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书名:侯门福妻 作者:总小悟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 001:前程 更新时间2014-3-6 16:06:27 字数:2220  佛曰:有其因,必有其果。   夏阮总是不断梦见第一次见到夏雯时的情景。   自己的母亲带回来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小姑娘用自己瘦如柴骨的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角说:娘亲,我饿,小雯饿。   夏阮在听到女孩的嗓音后,不禁打了个冷颤。   梦中的夏阮急切地想抓住母亲的手,对她说:“娘亲,不能让夏雯这样喊你。她会害死你和你肚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她还会抢夺女儿正妻的位子,你不能让她喊你娘亲。”   可是夏阮用尽全力也抓不住自己母亲的手,只能无助地看着夏雯的笑,和她眼里的嘲讽。   她心里慌乱的很,朝着母亲跑去。可画面一转,她来到了一条河边。岸上的村民正围着一具女尸议论纷纷。   她听到他们在说:“可怜啊,这是生了个什么样的女儿才会这么倒霉?造孽啊,这个夏阮三个月前克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又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你们知道么,这李长月的肚子里还有个三个月的孩子呢,这夏阮真个是灾星啊。”   “可不是,就算是穷酸秀才家,也不愿意娶这个灾星回去了吧?真是晦气啊,这秀才家也算是上辈子做孽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夏阮摇头想喊着解释不是她做的,可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始终发不出一声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看着被人群围住的母亲,她那浮肿的身体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可怜的尚未出生的弟妹。   夏阮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冰凉刺骨。   她转头看去却是容貌精致的夏雯,夏雯笑着对她说:“堂姐,你看。你现在要带我进京城了,我们能遇见侯爷了,我会帮你给侯爷生个大胖小子的。”   “不要,不要,放手……放手……”夏阮喊了起来,猛然瞪大了双眼。   她看的真切。床边握住了她的手的,并不是夏雯而是她的夫君平阳侯唐景轩。   她浑身冷汗,紧紧反握住了唐景轩的手,压抑住了心中的惊恐:“侯爷,不能娶小雯,不能娶小雯回家。”   “夫人,你怎的这般说话?”唐景轩甩开了夏阮的手,有些不高兴:“如今雯儿有了我们唐家的血脉,我娶回家也是应该的。她不过只是一个妾室,你又何必担心?”   夏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里更是慌张的不行。她身子骨向来不好,前些日子又受了点风寒,故一直在屋子里养病。今日下午她刚喝过药的时候,夏雯就来过了。   当时的夏雯一脸喜气,羞涩地对她说:“堂姐,我如今就要嫁入侯府了。希望今后你我和以前一样,会一直都是好姐妹。只是堂姐,你终究没法为侯爷生下个一男半女,若是这样下去的话,来日你正房的位子未必能坐的稳。我的意思是,你干脆将这正房的位子让给予我,姐妹情谊摆在这里,总比被别人得去好的多。”   听到夏雯的话,夏阮的脑海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嫁入侯府?哪个侯府?哪个?”夏雯低头,然后笑了笑:“当然是嫁给姐夫了。”   夏阮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嗽了起来。她从未想过夏雯竟会如此对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的思绪。   夏雯递给了夏阮一杯茶水,被夏阮奋力推开。夏雯笑了笑干脆站了起身,将茶盏随手丢在地上。茶盏落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声音。   夏雯提高了嗓音,对着夏阮很是不高兴地说:“夏阮别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凭你这副病怏怏的身体还能为轩郎生个孩子吗?哼,你就算是能生,轩郎也是不会要的,因为你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生育?”   听到这里,夏阮瞪大了眼睛看着夏雯,胸口闷的厉害。   夏雯靠近夏阮,缓缓说道:“当年老夫人嫌弃你是个乡下丫头,还是克死父母的不详之人。所以在给你吃的糕点里加了一点麝香,经年累月你一直吃这些糕点,能生出孩子才怪了。下贱胚子能生出的还是下贱胚子,这么多年你都没明白过来。”   “不可能,不是的,我的父母,他们是.........”夏阮抓住一边的床帘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坐稳。   夏雯笑了笑,然后站开了一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无非是想说二伯父和二伯母的死与你无关,是吗?可是大家都认为是你害死二伯母的,可不是我。就算是我真害死二伯母的,除了你和我,也没人会知道。”   最后夏雯走时,不忘留下一句:“轩郎说过,这辈子能遇见我,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君心如磐石,永无转移之时。”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夏阮彻底气晕阙在了床上。因为她记得这句话,正是当年唐景轩上门提亲的时候对她说过的话。   此时的唐景轩并没有注意夏阮的脸色,而是自顾自坐回了夏阮的床边:“我们这里好歹是侯府,要办亲事的话,多少也要体面一些。只是你知道,这长安侯萧韶成是皇上的心腹,新帝才登基不久,自然不会让我早日回到朝堂之上。我准备办的隆重一点,利用这次机会让他们看看其实我平阳侯也是不差钱的。”   “你想做什么?六皇子已经役了,你还想做什么?你明知道我这些年为了你,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你现在想让我拿什么钱出来,当年你为六皇子........”夏阮还未说完,就被唐景轩打断。   只见唐景轩的脸上的笑容已不在,怒气冲天地开口:“不要再跟我提六皇子,他已经死了。我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你提他是想让全家都给你陪葬吗?夫人,你也要替为夫想想,如今我们活着跟苟延残喘有什么区别?我不过就是想办一场隆重的亲事。”   夏阮低了头,口里一阵腥味。她知道为什么当今的圣上,也就是曾经的四皇子登基后没有责罚,一直效忠六皇子的唐家的原由。    002:往事 更新时间2014-3-7 12:30:33 字数:2028  她当年进京时曾救过一个书生,而那个书生也就是现在的长安侯萧韶成。   在唐景轩被抓走后,夏阮直奔长安候府,在邸门外跪了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为的就是求长安侯能够出面向皇上说情。   她也深知希望渺茫,京城人皆知长安侯虽是个读书人,但却最是心狠手辣。当年帮着四皇子逼宫后又篡权,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做的滴水不漏。   可是她再没有别的办法了,顾不得去多想自己到底愚蠢还是痴傻,只能拿当年救了萧韶成的事情来求萧韶成。   她在长安候府邸外足足跪了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受尽了周围的人歧视的眼光,在她快要晕阙的时候,萧韶成派人送了她一幅池鹭图,让她自回家去。   也就是因为这样折腾,她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如今更是扛不住一点风寒的来袭。   而她看懂萧韶成的意思,便没有再去打扰。   萧韶成虽然是一个个性难以捉摸的人,但是只要是他点了头的事情,就不会出现意外。   果然,六皇子和大皇子的人马一个个接连被抄家,而唐家却依旧安稳如初。   可惜唐景轩一点都不知道避讳,还如此的张扬的想办亲事,只为了迎娶一房小妾。   这差点让她再次气晕过去。   她这些年为唐景轩纳了多少房小妾,连她都数不清了。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的女子,也有七八个。   怎知唐景轩依旧不能满足,如今居然还和自己的堂妹勾搭上。   现在的唐景轩,还指望她能拿的出来钱帮他?她哪里还能再变出一分钱来,自从她嫁入唐家,因为老夫人觉得女人成亲后不应在外面抛头露面,她便变卖了自己的产业,那些钱财在唐景轩支持六皇子的时候,她就几乎将自己仅有的身家彻底掏空了。   “夫人你要帮帮我啊,我听雯儿说,你手里还有一张地契和一些首饰。你把地契和首饰给我,我去换点银子回来用。不能让雯儿寒酸的进府,毕竟.........”说到这里的时候,唐景轩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毕竟雯儿肚中的孩子,清关寺的道长都说是个男孩呢,将来可就是我们平阳侯的世子了。”   “侯爷?”夏阮将自己的声音拨高了一些:“那地契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墓地,那首饰是我进门后所剩不多的嫁妆。我进侯府给了老夫人十万两白银,可是老夫人如何对我的?让我吃了带麝香的糕点那么多年,所以我这辈子也不能为侯爷生孩子了。如今侯爷想让我拿这残存下来的东西,让你娶小雯进府?”   “你是怎么知道的?”唐景轩一惊,继而发现自己问错了话,赶紧闭了嘴。   此刻的夏阮脸上血色全无,等了一会才缓缓地开口:“侯爷,这来日........”   “够了,这些东西我是一定要拿走的!当年你二十又八徐娘半老的年纪让我娶回来,我已经够遭罪了。现在我不过就是想娶个小妾而已,你再不应允,我就干脆休了你,看来日谁还敢要你!”唐景轩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一边的檀木衣柜走去。   “那是我娘亲和父亲的墓地啊,是你岳父岳母的安居之地啊夫君……”夏阮说到此处,整个人激动的厉害。   唐景轩只冷冷的丢了一句:“我只是拿去抵押换点银子,又不是不赎回来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都已经是死透的人了,住那么大的地不也是浪费吗?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妻子,你还想不想我有子嗣了?真是烦死了,你藏到哪里去了?”   夏阮看着唐景轩的动作,想起身去阻止。但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腥味溢满了整个屋子。   唐景轩看到夏阮吐血,鲜血染红了她单薄的白色里衣,他虽然也是吓了一跳,但是也这不妨碍他继续找东西,只是眉头皱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太好闻。   等了一会,他终于从柜子深处翻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看了一眼正是地契和金银首饰,高兴地笑了笑,拿了东西便拔腿就跑,独留下夏阮一个人。   夏阮目光呆滞的望着唐景轩跑出去的方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想当初,唐景轩娶她之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唐景轩一力支持着六皇子,急需一大笔银子。求银不得的唐景轩,听说了她后便找上了门。她当时是多么的天真,以为唐景轩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在唐景轩为难地道出由于她的名声不好加上年岁也大了一些,他的母亲极力反对之时。她将自己大半的财产拿了出来,凑足了十万两白银送进了平阳侯府。   最后老夫人终于点头让她住进了这座宅子里,还给了她正房的身份。   她没想到的是,就算进了侯府,老夫人依然如此地厌恶她。   她刚候府那会,经常被妾室欺负。若不是为了维护夏雯,也不会将自己剩余的钱,彻底拿了出来给了那老妇人。如今老夫人倒是喜欢夏雯了,可她自己呢,居然连自己父母的墓地都保不住。她笑,笑自己痴傻,还痴傻了这么多年。   其实夏阮心中清楚,若不是唐景轩首肯,老夫人又怎会在她吃的东西中放麝香,还一放这么多年。她是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唐景轩是知道的。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她觉得自己的头昏沉的厉害,在闭眼的一刹那,她不经意间望向了挂在不远处的的池鹭图。之后讽刺一笑,彻底地合上了眼。   她是真的累了……   ※※※   大秦六十七年,平阳侯夫人夏氏役。   大秦六十八年,平阳侯早年追随六皇子之事遭揭发,被夺侯爷封号,降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大秦六十九年,唐氏一族死于京城之外,死相极为惨烈。   【池鹭,又名夏侯鸟和留候鸟,寓意:为夏氏留侯一命。】 003:重生 更新时间2014-3-8 13:01:12 字数:2016  疼,这是夏阮唯一的感觉。慢慢睁开眼,昏暗中的她,举目所见只有一扇半掩着的木门。   隐约可见两个影子在她面前晃动,自己终于还是死了么。   再活在这世上也无意义了,如此倒是正好。   影子似乎越来越近了,她先听到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我说弟妹,这萧九如今虽然是个秀才,可来日若是中了乡试,或许就是举人老爷了。阿阮若是嫁过去,早晚的是举人太太。就怕阿阮不乐意。”   夏阮仔细辨认了一番,这不是大伯母的声音吗?莫非是死后重现曾经的回忆。   此时另一个让夏阮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家家世太大,这萧九又是庶出。大嫂这明明就是找我家丫头去充个数,之后萧夫人才好找借口分家。萧家二爷娶的那位,向来就是个泼辣的,这不是让我们家丫头去遭罪么?”   夏阮打量了一下周围,映入眼帘的是松木制成的木柜和桌椅,却不再是往日里在侯府里瞧见的檀木家具。她刚欲开口之时,就见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大袄的妇人神情苍白的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我的阮丫头,你总算是醒来了。你大伯母也来瞧你了。”   夏阮拼命忍住泪,想仔细看清楚眼前的妇人。这妇人居然和她那已经去世的娘亲一模一样,她多希望这不仅仅是一段回忆。她再也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抱住了眼前的妇人。   “娘亲.........”   若是她的娘亲一直都在她身边的话,定会教导她如何为人妻,会阻止她嫁给唐景轩。绝对不会如同那夏雯一般背叛她。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娘亲,我等会去找周大夫来给你瞧瞧。”妇人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担忧,用她那粗糙的手掌放在夏阮的额头上。缓了一会,才将自己袖口当做帕子,给夏阮擦拭掉眼泪,她能清楚的闻到母亲衣服上那浅浅的皂荚香味。   被妇人称做大伯母的人,正是赵氏。她今日特意选了一件竹青色的新棉袄,伸出手时还不忘特意露出手腕上的虾须镯。明晃晃的镯子的刺痛了夏阮的眼:“这阮丫头如今都醒过来了,哪里还需要请什么大夫,这不是浪费银子么?我说二弟媳,你和孩子好好说说。都要嫁人的姑娘了,还这般哭哭啼啼的,多晦气啊。”   夏阮愣住了,嫁人?   她不是早已经嫁入平阳侯府,怎的还要嫁人。   下意识抓住母亲的手掌时,夏阮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比以前小了许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也不似自己平日里穿的云锦,而是棉布。回忆为什么会如此的真实,她在触碰到母亲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母亲的体温。   赵氏见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便缓缓走到夏阮的身前含笑说道:“阮丫头,今日大伯母路过市集的时候,瞧见了这石榴石镀金步摇。和你实在般配,便买了下来送你。咱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至于让你一点金银首饰都戴不起。”   说完赵氏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簪子,递给了夏阮。赵氏的动作却只进行到一半,因为夏阮根本都不打算接过。   她们虽然是农家,但夏阮的祖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因为善于经营这些年也存下来不少钱。大伯母手上戴着的虾须镯,是不仅贵重还极其讲究的东西。因为虾须镯上有如虾须般的金丝缠绕,其上还镶嵌贵重的珠子。这在一般的富贵人家都是拿不出来的。   这看似讲究的大伯母,竟拿着自己已用过且褪色簪子给她,居然还有脸说是嫁妆?   夏家何时穷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好笑。   “这丫头莫非是病糊涂了?”赵氏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拉夏阮。   夏阮一把推开赵氏。她这辈子最不待见的便是自己的这位大伯母,当初若不是她咄咄逼人,谎称父亲娶了一个不贤惠的妻子,不能为夏家生个儿子。她的父亲也不会想不开出去喝花酒,最后惨死在一个花姐的床上。   若不是她的大伯母逼她出嫁给一个穷酸的秀才,她的母亲也不会想不开去跳河自尽。   在她母亲刚去世时候,这位大伯母就将她带回去抚养,在外人看来这大伯母做的算是仁至义尽。但她知道,大伯母不过就是看上了他们家里的那点钱财,才会处心积虑的将她收为己用。   在大伯母家里的那些日子,她从未吃过一个干净的白面馒头。直到最后夏雯饿的在她身边哭泣不止,她才狠了狠心偷了十两银子带着和夏雯偷逃进京。   没错,她永世不忘的还有那夏雯。   夏阮突然睁大了眼:“娘亲?雯丫头呢?”   此时夏阮的母亲李氏,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在屋子里睡觉呢,不碍事的。这孩子也是胡闹,这都入秋了还要和你一起瞎玩闹,这才让你受了风寒。”   “娘亲,你让夏雯走。你让这个丫头离开咱们家,不能让她在咱们家里。”夏阮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最想对娘亲说的话。   “这孩子是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雯丫头的吗?这是病糊涂了?”李氏一脸担忧的握住了女儿的手:“你先好好的休息,等下娘亲再来看你。”   说完李氏便起身看了一眼赵氏:“大嫂,我先送送你吧。这孩子看来是病糊涂了,我还得去找找周大夫。”   “找什么大夫,你去找道观里的道长来给她瞧瞧,莫不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哎,没想到夏阮变成了这样,你这让我如何和萧家交代......”赵氏叹了一口气,然后跟着李氏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而夏阮此刻却一点也不平静。   她想起曾经在京城的酒楼里,遇见过的一位前来化缘的出家人。那出家人因为她的好心,对她多说了一句:“佛曰:有其因,必有其果。来日无论施主遇见什么,都要看开一些。一切皆是定数。”    004:忍耐 更新时间2014-3-9 16:54:17 字数:2852  “我平身最憎被人胁迫,你是第一个。罢了,带着这副池鹭图回去,不必再来这里,你来日定会后悔,今日为平阳侯所做之事。”   “夫人,我就知道你向来和我贴心。若不是有你,我还会在大牢里,哪里总是一股霉味,让我夜不能寐。以后,我一定会待你好。”   “当年你二十又八徐娘半老的年纪让我娶回来,我已经够遭罪了。现在我不过就是想娶个小妾而已,你再不应允,我就干脆休了你,看来日谁还敢要你。”   “不,不,你说要待我好的,不能休我,你说......”夏阮觉得心里好痛,恨不得晕阙过去。她想去抓住面前的唐景轩,可是却发现她动弹不得身子,只能隐约看见唐景轩脸上嗤笑。他……他怎地能这般对她?   痛。   睁开眼,周围传来的不过是秋蝉的低鸣声。她的眼神渐渐清明,浑身都是冷汗。   如今的她又在哪里?似梦似幻。   夏阮彻夜未眠。   她整夜都在想唐景轩和萧韶成。   唐景轩是他夫君,梦到唐景轩是因为她的心里不甘,梦到萧韶成又是为什么呢?   她有些困惑,也有些迷茫。   若是回忆,她也应该早该醒了,如今无论她闭眼多少次,醒来依旧是看到屋子里那些松木家具。   “老天,若是这真是一场幻境,就不要让我再回去了。”夏阮握紧了拳头,生怕那场痛入骨髓的噩梦再来一次。   ※   绵绵的秋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子。   这三日里李氏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到处求神拜佛,闹的家里是人仰马翻,若不是她快要及笄了,估计连这道观里的道士也会请到屋子里来。   她已当如今是重活一世了,那些痴念欲,已经在她死掉的那个夜晚,烟消云散。   “丫头?怎么就起身了,这天气凉,你好歹也披件衣裳。”   夏阮闻言转头看着被推开的门,母亲李氏正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脸上挂满担忧的神情。   看到母亲之后,夏阮立刻起身准备下榻去拿过母亲手里的汤药。这上天对她不薄,让她重活一世,她一定要珍惜自己以前丢失的亲情。况且她也不是病的太重,只是小小的风寒。哪里需要费母亲这许多心思。   李氏倒是有些急了,她赶紧将药碗搁置在松木桌子上,急忙的走到了夏阮的身前,将她扶回榻上,然后给她拢了拢被子:“大夫说了,这些日子你的身子有点虚,不要轻易下榻行走。”   说完又将放在一边牙白色的棉布外衣给夏阮披上,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堂姐,这是大伯母送来的桃花酥,我拿来你尝尝。”   软糯的嗓音传来,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配着一身胭脂色的棉衣,显得更是清秀可人。   夏阮微微地眯着眼睛打量起小姑娘,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前世了,很多事情必须要慢慢来,不能过于唐突。她一直在心里念叨:忍,耐,避,日久母亲便能看懂夏雯的心思了。   过了一会才缓缓的说:“搁桌上吧。”   夏雯点了点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乖巧地走到了李氏身边:“娘亲,你也尝尝,可好吃了呢。”   娘亲?   夏雯居然有脸喊的出来。   夏雯是个颇有心计的人,在知道大伯母靠不住之后。她便装病抱着李氏喊:“娘亲不要丢下雯儿,雯儿害怕。”无非就是清楚娘亲是心软之人,不会推开她。果然后来夏雯提议喊母亲为娘亲而不是二伯母的时候。母亲一瞧见夏阮年纪又小,如今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让她于心不忍便应了下来。事后,母亲的意思无非就是,当收养了夏雯。   “这孩子,就是孝顺。”李氏在听到夏雯喊自己娘亲后,却未曾发现夏阮苍白的容颜,只是有些叹息地对着夏阮说道:“你三叔去的早,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我想你也没有一个伴,让她陪着你也是好的。”   夏阮没有回答,只是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心里便早已活动起来了。   夏家祖上并未有多富裕。   到了夏阮的祖父夏燕堂这辈后才开始有了一点家业,因为夏燕堂娶了纪家大小姐纪氏。   纪家的祖上却曾是八品盐大使,说起来也一度算是名门望族。   纪氏性情贤惠,深明礼仪。入门之后,纪氏和夏阮的祖父夏燕堂琴瑟和鸣,后因夏燕堂动了做生意的心思,便将自己的嫁妆尽数作为本钱与夏燕堂一同夫唱妇随。久而久之便置下三间铺子并五十亩地。   只是这纪氏生下三子夏富民之后,在月子里便落下一些病痛,去世那年这三子尚不足三岁。   夏阮的祖父夏燕堂思念纪氏,在大儿子夏富贵成亲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便早早的分了家给三个儿子,而夏阮的父亲正是这夏燕堂的二儿子夏富成。   夏阮的三叔和三婶是死在流寇的手里的,当时唯一活着的便是丢在家里的夏雯,这三叔家里的钱财,其实也被大伯父收到囊中,却将夏雯丢到了他们家里。   “来喝了这药,不苦的。”见夏阮不说话,李氏将放在桌上的汤碗端起,送到了夏阮的手里。   瞧见夏雯的温顺的模样,夏阮对着母亲笑了笑:“娘亲,这来日还是让雯丫头喊你二伯母吧,这家里的人知道这丫头依赖你喊你娘亲虽是无碍,可是外人都知道是大伯母收养了雯丫头,如今却喊你娘亲,这不是让大伯母颜面扫地吗?况且父亲……”   夏阮想了想,父亲应该在花街上,当年她的父亲是入了冬才死在了花姐的**上。她还记得当时的母亲的样子,就如同心被掏空了一样。   她现在说这些,无非就是在提醒母亲要顾忌自己的名声的,人言可畏。   她只要一想到当年自己的父亲去了,她的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世就和母亲一起葬身河里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渗的慌。当时只要一掐算时间,都知道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父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却传出来了她母亲其实是偷人……   夏阮当时想要解释,却是百口莫辩,谁也不会听一个被说成灾星的人解释。   她后来才明白,这些其实是都是那个人一手算计好的,从她母亲的死到她的名声,到收养她,一步步都是埋好坑让他们往下面跳,当时她年少不懂这些,现在她不愿意母亲再被那群豺狼虎豹一样的亲戚,吃的骨头都不剩。   李氏犹豫了一下:“可是雯丫头……”   母亲心软,这是夏阮早就猜测到的,她对着在一边的夏雯说:“雯丫头,你是个懂礼的人,堂姐说这些,你定然是不会介意的吧?”   夏雯此时本来红润的脸上,有了一丝惶恐的神情,这个神情出现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脸上,当真是有点怪异。   缓了一会,夏雯才回答:“堂姐说的是,都是我唐突了,二伯母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堂姐是为了我好。”   这个时候夏雯的一句话,说的无比委屈。   可是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夏阮明白这个夏雯是断然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太久了,她当初就是被这个样子的面孔欺骗了,现在的夏雯还想用以前的招式来继续欺骗她,那么她若是再上当就是真的愚不可及了。   果然夏雯这一个举动,让李氏有点尴尬,她想说话却被夏阮打断:“娘亲,你让雯丫头出去玩吧,我毕竟在病中,若是过了病气给她,倒是我这个做堂姐的不是了。这大伯母既然送了一些桃花酥来,我瞧着大伯母必定是喜欢雯丫头的,晚点送雯丫头到大伯母家里去住几日,母亲你到时候也别不舍,等我身子好起来再接回来便是。”   她是绝对不会将夏雯再接回来的。   夏雯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有着慌张的看着夏阮:“堂姐。”   “堂姐也是关心你的身子,你如今这个样子若是和堂姐一起都病了,那娘亲不是要累坏了?”夏阮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打了一个哈欠,装作困乏的样子。   李氏也不再多语,只是看了一眼夏雯,半响后道:“雯丫头,你堂姐说的对,大嫂这些日子一直说你好,我瞧着她是很喜欢你,你就去大伯家里住几日,等你堂姐身子好了,二伯母再接你回来,可好?”   夏雯一听李氏都如此说,心里虽有不甘,但只能低头回答一句:“嗯。” 005:身孕 更新时间2014-3-11 22:09:01 字数:2315  夏阮心情有点复杂。   她的大伯母,居然邀请她过去用晚膳。   这无事嫌殷勤,非奸即盗。   夏阮瞧见娘亲高兴,便也不好再过于拿翘,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绣梅花通袖褂,乌黑的发丝盘了一个双丫髻,只是在髻傍边簪上了象牙白点翠珠花,整个人显得典雅又乖巧。   李氏很是高兴的瞧着她:“我的阮丫头长大了,真漂亮。”   夏阮无奈的笑了笑,只是心里略微苦涩。   她的娘亲有着精致的眉目,这些年来就算一直在田庄操劳,依旧是不减当年的风韵。母娘亲嫁到夏家之前,在闺阁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可是自从当年执意下嫁到夏家来,和娘家关系疏离了不少,不仅要伺候丈夫,还要照顾女儿,更是还要谦让大伯母他们,连农忙时期都要亲自到田里去做事。   可是就算是娘亲如此的贤惠,依旧是抵不过夏家想要的一个儿子。   其实这就是女人的宿命,若是当年在平阳侯府,她能为唐景轩生下一个世子,或许也不会落得最后凄惨的结果,只是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无奈,因为老夫人不愿给她这个机会。   “我瞧着你身体也渐好,你大伯母同我说,她如今有了身孕带着夏雯不太方便,若是可以的话,让我们将夏雯接回来住些日子,你瞧着如何?”李氏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似乎还带着一点商议的意思。   不方便?难道大伯母家里的四个婆子还没时间照顾一个夏雯么?   真是好笑。   她懂娘亲的意思,娘亲一直和三婶关系好,这三叔和三婶已经西去,娘亲自然是想照顾夏雯。这些日子必定又是大伯母说了一些话,加上夏雯又爱在母亲身边装可怜,这娘亲不想动心思都难。   夏雯年纪虽小,只是娘亲或许不知道,在夏雯虚伪的皮相下面,是如何的一颗肮脏的心。当日她不过只是让夏雯去大伯母家,但是夏雯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外祖母去的早,导致娘亲向来比较胆小,在很多事情上其实都不似其他大家闺秀一样有主见。她想维持的不过是这些单薄的家族关系,才会让大伯母一直都欺压了这么多年。   夏阮握住嘴咳嗽了起来:“娘亲,还是让周大夫来瞧瞧吧,我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李氏在听到她的话后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的,你去帮我请周大夫吧。”夏阮歉意地回答。   倒不是她金贵,因为她总不能说,怀疑娘亲有身孕了吧?她大伯母用身孕的事情想让夏雯离开,她就要用同样的借口反驳回去,毕竟这三叔的家产早就被大伯母拿了过去,她家没有白养夏雯的道理,而且还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俗话说多智而近妖,她闭嘴的时候,就用周大夫的口将这个事情说出来。   李氏点了点头:“那好,你在这里等着,娘亲去请周大夫。”   等李氏一出去之后,她的脸上的笑容就彻底的淡了下来。   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大伯母如此的希望她的家里四分五裂,难道她们家里过的不好,大伯母的心里就会有更多的欣慰吗?   这些年来,她的父亲将家里的钱财折腾的也差不多了,若不是母亲一心维护那些庄子,估计也会被父亲变卖了拿去喝花酒。当年她们家里的剩余的八亩地和一个小店面,其实都是母亲打算给她做嫁妆的,前世的时候大伯母拿去了,还颇为有些嫌弃。   夏阮咬了咬牙,这一世绝对不能再让母亲过窝囊的日子。   这就好比在和那些人赌博,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拿什么牌,就算不能赢的彻底,起码也不会让自己走到最绝的路上。   这过了许久,这屋子里才响起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   周大夫出生寒微,性情又比较古板,在前世的时候夏阮没有多留意这个人的,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最不太喜欢接触的人,在她肚子饿的快要死掉的时候,还会给了她一个白面馒头。   如今瞧着周大夫瘦弱的摸样,还留着山羊胡子,她倍感亲切。   “周大夫,阮丫头这身子?”   李氏很是担心的看着周大夫,有些不安的问道。   “姑娘的身子无碍的,只是受了点风寒,我写个方子再加上几味药,夫人等下去药房抓药,养几日也就好了。”周大夫眉头一皱,然后就站了起来,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   夏阮坐好了身子,急忙地对周大夫说:“周大夫你先别走,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娘亲在照顾我,我怕过了病气给娘亲,你帮我给她瞧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脸色一脸不好。”   “你这孩子,我好的很。”李氏看了一眼夏阮,虽说语气是责备,觉得夏阮这个样子是在浪费钱。人说母子连心,她身子不舒服,夏阮自然能察觉的到,想到这里的时候娘亲的脸色才稍微的缓和了一些,这孩子也是关心她。   周大夫虽然性情怪,但是作为医者本分,还是提醒李氏:“夫人,既然小姐有心,就让我帮你瞧瞧吧,小姐也是孝心一片……”   李氏瞧着夏阮的神情,眼里全是坚定的神色。这才作罢,然后坐了下来。   周大夫将为娘亲诊脉的时候,在一边的夏阮心里就似猫抓一般,急躁的厉害。她记得在前些日子父亲缺钱回来了一段日子,父亲和娘亲是同房了的,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捏出来了一把汗,若是娘亲有了身孕的话,一切都好说了。   周大夫先是瞧了一眼夏阮,然后又转向了在一边的李氏,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夏阮倒是沉得住气,反而李氏笑了笑忍不住道:“我都说了我无碍的,这孩子就是爱乱想。”   娘亲担心这诊金的问题。   但是她却一直用眼神安抚母亲,她从上辈子的事情里想明白了,这钱财当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用的时候,不用太刻薄对待自己。像她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赚了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夫人,这话不是这个样子说。今日还好小姐有心,真的是要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了。”周大夫此时也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夫人的脉象上看来,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多了。”   周大夫话一出,她的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还好,这一切都和以前是一样的。   一切也没有因为她的重生给改变本该发生的事情。   只是李氏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等了半响才喃喃自语:“我?有身孕了?”   夏阮嫣然一笑,缓缓地走到了松木桌边上,握住了娘亲的手高兴的说:“周大夫说的话,自然是可以相信的,娘亲,这一定是个弟弟。” 006:交锋 更新时间2014-3-12 22:20:36 字数:2161  今日的赵氏穿着一件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挂,半倚在一张软榻上,脚上盖着厚实的羊毛毯。   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子跪在榻下,在赵氏的腿上不轻不重的捶着:“夫人,这晚膳要准备肉吗?”   赵氏眉间皱起:“不是说准备羊肉么?这味怎么膻就怎么做。对了,那些内脏也做好了端上桌子来,噎不死他们。”   赵氏本就不待见夏阮,这次会邀请她来家里用膳也是无奈之举,赵氏明白夏雯说白了就是一个累赘,放在自己家里让她左右看不顺眼,觉得心里总是堵的慌。   这二弟媳是个好说话的,她若是用身孕做借口,让夏雯到二弟家里去,也是无碍的。   只是……   前些日子她刚收了萧家三百两银子,萧二爷一直催着要让她跟李氏说说,让夏阮赶紧的嫁过去,这萧家大爷性喜寻花问柳,萧家三爷又是庶出性子懦弱的,不喜相争。让夏阮嫁过去之后做了三太太,也算是一生尽毁。   她本就有心谋夺家财,若是二弟家里都毁了,那么二弟家里还剩下的几亩地和一间铺子,也是会到她的手里来的。   想到这里,赵氏的脸上又多了一抹淡淡的喜色。   “夫人,三小姐来了。”   屋子外面有小丫鬟通传道。   赵氏缓缓的坐起,整理了一下仪容:“怎地来的这般快?让她进来吧。”   ※※※   今日是夏阮独自一人来了大伯父家里,她没有多留意这些下人的嗤笑。就算是留意到了,她也不会太动气。这些人向来就是拜高踩低,这些样子的表情,早在她还上世还在侯府里的时候,就见得多了,早已经麻木了。   她在耳房里略坐了一会,赵氏身边的贴身婆子王月华慢悠悠的迎了来,笑呵呵的说:“三小姐来了,怎地不先派人来说一声,这也让咱们有些准备,怕怠慢了三小姐。”   夏阮听出来了王月华嘴里讽刺的意思,她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直在赵氏身边,怎会不知道赵氏今日邀她来用膳。她只是淡淡的一笑,并不回答:“王妈妈,这听我娘亲说,大伯母有身孕了,这身体可还好?前些日子我也受了点风寒,不然早应该来看看大伯母了,说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两位堂姐了。”   王月华见夏阮没有接话的意思,反而是提起家里的两位小姐。如今夫人有孕,说这些本是有点晦气的事情。   夫人的脾气不太好,这些年她从不敢由着性子说话。如今夏阮说这些,她也不敢越了自己的本分去议论,便没了兴致再和她多说,只是缓了一会才道:“两位小姐都好,这会夫人在屋子里休息,三小姐你随我去吧。”   夏阮起身,由着王月华引着,拐过一道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清寒的空气袭来,院子里几株含苞待放的秋菊传来淡淡的香味。她大伯父是个雅致的人,住的地方极为讲究,只是在乡试中屡屡不得志,到了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   夏阮走到门前,门帘子便适时的掀起了,一个小丫头对着她笑了笑,未曾对她行一个福礼:“三小姐今日来的巧,这夫人刚起身还在拾掇,奴婢兰花,来带三小姐进去。”   话里,没有半句客气。   她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兰花没有主动帮夏阮除去斗篷,她便自己动手将斗篷除下,并没有多理会。这斗篷针线已经有些旧了,娘亲怕让她受了寒,便让她穿在身上。只是这斗篷也不知道是那年的旧物,兰花眼里有些讽刺,也是正常的。   “阮丫头来了?快进来坐着,陪大伯母聊聊。”赵氏懒懒地道。   夏阮转过一道屏风,就看到赵氏坐在软榻之上,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说起来也大伯母的不是,你这身子刚好,就让你过来一起用膳。”   “大伯母这般说可是埋汰侄女来迟了?夏阮可不依,不过是一点小风寒,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夏阮上前,稳稳的福身行礼。   赵氏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眼角透露出一丝精明,看起来有些刻薄。   “你这丫头,就知道嘴贫。”赵氏笑着说道,目光一闪打量起来了夏阮,这丫头生的标志,长挑身材,鸭蛋脸面,腮凝新荔,温柔可人。只是可惜生在了二弟家里,因为二弟家里这钱财,一直让她记挂着。   夏阮脸上隐约出现几分嘲弄,很快便又敛去,仍是那副软弱的摸样。   今日她没有让娘亲过来,为的就是拒绝大伯母的提议,这夏雯让大伯母看着心里不舒服,她就应该让大伯母多不舒服一阵子。她的娘亲没有主见,这不代表她也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夏阮瞧了一眼屋子,笑颜逐开得问道:“大伯母,今日怎不见两位堂姐?”   一听这话,赵氏脸上的笑容敛去一些。   她就是来给赵氏添堵的。   赵氏进门这些年,为大伯父先后生下两位姑娘。赵氏向来娇**姑娘,结果就导致两位堂姐的脾性骄纵任性,前些日子二堂姐夏清荷还和温家四小姐动了手。   这温家四小姐,父亲是东阳知县,母亲是淮安府尹的嫡女。那样不比夏清荷娇贵?当时若不是大伯父请人去温家赔罪,也不知这夏清荷要遭多少罪。   只是现在夏清荷虽然没事,但是在这小县里也算是丢尽了人,逢人都会议论这夏家二小姐是多没教养的一个人,更别提这大伯母的脸面上了,连头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夫人用茶。”   王月华感觉将茶水递了上去,让屋子里尴尬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赵氏笑了笑,然后接过王月华手里的茶盏:“给三小姐也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尝的出来。”   夏阮没有回答,没必要去接那些讽刺她的话。只是拿起来了茶盏品了起来,入口既感觉到醇厚回甘。她缓了一下才说道:“这果然是上好普洱。”    007:推脱 更新时间2014-3-13 22:51:05 字数:2044  赵氏闻言便愣了一下,白皙的手指拧住茶盖,若有所思。   缓了一会,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怎知是普洱?”   夏阮嘴角微撇。   新茶?当她真的不知道吗?   从前的她自然是不知道这是普洱茶,但是如今她怎会不知道?   赵氏无非就是想挤兑她,还好她也不想给赵氏好脸色。前世她从未多琢磨赵氏话里的意思,如今她早已不再蠢笨,自然不会以为赵氏的如此说话是无意的。   “要说香味,这普洱自然是日子隔的越久香味就越好,若是说新茶嘛,是比不上碧螺春。但是大伯母如今是有喜之人,自然是要喝普洱。只是这普洱……”说到这里,夏阮的眼里带着一丝讥讽,转瞬即逝:“周大夫说,有喜之人还是少喝一些茶为妙。”   宅子里的斗争,是没有硝烟的。一旦自己乱了阵脚,别人就会乘虚而入。赵氏越是喜欢她家里不安宁,那么她就偏要赵氏失望。   赵氏以前害怕夏富成有子嗣,总是喜欢在夏富成埋怨母亲不能为夏家传宗接代,就算生下了她这个女儿,来日也会嫁出去,又怎么能接手家业。母亲没有主见,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前世父亲死在花姐的榻上,母亲空洞的眼神跪在灵堂里,每一个场景都在刺激她。   只是事情已经有些久远,父亲当日的死,依旧是让她琢磨不透。   赵氏瞧着她笑的时候,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笑意极淡。   王月华在一边接了话:“三小姐这般说,真像是跟周大夫学手艺了。”   “王妈妈这些年,越来越喜欢打趣人了,这外人若不知道王妈妈在大伯母身边,估计还以为你损我呢。我这个做侄女的,只是想关心一下大伯母而已。”夏阮脸上的笑容敛起,露出无奈的样子。   王月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些年她虽一直都是夫人的贴身婆子,但是夏阮再不对,也是这夏家的三小姐。她平日里习惯说话刻薄,如今也是一时大意忘记改了她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不过她也有些惊讶,以前温顺的夏家三小姐,怎么如今一场大病过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言语里多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惶恐。   赵氏挥了挥手,在一边的王月华赶紧低下身子:“三小姐,是老奴说错话了。”   怎么会说错话,这才是王月华心里的话。大伯母平日里早就不待见她,这些做奴才的无非就是看主人脸色拜高踩低。   只是是傍人也就罢了,只是这王月华在她的记忆里太过于深刻了。   前世,她到了这大伯母家里之后,这王月华动不动就克扣她的吃食,言语总是侮辱。大冬天,丫鬟都不吃的馊掉的糙米饭,却丢给她吃。表面上她是夏家的三小姐,可是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生活。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最后偷了银子带着夏雯入京,更不会遇见唐景轩。   如今瞧着王月华,她如何能不气。   赵氏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夏阮,才道:“你母亲怎地没来?不是说今日来接雯丫头回去么?”   听到这里的时候,夏阮觉得王月华在大伯母心里还是有位子的,不然也不会帮着转移话题。毕竟跟在大伯母身边这么多年,她想让两人之间生出间隙,也是急躁不来的。只是,她这个大伯母真有意思。   当初三叔和三婶出事之后,赵氏就主动将夏雯接到府里,所以这三叔家里的那些钱财,如今也是赵氏收着。那么如今将夏雯推到他们家里来,这赵氏的如意算盘打的还真好。   若是夏雯是一个规矩的孩子,她倒是不介意自己多一个妹妹。只是这夏雯从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又如何能将这个人放置在身边。   她不是高看夏雯,而是她从不会低看自己的每一个对手。   “大伯母如今有了身孕不能照顾雯丫头,只是如今我娘亲怕也是不便……”夏阮一直打量着赵氏脸上的神情,她倒是想看看接下来赵氏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果然,在听了夏阮的话后,赵氏倒是有些愣住了。   今日的夏阮总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赵氏也是说不上来。   平日里这个孩子总是喜欢低着头,大多的时候也是不喜欢言语的。所以在萧家二爷说起要让夏阮嫁到萧家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将这个事情答应了下来,如今莫非这夏阮还不同意了?   赵氏的思维飘开了一瞬,很快又飘了回来,脸上依旧挂着笑:“这……你娘亲怎么了?不会是受了风寒了吧。我瞧她近日闲着,还盼着她来和我说话解解闷。”   姑娘长大了……赵氏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夏阮,她一双杏眼一闪一闪,桃花般唇瓣也微微地抿了起来。虽说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只是如今瞧着夏阮早已褪去了稚嫩,素雅里透了庄重。   夏阮还未开口,就听见外面小丫环的声音传了进来。   “夫人,四小姐来给你请安了。”   夏阮看到赵氏的脸上透着一丝不耐烦,看来这个夏雯来的可真是时候。   “让她进来吧,外面凉。”赵氏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要做个样子的。   夏阮才一怔时,只见门帘启处,夏雯已是进了屋子。今日的夏雯穿着一件褪色的藕色棉布衣裳,发鬓稍显凌乱,含笑恭敬的上前给赵氏行礼:“大伯母,雯儿来给你请安了。”   从前,夏阮总是将夏雯当做一个孩子,懵懵懂懂,人情世故似懂非懂。三婶去了之后,也就没有上心教她为人处事。   可是,她是小瞧了夏雯。   今日娘亲没有来,夏雯这可怜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的?   “起来吧,雯丫头今日必定是听下人说二伯母要过来,才来这里的。平日里这个丫头,总是喜欢闷在屋子里。”赵氏笑了笑,随意一睐夏雯:“不过你二伯母今日身子不舒服,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看,要不你跟着你三堂姐去瞧瞧你二伯母?”   听了这话,夏雯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 008:伯父 更新时间2014-3-14 23:05:09 字数:2076  一直以来,夏阮想不明白,为什么夏雯年纪小,心眼却不少。   难道,在亲人之间就必须算计来算计去?   一旦亲人没有利用价值,就会当做弃子丢掉。   若是不顺心的话,还要践踏上几脚,方能解气。   凭心而论,大伯母是一个精明的人,善于笑里藏刀,半藏半露。看上的东西,就绝对不择手段的得到。   这样的一个人,夏雯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的面前又怎么能藏的住?   经验告诉夏阮,大伯母将夏雯送到她家里,绝对没安好心。她瞧着放在一边的果盘,抿唇一笑就拿起桂圆吃起来了,惹的站在身后的王月华多瞥了她一眼。   “大伯母,我现在去打扰二伯母,好吗?”夏雯低着头,忘着自己的脚尖。娇嫩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无辜和无奈,听起来就彷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被人赶走似的。   赵氏笑了笑,满不在意:“你这个丫头,怎地这般说话。你双亲不在了,我同你二伯母就是你的亲人,在家里你何必见外。你若是有心去瞧二伯母,你三堂姐也是不介意的。对不对?阮丫头?”   夏阮本是心情愉快的拿着桂圆剥皮吃,没想到两位又将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她从袖口里拿出手巾擦拭了唇角,才缓缓道:“当然不介意,欢迎都来不急呢,只是去了便不能吃到这些好果子了。大伯母这里的果子,是最鲜的,雯丫头必定馋的不愿意跟我去。”   双方几乎都要斗红了眼,恨不得生啖其肉。却依旧要做这些表面功夫,夏阮都替他们觉得累。   “堂姐,我愿意去的,我……”夏雯突然停顿了下来,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了。   夏阮想,夏雯自然是愿意去自己家里的。夏雯的双亲早已不在,两位堂姐有刁蛮任性,哪里能给她好果子吃。刚说那些话试探时,夏雯的脸色便不好,这些日子夏雯在大伯母家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赵氏含笑接了话:“你堂姐刚才说不方便让你过去住些日子,说你上蹿下跳跟你猴似的,怎么都呆不住。”   夏阮愣了一下,她何时说了这句话了?这大伯母栽赃的能力也太强了一些。   从前,大伯母也是这般说她不喜绸缎,穿着素雅的麻布是为父母守孝。所以她来了大伯母家里之后,衣裳总是单薄。那年冬夜,大雪冰冷刺骨,她跑到柴房里用稻草裹住自己。第二日,还听见王月华念叨:这怎么都没死,这贱蹄子的命也忒大了。   她命大?若不是她跑的早,那么早就死在她们的手里了。   “夫人,老爷回来了。”   外面的丫鬟传来话后,赵氏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笑着就要从软榻上起身。王月华反应快,立马搀扶着赵氏,让她起身。   人活的久了,有些事情总是会被遗忘,而有些事情无论多久,都是忘记不掉的。她恨大伯母,但是更恨大伯父。   昔时,她父母去世之后。大伯母无情无义也就罢了,赵氏本就是心眼小的妇人,而大伯父呢?   夏阮记得父亲曾和她说过,大伯父小时贪玩。   那年冬日大伯父跟父亲出去买肉,踩滑不小心掉进河里。若不是父亲宁死不肯松手,呼喊大人来帮忙,那么大伯父便没有生还的机会。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如今天气稍微转寒,父亲的手臂就会疼痛难忍。   如此忘恩之人,怎配的起她唤他一声大伯父。   夏阮觉得自己的心里堵的难受,一股恶气翻涌。   父亲去世的时候,是大伯父将父亲的尸体领回。父亲虽然贪恋花街上的姐儿,但父亲尚未过不惑之年,怎就会出这样的事情。   那些事情,若是留心多思,便是件件蹊跷。   “我今日听说阮丫头过来了,在哪里呢?”   清朗若风吟的嗓音传来,门帘一撩,大伯父便走了进来。   他身形欣长,穿着荼白色的圆领袍,玉树临风地站着。白玉一般俊脸上带着一抹慵懒的浅笑。   大伯父是好看的,身后的大伯母早已红了脸,柔情似水。   可是就是这个看似暖心的的大伯父,如今却让夏阮觉得面目可憎,心如毒蝎。   “阮丫头,雯丫头,怎么不知道喊人了?”夏富贵仪态雍容走到夏阮面前,笑了笑:“今日是来接雯丫头回去的么?”   又是这个词语,回去?回哪里去?她今日从未想过要将夏雯带回去,这些人都如此的喜欢猜别人的心思吗?这恐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夏阮心里暗自冷笑,瞬间便又福下身去:“大伯父万福。”   “大伯父万福。”夏阮行礼之后,在一边的夏雯也赶紧对着夏富贵行礼。   瞧见两个侄女对自己行礼,夏富贵脸上的笑意便又加深几分,索性坐了下来,缓了一会才道:“阮丫头真懂礼,今日大伯父帮你伯母买了些新出的胭脂,一会你也带点回去,算是大伯父给你的亲事贺礼。”   夏富贵这话一出,夏阮差点“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了。   原本她以为大伯母已经够吝啬,没想到大伯父更是变本加厉。   不过她也不得不佩服大伯父,她早瞧见夏雯的脸色了,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小小的一盒胭脂,就能挑拨起夏雯的嫉妒心,这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阮丫头,萧家的事情,你母亲可同你说了?”夏富贵笑着问道。   萧家?穷酸秀才萧九吗?   只是可惜,她从未想过要嫁人。   萧家那边的事情,她自然早就听母亲说过了。   萧九是萧家三子,不止是个庶出,这性子懦弱,又不喜相争。母亲林氏更是一个不受**的小姨娘,常年被正房太太岳氏欺凌。她若是嫁过去,这正好让岳氏有了分家的借口,想也不用想,这萧九能得到的东西,会少的可怜。   她若是嫁过去,这一生也算是会毁个干干净净。   而且,唐景轩的事情让她夜夜噩梦,她怎会还想去找个男人做依靠?   夏阮这世早已想好,等母亲生下孩子之后,便带母亲入京。   她要和以前一样,开酒楼攒钱养家。只要有了钱,这要不要男人都是无碍的。   毕竟,她是当真害怕了被背叛的感觉。 009:退婚 更新时间2014-3-16 21:56:54 字数:2254  外面的秋雨,不知是何时又重新下了起来。   屋子里静谧的能听清楚屋外雨水落在青石板地面上的声音。   旁边站着的婆子和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瞧着夏阮的眼神多了些紧张。   夏阮根本没想过要将这个冷场给暖起来,她只是温顺的垂眼看着自己的鞋面,若有所思。   接了话,就要嫁到萧家。   不接话,又算是对大伯父的不恭敬。   不过还好,她从未想过要去尊重一个处心积虑来谋害自己一家人的大伯父。   “你这个丫头,如今这些事情还害臊?这萧九是个不错的孩子,生的浓眉大眼的,你必定会喜欢。”赵氏见夏阮不接话,就当是她害羞了。毕竟姑娘家,谁也没有权利来决定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何人,一切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夏阮此时心里嘀咕,若是萧九好,为何不见大伯母将大堂姐、二堂姐嫁过去。   当初三叔去世了,大伯母也是口口声声说要对夏雯好。   夏雯当时一瞧这大伯父家里比父亲家里强,恨不得早点住到大伯父家里。可是谁想,结果却是大伯母拿了三叔家里的钱财后,这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夏雯如今肠子都悔绿了。可是又能如何?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夏富贵笑了笑,握住茶盏的手顿了顿:“这你大伯母也是为你好,你父亲……哎,家门不幸。”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富贵的脸上多了一些遗憾,缓了缓接着说,“这萧家是个好去处,我同你母亲说过,她觉着不错。况且这萧家已经派人送来了一些礼钱,这……”   “礼钱?”夏阮没有给夏富贵机会说完这些话:“大伯父,我母亲收了礼钱了?”   这礼钱自然不可能是她母亲收下的,她的母亲若是同意她嫁给萧九,又怎么会带着三个月的身孕投河自尽。   昔时,她父亲去世不过两个月。按理说是要守孝三年,可是大伯母也不知是什么手段,非要她让先嫁去萧家,说是萧家老夫人不行了,需要冲喜。她母亲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大伯母当时哭的凄惨,说夏阮的父亲已经收下萧家三千两银子,若是她不嫁过去的话,这夏家赔出去的银子就不止三千两了。   人已死,这三千两白银到底是不是父亲收下的,早已变成了死无对证。   她唯一清楚的便是,若是她嫁过去的话。第一周围的人会说她不孝。第二,萧九本是个性情软弱的秀才,分家必定不会有一丝好处,那个时候的她以后可要怎么过?当时的她不懂事,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哭闹,说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嫁过去。于是,最后落得母亲选择投河自尽。在夏阮的心里,是她逼的母亲这个样子做的。   母亲的苦心,她又何尝不知道。母亲再去了,她这三年的孝期若是再不守,还要嫁去萧家,外面的人就会说大伯父家是个不懂礼仪之人。因为这能做主让她嫁去萧家之人,便是大伯父了。   母亲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如今面对母亲的时候依旧是满腹愧疚。   只是最后谁也没想到,会演变成周围的人都在谣传,她其实是一个克死父母的扫帚星。   如今她不会再让以前的事情再次发生,萧家她是不会嫁过去的,也不会再让母亲走投无路选择投河自尽。   夏富贵愣了一下,目光里的笑意渐渐的散去,露出了如刀锋般冰冷的眼神。他被夏阮的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屋子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这礼钱自然不是你母亲收下的,是大伯母帮你母亲收下了,你母亲说……。”赵氏见自己的丈夫说不出话来,自己便将这个担子扛了一下,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在。   赵氏怎么也没想到,她未曾解释完,夏阮又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那就将礼钱退回去。”   这话一出,不止是夏富贵,连赵氏都是满脸的诧异。   这是夏阮?是他们那个乖巧的侄女吗?以前说话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却是敢一而再,再二三的打断他们的话。   夏阮自然明白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从她认定自己是重活一世之后,便不会再吃闷亏。而今日之事,不过只是一个开头,还有往后她一定会让大伯母这些年从母亲身上占的东西,一点点的还回来。   若说大伯母是蛇蝎的话,她这个从地狱里重新活着回来的人便是恶鬼。   瞧见赵氏还想说点什么,夏阮干脆福下身子对赵氏行了一个礼:“侄女今日无礼了,是侄女的错。”赵氏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还小,不懂事,大伯母不会放在心上的。”   放在心上更好,夏阮觉得有的时候,言语间的伤害,比在人身上砍上几刀更厉害。那种痛入骨髓的滋味,她如今都不会忘怀。她也想让大伯母尝尝这个滋味。   “大伯母说的对,侄女还小,也不懂事。萧家家业太大,侄女若是不小心做错事情,会让夏家颜面扫地。况且,母亲如今身边也离不了人,前些日子院子里的婆子都嫌工钱少,走了个干净。侄女觉得走了也好,这些婆子个个都想攀高枝,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背信弃义之人。这小县里除了夏家还有谁愿意收留她们。”夏阮瞧着赵氏的脸色一阵苍白,却又不能呵斥她的摸样,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说起来,她住的梧桐院里以前也有几个婆子。   但是这些人都被王月华唆使,在母亲面前嚷嚷工钱太少,最后母亲便让那些婆子离开了。如今,这些婆子怕是快来大伯母这里了。她今日先将这些话说出来,若是大伯母收留了这些婆子,那就是给自己贴上了收留背信弃义之人的名声。   夏富贵此时已经有些哆嗦,脸上的怒气也隐约可见,语气里带了一些轻蔑:“哦?你倒是说说,你母亲身边为何离不开人?难道小小的风寒竟没有痊愈之日?”   大伯父话里讽刺的意思她就假装没听见。夏阮反而是抿唇一笑:“母亲有喜了。”   010:胜负 更新时间2014-3-17 22:06:12 字数:2094  夏阮无心暗示,直接将事情挑明。   有些人越是装作自己不在乎,口里说着不介意,而心里往往却是相反的。   自欺欺人的把戏,她不愿意多看。   赵氏刚才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敛了起来,眉峰聚拢:“阮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聪明的大伯母,如今却在这里装傻充愣,连话都说不顺。   她绞尽脑汁的想让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不和,若是母亲这次生下是男孩,那么她这些年来在父亲面前诬陷的母亲话,也就会彻底失效。   以前她过的日子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如今,却也有反过来的日子。   “母亲有喜了,这些日子自然要人在身边伺候着。”夏阮神情自若的回答:“说来也巧,前些日子雯丫头拿了一些桃花酥给母亲尝。平日里母亲也是不挑食的,可也不知怎地,那日竟一点也咽不下,说想吃些酸桔。周大夫诊脉之后说是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   她说道桃花酥的时候,赵氏看着夏雯的眼神更冷冽了一些。   大伯母喜欢做样子给母亲看,送给夏雯的桃花酥看起来色泽不错,实际上却是她自己不愿意吃的。因为那日送来的桃花酥,太过于腻味了一些,身怀六甲的人闻着便觉不舒服,又怎能下咽。反倒是夏雯却当是个宝贝,还拿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   夏阮觉得,无论再穷,也不能吃嗟来之食。   “消息可准?”在一边沉默的夏富贵此时望着夏阮,略微有些惊讶。   夏阮的唇角浮现一丝讽刺的笑,转瞬即逝:“侄女怎能在大伯父面前诳语,这话是周大夫亲自说的,又怎会有假?大伯父若是不相信侄女,自然是可以找周大夫来问问的。”   不知道为什么,夏阮觉得有些苦涩。在平常人家里,添丁本是喜事,到了自己家里,却变成了让大伯父和大伯母夜不能寐的坏事。   王月华此时走到内室靠南放置的檀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她将茶盏递给赵氏:“夫人,天气凉了,喝些热茶。”   赵氏的眼里渐渐的清明了一些,并未接过王月华手里的茶水,只是瞥了一眼桌面。王月华赶紧将茶盏搁在一边的小桌上,并没有再出声。   赵氏的声音有些干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自然好事,这些年来弟妹一直未曾……”   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斜睨夏阮一眼:“你父亲可曾回来过?”   夏阮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眼里的情绪,只是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阮丫头你放心的说,大伯父给你担待着,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瞧着夏阮如此的神情,在一边的夏富贵反而是觉得有些惊喜,语气也不掩饰自己焦急。   夏阮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夏阮的眸子里泛起了水光,她想到了昔日母亲的处境。   当时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父亲的,她跪在大伯母面前,让大伯母出去解释,可是却被大伯母呵斥了一顿,说她不知廉耻。夏阮知道,她的母亲是个胆小怕事,又没有主见的妇人,这些年一直和娘家疏离,为的无非就是能陪在父亲的身边,可是死后却得到这个样子的恶名。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唯一能做的就是伤心的哭泣,可是哭泣又如何?谣言这个东西,让人百口莫辩。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那种锥心之痛让她那些年,几乎夜夜都未曾休息好。   如今,大伯母居然敢问这话。这又是在怀疑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吗?   夏阮牙关咬的死紧,贝齿打了个颤。   “这孩子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可曾回来过?你快和大伯母说说,一家人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赵氏给王月华使了个眼色。   王月华是跟在赵氏身边多年的老婆子,自然明白赵氏的意思。她将自己的手巾拿了出来,缓缓的走到夏阮面前递给了过去:“三小姐,不是做奴婢的多嘴,这俗话说的好:长兄若父。如今二老爷的事情,你若是没人做主,自然是可以来找大老爷的。你放心,这家里人,哪里会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呢?”   夏阮视若无睹王月华递过来的手巾,并没有回答。   夏富贵见夏阮置若罔闻的样子,便有些急了,嗓音也加大了一些:“你倒是说呀。”   这话一出,反而是在一边的夏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夏阮半响才喃喃地道:“前些日子父亲回来,在家里小住了几日,说是想去做点生意。只是,后来不知怎地,便又想拿走庄子的地契去换银子。若不是娘亲发现的早,如今侄女怕早是连糙米粥都喝不上了。”   这下,大伯父和大伯母怕是要失望了。她缓了缓继续说:“母亲说,大伯父这半年也不在家里,去了丹阳县。或许是父亲想明白了,想和大伯父一起好好的做生意了,如今看来父亲还是和从前一样。大伯父,丹阳县那边的棉花卖的可好?”   夏阮问完之后,夏富贵的脸色有些狰狞。   夏阮心里不由得冷笑,这大伯母不是问父亲前些日子有没有回来吗?她干脆就问问大伯父,明明在丹阳那边做生意,这大伯母又是如何怀上的?   大伯父向来就是一个疑心病重的人,看来这个家里又会热闹起来了。   看了这么多年的戏,她多少还是会做一些的。   没有听赵氏的回答,夏阮缓缓的站起身来,然后说道:“是侄女唐突了,今日之事大伯父千万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父亲的事情说出去夏家的名声有损。不过大伯父你放心,侄女已经让王三去请父亲回来,今夜应该就能到家,毕竟母亲有了身孕喜事。只是侄女不能陪着大伯父用晚膳了,是侄女的错。”   赵氏脸色有些苍白,半响后点了点头:“回去吧。”   夏阮行了个福礼,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在小觑她的夏雯,唇畔露出一丝浅笑,缓缓的走了出去。   夏阮刚走出门,就听到里面茶盏落地的声音,还伴随着赵氏的低泣。   她看了看院子里的秋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对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011:报应 更新时间2014-3-18 22:46:16 字数:2282  自从李氏有了身孕,便一心在家安胎,很少出门走动。   夏阮见母亲这样,自然是高兴的,还特意让人布置两张交椅在小院子里。   秋意渐浓,夏阮瞧了一眼忙碌的翠柳,琢磨是不是要找几个婆子回来伺候着。   翠柳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三年前许给了庄子里王管事的儿子王三,两个人也过的和和睦睦的。   其实夏阮对翠柳是感激的。   前世,周围的人在她父母双亡之后,瞧着她的眼神,就好比看见扫帚星一样。有的人更是不屑的还会耻笑几句,当时唯有翠柳和王三不会如此待她。翠柳有一次私下匆忙地找到她,将手里五十文钱放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前些日子,院子里的婆子都想听王月华的唆使。一会说工钱少了,一会又说自己年老不宜操劳。夏阮不禁嗤笑,想要离开都找这么烂的借口。   如今那些婆子怕是不能如愿了吧?   翠柳见夏阮眯着眼,专心的做着针线活,赶紧将手里的青花瓷罐放在一边的桌上:“小姐,这些活让奴婢来做就好了。”   夕照懒慵,余晖下夏阮穿着一身素雅花色的锦衣,肤色雪白娇嫩的如同一朵初绽的花。翠柳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可惜,夏阮只是随便这么坐着,便显得清贵矜持。可惜这样子的人才,却不在李家。不然,哪里需要在庄子里吃这些苦。   夏阮察觉翠柳略微有些不对,微微一笑:“这些小事,我来便好,哪能件件都让你做。翠柳,你今日来的正好,我有些事同你商议。”   听了这话,翠柳有些诧异。   其实翠柳会惊讶,这也是夏阮预料到的。   母亲总是不会多提外祖父的事情,隐约间夏阮还是觉得母亲似乎在逃避什么。不过母亲不愿意说,她也从不会多问。只是,这外祖父必定也是个冷血的,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李家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李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她从未有兴趣去了解。其实从翠柳的举止上便可以看出,母亲的出生必定不低。所以就算是让翠柳来帮着母亲管家,她也是放心的。   “母亲既然有了身孕,以后的日子必定会忙碌。我想,干脆再去找几个人来伺候着,毕竟你一个人也太累了一些。”夏阮说这些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   她会同翠柳说这些,是真的不清楚要用那些人。她当时离开这个地方很早,在她的记忆里,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翠柳和王三。   翠柳脸上露出气忿的表情,语气不善的回答:“小姐,你当真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院子里的几个婆子一个个都走了,图的不就是攀大爷的高枝。王妈妈这事做的太过分,说什么让她们去大爷家里,不止是工钱多,好处也不少。呸,如今瞧瞧她们狼狈的样,大爷哪里会要这些卖主求荣的老东西。”   声音一入耳,夏阮忍不住莞尔一笑,她似乎错过了什么好看的东西。   这些日子她一直陪在母亲的身边,没太注意大伯父家里的动静。   不过,此时的夏阮装作略微惊讶的摸样:“这话从何说起?莫非,她们想去大伯母家里伺候。”   “可不是,如今都被大爷让人给赶了出来了呢。”翠柳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似乎很是解气一般:“小姐,你是没瞧见,那些婆子跪在大爷府外,哭着闹着说要见王妈妈。可是大爷都发话了,谁敢让她们进去。这些婆子也是没眼色的,当真以为大爷是不知道她们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大爷让她们在府上做事,这要惹多少闲话啊。”   夏阮想,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王月华是大伯母身边的人,王月华就算再嚣张也不敢来做这些事情。如今她敢做,那么必定就是大伯母的意思。其实这样也好,不愿好好做事的人,放在身边看着也是闹心,如今倒是清除了个干净。   只是这些人闹的母亲头疼,想要好好的去大伯母那边做事多赚一些钱,那么她自然是不会给这些婆子机会的。她当日说那些话,大伯父是个好面子之人,必定会放在心上,也就不会让那些婆子在自己的府上做事。   其实,当初母亲会留下这几个婆子,无非是因为这些婆子家里多少有些清贫,可是转眼,婆子们便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也是该受点惩罚的。   翠柳见夏阮不回答,顿时就有些急了:“小姐,你可千万别再让这些婆子回来做事了,个个贼眉鼠光……”   “你怎会如此说?我从未想过让她们回来。咱们家,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地儿。”夏阮打断了翠柳的话,她有些好笑觉得翠柳居然在担心这件事情,满不在意:“只是,如今我瞧着是需要找几个懂事的人来伺候母亲,你让王三去办这个事情吧。”   听了夏阮这话,翠柳面露惊喜的点了点头:“奴婢谢谢小姐,王三一定会办好的。还好,还好,小姐你不打算再用那些婆子了。你都不知道,她们见大爷那边不愿意收留他们。又来咱们这里哭闹,说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听王妈妈胡说。小姐你说的对,咱们这里,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地。”   夏阮没想到这些婆子还有脸来她家门口哭闹,不过这样也好,要知道人言可畏。若是传了出去,这些婆子是如何被王月华唆使的,这东阳县里丢脸的可就是大伯母了。   大伯父听了这些话,心里必定生气。大伯父是个聪明之人,稍微一想便知前因后果,这往后大伯母的日子怕是过的也不如意了。   夏阮瞧了一眼桌上的青花瓷罐,尚未开口,翠柳就回答:“最近夫人说想吃些酸梅,奴婢买了一些,放在这个罐子里,等会便给夫人送去。”   身怀六甲的人似乎都喜欢吃一些酸的东西。她虽没有过生育,但是当年侯府的那些小妾,总是喜欢拿一些酸味的东西,来显摆有了身孕是多么娇贵。只是这也都是命,唐景轩小妾虽多,却没有一人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这才让夏雯最后如了愿。   往事如烟,夏阮如今琢磨,是不是需要再买一些酸味的糕点。可是就在此时,她却听到门外王三的嗓音传了进来:“夫人,小姐,二老爷回来了。”    012:矛盾 更新时间2014-3-20 23:09:30 字数:2249  谢谢陈二哥234,玲儿80628的平安符。谢谢醉爱星辰,zhp6541,不清楚不明了打赏的香囊。么么哒~   ※※※※※   夏阮看着自己的父亲,微微一笑。   今日说来也巧,赵氏刚出门,就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夏阮看的是津津有味。   夏富成移开了眼,缓了一会才道:“这是怎么了?周妈妈怎会跪在这里。”   还能怎么?无非就是自作孽。   跟在周兮花身边的几个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大门外,模样一个比一个凄惨。   可是这又能怨谁?   若是她们安分守己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去卖主求荣,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说是其他的婆子想去大伯父那边,夏阮多少也是觉得情有可原。但是夏阮从未想过周兮花居然也会跟着去,还是在院子里闹腾最厉害,说是死都要离开。   当初周兮花的丈夫因为欠下赌债,要拿女儿去抵债。周兮花不愿自己的女儿被卖花街上,抱着女儿就要投河。若不是因为遇见李氏,这周兮花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是如今,李氏救了周兮花,出了不少的银子,弄得自己的处境窘迫。却被周兮花使下绊子,弄的偌大的院子,就王三和翠柳两个下人伺候。   父亲问了话,夏阮并没有回答,更没数落周兮花,心里只是有口气闷闷的。现在毕竟是在门口,以后要数落机会很多,何必让周围的人看她家的笑话呢?   结果夏阮这一回避,反而是周兮花更来劲了。她朝着不远处,穿着海棠红小碎花棉袄的赵氏说:“大夫人,你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呀。这前些日子明明是张妈妈说我们从二夫人家里出来,便能来大爷府上做事的,如今为什么又不收留我们了呢?今日,老奴也是不在这里胡闹,这谁有理,谁没有理,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翠柳嗤之以鼻。   赵氏此时气的哆嗦,但是又说不出半句来反驳,倒是站在赵氏身边的夏富贵指着周兮花吼道:“胡说,你这都是胡说。”   一番话说的正大光明。   夏富成来晚,自然不明白自己的大哥和自己家里的奴才有什么过节。只是凭着感觉,夏富成觉得这里面多少是有点恩怨的。他挑眉,然后忍不住看了一眼翠柳,似乎在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翠柳尚未回答,夏阮就走到了夏富成的身边,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父亲赶紧进屋里歇歇,晚膳我亲自来做,算是给父亲接风洗尘。”   夏富成身姿笔直,面容清俊,一身牙色的圆领袍,外罩着金银鼠大氅。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夏富贵多了一分轻浮,少了一分沉稳。   夏阮想,这个喜好寻花问柳,却又薄情寡义的人,为何会是她的父亲?   “你大伯父不是暴戾恣睢之人,定是周妈妈做错事了。赶紧让周妈妈离开,免得扫了我兄弟二人团聚的兴致。”夏富成笑着义正言辞解释。   夏阮垂下眼帘,自己的父亲就是如此幼稚。在很多事情上他不明白,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那种滋味,那是何等的疼痛?他一直都认为大伯父是他的大哥,在很多事情肯定是不会害他的。却未曾想过,有的时候,事情往往是相反的。   那些单薄的亲情,在大伯父的眼里,不如银子来的实惠。   她今日不想阻拦周兮花的哭闹,也让父亲看清楚大伯父到底是何居心。   周兮花听到夏富成这般说,那里还能继续忍的住。直接站了起来,挺直身子指着赵氏鼻子就骂:“大夫人你耍的好手段,前些日子让王妈妈来和我们说离开二爷家里就给我们涨工钱。我们现在离开了二爷这边,你却又不愿意将我们收下。这不是欺负人么?当我们是猴呢?不过大夫人老奴如今是要养活一家子人的人,你若是让老奴活不下去,那么老奴就将这个事情闹大。让周围的人看看,你大夫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倒是可怜了二夫人,居然会遇见你这个样子凶恶的嫂子。”   这话一出,鸦雀无声。   赵氏狼狈的捂住胸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这完全出乎了夏阮的意料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大伯母,恰好大伯母也瞧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就碰到了一起。赵氏的眼神冰冷刺骨,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将夏阮刺穿。但是夏阮的眼神却是冷冷淡淡,好似一个傍观者在看戏一样。末了,唇畔挂了一抹浅浅的笑,似乎在怜悯赵氏,可是她这个样子在外人看来,却是尽了礼仪。   赵氏愣了一下便低下头,失了兴趣。   她握住衣袂手指用力的握了起来,隐约泛白。   夏阮瞧在眼里,忍不住暗自的叹息了一声,这大伯母还当真是沉的住气。   俗话说,人比人,比死人。若是以前的话,她应该早就和大伯母大吵起来。那能像大伯母这样,在不利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的沉的住气。   有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便知道自己有没有落于下风。   “你这个没脸的下流东西怎么能如此污蔑大嫂。”夏富成皱着眉头,嗓音不悦:“周兮花,你也要拿镜子照照,配在大嫂屋里递茶递水不配。”   听了这话,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如今,父亲还是愿意相信大伯父的,她多少有点失望。   只是,父亲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骂人的话?当真是粗鲁,不过也够解气。   夏阮唇畔微微上翘。   翠柳在一边回答:“二老爷,周妈妈早离开夏家了。前些日子一会说是嫌工钱少了,一会又说家里还需要她忙活,没空来伺候二夫人。三小姐病了,周妈妈更是闹腾的厉害。夫人最后觉得周妈妈这样失仪,会打扰了三小姐养病,便让周妈妈走了。”   添油加醋,也是要讲究技巧的,不该说话的时候不多说。   翠柳这么一说,夏富成愕然。   因为夏富成是知道,翠柳不是一个口出诳语的之人。   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何?   夏阮看着父亲,眼眸清亮如水,柔声细语的说:“父亲,进屋子再说吧。正好,让大伯父和大伯母一起过来用晚膳,好好的说会话。女儿虽比不上大伯父家里的厨子,有着精湛的厨艺。但是还能做几个勉强入口的小菜。”   大伯父和大伯母在听见父亲回来后,不安好心的便站在门口候着。好在她先迎了出来,不然也不知道大伯父会同父亲说点什么。   那么正好,她今晚就给大伯父和大伯母同父亲说话的机会。   只是,她会在一边听着,更不会任人宰割。 013:吵架(一) 更新时间2014-3-21 22:49:11 字数:2045  大伯父是个骄傲的人,夏阮既出言相邀,他便不会拒绝。   只是赵氏面露窘色。   夏阮明白,赵氏估计还想让她嫁入萧家。   当真是贼心不死。   “大嫂你何必争那些闲气?不过是些没脸的下流婆子。”夏富成见赵氏脸色苍白的模样,劝道:“东阳县这个地,多少人千方百计想来咱们夏家伺候。当初若不是我夫人心善,这周婆子那里能有如今这个样。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省了多少嚼用。”   赵氏浅笑,殷殷勤勤叙过寒温,方道:“怎不见二弟媳?”   夏阮不由的心中冷笑。   这大伯母方才丢了脸面,如今又想要扯到母亲的身上。   “娘亲本也是要迎爹爹的,但是大伯母也知,这有喜之人都容易困倦。我爹爹向来都是心疼娘亲的,是个贴心之人。自然不会让母亲多劳累。我就做了主,让娘亲在屋子里候着。”夏阮回答,俏皮的笑了笑,瞧着夏富成撒娇:“爹爹,我说的是不是?”   夏阮这句话让赵氏的笑容僵了起来。   夏富成是心疼李氏的,不让她多下榻走动。那么她今日出来走动,就是夏富贵不心疼她了?一样都是有喜之人,李氏怎就如此娇气。   赵氏的心里有些愤愤不平。   果然,听了夏阮赞美之言。夏富成大笑:“自然是,就你嘴乖。”   顺着抄手游廊步入,到了内堂之后,翠柳便去准备茶水。   赵氏心里还想着夏阮的话,心里有些疑惑。以前的夏阮是个不大说话,似木头之人。怎会一场大病之后,反而开了窍?她不禁害怕了起来,若是以前的话,她还是可以插手一下夏阮亲事。可是如今,这个小丫头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哪里还会由她呼来喝去?   赵氏越想越觉得不安,萧家的银子居然拿的如此棘手。她不由的抬眼瞥了一眼夏阮,今日的夏阮不过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家常棉衣,素雅的花色在夏阮身上就显得既衬身又好看。脸上薄薄地上了一层粉,谈笑之间,落在赵氏的眼里,都觉得是美貌惊人。   只要是女人,都会羡慕那些姿容比自己美丽的人,赵氏也不例外。当初李氏嫁入夏家的时候,夏富贵就曾多次窥看李氏。她这个做妻子的,当时也是敢怒不敢言,男人好色是天性,瞧见美丽的自然会多看几眼。   想到这里,赵氏的委屈又添上了三分,气鼓鼓的未曾接过夏阮递给来的茶水,便开口道:“这颜色,是陈茶吧?阮丫头就是如此待大伯母的?”   夏阮一愣,然后将茶盏搁在桌上。   赵氏事事就爱和李氏计较,想要掐尖儿,一双眼睛总盯着李氏。如今又和夏阮较上了。   “大伯母这是在说笑呢,瞧都未曾瞧过,怎知是陈茶?”夏阮差点被大伯母的样子逗乐,这个样子的大伯母,哪里有半分平日里的沉稳。   夏富成瞥了一眼夏阮,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他起身走到了赵氏的身边,将搁置在桌上的茶盏拿了起来,然后揭开之后瞧着颜色有些不对。顿时,夏富成的就有些愠怒:“这是什么东西?”   夏阮垂着眼,神色萎顿。父亲未听过她解释,便如此的偏心觉得大伯母是正确的。她的心情是又无奈又复杂。幼年,父亲嫌她是个女儿,从未疼宠。如今,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和父亲这个词隔的越来越远。   父女之间,为什么会如此的陌生?   “这是枣茶。”夏阮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这茶是给有喜之人准备的。前些日子周大夫跟娘亲说,身怀六甲便不宜多饮茶。爹爹是喜欢吃茶之人,娘亲跟在父亲这边这些年,便也习惯了,一时要戒口也是有些难的。所以女儿便在医书上查过,吃枣茶是无碍的。这红枣,枸杞再添少许的普洱便能做成枣茶,既不用戒口,对身子也是有宜的。”   这话一出,赵氏顿时就变成了无理取闹了。   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夏家几位爷都是喜欢吃茶之人,赵氏在夏富贵身边这些年,估计早已习惯。赵氏生夏清荷那年,周大夫也是如此嘱咐:夫人不宜过量饮茶,切记,切记。赵氏不以为然,最后早产生下夏清荷。   当时,谁也未将赵氏早产之事和吃茶扯上关系。如今夏阮这么一说,夏富贵的脸色便有些怪异。   赵氏有些急了,面露惶恐之色:“你胡说,你既说有喜之人不能吃茶,这枣茶为什么就可以吃?”   说完之后,赵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若是她承认自己有喜不能吃茶,那么夏富贵肯定是要将当初夏清荷早产的事情责怪在她的头上了,便又解释:“当初怀大丫的时候,我也是吃了茶的。”   瞧着赵氏这个样子,夏阮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氏还有脸提夏清雅。   夏清雅是夏家的长女,是夏阮的大堂姐。   夏清雅出生的时候,稳婆当时都有些悔恨自己为什么图银子多要来接产了。因为夏清雅的右脸上,有婴儿巴掌大小的褐色胎记。在稳婆眼里,多少有些晦气。   这些年来,无论夏清雅在脸上铺多少层脂粉,也是遮挡不住那块胎记。容貌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就好比命一样的存在。   这夏清雅身上的胎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阮当真是一点也不知情。但是如今赵氏说了出来,这胎记肯定就会被夏富贵怪赵氏多吃了茶致成的。   可巧,这茶水不正是褐色?   “红枣,枸杞,皆是补血滋阳、生津润燥之物,有喜之人吃了自然是好的。”夏阮装作委屈的摸样,语气有些沮丧:“这平常之物大伯母瞧不上也是有理的,难怪周妈妈他们削尖了脑袋往大伯母屋里钻。是侄女唐突了,本……我还是给大伯母换普洱吧。”   夏富贵瞪着赵氏,神情间隐约可见狰狞之色:“要吃好茶?做梦。你现在给我滚回去。若是我的儿子出了什么事,赵二丫我一定会休了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014:吵架(二) 更新时间2014-3-22 23:14:16 字数:2219  赵氏不甘示弱的站起了身子,瞪着夏富贵,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   “夏富贵,你说什么?你想要休我?好、好、好。”赵氏一连说了三个好,气的握紧了拳头:“那你就写休书吧,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谁叫你贪嘴想要吃茶,清雅脸上的胎记,清荷的早产。都是因为你不顾及你这张嘴,吃,吃死你算了。你还敢和我吵,说日子没法过了。赵二丫,你以为我真的想和你过日子?”夏富贵气的面红耳赤,若不是夏富成拽着,看样子还会动手。   赵氏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嗓门拉高:“想当初是谁跟我父亲说,以后会心疼我,将我放在心尖上。我嫁来夏家,吃的穿的,那样能和娘家的人比?你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如今我为你生下两个女儿,你心里还怨我吃了茶,你以为我愿意清雅的脸上有那块胎记吗?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我比谁都疼她。”   这话一出,夏富贵的气势就少了一大半,神情有些尴尬,但一闪即逝:“我又不是真的想休你,只是你要为腹中的孩子想想。这次,我特意去庙里给了香火钱,不就是为了求个儿子吗?我不想来日,我的儿子和清雅一个模样……你都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清雅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怎么说清雅?夏富贵你真要和我谈清雅的事情?”赵氏气的浑身哆嗦,拿着手巾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当初是谁非要去找那些大嘴的稳婆的,我说了多少回,她们用不得。可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她们不敢对夏家指手画脚,可是如今呢。清雅从未出过闺房,可是外面的人怎么就知道清雅是这个模样。别说你不知道。”   夏富贵彻底的说不出来话了。   夏阮站在一边,垂眸沉思,却没有和父亲一样去劝架。   因为她那样做,反而是让赵氏多心。何必自讨没趣?   她今日也是有点惊讶,以前从未见过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个样子的争吵。   在她的记忆里,大伯父脸上都是带着阳光的笑,大伯母也是一个沉稳而又内敛的人。两个人的感情虽不能说十全十美,但也算过的和和睦睦。那里会似如今这个样子,吹胡子瞪眼的。   其实,现在看起来,他们的感情也没夏阮从前认为的那般好。   夏富贵缓了一会,才淡淡的说:“我为你们赵家做的也不少,不然也不会帮你三弟养一个野孩子。”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起来,夏阮抬起头,瞧见赵氏略微有些紧张,顿时止住了哭声。   其实大伯父话里说的那位,夏阮知道是谁。   赵氏的三弟赵成天是一个风流之人,十岁那年就知道拉着丫鬟往榻上躺。只是这赵成天,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宋家的嫡小姐宋襄。宋家在丹阳县,是个大户人家。但赵家的家境在宋家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这宋襄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当年本以为自己屈身嫁给赵成天,会换回赵成天浪子回头。可却从未想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道理。   宋襄和赵成天成亲不到六个月,赵成天便想娶姨娘入门,若不是当时的赵老爷子压着,这赵成天真能做出这个事情来。宋襄向来体子不佳,有了身孕八个月的时候,已经开始吃保胎的汤药。可却不想赵成天一点也不心疼,反而将宋襄的陪嫁丫鬟勾到了手。这个消息让宋襄听到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后来,宋襄早产生下男婴,自己却早早的去了。   宋襄死后,宋家和赵家彻底的撕破了脸面,想将这男婴带回宋家。赵老爷子一想,这若是宋家带回自己的孙儿,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吗?于是两家吵吵闹闹,最后决定这孩子由赵家来养,但是绝对不能在赵成天身边,等这孩子娶妻之时,这赵家要分一半家产给这个孩子。   赵老爷子就赵成天这么一个儿子,这家产分一半给自己的孙儿,他自然是没意见的。   只是孩子给谁养呢?   最后,赵氏告诉父亲,说自己来养这个孩子。一定会对待这个孩子如同自己亲生的一般,也好了了她没儿子的心愿。   她当时说的真切,赵老爷子也就同意了。   这孩子便就是大伯父说的野孩子,赵南柯。   这赵南柯一直被赵氏养着,周围的人也是褒贬不一。有的说赵氏是为年迈的父亲考虑。有的也说是赵氏心善,不愿自己的弟弟被宋家责罚。这些话,时常也传到夏阮的耳里,只是夏阮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夏阮想的,其实就是赵氏贪图的是赵南柯手上赵家的一半家产。   这些年赵南柯和赵天成的感情也越来越差,赵老爷子如今是手把手教赵南柯做生意,明显是已经放弃了赵天成。赵氏更是在很多时候,也在挑拨赵南柯和赵天成的父子感情。   只是,很多事情往往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夏阮心里明白,赵南柯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昔日在侯府的时候,她也是听那些达官贵人的嘴里说过赵南柯的事情。   所谓南柯一梦,到了他的手上却不是这个样子。   夏阮倒是很期待来日赵南柯会做点什么事出来。毕竟以前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识过这个人的手段。“大哥,大嫂。你们都消气,这事是阮丫头的不对。”夏富成缓了一会才说道,扶着夏富贵坐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夏阮:“阮丫头,快给大伯父和大伯母赔个不是。”   父亲的一句话,夏阮回过神来,有些目瞪口呆。   这又成她的错了?   夏阮看着父亲的样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夏阮这次倒是很温顺的走到了夏富贵的身边:“大伯父,今日是侄女的不是,你莫要气坏了身子。今日侄女就给大伯父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鲤鱼,如何?”   夏富贵的脸色渐渐的缓和了起来,知道夏阮是在劝慰他,便也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在一边的赵氏却是面无表情强装镇定,但是实际上气浑身哆嗦。好似这一道糖醋鲤鱼,是她心头刺。    015:挑拨 更新时间2014-3-23 22:36:11 字数:2225  夏富贵和赵氏演了这么一出戏,耽误了晚膳的时辰。   如今宅子里外,就翠柳和王三两个下人,夏阮能帮的时候自然也会动手。   翠柳停下手里的活,怜悯的看了一眼夏阮:“小姐,奴婢来做便好。”   这事情向来是分轻重急缓,她若是在内堂陪着,也是说不上话的。   不如将这晚膳收拾妥当,免得最后还要让母亲来动手。   纵使在外人的眼里母亲是个精力充沛之人。但如今有了身孕,也是要多少注意一些的。毕竟头三个月是关键,夏阮不希望出什么差错。   “无碍的,我同大伯父说了,今晚的晚膳我来做,怎能诳语。”夏阮笑了笑,然后接着道:“这菜都做的差不多了,等汤好后你便送上来,只送一份。”   翠柳虽有些不明,但见夏阮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夏阮从膳房出去后,便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内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说二弟妹,你可别听阮丫头胡说。俗话说对症下药,阮丫头哪里懂这些。若是吃出点事来,遭罪的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这周大夫都说是无碍的,这红枣、枸杞都是滋阴补血之物……”   “你这意思,做大嫂的还会害你不成?”   “大嫂你说笑了,怎会。”   夏阮听到这里心里不禁冷笑,刚才还在和大伯父争吵不休的大伯母。转眼又披上一张画皮来教训母亲,妄想挑拨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揭开大伯母披着的画皮,瞧瞧这皮下到底是有多少毒汁。   “哎,我这个做伯母的不过是想给阮丫头说门好亲事。可是你没瞧见,前些日子你都不知道阮丫头同我说话那口气,还非让我将这些彩礼钱退回去,我……这怎么能行啊。”   夏阮整理了一下衣襟,便笑着走了进屋。   “母亲,大伯母,你们在说什么?这晚膳我已备好,就等你们发话。”夏阮笑了笑,瞧见屋子里大伯父和父亲不在,便乖巧地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赵氏脸色不悦,但又不知说点什么。夏阮如今的一举一动,她寻不出半点纰漏之处。   李氏握住夏阮的手,有些心疼的瞧上一会:“这些粗话让娘来做便好,你一个姑娘家,哪里能入那种地方。累坏了吧?快好好歇歇。”   夏阮大病初愈,一直在屋子里养着。如今,不过是稍微一经劳累,便觉着有些不舒服。现在不过只是在膳房里帮了一把手,五脏六腑便卷上来一股疲惫之感。她刚进屋前,已经整好自己的仪容,没想到还是被母亲瞧了出来。   知女莫若母,母女的血脉终究是连在一起的。   赵氏挑唆半天,也没见李氏对夏阮半点不满。   赵氏扫了一眼夏阮,只见她浅浅的笑着,如同三月盛开的桃花。虽然这段日子跟夏阮也算是朝夕相见,赵氏依旧是忍不住打量夏阮。这稚嫩的面容下,掩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城府心思。   “我不累,娘亲你可瞧见爹爹和大伯父了。天色不早了,我去唤他们早些用晚膳吧。”夏阮回看了赵氏,然后俏皮的眨了眨眼:“大伯母,你今日同大伯父说了好些话,定是困乏了。等会,我让王三送送你。”   赵氏一愣,这丫头下逐客令可是够快的。她想反驳,却找不出话来堵住夏阮的嘴。因为,若是她再说下去,夏阮肯定会提及她和夏富贵争吵之事。已经够丢脸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李氏点了点头:“我去吧,你在这里陪陪大伯母。”   夏阮没有挽留母亲,只是嘱咐:“也好,一会让女儿来布菜。”   赵氏咳嗽了一声,想要打断夏阮的话。却未曾想到,夏阮说完这些,便对她行了一个福礼,扶着李氏出了门。   最后,留下赵氏一个人在大堂内。赵氏是身子一僵,目瞪口呆。今日的李氏居然敢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这对母女到底都是怎么了。尤其是夏阮,偶尔那双眸子里露出来的神色,却让她觉得渗的慌。   “小贱蹄子,都是一对贱蹄子。这来日,夏家的家业都会落在我手里的,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赵氏低声嘀咕起来。   出了门李氏便又握紧了夏阮的手。   其实夏阮心里多少也是高兴的,这是母亲第一次在大伯母的面前如此的硬气。若是平日里,母亲绝不会如此怠慢大伯母,只是今日她这般做,这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夏阮的亲事。   看来,萧家这些日子又开始催促赵氏了。不然今日赵氏也不会又在母亲面前说这个事情。夏阮心里跟明白,母亲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萧家,真的是太乱了。   前些日子听说,跟萧九一奶同胞的妹妹萧意雪,要嫁到张家做姨娘。亲事都已经订了下来了,明年开春张家大少爷张月朗便会来迎娶。   这张月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这方圆百里谁没听过张月朗的名字。有的时候大人想唬住孩子,便哄骗道:再哭,便送你到张家大少爷身边。   其实,张月朗就是一个怙恶不悛的人。   张月朗的父亲张成峰是当朝杨阁老的门生。如今虽说只是尸位素餐的县令。可是,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天高皇帝远,谁也拿张家一点办法都没。   现在看起来,不过是萧家卖女求荣。这萧意雪据说容貌出众,又是个极其温柔文雅的女子。不料,却遇见如此心狠的父亲。   在萧家人的眼里,女子的荣耀,便是能为家族的利益献身。   这个事情上,夏阮从头到尾都未曾听说萧九有半点动静。一个做哥哥的护不住妹妹,这倒也就算了,但是却半分怜悯都没有吗?   昔日,有人当着夏阮的面骂夏雯是小贱蹄子,来日只能为奴为婢。她提起扫帚追着那人打了足足一条街。这便也就导致了后来,谁都不敢来提亲的一些原因。   毕竟,谁也不愿意娶一个彪悍的姑娘入门。   “阮丫头,娘亲有些话,想同你商议。”李氏这个时候淡淡的说一句话,似乎有些哀伤。   夏阮回过神来,认真的看着身边的母亲。    016:疑惑 更新时间2014-3-24 22:30:20 字数:2343  “这次你爹回来,娘担心他会为你订下萧家那门亲事。”   李氏说完这些话,忍不住转过身子,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夏阮有些紧张的扶稳母亲,心中一沉,便开始揣测母亲话里的意思。   前些日子,她曾让王三去花街上找过父亲。   可是后来父亲却说要做生意便推辞,说归来之日暂不能定。当时她听了这些话,多少有点吃惊。   在花街上做生意,也不知道父亲做的是哪门子生意。   只是后来这话,夏阮未曾告诉母亲。   这些年来,母亲心里一直都痴情父亲,件件事情都为父亲考虑。纵然父亲有千般万般不是,母亲也不曾对父亲有半点怨恨。   夏阮记得翠柳曾说过,母亲生她之时难产,足足疼了三天三夜,才将她生下。当母亲奄奄一息的时候,稳婆问父亲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当时,父亲没有片刻思索,就说了一句:“当然是保小孩。”   女子生育的痛苦,有人曾比喻,说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母亲当时因为心里爱慕着父亲,仅凭一缕爱恋做意志,那漫长的疼痛也算是咬破唇扛了下来。   可是如今,母亲为了不让她嫁到萧家吃苦。先是个大伯母翻脸,又是背着父亲来和她商议,要如何逃避父亲一意孤行的想将她嫁入萧家。   前世,母亲是何等的无奈和绝望,才会选择投河自尽。用飞蛾扑火那般奋不顾身的做法,来保全她的未来。   夏阮想到这里,眼眶就红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不会让你嫁去萧家的,你去必然会受苦的。娘已经想好了,与其让你嫁入萧家,不如嫁到娘亲的娘家。娘亲的表姐和娘亲关系很好,她有一子姓岳名成安,大你三岁。表姐已经同我说了,你嫁过去就是正房太太。成安也跟我保证,五年之内不会纳妾。”说完,李氏哭了起来,她现在做这些也是无奈之举。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吗?   夏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有些迷茫了,她从未听说岳成安这个人。前世,倒是听说过岳家。只是咸阳的岳家,会是母亲的表姐嫁的岳家吗?她摇了摇,这是不可能的。天下那么大,姓岳之人那么多,怎么会这般巧。   她记忆的咸阳岳家不是一般的小户,而是名门贵族,更是唐景轩生母岳老夫人的娘家。   当年,她刚入平阳侯府时。岳老夫人左右瞧她都未有顺眼之时,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下贱胚子生的东西,果然瞧着更像是下贱胚子。我轩儿作孽,才娶了你这么一个东西入门。来日你若是敢做对不起我轩儿的事,我定会将你活活打死,以泄我心头之恨。”   她当时有些诧异,岳老夫人为什么会如此说话。更可笑的是她还将自己辛苦攒下来的银子、地契等值钱的东西。悉数上交给岳老夫人,希望岳老夫人会喜欢她。岳老夫人不客气的收下她的血汗钱,却变成了对她绵里藏针的态度。   最后,夏阮才明白。   有些人注定永远不会喜欢你,对于那种人,完全没有必要去讨好。因为结果永远都是,徒劳无功自讨没趣。   女人,首先要将自己看的高贵一些。其次,你才会有和别人平分秋色,甚至一枝独秀的权利。   想到这里,夏阮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她会乱想,也是因为岳老夫人在她的记忆里,有着永远抹不掉的痕迹。   只是,她无奈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母亲怎么会认识岳老夫人呢,岳家可是远在咸阳。看来,此岳家非彼岳家。   “儿女的亲事,一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亲,你若觉得成安哥好,那么女儿就愿意嫁过去。”夏阮停顿了一下,将母亲的手又握紧几分:“只是,女儿想等娘生下孩子再离开。女儿,想看看母亲肚子里的孩子。”   李氏听到夏阮这么一说,眼泪掉的厉害。女儿的心思,永远比丈夫细腻。   其实对于夏阮来说,保护母亲安危,便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夏阮早就想过,等过些日子她会将房间里那些金银首饰换点钱,然后开始做点小生意。若是不出意外,开春之后便有不少机会。只是,她这些日子依旧不敢肯定,自己能够重新站在这里,有些事情会不会也会改变。   所以,她必须等机遇瞧瞧,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若是大部分的事情都不会改变的话,她依旧可以让自己走到,当年京城里那种不能撼动的高位。当初,若是站的不够高。唐景轩估计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吧?   如今,她依旧会朝着那个位子上走去。只是这次,她绝对不会对那些会将她缠住的人手下留情。   一个女人,若是想在丈夫和婆婆的面前抬起头来。首先具备的,就是有足够丰厚的金钱做后盾。   所以,对于她来说,来日嫁谁并不重要。那些闺阁里女子对未来夫君的期盼,在她这里是一丝也不会有。毕竟连母亲赞不绝口的岳成安都想着来日娶姨娘的事情,那么又有谁能保证,这所谓的爱情是没有变质的一日呢?   她,这世只要母亲和未来的弟妹,就够安安稳稳的在她身边。那么她就满足了。   “娘亲,你别哭。你哭着,我心里难受。”夏阮从袖口里将手巾拿了出来,轻轻地母亲拭去眼泪:“人这一辈,谁都有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可是哭,不能解决任何事。这些沟沟坎坎,依旧是要自己走过去的。”   她这么一说,李氏破涕而笑,然后道:“你才多大,说什么一辈子。我的阮丫头长大了,会想事了。那娘亲就是当你答应了,晚些就将你的生辰八字送去。你成安哥,是娘亲看过的,挺好的一个孩子。只是……这事你千万不要让你爹知道,娘怕他会坏了这事。”   夏阮看了看母亲,有些疑惑:“爹爹?”   “你大伯母收了萧家的银子,分了一半给你爹爹。哼,当真以咱们家里没钱了吗?区区三百两银子就要将我家丫头卖去萧家,真是过分。你放心,这钱就算你大伯母还不回去,娘也是有办法的。”李氏说完这些,然后淡淡一笑,似乎想让夏阮安心。   只是夏阮略微惊讶母亲刚才说的那番话,区区三百两银子?   如今这家里,当真是不缺银子花吗?   她顿时疑惑了起来。   到底有多少事情,她前世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夏阮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了不远处,男子的争吵的嗓音传了过来。    017:挨打 更新时间2014-3-25 22:49:41 字数:2222  李氏看了一眼夏阮,心中一动。   这些年一直将她当做一个,对人情事故懵懵懂懂的孩子。   从前,夏阮一直不善于言语。   一场大病之后,竟是性情大变,口舌便给。   如今看起来,更是一天一个样子。这半个月不到,夏阮懂事多了。   说话做事,不似往日那般疏漏百出。   该对孩子上心点,教她为人处事。   正是因为这样,李氏会将心底的事露一些让她知道。   “去主屋等你父亲。”李氏听着不远处的嗓音争吵的越来越激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吧。”夏阮点了点头,扶着母亲离开。   她隐约间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父亲大哭的声音,母亲是为了保全父亲的颜面,才会离开。刚才父亲想同大伯父手里借些银子,大伯父却说自己家里吃穿也紧。只丢了五两银子给父亲,好似在打发路边的叫花一样。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她从未想过父亲,像是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一般。为区区五两银子下跪,当真可悲。   “小姐,夫人。奴婢一直寻你们呢,二小姐和赵家少爷来了,在屋里候着呢。”翠柳迎了上来,说话时还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可见她刚才,定是一路匆忙。   李氏笑了笑:“怎能让清雅和南柯在候着,我这马上就过去。”   夏阮略微有些惊讶,方才才想起赵南柯这个人,却不想人却上门来了。   更可笑的是,当初大伯父为了给温家赔罪,说早已打的夏清荷半年不能落地。如今不过一个月,夏清荷便可以走动,估计当时也是说说而已。   只是这话既然都放了出来,做戏就应当做全套。夏清荷出来四处招摇,不是在打大伯父的脸面吗?夏阮只是微微一笑,跟在翠柳的身后。   有些人,总是闲不住想要做点事来做。也不知道是真愚蠢,还是太天真。   夏阮刚踏入院门,便听见屋内瓷器落地之声。   “呸,你这个没人要的野东西。”少女的嗓音听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我的事还论不到你来数落。赵南柯,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氏双眉一轩,便急忙的进了屋子。   只见夏清荷穿着海棠红的碎花棉衣,一副张狂的模样。本应该是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瓶,却已经在她脚下碎掉。   “这是怎么了?”李氏柔声的问道。   话音刚落,本坐着的少年站起身子。对着李氏憨憨地笑:“见过二伯母。”   赵南柯行完立礼,站稳了脚。夏阮也算是彻底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他。   他穿着一身上好的蓝灰色绸缎制成的衣裳,绣着清雅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用羊脂玉制成的簪子将黑色如墨的长发束起,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三妹妹好。”少年嗓音温润如玉。   夏阮淡淡一笑,尚未作答。夏清荷却走上前来,啐了她一脸后,便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么闹,让周围的人都怔住了。   “今日我就替二伯母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还敢挑拨我爹和娘之间感情。”夏清荷冷冷的说,目光阴沉。   夏清荷看着夏阮的样子,恨不得再给抬手再扇她。   赵南柯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只见夏阮挨了这么一个耳光之后,没有半点愤怒的意思,只是抿唇不语。莫非,这一巴掌将她打傻了?   “荒唐。”李氏气的发抖:“这里是你闹腾的地方?清荷,你别太过分。”   夏清荷目光冷冽:“我过分?二伯母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事情。她居然敢怀疑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爹爹的,你说说你养出来的什么东西。我这个做姐姐的教训她一下又怎么了,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夏家家教不严。”   夏清荷瞧着夏阮不反抗,心里的怒火更是烧的厉害,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李氏此时捧着夏阮的脸瞧了瞧,又将夏阮脸上的东西拭掉。夏阮本来白皙右脸如今却已经肿了起来,李氏心疼的紧。   夏清荷的话,更是让李氏更生气。她转身看了一眼夏清荷,突然就将刚才那一巴掌回扇了回去。“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今日,我打你是因为你恣意歪曲我儿的话。”李氏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平日脸上温柔的笑容也敛起:“若是这话传出去,长嫂又要如何做人。这舌根虽软,但说出的谣言却可以杀人。你贵为夏家二小姐,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夏清荷被打的目瞪口呆。   李氏冷笑:“南柯是你大哥,你这做妹妹那有说哥哥不是的道理。纵然是南柯的不是,你也不敢如此辱骂他。这若是传了出来,会有多难听。温家的事倒是让你没长多少记性。”   李氏的一番话,说的夏清荷半句都回答不上了。   缓了一会夏清荷只能委屈的哭了起来。   夏阮这会算是明白了,刚才夏清荷同赵南柯在争吵什么。她挨了夏清荷一耳光,想要还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未曾想到,母亲会如此的硬气的打夏清荷,还说出那些话。   若是从前,夏清荷扇她一耳光的话,她必定不会有如今这般镇静。昔日,借住在大伯母那。夏清雅和夏清荷不知道打过她多少次。尤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太动气,气坏身子是自己吃亏。但是能让别人为自己的话吃不好睡不好,这才是本事。   越是装作不在意的人,心里却是越发在意。越是在意,就会气坏身子。   夏阮发现赵南柯在打量她,便对着赵南柯淡淡一笑。   她对赵南柯友善的态度,却让赵南柯更是诧异。他眸里带着一丝好奇的神情,转瞬即逝。   这晚膳有人吃的津津有味,有人是食不知味。   赵氏脸色惨白,瞧见夏富贵吃着糖醋鲤鱼怡然自得的模样,让她更是生气。   丈夫都不说什么,她又能说点什么呢?   因为无论说都是她先不对,要是解释的话,谁敢保证夏阮不会将她和丈夫怀疑的话说出来。   这些年来,夏富成虽然一直都很相信她这个长嫂。但是那个男人愿意被人说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这个闷亏她只能咽下去。   只是赵氏觉得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平日里温柔贤惠的二弟媳,居然会对清荷动手。这家里,不止是夏阮变了,连二弟媳也是。   赵氏抿唇,不管这是怎么回事,也赶紧要夏富成赶紧答应,将夏阮嫁到萧家。这银子,她是舍不得还给萧家二爷的。    018:设局 更新时间2014-3-26 22:32:48 字数:2333  冬日的天亮的晚。   晨曦才露,夏阮便已起床。   打水、擦面、梳头……是她早已熟悉的事。   不消片刻,她已给自己套上了秋香绿绣花棉袄,换上厚底皮靴。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更不能时时都有人跟着。倒不是宅子里新买来的两个小丫鬟她不喜欢,而是她喜欢安静多一些。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不出半个月棉花就要涨价钱了。   前些日子夏富贵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今年的棉花收成好,卖不出好价钱。   夏富贵当时心里多少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   夏阮知道大伯父疑心重怕吃亏,就在给大伯母送东西的时候用了点心思。   当时的大伯母说:“阮丫头你这些日子可真忙,难道棉花被贱卖了,你也忙了起来了?”   “这些日子侄女倒是真有些忙。侄女瞧着外面的商人都在低价卖棉花,就打算买点回来。难得今年棉花收成好,这么低的价钱。这来年开春给庄子里的人做新衣裳,所以就耽误给大伯母你送东西的日子,是侄女的不是。”夏阮说道这里的时候,微微一笑,似乎不将赵氏讽刺的话语放在心上:“不过大伯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不会真生侄女气的吧?”   赵氏听完后“哼”了声,一脸不屑。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过了几日,夏富贵就将手里的棉花赶紧贱卖掉,这里面还亏了不少的银子。   也就是因为这样,夏阮跟李氏说想收棉花时,李氏还有点吃惊的看着夏阮。不过,李氏毕竟是心疼夏阮的,女儿第一次想做生意,她如何也不想扫了女儿的兴致。   李氏拿的银子数目远远超出了夏阮的预料,她本已经瞒着母亲将自己的首饰当了换了钱,却未想到李氏早已知晓。李氏只是笑了笑:“丫头想做生意自然是好事,只是咱们家还没穷到要去抵押首饰的地步,赶紧去赎回来。若是棉花卖不出好价钱也是无碍的,正好可以便宜卖给庄子上伙计给他们做新衣裳。”   在母亲的眼里,似乎她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就连当日二姐那般诋毁她,母亲都未曾怀疑过她半分。   夏阮想,这次绝对不能让母亲失望。   只是让夏阮唯一惊讶的便是赵南柯。   她在暗地里让王三收商人们贱卖的棉花时,却不曾想到赵南柯身边的小厮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且大伯父手里的棉花,基本上都让赵南柯收了去。   只是这次还好她动作快,不然绝对收不到她满意的数目。   赵家老爷子心疼赵南柯,这些年吃穿不是最好的,绝不送到赵南柯的身边。据说,赵家老爷子还建了一座大宅子,等赵南柯成亲便可以搬进去。只是这个消息,目前还未有人知道。她也是前世听人说起过,才明白这个赵南柯,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火盆将屋里烘得暖,夏阮做了一会针线活,便停了下来了。   此时帘子被打起,走进来一个穿着竹青色棉衣的小丫环:“小姐,夫人唤你一起用膳。”   这小丫环母亲给她取名翠云,是前些日子王三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据说,当时若不是王三及时买下,就要卖到花街上去。跟翠云一起被买回来的丫环取名翠玉,两个小丫头刚入宅子那会,面黄肌肉可怜兮兮。   这些日子,两个丫环好歹是养好了一些。母亲的意思,来日她出嫁之时。就让翠云和翠玉做陪嫁的丫环,也好有个照应。   “知道了。”夏阮起身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   翠玉将放在柜子里的红色斗篷给她披上:“外面下着雪,别冻坏了小姐。”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身上本来就穿了不少,如今翠玉给她裹的紧紧的,让她走路都有些困难。   太阳已经出来,地上的积雪已经消了一些。夏阮走的小心翼翼,到了主屋的时,已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翠云打起帘子,夏阮一低走进去,自己动手就将斗篷脱了。在一边的翠玉就急了,匆忙的走了上来道:“让奴婢来。”   夏阮笑了笑:“不碍事,娘亲呢?”   “夫人在里间等着小姐呢。”翠玉赶紧将夏阮手里脱掉的斗篷接了过来。   翠玉话音刚落,翠柳便从里间走了出来。一看是夏阮来了,略微有些惊讶。缓了缓便笑着说:“夫人,是小姐来了。”   夏阮唇畔挂着笑,只是心里多少有点酸苦。母亲莫非以为是父亲来了么?   这些日子,虽然父亲一直都住在宅子里,但是却不愿意多和母亲来往。就算母亲如今有身孕,也不肯多给点好脸色。有的时候,甚至愿意跑大伯父家里用膳,也绝对不和母亲一起进食。   看样子父亲是铁了心听大伯父的话将她嫁到萧家。   进了里间,夏阮瞧见母亲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   穿着崭新藕合色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如此打扮倒是显得端庄贵气。可是这些年来母亲已不再如当年初嫁到夏家时那般美丽,如今却已是头上长了少些银丝。   “再去取一些炭来。”夏阮对着翠柳说道:“这屋里不够暖。”   穿的如此少,母亲怎会不冻。   母亲如此费心的想讨好父亲,可父亲怎么就能狠的下这个心。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些年的做的事,稍微留个心的人就能看的出来不安好心。可父亲却依旧将他们当做最贴心的人,这让夏阮觉得父亲简直就是朽木。   李氏笑道:“这入冬了,娘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羊肉萝卜汤,快来尝尝。”   “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夏阮笑了笑,便坐到了李氏的身边:“娘亲今日真漂亮。”   话音刚落,李氏的面上笑出一朵花。伸手握住夏阮的手,道:“如今也会拿娘说事了,小丫头。”“才不是呢,娘亲今日真的好看。就跟天仙似的,我可没有胡言。”夏阮有些不依,然后侧了身子问站在一边的翠玉说道:“翠玉,你说我娘亲好看吗?”   翠玉一听这边,便在边上笑道:“小姐说的是,夫人好看。翠玉觉得夫人是翠玉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话一出,李氏脸上便多了一层喜色,只是缓了一会,喜色又消退了下去。   “尽胡说,你瞧,娘亲这脸上都长纹了。”李氏说道这里的时候,言语间有些幽怨:“阮丫头大了,娘亲自然也就老了。”   人老了,容貌也就不如往昔,就留不住自己想留的那个人了。   夏阮不禁想到,曾经有人跟她说过一句话:女子若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那人的话,倒也不假。只是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庄子上的事操劳,日日在外风吹日晒,怎会老的不快?   “娘亲,你有我呢。”夏阮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只能这般说道。   没有了父亲,还有她。   李氏脸上的忧愁散去,笑了笑道:“是呀,我还有阮丫头呢。” 019:初露 更新时间2014-3-28 0:35:57 字数:2276  谢谢天琊海礁打赏的桃花扇!^-^   ※   “小姐,小姐……好事好事啊。”   王三还未进宅子,便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夏阮在屋子里便听见王三远远的呼声,便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   翠柳满脸通红地跟夏阮赔不是:“小姐,我,他,他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会如此无礼。”   从收棉花的日子算起,如今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月了。也是该涨价的时候了。   夏阮对着翠柳笑了笑:“你也说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今日必是遇上好事了,才会这般。让他进来喝口水,慢慢说。”   翠柳一听这话,更是羞涩抬不起头,匆忙的奔了出去。   夏阮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起。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一边拿着火钳在火盆里小心翼翼扒弄翠玉。   这些日子母亲让翠玉和翠云一直陪在她身边。   母亲待人向来宽厚,两个小丫环不似刚入宅子那会见人就紧张。偶尔还会调皮说上几句,倒也乖巧。可是夏阮总是觉得有地方似乎不对劲,她们给她感觉,就好比当初那个温顺的夏雯一样。夏阮想,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只要身边有人稍微和夏雯当初的行为一点点的相似,她都会生有防备之心。   或许她是真的害怕了,最相信的人背叛的滋味。   “小姐,是不是觉着冻?”翠玉见夏阮一直在打量自己,便直起腰,转头询问夏阮,“还要不要再加些炭?”   夏阮回过神,“这里不冻。你去将里间的火盆烧旺些,别冻坏了娘亲。”   虽说翠云一直在里面伺候着,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翠玉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小姐是个有孝心的人。夫人若是知道,必定欣慰。”说完之后便去了里间。   夏阮不禁微笑。   她这些日子总是喜欢将活拿到母亲的屋子里来做,因为若是她不在母亲身边,母亲便很少在屋子里烧炭火。她明白母亲想省钱的心思,但冬日严寒,若是冻坏了母亲,该如何是好?所以干脆她就将想学翠柳绣花的手艺做借口,日日都来母亲的屋子里,这样母亲便也会多用炭了。   “小姐,王三来了。”翠柳打起帘子,低声道,“奴婢就让他站在外面回话。”   夏阮面露微笑,“外面那么冻,你就不怕冻坏了他?进来吧,不碍事的。咱们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翠柳听了这句啊,羞涩地对着身后的人轻声道,“你,进来吧。”   王三进了屋子后,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躬声问安,“小姐。”   他的父亲王容安早些年是个秀才,可是之后屡屡不得志,最后无奈之下为填饱肚子才回家种地。后来,若不是李氏赏识,他父亲哪里能做庄子上的管事,他又怎能娶到翠柳这个美娇娘。王三清楚的记得父亲说过:夫人和小姐是个慈和之人,但尊卑有别,不能坏了规矩。   王三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下人,是不能进主屋的。   “翠柳去给王三倒杯热茶来,天这么冻,喝点热的可以暖暖身子。”夏阮瞧着王三喘着大气,身上又沾满了雪屑,便知道这个人一路走的辛苦。   夏阮话音刚落,王三吓的连连摆手,“小姐,我不冻也不渴。”   “不过一杯简陋的热茶,若是知道你这个时辰会来,我应该早早备下暖身子的汤。”夏阮其实也未料到,王三从未忘记她的嘱咐,连下着鹅毛大雪都要出去问价。今日,这屋子里炭火放少了还会冰冷,外面想必早已经天寒地冻,“喝吧,等下说说你听到的好消息。”   夏阮转移话题了之后,王三紧张的神情也消失了。从翠柳的手里接过茶后,很快的喝了几口,缓了一会憨憨的笑,“小姐,棉花涨价钱了,涨了好多好多。”   王三其实都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于是特意询问了很多人之后,才知道棉花是真的涨价了。谁能想到,前些日子大家都在贱卖自己手里的棉花。大爷更是亏了银子将这里的棉花低价卖了出去,这转眼不到一个月,这棉花的价钱却是翻了一倍。   王三这些年不喜欢大爷,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小姐,这外面说,今年的冬日比往年都冷,这雪化的也很慢。于是不少人准备的棉衣是不够过冬。我还听说,这宫里也是缺棉花呢。”   夏阮觉得这王三越说越离谱了。宫里的事情,这小县里哪里能听到,不过是谣言罢了。可是就是如此简单,又容易被揭破的谣言,就是有人相信,还越传越离谱。她微微一笑“现在棉花价钱是多少?”   “一倍,足足翻了一倍。”王三激动的握紧了手里的茶盏,“今日薛掌柜还特意问小姐手里的棉花卖不卖,说过些日子就又要掉价钱了。”   夏阮摇头:“不卖,缓些日子吧。”   王三一听这话,刚才笑容一下就僵在脸上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他不懂,为什么如此高的价钱,小姐还不将手里的棉花卖出去。若是来日真如薛掌柜说的那般,那得赔多少银子。   王三只要一想到大爷赔了银子的表情,心里就有点慌乱,也顾不得礼仪了,提醒道,“小姐,是翻倍啊。是咱们收的价格的一倍啊。”   “我知道。”夏阮将翠柳递给她的茶盏接了过来,“再等一些日子吧,没准价格会更好的。”   夏阮知道这价格起码能翻四倍,这不过只是一个刚开始而已。   只是这些事情她不能同王三讲,因为谁会相信一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会回到自己的以前呢?她都觉得自己,似在梦中一般。没准那天梦醒了,她还会在那个冰冷的侯府里。看着唐景轩拿着她唯一值钱地东西换回来的银子,风风光光的将夏雯娶进门。   只是,还好如今一切都如同她想的那般。   那么大伯母那边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吧?   她当日说的那些话,大伯母必定是放在心上了。然后自作聪明的劝大伯父将手里的棉花卖掉,还让大伯父亏了不少银子。   大伯母今朝若是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大伯父疑心重,又是怒气攻心,哪里会相信大伯母的话。就算大伯母说是她的主意,大伯父也会觉得是大伯母平日里本就不喜欢她,找的借口罢了。   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020:胜局 更新时间2014-3-28 23:31:50 字数:2294  赵南柯一进院子,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今日又是准备演哪出戏?   这些年来,在外人的眼里,他是赵家嫡长子,又有母亲娘家人撑腰,在那些世家子弟里,说话声足够响亮。   只是,在宅子里的那些事,外人又怎能得知。   外祖父当年也是好意,为他谋了赵家一半家产,又将他送到赵家贤惠的二姑娘手里教养。   不过,这位温柔的二姑母,从未贴心待过他半分。   他一直都明白,二姑母愿意将他养在身边,是有预谋的。   从前,是为了他手里赵家那一半家产。而今却是……   二表妹夏清雅脸上长着一块婴儿巴掌大小褐色的胎记,想要嫁个好人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姑母又怎会忍心让二表妹嫁去一般的人家?所以这些日子,二姑母一直在他面前夸二表妹如何如何好,又希望能亲上加亲,其实意思就是让他娶夏清雅。   赵南柯挑起唇角,二姑母说谎还真是不会害臊,真把当他有眼无珠之人了?即使夏清雅脸上没有胎记,他也不会娶夏清雅。他要的妻子,从不是任性自私、刁蛮无礼之人。   “大少爷,丹阳县那边送消息来了。”站在赵南柯身边的小厮陈七道。   赵南柯收回神,瞧着陈七,微微一笑:“如何?棉花涨价钱了没。”   “大少爷,这……”陈七脸色有些为难。   赵南柯微微扬眉,语气依旧平淡:“如实说来。”   陈七略低了头,脸色有些苍白:“价钱,少了一半。铺子里的掌柜说,还会继续少价钱的。”   这话一入耳,赵南柯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一直都在涨价钱吗?”   赵南柯的嗓音并不严厉,却让陈七觉得浑身都在冒着冷汗,“大雪封了路。淮安,淮南,江城这些地方的棉花都不能及时运出来。又不知是谁谣传,京城里的贵人甚至宫里都要棉花,其实说今年棉花收成好,其实都是幌子。”   赵南柯愣了半响后才露出一丝苦笑。他原本一直当真的事情,只不过是谣传?   “大少爷,你别担心。前些日子我已听少爷的吩咐,将手里的棉花卖了一大部分出去。没有亏银子,只是,赚的少了一些。”陈七说完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只是陈七有些不明白,前几天这少爷为什么突然会跟他说,将手里的棉花卖一大部分出去,他当时还以为少爷是傻了。还好老天保佑,他听了少爷的话卖了棉花。最后,手里还剩了小部分棉花,银子也没亏一分,反而还赚了一些。   赵南柯听到屋里似乎有些动静,便轻声回答:“我知道了,下去吧。剩下的棉花,也别卖掉了,放着,我有用处。”   陈七似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小的知道了。”   赵南柯等陈七离开后,便朝着屋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屋子内传来女子委屈低泣的嗓音。   今儿看来是忘记关窗了,屋内也不似平日般悄无声息。眼看着到了用午膳时辰,若是搁在往常。二姑母早就开始隔着窗户抱怨,说她是命苦之人。家里日子过的窘迫,还一手拉扯大他,给他吃给他喝,如今人大了却不认她……之类话给他听。   可是他在院外等了半响,也没见二姑母嗓音传来,这又是怎么了?   赵南柯又走近几步,便听到来自屋内的声音。   “哭,你还有脸哭?赵二丫我被你害死了。”夏富贵嗓子虽低却急,似乎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怒气,“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棉花足足翻了四倍的价钱,四倍啊,那都是银子。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棉花今年收成好,肯定卖不出好价钱。我听了你的,将手里的棉花贱卖,我亏了一千两银子。可是如今呢,如今……”   赵氏哭的凄惨,一直摇头:“老爷,我怎知棉花会涨价。那段时间,薛掌柜都在贱卖手里的棉花,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我自从嫁了过来,一心一意在老爷身边,做的事那点是为了我自个,如今老爷说这些话,不是拿刀子戳我心吗?”   “哼!”夏富贵冷哼一声,然后不屑的道:“我在丹阳大半年,日日夜夜辛苦收棉花是为什么?是为了我自己?我无非也就是想让家里日子过的好一些。你倒好,在家里身边有婆子伺候着,出门有丫环跟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还跟我说委屈。你恨不得我跟我那没出息的二弟一样,整日在花街,你心里才满意了,是不是?”   “老爷,当初是谁跟我说夫妻一体,要我做贤妻。结果就是让我唆使二弟让他家宅不和,又让二弟去花街。如今,你又来说我的不是?”赵氏气浑身哆嗦,面上全是泪水,“我在赵家享福可比在夏家强多了。如今南柯虽唤我二姑母,可是在南柯的眼里,我就等于他的娘亲,是他最信任的人。”听到这里的时候,赵南柯差点笑出了声。   他的娘亲,是宋家小姐。二姑母如此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昔日,二姑母也如此说过。他从不作答,开始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是不屑回答。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才传来夏富贵低低的嗓音:“我不和你吵架。但这事,肯定都是你的错,不是你的在我身边说那些话,我是绝不会轻易将手里的棉花卖掉。你若和我赔个不是,我们还和往日一样。”   赵南柯目瞪口呆。   这就算了?   他一直以为二姑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如今看来不过也是和二姑母那般,虽窥视他手里的家产,却是个不喜欢动脑子之人。   “赔不是?夏富贵我给你赔了多少个不是?我早和你说了,这事不怨我,都是夏阮那个小贱蹄子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才着了她的道。”赵氏说的咬牙切齿,“可你不信我。你说我平日就不喜欢那个小贱蹄子,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你到底相信过我吗?前些日子还怀疑我肚子里……你,这次想要我赔不是,没门。”   赵南柯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又大了起来,怕是二姑父要强想离开了,他便转身离开。   这午膳虽未入腹,可今日听的消息,却让他需要段日子来‘消化’。   只是赵南柯怎么也不明白,二姑母为什么会提及夏阮。从前,二姑母一直都是不屑将夏阮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赵南柯笑了笑,这事看来是越来越有趣了。    021:中计 更新时间2014-3-29 22:35:39 字数:2302  赵氏从未如此动怒过。   温家老爷大寿,她收到请柬也就算了,连夏阮都收到了,这算是什么事?   近日,宅子里越来不安宁,让赵氏头疼。   “夏阮这个小贱蹄子,倒是能耐了。”赵氏皱眉一皱,嗓音冷冽,“想去温家?哼,也要看那个地她配去不配去。温家夫人不常说她身份尊贵,不是拔尖的人,是一律不见的。这倒好了,如今还将夏阮当做了十二万分矜贵的宝贝了,不就赚了几个臭银子吗?还有老爷,还让你特意传话,让我悉心装扮,这他若不传话我就不会打扮了?他整日说自己忙碌,原来都是将心思用在这上头了。”   赵氏抱怨完,心里依旧不痛快。   她在王月华面前抱怨句把,王月华从不敢说半句不是,但也不附和。因为王月华明白,赵氏和大老爷是夫妻,她不过只是一个下人,若是在夫人面前说大老爷的不是。来日夫人同大老爷和好,首先会倒霉的人就是她。   赵氏叹了一口气,觉得头更疼了。   夏家和温家不似往日那般和睦,夏清荷刚和温家四小姐温如言动手,两家闹的极为尴尬,还是夏富贵登门赔罪才算完事。可今日,温夫人居然荀氏居然会给她送请柬,想是找机会出气么?   若是搁在昔日,她定是会欣喜的将夏清荷带在身边,一起去参加寿宴。好让这些富贵的太太奶奶瞧瞧,夏家仔细调教出来的女儿,不会比她们家里的差。但,前些日子夏清荷居然会忍不住和温如言动手,这来日可要如何婚配。   “张妈妈你给我拿个主意,我去还是不去?”赵氏缓了一会,才淡淡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肚子里的小冤家折腾得厉害,让我觉得身子……”   “夫人,老奴一直听说在肚子里折腾的厉害,必定是个壮小子。”王月华面带微笑,“我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去。”   到底是在赵氏身边待了多少的老人,几句话哄得赵氏雨后天霁,“老爷才不会在意我呢,这孩子还未出生,你就知道是小子?唉,张妈妈你也知道这些日子,自从夏阮手里的棉花卖了大价钱,老爷就更不和我多说半句了,我……”   赵氏一撇嘴,没继续说下去。老爷说夏阮这次卖棉花赚的银子,快要赶他两年做赚的利润了。她多少有些心虚,毕竟若是不是她多嘴,没准这老爷这次就不会亏那些银子了。   “夫人你可别乱说,老爷若是不心疼你,那会吩咐老奴将锦玉阁时新的料子送来?”王月华说着,走到赵氏的身边,“夫人你和老爷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老爷的脾气吗?他就是嘴硬,你也别怄气了,小少爷一会又该闹腾了。”   锦玉阁是江阴这一代最大的绣房,虽比不上京城的金玉裳,但在南边已算是数一数二的绣房了。   赵氏微微一笑,将手放在腹部上,“那就做点新衣裳吧,温家那边,我去就是了。毕竟温家老爷大寿,那个小贱蹄子都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王月华点了点头,低眉顺眼,“夫人的见识,就是比老奴高出不知多少。夫人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做。”   自始至终王月华都未曾回答赵氏,去或者是不去。   ※   大寿当天,让荀夫人累的心里有些发慌。   可一瞧见赵氏一行人进屋,荀夫人便一下来了精神。   若是平日里的话,荀夫人早就亲自起身迎上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赵氏,便瞧见了赵氏身后跟着的少女。   “恭喜荀夫人。”赵氏走到荀夫人身边。窥了一眼身后小厮们,早已经礼物从马车上卸了下来,“今日打扰了。”   荀夫人淡淡一笑,“瞧你说这话,真是客气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身子当真是有些累了,没亲自去迎你,可别放在心上。”   荀夫人一句身体不适就打发了赵氏,然后瞧着赵氏身后说,“这位,想必就是二爷家里的小姐吧?”   “夏阮见过夫人,夫人万福。”夏阮不慌不忙的行礼,眉梢带笑,“今日打扰夫人了。”   荀夫人略有些惊讶,定眼一瞧。这丫头一举一动哪里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身清贵。她见过不少美貌出尘的女子,早已习以为常。此时见了夏阮,依旧忍不住多瞧上几眼,“李夫人是个好福气之人,能生出如此标志的丫头。”   “荀夫人说的是,我这个二弟妹啊,那是当真有福气啊。”赵氏忍不住附议。   荀夫人瞥见赵氏脸上讽刺的笑,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话。   附近的县城里,谁不知道夏家二爷是个喜寻花问柳之人,经常问李氏拿钱,夜夜留宿花街。这些年来,不知多少人都说李氏当年是瞎了眼,才嫁给了夏富成这个人。她现在夸李氏有福气,这不是等于往人家脸上扇巴掌吗?   “夫人谬赞了。”夏阮脸上的笑容从未消退过,似乎觉得并未觉得荀夫人那句话的不是,“今日是温大人大寿,自然是要多打扮。可如今夫人在侧,夏阮自行惭秽。”   在听了夏阮的话后,荀夫人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女人谁都喜欢外人夸自己漂亮,荀夫人也不例外。而且夏阮装作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让她心里更是欣喜,觉得这个丫头是个聪明人,“若非天生丽质,就算怎么折腾也是打扮不出你这个模样的,一过到底是李夫人调教出来的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等会,你就坐我边上,我瞧着你今日这身衣裳好看,等会和我说说在哪个绣房买的料子。”   说完,荀夫人就转身赶紧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了。   夏阮略一挑眉,荀夫人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其实夏阮一直都不明白,温家为什么会发请柬给她,要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不善应酬之人,觉得出来和这些夫人太太吃茶,还不如在庄子里做事多赚点银子。而且温家一直是和大伯父家里有来往的,以前从未记得她们家里,今日邀她前来肯定是事出有因。   站在夏阮身边的丫鬟低着腰道:“三小姐,里面请。”   赵氏此时冷哼了一声,走到夏阮身边不屑的笑了笑,“我就说荀夫人为什么会如此好心,邀你过来见世面。哼,快转身看看,身后的那群人,正是你要嫁的萧家。”    022:来意 更新时间2014-3-30 22:08:05 字数:2104  夏阮听了赵氏之言,故做惊恐状道:“萧家?”   赵氏瞧着夏阮模样,心里很满意,觉得连上天都在帮她。   她先前觉得夏阮和往日有些不同,偶尔眼里的神色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深不可测。   如今看来,其实不过只是这个小丫头故作镇定,不愿意嫁到萧家罢了。   可是这个事,夏阮那里能插的上半句话。   女子的姻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只要她稍微在二弟和二弟妹面前再说点话,还怕夏阮不乖乖地嫁到萧家?   “怎么?你害怕萧家?”赵氏又走近了一些,在夏阮的耳边试探道,“这萧家三少爷,应该就在人群里,你要不要瞧瞧?”   夏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声却又坚定回答,“和侄女无关之人,侄女为什么要去注意。反而是大伯母应该去瞧瞧,这萧家人估计有很多话,想同大伯母说呢。”   说完之后,夏阮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温家的丫环笑了笑,便由丫环引着入席。   赵氏听出来了夏阮话里讽刺的意思,敢怒又不敢言,毕竟这里是温府。憋了半天,赵氏才低声道,“让你嚣张,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温家老爷寿筵,只见园中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富贵景象。有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姐,早已瞪大了眼东看看西瞧瞧,似乎样样都是新奇事物,生怕自己少看了。连赵氏这位以前经常到温府走动的人,今日也是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夏阮对这些倒是没多注意,她当年曾有幸同平阳侯进宫为皇后祝寿。宫里的东西,样样拔尖。和宫里的东西一样,这些东西便黯然无色,跟个普通玩物似的,再平常不过。她不动色声的模样,倒是让荀夫人多看上了几眼。   男客是温老爷带着族里子弟相陪,女眷们则是荀夫人陪着。   远处的台子上唱着大戏,桌上也尽是美味佳肴,可夏阮的兴致却一点也提不上来。尽管这样,夏阮还是让人看不出端倪,笑脸盈盈的跟着身边的小姐聊上了。   “你这个不长眼的,我这个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做成的镯子。”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稚嫩的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今儿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要知道江阴这代,只有翠宝阁才能做的出这样的东西,换成别家哪里能做的出来这样精致的东西。”   少女一说翠宝阁,周围的人都是惊叹。因为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和夏清荷动手打架的温家嫡出四小姐温如言。   夏阮瞧了一眼温如言手上的镯子却差点笑了出来,这也好意思说是上好的和田玉?无论是从色泽还是从质地上来说,这镯子不过只是一般的玉石,可这唬人的口气?夏阮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翠宝阁做出来的东西。若真的是翠宝阁做出来的镯子,不等于自毁招牌么?   “翠宝阁何时也会做这样的镯子了?”另一个少女的嗓音响起,一口嗓子好比婉转的黄鹂一般。只见说这话的少女,一张俏脸上带着笑,口气也是淡淡的,“这样的玉石,薛掌柜是瞧不上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便议论上了,谁家的傻小姐敢来得罪温家?因为这薛掌柜便是翠宝阁的老板。倒是温如言有些急了脸色煞白,底气不足,“萧六小姐这难道有更好的?”   经过温如言这么一提醒,夏阮立即明白来人是谁。   萧家嫡出六小姐萧意婵。   东阳县的萧家,称不上萧家。不过只是萧家的一个分支,唤作南萧,而嫡系东萧却是去了京都。淮安城还有北萧分支……南萧如今其实早已被北萧和东萧当做弃子,却依旧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到处显摆,还当自己真正的萧家人一般。   夏阮想了想,其实如今南萧也快真的败了。弃文从商南萧,在东萧和北萧的眼里无非就是自甘堕落。   这萧家,真够乱的。   “我自然有更好的,不信你瞧瞧。”萧意婵掳起袖子,只见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穿了一对白玉镯子,玉面晶莹圆润,色泽纯正,“这可是昆仑玉,薛掌柜亲自送到府上来的。”   上好的昆仑玉是能和羊脂玉媲美的,比温如言手上的普通和田玉比起来,色泽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萧意婵眼里多少有些不屑,带着高高在上的笑容,似乎就是来找茬一般。   “萧意婵你什么意思。”温如言再也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引的更多人的目光一下都聚到这里了,“萧家如此喜欢炫耀,生怕不知道你们家里富贵吗?哎呀,若是真富贵,为什么不去京城呢,还在这个东阳县这个小地方,多委屈你这个小姐。”   夏阮的嘴角一抽,这酸味也太重了一些。温如言倒是敢说这些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评论这个小姐了。   这场面无非就是炫耀不成,反而被人踩了下去。温如言不动动脑子,就将这些话说出来,这外面以后又不知道要如何传了。   宅子里的女人,整日闲着没事做,唯一能消遣时间的东西,就是互嚼舌根。   “言儿,坐下。”荀夫人心生不快,又不忍心苛责女儿,便对着萧意婵道,“六小姐,今日是我家老爷的寿辰,若是六小姐觉着闷,那么就早些回去吧。招待不周之处,希望大爷二爷海涵。”荀夫人这话,无非就是在赶人了。   不过如今的萧家,温家倒也不会真放在眼里。   只是夏阮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萧家人不是荀夫人邀请来的?怎会闹成这个场面。   萧意婵浅浅一笑:“夫人说的是,这场面是有些闷。不过今日我是来瞧瞧我未来三嫂的,也不知道这夏家这位三小姐坐在哪里呢?”   夏阮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萧家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够好的。   萧九求亲的事本就是个小事,可今日照萧意婵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都会知道她来日是要嫁到萧家去的,自然个个都会来看笑话,而且到的时候风言风语四起,毁了她的清誉,让她不得不嫁到萧家。   原来,这才是萧意婵来这里和温如言‘吵架’的目的。   只是这萧家,未免有点小看了她,也更是小看了温家了。 023:汹涌 更新时间2014-3-31 22:39:17 字数:2163  戏台上依旧唱着大戏,可这边场面却彻底的冷了下来。   再看一桌子的人,顺着赵氏的眼光,开始打量夏阮。   萧意婵嘴角蕴了一丝淡淡笑意:“三嫂?”   这话中带有挑衅的意味,让人答和不答都显得有些不妥。   毕竟萧家虽然不如从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里是夏家能比的。   “夏阮,我唤你呢,为什么不应我。看来,夏家教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萧意婵缓缓的走到夏阮的身边,继续道,“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   众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年南萧的人处事也是越来越狂妄,今日萧意婵更嚣张至极。就算夏阮千般不是,也不该闹到台面上来。如此行为做事已经彻底的得罪了温家不说,来日谁家若是有个喜事,又那里有胆子敢对萧家相邀?   夏阮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便转头瞧着萧意婵。脸上虽然挂着笑,可终究带了几分轻蔑,“不知夏阮以前可是得罪过六小姐?若是有的话,那么今日夏阮给六小姐赔个不是,希望六小姐海涵。”   说完之后,夏阮缓缓地起身对着荀夫人行了一个福礼,“一切都是夏阮的错,荀夫人请见谅,温大人的寿辰其实……”   夏阮的话未曾说话,只是低着头谁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多少有些心生同情。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夏阮同李氏一样,是个胆小怕事之人。长年在宅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可能去得罪萧意蝉。如今她将所有的错都揽了下来,无非只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是,萧意蝉都敢如此的飞扬跋扈,夏阮道歉是完全解决不了事情的。   “少在这里装可怜,我今日来找你,不过就是想问问你,收了我们家三百两银子又退婚,这是什么意思。”萧意蝉冷笑道,“如今不就赚了点小钱,便敢不给我萧家面子。”   夏阮有些无奈,这是打算逼婚?   萧意婵今日既然敢站在这里说这些话,身后肯定是有人唆使的。不然一个闺阁里的小姐,纵然有些小性子,也不敢如此胡闹。   但是,若今日之事是南萧想要立威的话,那么又另当别论了。   温家这些年在东阳县算是赚足了风头,也挫了南萧的锐气,两家之间早已经是不合。暗地里,也不知道说了对方多少坏话,扎了多少小人。   今日温家老爷寿辰邀请南萧的人过来吃酒,无非就是想显摆一下富贵。可南萧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给温家半点机会?于是在温如言炫耀自己镯子的时候,萧意婵便出现了。   不得不说,南萧这次是下足了本钱。萧意婵手上那对镯子,价格必定不菲。今晚宴席一散,谁还会像以前那般瞧不起南萧屋里的人呢?   只是,萧意婵这次做的太过于明显,就算帮南萧立威了,来日她的亲事,可就有点悬了。   牺牲一个嫡女来换取‘富贵名门’的名声,南萧的人果然是够狠,也够有手段。   夏阮想到这里的时候,唇畔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萧意婵今晚当真找错了人了,她不会让南萧的人如愿。   “三百两银子?六小姐你可真会说笑,我娘亲从未跟我说过收过萧家三百两银子。”夏阮嘀笑皆非。她说这些做为提醒,无非就是想做个人情,想必接下来会更精彩。   萧意婵眼珠一转,跟带了杀气似的,“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可夏阮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仿若未觉。   荀夫人一直在打量夏阮的神色,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后。荀夫人再也忍不住了,虽说是别人两家的家务事。但她身为主人,早已被萧意婵说的是颜面扫地。便抢先道:“借钱还有个借条,不知道六小姐可有证据?”   借钱有借条。若是收下礼金乃是求亲所用,便会有个礼单。毕竟这不是赠送之物,谁都会多长个心眼。   “自然有。”萧意婵说完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单子丢在桌上,“自己瞧瞧。”   夏阮在心里自始至终都是相信母亲从未给收过萧家任何东西,所以在荀夫人拿起礼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从冷漠变成了嗤笑。   “这……”荀夫人脸色却开始缓和了起来,“我记得夏三小姐令尊姓夏名富成,可这上面的名字却不是这样……我就说,前些日子三小姐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那里会瞧上这区区三百两银子。”   萧意婵听了荀夫人的话,心里更是不爽,但又不能恶语相向,“这银子是赵夫人收下的,上面是夏家大爷的印。礼单上写的清清楚楚,荀夫人这是睁眼胡言吗?”   热闹已经彻底的从夏阮和萧意婵的身上,变成了荀夫人和萧意婵,事也是越闹越大。   “放肆。”荀夫人这下怒火此刻便再也压抑不住,嗓音提高了一些,“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爷和李夫人尚在,那里又需要外人多事。你是萧家六小姐,如今尚未出阁。私下谈论这些也就作罢,而今却丝毫不知廉耻,还拿这个东西出来逼人,真当这东阳县是你们萧家的天下了?”荀夫人却忍不住让萧意婵哆嗦了一下。   此时,不远处男客那边似乎也吵闹了起来,还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众人更是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阮当然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萧意婵和温如言争吵那会,荀夫人早已派手下的贴身婆子去男客那边支会,可惜萧意婵一点也不长眼神。   而且,温家来日的势头必定不会太小,她记得当年四皇子身边有位受宠的小妾,便是姓温。   “来人,送客。”   荀夫人话一出,萧意婵身边便出来几个家丁,二话不说推着萧意婵便让她离开。此时的萧意婵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狼狈的逃了出去。   南萧原本想立威,踩着夏家和温家,却未曾想过,今时不同往日,东阳县哪里由得他们放肆。   这一场赌局,南萧输的彻底,而且还会永远抬不起头。   在外人看来,夏阮这次真的是一个倒霉蛋。   可是夏阮却不曾这样想,在她看来,今日最倒霉的不是她,因为她给荀夫人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荀夫人多少也会记在心上。最倒霉的,除了刚才闹事的南萧的人,还有她的大伯父和此时脸色惨白的大伯母。 024:愚蠢 更新时间2014-4-1 22:12:33 字数:2054  经过萧家人这么一闹,厅内的气氛反而更加热闹了。   看戏的看戏,心有疑惑的便窃窃私语。   戏台上是一出戏,台下又是另一出。   宅子里的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笑脸下面,谁也不知道对方藏着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因为她们个个都修炼的炉火纯青。   “荀夫人我记得二少爷,尚未婚配?”坐在荀夫人身边穿着一身胭脂色百花刻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的贵妇人含笑问道,“也不知如今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荀夫人听了这话,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张夫人,哎……”   温家二少爷温仲怀,从长相到人品,几乎是没得挑。可就是脑子有点迂腐,这些年来一心读书孜孜不倦,希望能考取一个好功名。如今早已是举人的温仲怀,从未想过成亲。荀夫人愁坏了,送了不少年轻俏丽的丫环去温仲怀身边。最后无奈之下温仲怀才勉强收了一个哑女做通房,便再也不要多余的人在身边伺候。   荀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愁眉不展,那么多漂亮丫环,怎么就非得找一个哑女做通房。   “二少爷是有抱负之人,才会如此行事。”张夫人笑了笑,瞧了瞧不远处的少女,“这是我堂妹家里的嫡女,刚及笄不久。也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瞧的上?”   张夫人说这些,自然是醉公之意不在酒,荀夫人只能赔笑却不出声。   夏阮坐在荀夫人身边,从头到尾听的真切。要说张家有远在京城的阁老撑腰,多少人想攀关系都攀不上。可如今张家主动愿意来和温家牵上关系,看来她的猜测是没错的。温家已经在缓缓的崛起,所以张夫人才会如此着急,将话说出。   而且刚才荀夫人和温老爷的表现,张夫人全部看在眼里的,她之前不说怕是赔上手里的棋子,如今瞧着大势到来,便选了时候将话挑明。   只是,张夫人怕是会失望。   “哎,不瞒姐姐,这个仲怀……。”荀夫人皱眉思忖了半日,才缓缓道,“每次我同他说这些,他恨不得掩耳疾走。上次,我想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可谁知他竟然跟我说,要将身边的通房提为正房。”   这话一出张夫人倒是愣了一会,夏家二少爷脾气是出了名的固执。若是强硬送人到他身边,怕是得不偿失,张夫人想到这里,也只能无奈的笑了。   “不碍事,下次我让月朗过来劝劝他。”张夫人随意答道,心里却开始有些想放弃这门亲事了。想要和温家走关系,也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步。   听了张夫人的话,夏阮却觉得有些可笑。   张月朗是什么样的人?又那里能和温仲怀聊到一起呢?   这个温仲怀乃是一个狷介之人,来日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当年萧韶成身边得力的几位人才里,便有这位温仲怀。这也就是为什么,四皇子会高看温家,还收了温家的姑娘做妾的原因。   夏阮想到昔日,心里难免有些伤怀,更是明白她不能和温家走的太近。   “你是夏阮?前些日子卖棉花卖高价的那位吗?”温如言此时早已坐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羡慕,“我听二哥说起过你。”   夏阮刚走神,没有太注意温家四少姐,却不想人家对她的事有了兴趣。   温如言笑了笑,尚未等待夏阮的回答,便接着说,“我这个二哥从来不喜欢夸人,尤其是姑娘。可前些日子他夸你了来着,说你是……对,说你是个聪慧之人。”   温如言这话里,其实有夸大的意思,夏阮是知道的。温仲怀和她从未见过,又怎么会无端端的提及她?无非是温如言听说了这事,在温仲怀的面前说起,温仲怀才会如此评论。   此时的温如言说这些,其实是有想法的,她的那个二堂姐夏清荷经常来温家走动,为的就是多看几眼清俊的温仲怀。   可惜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四小姐说笑了。”夏阮笑了笑,依旧是不吭不卑的态度。   温如言咬牙,对着自己母亲便道:“娘亲,那日你也在,二哥是当着咱们的面夸三小姐了吧?我同三小姐说这些,她竟然不信。连大哥都说,夏家的姑娘里,也就是三小姐能做出如此夺目之事了。”   温如言看似在和荀夫人说话,眼神却时不时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氏。   四小姐的一句话就将夏清雅和夏清荷批评的一无是处。   夏阮想这四小姐当真是记仇,也喜欢给人找麻烦。   因为坐在荀夫人身边的张夫人,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   “你这丫头,尽知道胡闹。”荀夫人不比温如言,身为主人她谁也不想得罪,尤其是张家。   张夫人刚亲自给温仲怀说亲事,她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拒绝了。可自家女儿这话,不等于将张家人一起踩低了吗?经过刚才的事,荀夫人多少觉得夏阮有些可怜,如今看来更是无辜了。   不过这话也不假,那日一向不喜多言的温仲怀,的却是夸夏阮在这件事上做的好。低价收了不少棉花,在众人等棉花继续涨价之时,夏阮却又将棉花卖出。   当时的棉花价格和平日相比,足足高了四倍,谁也不知道会涨成什么样子,更不舍将棉花卖出。唯独夏阮看清了局势,早早的走了出来。   后来棉花价格又跌回去了,不少商人悔的肠子都绿了。   其实,荀夫人今日邀请夏阮来,也是有意提及一下和温仲怀的亲事。可是刚才张夫人这么一说之后,她便知道这事是成不了,她都拒绝了张家,又何来去找夏家之理?   温如言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嗫嚅了半晌,只能点头道,“女儿知错了。”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多少安心了一些。   但今日过后张家肯定会注意到她,来日这生意做起来也就多了点难度。   只是大伯母丢了脸面之事又该如何和大伯母交代?若是大伯母能安分一些日子,让母亲顺利的生下弟妹,她做生意多再多的困难,也是值得的。想到这些,夏阮唇瓣慢慢上翘。    025:逼亲 更新时间2014-4-2 21:34:04 字数:2222  最近这些日子,夏阮略有些伤神。   父亲的态度突然大改变,不再去花街了还要开始学着做生意。让母亲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父亲从前不会同她多语,如今竟是关心至极。昨日还说她身上的料子早已是前几年的花色了,便吩咐王三去锦玉阁重新买些料子来送她。   若是这事搁在从前,她必定会欣喜父亲浪子回头。可是如今……   就算她心生疑惑,也不能在母亲面前透露半句。   在‘爱情’滋润下的母亲,最近笑脸渐渐多了起来,她又何必给母亲添忧愁。   尽管一切或许只是镜花水月。   “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翠玉走到夏阮身边,然后浅浅一笑,“说是锦玉阁的料子送来了。”   夏阮笑了笑,然后让翠玉给她穿好披风,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消去一层,书房外的青石地上依旧有些湿漉漉的。院子里的一株老梅树却打了花骨朵,遥遥的似乎还能闻见梅香。   屋外早在迎着夏阮的翠云走了上来:“小姐,老爷说外面天寒怕冻坏了小姐,直接进屋不必通传了。”   “母亲呢?”夏阮抬头问道。   翠云喜笑颜开:“夫人在屋里歇息,老爷说晚些过去和夫人一起用膳。”   夏阮有些惊讶。   今日的父亲若是真的准备让她来拿料子,必定也是会让母亲过来的。不然怎么能让母亲知道,如今的他已是慈父。   她相信,有些人注定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翠玉打起了帘子,便没有跟着夏阮一同进屋,只是候在了门外等吩咐。   “阮丫头来了?”夏富成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快过来让爹爹好好瞧瞧。”   夏阮笑了笑,并未曾多言。   父亲的书房是她从前不能踏入的禁地,只因她是女儿身。当年她以为父亲想要个儿子,想要的如痴如狂,只能恨她不是男儿身,不能担起家里的重担。才会让大伯母有机会挑唆父亲夜不归宿,导致家破人亡。   而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父亲若是想要儿子,若好好跟母亲商议,母亲也不是不会让父亲娶妾。可是父亲却宁愿留宿花街,也不愿好好在家过日子,又哪里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呢?   “今日说来也巧,我去锦玉阁的时候,碰见你大伯父了。”夏富成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继续说,“你猜猜大伯父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夏阮挑眉看着父亲,故作疑惑:“谁?”   “萧家三少爷,萧九。”夏富成面带喜色,“那孩子长的眉目俊秀,又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少年。虽然现在只是个秀才,可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是越看越喜欢,就和他聊了几句,结果他知道这料子是我买给你的,非要替我付账,你说说,这么懂事的孩子,哪里去找呀?”   这话一入耳,夏阮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原来这些日子大伯父依旧没有放弃,可是如今萧家都成这样了,还想让她嫁过去?夏阮真不知,到底是大伯父放手段太高明,还是父亲是真的太傻。   女子,难道真的要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才是女子最大的荣耀吗?   不,不是的。   夏阮从不这样想。   “父亲可知,前些日子萧家得罪了温家。”夏阮唇畔勉强挂着一丝笑,“来日萧家必定是温家的眼中刺。若是谁敢和萧家走的太近,必定也是会被牵连的。”   夏富成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谁和你说这些的?胡说。萧家四小姐要嫁到张家,来日萧家和张家就是亲家,又怎会怕一个区区的温家?”   夏阮不禁嗤之以鼻。   张家若是真的不惧温家,又怎么会和荀夫人说那些话。可惜荀夫人是个聪明人,已经和张家试着撇开关系。   这些年来杨阁老一直肆意妄为,早让皇上心里有了顾及。而作为杨阁老门生的张老爷,更是肆无忌惮纵容自己的儿子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若不是张家既胁迫又给足了利益,萧家怎么会将萧意雪给张月朗做姨娘。虽然萧意雪左右不过是一个庶女,可是却是出了名的美人。   “父亲又怎知温家来日一定不如张家?”夏阮微不可见的皱眉。   夏富成没想到平日里温顺的女儿居然会问自己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缓了半响才答道:“你大伯父难道还会跟我说假话不成?要知道张老爷可是杨阁老的门生,京城里的大官啊。”区区一个阁老的门生,父亲便如此巴结,若是当年有幸见到唐景轩,不得跪在人家脚下了?   “大伯父既觉得张家好,为什么不将大堂姐和二堂姐嫁过去?”夏阮嘴里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萧家可还有两位嫡出的少爷呢。”   大伯父肯定不会将夏清雅和夏清荷嫁过去,前者是萧家不要,后者是大伯父自己不舍。   “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在怨爹爹和大伯父多事吗?”夏富成脸色不悦,今日本来打算好好和女儿说说这事,却不想女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句句话中带刺,“你大堂姐八字和萧九不合,你二堂姐心里中意的是温家二少爷。若不是你是我女儿,哪里有机会让你嫁去萧家。”   其实若是按照大哥的意思,夏富成原本不用多问夏阮的意思。可是如今女儿和以前不一样,她的手里已经有不少银子,夏富成不愿意和自己的女儿多吵。而且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夏阮看着父亲,压抑心里的不悦:“难道女儿的亲事,一定要大伯父来插手吗?大堂姐二堂姐尚未成亲,为什么大伯父一定要盯着女儿的亲事?二堂姐可以嫁温家嫡出二少爷,而女儿就只能嫁萧家庶子?难道父亲也认为,你是低于大伯父的吗?”   萧九再优秀也不过是个秀才,而且还是萧家的庶出。   夏富成想到这里,心里一寒。但时至今日,说再多的也无益:“我和你大伯父的事情论不到你来插嘴,我已经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026:陷阱 更新时间2014-4-3 23:19:46 字数:2018  到了向晚时分,夏阮陪着李氏用了晚膳。   她和父亲在书房的争执,想必李氏早已知道。   大伯父一直在挑唆父亲,导致父亲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有的时候直接就会将气撒在母亲身上。   “你父亲,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氏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夏阮知道母亲想说什么,若是她嫁去萧家就能解决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夏阮一直都知道,大伯父是见不得他们好。明明是亲人,却为了利益闹成这般。   似乎只有亲人过的不好,他们才安心,才会觉得高人一等。   李氏从袖口拿出手巾拭掉眼角的泪水:“过些日子,跟娘去岳家吧。”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这些日子夏阮一直都在想,父亲这次是铁了心要她嫁入萧家,她若是和以前一般哭闹,又会造成昔日的惨剧。这些年夏阮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就是,从前母亲为什么从未和她说起过岳家,如今这岳家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她唯一记得母亲在离开她之前的日子里,总是会抱着一个檀木盒念叨:不够啊,还是不够啊。   她不明白当时为什么母亲会如此说,只是简单的以为父亲的死给母亲带来毁灭一般的伤害,可是如今想起,却觉得处处是纰漏,她到底是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一想到这些,她就红了眼圈。   “娘亲,这些不急……”夏阮安慰母亲,也在安慰自己,“父亲或许只是说说,他只是听了大伯父的话,才会如此。”   李氏摇了摇头,这些年她早已经猜出其中的端倪。若是丈夫是个求上进之人,哪里会被一两句话给挑拨的变了样,人的本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如今你成安哥已经是有秀才功名在身,自然是要我们去拜访的。你准备准备,等年后我们就过去瞧瞧。若是你不中意,还可以……”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其实她多少也没谱,毕竟这是她们家在高攀。   当初周围的人都劝她不要嫁到夏家来,夏富成不会是她的良人。李氏心里也清楚,若是她嫁到夏家,父亲便会和她决裂。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是义无反顾的嫁到了夏家,做了夏富成的妻子。   这些年她和娘家那边的亲戚走动的少,如今若不是为了女儿的亲事,她也不会再去找娘家的人。因为李氏深知,若是女儿嫁到萧家,以后的日子,必定比她更苦。   这些糟心的事,她一个人受就好了。   “娘亲,这事你说怎么便怎么。”夏阮思索了一下,才开头提议,“过些日子,女儿想继续做点小生意,母亲你看如何?”   夏阮明白,有权之人不一定有钱。   岳家如今是有权,为什么会答应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呢?这里面肯定是有古怪的,母亲必定瞒了她不少的事。母亲当年的死,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谜团,所以她必须要往最坏的地方去做打算。   如今她的手里也没有多少钱,想要让岳家瞧上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做生意,一旦可以站直了腰,哪怕岳家那边生了变卦,母亲来日也不会被逼到绝路上。   只是做生意,女儿家多有不便,她想同母亲商议一番。   “是钱不够使了吗?”李氏听到这里的时候,神色里带着少许的忧虑,“你要多少。”   夏阮微微一笑,母亲怎会担心这个。   前些日子父亲在母亲的手里拿了不少的银子,说是想要做生意,想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母亲瞧父亲这些日子是真的‘回头’了,如同一位好丈夫。二话不说,就拿了不少的银子给父亲。夏阮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父亲居然拿着这些银子去养了春梨苑的戏子。而春梨苑那边的老板,和大伯父一直交情不浅,这也是后来夏阮在大伯父家里住的时候听说的。   母亲一心向着父亲,心里装的永远都是父亲,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昔日也是这般,一直都相信唐景轩,每次唐景轩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可是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她非常的清楚。   女人总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犯傻。   夏阮心里多了一些犹豫,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到这里,她缓缓地道,“不是的,女儿的银子是够用的。前些日子母亲也知道女儿赚了钱,女儿其实是想让王管事从庄子上来这边,开春了再回去。”   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王家当年的恩情,一点点一滴滴她都是记在心里的,现在能相信的人,也只有王家的人。但是王三在账目上始终不如王管事,有的时候她只能等王管事来了再做打算。   瞧见母亲兀自沉思,夏阮便又叮嘱道:“娘亲,过些日子若是大伯母来同你借银子,你只借三百两,多了一概说没有,一定还要让大伯母写下字据。”   “怎会?”李氏略有些吃惊,女儿这话她实在没琢磨透话中的意思。   夏阮此时也不知如何和母亲解释,大伯父手的钱几乎都赔在棉花上了,要说大伯父机关算尽却未曾想过,他窥视别人钱财的时候,也会被人窥视。只是这些年,大伯父太过于自信,从未去注意这些。   自信是好事,可是过分的自信,就是自负。   她来日做生意,大伯父必定是会有样学样,可是有的事情,不是靠着学就可以得到一样的结果。到时候大伯父手里缺钱,必定是要从母亲这里借,而开口的人自然是大伯母。   只要能拿到大伯母借钱的字据,这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母亲,这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只要按照女儿说的做便好,切记一定要有字据。”夏阮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多做解释,却听到外面翠柳的声音传了进来。   翠柳在屋外禀告:“夫人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过来了。”    027:嚣张 更新时间2014-4-4 22:30:44 字数:2292  每次瞧见夏清荷和夏清雅,李氏都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听见翠柳的话后,半响没回过神来。   夏阮自然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有句话叫‘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夏阮觉得是很有道理的。   李氏对赵氏一直很恭敬。   对夏清荷和夏清雅更是好的没话说,逢年过节还会给她们送不少贵重的东西。   可是久而久之,夏清荷和夏清雅就觉得李氏是应该对她们好,若是李氏送的东西让她们不满意了,嘴上还会抱怨几句。   夏阮今年没有让母亲送东西去大伯母家里,省下来的银子她反而给母亲置办了一些新衣裳。   只是夏阮没想到她那位不喜出闺阁走动的大堂姐,会主动来找她们。   “赶紧让大堂姐和二堂姐进屋吧,外面天寒会冻坏身子。”夏阮对着翠柳说道。她既然当初敢做这个决定,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早就思虑好了,要如何处理夏阮心里早有了数。   翠云打起帘子,只见今日的夏清雅穿着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脸上的褐色胎记,就算抹了粉擦了胭脂,依旧可以看的清晰。   夏清荷和姐姐打扮的略逊一筹,穿着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样子有些气急败坏,一进屋子就瞪了夏阮一眼。   对于夏清荷的态度,夏阮是视而不见,微微一笑:“大堂姐和二堂姐今日来的可巧了,可曾用了晚膳?”   夏清荷冷哼了一声,便坐到了李氏身边,亲热的挽住了李氏地胳膊,言语里带了几分委屈:“二伯母,你今年给我和姐姐准备什么好东西了吗?前些天我听王妈妈说锦玉阁又进了时新的料子,我瞧着很喜欢了。”   “二伯母这是将我和清荷给忘了。”夏清雅眼圈一红,轻声道,“前几日,妹妹还高兴的跑来同我讲,说锦玉阁送了料子到二伯母这里。我当时欢喜地跟母亲说了,等二伯母你送来这些料子,我再做新衣裳。可是都这么些日子了……”   夏阮终于明白她这两位堂姐今日是想名正言顺地来‘讨债’了,父亲明明说过和大伯父在锦玉阁遇见了,还是萧九给了买料子的银子,难道这个事情两位堂姐会不知道?   夏阮瞧着母亲没有出言相劝,就知道母亲也猜出来了其中的玄机。她便开口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大堂姐,前些日子我去温家赴宴,瞧着大伯母身上穿着的锦玉阁最时新的料子,我还以为……”   不提温家还好,一提温家夏清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了。   “我听闻三妹妹瞧不上萧家公子,其实是早有意中人了?”夏清荷带着不屑,眼里全是嘲讽,“可惜温家二少爷,眼光高着呢。如今早已是有举人功名,来日更会平步青云,三妹妹可别妄想了。”   其实这些年来夏清荷的心里一直都是温仲怀,上次若不是为了温仲怀,也不会和温如言动手。   当初的温如言说,温仲怀要娶的姑娘必定是拔尖的,暗示她不配和温仲怀在一起。可前些日子从母亲的话里夏清荷听出,温仲怀居然赞赏了夏阮,这不是存心让她不舒服吗?   夏清荷说这些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反而还对着夏清雅挤眉弄眼。   没等夏阮回话,夏清雅便抢先加了一句:“身为子女,必定要对父母恭敬孝顺。不是大堂姐说你,三妹你这次做的都是什么事?难道你的亲事,二伯父还不能为你做主吗?再说萧家那位,我听父亲说过了,可是一位秀才呢,咱们家这也算是高攀了。”   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夏阮觉得她的两位堂姐,配合的当真不错。   只是夏清雅今日穿的如此的华丽,又跑来问母亲要东西,如今还要来训斥她的不对,夏阮觉得这简直有些可笑。   “喔?大堂姐知道萧九是什么样的人?”夏阮故作疑惑。   夏清雅一听夏阮有了兴趣,脸上的笑容也就更深了:“略知一些。据说萧九的名字还是出自《尚书·益稷》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而且我听父亲说,他长的俊朗,又知书达理,来日必定能成为你的良人。”   不知为何,在听了这句‘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之后,夏阮竟然觉得有熟悉之感。当年似乎也有人和她说过这句话,可是到底是谁,她竟记不得了。   夏阮略有所思:“大堂姐,你当真觉得萧九好?”   “这是自然。”夏清雅一点也没意识到夏阮话中有话,更是得意的说道,“尚未到弱冠之年便已是秀才,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这样的人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难道大堂姐还会将你往火坑你推吗?”   夏阮微微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淡淡的道:“比温家二少爷还好吗?”   这话一出,夏清荷就变了脸色,站起身子一点也不顾及形象的跺脚,“你到底还知不知廉耻,居然还妄想高攀温家。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你是配还是不配。”   “青荷。”夏清雅轻叱了一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真的是蠢到家了。   夏清荷扭头不语,模样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   夏清雅轻声叹息了一声:“你别将二堂姐的话放在心上,她还小不懂事。只是,你二堂姐说的话也是没错的。温家,哪里是咱们高攀的起呢?尤其是二少爷,人家可是举人老爷。所以,大堂姐觉着,萧家这门亲事,是极好的。”   李氏面露难色,一直未曾回答半句。   夏阮瞧着自己母亲的神色,心里有些心疼。   母亲疼了两位堂姐这么多年,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惜,两位堂姐从来不懂知足。   前些日子父亲在母亲这里拿了银子的事,她们必定知晓。可是今日丝毫没有安慰母亲,反而还张口索要贵重的料子,更要一起来逼她嫁入萧家,母亲的心里怎么会不心寒呢?   “既然大堂姐都这般说,萧九必定是人中之龙,那么为什么大堂姐不嫁过去?想必萧九少爷一定会成为大堂姐的良人。”夏阮眼里略带讽刺,但转瞬即逝,“若是大堂姐成亲的话,做妹妹一定要去锦玉阁给大堂姐买下最时新的料子做嫁妆。”    028:亲事 更新时间2014-4-5 23:41:14 字数:2095  年关将至,采办年货等等事务,便由夏阮亲自打点。   每次瞧见夏阮忙碌的身影,李氏总会有些担忧。   甚至有的时候还觉得左右都不得劲。   此时恰好翠柳送了安胎药过来,李氏便开口:“最近大爷屋里没闹腾?”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又添上一句话:“大小姐和二小姐,没有说什么吗?”   前些日子,夏阮的几句话彻底的得罪了夏清荷和夏清雅。   这些年,虽然和长嫂不合,却没有闹到明里来。   虽说这事怨不得夏阮,但是两家住的近,仅隔着一条街,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如今……   翠柳见李氏这般询问,赶紧将药碗搁在松木桌上,淡淡的安慰:“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脾气,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不闹腾么?可是这事也不能怨小姐,当日她们说的那些话,若是搁在李家,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巴掌了。那有这样欺负人的。”   提到李家,李氏的眉头便又拧了起来。   翠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低头不再多言。   屋内又恢复了悄无声息,李氏捧着药碗将汤药喝了下去,翠柳将一边的蜜饯递了过去,李氏并没有接过来。只是叹了一声:“现在怕挨我数落了?其实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愿意提。若不是为了阮丫头,我又何尝愿意低头去求他们。”   李氏这些年来早已做到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   但翠柳和她,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翠柳瞧了一眼屋外才缓缓道:“夫人,我是怕委屈了小姐。这些年,奴婢只要一想到,不知小姐被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负了多少次的时候,奴婢心里就难受。若不是二小姐,咱们小姐又那里会生病。那次连周大夫都说,小姐自小脾胃虚,有些食物是吃不得的。这次若能醒来便已是万幸。可是就算是这样,咱们还要瞒着小姐说是风寒……”   一提到这些,翠柳就红了眼眶。   前段日子夏阮会生病,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无非就是因为夏清荷拿了冷掉馊掉的饭菜让夏阮吃,若是夏阮不从,就要将夏阮关在柴房里。当时的翠柳根本不知道这事,等发现的时候夏阮已经开始昏迷不醒了。还好老天开眼,不然若是夏阮出了什么意外,翠柳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夫人会变成何样。   当时大爷知道了这事,却也不教训夏清荷,反而是让赵氏过来瞧瞧,还要给夏阮说糟心的门亲事。这嚣张的态度,哪里又将夫人当做了弟妹来看。   只是翠柳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夏阮醒来之后,只字不提这事,只是在对大爷家的态度上做了改变。   夏阮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翠柳觉得都是为了不让夫人受委屈。   “你说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她病了就跟拿了我命一样。”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地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态,“所以这次我已经想好,要让她嫁去岳家。”   翠柳一愣,面色有些恐慌:“岳家?表小姐家里?这可是……”   见到李氏的表情后,翠柳的话就突兀地顿住了。   翠柳会如此的震惊,李氏自然知道原因。只是如今的她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让夏阮嫁到萧家,不等于亲手毁了她的女儿吗?嫁到岳家,来日好歹也是一个正房太太,而岳成安更是嫡出,夏阮也不用吃太多的苦。   “多少银子?”翠柳嗓音有些颤抖,“夫人,要多少银子。”   李氏苦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翠柳。   当今皇上年岁已大,太子被废之后,朝廷里的官员们便早已找到了自己支持的皇子。岳家那位老爷也不例外,只是他们支持的那位皇子的母亲,只是个小小的嫔位,又哪里有多的银子来打点一切。所以这才有了这门荒唐的亲事。   “一万两白银。”李氏语气软了不少,多少有些伤感,“我去哪里找这么多银子,如今的我又不比从前,可……我总不能让阮丫头去萧家吧?萧九再好,他也只是个庶出啊,若是让丫头嫁过去,来日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翠柳本就红了眼眶,一听这话泪珠已是盈盈欲滴,这岳家不是趁人之危吗?   “夫人,就算将庄子和铺子全都换成银子,也凑不够五千两白银,又何谈一万两呢?”翠柳垂下头去,使劲地将眼泪咽下,却不敢拿了手绢来抹脸,怕李氏瞧了心里更难受。   李氏的面上又闪过一丝为难,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她站了身子,双手放在腹部,才缓缓道:“所以我打算年后带阮丫头去岳家,若是表姐能瞧上她,这银子或许能少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氏都有些底气不足,她那个表姐,她不了解翠柳还不了解吗?   可是夏阮年后就要及笄,女儿家若在家里搁太久,来日不免有人闲话。李氏心里最介意的一点,就是来日若是夏阮嫁的不如夏清荷和夏清雅,她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倒不是她喜欢攀比,而是长嫂这些年,做事越来越过分。就算她极力收敛锋芒,可长嫂依旧不依不饶想要拿走她和丈夫的钱财。   昨日的事情,更是让李氏明白,如今的夏清荷和夏清雅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倨傲不改。来日若是嫁的人家比夏阮好,又该是何等的狂妄。   李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的更加厉害。   “这事你千万不要跟阮丫头说,她不知道这些糟心的事,让她安安心心的嫁人,这些事情我会来处理。”李氏叹了一口气,又坐下后继续叮嘱,“去将我柜子里那些首饰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没,到时候总不能空手去岳家看望表姐。”   翠柳虽然不太乐意,可是她心里清楚,李氏只要下了决心的事情,那是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只是拿银子去换一门高贵的亲事,若是搁在从前的话,翠柳知道李家人是从来不屑的,只是如今却不得不低头。   想到这里,翠柳抹掉眼泪,动手便去柜子里去找首饰。   只是两人谈话的时,却意外的忽略了在门外的一抹青色。    029:纳妾(一) 更新时间2014-4-6 22:59:32 字数:2218  才清静了几日,却不想宅内又闹腾了起来。   此刻就算屋内点上了火盆,夏阮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怎么会是这样?   母亲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若不是今日翠柳说漏了嘴,她竟不知道父亲如此有了这般的心思。   这不是要将她们母女俩往绝路上逼吗?   昔日,似乎也是这样的日子里。她去找母亲想说明不愿嫁入萧家,却瞧见母亲在屋内悄悄的抹着眼泪,压抑住哭声。她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逼迫母亲太紧,然后跪在母亲的身边说愿意出嫁。直到最后母亲搂着她,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那一日,她其实已经妥协了,愿意听从大伯父的安排嫁入萧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父亲离奇的死亡,大伯父和母亲的争吵,到最后母亲带着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投河。这一切都成为了她记忆里,最不可能磨灭的痛。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更是抽疼的厉害。   “翠玉。”夏阮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西苑的屋子可曾收拾妥当?”   翠玉愣了一下,低头回答:“可是老爷说……”   夏阮直接打断了翠玉的话,有些不悦:“我父亲能在家里住的日子毕竟少,你若觉得我吩咐的事情不对不想做,那么改日我就让王三找来人牙子给你重新找个主。”   这话一出翠玉直接吓的跪在了夏阮的面前,眼眶顿时通红,看上去颇有些可怜:“小姐……”   “你也知我是小姐,从你进这宅子那日起,我可曾亏待过你半分?”夏阮心里多少有气,心里一直记挂这事,一夜没好生闭眼睡一会,天未亮就爬起来了,“你若觉得王妈妈待你好,我可以明着将你送过去,省的你在这宅子里闹腾。”   翠玉一听这话,眼泪就掉了出来,赶紧给夏阮磕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敢了。   夏阮忍不住苦笑,翠玉和翠云其实说白了都是两个苦命之人,可是谁的心里又没有苦事呢?若不是她多了个心眼,若不是翠柳的‘无意’,母亲估计会瞒着她一辈子吧?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觉得翠玉这样做是有苦衷的,可是如今她不会这样认为。有些人的心性其实早就是注定的,无论怎么也改变不了。   “无论周月是你的表姐也好,是你唯一的亲人也罢,可如今她在花街卖身已是事实。她想来家里做姨娘,那是没有半分机会的,因为我不允。”夏阮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你信吗?就算父亲再怎么喜欢她,也是不会娶她做妾的,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何必妄想染指?”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阮又添上一句:“收拾一下吧,等我和王管事说完事,我就亲自送你去大爷家里。”   “小姐,我表姐她是真心喜欢老爷的,她是真心的。”翠玉抽泣的更加厉害,言语间更是带了几分委屈。   夏阮胸口一闷,心里更是憋屈的厉害。   父亲前些日子终于跟母亲同房,可是当夜就跟母亲说想要娶房姨娘。母亲心里难受,但是依旧强颜欢笑问父亲可是在外面瞧上哪家的姑娘了,却不想父亲张口就提了花街上的一位花姐,而好巧不巧这位花姐正是翠玉的亲戚。   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就如当年夏雯画上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浅色的纱裙在她屋内小酣,就遇见了来探望她的唐景轩,从此两人不可自拔。后来若不是夏雯有了身孕,她还被瞒在鼓里。她记得当时夏雯也是这般说,说她爱惨了唐景轩。可是夏阮想笑,她又何尝不是早就将心掏出来给了那人了呢?   母亲的心里的痛,估计只有她能明白。丈夫就如同她们心尖上的肉,怎么会舍得割舍半分给别人?若是真的要割下一些,只怕会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是王妈妈让你拿着我父亲的画像给你表姐的吧?你表姐倒是真的痴情,一见我父亲的画像就喜欢上了?”夏阮眼角发红,似嗤笑一般,“要说样貌,外人都说大伯父要强上我父亲几分,你表姐见到我大伯父的时候,怎就没有动情?”   翠玉脸色错愕,下意识的瞧了一眼夏阮,似乎有些震惊。   这个事其实也是多亏了王三。   前些日子夏阮写信给庄子上的王管事,让他早点过这边来,让王三亲自去送信。王三当时惊喜不已,便去街上买些东西,想一同给父亲送去。可是没想到,却意外的遇见了翠玉和王月华。   当时的王三不动声色,回来之后就将这事告诉了夏阮,当时她只是有些意外,便让翠云留意翠玉的动静。   翠云有时会伺候在母亲身边,也不能一直跟在翠玉身边,所以她只是知道翠玉被大伯母收买了,却未曾想到父亲想娶回家的那位花姐,其实就是翠玉的表姐。   夏阮便让翠云去收拾西苑,等王管事来了之后,便可以住进去。正好,西苑离父亲的书房也近,王管事也不会觉得无聊。   哪料翠玉主动从翠云手里揽了这活,可是等了几日却没有一点收拾西苑的意思。因为夏阮知道,父亲跟周月说,若是她进门了,就将西苑腾出来给她住。   母亲会在这个事上妥协,是因为父亲答应母亲,让母亲去京城岳家探亲。   母亲为什么想去岳家,她心里明白的很。   只是夏阮唯一没想到,这事大伯父会亲自动手。若是父亲执意要娶一个花姐进门,到时候闹的名声难听,就算母亲去了岳家,那位岳成安也未必会娶她过门,虽然她一直都未曾想过自己会嫁去岳家。   大伯父如此做,最终只会逼的她必须选择萧家,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活生生的拆散了。   事情便会如昔日一般,一日日的崩溃下去,最终她又会再次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要么去大爷家里,要么就让王三送你去当初你该去的地方,翠玉你好好的想想吧。”夏阮说完站起了身子,等待翠玉的回答。   却不想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子气急败坏的嘶吼:“你这个不孝女。”    030:纳妾(二) 更新时间2014-4-7 23:29:03 字数:2214  这个结果,不是夏阮想要的。   只是,事情进展到如今这个模样,她算是彻底的看明白了。   原本惊恐的翠玉在看到了夏富成之后,更是泪水涟涟。   不知为什么,夏阮的心口就似放了千斤重的东西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如今抱着得过且过想法,一心为她考虑往后的日子。只是母亲瞒不住她,母亲的心里依旧是有父亲的。   母亲的长情,就好似百年的藤蔓,将母亲的心全部都缠绕起来,再也不允许任何感情进入。   可惜这般的深情,父亲从未看在眼里。   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翠玉是做错了何事,竟让你如此动怒?”   夏阮眼神一闪,笑眯眯的看着父亲:“我不过就是让她收拾屋子,这又有何错?难不成,我还要伺候这丫头吗?”   想要挑不是,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夏阮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能说出翠玉的千般万般不是。父亲就算一心想要帮着翠玉,也是有心无力罢了。   翠玉的事,夏阮从前不说什么,那是因为她没有证据。若是她提前和父亲警示,倒是反而是如了别人的愿。她一直都处于被动,本以为让翠云盯着翠玉就不会出事,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可知翠玉她……”夏富成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添了一句,“她是不同的。”   夏阮皮笑肉不笑看了父亲一眼,反而坐下和父亲交谈:“翠玉有何不同?当初若不是王三将她买回来,也不知道要送去花街被多少人糟蹋。如今到了女儿身边后,反而不同了?父亲,她不过就是几两银子买回来的丫头,来日不是送到庄子上就是配人的,难道还能有其他的造化?”   夏富成一愣,没想到平日里不善言语的女儿竟说的他半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如今要娶周月进门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的定下,来日也是会生变卦的。一想到这里,夏富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何必和我装糊涂,有什么不满就直说,何必说是翠玉的不是,她只是一个丫环。”   夏阮嗤笑一声,目光犀利看着自己的父亲,这话他就怎么能说的如此振振有词。   母亲虽为她服软,可这事若是成了,来日的结果会怎样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父亲满意。   “父亲想纳妾女儿怎么能多言?”夏阮不免有几分悻悻然,“只是父亲的眼光未免也太低了一些,来日你让娘亲怎么抬的起头?”   这次她是气坏了,极为难得没有将话过脑子,脱口而出。   瞧见了父亲的脸色,夏阮不由大急便又添上一句:“外面的人总是说大伯父什么都比父亲强,在女儿的眼里却不是这个样子。女儿如今让王管事过来,无非就是想做好来日的棉花生意,可父亲你如今却连西苑都不愿意给出来,女儿……”   夏阮故作几分委屈,白净的小脸上,几乎下一刻就能看见泪痕。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只是今日没想到大伯父的速度会如此的快,她还未处理好翠玉的事情,大伯父就将父亲唤了回来。   可惜大伯父怎么也没料到,她这次绝对不会和父亲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反而还要弥补父女之间的关系。   “西苑?”夏富成神色之间闪过一丝不自在,半晌才缓缓地道,“王管事也不一定要住西苑,还可以住其他地方。”   夏阮之所以会提到王管事,是因为庄子上的事几乎都是王管事亲自打点,这些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在父亲的心里,王管事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她再次提到棉花的事情,可以让父亲的心里多少有点动摇,就算父亲不喜她这个女儿,可是却是喜欢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的。   在父亲眼里,钱财比父女之情重要太多,这个可悲的事实,她却不得不认清。   夏阮眼里闪烁着深思:“王管事是喜欢读书之人,西苑离父亲的书房近。而且东苑这边,是女儿的闺房,父亲觉得这样妥当吗?”   夏富成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可是来日周姨娘进门,是要住在西苑的,这事我早已允下。”   “父亲,在你眼里姨娘比赚钱还重要吗?”夏阮此时也不甘示弱,眼里带着鄙夷,“来日若是王管事不在庄子上做事了,母亲身子又不便,谁来料理接下来的事情。若是让大伯父接手,父亲又如何能从大伯父手里拿出银子来?”   夏阮这一句话说的夏富成无法言语,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头。   夏阮是亲自看过父亲跪在大伯父的面前借钱,却只借到五两银子,当时父亲的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这些年父亲早已习惯了大手大脚,若是有朝一日家里拿不出银子了,他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见父亲犹豫不决,夏阮又添上一句:“父亲要娶姨娘也不是不可,年后再办这事也不迟。只是翠玉是一定要送走了,女儿早已想好将她送到大伯父家里,这样也算是对姨娘有个交代。”   翠玉一听这话,顿时嚎哭了起来:“老爷,老爷你别赶翠玉走啊。表姐就我这么一个亲人了,老爷你要心疼表姐啊。”   夏富成一听,多少有些不舍,可是女儿如今已让步,他来日还要在女儿的手里拿银子,也不好太逼迫。毕竟在女儿手里拿银子,总比跪在他大哥脚下只能拿到五两银子强太多了。   于是他用着试探的口气问道:“为何要送翠玉走,你若不喜欢,便让她去你娘屋里伺候着。”   “母亲有了身孕身边放着翠玉合适吗?再者,王管事家里那位心眼小着呢,若是翠玉还在宅子里,她能让王管事过来吗?”夏阮看了一眼翠玉,露出讽刺的笑容,“翠玉若是配了外面的人,到时候姨娘也会心疼。来日若是她命好跟了大伯父,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话一出口,夏富成脸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称赞:“还是阮丫头聪明。”   也因为这话,翠玉愣住了,也不再继续哭着闹腾。   此刻就算夏富成再高兴,夏阮的心里却苦的如同吃了黄莲一般,她终究是阻不了这场事情的发生。只是,也不能让大伯母和大伯父如愿,毕竟翠玉是现在就送去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开春后,新姨娘的事才会重提。到时候她自然有其他的借口,不能让新姨娘不能入门。    031:交恶 更新时间2014-4-8 23:46:01 字数:2161  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只是这药属慢性。   夏富成这次是铁了心要娶姨娘入门,谁也阻拦不下。   夜里不知夏富成跟李氏为了什么争吵不休,夏阮起身后,却发现父亲早已离去。   夏阮知道,母亲这些年从不愿和父亲顶嘴。这次母亲答应让父亲娶新姨娘入门,就绝不会反悔,那么他们又是在争吵什么?   她尚未有时间琢磨透这些,母亲那边就又出事了。   李氏这场病来势汹汹,烧的浑身滚烫,让周大夫束手无策。   夏阮急的团团转,最后只能守在李氏身边,一次又一次拿着沾了水的帕子,给李氏擦拭身体。   “小姐,你去休息一会吧,这里让奴婢来就好了。”翠柳眼眶通红,嗓子有些哽咽,“你都好几天没闭上眼了。”   夏阮摇头,略显疲惫:“无碍的,你去歇歇吧。”   如今的她怎么能合上眼,一闭上眼就会噩梦连连。她已经小心翼翼的避开和父亲发生冲突,可依旧是让母亲如今遭了罪。   母亲这些日子故作坚强,其实内心早已不知道折腾了自己多少回了。   夏阮知道,母亲在父亲的身上耗费时间太久了,久到对父亲好,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习惯。   母亲爱上了父亲就义无反顾,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她曾经又何尝不是这样,明知道自己的付出唐景轩是瞧不见的,可是还是会去做那些事。   “翠柳,你说……你说若是劝母亲和离,来日会不会更好一点。”夏阮说出这句话的时,神情有些呆滞。不如劝母亲放手,起码不会赔上性命。   翠柳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当下就差点捂住了夏阮的嘴,她焦急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李氏,才缓缓地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夫人听到会伤心的。”   夏阮的胸口闷闷的,她何尝不知道这事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呢?父亲宁可相信外人,却不会相信她和母亲的半句,似乎她们母女俩就是财狼虎豹一般。夏阮呆呆的坐着,却不知道再如何回答翠柳,因为她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屋子里静了一会,翠柳便又开口:“其实……小姐,奴婢知道你的心里为夫人着想,可是若是夫人真的放下,当初也就不会和李家闹成这样了。奴婢本不该和你说这些,但是小姐,夫人如今这般委屈,可都是为了你呀。”   说完之后翠柳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乱转。夏阮知道,翠柳是真的害怕她说出那句话。   这冰雪的的夜里,让夏阮冷的无力再说半句。   ※※   一大早,赵氏便前呼后拥的领了一群人来探病。   夏阮瞧着大伯母的阵势,不像是来探病,更像是来瞧热闹,面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赵氏的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的妇人,穿着一身蓝灰色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瞧着像是哪家的姨娘,今日怕是和大伯母一起来看热闹的。   “你说说这家里怎么闹的,马上就要除夕了,居然这个时候病了。”赵氏的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她半真半假的说道,“我瞧着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大伯母今日妆容精致,可是依旧是掩盖不住她苍白的面容,大伯母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夏阮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大伯母说的也是,年后得请道长来屋里瞧瞧,也不知母亲是不是被小人诅咒了,最近一直不得安生。”夏阮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王月华说,便转了话题,“最近倒是辛苦王妈妈了,翠玉这丫头是个有福气之人,就劳烦你照应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夏阮无奈的笑了笑,便又添上一句:“瞧瞧,我这个记性,我都忘记了王妈妈本就和翠玉相识,哪里还需要我在这里多嘴。”   一句又一句带刺的话,让赵氏脸上的血色全无,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王月华,似乎想从王月华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王月华急的浑身直冒冷汗,急忙地解释道:“三小姐说笑了,奴婢那里能认识翠玉。只是如今三小姐身边没人伺候。奴婢想,要不就将翠玉送回来吧。这年前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有个人帮把手总是好的。”   夏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现在宅子里是王妈妈说了算呢。翠玉是父亲送给大伯父的人,我怎能要回来。”夏阮瞧着赵氏的神情,缓缓地道,“父亲说开春之后就迎娶姨娘,这好巧不巧,这位姨娘是翠玉的表姐。翠玉是个有福气之人,能在大伯父身边伺候,也是她的福气,王妈妈,你说是吧?”   王月华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将这句话问了回来。   这不是让赵氏更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吗?   此时也不知道是赵氏身边的那位婆子咳嗽了一声。才让赵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瞧着夏阮的神情又多了几分复杂。   “今日大伯母来,其实是带了一些药材过来,这些药材名贵着呢。”赵氏说完,淡淡一笑,“你父亲前些日子又来跟你大伯父借钱……阮丫头,家里可还有银子找大夫?若是不够,你不要不好意思跟大伯母开口,咱们都是一家人。”   赵氏的话表面上看似关心,实际上却不是这样。言语里却是带着深深的讽刺、不屑。都似乎在证明她其实是高高在上。   自然夏阮也留意到,大伯母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瞧了一眼身边的妇人,似乎有意将话说给她听一般。   夏阮不禁低头,露出一丝苦色:“大伯母……前些日子父亲刚从屋里拿了五百两银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不知是不是生意上又不顺?前些日子大伯父也是,可也曾亏了这么多银子?生意场上的事,侄女一点也不知。”   这句话气的赵氏当场就变了脸色,反而是在赵氏身边的妇人笑了笑:“三小姐过谦了,前些日子三小姐卖棉花可是赚了不少银子吧?”   夏阮听了这话,才注意到妇人面上的笑容,略有些不解。   这人是谁?   “这是萧家林姨娘。”王妈妈像是知道夏阮在想什么一样,在一边提醒道,“听说二夫人病了,就过来瞧瞧。”   夏阮眉心不禁就蹙了起来,这位林姨娘?可不就是萧九的生母吗?   原来大伯母,居然是安了这份心。    032:婆婆 更新时间2014-4-9 22:47:16 字数:2076  千算万算,夏阮未曾想到她会提前见到‘准婆婆’。   子女的姻亲,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有的时候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她这般……   今日林姨娘来的目的,夏阮心里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她没想到萧家还会继续上门提亲。   萧意婵得罪温家的事,怕是早已传开,如今大伯母又安了什么心思呢?   “见过林姨娘,夏阮替母亲先谢过林姨娘了。只是今日母亲身体不适,实在是不方便见林姨娘,所以……”夏阮笑了笑,便吩咐让翠柳去准备茶水。   其实刚才她一直忽视大伯母,无非就是希望大伯母知难而退。可是,大伯母的那番做派似乎一点也不将她的提醒放在眼里。   林姨娘淡淡一笑,依稀可以看清楚眼角处已长了几条纹:“本来早就应该过来拜访了,但是最近家里事有些多,所以一直耽搁了。今日在钱庄遇见了赵夫人,才听闻李夫人病了,所以便过来瞧瞧。若是打扰了,希望见谅。”   林姨娘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的,言语间透露出诚恳,让人挑不出来半句不是。   其实夏阮对这个林姨娘,多少是有点好感的。   前世她父母双亡之后,便只能借宿在大伯母家里。萧家那时觉得寓意不详,便匆忙的将这门亲事做罢。她躲在小院里洗衣裳时,听见大伯母和林姨娘的谈话。   林姨娘的嗓子也如今日这般温柔,如三月春风:“是九儿没有这个福气,怨不得谁。不过这阮姑娘是个可怜之人,萧家这次退亲也是因为九儿年纪大了,不能多等些时日。今日来,就是特意和夫人说声对不住,这些银子夫人请务必收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当时没有瞧见林姨娘的模样,刚才若不是大伯母说起,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只是,林姨娘给大伯母的银子,虽她那时没用到一分,可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毕竟是少的可怜。林姨娘有这个心思,她多少都是感激的。   这一世她其实才明白,林姨娘在萧家步履维艰。当时送的银子怕也是林姨娘身边为数不多的一些钱财。   “林姨娘客气了,今日是夏阮怠慢了。快请坐,林姨娘能造访,夏阮感激不尽。”说完夏阮从翠柳的手里将茶水接了过来,然后缓缓地放在林姨娘的手上。   林姨娘有些受宠若惊的笑了笑:“多谢。”   此时的赵氏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神情有些怪异。从翠柳手里接过茶水后,便陷入了沉思。   怎么会这样?   夏阮前些日子态度强硬,无论如何也不愿嫁入萧家。可今日反而见了林姨娘,半点张狂都没有显露出来。若是这样,她的计划不就毁了吗?   赵氏抬头看了一眼林姨娘,缓缓地道:“哎,这丫头一直乖巧,只是姻缘不顺……”   林姨娘听了这话,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会?”   “前些年我同二弟妹商议,来日等南柯长大之后,就迎娶阮丫头,也算是亲上加亲。”赵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言语间颇有些无奈,“阮丫头长大了,模样比二弟妹还俊俏三分。可我家南柯,却……有些憨傻。”   夏阮听了这话,差点就站不稳身子。   赵南柯如今的样子哪里憨傻了?大伯母真的是睁眼说瞎话。不过她又想了想,赵南柯或许是在大伯母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她尚未多思,就听见大伯母继续唉声叹气。   “可巧的是,前些日子温家二少爷,其实也曾有人和我提起……”赵氏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只是这温仲怀,人品、身世样样拔尖,又怎会瞧上我家阮丫头。”   林姨娘听了这话,捧着茶盏的手,又紧了紧。   夏阮想,重生一世,其实真的很好。起码如今的她,心早已经过千锤百炼,不会仓促间就去顶嘴。现在的她会整理好心绪,不会造成失态的局面。   大伯母话里的意思,表面上是在夸她好。可是细细的品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言语里句句讽刺,无非就是说她刁蛮任性。若说看不上如今故作憨傻的赵南柯,只会让人觉得她谨慎。可是温家二公子温仲怀,是江阴这一代出了名的才子,她又有什么地位说瞧不上别人呢?   不过更让夏阮哭笑不得是,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人和她有了关系。大伯母这张嘴,真是能颠倒是非的。   若是她真的有这么的‘抢手’,母亲也不会低头去找岳家了。在这些事情上,她多少是有自知之明的。   赵氏得意的笑了起来,似乎心情也比刚来的时轻松了不少:“这孩子,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她……。”   “翠柳,给林姨娘添杯茶。天寒地冻的,茶水也凉了。”夏阮打断了赵氏的话,“等会你亲自去屋里看看,母亲房里的炭火可还旺盛,周大夫叮嘱过,母亲这病屋子里不能太冻。”   翠柳愣了一下,自然没想到夏阮会说这些,缓了一会才答道:“是,小姐。”   夏阮打断赵氏的话,让赵氏几欲晕厥。赵氏并非没有见过更粗鲁之人,只是像夏阮这般保持了她矜持的做派,还能顺利打乱她的局的人,怎能令她不气?她说了那么多,夏阮一句母亲有病在床边足矣让林姨娘起了疑心。   她的身份不过是夏阮的大伯母,又哪里能多说其他。   可是来日,她又该怎么和萧家二爷说起此事。   早知如此,她何必请林姨娘过来坐坐。   林姨娘因为夏阮的一句话,便不再分神:“不必劳烦,说起来我也今日本该和李夫人说上几句话,但如今夫人在病重我就不便打扰了。路上风雪大,我就先告辞了。”   “是呀,我也忘了,我今日是特意来看二弟妹的,瞧瞧我这记性。”赵氏终究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和气,暗里地却差点将牙咬碎。   林姨娘站起身瞧了一眼夏阮,只见少女比泉水还要清澈的眼眸里虽然有笑意,可看起来却是一派生疏的漠然。   赵氏说了多少诬陷之词,连她都差点信以为真,可是夏阮的一句点拨,却让她恍然大悟。   林姨娘想到这里,心里又多了几分欣慰。    033:柳家 更新时间2014-4-10 22:51:52 字数:2169  夏阮摩挲手里的茶盏,低头沉思。   “小姐,你说林姨娘今日怎么会想起来探望夫人?”翠柳的多少有些疑惑,“莫非真的是巧合?”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林姨娘今日会突然造反,其实对夏阮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能在萧家那么多年不出半点纰漏,林姨娘绝对是个谨慎之人。   这门亲事,若是没有九分的把握,林姨娘绝对不会贸然造访。   夏阮心里多少有些无奈,若是林姨娘能做她未来的婆婆,这是她的福气。   只是有的时候,她不得不自私一点,萧家家大业大,宅子里事又复杂,她不想再去掺合。   夏阮轻声问道:“翠柳你信吗?这是巧合。”   “奴婢自然是不信的,小姐你刚没瞧见大夫人那嚣张的样。”翠柳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让了什么让她作呕的事情,“怎就这般胡言乱语呢?这不是污蔑小姐你吗?”   夏阮闻言低头一笑。   大伯母若是想在这门亲事上占些便宜,自然是要多‘抬举’她。若是林姨娘刚才信了那番话,必然觉得大伯母是个好长辈,也是能张口就彻底的将这门亲事订下之人。到时候萧家想送银子,自然也是要送到大伯母的手里。   夏阮当时打断大伯母的话,无非就是先想告诉林姨娘,她父母尚在人世,又何必外人多言。在态度上,夏阮其实已经表现出婉拒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林姨娘能不能猜的出来。   夏阮默然片刻,才缓缓道:“嘴长在别人身上,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娘亲,过些日子我会同她讲。”   她知道,大伯母今日来无非就是想气气母亲,这些日子母亲越是不愿意和萧家有接触,那么大伯母就偏要母亲的心里不痛快。母亲这病本就是心病,心里若是不痛快了,病情便会加重。大伯母歹毒的心思,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翠柳叹了一口气,有些哀怨:“小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大夫人如今这个样,简直就是太可恶了。奴婢希望她这胎,依旧是个女儿。”   夏阮有些愣住,这翠柳……   “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下次可别在外人面前这样说,翠云面前也不能抱怨。”夏阮揉了揉眉心,“倒是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凉,也不知道王管事动身了没有。”   若是王管事来了,夏阮的心多少也就放下来一些,年后她需要做些小生意,多赚些银子。母亲是铁了心会跟在父亲身边不离不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银子让父亲不要闹腾的太过火。其实夏阮也曾想,让母亲不要再在父亲身上多费心思。可是感情这事,外人多说无益,因为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翠柳紧张的看了一眼夏阮,生怕夏阮说她没有规矩。只是夏阮没有责备她,反而是提醒她小心一些,翠柳心里多少有些感激。   这些年,夏阮从未在翠柳面前摆过架子。当年翠柳其实多少有些怨李氏将她许配给王三,可是日子越长久,她才知道李氏为她寻得丈夫,是她的此生的良人。   “前些日子公公收到信后便准备即刻动身了。”翠柳给夏阮添了一杯热茶,“约摸两日内便能到东阳县。”   夏阮想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来年她就可以着手棉花和茶叶的生意,只是这些都需要和王管事商议一番。而且这次找王管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寻找一个姓柳名昌元之人。   当年她入京之后便做起了小生意,刚开始在生意场上也是懵懵懂懂,赚了一些便很快又会亏出去。那个时候的她,就似无头苍蝇一般,只要是能赚钱的活,就会揽着去做。直到后来在收茶叶的时候,遇见了柳昌元。   夏阮初见柳昌元时,是因为夏雯撞到了柳昌元,不愿致歉,在店子外面大吵大闹。她那时见到柳昌元的穿着之后,大吃一惊。便带着夏雯低头和柳昌元致歉,希望柳昌元大人不记小人过。昔日的柳昌元是秋闱上得志的举人老爷,但脾气温和,笑了笑便不和夏雯多做计较。   后来柳昌元知晓夏阮的身世后,从未嫌弃她出生卑微,反而是告诉她在生意场上该如何做才能多赚些银子。那时的夏阮,觉得柳昌元不做生意,实在是太可惜了。只是后来柳昌元跟着唐景轩一起效忠六皇子,在四皇子登基之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当时的她买通了狱卒去探望柳昌元,往日那位温润如玉的少年早已变得憔悴不堪。无意间夏阮听柳昌元说起他的身世,那个时候的夏阮才知道,原来柳昌元的父亲一直在母亲的庄子上做事。柳昌元会教她那些东西,也不过是因为母亲一直对庄子上的长工好。   柳昌元是在报恩。   在牢狱里的时,柳昌元笑着和她开玩笑说道:若是有来世的话,绝对不入官场,会听她曾经的劝告做些小生意。他这一生,在官场上拼搏半生,却害惨了家人。   当时的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如同被针扎一样难受。从前她说这句话,不过只是说笑罢了。因为那个时候,柳昌元让她动手开酒楼专做南方的菜肴,她当时多少有点犹豫。后来,柳昌元一直在她的耳边念叨,她便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开了酒楼。却未曾想到,生意会火爆到她难以置信的地步。   她那时笑着对柳昌元说:你其实可以不用在仕途拼搏了,若是做生意的话,你一定比京城的南家更厉害。   众人皆知,京城南家是皇商。   柳昌元在听了这话后便敷衍的笑了笑,再也不作答。   她一直都以为,柳昌元没有听进去。如今听柳昌元提起,她的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只是夏阮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她害惨了柳家。   若不是她,柳昌元就不会认识唐景轩。若不是她,柳昌元就不会和唐景轩一起效忠六皇子,若不是她,柳昌元更不会引来灭门之灾。   这一次她一定要早点寻见柳昌元,弥补她当年的过错。    034:偷听 更新时间2014-4-11 23:17:47 字数:2530  这些日子夏阮天借口天冷,很少让母亲踏出院子。   母亲这病一时好一时坏,汤药就没停过一日。   夏阮叹了一口气,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父亲自从得到母亲的允诺之后,便和从前一样,夜夜留宿花街,不再踏入宅院半步。   眼看年关将至,父亲却一点归来的念头都没有。   夏阮私下让王三去找过父亲,可是父亲的意思却是,他要在花街那边陪着周月。   新姨娘尚未进门,父亲就这般疼爱,又将母亲置于何地呢?   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小姐,您最近……”翠柳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犹豫,又悄悄的窥了一眼内室,见里面没有动静才轻声的继续问道,“您最近可曾和公公说起大老爷的事情?”   夏阮摇头,手上的活也慢了下来:“未曾,怎地王管事问起此事了吗?”   翠柳犹豫了一会,才低声回答:“公公前日夜里不知为何突然问起大老爷,当时也怪王三嘴笨说错了话,公公气寝食难安。昨日一早公公出门时又问过我,说大老爷是不是又作践小姐您,我一时就……就没忍住。”   王管事是看着她长大的,而她也将王管事当做了亲人一般。小的时候,偶尔跟母亲去庄子里,王管事还会亲自去山上,摘可以安神的野花回来放在她屋内。或者让林氏做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逗她开心。   如今王管事心里会替她鸣不平,也是夏阮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王管事会知道的如此迅速,反应如此的激烈。   要知道王管事素来谨言慎行,宅子里的事不会多过问一句话,如今这般怕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风言风语。   “这事不怪你,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夏阮想了想,笑了笑道,“晚上我亲自和王管事说这事。”翠柳闻言叹气,却不知再说些什么。   在大宅子里,主母作践姨娘,姨娘作践下人,偶尔死一个两个似乎对她们来都说是好事情,让她们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夏家人口简单,除了那让人眼红的钱财外,便也没什么可争的,按理说不会闹出大事。   只是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些年想要的不止是这些钱财,而是她父亲母亲的性命。可惜父亲依旧糊里糊涂,错把仇人当恩人,来日也不知道会如何。   夏阮前些日子和王管事说起茶叶生意的时候,王管事的眼里多少有些诧异的神色。只是王管事当时未曾问出口,却早已心生怀疑。   昔日的她,哪里会知道银子的贵重。也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要从宅子内走到生意场上。   无论是谁家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宁可打肿脸充胖子。夏阮当年,若不是饿到馊掉的饭菜都觉得美味的话,若不是在宅子里寸步难行的话,她也不会知道钱财的重要。   ※※※   王管事回来时,已是亥时。   夏阮吩咐翠云去热了饭菜,待王管事用完膳食之后,又让翠柳将屋子里的炭火烧旺一些,才缓缓的坐了下来。   王管事捧着茶盏,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夏阮:“小姐今日这般,真的是折煞老奴了。”   “王管事说这话就太见外了,这些年庄子上的事情一直劳烦王管事。”夏阮微微一笑,眼里带了一些歉意,“这次又突然让王管事进城,下次我一定要去庄子上和林妈妈赔个不是。”   “小姐今日这是?”王管事很不理解,“怎的无端端说起这些事情,这本就是老奴该做的。”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颇有些无奈,王管事这些年做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帮了母亲的忙。若不是王管事常年的照应,母亲手里的田地又不知道要给大伯父拿走多少。王管事不喜欢大伯父,多少和这个也是有点关系的。   夏阮离散的心绪慢慢的收了回来,缓了一会才道:“若论亲戚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个照应,和和睦睦。但如今家内的事,想必早已瞒不过王管事,这次若想邀大伯父过来一聚怕是有些难。二则,外头的人看着夏家如今的样子,怕是以为家宅自始至终都是安宁祥和。殊不知,外面看起来越是亲睦,实际上却早已有了间隙。原本家丑不可外扬,今儿将这些事说与王管事听,其实是夏阮早已没有法子了,而且还有事相求。”   王管事先听见夏阮说想见大爷有难处,本以为是她心里有疙瘩,想出言相劝,毕竟家和万事兴。可是他尚未开口打断,却听见夏阮这般解释后,心里才有些明了。   原来这些日子在外面听的话语,七分是假,三分是真。这些年大爷从未收敛过行为,还是想置二爷家里于死地。   他这次怎么就糊涂了。   “小姐,您尽管开口。”王管事握紧了茶盏,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若是老奴能做到的,一定鞠躬尽瘁。”   听到王管事这般说,夏阮心里多少是松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烦恼与算计,一下如同大雪遇见了暖阳一般,融了个干干净净。   夏阮淡淡道:“年后丹阳县那边的茶叶我准备都收下,尤其是南家那边的茶园,你多少留意一些。我瞧着,南家很快会将那边的茶园舍弃贱卖掉。”   “南家?小姐你说的可是,京城哪南家?”王管事瞪大了眼,有些意外,“南家怎会贱卖掉丹阳那边的茶园,那都是银子。”   夏阮此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让她如何解释?   当年丹阳县出了那样‘可怕’的事,多少商人贱卖那边的东西。尤其是京城那位商贾大户南家,更是低价贱卖了丹阳的一切家当,只是为了撇清关系。   可是这后来,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悔恨自己随了大流,亏的是血本无归。   这事也是她和柳昌元无意的交谈里听来的。听柳昌元话里的意思,这事昔日似乎还闹还挺大。只是最后收场,也是更为可笑……   “这事你先别急,我还有一事拜托你,这事其实就是……”夏阮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屋外有了动静。   夏阮眉头一皱,还未起身,就听见翠柳惊讶的嗓音传了进来:“老爷,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外面风雪这般大,冻坏了可怎么办。快进去坐坐,屋里已经烧好了炭火。”   缓了一会,门帘一动,伴着一阵冷风,夏富成穿着半旧的狐腋褂,神色间有些狼狈的进了屋子。   “父亲这么晚了,是来找王管事的吗?”夏阮的面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有些不悦,“那么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刚才的话,也不知父亲听了多少,她从来就是不相信父亲的为人。今日父亲会突然回来,还在屋外偷听,一切绝非偶然。   若不是翠柳发现的早,她就将柳昌元的名字说出来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大意了。   父亲如今的处事,让人防不胜防。   “不用了,不用了,我今日就是回来看看。”夏富成故作镇定,然后瞧了一眼夏阮,“来年开春后我准备和你大伯父一起去做生意,现在正好去找你大伯父商议一番,我,我先去找你大伯父了,你早些歇息。”   夏富成说完这些,脸色却略微有些苍白,匆忙的从屋里奔了出去。   夏阮知道,父亲是在说谎。   母亲曾和她说,父亲这些年喜欢去烟花风月之地。每次回来讨钱却连个谎言都圆不好,不是说话结巴,就是面色略有古怪。   这样的父亲,让母亲又爱又恨。   只是今天的父亲,到底又在隐瞒何事?    035:作践 更新时间2014-4-12 22:44:12 字数:2648  第二日上午,父亲才回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神情里似乎还带着一些厌恶。   夏阮瞧见父亲这般模样,略有所思。   父亲一夜未归,想必是在大伯父家里。   大伯父究竟是说了什么,能让父亲如此地厌恶,也不得不回到家里。   年关将至,夏阮忙着和王管事说来年开春的事情,等空闲下来,才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还未想明白,就听见屋外匆忙的脚步声。   翠柳打起帘子后,一股寒气吹来屋内,冷的夏阮打了一个哆嗦。   “小姐,不好了,徐六带人来了……”翠柳一路匆忙的小跑,如今有些气喘吁吁,“是,大爷,大爷带来的人。”   夏阮听的有些迷茫,大伯父带人来了?到底是带谁来了会让翠柳如此的惊慌。   夏阮赶紧拿起搁在松木桌上的茶盏递给翠柳:“别急,你慢慢说。”   翠柳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里就已经带着哽咽。她最终没有接过夏阮手里的茶盏,而是捂着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大爷他太过分了……夫人这下可怎么办……”   夏阮的眼神不禁一沉:“谁?徐六将谁带来了。”   “可不就是花街上的那个狐媚子吗?大爷居然给那个狐媚子赎身了,还让徐六去接了回来。”翠柳说到这里的时候咬牙切齿,满面不忿,“小姐你赶紧去前厅瞧瞧去,今日一定不让这个狐媚子进宅子里,不然来日这屋子又怎么能安生。大爷这必定是故意的,要知道夫人如今可是有喜之人,那里受的了这刺激。”   怎么会这样?   夏阮咬紧下唇,急忙地披上大红羽纱的斗篷,她脑海闪过梦里毛骨悚然的画面: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大伯父最后让徐六将父亲的回尸体运回,她偷偷看了一眼。平日里俊朗的父亲,早已经形同枯骨。母亲无奈的跳河寻自尽,她最后看到的是母亲浮肿的身体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难道,事情又要发展成以前那般。   就算是重生一世,她也注定改变不了这一切吗?   不行的,不可以……夏阮下意识撰紧了拳头,母亲一定要长命百岁。   “小姐,你慢点走。”翠柳跟在夏阮的身后着急的提醒,她从未看过如此的夏阮,浑身似乎散发着浓烈的戾气,“路太滑,你小心摔着。”   话音刚落,夏阮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却也差点让翠柳撞了个满怀。   翠柳有些担心的打量了一会夏阮,才试着喊道:“小姐?”   夏阮收敛了一下心神,觉得眼角疼的厉害,心口就似针扎一般。她缓了一会,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淡淡道,“无碍,我们走吧。等会,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切记不要多言,一定要忍住。我知道你心疼母亲,我何尝不是?只是,大伯母再不对也轮不到咱们来说她半句是非,尤其是当着大伯父和父亲的面,知道了吗?”   越是这个关键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夏阮知道翠柳是心疼母亲的,当年也曾为了庄子上的事情和大伯母拌嘴,却让大伯母钻了空子,最后数落母亲的不是。最后还是母亲送了大伯母不少时新的料子,这个事情才不了了之。   “小姐,奴婢知道了。”翠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夏阮身上的戾气似乎更重了一些,让她忍不住颤栗。   大厅内很安静,不同于屋外的严寒,屋内并不冷。   母亲坐在父亲的身边,眼角有些发红,微微发怔。   大伯父和大伯母坐在左边的椅子上,两人低头饮茶,猜不透神色。   跪在母亲脚下的少女,约摸十六七,穿着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眉额编着一圈小辫,总归至顶心,结一根鹅卵粗细的总辫,拖在脑后右耳眼内只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小玉塞子,左耳上单带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越显的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   没想到周月居然是如此的娇俏,难怪父亲宁愿在花街陪她过除夕夜,也不愿回家团聚。   只是为什么,夏阮觉得周月似曾相识……   “阮丫头过来了?正好快过来给周姨娘行个礼。”赵氏将茶盏搁在桌上,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夏阮的身边,浅浅一笑,“往后,周姨娘和你也是一家人了,你要将她当做长辈。”   一家人?长辈?   夏阮觉得好笑,大伯母帮着周月抬身份,若是她给周月行礼,那么母亲又该多伤心?若是她不给周月行礼,必定要落个不懂规矩的名声。   只是规矩这个东西是给那些没能耐的人定的,有能耐的人可以将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变成规矩。自从她让王管事去做那些事情,她就注定和规矩这两个字没有缘。   若是规矩对她有利,她会遵守。若是规矩对她百害无一利,这规矩自然就不再是规矩了。   夏阮此时反而不气,只是冷冷地道:“自从入了冬,娘亲的身体就不太好,周大夫瞧过之后说要静养,受不得寒。大伯母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出门千万要谨慎一些,眼看就要到除夕了……”   赵氏瞪大了眼看着夏阮,她自然听的出夏阮话里的意思。   这个该死的贱蹄子居然咒她腹中的孩儿不稳,若不是今日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她早就翻脸给夏阮一巴掌了。   赵氏敛了心神,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哎,阮丫头你也知道父亲是个痴情之人。昨日夜里特意来找大伯母,跟大伯母说他想纳妾。本来大伯母也不该多事的,但是想着来年开春大伯母也不便动身了,所以就特意让你大伯父亲自去将这个事办了。这不,一早就将周姨娘接过来了。”   王管事前脚一走,大伯母后脚就让大伯母将周月接了过来,又能安什么好心?似乎别人的宅子里永远不安宁,大伯母才会觉得心里有些快慰。   夏阮挑眉,大伯母这话说的棉里带针,她却不愿去接这句话,只是不语。   赵氏见夏阮没有丝毫怒意,心里略微有些懊恼,便下意识去握住夏阮的手,想多添上几句。却不想夏阮直接挪开身子,故意无视赵氏,几步到了李氏的身边。俯下身子,亲切的唤了一声:“娘亲?”   李氏的黯淡的眼里渐渐地多了一抹神色,本已微红的眼眶此时噙满了泪水,她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缓了一会,李氏才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阮丫头怎么来了,外面风雪大,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夏阮只觉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这个时候了,母亲居然还在关心她冻不冻。夏阮忍不住抓起母亲的手,想要握在手心里。可是却感受到一阵冰凉的气息,她当下一惊,还未开口说话,却被父亲抢了先。   夏富成声音有些不悦:“夫人,你还要月儿跪多久?她身子弱,受不住这般折腾。”   周月听了这话,两行眼泪静静地滑过脸颊:“老爷……贱妾该对夫人行礼的。”说完之后垂下眼眸,身子抖的厉害,又添上三分可怜,显得格外的娇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夏富成瞧见周月肩头一抽一抽的模样,当即脸色一变,对着李氏就指责起来:“李长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今日你是要让我在这里丢脸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妒妇心里的到底想的是什么。”    036:后悔 更新时间2014-4-13 23:46:29 字数:2437  父亲这次会跟母亲吵架,是有预谋的。   前些日子也亏父亲沉得住气,就跟大伯母一样,得了‘病’似的。   只是大伯母得的是红眼病,而父亲又是得了什么病呢?   “老爷,你就非得现在纳妾吗?年后,我就要去岳家,你……”   “你张口闭口就是岳家,还把自己当李府的小姐吗?往日也不知道是谁哭着说心里有我,想要跟我白首偕老,如今怎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妒妇了。”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越来越难受,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再憋不住了,从眼角慢慢的滑落。   “我说二弟妹,这本是你家务事,做大哥的不应该插嘴。”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富贵此时开了口,他的眼神就如同千年的古井一般,冷的可怕,“你和二弟成亲这么多年,未曾诞下一子。如今二弟不过只是纳妾,你依旧是正房太太,你又何必如此?”   李氏听了微微发怔,一言未发。   夏阮握住李氏的手,她清楚的感受到母亲手上冰凉的气息,还有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的身体,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股气压抑住。   周月再好,也不过是风尘女子,如此品行不端之人,又怎么能带回来?最可笑的就是,母亲如此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尚未确定,大伯父又怎能说出母亲不能诞下一子。   她咬住下唇,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和大伯父争吵。   其实前世夏阮也曾想过,要在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膳食里下毒,让他们陪着她下地狱,从此一了百了。可是这些想法在如今看来,只是能解一时之气,却不能解一世之忧。而且大伯父和大伯母一点也不配让她赔上性命。   因为夏阮知道,这样做的结果,父亲也不会变得好起来,母亲更为因为她的事背负上更大的嗤笑。   “二弟妹,做嫂子的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赵氏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到李氏身边,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浅浅的讥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二弟这些年一直对你的事上心,不然如今也不会让你应允了才让新姨娘过门,人啊,要学会知足。”   夏富成冷哼了一声,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李长月你知足过吗?你别以为我真的要看你的脸色,如今给你脸面你不要,就别怪我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今日我就跟你说明了,我不止要让月儿进门,我还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她娶回来,给她贵妾的身份。”   话音刚落,夏阮感觉到母亲的身子凉的如同冰雪一般。她急忙抬起头看到了母亲红肿的双眼,只是这双好看的眼眸,似乎没有一丝活人的气色,如同一潭死水。   她心一惊,不好。   夏阮还未站起身子,李氏却已经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氏看着丈夫,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打量了许久,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成哥……”   夏富成嗤之以鼻,讽刺地说道:“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赶紧给我拿五百两银子,这亲事我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不能让月儿受了委屈。”   说完夏富成赶紧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周月,眼里带着宠溺的神情,有些担忧的问:“膝盖疼不疼?赶紧坐下,夫君给你瞧瞧。”   周月纤弱的身子,紧紧的贴着夏富成的手臂,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面色带着浓浓的委屈。嗓音哽咽:“不疼,这是贱妾应该做的。成郎,你不必放在心上,姐姐不会不让我进门的,更不会阻止我们相爱的。”   李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周围的人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成哥……我啊……如今是……三哥说的对啊……我会……”   李氏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累的无力再支撑身体,唯一闭眼之前能听到的就是女儿的哭喊之声。   ※※   夜渐渐的深了,大雪不知何时又落了起来,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翠柳将装有羊肉萝卜汤瓷碗递给夏阮的时候,忍不住相劝:“小姐,你多少点东西吧,你……”   看到夏阮的眼神,翠柳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唯有将汤碗搁置在一边的凳子上,转身疾步走出屋子。到了外间才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她不愿意让夏阮看到她这般模样,如今的夏阮已经够累了,她不能让夏阮再心烦。   只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翠柳看了一眼内室,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今日夫人晕阙之后,二爷居然不让她去请大夫。   若不是小姐说了那些话,怕是老爷就打算让夫人这样活生生的病死了吧?   老爷最后虽然答应了小姐给夫人请大夫。但是也让周月住进了西苑,更可气的是还将翠云拨去伺候周月。   赵氏这些年身边婆子就不下五个,丫环更是一个手数不过来。   可是夫人身边,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伺候。   前些年,夫人将她许配给王三,给了她不菲的嫁妆后,便不让她继续在跟前继续伺候。若不是她哭着闹着不愿离去,夫人这些年怕是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丫头都没。   翠柳知道,夫人不愿意买下人回来,是想将这些银子存起来。有的时候,连打水沐浴这些事情,都要夫人亲自来做。   以前的夫人那里吃过这种苦头,别说打水,就连发髻都从未动手梳理过。   自从嫁到了夏家,什么苦没吃过?   这些年来夫人付出的情,就算是一颗石头做的心,也该被捂热了吧?可是如今老爷,却将这些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翠柳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想到了当年夫人出嫁时,夫人的三哥心酸地跟夫人说:五妹,来日你必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翠柳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后悔,只是轻声呢喃:“五小姐,他不值得你这般痴情。”   内室的烛火昏暗,似乎只要一点风,这火就能灭了,让屋子里彻底的暗下来。   夏阮的脸色略微憔悴。   “娘亲?你快醒醒,娘亲……”夏阮握住母亲的手贴在脸颊上,似乎只有母亲手上有着淡淡的热气,才能让她的心里多少平静一些,“你醒醒,不要丢下我,不要……”   夏阮睁大了眼,怕极了自己一闭眼,就看不见母亲,会回到了从前躺在平阳侯那阴冷的宅子里。怕极了自己一闭眼就会看到的那一幕,那是她多少年来的噩梦。那种深入骨髓的疼,尝过一次就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她不要再来一次。   她真的是,怕极了……   ※   推书:   极品农家   简介:一个穿越女没有节操的霸道成功之路!   037:是谁 更新时间2014-4-14 22:55:40 字数:2366  火盆里的炭火不知何时燃尽,屋子里不再有一丝暖意。   夏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女,心里的疑惑也渐渐的解开了。   原来她上一世是见过周月的。   只是,周月居然提前了半年出现。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改变吗?   昔日未到除夕夜,便迎来了父亲殁了消息。如今父亲尚在人世,所以周月的命运也被改变了。   只是周月和性子依旧似从前那般谨慎。   “姐姐已经两日滴水未进,做妹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今日抽空便过来瞧瞧。”周月嫣然一笑,然后眼里带着无辜,“也不知道姐姐和腹中的孩儿如何了,周大夫怎么交代的?”   周月其实早就跟周大夫打听过了,她无非就是想知道李氏肚子里这个孩子,究竟还能不能保的住。奈何那个老头迂腐至极,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半句。   今日一早翠云便来告诉她说夏阮回屋休息了,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想来瞧瞧李氏落魄的样子,却未曾想到会遇见了夏阮。周月瞧了一眼身边的翠云,这个死丫头不是说夏阮回屋子里休息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只是这个夏阮,居然在李氏身边守了两天两夜,也没有要闭目休息样子。   这让周月的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夏阮浅浅一笑,苍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疲态,转瞬即逝:“多谢周姑娘关心,母亲很好,只是最近需要静养。听闻周姑娘是在乡下长大?最后又去了那种不干净……,所以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   周月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没想到夏阮开口就是如此不善,竟然唤她周姑娘。夏阮话里的讽刺的意味明显,她不是傻子,自然听了个明白。   周月将心里的怒气缓缓地压了下去,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阮丫头真会说笑。”   “周姑娘太放肆了,你应该称呼我为三小姐。”夏阮的脸上虽然也挂着笑容,可是眼神却让人觉得冰冷刺骨,“我怎会同周姑娘说笑,而且周姑娘如今还不是父亲的妾室,应当唤我母亲夫人。若是周姑娘不懂规矩,这也无碍。既然是大伯母送你来宅子里,我便让大伯母亲自来教你规矩,周姑娘你看,这样可好?”   周月听的咬牙切齿,但却是敢怒不敢言。那日,李氏晕阙了之后,夏富成本打算不给李氏请大夫,连赵氏和夏富贵也非常的赞成夏富成想法。   可是,偏偏夏阮说了几句话,就让原本铁了心的夏富成改变了主意。   就算那晚她又哭又闹,用尽了浑身解数。夏富成依旧给李氏请了大夫,只是为了安抚她才让她暂时住进西苑。   周月想到这里,撰紧了拳头:“三小姐,你明知老爷已经允下,会将我明媒正娶进门,你还……”   “明媒正娶?”夏阮打断了周月的话,乌黑的眼眸里全是满满的讽刺,“你如今很得意吧?”   周月笑容僵在了脸上,瞪大了眼,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夏阮说的没错,她的心里的却是很得意。   夏阮起身缓缓地靠近周月,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又添了一句:“其实你的心上人不是我父亲,又何必屈身在父亲身边呢?我送你过去学规矩,不正好成全了你的心思了吗?你们可是青梅竹马,他怎会舍得你跟在父亲身边受委屈。这些年,他已经好久未曾尝过你亲自做的糖醋鲤鱼了。”   这话一出,周月的脸上全是惊悚的神色,她紧张的想扶住什么东西,却不想碰翻了桌子上的茶盏。滚烫的热水几乎全部撒在周月的身上,她吃痛惊叫了起来:“哎呀。”   在屋外的翠柳和翠云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赶紧匆忙的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周姨娘,你这是怎么了?”翠云惊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多添几句,便看到了夏阮皱眉的神情,剩下的话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夏阮故作担心:“周姨娘觉得南苑的茶水不合胃口,又何必这般折腾?父亲总是在我耳边念叨,说最近请大夫花了不少银子,周姨娘若是你烫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宅子里如今怕是拿不出银子给你请大夫了。”   一句话让周月觉得自己犹如坠入了深潭一般。   就算如今她的心里再战栗恐慌,也是不敢将刚才的话说出来。   她觉得夏阮太可怕了,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是如何得知的。   眼前的少女尚未及笄,一双眼眸深幽极了,让人觉得脚心都透着冷气。   翠云有些急了,赶紧抽住手巾给周月擦拭身上湿掉的地方,口里还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周姨娘,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周氏月瞧了一眼夏阮,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呆在这个南苑,让她觉得阴森的可怕。   “走,回去……我们回去。”周月再也顾不得继续伪装平日里温顺的模样,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神情惊恐,“走……”   翠云点了点头,灰溜溜的跟着周月走了出门。   南苑不比西苑宽敞,院子里草木稀少,冬日里瞧上去毫无生机。   这些年李氏修葺房屋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西苑,更显得两处院子落差大。   周月收敛了一下心神,瞥了瞥一眼院内,试着让心情平静一下。   “今日是不是三小姐欺负周姨娘了?若是这般的话,周姨娘一定不要饶过她。”翠云的眼里带着憎恨,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一般,“三小姐平日就这个样子,给脸不要脸,周姨娘你一定要跟老爷哭诉,不然来日连翠柳都敢踩到你头上来了。”   听了这话周月觉得有些头疼,只是淡淡的问翠云:“你有心上人吗?”   翠云一时怔住,缓了一会羞涩的低头。   “若是你的心上人将你当做棋子,你又会如何?”周月说完这话后,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该努力的做好这颗棋子呢?”   翠云听不懂周月话里的意思,便有些担心,想要看清周月的脸色的时候,周月又开口说道:“记得告诉老爷,这茶水是三小姐泼在我身上的,知道了吗?”   翠云的脸色瞬间挂满了得意的笑容:“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按照周姨娘的吩咐来做的。”   屋内翠柳瞧见翠云和周月离去的身影然后叹了一口气。   刚想要和夏阮禀报,便听见内室有了动静。   “娘亲你醒了?饿不饿?”夏阮紧紧的握住了李氏的手,眼里多了一丝惊喜。   李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李氏的回答,让夏阮一时傻了眼,她愣了半响才高兴的露出笑容:“有的,有的,我……我去拿,娘亲你等着,很快。”   话音刚落夏阮就匆忙的奔了出去,留下李氏一人。   李氏笑容慢慢敛了起来,眼里没了刚才的神色,额头上渐渐的布满了冷汗,那个噩梦真的太可怕、也太真实了。   ※   介绍一本朋友写的关于狐狸男主的故事,个人觉得不错。   我的狐族男友    038:妥协 更新时间2014-4-15 23:26:22 字数:2407  李氏这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大夫有点惊讶李氏不再思虑过度,颇感欣慰。   临走时周大夫对夏阮嘱咐道:“这来日切勿再让夫人忧心,这保胎药一定要按时服用,记住了吗?”   夏阮点了点头,让翠柳送了周大夫出门。   这段日子,父亲依旧未曾来探望母亲,唯一来南苑还是来质问她,为何要泼茶水到周姨娘身上。不是她做的,她当然不会承认。   只是父亲从那日起,和她再开口说话,便是句句都离不了银子二字。   夏阮叹了一口气,她真的该去劝劝母亲了,若是这样下去,母亲的身子会再也扛不住了。   她敛了心神进了内室,瞧见母亲半倚在软榻上,手里正握着福橘,若有所思。   “娘亲,这东西性凉,你少吃点。”夏阮走到母亲身边,然后将福橘拿了过来,想捂暖一点再剥开给母亲吃,“晚点我让翠柳给你炖汤喝,补补身子。”   “我就是想,如今这样也好……”李氏无奈的一笑,然后又将福橘拿了回来,继续道,“你看,我现在肚子饿了。想吃橘子就吃橘子,我想吃羊肉就吃羊肉。现今我才知道,橘子味道甜,羊肉入口滑,都是好吃的东西。”   夏阮听到这里却有点心酸。   母亲从前总是舍不得对自己太好。   昔日,她和母亲去庙会上游玩。母亲口渴难忍也不愿买几文钱的果子,却愿给她买十两银子的簪子,还给父亲买了一双皮靴。如今却觉得最普通的福橘是非常好吃的东西,这些年母亲一直都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阮开口道:“娘亲,这话女儿不该说,只是……娘亲,为了肚子里的弟妹,你……不如……。”   “不如求你父亲和离吗?”李氏淡淡的接上了夏阮的话。   话音刚落夏阮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张开口欲说点什么,可神色一顿,又满脸沮丧。   李氏只是鼻尖有些酸意,便又添上一句:“娘亲知道你心疼,只是,娘亲不甘心啊。”   夏阮不知为何,眼神有些迷茫。   她以为这些日子母亲早已想明白了,可是如今这个情形上看来,母亲的心里依旧是有父亲的。她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情,因为她当年也是如此的爱着唐景轩。   可是爱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折磨。   夏阮的语气谨慎:“谁都会有不甘心的时候……娘亲,若是不甘心就能让父亲回心转意的话,女儿不会多言半句。只是,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你要为来日……”   说完这些,夏阮只觉眼前视线有些模糊。   不甘心又如何,不甘心依旧换不会那人的真心,这不甘心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如今她是铁了心希望母亲能和父亲分开,就算不能分开起码也要对父亲死心。   李氏笑了笑,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夏阮才开口:“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看,这衣裳坏了,补补也还能穿出去见人,毕竟丢弃掉也可惜。开春你就及笄了,到时候若是我和你父亲有点什么,你可怎么抬头做人?”   “我不在乎这些,娘亲,我不希望你过的不好。”夏阮今日也知道她话里多少有些冲动,可是只要她一闭眼,那些可怕的事情总是会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在这样下去,娘亲,我会害怕……会害怕呀……”   夏阮第一次知道,就算重活一世,她能改变的东西,依旧是少的可怜。   尤其是想改变,母亲对父亲的心。   李氏抓起夏阮的手放在膝上,手上的力道很轻:“千万不要哭,这快及笄的人了,还哭,羞不羞?若是哭肿了眼睛,让你大伯父和周姨娘瞧见,又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这些年,娘的心里比你更害怕,只是害怕也没有用,该来的照样会来。”   这话一入耳,本来双眼有些迷蒙夏阮,眼前一下就亮了起来。   父亲这些年一直都将大伯父当做唯一的亲人,大伯父说今儿是阴天,父亲就不敢说今日会落雨。早些年三叔还在的时候,父亲和三叔大吵过,起因就是因为三叔说不愿将手里的银子借给大伯父做生意。   三叔家里出事之后,大伯父装作大度,亲自出面收留夏雯,其实却不是因为兄弟情义,而是为了三叔家里的钱财。可是最后,吞了三叔钱财的大伯父,却希望母亲来抚养夏雯,他们还不会给母亲一个铜板。   这样的冷血之人,父亲竟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李氏压抑住心里的悲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你三舅从前跟我说,来日我会后悔当初选择和你父亲在一起。可是这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如今,娘亲只愿你有门好亲事,在婆家不会遭罪。毕竟,你过的好,以后也可以照拂一下弟妹。”   李氏将夏阮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似乎在安慰她一般。   夏阮感受到时掌心传来一阵暖意,她突然觉得自己感受到母亲的肚子动了一下,然后睁大了眼睛瞧着母亲,有些痴傻:“娘亲……在动,在动。”   “这还未足四个月,怎就有了动静?你呀……”李氏忍不住帮夏阮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你要做生意,便放心去做。娘明日会写信给你三舅,让他帮着你也是好的。”   三舅?   前世母亲从不愿意和娘家的人有联系,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三舅的存在。   母亲当初走投无路时,也不愿和娘家低头,最后落得了个凄惨的结果。可是如今为了她,却愿意跟娘家低头,母亲这是多绝望,才会做这样的抉择。   夏阮摇头,将手掌从母亲的小腹上挪开:“娘亲你看前些日子我做棉花生意都赚了不少,而今还有王管事帮我,更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这些事就让女儿亲自来处理就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养好身子,女儿还盼着见到强壮的弟妹呢。”   “好好好,娘亲知道了。只是来日,你不要再和周姨娘争吵,免得你大伯母又诬陷你忤逆长上。”李氏说道这里,眼神无比坚定,“若是瞧她不顺眼,便同娘说,娘有办法。”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苦涩。   娘亲这是愿意让周月进门了吗?   母亲如今看似想明白了,心里却依旧是有父亲的。   毕竟是在一起十六年了,想要将那个人从心里割舍掉,对母亲而言,太难了。   只是这周月,却不似母亲想的那般简单,她简直……   ※   推书:嫡欢   简介:这是一个因误会成仇,最后破镜重圆的欢乐故事。    039:添堵 更新时间2014-4-16 23:17:32 字数:2384  除夕一过,李氏便忙碌了起来。   她这次是铁了心要带夏阮去岳家,为这个还和丈夫大吵了几次。   夏富成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以前从不敢大声说话的妻子,如今却敢和他顶嘴。   不过,最近妻子在银子方面上却比以前大方不少,他也就懒得再去计较这些。   夏富成和李氏表面看起来越是没事,周月的心里越是不安。   李氏这些日子给夏阮又是做新衣,又是买首饰,件件精致,晃的她头晕眼花。   “周姨娘,老爷说等会过来陪你用膳,奴婢帮你……”翠云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只是话还未说话,就看到周月脸色一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周月缓了一会,不悦地道:“用膳,用膳,就算每日人在我这里又如何。你没瞧见南苑,又是料子又是金银珠宝,咱们这里有什么?”   翠云一脸愁容的瞧了瞧屋外的已经打花骨朵梅树,让人不经意间总能闻到一股淡淡梅香。   回过神来,翠云忍不住开口道:“这西苑从前可没有这株梅树,因为周姨娘你喜欢,老爷特意让人从安灵寺求了一株回来,还花了不少银子呢。”   翠玉不禁在心里嘀咕,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为何,周姨娘从大爷家里归来之后,便有些闷闷不乐。当夜,二老爷瞧见周姨娘的模样,有些担心,便忍不住开口询问。最后周姨娘被问的有些厌烦了,才说了一句,大爷家里的梅树花开的好。   第二日一早,老爷就让王三亲自去安灵寺求了这一株梅树,只因东阳县梅花开的最好的地方是安灵寺。   安灵寺的方丈智远大师是一个不喜钱财之人,若不是看在李氏这些年一直给安灵寺香油钱的份上,那里会才收几两银子就将梅树匆忙地送了过来。   只是智远大师以为梅树是给李氏观赏的,却不想是给周姨娘。   这些年老爷可从未对李氏如此上心过。   周月冷哼了一声:“又能费多少工夫,又能花多少银子,不就移一株梅树吗?前些日子三小姐屋里摆了一对玉麒麟,能买多少株梅树?”   “周姨娘你可小声点,你这话在奴婢跟前说就好了,千万别在老爷跟前念叨。”翠云一听这话,脸色发白,轻声地劝道,“要知道如今夫人手里的庄子都是她的嫁妆,老爷那些早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翠云赶紧闭了嘴,她怎么就将这个事情说出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周月更是生气,两弯好看的柳烟眉,如今却蹙成一团。   她也是跟了夏富贵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   李氏一直没被夏富贵休掉,是因为李氏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带着的嫁妆颇为丰厚。这些年,夏富贵手里的庄子能卖的几乎都卖掉了,就算没有卖掉的,也早让大爷夺了去。   外面那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富贵依旧是从前夏家的二老爷。可是实际上,夏富贵早已是身无分文,要银子不是跟李氏开口,就是问大爷借。   周月想到这些就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额眉心,“难不成要我学南苑那位,三从四德,装作贤惠过头的模样?怕是来日翠柳都敢踩我头上来了。你不是没瞧见,翠柳昨日跟我说话那个样,恨不得吃了我的肉。”   翠云苦着脸,“可昨日你那样说,奴婢觉得实在是……”   “难道我说错了?我瞧着她那肚子,我就知道这胎肯定又是个丫头。”周月冷笑了一声,言语里带了一些讽刺,“酸儿辣女未必是真,她如今无非就是做个样子给老爷看,让老爷心疼她。到时候若是生下个丫头,有她好受的。”   翠柳在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昨日一早锦玉阁那边便派人送来最时新的料子,说这几匹料子是特意从京城的金玉裳高价买来的。周月当时一听心里就不大乐意了,粗略的装扮了一番就去了南苑。   可好巧不巧就让周月看见了夏阮手里捧着的一对稀罕的玉麒麟,火气顿时重了三分。   也是因为这样,周月才会不经过脑子说出,李氏肚子里的孩子,必定是个女儿。   当时在一旁的夏富贵听了这话也有些恼怒,就忍不住苛责了周月。   连平日里规规矩矩的翠柳送周月出院门的时候,还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翠云知道,这些都是周姨娘自己不谨慎。   老爷这些日子虽**周姨娘,却更希望李氏的肚子里是个儿子,来日便有人可以继承家业。可周姨娘为何就想不明白,非要挑这句话来说,这不是让老爷心里添堵吗?   翠云的脸上不免露出黯然的神色:“今日老爷主动来和周姨娘用膳,周姨娘可千万别再说错了话。等过几日,夫人去了咸阳,这宅子里可不就是你说了算吗?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爷也是会摘给你的。如今若是为这点小事和老爷闹脾气,可不正如了夫人的愿?”   如此一说,周月脸色的神情才稍微缓和一些,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哎,我何尝不知道这些。若不是为了那些地契,我何苦在这里被一个丫头欺负……晚膳过后你去告诉徐六,这事我知道怎么做,只是如今急不得。让他带话给大爷,说是赶紧想法子让李长月离开东阳,不然这事我估计还得拖一拖。”   听了这话,翠云忍不住谨慎的看了一眼屋外,生怕隔墙有耳。   瞧着翠云当心的模样,周月气的笑了出来,便又添上一句,“你这个丫头,怪聪明的,只是可惜了如今在二爷家里当个粗使丫头。来日等事情办妥了,我定会亲自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不过,你倒是是说说,这李长月到底是什么来历,咸阳那个地方还有亲戚,莫不是骗二爷的吧?她这次带走的那些,件件都是值钱的东西呢。”   翠云摇了摇头,她来宅子里也不过几个月,翠柳又是嘴严之人,这个事情她完全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李氏和娘家这些年没多少来往,如今想想却也挺蹊跷的。   她很老实的回答:“奴婢不知,不过夫人如今这个样,这亲戚又能好到那里去?再说,咸阳那个地方,乞丐遍地都是,有个亲戚住那边,也不奇怪。”   翠云这么一说,周月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有人欢喜有人愁。   夏阮瞧着身上的首饰,又瞧了一眼桌上搁着的新衣裳,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岳家到底是何来历?需要穿的如此隆重。   母亲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   继续推文:   盛世仙华   不错的修仙文,简介:修仙途中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强者为尊。    040:故人 更新时间2014-4-17 23:21:55 字数:2447  夏阮随着母亲去咸阳拜访表姨,却并没有多高兴。   母亲一向溺爱着她,吃的穿的样样都是拔尖的,若是到了咸阳……   到了岳家,不比在家里随意,说话做事都要步步小心,免得被未曾谋面的表姨看轻。   听母亲说,岳家是簪缨之家。如夏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在岳家眼里,不过只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母亲低了头才求来的亲事,夏阮不好拒绝,但又不禁心生疑惑……   咸阳岳家,会不会是京城的岳家?   岳家占地广大,院子里风景秀丽,那门栏窗隔,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宛如人间仙境。   夏阮自下了马车之后,便有些惊讶,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母亲,这些年母亲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若表姨都能嫁的如此之好,母亲当年又何必选择父亲?就算是闭着眼睛选,也能找到比父亲好上百倍的人选。   “李夫人你且歇歇,老奴这就向夫人通禀去。”老妪脸上看似热情,言语里却依旧带了几分轻蔑。李氏苦涩一笑,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陈妈妈了。”   坐在在后耳房里,夏阮瞧了一眼窗外,只见几枝桃花已经绽放,院子里一片春景。   略歇了一刻钟,陈妈妈缓缓地带了几个小丫环走了上来,进门后无奈的一笑:“李夫人可真不巧,夫人如今在用膳,你怕是要……再等等了……”   说完,眼里还带着嘲笑。   李氏素来脾性好,就算瞧见了陈妈妈眼里的神情,也不动气:“无碍,我再等等。等会,还等麻烦陈妈妈再次通传一声。”   李氏给翠柳递了一个眼色,翠柳赶紧从荷包里,拿出几锭银子交给陈妈妈。   陈妈妈只是浅笑,却不将银子接过来:“李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老奴那里能收下这些银子。”   李氏站起身,从翠柳手上将银子接了过来,然后放在了陈妈妈手里,笑的诚恳:“这些年表姐身边我也就认识陈妈妈了,小时候也多亏陈妈妈照应,如今这也是我该孝敬你的。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还是当年的素兰……”   这话一出陈妈妈的笑就僵在了脸上,然后也不再推辞将银子接过来:“老奴再去通传一声,李夫人你再喝口热茶。”   夏阮如今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素兰是母亲的小名。   从陈妈妈的表现上看的出来,母亲当年的地位不会比表姨低,她越想越糊涂,为何母亲不和她说明这些?   这次不到片刻,便听见屋外咯当咯当的响声。   只见门外出现了一位粉光脂艳的妇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在她身后跟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美服华冠。   “可是素兰表妹?”妇人匆匆的迎了上来,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但站在李氏身边的夏阮却看了个彻底,“我可是……一直记挂着你……”   李氏笑了笑,由着妇人握紧她的双手,只是对着夏阮说:“快给表姨行礼。”说完又对着妇人说道,“这是我女儿,夏阮。”   夏阮乖巧的听了母亲的话,对着妇人行了个福礼:“见过表姨。”   不经意间流露出昔日的矜贵之气,让她看起来既端庄又夺目。   卫氏瞧了一眼面前行礼的少女,只见她有着细挑身材,比秋水清澈是双眸,那不点而朱的红唇,越显的面如满月犹白。   卫氏略微有些吃惊,按理说这个小丫头是在小县里长大,还是不入流的小商贾家里。可这一举一动竟让人寻不出纰漏,就算和咸阳这些世家女子相比较,也是出类拔萃的。   她曾担心这门亲事不如安哥儿的意,今日便带着安哥儿过来瞧瞧,若是安哥儿有一丝不乐意,这亲事就作罢。可如今,卫氏窥了一眼身边的岳成安,只见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神情间略有些紧张。   卫氏笑了笑,对着夏阮道:“这是你表哥。”语毕,又对着身边有些羞涩的少年道,“快来见见表姨和表妹。”   岳成安会意,未语先飞红了脸,然后对着李氏作揖:“见过表姨,见过表妹。”   相比之下,岳成安的动作便有些僵硬。   卫氏瞧见儿子这摸样,便有些不满意了,但细心一想,却也不曾出言训斥。   “这些年你不大来咸阳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说你弃厌我们了,不肯常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卫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都不知道,三表哥时常和老爷提起你,只是他……哎……”   听了卫氏的话,李氏的脸上也露出了愁容:“三哥这些年可好?前些年入京之后,可有不习惯的地方?这些年,终究是我的不是,表姐我当年也是没有办法。”   李氏说到这里,觉得眼里有些酸涩,她当年的任性的选择,导致和一奶同胞的哥哥有了疏离。这些年,她心里一直觉得有愧。可是如今哥哥在仕途上一直是顺风顺水,她便不愿给哥哥添麻烦,毕竟当初那些决绝的话,也是由她口中说出。   卫氏瞧见李氏的神情,态度就稍微亲热了一些:“说起来,你可千万别怪表姐多事。前些日子你说要来,我便让老爷邀了三表哥过来。素兰,这些年的心结,也要该解开了,三表哥这些年,心里一直都是惦记着你的。”   话音刚落,李氏便激动的回答:“表姐,这怎么……这不行。我的事,可不能让三哥知道,他,他……”   “他是你嫡亲的哥哥,你又在害怕什么?”卫氏脸色一变,言语里带了一些训斥的意味,“难道你准备瞒着阮丫头一辈子吗?来日,安哥儿和阮丫头成亲,你也不打算请三表哥过来吃酒吗?”这话一出夏阮赶紧低下了头,却愁眉不展。   果然,这亲事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岳家这样的家世,岳成安又是嫡长子,怎会看上她这样出生的女子。   原来,这一切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她素未谋面的三舅带来影响。   夏阮心神刚定,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   “表弟你在那里呀?我跟你说我今日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话音刚落,夏阮抬起头看见屋外的少年,往日的噩梦又重现在她的脑海里。   怎么会?唐景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继续推文:   园香   简介:夫君厌她,婆家恨她,邻里欺她。她却不知,她要面对的是不一样的人生!    041:人心 更新时间2014-4-18 23:30:29 字数:2288  少年穿着一身华服笑吟吟的站在屋外,玉树临风。   夏阮有些愣住。   夏阮在很久以前,便知道唐景轩生的好。   昔日在酒楼,她对他一见倾心。   明知道唐景轩娶她是为了银子,却依旧心存侥幸的嫁入侯府。   她那时的想法极为幼稚,觉得真心对一个人好便能换来那人的真心,可谁知却换来了狼心狗肺。   她以为此生不入京城,便不会和这个人再有交集。   但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年少的唐景轩。   卫氏瞧了瞧屋外的少年,心里一惊,浅浅一笑:“景轩今日怎么来了?也不派人先说一声,好让府里准备准备。”   “外祖母受了风寒,娘亲担心便回咸阳了,这不我就一起来看看外祖母。”唐景轩缓缓地进了屋子,然后眼神落在了夏阮的身上,“咦?这位是?”   卫氏收了脸上的笑,只是淡淡地道:“这是一远房亲戚,算是成安的表妹。”   唐景轩一听,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只是点了点头,便挪开了目光:“姨母,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带表弟去书房了。”说道这里又添上一句,“我可是特意来找表弟的。”   话音刚落卫氏的脸上就出现几分担忧:“可是今日家中有客,怕是……”   “怕是什么?姨母这是不让表弟跟我一起吗?”唐景轩微微蹙眉,嗓音有些不悦,“再说,上次表弟落水是他自己不小心,又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当着外祖母的面和表弟赔礼道歉了,若是姨母觉得不妥,那我跟外祖母说去。”   说完这话,唐景轩冷哼了声,转身便要走。   卫氏下意识的喊了出来:“等等。”   唐景轩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夏阮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却有几分无奈。   往昔,他为了从她这里拿银子,也是这般欲擒故纵,让她措手不及。得逞之后,也是会露出这般笑容。   只是她当年觉得这笑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笑颜,而如今却是最丑陋的神情。   岳成安尴尬的看了一眼夏阮,然后挪了身子想要躲在卫氏的身后,可这时卫氏却开口说了一句:“成安,跟着你表哥去书房吧,不要怠慢了表哥。娘亲一会给你们送茶点过来……”   岳成安听了这话一脸恐慌,但又不敢出言反驳,只是缓了一会,脸色有些苍白的点了点头:“娘亲,我知道了。”   唐景轩笑意加深,忍不住窥了一眼夏阮,带着岳成安离开了耳房。   屋子里恢复了静逸,卫氏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表妹你一路劳累,先去好好的歇歇,我晚些再来找你。”   陈妈妈不愧是跟在卫氏身边的老妈子,立马就对着李氏说道:“李夫人,请跟老奴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卫氏不愿意多说,李氏便也不会多问。   夏阮跟在陈妈妈的身后,沿着抄手游廊前行。走了不到片刻,只见眼前的院中甬路相衔,绿窗油壁,三间抱厦上悬了‘梨苑’匾额,整个院子看起来清雅别致。   夏阮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陈妈妈,只见陈妈妈完全没了刚才嚣张的神情。以她当年对唐景轩的了解,今日的事情也猜了个大概。   那个人,总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又何况是表弟呢?只是没想到,唐景轩竟然敢害让岳成安落水……   从小心肠便是如此歹毒。   唐景轩当年贵为侯爷,却因为皇上私下多赞了一句他的三弟,他便能想尽办法将三弟的那位出身不高的心上人,娶来做妾。   按理说,他身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他的三弟不过只是略懂医术,又不入仕途。这样的人,对他来说犹如泥土。   三弟当年跪在她的面前跟她说:“求求你了,大嫂我求求你了,不要让大哥娶容儿做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会和他争的……”   只是三弟也是所托非人,她那个样子的人在唐景轩身边说的话,又如何能管用?   人心,是个难以揣测的东西。   夏阮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她这一世不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的联系,待陈妈妈一走,她神色微黯,急忙地抓住母亲的手,有些慌张:“娘亲,我们回去……回去吧。”   李氏瞧了一眼夏阮,忍不住安慰:“这是岳家的家务事,娘亲不会去掺合的,这事娘亲有分寸。就算你再不喜欢这里,也再等些日子吧,见见你三舅也是好的。”   夏阮看着母亲蹙眉的模样,又打消了想要解释的念头。   这次来岳家母亲已是万不得已,从表姨的言语里可以猜出,她那位素未谋面的三舅,在朝廷里是一定的影响力的。不然,也不会总是提起这位三舅。   她想了想,如今圣上的身体渐渐垂暮,太子人选又没有定下来,诸位皇子早已各自心里有了小心思。   四皇子这些年一直蛰伏,能让大臣们选择的无非就是大皇子和六皇子。大皇子性情张扬,母妃却是圣眷正隆的贵妃。六皇子虽然稳练,可惜母妃却是一个小小的贵人。   当年唐景轩会选择六皇子,是因为三弟支持了大皇子。   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位不起眼的四皇子,最后会一鸣惊人。   逼宫后又篡权,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做的滴水不漏。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萧韶成。   那个如美玉一般的男子,早已进了而立之年竟一直未娶。   他当年对她说,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她只是笑了笑,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可最后她依旧是拿了这事去求萧韶成,让她放过唐家满门。   四皇子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要让他放过六皇子的余党,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是她别无他法,因为她当时想的是,唐景轩死了她活着也就没意思了。   可是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夏雯和唐景轩同时的背叛,让她尝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   只是夏阮如今多少有些无奈,她想要避开的东西,却依旧是躲不开,若是这样,不如早日接受如今的这些事情。   为了母亲,也是为了她自己。   ※   推书:   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简介:当魔法文明的唯一的神级炼金师穿越到科技文明,与科技文明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042:鼓中 更新时间2014-4-19 23:00:07 字数:2506  接下来几天,岳府看起来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却处处暗涌。   岳家二姑奶奶带着世子回门,卫氏作为长嫂,忙得是脚不沾地。   相比之下,住在梨苑的夏阮,就显得安闲自在。   梨苑之所以叫梨苑,是因为这个院子里种了不少的梨树。   如今这些梨树上的花已打了花骨朵,再过些日子,便能轻寒里绽放出属于它的高洁。   “夫人,您喝口茶,别累着。”翠柳有些担心李氏,赶紧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李氏这些日子,身子似乎越来越笨重,偶尔也会贪睡,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夏阮开口劝过要找大夫来瞧瞧,却被李氏婉拒了。   如今人在屋檐下,能少给岳家找麻烦,就尽量少找些麻烦。   夏阮听了翠柳的话,将手里的《女范捷录》放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娘亲可是乏了?去小歇一会吧,可别累坏了身子。”   李氏从翠柳的手里接过茶盏,眼底闪过一丝疲惫,然后摇头道:“无碍的,只是昨夜没歇好,你也是太小心了。”说完之后,饮了一口茶,又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翠柳服侍李氏也不是一年两年,又哪里会被李氏这样请飘飘的一句话骗到。   “夫人您向来作息规矩,又怎么会没歇好?想必是身子不舒服了吧,你可别不告诉奴婢。”翠柳有些担忧,眼底里满满的疑惑,“如今不比往日,你要为肚子里的少爷想想。”   夏阮瞧了一眼翠柳,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欣赏。   就是因为翠柳向来谨慎,所以翠柳陪在母亲的身边,她多少可以安心些。   李氏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似乎在思量翠柳话里的意思。   翠柳缓了一会,继续劝道:“夫人,再过几日你就要见到三爷了,你如今这样,若是被三爷瞧见,他得……多难受啊。”   翠柳口中的三爷,正是李氏的三哥,夏阮的三舅。   昨日夜里卫氏让陈妈妈来通传,说是三爷已经起程,约摸两日内便能到咸阳。夏阮当时瞧见母亲一脸苍白,紧紧的咬住下唇一语不发,身子微微颤抖。她知道母亲是不愿意见三舅的,他们当年发生了何事,夏阮从来不知,但是从母亲的神情上看得出来,一定不是小事。   可如今已经是逼不得已了,母亲不得不低头求人。而这个逼不得已,完全都是因为她。   李氏想了想,瞧了一眼翠柳,颇有些无奈:“那我去小睡一会。若是阮丫头闷了,你便带着她在园子里走走,这后院景色不错。”   翠柳点了点头,便服侍李氏歇下,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阮看见翠柳的模样,心里也有了数。   她让翠柳继续在院子里伺候母亲,她去找陈妈妈请大夫,母亲身子一直虚弱,若是出了什么事,来日后悔就晚了。   翠柳本有些担心,但见夏阮执意要如此,便也不再出言相劝,只是嘱咐夏阮要早去早回。   出了梨苑,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前行,便瞧见了一条鹅暖石铺成的小径。   小径似乎有些偏僻,周围一个人影也瞧不见。她有些好奇的走上去,然后左拐之后,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花一木,皆让人觉得雅致。   这景色她却有些熟悉,从前在平阳侯后院也有这样让人觉得安逸的小地方。她心情抑郁的时候,便会去走走,似乎这样可以让她忘记心里那些繁琐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阮不禁失笑,刚想抬步离开,便听到了女子的凄凉的话语声。   “我又能如何?如今岳清惠这个小娼妇又回来耀武扬威了,我担心杏儿和文儿会出事……”女子带着哭腔,似乎压抑的厉害,嗓子沙哑,“如今只盼大嫂能为我做主,不然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夏阮有些心惊,因为岳清惠不是旁人,正是唐景轩的生母,她昔日的婆婆。   她一直都知道婆婆这个人性情古怪,唐景轩的性子一半就来自婆婆,只是没想到……婆婆在娘家也是如此的嚣张。   这时夏阮听到了卫氏的声音,带着一些愤恨语气道:“四弟妹,我又何尝不是?你也知道上次成安落水,都是那小贱蹄子唆使景轩做的。可是,这事我还不敢多言半句,婆婆会不高兴。自从景轩来了府里,成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说,这小贱蹄子没事回门做什么。在侯府里受气,也不能拿咱们出气呀。”   原来,岳成安落水真的不是意外。   岳成安空有一副皮囊,骨子里却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这样的人会被唐景轩拿捏,夏阮一点也不意外。   这门亲事她早已准备和母亲说就此作罢。倒不是她怕极了唐景轩,而是岳成安这样的人,太过于懦弱无能。一个女人想要在婆家站稳脚跟,就需要一个能硬气说话的丈夫。   岳成安,并不是这样的人。   女子低泣了一阵,才缓缓地道:“这次成安的亲事,我瞧着怕是让那小娼妇知道了,不然上次婆婆重病,也不见她这般殷勤。而今,我怕景轩会……”   “他敢……”卫氏生气的冷哼了一声,粗了嗓子,“真当我们怕了他们唐家?明天等三表哥入府,你便让成文陪着成安去接人。我好不容易骗我那个表妹过来,这才让老爷和三表哥说上了话。你都不知道三表哥那个性子,孤傲的很。只要夏阮和成安这亲事成了,咱们以后银子也有了,地位也有了,看谁敢拿捏我们。”   夏阮听了这话,手心里生出一些冷汗,原来翠云当日跟她说的‘一万两白银’的事情是真的。   她当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是因为翠云和翠玉一般,两人表面上看起来是被王三买进府的小丫头,可是实际上是大伯父安插过来的人。所以她们的话,夏阮向来都是半信半疑。   可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大嫂你放心吧,李家那位三爷如今颇得圣眷,只要成安和夏阮这亲事一成,他不帮咱们都不行。”到到这里,女子忍不住破涕而笑,“来日,成文和杏儿就多依仗大嫂您了……”   话音行落,夏阮便听见里面有了动静,赶紧急匆匆的离开。   只是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今日才明白,她知道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如今,夏阮也似乎有点明白,当年母亲为什么不将这门亲事说给她听。   而且,唐景轩的母亲,往昔必是知道她是李长月的女儿,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这估计也就是为什么,婆婆愿意让夏雯这样的女子帮唐景轩诞下一子,也不愿让她生下一男半女。   原来是如此,原来她一直都被瞒在鼓里……从前是,如今也是。   ※※※※   笑傲云端   简介:对于众多美男,她是无力感倍升、、打不了骂不过.....    043:三舅 更新时间2014-4-20 23:06:05 字数:2465  疼,浑身都疼。   那种疼入骨髓的滋味,让李长月浑身发抖。   实在是太疼了,她想叫出来,可就像有什么东西,拼命的堵住了她的喉咙一样,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五妹,你这是疯了呀?他是谁,一个商贾出生的人,哪里配的上你。”   “哼,我李知涯这辈子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给我滚!”   “哟,五小姐在庄子上呆了几年都会勾搭野男人了,还有脸回来说……当真是,有其母必须有女啊。”   “李长月你知足过吗?你别以为我真的要看你的脸色,如今给你脸面你不要,就别怪我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今日我就跟你说明了,我不止要让月儿进门,我还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她娶回来,给她贵妾的身份。”   不是的,李长月想要解释,可是无论她怎么想抓住眼前的幻影,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徒劳。   太难受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身体缩成一团,似乎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伤痛。   爹爹的不谅解、三哥的训斥、丈夫的背叛……这一切都让李长月觉得绝望。   母亲?母亲在哪里呢?   李长月觉得想不下去了,她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去找她的娘亲,现在能明白她的人,只有她的娘亲了。   是不是要死了,才能是真的可以解脱?所以当年,娘亲才会做这样的选择。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她不用再这样累了——   “娘亲?娘亲……你醒醒,不要丢下我,不要……”   李长月觉得眼前隐约有了一丝光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嗓音。   这,是她的女儿夏阮的声音。   女儿?   对,她还不能死,她的女儿尚未成家,她若是死了,女儿来日要怎么办?李长月挣扎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挣脱这噩梦的缠绕。不能死,不能死……这是李长月心里唯一念头。   “翠柳,这是怎么回事?”夏阮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陈妈妈答应她要去请大夫,可眼看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也不见半个丫头过来,“娘亲,身上怎么会这么烫?”   翠柳此时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她一边将铜盆里的帕子沾了水,拧干了一些递给夏阮,一边有些担忧道:“这些日子夫人身子一直抱恙,却叮嘱奴婢不要告诉小姐,怕耽误了来咸阳的日子。”自从夫人当年生下小姐之后,月子里就落了病根,一直都没有养好。   夏阮微微蹙眉,难怪在马车上她觉得母亲脸色苍白的时候,母亲只是解释她有些累,并没有说身子不适。她当时大意的觉得,母亲是长途劳累所致,却没有想到是这样。   她这个女儿,怎么会如此的不称职?   想到这里夏阮站起了身子,想了想才轻声道:“你在这里瞧着,我出府去请大夫……”   “小姐,不行的,不行的。”翠柳赶紧拦住夏阮,生怕夏阮下一步就会跨出院子,“陈妈妈说了不让我们多走动,若是你出府的话,一定会惹麻烦的,咱们毕竟是客。”   不提陈妈妈还好,一提陈妈妈夏阮就来气。   她明明听见陈妈妈答应了要请大夫,可如今过去了七、八个时辰也不见人过来。此时的夏阮也明白了,陈妈妈不过就是随口答应,却不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如今母亲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若是没有大夫来瞧瞧,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放心。   夏阮一直都没想明白,今日她明明从表姨的话里听出,岳家是巴不得这件促成这门亲事。可为什么依旧要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张口就要如此多的银子。   她的三舅在朝廷上应该是显赫之人,那为何母亲却一直低头?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越想越糊涂。   “翠柳,我问你一件事,你跟我讲讲可好?”夏阮瞧了一眼翠柳,又瞧了一眼此时浑身冒着冷汗的母亲,“我的外祖父,到底是谁?”   翠柳没想到夏阮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怔住,未曾留意到手里握住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她脸色有些惨白,低头不敢言语。   夏阮走上前握住了翠柳的手,轻声道:“翠柳你跟在我母亲身边多久了?”   “二十二年了。”翠柳毫不考虑地回答,“我入府便跟在夫人身边,已过了二十二年了。”   翠柳这话没有一丝虚假,因为昔日她也是这般说道,“我在夫人身边已经二十余年,如今夫人不在了,可是小姐,您在翠柳的心里,永远都是小姐。您若是在夏家呆不下去了,不嫌弃奴婢的话,就跟奴婢去庄子上吧?虽然吃穿不如这里,但是奴婢一定会将最好的都给您的。”   当时的夏阮其实很想跟翠柳走,但是夏阮也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大伯母待她不好,恨不得她早点死掉,又怎么会给她好日子过。翠柳在庄子上跟着王三过的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去就是要彻底的拖累翠柳了。   所以,她后来婉拒了翠柳,打算从此不再见翠柳。   狼狈的样子,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因为真的关心她的人,会为这个伤心。而那些讨厌她的人,却会觉得浑身痛快。   夏阮觉得心里有些苦涩,却依旧淡淡地道:“这些年,我一直将你当做姐姐看。你一直都知道的,大堂姐和二堂姐的心里,是恨不得我如同灰尘一般,所以我和她们……娘亲会带我来岳家,其实我也猜到了一些,我那个表姨,绝对不是一个会大发慈悲的人。所以翠柳,我需要知道这些……”   她需要知道,外祖父到底是谁,三舅在朝廷上的官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母亲当年和李家又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为什么一直都不曾提起昔日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谜团,需要人来为她解答了。   “小姐,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夫人比你更苦。这些事情,奴婢不能说的。”翠柳手颤抖的厉害,缓了一会才挣脱开,然后退后一步,眼里露出几分无奈,“小姐,若是真的为了夫人好,你千万不要提及此事。夫人不可能回去了,若不是为了小姐你,夫人就算是死,也不会见三爷的。”   看着翠柳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夏阮也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想了想,才道:“我不问了,只是翠柳,你能告诉我三舅的名字吗?我来日若是有幸到了岳家,若是能瞧见的话,我只想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一眼就够了。”   翠柳攥紧了手,将头低的更低了。   等到夏阮以为翠柳不会回答的时候,翠柳才低声答了一句:“姓李……李名长风。”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普通的话,却让夏阮惊的差点摔倒。   李长风?怎么会是他,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三舅。   ※   继续推文:   嫡女毒医   简介:有顶尖医术傍身,她必能斗垮极品。    044:陷阱(一) 更新时间2014-4-21 23:11:59 字数:2617  夏阮揉了揉眉心,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若是李长风真是她的三舅的话,那么她现今就越要和岳家撇清关系。   怎么会是李长风,这个人怎么会是她的三舅。   夏阮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往日那些噩梦又全部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不禁握紧了母亲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够知道母亲心底隐藏了多年秘密一般。   只是如今母亲这模样……她决定暂时压抑住心里的惶恐,思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该要如何处理。   翠柳又去找陈妈妈了,这事本该夏阮亲自去的,但翠柳似乎心里慌乱的很,想要躲着夏阮独自清醒一下。   见到翠柳如此执着,她便也不再开口说些什么。   毕竟翠柳也有自己的难处。   最近据说这回门的二姑奶奶脾气不小,屋子里的那些下人,几乎都让她训斥了个遍。如今连陈妈妈这样的老妈子,看见这二姑奶奶,都只有低头躲闪的份。   夏阮虽不想去招惹唐景轩的母亲岳氏,但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过去了。   就如同当年,她一直低调处事,却依旧会被岳氏找麻烦。   夏阮感觉到母亲浑身颤抖的厉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喃喃自语:“不能,不要,我不能走……娘亲,我不能,不要带我走。”   接下来的母亲的嗓音变小,夏阮更是听的不清楚母亲在说些什么,但她敢肯定母亲是做了噩梦了。   她紧张的的拿着帕子给母亲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出声唤道:“娘亲,娘亲,我是阮丫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三哥,我不想这样的,是爹爹对不起娘亲,我不想的,你不要怪我。”李氏挣扎的厉害,似乎被什么东西困住一般,急的眼泪都掉了出来,“他怎么可以……三哥,爹爹怎么可以……”   李氏说到这里,眼睛猛然的睁开,只见眼里露出少许的血丝,满脸惊恐状。   夏阮握住母亲的手更紧了,心里好比针扎一般难受,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母亲说这些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会让母亲如此的失态。   夏阮稳了心神,有些担忧的问道:“娘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氏觉得头脑里混乱一片,怎么又是这个噩梦,若真的是噩梦,为什么会如此的真切。   “娘亲?要不要喝口水?你……”夏阮见到母亲的眼里一片浑浊,心里越发担心,“娘亲,你是哪里不舒服?跟女儿说说。”   李氏在听到‘女儿’二字后,眼里逐渐的恢复了清明,身子颤抖的也没刚才那么厉害。   过了一会,李氏才看了一眼跪在床头的夏阮,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好浅浅的勾起唇角:“阮丫头,累不累?”   这句话一出,夏阮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母亲就算病糊涂了,心里想着的、念着的依旧是她。就算如今浑身难受的厉害,却张口就问的是她累不累。   这个世上,会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便是她的母亲。   夏阮摇了摇头,心里更是难受:“我不累,娘亲,你哪里不舒服?我已经让翠柳去交陈妈妈请大夫来了,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好不好?”   李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嗓子有些沙哑:“好。”   夏阮赶紧转身去了外室倒了茶水,母亲喜欢普洱,她这次来咸阳便带了一些在身上。岳家给的茶叶,都是几年前的陈茶,喝在嘴里总是觉得有一股霉味。母亲如今有了身孕,又怎么能饮那样的茶水呢?   夏阮叹了一口气,表姨真的是欺人太甚,真把他们当做是路边的乞儿了吗?要知道,来日岳家可是会痛哭流涕的求着李家帮忙的。   当今圣上还有些年头,这场大病会让周围的人误以为大皇子的地位坚固。可是作为帝王,谁又希望手里的权利被人分走呢?就算是亲儿子,也绝对会痛下杀手的。   只是,大皇子不知道这些,从来没有收敛过自己的野心。   会输的一败涂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岳家,会和从前一样,做愚昧的选择吗?跟随大皇子和六皇子最后的下场,她比谁都清楚。   夏阮略微敛了一下心神,才端着茶盏缓缓的走到内室。   屋内的烛光有些昏暗,让李氏的容颜看起来有些憔悴,她此时双目无神,露在棉被外的手却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母亲的心里,终究是有心事的。   从前母亲或许就是被这些事情压的喘不过气,最后才会选择跳河自尽。她若是不想这个事情再发生的话,就必须解开母亲的心结。   只是这个心结,要从哪里解开呢?翠柳不肯多透露半字,从父亲的平日的处事上来瞧,父亲似乎对母亲的身世,只是知道一些,而绝对不是全部。   不然按照父亲的脾气,早就应该跟大伯父炫耀了。   这些年大伯父对父亲和母亲的态度,似乎丝毫没有将母亲放在眼里,照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来日,若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知道母亲的身份,肯定就会贴上去摇尾乞怜,绝对不会再有平日里还有半分嚣张的样子。   李长风若是她的三舅,那么当年那位出了名孤傲的老人李知涯,便就是她的外祖父。   夏阮瞧了一眼母亲,依旧打算不亲自去问这些事情。   翠柳说的对,若是她的心里苦的话,母亲的心里更苦。   “娘亲……来喝口水。”夏阮将母亲扶起来之后,拿了枕头放在母亲的身后,让母亲靠着,才将茶水递了过去,“小心,有点烫。”   李氏淡淡一笑,神色已经恢复了宁静,似乎刚才慌张的模样,是夏阮的错觉一般。   “娘亲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我知道的。”李氏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茶水,觉得这茶的味道唇齿留香,便忍不住再尝了一口,“你表姨真是有心,居然还记得我喜欢普洱,这恐怕是今年的新茶吧?”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夏阮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母亲怎么在这个时候还以为会是表姨送来的茶叶呢?若是表姨真的关心母亲的话,这些日子也不会如此怠慢了。然后夏阮看着母亲脸上满足的笑容,心里便是一沉,无法开口解释,她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神情。   李氏见夏阮不说话,笑吟吟道:“翠柳怎么还不见回来,天色都暗了。”   “快了。”夏阮安慰道,只是经李氏这么一提,夏阮的心里也起了疑惑。都去了快一个时辰了,翠柳怎么还不回来呢?要知道翠柳从不是贪玩之人。   莫非翠柳出了什么事情?   夏阮还未继续开口说话,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赶紧站起了身子,觉得有些奇怪的看着外室。   这时只见外室走进来一位约摸十一、十二的小丫头,一脸嚣张的看着夏阮:“你就是夏阮吗?”   “我是?请问你是……”夏阮虽然有些疑惑,言语间却依旧表现的很镇静。   小丫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原来你就是夏阮啊,那么你也知道翠柳吧?这个小贱蹄子的胆大包天,居然敢去二姑奶奶的房里偷东西,被世子抓了个正着。赶紧的,跟我去二姑奶奶房里给个交待吧,这毕竟是你们家的下人,老夫人可是已经在了。”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票O(∩_∩)O明日开始,若不出意外的话,开始双更了!    045:陷阱(二) 更新时间2014-4-22 20:30:40 字数:2268  三月的夜里,乍暖还寒。   夏阮怎么也不相信,翠柳会偷岳氏的东西,这一定是有人设了陷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帮着辩解半句。   包括她的表姨卫氏。   如今的夏阮感觉有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感觉。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她瞧着母亲一脸绝望的模样,知道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夏阮扶着母亲,一步步朝着正厅走去,身后还跟着几个岳家的小厮。   表姨简直是小人之心,居然还害怕她们逃跑,所以会叫如此多的人来‘请’她们。   也难怪刚才那个小丫头,敢在她们面前大呼小叫了。这些做下人的,一般都是看着夫人、太太的行为处事,学着拜高踩低。   岳府的后院比白日里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森,偌大地方让人觉得骨子里瘆的慌。夏阮感觉到母亲身上微微的颤抖,便出声安慰道:“娘亲,没事的。”   这是在安慰娘亲,也等于在安慰她自己。   走在前面的小丫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走了约摸一盏茶功夫,过了垂花门,便隐约见到正厅。   屋外此时站满了丫鬟,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瞧见夏阮和李氏过来了,神情各异的打量了起来,夏阮知道,这些人早已经将她们当做小偷了。   带路的小丫头打起了帘子,夏阮进了屋子第一眼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翠柳,身子颤抖的厉害,看样子是被吓怕了。   屋内亮堂,夏阮可以清楚的看见翠柳脸上微微肿起,还有指印。   还未确定下来,便已动手打人,这难道是想屈打成招吗?   “李夫人,三小姐,今日的事情可否给我一个交代?”   夏阮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便抬起头来,只见华贵的老人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穿着青绉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面露讥讽之色的妇人:“不过是个翠玉簪子,我只是回府那天戴着罢了。若是李夫人喜欢的话,我送你不就好了,何必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这位妇人正是岳家的嫡出二小姐,唐景轩的生母岳清惠。   翠柳一听这话就慌了起来,她满脸泪水看起来十分狼狈,急忙哭着喊道:“不是的,夫人,奴婢没有偷二姑奶奶的簪子,奴婢没有……”   岳氏冷哼了一声,眼里多少有些不悦:“若不是我儿发现的早,我这簪子就被你偷了去了。你在这里哭闹又如何,我儿还能冤枉你不成?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夏阮一听这话,就将目光挪到了一边做着的唐景轩身上。   只见唐景轩脸上挂着冷笑,也正在打量她。   屋子内烧的不知道是何香料,让李氏觉得头疼不已,几欲做呕。   李氏此时有口难言,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将目光投到了卫氏身上,希望表姐可以帮帮她。哪知卫氏此时低着头瞧着鞋面,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气的李氏差点站不稳身子。   “见过岳夫人。”夏阮对着岳氏行了一个福礼,才缓缓道,“母亲自从入府后身体不适,便再也没踏出院子半步,又怎能瞧见二姑奶奶戴着翠玉簪子?而且,母亲这些年吃斋念佛,心如止水,早已不戴这些名贵的东西,又怎会让翠柳来做这样的事。”   看似回答,却如同质问,这让岳氏对夏阮倒是略微有些欣赏。   只是这李氏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该打岳家的主意,要知道李长风如今在朝堂上做的让侯爷为难的事。侯爷只要一提起李家那位三爷,恨不得生啖其肉,一想到这些岳氏的心里便多了几分不快。   “阮丫头,不得无礼。”瞧着岳氏冷着的面容,卫氏忍不住训斥了一声。   此时的卫氏终于开口了,她的面上看上去有些无奈,对着翠柳说道:“翠柳,你可知错?若是你再狡辩下去,你让李夫人如何抬的起头来?”   卫氏说的是‘李夫人’而不是表妹,话语里急着想要和李氏撇清关系,更是催着翠柳赶紧低头认错,恨不得李氏被人认做是贼了才好。   转变为何会如此之快?夏阮白日里还听见卫氏恨不得巴结上三舅,可一见母亲出了事,就赶紧翻脸不认人了。   夏阮深深的呼了一口,告诉自己要放松,好好的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事情。   今日是三月初七,在往年的三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何事……   想了一会,夏阮才恍然大悟,惊的瞪大了眼,三月初七。   她怎么就忘记了,三月初七是外祖父病倒之日。   昔日,她曾听唐景轩喝醉之后说过:“三月初七可真是个好日子,当年李知涯那个老东西就是这个日子病倒,哈哈,最后不出三个月便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给六皇子找半点不痛快。”   若是外祖父大病的话,三舅便不能到咸阳来了。夏阮眉头皱成一团,所以现今卫氏才急忙的想和母亲撇清关系,觉得母亲变成了一个废掉的棋子。   夏阮从前也是后来才知道三舅和侯爷在朝堂上素来不和,经常为点小事就争吵不休。如今想来,这估计也是她嫁入平阳侯府,一直不受待见的原因。   起初夏阮以为自己是继室,不受待见也是正常的。可是,就算是继室,婆婆为什么会如此的憎恨她,句句话中都带刺。自从进了侯平阳侯府,她对丈夫掏心掏肺,对婆婆视如生母,以为这样便能让他们的心暖起来,可是她错了。   她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为何会被一屋人当做灾星一般。   而今想来,竟是如此。   可是往昔若不是萧韶成和她三舅,平阳侯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会成会刀下亡魂。   她清楚的记得萧韶成的话:“若是想要感激,便感激李阁老吧,他真是……”   当年萧韶成未说完的话,她以为是唐家和李家的积怨太深,所以萧韶成便不再开口多言。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居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那位慈眉善目,经常来她酒楼里吃饭的老人,是她的三舅。   “翠柳,我再问你一次,可知道错了?”卫氏嗓音加大,面上挂着心烦的神情。   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打断了夏阮的思绪,她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屋内,才缓缓地反驳道:“翠柳本没有偷窃,又错在哪里?”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目光都朝着夏阮看来,连一直不吭气的老夫人都忍不住停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敢反驳岳家大夫人卫氏。   ※   晚点还有一更,更新时间不定&.<大家可以明早起来看..   谢谢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到...    046:炫耀 更新时间2014-4-22 23:06:32 字数:2314  不知何时,屋外竟落起了小雨,携着丝丝凉意。   屋内的气氛亦是如此,凉的让人心里打颤。   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更是僵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众人皆知,老夫人向来心疼二姑奶奶。   夏阮刚才的一句话,等于狠狠的打了二姑奶奶一巴掌。   如今的二姑奶奶不再是当初那位岳家的二小姐了,她早已是侯夫人,身份地位都高人一等。   只是这李氏……   老夫人瞥了夏阮一眼,似笑非笑,“她是你屋里的丫鬟,你想护她也是常情,可是今日却不是你想怎样便能怎样的。”说完这句话,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重重地搁在了桌上。   李氏扯了扯夏阮的衣裳,眼里露出几分无奈,示意夏阮不要再说下去。   此时李氏可怜兮兮的动作落在了岳氏的眼里,她笑了笑便安慰老夫人:“娘亲,李夫人好歹也是大嫂的表妹,也不用闹的如此难堪。这翠玉簪子也就值个几千两银子……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李夫人罢。”   说完这句话,岳氏缓缓地走到了李氏的身边。   只见岳氏面露喜色,将手里的翠玉簪子朝着李氏递了过去:“李夫人咱们说来说去,也是一家人。前些日子,侯爷说瞧上了东阳县那边的庄子,我记得那些庄子大多数都在李夫人手里?”   “庄子?”李氏如梦初醒,嗓音有些颤抖,“我……”   卫氏见李氏不接过簪子,便渐渐地有些不悦了,恼怒地提醒了一句:“表妹,这翠玉簪子可值几千两呢,你可不能白拿东西,毕竟今日也是翠柳的不是。”   一个玉色质地不如何的簪子,竟然好意思一开口就吹嘘说是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岳家上上下下真把她们彻底的当做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了吗?   夏阮心里明白了,这是岳氏和卫氏一样,想要母亲手里的庄子和钱财,所以才造谣诬陷翠柳偷了东西,因为唐家从来最缺的不是权利,而是钱财。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着白脸。   就如当年岳氏明明恨她入骨,却不得不让唐景轩娶她进门,总的来说,都是银子惹的祸。   她不清楚老夫人和卫氏到底清楚这件事情的原由没,不过就算她们看透了,也是会帮着岳氏的。毕竟岳氏是岳家的人,更是侯夫人。   在他们心里,母亲已经和李家毫无瓜葛,更谈不上利益关系。   因为和母亲一奶同胞的三舅,如今怕是被人快马追上,告知外祖父的病情后,连夜返回了。目前三舅这样的举动在岳家人的眼里,觉得是外祖父是不允许三舅再认母亲这个妹妹了。   夏阮想到这里,不禁想到母亲从前握着地契和银票,念叨‘不够,还是不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被岳家逼迫。   她愤恨的看了一眼卫氏,表姐妹一场,竟然为了银子生了如此歹毒的心思,当真是蛇蝎心肠。   卫氏瞧见夏阮的眼里多了一丝戾气,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惊。忍不住再看一眼时,却发现夏阮的眼里是一片平淡无奇,她觉得自己是太紧张了,才会看到这样的幻影。   “这簪子想必是出自京都柳玉阁,这柳玉阁的翡翠向来质地不如成玉阁的通透,玉色不纯也不莹润,若是几千两的话,怕是岳夫人被诓了。”夏阮打量了一会岳氏手里的簪子,故作担忧。   缓了一会夏阮又添上一句,“不巧前些日子,也有人送了母亲簪子,不是岳夫人提醒,我都给忘了。”   夏阮说完这话,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檀木小盒。   这盒子看起来十分的华贵,里面的簪子更是价值不菲。   只是夏阮的心里略有些苦涩,没想到赵南柯送的东西,居然能派上如此的用场。   昔日,她将手里的棉花全部卖出时,回宅子的路上却偶遇了赵南柯。   当时赵南柯对于夏阮的处事有些不解,心生疑惑。   于是赵南柯多嘴问了一句:“三小姐为何要将手里的棉花卖出,要知道如今是四倍的价格,谁也说不准再过些日子会不会是五倍,甚至十倍。”   夏阮笑了笑,赵南柯虽然有试探之意,可也算是在提醒她,这棉花还会涨价,也算是善意。   只是这善意,对她来说,却是有些好笑。   因为她清楚棉花如今的价格才是最高的,再过些日子,这些金贵的棉花可就不如现今值钱了,可是这样的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缓了一会夏阮才道:“为何不卖?”   说到这里,她从王三的手里将买来的梨拿过之后,紧紧地握在手里解释:“好比这梨,吃一个不会饱,吃两个却吃不下。有的时候想要的太多,得少的却永远不会让人满足。有的时候能吃饱的话,就尽量早些吃饱。”   赵南柯的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浅笑,淡淡地道:“三小姐的意思是,如今便是最好?”   “如今或许在赵公子的眼里不算最好,但是在夏阮的心里,已是最好。”夏阮回答完之后,又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赵公子想必你也知道,大雪也有融化之时,这路不会有永远的阻碍。”   也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赵南柯才会将手里的棉花及时的卖了一大半出去,虽然库房里还有一些尚未在棉花最高价的时候卖尽,却依旧是赚了不少银子。   在这个事情之后,赵南柯心里多少是有点感激她的,送了她不少次东西,通通被她婉拒。   夏阮以为赵南柯会知难而退,毕竟她不想和一个城府太深的商人有任何的关系。却不想赵南柯最后会亲自去京都,找了成玉阁的成掌柜,重金买下这枚贵重簪子送她。   这次赵南柯明显比前几次聪明,他让王三转手送到她的手里,让她推辞不得。   据她所知,这簪子昔日是宫里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所有,她曾在宫宴上瞧见曾贵妃戴过。   当时有人赞这簪子做工精致,曾贵妃便笑着解释,这是大皇子在她寿辰之日,亲自去成玉阁买下送她的。   可如今,却到了她的手上。   夏阮这次会带簪子来咸阳,无非是怕在她走后,父亲会去她屋内找值钱的东西,到时候若是被父亲将簪子送进当铺,会给她找来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只是她也没想到,随身携带的簪子,会有今日这样的用途。   想到这里,夏阮将簪子拿了出来戴在了母亲的头上,然后瞧了一眼道:“这人真厉害,知道羊脂玉适合娘亲的肤色。”   坐在上方的老夫人在瞧见夏阮拿出簪子时,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一闪而逝。   她敢肯定这簪子绝对是出自京都成玉阁成掌柜之手,因为她的手里也有一枚这样夺目的耳坠。   只是,这些年成掌柜一般是不会将这样的精致的东西卖给普通商贾人家。   若是这样的话,莫非李氏和李家……   老夫人的眼里多了几分犹豫。    047:真相 更新时间2014-4-23 20:39:17 字数:2504  夏阮说完话之后,面色如常。   两枚簪子一比,岳氏手里的翠玉簪子便暗淡失色。   屋子里又恢复了静逸。   这等于是夏阮又给了二姑奶奶一巴掌。   老夫人将搁置在桌上的佛珠重新拿了起来,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卫氏。   卫氏心里多少有些慌乱,她如今也拿捏不准,自家表妹和李家还有没有来往。   她从前原以为李长月被送去庄子上,这就代表李家不在乎这个女儿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三年孝期一到,李长风会亲自去接李长月回李府。   若李家是真的在乎这个女儿,为什么这些年老爷在李长风面前提起李长月,李长风便眉头紧锁,不再多言。   当年,明明都吵成那个样子了……   “不过只是一些庄子……”卫氏朝着出神的李氏说道,“表妹你又何必执意如此呢,这毕竟是翠柳……”   岳氏听了这话,脸上挂着冷笑。   等了一会,见李氏不回答,卫氏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表妹?”   李氏眼里渐渐地恢复了清明,她看了一下身边的夏阮,才缓缓地道:“东阳县那边的庄子虽说是我的嫁妆,但毕竟是三哥攒了许多年的东西。我若是卖了出去,来日三哥问起,我又有什么脸面作答。如今的三哥,他……”   李氏欲言又止,却让老夫人脸上的浅笑慢慢的敛了起。因为李氏这一句话,就等于婉拒了岳氏的提议,老夫人的面上多少没有光。   岳氏瞧见老夫人的神情,目光渐渐地冷厉了起来,言语里带着几分轻蔑:“不过几亩庄子,当真因为岳家能瞧上那些东西。今日,你既敢让贴身丫鬟来偷我的簪子,明日,你就敢做出更离谱的事情。若我们赶你们走,知道的人便会说岳家人是菩萨心肠,不计较这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岳家如今没了规矩,连一个下人都不敢罚了。”   其实这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若是不将庄子送给岳氏,那么今日翠柳必死无疑。夏阮知道,母亲这些年早已将翠柳当做亲人一般,不可能让岳家人如此对待翠柳。但是,岳家开口就要母亲手里的那些庄子,其实也等于拿了母亲的命一样。   母亲而今能在夏家站稳脚跟,皆是因为她有着丰厚的嫁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这丰厚的嫁妆,不止大伯母在窥视,连如今这些远亲也不例外。   “岳夫人说的是,若下人造次这就是乱棍打死都不足惜,可如今……”夏阮说到这里的时候,浅浅一笑,“前些日子还有人和我提起说,当今圣上喜欢仁义之人,想必侯爷也是如此,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人。翠柳是我娘亲的陪嫁丫鬟,来日若是三舅问起,这事要如何启齿……而且,这些日子翠柳一直帮我保管这簪子,若不是我遣她去找陈妈妈请大夫,她也不会将簪子放我手里。毕竟做丫鬟的手里,哪里能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夏阮这一席话,说的诚恳至极。   老夫人握住的佛珠又紧了紧,眉目间多了几分愁绪,她侧目打量起夏阮,才缓缓地开口道:“李夫人身体不适?”   夏阮微微一笑,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才作答:“母亲有了身孕又加上长途劳累,便染了风寒。今日见母亲烧的厉害,我才敢斗胆去找陈妈妈,让陈妈妈通传表姨给母亲请一个大夫。只是,等了一日也不见有人过来。我想肯定是陈妈妈这些日子太忙了,才会将这样的小事不放在心上。可母亲烧的都快糊涂了,我便让翠柳再次冒昧的请陈妈妈。只是没想到,陈妈妈不在表姨屋里,而是……”   陈妈妈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这府邸里的人皆知二姑奶奶和卫氏不和,夏阮这一说,旁人会以为她生了二心。   陈妈妈住的地方和二姑奶奶住的地方完全就是一东一西。若是翠柳来找陈妈妈的话,绝对不可能踏入东苑。可陈妈妈又不能反驳半句,毕竟今日一早,不少人都瞧见了夏阮来西苑找陈妈妈。   陈妈妈赶紧跪在了地上,急忙的辩解道:“老夫人今日三小姐的却来找过老奴,可是老奴绝对没有瞧到翠柳。”   这话一说完,陈妈妈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这样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搁置了给李氏找大夫的事情吗?陈妈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匆忙都回答了什么话。   “怎么会?”夏阮露出惊讶的神情,“我记得母亲说过,翠柳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莫非表姨换了院子了。”   说到这里,夏阮缓了一会,又添上一句:“母亲都快烧糊涂了,心里惦记的全是三舅,又哪里功夫还能惦记其他的东西?”   这话带了十足的讽刺,听的岳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在马车上时,李氏曾和夏阮说道:“岳府大,你不要乱走,若是想要去逛逛,让翠柳陪着你。当年,我和翠柳有幸到过岳府做过几次客。”   夏阮今日去找陈妈妈,自然就敢肯定卫氏没有换院子。所以翠柳是不可能会找错地方的,除非……有人故意让翠柳上当。   屋子里又再次变的静了起来,如今演变成这样是岳氏万万没有想到的。   岳氏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夏阮,可夏阮却瞧着李氏,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侧目看了一眼门口,似乎有些出神。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此时站在门口的一个穿着葱绿花绸小袄的小丫鬟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的错。”   “琴儿?你错什么了?”唐景轩此时才开口说话,眼里露出几分狡猾,“怎么回事。”   琴儿低声抽泣道:“今日二姑奶奶说让奴婢送这簪子去西苑,给大夫人瞧瞧。奴婢在路上瞧见了翠柳姐姐,便一心想着偷懒,让翠柳姐姐帮奴婢送去。却未想到,被会世子撞见,奴婢害怕世子会责怪,才敢黑了心说是翠柳姐姐偷了二姑奶奶的簪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唐景轩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个刁钻的东西,居然敢信口开河,让我做了恶人。”   琴儿已经吓的魂不附体,依旧咬紧了牙关,跪着走到李氏身边:“李夫人,求求你了,饶恕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你是菩萨心肠,你就饶了奴婢吧。”   李氏有些不安的看着夏阮,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夏阮瞧见琴儿花容失色的样子,心里却生不起一丝怜惜。   一个小丫鬟,哪里敢乱冤枉客人,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可如今她知道是问不出来了,因为岳家早就计划好这一切。   夏阮只能装作痛心的样子道:“下作的东西,若是我母亲今日饶了你,日后个个都跟着你学,这恶名谁来承担。今日是世子扛着,来日莫非要侯爷和岳夫人帮你们担着吗?”   琴儿一听,脸色惨白。   琴儿明白,夏阮这话,是要置她于死地。    048:险胜 更新时间2014-4-24 22:35:22 字数:2244  话音刚落,众人皆带着几分同情瞧着琴儿。   “简直胡闹。”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嗓音虽然不冷,可却吓的琴儿再也跪不稳身子,瘫坐在了地上。   唐景轩瞧了一眼老夫人,眼眸微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外祖母何必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我看这不过是个小事,让琴儿给李夫人赔个不是,再罚她半年月例,以示惩戒。”   老夫人面露难色。   她倒是想就这样算了,可……   夏阮听了唐景轩的话,嗤之以鼻。   算了?她怎么可能算了。   若是这事情处理的不好,来日让母亲在外面面前,怎么抬起头来。   想到这里夏阮微微扬眉:“世子说的是,老夫人可别气坏了身子。只是岳夫人刚才也说,知道的人便会说母亲是菩萨心肠,不计较这些小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岳家如今没了规矩,连一个下人都不敢罚了,让母亲在岳家都受如此大的委屈。这以后,谁又敢上岳家来做客?”   气氛瞬间变的剑拔弩张。   唐景轩没有想到,夏阮还真的敢驳了他的话。   他气急反笑:“李夫人,这次是琴儿做的不对,琴儿都说你是菩萨心肠了。况且琴儿不过是偷懒,又没有恶意,你何必斤斤计较。”   这话说的李氏微微怔住,不知如何开口。   夏阮显然不吃这套,母亲性子软弱,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知道。但是母亲就算性子软弱,也曾为了保护她而刚强过。这次,若不是母亲为了她的以后,也不会惹来这么多麻烦。   唐景轩依旧和从前一样,几句话便能颠倒黑白,言语间已经将这个事情归于琴儿偷懒的错,丝毫没有提及他自己的半点错处。   “世子你纡尊降贵为一个小丫鬟开脱,当真是学会了侯爷的仁慈。”夏阮丝毫不惧,反而淡淡一笑,露出几分讥诮,“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入了魏国公和五小姐耳里,到时候他们想必也会跟我一样认为,世子宅心仁厚。”   唐景轩有些错愕,她怎么知道?   他和魏婷的事情应该没有传开,怎么一个乡下丫头会如此的清楚。   不止是唐景轩愣住,连岳氏也是露出惊讶的神情,如同打量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夏阮。   夏阮这次也算是兵行险招了。   前世她是唐景轩的继室,而唐景轩的前一位夫人,便是魏国公府的嫡出五小姐魏婷。   当年京都有人盛传唐景轩是个长情之人,和魏婷成亲多年,一直和和睦睦,从未红过一次脸。   后来魏婷难产,生下女儿唐绵之后,便撒手人寰。周围的人本以为唐景轩会迅速的迎娶另一位小姐做继室,却没想到唐景轩对魏婷始终念念不忘,为了魏婷守制三年。   当时她听闻这些,心里真的很羡慕魏婷能遇见这样长情的男子。   所以就算是做唐景轩的继室,夏阮也不曾犹豫过。她想的太过于天真,觉得女子有再多的钱财,也不如有一个如意郎君在身边来的幸福。她以为唐景轩来日若能真心喜欢上她,必定待她如魏婷一般。   可惜,她终究是错了。   唐景轩为会魏婷守制三年,是因为他需要魏国公府的支持,更需要一个好听的名声,在六皇子面前彰显自己的辛苦。   实际上,就在那三年时间里,唐景轩不知道有了多少通房。   这些也是她入府之后才知道的。   有些事情传太久,就会变得失去本质。   老夫人神情复杂的瞧了夏阮一阵,缓缓道:“三小姐的意思是?”   “夏阮嘴拙,性子又木讷,说话不中听。老夫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夏阮语气依旧平淡,似乎她真的就是一个不善言语之人,“前些日子父亲还教导,让我要懂礼一些,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   这话一入耳,老夫人便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一闪即逝。   夏阮这话说的看似自责,却又像是在警告,若是今日不处置琴儿,她就不能保证自己的嘴不往外面说。   老夫人倒是真不怕夏阮说出去,但是夏家那位夏富成,却是一个喜欢背后说人是非的小人。到时候若是还添上些难听的话,传到了魏国公的耳里,那么景轩的亲事也就泡汤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李家听到了这些,来日在朝堂上,岳家就要又多了一位敌人。   老夫人不希望变成这样,心里有些慌乱,唇畔挂着冷笑。   夏阮这个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嘴笨、性子木讷。   她嘴笨还会让唐景轩不能反驳半句,她性子木讷还敢在这里振振有词。   “三小姐说的极是,来人呀,将琴儿拖出去打三十大板。”老夫人声音有些冷厉,将手里的佛珠撰的紧紧地,“狠狠的打。”   琴儿此时吓的魂不附体,浑身颤抖的厉害:“老夫人,你,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了。”   “当年越妈妈将你和华贵放在大夫人身边,说你们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可如今……”老夫人面上露出不悦的神情,训斥道,“我这些年吃在念佛也不做那些恶事,今日对你略施薄惩,若来日再犯,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听了这话,琴儿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却不敢再出声求饶。   琴儿知道自己今日也是鬼迷心窍,若她不贪图那些银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她若是敢说出真相,那么她母亲、弟弟就要彻底的遭殃了。   老夫人的手段她听母亲说过的,此时琴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怨恨的目光看着夏阮。   却不想看见夏阮带着玩味的笑瞥着她,一点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似乎在说她是活该一样。   这个乡下丫头,怎么敢,怎么敢这样……   夏阮看着琴儿被拖出去,也不再多言。   老夫人都搬出她向佛的心,便是下了心不会杀掉琴儿,但是夏阮知道,这三十大板也足足可以让琴儿这个丫鬟去了半条命。   她心里虽不甘,但是却无可奈何。她现在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不能和岳家抗衡。   只是这一场仗,她勉强算的上险胜。   虽然,托了那位尚未见面的三舅的福。   夏阮也清楚,今晚,要和母亲清楚的谈谈李家的事情了。   049:困局 更新时间2014-4-25 1:25:56 字数:2104  老夫人觉得有些头疼,便揉了揉眉心。   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卫氏,老夫人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更重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眼里多了几分恼怒,“安哥儿的前程,就让你这个愚蠢的东西给毁了。”   卫氏吓的一个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这些年老夫人一直吃斋念佛,很少有动怒的时候。   纵然她平日里有些小心思,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未曾像今日这般发威。   想到这里,卫氏的心里更是颤的厉害,过了半响才缓缓地道:“儿媳也不知会变成这样。”   “哼,你不知?你不知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夫人面色铁青,“你不是不知道,清惠向来不喜欢长月,你怎么敢在清惠回门时让她过来。”   卫氏心里多少也有些委屈,她哪里会知道李长月过来岳府做客,这岳清惠也就跟着回来了。   卫氏不敢开口解释说这里面有古怪,毕竟岳清惠是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做的再过分也是有理的。而她不过只是一个儿媳妇,哪里能和岳清惠相提并论。   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如今也是无可挽回了。   事情闹成这样,成安和夏阮的亲事,看来也得做罢。银子没了、庄子也泡汤了,卫氏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这一切都是岳清惠的馊主意。   今日晌午,岳清惠主动找到她说起李长月的事情。   昔日李长月出嫁,虽然和李老爷闹的不可开交,可李长风向来心疼这个妹妹。在李长月做了最后的决定之后,便拿出自己这些年存下的钱财,给李长月做了嫁妆。   外人皆以为李长月低嫁,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踏入李家了,是个无依无靠之人。连她和岳清惠都是如此的认为,所以才会一起……   可如今瞧着却不是这样。   若是李家真的不在乎这个女儿,又怎么会私下送那样名贵的簪子给李长月。   卫氏肠子都要悔绿了,她一心想要早点拿到这些庄子,却忘记了岳清惠何时对她安过好心。   “儿媳知道错了。”卫氏红了眼眶,故作委屈,“母亲,儿媳立马就将长月赶出岳府。”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里多了些怒色:“你这个糊涂东西,你说的什么话?若是今日将长月赶出去,外面的人会传成什么样子。你如今毁了安哥儿的前程,还要毁轩哥儿吗?尤其是长月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当真让人看不透啊。”   卫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夏阮今日既然能说出魏国公和唐家的关系,那么必定是有人提前告诉她了,不然她一个乡下丫头,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李长风向来不是多嘴之人,说这话的或许就是……   卫氏垂下眼眸,带着谦卑的语气问道:“母亲,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图那点小便宜,可如今,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做。”   卫氏知道,自己如今就算心里千万个不痛快,也是没有地方发泄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   从入府那天起,她便注定要在岳家抬不起头来。   本以为这次能从李氏手里拿到不少的银子,能给安哥儿铺好以后的路,还能让她挺胸做人,却未想到她的贪心让这一切都失去了。   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叹了一口气:“明日你最好派人去京都问问,李长风这次突然回去,是不是李家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长长脑子,长月既然敢来攀这门亲事,必定是有准备的。而且,我瞧安哥儿那样,倒是有些喜欢那个丫头。”   “那样的刁钻的丫头,我可不敢要她做安哥儿的媳妇。”卫氏一想到夏阮说话时咄咄逼人的模样,脸色越发难看,“她没那个福气嫁到岳家,更是……”   见到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卫氏赶紧停止了话语。   她如今是气坏了。   当时处置完琴儿后,老夫人便让丫环送了李氏回房休息,还特意派人去请了大夫。   可谁也没想到,等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岳成安带着怒气,对着老夫人忍不住说了一句:“祖母,你怎么就轻易饶恕琴儿,她在你身边这些年,还如此的没眼劲,应该活活的打死。”   卫氏那时也愣了一下。   卫氏知道,她这个儿子,向来性子懦弱,不喜多言。那时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当然卫氏也知道,这多少也和景轩有点关系。   毕竟,平日里景轩总是喜欢欺负成安。   想到这些,卫氏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她原本想要的,只是李氏手里的庄子和银子,却不想让成安变成了如今这样。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言语里带着一些不屑:“那丫头是个能成事的,哪里像你,办点小事情心里总是发怵。成安的亲事,来日也不需你多插手,我自有分寸。”   卫氏面色顿时大变:“母亲,这……”   “现在这样你还不够丢人吗?”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丢在了炕几上,目光冷肃,“长月明日必定会和你告辞,你好好的将这瘟神给我送走。若是出了半点纰漏,你就去京都陪文儿。”   若是去了京都陪着丈夫,那么便不能打理这宅子里的大小事了,等于活活的将卫氏手里的大权拿了过去。   卫氏自然是不想事情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成安的亲事,若是按照老夫人的意思,会让成安成为景轩的踏脚石。   这个狠毒的老东西,成安可是岳家的长子。   她不能丢了手里的权,若是没了这些,她来日真的没有任何力量和老夫人抗衡。   卫氏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轻声道:“儿媳知道了。”   “嗯,早点回去歇着,我也乏了。”   老夫人说完便起身朝着内室走了进去,留下卫氏一个人发怔。   可此时的李氏,心里也想着要赶紧离开岳府。   她太大意了,差点连累了翠柳和女儿。   李氏此时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和女儿说,却也明白如今她们在的地方还是岳府,隔墙有耳。   想到这些,李氏抓紧了夏阮的手,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是娘亲害了你,等回去,娘亲什么都和你说,娘亲不会再瞒你了。”    050:生疑 更新时间2014-4-25 23:31:00 字数:2213  从咸阳回东阳县的路上,夏阮没有休息好。   她觉得,很多事情她看到的永远都是表面。   夏阮知道,岳家这边的亲事,如今瞧着怕是黄了。   以岳成安的家世来说,来日他的路必定是荣华富贵。母亲看中的便是这点,母亲舍不得让她吃半点苦。   可夏阮,却不这样认为。   岳成安作为男人,性子太过软弱,心底更是藏不住事。这样的男人作为丈夫,是完全不可能让妻子省心的。   对她来说,不适合。   回到东阳之后,夏阮发现父亲脸色有些苍白,瞧她的时候如同白日见鬼一般,惊慌失措。最后,连晚膳都不愿意一起用,匆忙的就是了新姨娘屋里。   她未曾多留意父亲的异常,因为此时的她更担心母亲的身子,找了周大夫来瞧过之后,又喂了母亲喝下汤药,心里依旧觉得不安,当天夜里夏阮便睡在了母亲的屋里。   夜里,李氏再次被噩梦惊醒,夏阮匆忙的点了灯,又给李氏披了件外衣,压低了嗓子:“娘亲,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氏浑身哆嗦的厉害,夏阮帮李氏拭掉了额头的冷汗。   缓了一会,李氏神情有些凄楚:“我又梦见你外祖母了,她……”   李氏清楚的记得梦里,她的娘亲问她,为何昔日要和何家那位二小姐走的近,为什么要将狐媚子带进屋里——   “娘亲,这不是你的错。”夏阮缓了一会,眉头微蹙,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娘亲,我在你身边呢。”   李氏听了这话,凄凉地笑了笑:“可我还记得,一直都记得……那年我跟着母亲去何家给何老祝寿,独自一人跑去园子里闲逛,却不意外的迷了路。那个时候我吓坏了,我怕母亲会训斥我无礼,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瞧见了她。同她来往三年,她时常夸我三哥聪慧,我便以为她是中意我三哥的。我以为——我以为她会成为我的三嫂。可她竟然……她竟然会喜欢上我父亲。若不是我昔日同她交好,你外祖母就不会被活活的气死……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李氏眼眶红了起来,似乎跟人说了这话,心里才会舒服一些。她看着夏阮问道:“你说,我那么相信她,将她当做亲姐姐,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和父亲在一起呢。”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从未想过这里面的事情会是这样。母亲会和外祖父争吵、母亲会住在庄子上为外祖母守孝……都是因为愧疚。   夏阮知道,她的外祖父李知涯,最后是真的后悔了。   她从前听说李家那位老爷李知涯身边有位年轻美貌的妻子,是何家的二小姐何翠。   渐渐地,身边的婆子们又在传,何翠是李知涯的继室。在李知涯去世的时候,何翠也未曾怀上李家的子嗣。   何翠是喜欢李知涯,所以最后才会选择上吊,希望死能同墓。   可是,谁也没想到,李知涯最后是选择了和第一任原配葬在一起,而何翠就算死了,也是孤零零的……   众人皆道这都是报应,尤其是当着她的面。   她如今才明白,这里面的原由。   桌子燃着的油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屋子里瞬间多了一股淡淡的焦味。夏阮扭头瞧了一眼,却发现不过是蛾子扑到了油灯上,被活活的烧胡了。   看到这些,夏阮心里不禁一动,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娘亲,要不,你回去瞧瞧外祖父吧?”只是夏阮更是清楚,外祖父现在已经快不行了,能在世的日子,也没有几个月了,这次重病会要了外祖父的命。   若是外祖父去了,母亲的心里的心结,就永远也不会打开了。   “不回,不回去。”李氏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些愤怒,“当年若不是你外祖父威胁你外祖母,说不让何翠做贵妾,就休了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也不会活活的气死。我不会原谅他,绝对不要回去。而且,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夏阮此时觉得有些不对,母亲的情绪为何会如此的激动。   她将手放在母亲的额头上一探,才发现母亲身上的热量让她有些烫手。母亲果然是烧糊涂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失礼的讲出这些话。   母亲自小被外祖母和三舅护的好,所以她这些年一直不相信,曾经最好的姐妹,会背叛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会自责,也是情有可原。   夏阮当然懂这种心情,当年夏雯和唐景轩一起背叛她的时候,她也是痛不欲生,气的吐了血。   夏阮想了一会,才轻声安慰母亲:“好,娘亲,我们不回去,你先歇会,我去给你拿药。”   “不回去?”李氏此时眼里也有些模糊,觉得头重的厉害,“不能回去……”   夏阮点了点头,给母亲盖上了棉被,才淡淡地道:“嗯,不回去。”   等李氏躺下了之后,夏阮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衫,朝着外间走去,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母亲这场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只是,母亲的病,其实是心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身为李家的嫡女会去了庄子上,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宁愿嫁到这偏僻的地方,也不愿再踏入李府。若不是为了她的亲事,母亲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再和李家的人有来往了吧。   母亲性子软弱,这这样的人,却为了她这个女儿,做了很多让人惊讶的事情。   夜已深,夏阮不愿再去喊醒翠柳,便摸索着走了出去,准备亲自给母亲煎药。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庖屋门口遇见了慌慌张张的翠云。   翠云手里紧紧的抱着一个红色的包袱,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僵住了身体。看样子似乎想要将东西埋掉,却不想在此时遇见了夏阮。   “小,小姐……”翠云吓的差点站不稳脚,神情里有些躲闪,“你……你怎么来了?”   夏阮刚要开口询问翠云,却不想翠云已经横了心,抱着包袱拔腿就跑。   瞧着翠云消失在夜里的身影,夏阮眉头皱的更是厉害。   这包袱里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   抱歉更新完了..今天有点忙...嘤嘤嘤..我先去吃饭...    051:邪门 更新时间2014-4-26 23:18:58 字数:2105  夏阮瞧着桌子上的玉壶赏瓶微微发怔。   只见这瓶里,疏疏落落的插了几支盛开的梅花。   屋子多了一股清香,少了一丝药味。   她不明白,为何今日一早,周姨娘会亲自送这些梅花来。   而且好巧不巧,翠云没有跟着来,说是病的很严重。   夏阮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些不对劲,周姨娘向来不是面慈心善的人,就算翠云病的快要死了,那么也是能逼翠云起来干活的人——   “三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翠柳匆忙的从屋外走到了夏阮身边,神色里带着几分恐慌,但又怕惊了在内室休息的李氏,只能压低了嗓音。她这般失态的样子,让夏阮不得断了思绪,故作镇定。   夏阮笑了笑:“你别急,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翠柳看了一眼内室,觉得李氏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才解释道:“翠玉死了。”   翠玉怎么会死了?夏阮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一沉,大伯母终于按捺不住了吗?还是这个事情是他人所为?   不过,若是翠玉死了,翠柳心里应该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而不是如今这般恐慌的模样,莫非……   果然,说了这句话,翠柳打了一个战栗,她俯在夏阮耳边,轻声接着说:“她,是撞邪了。王妈妈不肯让人去多瞧一眼翠玉的尸首,可我听九嫂说……翠玉她……眼珠都没了。”   翠柳口里的九嫂,夏阮是知道的。   九嫂经常往大伯母家里送菜,偶尔能听到大伯母家里的事情也是正常的,而且九嫂是个不喜欢惹是生非之人,会将这事告诉翠柳,估计也是个好心。   瞧见翠柳欲言又止的模样,夏阮似笑非笑的追问下去:“为何这般说,也有可能是……”   翠柳摇了摇头,否决了夏阮话里的意思。   夏阮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其实翠柳知道,三小姐不是这样的没有头脑的人。   三小姐心思细、眼力又好,周围的一点小事都不可能瞒得住她,只是这次的事情……   想到这里,翠柳抬起手臂,用袖口拭掉额头上的冷汗,才轻声道:“前些日子,大爷也不知道去哪里弄了一只猫回来。这猫,生的极其好看,大爷很是喜欢。只是这猫后来,也不知怎地,就不吃东西了。大爷急坏了,以为这猫不行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猫最后吃了翠玉送来的东西,而且也只愿意呆在翠玉身边。大爷当时一高兴,就赏了翠玉一对玉镯子。”   夏阮闻言也不诧异,只是脸色笑容淡了几分:“若只是这样,又哪里能和撞邪扯上关系,翠柳你想也有可能……”   “不是的,小姐。”翠柳匆忙的打断了夏阮的话,叹了一口气,“可也就奇怪在这里了,这猫后来让翠玉照顾着。可就在咱们去咸阳的日子里,这猫就突然暴毙了,死的时候,据说眼珠都让给挖出来了。当时大爷气的不行,翠玉也给吓坏了,这一吓就病了。九嫂说,翠玉其实不是病了,是撞邪了,她还听见翠玉在院子里哭喊,怪渗人的……你说,翠玉死的时候,跟这猫……”   说到这里,翠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似乎她也亲自看到了那个四周鬼影幢幢的院子一般。   听了这些话,夏阮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事,你听了就赶紧忘了。没事也别去大伯母那边凑热闹,当做不知道便好。若是九嫂再给你提起,你便说不清楚。还有,这事切记不要告诉母亲,她如今哪里能听这样晦气的事情。”   翠柳听后,赶紧点了点头。   夏阮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大伯父的手段,她昔日可是领教过的……   翠玉的事情,是不是撞邪了,夏阮不敢肯定。因为她如今能重新活过来,便已让人匪夷所思了。   但是夏阮敢肯定,翠玉的死,还有别的原因。   前些日子她隐约从父亲的口里得知,大伯父心里早已有想纳妾的意思。奈何大伯母这些年来一直太过于强悍,赵家的实力又摆在那里,由不得大伯父说这些话。   其实她多少有点明白,大伯母最初算是被大伯父算计了。   大伯父这些年一直窥视母亲的嫁妆,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宅子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妻子来做。大伯母心里在意大伯父,所以这些年在挑拨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上,一直算是竭尽全力。可是大伯母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会给自己设下陷阱。   因为昔日她在京都听说,大伯母的名声有些不堪,一直挑拨夫家二弟和弟媳的感情,最后导致夏家二爷家破人亡。   当时夏阮听了这话,多少觉得有点好笑,觉得这都是报应。   如今看来,却不是她当日想的那般简单。   父亲已经纳妾了,那么大伯父若是也想纳妾的话,也有个借口了。   而且这周姨娘……   夏阮在心底思量好这些后,才瞧了翠柳一眼安慰道:“过些日子你跟我去庙里拜拜佛,添点香油钱。你也就别将这事放在心上了。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翠玉的事情,和咱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你不用思虑太多。”   翠柳一听,怔了怔,才带着歉意的笑了笑:“小姐,奴婢知道了。”   “嗯,这些年一直辛苦你了,也没让你有闲着的时候。可这件事情,我还得让你来办……。”夏阮叹了一口气,“最近瞧着西苑那边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有空的话,也多留意一下。”   她没有清楚的告诉翠柳昨夜瞧见翠云异常的样子,只是她不知为何,总觉得翠玉的死不是那么简单,而且还和翠云有关系。   夏阮不知为何,听了翠玉的事情,心里渐渐地有些不安……   “奴婢不辛苦,这事奴婢记在心上了,一定会办的妥妥帖帖。”翠柳回道。   夏阮唇畔挂着一丝浅笑:“切记不要惊动周姨娘……”   翠柳嗫嚅了一下,并没有急忙回答,缓了一会才道:“奴婢记住了。”   夏阮相信,周姨娘那边一定很快会有动静的。   毕竟,翠玉是周姨娘的表妹。   夏阮不禁蹙紧了眉头,心里暗自猜测,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目的又是想整垮谁呢?    052:生非 更新时间2014-4-27 23:35:26 字数:2069  周姨娘的话风很紧。   翠云十多天没在她身边伺候,李氏不问,她也不曾提起。   若不是夏阮提前多了一个心眼,还真的会被周姨娘糊弄过去。   最近,夏阮知道,众人似乎已经开始议论大伯父家里的事情,而且传的越来越离谱,闹的宅子里人心惶惶。   目前她虽不知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但是她心里多少明白一点,这安稳的日子,怕是没几天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翠柳一大早奔到她院子里,急忙唤醒了她,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小姐,翠云,翠云她……疯了。”   夏阮一听这话,顿时就满面寒霜,赶紧起身,随便穿了件棉衣就急急忙忙地朝着西苑走去。   当初,她收留翠云和翠玉的时候,没有太主意这两人的身世,王三说她们是差点被卖到花街上的姑娘,她也就信了。可是如今想来,王三这人性子敦厚,稍微有点头脑的,说点话糊弄他,估计他也就深信不疑。   夏阮觉得她真的是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两个丫头会造成今日这样不堪的局面。   刚要踏入西苑大门,就听到了周姨娘哭泣的嗓音,她撕心裂肺的喊道:“成郎,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本以为会和表妹团聚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哪知表妹就这样没了,如今我更是连身边的丫鬟都护不住……自从进了这宅子,夫人不喜我,三小姐欺我,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干脆休了我吧。”   夏阮微微蹙眉,放慢了脚步,差点被身后魂不守舍的翠柳撞到。   “小姐?”翠柳有些疑惑的瞧着夏阮,“怎么了?”   夏阮转身对着翠柳嘱咐道:“你快去让王三将周大夫请来,然后拖延时辰让母亲晚些来这边。若是大伯父和大伯母过来了,你就当做没看见,知道了吗?”   翠柳自然不明夏阮话里的意思:“大爷和大夫人也会来吗?”   怎么可能不会呢?这事绝对跟大伯父和大伯母有关系,她刚才听到了周姨娘的话,才顿时想起了昔日记忆深处的东西。她差点就忘了,大伯父让周月嫁给父亲的目的。   “嗯,我看也快来了。”夏阮似笑非笑的添了一句,“你现在就去办我和你说的事,这里的事你不会操心,我会看着办的。”   翠柳多少有些担心夏阮,可见夏阮一脸坚定的样子,便也不好多言,只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夏阮的眼神微沉,缓了缓才踏入院子。   周月哭的伤心,两行眼泪缓缓地滑过脸颊,如梨花带雨一般,娇嫩精致。   夏阮心里多少有些感叹,这样好看的美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父亲想必心疼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姨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缓了一会,才从袖口掏出了帕子,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言语里带了十足的委屈,“三小姐若是想看笑话,那你便看吧,我……”   说完这些话,周姨娘哭的更厉害了。   夏富成一见周姨娘孱弱的模样,心里多少就有点难受了,他脸色有些铁青,瞧着夏阮就说了一句:“来瞧什么?回你的院子去。”   夏阮不禁微微冷笑,若是她走了,周姨娘这戏还要怎么演下去?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这次的事情,父亲怕是会凶多吉少。可父亲如今却是浑然不觉,还将周姨娘当做手里的宝一样,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翠云这事?当真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疯了……”周姨娘越是想将这个事情糊弄过去,她却偏偏要说清楚,“如今东阳县传那些话,父亲你不是没有听见,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要注意一些,免得外面人说我们屋里……”   夏富成没有立即反驳夏阮的话,因为他知道翠云和翠玉是夏阮找回来的丫鬟,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说这些也不足为奇。   夏阮瞧见父亲这样,心里多少觉得有一丝希望。   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翠云和翠玉昔日肯定是认识大伯父的,不然也不会闹出周姨娘这件事情了。可父亲就算能猜出一星半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放在心上。父亲想的其实很简单,他觉得大伯父是他亲哥哥,怎么会害他?   有些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   周姨娘一瞧夏富成的模样,马上就不乐意了,她反驳道:“翠云只是病了。你既说是外面的人乱传,又何必将这个事情怪在大爷的头上,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大爷他……我那个可怜的表妹,若不是遇见了大爷,也不知要遭多少罪,如今走了就让她走的安稳一些吧。”   说完之后,周姨娘干脆扑到夏富成怀里,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   父亲没有心计,一被周姨娘挑拨,就顿时觉得大伯父是正确的,就算翠玉死了,能死在夏家,也是福气。   只是周姨娘说这些话,倒是让夏阮觉得疑心更重了,她可未曾说是大伯父的错。   “我想看看翠云。”夏阮心一横,直接将话说了出来,“周姨娘你说她病了,我刚吩咐了王三去请周大夫,等周大夫来了,也给翠云瞧瞧。翠玉已经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到时候翠云也一样,所以……”   这些日子翠云‘病’了,周姨娘也会找借口让翠柳在身边伺候。   翠柳起先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后来夏阮让翠柳留意西苑的动静之后,翠柳才应了下来。   夏家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会太小,若是活都让翠柳一个人来做,肯定会累坏她的。   夏阮知道,这屋子里又该添些人手了,只是她想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了之后,才去考虑添那些人进来。   “她一个丫鬟,何必请大夫,不如……”周姨娘冷笑了一声,露出少许恶心,一闪即逝,“而且,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   周姨娘话还未说话,就听到院外有不小的动静。   夏阮转身瞧着院外,只见大伯父和大伯母浩浩荡荡的带了一群人过来,这身后竟然还跟着道观里的道士。   夏阮有些怔住,看来今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053:目的(1) 更新时间2014-4-28 23:18:30 字数:2212  消息,果然传得够快。   想着翠柳惊恐的神情,又瞧着大伯母镇定的样子,夏阮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大伯母向来不显山露水,只是今日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二弟,事到如今,做大哥的也不能再瞒着你了。”夏富贵眼帘一垂,言语中带着伤感,“可这……怎么能做出如此伤尽天良的事情。”   夏富成听了这话,眉峰慢慢的聚拢:“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氏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夏富成一见大嫂这样,表情更是沉重,他瞪了一眼夏阮,“你又做了什么不知道好歹的事情?”   夏阮一听这话,只能自嘲的笑了笑,从容不迫的回答:“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家照顾母亲,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夏富成见夏阮居然敢顶嘴,本想动手教训女儿,却发现女儿瞧着他的时候,却是一脸不屑。看着这样的夏阮,夏富成差点被背过气去。   此时在赵氏身后的老道士咳嗽了一声,神情凝重:“不瞒二爷,今日老道上门造访,是事出有因的。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会。”夏富成听了这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想到今日翠云的事情,更是觉得浑身都冒着冷汗,“道长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   夏富成此时早已经方寸大乱,急的不知道要如何来询问这件事情。   老道士见夏富成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二爷不必担心,这事贫道自有办法。前些日子,大爷屋子出了那样的事,众人皆以为是大爷屋子里不干净。其实不然,这是有人陷害大爷,而且这个东西如今还在,若是不早日除掉的话……”   “不除掉,会如何?”夏富成急急忙忙的追问。   老道士无奈的摇头,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轻则家宅不宁,重则……二爷家里会家破人亡啊。”夏富成差点软了身子,脸色苍白的可怕。   除了夏阮之外,周围的人对于夏富成的反应,皆是十分的满意。   “在哪?那个东西在哪,除掉,道长,请你帮帮忙,赶紧将这个东西除掉。”夏富成惊慌的瞧着老道士,彷佛已经将老道士当做了救命稻草一般。   赵氏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哭了出来:“可怜了翠玉那个丫头,就这样活活的没了,还死的那么惨。”   夏阮目光一闪,将已经到了唇畔的话语,活活的憋了回去。   她不能乱,大伯父和大伯母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的。即使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反复思量这事情里的诡异之处,可如今真的等到这一日的时候,她依旧觉得心里难以平静下来。   老道士挥动了手里的铜铃,闭上眼之后然后嘴里振振有词,在他身边的几个小道士,更是将手里的符纸丢的满天飞。这一幕,吓得夏富成不得不扶住周姨娘,才能勉强站稳了身子。   过了一会,老道士突然睁开眼,挥动手里的桃木剑指着李氏院子的方向说:“二爷,那不干净的东西在那边。”   说完还不得众人反应,便急匆匆的朝着南苑奔了过去。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被打乱了心神,朝着李氏的屋子走了过去。   “我家夫人在歇歇,你这个老道士从哪里来的,说什么话呢?”翠柳愤恨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瞧着你才是个不干净的东西呢。”   夏阮跟来之后,便听见翠柳在对着老道士怒骂,听的她却是眉头凑成了一团。连向来脾气温和的翠柳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那道士的话,有多难听。   老道士估计也没想到李氏身边的丫鬟如此的凶恶,心里多少有了一点顾及:“贫道可没有乱说,不信你让贫道进院子,贫道一定可以……”   “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翠柳也算是气急攻心,朝着老道士啐了一口,又抓起放在一边的扫帚就挥了过去,“我家夫人的院子,哪里能让你们这些卑贱的东西进去,滚。”   夏富成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翠柳,一时间也不知出手阻止,若不是周姨娘掐了他一把,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胡闹,翠柳你瞧瞧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夏富贵看着翠柳,训斥道,“快给道长赔个不是。”翠柳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夏阮赶紧走了上来,握住了翠柳的手:“没事,我在呢。”   翠柳瞧见夏阮,完全没了刚才泼辣的样子,如同卸下了面具一样,顿时眼眶一红,就哭出声来了。“这个老东西,他,他竟然敢说。”翠柳委屈的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他竟然敢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   夏阮瞳孔一缩,脸色转白,狠狠的看了一眼老道士,完全没了刚才温顺乖巧的模样。   老道士也是有些惊,忍不住退后一步才解释道:“贫道没有胡说,夫人肚子里的的孩子,真的是个……”   老道士瞧着夏阮的脸色越来越冷,不知为何却有些慌乱了起来。   “道长,这话从何说起?”夏富贵思虑了半响,故作不解,“二弟媳向来身子好,从前常常去庄子上做事,也不见有什么病痛。可这说起来这些日子也是奇怪,自从二弟媳有了喜,便时不时觉得身子不适,看来……”   夏富贵这话一说完,夏阮注意到翠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心里一沉,莫非翠柳和母亲有事情瞒着她?   “大爷说的是,这事自然是有古怪的。”老道士打量了一眼院子,最后指着不远处的杏树道,“这树下有脏东西。”   夏阮心里有些不安,这杏树是前些日子母亲亲自托人移到院子里来的,她当时以为母亲喜欢这些,便没有多心。可如今看来,这里面却不似她想的那般简单。   大伯父身边的小厮赶紧跑到树下,开始动手刨了起来。   半盏茶功夫不到,小厮就从树下拿起一个带了泥土的包袱,而这个大红色的包袱正是夏阮在夜瞧见翠云怀里抱着的那个。   ※   抱歉,今日有些累了,明日会多更补上。    054:目的(2) 更新时间2014-4-29 23:23:47 字数:2369  “三小姐,可要打开包袱看看?”   老道士神色肃穆地问道。   阳光照在杏树上,树影斑驳。   可夏阮却觉得四月的阳光,冷的她发颤。   这样龌龊的勾搭,她没想到自己会再看到一次。   昔日也是这般,那人问她:夫人,你可要亲自打开看看?   只是,从前是从前,今日是今日……   往日的事情,再经历过一次,对待事情的方法和处理的方式就不会一样了。从前,她只会退让,想着家和万事兴,无论大事小事,她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就算这样,她最后又落了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既然重来一次,她偏要和这些人斗一斗,就算不能全胜,也要让这些人知道,她不是软弱之人。“打开。”夏阮淡淡地说,“我倒是要瞧瞧,谁如此大胆,敢来陷害我娘亲和我那尚未出世的弟妹。”   老道士听了夏阮的话,多少有些吃惊,他将心一横看了一眼夏富贵说了一声:“大爷,这污秽的东西会脏了你的眼,而且……”   夏富贵点了点头,一脸遗憾的样子:“麻烦道长了,打开吧,哎,我瞒不住这事了。”   捧着包袱的小厮见夏富贵开了口,便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   “啊——”   小厮大叫一声,将手里的包袱丢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好似秋日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夏阮清楚的看到了地上的东西,果然是污秽不堪入目的东西,是翠玉和那猫的眼珠,居然就藏在这个包袱里。翠云会为什么会疯,她看了这些后,心里也有个大概。   赵氏吓的脸色苍白,差点呕了出来,翠柳更是退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会瞧见这样的东西。   “包起来,快包起来……”夏富成吓的瘫软了身子依在了墙上,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一样,“快给点拿走,丢出去。”   院子里静了下来,此时除了夏阮和夏富贵比较镇定外,其他人多少面露恐惧,心里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李氏被屋外的声音吵醒,她缓缓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有些疑惑瞧着院子里的人:“这是,怎么了?”   翠柳一惊,赶紧急匆匆的走到李氏身边:“夫人,你怎么起来了?”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都做了什么事情。”夏富成被李氏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绪,怒吼道,“今日我一定要休了你,不,我还要将你送到官府去。”   这话一出,李氏当时就吓的坐在了地上,脸上血色全无:“老爷?你说什么。”   众人皆是神情复杂,尤其是赵氏瞧着李氏的样子,更是充满了鄙夷。   夏阮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地道:“我跟母亲去了咸阳一阵子,如今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翠玉的事情,我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主仆一场,却没想到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这些日子我的心里也一直不好受。毕竟,当日是爹爹亲自将她送到大伯父家里,却没想到……”   夏阮这一句话,让夏富成清醒了一些。夏阮说的没错,翠玉死的时候,翠柳和王三陪着妻子和女儿去了咸阳,妻子根本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可若这事是妻子做的话,那么又会是谁做的呢?   老道士此时出来接了夏阮的话:“二爷,这虽是污秽的东西,但是这东西还能有一个作用。杏树障目,那么就是可以让女子腹中的胎儿,从女婴变成男婴。只是这是邪门歪道的东西,又将人命当做儿戏,作孽啊,贫道也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用这法子。”   翠柳一怔,想了半响才明白老道士话中的意思,顿时一跺脚就朝着老道士大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胡说什么,想骗银子都骗到夏府来了。我家夫人哪里需要做这种事情,必定是你这个老东西搞的鬼。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行善积德,来日死后必定是要下地狱的。”   “你,你,你……”老道士见翠柳如此的泼辣,心里也是气的不行,来不及多虑便回骂了一句,“你才是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小娼妇——。”   说完这些老道士更是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看着李氏:“夫人,你好狠毒的心。”   李氏这下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事情。   “不是我,老爷,不是我。”李氏口中说来说去,也只能说出这几句话。   如今物证在这里,她如何反驳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夏阮怅然叹了一口气,渐渐的回过神来,打断了老道士的话:“道长在那座道观修行?说话竟然如此的不堪入耳。道长,你一进屋子便知道这屋内有不干净的东西,然后进了母亲的院子便知道这杏树下面埋了东西?只是道长有所不知,这猫和人……却不是我母亲身边的东西。”   “三小姐你这是强词夺理。”老道士冷哼了一声,“贫道自有贫道的法子,贫道的本事,又且是凡夫俗子能明白的。”   夏阮有些好笑,如桃花一般鲜嫩的唇畔上挂着浅笑:“道长这般说,那么吹嘘你是个高人了?这样吧,既然道长你是高人,今晚就麻烦道长召翠玉回来问问,这到底是谁做的?如何,毕竟夏家不是只有一个人有身孕,你这样恐怕会冤枉了母亲和大伯母。”   赵氏冷眼的看着夏阮,心里却恨不得将她的嘴给缝上,这丫头怎么又扯到她的身上了。而且,若是翠玉真的出现那么……想到这里,赵氏的额头上忍不住冒出冷汗。   “翠柳你去报官,说清楚这件事情,虽说翠玉不过是个奴婢,但是她也死的冤。让县老爷来亲自审审,如昔日包公一般。”夏阮又添了一句,面露不屑,可心里却隐约的知道,她这次赌赢的几率很大。   因为这老道士和她从前瞧见过的道长,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撰紧了手心,希望自己这话能让老道士心里有些忌讳。   果然,老道士听了这话,没有立即反驳出来。   温家和夏家的那些事情,只要是东阳县的人,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两家如今的情况就是水火不容。若是温家老爷听了这个案子,肯定会高兴的觉得报仇的时间到了。到时候夏家会倒霉不说,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老道士还未说话,在他身边站着的道童就惊恐地喊了起来:“师傅,这钱我不要了,大爷,这钱我不要了,我……我不去官府,不去……”   “对,这钱我们不要了……温老爷他……”站在另一边的道童也喊了起来,脸色惨白。    055:绿帽 更新时间2014-4-30 21:36:23 字数:2357  话音刚落,夏富贵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老道士此刻也是急坏了,一头冷汗,他想了想才大声喝斥身边的两个道童:“你们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可也就是这一句话,也等于彻底的坐实了他做的事情。   老道士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话后,才惶恐的看了一眼众人,跺脚叹气。   “二爷,我可没有乱说,只是……不二爷你听我说,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妖孽。而来日,周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夏家的福星,我绝对没有……”老道士说的乱七八糟,不甘心的解释道,“若是二爷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周夫人,现在是不是有了身孕。”   这话一出,夏阮扫了一眼老道士冷笑道:“夫人?她不过是姨娘而已,道长你不是高人吗?怎么连这个都没算清楚,就知道周姨娘有了身孕?”   老道士牙咬的紧紧的,恨不得将眼珠给瞪出来一样,他如今也是乱了阵脚,不然也不会这会就将事情不经过头脑,匆匆忙忙地就说了出来。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两个吓的浑身瘫软的道童,气的想要踹上一脚,骂上几句。   可是老道士知道,此时若是他真的上去,踹上一脚骂几句出气的话,那么就破绽就更多了。这事情若是办不成,银子就彻底的没了,于是他想了半响才硬着头皮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道长说是天机,怎么就泄露周姨娘有身孕了?”夏阮面色冷然,讥诮地说道,“看来道长口里的天机,也不过……因人而异?”   这话说的咄咄逼人,老道士被周围的气氛吓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似乎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此时的他看了一眼夏富贵,将求助的眼神递了过去。   “月儿,你有身孕了?”赵氏赶紧走到了周姨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的力气有些大,“你真的有身孕了?”   周月被赵氏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往后退一步,但是赵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能避开。周月只能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急忙地回答:“大嫂,我……我不知道。”   周月只感觉手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了,她眼眶一红,差点就哭了出来。   赵氏一定是故意的,如今还不放过她,这个阴险的女人。   院子的气氛变成剑张弩拔。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王三的声音:“小姐,小姐,我将周大夫请过来了……这……”王三跑的满头大汗,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一时有些怔住。   跟在王三身后的周大夫,也是急的大汗淋漓,匆匆地走了上来,用袖口拭掉额头上的汗水。还未看清楚院子里的人就说道:“谁,谁不行了?老夫……”   话还未说完,周大夫瞧着院子里的人,还有半句就咽回了肚子里。   这些人的脸色,实在是有些怪异。   夏阮瞧着周大夫的神情,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奈。估计谁也没想到,在东阳县看似风光又和睦的夏家,其实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若是她的祖父夏燕堂还在世的话,瞧着这一幕的话,肯定会被活活的被气死。   “周大夫你来的正好,帮周姨娘瞧瞧。”夏阮瞧着赵氏和周姨娘两人的动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道长说她有了喜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大夫一听要帮把周姨娘把脉,脸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他赶紧走进了院子里,将药箱搁在一边的石桌上,对着夏阮点了点头:“三小姐你放心,只要是喜脉,老夫便能瞧出来。”   周大夫的医术是在东阳县里出了名的,为人又正直,而且据说祖上那位是前朝的太医,夏阮对周大夫自然是放心的。   夏阮对着周姨娘淡淡一笑,可在周姨娘眼里,这一笑就好比一把刀子,狠狠的戳到了她的心尖上。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周月告诉自己,夏阮不可能会知道,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这些。   似乎为了证明她想的不假,周月被赵氏扶着坐在了一边的石凳上,她的神色有些慌乱,却依旧故作镇定。   一般大夫给富贵人家里的女眷扶脉,都是要用屏风隔起来。可周大夫和其他大夫不同,也就无须避讳。赵氏替周姨娘卷起袖子,周大夫的手指稳稳地落在周姨娘腕上,夏阮就露出浅浅的笑。   “周大夫,我听闻外人皆传你是神医。今日,你能瞧得出来姨娘是何时有了身孕的吗?”夏阮对着周大夫说道,似乎真的很好奇一般。   可周姨娘一听这话,面露惊恐,瞬间就想把将手抽回来,却未曾想到周大夫比她更快:“三小姐抬举了,不过,老夫倒是知道,周姨娘如今已有四个月身孕。”   作为大夫,谁都希望有人夸自己医术精湛,而不是自己当做庸医,周大夫也是不例外的。他一边谦虚的回答,一边却又不着痕迹的将夏阮问的问题说了出来,炫耀自己的医术高深。   “呀,都四个月了。”夏阮笑了笑,瞧着父亲讽刺地说道,“看来周姨娘会比母亲早日诞下孩儿呢,女儿真的要恭喜父亲……”   可周大夫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的夏阮说出这些。他有些糊涂的瞧了一眼夏富成,没想到此时的夏富成像是在极力的隐忍什么一样,可终究似乎还是没有忍住。   “四个月?四个月?周月,你这个低贱的东西。你肚子里的那个,是从哪里带来的野种……”夏富成瞧着周月的神情有些狰狞,嗓音渐渐的高了起来,“你跟我成亲不足三月,从前那些日子我又未曾碰过你,我……我……”   夏富成气的差点仰了过去,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个人依在了墙壁上,眼眶红的可怕。   是个男人,估计都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夏阮此时瞧了一眼一脸惨白的大伯父,故作惊讶:“周姨娘不是大伯父送来的么,莫非……”   果然这话一出,夏富成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他愤怒的看着夏富贵,怒火中烧的吼了一句:“夏富贵——”   他还未说完,两眼气的翻白,然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可夏富贵也发现,夏阮瞧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之前棉花的事情,今日周大夫无端端的出现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让夏富贵觉得,都是夏阮在背后捣鼓。   这个丫头,是妖怪吗?    正文 056:贱骨   最相信的人背叛自己是什么感觉?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夏富成觉得喘不过气了。   昔日,夏富成记得父亲曾告诉自己,兄弟应当一条心。   如今却……   夏富成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将头埋进棉被里,似乎这样他就不用去面对那些尴尬的事情。   周月的事情,夏富成觉得心里压了什么石头似的,让他喘不上气来。   “不要脸的东西,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夏富成从床上坐起,面目狰狞如同恶鬼一般,“这个小娼妇,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夏富成只要一想到周月肚子里的野种,是自己的哥哥,火气又添上了三分。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昔日,他还以为自己的大哥是好人,才会将周月赎身亲自上来门来给他。可那时的周月已非完璧,肚子里还有一个野种,这样的女人大哥还敢送上门来,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夏富成越想越气,从枕下拿出匕首,想要冲出门去。   不对,杀人是要偿命的,他还不想死……想到这些夏富成咬了咬牙,瞧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几锭银子,笑了起来……   而宅子的另一边,夏阮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盏,茶水四溅。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丝丝小雨,虽说已经是暖春四月,可依旧是让翠柳觉得浑身冰冷。平日的三小姐,面上总是带着笑,这是翠柳第一次见三小姐发脾气。   “娘亲犯糊涂也就算了,可翠柳你在娘亲身边这么多年,这点事情还看不透吗?”夏阮此时也知道她失态了,可这个事情,换做是谁也平静不下来,“大伯母会动心思,那一定是不安好心的。你何时见过大伯母对娘亲好过?”   “奴婢,奴婢……”翠柳瞧着夏阮铁青的脸色。却不敢继续反驳了,这次真的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的过失。   李氏这场大病,并非天灾而是*。   这些年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早已是名存实亡,李氏虽说早已被夏富成伤透了心,可心里依旧盼望夏富成能回心转意。希望夏富成不过是听了赵氏的唆使,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所以李氏在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很希望腹中的这个胎儿是个男孩。   有一次在和赵氏的交谈里,听说赵氏手里有方子可以让腹中的孩子变成男婴,李氏丝毫没有考虑就要了过来。翠柳当时其实是留了个心眼的。她拿着方子找人瞧过了。说是没有问题。是给有喜之人进补药物。   翠柳万万没想到,李氏的另一方安胎药,和赵氏送来的大补的药,其实是相克的。   也就是说。李氏最近身体一直虚弱,是因为喝了这些药的缘故。   这杏树更是无端端的招来的麻烦,因为这也是赵氏的怂恿——   夏阮觉得可笑,若是赵氏有这个方子的话,她的大堂姐和二堂姐,就应该早是两位堂哥了。   可母亲居然信了……   夏阮向来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   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若不主动一些,在任何事情上都占尽先机。那么永远都是斗不过暗处的小人。就算知道来日的一切也好,就算有着会赚钱的手段也罢,往往在很多时候,都不比上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比较可靠。   她早就嘱咐过翠柳,要注意周姨娘的动静。可有人将包袱都埋在了母亲的院子里,翠柳都没有发现。夏阮想,大伯父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于是她会将老道士一群人送到官府,更是怂恿父亲休了周姨娘之后,又和大伯父闹僵了关系。她知道,如今的这一切,只是能短暂的震慑住大伯父,不是长久之计。   “三小姐,不好了……”   王三急匆匆的从屋外从了进来,浑身*的看起来有些慌张:“老爷,老爷他……”   夏阮眉头微蹙,淡淡地问:“何事?”   王三对于夏阮的震惊露出错愕的神情,这些日子来夫人病了,老爷时常又喝的大醉在院子里大哭。这家如今却要让三小姐撑起来,只是他没想到三小姐会如此的镇定。   “老爷他,又去花街了。”王三说完这话,心里却是有些酸涩。   夏阮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她早就知道这些。   人皆有贱骨,父亲也不例外。   大伯父都欺他成这般了,他却丝毫也不在意,还要借酒买醉。   父亲永远都不知道,有的时候逃避不能解决一切,那些想要迫害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躲不躲,他们要做的完全就是赶尽杀绝。   翠柳听了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老爷怎么可以这样……夫人还在病中,他怎么就狠的下心肠。若不是为了老爷,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夫人还不是想要个少爷来稳住老爷的心,可如今……”   夏阮瞧着翠柳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无奈。   男人的心,哪里会这么容易被牵绊住。   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父亲的心不会因为母亲诞下男孩,就从此改变的。   当初她也这样傻傻的认为,她不能为唐景轩诞下一子。那么她想,若她装得大度为唐景轩纳妾,唐景轩的心思便会在她的身上。可是她错的离谱,在唐景轩的眼里,玩乐和荣华富贵才是他眼里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在唐景轩说夏雯有了身孕是男胎的时候,她才会气成那样。   男孩,不过是个借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就算说这些,母亲也不会听的进去。   “这事若是娘亲不问起,你们不要主动提起。父亲那边随他去吧……”夏阮淡淡地道,“对了王三,我让你给温家送的东西,可曾送到?”   王三点了点头:“小姐,我送到了。荀夫人瞧了之后,特意嘱咐我代话给你,说是乐意至极。”   王三对于荀夫人的话多少有些不明,却又不敢询问夏阮这话里的意思。   夏阮唇畔挂着浅笑:“嗯,知道了。”   她没有主动告诉王三这话中的意思。因为日后王三,自然会明白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送荀夫人的不过是一些名贵的料子,可这些名贵的料子却能办不少事情。   那日的老道士和道童怕是活不到五月了,她做这事就是要起一个杀一儆百的效果。让温老爷出面,既能保她的体面,却又能震慑周围的人,让众人多少有些畏惧,以后她行事,也会少不少的阻碍。   既然没了多少阻碍,她就应该动手了。   夏阮过了半响。说道:“过些日子。我准备去庄子上瞧瞧。”   王三听了这话有些怔住。他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窗外的细雨,心里有些担心。   三小姐身子娇弱,庄子上的又不如府里舒适,三小姐怎么可能习惯?如今虽说三小姐不得不亲力亲为。可王三瞧着三小姐的样子,心里多少觉得三小姐有些可怜。   想到这里,王三劝道:“三小姐,你要做何事,这些让小人来处理便好。庄子上太脏乱,你去会不习惯的。而且,瞧这天气,这些日子会一直落雨,三小姐你又何必……”   说到庄子上。夏阮的眼里多了一丝色彩。   她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和母亲去庄子上玩耍,喜欢那里清澈见底的河水,喜欢那里绿油油的田地。   她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太过于不老实,想要跟着庄子上的孩子去河里抓鱼,最后被王三抓了回来。当时的她觉得委屈坏了。大哭了起来,王三吓坏了,最后没有办法便摘了一些路边的桑葚哄她。她瞧着桑葚的时候,觉得黑黑不好看,可当桑葚入嘴,那甜中带酸的味道,就让她瞬间迷上了。   最后她吃的一嘴黑漆漆的,还对着王三傻傻的笑。   不过后来她再也没吃到过那些桑葚,大伯父曾经训斥她,说那些东西是乡下的脏东西,还说庄子上那些野孩子教坏她了,也喝斥了母亲一顿。   母亲从那以后最后便不让她去庄子上了。   最后还是王三从庄子上回来,私下交给她一些桑葚,才让她觉得解了多年来的馋。   想到这些,夏阮的脸色渐渐地温和了下来。   王三是个老实人,也是将她当做亲人来对待的好人。   “要去的,我前些日子托王管事办了一些事情,我也想去瞧瞧。”夏阮浅浅一笑,安慰王三,“小的时候我也去过庄子上,从未觉得那里脏乱过。而且,还记得那时我很喜欢吃桑葚,每次都要被王管事狠狠的说上一顿。”   王三件夏阮这般说,心里也是一暖,只能傻乎乎的摸了摸后脑勺。   翠柳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嗯,要去的。翠柳,我去庄子上的日子里,千万不要让大伯母进门。”夏阮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父亲若是问母亲拿银子,你切记要阻止母亲。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累坏了,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夏阮有的时候,真的希望母亲能明白,父亲并非是她的良人。   可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女儿会劝母亲和离的吧?   她虽劝了,可母亲就算明白这个道理,却有了太多的顾及。   因为母亲若是和离了,她的亲事就会被耽搁,在这个节骨眼上,母亲不愿意为了图一时的痛快,而毁了她一生。   母亲的软弱,是因为三舅昔日保护的太好了。可母亲虽然软弱,却为了她强硬了不少次。   所以如今的她,更是要保护好母亲。   夏阮早已想好,她这次她去庄子上,其实是要占一次‘别人’的先机。 正文 057:原由   夏富贵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妻子赵氏的身上。   若赵氏不生妒心,他也不会兵行险招。   如今,造成这个局面,夏富贵后悔的肠子都绿了。   可后悔有什么用?这个世上最缺的便是后悔药……   夏富贵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只能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丢在摔在地上,吓在一边的徐六打了一个战栗。   “徐六你说……”夏富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翻涌的厉害的情绪压了下去,“这次三小姐要去庄子上?到底是为何事。”   今日一早,夏富贵便听到两件坏消息,一是老道士和老道士身边道童被判斩首,第二就是徐六来禀报这个事情。   要说老道士虽然行骗,但是罪不至死。他想来想去,便只能想到是温家老爷从中作梗,又给老道士凭空加了一些罪名。温家如今和夏家,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实际上却是恨不得活活的吞了对方。   温家那位荀夫人,昨日还派身边的下人送来药材给李氏,说改日登门造访,这是多大的荣耀?但这又让夏富贵多少想不明白,温家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想要拉拢他那个不成才的弟弟吗?   且不说温家,夏富贵最想不明白的,便是他这个娇气的侄女,居然想去庄子上。   徐六站在夏富贵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回答道:“是的,大爷。昨日夜里我跟王三喝酒,王三喝醉了便告诉小的,说过些日子三小姐要去庄子上,似乎去找王三他爹办什么事情。看来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小的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做棉花生意大赚了一笔,所以……所以这次这事,小的想……”   徐六昨日特意请王三喝酒。虽说王三平日里嘴严不乱说话,可一喝醉了那几乎是问什么说什么。所以徐六灌醉王三后,才从王三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徐六想,前些日子三小姐在做棉花生意上赚了不少银子,当时大爷气的不行了,若是这事及早跟大爷说,那么拿点打赏也够他家里过个一年半载了。   夏富贵何尝不知道徐六的想法。   只是夏富贵的心里总是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古怪。   “王三说的可靠吗?他会不会……”夏富贵多少还是带了一些疑虑。   徐六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用着肯定的语气回答:“王三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大爷你不是不知道。王三那人到底有多蠢。他上次跟二夫人和三小姐去了一趟咸阳。回来的时候我就随口一问。他赶紧否决说没去,然后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所以大爷你请放心,这次我是灌醉他才问出来的,不会有假。”   夏富贵揉了揉眉心。   前些日子他还未跟他的二弟夏富成闹翻的时候。夏富成也曾深夜造访。   夏富成告诉他,说是夏阮这次又准备做生意了,还是准备在丹阳县做茶叶生意,亲自吩咐王管事去办的。当时的夏富贵将夏富成狠狠的骂了一顿,谁都知道南家在京都是有名的商贾户,一手将丹阳县的茶叶生意揽在手里,夏富成叫他去老虎口中抢食,不是让他去找死么?   而且南家这些年,茶叶生意也是越做越差。据说丹阳县那边的几个茶园,根本都是一直在往里面赔钱。   南家有银子,为了顾住脸面,自然不在乎赔多少进去。   可他有什么?他前些日子在棉花生意上赔了不少钱,如今若是再做棉花生意的话。夏富贵就会想到夏阮,心里别提多有憋气。   夏富贵思忖了片刻,才嘱咐徐六:“你最近跟王三套套近乎,瞧瞧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而且,二爷家里那边的动静你也让手下跟着你的那几个,都给我警醒一点,看好了。庄子上你也让人去打点打点,若这事是真的,那么我就给我这个侄女送一份大礼——。”   徐六为了让夏富贵安心,自信地说道:“大爷你放心,这事小的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对了,大爷,小的还有事情要和老爷禀告,只是小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夏富贵挑眉,这话都说出来,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吗?   他这个人向来对谁都是不信任的,连眼前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的徐六也经常被他怀疑。   “昨日周姨娘又在门外哭闹,说是大爷不管她的话,就……而且二爷又去了花街上,我怕周姨娘她会……”徐六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了。   夏富贵不是傻子,这话里的意思他心里很清楚。   周姨娘是他的青梅,这事除了徐六,就只有赵氏知道了。   可如今却闹成众人皆知。   一想到赵氏,夏富贵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一直都想纳妾,可赵氏太过于强悍,所以这些年他虽然对赵氏有怨,但是依旧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这次他忍痛将周月送到夏富成身边,心里其实有两个打算。   这其一:赵氏只要没闭眼西去,就不会允许周月进门,所以在周月有了身孕后,他便不能继续让周月做外室,所以才会将周月送到了夏富成身边。若周月生下是男孩,那么虽说是庶子,但是李氏无子,这男孩来日也能继承夏富成家里的家业。若是女儿,也是无碍的。他会想办法让这个女儿出嫁时得到家里大部分的钱财,到时候他再私下认了这孩子,以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坏处。   这其二,夏富成都纳妾了,他这个做哥哥的想要纳妾,那也是名正言顺。周围的人肯定会说赵氏太过于泼辣,是个善妒之人,这样渐渐地让赵氏名声变差,最后不得不接受让他纳妾的事实。   可是,很多事情,完全没夏富贵想的那么简单。   周月的表妹翠玉是夏富成送来的,夏富贵想这次弟弟终于开窍了,愿意送女人给他。虽说翠玉容貌不及周月,但比起赵氏那也是绰绰有余了,夏富贵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对夏富成和颜悦色了一些。   可他不过只是送了对镯子给翠玉,赵氏就醋劲大发,最后弄死了他喜欢的猫,还弄死了周月。   赵氏出手狠毒,他不过夸了一句:“翠玉的眼睛跟猫一样,清澈又水灵。”可没想到,赵氏居然会将猫和翠玉的眼珠都挖了出来,他当时知道了之后,也是吓的浑身哆嗦。   可人死不能复生,赵氏这样做,会让他落下不好的名声。   夏富贵最后无奈才想出了拿这个法子去陷害李氏。   虽说他知道夏阮早已生疑,但夏阮是闺阁里的小姐,不能时常看着周姨娘,翠柳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又怎么可能日日盯着这些。所以他让周月去做了这事情,将翠玉和猫的眼珠埋到李氏的院子里,到时候他再找些道士来闹上一场,李氏就会被夏富成休掉。   若是他‘运气好’,李氏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也会保不住了。   他做的很谨慎,甚至还给埋包袱在院子里的翠云喝了药,让翠云彻底的疯掉。这样就算是传出去,众人也是会相信李氏弄歪门邪道的东西,被休也是活该的。   翠云和翠玉是他当日用了计谋才让王三买回去的,如今一下两个棋子都没了,夏富贵多少有点遗憾。可只要李氏被休,他觉得又是值得的。   但千算万算,夏富贵都没想到,夏阮居然会找来周大夫。   夏富贵在心里嘀咕:这个老东西,真该死,敢坏了我的大事。   只是夏富贵也知道,赵氏这次肯定会做出更惊人的举动。   这悍妇一日不除,他心里难安,可要怎么除掉赵氏呢?   “嗯,这事我知道了,你去让六狗安排一下周姨娘的住处,就住以前那个院子。”夏富贵挥了挥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挥掉他所有的烦恼一样,“告诉她不要乱来,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无情。”   夏富贵觉得周月简直是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跑出来和他闹,简直是……不过一想到周月肚子里的孩子,夏富贵又将这口气活活的憋了回去。   徐六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露出了笑脸:“小的知道了,大爷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夏富贵不禁叹了一口气,言语里透出丝丝疲惫:“你先去办这些事情,等会晚上再去去账房哪里领五两银子,这事不要让大夫人知道了,明白了吗?”   徐六一听这话,笑容渐渐加深,激动的跪了下来:“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谢谢大爷,小的谢谢大爷,小的一定伺候好大爷,小的下辈子给大爷做牛做马也值了。”   夏富贵却没有多高兴,他让徐六走了之后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更加的棘手了。   而在另一边,夏阮也是露出愁眉不展的模样。   温家给母亲送药材也是罢了,连萧家都送来药材了,这又是安了什么心?林姨娘让贴身侍女送来的药材,比温家荀夫人送来的,好上了许多。   她本想婉拒,可哪知侍女说完话后,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拔腿就跑,将她当做了猛兽一般。   她如今不能将药材退给萧家,因为这样会和萧家彻底的撕破脸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再差那么也是萧家,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些,夏阮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萧家还真的会给她找麻烦呀!   正文 058:忧心   李氏这场病,时而好时而坏。   等天放晴的时候,夏阮便扶着母亲到院子里透透气。   只是短短数日,夏阮觉得母亲竟苍老了不少,发鬓已露出几根泛白银丝。   李氏瞧着女儿紧绷的小脸,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才多大就整日愁眉不展。”   夏阮知道母亲想逗她笑,虽然心里难受,却依旧故作轻松的模样。   “哪有,女儿不过是想,过些日子要去庄子上了,需要准备点什么……还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王管事了,娘亲,你说我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去吗?”夏阮淡淡一笑,瞧了一眼母亲,柔声添上一句,“其实,我还挺想郑婶的。”   李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若说庄子上这些年多亏了王管事照应,那么这些年一直照应李氏的便是郑婶。   昔日,李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在庄子上做事是各种不适应。夏日蚊虫叮咬的厉害,李氏通常都是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而私下却只能偷偷的抹眼泪。她不懂这春日里该播种什么,不懂秋日里又应该收些什么,怎么样做才可以多收一点粮食,刚开始那几年手下养着的那些人,还会背着她搞怪,让李氏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   可还好,李氏遇见了郑婶。   郑婶的丈夫死的早,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儿子拉扯大,可谁知儿子居然在十二那年落水死了。郑婶当时心灰意冷,恨不得早点抹脖子跟着儿子一起去了,却没想到遇见了夏阮。   那个时候的夏阮,不足十岁,长的白白胖胖的十分逗人喜欢。   她在田野边上抓蝴蝶,正好遇见了郑婶,瞧着郑婶哭的厉害,就将手里的蝴蝶递给郑婶笑了笑说:“婶婶,给你玩。不哭。”   郑婶破涕而笑,心里觉得暖暖的。也就是因为这样,郑婶没有再想着要去自寻短见,去了李氏的庄子上帮忙,成了李氏的左右手。   后来,郑婶还找了一个不错的丈夫,虽然那人木讷了一些,却对郑婶却是很好的。   这些年只要李氏去庄子上,郑婶就会拿着许多山野果子,跟李氏来回的念叨:“当年若不是三小姐。我一定会跟着儿子去了。如今。我过的很好。都是托了三小姐的福。夫人,我家也没什么值钱的,这些果子味道好,你带回去给三小姐尝尝。”   那些野果子在山野里虽说常见。可每次郑婶送来的果子个头又大、又甜,让夏阮喜欢的不得了。只是夏阮有许多年没去庄子上了,说起这些李氏心里总是觉得暖暖的,她的女儿和赵氏家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不会看不起庄子上的那些人,这样其实很好,方便夏阮来日也会更好接手这些庄子。   李氏早已想好,既然夏阮要去庄子上,那么就由着她去。很多时候。李氏怕自己闭了眼,就再也不能睁开了。若她真的断了气,到那个时候,女儿又该怎么办?   李氏握住夏阮的手,淡淡地道:“你郑婶这些年也想你。总是问你什么时候去,可她又担心你去了庄子上不习惯。这次,你去庄子一定要去瞧瞧郑婶。还有,娘亲有事想让你去做。”   夏阮点了点头,看着母亲的脸上平淡的样子,觉得这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大事,也就应了下来:“嗯?娘亲你吩咐。”   这个时候翠柳走进了院子,她端着白色的瓷碗,这碗上冒着丝丝热气,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股浅浅的药味。   “夫人,你该用药了。”翠柳将药碗递了过去。   可这次李氏并没有急忙的将药碗接过来,只是指着一边的石桌说道:“搁桌子凉会我再喝,太烫了。”   翠柳瞧了一眼夏阮,见夏阮没有多言,才将药碗搁在桌上了。   自从夏富贵闹出那些事后,李氏更是夜夜失眠,就算好不容易闭上眼了,却依旧是噩梦连连。周大夫上门来瞧过几次,说李氏这是心病,只是开了几贴药,让李氏不要忧心。为了让李氏的病赶紧好起来,夏阮更是花了大价钱去买了人参、灵芝回来。   起初李氏还会乖乖的吃药,可是有的时候李氏连药都不愿喝下去了。   似乎对于李氏而言,她这些年将感情全部托付在一个人身上,得到这样的结果,心里比黄莲要苦上几分。有的时候,李氏也想过,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可李氏也知道,说死不死的,其实都是气糊涂了才会想出来的事。她若是去了,她的女儿就要被她毁了。如今她在夏家,每一天都感觉度日如年,李氏如今就指望夏阮能攀上一门好亲事。   李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瞧着女儿的心事,一天比一天沉,她也是心疼的,于是李氏对夏阮说道:“这次你去庄子上,将翠柳带上吧。你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着,娘亲实在是不放心,还有,若是在庄子住着觉得不舒服,便早些回来。等娘亲身子好一些,娘亲再亲自去看看。”   这几个月李氏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越来越糟糕了。   她昔日傻乎乎的信了赵氏的话,服用了那些汤药,她真的以为自己只要生下个男孩,夏富成就会回心转意。可她错的离谱,她就算生下十个男孩,夏富成也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如今的夏富成,不是昔日她认识的那位少年了。   可即使是知道这些,即使是明白自己应该死心了,可李氏每次瞧见夏富成,心里依旧会牵肠挂肚。   他们成亲到如今已有十七年,人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个十七年呢?如今的夏富成早已融入她的身体里,若是想要想将这个人从她的心里拿出来,那么她也会活不下去。   因为赵氏给她的药物,和她服用的安胎药相克,让她总是休息不好,这些日子多多少少落下一些病根。若不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缘分,估计这么一折腾,这孩子都会保不住了。   周大夫说的那些话,她自然听的懂。   不要忧心,李氏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不忧心呢,她不甘心得到如今这个结果。   她爱惨了夏富成,自从进了夏家的门,她将自己从前娇贵的毛病一改再改,可就算付出再多,夏富成看不到。   夏阮摇了摇头,神色间露出一丝倦容,一闪即逝:“娘亲,你的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其实这次我也想好了,去庄子上带几个人回来伺候。你也知道,乡下人心眼好,又老实。在身边伺候着,也会安心一些。这些日子,院子里总是翠柳在忙东忙西,会累坏她的。”   翠柳赶紧拒绝:“小姐,夫人,奴婢不累,奴婢……”   “好了,翠柳。”李氏打断了翠柳的话,轻声道:“阮丫头说的对,应该添些下人了。而且阮丫头快及笄了,身边总是要个人伺候着的。这次阮丫头去庄子上,就让王管事帮瞧瞧,只要人老实,就算不签卖身契也是可行的。”   昔日母亲就是太过于善心,让那些婆子住在院子里,却没有让她们签下卖身契。最后她们背叛母亲的时候,丝毫不顾昔日恩情,转眼就投奔大伯母去了。因为没有签下卖身契,所以这些婆子也是走的干干净净,没有后顾之虑。   虽说这些婆子后来也知道错了,想要回来。可夏阮知道,她是不会让这些吃里爬外的老东西们回来了。   能出卖你一次的人,就会出卖你第二次。有些人生来贱骨,而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是不会改变的。   “娘亲,这事我知道怎么做。你刚说有事要吩咐我吗?”夏阮想起刚才李氏要跟她说的话,然后又伸手探了探桌上药碗的,觉得药不烫了才端起,“娘亲,来,喝药了。”   李氏瞧见夏阮的笑颜,也不忍心再拒绝。   其实她多少都有些害怕吃药了,总是觉得这药是来害她性命的。可就算是如此,面对女儿递过来的药碗,李氏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来,连眉头都不愿皱一下。   等李氏喝下药,夏阮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才缓缓地说道:“这是我托王三买的蜜饯,娘亲你尝尝。”   李氏笑了笑,接过夏阮手里的纸包,捻起一颗蜜饯吃了下去。   那种甜甜的滋味,让李氏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过了半响李氏才对夏阮淡淡的说:“你去乡下的时候,带上账本吧。娘亲觉得你应该学学管账了,去了庄子上,王管事会教你的。”   夏阮有些怔住。   母亲从前从不允许她操心这些,说她年纪太小。如今却愿意让她处理这些事情,夏阮觉得母亲应该是相信自己了,所以高兴的点了点头。   李氏和夏阮谈了一会庄子上的事情,觉得有些乏了才让翠柳扶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李氏面上的笑容就渐渐地淡了下来,她若有所思的问翠柳:“柳儿,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不是一个好母亲。”   翠柳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情,从前在李府的时候,只有李氏受了委屈,才会唤她小名。   来了夏家十多年,李氏却再也未唤过她小名。   翠柳难受的压低了嗓子:“夫人不是的,你……”   “我知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只是害怕呀,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阮丫头该怎么办。”李氏思索了半响,坐在榻上之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急忙的抓住翠柳的手,“去,赶紧给我研磨,我要给三哥写一封信。” 正文 059:庄子(粉红+更)   从东阳县到庄子上,坐马车大概需要六个时辰。   夏阮用过午膳后才上了马车,握着母亲递过来的账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激动。   从前,她刚试着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心情。   其实她去庄子上,当真是有目的的。   而这个目的,说起来让她有些羞愧。   她要去找昔日柳昌元身边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六皇子兵败如山倒时,柳昌元身边的奴才们,是逃的逃跑的跑,等柳昌元入了大牢之后,他的身边只留下了两个丫鬟。   她去刑部大牢里探望柳昌元的时候,瞧见那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求官差让她们进去。这柳昌元是朝廷重犯,一般人怎么可能见到,那日就算两个小丫头跪的差点晕倒在地,官差们也是不会生半丝怜悯之心的   夏阮有些心疼两个小丫头,便带了她们一起进去。   后来柳昌元告诉夏阮,这两个小丫头大的做杜若,小的叫做杜兰。他在庄子上的时候,瞧着两个小丫头卖身葬父母,却没有人敢来买她们回去,便询问了一番……   杜若和杜兰的父亲杜明是个大夫,后来因为治死许家的汉子,两个丫头的父亲和母亲,就被人活活的打了一顿,最后郁郁而终。其实许家那位的死和杜明一点关系都没,杜明已经说过,食下药物后不能下床走动。可乡下人哪里会听这些,依旧去地里做农活,最后才会猝死在田里。   可许家人不分青红皂白,害死了杜明夫妇后,依旧是逮着杜家两个小丫头不放。周围的人不敢买下这两个小丫头,许家小叔更是找了地痞,想让这两个小丫头送到花街上。   当时的柳昌元,听了这些话后,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唏嘘,便心软给了杜若和杜兰几两银子。   对于柳昌元来说。这些银子快是他半年的收入了。他帮着杜若和杜兰,不过是为了让心里舒服一些。可杜若和杜兰将父母安葬之后,便去了柳家,当起了丫鬟。   杜若和杜兰学了父亲杜明的手艺,在医术上多多少少懂一些。以至于当年,柳昌元被人下毒,两个小丫头一下就发现了。   柳昌元曾经托付夏阮照顾这两个丫头,夏阮应了下来。   可柳昌元一死,这两个小丫头便婉拒了夏阮的收留,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就离开了京都。走的时候杜若瞧着夏阮说了一句:“夏夫人。你的身子不适。我瞧着是你长年吃下有毒的东西所致。要我帮你瞧瞧吗?”   当时的夏阮多少有点讳疾忌医的态度,笑了笑说不必了。便给了杜若和杜兰一些银子,送她们离开了。   杜若和杜兰是两个重情义的丫头,她们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回了东阳县。因为柳昌元说:“若是再来一次的话。我绝对不会踏入官场,老老实实的做商人,更不会辜负杜若的情……若是可以,我还想回东阳县……”   其实柳昌元一直都知道,杜若二十七八的人都不愿出嫁,是因为心在他的身上。   夏阮多少有些遗憾。   在她最后病倒的时候、在她知道自己体内有红花的时候,夏阮才相信了杜若的话。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就算是相信了,也是无法改变如今的状况了。   这一次她不止要阻止柳昌元从政。更是要把杜若和杜兰带在自己的身边。若柳昌元依旧对杜若动情,她一定会让杜若嫁的风风光光。   而且夏阮也知道,她的身边需要杜若和杜兰这样忠心的人。   到了庄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王管事和郑婶知道今日夏阮要来庄子上,便早早的站在村口等着。   郑婶瞧见马车的时候。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三小姐,三小姐……”   夏阮挑起帘子,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郑婶和王管事,淡淡一笑:“郑婶,王管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多少有些惊讶,几年不见郑婶看起来发福了不少,而且比母亲年纪大上不少的郑婶,如今看起来却比母亲年轻。夏阮瞧着郑婶的模样,又喜又忧。   “郑婶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郑婶说的诚恳,一边也打量起夏阮来。   多少年不见夏阮,昔日长的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修长的柳叶眉,一双清澈的眼眸,小巧的鼻翼,不点而朱的唇。   夏阮这个样子像极了昔日的李氏。   只是一想到李氏,郑婶的心里多少有点难受,那样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就会嫁给了夏家二爷呢。   夏阮从马车上下来后,走到了郑婶的身边含笑道:“那我陪郑婶走走,好久没陪郑婶好好的说说话了。对了,我听母亲说郑婶喜欢吃南来客的糕点,我还特意带了一些来了。晚点我让王三给你送去。”   郑婶一听,显然有些惊讶,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三小姐,我……”   “郑婶从前都唤我阮丫头,如今却和我客套起来了。”夏阮装作不高兴的模样,压低了嗓子委屈的道,“郑婶看来是不心疼我了。”   在一边的王管事无奈的笑了笑,惹的郑婶也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郑婶说不过你,今晚郑婶给你准备了酸笋老鸭汤,保证你喜欢吃。”郑婶再也不顾及夏阮的身份,握住了夏阮的手,牵着她就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王三想要拦住郑婶,却被王管事低声喝斥了。   王管事多少有点无奈,若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儿子在其他的富贵人家,怕是早就被吃的骨子渣都不剩了。不会看场面也就算了,连脸色都不会瞧。   做下人的,一定要懂的多看少问,谨言慎行。不该听的的半句也不能听进耳朵里,不该看的就算是看见了,也是要装作没有看见。   郑婶是个不错的人,她这些年对李氏和夏阮的照顾,王管事都是在看眼里的。而夏阮也不是傻子,她一个闺阁里的小姐,竟然愿意从村口徒步到郑婶家里,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个小姐和一般的娇小姐是不一样的,夏阮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王管事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低声训斥道:“以后多跟三小姐学着点,我怎么就有你这个木鱼脑袋的儿子……”   说完王管事赶紧跟上了前方夏阮和郑婶,留下了一脸迷茫的王三。   “上一年庄子上收成好,夫人一高兴就给我们多发了半个月的工钱,那个时候我本来就想来瞧你的。可是我家那口子,又说身子有些不适……”郑婶说的津津有味,似乎要将几年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一样,一直握住夏阮的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样,“郑婶可是真的,想你了。”   说到这里,郑婶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夏阮赶紧安慰郑婶,她从前落难住在大伯母家里的时候,郑婶曾经想进大伯父家里来瞧她,可是大伯母怎么可能让郑婶瞧见她。她求了大伯母身边的一个婆子,让她出去告诉郑婶自己平安无事,婆子本来起先不愿意传话的,后来夏阮绝望的时候,婆子传话进来了说郑婶知道了,还带了一个小纸包给她。   纸包里是郑婶亲自做的蜜饯,夏阮当时就大哭了起来。   她知道大伯母身边的婆子不可能有那么好心,果然后来她才知道,郑婶将她最值钱的耳环送给了婆子,所以婆子才会带东西进来给她。   郑婶这个人,不会乱用钱。所以昔日来东阳县里瞧她,也是徒步而来。   只要想到郑婶走了不止百里路,为了来听她一句平安,她心里就酸的厉害。   “以后郑婶若是想我了,就让人带个口信,我便来庄子上瞧你。”夏阮好不容易让情绪平静了下来,装作轻松的模样,淡淡地说,“我也想郑婶,想郑婶给我做的好吃的。”   郑婶听了夏阮的话,破涕而笑:“你这个丫头,就是嘴甜。”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郑婶的家门口,郑婶的丈夫站在门外紧张的僵了身子。   他一见夏阮就冒着冷汗,口齿不清的招呼:“三……三小姐……”   郑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阮丫头,他就这个样子,没出息的很,但是人还是……”   瞧着郑婶说不下去了,夏阮笑了笑:“我知道的,陈叔是好人。”   这话一出,郑婶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屋子内发出女子的一阵阵笑声,夏阮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她抬起头来瞧着屋子。只见从屋子里走出一个穿着胭脂色碎花小袄的妇人,面带喜色:“三小姐我是贾翠,你还记得我吗?”   夏阮微微的眯起眼,似笑非笑。   她当然记得这个人了。   她太记得贾翠了,昔日母亲将贾翠当做亲人一般,可贾翠最后做的事情,让夏阮彻底的寒了心。   若不是贾翠告诉大伯母地契在哪里,她的手里多少还有些银子。若不是贾翠在背地里放出消息说母亲偷人,母亲在死后又怎么会落得那些难听的名声。   贾翠如今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一脸笑意。   只是贾翠笑在夏阮的眼里,却是一个大大的讽刺。 正文 060:尴尬   前世,夏阮时常听母亲提起贾翠。   在母亲口里,贾翠是一个精明、内敛、热心的妇人。   因为母亲提及的次数太多,夏阮对贾翠多少有了一些好感。   所以在母亲投河自尽后,贾翠亲自上门来探望她,因为那几分好感,她才会放松警惕,没有及时察觉出贾翠的狼子野心。   等最后送到大伯母拿着贾翠送过去地契朝她笑的时候,夏阮才发现自己错的多离谱。   彼时,贾翠还带着一脸笑颜劝她。   “如今二夫人去了,阮丫头你要节哀。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来日跟在大夫人身边,也不会过的太可怜……你呀,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福?夏阮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一直过的小心翼翼,又要满心讨好大伯母,却已经被厌弃,甚至差点丢了性命的日子,心里就一股恶气翻涌,喉咙似被人掐住了一般。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逆来顺受。下人们说出再讥诮的话,她听在耳里,也不敢反驳半句。   回忆一幕幕浮现在夏阮的脑海里,让夏阮有些好笑。   想了半响,夏阮还真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却有些冷:“你是谁?我不记得了……我好些年没来庄子上瞧瞧了。”   夏阮的一句话让贾翠的动作有些僵住,此时的贾翠浑身硬邦邦的,如同木偶一般,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长着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此时装起委屈也是有模有样。   贾翠低着头,面露苦笑:“我……我就是听夫人经常说起三小姐,所以才会没了规矩。我听管事的说三小姐来了,便……是我太冒昧了。三小姐,你别……我……”   贾翠说的结结巴巴,众人皆觉得贾翠有些可怜,尤其是郑婶。瞧着贾翠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怜悯。可郑婶再觉得贾翠如今的情形尴尬,也不会上去劝慰半分。在郑婶的眼里,夏阮不喜欢的人,她自然不会让夏阮瞧见。   郑婶将夏阮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多多少少都会偏心一些。   郑婶是如何想的,夏阮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对于贾翠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给好脸色,但也……俗话说狗急还能跳墙呢,所以有的事情需要慢慢来。   夏阮笑了笑看似抱歉。却多少有些端起架子。缓缓地对贾翠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你别介意。”   贾翠听了这话,却差点对着夏阮就骂了起来。   贾翠才不相信夏阮的记性不好,夏阮能记得郑婶会不记得她?怎么可能,夫人肯定时常在夏阮的身边提起自己。可如今夏阮说不认识她,还说的有模有样。贾翠瞧着夏阮,心里多少有些添堵,可转念又一想,夏阮这些年没有来庄子上,就算听到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就是贾翠,心里会有些陌生,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些。贾翠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郑婶,我有些乏了。”夏阮此时依旧是握住郑婶的手,撒娇似的说,“你不让我进屋子里去坐坐吗?“   郑婶放在贾翠身上的心思立马就收了回来,然后笑着道:“你瞧瞧我。人老了也不中用了,居然让你一直在外面站着。快、快、快,进屋子里说……”   夏阮笑的眉眼都弯了:“郑婶不老,还是和从前一样。”   郑婶听了这话却笑的更开心了,一群人拥着夏阮进了屋子,留下贾翠跟着进去也不是,站在外面也不是。   贾翠看了身边还未来得及进门的陈大说道:“陈哥,你说三小姐怎么会是这样?夫人平日里也不爱摆架子,可你瞧瞧三小姐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眼珠都看到天上去了,简直是……虽说我们是乡下人,可也不至于将我们当做灰尘一般吧。那么高高在上,还来这个地方做什么,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陈大看着妻子和夏阮笑的开心,脸上本来多少还有些笑意,可听到贾翠这么一说后,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敛起,淡淡的看了一眼贾翠。   “不会说话就少说,她是夏家的小姐,你是什么东西,能说这样的话。”陈大面露不悦,压低了嗓音训斥道,“夫人对你好,那是夫人菩萨心肠,可你在背地里说的都是什么话,小心折了你的寿。我看三小姐不记得你这个人也好,免得听了这些话觉得恶心,哼……早点回去吧,天黑了夜路难行。”   说完陈大也跟着进了屋子,贾翠想要反驳都不及了。   贾翠多少有点诧异陈大的话,想要追进去骂上几句出出气,可这些事情贾翠也只能想想。她若是敢这样做,夏阮绝对不会让她在庄子上继续做事,到时候她就又要为家里的嚼用犯愁了。贾翠想了想,瞧着屋内啐了一口:“小贱蹄子,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贾翠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   屋内,夏阮瞥了一眼离开的贾翠,却不住勾起唇角。   陈大为人老实又木讷,对郑婶是出了名的好。爱屋及乌,郑婶这些年对夏阮的态度,也就是陈大的想法。所以贾翠想要在陈大和郑婶面前摆弄是非,只能是自讨没趣。   桌子上摆满了菜,荤的、素的几乎都是夏阮喜欢吃的。郑婶怕有些菜凉了不好吃,还特意让陈大在家里看着火候,让菜热着。   夏阮觉得眼里有些酸涩,郑婶向来不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过日子是锱铢必较。弄了这样一桌子菜,几乎就要花掉郑婶几个月的工钱,可郑婶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一个劲的叫夏阮多吃一些。   “怎么,这菜不合你胃口吗?”郑婶瞧着夏阮不动筷子,多少有些担心,“是不是菜凉了?”   夏阮不禁莞尔:“郑婶做的菜,都很合我胃口。只是全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却不知道应该先吃那个了,郑婶你们也坐着一起吃吧。”   郑婶赶紧摆手,说不合规矩,可最后依旧被夏阮硬拉着坐下后,也就没再多顾及。   吃完饭后。夏阮喝着茶才和王管事说庄子上的事情。   王管事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夏阮年前交代他的事情,基本上都和夏阮说的吻合。最近丹阳县那边,南家似乎真的想要卖掉手里的几个茶园,而且还有几个商户,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南家手里的茶园,一直都在赔钱,夏阮想要接手过来,王管事多少觉得有些不妥。   “小姐你让我去丹阳县那边打听的事情,我都让人去打听了。南家那边虽说想卖掉那些茶园。可小姐就算南家要卖。价格也不会太低的。”王管事说这些的时候。眉头紧锁,“而且南家都不做的生意,咱们去做也得赔钱呀,我瞧不如换个生意做吧。”   夏阮当做没看见王管事着急的样子。轻声问道:“王管事觉得要做什么生意才好呢?做什么生意才会稳赚不亏?”   王管事被夏阮这么一问,怔住了一会,才露出一丝苦笑。   做生意永远不会有稳赚不亏的时候,因为谁也不敢做这个保证。   夏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只觉唇齿留香。   “王管事这些日子你受累了,不过我觉得买下南家的那些茶园和地,不会花太多的银子。”夏阮又添上了一句,试着和王管事说的再清楚一些,“南家从前肯定是不会瞧上那些小茶园的。但南家为何会在十年前突然会天价买下这些茶园,想必王管事也知道吧。”   王管事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东阳县丞安成柳的小女儿安雪梅是出了名的美人,在十一年前大选中,被当今圣上封为贵人。这些年来众人皆知安雪梅虽是贵人。却是最能获得圣上心的人。而且,她虽一直圣恩不断,却不浮躁也不自恃甚高,对谁都温和有礼,所以六年前又被封为安嫔。   南家之所以会买下东阳县的茶园,完全就是为了得到安嫔的青睐。可惜这些年,安嫔对东阳县的茶叶和吃食并不在意,所以南家的耐心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夏阮知道,王管事只知道其一,却不知道其二……   南家瞧着圣上这些年对安嫔娘娘相处的时间不多,以为安嫔要被冷落了,所以才打算低价卖掉这并不赚钱的茶园。可看似如此,却不是……   十月安嫔便会有了身孕,倒是最想吃的茶叶便是东阳县的。   昔日,南家人一提及这个,就会后悔的肝肠寸断。   可惜这个好处当时却落到了曹家的手里。也是因为这个,在后面的几年里,曹家从小小的商户家,一跃成为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商贾户,甚至可以和南家并肩。   她如今要在曹家手里抢下这些茶园,简直是太容易了。因为当初曹家,买下茶园的时候,也是看着南家的面子上,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买了回来。   真是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奴知道了,这事我一定办好。”王管事此时也不再劝夏阮,只是点了点头,“对了,小姐,你让我找的那个人,我……”   王管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屋外的哭喊之声。   夏阮和王管事起身朝着屋外走去,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喊:“你这个杀千刀的杜明,你这个庸医,你竟然治死了我的三哥,你还敢说不是,我打死这个老东西……”   正文 061:医者   夏阮怎么也没想到,杜明出事,会比前世足足早了一个月。   她这次来庄子上,是掐算好了时间,希望自己能早点出现找到杜明。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想提醒杜明,千万不要和许家沾上半点关系。   医者父母心,这是杜若经常说的话。   只是有些人并不会将好心当做真心,将医者的嘱咐当做耳边风,等真的出事了遭殃的还是这些医者。   就算华佗再世,也不可能救好这些不听话的病人,又何况是杜明呢?   夏阮瞧着许家有位年轻的壮汉,手里抓着有些瘦弱的杜明,对着王管事就喊:“王管事你来评评理,你说我今儿是不是应该打死这个庸医。我三哥前些日子还能下地干活,一点事情都没,吃了这个庸医开的药,结果今儿中午就倒在地里,还断了气。”   壮汉红了眼眶,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些,恨不得捏死了手里的杜明。   夏阮微微蹙眉,嗓音有些不悦:“放手。”   那壮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便没有理会,更没有放手。   王管事一见就急了:“许四娃,我们家小姐让你你快放手,你还要闹什么。”   王管事一发话,被王管事称作许四娃的壮汉才不情不愿将杜明推倒在地,还忍不住对着杜明啐了一口:“你个老东西,没本事还出来做大夫,我也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找了这么一个庸医,我那可怜的三哥,丢下一家老小就这么去了。”   说着许四娃就大声的嚎了起来,一个壮汉哭的跟一个泪人似的,坐在地上样子委屈的不行了。   王管事和郑婶都忍不住叹气,可夏阮倒是没多大的反应,这许四娃三哥的死,说难听一些那就是自找的。大夫千叮嘱万叮嘱都听不进去。一出事了许家就都以为是杜明的错。   简直颠倒黑白。   夏阮瞧了一眼被丢在一边的杜明,老人此时浑身打着战栗,衣裳有些凌乱,脸上也被抓破了几处。可此时的杜明却没有反驳半句,似乎这个事情真的是他的错一样,微微的怔住,心神却不知早已去了何方。   “许四娃你说清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管事在一边也急了。   许四娃抬起手臂,用手背抹掉了眼泪,一脸愤恨道:“前些日子三哥说身子不舒坦。平日里总是觉得浑身无力又困的厉害。我瞧着三哥的样子。无非就是犯困。不是什么大病,也就没放在心上。可三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让我和他去找了这个老东西,当时这个老东西说三哥这病能治。开了方子让三哥去抓药。可……可三哥吃了这药不足半月。今日晌午,三哥还跟我说要去给这个庸医家里送柴火,可话还没说完就倒在田里了,我当时吓坏了,赶紧去扶三哥。但是……但是三哥却断气了……。”   许四娃越说越愤怒,恨不得一巴掌抽到杜明身上。   王管事听了之后,多少也有点唏嘘。他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杜明,在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隔壁牛家村和庄子上的人,都很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大夫。杜明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大家总是会主动送些吃的、用的给杜家。   杜明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经常给周围的人看病,若是人家付不诊金,也会让人赊着。所以王管事觉得就算是他自己病了,也会相信杜明。而不会相信外人。毕竟这人知根知底,又是老实人,可今日怎么就会出了这事。   王管事想要说话的时候,夏阮却先开口了:“杜大夫,你没事吧?”   杜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摇头,神智也有些凌乱:“不该的,三娃不该出事的,他不听……他不听我的劝。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应该多看着他一些的。”   老人说着一行清泪从眼里滚落了出来,无助的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用力的抓住衣袂,满脸愧疚。   “郑婶你帮我打盆热水过来。”对着郑婶说完这句话后,夏阮转头瞧着杜明道,“杜大夫这事咱们坐下慢慢说,你先擦把脸。”   许四娃听了夏阮的话,露出错愕的神情。   这个时候夏家的小姐安慰的居然是这个老东西而不是他,刚才这个老东西也承认了,自己三哥的死就是他的错,可这夏家小姐就跟没听见一样。许四娃觉得这夏家小姐是不是傻了一点,但是他又不敢出言顶撞,他家那几口人还在夏家的庄子上做事。   想了想,许四娃和许家的人都将心里的恶气又咽了下去。   等杜明擦了脸后,他才对着夏阮抱歉一笑:“三小姐,这都是老朽的不是,让你心里添堵了。”   “杜大夫说这些就太客气了,这些年庄子上的人多少有你的照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夏阮笑了笑继续说,“今日这事,杜大夫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夏阮问的客客气气,气的许四娃的咬牙切齿,这事情不是很明显吗?   杜明点了点头,一副内疚的模样:“前几天三娃来找我,说是身子不舒服。我瞧了一下是劳累过度,需要多休息休息,调理一下身子即可。于是我叮嘱他,要在家里休养几个月,切勿太过于操劳。我以为三娃会听,可……可哪知道他居然下田做活。”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揉了揉微红的眼眶接着道:“是我老糊涂了,这都开春了,田地里需要人。我居然没想到这些……我应该……”   老人越说越觉得负疚,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回许家老三的命一样。   “三小姐你看,这老东西都承认了,是他害死了我三哥。”许四娃大叫了起来,愤怒的吼道,“三小姐,你就让我打死这个老东西吧。”   “打死?”夏阮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门口站着的许四娃说,“许四你既知道你三哥病着,为什么又要让他下田呢。你刚才说你三哥去找杜大夫的时候你也跟着,那么想必你听见了杜大夫告诉你三哥,不要做操劳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可你对杜大夫的话,充耳不闻。如今出了事情,却是杜大夫的错了?”   夏阮觉得杜明是个可怜的人,明明这事他可以置身事外,却依旧觉得是自己的错,愧疚的抬不起头。   作为一个大夫,能救治身边的病人,对大夫来说是一种荣耀。可她也见过不少大夫,若是病人给不起诊金,就根本不顾病人死活的。更是有庸医,误诊病情,导致有些人死的不明不白的……相比之下这乡下的大夫杜明,却显得难能可贵。   许四娃瞪大了眼,一脸惊愕瞧着夏阮:“三小姐,你……”   “三小姐说的没错,许四娃今日是你的不对。”王管事此时皱着眉头说道,心里多少有些佩服夏阮,“你居然还敢动手打人。”   刚才换做是谁听到了杜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必定都会以为是杜明害死了许家老三。王管事一向自诩自己是个聪明人,可刚才也差点陷了进去,误会了杜明。   只是杜明也真的是太蠢了,明明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却是硬要扛下来。   许四娃这下不乐意了:“王管事,庄子上的人都说你是读书人,是最讲理的了。可如今,你居然巴结三小姐就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枉我爹那么相信你……”   “闭嘴,你这个愚蠢的东西。”在许四娃身后的老人此时开口了,他长相和许四娃多少有点接近,满脸歉意的看着夏阮道,“三小姐,我家老四太小不懂事,又因为他三哥去了,才会说出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夏阮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就是许三和许四的父亲,她对着老人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老人:“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你节哀顺变。这事是谁遇见也会难受的,又何况是你。这银子你拿着,好好的处理许三的后事。”   许老爷子一听这话,差点哭了出来,他没有接过夏阮手里的银子,只是摇头。   老年失子,是谁都会难受,但是许老爷子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能听的进去夏阮和王管事的话。   夏阮将银子放在老人的手里:“老人家,你这些年在庄子上做事,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如今,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这银子你不拿我心里也难安。”   许老爷子一听,再也没有顾忌的哭了出来:“谢谢,谢谢三小姐。”   夏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让人送走了许家的人后,又让王管事给杜明找了一套衣裳。   等杜明换好了衣裳,夏阮便让陈大送他回去。   忙完了这些事情,夏阮才睡在了郑婶准备的榻上。   乡下的夜里,周围很安静,让她多少放松了一些。   只是夏阮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为什么这个事情会提早了一个月发生,柳昌元是不会记错日子的,杜若和杜兰更不可能。可为什么事情就提早发生了呢?   她快要入睡之前告诉自己,明日一定要去杜家看看,她总是觉得这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正文 062:试探   乡下的清晨比县里多了一番风味。   房屋上炊烟袅袅,让人赏心悦目。   夏阮洗漱之后,便瞧见屋外郑婶在外面等她多时了。   不过让夏阮诧异的是,贾翠居然一大早就过来了,还提着篮子。   她憨厚的笑了笑,瞧见夏阮就笑:“三小姐,我送些鸡蛋过来给你尝尝。”   夏阮抿着唇,却不做应答。   贾翠还没有死心吗?   站在一边的郑婶看着夏阮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才对贾翠说道:“贾翠你这太客气了,你拿去镇子上卖些钱补贴家用吧。三小姐不喜欢吃鸡蛋,她吃了这些,就会难受。大夫说,这是什么……什么……”   郑婶‘什么’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夏阮不喜欢吃鸡蛋,是因为小的时候,她每次去大伯母家里,大堂姐和二堂姐总是会拿那些不熟的菜肴给她吃。小的时候的她,是个不太长记性的人,明知道大伯母不喜她,却依旧想和大堂姐、二堂姐玩。   有一次,大堂姐拿了腥臭的鸡蛋递给她,非要让她吃下去,她当时吓的大哭了起来。可谁知道,大堂姐居然会抓住她,让身边的婆子逼着她吃了下去,当时她差点晕了过去。   后来,她回来之后浑身臭的厉害,翠柳才发现了不对劲。可这事她却没有告诉翠柳和母亲,因为夏阮知道,每次她受了欺负之后,母亲就会和大伯母顶嘴说上几句,可后来父亲就会出手教训母亲。   夏阮害怕母亲被父亲打耳光,便不敢说这事,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去大伯母家里,每日跟在母亲身边学做女红,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她一瞧见鸡蛋就会作呕。最后大夫瞧了半天说她体质不适合碰这些东西。母亲信了大夫的话,从此以后便再也不给她吃鸡蛋。   这事也就她身边的几个人知道,郑婶就是其中一个。   贾翠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脸色有些尴尬。   郑婶咳嗽了一声,对着夏阮一笑:“阮丫头,你先去屋里歇会,我送贾翠到门口。”说完便推着贾翠出了门。   一到门口郑婶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了,她打量了半响贾翠,才缓缓道:“我说贾翠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昨日你跟我家那口说的话。我可都知道了。你若不喜欢三小姐。你又来她跟前做什么。别怪我这个做婶子的没告诉你,你若敢在背后说三小姐一句不是,我一个就和你没完。”   贾翠没想到郑婶会说这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心里都快埋怨死陈大了。她不过就是抱怨几句,这陈大居然会和郑婶说了。这庄子上,谁不知道郑婶没儿没女,却对夏家三小姐如亲人一般。为了上山给夏阮采野果子,差点摔坏了腿,可依旧没在李氏面前多言半句,跟没事的人一样。   贾翠刚开始以为郑婶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巴结李氏,毕竟如今都是在李氏的庄子上做事,巴结的越好。那么工钱就越多。可几年下来,郑婶也没多拿夏家一分一毫,对夏家三小姐的态度一如往昔。这个时候贾翠才相信周围的人的话,觉得这个郑婶是真的打心里喜欢夏阮这个丫头。   “郑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嘴贱才会说出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贾翠赶紧道歉,一脸愧疚的样子,“我也是将陈哥当自家人才会说那些话。昨儿夜里我回去想了半宿,觉得自己不对。这不,一早我就来跟三小姐赔不是了。郑婶你也知道,我家养的那些鸡多壮实,这鸡蛋我也是想拿来给三小姐补补,前些日子我听说说三小姐病了,身子骨还没养好。我也是好心……而且我压根就不知道三小姐是不吃鸡蛋的。”   贾翠说起来当真是不知道夏阮不吃鸡蛋的,若不是为了……她才不愿意一早便来找夏阮。   郑婶听贾翠一说,只是皱眉,没有反驳。   毕竟两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贾翠既然都来赔不是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而且郑婶知道,贾翠平日里是个特别吝啬的人,如今能将鸡蛋送过来,也是证明她真的知错了。想到这些郑婶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下次说话注意点就好了。”   贾翠点了点头,又朝着屋内瞧了一眼,才轻声道:“三小姐从县里过来想必是累坏了,我瞧着她那身打扮,似乎想去哪里?”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郑婶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许家这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许家老六是个地痞,常年无所事事,却和家里感情很好。这次许家老三的死,虽说不关杜明的事,可许家那些人哪里听的进去,尤其是许家老六,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郑婶心里虽然同情杜明,也很想为杜明打抱不平,可郑婶不想让夏阮为这个事情,让许家人彻底记恨上了。在郑婶的眼里,夏阮不过是个小姑娘,若是掺合进去……   不过好在夏阮聪明,昨日给了银子给许家老爷子。   在许家里,就许家老爷子是明事理的,只是许家老爷子不找杜家的麻烦,不代表许家其他人也不会找杜家的麻烦。   只是可怜了杜家那两个乖巧的丫头。   “哎,可不是。我本打算让她在家里歇歇,可她一心要去杜家瞧瞧,我这……”郑婶有些忧愁,说话跟没力似的,“我等会让我家那口子和隔壁旺财一起陪着阮丫头,到时候若是有个事,也有人照应着。”   贾翠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琢磨了一下,顺着郑婶的意思道:“郑婶,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可别生气。许家六子,那个人是什么东西,你是知道的。若是三小姐去,那么不是……而且我昨日夜里听小黑回来说,六子回来了。”   小黑是贾翠的弟弟贾黑,平日里会去镇子上卖鱼,晚上会回村子里,所以夜里一般回来都是比较晚。   郑婶一听这话,脸色有些苍白:“六子真回来了?”   贾翠瞧着郑婶激动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说对了,她若是将这个事情办好,那么以后还怕没银子用么?   贾翠一想到这些,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她露出为难的神色,肯定的回答:“是呀,你也知道我家小黑是不会乱说话的,他是亲自看着六子回来的,我说郑婶要不我让小黑跟着三小姐去。我家小黑可壮了,做事情又可靠。”   贾翠想只要说动了郑婶,看着夏阮对郑婶那个信任的样子,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的。   郑婶想半响,觉得贾翠说的有理。   “那行,你去把小黑给我叫来,让他陪着阮丫头去杜家。”郑婶觉得贾翠说的没错,小黑的却是个会做事的孩子,“晚上就让小黑在我家吃点东西再回去,让我谢谢他。”   贾翠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恨不得立即就跑了回去,但她还是跟郑婶说了一句:“郑婶你太客气了,这些年我也多亏了夫人收留,才能在庄子上做事。三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等着我马上回去叫小黑过来。”   说完这话贾翠拔腿就跑,生怕自己跑慢了,郑婶就会反悔。   瞧着贾翠跑走的样子,夏阮站在门口微微的眯着眼,没有说什么。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粗布衣裳的壮汉就出现在门口。他额头上冒着汗,整个人都喘着大气。缓了一会,他才朝着院子里瞧了瞧,看见夏阮的时候才有些怔住,最后傻傻的笑了笑。   郑婶瞧见了之后,赶紧迎了上去:“小黑你过来了。”   贾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郑婶,我大姐说要我过来,我这就跑了过来了。要带三小姐去杜家吗?她是哪里不舒服?“   郑婶呸了一声:“三小姐身子好着呢,你可别乱说话。许家和杜家的事情,你姐姐肯定没和你说你也知道了。三小姐今日想去杜家瞧瞧,可你也知道六子那人,若是……等会你就跟在三小姐身边,她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要将三小姐一根头发丝不少的带回来。”   贾黑见郑婶这样说,笑容就浅了一些。   许家和杜家的事情,他还没回村子里就听说了,昨日瞧着六子那怒火冲天的模样,这事情怕是没完。他想到这里,又瞧了瞧远处的一身华衣的女子,半响后才回道:“郑婶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三小姐,不会让小姐出事的。”   郑婶笑了笑,非常满意贾黑的话。   对于贾黑的到来,夏阮倒是没多说什么,依旧是平日里从容的模样。   她讨厌贾翠,但是从来不讨厌贾黑,因为贾黑这个人,骨子里和陈大是一样的,是一个老实人又本分的人。   只是贾翠为什么要说服郑婶让她带着贾黑呢?夏阮有些迷茫。   夏阮的马车缓缓的朝着杜家驶去——   也在时村口又出现了另一辆马车。   只见村口那辆马车内,露出一个少年磁性又低沉的嗓音:“老忠,你说杜家那位神医真的能看好母亲的病吗?我怎么觉得这事是母亲诓我来着。”   “我说三少爷你想多了,萧家那群人谁都有可能骗你,就林姨娘不会骗你。”赶车的人笑了笑回到道。   马车内的少年听后,没有反驳半句,半响后才回答:“知道了。”   正文 063:伶牙   从陈家到杜家,也就半个时辰不到。   瞧着贾黑和陈大,夏阮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许家六子也就是昔日许家小叔,夏阮从杜若的嘴里得知,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六子和许三的感情好,所以前世就算杜明和夫人已经去了,六子依旧不打算放过杜家这剩下的两个丫头。   对许家来说,许三的死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可对杜家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无妄之灾。   夏阮自忖自己不是个聪明人,太多的事情都看不太透。郑婶千叮嘱、万叮嘱让她不要插手太深,可她依旧觉得若不护着杜家,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了柳昌元。   往日里若不是柳昌元,她一个孤女带着堂妹,在京都那个地方,又怎么可能做那么大的生意。   只是夏阮从未想过,李家那位经常暗地里相助她那位和善的老人,会是她的三舅……也难怪她和唐景轩大婚之时老人没有出现,她当时以为老人是不在意,可如今想起来她那样安排,老人的心里该多难受。   夏阮想了一会,决定等这次处理完杜家的事情,一定要让母亲和李家那边的结打开。来日就算母亲没有了父亲的疼爱,也还有她、还有李家的人。   不然按照母亲如今的情况,来日怕也会是凶多吉少。   “三小姐,到杜家了。”陈大的嗓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夏阮听后挑起帘子,然后浅浅一笑:“多谢陈叔。”   陈大听后也是笑了笑,他觉得这三小姐对人温和,和夏家其他两位小姐是不一样的。   夏家三兄弟的庄子都靠的很近,自从夏家三爷去世了之后,夏家大爷就将三爷的庄子接手了过来。他当初送三爷家里的管事去大爷家里的时候,有幸瞧见过大小姐和二小姐。   那日大小姐和二小姐从马车上下来,瞧见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的模样,如同瞧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眉头皱的厉害:“这是那里来的狗东西。怎么敢从正门过来。跟管家说,以后这些狗东西不许再从正门走,看到脏了我的眼,当真是恶坏了心情。”   当时陈大差点委屈的不行了,一个大男人被小姑娘如此的践踏,可他却不敢回嘴一句。只是那日情况特殊,才会将管事送到正门,却不想会碰见大小姐和二小姐。   从那以后,陈大更是不愿意去县里大爷家里了。   大爷和李夫人比起来,完全就等于是两种人。   夏阮从马车上下来。瞧着面前的两间小土房。心里多少有些感慨。想起杜若曾笑着告诉她:“在京都这么久看尽了富贵,心里念着的依旧是家里的小土房。夏夫人,或许我骨子就是比其他人卑微一些。”   杜家的变故,她往时也不过是嗟叹几句。如今对于杜家的不幸。她却可以阻止了。   杜家的大门敞开,夏阮刚觉得不对劲,就听见屋内哭的惊天动地。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地朝着屋内走了进去,却没有想到看见屋子内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此时一个长相凶狠的少年对着杜若和杜兰说道:“我三哥的死肯定是这个老东西的错,你们今日赶拦我,我连你们都一起打。六子我平日里不打女人,今日可是你们逼我的。”   夏阮没想到,再次见到杜若和杜兰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   杜若色神慌张的跪在六子的面前。号啕大哭:“六哥求你饶了我父亲吧,他真的叮嘱过三哥不要太过于劳累了,可三哥听不进去。你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四哥,他那日也是听见了的。六哥。我父亲老了,你再打下去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六子这个时候没有注意杜若的话语,只是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华服少女,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六子瞧着陈大和贾黑便知道这少女是谁,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昨日夜里他父亲嘱咐他,切勿再找杜家的麻烦,夏家三小姐宅心仁厚,给了家里银子做补贴,而且这事情也不能算是杜家的错。   六子当时不屑的觉得父亲太过于懦弱,庸医害人还不能找个公道吗?他从小的时候便知道拳头硬才可以解决一切,所以就算外人说他是地痞流氓,他也丝毫不介意。这些年,他在江湖里交了不少的好友,过的日子过的也不错。   可六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离家数日,从小疼惜自己的三哥就这样没了。   他还那么年轻,有老有小。尤其是六子看到侄子侄女哭泣的模样的时候,感觉心都要被撕裂了,他又怎么可能忍的下这口恶气。所以,就算昨日夜里答应了父亲不找杜家的麻烦,可他依旧今日一早就找了江湖上的好友,来找杜家的麻烦。   答应父亲是为了应付父亲,他是个‘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人,所以瞧见夏阮的时候,眼里的戾气也少了几分。   “三小姐,昨日的事我替父亲谢谢你,只是今日杜家这事,我希望你不要多事。”六子说着眯起双眼,语气发沉,“一命偿一命,这是天理。”   六子话音一落,杜兰抬起头瞧着夏阮,如同看见了希望一般。   她跪着走到了夏阮的身前,不停的朝着夏阮磕头:“三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父亲。我爹爹他不是庸医,他真的不是庸医。而且我们祖上……”   “兰儿……”杜若在身后吼道,“三小姐昨日已经帮过我们了,你不要再……”   杜若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夏阮的身前,重重的跪了下去:“杜若谢谢三小姐昨日为爹爹说话,若有来世,杜若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三小姐。只是今日这事,三小姐你……”   “姐姐,爹爹说三小姐是好人,她一定会帮我们的。”杜兰丝毫听不进杜兰的话,依旧对着夏阮磕头,“三小姐你是菩萨心肠,求求你救救我父亲,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夏阮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杜若是个心事沉稳的人,所以才会阻止她来插手这件事情,因为杜若害怕六子对她不利。杜若其实也希望有人来帮她们,可是前提是不会害到这个人。   夏阮没有接杜兰的话,只是瞧着六子看了一会,她似乎觉得六子她在哪里见过,可她想了很久,却没有想起到底是在何方见过六子。她不禁苦笑,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些,才会觉得六子看起来很熟悉。   “三小姐?”六子忍不住唤了一声,“你今日到这里来,到底所为何事?”   夏阮不禁莞尔:“来找你。”   六子听了夏阮的话,有些错愕。   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的话,夏家三小姐会来找他?六子心里有些疑惑,觉得这话有些不靠谱,于是忍不住打量起夏阮来。   今日夏阮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青缎子背心,看上去并不觉奢华。少女唇不点而红,眉形如柳叶一般,双眼瞧着好似一汪清水。   六子不是没看过美人,在江湖上行走这些日子,他什么样的美人没瞧过?可不知为何,他瞧着夏阮的时候多少却愣了一会,他觉得女子身上的富贵之气,看着不似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反而是有点像官家精心养大的娇小姐一般。   “啊——。”六子觉得身后一疼,忍不住喊了一声,他转身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兄弟在挤眉弄眼,六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掩饰咳嗽了几声,才对着夏阮道:“不知三小姐找我为何事?”   夏阮对于六子的失态倒是不意外,她外形六分似父,三分似母。而父亲年轻时和大伯父是出了名的俊俏郎。昔日唐景轩也是如此,一边嫌弃她年老,却一边哄她上榻歇歇。   “我听闻这两位姑娘喊你一声哥,敢问平日里可有人称呼你?”夏阮没有直接为杜家说话,而是话风一转,问六子这事。   六子多少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似笑非笑道:“以前三哥在的时候,曾将这老东西当做亲人一样,所以这两个小丫头才会唤我们兄弟几人做兄长。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又有什么样的脸面继续喊我呢?”   “你也说你三哥在的时候将杜大夫当做亲人,若是他此刻泉下有知,必定也会为你做的事情而懊恼吧。”夏阮笑眯眯的看着六子,淡淡地道,“我听闻你这些年在外行走,你想必也知道真正的庸医是何样,若是真是庸医,杜大夫不可能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几十年。在你三哥出事后,必定全家逃走,又怎会内疚到一直说是自己的错,你说呢?”   六子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这般伶牙俐齿,他冷哼了一声,一时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可他的只要一想到三哥的死,心里就难受如刀绞一般。又怎么可能理智来处理这些事情?   “这位小姐,你不是在强词夺理吗?”站在六子身后的壮汉皱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杜明这老匹夫今日必须死。”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少年的嗓音:“请问这里是杜明杜大夫家里吗?”   这声音让夏阮如雷贯耳,她睁大了眼,转身瞧着屋外。   只见昔日那位如美玉一般的少年站在门外,神色间带着疑惑。 正文 064:萧韶成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应该是咸阳那边的吗?   从前那位为人处事无可挑剔的人,如今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和昔日老练相比,此时的少年看起来有些青涩,眉眼之间尽显不耐烦的情绪。   她原本这一世再也见不到这人,却没想到终究是遇见了。   夏阮尽量让心情平稳一些,免得被来人瞧出端倪。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心里的情绪也翻涌的厉害。   夏阮寻思了片刻,才敢继续窥了少年一眼,只见少年似乎打量她,似笑非笑。   她险些方寸大乱,就算前些日子见到唐景轩的时候,夏阮也没有如此的失控过,可如今眼前的少年一出现,却让她差点喊了出来,因为来人正是长安侯萧韶成——   她第一次见到萧韶成是从咸阳回京都的路上。   那日她特意去咸阳找了柳昌元举荐的厨子,快到京都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当时还以为车夫有事,却不想车夫缓了一会,竟开口道:“掌柜的,前面有……有人死掉了……要不要绕路?有点晦气。”   夏阮多少有点疑惑,她挑起车帘朝着路边瞧上一眼,却没想到会看着一个男子躺在路边上。要说这条大道,过往的马车也不少,却没有人发现这名男子,估计往来的人都不愿去招惹这个麻烦。恰好这个时候男子哼了一声,似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只是动弹了几下,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夏阮想了想,对车夫说道:“你下去瞧瞧,看有没有断气。”   她素来信佛,酒楼里也时常有出家人化缘,她从不会婉拒,觉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都是因为母亲曾告诉她,好人会有好报。   “掌柜的还有一口气。”车夫脸上有些厌恶。但是依旧蹲在男子的身边“要救他吗?”   夏阮看了一眼男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年纪约摸和她相似。她想到了从前自己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自己运气比少年好一些:“救,带上马车来吧。”   也就是这样,她救了萧韶成。   不得不说萧韶成是个大器晚成的人,他二十四才中了状元。当今圣上有意将清河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后来也不知为何,这亲事居然没有成。   对于她的救命之恩,萧韶成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尚未嫁给唐景轩之时。萧韶成总会私下送不少的药材到酒楼。还有各地名贵的料子、首饰。那日扶他上车的车夫都被萧韶成接走。据说给车夫买了一座大宅子,还送了不少的金银珠宝。   萧韶成的仕途其实很不顺,支持六皇子的萧家和唐家,总是会在朝廷上针对他。刚开始吃了不少苦,夏阮起初,也曾劝过他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那时的萧韶成含笑告诉夏阮:“能站着的时候,绝不能蹲着,不然你来日觉得跪着也是可行的。”   夏阮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便再也不过问萧韶成的事情。不过在很多时候也很佩服萧韶成,做事情可以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萧韶成的为人处事,却不似他的外表那般温和。他曾斩断杨阁老独子的双臂,当时杨阁老跪在圣上的书房外,求圣上严惩萧韶成。杨阁老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晕阙在地。圣上才让人将杨阁老送回去,最后只是罚了萧韶成一年的俸禄。   京都众人皆知杨阁老是当朝元老,可圣上竟如此袒护萧韶成,一时间朝廷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个‘恶鬼’一般的存在的人。连六皇子都有意无意想要纳萧韶成在自己这边,将手里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是送到了萧韶成的府邸上,可依旧没有让萧韶成心动半分。   可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可怕的萧韶成,却时不时会到夏阮开的酒楼吃东西,听夏阮说最近的琐事。夏阮起初还以为萧韶成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可后来她才知道,有的时候听别的事情,也可以让萧韶成暂时忘记朝廷上那些头疼的麻烦。   唐景轩对夏阮求亲那年,正是当今圣上体弱多病的时候。   萧韶成当时略微有些好奇,第一次问起夏阮的私事:“你觉得平阳侯为人如何?”   夏阮当时也是一愣,从前萧韶成很少会问她这些事情,不过她转念一想,唐景轩也是萧韶成的同僚,所以被问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突然和男子谈论这些,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夏阮思索了一会,含笑道:“阿成,我觉得平阳侯很好。”   她这些年从不会如外人一般喊萧韶成老爷,多年下来萧韶成也习惯了她如此的称呼他。这话说出去,估计许多人都不相信,在朝廷上堪比首辅的人,居然会被人私下如此称呼。   萧韶成从未跟外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夏阮知道的也是少的可怜。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萧韶成是庶子,父母皆不在人世。萧韶成也曾提起过他有一个姐姐,从他的话语里,夏阮猜测,萧韶成的姐姐如此怕是已经疯了。   萧韶成的这位一奶同胞的姐姐,据说是嫁给人做妾,活活被大房欺成这般的。   也就是因为这事,夏阮便从未动过要给人做妾的心思。   不过如今唐景轩愿意娶她,虽说是继室,可她好歹是正房,她觉得她如今这个年纪,能嫁人已经要烧高香了,又何必在意那人到底如何。不过打心里来讲,她是喜欢上唐景轩这样温文尔雅又重情义的人。   萧韶成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缓缓地道:“他如今是支持六皇子的,六皇子想要做的事情,或许会诛连唐家满门。而且……他们需要很多的银子,这些你可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白皙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态度诚恳。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深知就算自己曾经救过萧韶成,但萧韶成依旧很少会跟她讲朝政上的事情。因为萧韶成曾经说过,她这个脑袋只适合做生意,若是去了官场上,怕是会被吃的骨头渣也不剩。她那时听了萧韶成的话也嘀咕过,她一介女流之辈,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日子让她担心。   只是这次萧韶成讲的坦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道,他若娶我,必定是为了银子……可是,我不是妾……。”夏阮回答完之后,心里越发虚的慌。   从唐景轩接近她的第一日开始,就有人暗地里提醒过她,这平阳侯不是一般的人。夏阮也曾想过要离唐景轩远一些,可是她此生从未被一个男子如此呵护,会动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她也想早日成亲生子,这几乎是每个女子的宿命。   萧韶成兀然接过话,一双好看的眉微微上挑,露出一丝冷笑:“不是妾你就满足了?”   夏阮有些怔住,觉得今日的萧韶成说话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继续道:“你值得更好的。”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我已经年过二五,这些话又何必自欺欺人。我不能和你比,你位高权重。”   “是吗?”萧韶成回答之后,屋子里便是一片沉默。   萧韶成长她一岁,可萧韶成是男子,如今又有这样的地位,更让人嫉妒的是萧韶成还有一副好容貌。已快三十的人,除了唇上有着浅浅的髭须外,几乎和她当年初见他一样,依旧是那副俊俏鲜嫩的模样。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提亲,可萧韶成左右都瞧不上。夏阮想,萧韶成眼光也太高了一些,连清河公主都看不上,这样的人心里喜欢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模样。   只是萧韶成从前也无意说过此时,那时他似笑非笑的跟夏阮道:“从前我还是秀才的时候,曾被一家小姐退亲,当时我就在想这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我动了心可这家小姐却不在了。”   夏阮听了之后多少有些感慨。像萧韶成这样的男子,能做他的妻子,那是天大的福气,那家小姐果然是福薄。   夏阮犹豫了一阵,答道:“我是喜欢平阳侯的。”   这一句话让萧韶成脸上的笑渐渐的淡了下来,略有所思的瞧着夏阮,等了半响才回答:“也罢。”   从那以后萧韶成便很少来酒楼找她,送东西也渐渐少了起来。   尤其是和唐景轩成亲之后,萧韶成便和她断了联系。夏阮想这样也好,她已嫁做他人妇,要守妇道,便也不再和萧韶成来往。   若不是要救唐家满门的性命,她也不会那样逼迫萧韶成……   想完这些,夏阮简直不敢相信,曾经的萧韶成居然会以般稚嫩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夏阮用了很久,才让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再朝着萧韶成的方向瞧去。   “三少爷这里就是杜大夫家里了,我听说……咦?”跟在少年身后的老汉,瞧着一屋子的人也惊的瞪大了眼,“果然是神医之后啊,这么多人上门来请。”   六子瞧着少年也有着怔住,等回过神来才问道:“你是?”   正文 065:装傻   六子的话让站在少年身边的老汉差点翻白眼。   这人见识到底是有多浅?   反而是少年笑了笑,看着六子道:“那你又是谁?”   六子没想到少年居然会反问他,一时有些怔住。   这人到底是谁?居然敢反问回来。   “这里是杜大夫家里吗?”少年淡淡地道,俊俏的眉眼里露出一丝温和,“莫非不是?”   六子冷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老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三少爷你何必和他们客气,你可是萧家的少爷,何必……”   少年丝毫没有听进老汉的话,只是笑了笑才道:“在下萧九,敢问兄台是?”   从萧九白薄而润的红唇说出语言,对夏阮竟如同晴天霹雳一天,霹的她整个人身子都是麻木的。   萧九?怎么会是萧九,他不是萧韶成吗?   难道萧九就是萧韶成?   夏阮瞪大了眼瞧着玉树临风的萧九,他的面目生的极好,清浅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客气,肌肤更是如白玉一般。这样俊俏的男子,无论是哪家姑娘看了,都会动心的。   往日在京都,有人形容自家孩子俊俏的时候,想要夸大其词,总会说道:“我家那哥儿,模样倒是有几分似长安侯。”   只是没想到今日见到年少的他,竟比往日更让人心动。   只是萧韶成怎么会变成萧九?夏阮差点红了脸,可内心的惊讶还是满溢了出来,让她神色之间有些不正常。   她低头不语,却被萧九看在了眼里。   六子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今日他只是想打死这个老东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人出来阻扰。面前这个叫萧九的家伙,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六子是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对方其实也是同道中人,可那人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让他发火都没有地方。   “在下许小六,人称六子。”六子缓了半响还是回答道,“萧少爷你来这边,也是要帮杜家的人求情吗?你若这样做,我当真很为难。”   六子将事情说的很清楚,他挑眉看着眼前的萧九,开始猜测他到底是谁。萧家?是淮阴的萧家,还是京都的萧家呢?   萧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夏阮,才轻声回答六子:“不是。”   “那就好,看来萧少爷你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样我就……”六子尚未说完。便被萧九打断。   他俊颜上多了几分无奈:“只是我要带杜大夫回去。怕是——。”   这句话将噎六子噎了个半死,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萧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说不是来帮杜明的,一会又说要带杜明回去?他是看不起自己吗?   可萧九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诚恳。丝毫看不出他在说谎的样子,这让六子有些傻了眼。   夏阮瞧着六子的样子,却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他是萧九也好,是萧韶成也罢,依旧是改不掉从前恶趣味的毛病。   当年,也是这般伶牙俐齿的他在朝廷上说的杨阁老反驳不了半句,就算他砍掉杨阁老独子的手臂,却成了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在京都杨阁老的独子杨翰。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他仗着父亲是朝廷重臣,在京都更是为非作歹,不少人听见杨翰的名字,便会摇头皱眉。可就算是如此,依旧有不少人挤破了头。想要送自家女儿给杨翰做妻,就算不能做妻做妾也是愿意的。   平常人家谁又会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给人做妾呢?但是也不免除那些喜欢想攀高枝的人,觉得拿女儿就能换来荣华富贵,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杨翰的正妻是荣国公府的八小姐曾陌秋,这曾陌秋的长姐乃是当朝贵妃曾陌楼,而曾陌楼更是最后希望继承地位的大皇子的母妃。所以杨翰敢如此的肆无忌惮,也是有原因的。他觉得周围的人不敢拿他如何,连强抢民女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京都不少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杨翰最后抢了宋长文的庶妹回府,才将这个事情闹大了。   因为宋长文不是外人,而是萧韶成幕僚。   众人皆传这宋长文的庶妹长的跟天仙似的,其实本早该嫁给萧韶成为妻,可因为身份太过于悬殊,所以将这事搁了下来。如今,杨翰敢在大街上抢了萧韶成喜欢的人,这不等于给萧韶成狠狠的一巴掌吗?   最后杨翰被萧韶成砍断双臂,差点失血过多而亡,当夜杨阁老气的差点昏死过去。   事出之后,曾贵妃在圣上面前又哭又闹,说自己的妹妹如何凄惨、自己的妹夫如何的可怜,要皇上严惩萧韶成。可最后曾贵妃却被皇后下令禁足,皇后的借口便是:“后宫不得干政。”   对皇后而言曾贵妃这么一闹,大皇子的在圣上的面前也就显得碍眼了。   所以也就是那个时候,六皇子开始慢慢的崛起,收揽了不少大皇子的亲信,成为了众人眼里太子的人选。   可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谁会想到四皇子会逼宫造反,谁会想到圣上最信任的萧韶成会和四皇子里应外合?到如今夏阮都没明白,为什么萧韶成会跟四皇子一起造反。明明京都的萧家起初想践踏他,却已经被他折磨的差不多快成为落魄之户了……   不对,夏阮想到这里,瞪大了眼。   她瞧着萧九的时候,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当年造反或许是因为……   夏阮不敢往下想,这是她重活一世第一次浑身觉得恐慌,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如此的。   六子冲着萧九冷笑:“萧少爷你以为你想带走就真的可以带走吗?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真的要插手?”   萧九英俊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没有将六子的话放在心上:“当然。”   话音刚落萧九就伸出手,在他身边的老汉赶紧跑回屋外的马车上,飞快的捧着一柄长剑跑了回来。   这柄剑夏阮认识,从前砍掉杨翰双臂,也是这把长剑。   “从云剑?这是从云剑?”站在六子身后穿着墨色长袍的人说道,他的有些欣喜的看着萧九,似乎想要确认一般,“薛阳林康和你是什么关系?”   萧九手指修长,握住剑的时候,如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俏公子。   他听了这话,依旧是笑的平易近人:“不巧,他正是在下外祖父。”   六子身后的人暗暗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是林家的人,这下真的是麻烦了。   夏阮倒是没有听说过薛阳林家的事情,所以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六子他们在听到了林家的时候,个个都是神色怪异。不过萧韶成的武艺不错,她倒是略有所闻。   据说是他母亲受了惊后才生下萧韶成,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最后家里人花了大价钱去请了教头来教他武艺,本意无非就是想让他强身健体。   不过夏阮瞧着六子的表情,想必林家也是个不错的人家,可又为何会让女儿给人做妾,最后让萧韶成沦落成差点猝死街头的悲剧。   看起来这萧家还有林家,里面的事情也不似昔日萧韶成讲的那般简单。   “在下程家三子程洪,有幸见到萧少爷,乃是在下的福气。”站在萧九面前的壮汉程洪转身对着六子说道,“小六,这些年兄弟们都是讲义气的,可今日这事的却是你的不对。作为兄弟,你说要报仇,我们自然帮你,可你别忘了,你曾经跟我们讲,绝对不欺老弱妇孺,如今你怎么又将那些誓言忘的一干二净?”   六子被训斥的半句话也反驳不上来,只能低头,却依旧有些不甘。   这个时候六子身后的几个人也赞成,觉得程洪说的有理,江湖中人不应做这种事情。他们没有开口,是因为六子是他们的兄弟,可如今林家那位都出来还带着从云剑来了,他们自然不敢再继续昧着良心做这个事情。   夏阮有点不明,这一把剑她从前看了好多年,也没觉得这剑到底哪里稀奇了。她当时第一次见到萧韶成拿从云剑的时候,惊呼了一声:“这剑柄上的珠子,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当时的萧韶成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却没有多解释。   所以从那以后,她除了偶尔感叹那个珠子珍贵之外,便没有多留意过那柄剑。   在她的眼里,剑就只有一种,那么就是铁做的剑。   六子被众人训斥了一会,丢下一句:“我知道了,我不找杜家麻烦了,告辞。”   说完就跑了出去。   程洪和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萧九,带着歉意道:“六子就这样,萧少爷你别放在心上。”   萧九含笑道:“性情中人,我知道的,今日就先谢过程公子了,来日有空便到萧府上来坐坐。”   程洪笑着点了点头,众人和萧九寒暄几句后,便跟着程洪走了出去。   屋子又恢复了静逸,杜若和杜兰跪在萧九的面前:“谢谢萧少爷,谢谢萧少爷救命之恩。”   “与其谢我,不如谢谢这位小姐,我瞧她为你们出了不少的力呢。”萧九瞧着夏阮,一本正经道,“姑娘真是好魄力,在下很是佩服。”   夏阮一时有些傻眼了,萧九居然不知道,她就是退了他提亲的夏家三小姐。    正文 066:照顾   这世上想要让两个人关系拉近一点,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那人欠你一分人情。   夏阮此时就觉得自己内心有些不安。   萧九这样一说,杜家的人肯定会感激她,到时候杜若和杜兰也会跟在她身边。   只是她心里的想法,萧九知道吗?   她看了一眼面前英俊潇洒的少年,笑的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温暖人心。   从前,她觉得有这样笑脸的男子,必定是和蔼可亲的。   可惜她错了……   很多事情完全不能看表面,京都众人到了最后,几乎都认为长安侯是个‘笑面虎’。   他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生气,也不会人颜面扫地。   从容不迫,风度翩翩。   只是他会在转身之后,褪下了笑容,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昔日京都萧家被满门抄斩,也就是这位笑容好看的男子监斩,来观看的百姓,多少都被血腥的场面吓的怔住,有的胆子小的甚至晕阙了过去。   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浅浅笑意,似乎很喜欢看眼前的场面一样。   想到这些夏阮只觉毛骨悚然,她轻忍着内心的慌乱,含笑道:“萧公子客气了。”   萧九寻思了片刻,态度依旧从容:“敢问姑娘也是来找杜大夫的吗?”   “是的,不过我是……”夏阮客气的微微一笑,“我是担心杜大夫身子不好,所以过来瞧瞧。”   萧九挑眉打量她,似乎有些不相信,可嘴里却依旧道:“原来如此。”   夏阮被看的浑身像是被虫子咬一般,难受极了。她恨不得跑出这屋子去,前世在这个人面前也是这般,她一说假话绝对会被用这样的神情打量,如今似乎也是这样,她一说出让对方不满意的话,依旧是得到这个神情。   就算重活一世。她的心情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在看到唐景轩的时候依旧能从容不迫。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昔日的萧韶成的时候,她依旧是不知应对这人——   杜若听到屋内有动静,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了进去。   杜兰也是一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跪了太长的时间,早已有些麻木了。夏阮瞧见,便将杜兰扶了起来。正好也可以掩饰她不安的样子。   只是杜兰站稳身子。刚想开口跟夏阮道谢。就听到屋内传来杜若的哭声:“娘亲,爹爹——”   夏阮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杜兰走到了内室。   只见屋内杜明老泪纵横,手腕早已被割破。血流了一地。而躺在杜明身边的妇人,看样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夏阮看到这一幕,满脸诧异。   若是六子看到这些会不会后悔,他就这样将两个老人活活的逼死了。   杜明行医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可如今却遭这无妄之灾,他又怎么不心寒呢?作为医者,他做到了自己的本分,为了维护家里的两个孩子。宁愿自己选择割腕自尽,也不愿意让两个丫头受苦。   夏阮想起了母亲,当时的母亲明明那么想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可依旧是选择了自尽,只是为了不让她嫁到那复杂的萧家去。   想到这些。夏阮走到了杜明的身边,缓缓地蹲下身子去,对着杜明就吼了一句:“杜大夫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完了吗?你没有做错,又为何要选择自尽。你这样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夏阮指着杜若杜兰继续道:“你让她们怎么办?她们尚未及笄,若是父母都不在身边,你让她们怎么办?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了吗?愚蠢。”   她说的又急又气,愤怒的样子让身后的萧九都有些诧异。   这个夏家三小姐,倒是和外人传的似乎不一样?   萧九无奈摇了摇头,才对杜若道:“你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父亲止血。”   杜若和杜兰恍然大悟,急急忙忙的找了药材给父亲止血,而此时的萧九却走到了夏阮身边,看了一眼床上的妇人,伸出白嫩修长的手指放在妇人的鼻翼下。   还好,还有一口气。   “老忠,去将马车上的那根野山参拿过来。”萧九站稳了身子,对着跟在身后的老汉说道,“还有将那瓶护心丸也带上。”   老忠听了这话,一脸错愕,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萧九。   三少爷是傻了吗?   要知道那野山参是少爷花了大力气弄到手的,还有那瓶护心丸更是林老爷放在少爷身边救命的东西,现在居然要给这些乡下人用?   “少爷,哪姨娘那边,我……”老忠回过神来,忍不住开口劝道,“姨娘的病情也很重啊。”   萧九窥了一眼夏阮,笑意加深,若有所思道:“娘亲的病?的却,是很重啊……不过你最好赶紧去拿来,若是杜大夫出事了,我可没有办法跟娘亲交代。”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带笑意,却让老忠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老忠跟在三少爷身边四年了,外面皆说这个少年懦弱无能,可他却不是这样认为的。这个人总是笑着和你说话,可语气却是让人听了多少有些惶恐。老忠觉得自己浑身都冒着冷汗,便再也不敢反驳,赶紧去马车上拿了东西。   萧九看着老忠的背影,心里却嘀咕了起来,他母亲的病?他母亲的病何止是重,简直是不可救药,这种心病估计也就只有……他若有所思的瞧着面前的少女,并没有继续开口。   杜若紧张的不行了,给杜明包扎伤口的时候一直哆嗦,疼的杜明一脸的冷汗。夏阮在一边虽然焦急,可依旧是束手无策,她对医术一点也不懂,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啊——。”杜明这次被杜若碰到了伤口,疼的叫了出来。   这个时候杜若才发现父亲的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她急忙的想要去看,却被父亲推开了一些。   杜若急的哭了出来:“爹爹,你不能死。六哥说他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你不能丢下我们……”   杜明瞧着女儿的样子神情有些尴尬,他刚才一心求死无非就是希望保住两个女儿的性命。可刚才夏阮的话。让那个杜明彻底的明白,他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解决一切的。   他还没有看着女儿们出嫁,怎么能死了呢?   杜明想到这些,心里悔恨极了。   可他是男子,哪里能让女儿们来看身上的伤呢?杜明有些窘迫的和杜若道:“爹是大夫,知道这些伤口该如何处理吧。若儿你放心吧,爹爹不会再做傻事了。”   萧九酝酿了一会言辞,才淡淡道:“杜姑娘,这里让我来吧……我带来的金创药是从福安堂带来的,一定可以让杜大夫的伤势好起来的。”   杜若这个时候才从萧九话里听出父亲的意思来。她有些尴尬的站了起来。带着杜若然后跟着夏阮走了出去。   夏阮倒是没有多少尴尬的。她的心里却在捉摸起萧九的话,福安堂?   福安堂是淮阴一代出了名的医馆,据说这福安堂的大夫一般不给普通人瞧病。可如今东阳县的萧家不是早就被当做了弃子了吗?又怎么能拿到福安堂的金创药?   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第一次觉得流言蜚语是太不可靠了,外面不是说萧九是个无能之辈吗?可如今他的样子那里有半点无能懦弱的模样。这谣言也传的太可怕了一点,活活将一个人的性格给扭曲了。   杜若端了一杯热茶过来:“三小姐,今日多谢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杜若铭记在心。”   夏阮收拢心神,接过茶盏,客气的回答:“杜姑娘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三小姐若不是你,我们一家子可能就……”杜兰的眼泪说着说着有掉了下来。“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六哥从前不是那样的人。”   夏阮笑了笑没有回答。   六子会激动也是情有可原,换做是谁家里的人喝了药死掉的话,都会误以为是大夫的问题。但是,有的时候也要听对方解释。   毕竟这些大夫又不是前朝那位。俗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御医院使木长坔。   等了一会萧九才和老忠从屋内走了出来,刚才那位从容俊俏的公子,额头上却冒着细细的汗。   萧九瞧了她一眼,夏阮就傻乎乎的将身上的手帕递了上去。   她这一举动不止是萧九有些吃惊,连她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夏阮忘记了,这已经不是前世了,她怎么就忘记了……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萧九笑了笑将手帕接了过去,拭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又吩咐了杜若和杜兰去熬汤药。看样子,杜明和妻子的性命,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夏阮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递过去的手帕上,但是萧九丝毫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因为她看的过于认真,萧九面露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夏阮立即回答道,“萧公子当真是厉害,不过杜大夫现在也没事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萧九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阮问了一句:“我厉害吗?你可知道夏家的庄子在那边?今日我来,也是想找一个人。”   夏阮顿时觉得浑身如同针扎一般:“找谁?”   “夏家那位三小姐。”萧九语气轻柔诚恳,却又带了一些无奈,“我想瞧瞧这位退我亲事的女子,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这一句话好比五雷轰顶,轰的夏阮差点站不稳身子。 正文 067:人才   夏阮这次是落荒而逃。   遇见萧九这件事,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若萧九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她自然不会觉得这个人有多可怕,可这人偏偏是——   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人从前并没有和她说起这件事情,她自然也就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夏阮揉了揉眉心,觉得昔日自己知道的事情,真的是太少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路途会少很多阻碍,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人算,不如天算。   夏阮只要一想起昔日萧韶成和她说道:“从前我还是秀才的时候,曾被一家小姐退亲,当时我就在想这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来,我动了心可这家小姐却不在了。”   她当时还想,是哪家小姐这样福薄,当真是可怜。   可如今她却惊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九,匆忙之下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贾黑和陈大离开了。连自己来杜家是做什么的,她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个人总是有办法让她沦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夏阮不禁在心里嘀咕,若早知道萧韶成就是萧九,她昔日对林姨娘也不会如此的不客气了。她多少都觉得对萧韶成有愧,往日那位四皇子是出了名的疑心病重,萧韶成帮她保了唐家满门,又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前世她死了之后,唐景轩和夏雯有没有后悔过?萧韶成和三舅有没有因为她的死而难过?夏阮苦笑了出来,她真的是太看的起自己了。   她没有那么好,这些人怎么会记得她,她会选了唐景轩当是她自己有眼无珠而已,怪不得谁。   从杜家回来之后,夏阮觉得乏的厉害,午膳都没用就去小歇了一会。   梦里,她又见到萧韶成。   落日渐渐西斜,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更加玉树临风,面若冠玉。   他浅浅一笑,微微翘起唇角:“来日,待我功成名就,尚若那位小姐未嫁,我一定娶她。”   她听到自己的笑声,然后缓了一会才答道:“你不是说她不在了吗?原来都是借口呀……她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一定。”   “是吗?”萧韶成平静的回答,手指却有些哆嗦,“一定会吗?”   她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   “一定?”夏阮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口中喃喃自语。“一定吗?”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不过只是见到了萧韶成而已,干嘛总想到前世。   无论这个少年是萧九也好,是萧韶成也罢,这和她以后都没有关系的。况且和萧九退亲的人。应该不止她一个。   想到这里,夏阮的精神突然好了一些,外面众人皆传萧家三少爷是个懦弱无能之辈,肯定不会只被她一个人退亲的。夏阮笑了笑,她真的是庸人自扰,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夏阮起身拭了脸,出门便去找了王管事,将她来庄子上的目的说清楚了。其一,她需要找几个可靠的人在身边伺候。其二。这庄子上的事情她需要亲自瞧瞧。   王管事听了之后表示知道,一边将消息放了出去,让郑婶帮着把关。一边领着夏阮去庄子上逛了起来,告诉她今年地里都种了什么,大概又会收多少。什么时候将粮食送到夏府去。   过了几天,王管事多少有些犹豫,等夏阮用过晚膳了之后,才走到她的面前道:“三小姐,老奴有事要和你讲。”   夏阮怔了怔,打起精神笑了笑:“王管事你说。”   王管事看了看屋子周围,确认没有人之后才走到夏阮的面前压低了嗓子:“老奴找到柳家那小子了。”   柳昌元?   夏阮惊的差点给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会忙到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萧九就是萧韶成,这一个事实让她最近的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平静,可是实际上她的心里却从未平稳过一刻。有的时候她想,在庄子上忙也好,可以让她无暇去顾虑这件事情,可她居然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正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淡淡道:“如何?”   “正如三小姐你所说,这小子真的是个可造之材。”王管事这一生很少会夸赞外人,他也是读书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那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不得不说,王管事很满意夏阮这次举荐的人才,他年纪也渐渐大了,庄子上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有的时候王管事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老了,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可这些事情,他没有和李夫人说过,怕李夫人会多心。   王管事私下也亲自带过几个少年来接替他的位子,可这一个个的都是愚蠢如牛一样的人,气的他有的时候都忍不住会摔东西。不是他对这些人要求太高,而是夏家大爷对这些庄子虎视眈眈。   若是一不小心入了大爷的圈套,这些东西就会成为大爷手里的东西,他不能松懈半刻,更是不能放低一丝衡量人才的标准。   但是柳昌元的出现,却王管事大吃一惊。   这人不过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他做的账目,就说出来了如今棉花不赚钱,让他不要想种棉花的事情了。当时的王管事看着柳昌元问道:“为何”   少年两手一摊,露出浅浅的笑:“周围的人都以为三小姐赚钱是因为棉花,其实是不是王管事不是最清楚了吗?三小姐是把握好了机会,而她也不贪心,所以才能把这些棉花在最高的价格的时候卖了出去。但是最后棉花的价格低成什么样了?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不得不说柳昌元真的很厉害,看清这一切只是在乡下听闻了几句,又看了看账目,便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夏阮满意极了,只要王管事愿意,那么柳昌元就会跟在王管事身边学做生意,再也不会踏入仕途。   因为柳昌元曾说过:“我就想去试试而已,我二舅说若我中了秀才,就借给我们家里五十两银子。”   想到这些,夏阮回答王管事:“我希望你将他带在你的身边学着做事,你等会去取一百两银子送到柳家家里,这样做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跟着你来的。”   王管事想了想,便回答:“三小姐,老奴知道了,只是一百两会不太多?。”   “不多。”夏阮很快就否决了王管事的话。   一百两就能买来柳昌元的忠心,简直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这世绝对不能让柳昌元踏入仕途,所以她干脆先下手为强,让柳昌元来庄子来帮忙,柳昌元的父母估计也会很高兴,也就绝了他去乡试的心。   “老奴知道了,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办。”王管事对于夏阮的话,不再反驳,“还有。三小姐,你让我给你做的人我都找好了,杜家那两位小丫头,想在你身边伺候着,我瞧……”   夏阮听了这话满意极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杜大夫年岁也大了,干脆让杜大夫和夫人也去县里,我出点银子让他们开个小医馆,你看如何?”夏阮其实早就考虑好这些,她若强行拆开杜家父女也不好。   她是真的怕极了被背叛的感觉,所以这次身边一定要用可以信任的。   王管事多少有些犹豫,这开医馆花费的银子可是不少,他刚要开口劝劝夏阮,就听到屋外有了不小的动静。   “你这个畜生,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成我在放屁了吗?”门外有人在吼道。   夏阮皱眉站起了身子,缓缓地走了出去。   只见许老爷子捏着六子的耳朵,此时的六子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狼狈的样子多少有些滑稽。可六子明知道自己一反抗就可以从父亲手里逃出来,却依旧不敢动弹半分。   许老爷子见到夏阮后一脸歉意的笑了笑,然后丢开捏住六子耳朵的说:“三小姐,这都是老朽管教不严,那日这个狗东西跑去杜家闹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听闻三小姐你要人在身边伺候着,你就让这个狗东西在你身边做牛做马吧。”   说完许老爷子就跪了下来,吓的夏阮往后退了一步。   “三小姐你就收下这个狗东西吧,他不敢再惹事了……。”许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却差点哭了出来了。   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想六子再出去厮混,若六子再出事,他可要怎么办。   他的想法夏阮自然是明白的,她有些为难的走到许老爷子的面前,让王管事将许老爷扶起来,淡淡的道:“老爷子你也知道,杜家两位我已经瞧上了,可……”   “他不敢了,他不敢了。”许老爷子重复道,一脸辛酸,“他已经去杜家道歉了,三小姐我家六子虽然没什么能耐,可就是能打能抗,你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吧,我求求你了。”   夏阮想了想,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也好,那就让他跟着吧。”   六子如今的样子像是一个奄奄一息动物一样,不敢和老爷子反驳半句。   夏阮刚放下心来,就听到王三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大喊了一声:“三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爷……二老爷他不行了,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正文 068:重病   夜已经深了。   刚过丑时,夏阮便踏入了父亲的院子。   她这次连夜从庄子上赶回,还好有六子来驾着马车,不然她也不可能回来的如此迅速。   “小姐?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这都么晚了。”翠柳的样子有些狼狈,整个人看上去足足瘦了一圈。   翠柳听到屋外有些动静,本以为是她听错了,却没想到夏阮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顿时她觉得情绪失控,她委屈的红了眼眶:“小姐,老爷他……他……”   “请大夫了吗?”夏阮直接打断了翠柳的话,“周大夫呢?”   夏阮在路上已经听王三说过这件事情了。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父亲这些年一直留宿花街,身子骨早已经不如往日,周大夫已经跟他提起过。可他丝毫没有顾及,依旧是我行我素,不将周大夫的话放在心里。   周姨娘的事情一出,他更是气的跳脚,和大伯父争吵一顿之后,连家都不愿回了。   夏阮也懒得多管父亲的事情,她知道父亲骨子里东西是根本不可能改回来的,父亲如今就好比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是无可救药。   她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私心上来讲,其实是担心母亲比较多一些。   翠柳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哭了出来,缓缓地道:“周大夫回乡下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小姐,你说好巧不巧怎么就这个时候出了事呢?我昨日已经请吴大夫,可吴大夫看都没看,就让夫人给老爷准备后事。”   翠柳说完之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只要一想到夫人那张憔悴的容颜,就觉得难受极了。夫人这是想不开,夫人的心里依旧是有老爷的。   夏阮皱起眉头,怎么会这么巧?   自打她生病开始,她最信任的大夫便只有周大夫,这些日子她不会请的别的大夫过来问诊。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可以用钱买到的,她多少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似乎不是父亲生病那么简单。   从前也是这样,父亲死的糊里糊涂,等她和母亲见到父亲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一具瘦的可怜的尸首。   “小姐,你让我去给老爷看看吧。”站在夏阮身后的杜若提议道,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略懂一些医术。”   夏阮回头看着杜若点了点头,便带着杜若去了父亲的屋子里。   夏阮这次去了庄子上。当真是幸运。好比捡到了宝贝似的。   无论是谁也没想到。杜家的人居然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的后人,那位出了名的医圣居然活了下来。   木长坔昔日从宫内逃了出来,因为国已不在,他又是御医院的人。说难听一些。木长坔认为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前朝的余孽,所以只能躲到了离京都较远的小山村了,从此更名换姓,用杜长南的身份娶妻生子。   木长坔的医术让不少人羡慕,可众人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昔日不少人曾感叹:若是那位木大夫在的话,那么或许还有救。   夏阮从前只觉杜若医术精湛,却丝毫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若不是杜明在临行之前让杜若将这些告诉夏阮,估计这一世夏阮也不会知道木长坔和杜家的关系。   不过这也让夏阮多少有些感激。杜明敢将这件事情说给她听,无非就是打心里的相信她。而且杜明婉拒了要来县城里的邀请,因为杜家人一生不得为官不得经商,这是祖上木长坔立下的规矩。这个规矩也是怕子孙太过于出色,惹来麻烦。但杜明这次明说了这次事情。无非就是想让夏阮放心,杜若和杜兰的医术,不会太差。   夏阮终于明白了那一日,为什么萧九要去找杜明了,萧九肯定多少知道一些木长坔的事情吧?   杜兰拿着医药箱子,跟在杜若和夏阮的身后。   一进屋子夏阮就瞧见大伯父和大伯母站在一边,故作心酸的模样,而母亲此时坐在父亲的床头跟丢了魂似的,夏阮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很多时候还是很气母亲为什么不早点对父亲死心,这种单方面的付出根本不会得到幸福,可母亲听不进去她的话语,只是敷衍她笑笑。   床上的父亲一脸惨白,干瘦的模样有些吓人,这才几日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娘亲?”夏阮直接走了李氏的身边,握住了李氏的双手,只觉得李氏的双手冰凉刺骨,“你没事吧?”   李氏这个时候眼里才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挑起唇角笑了笑:“这么晚你这么回来了,累不累?”   夏阮摇了摇头,转头对着杜若说:“杜若快给我父亲瞧瞧,这到底是什么病。”   夏富贵和赵氏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夏阮进了屋子,无视他们的存在也就算了,居然还敢不给他们行礼。尤其是赵氏,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夏阮这是从哪里带来的一群人?今晚的夏阮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住手。”赵氏终于忍不住呵斥道,她愤怒的看着夏阮:“你去哪里领的野丫头回来,居然就敢让她乱来。”   说着赵氏哭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目的夏富成喊道:“我可怜的二弟,你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就能丢下大哥、大嫂就去了,你怎么就忍心啊……”   夏阮冷笑,依旧是维持了风度:“大伯母,我父亲还没有死,你这是做什么呢?外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我父亲死了。杜若是我请来的大夫,不是什么乡下的野丫头。”   赵氏惊恐的看着夏阮,这丫头到底说了什么?   她怎么敢这样说话。   从前的夏阮性子跟李氏一样,总是软绵绵让人恨不得一脚踏上去,狠狠的将她踩死。也就是因为夏阮和李氏的性子,赵氏这些年才敢如此的嚣张,可今日的李氏和夏阮,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李氏转头看向赵氏,眼里多了积分讥讽:“大嫂,我丈夫不会死。”   赵氏这下不敢再开口说话了,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李氏,态度居然如此的强硬。她不得不将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慢慢地退到了夏富贵身边,眼里却带着愤恨。   杜兰将药箱放下后,杜若直接走到了李氏身边,对李氏行了礼,便开始给夏富成诊脉。   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见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的声音,这时候谁都不敢喘一声大气,怕自己的动作会惊到了杜若的诊治。   渐渐地,杜若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神色之间还带了几分凝重。   李氏一见杜若这样。顿时就有些慌了。她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又怕自己会打断杜若诊脉的结果。   杜若脸色白了起来,犹豫了一阵,她才低声对夏阮道:“三小姐,这屋内没有闲杂人等吧?”   这话一出。夏富贵再也不装从容,他几乎跳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东西,到底会不会诊脉?吴大夫都说我二弟没救了,你如今这个话算是什么意思?闲杂人等?我瞧着你就是闲杂人等,到底是从哪里滚来的野东西,胆子忒大了。”   “老爷这病,有些怪……。”杜若似乎一点也不将夏富贵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淡淡的回答。   杜若的声音很轻,却惊的夏富贵脸色变的煞白。他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杜若,似乎这样就能从这个小姑娘身上猜出,她刚才的话是真还是假。   夏富贵觉得有些不安,他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连夜赶回,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大伯父,大伯母……你们暂且出去吧,我想跟母亲和杜若说说父亲的病情。”夏阮对着夏富贵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日,说出的话如同钉子钉入夏富贵和赵氏的心上,“毕竟父亲也曾提过,不愿再见大伯父和大伯母。虽说这都是气话,可如今父亲的病情太重,也受不得半点刺激,所以——”   夏富贵有些恼羞成怒的盯着,夏阮居然敢说这句话来威胁他。   杜若听了夏阮的话也点了点头,对着夏富贵客气道:“大爷你就先出去吧,二老爷病的太重,心火郁结不利于二老爷的身子……”   “大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夏富贵对着杜若就咆哮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吴大夫了,不需要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在这里乱来,快从屋子里滚出去。”   夏阮有些想笑,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敢问大伯父,你让人去请吴大夫多久了?”   “没到子时就去了,大概有三个时辰了。”在一边的翠柳赶紧接过话,她其实有些不明白夏阮为什么要提及这个,只是回道,“小姐,谷子去了三个时辰了。”   夏阮点了点头,语言里没有半丝客气,她看着夏富贵冷笑了一声:“原来从夏家去长寿堂需要走上三个时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夏家已经搬去乡下了呢。”   话音刚落,翠柳吓的退后了一步,而李氏更是抬起头来,一脸惊恐的模样。   在屋子里的人皆知,夏家这宅子在东阳县来说,算是富贵人家才能住地方。从这个地方到医馆上,来回也就半个时辰左右,怎么会走出三个时辰来。    正文 069:圈套   屋子里静的可怕。   谷子是夏富贵身边的随从,跟在夏富贵身边足足快七年了。   夏富贵心里想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谷子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今日的事情,若夏富贵没有暗地里示意谷子,估计谁都不相信。   夏阮冷眼看着她的大伯父,这个人好歹毒的心。   若她今夜不匆忙赶回来,父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母亲必定会气急攻心,最后一尸两命。   她连夜赶回,本已是浑身疲惫,可如今……   夏阮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压抑着愤恨对着夏富贵低声道:“出去。”   “你——”夏富贵气的浑身哆嗦,怒目圆睁一副要动手的模样,“你居然敢这个样子和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父了。”   夏阮差点笑了出来,如今还问这样的话,有何意义?   “大伯父?我有眼里有没有你,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夏阮眼神冷厉,似放出了千万股丝线,要将夏富贵活活勒死一般,“父亲那日早已和你说恩断义绝,若我和母亲敢让你进门的话,必定连我们都赶出去。”   夏富贵惊的退后了一步,瞧着眼前这个极不好对付的夏阮,她到底是谁?   从前赵氏和他提及,说夏阮大病过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当时还觉得妻子想的太多。这些年来,李氏和夏阮的性子其实差不多,懦弱又胆小。所以他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如今看来他多少有点怀疑了。   只是,清荷和清雅也不是第一次让夏阮吃冷菜剩饭了,怎么这一次就变了呢?莫非一场大病,把夏阮的脑子都病坏了。   赵氏瞧见自己的丈夫怔住,忍不住开口当起了和事佬:“阮丫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父亲生气说的话你也能放在心上?这些年,你大伯父对你父亲一直照顾,外面谁不羡慕?你这样说。不是伤了你大伯父的心吗?家和万事兴,你也不小了,说话要多动动脑子,若是在外面,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笑话。”   赵氏将一切归于夏富成冲动了,更是只字不提周姨娘的事情,似乎夏阮这样做、这样说都是错误的。   他们大度,所以才不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可惜夏阮一点不买账,她冷笑道:“原来周姨娘的事情,也是大伯父对父亲照顾啊。”   这一句话让赵氏脸色都白了起来。她嘴角翕动。想要争辩几句。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周月从前是花街上的女人,最后成为了夏富贵的外室。   当初周月接近夏富成是为什么,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可她实在没有心思去对付周月了,赵家老爷子居然想给赵南柯建一座大宅子。这个事情气的赵氏几日都不想瞧见赵南柯的脸。   最可恨的是赵南柯这小子,根本没有动娶清雅的心思,他跟老爷子说早已经看上别人家的姑娘了。所以赵氏那一日将清雅和南柯的事情一提,老爷子就皱眉说胡闹。   赵氏当日差点被气的吐血,她养赵南柯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赵南柯手上赵家的一半家产。可如今赵南柯居然瞧上了别人家的姑娘而婉拒了和清雅的亲事,这让赵氏的心里怎么能舒坦。   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她本来想找赵南柯说说清雅的事情,却不想自己的丈夫居然将外室弄到了二弟的身边。她起初惊讶丈夫做这事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后来她心里也就稍微平和一些,她安慰自己,这小贱人嫁给了二弟,就不会再和她的丈夫有什么牵连了。   所以她就在身后推波助澜,将周月送到了二弟的身边。尤其是看着李氏的那张苍白的脸,她的心里就越来越得意,只要李氏这胎保不住,那么来日二弟家里的家产,也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赵氏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周月的肚子里居然已经有了丈夫的骨肉,这件事情急的她几个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尤其是在听到丈夫居然让周月又回到从前住的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赵氏找了人在周月的饭菜里下了一点药,又想办法将翠云送到了周月身边,翠云一见到周月,就跟狗看到了骨头一般扭打成一团……最后翠云和周月惨死,她的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周月和翠云的死,是她对夏富贵的警告,若是这个人敢再做出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事情,结果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赵氏的眼里透露几分恶毒,若夏阮再敢不给她脸面,那么就不要怪她兵行险招。   “都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提起?你也知道周月死了。翠云没有关好,跑出去找到了周月……”赵氏笑了笑,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你瞧,这都是报应。”   夏阮挑眉看着赵氏,他们还不愿意走?既然他们不愿意离开屋子,就不要怪她了。   夏阮微微一笑:“大伯母说的对,这都是报应,那些人都是该死的。父亲让人将翠云送到大伯父的庄子上,可惜这办事的人没做好,让翠云跑出来了。不过这事情也真巧,翠云都疯了,居然还能找到周月的住处。不过呀,这人在做,天在看,不过也有人死了也是不甘心的,前些日子我在庄子上见到了冬生,他姐姐好像叫什么……春兰?。”   赵氏的笑容渐渐的僵在了脸上,脸色惨白,夏阮说了什么?   春兰?   怎么可能,春兰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赵氏的心里惶恐的厉害,差点站不稳身子。   在一边的夏富贵听了这话,脸色不比赵氏好上多少。   这次周月的死对夏富贵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可他敢怒不敢言。尤其是在夏阮提起春兰的时候,夏富贵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内心的恐慌。   赵氏这个贱妇……   春兰的父亲是夏富贵庄子上的管事,第一次见到春兰的时候还是夏富贵尚未成亲。   他对春兰一见倾心,几乎恨不得即刻就将春兰娶回家。但是后来阳差阳错,他还未来得及上门提亲,春兰便嫁给了他人。   夏富贵心里悔恨过,可他却丝毫没有放弃,就算春兰已是他人妇。他依旧对春兰纠缠了一段时间。若不是春兰最后以死相逼,他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夏富贵心灰意冷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赵家这门亲事。   可这一切就是祸事的开始……   不到三年时间,赵氏就将庄子上的人彻底的换了一遍,还让春兰一家人不得踏入庄子附近。夏富贵当时有些生气,就私下派人给春兰送了银子,可春兰却拒绝了。   但是这个事情,却不小心让赵氏知道了。赵氏在她知道的第三日,就让春兰的丈夫横尸街头。   春兰当时绝望了,以为这事是他做的。夏富贵赶紧去解释。却不想亲自见到了春兰上吊的一幕。   昔日那位如鲜花一般娇嫩的少女。早已瘦的不成模样,她还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似乎心里有说不尽的怨恨——   这件事情之后,夏富贵便不敢再有娶妾的念头。可夏富贵不甘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氏开始神情恍惚说在院子里看到春兰了。   起初,夏富贵觉得赵氏又是无中生有。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们两个从外面的酒宴上归来的时候,看到屋外有一个红衣女子后,彻底的崩溃了。   因为那个红衣女子像极了春兰——   后来,他们烧香拜佛,这件事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现在夏阮提起春兰的时候。夏富贵和赵氏心里都是有鬼的,他们不敢说半句。   夏富贵更是惊慌失措,最后依在了墙壁上,腿更是软的厉害。   瞧着大伯父和大伯母狼狈的样子,夏阮心里多少有些好笑。   大伯父说爱惨了春兰。可给春兰的都是什么?明明春兰已经成亲,却依旧去缠着人家。最可怕的就是大伯母,春兰谨言慎行从未打过大伯父半分心思,却被逼的最后只能上吊。   蛇蝎心肠之人,如今也算是活该了。   “对了,说起春兰,我想起了冬生还让我给了一些东西,让我带给大伯父呢。”夏阮对着贾黑轻声道,“小黑,去将放在马车上的那个箱子搬过来,就是冬生送来的那个,说是……好像是说春兰的东西。”   “小姐,我马上就去拿。”贾黑这次跟着六子送夏阮回来,自然是明白夏阮在说什么,他看着夏富贵说,“大爷你稍等,我很快。”   贾黑说完就走了出去,此时的赵氏脸色变幻的厉害,满头的冷汗。   “啊——”赵氏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她慌张的看了一眼周围,用力的抓住了一旁王妈妈的手,王妈妈吓的跳了起来:“啊——”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叫做了一团,滑稽的样子简直可笑极了。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王妈妈会这样的紧张,也是因为她的手太脏了。   赵氏多少觉得自己失态了,可她的心里实在是太害怕了,她赶紧让身边王妈妈扶着,尴尬的说了一句身子不适,就匆忙的离开了。   屋子里如今就剩下一个浑身发抖的夏富贵,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贾黑的速度很快,他是乡下人,体力很好。   只见贾黑一个人扛着一个红漆箱子,缓缓地走进了屋子,将箱子重重的地上之后,夏富贵吓的瞪大了眼。   夏富贵告诉自己,必定镇定,不然就中了夏阮的圈套了。   正文 070:发怒   夏阮镇定了心神,打量起来她的大伯父。   这人明显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伯父一定要在这里吗?”夏阮的语气有些不善,眼神冷厉,“贾黑打开箱子。”   夏富贵脸色铁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   若是他走掉的话,那么就等于将银子丢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做到了这一步,怎么能放弃……   “停——”夏富贵看着贾黑真的要去打开那个红漆箱子,多少有些胆怯了,“不用打开了。”   夏阮瞧着夏富贵的样子,却有些忍不住想笑,她还以为大伯父真的不害怕呢?   只是可惜大伯父不看看这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了,她这局是快胜了。   贾黑有些愣住,他弯着身子,打开箱子也不是,站起身子也不是,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夏阮。此时的夏阮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落在夏富贵的耳里,却让他觉得可怕。   这个死丫头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春兰的事情,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可就算知道夏阮的想法,夏富贵的心里依旧害怕了,他清楚的记得那夜看到的人影,绝对是春兰的没错。夏富贵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他害怕,就算昔日再喜欢那个女人,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死的时候的惨状,他就会面目可憎。   夏富贵抬起头来看着夏阮,脸渐渐的黑了下来:“你是故意的。”   可这句话,却依旧没有让夏阮脸上的笑容淡下去。   清者自清。   若是大伯父心里没鬼的话,又何必害怕听到春兰这个名字?她从未说过春兰如何,也从未说过冬生送来的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可大伯父就将自己吓成那个慌张的模样,又怎么能怪她呢?   起初她好好的劝大伯父和大伯母离开,可两人却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她换了一招,大伯母已经落荒而逃,大伯父不愿意离开。她知道大伯父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贪图母亲的嫁妆,这个人简直有些可笑。   “大伯父这话侄女听不明白,冬生不过只是让我带一些东西给大伯父,怎么就故意了?”夏阮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轻声解释,“说起来冬生的父亲还是大伯父以前庄子上的管事,他们家里是感激你才会带东西给你。不过大伯父若是不想要,那么侄女可就收下了?”   夏富贵巴不得夏阮赶紧将箱子拿走,他一点也不想再听到春兰任何事情。   夏阮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春兰的男人。如今说起春兰的时候。没有半分的愧疚,却如同见到最可怕的东西一样。冬生当真被春兰保护的太好,到春兰死的时候,冬生都自以为是自己的姐姐跟着姐夫去了。并没有多想。   冬生最近赚了点小钱,买了一些料子让夏阮带过来给大伯父,说是感激他昔日的照顾。夏阮看着冬生的笑容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和面前的少年解释,大伯父会照顾冬生,无非是怕春兰泉下不安,又出来生事。   夏阮知道,从前春兰不想让冬生知道这些,是怕冬生报仇。如今她这个外人更不好意思的多嘴了。但是她却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这么一闹,大伯父来日瞧着冬生肯定会跑的远远的。她晚些让人将这些料子还给冬生,这样冬生以后也会觉得不对劲。   冬生不是傻子,多少会猜出来原因,然后和大伯父疏离。   只是之前在屋子前吓大伯父的人又是谁呢?   春兰不喜红色。所以根本没有一件红色的衣物。那日身上穿的衣裳,也是临时去镇子上买的。而且冬生告诉夏阮,春兰下葬的时候那件红色的衣裳也放在了棺材内,所以……   夏阮想了半响,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赵南柯。   她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昔日,连京都的贵族太太、夫人都知道赵南柯这个人,私下还曾说起南家小姐想要和赵家攀亲事被婉拒。虽然她们都是当做笑话来谈论,以达到羞辱南家小姐的目的,可是要知道南家的小姐,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夏阮心里略微的算了一下,大伯父和大伯母瞧见红衣女子的那一年,赵南柯不过才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个狠角色。   夏富贵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我要在这里看着我的二弟,我已经没了三弟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二弟,这位姑娘你可以说说我二弟的病情了。哼,不过你要说不出来的话,就别怪我无情。”   他说的诚恳,看上去倒是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杜若却丝毫没有听在耳里,她只是看着夏阮,眼神里有些询问的意思。   杜若从两人的交谈之中已经猜出来了夏阮是不喜大爷的,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春兰的事情她倒是也有听说,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却是不知道的。   “你这个狗东西,我让你说话,你哑巴了吗?”夏富贵气的急忙走到了杜若的身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给我摆脸色?”   夏富贵长的俊朗,身材颀长的他站在杜若的面前,让杜若多少感到一些压力。   瞧见夏富贵的动作,夏阮眉头一皱对着六子丢了一个眼色,六子不愧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他一下就明白了夏阮的意思。   他缓缓地朝着杜若走去,可夏富贵丝毫没有发现六子的动作,只是恼羞成怒的问杜若:“我二弟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救?”   夏阮不发话,杜若依旧不动声色。   夏富贵的耐心全部耗尽,他朝着杜若大吼一句:“你这个小娼妇,找死……”   说完就挥着手想要打过去,但这巴掌却没有打到杜若的脸上,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夏富贵大惊,转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容。   好痛。   “你是谁?”夏富贵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屋子外站着夏富贵身边的两个随从,一见夏富贵出了事,赶紧想要冲进来,却被贾黑拦住了。   他们和贾黑相比个头太小了一些,却又担心夏富贵,一直喊着:“大老爷,大老爷,你没事吧?”   夏富贵此时狼狈极了,他拉高了嗓音:“放手。”   可惜六子一动不动,装作没有听见一般。   夏阮此时很满意六子做事的速度,她这次也很感谢许老爷子让六子跟她回来,一般人的要应付大伯父估计还有点难度。六子这样的人,倒是可以让大伯父手无还击之力。   “放手吧,六子。”夏阮等六子和夏富贵僵持了一会才道,“送大爷去屋外。”   六子听了夏阮的话将狠狠的将夏富贵一推,六子的力气大,这么一推夏富贵接连退后了几步,差点让夏富贵站不稳摔倒在地。   瞧着夏富贵的样子,六子像个痞子一样笑了笑:“大爷,小的送你。”   六子说话不屑的样子,气的夏富贵差点吐血。但是夏富贵也不敢再出言不逊,他被六子捏的生疼的右手在告诉他,六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夏富贵愣了半响,依旧嘴硬道:“我不走,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安的什么心思,你们无非就是想等我二弟死了之后独吞我们夏家的家产。我告诉你们,没门。”   此时的夏富贵早已经没了平日里的风度,像一个地痞一样无赖的说出这些话。   可就是这些话让李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氏笑的让夏富贵觉得浑身阴冷的厉害。   李氏笑了几声,脸上就跟结了一层冰一样:“大哥,你终于说出来你想要什么了吗?家产?夏富成还有家产吗?早就被大哥你拿的一干二净了吧。哈哈,简直可笑,这些年你从我手里拿走了多少东西,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大哥,我告诉你,若是你真的想要拿走我手里的庄子,我怕你是有命拿,没有命享。”   李氏平日里总是一脸笑意,跟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不敢大声说一句话。可此时的李氏,却像是一个恶鬼一样。   夏富贵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李氏,自李氏嫁到夏家开始,他就一直在猜测李氏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可是那个笨弟弟,就算娶了李氏进门,却只能说出李氏不过小户人家的庶女。   只是李氏这话、这口气,哪里像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庶女说出来的。   夏富贵想,这李氏不会是疯了吧?   “滚,夏富贵你给我滚出去……”李氏激动的站了起来,咆哮了起来,“若是我丈夫死了,夏富贵你也别想活着。”   夏阮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担心极了,她赶紧上去牵着母亲的手,又一边对着六子说道:“送大爷出去,若大爷不走,赶出去。”   六子听了这话丝毫不客气走到了夏富贵身边,抓起夏富贵的手臂就往外走,夏富贵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像是一条死狗一般任由六子将他拖了出去。   六子将夏富贵丢在门外之后,夏富贵这次狼狈的摔倒在屋外的青石地上,没有了往日从容的模样。   夏富贵瞧着屋内咬牙切齿,却又不能说点什么,他心里纵然有千万个不甘心,但只能让身边的两个随从扶着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李氏,有了胆怯的感觉。 正文 071:催命   这会,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父亲的性命。   夏阮让贾黑和六子去门外守着,防止有人偷听。   杜若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朝着躺在夏富成身上扎了几下。   过了一会,杜若才拿起银针递给夏阮看。   夏阮不懂医术,有些茫然的看着杜若递过来的银针。   只见银针前端的漆黑,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果然是这样……   只是这毒物怎么到了父亲的体内的。   李氏瞧着夏阮和杜若的神情凝重,心里更是慌乱的不行:“如何,是什么病?”   “回夫人,老爷这是中毒了,而且……”杜若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安,老爷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被人下了毒手,这毒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若是再晚几个时辰,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救不了老爷了。”   李氏听后,吓的瘫软了身子,跌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怎么会,怎么会中毒。”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丈夫虽然寻花问柳却不曾得罪过谁……不对,李氏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精明,这事情肯定是夏富贵做的。   “好歹毒的心,夏富贵你好歹毒的心。”李氏喃喃自语,突然又似想到什么一样,她看着杜若急切的问道,“姑娘,我丈夫还有救吗?”   杜若没有及时回答,而是低头又仔细的瞧了一会夏富贵的症状,才肯定的回答:“回夫人话,老爷有救的,只是……”   “只是什么?”一句中毒,让李氏彻底的急了,她就差跪在了杜若的脚下了,“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丈夫,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杜若被李氏这样一闹。脸色有些尴尬,杜兰在一边赶紧帮夏阮搀扶起李氏,缓缓道:“夫人你折煞奴婢和姐姐了,只要姐姐说有救,老爷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阮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木长坔的后人真是厉害。   昔日父亲想必也是中了这个毒而亡的。当时母亲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死因,私下母亲派人请了周大夫来瞧过,周大夫看了之后,只是一脸嫌恶的说了一句:“阳元已尽。”   周大夫的医术夏阮一直是认可的,却没想到杜若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比周大夫强?   杜明这辈子没有儿子。而杜若自小喜欢摆弄药材。所以杜明无奈之下只有将一身的医术传给了女儿。本是杜明的无意之举,却帮了夏阮一个大忙。   杜若提及这些事情多少有些羞涩,但她是医者,也就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这药服下之后。老爷三个月不能与夫人行房,所以……”   这话一出,除了李氏,屋子里的人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杜兰,面颊红润,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李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姑娘了。”   李氏想要对杜若行礼,却被杜兰拦住。   “使不得,夫人。我和妹妹不过只是奴婢。”杜若吓的不轻,她从跟在夏阮身边起,便是来报恩的。她一心将自己当做一个奴婢,哪里敢让夫人对自己行礼,“夫人——”   夏阮瞧着杜若紧张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母亲道:“娘亲,你别吓着她们,我带你出去歇歇,咱们在这里,也是给她们添乱。”   话音刚落,杜若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夏阮。   李氏在这里,杜若心里多少有些恐慌。杜若自认为医术不会太差,可她却害怕被人瞧着施针,尤其是李氏刚才的样子,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忌惮的。   李氏虽然不愿离开,但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不得不起身跟着女儿离开。   暮春的夜里,依旧让人觉得有些寒意。   李氏怎么也不愿意离开父亲的院子,夏阮也拿母亲没有办法,便让翠柳去取了一件披风来给母亲披上。此时的李氏,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可她整个人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只是坐在耳房里,有些怔住。   翠柳将茶水送过来的时候,发现李氏不说话,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小姐,你用点热茶。”   夏阮笑了笑接过茶盏笑了笑:“累了吗?”   翠柳摇了摇头。   她知道今夜的事情,众人心里其实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翠柳以前只是认为大爷苛刻,却没想到大爷居然有了这个心思,她被惊回不过神来,刚才在泡茶的时候,差点摔了茶盏。   翠柳多少有些害怕,若不是她的丈夫王三聪明跑去告诉夏阮宅子里出了事,到时候这事情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刚才那个杜若姑娘也说了,若是再晚几个时辰,二老爷就真的没救了。   想到这些,翠柳不禁觉得这种事情,她是做梦也没想到的。   大老爷居然为了拿到夫人的嫁妆,下这样的毒手。这些年,夫人太愚蠢了,在很多时候翠柳也忍不住提醒两句,可李氏只是听着,却依旧没有多做改变。昔日,夫人的三哥将她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夫人才以为,人心是不会改变的。   只是,人心这个东西,是天底下最难预测的,怎么会不改变呢?   不止是二老爷不是从前的二老爷了,连三小姐都不是从前的三小姐了。   翠柳想着夏阮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心里却是酸的厉害。   夫人算不上一个好母亲,在很多时候她根本保护不好小姐,所以才会让小姐的性情大变,反而保护起夫人了。   小姐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也是太多的被迫。   翠柳只恨自己没用,不能多帮小姐一些,她心中苦闷的厉害,身子有些颤抖……   夏阮发现了翠柳的不对劲,伸出握住了翠柳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这次多亏了王三,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及时赶回来。”   “小姐——”翠柳的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她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在夏阮和李氏的面前哭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忍不住了。翠柳一边抹掉眼泪。一边带着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夫人,我没有办法不让阻拦大爷,对不起……”   夏阮看着翠柳的模样,多少觉得翠柳这次有些太过于自责了。谁又会想到,她不过只是去了一下庄子,大伯父就会下手呢?若要说错的话,这第一个错的人便是她。   她一直认为不将父亲的事放在心上。便是最好。她一直认为多赚钱。才可以在外人的面前站直身子。她一直认为。就算没有父亲,她也可以照顾好母亲……可如今的事情却像是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告诉她,她的想法是错的。   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是不可能改变了。母亲连周姨娘的事情都能容忍的下来,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容忍不下来的呢?她昔日何尝不是,众人皆劝她唐景轩不会是她的良人,可她依旧是满心期待的嫁到了平阳侯府。唐景轩待她苛刻,婆婆待她如仇人,这些都没有让她绝望——   她一步步的维持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一边看着自己的心被人践踏,她安慰自己,会好的会好的……   可这个世上不是你付出真心就能得到真心。你有可能得到的是狼心狗肺。   在死的那一刻夏阮才明白,她是多么的可悲,又是多么的愚蠢。   对于唐景轩或许她不过是求而不得,所以才将这种感情当做是爱情。   最可笑的时候,在死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的人,却不是唐景轩,而是他人——   想到这些,夏阮轻声对着翠柳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于自责。这件事情我不会这样轻易罢手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母亲的委屈白受,一定不会。”   “我记得王三跟我说,父亲今日回来带了一个小瓶在身上,里面似乎放了一些药丸,在吃晚膳之前用过,有这回事情?”夏阮思索了半响又添了一句,“你可记得这小瓶放在那里?”   父亲就算身子再差,也不可能几日就变成这样,这里面多少有点问题。   而且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毒药,能让父亲死后,周大夫看不出一丝异常。   翠柳听到夏阮这么一说,急忙的点了点头:“有的,老爷还跟我说,这是从清翠观求来的仙丹,一般人是吃不得的。”   仙丹?催命丹还差不多。   夏阮眉头微微蹙眉,压低了嗓子:“等会你去找来给我。”   李氏这会也回过神来,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夏阮:“这药有问题吗?清翠观的丹药,一般人都是求不到的,只送有缘人,我以为……”   说到这里李氏才惊了起来,这一般人不花钱自然求不到,若是有人花钱的话,那么想要这些丹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李氏暗暗的抽了一口气,她简直是愚不可及。   翠柳听了夏阮的吩咐,便退出了屋子,去找小瓶。   夏阮没有说话,她在心里忍不住想,这件事情既然大伯父敢挑起来,夏阮就知道自己不会轻易的让这个事情就这样简单的平息下去。而且大伯父很快也会吃到苦果,到时候她会睁大了眼,看着大伯父是如何一点点的倾家荡产的,看着大伯父是如何哭着看着他最喜爱的东西从他的身边走掉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那一日的到来。   只是那一日,快到来了,就在这个月内。   正文 072:毒源(1)   夏阮猜得不错。   这所谓的仙丹的却有问题,可却不是全部的问题。   她握住瓷瓶微微怔住。   大伯父真的是好手段,这样的事情居然都可以想到。   若是来日母亲有幸不死,大伯父也可以利用这个,将父亲的死怪罪到母亲身上。   夏阮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她真的太疏忽了这些。   “小姐……”杜若拭去额头上的汗,言语里多少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奴婢斗胆问一件事。”   屋子里只有杜若和夏阮,李氏已经被翠柳扶去歇着了,折腾了一宿,其实都已经有些疲惫了。   夏阮看出来杜若有话要和她讲,所以留了下来。   夏阮握着茶盏,似乎像杜若知道什么一样:“你说。”   杜若瞧着夏阮这个样子,略微有些尴尬,但依旧问了出来:“小姐,你是不是希望,老爷他……昨夜你……”   “是的,我是想。”夏阮一直就想知道杜若要问什么,前世的杜若就是一个聪明人,想用她体内的毒素告诉她,唐景轩不是她的良人。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她知道了就能离开唐家吗?想到这些,夏阮无奈的笑了笑,“我会拖延给父亲治病的时辰,是因为我真的想过。”   夏阮觉得自己的心,其实在很多时候都是很狠绝的。   她昨夜其实可以快刀斩乱麻的让六子将大伯父和大伯母赶出去,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她做的不动色声,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努力的‘赶人’,实际上不错就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若是父亲真的死了,那么母亲就不会如此的的痛苦了,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她认为父亲就是这一切不幸的源头。   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简直天真。   若是父亲死了,母亲肯定会气急攻心,到时候一尸两命的事情也会发生。   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愚蠢的主意的,她这样又和大伯父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她很多时候。她对父亲的多少有些埋怨,她真的是不懂,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翠柳曾经说过:“小姐,你不要总是觉得夫人傻,以前的二老爷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变了……变了呀。”   人怎么可能不会变?唐景轩尚未娶她进门的时候,简直将她当做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可是不过几年,就彻底的改变了。   夏阮看着父亲的时候,就会想到唐景轩。   “小姐,老爷的病情。你准备……”杜若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疑惑。她怕自己治好了夏富成的病情让夏阮为难。所以才敢鼓起勇气来问这些话,“怎么做?”   夏阮想了想,自嘲的笑了笑:“让他好起来吧。只是,我想父亲这次好了起来。绝对不会再有精力去花街上了,余下半身就好好的陪在我母亲身边吧。”   说完这些她站了起来,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言语冰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和母亲白头偕老。”   杜若第一次见夏阮这个样子,在她的眼里,这个小姐总是平易近人,不会有生气的时候。可如今她算是真的清楚了,这个小姐不似她看到的那般简单。   二老爷的事情她在庄子上多少听过一些。王管事也曾经无意提起说起昔日的二老爷不是这般无赖。可有的时候,有些人总是经受不起外面的诱惑,时间一久,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杜若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夏阮心里此刻很是平静,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和杜若说了什么话。   只是她不想毁了母亲,所以才会如此……   母亲认为破镜可重圆,这样虽然有了痕迹,可在外人眼里,依旧是面完整的镜子。   有的时候连翠柳都会说母亲在很多时候在太蠢笨,可她作为一个女儿,却是不能这样说的。从前母亲为了保护她,选择自尽,虽然从未告诉她大伯母是什么样人,无非就是怕她会去找大伯母报仇。   在有的情况下,过分的保护,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杜若,这个事情就麻烦你了。”夏阮知道杜若是女子,心思自然细腻一些,所以她安慰道,“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父亲和母亲……”   杜若笑了笑,她不是不懂夏阮在担心什么,医者父母心,她作为一个大夫,做这些心里多少会有些疙瘩。可是杜若不是小孩子,她父亲杜明的事情,已经让她彻底的看的明白,在必要的时候,必须要采取必要的手段。   杜若不觉得夏阮这样做有错,昔日父亲也讲过,祖上木长坔在宫里的那些事情。所以她多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美好,很多美好下面,各有辛酸。   “三小姐你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杜若压低了嗓子回答,“奴婢会小心的。”   夏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开口,自己沉吟去了。   又过了半响,夏阮开口直接道:“昨日的菜肴和这丹药,真的是相克吗?”   她依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差点无意间杀害了母亲。   翠柳昨日没有将吃剩下的饭菜倒掉,母亲这些年节衣缩食,翠柳也养着了这个习惯。所以翠柳准备到时候自己热来吃,恰好也是这个心思,才能让他们找到源头……   丹药里面多少加了一些东西,父亲在花街上吃的东西,又加了一些其他的毒药。表面上看着,两者都没有太大的危险,可是这些东西若是合在一起,日子一久,那么就能夺人性命。   昨日翠柳端上来的饭菜,这里面就有毒药——   只是这毒是怎么到了菜肴里的?   夏阮越想越害怕,她从前以为敌在明她在暗,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的。大伯父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准备这件事情,只要她的父亲死了,大伯父便能肆无忌惮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就是大伯父的目标,若这个孩子是男孩的话,那么对大伯父而言。就有了威胁。   她一直都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让王三买了丫鬟进府,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其实早就是大伯父的一个计谋呢?夏阮觉得自己从前真的是太少的了解大伯父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一直都不是……   “是的小姐,这菜里也是毒,只是这毒下的极少。不懂毒药的人,是一点端倪也瞧不出来的。”杜若说到这里也皱起眉头,“夫人的体内也有一些,只是不多。”   夏阮早在知道父亲体内毒素的原因之后,便急忙的让她给夫人把脉。不得不说小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的怀疑一点也没有错。夫人的体内的已经有毒素了。只是还有些浅,应该也就是最近这些日子才开始吃下去的。   一般用毒用的好的人,都会让人不易发觉。这次大爷就做的很谨慎,他下的毒很少。不容易让人发现,可毒这个东西一旦累积了一些日子,到了最后的时候,却依旧可以达到杀人的目的。这种还不容易让人发现,而且这次就算是发现了,估计也会被说成是夫人的错。   “你歇一会,然后起来开始查,我到是要看看,这毒是怎么到我父亲和母亲的饭菜里来的。”夏阮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从她去庄子上那日起,大伯父就开始行动了。翠柳再精明,估计也没想到这些,“茶叶、糕点、饭菜……一个也不要放过。”   杜若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茶叶和糕点,看起来不过是小东西。可是有的小东西上却是有大问题。前些年庄子上有人被下毒,谁也没发现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被下毒的。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人的枕头下面,其实就藏了药粉。   这东西起初对人的身子没有多大的伤害,可久而久之这药粉一旦身子内多了起来,就可以让人疯癫,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虽说是乡下,可有的时候那些能人异士,多少也会藏匿于此。她的祖上不就是如此吗?所以不能轻易看不起任何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背后会是如何。   夏阮吩咐完之后,便走到了院子里。   已经是暮春时分,周围多少有了少许的暖意,可这个暖意却让夏阮的心里不安。   居安不思危——   她太大意,太大意……   若不是这次事情提醒她,她都快忘记了,她未来的对手会有多棘手。岳家、唐家……这些已经进入了她的生活,来日她若是想要站到自己以前的那个高度上,和这些家族交手是在所难免的。   “六子,你过来。”夏阮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六子低声道,“我有事情要让你去做。”   六子一听赶紧跑了过来,他心里其实多少有些佩服这个小姐,这和他以前看过的娇气小姐是不一样的。若是那些大家闺秀,昨日的情形应该早就被吓的哭了。   “这事情,你亲自去做……等下就去……”夏阮对着六子吩咐道,她觉得自己必须造加快速度出击,不然她心里会一直不安。   六子听了之后笑了笑:“三小姐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做的好好的。”   夏阮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必须早做应对。   接下来的日子杜若和杜兰忙来忙去都没找到毒药是如何入了李氏的饭菜内的,倒是夏富成醒了一次。   而且最奇怪的是,夏阮居然也中了一点毒……   她看杜若紧紧皱着眉头的样子,然后闭目思索了一阵子——   过了一盏茶功夫,夏阮睁开了眼,惊呼了起来:“我知道毒是下在哪里了,我知道了……”   正文 073:毒源(2)   李氏站在院子里,看着女儿的动作多少有些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日子李氏一直觉得不安,她怎么也没想到,就算杜若再小心,女儿体内却出现了和丈夫相似的毒。   她觉得可怕极了。   从前她在宅子里,父亲妾室再多,也没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   李氏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若是当初不隐瞒自己的身世,大哥就不会动如此的心思……   她真的将夏家看的太简单了一些。   李氏以为自己小心一点便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从未将三哥的话放在心上,昔日她三哥就告诉过她:“夏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确定你要嫁过去?夏富成现在看着不错,可他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世上那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谁又能说他以后一点也不会改变呢。”   如今想来,从前三哥的话倒是一点也不错。   她的丈夫是受不起诱惑的人,大哥只是带他去过花街几次,他便深深的沉迷在了里面,这是李氏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一直都以为丈夫最后会回到她身边,只是需要一点日子而已。   一日、两日、一年、十年……女儿眼看就要及笄了,可丈夫却依旧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有的东西是深入骨髓里,就算给再多的时间,也是不会变回来的。   李氏看着翠柳,压低了嗓音问道:“我让你送的信,你送了出去了吗?”   “送了,夫人,我让薛家那位去送的……”翠柳瞧了一眼周围,发现周围没人发现她在说话,又靠近李氏了一些,轻声道“一定能送到的,你放心。”   李氏点了点头,她必须要为女儿做打算了。   岳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要及早为女儿考虑以后,若是这个事情真的能成了,那么女儿来日的婆家,会比岳家强上几倍。   此时的夏阮显然没有留意到母亲的不对,她看着贾黑从水井里将水提出来之后倒在木盆里,杜若赶紧拿出了药粉丢了进去。   夏阮其实一直在怀疑,这水是有问题的。   这些日子六子和贾黑一直在宅子里做事,自然不可能有人进来在他们的饭菜里放毒,每次外面送来的青菜和肉食都是杜若亲自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可她的体内为什么会有毒呢?这显然已经不是外面的问题。而是宅子里的问题。   翠柳跟在母亲身边多年。将她当做亲人一般。自然不会有问题。而贾黑和六子在一起,两个人又是王管事说明可以信任的人,那么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小姐。这水没有问题……”杜若站了起来,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我……”   杜若这几天在宅子里折腾了几天可依旧没有找出问题在哪里,夏阮提起井水有问题的时候,她当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如今却不是这样。这水里是一点毒药的痕迹都没有,但是若是井水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毒的问题又是出在哪里呢?   连杜若都觉得有些可怕。她的体内也多少有了一些,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这个事情杜若没有告诉夏阮,但是杜若知道瞒不住夏阮,因为她这几天的异常早就被夏阮看在了眼里了。夏阮不说不过是因为顾及她所谓的自尊心,所以不才愿意说出来。   六子也皱着眉头说:“这就奇怪了。明明……这菜我都让爹送庄子上送来了,怎么还会有问题。”   贾黑此时也是一脸迷茫,宅子这几天一直在查毒在哪里,可就是找不到这些。贾黑多少有点自责,他不用再去镇子上卖鱼,也不用担惊受怕的鱼卖不出去,可如今来了宅子里,他却发现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没事,你慢慢查……”夏阮觉得这次大伯父,心思也太细腻了一些,“这事,急也急不来的。”   夏阮觉得有些头疼。   此时的贾黑见气氛不好,便开口说道:“小姐先歇吧,你都忙了一天了。我姐姐昨日送来了鱼,可大一条了,我给你熬点汤喝,可补身子了。”   夏阮没有开口回答贾黑的话。   这些日子都是贾黑在厨房里忙,翠柳带着杜若检查院子里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贾黑的手艺不错,这几天王管事也很担心,一直让贾翠送来青菜、鱼肉……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根本没心情吃东西。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三急忙的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小姐,萧家派人送东西来了。”   夏阮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萧家?   这个时候萧家派人来做什么?   她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然后朝着大厅缓缓的走了过去。   到了大厅的时候,夏阮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萧韶成身边的那位老人。   老忠看着夏阮的时候惊的说不出来话了,这就是夏家三小姐?这……老忠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丝声响,怎么会这样?   夏阮故作镇定,淡淡一笑:“让你久等了,请坐。”   翠柳赶紧端了茶水上来,她有些好奇的打量小姐和老忠的神情,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尴尬。   老忠其实一开始一点也没想明白,林姨娘和三少爷为什么要让他来送礼。   他不好意思退了几步,并不敢坐下。他不过只是一个下人,又怎么敢在未来的‘夫人’面前放肆。老忠多少有点遗憾,他忍不住想跑回去告诉三少爷,那一日在杜家看到的姑娘,就是夏家的三小姐。   那日三少爷从乡下回去的时候,没有带走杜明,反而带走了一些药方。老忠多少有点意外,三少爷并没有去夏家的庄子上,他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三少爷,问了一句:“三少爷,夏家庄子就在前面,你要去看看吗?林姨娘也说了,夏家三小姐到庄子上来了。”   萧九浅浅一笑,俊逸的容颜上依旧是风轻云淡,多少露出一些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见萧九的双眼内神采奕奕,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不用了,她很好。”   “少爷,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老忠皱着眉头,多少有些担忧,“我瞧林姨娘和二爷的样子……而且外面传的一点也不可信,外面说你的那些话,别提多难听了。虽然林姨娘也说夏家那位三小姐很好,可是……在林姨娘眼里,哪家姑娘不好了。”   老忠多少有些埋怨,这些年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可都被林姨娘婉拒。   林姨娘说,那些姑娘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老忠不懂林姨娘的意思,只是他知道,林姨娘在宅子里的日子过的不好。三少爷出生的时候,正好是腊月初九,老爷想都没想就给三少爷取了个名字叫初九。后来老爷觉得初九不太好,所以干脆让三少爷单名一个九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少爷这九字是族里的排行,可实际上……   这个事情老忠也提起过,萧九当时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萧九这个名字很好,不过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会改名。所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等我有出息了,或许我就不叫萧九,而是叫萧韶成了——”   老忠顿时觉得三少爷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想到这些,老忠更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萧九这次笑意忍不住加深:“她真的很好,我不是第一次见过她了,可惜……这门亲事我很满意,只是她那边,看起来比较麻烦。”   老忠没有再和自家少爷说话,他觉得夏家那个三小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刚才在杜家的那个姑娘,起码看起来纯善又亲切。   想完这些,老忠敛了心神,他终于知道三少爷那日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真的是太小看自家少爷了,或许从前林姨娘拒绝的亲事,也是三少爷自己的主意。   “三小姐,我家林姨娘让我送一些药材过来,还有三少爷也送了一些料子,希望你喜欢。”老忠对着夏阮行完礼,然后吩咐身后的仆人将东西搁在桌上,“三小姐,请你务必收下。”   夏阮多少有些犹豫,自从她知道了萧九是萧韶成后,到现在都缓过劲来。   她怔了怔,还是轻声婉拒道:“谢谢林姨娘和三少爷的好意,只是这东西我不能收,毕竟……”   “三小姐,让恕老奴说一句话。”老忠打断了夏阮的话,心里却有些佩服三少爷,因为三少爷居然会猜到夏阮会拒绝收下这些东西。于是他重复三少爷带给夏阮的话,“三少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他去庄子上看过了,让你告诉大爷,庄子上的风景很好,贾家的鱼美味极了。”   夏阮听了这话,手里的茶盏差点掉了下来了。   他怎么知道这些?   不对,不对——夏阮有些惊慌失措。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这个人居然知道她最近在忙碌什么,她看了一眼贾黑,然后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杜若说道:“去,赶紧去厨房里看看,乡下送来的鱼有没有毒,赶紧去。”   夏阮的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了。   正文 074:恩情   贾黑觉得浑身难受极了,就好比千百颗针一起扎心上一样。   他刚开始,其实多少有些舍不得自己的鱼铺……   贾翠当时听了,气的骂他:“我说你真的是我的蠢弟弟啊,你卖鱼才能赚多少银子。你去夏家做个几年的活,别说再买几个鱼铺了,连媳妇都能娶的起。”   贾黑本来有些不情愿,可听到‘媳妇’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里又多了一份神采。   他到了这个年纪,是应该娶媳妇了,可惜……   这些年他卖鱼根本赚不了几个银子,哪里会有姑娘愿意嫁过来跟着他受苦。   而且最让贾黑意外的是姐姐的对他的态度——   从前他瞧上了隔壁村上的一个姑娘,想要下聘的时候,才发现银子完全不够。他开口问姐姐贾翠借银子,还被自己姐姐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光,骂他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贾黑当时委屈极了,可又不敢反驳半句,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就这么一点。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隔壁村的那个姑娘自然是嫌弃他的聘礼太少,这门亲事也是黄了。   贾黑开始努力的早日晚归去镇子上卖鱼,他不希望来日娶妻之后,妻子要饿着和他过苦日子。   贾翠的话他心动了,他是个粗鲁的乡下人,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唯一有的就是一身蛮力。所以最后贾黑点了点头,同意了自己姐姐的说话,去跟王管事说,想去夏家做事。   夏阮是个好人,这点贾黑一直很相信。   他的工钱很多,而且也没有签下死契,他若是想要走,夏阮说也是可以的,只是要过几年有人接替他的位子。   贾黑作为一个七尺男儿。当时就差点哭了出来,可如今……   贾黑看着杜若检查放在盆里的几条鲤鱼,这是他姐姐亲自送来的,说是特意选了最大个的来给三小姐补身子。他的鱼铺给了姐夫做生意,贾黑觉得姐姐送来鱼,其实也是应该的,毕竟夏家真的帮了他们贾家太多太多了。   可是,现在想想却有些不对劲。   姐姐向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可这次送鱼来居然没有张口就要银子,而且还嘱咐他一定要顿顿做给三小姐和李夫人吃。等没了她再继续送来。   想到这些。贾黑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杜若看着手里的银针。眉头渐渐的皱成了一团,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将另一条看起来稍微大的鱼丢在了另一个装满清水的木盆里。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倒在了木盆里,这个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了夏阮和杜若的面前。   只见木盆里本来清澈的水。渐渐的开始发黑,最后鱼还是在木盆里跳的厉害,而且这水里似乎还带着一股腥臭味——   李氏吓的花容失色,她连连后退几步,这怎么可能。   杜若洗了手,神情沉重的对夏阮道:“三小姐这鱼有毒,这人太厉害了……”   “怎么会,饭菜不是都检查过了吗?”夏阮看着黑掉的的水,还有刚才拼命挣扎的鱼。此时已经一动不动,心里多少有些恐慌,“为什么还有毒。”   杜若不由的觉得内疚,她真的是太大意了。   “这鱼是在毒药里泡了三天的,鲤鱼喝了这水。鱼肉上就带了毒,但是……”杜若说到这里,在心里忍不住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没注意到这些,“鱼身上带的毒,用一般的银针是看不出来的,除非用我配的药。而且这鲤鱼身上的毒药,是从西域带过来的,前些年在庄子上也有人中过这个毒,我……小姐我……”   杜若再也不敢为自己分辨,是她的不小心才让小姐中毒的,她跪在了夏阮的面前:“小姐,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夏阮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查不出这毒药,原来是这个样子。这些日子王管事送菜来夏家,贾翠就开始送鱼过来,她不是没有提防过,却没想到是这样。只是谁会想到,贾翠会用这个手段呢?   贾翠送来的鱼,贾黑作为弟弟肯定不会怀疑,而且贾黑是个老实人没什么心眼,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害他。   若不是萧九让老忠带了那句‘三少爷让我带话给你,说他去庄子上看过了,让你告诉大爷,庄子上的风景很好,贾家的鱼美味极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毒到底是怎么进入宅子里的。   贾翠是谁身边的人,夏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贾黑此时也赶紧跪在夏阮的脚下,一头冷汗:“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我真的……你对我贾黑来说是恩人,我不敢害你。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太笨了,我没想到姐姐会这样,她那日让我陪着你去杜家的时候我就应该,我就应该留心的——”   夏然瞧着贾黑的模样却一点也生气不起来,贾黑是什么样子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个人心底若是不善,也不会被她从庄子上带回来了。只是这种事情,又有谁能想到呢?   不对,不对——夏阮瞪大了眼,萧九不就想到了?   夏阮想到她会遇见萧九的事情,多少明白了一些……   从她去庄子上,大伯父就开始告诉萧家那边,说她去了庄子上,让萧家想办法让她和萧九见面。   萧家那边的却也心动了,李氏手上的庄子,就算拿出一半给夏阮做嫁妆,他们也是稳赚不亏。萧九不过只是一个庶出,到时候夏阮嫁过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萧九会出现在杜家,其实不是一个意外……只是唯一意外的就是遇见了她。萧家那边应该是让萧九去庄子上找她,到时候略施小计,她一介女流之辈肯定不是萧九的对手——   等生米煮成熟饭,她不嫁也是必须要嫁的。而且萧九面目清俊,是难见的美男子,她也肯定会心动的。   在宅子里,大伯父开始对她父亲下毒,母亲肯定会急的团团转,到处求人给父亲治病,到时候她去萧家的嫁妆绝对会少的可怜。   就算父亲死了,她不能嫁去萧家,那么遗憾的也是她自己,因为萧九真的很优秀。萧家那边更是没有办法,毕竟大伯父真的帮了萧家,而谁知道夏富成居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死了呢?   大伯父可以拿到夏家的家产,又能拿了萧家的好——   夏阮将手心撰的紧紧的,大伯父真的是太厉害了,心思慎密到如此的地步。   她闭了眼让心里翻涌的情绪慢慢的被压了下去,才睁开眼对着贾黑和杜若说:“杜若你起来吧,这事和你无关。”   说完夏阮看着贾黑,认真地说道:“只是贾黑,我想问你,这个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想怎么做?我肯定会将你姐姐送进大牢,她是要害我全家性命的人。你若是憎恨我,那么我让王三给你结了工钱,你马上就可以走。你若还想在我身边做事的话,也不是不可行的,但是从此以后你要忘记你是贾翠的弟弟,你仔细想想,再告诉我。”   “小姐,你怎么还敢用小黑,他都这样……”六子在一边气的跳脚,若不是贾黑和他平日里关系不错,他一定上去狠狠的踹贾黑几脚,“他这个蠢笨的东西,怎么能呆在你的身边,我可以……”   看着夏阮渐渐铁青的脸,六子聪明的闭了嘴。   夏阮何尝不知道六子的意思,可是她前世是见过贾黑的……   昔日从大伯母家里带着夏雯逃出来的时候,在夜里她累的差点晕倒在路边,夏雯一直哭的厉害说走不动了,她害怕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这个时候从镇子上卖鱼回来的贾黑瞧见了他们,当时贾黑有些诧异,但是还是将夏阮和夏雯带去了镇子上,给他们买了吃食。   夏阮还记得贾黑当时傻乎乎的笑着说:“我没多少银子,要存着娶媳妇的,这些东西你们别嫌弃。不过你们要去哪里呢?我让东叔送送你们,女孩子在外面赶路要小心一些。”   夏阮的身上唯一揣着的银子是在大伯母家里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她自然不能给贾黑,她弱弱的问了一句:“谢谢你,只是我怎么称呼你呢?”   “姓贾名黑,我比你大,你喊我一声贾哥哥吧。”贾黑说的诚恳。   最后贾黑真的给了人银子,让人把她和夏雯送到了京都。   只是后来,夏阮在京都富裕了起来之后,让人去乡下找贾黑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   大伯母杀了贾翠,也没放过贾家其他人……   她第一次见到贾黑的时候,就知道贾黑是可以信任的。   从前,她不是全遇见狼心狗肺的人,也有些对她好……这些人她都全部记在心里,一直也告诉自己,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她会带着贾黑在身边,是因为她想救贾黑一命。   贾翠跟在大伯母身边,来日肯定是避免不了被灭口的那一天,这一次不能再让贾黑被牵连在里面了。   想到这里,夏阮提醒贾黑:“贾翠能害我一家,便也能害你。贾黑,你看,我大伯父和我父亲也是亲人,可结果呢?这毒你如今也看见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些。”   贾黑听完这些,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嗓子有些哽咽:“三小姐,我不愿意回去。让我在你身边伺候你,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正文 075:暗斗   从夏家出来后,老忠的脸色就更沉了,这让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都不敢上前开口询问半句。   老忠拭掉了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发怔。   他都看见了什么。   夏家不似林姨娘想的那般简单,尤其是这个夏家三小姐……   老忠脚步不禁快了起来,跟在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忠叔,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   他必须早点回去告诉三少爷,这夏阮娶不得。   老忠没有搭理后面的人问的话,只是心里越来越不安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从夏阮刚才的谈吐上来看,老忠已经猜到了夏家宅子里出了事,这事情看来还不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大堂内等了许久,都想要离开的时候。三小姐又缓缓地走了出来,眼里带着丝丝灵气,语气没有半分慌乱,带着歉意的继续招呼他,似乎这个事情根本不在她的眼内一样。   他这些年跟在林姨娘身边,不是一个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昔日林姨娘被人陷害,早产生下三少爷,他是亲眼看着的。若是今日夏家的事情在林姨娘面前发生的话,林姨娘绝对不可能做到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个夏家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忠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如此的镇定就处理好宅子里的事情。   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只是老忠唯一欣慰的就是夏阮将林姨娘和三少爷送去的礼收下了,还送回来更贵重的东西。   老忠罕见的烦了难——   萧家的宅子离夏家的宅子不算太远,加上老忠走的急匆匆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萧九的跟前。   萧九手里握住狼毫笔,眼里噙着笑,看着老忠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老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从哪里逃出来呢。”   老忠当下就有些忍不住了,他这些跟在这个庶出的三少爷身边,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在萧家人面前,这个三少爷总会摆出一副无知又懦弱的模样。这些年萧家大爷和二爷也一直从未将三少爷放在心上。   老忠当真不懂这个三少爷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急的跺脚就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三少爷你以后还是和夏家的那位小姐走远一点吧,她……她简直是太可怕了,你都不知道她那个手段,我……你……”   老忠左右的看了一眼,见屋子里没有人,却依旧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添了一句。“我今儿去夏家宅子里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了。”   看着老忠着急的模样,萧九倒是忍不住加深了眼里的笑意,只是淡淡地问道:“东西呢?三小姐收下了吗?”   老忠错愕的看着萧九。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老忠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面前的人了。他想了想了。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低声道:“收下了,但是……三小姐又送了一些东西回来,还是让李夫人出面。”   夏阮尚未及笄。更未许下人家,自然不可能明着送东西到萧家来。   但是萧家如今送了东西过去,她却不得不收,因为宅子里的事情,若不是萧九提醒,她是不可能会那么快就发觉了。只是收了萧家的东西,夏阮会寝食难安,所以最后夏阮干脆让母亲出面,回了一份更贵重的礼。   她知道萧九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婉拒这门亲事。   老忠明明白白的清楚夏阮的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从夏家宅子出来的时候,他一半惊讶夏阮处事的能力,一半也惊讶这个姑娘的手段。连婉拒人都是如此的直接。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他有些咂舌。   昔日都是萧九拒绝其他姑娘的亲事,可如今……   老忠低着头,不敢去看少爷的容颜。   萧九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依旧是一脸笑意,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纵’字,其实这个结果,倒是在他的预想之内。   母亲曾上门拜访过,虽说是被夏家那位大夫人带着去的,但是出于好奇,母亲到底还是去了。只是母亲回来之后,眉头蹙的厉害,等了半响才和他说:“夏家这个姑娘,我看着觉得挺喜欢的。”   母亲会喜欢夏阮,原因是为什么,萧九知道……   只是,他和母亲是不一样的。   “将那些东西送到母亲屋子里,让絮儿将东西记下。”萧九将手里的狼毫笔搁下之后,俊美的脸上露出如春风般暖人心的笑容,“你记得告诉母亲,我等会去看她。”   老忠听了之后,抬起头来刚想要反驳,就听到屋外急促的脚步声。   “萧九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今日做了什么事情了。”   只见萧意婵狠狠地推开门,眼里全是怒火,几乎能把人灼伤。   老忠有些心虚的退后了几步,这五小姐又要开始闹腾了,萧家的宅子里就没有安稳的一日。   萧意婵是萧家嫡出五小姐,而萧九不过是萧家庶子。在身份上虽说是兄妹,可暗地里大家都清楚,萧九如今的地位,也就比仆人高一些。他性子懦弱,又不喜与人相争,时常会被五小姐欺负。   刚开始众人还有些诧异,如今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萧九面上的笑意敛去了一些,只是这笑意让人觉得有些距离:“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哼,你还有脸说?”萧意婵看着萧九笑眯眯的样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少了三分。她这个三哥自小长的精致,在萧家是出了名的好看男子,可惜却没有个好母亲,是个庶子,“你说,你今日为什么要给夏家送东西去,还是送给夏家那个贱丫头的,你不是不知道……我……”   萧意婵气的打量了一下屋内,觉得这屋内穷酸的样子让她反感,她最后将摆放在檀木桌上的香炉丢在了地上。香炉落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发出闷沉的响声。屋子内的香味,顿时又浓了一些,让萧意婵直皱眉头。   这劣质的香料……   自从温家老爷大寿萧意婵和萧韶天大闹了一场,最后被荀夫人赶出来之后,萧家几乎就成为了东阳县贵族们嘴里的饭后笑料。尤其是萧意婵,本来和越家少爷的亲事,也因为这个事情就此作罢。气的萧意婵几天几夜没合上眼,在屋子里哭泣。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哥萧韶文和萧意婵谈过之后。萧意婵就开始恨上了夏阮。   萧九知道。这事情其实说白了。都是二哥的阴谋。   二哥和他都是庶子,只是他喜欢蛰伏,而二哥喜欢锋芒毕露。   萧家一日不如一日的败落下去,而京都那边的萧家。根本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二哥心里急了,就怂恿大哥萧韶天和五妹萧意婵是温家大闹一场,若是成功了,东阳县里的人会认为萧家的地位依旧如往昔一般,可若是不成功……对二哥来说也没多少损失。   如今二哥吃定了他会娶夏阮,所以开始挑拨萧意婵和夏阮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以达到二哥想分家立户的目的。   萧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萧意婵笑了笑:“五妹妹,三哥这也是……前几天二哥来找我。跟我……”   萧九没有将话说完,急的萧意婵站了起来:“二哥又来找你了?是不是二哥又逼着你娶夏家那位三小姐。”   萧意婵此时愤怒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她对着老忠就大吼:“老忠,你说,二哥是不是来找三哥说夏家的事情了?”   老忠面色煞白。他本以为自己能逃得过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二少爷送来了一些料子,让三少爷送到夏家去,只是……”只是三少爷又添了一些料子,那些比二少爷拿来的好上太多。可老忠不敢说这些,怕给萧意婵火上浇油。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是气的萧意婵红了眼眶。   “二哥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他说这一切都是夏阮的错,可如今还要给夏家送东西。我前些日子看上的簪子也不给我买,却要给夏家送东西……”萧意婵的嘴里重复着这几句话,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对着萧九就骂道,“萧九你长没长脑子,二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真的是个懦弱无能的东西,简直——”   说到这里萧意婵停了下来,她忘记了自己的这个三哥,向来就是没有主见的。   她眉头紧锁,这里面肯定都是二哥的主意,她的三哥没这个胆子敢来和她唱反调。   “意婵,你别生气,二哥其实也是为我好。”萧九笑了笑,一脸无害的样子,“三哥给你买你喜欢的簪子好不好?”   萧意婵看着萧九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屑,她似乎知道了二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只是二哥欺负三哥也就算了,现在敢把她当软柿子,真的是小看了她了。   想到这些,萧意婵依旧是冷冷地道:“为你好,我呸,三哥你总是往你脸上贴金。簪子?我才不稀罕你买的。”   说这萧意婵就从屋内走了出去,看样子是朝着萧韶文的屋子里去了。   萧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了起来,他从未小看过自己的这个庶出二哥。    正文 076:腹痛   赵氏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这么多年,她真的没有好好的打量过夏阮。   昔日留着鼻涕的小姑娘,如今早已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   水灵灵的双眼,不点而朱的唇,还有如玉般白皙的肌肤……夏阮的模样,倒是和李氏有几分相似。   可这性子,又那里有李氏的半点温婉。   “贾翠何错之有?你需要这般不留情面,你都不知道外面怎么传,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赵氏放下脸面和夏阮说话,“况且她是贾黑的亲姐姐,你好歹也要看贾黑的面子。”   赵氏说完这些话,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贾黑,似乎希望贾黑出来说几句。   可惜贾黑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似乎没有将话放在心上一样。   赵氏心里憋屈的厉害,她今日是真的不想踏入二弟的宅子。   前些日子都已经闹成那个样子,她心里恨不得找人来杀了夏阮,她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可谁知道父亲竟是将她训斥了一顿,还说她这个样子是带坏了赵南柯,要接赵南柯带回赵家。   赵氏气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她抚养赵南柯这么多年,心血都要白费了吗?   赵老爷子瞧着赵氏的时候,冷笑了一声:“二丫,知女莫若父,你心里想什么我焉能不知?但是我告诉你,南柯来日会娶谁,和你无关。还有,南柯手里的家产,我不会让他给你半个子。我有你这个样子的女儿,简直是丢人。”   赵氏最后哭了出来,她后来才知道父亲的意思。   这东阳县已经在开始传她是个毒妇,说她找人给自己的二弟下毒,下个要谋夺二弟的家产。最让赵氏恼怒的是,这个关键时候,她的丈夫夏富贵却去了丹阳县,说要去做生意。留下她一个人应付如今的场面。   她的心胸本来就狭隘,从没有将夏富成当做弟弟相待,就更别提昔日容貌出众的李氏。   李氏刚过门的却和夏富成琴瑟和鸣,而夏富贵对她却是不冷不热。赵氏看见李氏脸上的笑容,就觉得心里被针扎一样难受。   她身份地位样样比李氏夺目,为什么同样嫁给夏家的兄弟二人,李氏却过的比她幸福的多。   赵氏不甘心,更是看不得李氏比她好。   赵氏最后听了丈夫的话,开始在夏富成面前说李氏的不是,越是难听的词语越要往李氏身上放。这些年赵氏早已明白。李氏性子太过于懦弱。不敢和她分辨半句。   后来。赵氏发现自己没有猜错。   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慢慢的破裂,一个性子软弱,一个经受不起诱惑……   这些年赵氏认为自己做的很成功,起码她出去其他太太府里做客的时候。很少会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李氏,就算偶尔提及李氏也是一脸不屑。   赵氏越来越得意,只要李氏和夏富成感情不和,她比拿了几百两银子还高兴。尤其是李氏生下夏阮这个女儿的时候,赵氏差点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来表达自己的欣喜。   可如今夏富成大病初愈,身子据说一直不见好转,她根本见不了二弟。在夏阮身边的几个小厮,更是一脸地痞样。她不敢硬来。   今日赵氏来找夏阮,其实是为了贾翠来的。   贾翠找人带话给她,若是她不救贾翠的话,那么贾翠就在公堂上将这个谣言坐实。赵氏气的一宿没休息好,一大早就来找李氏了。却没想到遇见了夏阮。   夏阮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握住茶盏笑了笑:“今日母亲身子不适,不宜见客,大伯母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夏阮根本不搭理她的话,瞬间便转移了话题,让赵氏半句也接不上来。   赵氏气的想要骂人,可心里的气不得不咽回去。对于她来说,若是此时和夏阮大吵一架,那么贾翠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她心里有些担忧,怕贾翠真的将这个事情说出去,到时候温家不就要看她的笑话了吗?   想到这些,赵氏的心里慌乱的很。   “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是一家人,我依旧是你的大伯母对不对?”赵氏故作委屈,眼眶一红,“这事我知道是贾翠的错,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会乱猜我们两家的关系。其实也不怪贾翠这般,她以为我们两关家关系不好,所以才会做这样的事情……贾翠她……”   赵氏说的动情,看样子比夏富成还要委屈几分。   夏阮低头不语。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相信大伯母的话,可如今她却一点也不敢相信。大伯父的手段太过于可怕,心思又慎密到如此地步,如今派大伯母过来,绝对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大伯父说是去了丹阳县其实人却不在丹阳县。好在她提前准备了一手,让六子的朋友时刻注意大伯父的动静。   很快六子那边已经有人传话过来,说大伯父去了淮阴。夏阮想了想也没想出夏家到底有何亲戚在淮阴,只是让六子的朋友多跟着大伯父,有消息再继续禀告过来。   她不相信大伯父这一次就会束手就擒,大伯父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只是这次她必须要再小心一些,丹阳县那边王管事已经派柳昌元过去接手了。   柳昌元的事情,只有她和王管事才清楚,所以大伯父倒是不会在意,但是大伯父绝对会留意王管事。夏阮想起自己吩咐王三的事情,眉头才渐渐的舒缓了开来。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氏,讥讽道:“贾翠要害我全家性命,倒是小错了?在大伯母的眼里,贾翠的地位竟然要比我全家人的性命都要高。只是,我想放贾翠如今也是不可能的,贾翠昨日夜里就已经被送到了衙门,侄女倒是有些为难了。”   赵氏惊的不知如何作答,半响只说了一句:“你,你怎么可以?”   “我为何不可以?大伯母这话倒是真的叫人难懂。”夏阮脸上怒色一闪即逝,语气越来越重,“大伯母若是觉得侄女做的不对,便可以去问问荀夫人,让她给你评评理。”   赵氏再也忍不住,气的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夏阮你别欺人太甚,少在这里和我装疯卖傻,你到底放不放贾翠。”   赵氏和荀夫人不和,这东阳县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如今这般说,等于狠狠的打了赵氏的脸面。赵氏向来不是一个和善的人,肚量小又不愿意让自己委屈,所以在听了夏阮的话之后,就恼羞成怒的,直接和夏阮吵了起来。   赵氏恨不得去撕了夏阮的嘴,可她一想到丈夫那日回宅子后身上带的伤,又有些胆怯了。   她今日可没带多少人来,而且这些婆子看似强壮,却不可能是男人的对手。   “不放。”夏阮斩钉截铁的回答,“大伯母若是问完了话,就请回吧。我父亲大病初愈,受不得半点刺激。”   赵氏此时才害怕了起来,若是夏阮不放贾翠的话,那么她不敢想象贾翠在大堂之上说出这些话后的后果,她怕极了被人知道,这些事情是她指使贾翠做的。只是给贾翠的药,是她从丈夫的手里拿来的,说是什么西域奇毒,中土绝对没有人能瞧的出来。   赵氏为了办好这件事情,还找人找了周大夫老家那些人的麻烦,周大夫一见乡下出了事,便没有心思继续悬壶济世,赶紧回了乡下去解决事情。   夏阮去了庄子上,周大夫又不在东阳县,李氏身边就一个翠柳。这一切的一切对于赵氏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可谁会想到夏阮这个死丫头居然会连夜跑回来了。   最让赵氏愤怒的,就是萧九那个没用的东西。就算林姨娘骗了萧九去夏家的庄子上,可萧九却没有敢去庄子上找夏阮,而是匆匆去又匆匆的回来。   赵氏当时听到这个事情,就气的摔了她最喜欢的玉镯。   虽然萧九性子软弱无能,又是个庶出,但是好在萧九容貌出众。连自己家里的两个女儿见过萧九的画像都会面露羞涩,这样的少年,若是站在夏阮的面前,又怎么不会让夏阮心动?可赵氏怎么也没猜到,萧九居然没有胆量去见夏阮,导致这个事情越来越棘手。   想到这些赵氏胸口觉得堵的厉害,她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为何觉得浑身乏力。   王妈妈瞧着赵氏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赶紧上去扶了一把:“夫人?”   赵氏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此时的她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上也露出冷汗:“王妈妈,我……疼……肚子好疼。”   王月华定时吓的乱了阵脚,她赶紧招呼身边的几个婆子:“快快快,来扶住夫人。”   赵氏跟来的几个婆子顿时手忙脚乱,她们慌乱的样子,在夏阮的眼里却有些滑稽,此时王月华看了一眼夏阮,急的差点哭了出来:“我说三小姐你就不能少顶嘴几句吗?我家夫人身怀六甲,哪里能和你置气?还不过来帮把手,让夫人去你屋里躺着,你忍心你未来的堂弟出事吗?”   王妈妈着急的样子不像似在装模作样,赵氏那边似乎疼的更厉害了,脸色惨白。   夏阮眉头紧蹙,却没有让人过去扶住赵氏。   太奇怪了! 正文 077:不稳(和氏璧+)   王妈妈的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   她觉得浑身难受,如同千万只蚂蚁撕咬一般。   不对,太不对了。   王妈妈抓起搁在桌上的茶盏,丝毫顾不得茶水早已发凉,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王妈妈……吴大夫……吴大夫来了。”   跟在王妈妈身边多年的春兰,急匆匆地领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走了进来。   王妈妈一看吴大夫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吴大夫,你快帮我我家夫人瞧瞧,她……”   王妈妈不知道要对吴大夫从何说起,她根本没想到夏阮会如此狠心。   大夫人刚才腹疼难忍,王妈妈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道大夫人是动了胎气,她急的赶紧搀扶好大夫人,想要让夏阮找个地让大夫人躺下。可谁知道夏阮居然开口就拒绝了,说要送大夫人回府,王妈妈气的差点翻了个白眼晕阙过去,她没想到夏阮竟然会如此的蛇蝎心肠。   夏阮坚决不让赵氏去她的屋里,王妈妈那里肯罢休,她对着夏阮就是死缠烂打,最后无奈之下,夏阮才不情愿的送了赵氏回了夏家大爷的宅子里。   夏阮此时坐在傍边的耳房里,神情颇为镇定,握住茶盏的时候,还递给一个福橘给一边的夏雯。   夏雯此时看着夏阮的神情,就好比老鼠瞧见了猫一般,浑身打着战栗,竟没接稳夏阮递过来的福橘,还吓的差点瘫软了身子。   这一幕却让夏阮差点笑了出声来,夏雯会怕她,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恨极了夏雯,就算死过一次,依旧没有消除她对夏雯的半点恨意。   此时夏清雅走屋外走了进来,她进了屋子之后就看着夏阮,似乎要眼将夏阮活活的吞了下去一般。夏清荷的动作比夏清雅稍微慢了一些,夏清雅都在屋子里瞪了夏阮一阵了之后,她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夏清荷不比夏清雅。她进来之后走到夏阮的身边,抓起放在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夏阮我告诉你,若是我的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们全家陪葬。”   全家?夏清荷不也是夏家人吗?   简直口不择言。   夏阮看着夏清荷,这位二堂姐依旧是如往日一般沉不住气。   大堂姐夏清雅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而二堂姐夏清荷却有些显得有些狼狈,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恶女一般。   “三长两短?二堂姐你何必这样咒骂自己的母亲。”夏阮没有正面回答夏清荷的问题,而是抓住了夏清荷的错处,“你是大伯母的亲生女儿。怎么能这样呢。”   夏清荷恼羞成怒的看着夏阮:“你强词夺理。”   就算夏清荷再生气。她也不敢真的跟夏阮动手。   昔日她打了夏阮一个耳光。当场被李氏狠狠的打了回来,她羞的几天没有出门,更是气的寝食难安。她不甘心,为什么她样样比夏阮出挑。在温仲怀的眼里,她却不如夏阮。   夏清荷清楚的记得越家姑娘那日来找她说事,无意间提起温如言,然后笑道:“说起温家这个四小姐,也只有温家二少爷能管得住她了。不过清荷你听说了吗?温家这位二少爷可是当众夸过你哪位三堂妹呢,说是她是个厉害的人。”   夏清荷听的又气又恼,越家姑娘和温如言皆知她喜欢温仲怀,如今跟她说这些不是成心给她添堵吗?而且最让夏清荷觉得更恨的是,自从李氏给了她一个耳光之后。就再也不将她和大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她连想要一个十两银子的玉坠,李氏都推三阻四,没有平日里半点和蔼。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夏阮的错。   若不是夏阮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母亲也不会整日哭哭啼啼,若不是夏阮那日装可怜,李氏也不会如此对她。夏清荷的心里憋的难受,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的再给夏阮一个巴掌,这个该死的丫头,昔日逼她吃剩菜剩饭的时候,就应该在里面加了砒霜,毒死这个小娼妇。   “二堂姐这话就不是强词夺理了吗?大伯母刚才还在和我说,咱们是一家人。”夏阮自嘲的笑了笑,言语里多少有些不屑,“可转眼二堂姐就来说我的不是,还扣了这么大的罪名在我头上。二堂姐,这话我可‘消受’不起。”   在夏清荷的眼里,夏阮说的不过是歪理,可就是这样的话,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回去。她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夏清雅,希望夏清雅能帮她出头。   很多时候夏清荷都是看不起自己的这个姐姐的,脸上长了婴儿手掌般大小的褐色胎记,看样子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夏清荷一直都明白,自己未来的婆家会比自己姐姐好上千倍万倍,可夏清荷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会想将姐姐许配给赵南柯。   这些年夏清荷最看不起的人便是赵南柯,整日神神叨叨的,如同苍蝇一般让她厌烦。   只是赵南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所以夏清荷又不甘心自己的姐姐和赵南柯成亲。   不过一切还好,赵南柯压根没有娶夏清雅的意思。   夏清荷想,自己的姐姐长的如此的丑陋,哪家少爷又愿意娶回去添堵呢?   想到这些夏清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只要夏清雅过的比她差,她的心里就舒服了。   夏清雅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阮说道:“为何要这般无情?我听王妈妈说,你非要让人送母亲回来,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明知道母亲不能动怒,她若是动了胎气,这事便是你的错。”   夏阮唇角一翘,摇了摇头道:“大堂姐怎么比二堂姐还会欺人呢?大伯母了有了身孕,还四处走动闲逛,大堂姐和二堂姐不陪着大伯母,动了胎气反而是我的错了?我瞧着大伯母身子不适,我让人送她回来,如今看来也不对?这管也不对,不管也不对,大堂姐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做?难道按照大堂姐的意思,我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大伯母晕过去吗?”   夏清雅怒目圆睁,她没想到夏阮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简直就是故意在气她。   可夏清雅知道自己不能和妹妹一样失了分寸,她是要做赵家主母的人,不能和夏阮一般见识。只是夏清雅的心里多少有些憋屈,从前的夏阮在她和夏清荷面前,别说敢反驳半句了,就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可如今夏阮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说话行事和往日一点也不相似。   若说夏阮是胡说八道,可她说的也在理。   母亲有了身孕,她和夏清荷是应该陪在身侧的,可今日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一大清早就没见到母亲的人,更别提母亲去了那里了。   夏清雅隐隐约约觉得母亲有事情瞒着她,可到底是瞒着她什么事情,她一点也猜不出来。   “难道非要让我母亲走回来吗?在你的屋子里躺一会就不行了?人命关天。”夏清荷见夏清雅不说话,一时间也就急了,她这个愚蠢的姐姐,这个时候竟然会被夏阮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的母亲,夏阮我告诉你,别以为温家二少爷夸你几句,你就能在我的面前嘚瑟了。”   听了这话的夏阮反而是敛起了笑容,她开始琢磨夏清荷话里的意思?   这事怎么又和温仲怀扯上关系了?   昔日温家老爷的寿宴上,温如言不过一句开玩笑的话,竟然还真的被传了出来了。夏阮眉头微微蹙起,这下可就有点不好办了……温仲怀一直被荀夫人当做宝贝,这些年多少姑娘有意和温家打上关系,荀夫人都婉拒了。   上次张家有意和温家攀上关系,按照张家现在的势头,温家应该立即就应下来的。可荀夫人丝毫没有动摇,依旧是笑着婉拒了张家的好意。   荀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可这个宴上的笑话,怎么就会被传了出来呢?   显然这话肯定不是赵氏告诉夏清荷的,没有那个做母亲的会给自己的女儿心上添堵。   夏阮向来有自知之明,她没有优秀到能令温仲怀动心。   所以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夏清荷见夏阮不说话,还以为夏阮是怕了她,心里更是得意了。   她嘴上不饶人的继续说:“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温家二少爷怎么会看的上你,我看八成是温如言为了气我才乱传这些话出来的。不怕告诉你,萧雪兰想要和温家二少爷说亲,都被拒了。又何况是你?不过是商贾户的小姐,还真的将自己当做什么宝贝了。”   夏清荷说这些的时候,显然也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商贾之户出生。   不过这次夏阮听到了关键的人了——萧雪兰。   怎么可能,萧雪兰会想低嫁给温仲怀,她不是……   夏阮瞪大了眼,有些惊讶,难道这一世有东西会改变?   她思索了片刻,想从夏清荷的嘴里再套出一些话来,却没想到王妈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哭着喊道:“大小姐,二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吴大夫说她……说她快要不行了。”   正文 078:慌乱   夏阮看着赵氏的模样,没有一丝不自在。   吴大夫急的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夏阮知道,就算重来了一世,你变了,别人也会跟着改变。   别人改变了,你也必须跟着继续改变。   因为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心。   夏清雅和夏清荷看着赵氏的样子,一时间被吓的愣住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在赵氏的身上:“娘亲……娘亲你醒醒啊……”   夏清雅比夏清荷镇定一些,她虽然极力想站稳身子,可腿依旧颤抖的厉害。   夏清雅不敢想象,若是母亲出事了,她以后会如何。她虽然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可夏清雅知道,她这个容貌是绝对找不到好的婆家的,她不能让母亲出事。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看了在发怔的夏阮,从夏阮的表现上来看,一切都如往昔一般。自从夏阮大病之后,夏清雅就觉得夏阮有些阴阳怪气的厉害,今日的事情会不会是夏阮做?夏清雅不敢想象,她的父亲如今不在东阳县里,宅子里就只有她和夏清荷……   “夏阮,你说……你到底给我母亲吃了什么了?”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一张脸上挂满了泪痕,双眼略微有些红肿,“母亲昨日都好好的,吴大夫前些日子也来给母亲诊脉过,可为什么去了二叔的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你,肯定是你给母亲吃了什么东西。”   夏阮还在思索萧雪兰的事情,却没想到夏清荷居然会直接给她定罪了。夏阮其实也很疑惑赵氏如今的情况,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世赵氏明明安安稳稳的生下了第三胎,可如今看着吴大夫的那个样子,赵氏如今这胎是保不住了。   “杜若,你去帮大伯母瞧瞧。”夏阮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吴大夫。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用心。”   杜若点了点头,赶紧走了上来,她没有带药箱,准备先给人扶脉。   此时的吴大夫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杜若动身后,便拦住了杜若,直接开口就大骂:“胡闹,简直是胡闹。”   吴大夫这么一骂。把一脸错愕的夏清荷吼的回过神来。夏清荷看着夏阮的样子。又多了几分愤怒:“夏阮你这个小娼妇,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若是我的母亲出了事。我今天就杀了你。”   夏清荷说完这话,在屋子里瞧了几眼,最后从母亲的妆奁翻出一阵,才拿出一枚银簪,指着夏阮又吼道:“你敢过来试试。”   夏阮差点笑了出来,夏清荷以为这样她就不能过去了吗?她会想着救赵氏,是有原因的。   大伯父这次出走的太奇怪了,按理说如今的大伯母有了身孕,又和父亲不和。大伯父应该在家里照料的。可是大伯父说走就走,一点也不会顾及大伯母的安危,似乎在筹谋什么事情一样。   大伯父不在东阳县而去了淮阴,在淮阴那边的富贵人家虽然多,但是和夏家都没有什么联系。最让夏阮担心的。无非就是……   对夏阮来说大伯母能生下这胎也是好事,因为大伯母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简直会生不如死。   就算重新站在这里,她对大伯母的恨意依旧没有减少半分,可有的时候死对有的人来说是解脱,大伯母生性好强,若是这胎生下来……到时候大伯父会难受不说,大伯母的日子也过的不安宁,这样的日子,反而是她喜欢看到的。   与其让一个人痛快的死,不如一点点、一日日的折磨她,看着她最后痛苦的闭上眼。   她这个时候不得不心硬,也不得不狠毒。   她昔日就是太顾及这些,最后落得了连父母墓地都保不住,郁郁而终的下场。   “既然二堂姐相信吴大夫,那么我就告辞了。”夏阮懒洋洋地一笑,似一个局外人一般,“不过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也是二堂姐的错。昔日,吴大夫也是说我父亲不行了,谷子去请了,可吴大夫左右拖延,几个时辰都拖过去了,这今日嘛……”   为了让父亲消气,大伯父亲自将谷子送来了,可是谁知道谷子却是咬死也不承认这个事情是他做的。   谷子那日哭的可怜兮兮的,一个大男人看上去狼狈极了,他嗓子哽咽:“三小姐你明鉴啊,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谁不知道从咱们府里去找医馆找大夫的脚程,小的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啊。那日会耽误了时辰,是吴大夫不愿意来,可大爷吩咐了小的,一定要找吴大夫,小的——”   夏阮刚开始是不相信谷子的话的,这些年谷子一直在大伯父的的身边,若说他一点也不知道大伯父和父亲的事情,那么是完全不可能的。可谷子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在撒谎,她当时想了很久,甚至都威胁要将谷子送到官府,谷子都依旧没有改口。   夏阮不禁开始想,难道这次是她真的想错了?   后来六子无意的一句话让夏阮恍然大悟,六子说:“这都是什么狗屁丹药,味怎么这么怪?有钱人都喜欢吃这些吗?”   父亲吃的丹药里就有问题,这让夏阮不得不开始怀疑吴大夫。   清翠观里的道长这些年一直扮演世外高人,逢年过节总会送一些丹药出来。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一种敛财的手段。   谁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   为了从清翠观拿到丹药,那些商贾大户一掷千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听说过清翠观那边的丹药吃死过人。   这次的丹药据说是大伯父送给父亲的,这也就加深了夏阮对吴大夫的怀疑。   医者能救人,自然也能害人。   夏阮派人去留意过吴大夫,刚开始试探了几天,没有发现这位面目慈善的老人有半点不对劲,直到……   夏阮的话说的吴大夫有些心虚,可他依旧不动声色,而是继续训斥道:“你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你让一个你身边的婢女来扶脉,你将老夫置于何地?老夫昔日开医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里呢,如今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和老夫说话,简直是太过分了。”   吴大夫伪装的很好,可他眼里的一丝慌乱却落入夏阮的眼里。   “吴大夫说的对,一个下贱的婢女就想给我母亲扶脉,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夏清荷一直憎恨夏阮,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堂妹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我母亲变成这样了,快说是不是你在我母亲的茶里下了东西?”   这话一出,站在一边的王妈妈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了。   王妈妈一早就跟着赵氏去了夏家二爷家中,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见三小姐。赵氏坐下之后,别说糕点了,就是茶水夏阮都不让人送上来。赵氏当时气坐不稳身子,可就算再生气,依旧是要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和夏阮说贾翠的事情。   王妈妈是跟在赵氏身边多年的老妈子,一直站在赵氏的身边不说话。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妈妈的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   王妈妈又害怕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大爷也……   “二堂姐这种事情你应该问王妈妈,大伯母在我家里可吃过什么。”夏阮一边摇头,一边讥诮的说道,“看来二堂姐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既然如此,二堂姐就在这里陪着吴大夫一起照顾大伯母吧,我应该回去看看父亲了。”   说完,夏阮转身就要带离开。   “等等,三堂妹你等等。”夏清雅终于说话了,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嗓音有些颤抖,“你帮我母亲看看吧,帮她看看。”   夏清雅的话一出,屋子里的众人都惊的不行,尤其是夏清荷,她的脸上全是错愕的表情。   “姐姐你疯了吧?那个贱丫头是夏阮的人,你怎么敢……”说着夏清荷急的跳脚,“母亲会被她害死的。”   夏清雅扶着一边的王妈妈,浑身战栗:“夏清荷你给我闭嘴。”   夏清雅不知道为何自己如今居然会相信夏阮,但是她知道,若是夏阮不出手,她的母亲必死无疑。刚进门的时候吴大夫就让她们准备后事,所以夏清荷才会乱了方寸和夏阮大吵起来。   她深深的知道,现在不是大吵大闹的时候,上次也是这样,吴大夫让二婶全家给二叔准备后事。了如今二叔好好的活着,所以夏清雅不得不赌一把——   “春兰你送二小姐和吴大夫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屋子里来。”夏清雅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站稳了身子,“快去做。”   夏清荷被夏清雅的样子吓到了,哭着跺了跺脚:“我恨你们。”   说完夏清荷就跑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夏清荷的贴身婢女追了上去。   吴大夫满头大汗,他看了一眼夏清雅,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跟着春兰走了出去。   吴大夫在心里嘀咕:这毒,那个死丫头是没有办法解开的。 正文 079:保胎   夏清雅瞧着杜若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安。   只见杜若微蹙着眉头,纹丝不动。   夏清雅紧张的握紧了双手,只觉得手心也生出一些冷汗。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   夏清雅不敢往下想。   怎么可能会这样?夏清雅不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去想,却不得不想。   夏清雅清楚的知道,夏阮不是一个傻子?众目睽睽之下,夏阮是绝对不敢给母亲下毒的,可是杜若刚才扶了脉就皱眉说了一句:“大夫人这是中毒了。”   又是中毒。   怎么会又是中毒?   夏清雅记得二叔那夜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样子,她这些日子,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恐怖的一幕。   如今母亲一脸惨白,身下已经隐约见红,夏清雅浑身就像是被绳子束缚住了一样,不知道如何该如何来动弹,才可以挣扎开来。若是母亲出事,赵南柯和她的亲事就真的是没有结果了。   杜若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忧愁:“小姐,大夫人这孩子,可能……”   赵氏如今失血过多不说,而且体内这个孩子,似乎——   这些话因为夏清雅在,杜若不敢在这里说出来。只能将最坏的一面说出来,因为杜若知道,就算这胎保住了,对赵氏来说,生下之后完全就是致命的打击。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中毒太深,不像是这几日才有的毒,更像是长年累积。   夏清雅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瘫坐在了地上,样子狼狈极了。   王妈妈吓了一跳,她伸出手想要去扶夏清雅,却听见夏清雅说:“杜大夫,我母亲?她……她能救吗?”   夏清雅对杜若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杜大夫了。虽然夏清雅不愿意承认这些,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若是不低头的话,那么母亲真的会没救的。她不能像夏清荷那边盲目,若是此时她都做的不对,那么她来日和夏清荷绝对会可怜的。   杜若脸上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她这个样子,却被夏阮看在了眼里。   几日前,父亲重病的时候,杜若也曾私下问过她:“小姐,你是不是希望,老爷他……昨夜你……”   杜若是聪明人。她不愿意让父亲好起来。暗中拖延时间。杜若一眼就猜了出来。如今杜若恐怕也有一样的疑惑,到底要不要帮她救治大伯母,万一她不愿意又该如何……   “杜若,大人小孩你都一定要保住。我大伯母很爱惜这孩子的。”夏阮唇角一翘,微微点了点头,“你只要尽你最大的努力就好,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来解决的。”   杜若顿时瞪圆了双眼,她没想到三小姐居然看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听了这些话,杜若立马就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之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王妈妈,你帮我打些热水来。要多一些。再给夫人找一套干净的衣裳,等下毒血放出来,切记不要大声嚷嚷,会让我分心的。还有我开的药方,你马上派人去抓药。熬上半个时辰送过来。”   杜若说完之后,便开始对赵氏施针。   王妈妈急忙的走了出去,然后夏清雅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她的话似乎对杜若来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夏阮的一席话,杜若却有了动静。夏清雅不得不重新开始打量起自己的三堂妹,只见夏阮依旧是从前那副纯善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屋子里的人开始忙碌了起来,婆子丫鬟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夏清雅站在院子里,半步都不敢挪开。   夏清雅怕血,刚才看见母亲体内的血有些暗红,还带着一股腥臭,她忍不住叫了出来。杜若皱了眉头,便让她出来了。   夏清荷此时也镇定了一些,她不甘心的坐在自己姐姐的身边,心里慌乱极了。   “姐,你说……你说……”夏清荷拢了拢披风,也不知为何觉得周围有些寒冷,“母亲真的可以救回来吗?夏阮会不会是在骗我们。”   夏清雅瞥了一眼夏清荷,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夏清荷的提问。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慌乱的很呢?她一直看不起夏阮,可如今夏阮的为人处事,比她们厉害了许多。夏清雅知道,若是夏阮愿意的话,她和夏清荷来日绝对不是夏阮的对手。   不甘心,夏清雅的心里不甘心,可世上有太多的不甘心了。   从她懂事的时候开始,赵南柯看见她就跟看见鬼一样,总是躲的远远的,夏清雅安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胎记,无碍的。   可是渐渐地,夏清雅一日一日的瞧着自己脸上的胎记,才真的着急了起来。妹妹夏清荷不似她一般,连三堂妹夏阮都出落水灵……夏清雅的心里开始越来越不安稳,她恨,为什么她一出生就要这个样子,她甚至想过要将胎记狠狠的从脸上挖下去。   后来,她哭过闹过,可脸上的胎记依旧不见变小。这个时候夏阮也长的有模有样,夏清雅不敢对自己的妹妹夏清荷做什么,便开始折磨夏阮。   如今想起来,夏清雅心里害怕极了,夏阮会不会记仇她不知道。但是看的出来,自己的和妹妹夏清荷的未来,似乎已经掌握在夏阮的手里了。   想到这些,夏清雅打了一个战栗。   “姐?姐……”夏清荷看着发怔的夏清雅,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这夏清荷就站起了身子,想要帮夏清雅看看。   夏清雅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不是。”   夏清荷见自己的姐姐夏清雅说话,才无奈的撇了撇嘴:“你刚才是傻了吗?你怎么不在屋子里看着,若是夏阮害了母亲,你可要怎么办?我说姐姐,你刚才也……你知道不知道你都得罪了吴大夫。”   夏清荷说完这些的时候,心里多少有气。   这些年宅子里无论是谁病了,都是让吴大夫来瞧的,所以夏清荷会相信吴大夫也不愿意相信夏阮。可是,今日吴大夫离开时候气冲冲的模样,看样子是彻底的得罪了。夏清荷一直埋怨夏清雅,觉得这都是自己姐姐的错,若不是她让夏阮身边的丫鬟帮母亲扶脉,也不会让吴大夫如此生气。   “王妈妈跟我说了,母亲去二叔家里,别说点心了,就连茶水也没碰。”夏清雅此时也不得不将这些讲了出来,她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冲动做事,“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夏清荷惊的瞪着夏清雅,满面错愕:“姐姐你在说什么?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年夏阮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都不知道这个小贱人去了温家之后,用了什么手段让二少爷主意到她了,你如今还帮着这个小贱人说话,你……你……”   说着夏清荷就哭了出来了,她委屈极了,可这话她又要跟谁说去,连亲姐姐夏清雅都不站在她这边,也不帮着她。   夏清雅看了一眼哭闹的夏清荷,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又如何,可你也听见了,吴大夫说母亲不行了,让我们办后事。而且……”   说到这里夏清雅看了一眼夏清荷,就跟在看蠢货一样,压低了嗓子,“若是让夏阮身边的丫鬟给母亲扶脉,到时候母亲出了事,我们可以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在夏阮的身上。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若是我们听了吴大夫的话给母亲准备了后事,父亲回来会怎么对我们,你不是不知道吧?父亲一直就想要一个儿子,可惜我们……”   夏清雅没有将接下去的话说话,因为她不敢说出这个事实。   外面的人皆以为她和夏清荷锦衣玉食,其实却不是这样的。父亲从未对她们关心过,平日里看起来对她们照顾有加,可实际上——   夏清雅和夏清荷都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了外室,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儿子。可母亲过于强势,这些年来不肯让父亲娶妾。父亲虽然不情愿,但是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因为赵家的地位太高了,不是父亲能撼动半分的。   所以夏清雅在听到自己要嫁给赵南柯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欣喜了,在夏清雅的眼里,赵家随便拔一根毛都比夏家强。尤其是赵南柯如今是赵家的独孙,外祖父一直将赵南柯当做宝贝,连宋家老爷子,也时常来看赵南柯。   夏清雅明白,来日赵家的家产必定都是赵南柯的。   她只要嫁给赵南柯,那么还怕自己没有威风的一日吗?   只是最近赵南柯似乎在婉拒这门亲事,夏清雅明白,若是母亲死了,这亲事就彻底的泡汤了。而且她还要守孝三年……   三年,她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所以母亲不能死,她还未得到荣华富贵,她还要做赵家未来的主母——   院子里的秋菊早已枯萎,残破的丢在角落里,发出腐臭的气味,却没有一个人看见。   此时夏阮从屋子内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可这样的笑,却让夏清雅和夏清荷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样子的笑,哪里有平日里的半分纯善。   夏清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疾步走了夏阮的面前,紧紧地撰住衣袂:“三堂妹,我母亲的病情?如何了?” 正文 080:相残   夏阮已经离开了几个时辰,可夏清雅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这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赵南柯倒是来过一次,瞧了一眼,问了王妈妈几句话便离开了。她想跟赵南柯说上半句话都没有机会。   夏清雅也顾不及思虑赵南柯,她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有些可怕。   不应该是这样的,夏阮怎么会突然大发慈悲?   夏阮不是应该恨不得生吃了她和夏清荷吗?   太古怪了。   夏清雅一夜未眠,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第二日一早,夏清雅便急忙的去了母亲的屋子内,只见此时杜兰端了药过来,递给屋内的王妈妈。昨日夜里,是王妈妈在母亲的身边伺候着。只是让夏清雅唯一想不到的,便是夏阮昨日说的那番话。   夏阮那时浅浅一笑,对着她说:“大伯母这次是没事了,可我不敢保证以后也没事,在伯父回来之前,这药我会让杜兰送过来。还有,从明日开始,大伯母吃的我也会放人送过来,只是……这银子?”   夏清雅当时就想冲夏阮狠狠的骂上一句,可夏清雅有心无胆。她不得不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夏阮,对于夏清雅来说,银子没了可以问母亲日后再要,可母亲没了,那么就真的完了。   只是夏清荷在这事上有些不高兴,觉得夏阮做的太过,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居然也沉住了气。   从夏阮的神情上来看,夏清雅略微也猜测出一些……   母亲的饭菜内想必都被人下了毒,夏阮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住母亲的性命。可对于夏清雅来说,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夏阮这般精心的保全母亲的性命,让她觉得心里非常的不安。夏阮不是这样善良的人,她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五百两银子吗?   王妈妈给赵氏喂了药后,才缓缓地走到院子里。   此时的夏清雅微微发怔,王妈妈走了上去。劝道:“小姐,你别担心,夫人会好的。”   夏清雅回过神来,苦涩的笑了笑:“杜若说的话你也信了?其实我不太相信,可王妈妈我不得不信。杜若说,母亲体内的毒素,不是一日两日就有的,你说我……”   “哎哟我的小姐,你可千万别说了。”王妈妈吓的脸色发白,急忙的打断了夏清雅的话。她匆匆的瞧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才压低了嗓子道,“这事情蹊跷的很,可不是你和我能猜测半分的,夫人醒来自有分寸。我已经让人给老爷带信了。想必老爷过些日子就能回来。所以小姐,这事你可千万别再提起了。”   王妈妈是局外人,她知道这里面的古怪,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大爷这次太狠心了。   夏阮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次到底为何,她笑的怪异还有些讽刺,似乎就在提醒王妈妈。   王妈妈不是傻子,若是夫人体内的毒素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话,最有可能毒害夫人的人。就是老爷。   这些年,表面上大老爷对夫人疼爱有加,可实际上大老爷想要一个儿子已经想的发疯。偏偏夫人的肚子不争气,这一胎接一胎的全是女儿。其实这也就算了,夫人错就错在不该不让大老爷娶妾。   夫人心胸狭隘。眼里进不得半点沙子,怎么可能会让大爷娶妾?可那位做丈夫的,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妒妇呢?大爷表面上不动色声,是因为怕赵家。可大爷在背后,也不是没有外室,周月只是其中一个。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大爷心狠手辣,她向来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次……   夏清雅有些不甘,想要开口,却不想哭了出来:“怎么能这样,他……王妈妈我害怕,我真的怕极了。这次你也看见了,夏阮身边的人……她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我……”   王妈妈是跟在赵氏身边多年的贴身婆子,夏清雅想来想去,也只敢将这些事情说给王妈妈听。   夏清荷表面上能沉的住气,实际上却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上次温家的事情,若是夏清荷能忍的住,也不会闹成这样。   且不说温家二公子是温仲怀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夏清荷的,最重要的是夏家是商贾小户,哪里又能高攀上温家呢?很多时候夏清雅也暗地里劝过自己的妹妹,可夏清荷就是不听,还能为这个事情和温家四小姐打了一架,气的赵氏当日就摔了几个茶盏。   整个东阳县都知道,温家二公子来日必定会平步青云,一般的女子是绝对看不上的。可最让夏清雅生气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温仲怀很欣赏夏阮。   这种事情用脑子一想就知道了,放出这个消息的人,无非就是想让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夏阮身上。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必定会到处诬陷夏阮,例如夏清荷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   夏清雅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就是在庸人自扰。   与其有时间来考虑温家的事情,不如考虑以后会如何……   王妈妈轻声细语的劝道:“大小姐,这屋里就你一个明事理的,二小姐她……过些日子大爷就回来了,你切记不要将今日的话提起,不然到时候……大爷远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很多时候做的事情,其实都是……”   夏清雅抹掉了眼泪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多言。   只是这个时候,夏清雅和王妈妈没有留意到院子一边的一抹紫色身影。   赵氏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王妈妈:“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王妈妈赶紧走到了赵氏的身边,轻声回答:“夫人,孩子在呢,孩子没事。”   赵氏紧张的神情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又闭目继续歇着了。   直到杜兰送来汤药的时候,赵氏的脸色才有些不对劲,她有些惶恐的拒绝:“我不喝,王妈妈你快点拿走,这药我不喝。夏阮那个小贱人,她想要打掉我腹中的孩子。”   赵氏的情绪有些激动。王妈妈将药碗放在桌上之后,又关上了门才轻声和赵氏解释:“夫人,你若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将药喝了吧,老奴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要顾及你的身子啊。”   王妈妈说的恳切,赵氏却有些不明白了:“王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妈妈的心里有些苦涩,夫人肯定很难接受。她的性命和肚中的孩子。是夏阮救回来。就算是今日。王妈妈都有些怀疑夏阮让人送来的药是不是有问题,可如今夫人都醒来了,若是药有问题的话,夫人断然不可能再醒来。   就算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王妈妈低头,嗓子有些沙哑:“夫人你好好想想,你去二爷家的时候,你未曾吃下二爷家里的半点东西,又怎么会腹中难忍?而且,我让春兰去请了吴大夫,结果吴大夫说你……说你没救了,让我们赶紧准备后事。”   “胡说,我若是没救了。我怎么会……”赵氏打断了王妈妈的话,匆忙的接了一句,可说到一半,赵氏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那我怎么会?”   看着赵氏难以置信的模样。王妈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赵氏恨毒了夏阮,若是被赵氏知道——   可现在王妈妈知道自己不得不说,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是杜若救了你,就是那日救了二爷的那个姑娘,三小姐让她救了你。”   赵氏听了只觉得头疼难忍,怎么可能,夏阮怎么可能会救她?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是不是她要了什么东西?她是不是要了我们的庄子还有地契?”赵氏惊慌失措的抓住了王妈妈,“快说,是不是。”   王妈妈摇了摇,安慰赵氏:“这倒没有,哦,对了,夫人,三小姐在大小姐那里拿了五百两银子。她说你的食物里有毒,所以这些日子你吃的汤药还有补品,都是三小姐让人送来的。”   赵氏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的东西混乱了,夏阮会救她?怎么可能。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五百两银子?   等等,赵氏突然发现了有地方不对。   她瞪大了双眼,本来想要放手松开王妈妈,此时又紧紧的抓了回来:“毒?我吃的东西有毒?你是说我吃的东西有毒?”   赵氏问了三次,似乎不敢相信王妈妈的话。   “夫人,你吃的东西有毒,而且不是一日两日了。”王妈妈肯定的回答,她知道现在避讳也没有用,于是老实的交代,“杜若姑娘说这毒,对你腹中的孩子也有影响,若是你不想要了,到时候……”   王妈妈说完这些,只觉得手上传来阵阵的刺痛,低头一看,赵氏的指甲已经戳破了她手上的皮。   “毒?孩子?”赵氏此刻已经有些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不,我要保住孩子,谁也别想拿掉我的孩子。”   可赵氏不得不相信王妈妈的话,因为王妈妈是她从赵府带过来的人,是值得她信任的人。这种事情王妈妈没有必要骗她,因为一问下人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毒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么必定是已经是很久了。   想到这里赵氏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哭了出来,喊了一声:“夏富贵,你敢要我孩儿的命,我就要你的命。”   正文 081:反目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李氏越来越容易疲惫,偶尔和夏阮说上几句话,便有些昏昏欲睡。   夏阮起初有有些担心,让杜若来给母亲扶了脉。   杜若回答的是:“天气热了,夫人又有了身孕,喜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夏阮听了这些便心情好了一些,只是这宅子里依旧是没有安静下来。   这天,杜兰给大伯母送完药回来后,就苦着一脸。   比起杜若的稳重,杜兰就稍微欠缺了一些,她虽然极力的掩饰神情,却依旧被夏阮瞧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夏阮没有装傻,而是轻声细语的询问道,“说来给我听听,也好解解闷。”   杜兰听了这话,知道夏阮在逗她开心,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回小姐话,奴婢不敢说。”   这话从杜兰的嘴里一出来,夏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起初杜兰刚来夏家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经常口直心快说错话,偶尔还会被杜若私下训斥几句。做下人的,若是嘴里憋不住话,就要给小姐添麻烦的。慢慢的在这些日子里,杜兰也稍微好了一些。   夏阮说起来反而不讨厌杜兰这个性子,因为她知道杜兰在外是有分寸的。杜兰也是因为将她当做可以信任的人,才会说这些话。只是杜若那句话也没有错,在外下人不能太蠢笨了,不然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这个大伯母做了什么了。”夏阮干脆搁下手里的针线活,淡淡一笑,“我记得大伯父不是前几日就回来了吗?这几日如何了,有没有……”   夏阮想知道什么,杜兰是知道的。   刚开始的时候,杜兰很不太明白三小姐为何做这样做事。那些日子,杜兰其实也开始明白了夏家是如何一个情况,所以此时大夫人若是死了。对三小姐来说才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杜兰怎么也没想到,三小姐居然会让自己的姐姐去救大夫人,这事情让杜兰那一日差点吃不下饭。   三小姐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   后来杜若瞧见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恨不得敲她的额头:“我的笨妹妹,你这样愚蠢下去,来日可要怎么办啊?”   在这点上,杜兰一直都清楚,她不如姐姐聪慧。所以三小姐愿意让她在身边伺候,也是她的福气。这些日子,杜兰别提那时候有多高兴了。三小姐宅心仁厚。又救了她们一家子人。杜兰知道她这辈子。一定会做牛做马的报答三小姐。   杜兰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地开口:“今儿一日奴婢给大夫人送药,谁知道这药差点给大爷给摔了,大爷说你在药里下了毒。要害大夫人和他。”   说到这里杜兰的眼里多了一丝凶狠,有些破坏她甜美娇嫩的气质,“大爷也不好好想想,若是三小姐你真的要动手的话,又何必让姐姐去治好大夫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最可恨的就是……”   杜兰眼眶一红,说了半截便不再开口,她知道不能再多嘴了,那样肮脏的话语。怎么能入三小姐的耳里。   听了这话,夏阮无奈的摇头,眼波流动间,淡淡一笑:“无非就是说我图他们家那五百两银子是吗?”   杜兰有些错愕的看着夏阮,三小姐怎么知道大爷今日说了什么。   夏阮瞧着杜兰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她从不告诉杜兰自己为什么要救大伯母,也是因为杜兰的脸上藏不住心事,在大伯父面前会露陷。所以这些日子,杜兰都一直以为她是为了那些银子,才会让杜若救治大伯母的。   只是,并不是这样……   大伯母这些年逼死了不少人,而且手段非常的残忍。大伯母会这样做,是因为爱惨了大伯父,替大伯父抗下这狠毒的名声。当初夏家和赵家这门亲事,赵家老爷子是非常不赞成的,大伯母是嫡出,自然是要高嫁的,这低嫁到夏家,又算怎么回事?   可就算赵家老爷子极力阻拦,依旧不能阻挡住大伯母喜欢大伯父的那颗心,所以最后赵家老爷子才会气的说再也不管大伯母的事情。父女两人的关系,到现在都没有缓和下来。   大伯母从前有多爱大伯父,如今怕是有多恨吧?   昔日最心动,如今也是最心痛。   只是夏阮知道,大伯母不会傻子,这个事情大伯母肯定也会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救了她。所以夏阮干脆摆出一副很喜欢银子的模样,开口就是五百两银子,这样多多少少也会让大伯母少怀疑一些。   在夏家来说,五百两银子算不上是一个小数字,尤其是在大伯母手里。   只要大伯父和大伯母认为她是为了银子而不是其他的目的,那么她就能继续做接下来的事情了。大伯父一旦忙着处理宅子里的事情,她在外面让王管事做的事情,也就会更简单顺利。到时候等大伯父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姐,你都知道了。”过了一会杜兰才气馁说了一句,“大夫人如今的病情已经稳定了,我是不是可以……”   杜兰打心底里不喜欢去大夫人送药,但是杜兰不得不去,这宅子里除了她姐姐杜若,便是她懂一些药理,她去送药和吃食,也可以防止别人在药和饭菜里下毒。只是每天除了王妈妈会脸色好看一些外,大夫人的脸色就好比腊月的霜雪一般,冷的她忍不住打战栗。   今儿她还亲耳听见了大夫人和大爷争吵,大夫人哭的委屈极了,看样子是恨不得亲手杀了大爷。杜兰虽然不清楚大爷和大夫人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可她清楚的看到了大夫人眼里的杀意,所以她多少有些害怕。   夏阮倒是很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既然大伯母身子骨也好了,那我应该去瞧瞧大伯母了。今儿我算了算,这五百两银子还不够她这些日子吃的药钱呢。”   杜兰有些惊讶的看着夏阮,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夏阮知道大伯母太爱大伯父了,只是这个小小的矛盾,或许大伯母还不会出手。   但是矛盾这个东西一旦存在了,那么就会让两个人之间越来越纠结。   如今的大伯母已经不相信大伯父了,只是需要点时间来让心里平静,可夏阮不会给大伯母平静的日子,她必须出手要快,不然大伯父哄好了大伯母,她的心血可能就会白费。她自始至终都不敢小看了大伯父,不然三叔也不会……   “小姐,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杜兰犹豫的劝道,“这药不贵,五百两银子咱们已经赚了很多了,若是你去的话,大爷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呢。就前几日,若不是大夫人拦着,大爷肯定会让人活活打死王妈妈的。”   夏阮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疑惑:“哦?为何?”   说起这个事情,杜兰也是有些疑惑:“说起也奇怪,大爷不过只是从丹阳那边带了几盒糕点给大夫人,可……”   杜兰停顿了一下,瞧了瞧四周,见没人才敢靠近了夏阮一些,低声道,“小姐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妈妈居然当着大爷的面,拿银针给那些糕点试毒。你都没瞧见大爷那个脸色,黑的吓人。你说王妈妈怎么会这样做,她这是在怀疑大爷啊。王妈妈也太笨了,大爷和大夫人是夫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啊,太自作聪明了。”   夏阮听的哭笑不得,杜兰这也太……   谁说夫妻就不能算计对方了?杜兰未免也太傻了一些。   王妈妈会这样做,肯定都是大伯母的意思,不然按照王妈妈这些年小心翼翼过日子的样子来看,是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只是大伯母如今只算是小打小闹,夏阮想她必须去添油加醋一番了。   夏阮对着杜兰嘱咐道:“这话,以后谁问你,都不要说。以后大爷家里的事情,你便只跟我说好了,明白吗?”   杜兰赶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小姐,六子来了。”此时门外传来杜若轻柔的声音。   夏阮笑了笑对着外面说了一句:“进来吧。”   夏阮话音刚落,只见六子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神情间满满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六子是走运了,才会如此的高兴。   六子笑嘻嘻的跟夏阮行了一个礼,压低了嗓音道:“小姐,这事,成了。”   看着六子的样子,夏阮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事对她来说关系到能不能成功的让大伯母和大伯父反目。   如今看来,她的心血倒是不会白费了。   六子缓了一会又添了一句:“明日一早,迟家便会送肉和菜去大夫人家里,我瞧着三小姐你晌午过后再过去,便是最好。”   六子是聪明人,夏阮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六子也不得不佩服,夏阮这招真的是太狠了。   夏阮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加深:“你辛苦了,你歇着吧,明日我们去‘讨债’。”   六子听了便回了一声好,然后退了下去。   杜兰在一边看的出了神,她完全没有听懂三小姐和六子在说些什么,觉得诧异极了。   只是杜兰看的出来,若是小姐真的去了,大夫人怕是又要摔不少的东西了。   正文 082:计成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磨灭很多东西,比如人心。   夏阮这次让六子做的事情,正好可以让她的大伯母死心的更彻底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大伯父这些年在外面的形象太好,大伯母反而……   尤其是父亲和母亲出事,她都特意让人私下将事情闹大。加上贾翠那日在公堂上又哭又闹,说是赵氏唆使她下毒,温老爷当时私刑都给贾翠用上了,可贾翠依旧不改供词。   这样一来,大伯母恶毒的名声,越传越烈。   只是唯一让夏阮不明白的,便是赵家老爷子的态度——   因为赵家丝毫没有动手帮着赵氏救贾翠,只是在赵氏病了的时候,让赵南柯过来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其实在这之前,夏阮已经准备了要和赵家老爷子对上,可如今赵家的平静,倒是让她有些不安了。   第二日一早,六子便跑来跟她禀告说迟家那位已经离开了,她才让杜若给她换了一身衣裳。让人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去看望大伯母。   杜兰看着夏阮准备了许多东西,心里自然有些不高兴。杜若瞧着自己妹妹蠢笨的神情,安慰了一句:“都是便宜的药材,无碍的。”   这话一出,杜兰的神情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杜若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然清楚,三小姐这般做,无非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三小姐做出以德报怨模样,会让赵氏的名声更加难听的。   只是杜兰,似乎不懂这些。   赵氏坐在榻上,本来圆润的脸颊,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脸色更是惨白,看上去有些可怜。可夏阮知道,大伯母这是咎由自取,所以她对大伯母的样子。没有半分怜悯。   “大伯母今儿天气好,我便拿了些东西来看看你。”夏阮挥了挥手,六子便抱着东西走了上来,“这些药材都是我特意让人看过,不会有问题的,若是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赵氏听了这话,脸色铁青。   她听的出来夏阮这是在咒她,谁没事会要放这么多药材在屋里,赵氏一边深深的呼气。一边将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足够了。”   这个时候王妈妈端了茶上来,夏阮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品过没有一丝异味,才浅浅地用了一口。   过了一会。夏阮便微蹙起眉头,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这茶不合你胃口?”赵氏得意的笑了笑,讥诮道,“也是,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一般人也喝不到。这还是赵家特意派人送来的,你今儿也算运气好,可以享下口福。”   赵氏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彰显赵家的显赫。不知道的人,自然会被赵氏的言语吓到,可夏阮却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不是因为她轻狂,而是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赵家老爷子会放弃赵氏这个棋子。   赵家老爷子是商人,只要是商人骨子里都喜欢做一本万利的事。就算是血亲,在他们眼里也是不例外的。   赵氏从前低嫁到夏家的时候,赵家老爷子心里便已经有了疙瘩。如今赵氏名声不佳,外面皆传是赵家家风不正,教出来的女儿才会如此的恶毒,赵老爷子听看这些话,心里的疙瘩也就更大了一些。   如今的赵老爷子,怕是已经从赵南柯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对赵氏不闻不问。   所以如今赵氏说这些,夏阮反而会笑。因为东阳县和赵家有来往的人,都知道夏家老爷子喜欢茶,但是一向偏爱普洱,而不是西湖龙井。   夏阮不动色声的将茶盏递给了杜兰,眼里的笑依旧不减:“大伯母说的是,侄女最近手头上……前些日子给大伯母送来的补药,都是上好的药材,其中还一株野山参,侄女一直没舍得给母亲用,说起来……”   赵氏听了夏阮的话,忍不住打量了夏阮几眼。   这些日子赵氏一直在想,夏阮会救她会不会就是为了让她和丈夫反目成仇。   毕竟前些日子夏阮做棉花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些五百两放在眼里,她自己都没有把握猜出来夏阮如今手里有多少钱财,只是她想肯定会不少。可今日夏阮这话,分明就是来问她要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夏阮做生意亏了?   夏阮见赵氏发怔,又继续道,“侄女说错话了。”   “何错之有?你这样说挺好的。”赵氏冷冷地笑了笑,对着王妈妈说了一句,“去账房给三小姐取五百两银子来,这些日子多亏了三小姐照顾我,应该赏的。”   夏阮故作惊讶的摇头:“大伯母这怎么使得?”   赵氏懒得再搭理夏阮,她的心里虽然舍不得这五百两银子,可也舒坦了很多。   她不想欠着夏阮,前些日子也觉得夏阮救她无非就是想让她和丈夫反目。   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夏阮一听五百两银子,眼里亮起来的样子,让赵氏觉得不厌其烦。看来,这事的却是她想多了,只是赵氏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她那么喜欢他,将他当做命一样的疼惜,甚至不惜替他背负了那么多恶名……可到头来,真的是痴心错付吗?   王妈妈拿来银票递给夏阮的时候,夏阮虽然口里在婉拒,可站在夏阮身边的杜若却将银子收了起来,动作快的让王妈妈咂舌。   夏阮客气的笑了笑,淡淡的说了一句:“前些日子父亲病了,我便让庄子上的人给我送菜和肉来,这些东西吃着也比较放心,大伯母要不要我让王管事给你送一些来?”   赵氏本来已经在闭目养神了,听了夏阮的话才睁开眼,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庄子上送来的吗?”   “可不是,这县里的吃食,我……”夏阮想了想,唇畔挂着一丝微笑,“王管事跟在母亲身边多年,可依旧被贾翠这个东西算计了。前些日子贾翠还在公堂上冤枉大伯母。说起来这乡下的人,也不是那么可靠。”   赵氏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可瞧见赵氏这样,夏阮依旧神情不改,如同在跟人说家常话一般,“这下王管事也小心了许多,应该不会再出大问题了。倒是大伯母,你这边真的不要我吩咐王管事送来吗?这庄子上的东西,又干净又便宜。”   赵氏冷笑了一声,她终于听明白夏阮话里的意思。   夏阮这是想卖庄子上的东西给她。想要的都是银子……   她不死。夏阮就有银子赚。   赵氏和夏阮寒暄了几句。便说自己有些乏了,让人送了夏阮出去。   等夏阮刚走,赵氏就对王妈妈问道:“大爷回来后,给宅子里送菜和肉的是谁?”   王妈妈自然没想到赵氏会问她这些。她有些疑惑的想了想:“昨日开始是迟家了,就是庄子上老涂家。”   赵氏有些不敢相信王妈妈的话:“老涂?他的闺女是不是叫迟小绿?”   王妈妈听了赵氏的话,本来在收拾茶盏的动作也顿了下来,有些惊慌的打翻了茶盏。顿时茶水流了一桌子,可王妈妈也顾不得这些了:“我……我真的该死,我都忘记了。”   王妈妈是真的慌了,在赵氏的面前一向自称老奴的她,如今开口都是‘我’。   赵氏忍不住哭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月华。我一直都怕想啊,我一直都怕啊。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我一直以为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不得不相信啊。他敢让迟小绿的家人在我面前走动。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王妈妈也气的直抹泪,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赵氏,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夫人,老奴这就赶他们走。”   “赶走?能赶的走吗”赵氏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昔日在庙会上,我和荀家七小姐大吵一架,气的丢了她送给我的镯子……可就在那个时候,他笑着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这镯子丢了可惜,很适合我的肤色。他笑的太好看,我就真的痴痴的拿了镯子回来。后来,他上门来提亲,父亲不允。我甚至都想过寻短见都要嫁给他,我为了他我做那么多……可是如今你看,我这些年为他做了那么多,可就抵不过他想要一个儿子。难道,我这胎就一定是女儿吗?”   赵氏说着眼泪就掉的更厉害了,迟家的姑娘迟小绿,是夏富贵的外室。她这些年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外室,就算心里难受依旧要装作大度。若不是周月她们惹恼了她,她也不会做出狠毒的事情。   她太在乎这个人了,在乎到骨子里……   “王妈妈你去帮我办一件事。”赵氏哭了一阵,才低声对王妈妈吩咐道,“去城南找童大夫,告诉他我要买那种药。”   王妈妈惊的瘫软了身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赵氏:“夫人?”   “他不是想要儿子吗?我成全他。”赵氏冷冷的笑了起来,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上全是狰狞之色,喃喃自语,“我给他啊,给他儿子……”   另一边,夏阮自然不知道赵氏和王妈妈的对话,她只是有些好奇的挑起眉看着眼前的赵南柯,这人今日拦住她是为了替大伯母报仇吗?   夏阮觉得,这事可真不怪她   正文 083:精明   赵南柯的脾气,或许周围的人不清楚,可她却不得不清楚。   昔日京都赫赫有名的人,不想知道也难。   “三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赵南柯微微一笑,神色平淡,“关于丹阳那边的事情,想……”   夏阮在听到丹阳的时候,挑了挑眉。   赵南柯不愧是赵南柯,居然会猜到这方面的事情。   只是夏阮的神情丝毫不变,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很明白,就算今日婉拒了,赵南柯依旧会找办法和她谈这个事情。这个人认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前段时间,她不过只是提醒了赵南柯要将棉花及时卖出,这个人当时会听她的话将棉花卖掉,绝对不是因为信任她。赵南柯能在商场上一步步的走到以后那么高的位子上,他心里想的自然也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赵南柯绝对不会亏欠谁半分,她帮了他一把,他就送了她那么昂贵的簪子。夏阮想了想觉得,这个人当真是有意思。   夏家大爷的宅子不小,他们走了一阵子才停了下来,夏阮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在这里等着。”   杜若和杜兰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却回答了一声:“是的小姐。”   走到亭子的时候,赵南柯才坐了下来,他眼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三小姐可知我这次找你是为何?”   还能为何?夏阮知道,赵南柯找她说来不过也就两件事。   其一,自然是为了赵氏的事情,她的动作虽然可以欺骗外人,但是她没有信心可以瞒住赵南柯。只是她也从未想要隐瞒过赵南柯这件事情,因为想必赵南柯比她更恨赵氏。如今的赵家没有插手这件事,估计也有赵南柯在从中作梗的原因。   其二,赵南柯刚才也提到了丹阳县。对于夏阮来说其实她多少有些诧异,她是重活一世才知道丹阳县的秘密,这赵南柯怎么又知道?莫非赵南柯也在留意丹阳县南家的动作么?   “不知道。所以赵公子不妨直说吧。”夏阮笑了笑,坐在了另一侧,打量起面前这个俊朗的少年,“不过,赵公子你也该让我将东西物归原主了吧?”   赵南柯听了哈哈大笑然后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这簪子我自然送出去了,三小姐你也收了,何必再还回来呢,我赵家向来不缺这些小玩意。不过我想三小姐是聪明之人,所以不是不清楚我在说什么。而是故意不愿意回答吧?不然我只是仅仅提起丹阳县。三小姐就愿意和我聊聊呢?”   夏阮嘴角一抽。这赵南柯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簪子昔日是戴在大皇子母妃的头上,现在赵南柯将这簪子送给她了,居然还说只是‘小玩意’。若是十五年后赵南柯说这些,或许她还真的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是如今……   可就是这样的话,从赵南柯嘴里说出,却不会让她觉得不可一世。   “是吗?赵公子这话我就听不太明白了,我以为赵公子要和我说大伯父的事情。”夏阮故作抱歉,然后浅浅一笑,“看来是我太愚钝了,想错了。”   夏阮心里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这句话也说的过去。如今她虽然知大伯父不在丹阳县,可外人皆以为夏家大爷在丹阳县做生意。她拿这个来堵住赵南柯的嘴,赵南柯自然不会多疑。   果然赵南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出来。   赵南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夏阮。只见女子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唇畔挂着一丝浅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一般。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来三小姐,果真不肯跟我说实话?只是三小姐,你让王管事去丹阳县,又是为何呢?前些日子,表妹跟我讲,说是三小姐在她哪里拿了五百两银子,现在的三小姐居然还会缺银子用?”   夏阮抬起头,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赵南柯果然是一个深有城府的人,她不过只是提醒过赵南柯一句话,这人就敢将来日的赌注下一些在她身上。连王管事都落入了赵南柯的眼里……   不过她略微也放心了一些,如今赵南柯还没有发现柳昌元的存在,也就是说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赵南柯目前也就是不知道的。从前的曹家也开始出现在丹阳县了,只是这次的曹家,估计会感激她吧。   她可是帮曹家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看来,赵南柯多少还是有些不相信她,依旧想试探她。   “缺银子倒是说不上,不过我喜欢银子。”夏阮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是直接庸俗的回答,“这世上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银子吧?难道赵公子不喜欢银子?这可就……”   赵南柯身子稍微往后一倾,眼里似乎少了试探的意味:“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喜欢的银子是我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   赵南柯的话里有着讽刺的意味,夏阮倒是不在意。她从来不觉得在赵氏的手里拿了银子是不应该的,赵氏这些年在她的母亲的手里拿的银子,又何止这些数字?她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母亲的东西,这又是何错之有呢?   如今的赵南柯太青涩了,认为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有些所谓的‘卖母求荣’,可实际上……夏阮不会将这些告诉赵南柯,因为她不会去信任赵南柯,这点上她一直很清楚。   和赵南柯保持距离,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想到这些,她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会,酝酿好言辞才开口道:“敢问赵公子,若是一百两银子跌在泥沙里,你还会要吗?”   “当然会,洗一洗不就好了?”赵南柯有些不懂夏阮的问题,只是对于夏阮的冷静,显得有些诧异,明明她应该生气的,可怎么会这样。赵南柯眯起眼,觉得自己有些不了解眼前的女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阮眼里露出一丝讥讽:“掉在泥沙里的银子不脏吗?只要是银子,哪怕就是染过再多的东西,在赵公子的眼里,也会是银子吧。难道因为这银子沾了其他的东西,就会贬值吗?赵公子的的想法,夏阮还当真不敢苟同。”   赵南柯的脸色渐渐地有些冷了起来,笑容也不如刚才那般明显。   他觉得有些气血翻涌,几欲晕厥。   赵南柯不是没有见识过更大的场面、更离奇的谈话,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粗鲁的女子。他自小没有了母亲,父亲又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他见多了世态炎凉,所以很多时候都会临危不乱。   二姑母给他下泻药那年,他不足十岁。二姑母会如此对待他,只是因为他不愿意陪着二姑母去赵家。   小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二姑母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将他带在身边抚养。二姑母喜欢海棠花,他曾经在赵家瞧见兰姨娘身边有这么一枚海棠模子的簪子,求了好些日子才拿来送给了二姑母,可这簪子不过只是一般的翠玉,所以二姑母知道他从兰姨娘哪里拿了这个簪子后,骂了他一句蠢货。   父亲身边受宠的兰姨娘,那件首饰不比这个贵重。可他一心想着二姑母喜欢海棠,却忘记了,这世上谁不喜欢贵重的东西呢。   所以他吃了泻药那年,便也没让二姑母安生过。   他的爷爷曾经告诉他:“南柯,若是这点事情你都不知道如何做,来日你又怎么能继承赵家的家业?要么窝囊的活着,要么高高在上的活着,你可以自己抉择。”   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就必须变的坚强,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过了几日之后——   他算准了时辰,让人穿了一身像春兰身上一样的红色的衣裳站在门外,二姑母和二姑夫吃酒回来瞧见了之后,两人吓的差点丢了魂。   这事没有人发现是他做的,只是前些日子,他又从二姑母的嘴里听到春兰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有些诧异,可依旧是猜出来几分。   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子,一脸纯善的模样,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南柯越来越不敢小看夏阮,无论是从卖棉花的事情上来讲,还是最近夏阮的一举一动,都让赵南柯觉得,这个女子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是唯一让赵南柯想不明白的,便是夏阮为什么会收下表妹夏清雅的银子,她不应该是缺银子的人。莫非,是他看走了眼?   不应该的,赵南柯揉了揉眉心,他的自觉一向都是很准确的。   夏阮看赵南柯一脸复杂的模样,便装作不在意:“若是赵公子没其他的事,那么夏阮就告辞了。”   “等等。”   夏阮话音刚落,赵南柯就抬起头来看着夏阮,眼里露出丝丝精明,“既然三小姐不愿意听这些,那么我就说一些三小姐感兴趣的吧。我的表妹夏清荷未来的夫婿,是淮阴萧家的五少爷萧康闻,不知道这个消息,三小姐你是怎么看的呢?”   这话一出,惊的夏阮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赵南柯。   因为萧康闻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是…… 正文 084:萧家   要说萧家,就要从先帝说起。   元文帝是个风流的皇帝,他在位期间,妃嫔众多。   萧长宁就是这众多妃嫔中的一位,也是最不普通的一位。   萧长宁容貌出众,进宫便被封为贵人,一路平步青云坐到了贵妃的位子。   后来萧长宁为元文帝诞下十一皇子秦允成,元文帝大喜。封萧长宁的母亲为三品诰命,更是亲自下旨让萧家一家,迁居京都,赐了一座大宅子。   一时间朝堂上官员开始乱了心思,他们皆以为十一皇子,会坐上太子的宝座。   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元文帝殁后,一直不受注视七皇子奉旨登基,改元昌,称建广帝。   建广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赐死了秦允成,这事一出,萧家立即元气大伤。   后来,萧家慢慢的分成了三家,表面上是分家,实际上却是因为利益和其他的关系。   京都萧家是嫡系,称做东萧。   淮安城萧家是分支,称做北萧。   东阳县的萧家如今已是萧家的弃子,称做南萧。   南萧之所以被会迅速的遗弃,是因为南萧这边的人和从前的十一皇子来往亲密。   今日赵南柯跟夏阮提起的五少爷萧康闻,便是淮安城北萧的嫡出五少爷。   对于夏阮如今来说,北萧那边的人是非常难对付的。   如今众人皆知建广帝喜爱贵妃曾陌楼,大皇子也因为母妃曾陌楼被爱屋及乌,经常陪在建光帝身前。   前期,北萧在朝堂上大皇子是各种占尽风头,后期大皇子更是嚣张的不可一世,以为帝位非他莫属。这段期间死在北萧手里的冤魂更是数不胜数,而北萧里面最厉害的两位,一个就是嫡出五少爷萧康闻,另一个就是庶出九少爷萧康志。   夏阮想到这些更是眉头紧锁,若是萧康闻真的娶了她的二堂姐。她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只是夏阮完全不明白,北萧如今家大业大,又怎么会看上她的二堂姐呢?连温家二少爷都瞧不上的人,可这个狠角色萧康闻却心动了?这简直有些不对。   萧康闻的亲妹妹,便是嫡出七小姐萧雪兰。   从二堂姐的嘴里得知,这北萧是想将这萧雪兰嫁给温家二少爷温仲怀的,可这门亲事被荀夫人婉拒了。夏阮觉得,这北萧会想跟温家攀关系,估计也是看中了温仲怀的能力,只是她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萧雪兰不是应该……   “三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萧康闻是谁呢?”赵南柯看见夏阮的表情。以为夏阮不知道这人是谁。于是耐心的解释道,“想必三小姐也听过,萧家其实是分做三支。只是这萧康闻便是北萧的嫡出五少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会娶表妹,也真的很让我意外。难道三小姐你听了之后不意外吗?我这个表妹长相并不出众,连温家都……这萧康闻为什么会娶我表妹呢?”   按理说如今的温家的却不如北萧,赵南柯会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夏阮抬起头,想了想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因为赵家。”   赵南柯顿时脸色变的苍白,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夏阮。   她居然和他想的一样。   赵南柯如今不够沉稳内敛,从他的神情上,夏阮可以猜的出来。他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北萧虽然有权,但是手里当真没多少钱财,这大皇子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人——   赵家这些年在赵老爷子的手里,越来越混的风生水起,连京都南家也曾派人送来东西给赵家。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赵氏越来越肆无忌惮。手上沾染了鲜血却依旧无碍原因。   因为如今的赵家,的却有这个资格让她如此放肆。   夏阮其实知道,再过几年的赵家,更是风光无限。   北萧怎么就改变了呢?   她的心里不得不惊恐,昔日二堂姐和大堂姐皆是嫁到了杜家,然而杜家只是萧康闻手里的一个棋子。如今,二堂姐居然会嫁给萧康闻。   从前也是如此,北萧也是打过赵家的主意,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夏阮从未留意赵家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赵南柯继承了赵家的时候,北萧已经快要败落了,在那个时候的嫡系东萧选择了袖手傍观。因为和北萧一起败落的还有一直备受瞩目的大皇子。   莫非……   夏阮看了一眼赵南柯,有些不敢继续猜想下去了。   “看来三小姐也知道了,你说的没错,萧康闻会娶表妹,是因为赵家。”赵南柯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早已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些话语,因为没人能想到这一点,包括他的祖父也是如此,“如今的赵家不是昔日的赵家,淮阴、淮安、咸阳等皆有赵家的人,我说这些,三小姐明白了吗?”   夏阮看着赵南柯的眼神有些警惕,这个人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   她的自觉告诉她,绝对不是因为信任她,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她就算是重活一世,也没弄明白赵家和萧家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她一直都以为大皇子的败落是因为大皇子有一个愚蠢的母妃,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若是说萧九为什么要恨毒了萧家,她这一世也算是一清二楚了,可赵南柯……她完全想不明白。   赵南柯叹了一口气,依旧是维持住了风度,语气诚恳接着道:“萧康闻之所以会注意到清荷是因为二姑父。只是三小姐估计也没料到,我的二姑父其实不在丹阳吧,他如今人其实已经在淮安了。这门亲事其实是二姑父和萧家的交易……其实从前,我就想过二姑父会和二姑母成亲是为了什么,如今看来和萧家倒是差不多。”   他这些年来,不想清楚这些,也必须清楚了。   昔日二姑父娶二姑母,就是贪图二姑母的嫁妆。可惜,祖父当时看出来二姑父的意图,给二姑母准备的嫁妆,也就少了一半。只是祖父怎么也没想到,就算是二姑母的嫁妆少了一半,依旧是看红了二姑父的眼。   夏家不过是小商贾之户,二姑父想要做生意,那么就需要大笔的银子。   这些年,二姑父早就将夏富成的家产骗的干干净净,还有没有得手的,便是李氏手里的那些属于的嫁妆。二姑父很眼红,可想要从李氏的手里拿来这些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氏的身世,赵南柯一直都很不明白。   李氏的行为举止,怎么看也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尤其是他曾经去看过李氏的时候,看见李氏穿着紫绒羯褂的时候,更是震惊的挪不开眼。或许是留意到他当时的神情,李氏笑了笑之后给了他一些糕点,从此以后便再也没穿过奢华衣服。   赵南柯越来越怀疑李氏的身份,可那个时候的他太小了,没有人力和物力去查这些。   等他有了能力去查之后,李氏的身份依旧是没有让他查出半点不对的端倪……只是赵南柯心里多少明白一些,李氏绝对不是那么普通的人,他的二姑父不明白,可他却清楚。   夏家三爷夏富民的死,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最后夏家的家产,几乎都到了他的二姑父的手里。   二姑父做这些,手段高明的厉害,一点点做的滴水不漏,更是让外人找不到半点不对的地方。   不过这些对于赵南柯来说,每个都是一个深深的警告。若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保的话,那么赵家就会在他的手里毁于一旦。   虽然这些年二姑母抚养他长大,为的就是他手里赵家的一半家产,可更多的是二姑母希望他娶了夏清雅,这样来日二姑母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找他拿也是有理由的。赵南柯从未想过自己来日的妻子会是夏清雅,首先不说夏清雅的容貌,就是夏清雅的脾气和作风,也是赵南柯不能接受的,更不用提夏清雅那愚蠢的脑袋。   他需要的妻子,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又给他添麻烦的人。他需要的妻子,是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然后能懂他心里想法的人。   只是,赵南柯知道这个有些难……   “赵公子你和我说这些,其实我也……”夏阮想要开口拒绝赵南柯,她一点也不想掺合到赵家的事情里来,而且现在若是要和北萧对立的话,对她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大皇子如今的势力太过于强大,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女,哪里能和皇家的人抗衡,所以她必须拒绝,“我也无能为力,只是赵公子你多加保重。”   赵南柯听了这话,反而没有生气,只是挑眉看了一眼夏阮。   他笑了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夏阮说出这句话,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一样。   因为夏阮会拒绝,就证明夏阮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而不是看表面上赵家的富裕,却忘记了民不和官斗的道理,他这次果然没找错人。   “萧康闻的妹妹萧雪兰要嫁咸阳岳家少爷。”赵南柯不急不缓地道,“也就是岳成安。”   这次,赵南柯的一句话,让夏阮几乎哑口无言。   果然是变了……   果然是和前世不相同了,连萧雪兰也高嫁了……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是岳家?   还是岳成安呢? 正文 085:看破   夏阮这次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人怎么会是岳成安?   她和母亲去咸阳特意绕了一些路,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她们去的是咸阳岳家。   父亲也只是知道母亲去了咸阳,却不知道她们究竟去了那里。   所以,夏阮敢肯定,如今的赵南柯更不可能知道岳家和她们的关系。   外祖父和三舅的身份,不得不让她万分小心。   因为一旦被人知道了,她和母亲的日子就不会继续平静下去了。   “岳家?那个岳家?”夏阮故作疑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改,“赵公子你和我说这些,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只是夏阮不过只是喜欢做生意,对于这些……”   她不想将自己陷进去,更不想变成前期死在北萧手里的冤魂,她这一世不想再和那些人有半分关系。她重生到如今,不过只是想过安稳的日子,保护好母亲。   夏阮此时看着赵南柯,就算她知道赵南柯和北萧的这场战役,最后是赵南柯获胜,她也没有胆量去跟在赵南柯的身后做这些事情。想到这些,夏阮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再和赵南柯走的太近,这个人太精明了。   赵南柯一时竟无话可说,他没想到夏阮会拒绝的如此果断:“三小姐就不好奇,我要给你点什么,或许想要从你的手里获得什么?”   夏阮略有所思,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了,她不知道要如何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大伯父会让清荷嫁给萧康闻,这件事情目前清荷暂且不知。不过大伯父给萧家的好处,也不过就是清荷的嫁妆。”赵南柯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夏阮,“若是三小姐帮我,这信你就可以拆阅了。而且我也知道三小姐你以后要做什么,我可以保证赵家绝对不会插手三小姐和二姑母的事情,包括我的这两位表妹,也听三小姐的处置。”   夏阮这次差点笑了出来。赵南柯的准备是很充足。   她似乎明白,赵南柯来找她,不是合作,而是其他。   赵南柯知道她一直在担心的事情,她不敢亲自动手杀了大伯父和大伯母,顾及的其实就时候赵家。她让大伯父和大伯母内斗的原因,便是来日大伯父和大伯母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也不会和她有半点关系。她能做到这些,一个个计谋都计划的很小心,因为一错差错。这一切便就毁了。   可她就算做的如此的小心。依旧被赵南柯看了出来了吗?   “是吗?”夏阮的语气里带着试探的味道。“这些?”   赵南柯以为夏阮有了兴趣,便笑的有些得意。   若是夏阮动心了,那么接下来他的布置也会天衣无缝。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伙伴,更是需要……   “自然不是。”赵南柯将信件丢在石桌上之后。他索性说的更清楚一些,“不瞒三小姐,赵家在丹阳有百来亩地,在城南还有一座宅子……若是事成,那么这些都是三小姐的。这样的话,三小姐的嫁妆也就……不知道这些,可让三小姐满意呢?”   夏阮这次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南柯真的是个够狠的人。   夏阮没有去拿桌上的信件,只是无奈的说了一声:“是吗?”   赵南柯不懂夏阮的意思。眉头渐渐的皱成了一团:“三小姐不满意?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   “赵公子想要让我帮忙?那么就让夏阮猜一下要帮什么好吗?”夏阮气极反笑,讥诮的道,“赵公子自然是不希望二堂姐嫁给萧康闻,因为这样的话赵家会有压力。所以赵公子想了好办法。或者说是偷梁换柱的方法,赵公子是想让我代替二堂姐嫁过去,对不对?”   赵南柯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   她怎么都知道了,他还没有说完该说的东西,比如萧家如此的地位,还有——   夏阮一脸不屑看着赵南柯,觉得赵南柯真的是个会做生意的商人。   她今年入秋之后便会及笄,到时候若是能代替二堂姐出嫁,那么赵南柯便有些日子可以争取其他的东西。表面上,赵南柯给她的这些东西是非常让人心动的,而且赵南柯接下来肯定会说萧家在淮安是多么的厉害,这萧康闻又是如何的英俊潇洒,赵家也会站在她的身后——   赵南柯会这么好心,都是为了保护赵家。   萧康闻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赵南柯应该是清楚一二的。   夏阮知道萧康闻,是因为萧康闻身上的事情。   萧康闻生的英俊,有一张不错的容颜。可他的命数在别人的眼里,却不会太好,因为萧康闻妻子进门不足一年便去世了,这后来的继室进门后,更是半年不到就疯了……萧康闻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会有多少继室夏阮是清楚的,她更清楚的是萧康闻的每一个继室都是那些商贾家里的小姐。   若她不是一个生意人,估计都不会知道萧康闻的事情,因为萧康闻的每一个妻子在死了之后,妻子的娘家都会彻底的消失。这些家产,自然也就到了萧康闻的手里。   谁也不会想到,萧康闻的敛财手段就是娶妻。   如此卑鄙的手段,萧康闻却是敢做了,而且还做的滴水不漏,让人皆以为他不过是命数不好。   就算命数不好又如何?北萧前期在大皇子的手下是多么风光,萧康闻的命数不好,也会被人无视。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康闻会做的那么成功的原因,可等后来大皇子被建广帝逐出京都之后,萧康闻的事情,才一点点的败露了出来。   夏阮看着赵南柯,昔日赵南柯也是用同样残忍又卑鄙的手段,一点点的摧毁北萧的吗?   “不是你想的那般,萧康闻是个很不错的人。”赵南柯的神情慢慢的恢复了起来,开始接着解释道,“北萧如今虽然没有多大的作为,可我跟你讲……我知道,北萧的萧康闻私下却是和当今的大皇子走的很近。萧康闻娶我表妹无非是看中她的嫁妆,而且若是你嫁的话,我绝对会站在你的身后。不会让你在萧家吃苦。你和表妹……却不一样,你母亲她……”   赵南柯说的慌乱,本来该说的话几乎全部错乱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赵南柯想。   他原本计划将一切都说出来之后,夏阮会羡慕夏清荷。这些年来,夏阮和夏清雅、夏清荷一直不和,夏清雅嫁的好,肯定会让夏阮羡慕。   而且,咸阳岳家会和北萧变成亲家,夏阮肯定会心动的。   可谁知道夏阮居然会来一句。不知道咸阳岳家。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夏阮知道。萧康闻会娶夏清荷是因为赵家的家产。若是夏阮的嫁妆不比夏清荷的少,那么夏阮也可以嫁给萧康闻。而且夏阮的母亲李氏一直让赵南柯怀疑,他觉得李氏的身份不是那么的简单,所以在夏阮帮了他之后。才会主动送夏阮簪子。   夏阮容貌出众,李氏给她的嫁妆也不会少,再加上他补贴一些……北萧那边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如今……   赵南柯开始想,是不是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才会让夏阮如此的疑心。   夏阮此时缓缓地起身,没有继续坐着和赵南柯讲话。   “赵公子知道赵家的家产应该好好的保护,而我就不知道该好好的保护李家吗?”夏阮忍不住冷笑,“我母亲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赵公子怎么会多想呢?若是我的母亲真的是厉害的人。又怎么会让大伯母一而再的欺负呢。既然赵公子是聪明人,那么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赵公子觉得我若是嫁给萧康闻,我能活多久?我想想,应该不出一年吧。一年后赵公子就会得到我西去的消息。这一年的时间也可以让赵公子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因为萧康闻不会放弃夏家?对不对。在赵公子的眼里,我夏阮的命,原来就是如此的廉价,看来……”   夏阮客客气气的将事情全部说破,让赵南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其实真的想过这个事情会发展到这样,只是没有想到夏阮会……   赵南柯看着夏阮,心里不知,竟然有些害怕。   夏阮的话细品起来,其实一句句都是讽刺,嘲笑和轻视几乎满溢。可赵南柯想了想,又觉得夏阮的话自然有她的道理,若是一般的人知道这些的话,绝对会狠狠的骂他一句卑鄙,甚至还会动手给他一个耳光。   可如今夏阮却愉悦的欣赏他的各种狼狈,从一开始,其实夏阮便知道……   所以刚才他做的可怜的样子,夏阮只是当做一场笑话在看,而他却以为夏阮真的会走到他布的局里面来。   一时间,赵南柯不知为何,居然对夏阮刮目相看。   这个女子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还清楚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赵南柯低头给夏阮赔不是,“自从出生,祖父就将我捧在手心里,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这富贵……”   这富贵,是有代价的。   对话至此,夏阮也明白了赵南柯为什么会这样做。   她不训斥赵南柯,也没有动手给赵南柯一个巴掌,并不是因为她不气愤。只是,她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来日的赵南柯,或许……   “富贵皆有代价,但是这代价赵公子还是多多衡量。”夏阮对着赵南柯行了礼,“今日的事情,夏阮会当做不知道,也请赵公子在有些事情上,如夏阮一般。那么赵公子,夏阮先告辞了。” 正文 086:病情   夏阮从大伯父家里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开始害怕了。   这一世,居然和前世不一样……   她在变,所以周围的一切也都在改变。   不应该这样的。   夏阮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开始考虑,她是不是应该加快动作。   只要丹阳县的事情成了,那么就算大伯父和北萧也暂时不能动她。   她只觉得口渴难耐,抓起放在桌上的茶盏,一口气喝尽里面的茶水。   赵南柯刚才的话肯定是有几分真话的,大伯父这一世居然攀上了北萧这株大树。她不禁开始想,大伯母会不会是大伯父的对手?赵家如今看来是真的不想掺合这件事情,所以赵南柯才会做顺水人情给她。   赵家只需牺牲一个女儿,就可以换取未来的利益,对赵家老爷子来说是十分划算的买卖。在他们的眼里,能牺牲一个女子换来更多的好处,这是非常可行的。所以赵南柯才会来找她说这个事情,在他们的眼里,女子不过只是尘土一般的存在。   夏阮握紧了手里的茶盏,她想起赵南柯的那句:“自从出生,祖父就将我捧在手心里,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这富贵……”   赵南柯想告诉她,这富贵是有代价的。   赵南柯做的事情再狠毒也好,再卑劣不堪也罢,一切都是因为他是赵家的独孙。   从赵南柯出生,他就没有权利去选择,要去选择做什么样的事情。   夏阮自嘲的笑了笑,赵南柯这算是在和她解释吗?   夏阮不得不承认,赵南柯真的很厉害,居然能怀疑到母亲的身世。夏阮开始觉得母亲的身世,再过段时间肯定是瞒不住了赵南柯了。   外祖父重病,她私下试探过母亲的口风,谁知一说起外祖父的事情,母亲总是咬牙切齿。根本不愿意提及半句。她在这件事情上颇为头疼,若是不能让母亲在外祖父去世之前见上一面,母亲的心结更是没有办法打开。   夏阮觉得如今的局势,似乎是越来越麻烦了。   唐家、岳家、北萧……这些一个个或许来日都会成为她的敌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歇一会,她需要点日子来琢磨一下这些消息。   “小姐,老爷找你……”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夏阮眉头微微蹙起,父亲?此时的父亲为何会找她。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才缓缓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西苑安静极了,春日里开满了桃花的桃树。如今早也是绿叶葱郁。整个院子看起来。不知为何。居然给人了一种阴沉的感觉。   这些日子一直是贾黑在照顾夏富成,夏阮倒是来过一次,可惜父亲不愿意见她。   这场大病让夏富成的双腿彻底的废了,他若是想出来晒晒太阳。也需要贾黑背着出来。夏富成从来没有如此的狼狈过,每日都躲在屋子里哭泣,似乎他这个样子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一样。   贾黑每次在夏阮的面前都会说:“今日老爷又不肯吃东西,小姐,老爷是不是……”   “是不是会想不开吗?”夏阮总是会笑着回答贾黑,“不会的,我父亲舍不得我和母亲,他不会想不开的。”   她一直都清楚父亲惜命,所以狠心的让杜若毁了父亲的双腿。而不是让杜若直接放弃救治父亲。这样的父亲,虽然是一个废人,可能乖巧的跟在母亲的身边,也不会闹出麻烦的事情。   夏阮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桃树,只见一边放着两张交椅。这样也好……   父亲如今怕是也明白了在宅子里寂寞的滋味,母亲熬了十几年,如今也该让父亲试试这样的滋味。只是父亲比起母亲那个时候,完全就是幸福多了。因为父亲如今这个样子,起码还有人陪在身边,而母亲呢?   “说,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小畜生做的。”夏富成朝着贾黑大吼。他昔日俊俏的容颜上,如今却是面目狰狞,“我就知道是那个小畜生做的,她敢这样做,她敢毁了我的腿,她是不是要杀了我这个当爹的?小畜生,她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她,我……咳咳……”   夏阮还未进屋子就听到父亲的咆哮的嗓音,看来这些日子真的是将父亲憋坏了。   时至今日,父亲依旧不相信是大伯父想谋害他的性命——   “老爷,这不是三小姐的错。”贾黑看着不可理喻的夏富成,忍不住退后说道,“那夜若不是三小姐赶回来,老爷你……”   “我什么啊我?我就要死了吗?”夏富成此时吼的更大声了,“去,赶紧去,去将那个小畜生给我喊来,她都做了什么事情,想杀我这个父亲也就算了,居然还想……”   夏阮懒得再听下去,直接走了屋子,然后浅浅一笑:“爹爹,这是怎么了?”   夏富成看到夏阮来了,差点激动的从塌上摔了下来,他此时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女儿。   夏阮看了一眼贾黑,对着贾黑吩咐道:“贾黑你去外面候着吧,老爷有话跟我说。”   贾黑有些担心的看着夏阮,夏阮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算是让贾黑放心,最后贾黑愣了愣才离开了。   她打量了一下屋子里被摔掉的东西,还好这些年来父亲已经将家产挥霍的差不多了,这些东西不是次品也是赝品,摔了她也不会心疼。   “你为什么要害我?”夏富成将心里的气憋了回去,然后咬牙切齿的问道,“我是你父亲。”   夏阮坐在了离父亲地方,然后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爹爹这是在说什么呢,女儿怎么敢毒害爹爹,这可是不孝。而且爹爹想必也听贾黑说了,这都是大伯父……哦,女儿忘记了,爹爹不会相信女儿说的。”   夏富成气极了,狠狠将棉被丢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差点哭了出来:“你这个小畜生,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害我,我可是你的父亲。”   “父亲既然这般说,女儿再解释也是没有用的。既然如此父亲说是如何,便是如何吧。”夏阮这次不再否认,只是淡淡地道,“敢问爹爹,祖父给你的家产,你如今手里还有多少?这些家产都去哪里了?还有,三叔的或许是意外,可三叔手里的庄子、地契如今又在谁的手里?爹爹从不会想这些。因为爹爹知道。只要你没钱了。母亲就一定会给你。可是爹爹可曾想过,母亲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的呢?”   夏富成看着夏阮,被夏阮的问题问住了,然后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开始想女儿话中的意思。这些年父亲给他的家产,早就……夏富成瞪大了眼,不对,他如何挥霍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将家产败光。三弟的死是个意外?可如今三弟的家产都在大哥的手里。想到这些,夏富成的身上开始冒着冷汗,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他那么的相信大哥,而且大哥绝对不会这样对他的。   夏阮啜了一口茶,继续添了一句。“大伯父是不是跟父亲说过,让父亲休掉母亲,这样的话母亲的嫁妆都会是你的。大伯父是不是跟父亲说过,母亲的嫁妆很多,所以可以尽情的挥霍。大伯父是不是说过。母亲生不出儿子,所以是一个祸星……可爹爹你可曾想过,大伯父如今可有儿子?外面的人怎么评价大伯父,又是怎么评价你的。”   夏富成这下更是惊讶了,他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怎么……怎么……。”   夏阮心底渗寒,父亲到底是多愚不可及。   母亲那样反应迟钝的人都发觉了大伯父的野心,可父亲依旧没有发现。   “为什么不知道呢?父亲从未想过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夏阮又给自己添了茶水,讥诮道,“那夜女儿赶回来,结果吴大夫让女儿给父亲准备后事,这些年吴大夫经常在谁的身边,父亲应该比女儿清楚。若不是女儿让身边的丫鬟帮父亲扶脉,根本没人会知道父亲会中毒。这毒是从何而来?父亲吃了好些日子的丹药,应该最清楚了吧,这里面有不少的五石散。”   夏富成简直有些不相信夏阮嘴里的话。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富成想起了他和夏富贵从前的事情。   那年大雪,大哥贪玩跟他一起出去玩耍,可不小心落入河水里,他紧紧的抓住大哥的手,不让大哥掉落下去,更是大声的呼救。他坚持太久了,他怕失去大哥,所以后来右手也落了病根。   每次当他右手疼痛难受的时候,夏富贵总是会安慰他:“二弟,父亲和母亲皆不在了,以后大哥会好好的照顾,你不用怕。”   他十五岁那年在庄子上大病,也是夏富贵在他身边照料……可如今怎么会……   “你这个小畜生,你骗我,你居然敢骗我……”夏富成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哭了出来。   夏阮站起身子,走近了一些,压低嗓子道:“父亲的家产在女儿手里吗?是女儿让父亲背负那些难受的名声吗?是女儿送周姨娘到父亲身边吗?原来,在父亲眼里,这些都是女儿做的。只是父亲,你病了这么久,大伯父可有来看过你一次?或者派人送东西来呢?父亲,好好的想想吧,为什么你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必须要让父亲明白这些,因为有的时候,愧疚和憎恨是最能折磨人心的。   正文 087:说亲   眼看就要入了夏,院子里的芍药终于打了花骨朵。   草木郁郁葱葱,李氏瞧着也心情好了起来。   这段日子宅子里倒也平静,只是夏阮依旧忙的脚不沾地。   母亲如今已有七个月身孕,她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一大早夏阮就给院子里的花松松土,站在一边的杜若吓的差点软了身子:“小姐,这些奴婢来就好了。”   “无碍的,这芍药就要开了,母亲应该会喜欢的。”夏阮倒是不介意动动手,她从前就算嫁进侯府,必要的时候依旧是要自己动手,“好看吗?”   杜若点了点头,说的十分诚恳:“好看。”   夏阮满意的继续给花松土,心里却开始有些分神。   她会在不惜高价移植芍药种在母亲的院子里,无非就是想让母亲知道一些事情。   芍药,又名离花。   她算了一下外祖父的顶多也就再能撑三个月,若母亲再不解开这个心结,到时候结果可能会很糟糕。这些事情,她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想到这些,夏阮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劝劝母亲。   “小姐,您说……”杜若看了一眼四周,瞧着没人才淡淡的说,“这几天萧九少爷,怎么老送那些东西过来,他也太……”   夏阮站了起来瞧着杜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些日子萧九一直会送桑葚过来,她是喜欢吃桑葚没错,可萧九送的桑葚——   夏阮不知道萧九送这些来,到底意欲为何。因为他送来的桑葚皆是绿色的,根本没有熟透。   这样的桑葚既不能入口,摘下来又很可惜,萧九为什么要送来呢?起初,杜若还以为这萧九少爷不懂桑葚要乌黑了才是熟透了,可昨日送来的桑葚已经从绿色变成了红色,这更让杜若不清楚萧九在想什么了。   何止杜若不清楚。连夏阮都不太清楚。   萧九和前世一样,做很多的事情都是让人不明白的,就如昔日那幅池鹭图,若不是她知道萧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不懂画中的意思。可如今这尚未熟透的桑葚送来,她还真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不是看在和桑葚一起送来的,还有几盆漂亮的花草,她还真的会让老忠给退回去。   杜若见夏阮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上一句:“小姐。您……您觉得萧九少爷不好吗?”   夏阮望着杜若。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他很好。”   这句话是发自她的内心讲出来的。   自从她知道了萧九其实就是来日的萧韶成后,她对萧九就刮目相看。   萧九不过是萧家被遗弃的分支里的庶子,却在最后走到了那么高的位子上。建广帝后期简直将萧韶成当做了内相一般信任。这样的人,无论谁说起他的出生。都不敢相信。   她是知道萧九来日会如何的出彩的人,所以她不会否认这个人的过人之处,只是——   “哪小姐您……”杜若想了想还是将话断了,硬生生地转了调子,“您说的对。”   夏阮知道杜若想说什么。   自从杜若知道了萧九是萧家的三少爷,也是跟她提亲过的人后,就曾经在私下和杜兰说过,他们很般配。杜若不懂这些,夏阮当真不怪她。因为杜若虽聪慧,但毕竟一直在庄子上长大,萧家的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萧九再好,她却不能动心。   夏阮不相信感情一开始就能埋入骨子里。而且这个事情还是萧九在做,这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走进萧家,这个家族太复杂不说,更可怕的就是……   夏阮不敢往下想,她这一生只想过的平平淡淡,陪在母亲身边。所以萧九这门亲事,就算他是萧韶成,她也不会同意的。   “他很好,可是他再好,也和我没有关系的。”夏阮笑了笑,对着杜若解释道,“萧家那个地方我不太喜欢,所以我不会和他有关系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一番话,句句都能表明夏阮的立场。杜若再迟钝也明白了夏阮话里的意思,于是只能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这些日子杜若清楚的明白了眼前的三小姐,虽然和人说话的时候一脸和善,喜怒不会出现在脸上。可实际上,她若是下定决心的事情,就算需要狠毒的手段,她也是在所不惜的。   杜若是佩服三小姐的,这个只大她一岁的女子,在为人处事上面,却比她内敛太多。   夏阮没有继续说话,等给花松好了土,就进了屋子。   李氏正在喝翠柳送来的汤药,瞧见夏阮来了,便笑了起来:“过来。”   夏阮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娘亲今儿又听见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自从父亲的腿因为‘毒’素未清干净,不能下地行走之后,每日只能在宅子里哪里也不能去。父亲其实也想过要出去,可如今父亲想走,也是不太可能的了。母亲肚子里孩子的月份渐渐地大了起来,手上的活都交给夏阮来管,父亲想要出走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夏阮觉得这样也好,起码父亲可以陪在母亲的身边了,有的时候留不住心,那么就留住这个人也比送出去强。母亲自然喜欢,她就一定要帮母亲做到。   而且,她还担心父亲会中了萧家的圈套。   萧家二爷是庶子,但是萧家二爷娶的夫人杨晨露的父亲,却是清阳县丞。按理说女儿一般不低嫁,尤其是杨家这样的官家,又何必将嫡出女儿嫁给一个庶子?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众人皆以为萧韶文太好,所以杨家才会看中他。可再好,终究是个庶子。   只是夏阮知道,萧家二爷萧韶文却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萧韶文前段时间想要分家,又想给他的三弟找个软弱的妻子,所以才会看上她。萧韶文想的,无非就是夏家的家产,也是想来分一杯羹。所以萧韶文才会找上大伯母,从她回来的那一日开始,大伯母几乎用尽了手段想让她嫁去萧家。   说起来可笑,只是为了三百两银子。   从前不知道萧九就是萧韶成的时候,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讨厌这个人,觉得一个男人如此的懦弱无能,是不是太没有用了。可如今,她知道萧九就是萧韶成,还和这个人见过一次之后,她才发现,很多事情不能只看外表。   尤其是这个少年。   当年他既然有能力让东萧被满门抄斩,如今怕也有能力让萧韶文后悔吧。   “也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李氏多少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事情该不该和夏阮讲,“你表姨她……”   夏阮眉头微微蹙起:“岳家?他们又来做你做什么。”   对于岳家,她的心里当真是一点好感也生不起来。母亲那般的信任他们,可那一日若不是她脑子转的快,母亲手里的庄子就要落入唐家的手里了。这些人就好比水蛭一样,只要粘在人身上,若是不及时的清除,不让他们‘吃饱喝足’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而且来日的岳家是要和三舅对立的,夏阮不希望母亲和岳家那边的人还有联系,这样狼心狗肺的亲戚,不要也罢。   李氏见女儿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便不敢开口,低头喝起汤药。   在一边的翠柳瞧见李氏这边,才帮李氏接过话:“岳家少爷,就是成安少爷,他要成亲了。”   夏阮怔住,这萧雪兰真的要嫁给岳成安了?   “是哪家的小姐?”夏阮敛了心思,淡淡的问道,“我可曾听说过?”   “不曾。”翠柳一边给夏阮倒茶,一边解释,“是淮安萧家的七小姐萧雪兰,据说这亲事已经订了下来了,只是……”   翠柳不说,夏阮也猜出来了几分。   “只是他们请母亲去吃酒吗?”夏阮板起脸,嗓音有些不悦,“母亲,这次你千万不能去。你如今身子本来就不好,长途劳累太辛苦了。”   李氏喝完汤药,拭了一下嘴角才淡淡道:“可是……我和她毕竟……”   “母亲顾及这份恩情,可表姨可曾顾及过?”夏阮脸色铁青,母亲有的时候,就是不懂这些,“母亲以后就不要再和岳家来往了,表姨待你可真心过?母亲不是最清楚了吗?如今他们请你吃酒,肯定说是给你赔礼道歉,可实际上无非就是让你送礼。你若送的少了,他们会说你还在生气,你若送的够多,你又要损失多少银子?母亲若是有这个心思,不如多给肚子里的弟妹做几件新衣裳,这岳家,咱们还是不去了。”   李氏左思右想,过了半响才点了点头:“那就听阮丫头的,翠柳,你就让人带信去,说我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大了,实在不宜远行。”   翠柳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夏阮才回答:“奴婢知道了。”   李氏再也不讲话,专心的做起了针线活,反而是夏阮的心里有些不安了。   若是萧雪兰真的嫁到了岳家,那么二堂姐也会嫁给萧康闻吗?   大伯父和萧家这次又在图谋什么?她必须想好法子提前应付。   萧康闻可是一个难缠的人。 正文 088:傲慢   这一夜,夏阮怎么也睡不着了。   如今从母亲的口里得知萧雪兰要嫁到岳家,让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倒不是因为她在乎岳成安,而是因为前世根本不是这样。   前世的萧雪兰是嫁到了权家。   这权家是和岳家世代交好,所以最后两家的老爷,在储君的争夺里,都是支持六皇子。   最后岳家因为萧韶成手下留情没有处置唐家,和唐家有关系的岳家也没有被满门抄斩。   只是这权家……   四皇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处理六皇子的余党,当时权家老爷因为逃跑过慢,被人在路上截了回来。权家人当时被吓坏了,这权家六夫人居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见萧韶成,自称是萧韶成的堂妹。   当时这事闹的动静还很大,也导致夏阮记住了这个女子的名字萧雪兰。   萧雪兰最后的却是见到了萧韶成,不过是在行刑的台子上,萧韶成作为监斩官。当时众人皆传萧雪兰在刑场上大骂萧韶成,说他活该没了弟妹,还要照顾一个疯子姐姐,都是因为他太过于狠毒了。萧雪兰的骂的爽快,却萧韶成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最后萧韶成回了萧雪兰一句:“你跪着和我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你哥哥当初的样子。”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萧雪兰气的当场吐血。   当时周围的人皆传的神乎奇乎,夏阮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唯一有一次就是唐景轩在她耳边念叨:“这萧韶成倒是一个狠角色,你都不知道他的弟妹是怎么死的,啧啧……我跟你说,我只要一想起他弟妹是如何被折磨至死的,我心里就特别的舒服。”   当时夏阮为了这件事情,半个月没有开口和唐景轩说话。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萧韶成会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她只是听听,没有多去注意这个事情。只是将萧雪兰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所以那一日在二堂姐的嘴里听到萧雪兰的名字的时候,她就是真的惊讶了。毕竟这个人居然会放低身份和温家二少爷说亲。再后来,她又从赵南柯的嘴里听到萧雪兰的名字,更是听到了那位萧康闻的名字,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一世和前一世是不是要生变化了。   夏阮觉得越想越不对劲,按理说这北萧是折损在赵南柯的手里。可如今,想起来却有不少的问题。   她干脆从榻上起来,披了一件外套,朝着外面走出去。   杜若本来就睡的迷迷糊糊。见夏阮起身后。便赶紧走了过来伺候:“小姐。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给你扶脉?”   夏阮摇头,她这会是心里憋闷,浑身不舒服是因为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大伯父和北萧走到了一起,那么萧家就会插手夏家的事情。母亲如今不愿和外祖父来往。她们家里就等于没钱也没权,这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入秋。毕竟北萧的萧康闻从前的手段,听起来都是让人胆战心惊,她又怎么可能不怕。   杜若瞧见夏阮出了冷汗,急的试探问了一句:“小姐,您这是……你放心吧,奴婢在呢,奴婢不会让夫人出事的。”   夏阮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淡淡一笑:“是呀,你在呢,我担心什么。杜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话,刚过寅时。天还没亮呢。”杜若给夏阮倒了一杯热茶,才缓缓地道,“小姐是不是饿了?”   夏阮别过头,吃力的道:“不是,你去歇着吧,我等就起来喝口水。”   杜若见夏阮执意如此,便也没有再开口多劝,只是慢慢的退到了一边。   夏阮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要去大伯父家里看看。   ※   天一亮夏阮用过早膳,正准备出门,就听见杜兰通传:“二小姐来了。”   夏阮倒是没有多少诧异,只是让人将人迎了进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的夏清荷就是如此。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一张粉嫩的脸上,带了一些傲慢的神色。   “三堂妹,今儿天气好,我就来看看你。”夏清荷笑了笑,一点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对着杜若吩咐道,“我要喝龙井。”   杜若有些愣住,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夏阮。   这个时候夏清荷笑了出来,讥诮道,“哎呀呀瞧,瞧我这个记性,我都忘记了三堂妹家里没这些贵重的东西。不过不碍事,等过段日子我让人给你们送来,不过只是区区的西湖龙井而已。”   夏阮看了一眼杜若,都是聪明人,无需挑破说的太明白。   夏清荷今日来无非就是有事情想要在夏阮的面前吹嘘。不然她平日里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瞧见夏阮,又怎么会来和她私下说说话呢?   如今的夏清荷既然来了,自然也就没有好事。   “那就先谢过二堂姐了。”夏阮笑了笑,让杜若上了茶和点心,才问道,“虽说是粗茶,但味道不错,二堂姐可以尝尝。”   夏清荷秀美的脸上,颇有几分得意,只是她强忍着心里的愉悦,只是挑了挑唇角。   夏清荷想了想,却始终带着三分犹豫。夏阮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而且如今做出来的事情,让她咂舌不说,更是气的母亲平日里诅咒的话也多了起来。连长姐也开口说过,今日的夏阮是个能屈能伸之人,有的时候翻脸如同翻书一般,和她交谈不能大意。   可夏清荷知道,若是不趁着这个事将心里的那口恶气发泄出来,她恐怕会是寝食难安。   “这茶果然是……”夏清荷啜了一口茶,才笑了笑道,“我这人嘴刁,不是好东西也吃不下去,倒不是三堂妹你准备的东西不好,你可别介意。不过来日,萧九少爷娶了三堂妹也是好事,我看着三堂妹如今吃的、用的倒是很节俭。”   夏清荷的话一语双关,句句都带着讽刺的意味,夏阮听在耳里,却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这个二堂姐究竟是倨傲不改,夏阮也懒得和她计较:“二堂姐说笑了,萧九少爷值得更好的。”   听着夏阮的话,夏清荷觉得非常的受用,有些飘飘然。   她喜欢听夏阮这样说话,这样才能显得她高高在上,而且对于夏清荷来说,她离高高在上的日子也不远了。这个事情若是说出来的话,夏阮必定会惊讶,到时候她就可以观赏夏阮的羡慕她的眼神,可就算夏阮再羡慕又如何呢?   命这种东西从出生就是注定了。   她的姐姐夏清雅,总是被母亲夸沉稳。可再沉稳又如何?姐姐脸上的胎记,就让她没有机会能高嫁。夏清荷看不起夏阮,也看不起自己的姐姐,尤其是一想到……   夏清荷点了点头:“三堂妹说的也是,二叔如今都这样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晦气。你瞧瞧,这些人简直是胆子太大了,居然敢这样乱传话,这种不恰当的话,都能说出来。可……哎,这嘴在上这人下贱的人身上,谁也拿他们没法子。”   “二堂姐说的是。”夏阮端起茶来,浅浅用了一口,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不过是下贱东西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贾翠和周姨娘的事,还有人说大伯父和大伯母想陷害我父亲呢,这话又怎么能入耳?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放在心上,又哪里能和二堂姐在这里喝茶说笑呢?”   夏清荷脸色有些尴尬,直接抓了茶盏起来掩饰自己的神情,却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这茶不适合入她的口味。   夏阮这句话看似在说笑,其实却是有些讽刺。   夏清荷想要反驳,更是不知从何反驳起,她一边紧紧的握住茶盏,一边思索这接下来的话要如何说。她是讨厌夏阮的,从夏阮出现在她的面前开始,她就没有喜欢过夏阮。   尤其是知道温家二少爷在私下夸过夏阮后,夏清荷觉得自己恨不得当日父亲下毒是下给夏阮的。夏阮死了她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可这些事情,夏清荷也只是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因为她就是想要下手,如今也是没有机会了。   夏家里的婆子、丫鬟们都知道,如今跟在夏阮身边杜若是厉害的人,医术精湛人又聪明。   其实私下里,夏清荷知道母亲想要将杜若收为己用,可谁知道杜若想都没想就婉拒了,看着母亲的时候,眼里还多了几分不屑。这让母亲当场就砸了茶盏,她也吓的不轻。   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她都不知道为何。   想到这些,夏清荷才淡淡的道:“我想问问三妹,可知道淮安杜家?”   “杜家?”夏阮若有所思的回答,“城南杜家?”   夏清荷笑了笑,轻声道:“可不就是城南的杜家,这杜家大公子,可要成为我的姐夫了。不过这事虽然没订下来,倒也*不离十了。而且……我的亲事……”   夏阮眉头微蹙,她自然是知道杜家大公子的,只是这杜章——   前世,杜章的却是夏清雅的夫君,可夏清荷的夫君明明应该是杜襄。   这……   莫非大伯父和北萧没有搭上关系?   正文 089:拒亲   淮安城南杜家,是出了名的茶商。   只是杜家表面上是茶商,暗地里却是一直支持北萧。   昔日夏清雅和夏清荷一起嫁到了杜家,也传做了一段佳话。   毕竟夏家和杜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夏阮清楚的记得,也就是那年,她从大伯母家里带着夏雯偷偷的逃了出来……   因为周围的众人皆忙着去给两位小姐收拾嫁妆,哪里有空注意到她们。   想到这些,夏阮多少心里依旧觉得疼痛难忍。   不管过了多久,心里的恨意,也没有随着时间的一日一日的过去,便少一些。   反而,她心里的恨意,慢慢的多了起来,几乎都要溢满她所有的情绪。   她就算背负心狠手辣的名声,也绝对不会放过大伯父和大伯母。   因为有些人骨子里的东西,从一出生便是定了下来,谁也改变不了。   “是吗?那么真的要恭喜大堂姐了。”夏阮言语里故意带着一丝羡慕,“大堂姐这些年知书达理,能觅得如意郎君,也是值得庆幸的。我一定要给大堂姐准备些东西送去,这以后还要指望她多帮衬我这个做妹妹的。”   夏清荷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贱贱地僵了起来,她简直不相信夏阮的话。   区区的杜家就让夏阮如此想巴结,那么她……   夏清荷只要一想到父亲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就得意极了,毕竟这门亲事比温家强太多了。而且这位少爷,长的不比温仲怀差,她简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未来夫婿会是这样的人。   夏清荷有些冷淡高傲的看了一眼夏阮,才淡淡道:“不过是杜家而已,比起淮安萧家,简直……不知三堂妹有没有听说过嫡出五少爷萧康闻,他呀现在……”   说到这里夏清荷故作羞涩。低了头不再言语。   反而是站在夏清荷身边的丫鬟长慧接了话:“老爷说淮安萧家五少爷要亲自上门给二小姐提亲呢。”   夏阮早在赵南柯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此刻她倒是没有多惊讶。夏清荷自然也没看到她错愕的的神情,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夏清荷瞪了一眼身边的长慧,心里直嘀咕这个丫头当真是愚蠢死了,不知道多夸夸她和未来的姑爷几句吗?这让夏阮听的云里雾里的,她未来的丈夫,可比姐姐夏清雅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可夏阮的神情居然是这般的镇定。   “其实也没什么。”夏清荷顾不得羞涩,而是添了一句,“这毕竟只是北萧。又不是京都的东萧。不过说起来。这东阳县的萧家。也和淮安的萧家是远亲呢,只是最近这些年,似乎是为了什么事情,来往也就……也就少了许多。”   夏清荷一脸笑意。差点失了分寸。   她和夏阮皆是没有出阁的小姐,在下人面前谈及未来姑爷的事情,本就有些失了礼仪。可夏清荷一脸想要炫耀的样子,不得不让夏阮想笑。   只要是女子,都是有争强好胜的心思。   她昔日给唐景轩做继室的时候,外面不知道多少家小姐,做了小人在背后拿银针扎她。就算是唐景轩有了不少的妾室、不少的通房。可他的位子毕竟是侯爷,长的又英俊魁梧,多少女子将他当做梦中的那位。   所以那时候的她嫁给唐景轩的时候。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洋洋得意,她在这群女子里算是差的,唐景轩选了她,一定是因为喜欢她。   可是,最后却不是这样……   待嫁的女子都是如此的心情。希望从此和夫君恩恩爱爱,百年好合,可实际上却是差强人意。   想象的总是比现实差太多了。   因为成亲之后,便要开始小心翼翼呵护这来之不易的爱情,若是保护不好……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些,可夏清荷不明白。   夏阮更是清楚,她能和大伯父斗,能和大伯母斗,却决不能和夏清荷斗。因为夏清荷这个人头脑简单,要踩她简直是轻而易举,没必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精力。   想到这些夏阮笑了笑:“原来如此,真是恭喜二堂姐。”   夏清荷这下听的是真的彻底愣住了。   她难道暗示的不够明显吗?夏阮的反应简直太过于平静了,这让夏清荷不得不怀疑夏阮是不是听到萧康闻的吓傻了。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能遇见比温仲怀更好的男子,这让夏清荷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今日来这里无非就是给夏阮炫耀的,她喜欢看着夏阮羡慕她的样子。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心里舒服,毕竟……   她的姐姐夏清雅在听说她要嫁给萧康闻的时候,手里握著的茶盏都掉了下来。杜章和萧康闻比起来,简直差太多了,所以夏清荷在自己姐姐的面前,更是抬头挺胸不可一世。她是要嫁入官家,而姐姐不过只是嫁给商家,地位一下就分明了。   当时夏清雅红了眼眶,眼里露出丝丝嫉妒的恨意。   可夏清雅当真不怕这些,毕竟她觉得姐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她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   在姐姐的面前,夏清荷假装安慰道:“姐姐,这杜章虽不如萧康闻,但是比起萧九厉害多了。你也知道,萧九就一张容貌出众,那性子和为人处事,皆是不行的。来日,你在那个死丫头的身前,你还怕什么呢?”   夏清雅当时听了之后,更是气愤难当,直接没有回话离开了。   夏清荷冷笑了一声,对着身边的丫鬟道:“我这个姐姐脾气啊就是这样,她应该庆幸是在夏家,不然就她那个样子,怎么可能嫁的出去。哎,父亲也真的是好心啊,不然我这个姐姐,真的要熬成老姑娘了。”   这话夏清荷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有没有听到,不过就算听到了又如何,她说的都是实话。她已经厌烦了母亲在她的面前总是夸姐姐稳重,更是反感姐姐居然会说夏阮如今内敛。   这简直就是搞笑。夏阮能嫁的比她好吗?只是可惜了萧九那张容颜,若是长的再丑一些,那么就更好了。   “三堂妹,你呢?”夏清荷眼里有些不屑,讥诮道,“我听说最近萧九少爷一直送东西给你呢?几盆花花草草?也太小气了一些,一点也不如他那位哥哥。”   夏清荷说这话的时候,抬起手上的白玉镯,父亲说这是萧康闻在淮安买给她的。比起萧九送夏阮的花花草草,她这个简直可以让夏阮羡慕的话都不出来了。   只是夏清荷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只是笑了笑:“二堂姐你说笑了。萧九公子送来的茶花。我都蛮喜欢的。据说萧九公子在屋子里还种了玉堂春,外面人皆说这花只有宫里昔日赏给萧家的,主要不好养,而且……”   夏阮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她虽不会和萧九成亲,可如今夏清荷这边践踏萧九,她的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她前一世救了萧九一命,后来萧九对她涌泉相报,她自然更是维护萧九。这种保护,到现在依旧改变不掉,所以下意识就将话说了出去。   萧九送来的茶花都是有价无市的,这些据说都是他精心栽培的。她喜花草,自然也就收下了。还了更贵重的东西回去。   只是萧九送来的桑葚,她还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莫非萧九还种桑树?   夏阮看了瞥了一眼夏清荷在她面前显摆的镯子,忍不住想笑出声。这种玉不过是白玉中等偏下的玉料,夏清荷不会看玉也就算了,又何必在她面前显摆呢。   而且杜章比起萧康闻真的是好太多了。虽然杜家不如萧家显赫,可杜章是个不喜女色之人,上一世对夏清雅也是一心一意。身边据说只有一个通房,还是夏清雅身边的丫鬟抬上来的。若不是北萧后来出事,杜家绝对不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夏清荷前世嫁给了杜家杜襄,到杜家败落的时候,也未给杜襄生出一子,但是杜襄身边却是妾室成群。比起夏清荷,不知道惨烈了多少倍。   如今夏清荷若是要嫁给萧康闻,她这一世绝对不会比上一世好多少。   “你……你撒谎。”夏清荷再也忍不住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夏阮拉高了嗓子,“萧九是个没用的东西,不是你嘴里说的那样。”   夏阮故作疑惑,肯定道:“也是,萧九自然是比不上杜章少爷的,我得去准备点东西给大堂姐送去,这来日还指望大堂姐呢。对了,这萧康闻是萧九的哥哥?看来也和萧九差不多呀。二堂姐我母亲已经帮我婉拒了萧家的亲事,因为这萧家啊……我劝二堂姐也早日退了这门亲事吧,萧家如今还不如温家呢。”   夏清荷气的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夏阮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南萧能和北萧比吗?   可夏阮说的诚恳,样子不似在和她说笑。   夏清荷看着桌上的茶盏,抓起来狠狠的丢在地上,对着夏阮就喊了一声:“你这个瞎子,瞎巴结我姐姐,有你们两个哭着求我的时候。”   说完就急忙的跑了出去。   杜若看着夏清荷离去,有些担心的看着夏阮:“小姐,二小姐她……她真的要嫁啊?”   “她?嫁不了……等着看吧。”夏阮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起,她已经想出来办法让夏清雅和夏清荷都嫁不出,而且这个事情根本不需要她动手,自然有人替她做。   正文 090:狠心   五月的天亮得比冬日早了一些。   夏富贵看了看窗外才露出一线曙光,急忙地翻身下了榻。   他懒洋洋地进了净房,出来的时候赵氏已经睁开了眼。   “是不是为夫动静太大了?让你没歇好?”   夏富贵浅浅一笑,英俊的面容,让人赏心悦目。   赵氏也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是肚子里这个小子闹腾的厉害,刚才还踢了我一脚呢。”   夏富贵听了,无奈的摇了摇,才慢慢地走到了榻边,握住了赵氏的手。   “这都还没生下来呢,你怎就知是个小子。”他说的随意,言语里却有几分肯定,“你知道,就算是女儿我也会一样疼爱的,你又何必执着这些。”   赵氏的笑容带着几分阴沉,似在和夏富贵说话,又似喃喃自语:“是吗?”   夏富贵倒是没有多留意赵氏的笑容,只是唤了下人进来伺候自己梳洗,他必须早点从家里出去。他觉得胸口都要闷气了,他简直不喜欢这个样子的生活,可是为了地位又不得不忍耐。这次赵氏会给他生儿子也好,生女儿也罢,这孩子都不会成为他的重心,因为他对这个女人早已经厌倦了。   霸道、自私、妒忌……在赵氏身上,这些劣质的痕迹,他统统看的见。   昨夜若不是为了回来和女儿嘱咐一些事情,他才不会踏入这个家门。   在一边的赵氏也悠悠哉哉起身子了,王妈妈一边给赵氏穿好衣裳,一边伺候她梳洗。对于这些王妈妈平日里做得是得心应手,可如今若不是她略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赵氏还以为王妈妈和以前一样冷静。   “王妈妈,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赵氏淡淡地道,“大爷一会要出去做生意,你去让厨房上早膳,记得把药膳送上来,这可是我特意为大爷准备的。”   王妈妈额头上冒着冷汗。点了点头回道:“老奴知道了,夫人……老奴即刻就去办。”   夏富贵见王妈妈退了出去之后,才对着赵氏问了一句:“什么药膳?”   “这些日子你胃口不好,又日夜操劳,该好好的补补。”赵氏走到了夏富贵身边,对着身边的丫鬟摆了摆手,就自己开始帮夏富贵整理衣襟,略带羞涩,“吴大夫跟我说过,这药膳对你的身子好。”   夏富贵微微有些怔住。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诧异极了。   莫非赵氏如今想明白了?   “夫人。你这是?”夏富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吴大夫都和你说了什么?”   赵氏浅浅一笑,握住了夏富贵的手,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从夏富贵手心传来的温度。从前她觉得非常的喜欢,可如今却是让有些厌恶。   赵氏笑眯眯地道:“若这孩子是个女儿,相公你当真不会嫌弃我们母女吗?”   “你这是说什么呢,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是那样的人吗?”夏富贵故作生气的模样,可就是他生气的样子,在从前赵氏的眼里,依旧是那么好看,“你放心吧。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赵氏听了夏富贵这话,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了。   这话她听了十多年了,可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她现在都辨别不清了。她那么的爱眼前的这个男人。甚至不惜为他和父亲闹翻,更是不怕背负那些难听的名声。若不是真的爱,她为何又能容忍这个男人一而再的欺骗。   他私下做的事情,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闹的太过分,她都咬牙忍了下来。可后来赵氏发现,她的心越来越小,一点点事情都容忍不下去了,她每次夜里躺在榻上的时候总是在想,这个男人又在哪里,又睡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而她能做的,无非就是抱着男人平日里睡过的鸳鸯枕入眠,可大多的事情都是睁着眼等到天亮的。   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二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夏富贵有些疑惑的将妻子紧紧的搂住,面色有些不厌烦,但语气依旧温和,“是不是夏阮又欺负你了?这个死丫头,敢做出让你生气的事情,等我过些日子好好的收拾她。你少和她动气,你要好好的保护我们的孩子,知道了吗?”   赵氏的眼里迷茫极了,像是没有焦点一般:“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吗?”   夏富贵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此时抱着赵氏,所以赵氏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言语更是温柔:“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惊了,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女,才会让人你在你的食物里下了毒。二丫,这些日子我不比你好受,你是我的妻,我心里也……”   夏富贵的话断在了口中,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阵阵的热流。   从前赵氏若是要在他面前哭泣,都是哭的惊天动地,似乎这样才能宣泄她的委屈。可如今这个女子在他的怀里,哭的悄无声息,肩膀上的热量,几乎要灼伤了他。   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他们初相见的时候,少女一脸的面容,如饮了酒一般,双颊红润:“你手里的手绢,是我的…可不可以,还给我?”   那个时候的他多少还是动心了,可只是动了一点点心而已……   回忆太久远了,久远到夏富贵都想不起来,他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赵氏抱住夏富贵的手紧了一些,“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一直紧紧追问夏富贵,不惜在手上都用上了力道。   夏富贵回过神来,安慰道:“是,我心里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好了,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不像话,我还有事要忙。”   “嗯,我知道了。”赵氏从夏富贵的怀里出来,破涕而笑,“我让人伺候你去用膳,我还有些乏,让王妈妈给我送到屋子里来吧。”   夏富贵笑着点了点头,一点也不留恋的走出了屋子。   赵氏在身后看着夏富贵,手紧紧的撰住衣袂,只要那个人一回头,就可以看到狼狈不堪的她。可是那个人走的决绝,连一步都没有停留下来,赵氏再也忍不住,眼泪从面颊上滑落了下来。   王妈妈进来的时候,赵氏正坐在榻上,双眼无神。   看见赵氏这样,王妈妈心里一紧,急忙地走了上去:“夫人?”   赵氏眼里的神色渐渐地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看着王妈妈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那么喜欢他,可是如今我又要,我要亲手杀了他……王妈妈,我害怕,我害怕。”   王妈妈此时看着赵氏苍白的容颜,半句话都说不上来。一个月前的赵氏,身形圆润面色如常,可如今看起来哪里像是一个有身孕的人,更多的是像一个病人。   “害怕也来不及了……”王妈妈给赵氏倒了一杯热茶,“来不及了夫人。”   赵氏叹了一口气,眼里多了几分狠毒:“这事不怨我,前几日他不知道和清雅、清荷说了什么,这两个孩子这些日子居然都不来看望我。我和这两个孩子虽然不亲,可她们要的,我都是极力去满足。可现在她们明明看出来了,夏富贵他是想害我,可她们却装作不知道。王妈妈,你说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念头?”   王妈妈听了这话,惊的颤栗。   “夫人你这是……”王妈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想让大小姐和二小姐……”   赵氏冷笑了一声,再也不回答。   养了多年的孩子,居然恨不得她死,她这世还有什么好想的?   还好,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个孩子就是她以后的希望。   所以,赵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两个女儿如何的没良心。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在很多事情上看的透彻了很多,也自私了很多。   而另一边的夏富贵,又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进了县外的一个小院子。   这院子虽小,可里面花木葱郁,微风吹过,还携带着一股花香。   只见不远处的少女穿着海棠红的绫袄,藕色的棉布背心,下面是松花色裙子。显得她比院中的花还要娇艳,此时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让夏富贵的笑容越发真诚。   “小绿?可想我了?”夏富贵嗓音低沉,迷惑的少女开心地迎了下来。   这少女不是外人,正是夏富贵的外室,迟家幺女迟小绿。   “想,小绿时时刻刻都在想夫君,只是……”迟小绿低了头,不再开口,神情有些委屈,“只是夫君从未记挂着小绿。”   夏富贵抱着迟小绿笑了笑:“怎会?我心里都是你。而且,今儿我带了好东西来了。”   迟小绿抬起头看着夏富贵略有不解:“什么东西?”   夏富贵从容不迫的从袖口里掏出瓷瓶,眼神低沉了一些:“这可是好丹药呢,我记得你已过头三个月,这东西……必定会让你不再生我的气。”   迟小绿一听红了脸,半响才忍不住娇斥了一声:“夫君。” 正文 091:事发   夏阮打了一个哈欠,觉得眼里略微有些酸涩。   她刚用过晚膳,此刻正坐在屋里做些简单的针线活。   在她身边的松木桌上,搁置着一盘洗干净了的桑葚。   夏阮倒是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日子。   前几天夏清荷总是会跑来找她,动不动就来瞪着她,偶尔还怒斥几句。   不过夏清荷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听大伯父宅子里的婆子说,夏清雅和夏清荷成天斗得和乌眼鸡似的。   她只将这事当做笑料,并没有多留意,因为她留意的是另一件事。   “小姐,您要不要早点歇歇?”杜若扒弄了一下灯芯,又劝道,“您这些日子太累了。”   夏阮看了一眼杜若,微微一笑:“无碍的,只是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多了,也该找个人来帮着收拾收拾了。”   最近萧九送来的茶花一盆比一盆更吸引人,她喜欢的挪不开眼,便没有婉拒。不得不说,萧九太明白她喜欢什么了,他送的东西总是吸引她,所以每次她都会收下。   而且最让夏阮诧异的是,这几天萧九派人送来的桑葚都是快要熟透的,只是多少还差那么一点日子。她多少有些好奇,这萧九到底是在想告诉她什么意思?   “不用了,小姐这花草还是来奴婢的妹妹来照顾吧。”杜若皱了皱眉,心里多少有些顾忌,“从前父亲的药草都是妹妹在照顾,她懂这些。而且,有些花草是带毒的,奴婢怕……”   夏阮这下笑意忍不住加深,她担心过任何人,却从未担心过萧九。   夏阮想要开口解释,就听到敲门声。   “谁?”杜若走到门边,轻声询问。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嗓子:“小姐,是我。六子。”   杜若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夏阮,只见夏阮点了点头,才打开门让六子进来。   谁知六子进来之后便瞧着杜若大笑,这笑的杜若和夏阮都有些莫名其妙。   很多时候六子在杜若和夏阮面前都没有太多的顾及,因为他曾经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所以要学规矩也是要些日子。夏阮倒是不将这些放在眼里,毕竟六子是个聪明的人,在外人面前也会注意这些,只是在私下才会放肆一些。   夏阮笑了笑,觉得这样无伤大雅。   “别笑了。简直乱了规矩。”杜若轻声的训斥了六子一句。这六子和自己妹妹一样。在很多时候头脑都太过于简单,她有时也会说上几句。小姐不在意,可下人终究是下人,若是在外面也这样。不是让人看小姐的笑话吗?想到这些,杜若又问了一句,“夜已经深了,你来做什么?”   六子看了一眼杜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杜若和六子的事情在村子里的时候就解决了,六子亲自上门给杜明道歉,还执意在门外跪上了几个时辰。杜明当时哭笑不得的原谅了六子,这让六子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因为他后来才清楚,自己的哥哥的死当真是和杜明无关。他还差点逼死了杜明。   有的事情换一个角度看,或许就是另一个事情了。   夏阮等六子不笑了,才轻声问道:“何事?”   六子嘿嘿一笑,然后压低了嗓子:“小姐,这事……有动静了。”   夏阮听了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满意六子的带来的消息。   这事看来真的会有人帮她做,而且做的比她好,还不用毁掉她的名声。她只需要每一日去留意一下,就能得到最好的答案。   杜若见夏阮不说话,以为是夏阮没听明白,她忍不住问到:“六哥这事你说清楚一些。”   六子听了这话,赶紧从陶醉在洋洋得意的情绪里缓了过来。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听着夏阮的话,让江湖上的朋友帮他留意大爷的动向。他这些年行走江湖,别的没有,朋友倒是不少,所以这个事情他做起来就是轻而易举。最让六子高兴的就是,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一般手里的银子用的都比较紧,所以很多时候当真成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不过夏阮出手很大方,给银子的时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在他要银子的时候,夏阮也从不会询问他从前那些银子花到哪里去了,这让六子很感激夏阮的信任。只是在很多时候他都是很不好意思的,会将银子用到哪里去记了下来,让杜若递给夏阮。   只是杜若告诉他,夏阮基本上不看账本,就算是看也只是粗略的翻阅了一下,从来没有半句不抱怨。这让六子更是死心塌地,他要对的起夏阮的信任。   “迟家那位这几天一直没有出过大门,据说和大爷在一起,而且……”六子说到这里差点笑了出来,“就在刚才,据说谷子急忙的赶了马车回了宅子里,没有在城郊的那座院子里。”   杜若依旧没有听明白六子的话,但是她开始心里琢磨了起来。   大爷在外面有外室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小姐让六子去安排迟家的人在大爷的面前哭泣,这大爷一时心软,就让迟家的人给宅子里送菜和肉,让他们赚一些钱好补贴一下家用。这迟小绿虽是大爷的外室,长的花容月貌,又不是一个善茬,在大爷的几个外室里,她算是比较受宠的。   前些日子和六子无意说起迟小绿,六子当时得意跟杜若说:“杜若妹妹,我跟你说这迟小绿啊,就算有了身孕又如何?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是要倒大霉的。”   当时的她虽然没听懂六子话里的意思,但是也猜到了几分。   这迟小绿,是要出事了。   “小姐,我看吴大夫的样子,这迟小绿这胎怕是……”说到这里,六子嗓子又压低了一些,“在院子里服侍的婆子说,在大爷的身边,发现了几瓶药。”   说着六子就从袖口里将瓷瓶拿了出来,不过是朴素的青花小瓷瓶,从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杜若接了过来,眼里多少有些不解。   她缓缓地打开药瓶,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放在嘴边闻了闻,又忍不住咬了一口,脸色顿时大变。   杜若吓的惊慌失措,急忙地丢了手里的瓷瓶,赶紧冲到了夏阮的身边,手有些发抖的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灌了下来。   她的动作太过于激动,加上她苍白的神情,让夏阮紧张的问了一句:“杜若,你没事吧?”   一连喝下几杯茶,杜若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在一边的六子也吓坏了,他蹲下身子捡起杜若丢在地上的瓷瓶,眼里更是带着不解:“这是毒药吗?若真的是毒药,这事情就真的成了。”   杜若缓了一会才慢慢的镇定了下来,也不能怪她刚才那么失态,而是这药……   “小姐。”杜若唤了夏阮一声,手心里都冒着冷汗,“这……这……这是寒食散。”   夏阮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似乎她早就知晓了一切一样,只是点了点头安慰杜若:“你没事吧?若是不舒服,就去抓些药回来吃,这药性还是要小心一些。”   杜若摇了摇头,她刚才反应快,闻了之后不放心,便又尝了一下。可尝过了之后,她才彻底的后悔了,这寒食散哪里是随便能尝试的,想到这些她不禁低下头,红了脸。   夏阮倒是没注意到杜若的神情,只是朝着六子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谷子带大爷回来了?”   “是的,这会怕是又要去大夫了。”六子想了想,又看着杜若道,“或许等会就会派人来请杜若姑娘了。”   六子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些自豪的语气。   夏阮笑了笑,从桌子上拧起了一棵桑葚,只能这桑葚没有黑透,显然只是熟了七分。   “会来的,只是……”夏阮叹了一口气,“若是一会有人来通传,千万不要让他们那么容易进来,就说我已睡下。”   六子虽然愚蠢,可如今却明白夏阮话里的意思。   这个小姐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也从不会问为什么,因为小姐自有她自己的原因。   等六子退下了之后,杜若才担心的看了一眼夏阮:“小姐,你真的要奴婢去吗?这毒,若是不深的话,还是可以解的。”   “当然要去,不能让大伯父就这样死了。”夏阮将手里的桑葚放下之后,不知为何没了食欲,“我听闻,有些人服用了寒食散是会中风,杜若我想大伯父肯定不会死,只是会中风而已。”   杜若跟在夏阮身边这些日子,虽然不了解这个小姐时常在想什么,可这回她听明白其中的话。   她肯定的回答:“奴婢一定会用心救治大爷,小姐您放心。”   夏阮满意的笑了笑。   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尤其是大伯父那么不可一世的人。   只是她不是仁慈,因为大伯父是一定要死的。   只是要另一个人来结束大伯父的性命,这个人显然不能是大伯母。   果然只是过了短短一个时辰,就听到屋外吵闹的厉害,其中还能听见赵氏哭泣的嗓子。   夏阮看着杜若浅浅一笑:“走吧,今儿又要辛苦你了。” 正文 092:跪求   夜已经有些深了,可夏家的宅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赵氏坐在耳房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赵氏像失了魂一样喃喃自语,“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一边的夏清雅和夏清荷也和赵氏一样,偷偷的抹着眼泪。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她们个个都措手不及。   夏阮倒是神情自然,她握住茶盏微微发怔。   她等这天,似乎等了已经很久很久了……   这一日她的心里无比的痛快,因为这是要害她的人,而且还是用亲人的名义来陷害她全家的人。   “娘亲,爹爹会不会有事?”夏清雅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匆忙走了赵氏的面前,一双眼通红,“娘亲,爹爹一定没没事的是不是?”   赵氏哭的更大声了,她似乎想要彻底的宣泄自己心里的情绪。   她终究还是这样做了,这都是她做的。   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男人。   她没有办法——   她不得不这样做,若是迟家那个小贱人生下孩子的话,就会威胁到她肚子里这个。赵氏清楚知道她的两个女儿心思都不在她的身上,她必须要有一个希望好好的活下去。   没了爱情,又没了母女情,她就要好好的把握住夏家的家产,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夏清雅此时也是满脸泪痕,她惊恐的看了一眼夏阮。   在一边的夏清荷哭的大声,绝望的嗓音让夏清雅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   夏清雅告诉自己,父亲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因为……   她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夏阮,发现夏阮只是握着茶盏微微发怔,心里才多少舒缓了一些。   夏清雅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事肯定和夏阮有关,可她又找不出半分和夏阮有关的证据。   “大姐。大姐……”夏清荷握住了夏清雅的手,一张哭花了的脸,看上去十分的狼狈,“我们去看看爹爹好不好?我不放心杜若,若是她救不好父亲,那么我们怎么办,我都……我都十五了,我都……”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夏清雅差点气的给了夏清荷一个巴掌。   这个妹妹越来越可怕了,她一直将妹妹夏清雅当做最重要的人。虽然妹妹在很多时候都是刁蛮任性。可是她们是姐妹。是血亲。但是夏清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妹妹居然比蛇蝎还要可怕。   虽然夏清雅承认萧康闻比杜章好,可是很多时候她觉得,杜章也有杜章的好。她见过杜章的画像。是她非常满意的人选,比起赵南柯更能让她接受一些。其实在很多时候,夏清雅虽然在表面上总是喜欢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依旧担心……   她今年已经十七了,已经是出了名的大姑娘了,若是十八之前还嫁不出去……那么她这辈子就彻底的毁了。刚开始她是羡慕过,自己的妹妹嫁的比自己好,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妹妹嫁的好。来日也会多帮衬帮衬她。   只是夏清雅从未想到,夏清荷不是这样想的……   “哭什么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这里哭丧呢。”夏清雅的语气不善,她虽然也在掉眼泪,但是却没有像夏清荷这般失了仪态,“爹爹就算没事。也要给你哭出点事来,快去坐好,像什么样子?”   夏清荷看了夏清雅一眼,心里虽然不开心,但是碍于母亲还在这里,她只能憋了气在心里。夏清荷心里不禁嘀咕,来日夏清雅有求她的时候,现在摆脸色给谁看呢?   夏清雅心里也没好在哪里去,她真的烦透了夏清荷的小动作。在母亲面前扮演姐妹情深,在私下又不知道讽刺了她多少回。夏清雅下意识的将手心放在脸上,这个该死的胎记,若不是这个胎记的话,她这样的才学,别说嫁给赵南柯了,就是嫁给萧康闻也是可以的。   可是偏偏,她的脸上有这样一个该死的东西。   想到这些,她手上的力道也没控制好,不小心抓伤了自己,却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夏阮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杜若才从屋子里出来。   此时的杜若一脸惨白,浑身似乎没有力气一般。还好杜兰在她身边扶着,不然杜若这个样子一定会摔倒在地上。   夏清荷一见杜若进来了,再也忍不住从椅子上又站了起来,赶紧走到了杜若的身前问道:“怎么样了?我父亲怎么样了。你这个死丫头,进门不知道吭气吗?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等的急死了,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我的父亲?”   杜若听了这话,却没有反驳半句,因为她真的是没有了一点力气。   “若是不相信杜若,大堂姐和二堂姐又何必亲自来请杜若呢?”夏阮没有多看一眼夏清荷,只是赶紧端起茶盏递给了杜若,“先歇口气,不急。”   杜若打起精神,对着夏阮笑了笑,握住茶盏的手都在颤抖。   夏阮帮杜若端着茶盏,吓的杜若差点撒开了手。夏阮无奈之下,只能将让杜兰帮杜若扶着茶盏,自己退后了一些。   夏清荷急的跳脚,杜若一直在大口喘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若会这样,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个事情不是她们看到的那样简单,她一直以为大爷的身内只有寒食散,可刚才她扶过了脉才发现不是这样。大爷的体内还有一种其他的毒,只是这毒比寒食散埋伏的日子多了一些。若是单单的寒食散也不会让她变成这样……   让杜若害怕的是,这种毒药,居然还有人用。   杜若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   她从前以为祖上木长坔说的话八分真,两分有虚。可如今看来,祖上木长坔说的话,是十分真。她以前不相信,是因为她的本领不够,所以才不会相信有这样的毒药存在。今日她却是亲眼看到了,更是亲自来尝试解毒。   “你歇好了没有,我问你话呢?”夏清荷等了半响都没见杜若说话,气的冲了上去。从杜若的手里抢了茶盏摔在地上,“给你脸不要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会一点医术,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摆谱。你要是再不说,你就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小贱蹄子。”   夏清荷不得不急,她此时想要知道父亲的病情到底有没有救。   夏阮眉头一皱,对着杜兰就说了一句:“扶着你姐姐走,这病咱们不看了。”   杜兰本来也是一肚子气,她的姐姐何曾这个样子过,这二小姐还在她们面前大呼小叫。杜兰不待见大爷一家。自然也就不待见大小姐和二小姐。她一听到夏阮说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在屋外的六子听到里面的动静,也赶紧的走了进来。   “你……你……”夏清荷自然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带着人走,她拦住夏阮的去路,吼了一声。“你想死吗?居然不救我父亲,夏阮你好狠毒的心。”   夏阮冷冷一笑,讥诮道:“二堂姐不是说我们救不了吗?二堂姐喜欢不将救命恩人放在眼里,我不是这样。看来那日也是我多事,才让杜若救了大伯母,所以才会让二堂姐这样。我还是应该听父亲的话,不来掺合你们家里的事情,毕竟……哼……”   夏清雅也吓到了,她赶紧过来跟夏阮说好话:“三堂妹。你千万别走。这都是你二堂姐的错,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跌倒了谷底,杜兰都以为夏阮要妥协的时候,却见夏阮笑的更加复杂了。   夏阮看了一眼夏清荷和夏清雅,板着的脸上。笑意渐渐的敛了起来:“晚了。我不会救大伯父了,二堂姐做这些当真是让人心寒啊。”   说完她又要走人,夏清雅再也顾不得一切,想要抓住了夏阮的手。   可夏阮侧身一躲,夏清雅抓了个空。   夏阮眉头微微额蹙起,添了一句:“大堂姐这是做什么,二堂姐瞧不起我们,还让杜若滚,我可是带着杜若滚了呢。”   “她,她乱说的。”夏清雅狠狠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清荷过来道歉。”   夏清荷瞪大了眼,她道歉?   她是堂堂的夏家二小姐,要给一个丫鬟道歉。   “不用二堂姐道歉了。”夏阮说完这话,夏清荷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夏阮继续说,“说出去的话,还能收的回来么?大堂姐真的是太惯着二堂姐了,今日是我们打扰了,告辞。”   夏清雅再也顾不得了,她抓住夏清荷然后朝着她的小腿狠狠一踹。夏清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小腿一疼,竟然忍不住跪了下来,她想要站起来,却被夏清雅紧紧的压住。   “清雅?”赵氏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夏清荷已经吓到傻住了,她居然给夏阮和一个丫鬟下跪了。   夏清雅看着夏阮,神情慌乱:“求求你了,三堂妹,我让你二堂姐给你下跪了,求求你告诉我,父亲还有没有救?我……我不能让父亲死……三年,我要等三年啊,不能……我不能……”   夏清雅是真的被吓慌了,一向镇定的她,居然言会胡言乱语了起来。   正文 093:恩断   夏清雅失态的样子,不止吓到了夏清荷,更是吓坏了赵氏。   她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说出那种话。   三年。   夏清雅在说什么,赵氏一下就猜到了,只是她的眼里多了不少的疑惑。   难道她们瞒着她什么吗?   可此时的赵氏又不敢当着夏阮的面询问,她左思右想,毕竟这毒……   夏清荷过了半响才反应了过来,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辈子从出生就是高高在上,虽然在温家和温家四小姐打过一次,可也没有如此的狼狈过。她如今居然给一个下人下跪,夏清荷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一切。   “你是疯了吗?你是疯了吗?你这个疯子。”夏清荷依旧想挣开夏清雅的束缚,可她的力气自小就不如夏清雅。这会就算挣扎的再厉害,依旧是保持跪着的模样,只是发髻有些乱了,“放我开,夏清雅你这个疯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快放开我。”   夏清雅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满脸狰狞之色,似乎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她看着夏阮的时候,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了内心的汹涌:“怎么样了?杜姑娘,我爹爹怎么样了?能救吗?”   杜若此时不知如何开口,她只是看着站在一边的夏阮。   夏阮不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激动的夏清雅,在她小的时候,夏清雅也曾如此激动的抓住她的头发大喊:“是不是觉得我很难看,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长这个样子。”   从前或许她可怜过夏清雅,一个女子长这样的却是不幸。可是将自己的不幸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似乎全世都亏欠她一个人一样,这样子的女子当真是不值得怜悯。   尤其是后来的夏清雅……   夏阮点了点头,杜若才缓缓地道:“大爷体内中了毒,只是……”   赵氏在一边听的不动色声。但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却起伏不定。此时就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呼吸不顺,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无力。   “是寒食散。”杜若艰难的将话说了出来,“有点麻烦。”   杜若没有全部说真话,在夏富贵的身体内,不止有寒食散一种药。还有一种药,像是来自西域,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毒,而且杜若真的是真没多大的把握能解开这毒。   夏清雅吓的退了几步。脸色惨白:“怎么会……”   反而是赵氏听了杜若说出这话。哭的更是大声了。她这样哭起来倒是让夏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此刻的赵氏伤心欲绝,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看上去有些凄凉。   只是夏阮知道,赵氏会哭。绝对不是因为大伯父或许没救了。   一个女人要亲自杀死自己的丈夫,来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何等绝望?   这是自作孽,又怪谁?   不过夏阮的唇畔上却挂着一丝冷笑,这只是对赵氏惩罚的刚开始,还有更多……   夏清荷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赶紧扶了她一把,她第一件事就去冲上去给了夏清雅一个耳光,因为夏清雅没有反应过来。屋子里只听清脆的“啪”的一声,夏清雅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夏清雅,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让我跪下。”说着夏清荷跑到赵氏身边,牵着赵氏的手哭泣道。“娘亲,你看看她在做什么,她让我跪下,给一个下人跪下。”   夏清雅看着夏清荷的眼神十分的恶毒,她没有大哭大闹,安静的像是这个事情和她无关一样。   赵氏看见这个样子的大女儿,心里有些惊讶。   平日里的夏清雅在她的面前,总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这也就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很喜欢大女儿的原因,可如今的大女儿……   赵氏不禁打了个战栗,她是不是做错了。   “阮丫头……”   屋外传来男子的低沉的嗓音,屋内的人皆朝着院外看了过去,只见夏富成坐在软轿上,面带微笑。   “爹,你怎么来了?”夏阮有几分好奇自己父亲为何而来,难道是来看大伯父出丑的吗?   夏富成被贾黑和六子扶着下了软轿,他的双腿无力,必须要人搀扶着,此时的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一点也不像是病人。   都进了屋子,夏富成才笑了笑对着赵氏道:“大嫂我过来看看大哥,我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我不想在他快要西去之前,都见不上……”   “你胡说,二叔你胡说。”夏清荷看着夏富成,心里都快恨毒这个二叔了,但是如今的夏清荷不敢乱说话了,她害怕了刚才跪着的感觉,这是她这辈子都没体会到的挫败,“我爹爹才不会有事情,你再胡说就请离开吧。”   夏富成笑了笑,他本来就带着一丝痞气,这样笑起来,让夏清荷有些挪不开眼。   “是吗?二叔来看你父亲就是错了?看来二侄女是不欢迎二叔啊。”夏富成看了一眼夏阮,“跟爹爹走?”   夏清雅慢慢的回过神来,然后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二叔,你不要听清荷乱说。我让你谷子带你去看看爹爹,二叔你小心一些。”   夏阮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父亲的身后,朝着大伯父的房间走去。   杜若在这边告诉赵氏:“大夫人,老爷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日后不能说话,也不能下床行动。他这是,中风了。”   说完赵氏哭了出来,夏清荷却没有继续哭泣,只是有些怔住。   没有死就好,只要没有死就是好事情。   夏清雅跟夏阮站在屋外,看着夏富成进了屋子,她淡淡道:“三年,堂妹,你说三年要怎么过?”   夏阮笑了笑,若有所思的回答:“大堂姐,你想这些做什么。”   夏清雅嘴角一抽,笑的有些可怕:“你高兴了吧?你现在满意了吗?”   夏阮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昏暗的院子。此时的院子远处黑漆漆一片。这样的院子,却是她很多年没有仔细看过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大堂姐,我不懂你的意思。”夏阮轻声道,也不知夏清雅有没有听见。   屋子内,昏暗的烛火下,夏富成看着躺在床上的哥哥,半响没有说话。   夏富贵此时已经睁开眼睛了,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想要说话,可是一句也发不出来。他如今能做的就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夏富成。   “哥。我来看你了。哦。不,我是来给你送终了。”夏富成笑了笑,此时的屋子内只有他和夏富贵,“你看我来看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没有人会阻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富成笑了起来,握住茶盏的手,有些颤抖:“因为他们都希望你死啊。”   夏富贵听了这话,再也不安分了起来,他在嘴里发出低沉的‘啊……啊……’声,可就是太小,屋外的人根本听不见。   他害怕这个样子的夏富成,他的弟弟从来没有这个样子在他的面前过。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现在啊,中风了呢。”夏富成笑了出来,昏暗的烛光下,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可怕。“不过你也快要死了,你说你死在自己外室的榻上多好,你非要回家来死,多晦气?哥,我真的挺恨你的,你看看你把我都变成什么样了,我那么的相信你,可是你怎么对待我的?”   夏富成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激动,茶盏里的水都有些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长袍。   “小的时候,父亲总是说娘走的早,你要好好的照顾我们,所以我讨厌过谁,我都没有讨厌过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夏富成自嘲的笑了笑,“小时候,我去外祖母家里的时候,外祖母给我一盘子兔子肉,说我长的瘦弱,让我吃。可是我后来没有吃完,我悄悄的拿衣服藏了几块,我想的是,回来给你吃,给三弟吃。我在路上其实饿的不行了,可是我不敢吃……”   夏富成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又继续道:“,父亲穷怕了不愿意乱花银子给我们买果子吃,因为你喜欢吃甜的东西,三弟上山给你摘野果吃。当时三弟被毒蛇咬了,你抱着三弟哭,你说一定会对三弟好,大哥你就是这样对我们好的?你记得我的右手吗?你掉进河里,我为了不让你被淹死,我拉住了你多久?可是你都忘记了呀。”   说到这里夏富成再也忍不住打了夏富贵一个耳光,他哭的狼狈极了,似乎想发泄自己心里的仇恨。   “为了银子,你杀了三弟,为了银子,你破坏了我的家。”夏富成哽咽,胸口堵的难受,“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生不如死。你再看看你,你想要那么多银子又能如何,你如今依旧不是躺在这里。大哥,你千万不要死,我会让你看看你会多可怜,你不是勾搭上北萧了吗?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哈哈哈哈,我要看着你的全部身家,是如何一点点的被北萧的人拿去的,然后我要看着你,连狗都不如的活着没。所以,我的大哥,你千万不要死,我帮三弟看着你现在的样子呢。”   夏富贵一直爱财,他听了夏富成的话,一口血喷了出来。   正文 094:又来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突然。   夏阮看着屋外倾盆的大雨,微微发怔。   大伯父这病也就是拖日子了,那日父亲不知和大伯父说了什么,等她们进去的时候,大伯父已经吐了血晕阙了过去。   杜若当时跟夏阮透露,可能是大伯父受了刺激。   夏阮倒是不介意这些,只是觉得一切如她所想,这样便已很好。   她不能让大伯父死的那么痛快,她要让这个人一点点的受尽折磨,最后将他活活的气死。   只是,她有点疑惑其他的事情……   杜若那日回来跟她说,在大伯父的体内还有一种毒,这毒是来自西域。   这毒在前世夏阮是见过的,而且可以说是很熟悉。   只是……她觉得这毒不应该出现在大伯父身上。   “小姐,萧家送东西来了。”   杜若眉头紧锁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敢上前,她越来越不懂这萧九公子想到到底是什么了。整日送茶花也就算了,小姐喜欢这些。可整日送桑葚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搁桌上吧。”夏阮头也不抬,似乎已经知道萧九送来的东西是什么了,她依旧看着窗外,过了半响才道,“又是没熟的?”   杜若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摇头:“这次……是熟透了的。”   夏阮抬起头来,露出一丝疑惑的目光:“他这次倒是长脑子了,我还以为他要一直愚蠢下去呢。”   这话一出,不止是夏阮愣住了,连杜若都不知如何接话。   这些日子以来,杜若很多时候都佩服这个小姐,她再生气依旧可以笑着回答别人。只是没想到,如今萧九少爷每次送来东西,小姐都要抑郁好久,又好像在和她自己生气一样。   小姐喜欢茶花,萧九少爷送来的茶花。小姐都会爱不释手。所以连带送来的桑葚,小姐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收下。她也曾从夫人嘴里得知,小姐小时候很喜欢吃桑葚,可是小姐如今眼看就要及笄,又怎么会爱吃这些零嘴。   想到这些杜若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并不再多语,缓缓地退出了屋子。   夏阮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她无奈的站了起来,然后发怔了一会,才缓缓地拿起一粒桑葚。放在嘴里香甜可口。只是这汁液是黑色的。她不得又喝了一杯水来漱口。   萧九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前一世她没有想透。这一世也是一样。   “小姐,夫人找你。”外面传来杜兰的嗓音。   夏阮又迅速的吃了几颗桑葚后,狠狠的喝了一口水,在铜镜里瞧了一眼自己。才缓缓地走了出去。   如今的院子里,萧九送来的茶花都开的很好,满园的芬芳。   她会喜欢茶花是有原因的……   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久到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走吧。”夏阮对着杜兰说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杜兰摇头,她当真不知道夫人找小姐有什么事情。这些日子,她会偶尔去夫人身边伺候着,因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起来。也就要更小心一些了。   穿过抄手游廊,夏阮走进了李氏的小院里,此时小院里的芍药已经开了一些,这让夏阮的表情又和善了一些。   只见父亲依在软榻上,母亲坐在一边帮着剥蜜桔。   父亲的脸上神情间略有喜色:“阮丫头来了?快坐下。爹爹有事情和你讲。”   “爹爹,娘亲。”夏阮行了礼,缓缓地做了下来,心里却有些不安。   父亲找她的事情绝对都不是好事情,这才安分了多少日子,又开始折腾了?母亲的如今看似幸福,但是这种幸福,夏阮知道不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说破了幻影就没了。可是母亲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   杜兰和六子皆在她身边埋怨过母亲,说她有的时候太不会看清事情。这些夏阮一直都知道,从她重生之日她便知道。可谁都可以说她的母亲,唯独她不可以。   母亲生她的时候,疼上了三天三夜,精疲力尽的时候,大夫问母亲,要大人还是要孩子。母亲当时一点也不犹豫,就说要保住她。   她虽没有生过孩子,没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她看过唐景轩的小妾生孩子的时候,那些女人哭喊的嗓音,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就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丢了半条性命。而且,那些女子,在听说自己有危险的时候,都哭着求她说要保自己,不要保住孩子。   那个时候的她,哭笑不得。   这个世上要说她唯一相信的感情,或许便是母亲对她的爱。   夏富成此时很高兴一样,眼里带着光彩:“这事我跟你娘亲都商议好了,决定就这样定下来了。”   “何事?”夏阮多少有些疑惑。   夏富成得意的笑了笑,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愉悦:“昨日有人上门来和我提起你的亲事,既然你不愿嫁给南萧家里的庶出三少爷,爹爹也就不勉强你了。你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自然值得更好,可巧,这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夏阮终于明白了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   这是有人上门提亲了?   不过夏阮不得不怀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上夏家来跟她提亲。如今夏家发生的时候,在东阳县的名声想必已经不好,能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也是不安好心的。   可这人到底是谁?心里又想了什么?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哦?”   夏富成见女儿反应不大,也不生气只是笑的更开心了。   “你肯定想不到是谁,因为……”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富成兴奋了起来,脸上多了一些血色,似乎这个事情是他做的最成功的事情一样,“这可是北萧家里的九少爷。”   夏阮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些。   北萧家里的九少爷,除了萧康志还有谁?   在北萧能拿出手的两位少爷,一位就是嫡出五少爷萧康闻,另一个就是庶出九少爷萧康志。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北萧的动作如此的快。   若她和夏清荷都嫁入北萧,而夏清雅嫁入杜家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可怕了。   北萧的人一向心狠手辣,到时候想要拿到夏家的家产,大伯母的孩子绝对不会顺利落地,而母亲的其实也是一样。就算两人熬到了最后将孩子生了下来,也是活不长久的。   大伯母会出何事她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母亲……   “阮丫头这是怎么了?高兴傻了吗?”夏富成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开心,在一边的李氏也笑了起来。   这门亲事从外表上来看。的却是夏家的人占了便宜。可实际上……夏阮知道父亲是看不透这里面的东西的。若不是她从前知道这些。也会觉得萧康志是个不错的人选。   萧康志是个庶出,他能让夏阮曾经记得他,是因为这个人够可怕。   表面上温文儒雅,实际上却是杀人不眨眼。   萧康志上一世娶的是张家小姐。这一世居然打了她的主意。   只是北萧这次来势汹汹,这估计只是第一步。   夏阮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点时间,父亲还能去招惹上北萧的人。而且还是一个麻烦的萧康志,这让夏阮不得不考虑,她是不是给父亲的自由太多了。   李氏见夏阮不说话,忍不住露出笑容:“阮丫头你怎么害羞了?这事你父亲跟我说过,我觉得挺好的。我昨儿夜里瞧过九少爷的画像,长的俊俏,听媒人说人也不错。这北萧比南萧好上了不少。你心里也不愿意嫁给萧九,我看就选北萧家里这位九少爷也不错。”   夏阮看着母亲,心里跟不禁疑惑了起来。   不应该会这样的?   若是母亲知道二堂姐的事情,怎么还会让她嫁?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阮摇头,言语里带着一些伤感:“在父亲和母亲的眼里。女儿只能嫁庶子吗?九少爷他再好,不过也只是庶出。而且,父亲想必已经知道,二堂姐要和北萧五少爷定下亲事了。五少爷是嫡出,地位自然比九少爷高不少。我和二堂姐……”   李氏听了这话,手里也就停了剥蜜桔的动作。   她有些很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你怎么不告诉我北萧家那位五少爷和清荷定了亲事?”   夏富成尴尬的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半句。   李氏将手里蜜桔重重的搁在了一边亢上,眼里带着愤怒。   “我不指望你将女儿当做女儿,我只希望你也不要将她当做仇人。”李氏的嗓音有些冷淡,“你如今都做的什么事情?若是清荷能嫁北萧的五少爷,我女儿就能嫁东萧四少爷。”   李氏这话一出,夏富成直接愣住了,他没想到妻子的心思居然会这么大,居然敢想到那位爷的身上。夏富成顿时浑身开始冒着冷汗,觉得妻子这是疯了。   这话连夏阮都有些惊住了,东萧的四少爷萧安礼是武状元。若不是估计他是萧家的人,皇上绝对不会才封赐一个没有名号的校尉。   而且夏阮知道,这萧安礼后期是萧九最大的对手,他曾经差点就……   想到那些过往,夏阮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萧家,又是萧家。   正文 095:来信   屋子里很安静,能清晰的听见屋外大雨落地的声音。   身边的下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留下他们三人。   夏阮闷不做声,有些出神。   她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里,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因为她这世变的强势,所以大伯父才会找了其他的出路,也就导致招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北萧不是南萧,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   夏阮不知为何,心里多少有些悲凉。   前一世,唐景轩娶她是为了银子……   这一世,萧康志娶她依旧是为了银子,或许更是为了其他……   没有一个人,是因为她是夏阮,是因为喜欢她,而愿意娶为妻。   好在她早已经放弃了感情,从未想过来日会成亲的事,所以很快也就释然了。毕竟从前她一个人过习惯了,再重新过一次,也是无所谓的。   “这亲事让人去回绝了……”李氏终于开口,只是嗓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就说我还想留阮丫头在我身边几年。”   夏富成回过神来看着妻子,脸上几分淡淡地不快,只是冷哼了一声。   简直是妇人之仁,庶子又怎么了?夏富成相信来日的萧康志一定不会比萧康闻差,而且这萧康志是北萧的九少爷,又不是普通的人,能来和他们家里攀亲事,这是他们家里修来的福气。夏富成心里很不高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亲事他必须答应。   想到这些,夏富成的脸色又暗了一些下来:“你留着阮丫头在你身边做什么,我现在腿都不能下地走了,在你的身边还不能陪着你吗?你这是要毁了阮丫头的以后。夫人,我是真心为了阿阮好,不然我能让她嫁给萧康志吗?”   夏阮觉得父亲这话,真的有些好笑。   父亲说为她好?这事就像日头会从西边出来一样,让她简直难以置信。   这个世上没有免费的食物。可惜父亲就是不懂这一点。   “你为她好?你为她好就让她被清荷欺?”李氏站起了身子,挺着大大的肚子冲着夏富成就开骂,“夏富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想要荣华富贵,你就自己去高攀,我和阿阮这辈子绝对不会奢求那样的日子。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允她被人欺。”   此时的夏富成也恼羞成怒了,他拿起搁在亢几上的蜜桔往地上一扔,气的浑身哆嗦。   “李长月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就愿意了?”夏富成几乎都要吼出来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我告诉你。这亲事我已经应了下来了,而且我还送了北萧送来的一千两银子。你这样下去会害了我们阿阮,所以这亲事我由不得你说半句。”   这话吓的李氏吓点摔倒在地,夏阮眼尖手快。赶紧扶住了母亲。   李氏此时面色惨白,扶住腹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起初也以为这是一门好亲事,毕竟这是北萧家的少爷。她如今是不可能回李家求人帮忙了,而且她一直没有收到三哥的回信,她已经开始害怕了。毕竟当年是她执意要离开李家,如今又要低着头回去……   李氏握住了夏阮的手,她心里害怕。   不能让女儿嫁去北萧,夏清荷这些年来对女儿的态度。李氏都一一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若是来日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女儿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李氏此时头脑里一片混乱,她气的不知道如何来反驳丈夫的话。   过了半响,李氏才开口:“把银子还回去。我们还两千两回去。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同意的。夏富成我告诉你,你要践踏我可以,但是你要欺负阿阮,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的。”   此时的李氏早已经红了眼,瞧着夏富成的样子有些凶神恶煞。   自从周姨娘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夏富成就再也看不到妻子温顺的模样了。这些日子,妻子虽然依旧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可妻子的笑似乎淡了不少。从前不是这样的,夏富成有些害怕自己妻子现在的模样。   他明明都回来了,可妻子为什么还不知足。   他已经不去花街了,更不提起纳妾的事情,如今他不过就是想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可妻子的样子,却将他当做了仇人一般。   夏富成觉得心寒极了,他给不起妻子想要的一切。   这是妻子在一点点的逼他……   夏富成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同意李氏的看法:“这银子谁去退?你去?北萧是我们能惹的起的吗?还有李长月,下次口出狂言也要分清楚在谁的面前。东萧的四少爷连郡主都看不上,又何况……”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富成才明白了自己在说什么。   他这不等于当着女儿的践踏女儿吗?   夏富成神情有些尴尬,又添上一句:“我家阮丫头很好,爹爹……爹爹不是那个意思。”   夏阮笑了笑,扶着母亲坐了下来,并没有回答父亲话。   虽说萧九就是萧韶成,可她如今一点也不想和萧家的人扯上关系,尤其是这个萧安礼……来日他和萧九两人中,斗的翻天覆地。若不是他苦苦支撑着东萧,最后东萧的人下场会更惨。   连往日里的萧九都说道:“可惜萧安礼,是萧家的人,不然……”   萧安礼再好,最后也落了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下场。   夏阮苦涩笑了笑:“爹爹说的是,是女儿配不上。而且母亲快要为女儿生下弟妹了,女儿还想在母亲身边陪上几年。难道爹爹觉得女儿碍眼了?”   夏阮的话说的轻柔,也不是冷冰冰的感觉。   可夏富成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的女儿,何时已经变成了这样了?   李氏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娘亲一定会让你嫁的很好的,你相信娘亲。”   夏阮笑了笑回答:“好。”   她自然没有办法和母亲说自己的想法,她想一个人过,因为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只是李氏的心里多少有些慌乱了起来,她必须让女儿嫁的更好。   雨渐渐地停了。等女儿和丈夫都离开了之后,李氏坐在软榻上,有些失神。   若是她从前不和李家闹出那些事情,别说萧安礼这样的人选,就是比萧安礼更好的人,也是可以给女儿做丈夫的。可是,她太任性了……   这个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做?李氏一时将人选在脑海里想了个遍,也没想到一个人。自从上次去岳家遇见了那种事情后,李氏就不敢去轻易的相信从前的那些姐妹,因为她不是昔日的李长月了。所以这些人也会踩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翠柳缓缓地走屋外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走到李氏的跟前说:“夫人,奴婢有事个您禀告。”   李氏抬起头来笑了笑,这些年还好翠柳一直在她身边。就算她不再是李家的小姐。翠柳也从未想过要离开她,她觉得有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全都是黑暗的,总是有一丝温暖在她身边的。   “翠柳,你说我昔日和三哥大吵一架,是不是我错了?”李氏眼里没有焦点似乎在想很久远的事情一样,“爹爹的事我没有办法,可我不应该怀疑三哥的对不对?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白眼狼一样,三哥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还能……”   翠柳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氏。   李氏并没有看到翠柳的动作,而是继续喃喃自语:“我看着阿阮长大了,快要出嫁了,我现在才能体会到三哥当时的心情。他说不愿意让我嫁给老爷。是因为老爷看着他手里的玉佩,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三哥说,若是有更好的人出现在老爷的面前,老爷一定会嫌弃我的。当时我以为三哥不懂我的心思,还和他大吵一架。现在想起来,我真的是太过分了,我还这么多年……”   李氏渐渐地说不下去了,她此时悔恨交加,不知如何来述说自己此刻的心情。   “夫人,你……你这简直是多虑了,三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生你气的。”翠柳笑了笑,就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封信,低压了嗓子道,“你看,三少爷跟你来信了,这是京都的来信,你看看这字迹。”   翠柳跟在李氏身边多年,对李长风的称呼,依旧是从前的三少爷。   李氏抬头一脸诧异:“三哥?”   她从翠柳的手里夺了信件过来,看着封面上的字迹,李氏哭了出来。   这是她三哥的字迹,她看了那么多年,看到这熟悉的字迹的时候,她觉得心激动的‘砰砰’直跳。   当年,三哥对她说:“你想明白了,就记得给三哥来信。你呀,可是我捧在手里的妹妹呀,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李氏此时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她以为三哥已经忘记了她。   翠柳赶紧拿出手帕给李氏擦掉眼泪:“夫人你别哭了,快看看三少爷给你写信说了什么。”   李氏哭着点了点头,拆开了信件看了起来。   翠柳看不见信上写了什么,只是李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她的身子似乎都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李氏看着翠柳,气血翻涌的厉害。她想要说话,却发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倒地之前她听见翠柳的惊叫声:“夫人——”    正文 096:旧爱   夏阮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信,一时不知说什么。   三舅会将这个事情告诉母亲,想必也是被逼无奈了。   翠柳在一边低声抽泣:“小姐,夫人会不会……”   “没事。”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安慰翠柳,“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只是翠柳……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夏阮其实一直都知道,但是母亲和翠柳不说,她也不好再问。   外祖父,是个厉害的人。   从元文帝到建广帝,两位帝王对他都深信不疑……这样的人,却也有缺点。   李家从未家宅安宁过。   想到这些,夏阮的心里多少也明白母亲和外祖母曾经的那些过往,她没有经历过当初的情形,所以说不上评论谁对谁错。   雨后的天空,总是特别清澈,就如同将那些所有的阴郁洗去了一般。   杜若缓缓地从内室走了出来,对夏阮行了一个礼:“小姐,夫人没事,只是受了刺激才会这样。我开上几味药,给夫人服下。”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她觉得需要和母亲好好谈谈了。   三舅说外祖父凶险,绝对不是在说谎。而且……   想到这些夏阮又不知从何开口,她缓缓地进了内室,只见母亲睁开眼微微发怔。   “娘亲?”夏阮试探着轻轻地唤了一声,“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李氏看着夏阮,张了张口,半响后才问了一句:“你看信了吗?”   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李氏也就不再隐瞒夏阮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心里有很多疑惑,或许自己的女儿已经知道了一切。女儿不愿意说,无非就是顾及她这个没用的母亲。   李氏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很多,她居然想——   “我不想回去。”李氏淡淡地道,“我又有什么样的脸面回去呢?这一切本就是我的错,当初的有眼无珠。害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氏的脸上全是泪痕,“可我……我知道错了,我想……”   李氏不知如何来说内心的想法了,她当日那么相信何翠,可是结果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父亲最后想纳何翠做妾,气的母亲大骂她是个小贱人,居然认识了何翠这样的小娼妇。李氏当时迷茫极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何翠欺骗。   连三哥昔日都说:“你这个小丫头的坏脾气,也就何家小姐能不会生你的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翠会喜欢她的父亲。李氏从来不知道。   若是她知道。便也不会……   李氏此时觉得心就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样,自小她就相信身边的人,尤其是何翠。她的三哥那么好,为什么何翠不选择三哥。而是选择了她的父亲。   “我娘,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死了之后,我就去了庄子上。”李氏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我错了,还是你外祖父错了。然后我就想,我要有个家,我的丈夫不用那么优秀。只要他的心里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夏阮握住了李氏的手,安慰道:“娘亲,我陪着你呢。”   李氏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都快记不清夏富成从前的容颜了。   其实三哥告诉过她,就算她和何翠不认识。何翠也会和父亲在一起。   何老和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何翠在很久以前便见过了父亲,她贪恋父亲的才学,所以才会一步步的接近他。从一开始,李氏和哥哥就在被何翠算计中,只是何翠甘愿给父亲做妾室,却没想到最后会做上了继室。   当时李氏和父亲哭闹,她自小不敢反驳父亲半句,为了保护母亲和父亲差点动手了。   最后,母亲依旧离开了她,还含恨而终。   李氏从此害怕见到何翠,更是害怕见到父亲,她似乎觉得若是她再聪明一点,或许当初就能看破何翠的阴谋了。   她去了庄子上,是为不把自己逼疯。   就在那一年,她见到了夏富成。   那年清明大雨,她从母亲的坟头上回来,翠柳和佘妈妈赶着走马车。   可雨太大了,马车深陷在淤泥坑里,无论佘妈妈怎么挥打马鞭,也不见马从淤泥坑里走了出来。   李氏急坏了,最后想要下马车和翠柳一起推马车。   翠柳当时吓的差点跪在了地上,她狼狈的看着李氏:“小姐,你可别下来了,奴婢来就好了。”   翠柳那时年少,力气也就那么一点,无论她怎么使力推,马车依旧不动。   佘妈妈此时看了一眼大雨,只见远处走来了一群穿着蓑衣的人,她赶紧招呼了人过来,求他们帮忙。   李氏坐在车内,听见有人在说:“夏二,你今儿运气真好,出门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事。”   只听少年爽朗的一笑:“还行啊,来,帮把手,别让人家姑娘着急。”   就是这样淡淡的一声,李氏忍不住挑起车帘偷偷的看了一眼。   少年玉树临风,身上穿着蓑衣,面容俊朗无匹。此时大雨里的他,没有半分狼狈,似乎周围的景物都成了他的陪衬。少年好像注意到有人在瞧他,对着李氏微微一笑,便开始推车。   李氏当时一惊,赶紧坐稳了身子,没有再看着外面。   等车子从淤泥里退出来的时候,少年摔到了坑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取笑他:“夏二,你这是摔了个狗啃泥啊。”   少年哈哈大笑,没有反驳。   最后佘妈妈要给他们银子,他们都没有收下,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李氏当时对少年多少有些好奇,但是她却没有再留意,却没想到他们还会有再见之日……   那一日,她不过只是跟着佘妈妈在庄子上走走,就听见有人喊她。   等她转身一看,只见昔日那位少年,一脸笑意的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有些羞涩。   “姑娘,好久不见。”少年这般问。   从那天过后。李氏知道这是夏家的二少爷,叫夏富成。   她没有告诉夏富成她是哪家的姑娘,因为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想利用她,尤其是何翠的事情之后,她根本不愿意去相信外人。   当时的夏富成以为她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庶出小姐,自然也就没有多顾忌其他的东西,整日送很多东西给她,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是李氏却爱不释手。   李氏会爱上夏富成,是个意外……   有的时候。爱上就是爱上了。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   只是父亲在知道她居然要嫁给一个小商贾人家的时候彻底的大怒了。她知道父亲是想将她嫁去宋家。可她不想去,因为宋家和何家世代交好,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何翠。   “你若是执意要嫁去夏家,我李知涯就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会在族谱写上你暴毙。”当时父亲看着她的眼神,是坚决的,“宋家小将军哪点不比这个人好,你是瞎了眼才会这样。”   李氏当时悲愤地哈哈大笑起来:“父亲说的对,我是瞎了眼才会认识何翠这样的人。父亲让我嫁去宋家,不就是因为何翠本来应该嫁去宋家吗?如今,你让女儿去替代她的位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去的。我的娘亲。这一世只有一个人。”   当时李氏看着父亲气的砸了他珍爱的瓷器。   她也不是非夏富成不嫁,而是她绝对不会嫁去宋家。   后来,她以远亲李家庶出的身份出嫁,那一日除了三哥偷偷来看过她一次,父亲再也没有出现。   “我的丫头。你这又是何必呢?”李长风忍不住哭了出来,“何必和父亲赌气,赔上自己的幸福呢?”   李氏当时笑了笑,眼里全是悲凉:“三哥,自母亲走的那一天,我心里就害怕。我怕那一天我也就这样走了。我害怕了大宅子里的生活,所以我生活在乡下也挺好的,起码他为人纯善,我想过简单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太笨,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她太笨,所以不适合宋家那边的生活,她去了无非也是成为宋家手里的棋子。三哥是一个有才华的人,没必要因为她这个愚蠢的妹妹而分心。   她已经害惨了母亲,不能再害惨了三哥。   想到这些,李氏忍不住扯过棉被捂住了自己的脸。夏富成爱过她,刚成亲的时候,连冷水都不让她碰,可是为什么就变了呢……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还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报应。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人心。   李氏现在想念三哥,才会给三哥写信。她也是有私心的,她这辈子都不想拖累三哥,可是她不想女儿和她这样度过一生。   这种苦她一个人受就可以了,不能再拖着女儿过下去。   “对不起,阿阮,娘亲对不起你……”李氏满脸泪痕,却不敢揭开棉被。   夏阮在一边看着母亲,心里酸涩的厉害:“娘亲,你没有什么对不起阿阮,你能带我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是最好的了。”   世上没有不是的母亲,尤其是她的母亲……   前世笨拙到只能寻死来阻止她嫁到萧家的母亲……   众人皆可以说母亲的不是,她不能。     正文 097:提亲   北萧若能那么容易妥协,那就不再是北萧。   夏富成派了王三去退银子,却不想最后被棒打了回来。   此时的他低着头,不敢看女儿的神情。   作为父亲,他很失败。   因为他如今才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   北萧这次是铁了心,要和夏家搭上亲事,而且据说明日五少爷萧康闻和九少爷萧康志,就要从淮安来东阳县了。   这次北萧一边让人打了王三,一边又放低身份来求亲,目的显而易见。   按理说,萧康闻和萧康志那样高高在上的两位少爷,还怕娶不到好姑娘吗?可他们如今认定了夏家,这让夏富成浑身毛骨悚然。他觉得这次是自己做错了,也是他太不小心了。   妻子因为这事被气的大病不起,夏富成心里算是彻底的慌了。   “阿……阿阮……”夏富成试探着喊了一声,“我……”   夏阮冷冷的看了父亲一眼,夏富成便立马闭嘴了。   这事,有点麻烦。   她现在是没有能力和北萧抗衡,而且这次北萧看起来是想吞下整个夏家,来势汹汹的样子,让她措手不及。最重要的是,她那个愚蠢的二堂姐还看不清局势,一早还喜滋滋的来跟她炫耀,似乎怕有人不知道,她要嫁去北萧一般。   大伯父一直瘫痪在榻上,每日父亲去看他一次,他就会呕血一次,大伯母身子一直也不见好转。夏阮看着二堂姐兴高采烈的样子,当真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萧康志真的来了,她略微有些头疼。   她尚未出阁,自然不能亲自和萧康志谈话。夏阮看了一眼父亲,她完全不相信父亲能说服萧康志,而且……若是一个不小心,父亲还会给她带来不少的麻烦。   “阿阮,我……要不我亲自去试试?”夏富成只要一想到自己大哥如今的那个模样,他就会害怕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他现在虽然双腿行动不便,可他起码还算是活着。大哥那个样子,简直是生不如死,“我去和萧家九少爷说说。”   夏阮看了一眼父亲,冷笑道:“怎么说?”   夏富成没想到女儿会这样问自己,只能低头不再说话。   他当真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和萧康志说,毕竟北萧的人他是惹不起的。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如今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北萧的人是官家,他们顶多算是一个富商,怎么可能和别人相斗。   “其实……九少爷也没有那么差。”夏富成低声安慰女儿。嗓音有些颤抖。“毕竟是北萧的少爷。也不会对你差到哪里去的。而且,咱们这也算是高攀了。若是你不喜欢,咱们,咱们……咱们就让九少爷提出分家。这样的话你也……不会见到你二堂姐了。”   夏阮差点笑出了声,如今的庶出巴不得在大宅里呆一辈子,谁会提出分家?父亲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不说,让她最诧异的还是父亲居然还会劝她认了这门亲事。   夏阮秀眉微蹙,只跟父亲分析了一句:“哦?那父亲猜猜我嫁过去能活多少日子?一年?半年?”   她将话说到这里,便再也不开口。   夏富成被她的话惊的动弹不得,脸色惨白。   他从前便知道萧家可怕,所以这次能和萧家结亲,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是看着女儿的样子。夏富成知道女儿这不是在说笑……   只是他想不明白。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屋子内走了出去,对着杜若道:“王三那边让翠柳去照顾,你让杜兰去我母亲身边伺候着。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萧家的九少爷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让贾黑看好父亲,绝对不要让他出来乱走动。还有家里的那几个婆子,若是有问题,你就换了,让王管事送乡下选人。”   杜若点了点头,看着夏阮的样子多少有些焦急:“奴婢知道了,小姐,只是您……您没事吧?”   “没事。”夏阮摆了摆手,便回了屋子。   院子里的茶花开的很好,她忍不住闻了闻,清香扑鼻而来。   她不禁想起从前,似乎也有人如此的喜欢茶花。   那件事情太久远了,她都有些模糊了……   只是这一次若是萧家一定要逼迫她的话,那么到时候她就不会再顾及分毫。   ※   三日后,萧康志的马车停在了夏家二爷的府邸面前。   他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有些不悦。   据说这夏家三小姐容貌丑陋,性子又古怪,想到这些,他的脸色就很难看。   萧康闻在一边看着自己九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若是不喜欢,娶回家里放着就好,何必这样。夏富贵不是说了吗?还能勉强入眼的。”   萧康闻不说还好,一说萧康志的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萧康志虽然是北萧的庶子,可他这辈子从未想过会娶一个下贱的商贾户的小姐做妻子。他看不上这些人家的小姐,又粗鲁还带着一股铜臭味,他觉得隐隐有些作呕。   萧康志的样子让萧康闻很满意,他拍了拍萧康志的肩膀:“好了,五哥陪着你先去看看吧?”   “不用。”萧康志很快就拒绝了,他自然不会让五哥看不起,更重要的是来日大皇子知道他连这个事情都做不好,那么他的前程也就毁了,“弟弟会自己去的。”   说完萧康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就走了过去。   萧康闻无奈的笑了笑,发现他起码还算幸运的,虽然未来的妻子不是官家的小姐,但是最起码嫁妆丰厚,还长的不错。   想到这些萧康闻的心情就好起来,笑着朝着夏家大爷的宅子里走了进去。   这一边,萧康志的心情简直跌入了谷底。   夏阮,这个名字在萧康志的脑海里已经响了几天了。   若不是为了银子,萧康志绝对不会踏入夏家大宅。   据说夏阮母亲李氏的手上,有的庄子就不好,还不算李氏平日里积攒下的银子。而且这李氏是小门小户的庶出小姐,但是嫁妆却颇为丰厚,她就夏阮这么一个女儿,来日夏阮出嫁。必定是嫁妆丰厚。   北萧,不是东萧。   就算是东萧,也不过是表面上风光而已,私下依旧是让人放着印子钱。   “哎……”萧康志心里无奈极了,却依旧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有人打开了大门。   六子瞧见萧康志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您是?”   “这是萧家九少爷,今日来求见夏家二爷。”站在萧康志的小厮回答道,“你快去通传吧。”   六子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再加上小厮的语气不好。六子顿时脸色铁青:“等着。”   说完六子又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萧康志这是头一回吃闭门羹。心里别提有多诧异了。   但是他依旧忍了下来。毕竟这事对他来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皇子需要太多的银子,开口也说的太急。他必须赶紧给大皇子凑到这个数目。   萧康志的耐心一点点被磨的干净,只见大门依旧紧闭,此时的他气的想砸门。   “进来吧。   等了一盏茶功夫,六子才重新打开大门。   萧康志压抑了内心的怒气,淡淡一笑便走了进去。   这夏家的宅子,外面看起来虽然普通,里面却略微有些奢华。   尤其是摆放在院落里的茶花,萧康志一眼就看中了放在不远处的状元红,这茶花的是重金难求。如今却被人随意摆放……想到这些萧康志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他今日是来对了,这夏家二爷家里想必是不缺银子的。   萧康志走近了耳房,刚才开门的小厮便送了茶水上来,走的时候还不屑的打量了他几眼。   萧康志平日里早被这样不屑的眼光看多了,此时倒也镇定。他是庶子,自然也比他的五哥辛酸很多。这夏家三位小姐,也是五哥选完才轮到他的。   夏家大小姐夏清雅脸上有胎记,他自然是不会选择的。夏家二小姐虽然长的娇艳动人,可已经被五哥定下,他如今只能无奈的选择夏家三小姐。   萧康志告诉自己,无非就是眼一闭就娶回去了,为了银子,忍了。   “九少爷久等了。”女子柔软的嗓音传来,萧康志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   只见少女眼眸清澈的如一汪秋水,漂亮的柳叶眉,小巧的鼻翼,不点而朱的红唇,简直夺目极了。   今日的夏阮胭脂色碎花银鼠袄,葱绿棉裙,外面穿着藕合色灰鼠褂。她对着萧康志浅浅一笑,让萧康志微微有些发怔。   萧康志不是没有看过美人,可这样纯善温润又娴雅的女子,他当真是第一次瞧见。   他不禁开始怀疑夏富贵的话,不是说夏家三小姐是一个既凶悍又丑陋的女子吗?眼前这位……   “敢问姑娘是?”萧康志依旧不敢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夏阮,不得不问上一句。   夏阮打量了萧康志一样,淡淡地笑了笑:“家父身子不适,不宜见客,所以便让小女子出来接待。只是不知九少爷今日来,又是为何事呢?”   萧康志本来是来提亲的,可被眼前的少女这么一问,却不知为何答不上话来。   正文 098:讥诮   除了萧康志将自己当做夏家未来的二姑爷,可夏家的下人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倒不是夏阮的主意。   她从未在下人跟前表现出对亲事的不喜的模样,可依旧被人看了个透彻。   平日里她身上总会摸上些桂花露,今日杜若特意给她没给她擦在身上,妆容比平日里也淡了一些。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后来只能憋着笑,不将情绪展露出来。   倒是最后杜若有些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想笑就笑吧,这人不安好心的。”   可杜若却不懂,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做好。   她不能让萧康闻觉得她态度过分懈怠,她要做的无可挑剔,也会少了不少口舌是非。   因为她有把握,就算不能婉拒这门亲事,也能让这门亲事在萧康闻的手里搅黄了。   毕竟这个五少爷和九少爷,其实……   “在下姓萧名康志,家住淮安,今日特意来拜访二爷。”萧康志彬彬有礼,对着夏阮笑了笑,“没想到会打扰三小姐,这真的是在下的不是。”   萧康志心情并没有因为夏家三小姐容貌出众而高兴起来,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古怪。毕竟夏家三小姐容貌不差的话,怎么会快要及笄了都没定下亲事?不过萧康志也明白了,为什么萧九到现在都没有娶到夏家三小姐,因为他那个身份、地位,皆是不配的。   想到这些,萧康志的心里又多了一些自信。   他无论是容貌、家世、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夏阮绝对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所以此时的他,有些飘飘然的等夏阮回答。   夏阮笑了笑,却没有和萧康志多绕弯子,言语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不知九少爷找家父何事?今日家父病了,不方便接待九少爷,所以九少爷来日再来拜访吧。”   这话一出。萧康志有些愣住了。   如今算起来他也算是未来夏家的姑爷,可哪里有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此对未来的姑爷这般说话的。就算他来日不能成为夏家的姑爷,就凭他是北萧的九少爷,这夏家三小姐也不敢如此和他说话才对。   萧康志一时语塞,话哽在喉头,吐不出半句。   他错愕的神情,在夏阮的眼里,倒是有几分好笑。   “既然姑娘这样问,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萧康志寻思了片刻,咬了咬牙也就说了出来。“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三小姐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从前我一心考取功名。也就婉拒了不少的亲事。如今我已是秀才身份,故而今日上门提亲。而且,我从前便听闻三小姐的的事迹,三小姐的人品、心性、皆是最好的。虽然身世……但是这些我都不会介意。今日我诚心而来,还望三小姐跟二爷说一声,我是真心想娶三小姐为妻。”   萧康志说的诚恳又自夸,其中还不免贬低了她的身世。语言虽然客气,但是内容一点也不客气,简直将她说的一无是处……   萧康志这次会来提亲,其实就是为了银子,夏阮心里知道的明明白白的。   即使是做了不少的心里准备,夏阮依旧差点被萧康志的话气的笑了起来。他不过是庶子。哪里来的这般自信?秀才又如何,她从前看到过的凄惨的秀才多了去了,多少秀才最后都没中举人,最后客死他乡的也不是没有。   可如今在萧康志嘴里,秀才似乎已经很了不起了。   “九公子这话……”夏阮无奈的笑了笑。捧起搁在桌上的茶盏,缓缓地道,“我很想问九公子一个问题?”   萧康志微微有些发怔,等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他有些不懂夏阮这话的意思,眼里多少有些疑惑。   “九公子想必听说了父亲已为我做主推掉了三公子的亲事,只因萧九如今只是个秀才。”夏阮淡淡一笑,眼里露出几分自信,讥诮道,“那么九公子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父亲会应下这门亲事呢?”   萧康志此时瞪圆了眼,这和他刚才沉稳的比起来,显得有些幼稚。   萧康志之前从夏富贵的嘴里听说过夏家这位三小姐,据说她刁蛮又任性,这几年来行为更是出格。所以来之前他早就做了心里准备会被刁难,不想不是夏季二爷出来和他谈这些,而是夏家的这位三小姐。   就算是商贾之家,夏阮也在外面面前,应该也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如今……   夏阮直接一席话,气的他只觉心内气血翻涌,差点晕了过去。他没想到这个表面上纯善的少女,实际上却是如此的粗鲁。他是北萧的庶子,早就明白世态炎凉,多少也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只是,夏阮的一句话就说触到了他的脾气——   “三小姐,今日的事情是我冒昧。”萧康志笑的有些僵硬,却不得不维持了风度,“但是来日我必能中举人,而且我和萧九是不相同的。他不过只是南萧的人,而我是北萧的少爷……我们的身世差别很大,三小姐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的吧?”   萧康志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将他和萧九相提并论。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萧九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男子,又能和他比呢?而且南萧已经被嫡系东萧放弃,谁又敢说南萧一句好?   当今圣上一直不喜欢萧家是有原因的,如今南萧不灭,他们心里又怎么能安稳?   萧康志看着面前纯善的少女,这少女的容颜是真的有欺骗性的,她张口一句句话,直戳他的心窝,让他说什么都不是。   见萧康志这样,夏阮的心里却轻松了很多。   如今的萧康志,不是以后的萧康志,他的说话做事皆有纰漏。她突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因为此时她的年纪比萧康志不知道大了多少……   “九公子,你先用口茶。”夏阮轻轻地啜一了口茶水,才笑道,“你可以慢慢说,不急的。因为这事我不能做主。只是将父亲的原话说出来而已……”   她今日说这些无非就是为了羞辱萧康志,本来她不打算如此的刻薄,可萧康志说的话太过于过分了。   萧九比他不知道强上了多少倍,同是庶子来日的萧九,会是这大周对皇权最有影响的人,而这萧康志……   不过就算萧康志知道被她羞辱了,也不能和她在这里就翻脸。萧康志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很多时候都要维持这个面子。   萧康志笑的更难看了,咬着牙道:“那么就请让我见见二爷,这事毕竟要让二爷……”   萧康志的模样有些滑稽。夏阮的又忍不住啜了一口茶。脸上神色不变道:“难道九少爷以为我待字闺中。便要由人挑选吗?在外面想必九少爷也听过,我夏阮是那离经叛道之人。大伯父这些想必也提醒过九少爷了,我性子自小便这样,刁蛮、任性、待人无礼。这样的我。九少爷居然会上门提亲,这也……”   她自贬自己,客客气气的说完之后,萧康志竟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夏阮的话,粗略听上去觉得没有什么,可仔细一听,句句都是讽刺他,而不是在贬低她自己。   他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夏阮,觉得眼前的少女。也没那么纯善了。   “既然二爷身子不适,我便来日再来拜访。”萧康志为了避免自己和夏阮大吵起来,不得不起身告辞,面色铁青。   只要是男子,便不喜欢被人这般评论。尤其是他。自小萧康志便喜好面子这个东西,所以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要忍下来,可如今……   夏阮此时也站了起来:“那么我送九少爷。”   萧康志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快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萧康志没想到,不是他最先走了出来。   此时的萧康志略微有些惊讶,因为他的五哥已经一脸铁青的站在马车边上等他。   “九公子,你慢走。”夏阮在身后提醒道,然后温柔地行了一个礼。   只见少女唇畔挂着浅浅的笑,看上去好似三月春风般,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萧康志知道,这个少女一开口,就是能让人心底疼痛难忍的话。   等大门缓缓地关上的时候,萧康闻才回过神来,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康志:“这是?”   “还能是谁,夏家那个刁蛮的三小姐。”萧康志气的上了马车,心里的气一时不知道找谁发泄,就跟萧康闻说了一句,“真的是太可怕了。”   萧康闻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看了一眼萧康志,然后摇头。   “我说九弟你脾气也太暴躁了,这三小姐都送你出来了……这事想必成了吧?”萧康闻笑了笑,又想到夏清荷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堵的慌,“你都不知道夏家那个二小姐,长的……多磕碜。”   说完萧康闻嘴边挂着一丝玩味的笑,“不懂怜香惜玉啊你……”   萧康闻平日很少会说这些话,按理说萧康志会取笑一下自己的五哥,可此时他却没有这个心情。   这个夏阮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一个时辰后,东阳县的萧家内。   萧九握住了眼前的信函忍不住露出一丝淡淡地笑,俊俏的容颜上挂着几分愉悦。   “她,倒是厉害。”    正文 099:目的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萧家此刻只见下人在大厅内来回的走动端着美味菜肴,却没人敢说上半句话。   林姨娘看了一眼远处的儿子,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她当初幼稚的选择,才酝酿出今日的苦果。   此刻,她比谁都害怕。   林姨娘告诉自己,南萧,快要灭族了。   “表弟,你不和哥哥喝一杯吗?”萧康志在看到萧九的时候,多少被他的外貌所震慑住。只是这人说话慢悠悠的,性子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懦弱无能,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夺得夏阮的欢心。   夏家院子里的茶花让萧康志多少有些惊讶,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拿钱就可以买到的。只是他听下人禀告说萧九也送茶花给夏阮,萧康志多少觉得萧九是做了无用之功,夏家那么多的茶花,还稀罕他送的?   不过让萧康志唯一惊讶的就是夏阮居然收下了,那个外表纯善说话粗鲁的女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他萧康志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萧九?凭什么?一张不错的容貌么?   萧九浅浅一笑,俊逸的脸上显得有些无奈:“我……我不太会。”   “作为男子,怎么能不会喝酒呢?”萧康志不高兴的笑了笑,将手里的酒樽搁在了桌上,“还是表弟不给我这个做哥哥的面子?”   如今早已进入夏季,屋内的气氛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冷。   萧九此时看上去有些傻愣,依旧反驳:“我是当真不太会。”   这个样子的萧九却让萧康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外面的传言看来是真的。这南萧的三少爷,是个头脑迂腐,做事又蠢笨的人。气的萧康志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个样子的人,萧康闻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萧韶文看了一眼自己愚蠢的三弟,气的牙都要咬碎了,这个笨蛋。现在这样不是等于得罪了北萧的人吗?他赶紧朝着萧康志笑了笑:“九少爷,我敬你一杯。”   萧康志看着自己哥哥萧康闻的笑声,不禁有些诧异。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哥哥为何而笑,看来今日的对手,其实只有两位了。   萧韶天是南萧的嫡长子,但是为人反应迟钝。在南萧,唯一能让他们多留心的人,便是这南萧的二少爷萧韶文。   林姨娘的两个儿子,萧九和萧原安。两个都是庶子不说,一个懦弱无能。一个尚不足三岁。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不足畏惧。   所以等萧韶文开口说要敬酒的时候,萧康志就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敬我?我不想和你喝。”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如今的萧康志却不是如此。   他今日和萧康闻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带着试探意味的。   当今圣上在朝堂上提起萧家的时候总会皱眉,若不是为了顾及……如今的萧家怕是凶多吉少。此时的南萧如同圣上心中的一根刺,若是不早日铲除,萧家无论是嫡系还是庶支皆不会安宁。   萧康闻看了一眼萧康志,对着萧韶文笑了笑:“他逗你呢,来我来敬你。”   说这萧康闻拿起了酒樽喝了下去。   桌上的气氛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萧康闻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萧九此时不做声的看了一眼萧韶文,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哥是真傻还是假傻,以为让南萧再分家就可以逃脱萧家人的宿命了。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只是这次唯一让萧九觉得头疼的,就是北萧居然打主意到了夏家,而且恰好是那个人……   酒宴上,萧韶文和萧韶天对北萧的两位嘘寒问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萧康志和萧康闻。只有萧九低头吃东西。林姨娘急的不行了,忍不住让小儿子萧原安去提醒一下三儿子。   萧原安自小胆子小,一直躲在林姨娘的身后,林姨娘说了几次,他才不情愿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走到萧九身边,扯了扯萧九的衣裳:“三哥……”   萧原安的嗓子像极了蚊子,可萧九还是听见了,他低头将弟弟抱在怀里,忍不住捏了捏弟弟的鼻子:“怎么了?”   萧九的动作让萧康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底里暗自嘀咕,庸才。   “姨娘说……”萧原安紧紧的抓住萧九的衣裳,眼里带着胆怯之意,“让你多少喝点,不过别喝太多……我不喜欢……不好闻。”   萧原安的话语让萧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这个弟弟自小不喜欢酒味,所以才会这般说。在萧家,想要听到这样直接的话,是不太可能了。   “好,小安说什么,就是什么。”萧九拿了桌上的干果给萧原安,安慰道,“三哥不喝。”   萧原安高兴的点了点头,这三个个哥里,他最喜欢的便是三哥。   父亲走后,母亲就一直被人欺负,萧九其实也想干脆听二哥的分家。可是这南萧现在的样子,怕是没那么容易逃过当今圣上的耳目,就算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是一样。   东萧和北萧想要亲自毁掉南萧,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不是真的不会喝酒,而是不屑和这两个人对饮。   这样也可以让他们的疑心少几分……   至于大哥和二哥,萧九从不会考虑这两个人的事情。从他的四姐被逼出嫁的那日开始,他就明白他这一世,是会饶恕这些人。   不死不休。   等酒宴结束,萧九便率先到了萧原安离开,急的林姨娘当场哭了出来。   萧康志满意的跟在萧康闻的身后,慢慢地走进房间:“五哥,你说这次这事能成吗?”   “自然能成。”萧康闻不满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夏家那边的压力明日应该就让他们感受到了,你看着夏家大爷在床上躺着,这二爷又是个没用的,其他人咱们还需要放在眼里吗?而且,这次若是不出意外,我们可以连南萧一起……”   萧康闻这次来这边的目的,不止是想拿走夏家的家产,更大的是他想让南萧所有人在这个世上消失。   今日看来,除了南萧的萧韶文难对付之外,其他人皆不用放在眼里。   自从三年前六叔含恨而终,这南萧不过是空壳子……   萧康志坐下后,心里依旧有些疑惑:“可是五哥,夏家那位三小姐——她似乎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我一直在想,萧九和她是不是有……”   今日的萧康志看到萧九的模样,心里却略微有些怪异。   与其说萧九看起来愚蠢,不懂的迎合他们的喜好,不如说他眼里似乎有些不屑?可是萧九为什么会不屑,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子,这不得不让萧康志怀疑。   “三小姐?萧九?”萧康闻忍不住笑了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后才无奈的摇头,“我说九弟啊,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萧九都被夏家三小姐退亲了,两人又能有什么关系?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宁愿让你去娶夏家的二小姐,让我来娶这位夏家三小姐。哼……”   少女浅浅的一笑,让萧康闻心里觉得十分舒服。   可是一想到夏清荷……萧康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今日的夏清荷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擦了不少的香粉,让他当时几欲作呕。这个样子的女人,萧康闻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最让他气的便是夏家那位大小姐。   他本以为夏清荷已经够让他反胃了,可谁想到他居然会在离开的时候,撞见夏家的大小姐夏清雅。   那个女子打扮虽然出众,可一看到她的脸,萧康闻差点落荒而逃……   “这位想必就是五公子,小女子夏清雅见过五公子。”夏清雅浅浅一笑,脸上的胎记越来越明显。   想到这些萧康闻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若不是为了大皇子,若不是……   “我瞧见五哥都吃不消夏家那位二小姐,我哪里还能吃的消。”萧康志嘴一撇,露出几分不悦,“可是五哥,我总觉得这夏家三小姐,怪怪的。你别看她那个样子,实际上她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哦?不堪入耳?”萧康闻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些好笑的想知道夏阮到底说了什么,又添上一句,“她到底说了什么,让你气成这般?说来让我听听。”   萧康志看了一眼自己的五哥,只能冷哼一声。   这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夏阮说的难听,但是都是实话。   他萧康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秀才,而且还是一个庶子。   这些对他来说,是心里最自卑的地方,可是夏阮却轻而易举的说到他最疼痛的地方,想到这些萧康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萧康闻忍不住靠近,又说了一句,“要不我来娶三小姐?”   “五哥,你就别添乱了。”萧康志不高兴的扭头去了净房,留下一脸玩味的萧康闻。   一山不能容二虎,这是萧康闻一向知道的。   看来,这次来东阳,当真是有意思。   这一夜萧九失眠了,而在另一边,夏阮也是失眠不能入睡。   正文 100:利诱   北萧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夏阮一早从六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盏。   大伯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这不是等于引狼入室吗?   她不禁有些头疼,这事已经开始有些复杂。   难道真的要和北萧的人硬拼?   “小姐,王三在屋外说要见你呢。”杜若轻声的禀告,将茶盏搁在了桌上。   夏阮回过神来,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哦?让他进来。”   王三的伤才好,夏阮便让他跟在王管事的身边,帮着王管事处理一些简单事情。如今王三出现在这里,怕是王管事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夏阮心头不禁一紧,北萧已经动手了吗?   只见王三气喘吁吁的进了屋子,杜若刚给他上了茶,他便不顾茶水滚烫,硬是喝了几口。样子有些焦急,估计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小姐……”等杜若退下了之后,王三用着哽咽的语气跟夏阮说话,“出大事了。”   这次她虽然有心里准备,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如今听到王三这些话,她心里依旧是有些伤感。她若是更强大、更厉害一些……   “你慢慢说,不急。”夏阮此时有些分心,开始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王三没看出眼前的三小姐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红了眼眶:“这几日也不知怎地,那些掌柜的不愿收夏家庄子上的东西,说是不缺了。可若是真的不缺的话,那么又怎么会收其他庄子上的东西,小姐,这次怕是……”   这些年夏家的收入完全就是靠着庄子上的东西换钱,夏阮不知母亲究竟有多少的嫁妆,可夏阮知道,若是庄子上的东西卖不出去,那么就有些麻烦了。这东阳县的掌柜的若是不收。他们不可能遇到丹阳甚至其他的地方去卖,因为亏损会严重,也得不偿失。   北萧这次无非就是让人放出话,谁若是再收夏家的东西,不然就是和北萧过不去。只是放出一点风声,这些人便不敢再要夏家的东西。   北萧这次是缠上了夏家,逼她出嫁。   最让夏阮哭笑不得的便是大伯母,今儿一早大伯母便让人送了一些地契给萧康志。她这样做,夏阮自然知道是为何,只是大伯母真的太天真了。   “这事不急。你回去告诉王管事。东西卖不出去就放在库房里。若是眼看要坏了的,便分给庄子上他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家。”夏阮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轻声对王三嘱咐道,“等会你记得即刻动身回丹阳县。让王管事不要从丹阳县回来,我吩咐他的事情还是要好好的做。夏家这边,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而且就算北萧这两位少爷再厉害,他们也需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三年。”   王三听的迷迷糊糊,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夏阮,喃喃自语:“三年?”   王三不懂夏阮话中的意思,三年是什么意思?   只是夏阮也不打算告诉王三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并非她不放心王三,而是有些残忍的事情,她心里知道就足够了。   王三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尴尬的添了一句:“小姐还有吩咐吗?”   “你出门的时候让杜若给你再拿几服药,然后记得去看看翠柳。”夏阮笑了笑。对王三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事让翠柳不要告诉我母亲,我会处理的。”   王三几乎语塞。   “小的知道了,谢三小姐。”王三回答。   不知为何,王三第一次觉得三小姐其实有些可怜。   二爷如今的样子是不可能为她多做什么,夫人又有了身孕受不得刺激,家里的事都要小姐一个人扛起来。他们这些做下人不可能帮她分忧,想到这些王三差点哭了出来,他想了想有些无奈的离开了。   王三在想什么,夏阮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夏阮清楚,如今的大堂姐在想什么。   昨日她安插在大伯母家里送菜的婆子跟她说:“三小姐,昨儿夜里我听莲儿说,大小姐跑去拦五少爷了,结果最后不知道和五少爷说了什么,吓的五少爷直接就跑了出去。”   夏阮自然知道萧康闻这人喜好美色,不好看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他昔日屋子里的姨娘、通房,都是出挑的美人。曾有人嘲笑过萧康闻,过的好似帝王的一般。   可当时的萧康闻的确有那个本事,大皇子手里的权利最稳固的时候,也就是北萧最风光的之后。一度让东萧的四少爷,黯然失色。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照着这步棋走了。   夏阮想,那个人总会来找她的,不用两日。   后来夏阮才知道,她简直就是高估了夏清雅。   她刚陪母亲用过午膳,夏清雅就气汹汹的来找她了。   夏清雅也没和夏阮装傻,直接就道:“你必须退亲。”   “大堂姐既然这般说了,那么我也和大堂姐说明话,想必也知道北萧如今做了什么事情大堂姐多少知道了一些。”夏阮眉头微微一蹙,露出几分无奈的样子,“若是庄子上的东西都卖不出去,那么来年夏家吃什么喝什么。而且父亲也让王三去过北萧府邸,可结果王三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大堂姐让我如何退亲呢?”   夏清雅看着夏阮的样子,恨不得撕裂了她的嘴。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她只要一想到夏清荷和夏阮都能嫁入北萧,而她不过只是嫁到杜家,心里就有一千个、一万个难受。对于她来说,夏清荷比她强已经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可如今连夏阮都比她强,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再厉害的女子,来日也是要嫁出去的。   她自认为在夏家三姐妹里,除了容貌不出挑之外,其他皆是拔尖的。可这世上没有男子不喜欢女子的容貌,就连那位出了名大度的萧家五少爷也是。   夏清雅只要一想到昨日萧康闻看到她一脸恶心的样子,心里就好比针扎一样难受,所以她必须让夏阮退亲,然后让她来取代夏阮的位子。   “只要你退亲。这些事情我自然有办法解决。”夏清雅觉得自己的情绪都要失控了,她昨日在门内看到了萧康志,虽不如萧康闻夺目,但是这样的男人比杜家那位强太多了。   从前夏清雅安慰自己,杜章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他不如赵南柯,可这个人为人实在,又不好女色,她能安心的过上一辈子。   可是有的时候,她始终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她越是安慰自己杜章好。心里就能难受。昨夜她睁开眼到天亮。恨不得杀了那些辜负了她的人。   夏阮看着夏清雅怒目的神情。只是浅浅一笑:“哦?大堂姐有什么办法?而且大堂姐为什么执意要我退亲。我觉得这九少爷还不错,人又长的好,又温柔……最重要的是,若是我不嫁给九少爷。到时候庄子上……”   她一边说一边欣赏夏清雅的神情,夏阮这是故意在刺激夏清雅。   大堂姐本不愿放低身份和二堂姐攀比,可有的时候二堂姐总是喜欢在大堂姐的身边炫耀。大堂姐就算是不生攀比之心,也会多少觉得不公平。   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大堂姐总是埋怨自己的脸上有胎记,可她却没有看到那些生来不能说话的哑巴,还有缺胳膊少腿的人。   人心总是喜欢攀比,似乎只有这样,胜利者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夏清雅此时眉头紧锁。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你不能嫁给九少爷,因为……因为我会嫁给他。今日一早我母亲已经让人给他送去了地契,这只是我嫁妆的一部分,我还有其他的嫁妆。你呢?夏阮你有什么?你早点放手不是很好吗?我觉得萧九就停适合你的。”   夏清雅的话里多少有些冷嘲热讽,夏阮听了只是依旧没有生气。因为夏清雅不值得她生气。   萧九便是萧韶成,这里只有她明白这个事实。   这也是她不愿拒绝萧九送来的茶花的一些原因,来日能被人称作内相的人,她不愿意和萧九闹的僵。最主要的是,她前世对这个人好,似乎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不想看到那个人皱眉的神情。   而且,她很护短。   “萧九少爷的却是比杜家公子好很多……毕竟他怎么也是萧家的人。”夏阮干脆接了夏清雅的话来说,“不过这亲事我若是退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大堂姐我可不想让父亲母亲挨饿。”   夏清雅气的红了眼,却又不敢吼夏阮。   夏阮明显在讽刺她要嫁给杜章,可后半句夏阮又同意退亲,只是她最需要东西……   “这里是三十亩地的地契……”夏清雅咬了咬牙,从袖口里拿出地契后,“事成之后,还有两千两白银,这些够不够?”   夏阮挑眉?太够了。   她原本就没打算要嫁给萧康志,这对她来说,就是意外之财。   “这……”夏阮故作为难,“会不会……”   夏清雅站了起来,又从袖口里拿出几张银票丢在桌上:“先给你一千两,饿不死你。还有的两千两,也绝对不会少你的。”   这估计是夏清雅多少年的积蓄了吧?   “好。”夏阮也站了起来,提醒了夏清雅一句,“我是一定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只是二堂姐愿意不愿意我可就不知了。不过,我还是告诉大堂姐一句,大伯父应该只有三个月了。”   夏清雅简直不敢相信夏阮的话,三个月?   正文 101:牢狱   夏清雅会不甘心,这是夏阮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有的时候人心越是卑微,就越是奢望表面风光。   可嫁给萧康志当真会风光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看着手里的银票和地契,夏阮的心情多少又好了一些。   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当真是个意外。   不过,夏清雅肯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萧康志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人,他能从那么多的庶子里走到能和嫡出并肩的地位,他的手段绝对不是一个夏清雅能应付的。   而且三个月内,夏清雅和大伯母能解决多少,她很期待……   这几日的情绪,到了现在夏阮多少才觉得头脑里不那么混乱了。她当初刺激夏清荷还是有作用的,夏清荷在她这里受了气,自然就会去找夏清雅发泄。尤其是她假装羡慕杜家的时候,夏清荷气的当晚据说差点和夏清雅打了起来。   夏清荷自小就喜欢争强好胜,这些年也从未改变过这一点,所以她会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大伯父只有三个月,不是因为大伯父的身子只能坚持三个月。杜若那日也曾和夏阮透露过:“大爷如今虽然总是吐血,可依奴婢看来,大爷起码还能坚持几年,只要不受太大的刺激……。”   几年?夏阮觉得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必须早日让大伯父去地下陪三叔,而且这些压根还不需要她亲自动手,有人会帮她做好这一切,她只需要慢慢的等待就好。   日子过的很快,萧康志几次上门拜访都被六子堵在了外面,夏富成急的团团转,却依旧没有办法劝夏阮同意北萧的亲事。他又一次在李氏的面前哭了起来:“夫人,你就让阿阮答应这门亲事吧,北萧那边会逼死我们的。”   可谁知李氏想都没想便回答:“死?那就一起死。夏富成我告诉你,别让打我女儿的主意。若不是阿阮,你早就死了。北萧又如何,来日就算是东萧的四少爷上门求亲,我李长月也是看不上他的,我告诉你最好给我死了这个心,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先死。”   李氏态度的转变让夏富成多少有些傻了眼,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妻子的改变,完全是因为他这些年的胡来。可夏富成心里是真的急了,他已经无意间听到婆子们的对话,说夏家庄子上的东西没有人收。这来日不是要活活的饿死他吗?   夏阮知道这个事情后。便让杜若去将总在背后嚼舌根的婆子赶了出去。之后。这宅子里在也没人敢在夏富成面前多说半句,下人们每次给夏富成送饭都低着头,怕自己多说一句就被赶了出去。   让夏阮最后松了一口气的便是丹阳县南家终于开始甩卖手里的茶园了。   夏阮从王三嘴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了。   柳昌元不愧是一个天生会做生意的人。他去收购南家的茶园和庄子的时候,出的价格差点让南家的管事当场不顾身份和他打了起来。王三一边说到这些一边还笑:“三小姐你是没看到,那高高在上的管事,每次看见柳公子的样子,就跟吃了一嘴沙似的。”   夏阮听了这些只是淡淡一笑,南家不得不将手里的东西卖掉,因为南家那位小少爷开始练手了。他开始整顿南家的家产,而他认为丹阳县的庄子和茶园,一直都在赔钱。是最没有用的地方。   他认为当今圣上虽不废除皇后是估计皇后的娘家,但是皇上的心思一直放在了曾贵妃身上。而安嫔已经一日不如一次,不可能再颇得圣上欢心,似乎还有被贬的可能。所以这丹阳县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在继续留着。   毕竟安嫔一出事的话。整个丹阳县的人都要倒霉。   夏阮知道,来日南家的小少爷肯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南家开始甩卖手里的庄子和茶园,这让其他京都的商户也跟着南家有样学样。他们低价甚至不惜亏本将手里丹阳县里的庄子、铺面卖出去,能接手的人少之又少。夏阮这次让王管事去买下这些铺面,对来日她能不能在京都站稳脚跟,是有很大的作用的。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赵南柯居然又来插手。   似乎知道他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赵南柯接手的庄子和铺面,都是王管事不屑去接手的地方。而且前些日子,赵南柯还派人送来不少的绫罗绸缎,让李氏略微有些吃惊。   当时,李氏忍不住开口询问夏阮:“这是?莫非你的意中人是赵家这位?这可……”   对于母亲的话,夏阮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母亲,不是的……”夏阮浅浅一笑,安慰母亲道,“这可能是大伯母……毕竟大堂姐是希望和北萧九少爷结亲的。”   很多事情,夏阮已经开始不打算和母亲讲的太明白。   她曾有一次瞧见李氏躲在角落里悄悄的哭,一边哭一边还喃喃自语:“我的阿阮要怎么办,我不能死,我若死了,她怎么办……”   当时的夏阮不知道母亲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这样的话。   母亲高烧不退,在梦中念叨的名字永远都是她。如今的夏阮,不愿意再给母亲压力,若是母亲不打算去见外祖父,那么就等母亲生下孩子后,她再开口劝母亲……   只是有些事情,她依旧是瞒不住的,比如大堂姐想要嫁给萧康志。   李氏安慰夏阮的时候,她只是应付的笑了笑,毕竟她从未想过出嫁。   只是这话,又该如何说出口呢?   夏阮这边又喜又愁,可此时的赵氏却快要疯了。   她听了谷子的禀告,睁大了眼:“你说什么?大爷做了什么?”   谷子心里都憋屈死了,谁愿意来跟夫人说这些。现在大爷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又哪里能帮到他们一点。可这个消息,又不得不跟赵氏说。   “大爷前些日子在丹阳县买了一批私盐,现在出事……”谷子都快哭了出来,“可现在……现在居然被官府发现了。这些盐都没了。而且官府放出话来,若是不交出五千两银子,那么就要来抓人,夫人,这可怎么办啊?我弟弟还在牢狱里。”   谷子的弟弟这次本是想跟着大赚一笔,毕竟这些年也不是大爷第一个人做私盐生意。可是谁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官府抓了人。这次官府明显就是来要银子的,他们若是拿不出来……   丹阳县的县丞和北萧多少有些联系,这让谷子不得不想到夏家这次的事情。   夏家三小姐婉拒了北萧九少爷的求亲……   赵氏气的红了眼:“五千两?怎么可能会。”   在一边本来在跟赵氏诉苦的夏清荷听了这话,差点跳了起来:“丹阳县的县丞是不想活了吗?不知道夏家未来的姑爷是谁吗?怎么敢这样做。”   夏清荷今日来找赵氏。无非就是想跟赵氏说。绝对不能让姐姐嫁给萧康志。   她这些日子总是和夏清雅吵架。而且姐姐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今日一早还动手打了她。夏清荷想要唤手,可是她不是夏清雅的对手,她这才没有办法。可怜兮兮的来找赵氏。   夏清荷无法容忍自己以后会和自己的姐姐住在一个宅子里,就算她未来的丈夫是嫡出,而姐姐的丈夫不过是庶出,她也无法容忍。   “我去找萧康闻,他太过分了,他就不怕我不嫁了吗?”夏清荷此时一肚子的气,根本没地方发泄,她只能在屋子里大喊大叫,“娘亲。你到底要不要管我的事情?”   赵氏此时都快被谷子的话烦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搭理夏清荷。   私盐这个事情,说大便大,说小便小。   可是赵氏怎么也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居然会出这个事情。   她明明都让人给萧康志送了地契去了。这莫非真的是萧康闻的意思?   而且赵氏也清楚,自己的丈夫从来不做私盐这个生意,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做了?现在赵氏也不能跑去问丈夫,因为此时的夏富贵根本完全不能回答她不说,夏富贵此时的样子……想到这些赵氏就几欲作呕。   今日的夏富贵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在床上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死人,屋子里恶臭的气味,这一切让赵氏不愿意踏入夏富贵的屋子。   若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赵氏是恨不得夏富贵现在就死去。   毕竟,三年的孝期……   “娘亲,你倒是说话呀……”夏清荷无法忍受自己的母亲不开口,“你到底是让我嫁去北萧,还是让姐姐嫁过去。你若是让姐姐嫁过去,我就不嫁给五少爷了,死也不嫁。”   夏清荷虽然只是说说,可她的神情坚定,似乎就跟真的一样。   赵氏瞪了一眼夏清荷一样:“闭嘴,坐下。”   夏清荷委屈的哭了出来,可她是真的不愿意和夏清雅一起嫁去北萧,夏清雅到底凭什么?   “等我想想,别吵了。”赵氏等了很久才缓缓地回答夏清荷,“你暂时别和你姐姐说这些,知道了吗?”   夏清荷听赵氏这般回答,破涕而笑:“我知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最讨厌那个丑八怪了。”   此时站在门外的女子,眼角噙着泪水,却没有进屋子。   正文 102:哀求   夏日的天比冬日亮的早一些。   夏阮起身不久后,便又接到王管事的来信。   北萧给夏家的压力越来越大,似乎有种誓不罢休的劲头。   夏阮这边扛的辛苦,大伯母那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听闻这几日大堂姐还病了,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居然没有派人来请杜若。   不过,对于这些,夏阮却没有多少兴趣。   因为,王管事的信里居然又再次提到了赵南柯。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赵南柯是个商人,从王管事的信里来看,这次赵南柯明显是在暗地里帮她。可赵南柯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如今的赵南柯就想和北萧直接对立吗?   她对赵南柯多少是心有余悸,似乎在夏阮的眼里,赵南柯这个人除了赚钱便没有其他的念头。其实这个也怨不得夏阮对赵南柯如此的防备,前世众人对赵南柯的评价,让夏阮不得不如此谨慎。   而且连夏阮最后都没想到,大伯父和大伯母前世都是死在了赵南柯的手里。按理说,大伯母是赵南柯的姑母,赵南柯多少也会放大伯母一条生路,可实际上……   赵南柯心狠,但是这样的人,更适合做商人。   杜若端着糕点缓缓地走了屋子,她脸色有些异常:“小姐,四小姐在夫人屋里陪夫人说话,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嘶——”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若,“她怎么又来了?”   这些日子大堂姐不知为何,突然重病。可是,就算夏清雅病的不能言语,赵氏却没有派人来请杜若。夏阮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她没有去多管这些事情,毕竟她只是一个‘看戏人’。   杜若听到夏阮这样说,也没吱声。反而是站在一边的杜兰说话了:“可不是,最近四小姐总是过来,每次来就知道在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一会说自己想念父母了。一会又说想陪在夫人身边,那个样子别提多恶心了。而且……今儿四小姐还在夫人面前说大小姐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杜兰和翠柳在李氏身边照顾,杜兰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一些李氏和夏雯的谈话。   不过夏阮倒是不担心母亲会心软收留夏雯。   她曾经私下和母亲说过夏雯的事情,她将心里的想法说给母亲听:“娘亲,不是女儿不让夏雯在你身边陪着你,当初是她要选择跟在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身边。你也知道三叔的家财都让大伯父他们收着呢。你现在让夏雯在你身边,外面的人会怎么传?说你想要三叔的家财,所以才会让夏雯喊你娘……女儿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外面的人呢?毕竟,人言可畏——”   李氏自然不傻。夏阮的话她听的进去。   所以这些日子就算夏雯一直在李氏面前扮演可怜。甚至不惜将磕破头来博得李氏的同情……可李氏依旧没有让夏雯住进宅子里。   李氏对夏雯的态度。翠柳和杜兰自然能看出来一些。   夏阮笑了笑,对着杜兰轻声训斥道:“下次这话,可不许再说了。”   “小姐。”杜兰多少有些不甘心,她跺了跺脚。“你没瞧见四小姐那个样,从前大爷没出事那会,她走路恨不得将眼放在头顶上去,可现在?翠柳姐姐都说,这个人不安好心的。”   夏雯从前瞧不上她家是很正常的。   自小三叔忙着在外做生意,三婶也很少在家里,大多时候夏雯都是一个人过。   所以前世,她会疼夏雯,不止是因为夏雯是她身边唯一的一个亲人。而是她多少有些觉得夏雯可怜。   可是最后,夏雯却没有可怜过她。   夏雯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如今想也不想就猜到了。   想到这些,夏阮无奈的摇头:“她怎么不对她也是夏家的四小姐,你多少要注意一些。这话在我的屋子里说也就算了,可不许再在外面说,明白了吗?”   杜兰多少有些委屈,可依旧还是点了点头。   对杜兰来说,夏阮对她们是真的好的不能再好。   她们的月例银子比其他人多了不少,而且她们每年还能回几次乡下,这些都是其他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杜若缓了一会才道:“小姐,你不去夫人屋里坐会吗?”   夏阮看了杜若一眼,笑了笑:“好啊。”   今日翠柳会让杜兰突然回来伺候她,这绝对不是因为翠柳不相信杜兰。夏阮没有将这个疑惑说出来,她是想看看杜兰能不能明白翠柳的安排,可如今看来杜兰的反应始终不如杜若。连杜若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杜兰……   她换好了衣裳,由杜若和杜兰陪着,朝着李氏的屋子走了过去。   如今夏日炎炎,李氏院子里的芍药开的极好,满院子的芬芳,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些都是杜兰亲自在打理,在这些方面上,杜兰做的出乎人意料的好。   “二伯母,我……你让我跟三堂姐一起住吧,我最近好怕,我真的好怕……”夏雯跪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泪痕,楚楚可怜,“大堂姐最近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昨儿夜里还发了疯似的说要杀了二堂姐,若不是大伯母当时让下人拦着,大堂姐就真的能下手了……二伯母,我看大堂姐这个样子,*不离十是疯了。你说她不会哪天夜里就拿刀来杀了我,毕竟……”   夏阮听到夏雯的话语,眼里多了几分诧异。   从夏雯的话里听的出来,夏雯不是在和母亲说谎。   可大堂姐这么容易就疯了?不应该会这样的——   前些日子她还收到大堂姐身边的丫鬟放出来的口风,说是大堂姐和萧康志成亲一定会邀请她去吃喜酒,可转眼间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夏阮觉得这里面肯定不是夏雯说的那般简单。   “三小姐,你怎么来了?”翠柳瞧着夏阮进来,脸上的阴郁渐渐地散开一些,“快进来坐,外面日头大。”   翠柳多少有些烦夏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心里却是如此的可怕。   夏雯当初选择大爷家里,是看中大爷家里的富贵。可实际上。大爷看中的不过是夏雯带着的家财。等夏雯住了过去后,日子却过得不是那么如意,还经常被大小姐和二小姐欺负。这对于夏雯来说,肯定是悔不当初了。   所以如今夏雯才会在夫人面前扮演可怜,而且最让翠柳害怕的便是,夫人似乎有些同情夏雯了。   夫人和三夫人关系不错,夫人想照顾夏雯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翠柳知道,这夏雯绝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前几天夏雯不惜将自己的额头磕破来博取夫人的注意,想到这些翠柳的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她会让杜兰突然回去。无非是让杜兰告诉三小姐。让三小姐亲自过来劝说夫人。   夏阮浅浅一笑进了屋子。跪在地上的夏雯却是瞬间脸色苍白。   夏雯怕极了夏阮……   “雯丫头怎么跪在地上?这可怎么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母亲欺负你呢。”夏阮坐到了李氏身边,神色一动,“翠柳还不将四小姐扶起来?”   翠柳一听这话赶紧走了过去。想要扶起夏雯。   可是只见夏雯一缩,根本不让翠柳将她扶起。   她虽然满目惊恐,可此时依旧跪着:“三堂姐我错了,你不要让二伯母不收留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让我在大伯母家里了,我害怕……我害怕大堂姐会杀了我,我真的害怕呀。”   夏雯会怕夏阮,是因为有一次她在李氏背后责骂翠柳。被夏阮撞见了。   夏阮想都没想,直接就给了夏雯一个巴掌,打的夏雯差点站不稳脚。   夏雯没想到自己的三堂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可是动起手来却是这般的大力。   最让夏雯觉得害怕的,便是夏阮那日的话。   夏阮在她的面前。一身戾气:“敢再欺负翠柳,可不就是一巴掌这么简单。”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夏雯觉得,夏阮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此时的李氏多少有些疑惑,她自然没想到夏雯会说这些话,言语里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   “这是怎么了?”李氏忍不住皱眉,“雯丫头你起来说话。”   见李氏都发话了,夏雯也不能继续跪着,只能缓缓地站了起来。   李氏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毕竟母女连心,她多少明白女儿为什么来这里。   她的却是有些心软了,想将夏雯留在身边。   可此时的她也是自私的,她作为一个母亲,这些年来不称职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女儿来提点她怎么做人,李氏多少也觉得于心不安。   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夏雯:“雯丫头,不是二伯母不让你住过来,当初是你选择要在你大伯母家里,如今你要过来,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而且如今我眼看就八个月身孕了,我也没办法抽空出来照顾你。你三堂姐要忙庄子上的事情,还要照顾你二伯父……所以,二伯母真的是无能为力。”   夏雯此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越想越委屈,对着夏阮就说了一句:“三堂姐,你当真不想知道,大堂姐为什么疯了吗?”    正文 103:认同   夏雯的一句话,倒是让夏阮多少有些愣住。   毕竟,她从未认真的的考虑过这个事情。   在一边的李氏,更是惊讶。   她怎么也不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乖巧的夏雯嘴里说出来的。   毕竟夏雯在李氏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懂事又听话的小丫头,可如今……   李氏看着夏雯的眼神,渐渐地暗了几分。   她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女儿要特意提醒她小心夏雯了。   夏雯见夏阮没有说话,心里便有几分得意:“三堂姐当真不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夏阮这次想都没想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眼里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雯丫头下次可不要乱说话了,大堂姐不过是病了。若是大伯母知道你这样乱说,是会说你的不是的。”   夏雯错愕的看着夏阮,她简直不敢相信夏阮居然会说对这个事情没有兴趣。   她一直都以为,三堂姐应该是视大堂姐为仇敌的,毕竟这东阳县所有人都知道,大堂姐想抢三堂姐的心上的那位。   萧家九少爷萧康志,的却是个让人心动的少年。   夏雯只恨她年纪太小,不然……   东阳县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有人说夏家三小姐懦弱无能,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有人说夏家大小姐其实是个丑八怪,见是个男子便想要抓回去做夫婿。更有人说,夏家大爷这些年来,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欺压自己的两位弟弟,当初夏家三爷的死,可能就不是个意外……   这些话,夏阮不是没有听六子说过,她听了只是简单的笑了笑,没有多做回答。   毕竟,有的时候,你越是解释。外面的人就会越来劲。   让谣言消失的办法,就是用新的事情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个事情,怕是快要来。   夏雯忍不住坐在了地上,她此生从未如此的狼狈过,她看着夏阮的时候,哭的越来越厉害:“你们都觉得我是灾星,你们都恨不得我死,你们干脆杀了我好了。我就知道你们都是惦记我爹爹留给我的嫁妆,你们都是一路的货色。”   李氏听了这话,抓起搁在桌上的茶盏就丢在了地上。   只听茶盏发出刺耳的声音。吓的夏雯一个哆嗦。   “你家那些钱财。我还不稀罕放在心上。”李氏面色微怒。她自然听的出来,这话是在讽刺她的女儿,“当初是你执意要跟着你大伯母、当初是你执意不愿意来我家、当初更是你执意要将家财给你大伯母……如今说来都是我的错了?我李长月这辈子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必拿这些话来讽刺我。”   夏雯一见李氏这样。吓的重新跪在了李氏的身前,她就差扑上去抱着李氏的小腿了。   “二伯母,我错了,我乱说话。”夏雯此时有些慌乱,原本在她心里想的,今日她说这些话,李氏是肯定会怀疑夏阮的。可是没想到,李氏不禁没有怀疑夏阮,还将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此时的夏雯知道。若是自己再说错了话,李氏这辈子就真的不会管她了,她想了她便咬着牙,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我错了。二伯母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夏雯这次是铁了心要让李氏动容,她打自己的时候下足了力气,很快白皙的脸上就有些红肿了。   李氏见夏雯这样,眉头紧锁。   “停了吧。”李氏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你这样又是何必呢?难道因为在你大伯母哪里过的不开心,便这样哭闹?你三堂姐说的没错,自家的事,不要跑到外面去说。你大堂姐不过是病了,你又何必诅咒她疯了呢?你若执意不想在你大伯母家里,我便让人送你去你家的庄子上,那边的人多少会照顾你一些。”   夏雯听了这话,差点气的晕了过去。   她怎么可能会去庄子上?   夏雯自然明白,若是她去了庄子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她想到从前,母亲总是在庄子上,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整个人像是乡下来的妇人一般。想到这些,夏雯就惊的不敢说话了,她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那样。   “翠柳,你送四小姐回去,然后带些新鲜的果子给大伯母送去。”夏阮懒得再费力和夏雯说下去,只是嘱咐翠柳,“一定要送到。”   翠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将夏雯扶起,嘴里讥诮道:“四小姐,让奴婢亲自送你回大爷家里,这会,估计大夫人应该担心你了。”   翠柳的一句话,让夏雯顿时回过神来。   回去的话,她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三堂姐我不能回去,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夏雯此时推开了翠柳,满目惊恐的看着夏阮,“大伯母和二堂姐在大堂姐的汤药了下了毒,这毒据说还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可以让人神志不清,最后会像大伯父一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且二堂姐居然打算给我……她要给我吃这些毒药啊……我不能死啊,我娘亲当年让我活了下来,我就答应她我会照顾好自己。都是我贪慕虚荣,才会想跟着大伯母,三堂姐,求求你救救我……”   听了这话,李氏有些惊讶的看着夏阮。   因为她们都知道,夏雯没有撒谎。   可就算是如此,夏阮看了一眼屋外,对六子点了点头:“送四小姐回去。”   此时站在外面的六子赶紧走了进来:“四小姐,小的送你。”   夏雯此时狼狈极了,她知道这次夏阮是真的不会救她。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若是她再多说几句,怕是死的更快。   夏雯虽然心里不甘,只能跟在六子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等夏雯走了,李氏才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夏阮,问道:“当真不管雯丫头吗?毕竟你三婶对你也不错。”   李氏话里的意思,听的夏阮有些无奈。   她又怎么能和母亲说离奇的前世呢?   “她如今不是没出事吗?这毒就算她中了,也不是不能解的。”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安慰母亲,“夏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李氏听了,不再反驳半句。   她不愿意拿女儿的性命来做赌注,毕竟她宁愿对不起三弟妹,也不愿让女儿送了命。   “我听你的,我这些日子再也不见她了。”李氏多少有些担心女儿,缓了一会才添了一句,“北萧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氏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是无论送做饭的婆子,还是她身边的翠柳和杜若,都将口闭的紧紧的。从不和她提起北萧的事情。   从女人的直觉上来讲。李氏觉得女儿肯定是有事情在瞒着她。   李氏自然知道女儿想瞒着她到底是为什么。女儿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可是越是这样,李氏越是寝食难安,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母亲。   而且李氏最近也经常做噩梦,夜夜梦见她小的时候。父亲背着她去看庙会,一点也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李大人。   “会处理好的,母亲无需记挂。”夏阮只是敷衍的说了几句,“这北萧的事情,等大堂姐事成了,也就没女儿什么事情了。毕竟九少爷不可能不对那些钱财动心,这北萧不如往日的萧家。所以,女儿没事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不安:“怎么可能没事呢?你这个样子。娘亲很担心你。你父亲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说又想做生意。从前他也喜欢这般哄骗我,说是想做生意。现在又和我说这些,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跟他在一起小半辈子了,若是……”   夏阮多少听出来有些不对。父亲怎么会突然想起做生意呢?   父亲的却是安分了一阵子,可如今似乎又想开始闹腾了。   自从大伯母害怕父亲真的杀了大伯父,她就不让父亲见大伯父了,毕竟大伯父如今不能死了,三年的孝期会让夏清雅和夏清荷都拖到了太大的年纪,尤其是夏清雅——   “父亲最近又怎么了?”夏阮带着一些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他又想做什么事?”   夏阮总觉得北萧这次,肯定会从父亲身上先动手。   只是还好,父亲不能出大门,可这不代表北萧的人就没有办法了。   李氏忍不住摇头,只是说了一句:“他一直问我,问你外祖父是谁,问岳家和我是什么关系?其实阮丫头,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为什么会嫁给你父亲?你若是开口问,娘亲都会告诉你。”   李氏不打算继续对夏阮隐瞒下去,她真的是知道错了,她想回去看快要病逝的父亲。   但是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丈夫知道……   夏阮多少有些怔住,她没想到母亲会说这些。   她笑了笑,眼里多了几分神采,母亲这是等于认同她了吗?   夏阮唇角一动:“外祖父,其实就是……”   夏阮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贾黑在外面大喊:“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正文 104:威胁   萧康闻多少有些得意。   他今日来这里,无非就是验收所谓的‘战果’。   毕竟此时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夏家三小姐如何跪在他的脚下哀求他。   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   贾黑此时有些愤怒:“你就不怕我将你送去衙门吗?”   “哦?送我去衙门?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萧康闻将手里的扇子一收,有些不屑的看着贾黑,“我可是夏家未来的姑爷。”   这一句话惊的贾黑说不出来话。   这人到底是谁?   看到贾黑的神情,萧康闻很是满意。   他这些日子费尽心思才让萧康志退步了,虽说多少影响了兄弟情谊,可父亲的话让萧康志不得不服从。   只见少女缓缓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此时的她一脸平静,没有半分惊讶。只是略微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道:“五少爷?”   萧康闻多少有些惊讶少女居然能认出他,只是浅浅笑道:“三小姐,可否让我进去坐坐?”   夏阮心里有些疑惑,今日来找她的居然不是萧康志。只是她略微也听闻了一些萧康志和萧康闻最近的事情……   多少让她有些哭笑不得的事情。   她会在萧康闻的面前扮温柔乖巧,无非也是让萧康闻心里添堵。毕竟按照二堂姐的脾气,肯定能说出一些让萧康闻难以忍受的话。这个男子,不禁喜欢美色,更是有着大男子主义,不允许女子在他面前说半句不是。   只是没想到她误打误撞,居然会让萧康闻的心里不平衡。   毕竟萧康闻觉得来日杀掉她比杀掉夏清荷容易多了,夏清荷喜欢张扬,就算最后拿下了夏家的家产,他也会落下不好的名声。大皇子这人最忌讳的便是名声,尤其是现在大皇子的皇权还不算稳固的时候,更是害怕下面的人给他找麻烦。所以萧康闻陷害了萧康志……   萧康闻告诉父亲萧詹。说赵氏愿意拿出良田千亩给夏清雅做嫁妆,只求夏清雅能嫁给萧康志。萧康闻深知父亲最近为银子早已经愁坏了,如今别说是让萧康志娶一个有胎记的女人,就是娶一个疯子回来,萧詹也是会点头的。果然,萧康闻的办法非常的凑效,当夜萧詹就同萧康志提起要让他娶夏清雅的事情。   萧康志自然想反抗,可是他却反抗不了。   今日的北萧,不是往日的萧家。他们的家财早已经被当今圣上夺走的干干净净,如今却可怜的只能靠着女子的嫁妆来充实家里。   若不是为了那句话。他们怕是全家都已经灭族了。   如今跟着大皇子才是他们的出路。   萧康志自然知道这都是萧康闻的阴谋诡计。因为这样的话。萧康闻便不用娶夏清荷了。   萧康志娶了夏家大爷的女儿。那么,萧康闻便要娶夏家二爷的女儿。   萧康志心里很难受,但是一想到夏阮的粗鲁的样子,他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他曾经在暗地里诅咒萧康闻:“等夏阮活活的气死你。”   萧康闻自然不知道萧康志想什么。他的有些神色飞扬的看着夏阮。   眼前的少女,果然是比夏清荷顺眼多了……   “五少爷今日可是有事?”夏阮并没有打算让萧康闻进来坐坐的打算,而且她似乎也不怕丢人一般,站在门内继续和萧康闻对话,“今日家父多有不便,所以五少爷若是来找家父,那么等改日再来吧。”   在夏阮的眼里,萧康志是个毒蛇的话,那么萧康闻就是猛兽。   这个人娶了不知道多少女子。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商贾人家的小姐,带着一颗爱慕的心到了萧康闻身边,最后却死的死疯的疯。而且这些女子做梦也未曾想到,萧康闻娶她们,其实是为了她们的家财。她们也没有想过。她们这一嫁,会害的整个家族都遭殃。   萧康闻挑眉看着夏阮,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他这些年一直相信自己容貌,只要是看过的女子没有不会动心的。就如夏清荷,几乎就差点来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娶她回去。   可是萧康闻一想到夏清荷的样子,心里多少就有些厌恶。   他讨厌不懂矜持的女子。   前几日夏清荷居然写信跟他说,若是他不让夏家的东西卖出去的话,那么她就不愿嫁给他了。从信上,萧康闻都能想象,夏清荷那种高傲的口气。   可他是萧康闻,他怎么可能吃夏清荷那一套。   他连回信都没有写,而是让丹阳县的县丞给赵氏更多的压力,这五千两不过是开胃菜,等赵氏拿了出来之后,他们会要的更多。毕竟这次,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了夏家大爷的把柄,不让他们脱一层皮下来,萧康闻是不能出气的。   “三小姐错了,今日我是特意来找三小姐的。”萧康闻将心里的怒气压了下去,依旧是一脸笑意,“只是,三小姐你真的要让我在这里说吗?”   夏阮故作疑惑:“难道不能?”   萧康闻一时哑口无言。   莫非九弟说的话都是真的?这夏阮是个粗鲁不堪的女子。   萧康闻忍不住打量了几眼夏阮,只见眼前的少女一脸纯善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半丝不妥,又怎么可能是粗鲁之人?   最让萧康闻满意的,就是夏阮的身上没有浓烈的脂粉味,反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三小姐一定要这样,那么我便不客气了。”萧康闻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近日听说夏家的庄子上的东西都没有人敢收购,我多少有些担心三小姐。今日上门其实是有两件事情,这其一便是我想买下三小姐手里的庄子,我可以出很高的价钱。这其二,我想娶三小姐你为妻。”   萧康闻一口气说完,想要从夏阮的脸上看到他想看的表情。   可惜,夏阮却让萧康闻失望了。   此时的夏阮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情,只是她唇角一动,露出讽刺的笑。   这样的夏阮,完全不像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她这般镇定。倒是让萧康闻有些慌了。   他不禁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多谢五少爷厚爱,这事我可以替家父回答五少爷了。”夏阮讥诮道,“母亲教导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三从四德尚未出阁的女儿家,又怎能违背父母的意思?父亲早已为我做主,来日我要嫁之人,必是举人。敢问五少爷?你可是举人。其次,夏家庄子上的东西卖不出去。是我父亲不愿意卖。上一年收成好。父亲准备将库房里的东西分给庄子上人。其一。是奖赏他们多年来的劳苦。其二,这也算是做好事,为母亲肚子的孩子祈福。所以我不知,五少爷是从那些嘴碎的人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当然。若真的是丹阳县的掌柜的不收夏家的东西,那么也是有小人从中作祟,五少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夏阮的话听起来虽说有理,也很客气。可实际上,却噎的萧康闻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细细的想夏阮的话,几乎是句句讽刺,可又句句在理。   她虽没指名点姓,可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来暗骂他萧康闻。   若是夏阮脾气像夏清荷那般大。这会顾及能拿起扫帚狠狠的打他了。   而且夏阮也说的很明白,她要嫁的是举人,而他萧康闻如今连秀才都不是,又何来举人之说。   只是他这个萧家嫡出的五少爷,哪里需要去考取功名?   此时的萧康闻看了一眼夏阮。突然间他觉得夏阮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美了,甚至还让他觉得夏阮的纯善,不过是他以前的错觉罢了。   从前萧康志也承认夏阮生的端庄、清雅又生的好看……只是有些牙尖嘴利了一些。   萧康闻多少有些不信。   直到现在,萧康闻苦笑了起来,这何止是牙尖嘴利,更是有些尖酸刻薄。   几乎出于本能的,萧康闻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三小姐既然这般说,我希望来日三小姐不要跪着求我。”萧康闻的言语里也不客气了起来,“到时候夏家的庄子想要卖怕也是没有人接手了,而且我不怕再告诉三小姐一些。夏家大爷如今贩卖私盐,他手下的那些人皆被抓紧了牢狱之中,所以现在三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不要和这个事情有联系。”   夏阮听了这话,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那么就多谢五少爷担心了,这事我自然知晓,而且我应该比五少爷知晓的更早一些。”   萧康闻听了夏阮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   夏阮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康闻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夏阮对他的肆意羞辱,而是开始琢磨夏阮嘴里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为父亲的萧詹曾经有些疑惑的说了一句话:“说起来这事情也多少有些奇怪,夏富贵从来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他从前连南家的东西碰都不敢碰,可如今居然敢做起了私盐的生意,这些年他的疑心病似乎是比从前少了许多……简直不可思议啊。”   当时萧康闻只觉得父亲是多想了,可如今……   他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莫非是……    正文 105:郡主   夏富贵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夏阮自从见识过四皇子之后,便觉得大伯父的疑心病,也不过尔尔。   为了让大伯父走进这个陷阱,她也多少费了一些力气。   从卖棉花开始,她让大伯父亏了银子的目的,便是让大伯父着急,失去分寸。   大伯父这些年,因为谨慎,做什么生意都没有亏过银子。   这一次,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对她来说,却不是……   她跟大伯母说那些话,也是有原由的。   大伯母从前一直喜大伯父,自然是希望在大伯父面前展现她聪慧的一面,所以她无意说的话,大伯母会听进去。   这些,只是开始……   她在棉花生意上赚了不少银子,大伯父自然是会眼红的。   从徐六开始监视她的动静开始,夏阮就开始布下一个局,等待大伯父慢慢地走进来。   王三的却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于是夏阮才会让王三故意装作喝醉将她要去丹阳县做生意的事情透露给徐六。因为王三喝醉了,徐六自然就认为王三的前言不对后语,也不过是醉话,所以他不会有多少的疑心。   徐六将王三的话告诉了大伯父,可大伯父心里多少还是怀疑的。   夏阮刚开始的却是假装要碰私盐的生意,这是南家从前的致富之路。可是这个东西,她不屑去做。她只是装模作样让王管事去问过几次,大伯父便开始渐渐地消除了疑心,开始做这门生意。后来她唯一没想到大伯父居然会对大伯母下毒,想用大伯母的事情来陷害她,却不想她反将一军,让大伯母彻底的绝望。   大伯母的死心,才会对大伯父下了毒。导致大伯父如同木偶一样,只能在榻上过一辈子。   她本来想要自己动手跟温家泄露大伯父贩卖私盐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这次北萧居然帮她做了这个事情,她反而觉得给她省了不少的麻烦。   所以这个事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又何必要萧康闻在她面前提起。   此时的她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多言。   两人谁都没有退步。   对话至此,其实两人的态度都很明显了,完全说不到一起。萧康闻瞧不起夏阮的尖酸刻薄,粗鲁的不像是一个女子。夏阮看不起萧康闻的薄情寡义,心狠起来的时候连夫妻情谊都不会顾。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愿意低头。   只是过了一会,萧康闻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憋的气让他胸口闷的慌。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萧康闻等了半响。才缓缓地说道。今日他算是被夏阮狠狠的践踏在地。   夏阮一扬头。似乎一点也不屑和萧康闻说下去。   在萧康闻后面的马车传来少女的一阵笑声。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只见从马车内走下来一位华服的女子。   少女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夏阮。   “果然是夏家三小姐。好大的口气。”   少女这话,却让夏阮心里一惊。   她前世见过这位少女。   因为她不是外人,而正是十二王爷的女儿秦长宁。   十二王爷这些年一直不安分,表面想要扶持大皇子登基,可实际上却是想要自己夺取帝位。当年大皇子被皇上训斥了之后,十二王爷又想脱身去支持六皇子,可结果……   最让夏阮记忆犹深的便是这位小郡主,因为这位小郡主昔日是恨不得嫁给萧韶成的,纠缠的手段让她张目结舌。   难道所谓的孽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萧康闻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看着少女道:“郡主你又瞧我出丑了?”   “你出丑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萧安礼。”秦长宁缓缓地走了过来,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夏阮,“喂。你为什么不嫁?你以为萧康闻这个愚蠢的东西乐意娶你啊,其实还不是因为……”   秦长宁说了一半,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今日会来这边,为的便是一株十八学士,如今这株茶花在南萧林姨娘的手上。   若是将这株茶花带回去,她既不用花银子,还可以在父亲面前占尽了便宜,她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最重要的没准父亲一高兴,还可以……   一开始秦长宁是打算缠着东萧的四少爷萧安礼一起来这边,但是萧安礼这个人向来就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秦长宁。就算萧安礼如此的无礼,秦长宁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东萧如今就算会消失,也是当今圣上亲自的旨意,谁都没有办法说东萧半句不是。   所以她才会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萧康闻。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件事情,她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见见这位夏家三小姐。   本以为商贾出生的女子都是一脸庸俗,没想到这个夏三小姐却是个例外,不过秦长宁却不太喜欢夏阮,她向来不喜欢比她更能吸引人注目的女子。   “民女见过长宁郡主。”夏阮想都没想,便对着秦长宁行礼。   这倒是让在一边的萧康闻惊讶了,夏阮是怎么猜出来这位便是秦长宁?   “哦?”秦长宁笑了笑,讥诮道,“你又怎么知道是我?谁告诉你的。”   夏阮心里虽然茫然,毕竟她从未想到秦长宁居然会出现。这东阳县不过是个小地方,连郡主这样的人都能到来,她不得不想到南萧。   “没有人告诉民女。”夏阮想了想才缓缓地回答,“十二王爷喜欢茶花。眼看入了夏就到了十二王爷的寿辰,民女曾听闻长宁郡主仁慈孝顺,这次来东阳这个小地方,想必也是为了找名贵的茶花送给王爷做寿礼。”   十二王爷喜欢茶花,喜欢到可以杀了一千人,只是为了一盆状元红的地步。   这次夏阮不得不担心萧九,这秦长宁来的目的,明显是为了茶花而来。   只是,这萧康闻也算是胆子大了一些,居然让带秦长宁来这里。而且还拿秦长宁来威胁她。   若是她不从萧康闻,那么就等于得罪了皇家。   这人,果真城府够深。   听了夏阮嘴里的赞赏的话语,秦长宁的脸上也挂了一丝淡淡的笑,然后不屑的点了点头:“算你聪明。不过我很好奇,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不愿意嫁入北萧?你若嫁了进来,要什么没什么?何必死守一定要嫁给举人这个事?虽然萧康闻不如萧安礼,可他好歹也是北萧嫡出的五少爷。夏阮我瞧你最好还是识趣一点,别到时候闹大了。你想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秦长宁就算带着笑。语气依旧不客气。   她自小被十二王爷溺爱。这些年来陈王妃更是将她当做掌上明珠,渐渐地就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所以,她对夏阮说话的口气,还算比较友善了。   只是多少让夏阮有些无奈。   本来简单的事情因为秦长宁的出现变的麻烦了。她不愿和这个任性的郡主多说什么。她如今是没有能力和郡主反驳半句的,她心里明白民不和官斗。   萧康闻满意的看着夏阮的神色,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一阵愤怒的大吼声。   “萧——康——闻——”   夏阮唇畔挂着一丝笑,果然来了。   只见夏清荷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似乎完全没有了心思扮演温顺一般。   其实夏清荷听到外面的人说萧康闻的马车来了之后,便以为萧康闻是来找她的,她前日威胁萧康闻,若是北萧再为难夏家的话。她就不会嫁给萧康闻了。可是等了好些日子,也不见萧康闻来信,夏清荷多少有些怀疑,这信是不是没送到。   可是今日在听到下人说萧康闻的马车来了之后,她赶紧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却没有见到萧康闻来找她。   最后听到下人禀告,说是萧康闻居然去找了夏阮。   这下她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夏清荷瞪大了眼,看着夏阮,直接骂了一句:“你这个小娼妇,还要不要脸。”   夏阮故作委屈看了一眼夏清荷:“二堂姐这话可就不对了,今日五公子上门跟我求亲,我可是刚刚才婉拒了呢。”   夏清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看着萧康闻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吐了下去。   怎么可以这样,夏阮是哪里比她好了。   “萧康闻你今儿是什么意思,这个小娼妇你居然能看上?你将我置于何地。”夏清荷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她等了这么多日萧康闻的消息,居然等到来这些,“你不是跟我母亲说要娶我吗?你不是说等过些日子就上门提亲吗?”   萧康闻看着夏清荷面目狰狞的样子,觉得自己做这个选择果然是没错的。   夏阮说话虽然尖酸刻薄,但是也不会变成这般泼妇样。   可夏清荷的样子,完全让他觉得心里添堵的厉害。   “这是哪里来的刁民?”秦长宁终于忍不住了,眉头紧锁,“再吵砍了你的头。”   夏清荷没有丝毫畏惧秦长宁的话,她高傲的抬起了头,眼里全是愤怒:“你又是什么东西,说不定跟夏阮一样,也是一个小娼妇。”   秦长宁脸色惨白,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   她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正文 106:不嫁   夏清荷此时被气的失去了理智。   完全没了平日容光焕发的样子。   她和夏阮说话的时候总是夹枪带棒,今日更是出言不善,逮着谁就骂谁。   就连眼神里也全是不服。   夏清荷怎么也没想到,萧康闻居然敢和夏阮提亲。   凭什么?   夏清荷不禁开始想,是不是她在信中写的太过于直接了,所以萧康闻才会生气,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气她。   想到这话,夏清荷抓住了萧康闻的袖口,完全没了矜持的样子。   他不能不娶她,不然她陷害夏清雅的心思就白费了。   “五少爷你忘记你跟我说了什么吗?”夏清荷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然后有些可怜的看着萧康闻,“你怎么就能忘了呢?你明明说要娶我的。”   萧康闻的样子,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直接就甩开了夏清荷的手。   若是非要萧康闻做选择的话,萧康闻宁愿娶夏阮那样尖酸刻薄的,也不算愿娶夏清荷这个样子的。这个女人平日里嚣张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写信来威胁他。太放肆了……   其实萧康闻早已经将夏富贵在心里骂了千百遍了,夏富贵将夏清荷说的给仙女一样,他当时多少有些向往。可谁知道居然是这个样子……   秦长宁在一边气的浑身哆嗦,她从未被人如此的低看过。   秦长宁瞪大了眼,对着萧康闻说:“去……去将这里的县丞给我找来,我今日就要杀了这个不懂天高地厚的东西。”   夏清荷此时才听清楚了站在萧康闻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女子的话。   杀了她?那么这个女子是谁。   不过夏清荷却一点也不恐惧,她以前和温家四小姐打架的时候,那位温家四小姐也是这般说。可是结果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而且夏清荷知道,若是她能嫁给萧康闻,那么以后温如言见到她的时候,肯定会跪着求她帮忙的。温仲怀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举人而已。且能和萧康闻相提并论。   夏阮没有说话,神色内敛,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若是夏清荷得罪了长宁郡主,到时候被诛连也会让她倒霉,夏阮今日本以为站在门口和萧康闻大吵一架,这样夏清荷就会和萧康闻接着吵,到时候就没有她的什么事情了。这对夏阮来说,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马,就可以让夏清荷和萧康闻的名声变的难听,毕竟……   萧康闻这是属于——   夏清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玉佩。然后放在手心里:“五少爷你那一日给我这枚玉佩。你说等你择个好日子就上门提亲,这是你留给我的东西。你怎么会忘了呢?是不是夏阮跟你说了什么,你才会这个样子对我?五少爷,以前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心里可都是……可都是你啊。”   夏清荷的大胆,吓的萧康闻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萧康闻怎么也没想到夏清荷如此的不顾颜面,在外人面前还敢说这些话。   他是讨厌夏清荷的,这个女子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而且让萧康闻觉得最反感的,便是夏清荷说话的语气。   他自小便不喜欢被人威胁,而且越是难得的东西越喜欢握在手里,可夏清荷这个样子贴上来的,他倒是多少有些不稀罕。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跟在他的身边。   可惜,那些庸脂俗粉他当真是一点也瞧不上。   想到这些,萧康闻忍不住看了一眼夏阮,若不是为了银子……   “玉佩?我何时给过你玉佩?”萧康闻故作疑惑,然后有些不解。“二小姐你是尚未出阁的女子,自然应该懂礼义廉耻这四个字。你今日说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可就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而且,我的却是上门拜访过,不过也是去看夏老爷的,你又何必说我想上门提亲呢?”   夏清荷此时惊的说不出来话来了。   萧康闻怎么可以这样?   男子俊俏的面容上,依旧挂这浅浅的笑意,可就是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却让她觉得可怕。   这个男人说这些话,完全就是在羞辱她。   夏清荷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心里完全没了一丝镇定。   她早已让人放出风声,如今怕是东阳县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嫁给萧康闻了,可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居然悔婚了。   温如言会怎么看待她?她的姐姐夏清雅会怎么看待她?   “你说谎,你明明给了我这枚玉佩。”夏清荷举起玉佩,放在萧康闻的身前,似乎这样萧康闻就能看清楚一些,“你那一日送给我的玉佩,我一直都贴心保管。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知道错了,我来日不会再写那些东西给你,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   夏清荷觉得肯定是自己写的信里意思让萧康闻误解了,所以才会这样。   她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卑微的看着萧康闻,又继续道,“我不过只是和你说笑而已,你不要这样残忍……我真的会放在心上的,我真的会难受的。”   若不是知道夏清荷心里的人一直都温仲怀的话,夏阮都要被夏清荷的样子给欺骗了。   夏清荷会喜欢萧康闻?   她完全不相信。   连她都不相信的事情,萧康闻又怎么会相信呢?   若夏清荷是萧康闻喜欢之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若夏清荷是萧康闻讨厌之人,那么她说什么,甚至在他面前哭泣,都会让萧康闻觉得恶心。   这就是爱和被爱。   又何况夏清荷爱的,不过是萧康闻的身世。   “二小姐你这是?”萧康闻脸上带着冷笑,讽刺道,“莫非是嫁不出去,所以见谁都说这些话吗?而且二小姐手上这枚玉佩,在淮安随便一个玉石店内,花上几两银子便可以买到。若是我萧康闻真的要送东西,又怎么会是如此廉价的东西?当真是可笑。”   萧康闻说这句话,面不改色。   可夏阮却差点笑出了声。   说起来前世曾有人给萧康闻取了个绰号叫做“五两少爷”。   意思就是说萧康闻每次哄骗商贾大户家的小姐给他做继室,都会送上一枚玉佩当做信物。这玉佩其实不值钱。据说也就五两银子。久而久之,到了大皇子被贬之后,这事也就被闹了出来了。于是人们就给萧康闻取了个绰号,叫做“五两少爷”。   夏阮完全都不用想,夏清荷手里的玉佩,肯定是这位“五两少爷”送出去的。   要将笑憋在心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夏阮的动作却多少落入了萧康闻的眼内。   夏清荷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将玉佩狠狠的丢在地上,伤心欲绝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真情。   夏清荷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只是一枚廉价的玉佩?   “现在哭?以后可是有你哭的时候呢。”秦长宁终于听明白夏清荷嘴里的意思。她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这个样子不知道廉耻的人,就应该这样狠狠的打她一个耳光,“萧康闻你去让人请县丞过来。我今儿倒是要看看,夏家到底有多嚣张。”   萧康闻故作尴尬:“郡主,这样不好吧?”   秦长宁早就被气晕了头,哪里还考虑不能让人知道她和北萧、南萧的人有接触。   所以她想都没想:“有什么不好的?萧康闻你还想不想保住你的脑袋。”   萧康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吩咐,让人去请县丞来。   夏清荷吓的当场瘫坐在了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会是郡主。   在她的脑海里,唯一想到的,便是她死定了。   夏阮多少觉得夏清荷愚蠢。可脸上没有露出半丝不妥的神色。   因为她知道,这才是萧康闻的目的。   萧康闻这一石二鸟的计谋,太过于完美了。   “夏三小姐我看你还是懂大体的人,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嫁还是不嫁?”秦长宁的言语里多少有些不耐烦。她今儿若不是因为答应了萧康闻,才不愿意来管这个事情,而且还是这样麻烦的人,“我觉得你不嫁也好,陪着你这个愚蠢的堂姐一起去大牢里好好的反省反省。”   萧康闻一听这话,显得更是得意了。   此时天色转阴,似乎快要下雨了。   夏阮没有开口,反而是浅浅一笑,这么一笑却笑出了无限风姿。   萧康闻越来越诧异,这个样子的女子,一身富贵的气质,哪里像是这小商贾户出生的人?   莫非?她其实……   萧康闻还没有想完,就听见了马车的声音。   他抬起头远远的看了过去,只见马车渐渐地驶了过来,这马车似乎不是这个地方的,反而更像是京都那边的。   最后马车缓缓地停在夏家的门口,驾车的小厮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语气却一点也不友善:“这是夏家二爷的宅子吗?”   “是的,请问你是?”夏阮多少也有些愣住了,这小厮绝对不是一般人,他刚挥动马鞭的时候,夏阮瞧见了他掌心的老茧。   小厮绝对会武艺,而且还是长年刀剑不离手。   马车被挑开帘子,只见马车内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周围,眼神犀利最后看向夏阮。   萧康闻看清楚来人之后,吓的差点站不稳脚跟。   他怎么会来这里?   正文 107:亲人   夏阮想,她这辈子会忘任何人,也不会忘记眼前的男子。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年约三十五六,生的极为俊朗,神情带着几分冷硬。   他的唇畔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萧康闻浑身冒着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出现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京都吗?   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难道大皇子的消息不够准确?不应该这样的……   萧康闻开始想,这个人来这里找夏家二爷又为何事?和夏家二爷难道有关系?萧康闻的头脑里有些乱糟糟的,他觉得这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了。   不禁萧康闻吓傻了,连夏阮都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差点哭了出来。   这是她的三舅,这是前世最照顾她的人。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长风笑的亲切,可依旧让人感觉到疏离,“不知十二王爷近日可好。”   秦长宁多少有些怕李长风,他父亲在朝堂上最怕的人便是成国公一家子。尤其是这个世子,更是比成国公还要可怕,他曾经活活地用话将十六王爷逼疯。最后十六王爷被当今圣上赐了一杯毒酒,那位在朝堂上一直威风的十六王爷,就这样死在了李长风的手里。   “世……世子。”秦长宁笑的比哭还要难看,虽然她比李长风的地位高一些,可她依旧不敢在李长风面前放肆,“我……我过来看看,家父……家父很好。”   李长风眯起眼,似狐狸一般看着秦长宁:“原来如此,不知今儿有没有打扰郡主的雅兴?”   秦长宁早已经被吓坏了,哪里敢回答半句。   十六王爷的死,差点吓傻了她的父亲,又何况是她。   “看来是打扰到郡主了?”李长风似乎有些不满意,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前些日子我还听闻北萧的五公子要娶妻。原来是这样。到时记得请我吃一杯喜酒。”   秦长宁不敢反驳,就算此时李长风说的话,让她觉得愤怒。   她怎么可能会看上萧康闻,这样薄情寡义之人。   萧康闻整个人都哭丧着脸,气都不敢吭一声,因为他知道,李长风这人非常的记仇。   只是这李长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来找谁的?   李长风这时才对着夏阮笑了笑,多少有些意外:“你是阿阮吧,和你娘长的很像,知道我是谁吗?”   夏阮几乎想要张口喊出她一直想喊的称呼。可她此时却活生生的憋了回去。   母亲从未告诉过她。其实外祖父便是当今颇得圣恩的成国公。因为母亲也不知要从何说起。夏阮一直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因为这里面她多少有些疑惑……   她前世从未听说成国公膝下有女,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直不得而知。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夏清荷此时多少恢复了一丝神智。似乎遗忘了刚才秦长宁称呼眼前的人为世子,她看着李长风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善,“你是不是也是萧家的人?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夏阮这个小贱人,她不配嫁给五少爷,她完全不配……”   夏清荷心里想,就算要死,她也要拖着夏阮一起下地狱。   自小她就不喜欢夏阮,因为外人看见夏阮的时候。总是会夸夏阮乖巧懂事。   夏清荷心里恨,明明姐姐是个丑八怪,母亲却说姐姐沉稳。明明夏阮是个性子懦弱的东西,却有人说她温柔。   最让夏清荷愤怒的便是温仲怀夸过夏阮,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何时夸过外人半句。   她恨,她恨毒了那些比她过的好的人,更恨透了那些比她吸引人的人。   从前有温仲怀,如今有萧康闻。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夏阮小时候被她逼着天天吃剩菜冷饭的样子,像极了最可怜的东西吗?   这样的女子,哪里值得他们去注意。   李长风听了这话,不禁冷笑:“薛武,将这位姑娘扶起来。”   驾着马车的小厮听到李长风的吩咐,直接走了夏清荷面前,也不顾夏清荷面露惊恐之色,便动手将夏清荷拽了起来。   此时,只听见一声“咔嚓”,夏清荷立马再也忍不住嚎叫了起来。   众人皆知,夏清荷的手臂是被活生生的扯断了。   李长风面色不改,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瞧瞧我这性子,我都忘记了薛武自小习武是个粗人,手劲稍微会大些。这位姑娘,你有没有伤着?”   夏清荷从未受过这种疼痛,而且拽住她的人还不松手,似乎只要她说错了话,就会扯断她另一只手一样。   跟在夏清荷身后的丫鬟,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此时能做的便是拔腿就跑,去找赵氏来帮忙。   李长风倒是没有让人阻止丫鬟的逃跑,他此时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这样的笑容,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看了一眼萧康闻:“你想是上门提亲?”   萧康闻多少看出来李长风和夏家关系不浅,而且单单是和夏家二爷。不然也不会因为夏清荷的一句,就活活的扯断了夏清荷的手臂。萧康闻此时哪里敢讲一句话,他觉得浑身都冒着冷汗,生怕说错一句,惹来李长风的不快。   李长风如今虽说只是世子,可来日成国公驾鹤西去,那么便是李长风接手李家。   先帝有多相信成国公,当今圣上就有多信任李长风,几乎件件大事都要问问李长风的看法。   江家那位江蕊琴如今还是皇后,多年来从未为当今圣上诞下一子,皇上对就算没有感情,却依旧没有剥夺她皇后的位子。   不是因为江家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江蕊琴的姐姐江蕊画是李长风的正妻。   这些年李长风从未纳妾,和江蕊画琴瑟和鸣。这也等于告诉众人,他不会让人小瞧了江家。   这样的人,萧康闻想就算他是东萧的那位,也是不敢得罪的。   只是这夏家,明明是个小商贾人家。怎么会……   “不是,不是的。”萧康闻摇头,极力让自己站稳一些,“我不是上门提亲。”   此时已经传来一阵阵的雷神,眼看就要下雨,夏阮多少有些担心李长风会被淋湿。   “我……你……你要进来坐坐吗?”夏阮憋回了眼泪,对着李长风道,“要下雨了。”   她隐藏的再好,却依旧红了眼眶。   前世,她在京都被人欺凌的时候。是李长风站出来帮了她。   不然她一个孤女带着夏雯。怎么可能在京都站稳脚跟。   李长风对她很好。总是会带很多好吃的东西来给她。她偶尔也会亲自下厨,给李长风做一些小菜,将自己酿的酒拿出来,给李长风品一品。那个时候的李长风。就听着她说话,似乎听她说话,就能满足一样。   若不是李长风一直夸她做菜的手艺好,她根本没有开酒楼的打算。   只是后来李长风的身子骨似乎越来越不行了,她知道李长风的身份后,多少也有了一些疏离。   其实李长风提醒过她,说萧韶成才是她的良人。   可夏阮多少有些无奈,萧韶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一样的男子。她又怎么配的上呢?   她其实一直都将萧韶成当做亲人,那种高攀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去想。   她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再后来,她嫁给了唐景轩……   唐景轩支持的六皇子,而李长风和萧韶成支持的是四皇子。   可李长风依旧是帮了她……   她的神情落在李长的风的眼里。他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好。”   说完之后李长风又看了看秦长宁和萧康闻一眼,笑意瞬间敛了起来,声音有些冷冽:“两位也要进来坐坐吗?”   秦长宁和萧康闻赶紧摇头。   似乎面前的宅子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一样,尤其是萧康闻此时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李长风笑了笑,添了一句,“晚些我去南萧宅子里拜访两位。”   他这一句客气的话,却让萧康闻再也站不稳脚跟,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萧康闻听懂了李长风话里的意思,他是将北萧和南萧沦为一族了。   若真的是这样,萧康闻知道,父亲一定会杀了他将人头送到成国公府请求李长风谅解的。   毕竟,南萧眼看就要消失了。   秦长宁更是差点哭了出来,她是怎么也不敢招惹李家的人。连父亲都害怕的人,她怎么就遇见了,今日都是萧康闻的错。   “薛武你去将马车停好,等温家老爷来了,就告诉他我在里面。”李长风看了一眼发丝凌乱,一脸鼻涕眼泪的夏清荷,“这位小姐不喜欢你扶着,你便不用多礼。”   薛武将手里的夏清荷一丢,摔的夏清荷疼的叫了起来:“小的遵命。”   李长风满意的看了一眼夏阮,刚才冷冽的神情消失的干干净净,浅浅一笑。   等李长风和夏阮走了进去,秦长宁才踹了萧康闻一脚:“都是你这个狗东西的错,你怎么敢打夏家三小姐的主意,她到底是谁,她……”   秦长宁说到一半,看见了在一边的薛武又看了一眼地上疼的晕了过去的夏清荷,只能跺了跺脚上了马车。   倾盆大雨转眼间就下了起来,似乎想冲刷干净那些肮脏的东西一般。    正文 108:和离   李氏面色微冷。   “夏富成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有着愤怒,迈着小步在屋内走来走去。   李氏知道,丈夫这是贼心不死。   可是她若是将这事告诉女儿了,那么女儿又要凭空添不少的烦恼。   到了晚上,若是她不说的话,女儿也会知道的。   “夏富成,这事你自己看着办,那个小贱人该进宅子一步,我就活活的打死她。”   李氏站稳了脚跟,转头瞪着夏富成,一脸愤怒,“今儿,就算是我死,也休想让小贱人进我家门半步。”   夏富成听了这话,眼里多了几分愤恨。   可他不得不和李氏商议这事。   他如今这样就算是纳妾也不能传宗接代了,可是夏富成不甘心。若是李氏这胎还是一个女婴的话,那么他要眼睁睁的看着夏家绝后吗?大哥膝下两个女儿,大嫂如今怀的孩子尚不知是男是女。三弟走的早,就留下一个独女夏雯,若是他再……   好在老天开眼,他在花街上遇见的一个女子,如今派人送了信来告诉他,有了他的子嗣,求他帮她赎身。因为周姨娘的事情,他这次是派人查清了才敢和李氏提这个事情。他不敢和女儿提,他怕到时候身边唯一一个可以帮他做事的人,都被女儿送出了宅子。   “你这话怎么说的?”夏富成轻声劝道,言语里有些不耐烦,“我夏家家大业大,若是没有人继承这些家业,来日你是准备全部给阿阮做嫁妆吗?这不是笑话吗?李长月,你别这样无理取闹行不行。”   夏富成早已想好,等夏阮出嫁他不会拿太多的钱财出来给她做嫁妆。女儿这些年一直在外做生意,手里多少也有些钱,若是可以的话,夏富成连一个铜板都不愿意拿出来的。可是这是北萧肯定不会同意他这样做。   女儿要嫁给北萧的五少爷,而不是庶出的那位九少爷。所以。就算他不愿意,也多少需要拿一些出来。   李氏听了这话气极反笑:“家大业大?夏富成你说这话的时候,你不会害臊吗?你的家财去了那里,你自己心里不是有数吗?现在我手里的铺面、庄子……那样是你夏家的?这全部都是我的陪嫁,我愿意给你用,你就应该烧香拜佛了。还有,我愿意给阿阮拿去做嫁妆,也不给你天天出去养那些小贱人。所以从今日开始,你便不要问我拿一个铜板。”   夏富成何时见过这个样子的妻子,他以前无论做错了多少事情。李氏都不会这般强硬在他面前说话。可如今。他不过只是想纳妾。李氏这态度似乎也太可怕了一些。   “李长月,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休了你吗?”夏富成气的砸了搁在亢几上的青花瓷瓶,“给我拿笔来,今儿我就休了你这个悍妇。我告诉你。若不是阿阮是我夏富成的女儿,我看谁敢娶她。”   夏富成的这句话说到了李氏的心头上。   若是她被夏富成休掉的话,那么来日女儿的亲事,又该怎么办?   李氏深知自己虽然对丈夫早已死心,她差点死掉的时候,就明白这个男人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她却不能死,她若死了,女儿又要怎么办?可如今……   李氏的心里有些慌乱,不敢反驳半句。夏富成却看得得意洋洋。   “李长月我娶了你,你就该早点知足一些。什么你的陪嫁?你既已经嫁到我夏家,这些东西自然就是我夏家的。”夏富成笑意渐渐地浓重了起来,他讥诮道,“若是我休了你。谁又敢娶你?你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庶出,你这样的身份嫁给我,那么也是高攀我了。所以我劝你……”   “你劝她什么?”   夏富成话还未说话,就被来人打断。   他瞪大了眼看着女儿身边站着的男子,他有些害怕的打了个战栗。这个人不止冷冰冰的,而且他似乎见过,太熟悉了……   李氏听到了嗓音后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声音有些颤抖:“三……三哥。”   李长风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语,眼前这个妇人还是他捧在手里心长大的妹妹吗?   少女变成了妇人,虽然依旧是他熟悉的容颜,可看起来足足比他老了十岁。一张脸上布满了沧桑,鬓间似乎已经有了银丝,李长风觉得眼角有些发酸。   “是三哥吗?”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我……三哥……我……”   她想告诉自己的哥哥,她知道错了。   她是瞎了眼才会选择了夏富成,她不应该和父亲赌气说嫁就嫁。可是一切的一切已经太晚了,她曾经以为爱情会是她的全部生命,可如今看起来,再多的爱情也会被时间一点点的磨灭干净。   昔日那位会跟她保证对她好的少年,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男子。   李长风眉头凑成了一团:“长月,我当日就是打断你的腿,也不该让你嫁给这种畜生。”   夏富成终于明白来人是谁了,他此时想要跑,却挪动不了脚步。   他此刻才想起,自己的腿早已经不能走动了,夏富成心里急坏了,可他今日又没有错。   他如今早已悔改了,他想要和李长月好好的过日子,他不过只是想纳妾而已,他又有何错之有?   夏阮走到了母亲的身边,让母亲坐下好好的歇一下。   她这些日子完全没有听到父亲想纳妾的事情,难道是母亲和父亲刻意瞒着她?不应该的,她应该早点知晓才对。   莫非是……父亲身边的赵春?   真该死,她当初就不应该顾及赵春和王三的关系好,更顾及赵春是郑婶的干儿子,应该早早将这个人逐出去的。   “这亲事,和离了罢。”李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嗓音冷冽,“长月你跟阿阮跟我回京都。”   夏富成此时才听明白了,自己的舅子根本不是有商量的口气和他说话,而是直接决定了这件事情。   他自然有些不甘心。   夏富成以前是见过李长风的。   当时的李长风没有如今的冷硬,脸上也总是挂着浅浅的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忧愁一般。   这些年来李长风从未上门来找过李长月,夏富成想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李长月不过是庶出,就算是死了,娘家的人也未必放在心上。可从今儿李长风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想错了这个事情。   此时翠柳缓缓地的走了进来,她的眼眸有些微红,看的出来是哭过的:“三……三少爷,你……用茶。”   翠柳早已经习惯了唤李长风三少爷。   李长风看了一眼翠柳点了点头:“搁桌上。”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翠柳你去将长月和阿阮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就跟我一起回京都。这个地方不用呆下去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在压抑心里的怒气,两只手握的紧紧的。   翠柳喜极而泣,她看了一眼李氏,她不知道此时的夫人心里是如何想的。   夫人早应该离开夏家了,不应该在这里受苦。   “哼,想走?我夏家是你们说来说走就走的吗?”夏富成嗓音拉高了一些,“三哥你别欺人太甚,长月嫁给我了,就是我的妻子。我从前是对不起她,可如今我早已做的丈夫的责任。我想纳妾难道还错了,她……啊……”   夏富成话未说话,李长风就将翠柳搁在桌上的茶盏拿了起来,朝着夏富成狠狠的砸了过去。   只见夏富成的额头被砸破了皮,血渐渐地流了下来,而滚烫的茶水,汤的他差点被软榻上滚了下来,模样狼狈极了。   夏富成也没有想到,李长风说动手就会动手,他不是一个读书人吗?   不禁夏富成傻了,连夏阮都说不出话来了。   前世在她面前和颜悦色的老人,也有如此的一面。   她差点忘记了,李长风在朝堂上,就是这般果断。   李氏看着夏富成的样子,不知如何开口……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个小畜生将我女儿的手臂扯断了?李长月你这个小娼妇,以为你大哥如今病了,便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吗?”   赵氏的嗓音刚传了进来,就见她带着十来个小厮、婆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跟在赵氏身后的,还有刚才跑掉的丫鬟。   那个丫鬟看了一眼李长风,高傲的抬起了头,指着李长风便道:“就是他,夫人就是这个人。他刚才让身边的下人将二小姐的胳膊扯断了,二小姐才会疼的晕了过去,就是这个人——”   李长风微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氏。   李氏此时有些害怕了,她赶紧站了起来,抓住了李长风的手就说道:“三哥你坐,你千万不要和她见识,你……你可别在这里惹事,父亲知道会责怪你的。我……我过的很好的。”   赵氏看着李氏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李长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今儿你这个亲戚敢对我女儿动手,就别怪我这个做嫂子的打死他。”   赵氏的话一出,李氏的脸色吓的惨白。    正文 109:顾及   赵氏此生没有如此的愤怒过。   她这些年一直将李氏践踏在脚下,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所以她简直不敢相信,李氏家里的亲戚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当真以为夏富贵不在了,她就是该被这些人欺负的吗?   赵氏觉得李氏完全就是想错了。   “李长月,今儿你们谁也别想逃走……”赵氏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人,露出小人得志的神情,“我不打断这个人的腿,我就不叫赵二丫。”   她出生就比李长月高,她是赵家的嫡小姐,而李氏不过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出,又有什么资格能比她站的高呢?   其实赵氏一直都在想,迟早都是要和李氏翻脸的,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干脆将这个事情说出来。对于夏清荷,赵氏心疼的胸口跟堵住了似的,倒不是因为她喜爱这个女儿,而是因为如今夏清雅被她和清荷下了毒,她能依靠的便是这个二女儿了。毕竟嫁去萧家的话,还是让二女儿嫁去便好了。   照着大女儿的脸,嫁出去也是赔钱货。   李长风冷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这就是你过的日子?”   李长月一直拉住李长风,她不能让哥哥冲动做出事情。   自小她就是被三哥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的时候若是有人敢说她半句不是,三哥一定会动手将那个人揍的痛哭流涕。为此,三哥小时候也经常被父亲打的皮开肉绽。李氏知道,她这辈子最愧疚的便是见到自己的三哥,自私的选择了爱情,却没有顾及过三哥的给她的亲情。   可她又怎么能嫁到宋家……   “三哥,你听我说,你不要动手。”李氏害怕极了,她清楚的记得父亲的话。若是三哥今日在这里出手了,那么父亲知道了的话,三哥的来日或许就不能继承父亲的爵位。想到这些李氏抓住了李长风的袖口。更是紧张了,“三哥,都是我懦弱无能,你不要忘记了爹爹的话,你千万……千万不要。”   夏阮看了一眼母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年母亲执意要嫁给父亲,按理说母亲那种高贵的出生,是不可能会嫁给父亲的,若是被京都的那些人知道,绝对会耻笑李家。当初母亲是和外祖父说了什么。最后外祖父会让母亲出嫁。却也让京都的所有人认为。李家那位嫡出小姐其实已经……   母亲为父亲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爱情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不过是局外人,看的再清楚。依旧不能说动局内人的想法。   不过好在母亲已经比从前好了很多。   赵氏笑了笑,眼里全是满满的不屑:“李长月,你跪下求我啊?”   赵氏话音刚落,李长风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   众人皆没有想到李长风没有丝毫预兆,想动手就动手。   他此时的神情冷冽,本已是夏日炎炎,却让人觉得浑身寒冰四射:“赵家?我就让赵家给你陪葬如何?”   李长风这一巴掌打的太重了,赵氏若不是身边的王妈妈扶着,她肯定会摔倒在地。此时赵氏觉得口中一股腥味。她忍不住认真的看了一眼李长风,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语。可赵氏觉得眼前的男子,这话又不像是在和她说笑。   她此时神情有些惶恐,完全没了刚才得瑟的模样。   李长风看着赵氏。怒极反笑,“你再说一句给我听听?你再说一句,我就先让人割了你这个刁妇的舌。”   赵氏想要再说话,可是却被王妈妈拉住,王妈妈低声唤了一句:“夫人。”   王妈妈从没有看过这样有气势的男子,她曾以为赵家老爷子便是她看过最厉害的人,可如今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听刚才的小丫鬟说,连萧康闻都对他以礼相待,那么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虽然她没有本事猜测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她知道,若是夫人再乱说半句话,赵家是真的会惹上麻烦的。   李氏此时早已经被哥哥吓的浑身发抖,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小腹似乎有些疼痛。她咬住了下唇,紧紧的撰住李长风的袖口,只是额头上出了冷汗。   “三哥,你听我说……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李氏不愿意因为她这个没用的人,让三哥赔上了他的前途。   李长风气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看着李氏:“你真的是……长月,你知道三哥会心疼的。”   这一句话让李氏忍不住彻底的哭了出来。   多少午夜梦回她都害怕回到李家,她恨自己幼稚愚蠢,才会被人利用。她恨自己为了和父亲赌气,然后瞎了眼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可世上没后悔药给她吃,自己选择的路,再艰辛也要慢慢的走下去。若不是为了女儿,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李家的人有来往,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白眼狼就算是尸骨无存也是自找的,这些都是报应。可是她做错了再多,也不希望女儿来日走上她的道路,太辛苦了。   她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女儿能嫁一个好人家,就算是让她死,她也是愿意的。   无论是南萧也好,北萧也罢,甚至是远在京都的东萧……女儿都不能和他们有半分关系。   萧家以后会如何,李长月是知道的。   她从前听父亲和三哥提起过……那次是她无意听见的。   那一日她想去父亲的书房里去找些书来看,却不想听到父亲和三哥在里面谈论事情。   她一时好奇,便打发了身边的丫鬟、婆子……   “皇上的意思是,先除掉东萧……可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好办。毕竟当年皇上可是亲自答应了那个人,不会动萧家的人,可如今做这些的话,会动摇皇上的——”李知涯压低了嗓子,多少有些头疼,“要除也是要从北萧动手呀。”   李长风想了想才回答:“萧家肯定是不会留的,但是父亲你想想。皇上虽说是答应了那人,可是皇上只是说。会给萧家留后,他……”   李长风没有说下去,但李知涯多少听明白了一些。   这些年来,李家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但是也学会了审时度势,有的时候也要步步小心。   伴君如伴虎,李长风和李知涯一直都知道。   “不说这些,说说长月的亲事吧,我准备……谁在外面?”   李氏当年也就听了这些,因为她贴的太近。差点摔倒在地。后来被父亲发现。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对她来说,萧家的事情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毕竟朝堂的事情,父亲和三哥从未告诉过她,她不过只是好奇才听了几句。谁知道听的却是她不在意的话。   可李氏怎么也没想到,她好奇听来的话,如今却有了这样的作用。   萧九女儿不能嫁,萧康闻萧康志更是不能……   想到这些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哥:“三哥,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李长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帮她理好因为着急而凌乱的发丝:“不过是个世子之位,三哥不稀罕这些的。只要我的长月好,这些功名三哥都不在乎。跟三哥一起回京都吧,就算不是李家的人。三哥也能养活你,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李氏月越哭越凶,她此刻心里彻底的乱了起来。   她这些年是想念自己的三哥的,可是她走的时候父亲说的那些话,一直刻在她的心底。   她不能因为想。就毁掉了三哥的一切。   若是三哥不能继承父亲的一切,那么江家又要怎么办?   赵氏想是听明白了什么一样,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世子?   她都听见了什么。   李氏还想要说话,却疼的忍不住叫了出来:“啊……”   李长风发现李氏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急的扶住李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氏还想说话,却发现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指了指肚子,然后眼前一黑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李氏似乎又回到了她出嫁之前。   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泪流满面。   “长月,今日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选的。”父亲看着她的时候,似乎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若是你嫁去宋家,你还是我李知涯的女儿。你若是要嫁给那个小畜生,从今开始我李知涯就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会将你的名字在族谱上去掉,若是外人问起,我便告诉他们你死在庄子上了。”   然后父亲对着站在一边的李长风说道:“你也是,你若是敢去找她,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不愿意做我成国公的儿子,我就去抱养一个来继承李家的家业。你们两个小畜生,真的是要活活的气死我……”   ……   李氏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她做错的事情,为什么要牵连上三哥。   她不能让三哥牵连进这个事情来,是不是当初她写了那封信,才会让三哥来东阳县找她。   她真的是这个世上最该死的人。    正文 110:原由   十六年到底可以发生多大的改变?   李长风此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怒火憋了回去。   他看着眼前的人说了一句,嗓音冷冽:“温老爷,你是这里的县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吓到他面前的温南郭跪在了地上打了一个战栗。   “世子,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温南郭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来这里。   他起初看到薛武的时候,还多少有些不相信。   可如今……   李长风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他没有说话,是因为跪在地上的人的答案他不满意。   “我即刻就将赵氏带回衙门,我……”温南郭还未说话,李长风就摔了手里的茶盏。   他此时面色带了几分愤怒:“让这个刁妇在外面给我跪着,等我妹妹醒来我再处置她。温老爷,若是你觉得县丞这个位子你坐着不舒服,那么我不介意让其他人来接替你的位子。”   李长风说完话,起身后就进了内室。   温南郭此时满头的冷汗,他怎么敢得罪这个人。   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赵氏,缓缓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朝着赵氏狠狠地踹了一脚:“你这个狗东西,去外面给我跪着。”   赵氏早已吓的六神无主,她看着温南郭的时候,更是害怕。   “温老爷,那个人是谁?他是谁?”赵氏觉得自己从前是小看了李氏,可是李氏明明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人,可现在突然出现这个人,让赵氏内心觉得恐惧极了。她这些年多少次想要害死李氏,更是想要害死夏阮。她更是亲手让李氏和夏富成的感情破裂,若是这些都被那个人知道话,那么她……   温南郭不禁想起二儿子温仲怀曾经过一句话:“父亲,我觉得夏家这个二夫人,不像是一般人。”   他庆幸当初多少听了二儿子的话。才会请李氏和夏阮来参加寿宴。可谁知道李氏并没有出现,只是夏阮来了而已。   不过那夜夏阮的表现,的却让他夫人夸了又夸。   温南郭觉得头疼的很,他愤恨的看了一眼赵氏:“滚,他是谁你都不知道。他是成国公的独子,更是三品中书侍郎,皇上最器重的人。你说他是谁……”   赵氏听了这话,差点晕了过去。   怎么可能,李氏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哥哥,那么她不是……   ……   杜若脸色有些苍白。她想了想才告诉夏阮:“夫人这是动了胎气。而且夫人最近想太多事了。这孩子……这孩子估计会早产。”   这话一出李长风气的看了一眼在一边的夏富成,自己的妹妹会变成这个样子,肯定都是因为这个男子。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要紧吗?若是……”   夏阮没有将话说完,她知道若是这胎儿伤及母亲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让杜若将这个孩子拿掉。可如今胎儿都已经七个月了,母亲肯定不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   自从重生一世后,夏阮的心里除了母亲,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不碍事的小姐,只要夫人不要再思虑太多的事,不会有事的。”杜若自然知道夏阮在想什么,她从跟着这个小姐开始,便知道这个小姐和平常闺阁里的小姐是不一样的。她果断起来的时候,绝对不会拖泥带水。若不是因为夫人。小姐来日肯定是一个人厉害的人。   李长风听了这话,对着杜若吩咐道:“你先出去让人熬药送过来,我和阿阮说说话。”   杜若有些迷茫的看了看眼前不善的李长风,又忍不住看了看夏阮。   直到夏阮点了头,杜若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子内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李氏。和站着的两人。   李长风慢慢地坐在李氏的身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李氏的长发:“你娘亲是被我宠(chong)坏了。”   夏阮知道三舅必定是想和她说一些事情,便端了凳子坐在离三舅不远处,听着三舅说话。   果然李长风看了一会李氏,才无奈的笑了笑:“你娘亲刚才拦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夏阮看着李长风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到前世。   从前的李长风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似不问世事,实际上却掌握着不少复杂人际关系。他偶尔的一席话,能让夏阮觉得大开眼界。很多事情讲给李长风听后,这个人便会将好坏都给她分析出来。   只是夏阮不明白,这样厉害的三舅,为什么母亲却是不相信三舅呢?   “母亲怕外祖父责备你。”夏阮想了想才回答,她嗓音里带着一丝疑问,“母亲从不跟我提起外祖父和三舅你的事情,她总是说她害了外祖母。其实三舅,母亲这些年真的……无论她当年做错了什么,她都是我的母亲,所以请你不要责备她。”   李长风听了夏阮的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怎么会责备她,当年的事情当真不是长月的错。”李长风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一样,露出几分无奈,“那个时候她不过是被人算计了,才会造成那样的局面。你母亲没有跟你说过她的事情?那么我问你,你知道李家的事情吗?你觉得三舅是你母亲眼里那样无能的人吗?”   夏阮回答的很快:“三舅你很厉害。”   她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只是她不得不佩服眼前的人,因为她的一句话,便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在李长风面前没有必要拐弯抹角,而是直接继续道,“前几个月,母亲带我去了岳家,其实那个时候我多少就知道母亲的身世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后来我又听见表姨和下人的对话,我就多少猜出来一些,只是我根本不敢去想……三舅,你帮帮母亲。若是她不去见外祖父,那么她……她这一辈子心里都会有遗憾的。”   夏阮知道,其实母亲都心里一直都记挂三舅和外祖父的。   可是母亲没有脸面回去见他们,所以这些年来。就算再牵挂,也不没有打算回去。   母亲总说对不起她。   想到这些,夏阮站了起来添了一句,“三舅你等等。”   她打开了母亲妆奁,从最下面拿出来母亲最喜欢的簪子,然后才缓缓地走到李长风身边,将簪子递了过去。   母亲总是在夜里看着这枚簪子,她想肯定和外祖父有关。   李长风从夏阮手里接过簪子,眼眶顿时就红了:“这是她十岁那年,你外祖父亲自去找人送给她的。当时她很喜欢。便一直带在身边。”   夏阮听三舅说完之后。差点哭了出来:“可是……三舅。你…你怎么来了?”   “我还好来了,不然看着你们娘俩被这群狗东西欺负吗?”李长风一听这个,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娘跟我写信。说若是她死了,便托付我照顾你。她这辈子除了出嫁那次求过我,这是第二次跟我低头。我当时便知晓她出事了,只是……本来上次你们在岳家我便要来的,可是你外祖父病了,这次病的很严重,所以我才会赶回京都没有来岳家。你外祖父这个人嘴硬,这些年来虽然不肯多问你娘亲半句,可是他在昏迷中喊的依旧是你娘亲的乳名。”   夏阮想。她果然猜的不错。   那一日三舅会半路赶回,是因为外祖父病的太严重了。   只是夏阮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写信给三舅说这些,当时母亲肯定是绝望了,又害怕她被欺负才会写出这样的信给三舅。   前世。母亲宁愿死也不愿让她嫁入萧家。   此生,母亲觉得连自己死都阻止不了这一切,所以才会选择低头。   夏阮将手心撰的紧紧的,这些年来母亲对她的溺爱,从未少过半分。   可是她太没有用了,只是区区的北萧,只是区区的郡主……她居然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长风瞧出了夏阮的异样,他出声安慰道:“你放心,三舅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你母亲担心我来这里会被你外祖父知道,可是她也不想想,今日的我已非十六年前的我,你外祖父不会知道的。就算你外祖父知道,他也不会吭声的。哎,都是三舅的错,若是三舅早点来找你们,也不会让你们吃这么多苦。”   夏阮摇了摇头,她知道就算三舅来了,母亲也不会见三舅的。   除非母亲自己愿意见三舅……   屋子里又安静了起来,只能听到李氏急促的呼吸声。   杜若在外面唤了一声:“小姐,奴婢将药熬好了。”   夏阮将眼泪逼了回去,对着外面道:“送进来吧。”   杜若进来看了一眼夏阮,又看了一眼李长风,有些不安的说道:“小姐,你要出去看看吗?那个……外面来好多人,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人。”   李长风本来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更是冷的如同十二月的冰雪。   “来了?来的正好,我让他们今日有来无回。”说完李长风站了起来,对着夏阮轻声道,“你喂你娘亲吃药,三舅出去看看。”   夏阮乖巧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因为,她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三舅做的决定。       正文 111:恶报   赵氏此刻心里早已没了底。   可就算到了如今,她多少也有些不相信温南郭的话。   毕竟夏家和温家的关系,不是从前……   她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温南郭哪里敢让她离开,直接就让衙役们拦住了她。   赵氏此时急的脸色惨白:“温南郭你这个老东西,快给我让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若是换在以前,赵氏是不敢和温老爷这般说话的,可如今她觉得自己不离开,就要死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去想太多的事情。   越往后想,赵氏就越害怕。   “赵二丫你这是疯了吗?”温南郭此时愤怒的看着赵氏,恨不得再踹上一脚,“你以为你走的掉吗?”   雨越下越大,赵氏站在院子里被雨水打的快要睁不开眼,可是比起这冰冷的雨水,让她觉得更可怕的是屋子的那个人。若是早知道李氏娘家是大户人家,她绝对不敢动李氏分毫,若是早知道……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今儿若是不跑,她一定会和腹中的孩子死在这里的。   王妈妈紧紧的扶着赵氏,浑身*的狼狈极了:“夫人……”   “王妈妈,我要怎么办,你说我要怎么办?”赵氏乱了方寸,她此刻再也冷静不下来。   院子里的芍药被雨水冲刷的越来越娇艳,似乎这一场及时雨,会让它们生加生机勃勃。   赵氏退了几步之后,手却撰的越来越紧,“王妈妈你要帮帮我,你快去赵家……”   赵氏话还未说话,只见院子外走来一位少年。   少年的脚步急促,被雨水淋的有些狼狈,可就是这样人的,却吓的赵氏软了腿脚。   因为来人正是赵南柯。   赵南柯淡淡的扫了一眼赵氏,嗓音有些冷:“二姑母这是要赵家给你陪葬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惊的赵氏差点晕了过去。   赵南柯说完话。便向前走去跪在了院子中间,不再多言。   赵氏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溺爱赵南柯,舍不得让这个孙儿吃半点苦头。可赵南柯如今都服气认了输,看来李氏的身份不会有假,她心里依旧不甘心……   “不是的,不是我的错……”赵氏说完拔腿就想要跑,可明知道跑不掉,她依旧想要试试。   “你跑跑看。”   中年人的嗓子从她的身后传来,赵氏回头便看见李氏的三哥站在门口看着她。   李长风的面具和李氏生的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眉目多了几分冷硬。气质又强。这样人。不止是赵氏,连赵南柯都被他的光华所震慑住。   赵南柯此时肠子都要悔绿了,准确是说是那日和夏阮说话后,他就开始后悔了。   他最近一直在找人查李氏的身份。一边又在弥补对夏阮的亏欠。他觉得夏阮不是他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不想和夏阮为敌。   北萧开始为难夏家的时候,私下他让身边的人帮着夏家一些,甚至冒着得罪北萧的危险,他都要帮夏阮周转一些。   只是王管事多少对他有些防备,所以赵南柯能帮上的忙,也只有那么一些。   可就是这么一些,却依旧让他损失了不少的银子。   赵南柯帮夏阮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因为他的自觉没有错。李氏当真不是普通人。   这些年来,他当真是愚蠢,居然没想过这些……若不是温仲怀和他无意提起过,他还不会起疑心。   可一切似乎都太迟了——   “你想做什么?”赵氏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浑身颤抖的厉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可是长月的大嫂。我……这些年若不是我照顾她……”   李长风的唇畔挂着笑,薛武怕他被雨水淋到,已经拿了伞出来,却被李长风摆手阻止了。   薛武慢慢地退在了李长风的身后。   李长风的语气让人觉得冰冷刺骨:“你跑什么?我又不将你五马分尸。”   赵氏听了李长风的话,再也不顾及所谓的颜面,跪在了地上:“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杀我。”   院子里零散的跪着赵氏身边的人,连王妈妈都不得不低头。   有些人,他们天生惹不起……   本以为北萧就是他们见过的大户人家,可谁知道眼前的人,居然是成国公的独子。   李长风从未想过脏了自己的手,他只是看了一眼温南郭淡淡地道:“我听闻夏富贵贩卖私盐,这事如今是谁在过问?”   “回世子,是丹阳县的肖必卫在处理……”温南郭自然听懂了李长风话中的意思,“这事,小人也可以处理。”   李长风看似一脸平静,实际上这张平静的容颜下,却不知藏着如何的汹涌。   温南郭不敢太过于多做主,就算此刻他恨不得杀了赵氏出气,可这事还是需要李长风说了算。   温南郭突然闻见一阵淡淡的茶花香味,只见屋内的少女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院子里跪着的赵南柯,眉头微微一蹙。   李长风挑眉看了少女一眼,带着一丝疑惑:“嗯?”   少女笑了笑便低头在李长风耳边说了几句,李长风的脸色越来越无奈,最后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呀,比你娘亲聪明多了。”   温南郭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了起来。   这段日子夫人没少在温南郭面前提起眼前的少女,说夏家三小姐是一个厉害的人。可温南郭觉得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女儿一样,都是喜欢夸大其词。   那一日二儿子不过是被四女儿问的太烦,才开口说了一句:“夏家三小姐的却很厉害,这次卖棉花的生意,她做的不错。”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被女儿传的活活的变了味。   温仲怀为此还当着他的面,将温如言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因为温仲怀这些年一心考取功名,一点也没有想成家的心思。这样传了出来,不止对夏阮的名声不好,连别人都要以为温仲怀狂妄自大。所以才会退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   最后温南郭也拿二儿子没办法,只能多少帮着夏家二爷一点。   不过温南郭也感激当初有这样的事情,他那一日狠心将贾翠的舌头给拔了下来,的却让很多人都不敢继续打夏家的主意了。   为此,夏阮还亲自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到了府上。   当时其实夫人跟温南郭提过:“要不,我们干脆帮仲怀给夏家三小姐提亲?我瞧着……”   “妇人之仁。”温南郭忍不住训斥自己的夫人,“第一夏家再好,也不过是商贾人家,一股铜臭味。这第二仲怀也提过,他根本不想成家。一心想要进入仕途。你又何必拖他的后腿?你和夏阮走的近。我不会说你。但是仲怀的亲事,休得再提。”   不知为何,想到从前和夫人的对话,温南郭居然有了一丝后悔。   早知道李氏的哥哥是世子。他……   “温老爷,你去告诉肖必卫,这件案子你来接手了。”李长风笑意加深一些,“不过多少顾念赵氏是我妹妹的嫂子,这事要从轻发落。”   赵氏一听惊喜的睁大了眼,她激动的看着夏阮。   可赵氏却发现夏阮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李长风身边。   赵氏再也顾不得,直接接了李长风的话:“是的,温老爷我是长月的大嫂。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照顾长月,你是知道的。今儿是我自己瞎了眼,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温老爷、李老爷,你们就饶了我吧。我来日再也不敢这样对长月了。只要长月高兴,我什么都给可以给她的。”   赵氏忏悔是发自内心。   早知道李氏有这么好的家世,她就是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打李氏的主意呢?   可惜她还未将喜悦的情绪享受半刻,就被李长风接下来的话,击了个支离破碎。   “她都这般说了,温大人你就记着好了。”李长风嗓音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我记得夏富贵这些年从夏富成手里拿走了不少东西,他拿走了多少,就十倍的还回来。若是不够还,那么就将他们住的宅子给卖了换银子。我李长风的妹妹,是容不得任何人欺负的。本打算要了他们的狗命,但是我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我要为她积德,就饶了他们。”   这话一出,不止是温南郭,连赵南柯都愣住了。   若是杀了赵氏,那么也不过是让她受一时之苦。若是拿了她所有的家产,她必定会流落街头,过着如同乞儿一般的日子,加上这些年赵氏得罪了不少人。这样的日子,足以让赵氏生不如死。   赵南柯看着李长风,不对,李长风应该还有话要对他说。   果不其然,李长风转头看着赵南柯说,“这事可大可小,赵公子来日是赵家的当家人,你要怎么选?”   “谢大人饶命之恩,赵家从今日开始,和赵二丫没有任何关系。”赵南柯朝着李长风重重的磕头,“谢谢三小姐。”   他知道,按照李长风的性子,绝对是会让赵家所有人尸骨无存。   若不是夏阮开口,他绝对会出事。   他这是欠了夏阮一份大大的恩情。   可这样重的恩情,却让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他赵南柯,最不喜欢欠着人的感觉。    正文 112:疑惑   雨水渐渐变少,日头慢慢地从乌云背后冒了出来。   稀薄的阳光却让赵南柯的心里更加阴翳。   一步错,步步错。   赵南柯进了院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屋内的赵老爷子微微的眯着眼,看着赵南柯进了屋子,才睁大了一些:“南柯你这是怎么了?”   赵南柯看了一眼祖父,却不知如何开口。   赵老爷从未见过自己的孙儿这般狼狈,浑身*的,发髻凌乱不堪。   “祖父……这都是我的错。”赵南柯等了半响才将嘴里的话缓缓地说了出来。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换一套衣裳,从夏家回来之后,他的心里就慌乱的很,因为他知道,夏阮是知晓了他的心思。   赵南柯自小就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当年赵氏养着他的时候,他对赵氏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后来他渐渐地懂事,才明白有些人,不管你给多少东西出去,永远也不能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的。赵南柯想,若是赵氏不触及他最不想被人触及的地方,他也不会轻易的拿了她的性命。   毕竟她是祖父的亲女儿,更是他的二姑母。   “嗯?出了何事?”赵老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从软榻上起身,缓缓地走到了赵南柯的身边,“是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又给你找麻烦了?哼,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死她。不过南柯,她好歹是你的二姑母,如今又有了身孕,你就多少忍着一些吧。”   赵老爷子知道这些年女儿的心思是多歹毒,可再恨终究不能真的将女儿杀了。他这一生,就这么一女儿,大女儿出生不到一年便夭折了,想到这些,赵老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对着赵南柯继续添了一句,“你先去换身衣裳。别受凉了,等你换好了再来和我说。”   赵南柯想要开口,却被赵老爷子瞪了一眼,他不得不闭上了嘴,回房去换衣裳。   等赵南柯一走,赵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感觉自己老了,在很多时候也很容易优柔寡断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不应该让二女儿嫁去夏家,可当时女儿吵着闹着要嫁给夏富贵。赵老爷子拿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自认为在生意场上。他是一个厉害的人。可是在处理宅子上这些事情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办法。   二女儿这些年对夏富成和李氏的事情,他多少听说了一些。   他私下也劝过女儿,赵家当真不缺哪些小钱。可女儿总是听不进去。   女儿,永远不会希望有人过的比她好。   赵老爷子想到这些,又想到了赵南柯的刚才狼狈的样子,觉得若是女儿再惹出一些事情,他当真是有心无力了。   从女儿说要将夏清雅给赵南柯做妻的时候,赵老爷子就知道,女儿其实是想拿家里的家产。他当时震惊过,也愤怒过,可……   “孽障啊。”赵老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等了不到一盏茶工夫。赵南柯便换好了衣裳。   赵老爷子抬起头,打量起眼前的赵南柯,心里多了一丝安慰。   他还有孙儿。   赵南柯慢慢地走到了软榻边上,然后坐了下来:“祖父,这事是我的错。”   赵老爷子笑了笑。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南柯。   “你怎么会做错事情,你是我最器重的孩子。”赵老爷子这话说的真切,他的儿子浪荡成性,女儿又不愿听他的话,如今能陪伴在他身边的,便是这个孙儿,“无论你做错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的。只是,什么事情能让你这般无奈?”   赵老爷子多少有些好奇,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每次赵南柯总是会带给他惊喜。   宋家当年来闹的时候,女儿说要帮他养着南柯的时候,赵老爷子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   赵家家大业大,儿子是不可能继承赵家的家业了,若是儿子来继承赵家的家业,那么赵家在他死了之后,绝对会败在儿子手里。   那个时候,赵老爷子只能将希望放在赵南柯身上。   他自知自己带出来的孩子自私自利,所以干脆让女儿帮着带孙儿。   若是南柯变成和女儿一样,那么他就从堂亲那边过继一个可靠的孩子来继承赵家的家业。   若是南柯能在女儿的身边,不受女儿的影响,多少做出一些让他满意的事情,那么他来日驾鹤西去,也是可以安心将手里的家业交给孙儿。   赵老爷子知道,他下的赌注,完全是下对了。   赵南柯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这些年来赵南柯在做生意上,一直很有远见。   当日南柯提前卖掉棉花的时候,气的他踢翻了梨木椅,可后来他才知道,若是南柯不及时将棉花卖出,南柯绝对会亏损不少银子。   找老爷子越来越对自己的孙儿刮目相看,只是赵老爷子也明白,孙儿太过于聪明,自然也就明白女儿这些年来,是如何的心思。   孙儿不说破,他也不愿意去提。   看来今日……   “祖父可记得夏阮?”赵南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才话说了出来,“就是夏家三小姐。”   赵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南柯:“她?这次你又准备帮她继续帮她得罪北萧?你这是疯了。”   这些日子孙儿做的事情,赵老爷子都看在眼里。赵家在东阳县虽然算数一数二的人家,可他们再富贵也不过是商贾之户,又怎么能得罪北萧。   赵老爷子一点也想不明白,孙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是的。”赵南柯的一句话,让赵老爷子的心里平静了起来,可他却没想到,赵南柯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差点失去理智。   赵南柯眼里带着愧疚,“夏阮的母亲,她……她是成国公的女儿。祖父,这次二姑母……”   “胡说。”赵老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恐慌的问道,“不是庶女吗?她怎么可能是……”   可是赵老爷子却说不下去了。因为赵南柯这些年从未骗过他任何事情。   赵老爷子觉得头疼欲裂,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涌到喉头的怒气压抑了下去:“说说吧,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南柯只能低着头,将事情全部的重复了一次,他一直说的很慢很小心,生怕祖父一气就晕了过去。   这些年二姑母就算做错了不少的事情,祖父虽然也责备过,可毕竟二姑母是祖父的亲骨肉,他又怎么真的会让二姑母过的不好。   赵南柯也知道。赵家这次是救不了二姑母了。   等赵南柯说完之后。赵老爷子的表面上。却出奇的平静。   赵南柯有些担心,带着试探的唤了一句:“祖父?”   “断吧……”过了很久,赵老爷子才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以后。咱们就不管她了。”   赵南柯一直想从祖父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可如今却多少觉得有些不对劲。   其实赵老爷子很庆幸,只需要牺牲一个女儿就能换来赵家的安稳,可是赵老爷子也清楚,他这次是真的失去了他的女儿了。   赵二丫在外人的嘴里再恶毒,也是他的女儿……   他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在自己的面前。   只要想到这些,赵老爷子就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祖父,都是我没用,若是我……”赵南柯不知如何开口。他从前做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在祖父去世了之后,才会动手除掉赵氏和夏富贵。可是没想到,这事居然会提前了这么多,还要让祖父知道。   赵老爷子摆了摆手:“去库房里找些值钱的东西给三小姐送去。多送一些。她若是不肯收下,我便亲自跪在她的面前……赵家是我们祖上的心血,我不能让它毁在我的手里。南柯,你这次做的没错,来日就算在街上看到你的姑母,你也要装作不认识。不然,咱们赵家,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你不要自责,这是你二姑母自找的。”缓了一会,赵老爷子忍不住出口安慰。   赵老爷子就算爱女心切,也多少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他站起了身子,想要继续说话,却一口血吐了出来,吓的赵南柯慌乱了起来。   赵家老宅子里乱成了一团,夏家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长风这次来的仓促,走的也匆忙。   他走的时候给夏阮留了些东西,嘱咐道:“我必须赶紧回京都了,等你母亲醒来,你就带她来京都。若是她不愿意在京都居住,那么也该来看看你外祖父,我看你外祖父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李长风和夏阮交代了不少的事情,又和温老爷、肖老爷说了一会话,更是去了萧家的宅子里,最后才离开了东阳县。   夏阮知道,这次三舅肯定是瞒着外祖父出来的。   她也知道,三舅这次是帮她开拓了一条很大的路,只是她的路还是要靠着自己走完。   “小姐。”杜若打断了夏阮的沉思,有些犹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夏阮敛了心神,看着杜若,好奇的问道:“是账目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杜若想了想,才鼓起勇气和夏阮道,“萧九少爷在门外求见,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该不该跟你禀报。”   夏阮有些惊讶,萧九为何此时会来找她?    正文 113:坦露   夏阮觉得,其实人生很多时候,便没有公平之说。   有些人生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有些人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有些人就算再优秀如同天上皎月一般,却因为是庶子,被乌云挡住了全部的光芒。   少年站在院子里,倾身闭了双眸闻着茶花香,然后淡淡一笑。   俊美的面部,柔和的像是世上最好看的玉石一般。   这样看上去,再漂亮的茶花都不及他高贵优雅的气质,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少年似乎发现有人在看他,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漆黑的眸子如有光泽一般,让她的心的某个地方,似乎被狠狠的击了一般。   夏阮曾听人说,有些人俊不俊,其实只需要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看出来。   可眼前的少年,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声道:“三小姐,今儿打扰了。”   温润如玉这个词语,彷佛就是为他为造一样。   少年慢慢地走近,他的步子不急不缓,唇畔挂着一丝浅笑,“三小姐?”   连笑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这样的人,就如传世名画里走出来的翩翩美少年。   夏阮敛了心神,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前世她以为自己已经看习惯了沉稳的萧韶成,再见他的时候会波澜不惊。   可是……   这一世看到略带青涩的他的时候,却依旧被吸引的无可自拔。   似乎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就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的她挪不开目光。   “萧公子要去屋内坐坐吗?”夏阮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话,孤男寡女同处一地已经不对了,若是再在一间屋子里……   她觉得手心似乎冒出一些汗渍,浑身发烫。   萧九脸上的笑意加深:“就在这里吧,我喜欢这里的茶花。没想到三小姐也会养茶花,我还以为……”   夏阮自然知道萧九在说什么,萧九肯定以为这些茶花送给她,她是养不好的。或许更差一些是将这些茶花养的枯萎掉。   她听了之后,想都没想就反驳了一句:“我自然会。”   似乎说话已经成了反射性的东西,她完全都不用思考就会将话说出来。   不止是她惊讶的怔住,连萧九看着她的时候都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心在想什么一样。   杜若送了茶水过来之后,便急忙的离开了,夏阮坐在一边的石凳上,觉得这样和煦的日头,晒的人浑身懒洋洋的。   一阵风吹过,里面带着暖意。还带着一股茶花的清香。   夏阮觉得。她似乎很久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了。   因为这个味道。她很熟悉,可以让她这些日系烦躁的心绪,渐渐地安宁起来。   萧九没有客气的坐在夏阮的对面,只是握住茶盏把玩。似乎觉得这青花瓷的茶盏,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等了一会,夏阮先沉不住气了。   “萧公子今日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事想跟我讲吧?”夏阮的神色间带了一丝不自然,完全不像她平日里沉稳的样子,“难道萧公子就想这样想去,喝杯茶便走。”   萧九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着夏阮的时候,笑意又了一些:“有何不可呢?”   他这样的一句话。让夏阮无法反驳。   她有些赌气似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茶叶是三舅从京都给她带来的六安瓜片。她对茶叶从来便是不会多挑剔,可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喝这六安瓜片,却让她觉得出奇的美味。   夏阮想,她的胃口果然刁了一些。   “三小姐既然是聪明人。那么我就直说吧。”萧九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夏阮多少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的东西,居然是桑葚。   她瞪大了眼,看着萧九的表情就如同看了一个陌生人一般,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询问这些日子为什么萧九一直送她这些东西。因为她知道自己开口无论多有理,在萧九面前最后似乎都会变成无礼,她觉得有些挫败的感觉。   她无论那一世,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可尽管心里是这样想,夏阮依旧故作不懂声色的模样看着萧九:“我不吃这些。”   不是挑剔这些,而是她早已过了吃小食的年纪。   萧九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一样,只是压低了嗓音:“三小姐忘了吗?九年前……”   他说完之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自答了一句,“三小姐或许都忘了。”   夏阮有些不懂萧九在说些什么,九年前?   九年前的她不过是喜欢跟在母亲身边的稚儿,更是喜欢在庄子上乱跑,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记忆似乎太久远了,她哪里记得。   萧九姿态优雅,似乎天生就应该是华贵之人一般:“那么我说些三小姐记得的吧,三小姐可曾想过,这次之后北萧和东萧会对三小姐做些什么?”   萧九的话说的很直接,惊的夏阮不得不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上。   其实这些事情,她一直都在考虑。   东萧和北萧这些年来,会舍弃南萧这个棋子,其实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是东萧和北萧没想过要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大皇子、六皇子都走的很近。唐家和东萧更是来往亲密,而且唐景轩要娶魏国公的女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对于夏阮来说,这些事情本来都和她无关,可是她看着三舅的时候,却想到她依旧是逃不出这些宿命。   李家还有她的大堂舅和二堂舅,其实这才是所谓的祸根。   这次三舅来东阳找她和母亲,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从上一辈开始,成国公这个位子,就被李家的人抢破了额头,如今三舅……   夏阮知道,三舅对她和她的母亲是真心好,而且三舅也不是如谣传的那般不可一世。   江家这些年,出来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江家想要保全女儿皇后的位子,那么唯一的压力便是在了三舅的身上。三舅在官场上这些年,一直都明白要和几位皇子疏离。可这就是三舅压力更大的地方。   你若是不选择同流合污,那么就会有人视你如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   夏阮在三舅走的时候提醒过他:“三舅,阿阮是女儿身,可阿阮知道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你若是相信阿阮,你一定要小心一些,皇子中必定有人在蛰伏,大皇子和六皇子,都不是这位。”   李长风当时看着夏阮的神情,多了几分自豪:“可惜阿阮是女儿身,不然三舅当真希望你能走上仕途。三舅知道要如何处理,你放心。”   李长风从未问过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似乎她说的话,他天生就是应该相信一样。   夏阮多少有些自责,她若是告诉三舅,她是从重活一世……她其实知道,她不能说。   因为这世和上一世有些事情还是变了,连北萧的七小姐萧雪兰都可以嫁给岳成安,那么还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呢?   她提醒三舅这些话,便是让三舅不要小看四皇子,就算来日帝王的人选变了,四皇子也是最能激起风浪的那位。   “萧公子有话不如说的直接一些吧?你说的这些我几乎都猜不透。”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有些烦恼的看了一眼萧九,“而且萧公子你的目的呢?你可以一起说。”   近看萧九,发现他的唇形生的很好看,颜色也很浅。脸上永远挂着笑的他,这样看着又多了几分柔和。   他修长如葱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三小姐其实你一直都怀疑过,夏家大爷为什么会中西域的毒,是不是?”   “你……”夏阮感觉自己真的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人,可她自己的心思却被这个人猜了个透彻,“是又如何。”   她觉得在萧九的面前,没必要隐瞒她怀疑的东西。   从杜若提起庄子上有人死的莫名其妙之后,她就开始怀疑这人其实是大伯父的手下。果然她去查探了一番后,才发现这个人是曾经帮大伯父做事的人,后来死在这奇毒之下。再后来,大伯父给父亲下毒,杜若发现又是这种毒药。   但是让夏阮最起疑心的,便是大伯母明明已经给大伯父服了寒食散,可杜若在大伯父的体内发现了另一种西域的毒。   这两种毒药的名字,夏阮记得刻骨铭心。   只是大伯父若是和西域那边的人有联系,为什么自己又会中这样的毒呢?   她一直都没想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她其实也怀疑过萧九,可萧九没有必要拿这样贵重的药给大伯父用。毕竟按照萧九现在的财力来说,买这样的药太过于困难了。   可是又是谁给大伯父用了这样的药?   她越想越是不明白,只能多留心大伯父家里。   今日这话却被萧九再次提起,她看着萧九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莫非你知道?其实你……”   “我自然知道。”萧九想都没想就打断了夏阮的话,“不然我为何来找三小姐呢?”   说完他淡淡的笑了笑,给夏阮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   这人,太深不可测了。   . 正文 114:圈内   西域的奇毒,让人防不胜防。   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她不得不更谨慎些。   总是想着要活下去的话,就一定要将每一日当做是人生最后一刻去拼搏。   不然到时候,或许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只是西域……   夏阮最害怕的,便是尼西国的东西。   她当年亲自去了一趟西域,想要去做丝绸生意,也差点一去不复返。   当时,她便亲耳听闻过尼西国的事情。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看了一眼萧九,这人今日是要和她说这些吗?   夏阮想了想才开口道:“那……那你?”   她其实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毕竟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两句话已经不能让她问清楚想要知道的东西。   萧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这个样子的萧九,让夏阮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一般,沉静的眼神,清雅别致的男子,带着与世隔绝般秀逸的气质。   “我自然是想问问,三小姐你敢赌一次吗?”略微有些清冷的嗓音,让夏阮不得不重新打量萧九,“我认识尼西国的人。”   萧九清湛的眼眸里,带着自信,像极了他前世的模样。   夏阮有些傻了眼,打赌?   她低头微微怔住,却不知道如何再开口。   尼西国从前她也只是听闻过,却没有亲自去过。那边的人善用奇毒,据说前朝木长坔神医的母亲,便是来自尼西国。所以杜若对西域的毒多少也知道一些。   只是杜若也很震惊,这些毒居然会出现在东阳县这个小地方。   夏阮知道,她熟悉这两种毒药,是因为前世萧九跟她提起过,而她也亲自见识过。   夏阮等了半响才开口:“庄子上的事和大伯父身上的毒,都是你下的吗?”   “不是我,但是……”萧九面目柔和,耐心的讲道。“或许也和我有关。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看来我暗示的不够明显?”   这话一出,夏阮整个人有些疑惑了,萧九暗示过她?   或许是看出来了她在思虑些什么,萧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庄子上去世的那位,是大爷亲自下手的,不过这毒药是大爷托人买的。想必你也知道,大爷这次中的毒。其实价值不菲。和庄子上的哪一位的中的毒药。是不一样的。这事。是和林家有关系人做的,或许也有点我的原因。”   夏阮这次第二次听到林家这个家族了。   她其实一直都好奇,若是林家在武林上地位不低的话,那么林家又怎么会让女儿给做妾?   萧九姿态从容的端起茶盏。白皙如玉的手指竟比青花瓷茶盏还要夺目,他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道,“你想要问的太多,那么我就说你最想知道的吧。大爷这些年一直想和西域那边的人做生意,可惜他的本钱太少,所以大爷当日才会对三爷动手。大爷本想拿了二爷的家产后,再自己赚一些,就能和西域那边的人来往了。可大爷错了……他找错了人。他找的那些人。是和东萧做了八年生意的商人。”   和东萧来往的商人,夏阮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朱砂。”   对于她的样子,萧九也是略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平淡。   萧九心里能平静如水,可夏阮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朱砂是尼西国的商人。堪比大秦的京都的南家一样的存在。朱砂这些年来一直在和大秦这边的商人做交易,前世她也和朱砂有过交手,只是朱砂太过于阴毒,最后夏阮不得不听了柳昌元的话,和朱砂断了生意来往。   但是夏阮很清楚,和朱砂做生意,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利益可是高的可怕。东萧这些年来没有多少钱,自然想要多赚一些钱来支持六皇子,那么这些钱要从何而来?如今夏阮明白了萧九话里的意思,东萧这些年敛财的手法明显被北萧高了几个档次,他们直接和朱砂做生意。   可是和朱砂做生意,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输在他的手上,夏阮眉头皱成一团,她觉得她或许从前知道的太少了。   “朱砂不止和东萧做生意,他还和李允墨有来往,甚至比东萧来往的还要亲密。”萧九说的很轻,似乎这些事情根本撼动不了他内心的宁静一般,“我知道你是成国公的外孙女。”   夏阮此时头脑已经有些混乱了。   李长风是她的三舅,李允墨便是她的大堂舅。   昔日,李长风和李允墨的斗争,虽然最后以李允墨的消失而告终,但是李长风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她当时不过以为是李长风太累了,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若是联系到朱砂的话,她不得不认为当时的三舅是中毒了,而且还是一种没有解药的奇毒。   “你想和我说什么?”夏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她神情凝重,“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萧九这次依旧是一脸沉稳,只是笑容淡了一些:“我帮你。”   夏阮略蹙眉。   她完全不懂萧九话中的意思。   “林家和南亭有来往。”萧九似乎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冷静的分析给夏阮听,“来日朱砂和东萧若是对李家出手,我想你必定不可能袖手傍观。你现在太渺小了,根本没有力量抗衡。而且你已经是朱砂的目标了。不久后东萧肯定会开始准备和你来往,为的就是接近成国公。你想要从这圈里走出去,怕是太难……所以,你要自保。”   就如李长风的对手是李允墨一样,朱砂的对手便是南亭。   这两人本是兄弟,最后会变成仇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朱砂夏阮是见过的,这个人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西域的人。而南亭她却没有运气遇见过……   从前在她身边的人总是盛传,南亭有一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眸,她当时觉得很是奇怪,世上还有人的眼睛是蓝色吗?   此时的夏阮多少明白了萧九话中的意思,这次萧九是真的来帮她的。   就如萧九说的那般,李家若是出事,她不可能当做看不见。而且自从三舅出现在东阳县开始,她其实已经慢慢地走进了这沼泽内,和李家有了最深的牵绊。朱砂其实从一开始,便注意夏家了吧?   夏阮突然想到前世母亲的死,她不禁睁大了眼……   母亲的死对外祖父来说肯定是打击,而且母亲死了不久后外祖父也就去世了。   朱砂从一开始就放低身份和大伯父做生意,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夏家这样小门小户,朱砂哪里需要注意?   从南萧提亲到北萧提亲,其实这些都是朱砂的主谋吗?   夏阮越想越害怕……她怕自己猜中的都是真的。   “我要怎么做?”夏阮觉得浑身都是冷汗,她其实早就在局内了,可她居然还不知道。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了一层虚幻的色彩,如墨染的眉下,是一双清湛的眼眸。   萧九看了她很久,等夏阮紧张的心跳加速后,萧九才缓缓地说了一句:“你信我?”   “信。”夏阮这次回答的很快。   她信,无论是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都会相信眼前这个人。   萧九笑了笑,镇定自若。   他和夏阮说了很多事情,夏阮听的一个比一个震惊。萧九说这些的时候风轻云淡,似乎这些生活和他无关一样,可夏阮听的心里多少有些酸楚。等萧九和她说完了之后,夏阮已经知如何开口了,萧九的处境,果然是……   可就算是这样,他居然还会想着帮她。   三舅从未和母亲提起过这些,更别说是她了。她前世和朱砂接触的太少,很多事情根本都不知道,这一世或许不可避免要和朱砂交手。   “谢谢。”夏阮是发自内心的讲出这句话,“你要什么条件?”   萧九摇头,抬眼看了一下:“来日,这些事情便不会让你伤神了。”   说完萧九便起身,眼里带着笑意,“那么我先告辞了。”   “等等……”夏阮忍不住唤住萧九,微微垂下眼帘,“你还没有告诉我,九年前到底怎么了。”   这次萧九反而不说话了,等了很久后,他才叹了一口气:“夏日,大雨,安灵寺外。”   说完他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多做解释,更没有多做停留。   夏阮这次却惊的坐在院子里,软了腿脚。   等了半盏茶功夫,杜若缓缓地走了进来,看着发怔的夏阮,忍不住唤了一声:“小姐?小姐……”   夏阮慢慢地敛了心神,苦涩的笑了笑:“萧公子走了吗?”   “走了,哦,对了……”杜若有些为难的看着夏阮,“萧公子这次送……送来茶花……”   夏阮点了点头,吩咐杜若:“搁在院子里吧。”   杜若着急的跺脚:“萧公子说这是十八学士,希望小姐能好生的养着,他……”   夏阮因为杜若的话眼神又清明了一些:“你说什么?”   “这是十八学士啊小姐,奴婢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贵重的东西。”杜若不是傻子,她早听闻过这十八学士在茶花里的贵重。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说送就送给她家小姐了。    正文 115:相爱   夜渐渐地深了。   杜若从房内退了出去,屋内安静极了。   夏阮睁大了双眼,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从未想到自己和母亲其实一直都在局内,而且……   朱砂,朱砂……这个名字就像是魔障一样。   她前世死的时候,都没听到这个人的结局到底是如何。   这一世,她能走到最后吗?   她缓缓地闭了眼——   “娘,在这里歇歇吧?”女童稚嫩的嗓音传来,“好大的雨。”   李氏笑了笑无奈的点了点头:“好,阿阮说什么就是什么,前面便是安灵寺,娘亲带你去避雨。”   九年前,李氏带着夏阮从庄子上归来,途中遇见大雨,因为夏阮的提议,最后不得不在安灵寺躲雨。   李氏信佛,这些年没少给安灵寺捐香火钱,老方丈一见李氏了就赶紧迎了出来:“施主里面请。”   李氏带着夏阮慢慢地走了进去,夏阮是第一次到安灵寺,好奇的看周围的景色,一切新奇的东西让她非常的有兴趣。她东张西望的样子,惹的李氏忍不住笑,翠柳在一边看着夏阮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李氏和方丈在说话,夏阮便趁着母亲不小心,带着翠柳跑了出去。   安灵寺虽然不大,但是地形有些复杂,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跑来跑去,居然和翠柳走失。   她此刻玩耍的心思才渐渐地没了,有些担心的朝着周围唤了一声:“翠柳姐姐……娘……”   迈着小步子,夏阮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双腿有些疼痛,她丝毫都没有发觉,自己在路上似乎没有看见人影。   她想要离开的时候,才听见低声的抽泣声。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她慢慢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蹲在假山下面,发髻早已凌乱不堪。   雨有些大。她咬了咬牙才走了过去,带着一丝好奇:“你为什么哭了?”   男孩子抬起头,露出清湛的眼眸,却没有讲话。   夏阮想了想,等了半响才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男孩子:“我上次摔了也哭,郑婶说吃了这个就不疼了,你要不要尝尝?”   男孩子似乎被她吓到了一般,脸色有些发白。   夏阮觉得男孩子不相信她的话语,于是只能无奈的打开纸包,然后将里面熟透了的桑葚递给男孩子:“很好吃的。很甜。给你吃。”   她丝毫没有发现。她吃下去桑葚的时候,牙齿和嘴唇已经带着一丝暗红色,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到最后她听到翠柳唤她的声音才丢下纸包给男孩子,然后嘱咐道:“不要哭了呀。郑婶说这绿色的都是没熟透的,你千万不要吃下去了。”   说完她拔腿就跑,却忘记和男孩子说其他的事情了。   ……   桑葚、夏日、大雨、安灵寺……   夏阮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她发现这个梦居然比噩梦还要可怕。   她已经忘记了那个躲在假山下面哭泣的男孩子到底是谁,她似乎……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怎么就会不记得了呢!   梦境中哭泣的男孩子的身影渐渐和萧九重叠,他们都有着一样浓密的长睫……   萧九在那个时候便知道她了吗?   夏阮有些惊讶。   若是萧九一直都知道的话……夏阮的手心里出了一丝汗。   前世她救萧九的时候,是不是那个时候那人便知道她是谁。前世萧九总会提起他被拒了亲事,说那家小姐似乎不太喜欢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她其实就是……   夏阮不敢往下想,因为她发现这个人似乎瞒了她很多事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人总是有那么多事情压抑在心里。   这一夜,夏阮再也睡不着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杜若进屋的时候,便瞧着夏阮披了一件外套,坐在榻上发怔,似乎在考虑事情一般。   “小姐,你是哪儿不舒服吗?”杜若有些担心地问道。   可就是杜若的一句话,让夏阮顿时有些红了脸,她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去打水,我要洗漱。”   杜若看着夏阮,多少有些疑惑,面色发红?这肯定是得了病了,小姐为何不要让她把脉呢?   等杜若走了出去,夏阮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些事情要她如何说出口?难道说她自己在屋子里想一个人想了一夜吗?她觉得这些事情当真难以启齿。   她终于明白萧九送来的桑葚是什么意思了。   这些年来大伯父一直想和朱砂做生意,但是朱砂不是一个善人,对他没有用的东西,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费神。朱砂之所以会和大伯父做生意,是因为朱砂知道母亲的身份。朱砂前期是支持六皇子的,但是朱砂却不给六皇子出钱,只是提供了一些货物。朱砂和东萧走的近,或许都是因为六皇子的原因,而最大的问题也在这里。   能压制住东萧那位萧安礼的人,除了三舅之外,便是来日的萧九。   可萧九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连举人都不是的他,还要等几年才能出现在当今圣上的身前。这些年三舅的压力,夏阮可以想象的出来。   尤其是大堂舅李允墨,这个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杜若打来了水,伺候夏阮梳洗的时候,见夏阮没有一丝异常,便安心了一些。   反而是夏阮忍不住开口:“杜若你记得告诉杜兰,这盆十八学士我亲自来照顾。”   “小姐,这怎么使得。”杜若想都没想,便劝道,“杜兰会小心的。”   夏阮摇头,她知道如何和杜若解释。   十二王爷想要的东西,如今到了她的手上,不知道那位郡主会怎么想?   这次三舅肯定也是得罪了十二王爷,虽然若是再等几年,三舅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是现在李家看似风平浪静,却是暗潮汹涌。   外祖父的死必定会让李家动荡一阵子,三舅要处理这些肯定是抽不开身,若是东萧和朱砂再给三舅一些压力,也不知道三舅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江家,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争气的人都没有。   从前的事情一点点的再次出现在夏阮的眼前,她发现自己又要面对这些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压抑的慌。   夏阮忍不住朝着院子内走去……   早晨的风拂面带着一股茶花的香味,沁人心扉。   院子里的茶花不少,姹紫嫣红十分夺目。   萧九是个厉害的人,在种植茶花上也费了不少的心思,所以这些茶花送来,其实只是需要稍微用点心照顾便好。   这些日子她当真没有亲自来照顾这些茶花,若不是杜若提醒,她都快忘记了,自己院子里多了这么一些东西。   “小姐,您怎么来了?”杜兰站直了身子,手上还有些泥土,她傻傻的一笑,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在给茶花施肥。”   夏阮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看着萧九送来的十八学士。   不得不说这盆茶花的确是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从前只是在宫内听闻过这种茶花,却没有亲自见识过。她有些好奇的看了一会,觉得萧九送来的东西,越来越让她猜不透了。   若是送桑葚是提醒她的话,那么送这些茶花又是为什么呢?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忍不住笑了笑:“小姐,你可知这茶花的来由呢?”   夏阮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杜兰:“什么来由?”   听到夏阮这样问,杜兰更是来了精神。   她一点也不顾及,将手上的泥土擦在了棉布衣裳上,又将放在一边的状元红捧在了夏阮的眼前,才缓缓道:“小姐也知祖上是前朝的御医院使,他以前跟爷爷讲过这个事情呢……那个时候庆隆帝很喜欢一位女子,但是这位女子却被瞒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当今的庆隆帝。后来,庆隆帝无意一次问起这小姐,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她动心呢?小姐想了很久才说,能为她种出状元红和十八学士的人,才是对她真心的人。”   夏阮听着觉得有意思,继续追问:“有何说法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两盆茶花呢?”   杜兰有些骄傲的笑了笑,自豪道:“前朝庆隆帝不喜茶花,所以也就没有多少人种植这些。状元红和十八学士是很难养好的,稍微不注意就会枯萎。那位小姐的意思,便是若有人这么像呵护茶花一般真心对她好,那么才是她值得嫁的人。后来庆隆帝真的将这两盆茶花种了出来送给了这位小姐,只是……”   杜兰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   夏阮明白杜兰的意思,因为前朝庆隆帝是最后一位帝王……   “最后庆隆帝和那位小姐怎么样了?”夏阮还是忍不住问道。   杜若在一边接了话:“最后庆隆帝让人保护这位小姐离开了,可因为要保护这位小姐,庆隆帝被人活活烧死在了殿内。虽说庆隆帝是帝王,可对这位小姐,却是真心真意的。”   夏阮震惊的看着杜若,不知如何开口。   她看了看杜兰手上的状元红,又看了看搁在一边的十八学士,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    正文 116:买卖   夏阮听着母亲说话,略有些分心。   父亲病了,这次病得严重,杜若有些束手无策。   杜若说,这是心病。   夏阮听着,却很平静。   父亲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一点也不想明白,只是若是父亲去了,她也不会伤心多少。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冷血。   “阮丫头你说我,你说我该去京都吗?”李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要她重新踏入那个地方,她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李氏从离开李家宅子的时候,其实便做好了不再踏入家门的打算。她一直都知道,就算她选择的道路是最艰难的,她也必须要依靠自己走完。这是她的苦果,她必须自己尝。   可李氏一想到,父亲现在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母亲已经不在了,若是父亲都走了,那个时候就留下她和三哥相依为命。李氏其实知道,她多少是害怕见到何翠的,她只要想起当日何翠一脸嘲讽的说的那些话,还有对她的背叛和利用,她就觉得浑身冰冷。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太迟了,她一直以为夏富成是她的良人,如今看起来都是她的妄想罢了。   她不过是在作茧自缚。   夏阮不动色声,淡淡的看了一眼母亲:“娘亲想去吗?”   李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夏阮,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娘亲是害怕何家那位吗?”夏阮想了想才缓缓地道,“外祖父这些年肯定是想念你的。娘亲你也知道,三舅再厉害,他来这边的事情,外祖父多少也会听到点风声。这次,外祖父没有阻止三舅,是因为他真的害怕见不到你了。娘亲你想想,阿阮这些年一直不听话。你也从未生过阿阮的气,其实……”   李氏握住了夏阮的手,让夏阮不得不停止了讲话。   这些道理其实李氏都懂,可是就算她都懂也不能让她的心里稍微安心一些,因为她当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些亲人。当日她被从李氏的族谱上除名,她就知道,这辈子她是没有勇气踏入那个地方了。   夏阮反握住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娘亲不要害怕,阿阮陪着你去。”   听了这话的李氏忍不住抬起头。露出惊喜的神色:“当真?”   “当真。”夏阮笑了笑。然后故作凶狠的模样。“若是外祖父和何家那位欺负你,阿阮一定帮你,你是阿阮的娘亲,阿阮会心疼你。”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眶。   其实她是真的害怕极了。   “娘亲是不是很没用?”李氏嗓子也有些哽咽,然后轻声道,“小的时候总是让三哥照顾我,大了还要阿阮来照顾我。我真的是……”   夏阮靠近了母亲一些:“没有,没有,娘亲很好。”   夏阮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小的时候贪玩极了,有一次在田庄上遇了毒蛇,吓的彻夜痛哭。当时母亲急的团团转,骂自己不小心才吓到了她。从那日以后更是走到哪里将她带到哪里。若是她夜里噩梦不肯入眠,母亲为了哄她睡觉,总是将她背在背上,一直说话哄着她。   有些事情,她是会记一辈子的。   “三小姐。王三回来了,说带东西给你了。”   杜若在外面通传。   李氏一见女儿有事,便笑了笑:“你去忙吧。”   夏阮想了想才答道:“好,我去去便回。娘亲莫要乱想,等会我带莲子羹来。”   从母亲的屋内出来后,夏阮又嘱咐杜兰要多跟在母亲的身边,她觉得母亲如今似乎有些怪异。   父亲病了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但是父亲顶多就是乱摔东西,却不敢咒骂他们。夏阮知道,父亲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纳妾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娶的妻子会是成国公的独女。   对于父亲来讲,京都那些大人物都如同传说一般,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传说里的人会站在他的身前,还跟他做了亲戚。   父亲会恐惧也是正常的,但是父亲更恐惧的是他来日,不能再将心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这心病,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大伯父和大伯母如今住在北郊的小木屋,这是赵家最后一次帮着大伯母。大伯母其实威胁过夏阮,说要死在她的屋前。夏阮听了只是笑笑,她当真是一点也不怕这些,她觉得大伯母死在她的屋前反倒能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夏清雅和夏清荷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原谅的时候,她一丝怜悯的心思都没。   夏清雅和夏清荷多少次恨不得毒死她,仗着她们年岁比她大一些,总是给她吃剩菜冷饭,让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更让夏阮觉得可笑的便是,夏清雅和夏清荷居然求到了萧康闻的身前……   当日六子兴致勃勃的告诉夏阮:“三小姐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夏清荷和夏清雅哭着说要嫁给五少爷,做妾都愿意,五少爷气的脸都绿了。让身边的人将这个两个泼妇拉开。最后,这夏清雅冲了上去,直接对着五少爷的脸就咬了下去,当时五少爷的脸就出了血。这吓到了不少人啊……你说说,萧家这位五少爷,当日不是还上门提亲吗?怎么现在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啧啧,这个五少爷啊果然不是好东西啊,就算破相了也是活该。”   夏阮听着六子夸大其词的说那些场面,无奈极了。   不过六子说的也是事实,这些事情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她那两位堂姐,是当真能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的。   夏清雅和夏清荷这么一闹,北萧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了,这倒是让萧康闻多少有了一些麻烦。他敛财的手段靠的就是他在外的名声和那张俊容,若是这次的没了名声,又破了相,那么来日北萧也就麻烦了。   大皇子最不喜欢有麻烦跟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些夏阮多少又觉得好笑,只要大皇子那边有了压力,三舅那边多少就会轻松一些。   李家是个家族。有的时候家族的利益会让那些人争破了头,三舅肯定会心烦。但是家族对三舅来说,有利有弊,就看三舅如何宽慰自己了。   她缓缓地朝着前厅走去,王三那边肯定是将丹阳县的消息带回来了。   一路上遇见了几个婆子,对她行礼的样子规规矩矩,与其说是规矩,倒不如说是怕了她。   杜若都忍不住打趣说了一句:“小姐,她们可真怕你。”   “她们会怕我,是好的。”夏阮淡淡的回答杜若。   从前在平阳侯府的时候。她对那些婆子、丫鬟太好。以为对她们好。这些人便会知恩图报。   后来夏阮才知道,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便是白眼狼。   升米恩,斗米仇。   到了前厅的时候。杜若便站在门外没有跟着夏阮走进去。   “小姐。”王三赶紧对着夏阮行礼,“这次……”   王三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眼里带着一些犹豫。   夏阮看着王三的样子,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说吧,不碍事的,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王三听了夏阮的话才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赵家那位少爷,突然将手里不少的庄子低价卖给到咱们手上,要知道这些庄子他们几乎只要了一成的价格。而且,昨儿夜里赵家那位少爷亲自送来了一万两白银。还是托人送来的,我……”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露出几分不满。   赵南柯前几日便已经送了东西来了,她当时想都没想便将这些东西送了回去。   她会帮赵南柯,也是看中了赵南柯来日的地位。   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能帮她的友人。   而且赵南柯对赵氏的恨,不会比她少多少。   赵南柯这人有些自负,他不喜欢被人掌控在手里,最重要的便是找南柯不喜欢任何人一点点的人情。   所以这笔买卖,她是不亏的……   但是赵南柯如今想拿区区的一万两来还恩情,夏阮觉得太便宜了。   第一她现在根本不缺银子,第二她想要赵南柯记得,算计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赵公子说,这是一部分。”王三见夏阮不说话,便又继续道,“只是赵老爷子又送来了一万两白银,小姐你说这个可怎么办?还是让几个掌柜的出面送来的。”   夏阮这次忍不住挑眉看着王三:“赵老爷子?”   “是的,所以爹让我回来问问,小姐你的意思是?”王三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票,那一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次夏阮想都没想说了出来:“你去告诉王管事,赵公子的银子收下,拿五千两给柳公子送过去,还有五千两继续从南家的手上多买一些庄子。赵老爷子的一万两银子,让人送回去,不过是送到赵公子的手里,告诉他这是赵老爷子送来的,说我很困扰。”   赵老爷子想要出一万两买赵氏的平安,可是赵老爷子未免也太小看她了一些。   那些整日想要她性命的人,她又怎么能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活的安逸呢?   有些人,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反过来吃掉你。   所以,她会选择先下手。   这个时候夏阮听见杜若的声音传了进来:“四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三小姐现在忙着呢,不方便见你。”    正文 117:送走   夏阮从未将夏雯放在眼里。   这个人不值得她花费太多的力气和心思。   若不是为了母亲,她早就将夏雯逐出去了。   养虎为患终究不是件好事。   “王三你先下去,我跟你说的事,一定要告诉王管事。”夏阮想了想,又嘱咐道,“下次若是有事,你不必亲自跑一趟,找人送信来就好。”   她必须要小心,若是朱砂早已留意夏家,那么不能让朱砂留意到柳昌元的存在。   王三以为夏阮担心他的身子,他赶紧摆了摆手,有些惶恐道:“小姐,小的不累的,不过就是跑跑路。”   夏阮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立即打断王三的话,只是轻声道:“王管事年岁大了,你在他身边多照顾也是好的,来日我也希望你能多帮帮他。”   王三听明白夏阮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离开。   夏阮的笑容渐渐地敛起,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和王三说的太详细,因为王三这个人的脑子太过于直接,很多事情都转不过弯。但是她刚才那句话,是没有和王三说笑的。王管事年岁越来越大,来日能帮她的人,除了柳昌元怕是只有王三了。只是……   “让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夏家的四小姐,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对着外面道:“让她进来吧,杜若。”   外面的吵闹声一下安静了下来,夏雯过了半响才缓缓地走进了屋子。   她今日打扮的一身朴素,发丝略微有些凌乱,脸色惨白看上去像是病了一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夏雯进屋了以后跪在了夏阮的身前:“三堂姐你不要送我去庄子上,我不去庄子上。我害怕去了就回不来了,你就不要让我去了好不好?我再也不说大伯母的事情了,我再也不敢了……”   夏阮之前本就打算将夏雯送到庄子上去,可惜母亲一直拒绝。说夏雯如今身边没人照顾,在宅子里住着无非就多一个人吃饭。夏阮当时笑了笑,便没有再提起要将夏雯送到庄子上去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有些人终究是按耐不住。   果然,没过几日夏雯就经常去李氏身边,动不动便谈起如今赵氏多可怜,眼看赵氏就要生下孩子了,可却没有钱找稳婆。而且,夏雯每次说的时候,都会哭哭啼啼的。似乎赵氏是最可怜、最无辜的人一样。   李氏再愚蠢。也不会听夏雯的话。她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对赵氏早已是恨之入骨。   李氏无意一次和夏阮说起这件事情,夏阮故作惊讶:“从前四堂妹总是哭着闹着要来咱们这里住,可如今来了怕是不习惯。她跟在大伯母身边久了,自然什么都随着大伯母了。娘亲。若是她再这般胡闹,你还真的打算就这样饶恕大伯母?你也不怕三舅生气。”   李氏听了夏阮的话,当场了就黑下了脸。   “就算不顾及你三舅,我也不会原谅她。”李氏一提起赵氏,心里的火气就蹭蹭的冒了上来,“夏雯若是愿意,咱们就送她过去。”   李氏说的是气话,夏阮听了也只是笑笑。   她等了一会才提议道:“三叔的的家财早已经被大伯母送出去了不少,如今还有几处庄子。三叔生前对这些人多有照顾。我想不如让雯丫头去庄子上,让她吃点苦头,来日也会好一些。”   “这样好吗?”李氏有些犹豫。   母亲和三婶的感情不错,三婶的却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是夏阮知道。夏雯不能呆在她的身边。   白眼狼这种东西,不能养。   夏阮撇了撇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母亲说不好,那么便不好吧。毕竟我瞧着雯丫头的性子都订了下来了,来日无非也就是像大伯母那般尖酸刻薄一些。她是夏家小姐,这也是无所谓的,她像大堂姐和二堂姐也行,反正……”   “你这个丫头,好,这些都听你的,送夏雯去庄子上。”李氏拿夏阮没有办法,因为她知道夏阮说的都是真的,“让她性子改改,也是为了她好。”   夏雯如今尚不足十岁已经有了这些心思,来日会变什么样子,连李氏自己都不知道。   不如让夏雯去庄子上吃些苦,磨磨她的性子。   若是夏雯来日乖巧听话了,李氏想再让夏雯回来,若是夏雯依旧是执迷不悟,那么便不再管夏雯的事情。   李氏将这个想法告诉夏阮,当时的夏阮只是敷衍说了一句:“好。”   其实夏阮知道,夏雯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不过早点将夏雯送走也好。   这些日子夏雯会帮大伯母说话,是因为大伯母给了夏雯好处,而且赵老爷子也不安分。虽说赵老爷子害怕三舅,可如今三舅毕竟不在东阳县,夏阮也没有想去打扰三舅的念头,所以赵老爷子看清楚这些之后,才会私下做了手脚。   夏阮一直不给赵老爷子答复,是在等待时机。   这次正好,夏阮这次让王三将赵老爷子送来的一万两还给找赵柯,也算是说明了她的立场。   赵南柯虽然孝顺,可是必要的时候赵南柯也会采取其他的手段。   毕竟,赵南柯知道,若是他再选错了,那么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赵老爷子年岁已经大了,在人世无非也就几个年头。夏阮这次等于又让赵南柯欠了她一份人情。   而这份人情,她只要了赵南柯的一万两。   想到这些,夏阮看着眼前的夏雯,眯着眼淡淡地道:“不送你去庄子上?那么送你去大伯母身边可好?这些日子夏雯你做的事情,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夏雯听了这话,额头上冒出冷汗:“三堂姐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夏阮也不和夏雯争辩,只是言语渐渐冷冽:“你既不知道,那么就去庄子上吧,晚些我会亲自派人送你去的。”   “你不可以送我去。”夏雯瞪大了眼睛,稚嫩的容颜上居然出现了恶毒的神情,“我是夏家的四小姐,而且……而且我父母的家产都在你们的手上,若是一定要我去庄子上,就将这些东西还给我。”   夏阮听了之后,气极反笑:“家产?”   她不知道夏雯是哪里来的勇气说这些话,三叔的家产去了那里夏雯比谁都清楚。   “既然你要说家产,那么我就和你好好的说说。”夏阮丝毫不客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夏雯走了过去,“当初是你执意要跟在大伯母的身边,家产都是大伯母在掌管。大伯父做生意亏了不少银子,前些日子做私盐生意又给官府罚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从何而来,你想必比我清楚。三叔手里就几亩地,这次送你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你若要这些家产,我都给你,或者说我可以给你的更多,但是……”   夏雯看着面前的夏阮,不知如何回答。   夏阮的容颜纯善,平日里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可是夏雯知道,就是这副纯善的容颜后面,却有一颗让人捉摸不透的心。   她讨厌夏清雅和夏清荷,但是夏雯知道自己其实更讨厌夏阮。   凭什么夏阮可以生的好看,凭什么夏阮有李氏的疼爱,凭什么夏阮是当今成国公的外孙女……   她心里有着太多不甘心,这些不甘心渐渐的要掩埋了她的理智。   夏雯恨不得有朝一日,可以将夏清雅和夏清荷踩在脚下,然而如今她更希望,夏阮有朝一日哭着求她。   夏雯想在夏阮的身边,这样她才有报仇的机会。   可是去了庄子上,一切都没了。   庄子上太过于辛苦,夏雯怕自己有命去,没命回来。   可是若是有银子的话……   “但是什么?”夏雯嗓音有些颤抖,她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夏阮笑了笑,纯善的样子让夏雯以为她的嘴里会说出让自己满意的话语,可是夏阮的话,却吓的夏雯瘫软了身子。   夏阮轻声道:“给你双倍的银子,甚至可以再多给你几亩地,只要你从此以后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能以夏家的身份自居,便可以了。”   夏雯知道,夏阮这话是想将她逐出夏家。   表面上夏阮看起来很仁慈,实际上夏雯清楚的看见了赵氏之后,就知道她离开了夏家的下场会是如何。   她这个三堂姐向来说一不二,尤其是一年前大病了之后,性子越来越是让夏雯觉得可怕。   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三堂姐是将她捧在手心疼……   小的时候她想吃糖葫芦,夏阮还会拿着银子带着她去买糖葫芦,她不愿意走了,夏阮还会背着她慢慢的走回来。   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夏阮的疼爱,可如今夏阮怎么说变就变了。   “你是要家产还是去庄子上,三日内想好了告诉我。”夏阮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留下瘫坐在地上的夏雯。   过了一会,夏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了:“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我恨你们,我想杀了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   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夏雯觉得自己是尝够了,可是她若是不活着,来日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要活着,这是夏雯心里唯一的想法。   正文 118:庙会   送走夏雯那一日,李氏略微有些伤神。   “她出生的时候,我就在你三婶身边。”李氏一边说,一边用手跟夏阮比划,“当时她就那么小一点点,可如今……”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身边的人会变得如何。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尤其是人心。   夏阮扶着母亲进了屋子,换了一个话题:“娘亲,你也即将临盆了,可要小心一些。”   李氏听了,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李氏才对夏阮道:“过几日便是安灵寺的庙会,到时候你过去找善远大师,记得给庙里捐点香火钱,给夏雯求个平安,让她这次知错能改。”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好。”   她不信佛……   从前是没来得及信,现在是不敢信。   佛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是她想问,报在哪里?何时才能报。   有的时候她宁愿选择自己来报,也不去相信所谓的‘最终有报’。   不过给安灵寺捐些香火钱都是小事,只要母亲高兴,能安心的将孩子顺利的生下来,她觉得给再多的银子都是值得的。   六月初六便是安灵寺的庙会。   夏阮带着杜若和杜兰让六子驾着马车边赶去了安灵寺。   从宅子里到安灵寺约摸一个时辰,一路上杜兰高兴的叽叽喳喳在夏阮的耳边说个不停,夏阮时而会放下账本陪着杜兰说上几句,不过奈何杜兰说话的语速太快,最后夏阮干脆只是听,便不再多言。   不得不说杜兰在这些事情上懂的是比她多一些,在庄子上的时候杜兰也会去庙会上玩,对于乡下人来说,庙会就是一个让商贩贩卖东西的好场所。   杜若见夏阮不再开口,便忍不住轻声对杜兰训斥了一句:“兰儿你太吵了,安静一些。”   杜兰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杜若。忍不住嘀咕:“可是真的是有很多好吃的,还有……”   “吃吃吃,你整日就想着吃。”杜若气的用手戳了一下杜兰的额头,“小心那日吃到毒药。”   杜兰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才不怕呢,姐姐你会救我的。”   说完杜兰眨了眨眼又朝着夏阮道,“三小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夏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会肯定不会饿着你的。”   杜兰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夏阮,又看了一眼杜若,才压低了嗓音回答:“三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夏阮瞧着杜兰的神情。让杜兰说不下去了。   其实夏阮很羡慕杜兰这样。整日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多考虑。可是她不行。她只要稍微一放松,就会走上前世的道路。她每日觉得都会是最后一日,所以头脑里的思维永远都是崩的紧紧的,不容许她去多停顿脚步。   因为再后退。便是悬岩峭壁。   到了安灵寺之后,六子停好了马车,便跟在夏阮的身后一起进了寺庙。   因为今日是庙会,进出寺庙的人也比较多,夏阮走的时候也忍不住瞧着周围多看了几眼。   幼时,她也经常跟在母亲的身边来安灵寺烧香拜佛,对安灵寺也算比较熟悉。这些年安灵寺似乎比前几年看起来更崭新了一些,这跟安灵寺香火旺盛是分不开的。   人们总是将希望寄托给佛,希望佛能保佑他们事事如意。可这人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意可言?   想要过的如意,其实还是要靠自己动手。   夏阮的母亲经常给安灵寺捐香火钱,所以里面的小和尚在听了夏阮要找善远大师的时候。客气的接了夏阮去一边的偏殿坐着,让人上了茶水,便急忙跑去通传了。   屋内有淡淡的檀香味。清幽的香味夏阮闻了多少觉得心神安宁了一些。   送钱上门,不要的人可就是白痴了。   不到半盏茶功夫,善远大师便缓缓地出现在了夏阮的眼前。   善远大师看起来面慈目善,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夏阮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总是相信这些人,这些人多少也有些本事。   “三小姐远道而来,贫僧未曾出门远接,多有失礼之处,希望三小姐海涵。”善远大师一边笑一边客气的道。   夏阮也是淡淡一笑,对着善远大师说:“善远大师太客气了,今日说来是我的冒昧,打扰善远大师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夏阮才提出要给安灵寺捐香火钱的事情。   “善远大师也知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说来也是有小人从中作祟,只是如今有些小人尚不安分。”夏阮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所以希望佛祖保佑,让夏家能安静一些。”   这些日子赵氏一直没有放弃过闹事,在夏家宅子门前也是哭闹了几回,最后温家老爷出面,才让赵氏安分了一些。   赵氏也找过昔日的好友帮她,可谁敢去惹这样的麻烦。   虽然李长风和夏家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可如今温家荀夫人对夏家的态度,让人一下就明白了,如今的夏家不是从前的夏家。   这次赵氏的事情,让昔日痛恨赵氏的人,都恨不得上来踩上一脚。   赵氏会落魄成这个模样,也是赵氏自找的……   夏阮今日来找善远大师,自然是有目的的。   她想知道这个所谓的世外高人到底是如何看这件事情的。   “我佛慈悲,三小姐你仁慈,佛祖一定会保佑夏家的。”善远大师听到夏阮要给安灵寺捐香火钱,双眼多了几分神色。   如今夏家在东阳县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夜里会有灯会,若是三小姐不介意,可以留下来看看。”   善远大师的话让夏阮满意的笑了笑:“谢谢善远大师。”   从寺庙内出来,杜兰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心里似乎憋了很多话一样。   只是夏阮没有心思去过问杜兰在想什么,善远大师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今日不会无端端提起灯会,那么善远大师的目的又是什么。   夏阮越想越觉得出奇,可杜兰说话总是让她分心,她干脆去了一边的茶楼,堵住了杜兰的嘴。   她越想越出神,这个时候却有人打断了她的沉思——   “嘿,我跟你们说你们肯定不知道今晚有那些人来参加灯会,说起来你们都不敢相信啊。”茶楼里一个青年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嘴里全是自豪的滋味。   夏阮被嗓音吸引了过去,觉得真的是走到哪里,都不能让她安静一些。   “哟,小八你知道啊?你就整日就吹吧,你不就是去过一次西域吗?回来就将那个地方吹的跟人间仙境似的,不过就是个到处是沙子的地方吗?”有人说。   在一边的另一人接了话:“可不是,小八你少在这里吹牛了,你赶紧回去帮着你父亲卖卖桂花糕,今晚的等会多卖点出去。赚了银子还可以多买点肉吃,哈哈哈哈。”   叫小八的青年明显不服气,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那些人大声道:“我可没有胡说,你们都不知道今晚要来一个大人物。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可我看着跟夏家是脱不了关系的。”   夏阮听到夏家的时候,心里多少被触动了一些,她开始专心听起谈话。   果然在提起夏家后,在一边的人多少有了点兴趣:“夏家?你说的是夏家?哈哈,东阳县谁不知道夏家现在厉害啊,何必你在这里说。大人物?你该不会说夏家这些日子之所以让温大人都巴结,就是因为这个大人物吧。”   “看来你也不傻嘛,夏家会这么厉害,肯定是因为这个大人物啊。”小八有些洋洋得意,“可这个大人物不是一般人啊,他……”   “行了啊小八,这种事情别在我们面前吹牛。”那些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小八的话。   夏阮听了之后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果然这些地方听的话,只能当做笑话来听。   谁会知道其实她的母亲,便是成国公的女儿呢?   这些人无非就是在乱猜测罢了。   为了避免人认出来她就是夏家三小姐,夏阮结账准备走人。   这个时候小八声音却忍不住拔高了一些:“我跟你们说你们都不相信,夏家大爷这些年一直跟这个大人物有来往,这个大人物这次是特意从西域过来的。你们知道尼西国吧?那边的人可是个个都擅长用毒呢,这个人可就是从哪里来的。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了,今晚这个人肯定会去安灵寺的,我跟你们保证。”   这句话却狠狠的击中了夏阮的心,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小八。   从西域来的人、和夏家大爷有来往的人、尼西国……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让夏阮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朱砂。   前些日子萧九也让她小心,说是夏家早就被朱砂注意了,而这次……   夏阮眉头皱成了一团,朱砂向来是一个高调的人,他这次既然来了东阳县,会放出这些消息也是正常的。   只是夏阮不明白,为什么朱砂要去安灵寺……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是她一直都不知道的。   不过夏阮唯一知道的便是,大伯父是真的活不长了。   朱砂不会对大伯父手下留情,这是必然的事情。   莫非这也是善远大师的意思? 正文 119:神秘人   天色渐渐地暗了,安灵寺外却人声鼎沸。   夏阮站在离安灵寺不远的一处茶楼上,她特意选了包间,这里能看到安灵寺的大门。   杜兰一直埋头吃东西,看着夏阮站在窗口上有些好奇:“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其实杜兰不明白,夏阮这样喜欢安静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留下来看灯会。   而且灯会不是应该去下面观赏吗?为什么小姐……   不过碍于杜若一直在盯着她看,杜兰也就不敢吭声了。   夏阮的思绪越飘越远……   那一年见到朱砂的时候,她多少有些震惊。   她那个时候基本上是什么生意都是想沾染一些,当时有人跟她说到丝绸生意,夏阮当时眼前一亮就想去做这个生意,可怎么也没想到,生意居然会送上门来。   在她的酒楼里来了一群西域的人,为首的那位有着古铜色的肌肤,玉树临风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夏阮当时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毕竟男子长的不错,谁都会多欣赏一会。可谁知道,男子突然朝着她笑了笑,还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当时有些诧异的看着男子,跟在男子的身边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掌柜的,我们少主夸你长的好看呢。”   夏阮当时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就是让京都南家都有些恐惧的人——朱砂。   这些年来大秦的商人也经常和西域那边的人做生意,来往越来越亲密,这群商人里最让人注意的便是朱砂。夏阮第二次见到朱砂的时候,当时有些尴尬。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朱砂会去她的酒楼里吃东西。   “掌柜的,我们又见了。”朱砂说了之后,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朱砂给夏阮的利益很大,但是风险也是很大。稍微不小心,便可能让夏阮倾家荡产。   当时夏阮听的只皱眉头,和朱砂说要考虑考虑。   朱砂有些不屑:“我还以为掌柜的你是女中豪杰,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只是朱砂的激将法对夏阮没有多少用没,她这些年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的位子上,酒楼是她来之不易的成果,她完全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不小心,就回到从前的日子。   回到酒楼了之后,夏阮将朱砂的事情告诉了柳昌元,当时柳昌元就告诉夏阮:“你最好和朱砂离的远一些。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夏阮当时听了没有放在心上。事后她还是去跟朱砂做了生意。她很需要钱来做嫁妆。   那一次西域之行,她差点送了命。   后来的却是赚了不少钱。   她从西域回来之后,萧韶成就找到夏阮,他整个人冷着一张脸。吓的夏阮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你胆子太大了,你知道朱砂是谁吗?”萧韶成无奈的叹了一口,看着夏阮担忧的说道,“以后不需要再去做这样的生意,朱砂这个人不是你能碰的,下次或许你就死在哪里回不来了。”   萧韶成的话,让夏阮不得不低头。   朱砂一开始还缠着夏阮做生意,后来李长风和萧韶成经常进出酒楼了之后,朱砂才来的渐渐地少了。   想到从前的事情。夏阮有些自责。   她当时只是想着要如何赚钱然后嫁给唐景轩,却傻乎乎的没有考虑过朱砂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如今再看这些事情,她觉得朱砂是有目的的,毕竟那次西域之行……   “小姐小姐,你看到了吗?那边……哇……”杜兰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夏阮的身边。指着右边说道,“你看好多漂亮的灯,小时候我爹爹总会带我和姐姐去看花灯,还给我们买莲花灯让我们许愿。”   夏阮被杜兰的话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看着杜兰指着的方向,那边的却是热闹极了。   东阳县虽然是个小县,但是人却不少。   杜兰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跟夏阮介绍灯会上应该看什么,应该吃什么,说的夏阮多少有些心动了。   “猜灯谜?”夏阮听到这个,显然有了兴趣。   杜兰点了点头:“对呀,你看见前面没,那边可能就是猜灯谜的地方。而且,有些漂亮的花灯是不会卖的,说是要猜中了灯谜才会卖给有缘人。”   杜兰说的诚恳,听的夏阮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谓的有缘人,还不是要出银子买这些花灯。   “小姐我们下去看看吧,你一定没有看过这些花灯,可好看了。”杜兰鼓起勇气,一边怂恿夏阮,一边给杜若使眼色。   杜若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再次训斥道:“没大没小,快过来。”   今儿杜兰吵了一天了,若是换做别家的小姐,或许早就惩罚杜兰的。可夏阮虽然不喜欢杜兰吵闹,却没有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这些杜若都看在了心里。   她想,父亲的决定果然是没错的,夏阮是一个好人。   杜若此时心里的想法,夏阮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她想了想才对杜兰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杜兰高兴的看着夏阮,点了点头。   倒不是夏阮对花灯有兴趣,她觉得自己在这边看着也不是个办法,若是朱砂真的来了东阳县,是有目的的话,绝对会来找她的。她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好,又何必辛苦的等待。   华灯初上,夜里的安灵寺外,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周围传来商贩们的叫卖声,六子不敢走远,紧紧的跟在夏阮的身后。   因为他知道,人多的时候,其实很多麻烦事情也会来。   夏阮倒是不介意这些,她朝着猜灯谜的地方走了去,毕竟这是花灯上唯一吸引她的地方。   可她走近了后却看到了一处奇怪的景象。   几个男子穿的有些奇怪的围着中间的白衣男子,她站的太远看不清楚白衣男子的容貌,可这身形……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中了一样,忍不住慢慢地靠近。   杜兰以为夏阮对猜灯谜有了兴趣,一边念着花灯上的字给夏阮听,有些不认识的字,她便看着杜若。   刚开始的灯谜夏阮多少可以猜出来一些,可因为她总是分心,也不是全对。   最后杜兰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天啊……这是……”   夏阮忍不住收回了目光,朝着杜兰看着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兔子花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做工精致,花灯的颜色又别致,夏阮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这灯谜也太难猜了,老板你干脆说出来,让我们买下吧。”   人群里有人提议说道。   “是啊,是啊,老板你卖了吧。”   只是花灯的老板摇了摇:“各位,这是规矩啊,可不能乱了规矩。”   不过这也是大实话,周围的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开始猜了起来,夏阮倒是没有参与到里面,因为她自知才疏学浅,这些她肯定猜不中。   她刚要转身继续去看刚才的白衣男子,却听到有人道:“这灯谜,是一字吧?”   少年的嗓音温润如玉,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墨色的发在灯火下显得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棱角分明的面部像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玉石一般,男子的眼睛被白绫覆住,却没有让人觉得他这样少了几分俊朗,而是多了一些神秘。   这个人,像极了朱砂,可夏阮知道,这不是朱砂。   “这位公子,当真是厉害,这灯老朽送你了。”老板将花灯取了下来,慢慢的递了过去。   这个时候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瞎子看什么灯啊,老板你这是浪费啊,还白送……”   周围不甘心的人越来越多,少年却显得临危不乱。   “在下虽然眼盲,可心却是不盲的。”少年缓缓地说道,“只是,诸位说在下是个瞎子,可你们没瞎却猜不出这些灯谜,看来还不如在下这个瞎子。”   他的一句话堵的说话的众人红了脸,而且这也是大实话。   少年吩咐了身边的人将银子递给了老板:“春雨潇潇妻独宿,老板,这银子你收下,这灯谜虽好,可你也要养家。”   少年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银子,周围的虽然不甘,可再也不敢多说半句,毕竟谁也不可能比少年出手更阔绰。   夏阮没有打算继续看下去,转身打算走人。   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朱砂,若是朱砂出现了她却没有看到,那么心里还是会有些遗憾。   “小姐。”少年唤住夏阮,“夏三小姐,请等等。”   夏阮听了之后,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发怔,她转身看着少年:“你是谁?”   “在下是谁不重要,不过来日在下和三小姐还会见面的。”少年笑了笑,露出浅浅的酒窝,“这灯算是见面礼。”   少年递过去后,杜兰想都没想就帮着夏阮接了过来。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刚要想说话,就听到有人在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快看那边,北郊那边居然起火了……”   夏阮看着北边,只见火光在夜里十分的显眼,虽然隔的有些距离,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边的火势凶猛。    正文 120:警告   这场火足足烧了一夜后才慢慢地熄灭。   夏阮彻夜未眠。   一大清早六子便急冲冲的跑了回来,杜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小声点。”   “我……我说杜若妹妹。”六子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这事……不好……不太好。”   杜若听了之后,神色不动的点了点头:“六哥等等,小姐这才……”   杜若话还未说话,夏阮便打开了门,看了一眼六子和杜若:“你们进来吧。”   夏日的清晨没有晌午的炎热,偶尔吹过来一丝清凉的风,却没有让大汗淋漓的六子觉得舒爽。   其实夏阮一直在想,朱砂这次到底会如何做。   朱砂是个高调又可怕的人,昨夜的大火是谁下的手,她完全不需要考虑便能知道是谁。   “小姐,我去打听了。”六子看了一眼夏阮,嗓音压低了一些,“这次北郊大火,烧死了不少人,而且……”   六子说了一半,便不敢继续言语了。   那个场面六子庆幸是他去看了,而不是夏阮去了。   他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流浪,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可是看到那个场面的时候,六子多少还是有些震惊。这场大火已经被判定为普通的走水,只是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蓄意的,更可怕的是……   “怎么?你说吧。”夏阮对朱砂的手段,听了不少,所以这次六子会诧异,她觉得一点也不奇怪。   朱砂若是不残忍,那么他便不是朱砂了。   六子想了想,才闪烁其词道:“大爷和大夫人都死了,因为死的人太多,所以……”   “所以找不出尸首吗?”夏阮接了六子的话,似笑非笑,“还是说有其他的事情?”   六子抬起头瞪大了眼看着夏阮,他都没有说完。夏阮便猜出来其中一些事情了。   天还没有亮,六子便听了夏阮的吩咐去了北郊,因为这件事情夏阮不方便亲自出面,但是她需要知道那边的情况,所以这个事情便交给六子去办了。夏阮知道,就算重生之后很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但是她在看人心上,却更透彻了一些。   六子看似憨厚莽撞,其实他在很多时候上,都会比别人多一些心思,而且身手不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六子见敷衍不过去了。神情带了一丝尴尬。嗓音压低了一些:“这次温县丞说,大概死了一百二十余人,这些人大部分以前是在夏家大爷宅子里做过事的,只是不知为何会突然去了北郊。而且。这次的尸首被烧的面目全非,但是有两点可以肯定。这其一便是,大爷和大夫人都已经西去,只是大夫人死的太惨烈了一些,她的肚子都被……其二便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可能不在这群人当中……温县丞说只是可能,暂时还不确定。”   夏阮听到了这里心里一沉,便不再开口说话。   大伯母的死法倒是像极了朱砂的手段,够狠够毒。   不止大伯父和大伯母遭殃。连以前和朱砂有过来往的人,都葬身在这场火海之中。而且若是夏清雅和夏清荷都活着的话,那么肯定会在朱砂的身边。其实她根本不用去温县丞这两人有没有葬身火海,因为朱砂若是留下了这两人,就绝对会来告诉她的。算是一种警告。   这事情,她如今已算多少明白了一些。   “这事你不用问下去了。”夏阮吩咐了六子,将事情又说的更详细了一些,“这会咱们屋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着,所以不动声色才是咱们应该做的。”   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死,周围的人自然会想到是她做的,昨夜她在安灵寺出现,多少可以让人少怀疑一些,毕竟最后有人认出了她。   朱砂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她承担这个罪名。   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做。   这个时候说多是错,做多也是错,她装作若无其事,这样或许压力会小一些。   等六子从屋子里退了出去之后,杜若给夏阮端了一杯热茶:“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瞧瞧?”   杜若懂医术,她的医术自然不比衙门里的仵作差,所以她判断出夏清雅和夏清荷在没在人群里,是非常简单的。   “不必,我已经说了,我们什么都不做。”夏阮没有接过茶盏,只是吩咐道,“搁在桌上吧。”   杜若听了依旧一脸担心。   夏清雅和夏清荷不死,来日谁也不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所以此时的杜若更是忍不住看了几眼夏阮,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夏阮倒是忍不住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就算我这两位堂姐没死,她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我不屑去留意她们,明白了吗?”   杜若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阮,她虽然不懂夏阮的意思,却也没有开口。   夏阮没有和杜若过多的解释,因为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她不动手杀了大伯父和大伯母,是因为她觉得脏了她的手,而且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生不如死才是最那些罪人最大的惩罚。   就算夏清雅和夏清荷不死,那么她们现在也必须要换一个身份,在大秦想要重新换一个身份生活下去,虽说不是难事,可她们骨子里的东西是完全改变不了的。   而且朱砂不是一个善类,他觉得可以利用的人,若是让他觉得没有用处的话,那么那些人绝对会死的更惨烈。   朱砂这次明显是来陷害她的,若是她还装作对事情有兴趣的样子,在外人的眼里便是她做贼心虚。她何必进了朱砂的圈套,她只要什么都不做便好。   因为夏阮知道,温家这次再不出手,来日温家想要高升,就非常的困难了。   所以夏阮根本不用担心夏清雅和夏清荷会给她带来如何麻烦的局面,若一定要说担心,她更担心的是如今三舅的事情。   血雨腥风的一年也快到了。   这是建广帝勤政多年来,最可怕的一年,死伤无数。   夏阮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便要看母亲的决定了。   一切如同夏阮所料,接下来的几天不少人就开始将夏家大爷的死怪罪在夏家二爷的身上,甚至还有人说夏家三爷的死,其实也是夏家二爷做的。这让身子刚刚恢复的夏富成气的又躺了回去,整日汤药不离手。只是夏家依旧没给反应,日子该怎么过照样怎么过。   不久后,温老爷便放出了一个消息,那么就是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尸首,不在这群人里面。   这样东阳县不少人就在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为什么能逃出这场火灾。   一时间谣言纷纷。   有人说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其实是勾搭上了北萧的人,所以才会对自己的父母下了毒手,想要陷害夏家二爷。更有人说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其实是嫁给了萧康闻。   这谣言越传越诡异,到了最后竟传到了萧康闻的耳里。当日萧康闻听到了之后,气的当夜又摔了不少东西。   这次萧康闻出丑,萧康志趁机做了一些事情,让萧康闻更是措手不及。   昔日两位互相信任的兄弟,却变成了仇人一般。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夏阮正在给茶花施肥。   萧九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再送东西过来,夏阮多少觉得有些诧异,事后想想也觉得毕竟她已经婉拒了别人,不送东西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满院子的茶花,依旧让她爱不释手。   “小姐,这天太热,您歇一会。”杜若在一边开口劝道,“这些事情让杜兰来做便好了。”   夏阮笑了笑,手下的活依旧没有停了下来,从前她虽然喜欢茶花,却也没喜欢到这种的地步。   杜若刚开始几日也劝过她,后来见她不回答,杜若便也不再开口。   对于夏阮来说,照顾这些茶花也算是个不错的活。   杜兰在一边点头道:“小姐,这些活让奴婢来做便好,而且……小姐你当真不想听听北萧那边的事情吗?”   这些日子北萧那边闹的是人仰马翻,据说还传到了大皇子的耳里。   杜兰觉得这绝对是报应,可她家小姐倒好,反而不闻不问,似乎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这让杜兰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他们如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夏阮停了手里的活,想了想才问,“南萧和东萧有动静吗?”   杜兰摇了摇头,有些费解的看着夏阮:“这倒是没有,不过南萧据说最近在闹分家呢,萧九公子估计都快愁死了。”   杜兰的一句话,让夏阮差点失手掐掉了茶花,还好杜若在一边反应快,唤了一声:“小姐……”   夏阮心一惊,露出疲惫的神色:“有些累了。”   杜若吓的赶紧走到了夏阮的身边,接过手里的东西,便扶着夏阮进了屋子。   夏阮这才刚坐下,外面六子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夏阮从杜若的手里接过冰镇银耳粥,有些好奇的看着六子,“有话慢慢说。”   六子惊慌失措的从手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枚簪子。    正文 121:进京   这两枚簪子,外人不认识,夏阮却是知道的。   这是外祖父亲自留下的东西。   她们堂姐妹四人皆有一枚。   这两枚带血的簪子,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特意送来的。   “丢在门外。”夏阮神色不变的吩咐道。   六子点了点头,便赶紧跑了出去。   夏阮一边尝着冰镇银耳粥,一边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朱砂果然和从前一般高调。   不过她将这东西丢了,朱砂想必也会看见。   这次夏清雅和夏清荷没死,在外面传言也是各有各的说法,她没有留心去打听,可这些消息却经常听到杜兰和六子在说起。   这两人也是担心她的安全,才会如此的谨慎,夏阮觉得这两人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因为有人会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小姐,您……”杜兰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这个时候翠柳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夫人说让你过去坐坐。”   这些日子李氏一直不见夏阮,夏阮自然知道母亲是想自己好好的静静,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去京都的事情。她尊重母亲的选择,若是母亲决定去,她便陪着母亲一起去京都。若是母亲不愿意去,那么她便在东阳县和母亲继续生活。   不过夏阮知道,母亲会给出不会让她失望的答复。   夏阮将碗搁在了桌上,起身后朝着母亲的屋子走去。   要进京都看似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实对于夏阮来说,却是最复杂的事情。   三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江家其实……   夏阮想到这些,觉得有些无奈。   她缓缓地进了屋子,杜若和杜兰留在了屋外,只有翠柳跟了进来,给夏阮沏了一杯茶。   李氏最近脸色红润。似乎夏富成的病情,已经让她不放在了心上一样,夏阮多少也安心了一些。母亲如今这样,其实是很好的。   “今日你三舅又来信了。”等翠柳出了屋子后,李氏才缓缓地开口,“他催我们赶紧入京,说已经在那边给我们置办了宅子,离你外祖父的府邸很近,我们过去便好。”   李氏是用商量的口气和夏阮对话,显然是在问夏阮的意思。   其实三舅会做这些。夏阮一点也不意外。   三舅就是这样的人。说一不二。而且这事情。看来也有外祖父的意思。   在京都置办一件宅子,还要离成国公府近,先不说价格,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惊动外祖父。夏阮想了想。才问道:“母亲想去吗?”   “我想去,可是……”李氏的心里依旧会害怕,她害怕回去后见到亲戚朋友,更害怕见到何翠,“我只要一想到我回去看见她,要喊她一声娘我就……”   李氏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能喊的出口,那样的女人怎么能配她喊一声娘。   夏阮自然明白李氏在想什么,按照母亲的性格的却是喊不出来。只是夏阮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要对付何翠非常的简单……   何翠这些年其实最害怕见到的人。便是母亲。   如今何翠的日子不如母亲想的那么好,所以何翠才要在外面继续故作风光样子。可若是母亲回去了,何翠的心里肯定会难受,却依旧要做出大方的样子,还要面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孙女。何翠一定会更不舒服的。何翠爱外祖父,夏阮一直都知道这点,但是夏阮更知道,何翠如今根本没有得到外祖父的爱情,她其实是最可怜的一个人。   若是母亲想要报仇,就应该在这个人的面前出现。   “娘亲,你为什么要害怕她呢?”夏阮安慰李氏,轻声道,“你如今已不在李家族谱内,回去自然不用喊她娘,你只需喊她一声太太便好。就算娘亲你不在族谱内,三舅和外祖父对你依旧会和从前一样的,你放心吧。”   李氏如今不在李家的族谱内,她的事情早已经和李家没有关系了。   可是在不在族谱内又有什么关系?   三舅和外祖父对母亲的感情依旧不会变少,会难受的人不是母亲,而是何翠。   何家的辉煌已不如往昔,如今的何家无非就是靠着何翠。   若是何翠自己都乱了方寸,到时候何家会如何,是显而易见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等了半响才试探问了一句:“可你父亲这病,现在动身好吗?”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母亲,这个时候母亲居然还在担心父亲。   她不懂母亲心里的想法是如何的,她以为母亲早已经放下了,可如今……   “我和他夫妻一场,若是我走了,谁来照顾他?”李氏说这些的时候,面上全是愁容,“可是我带着你父亲一起去京都的话,你三舅肯定会不高兴的,你外祖父也是……可我又不能不管你父亲,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李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虽然是放开了一些,可她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死在自己的眼前。就算不爱那个人了,可照顾那个人太久了,想要改掉这个习惯,真的有点太难了。   夏阮对母亲的选择有些无可奈何:“那母亲想如何做?”   “我想带着你父亲一起,可……”李氏说的吞吞吐吐,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三哥的性格。   夏阮想了想答道:“那就带着吧,我跟三舅说。”   李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女儿说的话,她瞪大了眼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一直以为女儿会和翠柳一样说她太心软。   这件事情其实李氏早已在私下和翠柳说过,当时翠柳想都没想就说了一句:“夫人,你这是疯了……”   翠柳跟在李氏身边多年,有的时候说话完全有些口无遮拦。   不过翠柳当时也是为了李氏好,所以她立即添了一句,“老爷这些年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三少爷更是讨厌姑爷,夫人你这样做,不是给三少爷难堪吗?你这是……你要替小姐想想啊,如今大爷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日谁还敢上门来提亲?你都不知道外面怎么说的……”   翠柳说完这些话,立即就红了眼眶。   这些日子外面的事情,翠柳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众人都在传夏家二爷有利害的靠山,这夏家三小姐更是了不起,连北萧的两位公子都看不上,温家老爷更是恨不得巴结这夏家。   这样的话看似对夏家有好处,让人都害怕夏家,可实际上却也说明了,东阳县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能跟夏家提亲的。   夏阮入秋便及笄,这如今亲事都没订下来,再高贵又如何?嫁不出去来日也是个笑话。   翠柳不明白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才会急着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听了翠柳的话,李氏眉头皱成了一团。   一边是她的丈夫,一边是她疼爱的女儿,要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呢?   李氏想了想才跟翠柳道:“那我去了便回来?”   “夫人你到底在想什么。”翠柳当时就气的跳脚,再也顾不得身份,“三小姐如今这样都是为什么?东阳县还有人敢上门提亲吗?若是小姐去了京都,有三爷照顾的话,她一定会觅得如意郎君。可在东阳县这个地方,你要她怎么办?你明知道你去了京都小姐会陪你去,可是你在东阳县的话,小姐也会陪着你回来的。夫人,你是想毁掉小姐吗?”   翠柳的一句话,说的李氏哑口无言。   李氏不想让女儿毁在了自己的手里,可李氏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她的乱来,女儿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李氏越想越愧疚,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阮见母亲流泪,赶紧掏出手巾递了过去:“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李氏哭的厉害,嗓音哽咽:“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没用……若是娘亲死了,或许你……”   “胡说,娘亲你再胡说,阿阮可就真的不理你了。”夏阮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握住了母亲的手,“你要带着父亲也是对的,免得女儿落下这不孝的名声。咱们不是和外祖父住一起,所以也不必担心外祖父会说什么。大不了咱们去看外祖父的时候,不带父亲便好。”   李氏听了之后,心里更是内疚的厉害,她觉得自己当真不配为人母。   夏阮倒是不介意带上父亲,正如她自己所说,若是她不带上父亲,当真会落下这不孝的名声。   三舅那边倒是好说,只是外祖父那边需要费一些心思了。   李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辛苦你了,阮丫头。”   夏阮笑了笑,柔声回答母亲:“不辛苦,女儿应该帮娘亲分忧的。”   等和母亲一起用了晚膳之后,夏阮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写信。   杜若在一边给夏阮研磨,她多少有些好奇三小姐是怎么想的。   带着老爷一起去京都,这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夏阮似乎看破了杜若的想法一样:“带不带其实都是一样的,杜若不管他做错什么,在外人眼里,他也是我的父亲,所以带着也是不碍事的。我现在写一封信,你等会便交给六子,让他今夜送到南萧萧九少爷的手里,切记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外人看见。”   杜若瞪大了眼,喃喃自语:“萧九少爷?” 正文 122:付出   其实在前几日,夏阮便已经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了。   南萧二爷如今闹着分家的事情,早已在东阳县传遍了。   萧九的情况如何,夏阮的却不知。   可她却又想多知道一些——   杜兰告诉夏阮,院子里的茶花若是不精心照顾,是绝对养不到如今这精致的模样。   夏阮想了想,略微有些无奈。   萧九是个喜欢将事情做的完美的人,这些必定是他亲自动手。   当年在安灵寺,她不过跟母亲说了一句:“这安灵寺的茶花真好看,娘亲来日我们也养一些。”   稚嫩的话语,却落入了别人的耳里。   她只要一想到,少年在不分昼夜,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这些茶花,只是因为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心里便多少有些难受。   重生至今,夏阮一直想将自己置身事外,很多事情在她的眼里,都会觉得波澜不惊。若是如今有人这般讨好她,她的心里肯定会有怀疑,可萧九在不知她是成国公外孙女的情况下还一直帮她,甚至还送了这么名贵的茶花来,她多少也会有些感激。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夏阮落笔之后,才回答杜若的话:“是的,让六子彻夜送过去。”   杜若眼里带着一丝疑惑的点了点头。   夏阮其实多少是有些担心南萧如今的情况……   萧九是外祖父是谁,夏阮从前不知,如今更是不知。只是萧九跟她说的事情,她一直都在考虑……   真的要南亭来往吗?   夏阮将信交给了杜若之后,便熄灯躺在了床上,却没有立即入眠。   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提醒萧九。   她只要想到前世见到萧九的样子就会觉得害怕,若是这一世他再和前世一样狼狈该如何?那个人那一日还好是遇见了她,若是不遇见她的话,或许就会葬身在郊外了。她不敢想象。这个人若是死在她的面前的样子,所以她在去京都之前,一定要在这个事情上帮一把萧九。   想着想着,夏阮便渐渐地入眠。   第二日一早,六子便又带回来一封信。   夏阮打开信件的时候,却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少年的字比她写的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萧九写的东西,多少和她想的差不多。   这个人的自尊心,和从前一般。   她提议插手南萧的事情,萧九在信中很婉拒了。而且还告诉她。说南亭过些日子会来找她。   萧九说的很清楚。南亭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一个人,所以她不必太费心。   这个时候的萧九还在考虑她的事情,夏阮不禁揉了揉眉心……   “六子,前些日子王管事跟我说。南萧那边也有人在丹阳县卖南家的庄子和铺面。”夏阮唤住六子,想了想才问道,“你查清楚了那个人是谁了吗?”   前些日子王管事来信说丹阳县那边突然出现了南家的人,他有些不放心,问夏阮要如何处理。   当时夏阮便让六子过去问清楚了事情。   这个事情当时夏阮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南萧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赵南柯的影响。   但是如今想起来,她却不再这样认为了。   朱砂和南亭都是很厉害的商人,他们的眼光都是独一无二的。朱砂这个人做事狠毒又不给人退路,可依旧有不少的人找他做生意,这就可以看的出来,朱砂给人的利益的却是很多。所以才会有人,不惜一切也想要和朱砂做生意。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南亭是朱砂的对手,还是让朱砂很头疼的一个人,所以南亭的眼光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南亭比如今京都南家掌权的小少爷厉害多了。   若是南亭在萧九的身边的话,多少会和他提起南家的事情。   六子想了想才回答:“南萧那边的人,好像是叫老陆,他……”   其实这个事情六子当时查了很久只查到了这些,其他便再也没有多少线索,只能知道这个人是南萧的人,但是具体是谁的手下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老陆?”夏阮开始在脑海里思索,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可是想她想了很久,却依旧没有想起,从前听萧九提起过。   她这次必须要谨慎来处理这个事情,若是萧九手下的人,她可以不动色声的帮一把,可若是……   六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的加了一句,“但是小姐这个人很奇怪,王管事说他从不碰咱们想要的东西。前段时间,没有人咱们庄子上的东西,这老陆还在私下买了不少呢。而且,最奇怪的便是这老陆和赵家一直在争庄子,据说还争了一段时间了。可最后赵家那位少爷,还是让了出来了,据说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夏阮眼前一亮:“小溪地那边的庄子吗?”   六子听了有些怔住:“是……是呀。”   夏阮听到六子的回复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现在敢肯定,这个老陆肯定是萧九手下的人了。   小溪地那边的庄子其实是非常有价值的,但是她没有动手,因为这里面有两个原因。其一,那边的地有价值,这是周围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她不想太过于高调。其二,那边的庄子是南家卖的最贵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手里的银子太紧,不能花在那个地方。   虽然有些遗憾,可是她也要量力而行。   不过那块地,的却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赵南柯会看中也证明赵南柯是有眼光的,不过赵南柯会输在萧九的手里,这倒是让夏阮多少有些意外。   她从前根本不知道萧九会做生意……   或许这一世很多东西会变得不一样。   “你去告诉王管事,若是老陆对大溪地那边的铺面有兴趣的话,咱们就不要去掺合了。”夏阮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这个事情要做的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们看出来端倪,而且……而且,你让王管事多留意一下老陆最近做那些事情。”   六子有些疑惑:“小姐。您这是……”   “你照我的话去做,记得这话要亲自告诉王管事。”夏阮没有和六子多做解释,因为有些事情解释的太大,反而会让六子给王管事表达错意思。   六子见夏阮这样,便没有再开口,慢慢地退了下去。   萧九不亏是萧九,在做事情上,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听了这些事情,她反而觉得多少有些心安。   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和三舅说母亲进京的事情。   母亲即将临盆,在情绪上似乎也是越来越激动。很多时候都显得不安。   母亲不会安。这在她的意料之内。   杜若说母亲这一胎定会早产。所以母亲心里肯定有些焦急,当年母亲生下她的时候,足足生了三天三夜。如今母亲想起那个时候的日子,或许心里会有些害怕。她的心绪不宁,会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   夏阮动手研磨,开始动手给三舅写信。   这次进京自然是要带着父亲的,第一是为了安抚母亲的情绪,第二是她有这个必要。   她若是不带父亲入京,来日必定会背上不孝的名声。   而且对于夏阮来说,父亲以后还有其他的……   在很多时候她不得不心硬,因为若是她一心软,很多事情便不在她的控制之内。   夏阮心里忧心。而在南萧宅子里的萧九心情却不错。   他看着桌上的信,唇畔挂着浅浅的笑。   老忠进屋的时候,看见萧九的样子,多少有些吃惊:“三少爷?”   这些年老忠跟在萧九的身边,他早就习惯了三少爷总是带着笑的样子。只是老忠知道三少爷平日里的笑和如今的是不一样的。   平日里的三少爷,笑的时候总是有些虚假和冷意,可如今的笑却让人觉得温暖。   “嗯?何事?”萧九笑的眉梢都透着春风,“事情办妥了?”   老忠点了点头:“老奴已经让人将信送给老陆了。对了,三少爷……咱们前些日子从夏家买来的那些东西,当真是……”   老忠忍不住想埋怨,萧九少爷如今做生意正是缺钱的时候,却去买了夏家的东西。   这个事情还是让老陆去办,夏家那位三小姐怎么可能知道,老陆这个人做事谨慎。而且,就算三小姐查到了老陆,也不可能知道老陆是三少爷手下的人,这毕竟是林家送过来的人。   “等再过几个月,到时候低价卖出去吧。”萧九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样,“你去告诉老陆,要小心一些,别让人起了疑心。”   老忠的想翻白眼,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三少爷这些年来,从未做过一件亏本的事情,可如今居然……   萧九倒是没有留意老忠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道:“她当真说过,只愿嫁给举人?”   老忠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萧九在说什么:“是的,这是小的听五少爷和九少爷谈话里的时候亲耳听到的,可是……”   “嗯,你帮我告诉母亲,今年的秋闱我会去。”萧九淡淡的答道。   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惊的老忠犹如五雷轰顶。    正文 123:再见   老忠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三爷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二少爷闹着要分家,可三少爷如今这个样子……   不急不缓,似乎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一样。   “三少爷这个时候你做这样的决定……”老忠想要劝上一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因为他知道,萧九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么就不会改变。   多说无益。   似乎明白老忠想要说什么一样,萧九只是淡淡一笑,俊俏的容颜上多了一分柔和。   他嗓音低沉:“老忠,二哥要自寻死路,我又何必拦着他。”   萧九的一句话,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他如今对萧韶文的看法。   无论是南萧、北萧还是高高在上东萧,他们都是萧家的子嗣,更是昔日十一皇子秦允成的亲人。他们想要逃离这个命运,就必须有让当今圣上刮目相看的本事,不然以后也会是死路一条。   这次他的二哥萧韶文吵闹要分家,不愿意继续安分,那么又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当今圣上绝对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束缚了自己,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低头多看一眼这些蝼蚁。   老忠叹了一口气:“林老爷前些日子传话来,说是让你回去看看,三少爷你看这个事?”   “秋闱过后我会去看他。”萧九想了想,薄凉的唇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事你先不要和母亲说,她会烦恼。”   老忠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些伤感,这些年来若不是三少爷护着林姨娘,也不知道林姨娘会凄惨成什么样子。   从林姨娘当初嫁入萧家开始,这一切就注定变成沼泽之地,步步深陷。   萧九只是看着桌上的东西,微微发怔。   夏阮这边收到六子的带回的消息。已经是三日后了。   六子一脸抑郁的样子,看的夏阮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你都不知道王管事他……”六子带着一起幽怨的语气,看上去委屈极了,“他说我太笨了,是不是带错了话。”   王管事会怀疑六子的话也是正常的,丹阳县那边事情,夏阮一直都很在意。可如今突然说要放手让一些庄子和铺面出去,王管事肯定多少就会怀疑,是不是六子带错话了。   这个还当真不能怪王管事有疑心。   杜若来了宅子里后便养了不少的鸽子,夏阮便和王管事用飞鸽传书。确定了这些话是她说的之后。王管事才没有多说什么。   夏阮淡淡一笑:“这事是我不小心。应该带信物,不然也不会这样。”   六子一见夏阮这样说,顿时不敢接话了。   毕竟这事也怨不得夏阮,只能说王管事做事太小心了一些。   过了一会六子才开口:“小姐。王管事让我问你……四小姐要怎么处置。”   夏阮挑眉,一脸平静的样子:“她又怎么了。”   “王管事说四小姐去了庄子上总是打骂婆子和丫鬟,上次还将朱妈妈的额头打破了……”六子说起这些的时候,多少有些无奈,“前几日还哭着闹着说要死在庄子里,又是跳河又是悬梁自尽,这闹的庄子上的人都……”   夏阮没有多少意外。   夏雯若是能安分在庄子上好好的生活,她才会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年来其实夏雯的性子多少有点和大伯母相似,她以为她这样做。就可以博得母亲的同情心。可是夏雯忘记了,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一旦超出了这个人预想的结果,那么再多的宠爱。也会被磨灭的干干净净。   夏阮思索了一会,才答道:“告诉王管事,若是四小姐要再闹下去,那么就别管她。她想要跳河也好,想要悬梁自尽也罢,甚至她若觉得这些都不好,想要喝毒药,那么就给她一瓶鹤顶红。她要做什么,不用拦着。还有,给朱妈妈拿二十两银子,告诉朱妈妈不用对她太客气,若是她再这般无理取闹,就把她饿上几天。”   六子听了夏阮的话,瞪圆了双眼。   夏阮没有和六子解释,因为她知道夏雯做这些,只是做个样子,是不可能真的去寻死。若是真的想要寻死,又何必闹的鸡飞狗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委屈似的。   若真心想要求死,一定会走的安安静静……   她重生过一次,在她的眼里只要活着,这些事情或许都不算事情。   就算被大伯母压迫也好,被北萧逼的无路可退也罢,这些都不算是让她觉得绝望的事情。   六子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等六子退出去了之后,夏阮才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些沉思。   其实她最担心的问题,也是六子说的问题。   母亲和三婶的感情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夏雯就这样在庄子上,来日夏雯还会出现在母亲的身边。若是夏雯现在自寻短见,或许对夏阮来说,也可以少不少的麻烦。但是夏雯这谢话,明显不过是说说而已。既然夏雯想要或者,她就不会让夏雯过的好。   她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昔日夏雯的话语一直在她耳边萦绕。   这个时候翠楼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容满面。   “三小姐,奴婢有事跟你说。”翠柳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三少爷来信了,说是让夫人带着姑爷去京都。”   翠柳怎么也没想到三少爷会同意让夫人带着姑爷去京都。   这些年来翠柳跟在李氏的身边时间最久,她多少也知道李长风的性格,这个人虽然总是笑着,可是下一刻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这一次的事情,多少有些出乎李氏和翠柳的预料,毕竟……   夏阮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这里面的蹊跷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写信给三舅说的很清楚,而且三舅自然也看明白了里面的意思,所以才会允了下来。   想到这些夏阮问翠柳:“东西都收拾妥帖了吗?母亲这些日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翠柳撇了撇嘴,笑容淡了一些:“夫人身子很好。小姐你也不说说夫人吗?老爷他……你都不知道老爷这些日子说的那些话。若是给三少爷听到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惹多少事情出来。而且何家那位又是一个喜欢找事的,到时候小姐你……奴婢不知道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夫人说什么你都说好。”   翠柳多少替夏阮有些委屈。   这些年她一直跟在李氏的身边,看着李氏的转变,心里担心极了。   夫人都这般懦弱,来日外人又怎么看待小姐。   可是有些事情和性格,当真是不可能会改变了,夫人小的时候被保护的太好,嫁到了夏家之后。一直都各种退让。从未想过要好好的面对眼前的困境。若不是因为萧家的事情。夫人或许就会这样一直软弱下去……翠柳觉得夫人这样不好,可她一个做奴婢的,偶尔放肆劝上几句,又怎么能日日动口说夫人的不是。   “翠柳。你跟在我母亲身边多年,她如何想的你再明白不过了。”夏阮笑了笑,压低了嗓音,“你是最懂她的人,你又何必问我。”   从李氏嫁给夏富成开始,她想要的生活其实就是很简单,她想要一个家,恰好夏富成可以给她,而且她那个时候天真的以为夏富成不会娶妾。   所以等她放弃了所有和嫁到夏家的时候。却不是她想的那般。   李氏从前为了丈夫活着,现在又是为了女儿活着……   女人的一生其实都差不多,只是看谁比谁更理智一些。   翠柳见夏阮这般说,便没有多言,过了一会才道:“小姐。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还有离开这里的时候……自从我陪着夫人出了李家,我就一直在她的身边,这年我怨过也难受过……”   翠柳的感叹让夏阮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这些做什么,去了京都之后,你和王三就要个孩子吧。”夏阮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我让杜若给你开些药……翠柳,你不能不要孩子的。”   翠柳为母亲付出的太多了,如今的翠柳早已不是当年的翠柳,可连孩子都没有一个。   翠柳听了这话,差点哭了出来:“小姐,奴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后有我呢,你可以安心一些。”夏阮的话语很诚恳,“这些年辛苦你了。”   夏阮话音刚落,翠柳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了。   她不敢要孩子……   翠柳的想法其实夏阮都知道,翠柳害怕自己有了孩子之后,王管事和王三就会喊她不要继续在母亲的身边。这些年来,翠柳在王家的压力也很大,翠柳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母亲。   夏阮握住了翠柳的手:“你要好好的,以前我当你是姐姐,以后还是……”   夏阮重生之后,便一直不敢想自己再次踏入京都会如何。   可这一次,她又要再次去面对,那些让她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   从前,是带着夏雯狼狈的进了京都。   如今,有母亲陪在身边,还有外祖父和三舅……   其实,一切已经很好了。    正文 124:新宅   从东阳县到京都,路途并不算遥远。   因为要顾及李氏的身子,所以不得放慢了速度,足足走了六日才到京都。   李氏一路上总是有些担惊受怕,夜夜噩梦。   夏阮提前让杜若准备了安神的汤药,以备不时之需。   要说心情最高兴的,莫过于夏富成。   这些日子他似乎想开了一样,整日和贾黑有说有笑。   夏阮瞥了一眼父亲,并不多言。   父亲打的什么心思,她自然是知道的。   这一次父亲想的不过是,若是进京都了,那么就可以找更高明的大夫来给他治腿,到时候他又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他现在还可以跟人炫耀,自己娶的妻子是成国公的嫡女,这样的事情估计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士农工商,父亲是最低的商家,这京都的人又怎么能看起他?   白日做梦。   夏阮看着贾黑的忧愁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贾黑这是庸人自扰。   马车进了京都之后,很快有人来接应。   这人便是李长风身边的侍卫薛武。   薛武一路领着马车到了京都北城。   “小姐,到了。”薛武在外面说道。   夏阮下马车看到眼前的宅子,微微发怔。   大秦的皇城在南城,附近住的皆是皇亲国戚,比如成国公府便在离宫门不远处。东城是其他的官员居住,而这北城则是商贾家。   可眼前的大阳胡同……   薛武见夏阮不说话,以为她不舒服,开口道:“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夏阮敛了心神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李氏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瞧见眼前的宅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喃喃自语:“这是大阳胡同啊。”   北城离南城虽有些距离,可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脚程。而且这大阳胡同周围的宅子,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住在这里的商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大秦如今最厉害的商贾大户——南家。   进了宅子之后,便见两个婆子和带着一群丫鬟、小厮迎了上来。   一群人行了礼,为首的一个婆子刚要说话,便让夏阮出言打断:“我母亲一路劳累,如今需要歇息。宅子里的事情等会我会来安排,明日一早便叫齐了人来前厅。”   婆子们支支吾吾,半响也没回答出一句话来。   夏阮唇畔的笑意渐渐地变冷,她看着薛武道:“看来我这个小姐的话,这些人也不肯听。薛武,麻烦你转告三舅。这些人我不要了。”   夏阮话一出。婆子和丫鬟们一起跪在了地上:“老奴知错了。老奴明日一早便让人都来前厅。”   薛武看着夏阮的神情,又多了几分凝重。   宅子不算太大,但是格局很精致也很讲究,夏阮看完之后。便回海棠苑歇着了。   杜若端了茶水进来,看着夏阮揉着眉心,忍不住安慰道:“小姐,你先歇一会?”   夏阮摇头。   她粗略的算了算,这里的婆子加丫鬟足足有四十多人,虽说这些人在三舅眼里,这些人并不算多。但是她们现在的身份又哪里需要这么多的下人?   这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何翠安排的。   一开始这些婆子便给她下马威,准备在门前就将规矩讲给她听。何翠似乎早已认定母亲性子软弱。不会反抗,却不想被她反将一军。而且这些婆子丫鬟来日的月例银子肯定是夏家来出这些钱,何翠看似做的不错,贴心的准备了这么多人来伺候,但是实际是想给了夏阮一些压力。   薛武是三舅身边的人。自然已经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到时会将这个事情禀告给三舅。   其实夏阮从未打算过让三舅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让三舅烦恼了,如今后宅的事情都要让三舅来操心的话,那么她也太没用了一些。只是有的时候,她不得不敲山震虎。   “杜若你去将我们随身带的东西放进库房里,然后盘点一下宅子里的东西,这些事情要你亲自做。让六子去将银票去换成现银,明日我有用。”夏阮皱着眉头吩咐完,又添了一句,“你让杜兰跟在母亲的身边,那边暂时不要让这边的丫鬟过去伺候。”   夏阮不得不小心一些,何家这些年来一直在担心何翠不能怀上李家的子嗣,所以这次母亲的到来,对何家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杜若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等杜若退下,夏阮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海棠苑离母亲住的影竹苑很近,而且这里很安静,院子里已经摆放好了她带着的茶花,满园芬芳。   夏阮微微发怔,她不知以后会不会再和萧九遇见。   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她摇了摇,然后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才拿起搁在一边的账本继续看了起来。   王管事和柳昌元这些日子的忙碌是值得的,下个月她就会有丰厚的收入了。   一切又要重新开始,她反而感觉得心应手。   等到第二日,杜若还在伺候夏阮梳洗,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小姐,是管事的柳妈妈来了。”杜若问清了之后,才对夏阮轻声道。   夏阮挑眉,然后微微一笑,便让柳妈妈进了屋子。   杜若继续给夏阮梳理发髻,动手十分的熟练干脆,珠花和簪子都是杜若精挑细选的,十分精致。   过了一会一个圆脸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对着夏阮福了福身,很恭顺的样子。夏阮瞧了微微颔首:“柳妈妈可是有事?”   柳妈妈笑了笑,言语里带着几分诚恳:“给小姐请安,本来昨儿就应该来见小姐的,可三爷让人吩咐说小姐和夫人一路劳累需要歇息,老奴便不敢打扰小姐。今儿老奴想小姐肯定是歇息好了,便赶紧过来给小姐请安……”   夏阮一听,淡淡的笑了笑,和气道:“柳妈妈既然是屋里的管事的,自然是外人要懂规矩一些,只是这人都来了吧?在前厅候着了?”   “小姐你这是?”柳妈妈有些疑惑。“莫非要夫人要训示?”   夏阮的笑渐渐的敛了一些,转过身子后静静的看着柳妈妈,瞧的柳妈妈心里发憷。   这哪里像是小商贾家出来的小姐,这……   过了一会夏阮才缓缓地道:“母亲如今有了身孕,如今我说什么,你便怎么做。若是柳妈妈做不好,那么我可以换会做的人来做。我想三舅肯定也没意见,柳妈妈你说呢?”   柳妈妈一听,额头上竟有了冷汗。   “老奴知道了,老奴即刻就去办。”柳妈妈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此时的柳妈妈想起刚才夏阮冷若冰雪的容颜。就又走的快了一些。顺着抄手游廊迅速的走到了大厅。   “柳妈妈这小姐个什么样的人?”   “柳妈妈,小姐可好说话?”   “柳妈妈,小姐脾气可好?”   ……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柳妈妈头疼不已,她忍不住叹气:“等会你们都小心一些。这小姐看起来和善,可实际上却是一个不好说话的。规矩不要乱了,本分一些,不然到时候被怎么赶出去的都不知道。”   柳妈妈的一句话,让身边的几个婆子脸色大变。   此时陈妈妈冷哼了一声:“柳妈妈我说你胆子越来越小了,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商家的小姐,跟我们能比吗?而且这屋里夫人都没说话,又怎么能轮得到她。这些年来我们在成国公府伺候了太太这么多年,如今她还敢给我们脸色?当真是……”   “哎呀我说陈妈妈。你可就别添乱了。”柳妈妈此时急的直跺脚,“你虽是太太身边的人,可你要想想啊,这宅子是夏家的,如今这宅子里谁说了算?我瞧着老爷是个断了腿的。这夫人又是一个没主意的,这还不是小姐说了算。而且你都不知道,她刚才说话那个样子。”   陈妈妈是何翠从何家带来的人,自然说话也就比柳妈妈硬气很多。   当年李氏嫁到夏家之后,成国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换了一遍,柳妈妈也只是略微听了到了一些风声。   “是吗?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姐多厉害,这是太太给的宅子,自然是太太说了算。”陈妈妈不屑的看了一眼柳妈妈,“亏三爷还喊你来做管事妈妈。”   对于柳妈妈做这宅子里的管事妈妈,陈妈妈多少有些不甘。   明明论阅历和处事都应该是她,可如今……   想到这里,陈妈妈更是懒得多看柳妈妈一眼。   ……   此时的夏阮正陪着李氏用早膳,这里的膳食并不太合她的胃口,她为了怕李氏多心,多少用了一些。   这个时候的她早已经在盘算,等一会要怎么处理这些人。   “翠柳,你一会陪在小姐身边。”李氏瞧着夏阮出神的样子,对翠柳轻声道,“你从前在我身边也跟了好些日子,等会你知道怎么做吗?”   翠柳点了点头:“夫人,您放心,奴婢知道。”   这个时候夏阮抬起头看着李氏笑了笑:“娘亲,这些小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从前她的酒楼足足有百来人,她都可以管的妥妥帖帖,这些下人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是……来日又要热闹了。   正文 125:立规矩   此时天光大亮,夏阮才缓缓地走进了大厅堂。   这大厅堂虽然不如从前平阳侯府的宏大,但比起夏家宅子里的大厅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夏阮看了看,大厅堂内早已密密麻麻的占满了人。   她刚坐在了红木大椅上,柳妈妈赶紧从一边的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搁在夏阮的身边的桌上。   陈妈妈笑了笑,便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她穿的比其他人光鲜不少:“老奴给小姐请安,禀小姐除了前门留一个人看门,其他人都来了。”   柳妈妈的脸色顿时便有些难堪。   这些明明都是她做的,可如今陈妈妈却来抢她的风头。   夏阮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   夏阮心里很清楚,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外祖父和三舅皆知母亲和何翠不和,如今何翠虽说表面上是李家的老太太,可实际上……   外祖父这些年从未进过她的房内,她和三舅早已闹的有些尴尬。这里面的古怪,夏阮多少没有想明白,毕竟三舅那样聪明的人,是不应该让何翠来安排这边的下人。   夏阮琢磨,这里面多少有些问题。   此时柳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始和夏阮介绍。这些人分别都是做什么的,最后还特意的说明了,那些人是老太太安排的,那些人是刚买进来的,听的陈妈妈脸色发白。   夏阮颇为赏识的看了一眼柳妈妈:“老太太送了人过来?”   “是的小姐。”柳妈妈反应很快,她就差将那些人的名字说了出来了,“这些人都归陈妈妈管。”   夏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道:“这本是老太太的好意,可这宅子实在不用这么的人,陈妈妈你晚些带着这些人回去吧。明儿我会去请罪。”   这话一出站着的人多少就有些乱了,每个人的反应皆有不同,有震惊的,有偷笑的,还有不知所措的。   陈妈妈从未想到夏阮一回来便这样不给老太太面子,毕竟老太太可是成国公夫人。   她气的咬牙切齿道。言语里带着一些高傲:“前些日子老太太吩咐老奴,说小姐是个脾气和善之人,有没在大宅里住过,这宅子里的事情自然略有不懂的地方。昨儿,老爷在病中都不忘嘱咐老奴,一定要好生伺候小姐。”   陈妈妈这一句话,让柳妈妈额头又冒了些冷汗出来。   因为是个明白人都能听懂陈妈妈话里的意思,她说的虽然客气,但是话语里却带着威胁的意味……她已经将老爷都搬了出来了,那么谁又敢说什么?就如陈妈妈所说。这宅子虽是夏家的。可出钱的人可是李家的人。而且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李氏再已不在李家的族谱内,她早已和李家没有任何关系。今日李家出钱给夏家买宅子,那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又哪里能让这个小姐挑三拣四的。   翠柳在一笑冷笑道:“陈妈妈好大的口气。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这宅子的地契在我家小姐手里,你们是夏家的奴才,小姐就是将你们卖出去,老爷也是不会说什么的。我自小在李家长大,深知老爷和三爷是个明事理的人,又怎么会让小姐堵心。”   陈妈妈一惊,看着翠柳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恨。   “老奴不敢。”陈妈妈赶紧跪了下来,红了眼眶,“老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又是自家人,所以老太太才让老奴来伺候小姐,若是小姐让老奴走,那么……那么老太太一定会责备老奴处事不周。”   陈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姐居然这么果断,虽然私下早已知道老太太和李氏关系不融洽。可谁也不敢说的太明白。   这次置办宅子是三爷亲自动手,可这些奴才却是交给了三太太来办。这些年三太太和老太太的关系越来越好,江家想要保住宫里那位的后位,光靠李家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三太太才会将这个事情交给老太太办,希望能让老太太出气后,在何家帮江家美言几句。   这些事情三爷和老爷皆是不知……   陈妈妈多少听闻一些,昔日三爷将李氏当做稀世珍宝一样疼爱,绝不会让李氏受半分委屈。就算最后李氏不在李家的族谱内,三爷依旧对这个妹妹多有照拂。   可夏阮如今这么一闹,这事不就闹出来了吗?   不止三太太要遭殃,连老太太都要被训斥。   夏阮盯着陈妈妈:“这事我说了我会亲自上门跟老太太赔罪,陈妈妈你又何错之有?我必定会多谢外祖父这般细心,不过是些小事情,却还要亲自叮嘱你。”   陈妈妈当时吓的眼泪簌簌落,因为她知道刚才的话,不过是吓吓夏阮罢了。   陈妈妈以为,夏阮是托了李氏的福才能来京都,自然是要小心一些。如今李氏都没有说什么,夏阮自然更不敢说什么。   老太太会派陈妈妈来,自然是希望李氏和夏阮过的不好。但是无奈三爷已经指定要让柳妈妈来做管事婆子,不然昨日陈妈妈一定会让夏阮更难堪,不止是站在门口盘问那样简单。   夏阮如今说这些话,自然是说到了陈妈妈的心里。因为夏阮若是跟老爷提起这些,那么她……   陈妈妈肠子都悔绿了,这老太太明明说李氏性子软弱,夏阮的性子是随了李氏,也是个好拿捏的人。可谁知道是这般……   最让陈妈妈担心的是,夏阮一点也不给老太太面子,那么这气老太太自然是要撒在她的身上。   陈妈妈越想越害怕,她不能回去。   “小姐,老奴不能……”陈妈妈把心一横,“若是小姐不懂规矩,便应该去问问夫人。老奴做的再不是,老奴也是老太太送来的,夫人见了老太太都要……”   “够了。”   夏阮想都没想,就打断了陈妈妈的话。   她此时的笑容全部敛去,眼里带着寒意,吓的陈妈妈已经忘了哭泣。陈妈妈越来越不明白,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有这般厉害的威慑力。   屋子里一片寂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被盯上了。   夏阮盯着陈妈妈,过了一会才道:“老太太当真是体贴人,不知的还以为送你们来是伺候母亲和我的人,可今儿我一看,送来全是一堆活祖宗。”   “老奴不敢。”陈妈妈吓的又哭了起来。   夏阮这些日子一直赶路,早上的膳食又不合胃口,身子早有些乏了。   此时她只能强撑着道:“我既已说明,这宅子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而我也会亲自跟老太太赔罪,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我。陈妈妈,我原先还打算让你送回去这些人之后便留下你,可现今看来我却是不能留着你。我吩咐的事情你都敢顶嘴,这宅子里以后谁又敢使唤你?等会你自己回去吧。”   陈妈妈此时不敢再说,她如今说什么在夏阮的眼里都是错的。   说多错多。   翠柳看着夏阮的样子,多少有些高兴。   她以为小姐会奈何不了陈妈妈。   这样的小姐,哪里像是平日里总是笑着说话的人,冷的让周围的人不得不低头。   夏阮见陈妈妈不再反驳,才又端起茶盏轻呷:“这是夏家的府邸,不再是你们从前在的李家,这里是我和我娘亲说算。从今儿开始,若是你们不愿意继续在宅子里呆的,我可以让你们都回李家,绝对不会阻拦。你们那些人想要跟陈妈妈走的,现在可以站出来了,若是晚了,可就别怪我了。”   “小姐,奴婢无能,奴婢想跟陈妈妈离开……”夏阮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跪了下来。   “奴婢也是——”   接着又跪了十几个丫鬟,夏阮却神色不变,继续问:“还有吗?”   见没有人回答,夏阮将对杜若吩咐:“这接下来的人都继续在夏家宅子里呆着,其余人让陈妈妈带走。杜若你去将昨日我让你换的银子拿来,这里继续在夏家做事的人,每个人赏十两。来日若是伺候的好,这月例银子就多一倍。”   夏阮说完之后,刚才跪着说要和陈妈妈走的丫鬟更是脸色惨白。   众人早已听闻夏阮是小商贾户出生,这里的月例自然不如李家,若不是陈妈妈一再保证,她们又怎么会来这里呢?如今陈妈妈一走,这些跟着陈妈妈来的下人自然不敢多呆,夏阮给了她们机会走,她们自然要抓住,赶紧回李家才是正确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夏阮出手居然这般阔绰。   直到杜若开始给留来的发银子的时候,她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就算离开了夏家,回到了李家,她们这些人不过也只是三等的下人。   夏阮没有理会这些人,她此时浑身觉得乏力,对怔住的柳妈妈说了一句:“我的院子派几个从外面买进来的小丫鬟,夫人和老爷那边派懂规矩的过去,这些事情你和翠柳来安排。明白了吗?”   柳妈妈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到了如今,谁还不明白,这宅子是夏家的人,如今也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说了算。   柳妈妈开始佩服自己,刚才没有做出和陈妈妈一样的选择。 正文 126:宅内   夜渐渐地深了。   屋内羊角宫灯早已点上,只是何氏此时的心情没有因为柔和的灯光好上一些,反而是觉得头疼欲裂。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要你何用?”何氏气的差点砸东西,“一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你说说你的脑子都去哪里了?别哭了,哭的我头疼。”   陈妈妈跪在李氏的面前,满脸泪水:“老太太,这事当真不怪老奴,三小姐刁钻刻薄,还拿老爷来威胁老奴,老奴这也是没办法了,她毕竟是小姐。”   陈妈妈本以为自己找了个好差事,却哪里知道,自己却给自己找了一条找死的路。   何氏听的直揉额头,这个丫头真的有这般厉害?能让陈妈妈如此的头疼。   李氏和她从前关系不错,她当年利用李氏,也是因为李氏这个人生性单纯,她说什么都愿意相信。此时的何氏揉了揉眉心,她原本以为李氏还和从前一般好应付,才敢如此给李氏下马威,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李氏居然敢这样做。   何氏想了想才缓缓道:“那个小丫头?叫夏阮?”   陈妈妈点了点头,将面上的泪水抹去:“回老太太话,是叫夏阮。今日你都不知,这丫头是如何说话的,她简直不把老太太你放在眼里。而且,她还点名说让老奴带着老太太您送的丫鬟回李家,你说她这不是……不过她说,明儿会过来给你赔罪。”   “哼,赔罪?我看她是过来耀武扬威吧?”何氏听了这话多少也有些气,不看僧面看佛面,夏阮这样做不就是等于狠狠打了她一耳光。何氏本想给李氏好看,却没想到被李氏的女儿反将一军,“不过下贱的商家出身,能让她们来京都还能住在大阳胡同,这是她们的福气。我明儿倒是要看看,这个下贱的丫头到底多厉害。一股子铜臭味,还真把自己当贵族小姐了。”   何氏对夏家自然是不屑的。   之前在李长风开始置办宅子的时候,何氏多少有些震惊。而且李知涯还在暗中问过她,这些年可否想李长月。   当时的何氏有些震惊的看着李知涯,却不得不笑着回答:“怎么会不想,说起来我和长月曾经还是最好的朋友,只是现在……”   “是吗?这样最好。”李知涯咳嗽了几声,淡淡地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无论她做错什么。也是我和唯一的女儿。”   何氏当时听了这话差点哭了出来。李知涯这些年就算和她睡在一起。也不愿意碰她。她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尤其是当李知涯告诉她‘我唯一的女儿’,何氏便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为李知涯诞下一子一女。而且如今李知涯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看也是时日无多,可从未担心过她来日会如何。   何氏越想越委屈,她当年是为何要嫁到李家来。   这些年在外面她的风光,无非都是这些年来何家一直给的银子撑着,李知涯并没有让她来管宅子里的事情,尤其是李长风娶了江家那位,她的日子便也更难过了。何氏突然想起了她和李知涯成亲的那晚,那人俊朗无双,垂眼看着她:“何翠你满意了吗?来日你会更满意的。”   想到这些。何氏又红了眼眶。   李知涯不让她好过,她又何必让李氏和夏阮那个下贱的丫头好过。   陈妈妈在一边止了哭声,胆怯的问道:“老太太明日要怎么做?”   何氏看了一眼陈妈妈,不亏是她从何家带来的人,一下就看出来了她的想法。何氏对着陈妈妈道:“你过来些,听我的安排。”   ……   李家会闹成什么样,夏阮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这事三舅和外祖父本就不知这件事情,若是何氏闹大了,那么也是何氏倒霉。   何氏和她母亲本就不和,所以夏阮没必要让何氏心里舒服,而委屈了母亲。她将态度摆明一些,也好让下人知道,她和何氏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虽说她如今不会住进李家的宅子里,可不代表来日她不在李家偶尔住上几天,何氏要给她好看,她何必又给何氏笑脸。夏阮唯一担心的便是外祖父的病情,所以明日她打算带上杜若去瞧瞧。   其实夏阮早已想好,若是母亲真的不愿意来见外祖父,那么她也会来见上一面的。很多时候夏阮觉得这个外祖父其实也有些可怜,他一步步的领着李家走到如今高的位子上,而且这些年来外祖父在外祖母去世后,虽然娶了何翠做继室,却再也没有碰过何翠。   有的时候,有些人一定要自己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外祖父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喜欢外祖母的,可如今人已经不在了,再多的深情外祖母也是看不见了。   “小姐,我让杜兰给你做了银耳桂圆羹,你多少吃一些。”杜若有些担心夏阮,因为此时的夏阮脸色有些苍白,一路的劳累又没吃上多少东西,让夏阮此时浑身乏力,“这是从东阳庄子上带来的东西,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夏阮浅浅一笑,接过杜若递过来的碗。   她尝了一口觉得这东西很适合她的胃口,便又多吃上了一些。   这府里的的厨子没有做过这些东西,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适合她的胃口,不过杜兰经常伺候在她的身边,做的东西倒是让她胃口大开。   夏阮很快便将碗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还有些意犹未尽道:“还是杜兰做的东西好吃。”   杜若见夏阮吃了东西,也轻松了一些:“若是小姐爱吃,我便让杜兰多做一些给您吃。”   “不用。”这个事情夏阮早已考虑过,“你给王管事写信过去,让郑婶从庄子上送几个会做饭的婆子过来,这边的东西当真不合我的胃口。而且,这厨房里一定要有咱们的人,毕竟这些人我都不太相信。”   杜若有些愣住,她看着夏阮,认真道:“奴婢知道了。”   杜若和杜兰不一样,若是杜兰在身边,必定会问夏阮为什么。   今日送走的这些人,只是何氏身边一些人,那些不过是胆小又贪恋富贵的。还有的人何氏的人自然在她身边……   她不可能在一日内看透人心,所以才会吩咐柳妈妈去安排,起码柳妈妈比她多懂一些。   给下人银子无非就是想收买人心,这些人出来做事无非就是想赚些银子养家糊口,跟家那不是跟呢?   过了一会,夏阮才问杜若:“母亲那边的丫鬟可派了过去了?杜兰怎么说?”   “奴婢去瞧过了,那边的丫鬟都派了过去了,翠柳姐姐说会注意一些的。”杜若拿起空碗又道,“咱们这边的丫鬟都是年纪小点的,估计是刚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奴婢晚些会教她们规矩,小姐您放心。”   杜若将这个事接了过去,夏阮自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她如今能信的人不多,杜若便是其中一位——   夏阮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这事先不急,你也好好的歇息一下,明儿你跟我去看外祖父。父亲那边依旧让贾黑跟着,让六子去账房那边跟着学些东西。来日我准备把账房的活也分给六子一些。”   等厨房和账房都是她熟悉的人,那么夏阮才可以真的睡一个安稳觉。   杜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可是小姐,你明知道六哥他……”   夏阮听了杜若的意思,也露出一丝笑:“那也要学着点,就算不学着点,也好让账房的知道,咱们有眼看着那边呢。”   要说武艺这方面,六子是非常的有兴趣的,可是要说管理账目这些账的话,六子就和王三是差不多了。其实夏阮打算等丹阳县的事情处理好了,便让柳昌元进京都来管理账房,而且她算了一下,到时候杜兰的年岁也差不多了,可以许配给柳昌元了。   两人前世相爱,奈何身份悬殊太大,最后没有走到一起。   夏阮只要想到柳昌元死后,杜若像是失了魂的样子,心里就酸的厉害。   她从未体会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所以不懂杜若最后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回东阳县那个小地方的。   前世他们有缘无分,彼此错过。若是他们这世还相爱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两人再错过。   “小姐您还饿吗?”杜若看了看手里的空碗,有些担忧道,“奴婢再给您弄点吃的?”   夏阮摆了摆头,露出一丝疲惫的样子:“不饿了,杜若你今儿不用在这边守着了,派个小丫鬟过来便好。明儿你还要陪我去见外祖父,你好好的也好好的歇息一夜吧。”   杜若点了点头,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夏阮觉得浑身乏力,又打了一个哈欠,明儿她要和母亲一起去见外祖父。   说起来,这一世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昔日来自己酒楼里那位慈祥的老人。   而这位老人,是她的外祖父。   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尽全力保住,至于何氏……   有些报应该来还是会来的。   正文 127:外祖父   成国公府坐落在京都南城,与十二王爷的府邸比邻而居。   夏阮看着眼前的朱漆大门,多少有些怔住。   这府邸竟比昔日的平阳侯府,看上去更气势磅礴一些。   李氏脸色发白,手颤抖的厉害。   夏阮扶住母亲:“娘亲莫怕。”   李氏看着女儿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次他们没有走角门,李长风早已让人从正门迎了出来。   李长风会这样做,明显是做给何氏看的。   就算李氏不在李家族谱内,她依旧是成国公唯一的女儿,也是他李长风最心疼的妹妹。   进了宅子后,李长风在大厅堂里等着李氏和夏阮,他眉眼棱角分明,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痕迹一般。他瞧着李氏的时候,露出笑容:“三妹,欢迎回家。”   李氏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眶:“三哥,我……”   “都回来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李长风今天心情不错,站在李长风身边的妇人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对着李氏也笑了笑。   李长风指着妇人道,“这是你三嫂。”   李氏浅浅一笑:“三嫂。”   夏阮跟在母亲的身后福了福身:“见过三舅母。”   江氏也跟着笑了笑:“三妹这孩子真懂事,长的也标志,叫夏阮是吧?”   夏阮抬起头,回了一个笑脸。   江氏长的明艳动人,这个样子的江氏看上去华贵极了,她的姐姐是宫中的皇后,丈夫又是当今圣上身边最得宠的人。这个样子的女人,应该是会满足现在的生活的,可实际上江氏却从未满足过自己现在的生活。这些事情她一直掩饰的好,所以没有人发现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长风经常忙于朝堂上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多和江氏多说些什么。这些年来江家的压力都在李长风的身上,江氏刚开始还略有自责。可后来她也就渐渐地的习惯了李长风对她的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一样。   江氏话音一落,李长风的笑容就深了一些:“是呢,这是我的外甥女叫夏阮,很乖巧的一个丫头。”   江氏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很乖巧,长的也好看,像极了五妹。”   夏阮这是第一次见到江氏,但是从前她多少听说过江氏的事情。   江家看上去是皇亲国戚,可实际上这些年皇后越来越不得圣心。更没有为圣上诞下子嗣。若不是因为李家。或许皇后早已被废。可江家对李家丝毫不知道感恩戴德。而是觉得李家占了自己的便宜。若不是因为他们是皇亲国戚,李长风又怎么可能得到皇上的赏识。   江家最后的下场,夏阮不敢去想,但是她不希望看着眼前俊朗的三舅变成最后那个样子。   没有任何感情的存在。   “三妹你跟阿阮跟着我来。我带你们去见父亲。”李长风介绍完屋里的人,便带着李氏和夏阮离开,一边走一边解释,“我家那个不懂事的东西,已经几日没有回来了,等改日我带他上门去瞧你们。”   李长风说的‘不懂事的东西’便是李长风的儿子,李兰生。   外面皆传成公国喜梅花,这宅子里种了不少梅树。可一路走来,夏阮反而见到不少梨树。   她多少有些诧异的看着院落外。若有所思。   李长风见到夏阮这样,言语里带着一丝苦涩:“这里种这些梨树是因为你外祖母喜欢,从前你外祖母总是说,在看梨花的时候遇见了你外祖父,所以爱屋及乌才会喜欢种些梨树。不过之前。只是在你外祖母住的梨花苑里倒是种了一些梨树,小时候我和你母亲总是喜欢吃梨。后来你外祖母去了,可宅子里的梨树倒是多了起来。”   李氏听的多少有些伤感:“三哥,这都是我的错,若是我……”   “你看看你,这些话你到底要说多少次。”李长风停下脚步看着李氏,责备道,“说了这事不怨你,何家当初不也是……”   李长风说了一半便没有再开口,他们身前身后跟了不少的下人,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   等了一会李长风才继续开口道:“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些,我不爱听。”   李氏点了点头,不敢反驳半句。   她自小听三哥的话,当初嫁到夏家,也是她第一次反驳李长风,李氏多少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这些年,唯一不变的,倒是三哥给她的这份亲情。   足足走了一盏茶工夫,才在一处安静的小院面前停了下来,夏阮看着面前的匾额上清楚的写着梨花苑。   夏阮还未来得及想,李氏便有些哽咽:“爹爹这些年都住在这里?”   “嗯。”李长风让下人退下了之后才道,“爹爹后悔了,可是长月,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三哥知道这次让你回来,你的心里肯定很不开心,觉得三哥这是在多事。可三哥害怕,父亲和你的隔阂越来越大,这些年其实……父亲这些年总是会想起你。前些日子他总是看着南城那边的泥人说,你以前最喜欢这些东西了。父亲老了,长月算看在三哥的面上,等会无论父亲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这次连宫里的御医也说父亲,他……”   李长月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点了点头:“三哥我知道怎么做。”   这些年,她何尝不是在想父亲和三哥呢?   她当年做错了,可父亲何尝不是做错了?若是父亲当真对何翠没有心思,又怎么主动提出要纳何翠为妾。李氏这些年要说心里真的不恨父亲,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可是她恨的同时,却依旧会牵挂这些人。尤其是这次,听说父亲快不行了,李氏的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   “你自己进去吧,我和阿阮在外等着你。”李长风看着李氏淡淡道,“长月,记得三哥的话。”   李氏忍不住哭了出来,样子略微有些狼狈。   她缓缓地朝着屋子走了进去,李长风看着李氏的身影,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阮跟在李长风的身后,他们坐在离梨花苑不远亭子内。   李长风看着梨花苑,过了一会才道:“这次三舅想问你一些事情。”   杜若跟翠柳听了这话,赶紧退了下去,站在了离亭子稍微远的一些地方。   夏阮笑了笑:“三舅你问。”   李长风皱着眉头略有些不解:“上次你写信告诉我的事情可都是真的?这事,对江家有影响吗?”   “应该不会,娘娘倒是不至于这般记事,但是三舅……”夏阮本想想告诉李长风,江家这些白眼狼不值得他这般付出,可她又稍微犹豫了。李长风也是过了大半辈子才看明白这些,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清楚,不过是为了顾及儿女才没有将这些事情挑明,她又何必让三舅在她这个小辈面前丢了颜面,“这事三舅可去查过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露出几分疑惑:“真如你说的那般,这些日子皇上似乎对安嫔颇为关心,安家这些年……哎,都怪你三舅母那个弟弟太不争气,若是他不做出这些事情,如今江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江家和安家有些小过节,这要从江家那位六少爷说起。   江家六少爷仗着自己姐姐是当今皇后,在京都是为非作歹。   当年安嫔的妹妹进京给安嫔送东西,这江家的六少爷居然当众调戏安嫔的妹妹,还好最后被人拉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安嫔的妹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安嫔,当时哭的死去活来,气的安嫔当夜就病了。   建广帝前些年一直对安嫔宠爱有加,见安嫔一病便询问下去原因,最后查到江家这里的时候,建广帝多少也有些犹豫了。   虽然建广帝只是罚了江家老爷的俸禄,可实际上对皇后也是越来越疏远,但是江家一点都没有发现危机,更是一日比一日嚣张。   这些年李长风也很头疼这件事情,每次跟妻子嘱咐这些,妻子都会说知道了,可江家一出事,便又来找他。   李长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你外祖父还能再撑几年,我也不会如此烦恼了。”   李长风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夏阮眼里多了一些色彩。   “三舅,我有事要和你说。”夏阮诚恳道,“不知三舅可知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   这话一出李长风便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是逗三舅笑呢,若是这位神医在世,三舅也不至于犯愁了。”   夏阮听了李长风的话,显得有尴尬:“三舅你说笑了,外甥女怎么敢取笑三舅呢,如今我身边跟着的那个丫头,她其实便是……”   “啊——快来人,快来人啊……”   此时李氏急匆匆的从梨花苑跑了出来,她满面泪水看着不远处的李长风道:“爹爹不行了,三哥,三哥你快想想办法。”   李长风一听这话,心里一沉,转身就要去让人去宫里请御医。   “三舅等等。”夏阮喊住了李长风,“你让杜若试试,她是木长坔的后人,她可以的。”   李长风听了这话,惊的瞪大了眼。   这个丫头是在和他说笑吗?   正文 128:香毒(五更)   梨花苑内很快站满了人,连何氏也闻言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何氏看着李氏,怒目圆睁:“你回来做什么,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   李氏在一边哭的厉害,却不知如何反驳。   她刚才跪在父亲的面前,和父亲冰释前嫌。本来说话说的好好的,可父亲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躺在榻上的李知涯浑身抽搐,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   坐在一边的杜大夫扶完脉,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老夫无能为力了,成国公怕是……”   “胡说。”何氏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走到床前看着榻上的人,“他会好好的,杜大夫你是在胡说。”   杜大夫本是宫内的御医,这些年退下来后便被养在了成国公府里。前些日子他回乡探亲,回来后便听说成国公重病,他当时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可如今杜大夫却不得不承认,成国公这次是真的不行了,他回天乏术。   这些年成国公不注意歇息的时辰,杜大夫已经嘱咐过很多次,可成国公总是笑笑说没事。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身子骨看似硬朗的人,这次倒下之后,便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李长风看着杜大夫的神情凝重:“杜大夫这次,你看看……”   “三爷你就别为难老夫了。”杜大夫的样子有些疲累,言语里有些悲伤,“老夫已经尽力了,我劝三爷还是早日给成国公准备后事吧,老太太、三爷,你们要节哀。”   杜大夫在李家这些年,一直给李家的人看病。李长风看着杜大夫若有所思的样子,等了一会他又看了一眼站在夏阮身边的小丫头一眼。   何氏早已哭的死去活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她抓住李知涯的手:“老爷你怎么就丢下我走了,你不能这样啊,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好好在一起吗?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忍心啊。”   夏阮看着何氏的样子多少有些好笑。   这又能怪谁?还不是怪何氏自己。   当初何氏哭着闹着要嫁到李家来,这些年过的可怜兮兮,也是何时自找的。而且夏阮多少有些怀疑外祖母的死因,可只是怀疑,却没有说出来。其实夏阮知道,这个事情不止她一个人在怀疑,她的三舅也是在怀疑的,不然这些年三舅的和何氏的感情,也不会闹的让外人都知道。他们其实是不和的。   续室和前妻留下来的孩子不和。这闹出去已经让何氏丢尽了脸面。毕竟在外面的李长风。虽然在朝堂上狠辣了一些,可私下总是挂着一张笑脸,无论谁见了都觉得和善。也就是这样,众人更相信何氏亏待了李长月和李长风的事情。觉得何氏这些年没有孩子,也算是上天给的报应。   “长风,长风……快救救你父亲。”何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紧张看着李长风,“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救救你父亲。”   李长风冷冷一笑:“太太你这是让我救?”   这些年李长风从未喊过何氏一声母亲,顶多便是唤一声太太,这样生疏的喊法,李知涯也从未说过什么。何氏曾经在私下埋怨过。却被何老爷子训斥了一顿。如今何家在朝堂上要仰仗李家,若是让李家这位不痛快了,来日何氏被休也是迟早的问题。   何氏一愣,眼里有些疑惑,转瞬即逝:“长风你有法子吗?”   “太太若是让我动手。我自然有法子。”李长风讥诮道,“我父亲尚有气息,太太你就跪在父亲的床边哭天喊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父亲真的去了。你又让我如何救?”   何氏被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看了一眼李氏才道:“这都是长月的错,若不是她,老爷也不会这般,都是她这个丧门星的错。”   对于何氏来说,她这些年一直讨厌李长风和李长月,她只要看到这两个人,便会想到李知涯之前的那位妻子。还好当年李氏死也不肯嫁去宋家,不然何氏不知道又要给自己添堵多少年,如今的李氏不再是李家的人,这是何氏最高兴的一件事情。   如今的李长月,已经不是往日的李长月了。   “太太这话是在说我和父亲的不是吗?”李长风看着何氏,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父亲跟我叮嘱我一定要将长月带回来,看来我如今还做错了。也不知道何大人听到这些,会如何想呢?“   何氏听了这话,脸色惨白。   李长风是在警告她。   如今的何家早已不是从前的何家,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尚未入内阁,又哪里能和李长风相比。她若是再说错了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何氏才不得不低头:“长风这事你说了算,快救救你父亲吧。”   见到何氏低头,李长风才指着杜若道:“你去帮我父亲扶脉。”   杜若惊的抬起了头,她看着李长风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夏阮见杜若这样,便出声道:“杜若,你帮外祖父扶脉看看,我瞧着这病……”   夏阮多少有些怀疑……   按理说,前世这个时候的外祖父不应该出事,可如今看着外祖父的样子,的却快是不行了。她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些不对劲,就算前世的事情改变了不少,可外祖父离世的日子也不该提前这么多,她瞧着何氏错愕的样子,心里的想法越来越肯定了。   何氏一听这话,她惊的站了起来:“长风,你疯了吗?就这个下贱的丫鬟?”   何氏指着杜若,眼里全是愤怒。   在一边的杜大夫也是看在眼里,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三爷,你这是胡闹啊。”   李长风不屑的看了一眼杜大夫,气极反笑:“杜大夫不能治的病,我让其他人来看怎么就叫胡闹了?这些年杜大夫年岁也大了,李家也不好继续留着你了。晚点我会让账房给杜大夫拿五百两银子,以后李家的事情,就不需要杜大夫操心了。”   杜大夫一听这话气的直跺脚,转身便走人。   何氏再次被李长风说一不二的性格吓住,这些年她一直避免和李长风正面起冲突,可今日看来似乎不能避免了。   何氏看了一眼站在李长风身边的江氏,丢了一个眼色过去。   江氏脸色此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还是站了出来,轻声提议:“三爷,这毕竟是个丫鬟,是不是要注意一些?我并非看不起阿阮带来的人,只是……”   李长风看了一眼妻子,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想法,清儿你去将那个逆子给我找回来了,如今还敢给我乱跑,看我这次不打断他的腿。”   江氏愣住,便不敢再说话,只能站在一边吩咐下人出去找人。   此时屋子里安静极了,谁都不敢再多言半句,怕自己和杜大夫一样,稍微不注意便惹怒了李长风。   过了一会,李长风才叹了一口气:“杜若姑娘,劳烦你了。”   杜若看了一眼夏阮,见夏阮点了点头,才俯身扶脉。   夏阮一直看着杜若的神色,她这次其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若是杜若能救外祖父最好,若是不能她也是尽力了。夏阮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的何氏,此时的何氏早已有些出神,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夏阮知道,何氏绝对是没安好心。   李长风也有些焦急,他一边轻声安慰李氏,一边瞧着杜若有几分担心。   只见杜若的额头冒着冷汗,她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夏阮,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夏阮见杜若这样,安慰道:“你如实说来便好。”   “小……小姐……成国公这是……”杜若有些眼里多了几分惊慌,“他这是中毒了,而且还有……”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更安静了。   李长风狠狠的看了一眼何氏,却没有开口。   夏阮知道三舅在想什么,何氏再怎么讨厌三舅和母亲,也不会给外祖父下毒。因为这个对何氏来说没有一丝好处,所以这个人明显不是何氏。   夏阮多少也有些诧异,她从前只知道外祖父是病逝,却不知道外祖父是中毒了。   杜若见夏阮这样又解释道:“这毒是从西域传进来的,是来自尼西国贵族里的一种毒药,这药毒性不大,但是……这毒一旦遇见两种香味,长久之后便会让人致命。这第一种是梨花香,这第二种便是屋子里的檀香。”   李长风此时气的将还在缓缓燃烧的香炉推倒在地:“还不将这东西给我带出去。”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李长风看着何氏:“太太,这香从何而来?你怎么管教下人的。”   如今早已入了夏日,外面的梨树上的花早已凋谢,又怎么可能来的梨花香呢?   这问题自然就出在这檀香里。   “三爷,你等等……”杜若皱了皱眉头,“可否让奴婢看看着香炉里的东西。”   何氏听了杜若的话,脸色更是惨白,她只是一直看着杜若,似乎这样能看出来眼前的少女在想什么一样。   檀香?檀香……   何氏摇头,不应该会这样的,不应该的。    正文 129:药引   李长风看着何氏,眼中带着几分愤恨。   杜若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香炉里的东西放在鼻前闻了闻,又看了看香灰。   她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屋子里的气氛如同在冰窖里一般,谁也不敢喘一声大气。   尤其是何氏,她甚至都忘记了哭泣。   杜若看了一会,才将东西放回地上,站起了身子。   “杜若姑娘,如何?”李长风嗓音冷冽,说这话的时候却依旧看着何氏。   杜若想了想才道:“这檀香其实是有……有问题的。”   “这檀香里有掺了一些迷药,这种迷药会让人暂时昏阙。”杜若缓了缓,又添了一句,“只是成国公身上的毒,若是碰到檀香便会加快毒药的蔓延。如今又中了迷药,所以才会让杜大夫觉得,他这是……是不行了。”   李长风看着何氏,似乎想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道:“这毒可有药解?”   杜若看了一眼夏阮,有些悲伤道:“奴婢学医不精,奴婢……”   “我知道了。”李长风这话说的很轻,可下一刻他便走到何氏面前,“太太,你还是回屋子里歇息吧,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多加小心一些。”   这话一出何氏吓的眼泪簌簌掉落,她知道李长风越是客气,来日的事情就越可怕。此时的李长风根本不问老爷还有没有救,更不问这檀香和迷药是谁放的,这些都是因为李长风的心里有数。何氏想,若是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或许何家——   何氏不敢想下去,毕竟她当年嫁了进来已经错了。可她是真的喜欢李知涯,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此时的何氏为了顾及脸面便没有和李长风吵,只是让下人搀扶着缓缓地离开。   李长风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下。又将李氏送到一边的耳房里歇息压惊,屋子里只剩下夏阮、杜若还有李长风。   屋子被关上了门。里面还弥漫了一些挥散不去的檀木香味,只是这样的香味让夏阮觉得毛骨悚然。她从未懂香料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里还可以放入迷香,外祖父这毒更是夏阮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外祖父是中毒。可这宅子里,到底是谁下的毒?   何翠是不可能的,她虽然很讨厌母亲和三舅。可她的心里是有外祖父的。就算这些年,感情早已经被磨灭的干净,她也不敢此时对外祖父下毒手。因为外祖父一死,那么最后一个顾念昔日感情的人都没有了。何家到时候一定会很惨。   这些年来,江家的其实已经快和何家差不多了,只是江家外表看起来还是皇亲国戚。可何家那几位少爷都不争气,女子里嫁的最好的人,便是何翠。   三舅母?这个更不可能了。   三舅母这些年虽然一直给三舅找麻烦。可要知道外祖父活着对江家来说,是更大的依靠。   若是外祖父去世,夏阮想到时候她的那两位堂舅就会虎视眈眈,三舅要去应付两位堂舅,更没有心思来多帮江家一些。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阮也略微觉得头疼,那么到底是谁呢?   李府里出了内奸?   “杜若姑娘,我刚才看你说话只说一半,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医治我父亲。”李长风眉头慢慢地舒缓开,“只是这个事情很难吗?”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杜若,她刚才的却也是看出来了杜若的不对劲。她想杜若不说肯定有杜若的原因,可没想到三舅居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三舅才懒得浪费时间和何翠多计较,赶紧将人喊了出去,留下她们主仆二人?夏阮不禁觉得,自己的三舅的却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又能沉的住心思。   杜若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道:“可是这代价,太大了……而且……”   她说的吞吞吐吐,这依旧让李长风听出来了,他父亲这病能治。   李长风看着榻上的老人,此时的老人早已没了昔日俊朗的容颜,脸上布满了皱纹。往日如同墨色的长发,如今早已变成的苍白,他叹了一口气道:“杜若姑娘,你既已说能救,那么便请救治我父亲吧。代价是什么对我来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自然会做。而且,父亲还没有看到长月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他会不甘心的。”   李长风的话让杜若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会说出这些话。   毕竟她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   可在夏阮的眼里,却觉得她的三舅太厉害了。   看似将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让人不会怀疑他的决心,可实际上却等于什么都没说。她看了一眼杜若,只见此时的杜若眼神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夏阮不得不想她这个三舅,真的是太会算计人心了。就这么几句话,就能看出来杜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果然,杜若压低了嗓音回答:“这个毒要我父亲亲自来解,解药的药引要从尼西国的那边买回来,只是这药引在尼西国也是有市无价,所以……而且成国公中毒太深,接下来就要毒能解了,也不能过分操劳,更是要忌几味香料。不然到时候……如是调理得当,估计也就还有个三五年。”   夏阮听明白了杜若的意思,她刚才会不肯说出来,其实也有她的道理。   这西域小国不少,可尼西国不是谁想去便能去,而且就算要硬闯估计也是有去无回。   “这药引叫什么?”李长风皱眉。   杜若很快便回答:“春木,尼西国的圣树的果实。”   李长风听了之后脸色大变,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杜若:“春木?你是说春木。”   他的反应过大,连夏阮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三舅怎么会这样?   在夏阮的记忆里,李长风是个沉稳内敛的人,刚才的事情也可以看的出来三舅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可如今杜若不过只是这么一说,却能让三舅变了脸色。这里面多少有些大问题。此时的夏阮又不敢多问,她怕自己说错话,让三舅生疑心。   李长风似乎压抑了心里汹涌的情绪。缓了一会才道:“我会尽量找出来的,到时候就要麻烦杜若姑娘将令尊请来了。”   夏阮没有再说话。只是开始考虑这里面的事情。   杜若又开了一些药,说是可以控制病情的,但是顶多也就延长半个月,若是帮个月还拿不到解药,那么成国公就真的没救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便让下人去抓药。   夏阮和母亲并没有在成国公府多逗留,因为此时的夏阮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   怎么又是尼西国。怎么又是这里。   她觉得这里面就好比一个沼泽一般,稍微不小心就会掉下来,永无翻身之日。   杜若累的精疲力尽,回了宅子之后夏阮便让她去歇息了。   此时的李氏看着夏阮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更是担心了:“你外祖父他,真的……真的就……没救了吗?”   夏阮看了一眼母亲,今日的母亲其实早已吓坏了。   这件事情三舅没有当着他们处理,不代表三舅不处理。他的顾及夏阮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何氏居然恨母亲到这个程度。   何氏在外祖父的檀香里下了迷药,她虽然不知道外祖父中了毒,可她知道若是外祖父晕阙过去的话,那么这个事情肯定是母亲的错。只是何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设的小计谋会闹成这样。毕竟她是真的没有害死外祖父的心。   何氏陷害母亲不成,反而是给自己惹了一身腥。这些年在宅子里,外祖父也没有纳妾,她自然没有人下手,所以才会用如此卑劣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可何氏也太小看三舅了,她这些不小手段,在三舅的眼里无非就是笑话,她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想在外人的眼里处处破绽。   夏阮看的出来,这次的三舅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她很担心三舅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母亲你不要担心,外祖父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夏阮安慰李氏,又劝道,“你再过几日就要临盆了,你一定要在家里小心一些,不然外祖父醒来会担心你的。”   李氏听了眼眶微红,她点了点头:“你外祖父说不怨我,他说不怪我,是他不好。可是他现在为什么明白的这么晚,我的娘亲……太冤了。”   夏阮看了母亲一眼,没有开口。   这个世上没有冤不冤,只有付出和不愿意付出。   只要是男子便都有一颗三妻四妾的想法,他们希望自己深爱的女子们都爱自己,而且还不会暗中吃醋斗的死去活来。可想法太美好了,连当今圣上都不敢说,他身边的女子都是爱他一个,不会在他的背地里勾心斗角,那么谁又能指望这样的日子呢?   “娘亲,你说嫁人有什么意思呢?”夏阮喃喃自语,“终究不会一成不变。”   李氏听了夏阮的话瞪大了眼:“胡说,你这个丫头整日都在乱想什么呢。”   夏阮苦涩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李氏的话。   既然没有一成不变,那么不如她一个人潇洒一些。    正文 130:续缘   李家这几天看起来风平浪静,私下却是暗潮汹涌。   成国公重病后,他的继室何氏,因为担心成国公的身子便也跟着病倒了。   一时间李家上上下下如履薄冰。   当今圣上听闻之后,也都不免多问几句,让太医院的人亲自给成国公诊脉,却被李长风笑着婉拒。   最让人诧异的便是,李长风的推辞并没有惹恼圣上,第二日圣上便给李长风加官进爵,封武英殿大学士。   这消息一出,朝堂上的人个个都震惊了。   这些年来虽然圣上对李长风多有赏识,但李长风却依旧是个三品官位,并没有给太多的实权,也就导致众人虽然表面上惧怕李长风,可实际下私下的小动作却不少。   如今圣上的态度,让人越来越难以揣测。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却更为紧张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夏阮知道马上就会有对三舅不利的事情出现,防不胜防。   当今圣上以为这次成国公是真的不行了,所以才会立即将三舅推到风口浪尖,这样的话东萧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年若是可以早点拔除萧家,圣上应该会早已动手,这里面不动手自然有圣上的顾忌。   萧家早在先帝的时候已经站稳了根基,想要连根拔除有些困难。既然不除掉,那么就需要有人来压住萧家。从前这个人是成国公,如今这个人便是李长风。   夏阮知道三舅这个事情做的非常的冒险,周围看到了圣上的动作,都以为外祖父要殁了,自然也就不会将心思放在外祖父身上。在他们转移目标的时候,三舅才有机会去从尼西国拿到这个东西,只是这个事情还远远没有夏阮猜到的这样简单。   她私下想过一些日子。三舅肯定是听说过春木这个东西的,不然也不会在杜若说出来名字之后,露出些惊慌失措神情。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必须多想想这里面的问题。   “杜若姐姐你听说了吗?今儿外面可热闹了呢,这次西域那边又送来了好多的贡品。”这个稚嫩的嗓音。夏阮一下便听了出来,是她身边的白芷。   前些日子柳妈妈送了几个小丫鬟过来,夏阮最后选了两个留下。她不喜欢吵闹,觉得两个小丫鬟加上杜若、杜兰便已足矣。当时她没有多想两个小丫鬟的名字,后来杜若出面给两个小丫鬟取了名字,大一点憨厚一些的叫艾叶,小一点机灵一点的叫白芷。   当时夏阮一听差点笑了出来。   杜若不愧是大夫。给小丫鬟取名都是药材的名字。   “白芷你也听说了吗?你是听厨房里的小古说的吗?我听和小古一起买菜的小钱说,这次还送了好多西域的美人呢。其中一个可吸引人了,据说右边脸上还长了一朵牡丹花,跟天仙似的。”这次是艾叶的嗓音。   杜若无奈的看了身边的两个丫头。忍不住训斥了一声:“小声一些,小姐在歇息呢,小心一会罚你们。”   白芷笑了笑,对着杜若道:“杜若姐姐你听艾叶吹牛呢,谁的脸上还能长牡丹花啊。”   “我没说是我看见的呀。这可是小钱看到的……”艾叶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不过据说都送进宫了呢。”   夏阮此时从软榻上起身,慢悠悠的看了一眼门外,杜若眼尖手快。见夏阮起身了之后,瞪了艾叶和白芷一眼,赶紧进屋伺候夏阮。   夏阮喜静,艾叶和白芷没有跟进去,若是有吩咐的时候,夏阮自然会唤她们两进来。   天气越来越热,宅子里放了一些冰,不然夏阮还真的难以入眠。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日头,问道:“杜若你去替我母亲扶脉了吗?”   “奴婢替夫人看过了,小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应该在这个月底就会生下来了。”杜若一边替夏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一边道,“小姐还和从前一样,就是小歇一会,也会乱了发髻。”   这话一出夏阮便笑了起来。   从前她不是这般,可自从重生以后她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夜里噩梦的时候,也时常在梦中挣扎,自然而然也养成了如今这个坏习惯。   杜若替夏阮梳理好发髻后,又道:“小姐,你当真要让我父亲进京?”   其实杜若一直很好奇,夏阮从来不会勉强人,这次虽说是为了救成国公,但却急着催父亲进京。她一直不敢问夏阮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父亲不喜欢这些富贵的地方,若是父亲喜欢当年早就出来在县里开个小医馆了,又何必在乡下做事。   祖上也千叮万嘱,不能让子孙踏入京都,更不能在富贵人家展露医术,若不是因为……   “杜若,你今年多大了?”夏阮转过身子来认真的看着杜若询问。   杜若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这么快的转移话题,只能小声答道:“回小姐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夏阮一直将杜若的亲事记在心里,她前些日子看到丹阳县的事情定了下来之后,便让王管事带着柳昌元进京,这个时候的她要准备撮合杜若和柳昌元了。   前世两个都是可怜人,没能走到一起,这一世她自然不能看着两人再次错过。   夏阮笑了笑:“这事本该我母亲和你说,可我想了想,觉得我来和你说比较合适。”   杜若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阮,有些急了:“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奴婢……”   夏阮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当初特意去庄子上果然是去对了,虽然她从未想过杜若会是木长坔的后人,她当时只是看中杜若和杜兰的忠心。她害怕了背叛,尤其是当初随意买进来的丫鬟,居然都是大伯父安排的时候,她的心里更是有些忐忑。她的身边必须是她可以信任的人,这样她才可以安心一些。   这些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这些人好。   “杜若,你已经十六了,我记得过冬至你便十七了。”夏阮轻声道,“你的亲事,我准备和杜大夫商议一番,毕竟他是你的父亲。而且,我听王管事说,你母亲身子不好,我估计是太累了一些。杜大夫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可在庄子上哪里能买到好点的药材,你前些日子不是问我,那些人参买来做什么吗?我准备拿来给你母亲养身子。”   夏阮早已想好,等杜若生了孩子之后,还可以继续在她的身边伺候。   她不希望杜若到时候跟翠柳一样,年岁都拖大了才要孩子,这样对身子不好。   夏阮的话,惊的杜若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夏阮的一阵,眼眶一红便哭了出来。   杜若的嗓音有些哽咽:“小姐,是不是奴婢做的不好,所以您不希望奴婢在你身边伺候。”   夏阮听了之后,无奈的摇头,她牵起杜若的手,放低了身份。   “怎么会,我若是不希望你在身边,我何必千里迢迢的将你从东阳县带来京都。”夏阮的嗓音很温柔,“来日你有了孩子后,你还可以继续在我身边伺候呀。而且这次我也不知道我选的人你满意不满意,毕竟也要你同意了才好。到时候你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再选,好不好?”   其实夏阮不敢肯定杜若还会喜欢柳昌元,但是她猜应该*不离十,柳昌元应该会喜欢杜若。   柳昌元曾跟夏阮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想要每天回家,有人等着我给我做饭吃,便好了。我这个样子的人,哪里能和侯爷比,一个人我都应付不过来,又怎么会想要其他的人。”   若是男子在其他的情况下说这些话,夏阮自然是不相信的,世上没有不花心的人,可是柳昌元当时已经被判了斩首,自然没有必要欺骗夏阮。   杜若看着夏阮,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小姐,你为什么对奴婢这么好,奴婢惶恐极了。”   杜若前些日子看着夏阮买了不少的人参之类的补药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奇怪,因为这些药材很多都不适合夫人服用。不过杜若一直都认为,她是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去多管多问。可如今当夏阮说了这些出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疑心是多么的好笑。   想着杜若便跪在了夏阮的身前泣不成声。   “起来吧,不要跪着了。以后你生了孩子,便回来我身边就好。”夏阮脸色平静,只是嘱咐道,“这次我将你的事情告诉三舅,也是迫不得已。那人是我外祖父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   夏阮说的平淡,听的杜若哭的更凶了。   “奴婢,奴婢谢谢小姐。”杜若声音有些沙哑,“奴婢替爹爹娘亲,谢谢小姐。”   ……   这个时候艾叶进了屋子,她看着杜若的样子有些诧异,过了一会才道:“小姐,陈妈妈过来了,说是老太太给你带话来了。”   夏阮挑眉,何氏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情?   她还以为三舅的动静让何氏消停了呢,看来何氏一点也不知道三舅接下来的动作,当真是愚蠢。   “让她进来吧。”夏阮淡淡道。   正文 131:抢人   陈妈妈最近有些春风得意。   她原本以为被夏阮从夏家宅子里赶了回去,会被老太太责罚。   却未曾想到因祸得福,反而成了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   这是陈妈妈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今儿她听老太太吩咐来找夏家小姐,却不想遇见了柳妈妈……   她看着一边站着的柳妈妈的时候,还不忘讥诮道:“哎,这不是柳妈妈吗?好久不见呀柳妈妈。说起来我最近啊,可是忙坏了,不过我瞧着你的样子,肯定是不忙的。”   柳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吩咐小丫鬟给陈妈妈带路去小姐住的海棠苑。   陈妈妈自然没想到柳妈妈居然不搭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夏家的宅子这般小,事情肯定也不多,柳妈妈肯定闲着没事做吧?改日记得来成国公府里找我唠嗑。”陈妈妈又忍不住说了几句,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你瞧瞧我这个记性,都说了什么了。我都忘记了如今我在老太太的身边伺候了,哪里有柳妈妈这样的福气闲着呀,我这是操劳的命。”   陈妈妈说完之后,整个人得意洋洋。   夏家的宅子虽是在京都北城的大阳胡同里,再好也不过只是商贾居住的地方,而且宅子占地也不算大。   夏府和成国公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的陈妈妈心里想什么,柳妈妈自然知道,可她这些日子过的也不错,也就不将陈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了。   在成国公府再好,月例银子也不如夏府多。夏家三小姐出手阔绰,时常会打赏下人,性子又和善。比起从前在老太太的身边。柳妈妈还是喜欢如今的日子。   柳妈妈没有接话,陈妈妈自然显得没趣,丢了一句:“柳妈妈你这个人。就是做一辈子低等东西的命。”   这句话一出,柳妈妈笑着反驳了一句:“要说富贵这个东西。那也要有命去享,毕竟人都死了,拿着那么多银子,又有何用呢?陈妈妈,你不是要见小姐吗?我可没闲工夫陪你说话,我是夏家的管事妈妈,哎。我这是操劳的命。”   柳妈妈说完之后,便慢悠悠的离开了,留下陈妈妈和领路的小丫鬟面面相觑。   陈妈妈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去海棠苑的路上。还忍不住训斥领路的小丫鬟,弄的小丫鬟差点哭了出来。   见到小丫鬟委屈的样子,陈妈妈的心里多少才舒坦了一些。   “小姐,陈妈妈来了。”艾叶在外面通传道。   杜若见夏阮点了点头,才对艾叶吩咐:“让陈妈妈进来吧。”   陈妈妈进来之后。多少有些愣住。   前些日子的海棠苑萧条极了,可如今这个样子……   她是亲自听着老太太的吩咐来布置院子里和屋内的东西,可如今屋外的院子里全是名贵的茶花,她在老太太的身边也瞧过一些,里面的一盆状元红便让老太要费劲了心思。   陈妈妈怎么也没想到。院子里的状元红只是和其他的茶花只是随意的摆放在,并没有和老太太一样,整日跟宝贝似的藏在屋里。   最让陈妈妈诧异的,便是屋子里摆放的东西,竟然看起来比老太太屋里的东西更好。   夏家不是小商贾吗?   夏阮见陈妈妈不说话,便顺着陈妈妈的眼神看去,只见陈妈妈在打量她屋内的东西。   说起来屋内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赵南柯送来的。   自从她进了京都之后,赵南柯便又送来了不少东西,估计是为了赵老爷子的事情。最让夏阮诧异的是,和她住在一个胡同里的那位高高在上大商贾南家,居然也托赵南柯送来了不少东西。她已经婉拒了不少次,可这次数太多了也等于扫了赵南柯和南家的颜面,她便多少收了一些摆放在屋子里。   何家如今早已败落,处处需要用银子,又哪里能给何氏多好的东西?   “陈妈妈今儿可是有事?”夏阮开口问道。   陈妈妈正在打量搁在不远处的青花瓷瓶,被夏阮的嗓音吓的惊了一下,赶紧收回神道:“老奴见过小姐,老奴给小姐请安。”   说着陈妈妈福了福身子继续说:“老太太让老奴给小姐带话,这些日子她病了,不太方便唤你过去坐坐。不过小姐,恕老奴多嘴,老太太虽然没开口,可你好歹也要喊老太太一声外祖母,老太要如今病了,你也不知道上门探望一下?”   夏阮听了这话,差点笑了出来。   她从未将何翠当做外祖母,也从未打算喊何翠一声外祖母。正如三舅这些年来,只是唤何翠一声太太一样,她顶多唤何翠一声老太太……   “陈妈妈这意思,是我的不是了?”夏阮瞧着陈妈妈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冽,“老太太既病了,我又何必去打扰。”   陈妈妈一听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样子略微显得有些严肃,言语里带了一些训斥:“小姐话不可能这么说,老太太病了你更应该伺候在身边,怎么会是打扰呢。老奴知道自己说的话,小姐不爱听,可这些年来夫人不教导小姐,老奴自然要替老太太说说小姐的不是了。这个时候小姐你都不尽孝道,来日会被人嚼舌根的。”   夏阮气极反笑,忍不住回答:“我不去老太太身边伺候,会有人嚼舌根?”   陈妈妈见夏阮笑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的夏阮不是应该开始反思自己的错处吗?居然还会笑……   陈妈妈觉得这个小姐是不是被吓傻了,不然怎么会这样。   “这个老奴可不敢说,但是你毕竟要喊老太太一声外祖母,这个时候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老爷也会高兴一些。”陈妈妈继续说道,“小姐,老奴这都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尚未定下亲事,这老爷若是喜欢你了,来日的亲事自然也会更好一些。”   杜若听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大胆,小姐的事情岂容你议论。”   这个时候的陈妈妈不屑的看了一眼杜若,觉得有些好笑。   她根本不将杜若放在眼里,若不是那天杜若破坏了老太太的好事,那么李氏早已经被老太太处理了,说不定夏家当日就要从京都滚出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杜若多事,而且陈妈妈根本想不明白,老太太今日居然会让她来做这个事情。   但是陈妈妈觉得,她今儿来了说的话就是老太太的意思,自然不用看夏阮的脸色,她是代表老太太来的。   “杜若姑娘你不过是个丫鬟,说这些话才是没了规矩。”陈妈妈看了一眼杜若,愤恨道,“老奴不过是在教小姐规矩,教小姐要如何尽孝道,老奴又说错什么了?”   看着陈妈妈的样子,夏阮神色却没有改变。   何氏是又想给她下马威?   她觉得这里面不止是有下马威的意思,应该还有其他的意思。   夏阮浅浅一笑:“嗯?这些话是老太太让陈妈妈来告诉我的?”   陈妈妈一怔,没想到夏阮这样问。   这些话自然是老太太说的,可她却不能承认这话是老太太说的。   毕竟有些话老太太来说的话,便是失了身份,所以需要她这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婆子来转达。   “自然不是老太太的意思。”陈妈妈很快的否决道,“可是……”   夏阮直接打断了陈妈妈的话:“陈妈妈是从何家陪老太太到李家的吧?”   陈妈妈愣住,看了一眼夏阮,然后高傲的抬起头道:“老奴跟在老太太十多年来,自然是了。”   这个样子的陈妈妈,却让夏阮觉得愚蠢。   “这些年老太太有没有告诉你陈妈妈,做下人的就要尽下人的本分。”夏阮慢悠悠道,“可陈妈妈刚才也说了,这并不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又拿老太太的语气来训斥我,看来陈妈妈才是最不懂规矩的人。”   陈妈妈这下傻了眼,她自然没想到夏阮居然敢反驳她的话,毕竟她如今来这里,可是代表老太太:“老奴这话可没说错。”   “刁钻的婆子。”夏阮站了起来,看着陈妈妈道,“今儿我就亲自去问问老太太,是不是如今她身边随便的一个婆子丫鬟便可以欺负我了。”   陈妈妈吓的脸色惨白,却依旧故作镇定:“小姐,不是的……其实小姐不用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也行的,老奴也是这么一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你……可你要尽孝道啊。前些日子老太太见杜若这个小丫鬟会扶脉,加上杜大夫又被三爷赶走了,所以准备让杜若去府里填这个缺。老太太这也是赏识杜若,不然杜若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哪里有能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福气。”   夏阮挑眉看着陈妈妈,并不说话,原来这才是何氏的目的。   杜若的医术如何,她那日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何氏会让杜若过去绝对不是因为杜若的医术。何氏是为了出气才会让杜若过去。   陈妈妈过来先是威胁她不尽孝道,然后才提出带走杜若的事情,以为事情会水到渠成——   夏阮觉得,何氏真的是太小看她了。   看来她那日赶陈妈妈回去的事情,并没有让何氏警觉她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 正文 132:怪异   陈妈妈得意洋洋的看着夏阮,觉得心里的恶气总算出了一些。   她回李家那一日,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当做笑话来议论。   这一切都是夏阮的错。   此时的夏阮看着陈妈妈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福气估计也就是陈妈妈喜欢了。”夏阮从容地说,“杜若是我夏家的人,陈妈妈一句老太太希望杜若在身边,就将人带走?我怎么知道这话便是老太太的意思。”   陈妈妈想都没想便回答:“老奴如今是跟在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而且……”   “够了。”夏阮直接打断了陈妈妈的话,训斥道,“陈妈妈若是想在我面前耍威风那么当真是找错了地儿,你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不会去侍疾,就算要去也是应该去外祖父身边。至于杜若,那么更不用再提,她是我夏家的人。”   陈妈妈被想到夏阮直接就强硬的拒绝了,她有些震惊的看着夏阮。   这个丫头是真的傻了吗?竟然不怕得罪老太太。   陈妈妈面露不悦,讥诮道:“这话我马上回去回了老太太,这来日小姐的亲事……小姐多保重。”   说完陈妈妈转身走人,一点也不客气,气的杜若在一边直跺脚。   “小姐,你怎么能让她走了。”杜若此时也是气坏了,陈妈妈这个拜高踩低的东西,“这个人简直……简直就不是一个东西。”   夏阮面色镇定,看了一眼杜若道:“这人值得你生气吗?要对付她,不过只是一个小事情。给她家里那位,配个刁钻的小丫头,有她烦心的。而且到时候老太太一病逝,她又算是什么?只是我懒得去动她,会脏了我的手。而且她又不在我身边,又何必让我费神。”   杜若被夏阮说的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她听出了夏阮口里的话:“老太太病逝?”   夏阮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杜若的话。   有些事情她只需要提醒一点便好了。免得杜若以后总是没有眼力劲。   这次三舅会掩住外祖父其实能救的事情,多少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自然三舅不曾提起。她也会装作不知道,只是何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谁让何氏做出这样的蠢事。   在李家宅子里虽然众人皆知外祖父在外祖母去世之后喜梨树,所以才会搬去梨花苑住。   从杜若的嘴里,夏阮知道外祖父身体内的毒不是一日两日便能积累起来的,这是一种长久的毒,一旦毒发却让冉察觉不出来。只是夏日已没有梨花。而外祖父又不是喜香料之人,这檀香的出现自然就有问题了。   就算不是何氏做的,那么在何氏身后的哪一位是谁?   他为什么要教何氏在檀香里放迷药,这样表面上是在帮何氏。实际上却是在陷害何氏。就算外祖父到时候毒发,倒霉的不止是何氏,还有她的母亲。   夏阮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她完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   “小姐今儿准备吃点什么?”等了一会,杜若在开口。“郑婶送来的婆子都已到了,而且昨儿在厨房的小钱说,最近京都来了不少的西域商人,那些吃的东西都不错,要不要换换口味。”   夏阮握住茶盏的手一软。差点将手里的茶盏丢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看着杜若:“你说什么?西域的商人?”   “小姐你不知道吗?”杜若看着夏阮的反应,多少有些诧异,“这些日子西域那边来了不少商人,带了不少的东西进京都,这些小东西都是极难买到的。而且小钱说,他们带来的东西,味道都不错。”   夏阮心里突突直跳。   她怎么就差点忘了。   每年夏季快入秋的时候,朱砂都会带着那群商人从尼西国到大秦来做买卖,当初她曾以为那些商人个个都是胡子拉碴,肤色黝黑。可是看到朱砂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愣住了。   朱砂的容颜一点也不像是西域的人。   他面目俊朗,如小麦色的肌肤显得他更是玉树临风,这个样子的人外表看起来很吸引人。可是实际上的朱砂,却是心狠手辣,做事高调又不给外人留任何余地。   容颜当真是一个可以欺骗人的东西。   表面越看起来无害,害起人的时候就越可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夏阮到如今都没想明白朱砂的目的。   按理说,这些年来朱砂赚的钱已经够多了,来大秦这边的事情完全不用他本人出手,要从尼西到大秦,要过一片荒芜的沙漠。这些年来,在沙漠里丢了性命的人也不少,所以朱砂是完全不用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大秦,可是夏阮知道,朱砂这些年每年都会到大秦京都来,做的事情又不像是在做买卖。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知道的太少了一些。   “小姐,你没事吧?”杜若见夏阮不说话,忍不住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阮敛了心神,摇头。   她如今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门去打听。王管事渐渐地老了,很多事情也是力不从心,柳昌元也只能在做生意上帮帮忙,这些沾血腥的事情根本不适合柳昌元来做。她的身边就缺这样一个,能在外面帮她做事的人,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人选或许可以问问六子。   “最近京都里来了很多西域那边的人吗?”夏阮看着杜若问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杜若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夏阮思索了一阵。   她停顿了一下才答道:“怪事倒是没有,就是前几天西域那边送来了不少的美人,据说是给进宫里的。当时艾叶和白芷还在说,其中几个还长的挺好看的。”   的却是没有什么异常。   每年西域都会给大秦送美人和宝物,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年朱砂也曾参与过这个事情,和朱砂走的很近的皇商就帮过这个忙。据说当时朱砂送上的宝物,很受建广帝的喜爱。朱砂这个人当真是有一些本事,能收买不少的人心。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夏阮只要一想到朱砂。心里总是会有些不安,“比如来了什么人……”   这次杜若倒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了。   夏阮从不喜欢打听这些事情。所以杜若便也没有多注意。   杜若想了很久才答道:“没有了。只是厨房里的小钱说,这次送来的美人里,有一个很漂亮的,长的还很奇怪。”   杜若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夏阮有些好奇:“怎么奇怪了?”   杜若想起那天白芷和艾叶的对话,琢磨了一下才说:“据说右脸上居然能长出牡丹花呢,可神奇了。”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杜若。这哪里是在脸上长出来的牡丹花,肯定是刺青。   西域有些人总是会在身上刺上一些东西,不过在脸上刺上一朵牡丹花,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样子不等于毁容了吗?可看杜若的样子,却不像是这个样子的。似乎在右脸上刺上牡丹花,是非常好看的模样一样。   “嗯,我知道了。”夏阮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按照杜若的说法,如今外面的却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朱砂这些年安分了一些吗?   可是朱砂的性子向来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前世的时候朱砂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更让人震惊。周围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朱砂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何。   按理说他一个西域商人,只需要好好做生意便好了。但是谁也没想到朱砂居然和六皇子在暗地里勾结了。这些年来,朱砂和东萧走的也很近,他的手里更是有不少的人际关系,也不得不让东萧的人听他的命令。   钱不是万能的,可是在朱砂的手里,这些银子似乎都变成了可怕的人际关系网,让进来的人再也逃离不出去。   只是六皇子,他是根本不可能登基。   最让夏阮佩服朱砂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了。   四皇子登基之后,开始责罚六皇子,却一点也没连累到朱砂。   朱砂从六皇子的身边抽离的很快,似乎还和四皇子做了一些约定,最后他过的日子依旧是逍遥自在。   这里面的事情萧韶成从未给和夏阮说起过,但是萧韶成每次提起朱砂的时候,总会说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这句话,萧韶成也就只说过两个人。   一个是被五马分尸的萧安礼。   一个便是朱砂。   可是萧安礼的结果……   想到这些,夏阮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艾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神色间带着一丝不自然,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   夏阮瞧着艾叶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又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夏阮对下人的要求当真不高,所以在很多时候也未太苛刻的对待他们。艾叶和白芷在她身边的日子不长,但是两个小丫鬟都很听话也很乖巧,很少会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夏阮对他们也比较宽容。   艾叶看了一眼夏阮:“小姐,奴婢没事。”   她说完这句话,顿时就红了眼眶。   当着是小孩子的模样,想要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都不熟练,这个样子的她又怎么像是没事呢。    正文 133:生子   艾叶低着头,夏阮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不过艾叶是为何,夏阮心里多少也清楚一些。   估计是陈妈妈说了她什么话,所以艾叶才会如此。   “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是夏家的人,不是李家的人。”夏阮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轻声道,“有的时候,不用太委屈自己。”   艾叶一听这话,抬头错愕的看着夏阮。   这话说的也太……   夏阮其实一直都想对白芷和艾叶说这些,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起初,她觉得白芷和艾叶是刚到她身边做事的,给太多的权利总是不好的。   陈妈妈的样子太过于嚣张了一些,陈妈妈在李家胡来那是李家的事情,要操心也是老太太自己去操心。若陈妈妈想在夏家耀武扬威,那么还当真是找错了地方。在她这里不能出气,就去找其他下人的麻烦。白芷和艾叶又是两个乖巧懂事的丫鬟,自然不敢和陈妈妈顶撞,心里会难受也是正常的。   杜若见艾叶的样子,笑了笑:“小姐说什么,你只管记着便好。”   这话一出,艾叶脸上的愁容便少了一些:“奴婢知道了。”   对于陈妈妈这样的人,她不介意让陈妈妈在私下也难看一些。她和何氏的矛盾迟早也是会恶化的,她没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何氏,而且若是艾叶和白芷做的太过分了,她也找个借口说疏于管教便好,到时候陈妈妈若是斤斤计较,倒霉的也不会是艾叶和白芷。   眼看就要入秋,夏阮忙着给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衣物。   她的针线活做的不算很好,还好在一边有杜若和杜兰做帮手,她也轻松了不少。   一个月后。夏阮陪着母亲用早膳的时候,母亲的肚子便疼了起来,夏阮当时便让人去请稳婆。自己在外面等着。   夏富成这些日子多少有些不高兴,李氏生孩子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不舒服,便不愿意动身。夏阮想都没想,便跟六子说:“去将老爷请来,若是老爷不来,你就和贾黑将他带过来。”   夏阮的一句话,让站在一边的柳妈妈都有些惊讶。   这些日子柳妈妈一直没明白宅子里到底是谁说了算,夫人有了身孕自然不宜多操劳。老爷又是瘸子,腿不能行走。可老爷的脾气很不好,经常会在屋子里摔东西,柳妈妈多少有些头疼。后来在小姐身边的丫头杜若告诉柳妈妈。在老爷的屋子里放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他爱怎么摔便随意他。   果然,这个办法很凑效。   老爷现在摔东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如今看来夫人和老爷的感情不太好,而这宅子果然是小姐说了算。   柳妈妈很庆幸当初自己没有选错。   “啊——啊——”   李氏的嗓子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柳妈妈忍不住看一眼小姐。却发现小姐根本不动声色。   只是柳妈妈没有注意看,夏阮的手紧紧的撰住手帕……   “我不来,放开我。”夏富成脸色惨白,他气的想要骂人,可是他没有力气来反抗身边的人。他今日是一点也不愿意过来的。   自从来了京都之后,夏富成便知道他这辈子算是载在里面了。夏阮表面上也是他请了不少的大夫,可是每个人瞧过他的腿之后,都是摇头说无能为力。夏富成的耐心一点点被磨的干干净净,他不愿自己就从今以后都是一个瘸子,走到哪里都需要人跟着。   每次他提出要出去走走,贾黑都会拦住他,夏富成觉得这样下去他要疯掉了。   进了耳房之后,贾黑和六子将夏富成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便站在一边。   夏富成看了一眼夏阮,恨不得将这个女儿掐死。   夏阮似乎看明白了夏富成眼里的东西一样,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父亲说会话。”   众人福身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此时的耳房里剩下夏阮和夏富成,夏阮看着自己的父亲,浑身都是陌生感。   在狠毒上她终究是比不上这个父亲。   “爹爹,你喜欢过母亲吗?”夏阮开口轻声道。   她的话音很低,一丝傲气都没,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   夏富成自然也没想到女儿会这个样子和他说话,他还以为女儿会和他大吵大闹,甚至讽刺他一顿。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低声下气的来问他这句话,这让夏富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夏阮倒是没有注意夏富成的脸色,继续道:“应该是喜欢过的吧,不然父亲又怎么会娶母亲进门呢。可是父亲,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呢?”   夏富成听了错愕的看着夏阮,他的女儿今日是怎么了。   “大人的事情你不需要插手,哼,今日你倒是胆子大了啊。”夏富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平日里不让我出门也就罢了,我不愿过来你居然让下人带着我来,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夏富成的女儿。”   夏阮笑了笑看着父亲:“我是不是父亲的女儿?这句话不是应该问父亲吗?父亲何时将我当成女儿,又何时将母亲放在心上了。”   这话说的咄咄逼人,让夏富成一时间哑口无言。   因为夏阮说的都是实话……   夏阮出生的时候,夏富成嫌弃夏阮是个女儿,所以当时李氏让他取名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取了一个阮字。   因为那段时间,正好是他在花街上看见一个少女手中的乐器,便是阮。   只是夏富成也快忘记了,为什么不爱李氏了。   从前他第一次见到李氏的时候,是在大雨天,李氏从马车上的小窗看外面,他不经意的看见李氏的容颜,惊为天人。   他后来知道李氏住在庄子上,更是厚着脸面去找李氏。那些日子李氏总是愁容满面,他总是会想不少的办法来逗李氏开心。   他是爱惨了李氏,为了逗李氏开心。他会跑到县城里只是为了买一些糕点给李氏,他会跑在山野中采不少的野花给李氏……夏富成想到以前的时候。他觉得这些回忆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   娶李氏的时候,夏富成多少有些惊讶李氏会愿意嫁给他。   毕竟在他的眼里,李氏是那么高高在上,又容貌出众的女子。   李氏当时的身份不过是庶女,但是带的嫁妆不少,而且李氏的三哥,看起来不是简单的一个人。尤其是李长风手上的扳指,夏富成知道那个一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刚开始他总是舍不得让李氏做太累的活,宅子里的下人又添了一些。   可是为什么就不爱了?   或许是因为遇见李氏之前,他从未知道。外面的一切是那么的好,外面的一切是那么的吸引人。   李氏来了夏家之后,便一心开始改变,也没了心思像从前一般和他游山玩水,只是知道去庄子上做事。夏富成觉得妻子不解风情。庸俗极了,眼里只有银子,却再也没他这个丈夫。那个时候赵氏总是会喊夏富成过去用膳,在席间赵氏总是会数落李氏的不是……   这些话,夏富成多少听了一些进去。其实最让夏富成心动的,便是他的大哥夏富贵带他去了一次花街。   那个时候的夏富成才知道,外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都是他从未看过的繁华。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渐渐地遗忘了李氏……   妻子的纵容,长嫂的唆使,导致他和李氏越走越远。   此时又传来了李氏的大叫声,夏富成又想到了李氏生夏阮的那个夜晚。   “保孩子,大夫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夏富成当时害怕,他害怕看见李氏的尸首,所以才会逃离开来。   后来听说李氏生下夏阮生了三天三夜,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可赵氏说夏阮不过是个女儿的时候,夏富成对妻子的心又硬了起来。   夏富成想了很久,才道:“你自然是我女儿。”   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是力不从心。   夏阮没有再和父亲多说话,她知道母亲这辈子是不可能从父亲身上挪开目光了,如今说这些也是希望父亲对母亲稍微好一些。   母亲当年嫁给父亲的时候,必定如她嫁给唐景轩是一样的心情。   少女心的懵懂,对着未来丈夫的期待,对着未来生活充满了向往……   本以为会甜蜜的生活,却在她们面前一日又一日的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夏阮想,她若不是重活一世,自然也是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有的时候,需要自己对自己好一些,因为这个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明白自己。   “父亲若是不愿意在京都,我可以送父亲回东阳,但是银子我不会多给。”夏阮丢下这句话,便站了起来,“父亲想想大伯父在北郊的生活吧。”   一句话吓的夏富成脸色更白了一些。   夏阮还想张口说话,可就在此时,她听见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她赶紧从耳房里急忙地走了出去,留下了可怜的夏富成。   “生了?”夏富成喃喃自语,“大哥?”   夏富成不敢想象夏富贵的生活,他不希望自己最后和夏富贵一样葬身火海。   夏富成看着夏阮的背影,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正文 134:解元   这一天,夏阮像是等了很久一样。   母亲安静的睡着,孩子睡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   多少次噩梦里,她总是梦见母亲最后的模样……   她这次做到了,将母亲护的好好的,还等来了自己的弟弟。   岁月安好,原来是这般的美好。   “儿子?我的儿子?”夏富成喃喃自语的看着不远处的孩子,“这是我夏富成的儿子。”   夏阮此时没有多看父亲,她知道人心一旦改变,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安排好的乳娘此时已经在母亲身边候着了,她心里也算是放松了一些。   “杜若,辛苦你了。”夏阮看着满头大汗的杜若道,“你去歇息一会。”   夏阮吩咐杜兰给稳婆每人赏了五十两银子,又派人给三舅送了口信,才去看着睡着的孩子。   这是她的弟弟。   孩子现在很小,浑身都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安静睡着了。但是夏阮觉得依稀可以看出来,孩子来日必定是个俊朗的少年。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喜欢这个来之不易的弟弟了,她竟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李氏醒来后已经是深夜了,她看着坐在自己床边上守着她的夏阮,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她心里爱夏富成,这个男子却依旧不会在乎她。   就算她为他生下儿子,那个人依旧不会多看她一眼,就算如今腿脚不能行走也不愿在她的身边。   这个人的心里,早已不是她了。   “阿阮,快去歇息。”李氏嗓音有些沙哑,觉得浑身无力,比身子上更疼痛的,反而是她的心里。“天凉了,会受寒的。”   夏阮听见母亲的话,揉了揉眼。将手里的账本放下之后,看着母亲道:“不累。女儿正好也看看账本。”   李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怎么会不累,快去歇着吧,你在这里娘亲也不能安心的睡觉,你让杜兰在这里陪着便好。对了,孩子呢?”   夏阮帮母亲掖好了被角,然后才道:“乳娘带下去了,怕夜里吵着你。娘亲你放心。弟弟很好,我已让杜若给他瞧过了。”   李氏看着女儿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心里自然心疼:“你弟弟的名字,还是让你三舅来取吧?”   李氏带着商量的口吻。夏阮不禁看了李氏一眼,多少有些惊讶。   她以为母亲这次会开口让父亲来给孩子取名字,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连父亲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在看过了孩子之后,夏富成便高傲的甩手走人了。他等着夏阮和李氏来求他给孩子取名。当时夏阮多少有些头疼,她本以为父亲听了她的那些话会开窍,可实际上父亲就仗着母亲喜欢他,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母亲给他的感情。   就如唐景轩曾经不将她的感情放在眼里一般,她们能做的便是一忍再忍。暗里希望那个人能回头。   可是,花谢了会再开,感情没了便是没了,不会再回到从前。   “好。”夏阮听了母亲的话很欣慰,她笑了笑,“三舅如今可厉害了,他取的名字必定是最好的。”   李氏也跟着夏阮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里不再有半分苦涩:“来日娘亲一定让你三舅给你觅一良婿,你年纪已经不小了。”   李氏这样一说,夏阮才想起来再过半个月她便及笄了。   按理说女儿家在未及笄的时候便会定下亲事,可她的亲事从萧九到萧康闻,都是萧家的人。而且她对亲事早已心灰意冷,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情,便也没有留意到马上她就要及笄了。看着母亲的神色,此时的夏阮也不好反驳,更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因为此时的母亲需要安心的歇息。   “女儿还想在娘亲身边多陪几年,娘亲就这样不喜欢看女儿吗?”夏阮对着李氏撒娇,言语里带了几分委屈。   李氏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她这一次也算是看明白了,丈夫是靠不住的,尤其是生孩子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   她从前总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挽回曾经的感情。李氏心里总是安慰自己,从前她刚进门的时候,夏富成有多疼爱她。她天生体寒,冬日里总是要放几个汤婆子在身边才会暖和一些。每当夜里,夏富成就会将她的双脚放在他的胸前给她取暖,李氏那个有些惊讶,训斥丈夫了一句:“胡闹。”   “哪里胡闹了,我怕你冷。”夏富成只是傻乎乎的笑,“长月,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我来日一定会对你好,这些都是小事情。”   那些话犹如在耳边,可如今这个人却变得面目全非。   李氏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夏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赶紧安慰李氏:“娘亲,女儿不过和你说笑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氏破涕而笑:“你这个丫头,娘亲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快去歇着吧,你在这里娘亲是当真歇不安稳。”   夏阮见母亲执意这样,便也没有再拒绝。   等夏阮走了之后,李氏的笑容才慢慢的敛了起来了。   生孩子的时候,李氏以为自己要死了,周围全是一片黑暗,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她害怕的想要大喊出来,可却发现嗓音怎么也喊不出来……偶尔能听到身边一句话,也是稳婆喊她用力。   生夏阮的时候她生了三天三夜,身子一直不如从前,这次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就这样去了。   等稳婆说她生下儿子的时候,李氏高兴的差点哭了出来了。   是不是这样,夏富成就会在她的身边,就会在身边等着她醒来。   可是等李氏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李氏知道,她就算是死了,夏富成也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在她的身边如今有的便是女儿和三哥了……   “是不是该放手了?”李氏喃喃自语,眼角有泪划过。“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来看我吗?”   因为不喜欢了,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碍眼的。她将丈夫当做了希望。可丈夫见她的时候却是绝望。   李氏闭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天亮之后。夏阮刚用膳完毕,便听见下人通传说是三舅来了。   她赶紧整理好仪容,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此时李长风站在大厅堂内面带喜色,站在李长风身后的江氏脸色却有些苍白。   夏阮注意到,大厅堂内还有一位俊朗的少年,此时少年有些不屑的打量宅子里的东西。   这便是李长风的长子,她的表哥李安。   “见过三舅。三舅母。”夏阮福身行礼,然后淡淡一笑。   李长风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丫头。   李长风那日的话不是在和夏阮说笑,他想若是夏阮是个男儿身。他一定会让夏阮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她心思慎密,在很多事情上处理的很好,是个厉害的人。想到这些李长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觉得有些头疼。   江氏也笑了笑,指着李安说:“这是你表哥。”   夏阮赶紧又行了一个礼。   李安带着几分玩味的笑看着夏阮。回了一个礼。   这次李长风会带李安过来,江氏多少有些不高兴。   这些年来自己的丈夫宠李长月也就算了,如今还打了这个心思……   江氏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疯了,可她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在面上带着笑容。   因为江氏只要一想到昨日丈夫的神情。她多少便有些害怕。   这些年来江家的事情无论出多大的问题,丈夫也只是叹气帮着解决,可昨日的语气……   江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浑身战栗。   “你跟你表妹好好说会话。”李长风看着李安的时候,神情有些冷冽,“可别给我丢人。”   李长风的话,却让夏阮不得不心里一沉。   虽然此时的夏阮神色不改,但是心里已开始乱成一团了,三舅这话里的意思,她自然听出来一些。   李长风去看了李氏,江氏在一边作陪,倒是李安讽刺的看了看李氏一眼,很不情愿的说了几句话的时候,便不再开口,直接扮起了哑巴。   李长风看着自己儿子的样子心里更是气愤,可如今自己的妹妹在月子里,也不好在夏家就闹起来。他准备等会去再去揍这个不懂事的东西。   “三哥你最近可累坏了吧?”李氏的身子如今有些虚弱,说话的时候也有气无力。   她看出来了自己的三哥在压抑怒气,所以赶紧找了一个话题。   听了这话的李长风不再看着李安,轻声道:“不累,只是明年圣上可能要开恩科,到时候会有些忙。”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李长风,觉得有些好奇。   三舅这话,明显是说给李安听的。   李长风自然注意到了夏阮的眼神,忍不住笑道:“说起来这次东阳县到是出了个厉害的人,秋闱里的解元。只是可惜他啊……”   李氏听了这话,忍不住插嘴道:“是温家二公子吗?”   “不是……”李长风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是南萧家的三公子,似乎叫什么,萧九?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居然是萧家的人,哎……。”   这话一出,夏阮的心里就更乱了。   因为这一次的萧九,看来会比前世更早入京都了。   正文 135:冤家   李长风看见李氏母子平安,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在一边的夏阮此时反而对恩科有了兴趣。   她装作不经意问道:“三舅你刚才说恩科?表哥也去吗?”   夏阮的一句话,让李安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看着她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愤恨。   这样的效果很好,李安不喜欢她,正好她也不喜欢李安。   三舅这辈子虽然在官场上叱咤风云,可是对这个表哥的教育……   这一切都要怪李安有江氏这样的一个母亲。   “他?哼……”李长风倒是没有多少疑惑,全当是夏阮在关心自己的儿子,“不提了。不过我倒是蛮期待南萧那位会如何做……”   说完之后李长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无奈的笑了笑,又看着李氏道,“瞧瞧,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今儿是来看我妹妹和我侄儿的。”   夏阮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从三舅的口吻里,她大概可以猜测出来,这次的萧九是绝对会来参加恩科。   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走的时候南萧似乎已经不太安稳,这次萧九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想是不是要让人在暗中保护一下萧九,若是再出前世的事情那么又该如何?此时的夏阮脑海里乱成了一团。   对别人的事情或许她可以袖手傍观,可是对于萧九她还真的狠不下心肠。   这个人是前世给了她温暖的人。   乳娘将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李氏笑了笑,对着李长风道:“三哥,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李长风挑眉看了一眼李氏,多少觉得诧异,俊俏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真的让三哥来?”   “嗯。”李氏看着怀里的孩子,言语里多了一丝撒娇。“从前三哥就说,等我来日有了孩子,你便给孩子取名。如今我让三哥给我的孩子取名。三哥可是不愿意了?”   听了这话后李长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夏阮。又看了一眼李氏才道:“怎么会不愿意,给我侄儿取名,我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李长风其实很好奇李氏为什么会让他来取名,他不由的想到夏阮的来信……   一开始李长风是万分不愿意让李氏带着夏富成来京,因为李长风一心琢磨让李氏和夏富成和离。当初看到李氏的时候,李长风的心里的就早早的下了决定,他觉得不能让自己妹妹受苦。可当时的李氏婉拒了他的提议——   李长风知道。李氏会拒绝是害怕她和离了,夏阮的亲事来日就不好办了。   所以这次李长风才会一而再的忍耐……   当李氏提出要带夏富成来京都的时候,李长风气的当场砸了桌上的东西,不过后来他看完了信函里夏阮说的事情后。心里又将怒火压抑了下来了。   如今看来,夏阮说的话,当真是成为事实了。   “就叫这孩子夏瑞。”李长风想了想才回答,“你说好不好?”   李氏听懂了李长风话里的意思,含笑道:“好。”   孩子是他们的祥瑞……也是李氏来日新的开始。   过了一会。李长风瞪了李安好几眼之后,李安才不情愿的跟夏阮提起想看她院子里的茶花。   夏阮当时不好婉拒,只能动身带着李安去海棠苑。   三舅心里想什么,夏阮多少也猜了出来。   三舅是真的很疼母亲,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让母亲安心。想必三舅也听说了。她和岳成安的亲事没有谈成的事,这次若是她和李安将亲事订了下来,这无疑等于给了岳家狠狠的一巴掌。外祖父去世之后,三舅便是来日的成国公,等三舅百年之后,这位子自然就是李安的。到时候,她有个诰命也不会是问题……   可是三舅千算万算,却从未知道他们根本会不和。   果然从屋子里出来之后,李安的脸色就变的铁青。   他看着夏阮的时候略有几分不屑:“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夏阮唇畔挂着一丝浅笑,然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李安不为所动,似乎不说破就不甘心一般:“虽然你长的还凑合,但是我不会委屈自己。”   夏阮肤色白皙,今日穿了一身妃色的襦裙,更是让她看起来面如凝脂,端庄文静。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脸纯善的模样,黑色的眼眸如最清澈的泉水。   夏阮自然没有想到李安会说这些话,看似在夸她,实际上却又是在贬低她。   听了话之后,夏阮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表哥委屈你自己什么了?不过多谢表哥称赞我。”   李安瞠目结舌。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居然这般不客气,他刚才的话明明是在讽刺她。可是她却一点也没听出来,还将这样讽刺的话收下来了。李安多少有些懊恼的看着夏阮,父亲明明在他的耳边说,这个少女是如何的聪明,可是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些李安的心情就稍微好了一些,一个无才无德只有容貌的少女,他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愚蠢。”等了一会李安才缓缓地道,“当真是愚蠢至极。”   夏阮反而笑了笑没有反驳。   既然李安认为她愚蠢,那么她不介意更愚蠢一些。   杜若和杜兰跟在夏阮的身后有些距离,因为怕扰了夏阮和李安对话,所以便没有跟上来。   李安对茶花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到了夏阮居住的小院的时候,他直接不客气的坐下来便吃着桌上搁着的糕点,一边还催促杜若给他送茶。夏阮坐在一边,见李安吃东西的样子,嘴角一抽。   这个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哪里像是成国公最疼爱的孙儿。   等李安吃满意了之后,他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这里的东西味道不错,来日若是父亲让我来看你,我还是会勉强会来的。对了,我会派人提前提醒你,你到时候记得给我准备糕点,知道了吗?”   李安说的理直气壮,听的夏阮一怔。   “不知道。”夏阮对李安毫不客气,她从未想过来日的丈夫会是李安。这个人生性骄纵,虽然后来也有几分本事,可但也是很久之后了,“你可以不用来。”   李安听了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夏阮说的很对一样,他略微思索了一阵,又愁眉苦脸说:“不行,我必须来。我若是不来,你都不知道我家那老头子……”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咳嗽掩饰了之后,才继续道,“我父亲会生气的。”   “生气也是生你的气,跟我有何关系?”夏阮想都没想便回答,“刚才表哥你还说委屈你自己,怎么现在就不委屈了?”   夏阮说这话的时候,李安正在吃茶。等夏阮说完之后,他差点被呛到。   李安瞪圆了眼看着夏阮,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愤怒,他自出生到现在,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没有受过这般的窝囊气。   想到这里,李安才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想的美的你。”   夏阮瞥了一眼李安,面色不改道:“那就别来。”   “你……”李安气的站了起来了,他不屑道,“不知好歹,你以为我愿意来啊?你去告诉我父亲,说你不愿见我。”   李安将事情说的很明白了,他气的抓气搁在桌上的茶盏,将茶水一口喝尽,似乎这样才可以熄灭他的怒火一般。   李安承认,眼前少女生的端庄美丽、气质高贵……可是她竟然牙尖嘴利成这样,这来日谁要娶了她,那个人一定是倒霉透顶了。   “表哥这不是说笑吗?我何时说不愿见表哥了。”夏阮不再用虚假的口气,将凌厉的本色露了出来,“表哥要来夏家做客,我这个做表妹的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我这里没有糕点也没有茶水,表哥也可以将这话告诉三舅,看看他信不信你。”   李安此时气的眼前一黑,几欲晕阙。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嘴里温柔如水的女子,居然是如此的刻薄。而且夏阮的话还当真没有说错,若是他将这事告诉父亲,到时候父亲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李安等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终究是维持住了自己的风度:“我不和你计较,你不愿意我来?哼,我偏要来。”   说完这些话后,李安显得得意洋洋,她越是不希望看到他,那么他偏要出现。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她怎么就忘记了李安的性子其实和孩子没多大的区别。   “这是你的事情,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夏阮想了想,言语里带了一丝讥诮,“可我要怎么做却是我的事。”   这下李安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眼前这个刁蛮的少女,气的他快要按捺不住脾气了。   此时不止李安在生气,在东阳县南萧的宅子里,萧韶文也是满面怒气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三弟,这事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说什么吗?”萧韶文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别以为你是举人了,就真的将自己当一会事。”   萧九淡淡一笑,看着萧韶文的眼神,带了几分凌厉。 正文 136:兄仇   萧韶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平日软弱无能的人,此时竟然是另一个模样。   他不甘心……   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要从萧家走出去,可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凭什么同为庶子,他就可以如今的嚣张。   “三弟,今日你要跟我说清楚。”萧韶文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了下去,才缓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东西会在你的手里。”   萧韶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铺面和庄子的地契,竟然会被妻子偷出去变卖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萧九看着萧韶文,似笑非笑:“二嫂不是和二哥说了吗?这些地契已经被卖掉了,既然被卖掉了,到我的手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站在萧韶文不远处的妇人,此时满脸泪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   “三弟,求求你了,将地契给我们吧。”妇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萧韶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切就这样被萧九不疾不徐的收入囊中。   不止是他的一切,南萧已经彻底的在萧九的手里了。   这些年他会娶杨氏,也是因为杨氏的父亲是清阳县丞,当时他知道杨家复杂,可是依旧硬着头皮将杨氏娶了回来。在外人的眼里他这次是高攀了杨家,连杨家人也这样认为,毕竟官家女嫁入商家,这是一个多大的笑话。   可是实际上,萧韶文却是有苦说不出,杨家会让杨氏嫁给他,也是看中他是南萧的人。   父亲四子三女。其中除了大哥萧韶天和萧意雪是嫡出外,他和萧九、萧原安皆是庶子。   萧原安年纪尚且太小,他根本不用将这个孩子放在眼里。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的对付萧韶天和萧九。   从前的萧九看起来是个软弱的少年,平日里又总是被萧意雪欺负。他自然是不屑将萧九当做对手。可是他如今才发现,他竟然轻视了这个人……   这一次显然都是有预谋的,萧九前些日子总是忙碌,萧韶文以为萧九痴人说梦真的要去参加秋闱,可实际上萧九也去了,只是萧九参加秋闱的时候,竟让他……   想到这些萧韶文看着萧九道:“你到底要如何?”   萧九慢悠悠的抬头看着萧韶文:“我要如何二哥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怎么?二哥可以做。我却不能?”   萧九这些年一直蛰伏,很多时候装作软弱,也是不得已。   他一直在等一个好机会,可是后来却遇见了他最不该遇见的人——   “小时候二哥总是告诉我。又朝一日要我跪地求饶。”萧九眼里带着几分浅笑,嗓音柔和,“可如今,反而是二哥要求我了吧?”   他的话语温柔,可是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   萧韶文怎么也猜不到。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少年,此时说话带着笑,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萧韶文神色有些尴尬,因为他从前是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让萧九念念不忘的事情,估计还有十三小姐萧原喜。   那个时候萧原喜还小。总是喜欢缠着萧九,可是萧原喜从小生的乖巧,懂事又早,自然被父亲喜欢。   萧韶文多少有些羡慕萧原喜,虽然萧原喜是女儿身,又是庶出,但是这并不影响她自小惹人疼爱。   有一次萧原喜扑蝴蝶到了萧韶文的院子里,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走了上去跟萧原喜道:“十三妹,要不要二哥帮你扑蝴蝶?”   萧原喜年纪尚小,稚嫩的容颜里露出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好。”   萧韶文带着萧原喜进了一处小角落,因为他们走的太快,下人没有跟上来,他笑了笑便抓住萧原喜,狠狠的给了萧原喜一巴掌。   只是萧韶文当时用力过猛,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巴掌下去,居然会将瘦弱的萧原喜打晕了过去。   等下人们跟了上来后,他装作惊慌失措:“十三妹,这是怎么?你怎么不小心一些。”   众人当时皆以为是萧原喜自己不小心跌倒,当最后父亲想要责罚萧韶文的时候,也找不到适合的借口,只是装模作样训斥了几句。   后来萧韶文才知道,他的这一巴掌,让萧原喜右耳失聪,从此吓的不能言语。而且每次萧原喜看到他的时候,总是像是看到了鬼怪一样躲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萧韶文刚开始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可是后来他看到萧九心疼萧原喜的模样,心里便渐渐地不害怕了,他觉得这口恶气算是出了。   想到这里萧韶文浑身冷汗,看着萧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他几乎快要忘记了,萧原喜是萧九的同胞妹妹。   “你到底想要如何?”萧韶文问道,眼了多了几分愤怒,“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九听了之后反而笑了起来,他只是淡淡道:“那么二哥可以试试。”   杨氏在一边急的团团转,若是这些东西不拿回来,那么他们来日吃什么喝什么。她是鬼迷心窍相信了自己的弟弟,才将这些东西拿出去给弟弟做抵押,可是没想到弟弟拿了银子之后反而不认账。杨氏简直不相信,她从前那位乖巧的弟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欺骗她。   “三弟,你二哥不是这个意思。”杨氏不愿意想自己沦落街头的摸样,“他是气极了。”   萧韶文看着自己妻子,越来越来气,忍不住狠狠的踹上了一脚。   “啊——”   杨氏自然没想到丈夫会这般无情,居然当着外人的如此待她。   她此时气的怒目圆睁:“萧韶文,你敢如此对我?”   “我这样对你又怎么了?”萧韶文此时也是气糊涂了,对着杨氏就开骂,“我娶你回来有什么用,这么久你又给我什么,你倒是厉害了。拿我的东西去给你那个败家子弟弟。杨晨露你以为我真的而不敢休了你吗?”   杨氏听了这话,彻底的傻了眼。   过了一会,杨氏才大声的哭了出来:“萧韶文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居然要休了我。”   “当初是谁帮你的忙?你以为张月朗真的能看的上萧意雪吗?还不是我帮你……我……”杨氏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她转头看着萧九。只见少年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冷笑。这样的笑容让杨氏有些害怕,心里跳的厉害,“三弟,不是,我……这都是你二哥让我做的,和我没有关系的。你姐姐是和我……不关我的事。”   杨氏觉得眼前笑着的少年比愤怒的萧韶文更可怕。   萧韶文自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会将这个事情说出来。   萧意雪是萧九的姐姐,她本来可以找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是萧韶文害怕萧九会欺压到他头上来,从而破坏了他想分家的目的。于是他才会让人将萧意雪的画像带给张月朗,果然那个风流成性的张月朗当时对萧意雪有了意思,可一听到是南萧的女儿。便摇头觉得不能碰。   杨氏暗地里带着萧意雪去胭脂铺买东西,这个时候萧韶文又带着张月朗过来,当时张月朗看着比画像上还要动人的女子,便一见倾心了。   萧意雪在知道张月朗提亲后,既没哭也没闹。沉默了很久便应了下来。   杨氏和萧韶文多少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萧九没有动静。   后来他们才知道,萧意雪欺骗萧九,说她是真的喜欢张月朗,就算那个人在众人的眼里是浪荡子。她也是愿意嫁过去的。   萧九当初忙着处理夏家的事情,自然也没有留意这些。   等他发现了之后,萧意雪已经被张月朗打的面目全非。   萧韶文以为萧九会找他报仇,可是那段时间,萧九依旧是一副软弱无能的模样,从此萧韶文更是看不起萧九,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没用。   可如今……   若是萧九愿意的话,南萧便可以到他手里。   萧九冷笑:“自然和二嫂无关,这是张家的事情。哦,不对,还有京都的那位杨阁老。不过二哥,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分家吗?大哥如今被你害的病在床上,我看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大哥病了?”萧韶文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萧九,“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韶文说出来之后,想起自己刚回东阳的时候,众人私下对他议论纷纷,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九,“你这个小畜生,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做了二哥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萧九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萧韶文,“二哥你不用感激我,因为很久之后,你便去陪着大哥了。”   萧九不急不缓的一句话,吓的萧韶文退了几步。   如今南萧的家产皆在萧九的手里,这张战役从一开始,他便输的彻底。   “哈哈,我小看你了,我不应该小看你。”萧韶文气的了红了眼,“可是萧九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这话一出萧九反而笑了,只是这个笑在萧韶文的眼里,却好比修罗。   萧九清冷的双眼里带着一丝恨意:“会吗?不过二哥,你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   萧韶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输了,输的彻底。   十九年的精心筹划,终究是一败涂地。   只是萧韶文知道,有人会帮他报仇,而且会让萧九痛不欲生。   正文 137:警示   夏阮再次听到南萧的消息的时候,是从柳昌元的嘴里听说的。   柳昌元和王管事一路赶了来了京都,便忍不住说起这件事情。   “三小姐你肯定不知道,这次南萧的事情闹满城风雨。”柳昌元一边说道一边感叹,“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假,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夏阮端着茶盏若有所思,半响道:“哦?怎么?”   对于萧家的事情,她只是知道一些事情。   萧家会分为三支,其实多少也有建广帝的意思。   只是都以为这个事情是传言,可实际上夏阮知道,这个事情根本不是传言,而且还有那句话……   建广帝绝对不会说玩笑话。   萧家的人想要活下去,就要遵守这句话,谁也不能违背。   柳昌元见夏阮有兴趣听下去,便继续说:“前几日萧家的大爷和二爷都病了,其实也是件小事情,只是寻常的小病而已。可是,林姨娘刚带子女一起回娘家报喜,说是萧九少爷中了举人,要进京了,可你猜猜接下来怎么了?”   夏阮心里一沉,却依旧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还能怎么?莫非,南萧那边的人出事了?”   “小姐您真厉害,真的让你猜对了。”柳昌元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兴奋,“这不得不说林姨娘运气好,幸好她去了娘家,不然这烧死的人可就不是大爷和二爷了,估计还当带着萧九这个解元。只是温老爷说,这次似乎是……“   话音刚落,夏阮觉得手上的力气都少了一些,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   为了不让柳昌元看出端倪,她干脆将茶盏搁在了桌上。   柳昌元自然没有看出来夏阮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说是和北郊一样。是府邸里的人不小心走水而已。可是小姐你信吗?若是走水的话,为什么这次府里的人,一个都没活着出来。”   这话。夏阮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这次的事情又是谁做的呢?   她不敢想下去。   她上次已经怀疑过北郊的纵火人是朱砂,而且后来的却朱砂也将这个事情认了下来。若这次的南萧的事情也是朱砂做的话。那么朱砂绝对会上门挑衅。   虽然众人皆知东萧和北萧都不喜欢南萧的存在,可是再不喜欢也不敢先下毒手,毕竟建广帝的那句话,对于萧家来说,就好比永世的诅咒一般。可是一旦南萧消失,那么东萧和北萧的矛盾也就慢慢的出来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漫不经心道:“是挺可怕的。”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说。”柳昌元听了之后直接反驳了回来。“你都不知道,萧家这大爷和二爷,都是该死的东西。”   柳昌元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显得有些气愤。   王管事在一边咳嗽提醒了一下,柳昌元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低着头带着歉意,“小姐,小的错了,小的再不敢在您面前胡言乱语。”   夏阮笑了笑,淡淡道:“无碍。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南萧的事情,她能听到的毕竟少的可怜,因为她外面的却没有这个人手来帮她打听消息和做事。她觉得在这点上越来越不方便,必须早日找个帮手来帮她……   有的时候。夏阮总是会想,萧九这次进京会不会出从前的事情。为此她已经让六子去找人跟在萧九的身边了,只是为了让萧九落难的时候,能有人能帮他一把。   明明该对任何人都狠下心肠的,可是她对这个人,却依旧做不到不闻不问。   柳昌元见夏阮微微发怔,以为夏阮是在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小姐其实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柳昌元跟夏阮解释道,“老爷从前替你婉拒了这门亲事也是好的。你都不知道萧九公子这个人性子多软弱无能,从前大爷二爷总是欺负他,可他呢总是会好脾气的笑笑,什么都不说。这次,你肯定不知道,南萧出事之后,他居然不敢帮南萧的人说一句话。虽然大爷二爷死的活该,可是其他的人,也是死的也无辜啊。萧九公子却什么也不做,温老爷说什么,便说是对的,简直……”   听了柳昌元的话,夏阮直觉觉得这里面不对。   萧九不是这样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王管事在一边脸色惨白,忍不住对柳昌元训斥道:“小姐的事情,且容你多嘴。”   柳昌元此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神色之间显得有些尴尬。   夏阮没有回答柳昌元的话,只是轻声道:“你们说说丹阳县最近的情况吧?南家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夏阮巧妙的转移了话题,并没有让柳昌元和王管事生疑,而柳昌元更是以为夏阮帮他解了眼前的尴尬的局面,更是露出感激的眼神。   “南家最近似乎又对茶园有了兴趣。”王管事想了想,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些疑惑,“前段时间,南家居然说想要三倍的价格买回茶园,当时我以为南家的人是说笑的,便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小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南家似乎真的有了兴趣。”   王管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南家当初低价将丹阳县的茶园卖了出去,如今又想高价买回来,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难道南家的人钱太多了?   他越想越想不明白,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所以不得不将这个事情告诉夏阮。   柳昌元琢磨了一会,问道:“小姐,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柳昌元的话,让王管事瞪大了眼。   因为他没有忘记,丹阳县的茶园其实是为宫里的那位准备的。   夏阮倒是很佩服柳昌元的反应快,因为柳昌元说的没错。   当今圣上最近总是在朝堂上训斥曾家父子,而且很多时候几乎都快要压抑不住怒气了。   朝堂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上曾家父子出事,那么在后宫的曾贵妃自然也要受影响。那么除了曾贵妃,最受圣上喜爱的人,众人自然会想到那位快要被人遗忘的安嫔。   只是现在圣上对安嫔的喜爱还没有彻底的流露出来,只是最近对丹阳县安家的人多有照拂。   谁也不敢亲自揣测圣意,可如今圣上的意思,似乎就是要让曾家安分一些。   大皇子越来越嚣张,在朝堂上竟然公然顶撞英殿大学士李长风,那日李长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继续和大皇子争论下去。   第二日,曾家便开始了被圣上训斥的日子。   这显然是在给大皇子做警醒。   众人都以为圣上是对李长风信任,所以才会苛责曾家。其实夏阮不是这样认为的,这些都是圣上的诡计。   大皇子嚣张,自然需要人来给压力。江家不成气候,东萧又勾结了六皇子,不可能先站出来,这个时候能给大皇子压力的,除了宋家,便是李家。   宋家一直手握重兵,从前和何家关系走的太近,虽然这些年早已和何家疏离,可夏阮知道,圣上心里多少对宋家是有疑心的。   那么这人选里,自然就是李家。   伴君如伴虎,圣宠的后背,或许就是腥风血雨。   夏阮多少替三舅有些担心,因为外祖父的日子也真的不多了,这个药引居然到现在都没拿到手。如今朝堂上又……   “嗯,也算是吧。”夏阮想了想才道,“你也听到了什么了吗?”   柳昌元点了点头:“我昨儿进城便听说了,说是西域送来了不少的美人,这次似乎有一个颇得圣心的,叫什么……叫什么来着……不过她和我们这边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据说这脸上还长着牡丹花呢。”   夏阮看着柳昌元,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事情她早就听杜若说过了,只是小小的刺青,何必个个都惊讶成这样。   西域的香料还有刺青和大秦的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在这些上手艺很精湛,所以会吸引圣上的注意力,也是正常的。   “水元目。”夏阮直接将答案讲了出来了。   柳昌元点了点头,赶紧回答:“对对对,就叫水元目,只是这名字有些奇怪。”   柳昌元说起名字的时候,夏阮第一时间想带了朱砂。   众人皆以为朱砂的名字,不是是种颜色,连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后来萧韶成看着她,淡淡的一笑:“朱砂不是颜色,因为他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都说自己是诛杀,你们便以为是朱砂。”   诛杀和朱砂的口音相似,加上朱砂又是西域人,口音难免有误。所以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叫朱砂。   不过听了萧韶成话的夏阮,却觉得背后一凉,因为诛杀这个名字,当真是很适合朱砂的性子。他做的那些事情,是真的残忍至极……   大伯母和大伯父的死,就是一个警示……   只是还有两位,如今还在不在朱砂的手里呢?   夏阮想到这里,想要说话,便见杜若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人说要求见你,他说他叫南亭。”   杜若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到,坐在一边的柳昌元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因为柳昌元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似曾相识。   正文 138:交易   夏阮多少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南亭居然会来拜访她。   若说朱砂这个人行踪不定,那么南亭这个人,更是低调的让人只听过他的名字。   朱砂的死穴便是南亭,而南亭亦是。   对于夏阮来说,她多少有些期待见到南亭。   毕竟对于这个传说中的人,她多少有些钦佩。   “快请进来。”夏阮起身让让杜若安排王管事和柳昌元去歇息,一边让杜兰请南亭进来。   柳昌元看着杜若微微发怔,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红晕。   这一次夏阮看清楚柳昌元的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暗暗一笑。   她这次是真的没有猜错……   杜兰瞧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一怔:“您……”   “嗯?”南亭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姑娘见过我?”   杜兰差点就喊了出来,那日在庙会上送小姐兔子花灯的人,可不就是眼前的少年。   可她只是敢想想,却不敢真的喊了出来。   他一身白衣,容颜俊俏,但是和大秦这边的人,似乎长的又不太一样。肤色似乎更白一些,好比上好的羊脂玉。他的双眼此时依旧被白绫覆着,杜兰知道这个人会这样做,因为他是瞎子。杜兰心里有些叹气,可惜了这样的容颜,若不是瞎子的话,这张英俊的脸庞,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姑娘。   “嗯,见过。”杜兰一边带路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南亭小心一些,“您上次送我们家小姐兔子花灯。”   南亭听了笑意加深,言语里带着几分疑惑:“你记得我?”   杜兰点了点头后才发现这个人看不见她的动作,赶紧解释道:“自然知道,您很厉害,那么多人都猜不中的灯谜,您居然猜出来了。”   她说的诚恳,没有半分奉承的意思,听的南亭的笑意不减。似乎很满意这样被人夸赞一样。   很快,在杜兰的领路下,南亭进了一处小院落。   “很香,跟萧公子屋子里一样,满园的茶花。”南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轻声道,“这里的茶花必定养的很好。”   杜兰微微一愣,她经常照顾这些茶花,自然没觉得茶花和其他的花味道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她有些尴尬道:“嗯,小姐很喜欢。所以会亲自照顾。”   话音刚落。南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声很爽朗:“你这个小丫鬟。当真有意思。”   杜兰看着面前俊美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导致南亭笑的这么开心。   夏阮缓缓地走屋内出来。便看见南亭的笑颜。   这是一种最干净最纯粹的笑容,无忧无虑。   “我不懂茶花,只是喜欢看罢了,亲自打理也不过是乱帮忙。”夏阮见到南亭的时候,半分惊讶都没有,“南亭公子是在笑你,睁眼说话瞎话。”   杜兰羞的红了脸,站一边不说话。   夏阮从花灯会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少年肤色比朱砂的白皙。犹如白玉一般,但是夏阮依旧看出来,少年和朱砂长的太过于相似了一些。她当时就在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前世她从未听说过南亭双目失明,对于这个人的消息。她也是尚未出嫁的时候听过一些。   南亭此时笑颜不改:“三小姐这般说就见外了,萧公子自然将这些茶花送给你,他自然也是相信你的手艺的。”   “哦?是吗?”夏阮无视了南亭多少提到的人物,“南亭公子请进。”   站在南亭身边的少年,搀扶着南亭一步步的进了屋子。   坐下之后,杜兰上了茶水之后,便和南亭身边的下人一起退了出去。   其实这些事情,之前杜若便提醒杜兰:“你一会瞧见小姐若是一直不主动和南亭公子说话,你便要早点退出来。”   杜兰在很多时候,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没有杜若多,所以在杜若提醒她之后,她想都没想便记在了心里。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剩下夏阮和南亭,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南亭才开口:“三小姐不好奇,我今儿为什么来找你?”   夏阮笑着看了一眼南亭,轻声道:“知道一些。”   南亭这个人虽然是朱砂的克星,但是朱砂又何尝不是南亭的克星?夏阮一直在想,朱砂和南亭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兄弟的话,为什么这样重大的消息,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可若不是兄弟的话,为什么两人又长的如此相似,她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有些怪异,但是她又不能直接问出来,因为这些话一定要南亭开口主动提起。   “既然三小姐知道一些,那么就说说,这来日的事情吧。”南亭也不客气,对着夏阮就提出条件,只是嗓音依旧温柔,“我要的东西,自然也是三小姐很愿意做的。三小姐……你要的东西,我也知道。”   夏阮心里一跳,看着朱砂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春木?是吗?三小姐,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南亭的一句话,让夏阮瞪大了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杜若回来的时候,杜兰正在门外叽叽喳喳。   “喂,西域那个地方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吗?他们都说那边都是沙子,是有多少呢?”杜兰似乎对西域很有兴趣一样,“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长的这么白?”   少年看了一眼杜兰没有说话,跟在南亭身边的下人,只是淡淡的笑,谁也没回答。   杜若揉了揉额头,她这个妹妹和常人,似乎不太一样。   小的时候杜兰总是喜欢缠住父亲问西域那边的事情,因为祖上木长坔的妻子是尼西国的人,所以多少也留了一些关于尼西国事情给子孙们听。杜兰不喜欢跟着父亲学医,却在饲养草药方面特别的厉害。   而且杜若眉头一蹙,想到了刚才的事情。   柳昌元居然会问她:“杜若姑娘,我们可是见过?”   杜若很好奇为什么柳昌元会如此的问她,因为她和柳昌元从未见过。   只是杜若知道,她对这个少年。似乎也有种熟悉感。   似乎与生俱来一般。   她和柳昌元的亲事,夏阮如今还没有提起,夏阮的意思是看她自己的意思,若是她觉得好,那么她再跟柳昌元提起这件事情。   对于这个事情,杜若心里是非常感激的,毕竟不是任何人小姐都愿意问下人的意见。   “姐姐……”杜兰见到杜若过来了,便笑着解释,“他们都是西域来的人。”   杜若笑了笑,然后训斥了杜兰一句:“小声些。别吵着小姐。”   听了这话杜兰无奈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等了半个时辰,南亭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的身边没有人搀扶,但是依旧走的稳当,若是眼上没有覆着白绫。根本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瞎子。   只是杜若和杜兰多少有些经验,刚才温和如三月春风的人,此时浑身却是一股冷冽的气息。   跟在南亭身后的夏阮,脸色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脸铁青。   “三小姐今日的话我记下来了,希望三小姐能说到做到。”南亭此时的脸上,不再挂着笑意,“东西我会尽快派人送来,也请三小姐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南亭说完后,身边的下人便走了上去,搀扶着他的手臂。   夏阮等了一阵,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浅笑道:“我自然记得。南亭公子可要再坐一会?”   南亭面色不悦的转过身子,若是他眼上没有覆着白绫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怒火。   “三小姐真是会说笑,我当真是佩服萧九公子,不然怎么会……”话说到一半,南亭才发现有些不对,“算了。”   夏阮没有接话,她自然明白南亭话中的意思。   萧九是很好,她从未给否认过萧九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可是夏阮知道这个人来日的位子会站的太高,会站到她几乎要抬起头才能仰望到的位子。   她想要的安稳,而萧九注定不会安稳。   南亭想了一会,又道:“三小姐告辞。”   他心里其实有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刚开始的时候南亭心里多少对夏阮有些好奇,这些年来从未有一个女子可以走进萧九的眼里,可是她……   南亭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很多时候或许会是有缘无分。   不过南亭很庆幸他从未小看过夏阮,因为这个世上能惹他生气的人,寥寥可数。   等南亭离开之后,夏阮觉得有些烦恼。   她从未想到过这些事情其实一直都暗藏在她身边,若是南亭不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她还以为自己这一次侥幸的逃过了。   难听会警告她这些事情,其实也无非是看在了萧九的面子上,夏阮觉得心里对这个人似乎又多了一些亏欠。尤其是她看着桌上的东西的时候,眼里的笑意又多了起来。   “杜若,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跟我进来。”夏阮轻声道,“杜兰你去吩咐厨房,今夜的晚膳要做的丰富一些。”   杜若心里一惊,面色绯红的看着夏阮,然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因为杜若知道,夏阮是要和她说什么事情。   正文 139:愚蠢   江氏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担心丈夫会做出可怕的决定。   这些年丈夫一直将她当做手心里的宝,可自从李长月回来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前几日皇上赏赐下来的蜀锦,丈夫居然会让她给夏家也送一些去。   当时江氏气的眼泪直掉。   怎么一个人会变得如此之快?   江氏越想越气,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太太的屋子,她微微有些发怔。   “三太太,您怎么来了?”陈妈妈挪动着臃肿的身子,然后看着江氏道,“您是来看望老太太的吗?赶紧进屋坐坐,外面凉。”   见陈妈妈这样说,江氏却没有立即挪动脚步。   前几日李长风一直在嘱咐她,让她和何氏不要走的太近。成亲这么多年,这是李长风第一次正面提起何家的事情,这让江氏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在外面宴席间,总是有不少人用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她,不是因为她容颜绝色,而是因为她是李长风的夫人。这些年,江氏也很庆幸,当初听了父亲和姐姐的安排,嫁给了李长风。她做世子太太做的很舒心,从不会为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发愁,因为李长风总是会为她解决的干干净净。   但是……   江氏一想到李长月,心里又凉了几分。   陈妈妈见江氏发怔,又添了一句:“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记挂你呢,连夏家那位都不愿意见,说是只想见三太太你一个人。”   这句话狠狠的击中江氏的心,她再也没有犹豫,踏入了老太太的院子。   ……   李长风回来之后,眼里带着笑意,问一边伺候的下人:“夫人呢?去哪里了?”   婢女有些惶恐,但是还是回禀道:“去老太太屋里了,说是要去侍疾。”   听了这话的李长风笑容僵在了脸上,眼里多了几分愤怒。   他千叮万嘱让妻子不要和何氏走太近了。可如今妻子竟然是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想到这里的时候李长风揉了揉眉心,若不是为了李安,他或许真的会好好的教训一下江家这些不知好歹的人。   “三爷,奴婢去唤夫人过来?”婢女试探着问道。   李长风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用。”   妻子如今越来越不懂事,江家和何家越来越不安分,当今圣上如今又将东萧的事情压在了他的身上。此时的李长风觉得烦心的厉害,因为他和那个西域商人的交易,让他觉得可怕。   不过是普通的商人。居然能拿出春木这个东西。只是这个要求……   李长风还未多想。便听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走进来通报:“三爷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李长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下人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事情?”   听了李长风的话后,下人吓的跪在了地上:“夏家小姐在门外欺负三太太,她……”   李长风眉头一皱,没有回答便急忙的走了出去。   一路上李长风都在想,夏阮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一直都知道。虽然她心思慎密,可是在对亲人上从未有过欺骗,连杜若的身份都告诉了他。若不是出于信任,夏阮何必将这致命的死穴告诉他?毕竟杜若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的后人。只要是前朝的人,皇上都会想处之而后快。   ※   “哼,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老太太病了你居然不来侍疾,今儿我这个做三舅母的自然要教训教训你。”江氏此时嚣张的看着夏阮,根本不想让夏阮走出大门。“你以为你三舅袒护你,你就真的无法无天了吗?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下作的东西。”   夏阮听了这话,转过身看着江氏:“三舅母这话若是让三舅听到了,到时候怕是会不好吧?”   江氏没想到夏阮敢顶嘴,还拿出李长风来胁迫她,此时的江氏更是火冒三丈:“三舅三舅,你倒是喊的亲热,可是你肯定没有问你母亲,当初她是怎么离开李家的吧?如今李家厉害了,她就回来求我们收留她,当真是……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我们家里了。”   夏阮笑了笑,觉得江氏当真是愚蠢。   她在侯府里不少年,那些小妾的计谋一个比一个更可怕,可是像江氏这样直接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倒是真的没有几个。她不知道江氏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当真是够厉害的,居然想出这样一箭双雕的办法。   她从未将江氏放在眼里,因为江氏这个人,完全不值得她动怒。   而且可以说是笨的无可救药。   “三舅母说是,以后我不来便好。”夏阮没有打算和江氏继续争吵下去,因为这样无非是两败俱伤。三舅这些年一直在容忍江家,是因为他心里是真的爱三舅母,也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义务。三舅和三舅母的感情的事情,她不会多嘴去说上半句。   而且夏阮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让三舅母来找她的麻烦。三舅母是个计谋不深的人,她不喜欢一个人,就会在那个人面前露出厌恶的眼神,所以她说话才会丝毫不客气。若是她当真和三舅母吵了起来,这才是着了别人的道。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不能让人得逞。   江氏没想到夏阮说走便要走,她拽住夏阮的手腕,“你以为成国公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夏阮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江氏。   她今日从南亭的手里拿到了春木,所以打算送过来。因为她知道,三舅似乎已经和朱砂联系上了,朱砂这个人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猜不出来,但是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朱砂提出的事情,三舅一定会觉得为难。   这次她从南亭的手里拿到春木,也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南亭和朱砂,是双生子。   在尼西国来讲,双生子是不幸的征兆,所以当初他们中的一位就被送走了。   南亭说这些的时候,很冷静,似乎在说外人的事情一样。   只是南亭最后的一句话,让夏阮觉得不安:“你早点去成国公府吧,趁着李大学士还没有和我这位弟弟做交易的时候。”   夏阮当时心里一惊,正琢磨要不要动身来成国公府的时候,便收到了三舅的邀请。   她虽然觉得怪异,但终究还是来了,因为她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果然她刚走到大门内,便遇见了三舅母。   “三舅母想要如何我如何做呢?”夏阮笑着看着江氏,讥诮道,“你让我走,我自然便要离开,难道外甥女又做错了?”   江氏冷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去看看你外祖父?”   夏阮明白了,这或许才是江氏的最后的目的。   外祖父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而且马上就要到杜若说的期限了,这里面的事情明显只有她、杜若还有三舅知道。可如今江氏却将日子掐算好,等着她上门来自投罗网,然后将这个事情强加在她的身上。只是可惜江氏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她一开口便露出了破绽。   “母亲,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自己的母亲拉着夏阮的手腕,眉头皱的厉害,“你让她来府里做客?”   说起来李安当真是不太喜欢夏阮的。   那日的话他全部都记在心里,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所以印象深刻。   江氏转怒为喜,放开夏阮的手笑了笑:“你这个孩子,你表妹过来坐坐,你干嘛这样,真的是不懂事。”   对于江氏的转变,夏阮惊的多看了一眼。   不过既然江氏都愿意演下去,她也不介意奉陪。   “懂事懂事,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事了?”李安翻了一个白眼,俊俏的容颜上挂着几分不悦,“你可别带着她来烦我了,父亲已经够让我烦了。”   江氏点了点头,对李安话百依百顺一般:“娘亲知道了,今儿累不累?娘亲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我让人给你送到屋里来?”   李安听了这话之后,又看了一眼夏阮:“喂,你要不要一起来?”   李安没有称呼夏阮为表妹,只是有些嫌弃的问道。   夏阮虽不明李安的意思,可她也不打算继续和江氏在这里争吵,所以很快回答:“好。”   李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转身走人。   只是转身之后,李安的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下来,嘴里小声道:“愚蠢。”   他的嗓音说的很小,周围没有人听见他说什么,只是夏阮看到李安僵硬的脸,没有说什么便跟了上去。   等进了屋子之后,江氏让人送了糕点上来,李安皱着眉头让江氏离开,言语里显得有些不耐烦。   江氏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只是狠狠瞪了夏阮一眼后,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起来,李安过了很久,才淡淡道:“喂,我是不是该和你说,我娘亲这个人其实……算了,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简直是……”   李安说一半留一半,看着夏阮的神色多了一会疑惑,“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些居然都想不到。愚蠢。” 正文 140:警告   李安觉得,他真的是看不透眼前的少女。   若说她愚蠢,可在很多事情上,她又分得清是非。   若说她聪明,可今日的事情在他看来,完全不够理智。   “我说你今日为什么要来?”李安话说的很直接,“你明知道我父亲请你入府,也不会是随便喊个下人去喊你。”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打量起李安来。   看来李安刚才是特意出现的。   不得不说李安出现的也很是时候,因为江氏接下来若是将她逼的太急,她肯定会说出带刺的话。   这一世,夏阮从不会委屈自己。   夏阮等了一会才道:“躲的过去吗?”   李安自然没想到夏阮会直接的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的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那你也可以等些日子再来,祖父他……”   李安说了这些话后,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   夏阮说的没错,她能躲一日,却不能躲一世。   母亲若是亲自去喊夏阮过来坐坐,作为一个小辈,夏阮自然不能婉拒,而且不但不能说不行,还要露出笑脸来府上做客。   母亲不喜欢夏阮,李安一直都知道,他觉得母亲完全是多想了,他和夏阮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又何来高攀之说?而且李安心里也清楚,母亲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容易冲动,经受不起任何人的挑拨。然而比母亲年纪只大几岁的老太太何氏,却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想到这里,李安撇了撇嘴又添了一句,“下次你要来,就派人告诉我。”   李安话里的意思,她算是多少听出来一些。   其实李安也不算是一个很笨拙的人,他这些日子估计多少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那就先谢过表哥了。”   李安以为夏阮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想要发怒的时候,夏阮才慢悠悠的说了出来。   吃了糕点之后,李安便送夏阮回府,一路上夏阮总是分神。没有和他多讲半句话。   “表哥,今日的事情,来日或许还有更多。”夏阮下了马车后对着李安道,“三舅和你不一样,他想的也会更多,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李家。”   说完这话,夏阮便离开了,因为她能提醒的,便也只有这么多。   江氏若是不早日收敛性子。江家人若是不低调处事。那么来日江家那位皇后。依旧会和从前一样,病死在冷宫之中。   回了宅子之后,翠柳便走了上来,道:“小姐。六子回来了。”   如今的翠柳已有了身孕,因为年岁渐渐地大了,所以夏阮根本不敢让翠柳多动。   “知道了,不是说了在屋子里养着吗?怎么又出来做事了?”夏阮忍不住说了翠柳几句,“你还是小心一些好。”   翠柳笑了笑:“小姐,奴婢没事,奴婢会好好的。”   见翠柳这般说,夏阮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翠柳总是这样不放心母亲和弟弟。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要亲自来处理。   其实这段日子里,她已经将何氏遣过来的人除去的七七八八了,还有些因为埋的太深,她也没有找出来。前几日,跟在母亲身边的半夏。因为私下拿了母亲的簪子,便被她卖了出去,也算是起到了一些震慑的作用。   “小姐。”六子见到夏阮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的将这事办好了。”   夏阮坐下后,接过杜若递过来的茶,道:“进京了?”   六子点了点头,言语里带了几分不安:“回小姐话,萧九少爷已经进京了,如今就住在兴源客栈,他身边带了不少人,一路平安没出什么事情。只是……”   “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啜了一口茶,疑惑道,“是不是有人跟在他身后?”   六子摇头,有些愧疚的看着夏阮,然后跪了下去:“小姐,这次是小的没用,我……我们的行踪可能被萧九少爷发现了。”   六子一想到那个夜晚,多少觉得可怕。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的那么远,却依旧会被萧九发现。   他在离萧九不远的酒楼歇息的时候,居然收到了萧九送来的酒肉,这让六子和身边的人,当时就软了腿脚。   在江湖上这么多年,六子认为自己虽然武艺不如身边的朋友,可是在处理事情上也是足够小心。这次夏阮拿了不少的银子,可是他还办不好这件事情。   “嗯,我知道了,你起来吧。”夏阮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多少的惊讶,这个人一直对他的行踪都很小心,六子被发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这也让夏阮知道,六子不适合在外面做事,到时候她必须重新选择人选,“林姨娘呢?”   六子起身后,才道:“回林家了,这次萧九少爷身边带着人,似乎都是从林家跟着来的。而且我还特意让人去东阳县问过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没有下落。”   听了这话,夏阮眉头微蹙。   其实她一直不放心,那一日温大人给的答案很明显,大堂姐和二堂姐都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那么她们两个又去哪里了呢?最让夏阮觉得不安的便是,朱砂这个人做事的态度,他这个人从来不按常理来办事,若是大堂姐和二堂姐在朱砂的手里,那么来日对她来说多少有些隐患。   毕竟,这两个人对她早已恨之入骨。   若是朱砂真的将大堂姐和二堂姐杀掉的话,那么按照朱砂的性子,一定是会让她知道的,可如今朱砂没有让她知道这个事情,就是很明显的告诉她,他是在看戏。   夏阮琢磨了一会,才道:“这个事情你继续派人在那边打听。”   六子回答很快:“小的知道了。”   虽然六子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作为下人,他不能多问。   夏阮没有将事情跟六子说的太明白,是因为六子在处理很多事情上,还不够太聪明。   只是这一次萧九没有出事,倒是让她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夏阮算了算日子,安嫔有了身孕的消息。也快要传出来了,她必须抓紧在这些日子内,找出来一个可以在外面为她做事的人。   其实夏阮心中一直有一个人选,只是那个人,现在不知道在不在京都。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成国公府,李安看着父亲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安从未给看过如此生气的父亲。   江氏早已吓的花容失色,她不知道今日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惹的自己的丈夫如此的生气。   “我不过是训斥了她几句,而且我说的也没有错。”江氏不甘心的反驳道。“她再好也是夏家的人。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她哪里配的上安哥儿,三爷这次真的是太偏心了,你是要毁了我们的安哥儿。”   江氏说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安听了这话。脸色吓的惨白。   这个事情虽然他早就知道了父亲的心意,可他从不敢在父亲面前说破,因为父亲这些年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而且,夏阮当真没有母亲说的那么差……   李长风一听这话,怒极反笑:“你生的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我需要来毁他?他能配得上哪家的姑娘?若是阿阮愿意嫁给他,那也是他的福气。”   李安撇了撇嘴,继续装沉默。   “你……你就是偏心。”江氏哭的稀里哗啦,“自从长月回来,你就从未将我和安哥儿放在心上。你……”   李长风站了起来,看着江氏怒道:“她是我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若是不将你放在心上,你以为你那个姐姐还能在坐的稳皇后的位子吗?我最后一次跟你讲。若是你再去碧庭苑,来日后悔的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李长风便走了出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江氏。   这是李长风第二次提醒她,不要接近何氏了,因为碧庭苑便是何氏住的院子。   李安看着父亲的背影,微微发怔。   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响着少女的嗓音:“三舅和你不一样,他想的也会更多,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李家。”   江氏抽泣的厉害,她看着李安道:“安哥儿,你看看你父亲,他居然为了一个不在族谱里的小娼妇这样对我,你说……”   “母亲,来日不要这样胡说。”李安脸上没有挂着笑容,只是轻声道,“母亲您好好想想,前几年表哥惹了安嫔,是谁帮了江家?母亲再想想,外祖父当年私下压着六皇子的信函,迟迟不给皇上,最后闹出了北家六十口人惨死,最后又是谁帮了江家?这些年来,父亲从未纳妾,为的又是什么?”   江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说,她瞪大了眼:“你……你……你也觉得我错了?”   李安走到母亲身边,将母亲的眼泪抹掉:“母亲没有错,你是深爱父亲才会这样。可是母亲,你也要替父亲想想,外祖母就生下三舅和五姑母,无论当年五姑母做错什么,她是父亲唯一的妹妹,你忍心来日祖父走了之后,父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江氏愣了楞:“他……他还有我啊?”   “母亲,若是你还想继续在父亲的身边的话,就好好想想儿子跟你说的话。”李安站稳了身子,“外祖父这些年让你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让父亲为难的?伴君如伴虎,父亲会成为一品大学士,到底是为什么?”   李安就差说出来,父亲如今做这些,无非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好李家和江家。   可惜母亲不懂。   李安有些害怕,夏阮话中的意思,来日会应验。   到时他又该怎么办?   正文 141:设局   夏阮看着手里瓷瓶微微发怔。   三舅如今的处境,已经这般艰难了,来日又会如何?   她简直不敢往后想象。   今日她本不该如了何氏的意,和三舅母发生矛盾。   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她和三舅的事情。   她若是私下派人通知三舅,她身边能做好这个事情的,除了六子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可惜六子有的时候,也太过于不知谨慎。   自从三舅成为武英殿大学士之后,身边监视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而且有些人三舅就算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不敢贸然动手。   因为那些人中,也有皇上的人。   “小姐,三少爷过来了。”翠柳敲了门,在外禀报道。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果,三舅已经找上门来了。   她假装落入何氏的圈套,在江氏邀请她入府的时候,没有找借口婉拒。江氏性子急躁,又不会藏着掖着和她争吵。所以,江氏必定会在人前和她大吵,好震慑府里的下人,到时候又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去外祖父屋子里,找办法陷害她……   只是李安会出现带走她,这是夏阮唯一没想到的。   因为她还准备——   江氏和她大吵一架,那么到时候李长风身边的人知道了,自然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李长风。按照三舅的性子,绝对会在今日来找她。   这样做,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派人去通传,而且也可以让人找不出破绽。   外祖父的病情,江氏也是知了一些皮毛,江氏知道外祖父大限将至,却不知外祖父有救……   这个消息又是谁告诉江氏的呢?   夏阮出了屋子,对着翠柳道:“三舅如今已经是大学士,你又怎么可以称呼他为三少爷?翠柳,你明白了吗?”   翠柳听了这话。有些愣住。   “小姐,我……我给忘了。”翠柳垂头不再言语。   夏阮浅浅一笑:“三舅还是以前三舅,就算他的身份和从前不一样,但是他依旧是我的三舅,是母亲的三哥。翠柳,你不需要这样提醒他。”   自从回了京都之后,翠柳对李长风的称呼,依旧是从前的三少爷。夏阮知道翠柳会这么做,或许刚开始是因为习惯了,后来却是有原因的。翠柳无非是想提醒李长风。希望他不要忘记李长月的存在。夏阮觉得翠柳是多虑了。   三舅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不是。这一世也不会是。   翠柳点了点头:“小姐。是我多想了,可是……可是老太太和三太太,都不喜欢夫人。”   “为什么要她们喜欢?”夏阮反问翠柳,“她们住在李家。我们住在夏家,为什么又要她们喜欢呢?”   这句话一出,翠柳哑口无言。   她一直在想什么,夏阮居然都知道。   夏阮想了一阵又添了一句:“三舅和外祖父是不一样的,翠柳你不用担心,好好的养好身子,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待他一定会和待夏瑞一样。”   翠柳听了之后,一直摇头:“小姐……使不得……”   其实她一直都在想这个事情。夏瑞还小,来日她不打算嫁人,自然是要亲手养大夏瑞的。若是翠柳愿意,她不介意和翠柳一起养翠柳的孩子,来日也好有人在夏瑞身边帮忙。   这些话。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现在就是要等一个机会,等安嫔有了身孕之后,她会在两年内站在和南家一样的高度,那个时候嫁不嫁人也由她自己说了算。   夏阮见到李长风的时候,李长风眉头紧锁在想事情。   他看了一眼夏阮,打量了很久:“这次,是你三舅母不对,但是你下次也要小心一些。”   夏阮微微一笑:“三舅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去招惹老太太?”   李长风错愕的看着夏阮,半响后无奈的笑了笑。   “三舅你看。”夏阮等众人退下后,让六子在门外把守,才将袖口里的瓷瓶拿了出来,“这是春木。”   李长风一听这话,脸色瞬间苍白:“你胆子太大了,你居然……你怎么敢去找朱砂。”   只是夏阮在听到李长风的话后,更加确定李长风私下找到了朱砂了。   看来她的猜测都没有错,朱砂私下找过三舅。   可是朱砂是东萧的人,三舅还是要离这个危险的人远一些比较好。可是她又要从何说起呢?   夏阮想了想才缓缓道:“三舅这些事情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是你不想让我接近朱砂,和我不想让你接近朱砂,是一样的心情。这东西我不是从朱砂手里拿来的,三舅你可听说过南亭?”   李长风眉头紧锁:“听说过,只是……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三舅,我母亲在东阳县的时候其实早就被朱砂盯上了。”夏阮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为什么会盯上夏家?会想置夏家的人于死地?我这些问题一直没有想明白,但是三舅你或许能想明白。晚些我会当杜明跟你一起回去,三舅切记不要将外祖父的事情透露出去。”   这个毒大概是谁下的,她的心里依旧没有数。毕竟要给外祖父下毒的人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可是她如今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她要做的是防止朱砂利用三舅,因为朱砂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三舅还是要远离一些比较好。   李长风叹了一口气:“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夏阮听了这话,嘴角一抽。   她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告诉的人,也只有李长风。因为其他人不是不可以信任,而是她说的再多,那些人都是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和李长风说话,她根本不用说的太清楚,这个人就能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在外面人看来江氏和何氏针对她,她是出于劣势的,可是在李长风的眼里,却不是这样。   “你三舅母的事情,我会解决的。”李长风想了想才道,“来日务必要小心一些,朱砂这边我也有办法。南亭这个人我不方便接触,因为我想他的目的和朱砂其实是差不多的,所以你一定不要放松警惕,若是有问题一定要让人给我带话。”   夏阮点了点头道:“好。”   和李长风说了一阵子的话,李长风将朝堂的事情居然也分析给夏阮听,这让夏阮多少有些诧异。因为她的三舅向来都是一个沉稳的人,不会将这些事情讲出来。但是如今他将这些事情讲出来,明显是肯定了夏阮这次做的事情。   只是夏阮多少也明白,李安这些年的感受。   伴君如伴虎,其实这句话当真没有说错。   “三舅,你说这次恩科,皇上的意思……是真的?”夏阮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李长风揉了揉眉心:“自然是真的,不过东萧的动静,也是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了,你切记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这些事情我讲给你听,也是希望在对你做生意上有帮助,不过切记不要大意,皇上的意思,我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夏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难怪当初萧韶成能和李长风走到一起,因为他们的性子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李长风没有萧韶成更狠更内敛,在很多事情上萧韶成是真的做的接近完美,不然也不会取得建广帝最大的信任了。   而且,萧韶成还是萧家的人。   夏阮觉得这个如今的萧九,已经有当年的影子了。   做事越来越深不可测。   前些日子她意外的听到了赵南柯的事情,如今的赵南柯居然沾染西域那边的生意,只是和赵南柯合作的那位既不是朱砂也不是南亭,而是另一位默默无名的人。这个人据说性子平和,而且和赵南柯做生意很愉快,这导致半年时间不到找南柯就赚了不少银子。   赵家老爷子,据说在前几日已经去世。   夏阮没有去想赵老爷子到底是为何去世,但是这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止是赵家才有。   想到这些,夏阮笑了笑:“三舅,我记得了。杜明大夫就麻烦你照顾了……”   李长风也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不过你外祖父这次应该会明白了,谁才是真的重要的人。那我就先走了,这些事情你知道便好,不要让你母亲烦恼。”   “好。”夏阮本就没有打算让母亲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她知道说了母亲也帮不上任何忙,只是会让母亲徒增烦恼。   等夏阮让李长风带走了杜明之后,她又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院子里的茶花已经谢了。她不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捡起凋谢的花,看了一会才无奈的摇头。   安嫔的事情,再过十日必定会出结果。   而且萧九如今已入京,若是恩科真的如三舅说的那般,那么半年内朝堂上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她必须在这半年内,攒够一定数目的银子。   不然……或许到需要的时候,就有些太迟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大皇子最嚣张的那段日子了。    正文 142:情分   秋分刚至,宫里就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夏阮所知的安嫔有了身孕,被晋封为安妃。   第二件便是夏阮未料的,西域送来的美人水元目同时也有了身孕,被封为贵人。   这让夏阮不得不多想,这水元目到底是何人。   西域每一年都会大秦送美人,没有一个能被册封,更不用提能有身孕。   就算有了身孕,也绝对不会将消息放出来。   这不得不让夏阮对水元目刮目相看。   夏阮还未来得及多想,她身边的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从前的安嫔,如今的安妃跟建广帝提出想尝丹阳县的茶,建广帝想也没想便同意了。这次夏阮依旧是让王管事过去处理这件事情,因为宫内的人来的很快,他们高价的买夏阮手里茶叶,让众人几乎都红了眼。   安妃想吃丹阳县的东西,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她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刁钻,不止要吃丹阳县的茶,更是要吃那边的糕点。周围的人被安妃的举动吓的六神无主,觉得她简直有些恃宠而骄。   可是夏阮知道建广帝喜欢安妃,所以这些事情对建广帝来说,都是小事情。只要安妃能安心的诞下子嗣,这些建广帝便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建广帝这次居然夜夜都陪在安妃的身边,每日一早便提醒身边的太监:“娘娘想吃什么,你们都要一定弄来,明白了吗?”   据说当时吓的身边的小太监手足无措,等建广帝一走,他们便急匆匆的吩咐人去办这件事情。   帝王之爱,是世上众多女子想要的,也是最可怕的。   安妃如今的一切。却让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愤怒不已。   可朝堂上,如今大皇子正春风得意——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想到大皇子的前世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杨阁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也不会倒下的如此之快。   “小姐。”杜兰走了进来。看着夏阮道,“父亲回来了,说要见你。”   杜明回来了?   夏阮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杜明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此时的杜明看上去,比前几日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夏阮皱了皱眉头,便对杜兰道:“去库房里将南家送来的人参拿出来。给杜大夫补补身子。“   这话一出,站在一边的杜兰便愣住了。   前些日子南家送来了不少的东西,这里面最贵的还是这只百年人参,但是夏阮皱着眉头想要退回去。那日送来东西的人。一听夏阮要不收东西,居然吓的跪在夏阮的脚下,说是夏阮不收下的话,他们就会被赶出南家。   夏阮最后不得已将东西收了下来,杜兰还以为夏阮是软了心肠。   杜若听了这件事情。便捏了捏杜兰的鼻子道:“小姐这不是心软,若是小姐不收下这些东西,怕是会得罪南家。你想想,这些都是南家那位小公子身边经常走动的人,他们都能说出这些话。无非也就是将小公子的意思说了出来了。”   不能成友,那么便是敌。   “小姐,这……不好吧?”杜若试探的问道,毕竟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太过于贵重了,父亲虽然这次进京帮了小姐,可是小姐却为姐姐定了一门好亲事。   柳昌元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父亲和姐姐也很喜欢。   夏阮笑了笑:“去吧。”   见夏阮执意如此,杜兰便也不敢继续多说,只能跪谢之后离开。   杜明见女儿这样,自然也知道夏阮送的人参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他有些紧张的看着夏阮:“小姐,小的真的惶恐。”   “杜大夫,这是你应该得的,这个事情本和你无关的,我……”夏阮想了想,才转移话题,“我外祖父如何了?”   虽然拿到了春木,可是外祖父的毒已经太深,就如杜若所说,这毒就算解了也是多几年寿命。春木这个东西,夏阮起初以为杜若夸大其词,后来她在南亭的嘴里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后,心里多少明白了一些,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费尽心思给外祖父下这样的毒。   “小姐,成国公已经无碍了,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除,只需要再养几日,便能下地行走。”杜明垂着头道,“只是这毒……”   杜明多少也听自己女儿杜若说过这件事情,所以他不得不比平日里更警醒几分。   杜若是女儿身,在成国公的身子上自然是不方便的,可是杜明亲自看过之后,也被这样的毒药吓的张目结舌。   成国公的半边身子几乎都已经黑了下去,若是春木再晚几日送来,那么成国公真的是没救了。   他在成国府里检查了很久,最后才发现,一切的毒源其实一直都在成国公住的梨花苑内。   那些梨花树下,足足埋了有十来个小包袱。   因为埋下去的日子已经太久,里面的药粉几乎已经消失不见,当时李长风气的一夜没睡,杜明在屋子里还能听到外面哭喊的声音。   只是这个毒,谁又能想到是这样用的呢?   杜明想了想,才继续道:“这毒让人防不胜防,小姐您来日要小心一些。”   夏阮点了点头,尼西国人善用毒,这些对他们来说,无非都是一些小手段。   等了一会,杜明才尴尬问道:“小姐,小女的亲事,我……”   “这亲事我还是想问问杜大夫的意思,毕竟你才是杜若的生父。”夏阮听到杜明这样问,才轻声道,“柳昌元既跟我经商,便是不能入仕途了,这也算不违背杜家祖上的意思。只是这个他家世可能不太好,不过杜大夫你放心,我一定会不让杜若委屈的。”   杜明听了之后,忍不住红了眼眶。   其实他在庄子上的时候,便多少听过王管事和柳昌元的事情。柳昌元是个孝子,也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杜明很喜欢。刚入京那一日,也是柳昌元亲自来接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颇有照顾。所以杜明对柳昌元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杜明私下问过女儿,从女儿的口里,似乎也没听出半分不喜。   只是杜明觉得,女儿是不是有点高攀了柳昌元。   虽然如今的柳昌元还未做出什么事情,可是丹阳县很多事情都是柳昌元在处理,杜明看的出来,柳昌元来日一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他的心里多少有些犹豫。   夏阮以为杜明不高兴,又加了一句:“若是杜大夫不同意,那么这亲事就作罢。”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杜明敛了心神,赶紧摆手道,“小的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了。”   说完之后,杜明便跪在了夏阮的身前。   “若不是小姐,小的和拙荆早已不在人世。”杜明一边说道,一边压抑住内心的酸涩,“小姐,你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啊……”   杜明是老实人,所以杜若和杜兰都是她身边,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   若是有人真心待她,她自然也会待这些人好。   所以夏阮不觉得,杜明应该感激她。   夏阮微微一笑:“杜大夫你就起来吧,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杜若和杜兰很好,这次我本该谢谢你,你又何必说谢我呢?而且杜若来日有了孩子,我便让人京郊给杜大夫置办一件宅子,这样你既不违祖上的意思,又可以教导这个孩子医术。毕竟这么厉害的医术,若是失传了,且不是可惜了吗?”   杜明听的哭了出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夏阮的面前露出这个样子的神情。   虽然他是木长坔的后人,可是他也知道,他们其实都是见不得天日。   因为木长坔是前朝太医院的人。   很久以前杜明便在想杜若和杜兰的亲事,他们家里没有太多的钱,可是杜明又舍不得让女儿随便嫁一个人。他没有儿子,所以才会将毕生所学都交给杜若,这对于杜明来说,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医术可以传下去的。   毕竟,祖上木长坔在前朝是赫赫有名的人。   如今从夏阮的意思里,他可以听出来,他杜家来日是后继有人了。   这医术不会在他女儿的手里失传。   “小姐,我……谢谢,小的谢谢你。”杜明嗓子哽咽的厉害,因为他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语。   夏阮扶了杜明起来,莞尔一笑:“那这事,杜大夫怎么看?”   “若是柳公子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自然是愿意将女儿嫁给柳公子的。”杜明这次想也没想便回答。   因为杜明挑不出柳昌元的半分不是。   相反,有种老丈人看未来姑爷,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夏阮听到杜明这样说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是帮柳昌元完成了一个心愿。   前世,那个人就算再喜欢杜若,也是不能给杜若一个名分,更是不可能接受杜若的感情。   最后杜若隐忍了一切的哀伤,带着柳昌元的尸首回了庄子上。   前世的情,有缘无分。   今生的爱,终成眷属。   想到这些,夏阮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她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迷茫了。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世,不会再对谁动心。   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尝过一次,便已让她永生不忘。 正文 143:错误   夏阮从未想过,她再一次和萧九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那一日,在席间看见少年温润如玉的容颜时,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好久不见,三小姐。”少年浅浅一笑,淡淡的嗓音,让夏阮的心被重重的击了一下。   他身上的优雅和高贵,似乎浑然天成。   夏阮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嗯,很久不见了,萧九公子。”   不知为何,她想起曾在书上看过一句,很适合如今的萧九。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萧九穿着一身黛紫色长袍,唇畔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分柔和。   夏阮没有准备,自然有些惊讶。   今日是三舅的寿宴,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居然会看见萧九。   三舅这些年不喜萧家,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萧九是南萧的人,虽说如今的南萧只剩下他一人,可毕竟他身上依旧有萧家的血脉。夏阮想不明白三舅为何会这样做,不过既然三舅这样做了,那么便有三舅的道理。   “表妹,在这里做什么?”李安手里拿着寿桃,慢慢地走了过来。咬了一口后,才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和萧九,“哟,三少爷你也在这里啊?你们认识?”   夏阮摇头:“不识。”   她自然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其实和萧九是认识的,她怕会毁了萧九的仕途。   恨她入骨的人不少,毕竟萧九只是一个举人,最好不要被她连累。   李安又咬了一口寿桃,然后笑了起来:“萧九公子,你瞧瞧我这个表妹,哈哈哈哈。我跟你说若是来日谁娶了她,肯定会悔的肠子都绿了。”   这些话从李安的嘴里说出来,夏阮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她平日里早已听习惯了。   萧九听了之后。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夏阮,眼里没有多少情绪:“三小姐很好。”   李安撇了撇嘴。嗓音有些不悦:“是是是,在你的眼里,每个人都是好的。你这个脾气……哎……”   李安将手里的寿桃吃完之后,才慢悠悠地丢了桃核:“表妹,跟我走吧,祖父想见你。”   夏阮点了点头,便匆匆地跟在李安身边离开了。   只是夏阮一走。萧九脸上的笑容便淡一些。   这一切,夏阮都没有看到。   “我说表妹,你这个记性啊。”李安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你真的忘记了还是假忘记了?这个是南萧的三公子,我记得以前上门跟你提亲过。”   若是旁人和夏阮说这些,她一定会认为那些人是无礼。可是这些话从李安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见夏阮不说话,李安瞧了一眼夏阮继续道。“我跟你说你最好和他走远一些,这个人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你别他总是笑嘻嘻的,实际上……不过我父亲倒是很欣赏他,说他是萧家里唯一的一个。你说这话好笑不好笑,我瞧着东萧那位萧安礼比他厉害多了,而且萧安礼为人光明磊落,比起萧九不知道好了多少。哦对了,你要不要认识一下萧安礼啊?他今儿也来了,还有……”   夏阮停下脚步看着李安:“表哥。”   李安转头道:“嗯?怎么?”   “若是在我面前再提萧家的事情,小心我告诉三舅。”夏阮狠狠地说道,她简直不能李安私下处的太久,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李安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若说李安愚钝,可是很多事情他都很明白。   若说李安聪慧,可是在很多时候他总是油嘴滑舌,说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给她听。   李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愚蠢,你简直愚蠢。”   夏阮一见李安说这句话,知道李安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于是她懒得再搭理李安,自己朝着外祖父的屋子走了过去。   李安一见夏阮走了,赶紧追了上去:“我说表妹,你听我说啊,这次其实是……”   “表哥若是再不闭嘴,下次再来夏家,便没有桃花酥尝了。”夏阮这次说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李安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乖乖的闭了嘴。   此时已经入冬,夏阮以为此时院落里应该是一片萧条,可是她却没有想到院子里居然还有几抹翠绿。   “祖父在屋内等你呢,我就不跟你进去了,你若是出来记得来席上。”李安提醒夏阮,“杜若姑娘和杜兰姑娘在那边等你。”   今日说起来也是有些怪异……   她不过是嫌厅内太吵,丢下杜若和杜兰随意出来走走,便在院子里碰见了萧九。而且,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和萧九相遇,或许不是一个意外。   只是她还未和萧九说上几句话,李安便寻了过来。   萧九不过是一个举人,居然可以来成国公府来为三舅祝寿,夏阮越来越不懂,萧九是从何时开始和三舅有了接触。   她想的头脑里一片混乱,便没有继续想下去。   只是慢慢的进了院子里。   在一边的婢女为夏阮打起帘子,对着屋内道:“老爷,三小姐来了。”   此时的李知涯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书,见夏阮来了之后,才将书放下:“阿阮,过来。”   李知涯的脸色比起夏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红润了不少,他一脸慈祥的看着夏阮。   其实夏阮根本不知道外祖父为何找她,所以她心里多少也有谨慎。   从前她是见过李知涯的,只是她没有和李知涯说的话,寥寥可数。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李知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若说外祖父薄情寡义,他当真也是配的上这个词语,外祖母当初算是低嫁给了外祖父,可是再久的感情,却让何氏插足进来了。前世,外祖父死的时候才知道他喜欢的是外祖母,可是外祖母都已经没了,再扮演神情,那个人也不会睁开眼了。   人总是怀念自己得不到的感情,更是怀念自己丢失的贵重东西。   “见过外祖父。”夏阮对着李知涯行礼,“外祖父身子可好了一些?”   李知涯听了之后笑了笑:“好了,我还以为我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夏阮早已和三舅约好,等外祖父醒来之后,便让杜明离开李家,这一切都要瞒着外祖父。   从心里来讲,她对外祖父多少也是有些不信任的,毕竟若不是外祖父当年自作主张,三舅也不会娶了江氏。虽然三舅总说这是个意外,可实际上当时的三舅,无可奈何。   何家和宋家交好,何家的小姐何翠逼死了外祖母,母亲又怎么肯嫁给宋家的少爷?   外祖父想要的,无非就是宋家手里的兵权。   在外祖父的眼里,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牺牲儿女的幸福对他来讲都是小事情。   而且在外祖父心里,那个不叫牺牲,而是给儿女幸福。   “外祖父一定会好好的,母亲如今身子不适,所以不能来见外祖父,所以外祖父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夏阮坐在李知涯身边,淡淡道,“外祖父一定要好起来,等夏瑞百日后,我和母亲一定带他来见你。”   李知涯笑了笑点头:“好好好,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小子呢。”   李知涯不喜欢夏家,也不愿意听到夏家的任何事情,可是他却不舍得女儿。   这些年,他似乎早已被累的精疲力尽了。   等了一会李知涯才道:“阿阮今年十五了?”   这话一出,夏阮心里一惊,莫非外祖父也要和三舅一样?   “是。”夏阮缓了一会才慢悠悠的答道。   李知涯想了想,才说:“该许配人家了?可找好了?”   “回外祖父话,没有呢,而且……。”夏阮笑着回答,“母亲身子总是不舒服,希望我在她身边再陪几年,而且夏瑞还小,所以……”   她婉转的拒绝了李知涯的提议,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嫁人。   李知涯自然听出来了夏阮话中的意思,他想了很久才无奈道:“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但是今日我也不得不和你说。萧家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过一些,皇上昔日说的话,不是玩笑话。这是萧家人的宿命,谁也更改不了。只是这其中一位若是存活下来,或许……你可听说过东萧四少爷?”   夏阮挑眉,外祖父是将赌注押在了萧安礼的身上了?   可惜外祖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为萧安礼绝对不是最后活下来的哪一位。   “听过。”夏阮言语很轻,若有所思道,“东萧最厉害的少爷。”   这句话她没有说假,萧安礼的却是东萧那几位少爷里最厉害的一位,可惜却不是萧家里最厉害的一位。   李知涯见夏阮丝毫没有半分愉悦,才有些尴尬道:“其实我知道安哥儿也很好,但是他太小孩子心性了,你和他的亲事我觉得不太好。但是东萧这位四少爷,却是难得的人才,若是你和他成亲,你三舅也不用每日对着萧家发愁,而且外祖父也可以保下他这个人。”   如她所料,外祖父真的是将赌注压在了萧安礼身上。   夏阮突然觉得,她让杜若救活李知涯是个错误。   因为,她一直以为外祖父醒来,会让三舅的压力减少一些。   却没想到,外祖父居然给了她压力。    正文 144:面首   李知涯从未如此的疲惫过。   最近,他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那一日,他跟在父亲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爹爹,这是什么?”他小声的问道。   有人回答他:“等会爹爹喊你不要看,你切记要闭上眼,不要乱睁开眼,知道了吗?”   李知涯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撰住父亲的衣袂。   “不要……救命……”   “我们不是逆臣,不要杀我们……”   “皇上,饶命啊。”   ……   李知涯永远都忘记不了那日听到的悲惨的哭喊,凄凉的声音似乎每一日都在提醒他,要小心什么。   大秦立国初杀了前朝足足八千人,而且皇上还带下旨让臣子带着家属一起围观那个场面,以示警示。当时吓晕不知多少人。李知涯未能幸免,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眼前人间地狱,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一定要做一个掌权人,不然整个家族都要覆灭进去。   那一日的整个场地都是腥红一片,李知涯最后晕倒在父亲的怀里。   这些年,他从未敢忘记过那一切他看到的场景……   “这个事情你可以好好想想。”李知涯想了一会才缓缓对夏阮道,“若是你不愿,外祖父也不会逼你。你和你娘长的很像,她的性子看似软弱,有的时候做出的决定却让我无能为力。阿阮,你好好想想。”   李知涯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颤抖的厉害。   夏阮点了点:“好,我会好好想想的,外祖父。”   其实李家站的太高,站的越高,压力就越大。   母亲当年本应是该嫁到宋家的。李家世代文官而宋家是武官,若是两家在一起,那么在朝堂上又可以稳上几辈。母亲当年宁愿被逐出家族都不愿嫁去宋家。其实在外祖父的眼里,母亲是真的不孝。   在官家的女儿身不由己。拿自己的性命和未来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利益。所以她们从生下来,走的路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看似锦衣玉食,可是最后那个不是郁郁而终。   有的时候,外表看似越幸福,代价却是更大。   母亲当年被三舅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在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的黑暗,她当初走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她若是走了,那么李家这几百人又该怎么办。   夏阮觉得心里,有些惆怅。   她自然是不会嫁去萧家的,但是外祖父如今将一切似乎都压到了萧安礼的身上。她怕外祖父会输的彻底。   “外祖父,你可知道萧九?南萧的三公子。”夏阮想了很久,才将这个人说了出来,“我刚在外面遇见了。”   李知涯听了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你三舅胡乱的决定。萧家最后那位绝对不会是他,他的出生太卑微了。他……是庶子啊。虽然这些日子在京里做的事情都不错,可是再不错没有人帮着,又有何用?你是孩子,你不懂这些。不要乱猜。”   李知涯觉得夏阮不过是女儿身,在看很多事情上无非都是意气用事,不如他的眼光雪亮。   不过因为夏阮是他的外孙女,他还是跟夏阮多少分析了一下。   萧九若是在东萧,的却是个厉害的人。   可惜他……   夏阮没有反驳,只是过了一会才道:“快恩科了呢?”   李知涯听了这个后笑了笑:“是呀,快恩科了。也不知安哥儿今年能不能……哎,不说他了。你累不累?去前厅看看你三舅吧,认识一些人也好。”   夏阮浅浅一笑,回答:“好,外祖父你好好歇息。”   等从屋子里出来,夏阮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按照外祖父的这样的说话,皇上的却是想遵守当初的誓言,可是萧家哪一位能获得皇上青睐呢?   只是外祖父没有看透,若是萧安礼真的能赢得皇上的青睐的话,也不会这几年还在一个位子上,不动声色。有的时候,出身低微不能改变,但是有些人却是可以靠自己改变的。夏阮想了想觉得头疼,外祖父这次是认真的。   在男人的眼里,用子女去换取权益,是很划算的买卖。   在外祖父的心里,萧安礼是一个不错的人,又能给李家带来好处,所以她嫁过去也不算吃亏。   可是,她从未想过嫁人。   李安依在墙上,看着远处来往的人群。   等夏阮出来后,才道:“表妹,你看那边。”   夏阮朝着李安说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站着十来个粉嫩的少年,约摸十五十六岁,一个个俊美非凡,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十分夺目。   她有些咂舌的看着李安,这些人……   李安撇了撇嘴:“愚蠢的东西们,下贱。”   这是夏阮第一次听到李安骂人,他平日里就算说话刻薄,也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夏阮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少年一身白衣,一个比一个俊俏,一脸笑意窃窃私语。   因为站的有些距离,她根本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   “这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人……”李安缓了一会才道,“清河公主去看老太太了,所以他们在屋外等着。”   外祖父的小院和何氏的小院有些距离,但是却不太远。这些日子,何氏是没有机会走进外祖父的屋子里,因为何氏根本不知道外祖父的病情如何。   清河公主会见何氏,这让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是吗?”   清河公主是建广帝和皇贵妃唯一的女儿,当初皇贵妃生下秦清河之后,便去世了。   这些年有人也曾说,安嫔和那位殁了的皇贵妃长的相似,所以才会得到建广帝的喜爱。   最让夏阮觉得可怕的,便是这清河公主养了不少的面首。   当初,有人和她说起的时候。夏阮当时还诧异的说不出话。   而且,建广帝曾经有意将清河公主许配给萧韶成,最后却不知为何这门亲事作罢了。   想到这里。夏阮手里冒出一些冷汗。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见到清河公主。   “老太太小时候进宫很招皇贵妃喜爱。所以——”李安给夏阮解释,又无奈的笑了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不过表妹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个清河公主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十九郡主当年不过是训斥了清河公主的人,那个人貌似叫墨殇。可是谁想到,最后十九郡主奉旨进宫陪公主。只是陪了清河公主一个月,出宫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李安说的模糊,但是夏阮还是听出来了,李安话中的意思。   李安是在提醒她。小心一些……   她和老太太关系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又和三舅母那样大吵一架,老太太的心里自然是添堵的。老太太和清河公主关系很好,所以李安的意思是怕清河公主来陷害她。建广帝是十分心疼清河公主的,所以清河公主敢光明正大的养着面首。建广帝都装作没有看见,还一心想要为清河公主觅得一门好亲事。   其实,这些少年会出现在这里,也算是给她的警告。   毕竟这些人,一问便知道是谁身边的人。   夏阮想了想才对李安道:“谢谢表哥。”   “哼……你这个愚蠢的。我不跟你说,来日你得罪了人你都不知道。”李安想了想才慢悠悠道,“清河公主这是在跟你示威呢,不过她也不敢贸然找你进宫,毕竟你又没有诰命,而且……不过还是小心一些,尤其是那个叫墨殇的人。”   夏阮笑了笑:“嗯。”   她不得不小心,因为墨殇这个名字她听过。   当初唐景轩最想巴结的人,便是这位墨殇。   不过这个人最后却……   夏阮想到了墨殇昔日的下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阵,却不多言。   “表哥,我们去宴上吧,三舅一会要找你了。”夏阮转移了话题,“外祖父让我们早些过去,他等一会便来。”   李安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战栗:“你,你说什么?祖父,祖父要来?我家那个老头子会打死我的。”   李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整个人显得很不安,“走走走,这是是非之地。”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想跟李安再说一些话,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李安很多事情比她看的清楚。可是有的时候,她怕李安会做出他后悔的事情,因为有的时候,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这些年李安其实很多时候都在躲外祖父,他也是在逃避他本该承担的东西。   在李安的眼里,在江湖上行走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可是他的一切不是他说了算。   所以他一直不愿认清自己的责任,可是夏阮知道,李安逃避不了一世。   因为他是李家的人。   也是成国公的孙儿。   夏阮跟在李安的身后,没有再看远处的少年,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那群人的眼光跟着她和李安。   “刚才那个就是成国公的外孙女?”有人忍不住笑了笑道,“墨殇哥哥,你说她都吓成什么样了,跑的跟兔子似的,哈哈。”   站在人群中,清秀的少年也露出一丝笑:“李安居然会和她在一块。”    正文 145:攀比   任何荣华富贵,都是有代价的。   江氏带着人在西花厅内作陪今日来的女眷,成国公家人口不多,但是显赫的亲戚却是不少。   远处台上再精彩吉祥大戏,依旧没能让夏阮的心情舒服一些。   她从未想过,何氏居然和清河公主居然有来往。   从今日的事情上来,清河公主明显是在帮何氏撑腰,所以才会光明正大的将那些人放在那里。   前世的清河公主是投井而死。   萧韶成和四皇子一起逼宫,建广帝殁了之后,皇子们中没有一个人有幸活了下来。   无论是被流放的大皇子,还是显赫高贵的六皇子,甚至建广帝最爱的七皇子……   一个都没有活着。   夏阮不敢保证这些人的结局会和前世一样,因为太多的事情都在改变。比如大伯父一家本该是死在赵南柯的手里,现在却是死在了朱砂的手里,大堂姐和二堂姐还下落不明。北萧七小姐萧雪兰也嫁给了岳成安……   只是建广帝疼爱清河公主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你们知道吗?今儿清河公主都来了。”坐在江氏身边的妇人笑了笑,“听说是老太太病了,特意过来瞧瞧。”   江氏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周夫人。”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看了过去,杨阁老和李长风在官场不和。   尤其是这些年,杨阁老恨不得将李长风生吞活剥。就算杨阁老再不喜欢李长风,也拿李长风无可奈何。毕竟如今的李长风比杨阁老的足足高了一品,所以杨阁老的正妻周氏对李家的人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周氏笑了笑,尝了一口菜才道:“这清炖鹿肉,味道却……”   果然周氏这么一说,席上的人嗓音又小了几分。   “我听说昌海楼蓝师傅的手艺不错。尤其是做这清炖鹿肉。”周氏搁下筷子,眼睛笑的弯了起来,“不过这蓝师傅。这些年也不爱走动了。”   这话一出,等于狠狠的抽了江氏一巴掌。   昌海楼是京中赫赫有名的馆子。架子十足,一般的酒席是请不动蓝大师傅亲自掌勺的。可是李长风如今贵为英殿大学士,官居一品。若是连昌海楼的大师傅都请不来,那么说起来也是真的是个大大的笑话了。   所以,周氏话一出,众人便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江氏,如同在看笑话。   李长风这些年在官场的位子越高。得罪的人越多。   江氏性子急躁,她听周氏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昌海楼的师傅,哪里够格来做这些宴席。这些菜肴都是皇上亲自派御膳房的厨子来做的。当初除了荣国公有这样的福气,其他人想要也是得不到的。”   周氏一听笑上的笑意加深,不再言语。   夏阮看了一眼三舅母,忍不住苦笑。   这里的太太们,那个家里不是显赫呢?尤其是三舅母还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更是和荣国公府相提并论,这不是告诉外人,他们如今是站在大皇子的一边吗?夏阮觉得三舅母说话太不过脑子了,这话一出来日大皇子若是找上门来,三舅又要多多少的麻烦。   曾贵妃这些日子不受宠。曾家又在朝堂上日日被皇上训斥。大臣们为了避嫌,和曾贵妃的娘家荣国公府,慢慢的疏离了起来。就算大皇子如今的势力看起来是如日中天,可是这样的权利在皇上眼里,不过只是几句话便可以剥夺的东西,所以这些皇上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江氏的话,自然就是代表了江家。   皇后和李长风都站在大皇子这边,这个消息可以让这些太太们私下聊很久了。   江氏根本不清楚自己说错了话,还有些洋洋得意的看着周氏。   “哎呀,周夫人你手上这镯子,太精致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站在周氏身边的妇人也惊的看着周氏的手腕。   周氏显得有些羞涩,一张白皙的容颜上,出现了一抹浅红:“不过是些小玩意。”   吏部尚书家的谢太太忍不住开口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吧?怕是成玉阁成掌柜亲手打理的吧?”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瞪大了眼,成玉阁的名声谁都是听过的,在京中若是成玉阁说他们家玉器行第二,便没有任何一家敢说自己是第一。尤其是这些年,曾贵妃的头上出现了成玉阁的簪子,据说是大皇子找了几次成掌柜,最后才买到的。这下,成玉阁的名声更是显赫了。   而且,成玉阁的玉料皆是西域上等的美玉。   周氏摇头:“谢太太说笑了,不过是寻常的小玩意,哪里能入谢太太的眼。”   可是周氏谦虚的说这些,却依旧将手腕上的镯子露了出来。   在这些宴席上,除了私下说说最近京中热闹的事情,便是攀比富贵。   夏阮看了一眼三舅母,此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江家在财力上,的却是比不上杨家。   毕竟江家的家财,早败在小辈的手里了。   只见周氏白皙的手腕上露出洁白的玉镯,这是上等的和田美玉,最难得的便是这晶莹剔透的玉内有一抹鸽血红。这玉镯的做工精致,戴上周氏的手上,显得周氏的手更鲜嫩。   “这是西域那边的玉料吧?”谢太太忍不住咂舌,“杨阁老果然心疼周夫人。”   周氏笑的跟朵盛开的花一样,却依旧谦虚道:“哪里,都是老夫老妻了。”   江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夏阮瞧着江氏的脸色,便知道江氏按捺不住了。   若是江氏和周氏在这里为这个互相讽刺起来,丢人的可是江氏。   毕竟今日是三舅的寿宴,她要接待这些人,可如今江氏的样子……   夏阮想了想便站了起来,走到了江氏的身边:“三舅母,今儿表哥跟我说。让我带个东西给你,你看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将这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江氏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夏阮。像是看着仇人一般:“哦?”   夏阮咬了咬牙将自己刚才暗地里褪下的镯子拿了出来,对着江氏说:“这是表哥前几日在成掌柜哪里买的。不过他不善于言语,所以就让外甥女来代劳了。”   夏阮手中的镯子一拿出来,周氏手上的那对便黯然失色。   这是金镶玉镶嵌绿宝石镯子。   这对镯子翠绿透明,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光泽比周氏手上的镯子更亮一些,被夜里的灯火一照,那光芒似乎能刺痛人的眼一般。   若是这般。周氏的脸色也不会难看了。   夏阮将镯子递给江氏的时候,又道:“这镯子有些沉,平日里戴着估计也有些累,这金丝是西域那边的工匠带来的。和咱们这边的不一样,价格足足比这边的金丝贵上百倍。不过表哥说,若是三舅母喜欢,价钱都是小事。”   西花厅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说上半句。   此时又有谁敢说成国公府其实不富裕呢?这金丝又软又细。不是富贵人家的人,绝对不敢多看一眼,因为这些她们根本不能染指。   其实夏阮这镯子,是南亭送来的。   南亭是西域的商人,手上的好东西不少。那日他送来的一箱子东西来。刚开始的时候夏阮自然是推辞的,最后南亭也有些不悦:“三小姐是不是嫌弃在下送的东西?若是三小姐不收下,那么我让萧九公子亲来送上门,是不是这样就好一些?   夏阮听了之后,只好收了下来。   今日是三舅的寿宴,她不能打扮的太过朴素,于是她在这箱子里随便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镯子,可是这最不起眼的东西,却比周氏手里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这样的金丝,若是撞坏了可怎么办?”谢太太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不过她的嗓音虽然不大,却让西花厅内的人听了个清楚。   江氏笑着接过镯子,没有言语。   夏阮看了一眼谢太太,淡淡一笑:“回谢太太话,表哥说若是坏了,那么便再换一副更好的,李家不缺这点银子。”   周氏听了之后,脸色惨白。   江氏抬起手腕,手上的镯子金丝的金色和镯子的绿色交相辉映,夺目极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算是心服口服了,毕竟是不是东西一眼便能看出来,江氏手上的镯子,如同稀世珍宝一般,价格更是她们不敢想象的可怕。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小看江氏,毕竟夏阮说是李安送的,可是说不定也是李长风的意思,因为今日是李长风的寿宴。   李长风如今的地位,买这些东西当真是轻而易举。   毕竟杨阁老和李长风的位子……   谢太太尴尬的笑了笑:“五少爷真是孝子,江夫人好福气。”   “谢太太客气了。”江氏笑的更灿烂了,她看了一眼夏阮,“阮丫头快过来,三舅母好久没有见你了,陪三舅说一会话。”   夏阮点了点头。   经过这样的事情,众人便不敢再攀比,纷纷都开始转了话题,慢慢的欣赏台子上的戏曲。   夏阮一边和江氏说话,一边想着等会要和李安好好说说,不然李安说错了话,那么她今日帮江氏也就白帮了。   若不是为了三舅,她也不必做出如此的事情。   毕竟敌人太多,对三舅不是好事情。   江氏何时才能明白这一点呢?   正文 146:偷听   “小姐,您要走了吗?”   杜兰有些留恋的看着戏台上的大戏,言语里带着一丝不舍。   夏阮倒是没觉得这戏有什么好看的。   从前在平阳侯府,岳老太太总是喜欢听戏,偶尔逢场作戏也会带上她。   再好看的东西,看多了也就没有最初惊艳的感觉了。   夏阮嗯了一声,可瞧见杜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道:“那你再看会?”   “不了,小姐,奴婢不喜欢看。”杜兰红了脸,反驳道,“奴婢不看。”   杜若和杜兰自小住在庄子上,这些场面自然也见的少,会好奇也是正常的。   夏阮想离开无非是厌倦了在桌上虚伪,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的僵硬了,尤其是最后江氏居然还会介绍她给那些官家小姐认识,她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她觉得有些疲累:“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院子里转转,找表哥说点事情。”   杜若摇头:“小姐,让奴婢跟着你吧。”   “无碍的,我就走走,你们来了反而让三舅母注意到了。”夏阮浅浅一笑,“若是问起,便说我不胜酒力,出去走走了。”   杜若见夏阮这般坚持,只能瞪了杜兰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成国公府她虽然来的少,但是却对这边很熟悉,这一切都要归李安的功劳。   这些日子李安来找她不少次,每次李安都是哭丧着一张脸来见她,看的出来李安不情愿,可是李安怕极了三舅,不得不送点小东西过来。   她私下会让厨娘做些好吃的糕点给李安尝尝,李安的脸色才会稍微好一些。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会告诉夏阮他又发现了什么,尤其是成国公府的地图,他不知道画了多少给夏阮看。李安每次说起这次都是津津有味,似乎对这些非常有兴趣一般。   夏阮知道。李安不喜功名,却又不得不为功名劳累。   她走到东厅让李安身边的婢女私下通知李安,她去碧翠苑那边等他。   婢女点了点头,便缓缓地的离开了。   碧翠苑成国公府最偏僻的地方,哪里种了不少的竹子,冬日里那边便是一片萧条,去的人便少了。   不过李安倒是很很喜欢碧翠苑这个地方,他说:“安静。”   李安虽然学识不如何,但是在绘图上倒是有天分,夏阮按照李安曾和她说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走到了碧翠苑。   这里果然如李安若说的一样。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怪我做错了?”   夏阮刚要走近一些。便听到身后传来少年清脆的嗓音,而且这嗓音一听便不是李安的声音,她吓的赶紧躲在一边的假山后面,然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不禁皱眉。李安不是说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里吗?这怎么又来了人了。   果然李安的话,不太靠谱。   “本宫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墨殇你不要以为你私下做的事情,本宫会不清楚。清河姐姐根本不可能会让你走,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少女的嗓音哽咽的厉害,似乎正在说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清南你多虑了,我这事你帮我办好,来日我便能和你在一起,你又何必想这些没用的?”墨殇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耐烦。   夏阮听的浑身冒着冷汗。因为清南正是五公主的闺名。   秦清南是曾贵妃的女儿,也是大皇子一奶同胞的妹妹。   这个清南公主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   要说清河公主是嚣张,那么清南公主便是温柔如水。   清南公主的最后,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四皇子登基后。清南公主便下嫁到了尼西国和亲。   秦清南忍不住小声的哭了出来,她伤心欲绝:“你说会和我在一起的,可是这些年来你都在三姐的身边,我每次看到她带着你在我的面前说笑,我的心里也会难受。这件事情你要我怎么帮你,父皇这段时间不喜欢母亲,我又怎么能帮到你呢?墨郎,你是不是一直便不喜欢我。”   秦清南丢下了公主的架子,不再说本宫,而是自称我。   若不是因为卑微爱着一个人,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却忍不住叹气,公主爱上面首?这个结局便是没有结局。   只是这个墨殇到底是谁,能将两位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从李安的话里看的出,清河公主对墨殇也是宠爱有加。毕竟逼疯十九郡主,这个事情不是小事情。   清河公主会这样做,无非只是为了帮墨殇出气。   墨殇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道:“清南,我怎么会忍心骗你?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见的时候,你说我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可是清南你才是我眼里最好的人。只是……我们相遇的太晚,若是再早一些,墨殇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可如今,你也知道墨家都在清河的手里,若是我逃离的话,墨家的人就会因为我而出事。”   秦清南一听这话,哭的更是伤心了。   一时间周围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秦清南的哭声。   过了一会,秦清南才道:“我帮你,墨郎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这一次我帮你。只是……母妃来日会恨我,我居然帮着水贵人,我居然要帮着母妃不喜欢的人。你都不知道,母妃最近总是说安妃越来越嚣张了,她日日夜夜盼着父皇多看她一眼,可是父皇却不愿意和她说话。墨郎,我这次帮完你后,我便只有你了。大哥和母妃,都会恨死我了。”   “清南,你有我呢。”墨殇将眼前华贵的女子搂在怀里,眼里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采。   夏阮听了这话后,心里给狠狠的一击。   水贵人?是说水元目吗?   她简直有些不清楚,墨殇让秦清南帮水元目,到底是帮了什么事情。   这水元目不是西域送来的美人吗?为什么墨殇会认识水元目,这里面的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秦清南傻傻的问:“你会对我好对不对?”   “我会,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墨殇笑了笑,“我和从前一样。不会变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秦清南破涕而笑:“那么,我会让大哥帮你对付夏家和李家,不会让他们碍眼的……我其实……”   秦清南话还没有说话,墨殇便牵着她的手:“跟我走,有脚步声,走……”   很快墨殇和秦清南便消失了,夏阮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的头脑里一片混乱了。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了李安浅浅的嗓音:“表妹你在哪里?”   夏阮从假山后慢慢地走了出去,收敛了一下情绪才道:“表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李安听了之后差点哭了出来,他的眼里全是委屈:“你都不知道。那些人一个劲让我喝酒。还说来日恩科的时候会多关照我。你说这不是……哎,我是一点也不想去参加这个恩科啊,我没那个本事。”   李安说完之后,便随便找了一个地坐了下去。样子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才道:“那么表哥想做什么呢?”   “我啊?”李安眼里出现几分落寞的神情,然后右手托着下颚道,“我想和从前一样,想去西域便能去,你肯定没有见过那边,荒芜的沙漠里却住着那样的一群人。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上次回来之后,差点被老头子给打掉一层皮。”   夏阮微微一怔。李安居然还去过西域?   不过按照李安不安分的性子,会去西域对李安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夏阮想了一会,才严肃的说:“表哥其实都知道,你是李家的人。有些事情只是可以想想的。大堂舅和二堂舅这年从未安分过,若是你去西域出了事情,你让三舅怎么办?这次恩科若是你再不去,那么下次科举又要等三年,到时候表哥觉得来得及吗?如今外祖父身子渐渐地好了,这也是你唯一的时间了。”   夏阮将事情挑明后,李安的眼红慢慢的红了。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想夏阮话中的意思,更像是在想很久远的事情一样。   李安喃喃自语:“我其实最愚蠢。”   “表妹,你找我来这里就是为这事?”李安敛了心神,才缓缓道,“你和老头子一样没趣,愚蠢。”   夏阮见李安这样说话了,便知道这人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于是她将宴席上的事情说给李安听,特意嘱咐李安要说是他自己买的。   李安听的咂舌:“表妹你真有钱,难怪你见到银子的时候比见到我父亲还开心,因为你的眼里全是银子啊。”   “是吗?那么表哥这镯子其实也不贵,万把两银子,你什么时候还我?”夏阮撇了撇嘴,“表哥肯定不在乎这些银子。”   李安笑容瞬间便僵在了脸上,他抹了抹额头的汗:“表妹,我先走了,这个银子都是身外之物,你今日做的好事菩萨会看到的。哎,我必须走了,我父亲等会肯定会找我了,表妹我走了啊。”   说完李安不给夏阮半分说话的机会,拔腿便跑。   等李安走后,夏阮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她的脑海里,此时全是秦清南刚才的话。   “那么,我会让大哥帮你对付夏家和李家,不会让他们碍眼的。”     正文 147:背叛   天色渐渐亮了,屋外依旧飘着大雪。   青石地上早已泛白,起早的下人就在院子里扫夜里的积雪。   杜若伺候夏阮穿戴好,准备好了手炉,又忙着去找鹤氅。   “你去瞧了吗?瑞哥儿是怎么了?”   昨日夜里夏瑞突然高烧不退,夏阮急的让杜若去瞧了一会,小孩哭闹不止又不肯吃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过去看看。   杜若将鹤氅给夏阮穿上后才道:“奴婢瞧过了,是受凉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夏瑞整日都在屋子里,怎么就会受凉了呢?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出去走动。   自从那一日从三舅的寿宴上回来之后,夏阮便一直在想一个事情,那么就是墨殇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且就在前几日,她听到了水贵人搬到了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地方。她觉得有些怪异,因为昔日那个地方明明是安妃该住的地方。   李安这些日子来夏家的日子也少了,他似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开始整日念书,等开春去参加恩科。这对于李长风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所以这几日夏阮见到他的时候,李长风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   艾叶打起帘子,忍不住劝道:“小姐,外面太冷了,还是不要去了吧?”   夏阮将风帽拉低了一些,没有将艾叶的话放在心上,寒风夹着大雪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既然穿的再多,脸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杜若知道夏阮的脾性,只是小声道:“小姐,大雪天路滑,您小心一些——”   海棠苑离母亲住的影竹苑很近,夏阮走的很急,杜若和杜兰在身后紧紧的跟着。   很快,影竹苑便出现在夏阮的眼前。   只是眼前的情形,让夏阮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院子里的积雪越来越厚。可这会天色已经大亮,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扫雪。   “人呢?都去哪里了?”夏阮嗓音有些不悦,转身对着白芷道,“去将柳妈妈给我喊来。”   最近宅子里的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她前世死在冰冷的榻上,所以这一世她怕极了寒冷。只是几日没有来看母亲,怎么这边就如此的凄凉。   杜若打起帘子,夏阮慢慢地进了屋子,便听见母亲的咳嗽声。   “夫人你喝点热水吧?难受不难受。”   “不碍事,这都是小毛病了。”   “这些小丫鬟也太不像话了。夫人你怎么不和小姐说说。就由着她们乱来。”   “没事。她最近忙,我不好去扰了她,而且柳妈妈是三哥送来的人,我怎么能说什么。”   ……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不够旺盛。夏阮冷的打了一个战栗。   她缓缓地走进内室:“娘亲,阿阮来看你了。”   李氏正在和翠柳说话,却没想到夏阮突然会出来,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她才笑了笑:“你怎么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受了凉可怎么办?”   夏阮走到李氏身边,有些担忧道:“娘亲怎么都不和我说这些事情,不过是些下人。”   昨日夜里夏瑞的事情。乳娘没有告诉李氏,只是告诉了夏阮。李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这些日子里,似乎每一天都昏昏沉沉的。杜若说,这是李氏从前身子没有养好。所以在生下夏瑞后,才会变成这样。   夏阮知道母亲脾性太好,所以很多时候根本不会责备小丫鬟,只是柳妈妈也太过于放肆了一些。   “小姐,其实……”翠柳想了想,才缓缓道,“柳妈妈她……”   翠柳话还未说话,就被李氏打断了:“她很好。”   这话一出,夏阮的心里就更疑惑了,母亲到底是在掩饰什么。   夏阮想了想才对杜兰道:“杜兰你送翠柳回去歇息,杜若你让白芷和艾叶过来伺候,将母亲院子里的三个小丫鬟送到我屋子里来。”   因为翠柳有了身孕,所以夏阮特意让柳妈妈选了三个聪明的小丫鬟过来。   分别是丁香、紫苏 、松音。   起初她看见这三个小丫鬟都很聪明伶俐,手脚又很勤快。可今日没想到她无意中来一次,居然不见这三个小丫鬟的身影。   李氏想要开口说话,可见夏阮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也只好闭了嘴。   等了一会,柳妈妈才带着三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她见到夏阮的时候脸色一白,然后笑了笑福身道:“见过小姐。”   夏阮眯着眼睛看着柳妈妈,问了一句:“柳妈妈,冷吗?”   柳妈妈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忙道:“大雪不断,是有些冷。”   柳妈妈说完之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杜若沏好了热茶,端了过来搁在离夏阮不远处的小桌上。   见杜若都不敢说话,柳妈妈心里更是有些害怕了,她又反复安慰自己,不要害怕,矛盾的厉害。   “柳妈妈既然怕冷,那么就好好的歇着。来日宅子里的事情,就让王管事来管吧。”夏阮几句简单的话,就将柳妈妈手里的管事权拿掉了,“我也觉得冷,瞧瞧这屋子里的炭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夏家这点银子都没有呢。”   王管事来了夏家之后,夏阮便不打算让王管事回庄子上了。   王管事的年纪越来越大,不如在宅子里帮着整理账目,翠柳如今有了身孕,夏阮将这事一说,王管事便乐呵呵应了下来。庄子上的事情,便全部由柳昌元接手了,等开春之后,夏阮便让杜若和柳昌元成亲,到时候她的身边又要提几个丫鬟上来。   前几日,柳妈妈便带着松音来找过夏阮,说是来送东西的。   松音表面上是母亲身边的人,实际上却是柳妈妈的远方亲戚的孩子。松音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皮肤又白皙,站在丫鬟里也算是鹤立鸡群,柳妈妈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她如今已经及笄,外面又盛传东萧的四少爷曾上门拜访过几次,只是这些无非都是谣传。   萧安礼的却是上门拜访了,不过登的却是三舅的门。她只是去了成国公府的时候,和萧安礼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男人和萧九完全是不一样的人,他肌肤如小麦色,身材魁梧,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他看着夏阮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轻蔑和嘲笑。   只是夏阮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因为她从未打算和这个人有交际。   不过是下人私下的几句谣言,柳妈妈居然信了,还想让松音给她做陪嫁丫鬟。   无事生非。   柳妈妈额头上冒着冷汗,嗓子沙哑:“小姐。您说笑呢?”   “我和你说笑?柳妈妈你最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夏阮面色不改。淡淡道,“这天冷你就好好歇着,若你觉得夏家不够大,那么我晚些让人送你回李家。老太太一定会让你和陈妈妈一样。在她身边伺候的。”   柳妈妈诧异的看着夏阮,她怎么都知道了。   这些日子陈妈妈总是在她面前炫耀李家如何好,柳妈妈刚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夏家这些日子,她自己呆的也是很舒心。夫人和小姐脾气都好,老爷时常会乱砸东西,可是也不会做出让她太为难的事情,对于陈妈妈来说,在夏家比在李家自在多了。可是。陈妈妈的一句话,却狠狠的击中了柳妈妈的心。   “松音再过几年也该配人了,柳妈妈你忍心让松音去配小厮吗?”陈妈妈笑了笑,无奈道,“这几日我总是瞧见东萧那位四少爷和夏家小姐窃窃私语。你说这来日成亲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松音长的好,跟在夏家小姐身边,来日运气好,没准能做个姨娘呢。”   柳妈妈皱着眉头看着陈妈妈:“松音的事情不劳烦陈妈妈操心了。”   “是吗?”陈妈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柳妈妈说,“夏家小姐没有福气嫁给东萧四少爷,可是来年恩科之后,五少爷便要娶宋家的姑娘,老太太的意思是,先给五少爷找丫鬟做通房,来日再抬上来做姨娘。我本想跟老太太说松音这个丫头的,可是如今……”   这句话让柳妈妈半响说不出来话。   她儿子夭折之后,丈夫气的当年便去了,她身边就松音和白术两个孩子,白术这些年总是不懂事,来日她老了自然是只能靠着松音来养老。   从前她一直伺候在李长风身边,希望有朝一日李长风能看上松音,所以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从未做错过什么事情。   可如今……   陈妈妈最后说了一句:“前几日白术给老太太送东西,清河公主瞧了之后,说白术长的挺俊俏的。柳妈妈,这也是你的福气,可接下来的事情,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话。”   这句话让柳妈妈半响都说不出话来了。   白术和松音的容貌在下人里一直是拔尖的,尤其是白术从前跟五少爷做了几年陪读的书童,略懂诗书。   只是白术是奴籍,她自然不指望白术来日能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可是听了陈妈妈的话,柳妈妈却不得不多想。   清河公主的名声,她自然是听说的,毕竟墨殇的事情在京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文 148:变强   夏阮揉了揉眉心,不禁想到前些日子……   入冬之后,清河公主总是去会瞧何氏。   夏阮虽然没有遇见清河公主,却意外的遇见了墨殇。   那一日李安托她买了一些东西,她正好有事找三舅,便亲自送到了府上。   在府外瞧见马车的时候,她的眉头便皱了皱。   杜若看了看问道:“小姐,咱们要回去吗?”   “没事。”夏阮想终究有一日会和清河公主遇上,她能逃的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我们进去吧。”   李安的书房在东苑,成国公府不小,夏阮缓缓地穿过一个大大的庭院,又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阵,才看见了东苑。   因为李长风的规定,下人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在东苑外守着,不能进院内打扰李安,领路的小丫鬟便没有跟在夏阮的身后。   “杜若你在这里等我。”夏阮轻声说道。   东苑是个安静的地方,这里种着不少的奇花异草,可惜此时入了冬,她没能欣赏到满园的芬芳。   走了几步,便看见远处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也发现了她的到来,露出不悦的神色。   夏阮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见他长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清秀的五官里,又带着一丝灵动飘逸。   他正骄傲的看着夏阮:“三小姐?”   这个嗓音,夏阮听过。   那日夜里她躲在假山后面,便听见这人用一样低沉的嗓音哄着清南公主。   夏阮只是笑了笑,没有打算和他说话。   墨殇自嘲的哼了一声:“三小姐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懂礼了。”   只是夏阮没有停留脚步,因为她知道她只要进了成国公府,就会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墨殇为什么会在东苑?夏阮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只是她明白来者不善。   如今的她还没有能力和清河公主抗衡,虽然手上的生意已经做了起来,可毕竟是商贾之流,在京都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南家这些年赚的银子不少,又是住在大阳胡同。在那些官家太太眼里,依旧是一股铜臭味。   夏阮如今能在京中站稳脚跟,都是因为李长风的寿宴上,江氏将她当做宝贝一样介绍给众人。   而且最近江氏似乎也收敛了不少,私下有人告诉夏阮,说是李安和江氏大吵了一架。   说起来,她多少有些感激这个表哥……   想到这些,夏阮瞥了一眼柳妈妈,轻声道:“柳妈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带着白术和松音回李家去吧。”   夏阮的嗓音不大。但是语气却很严肃,听的柳妈妈心头一紧。   “小姐,老奴……老奴到底是做错什么了?”柳妈妈想了想将心一横,对着夏阮道。“小姐就算让老奴走,也要说明白一些吧。”   柳妈妈相信没有人能知道她和陈妈妈的交易,毕竟她做的很小心了。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柳妈妈:“柳妈妈你既然唤我小姐,那么这家里我说话自然就算话,我若不喜欢你,还需要说什么吗?”   这话一出,柳妈妈哑口无言。   因为夏阮说的一点也不错。   做下人的,小姐说你错了,那么你就是错了。若是顶嘴的话,被卖掉也是正常的。做下人是看小姐的脸色行事的,就算她是管事的老妈子,也是不例外的。   但是柳妈妈不甘心,若是她就这样被赶回去了。她相信陈妈妈说的话,一切都不可能兑现了。   想到这些,柳妈妈赶紧跪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三个小丫鬟也连忙跟着跪在了地上。   “小姐,老奴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柳妈妈再也不敢反驳,急忙的认了错。   柳妈妈想,夏阮的脾气好,性子又软,若是好好说的话,没准夏阮就会将这个事情忘记了。   夏阮这次没有说话,她今日会当着母亲的面苛责柳妈妈,无非就是想让母亲知道,有些下人永远是下人,觉得不能用的时候,便可以丢的远远的。母亲性子太过于软弱,如今翠柳又不在身边,若是被这些下人欺负,且不是笑话了。   而且,夏阮觉得柳妈妈是一个受不起诱惑的人,不能重用。   她想了想才道:“你说你错了?那么你告诉我你错在哪里,你要记得,我只给你这一次辩解的机会。”   柳妈妈抬起头看着夏阮,只见面目纯善的小姐,唇畔上依旧是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只是这一丝笑容,却让柳妈妈觉得比屋外的大雪还要寒冷。   她明白,夏阮这次不是在说笑。   可是她又该从何说起?   说她想将白术送到清河公主的身边?说她希望来日松音可以做李安的姨娘?若是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话,那么就算她不回李家,也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柳妈妈心里越想越乱,夏阮这些日子一直说身子不适,也没有到影竹苑走动。   于是柳妈妈便让松音几个跟着她去李家走动走动,只是柳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突然来了。   莫非是昨夜的事情?   柳妈妈越想越害怕,她怕夏阮会发现昨夜的事情。   “老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柳妈妈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错事情。   夏阮闻言喝叱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昨日夜里丁香去哪里了?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孩子的?若是我不发现,是不是你们还要骑到少爷的头上来?”   乳娘是夏阮亲自挑选的,这个人自然比丁香可靠。   所以昨日夜里,夏瑞高烧不退,乳娘找不到丁香,又不敢惊动李氏,便急忙的来找夏阮。   夏阮因为月事,便不喜动,却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乳娘不来告诉她,那么夏瑞出了事情她还不知道。   这一世她不止要母亲和弟弟活的安好,更是要他们活的舒心。   可柳妈妈做的事情,却一件件都不能入她的眼。   她自问从未亏待过这些人,月例银子不会比她们在李家的时候少,可是这些人却是贪得无厌。   李氏一听夏瑞出了事情,脸色渐渐惨白起来:“瑞儿怎么样了?”   “母亲放心,弟弟没事。”夏阮安慰母亲,不过她会在母亲面前将这个事情说出来,无非就是希望母亲明白,母亲若是太懦弱的话,受欺负的不是母亲一个人。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夏瑞。从前她不愿意说,是因为母亲性子软弱太久,可如今再不说,来日她在外做生意,这家里又要怎么办。   李氏掀开了棉被,想要从床上起来,夏阮赶紧拉住李氏:“娘亲,弟弟没事,我昨夜已经让杜若去看过了,他没事。”   李氏气的红了眼,她看着柳妈妈的时候,忍不住吼了一声:“你这个老刁奴,平日里小事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是瑞儿是我的孩子,你居然敢这样……你真当夏家不敢处置你这个狗东西。”   作为一个母亲,李氏自然是护子心切。   她平日从不会如此大声的喝叱谁,可如今一听夏瑞出了事情,便再也忍不住了。   柳妈妈看着李氏,反驳道:“老奴不知少爷会出事,老奴不知啊。”   “哼,你不知?好好好。”李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对着身边的杜兰道,“去将宅子里所有的下人喊来,今日我就要让他们看看,狗东西的下场是怎么回事。”   对于李氏的话,夏阮有些错愕。   她从未想到母亲会愤怒成这个样子。   李氏执意要从榻上起身,夏阮怎么劝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杜若伺候李氏穿衣。   杜兰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将人喊齐了,只见二十来个下人站在影竹苑。   柳妈妈此时也是吓坏了,她从未想到平日软绵绵没有脾气的夫人,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她跪在地上哭泣也没有用,六子抓住她丢在了地上,然后李氏对着宅子里的下人道:“你们来夏家也有几个月了,但是有些人的心里却是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我不拦着你们,想要走可以,活契的拿银子来赎身,死契的我就将你们卖出去,让你们远远离开夏家。”   说完,李氏看了一眼柳妈妈道:“若是不想离开,又做了对不起夏家的事情,那么柳妈妈就是你们的来日。”   李氏吩咐了几个人按住了柳妈妈,然后让她躺在了凳子上,两个小厮拿着板子打了下去。   见小厮不敢用力,李氏气的喊了一声,“你们不用力,我就连你们一起打。”   小厮们一听哪里还敢手下留情,对着柳妈妈就狠狠地打了下去,影竹苑外都能听到柳妈妈的惨叫声。   夏阮站在李氏的身后,看着柳妈妈被打的浑身是血,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母亲终于愿意变的强硬,忧的是怎么处置白术和松音。   从她知道的消息里看,白术似乎已经和清河公主见过了。   虽然白术地位卑微,但是她却长了一张不错的容颜,即便不及墨殇,却也可以称的上清秀动人。   这个事情,夏阮不打算告诉母亲。   因为,她不想母亲为了这些事情忧心。   一切,有她便好。   正文 149:收留   艾叶和白芷去了李氏身边,夏阮身边多了一个叫茴香的小丫鬟。   说起茴香,杜兰多少有些自豪。   她出去买药的时候,瞧见了冻的快要死掉的茴香蜷缩成一团,蹲在墙角。   当时杜兰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茴香的瘦小的身子内抱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她给了茴香一两银子,却不想茴香却跟着她走到到了夏府,最后晕阙在了府外。   夏阮知道了之后,便让人将茴香带了回来。   茴香淮燕人,今年淮燕收成不好,饿死了太多人,一批又一批的流民只想着逃亡来到京都之内。   可惜太多的人饿死在了路途中——   茴香的父母到了京都之后便去了,丢下她和几个月大的妹妹。昨日夜里妹妹高烧不退,她急的找到了医馆,可是那些大夫却嫌她是个乞儿,给不起诊金,便拒绝给她妹妹看病。茴香没有办法,只能在医馆外坐着,却不想遇见了杜若。   只是夏阮在看到茴香怀里孩子的时候,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诧异。   这个孩子……太像她见过的一个人了……   “这孩子有名字吗?”夏阮想了想才对茴香道。   茴香点了点头:“回小姐话,奴婢的妹妹叫狗剩。”   夏阮听了却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转瞬即逝:“那么以后就叫白藤吧。”   这次站在一边的杜若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白藤是种草药,书上说:苦微咸,热,有毒。   杜若想了想夏阮最近看的书籍,便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茴香很乖巧又很勤快,很多时候根本都不需要杜若教规矩,便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她也没有做的太出格,每日也就看一次妹妹,忙的时候连一次也不会去看。杜若有些欣慰,觉得她来日就算成亲了,茴香也可以替了她的位子。   毕竟。乖巧的孩子真的太难找了。   不过夏阮对茴香倒是不怎么上心,杜若有一次趁着茴香不在,便轻声问夏阮:“小姐,您不喜欢茴香吗?”   “还好。”夏阮想都没想,又继续做手上的针线活,“不算讨厌。”   杜若听了一时语塞,夏阮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可是夏阮对茴香的却是不太喜欢。杜若见夏阮这样说,便也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杜若又道:“萧九公子他……”   这次夏阮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杜若:“嗯?他怎么了。”   杜若有些迟疑。想了想才说了出来:“前几日我听六子说。说萧九公子最近和世子来往甚密。而且……”   夏阮明白杜若是在担心什么了,她慢悠悠解释:“他不会有事的,我三舅不会随意的看中一个人。”   杜若和杜兰将萧九昔日的恩情记在心上,她们会害怕萧九出事。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夏阮知道,萧九根本不会出事。   那个人,总是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原本以为萧九入京了之后会上门拜访,可是这几个月都过去了,这个人丝毫没有反应。她都有些纳闷了,难道萧九从前送的茶花是白送了?   有的时候,夏阮经常会想到前世,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总是会在她身边听着她说话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不是平阳侯夫人。他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官员,两个人之间有很多话可以说。即使是重活一世,夏阮也没有能找到一个可以陪她说话的人。   不过让夏阮唯一惊讶的便是南亭。   南亭送的东西越来越贵重,夏阮看的咂舌。   她不是没有看过更好的,只是从未看过有人将这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当做小玩意送人的。   南亭当时还说了一句。足已让夏阮无语的话。   南亭说:“不值钱的小东西,博三小姐一乐,感谢救命之恩。”   夏阮当时嘴角抽搐的厉害,南亭不愧是西域人,总是会将话说错。   她何时对他有救命之恩了?   不过夏阮和南亭又做了一笔交易,若是这笔交易成了,来日清河公主的事情,她也算能知道个彻底。   她一直都在怀疑墨殇的身份,可是她这边又抽不出人手来查这一切。于是夏阮将这个事情说给南亭听,当时南亭就表示天下没有不赚钱的买卖,他自然可以帮夏阮查墨殇的事情,但是夏阮也要帮他一个事情。   南亭的条件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但是目前还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等她答应之后,南亭才笑了笑,夸赞道:“你比萧九好说话多了,他那个脑子……啧啧,我就没有占过他的便宜。”   夏阮想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   能占萧九便宜的人,前世她就没有见过一个。   那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   杜若见夏阮笑了起来,也就不再紧张了。   过了一会,茴香端了药碗走了进来:“小姐,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汤药,说是补身子的。”   夏阮惧寒,这些日子李氏找了不少好药方来给她调理身子。   “嗯,你搁桌上吧。”夏阮轻声道,“你去厨房说一声,今晚我想吃羊肉炖萝卜,让他们准备一份。”   茴香听了赶紧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等茴香一走,夏阮才对着杜若道:“去倒了吧。”   杜若微微一怔,看着夏阮的神情有些惊讶。   她忍不住从袖口里掏出银针,然后搁在汤药里试了一下,发现这汤药里没有一丝毒,心里就更是疑惑了。   “我这是心病,不是畏寒。”夏阮想了想给杜若解释道,“小时候差点被冻坏了,所以才会怕,不需要吃药的。”   杜若听了夏阮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就捧着药碗将里面的汤药倒掉了。   夏阮知道,天气越冷,她越害怕。   来年开春之后,她准备将西城那边的空地买下来。   从前她的酒楼,便是建在哪里。   京都里的人都不喜欢住在西城,皇城在南城,东边是官员居住,北边是商贾家居住,西边因为‘西’字,一般都是住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但是她知道来日,西城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变得比北城更繁华。   想到这些,她便开始想要怎么和柳昌元说这个事情。   毕竟出去帮她办这个事情的人,只能是柳昌元。   夏阮想了一会,看了一眼窗外,冬天就要过去了。   寒冷也不会在了……   ……   日月若梭,立春刚至,恩科的圣旨便下来了。   为此李安还特意来找过一次夏阮,他没了平日的潇洒,多了一份慌张。   “若是我落榜,我家老头子肯定会打死我的。”   “表妹你说我现在跑掉还来得及吗?我压根不想参加这个恩科。”   “我就说我不行啊,我现在都不知道会考些什么,表妹你快帮帮我。”   李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边说一边还抓着糕点,模样要多怪异便有多怪异。   夏阮刚开始还会为李安担心,可是听久了便也习惯了。   因为她听的太多了……   李安想了想,有些不高兴道:“你知道吗?父亲居然说,若是我不知道这次恩科的重要,便去问问三公子。”   “嗯?”夏阮这个听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开口了,“为何?”   李安露出一副沮丧的神情,整个人有气无力道:“我若是知道,还会跟你讲吗?不过萧九这个人,我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前几日,萧九和萧安礼遇见了之后。你不知道萧安礼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可是萧九没有动怒,依旧笑着和萧安礼说话。我当时只道萧九是害怕萧安礼了,毕竟南萧就他一个人,东萧却……不过你猜最后怎么了?”   最后还能怎么了,倒霉的肯定是萧安礼。   萧九和前世一样,在人面前总是一副笑颜,可是在背后做的事情,却是让人胆战心惊。   萧安礼这次,怕是出了事情。   “你肯定猜不出来。”李安见夏阮不说话,得意洋洋的以为夏阮猜不到,然后津津有味道,“后来萧安礼那几日不知为何总是遇见长宁郡主,哈哈,你都没有瞧见萧安礼的那个脸,黑的跟块炭似的。他自然不敢得罪十二王爷,所以不得不对长宁郡主赔笑脸,还有还有……”   李安越说越高兴,眼里全是兴奋的色彩,“这后来萧安礼干脆躲在宅子里不出来了,可结果十二王爷亲自带着长宁郡主上门拜访,当时长宁郡主拿着自己做的糕点给萧安礼,这萧安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他还是将这些糕点吃了下去,但是之后,却整日整日的拉肚子。”   夏阮唇畔挂着一丝笑,这的确像是萧九的做法。   不过萧九这样做,无非就是在警告萧安礼,他可以随时取他的性命。   前世萧九也是这般,吓的萧安礼最后都开始掉发了。   有的时候比活着更难的,就是生不如死。   萧安礼不得不活着,因为东萧还要靠着他来撑着。   只是这次恩科的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夏阮不知为何,很想早点知道这次的结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那个人,会重新绽放异彩吗?   正文 150:相遇   这些日子李氏的身子稍微好了一些,想出去走走。   李氏信佛,眼看佛诞日快要临近,她便想去白马寺烧香。   夏阮为了让母亲高兴,便点头答应陪着母亲一起去。   李安不知从谁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硬是要来凑热闹。   李氏听了自然不反驳。   只是夏阮知道,李安是想吃白马寺的斋菜。   恩科刚过,再过几日就要发榜,他想要出来走动,也是难事。   若是李安跟三舅说是陪着她们,三舅便不会多言。   白马寺坐落在东郊,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寺庙,不仅风景宜人,寺内来往的香客更是数不胜数。   “你表哥很好。”李氏在马车上总是嘱咐夏阮,“你也不小了。”   母亲的话夏阮自然听的明白,但是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李安不可能娶她,而她自然也不会嫁给李安。   对于她来说,李安只是一个哥哥。   前世,夏阮也是来过白马寺的。   那个时候唐景轩喜欢她的紧,说是在白马寺不远处有一座月老庙,当时说是带她来白马寺,实际上却带她去了月老庙。她再迟钝,也明白了唐景轩的意思。   可今生,唐景轩却是带着魏家小姐去了。   她听人无意说起的时候,心里竟然一丝感觉都没有。   只是若是可以,她定会让唐景轩过的不太好,因为她是个记仇的人。   下了马车之后,李氏走在前面,夏阮和李安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李安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对着夏阮道:“今儿一早我特意空着肚子过来,等会我一定要好好的吃上一顿。上次过来的时候,是三堂哥和四堂哥带着我来的,不过在他们面前吃什么美味的东西都是没有味道的,尤其是看着我大伯母那张脸,我没吐出来都算不错了。”   从李安的话里能听的出来。李安根本不喜欢大堂舅和二堂舅,所以这年来,他和这些人来往的也少。   只是有的时候,他又不得不应付。   李安是一个不擅长露出虚伪笑容的人,所以他说的话,夏阮倒是相信。   能让李安没有胃口的人,当真是有些可怕。   “你看那边的树。”李安给夏阮指了指,耐心的解释,“我听我父亲说,那是先帝亲自种下来的。”   先帝信佛。所以先帝在位的时候。白马寺也算是风光无限。现在的建广帝却不是一个信佛之人。不过白马寺也没有因此败落了下来,因为这里有不少东西都是先帝留下来的,靠着这些东西,白马寺也不会困穷到哪里去。   夏阮笑了笑:“表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呢。”   李安听了夏阮的夸赞。显得有些得意洋洋:“那是。”   对于李安的话,夏阮只是笑了笑。   只是在经过荷花池的时候,她露出一丝诧异。   此时尚未到夏日,这荷花池里的荷花居然都开了。   “佛诞快到了,这里的水从西城的温泉运来的。”李安见夏阮不动声色的样子,“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夏阮看了一眼李安,茫然的摇头:“谁?”   李安撇了撇嘴,想了一阵子才道:“萧九。”   在听到李安说出答案的时候,夏阮却一点也不惊讶。   这些年皇上虽然不信佛。可是太后却是很信佛,只是太后出宫的日子很少,外面皆传太后和皇上不和,实际上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年皇贵妃生下清河公主难产而死,其实这里面还有一点原因。当时皇贵妃血流不止。有御医建议给皇贵妃服用宫里唯一的雪莲,可是太后想都没想便否决了。因为雪莲在太后的手上,皇上想要也是拿不到的,最后皇贵妃死后,皇上和太后便生了芥蒂。   只是后来太后西去后,才将雪莲拿了出来。   太后留着雪莲,无非是怕来日皇上有个病痛,这雪莲能救皇上一命。   太后重病的时候,皇上在白马寺待了三天,请求神明能保佑太后。当时还吩咐人让这荷花池里荷花内盛开,可是三月严寒这荷花怎么能开?   最后还是萧九从西城拿了温泉又放了一些药在水里,才催得这荷花开了。   可惜,太后终究去了,死在六月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建广帝才逐渐性情大变……   夏阮想到这些,眉头微微一蹙,如今这件事情莫非是提前了?   不对,萧九不过是举人,怎么能在皇上面前露面?   夏阮越想越觉得奇异。   李安见夏阮发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吧?水贵人过几日和安妃娘娘要来这边呢。只是皇上也真的够怪的,年前就吩咐我父亲说一定要让这里在佛诞那一日荷花盛开,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我父亲最后找了萧九,他做这事倒是做的很好。”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萧九能养好那么一院子的茶花,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不过萧九和前世一样,似乎和三舅性格很合。   外祖父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想支持萧安礼的,三舅表面上应了下来,实际上却和萧九来往频繁,这让外祖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夏阮觉得她的三舅才是李家最厉害的人,外祖父的眼光太低了一点,权利这个东西,一不小心便彻底的没了。若是想要牢牢的将权利握在手里,那么这个握住权利的人,必须是一个聪明人。   萧安礼虽然够聪明,可萧安礼在很多事情上,根本不懂什么叫隐忍。   他差点得罪十二王爷的事情上来看,就知道萧安礼的脾性其实不是和传说中的那么好。   可换做萧九就不一样了。   清河公主本有意下嫁给他,连皇上都有此想法,可是他却能从这个圈子里慢慢的抽身出来。最后不止没有娶清河公主,更是让建广帝更加的信任他。   有的时候,夏阮不得不佩服萧九的性子。   那个人总是能将一切掌握在手掌之中。   “艾叶和白芷陪着我去求签,你和你表哥多走走,这里的风景不错。”李氏见夏阮和李安再说话,便笑着说了一句。   李安当时想翻白眼。却依旧一脸笑意的看着李氏。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李氏压根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自己带着两个婢女便急忙的离开了。   等李氏一走,李安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说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总是喜欢自己拿主意,我家那个老头子也是,总是让我成家立业。我这样的人,娶了人进门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李安对自己也不客气,说话一点也不柔和。   夏阮和李安私下早已说清楚了,所以李安在夏阮面前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夏阮笑了笑,取笑道:“可我听我身边的妈妈说。宋家的小姐。她……”   “停。”李安听到夏阮说出这话后。如同白日见鬼一般,忍不住打了个战栗,“我就算出家也不会娶那个女人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可怕。我一直以为秦长宁是一个够可怕的女人。可是遇见了这位,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宋老将军的女儿宋慈据说是一个武艺不错的姑娘。   可是一个女子会武艺,对于她的来日的丈夫来说,这就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尤其是像李安这样的。   不过夏阮也很好奇,为什么宋老将军要这样养一个女儿,毕竟女儿家还是知书达理好一些。   李安越想越可怕,赶紧摇头沿着荷花池向前走。   走了几步,便瞧见荷花池上的厅内坐了几个人,三个少年两个少女。他们似乎在交谈一些话语。   但是就算离的这么远,夏阮还是看出来了里面的她最熟悉的那位。   只见少年裹在一件白色的大氅里,眉眼间的青涩早已不见。如深潭一般的眼中,却藏着一丝笑意,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他就这样沉静优雅端坐在一边。听着众人说话。   可是就是这样的安静,却依旧吸引身边的人不停的和他说话,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似乎他天生就有吸引人的气质一般……   “表妹,表妹?”李安见夏阮瞧着亭子内的人发呆,忍不住唤了一声,“我们不要在这里了。”   夏阮有些尴尬的回过神,迅速地掩了眼里的欣赏之意:“为何?”   李安无奈的撇了撇嘴:“李成和李屠在,我不喜欢见到他们。”   夏阮听了这两个名字后,才反应过来。   李成和李屠大堂舅的两位公子,这些年来在京中也算是赫赫有名,而且在学识上更是比李安厉害一些。   只是大堂舅是个喜欢炫耀的人,所以这些年李安没少被大堂舅在暗地里践踏。   而且,夏阮心里也是害怕见到萧九,因为她在那个人面前总是会显得手足无措,像个傻子一般说不好一句话。   要离开,这是夏阮心里唯一的想法。   “好,我们换个地方。”夏阮想了想,才道,“要不现在去看看斋菜做的如何了?”   李安一听有东西可以吃,脸上才多一些笑意。   他们想要抬腿走人。   便听见身后有人唤:“是五堂弟吗?”      正文 151:嘲讽   李安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亭子内的人。   他此时有些欲哭无泪。   毕竟来这里,是他领的路,又能怪谁呢。   “还真是五堂弟。”只见厅内一位穿着靛青色圆领袍的少年开了口,“过来一起聊聊?”   李安还当真推辞不得,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高兴。   过了一会,李安才道:“好。”   夏阮跟在李安的身后,李安压低了嗓音,跟夏阮道:“穿着靛青色那位,是大堂哥李成,穿着石青色那位,是二堂哥李屠。傍边的那两位姑娘,左边那位是何家的九小姐何梅安,另一位是东萧的七小姐萧花月,也就是萧安礼的嫡亲妹妹。”   夏阮前世对何家从不关心,所以知道的事情也就少之又少,别更提听到过何梅安这个名字了。不过萧花月的事情,她却没有少听说。   萧花月是个性子极烈的女子,自小和魏国公府的嫡出六少爷魏云岚定下亲事,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魏云岚在萧花月及笄之日,当众退亲。这件事情,让东萧的人脸面尽失,从此东萧和魏国公府便有了矛盾。   后来萧花月本要嫁到江家,可消息还未传出来。魏云岚便娶了南家的三小姐南雅馨,南家是大商贾户,自然也心疼这位嫡出小姐,足足用了十里红妆来送亲。   魏云岚成亲的当日,萧花月便上吊自尽。   有人新婚燕尔,有人郁郁而终。   当年六皇子为了处理唐家和东萧的矛盾,私下还下了不少的功夫。   因为唐景轩的第一任妻子,便是魏国公府的五小姐魏婷。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多看了一眼萧花月,清秀的容颜上挂着浅浅的笑,丝毫看不出一丝刚烈。   萧九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夏三小姐。”   夏阮对着萧九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此时她才看清了。亭内的人其实是在研究棋谱。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亭外荷花淡淡的清香。气息清雅的让人觉得沉醉舒适。夏阮窥了一眼萧九,或许,更多是因为来自身边的人吧。   “五堂弟没想到今儿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李成笑了笑,然后眼神放在了李安身后的少女身上,只见少女穿着鹅黄色的白绫裙,肤如凝脂,朱唇轻抿。   李成愣了一下。才好奇道:“这位是?”   李安虽然有些不悦,还是对着李成道:“这是我三夏家的表妹。”   本来没有注意夏阮的李屠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过来。   夏阮倒是不意外李屠的目光。   当初她的母亲离李家的时候,闹的动静其实一点也不少,毕竟身为李家当家人李知涯就这么一个女儿。被逐出族谱这样的大事,众人当然是知晓。可李屠和李成也会好奇,既已经是逐出了族谱,早已和李家没了关系,怎么如今又有了来往呢?他们心里无非就是想。她母亲如今后悔了,希望让她来攀上李安这个高枝。   果然,夏阮想的没有错,李屠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   夏阮当做没有看见,屈膝行礼。   李屠和李成也不得不回礼。   何梅安此时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是夏三小姐。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呢。花月姐姐,这就是要和你哥哥说亲的那位,从东阳县那个小县城里过来的夏家三小姐,夏阮。”   何梅安的话里带着讽刺的意味,她是何家的九小姐,自然是站在何氏这一边的。如今何氏是李家的老太太,她自然是仗势欺人,不将夏阮放在眼里。一边给萧花月介绍,却又一边贬低夏阮的出生,还在众人面前将萧安礼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周围的人看夏阮,也会觉得肤浅。   何梅安心里知道,她是嫉妒夏阮,她觉得自己一个大家闺秀,居然比不上一个商贾出生的女子。   萧安礼那是多少女子想要嫁的男子,可是却……   夏阮还未说话,萧九便笑了笑道,嗓音有些清冷:“原来九小姐瞧不上东阳县的人?在下不才,正是从哪里而来,今日扰了九小姐的雅兴了。”   萧九话音一落,何梅安脸色瞬间就白了。   “三公子说笑了,怎么会。”何梅安急忙的解释,她不想给李家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这些日子谁都看的出来李长风在拉拢萧九,“我只是随意说说。”   萧花月倒是没有将话放在心上,她最清楚不过这里面的事情。   她是萧安礼的嫡亲妹妹,这些日子若是萧安礼真的被夏阮日日纠缠,那么她的哥哥肯定会和她说这件事情。   反而萧安礼这次……   不过萧花月倒是很好奇的看着夏阮:“三小姐你今日怎么会来这里?说起来也真是凑巧,前几日我唤三堂哥出来玩,可惜三堂哥总是在忙,今儿一出来就碰见了三小姐,当真是……”   萧花月说一半留一半,言语里却没有半分嘲弄的意思。   夏阮只是莞尔一笑道:“今儿天气好,陪母亲来上香。”   “我这个堂弟啊——”李成在一边念叨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说了出来,“当真是体贴。”   这话一出,在一边的何梅安脸色更难看了。   李屠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五堂弟你既然来了,那么来看看这盘棋吧。”   李安在才学方面不如李成和李屠两兄弟,此时他说这句话,就等于给李安难看。但是碍于这里还有外人,李安又不能婉拒。   此时的李安有些为难,在棋艺上他只是略懂,和一直研究棋艺的李屠相比,他自然是比不上李屠。此时的他心里虽然有不甘,却不得不婉拒道:“二堂哥,你知道我,棋艺不好,就不让大家见笑了。”   “也是。你这个棋艺,就是八弟也可以赢你。”李屠的脸上稍微好了一些,“今年的恩科。也不知道你会如何,不过李家人就算不考取功名。也是有其他办法的是不是?五堂弟。”   李屠的话咄咄逼人,细细琢磨一下,几乎是句句带刺。   亭内一时剑拔弩张,夏阮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安此时极力在隐忍着怒气。   这些年来李安在李家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   可惜夏阮却不这样认为……   李安只是不愿意去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他想要更自由一点的生活。可是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如意。来日的李安,不会比李成和李屠差,只是他如今心里依旧有逃避的意味。   李长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李安出事的话。那么或许李府的当家人就要换人了。   “这棋……”夏阮看了一眼石桌上搁的棋盘,轻声道,“其实也不是死局。”   她转移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李屠看着夏阮的时候,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夏阮从前没有学习过下棋。后来也是因为陪着萧韶成下棋,她才慢慢的学了起来。只是萧韶成的棋艺,是出名的厉害,她的那些技艺在萧韶成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后来。她无意一次和李长风提起下棋的事情,李长风便开始教她要如何赢萧韶成。   当然,结果她虽然没有赢过萧韶成一次,却学了不错的棋艺。   若是不和萧韶成对弈的话,她还是略有几分把握的。   她从搁在一边的棋盒里拿起白子,缓缓地落在棋盘上,“这样就可以了。”   “三小姐真是厉害,刚才三堂哥也说可以破此局,看来你们是想一块去了。”萧花月忍不住赞叹完,又转身对着李屠道,“怎么样?二公子,你还有把握赢了夏三小姐吗?”   萧花月似乎对李屠不满一样,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讥诮的意味。   刚才亭子内说的话,夏阮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按照李成和李屠的性子,必定是说了萧家的事情。   这几年萧家一日不如一日,又怎么能比的上如日中天的李家,说上几句取笑,萧家人还是得受着。   李屠眉头一皱,缓缓地走了过来:“既然夏家三小姐懂棋,那么就陪我对弈几局吧,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最后几个字,李屠说的咬牙切齿。   按照辈分来讲,李屠应该唤夏阮一声表妹,可是此时的李屠显然是故意唤夏阮‘夏三小姐’,让好众人知道夏家和李家是没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可惜这样的做法有些自欺欺人,前些日子世子的寿宴,夏阮还亲自去了,而现在从李家的现况来看,来日的当家人也是李长风。   他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的。   夏阮倒是不介意李屠说这些,她只是觉得李屠太意气用事。   “好。”夏阮没有客气的应了下来,“我这棋艺总是输给表哥,今日二公子一定要让让我。”   她说的客气,可是手上一点也没有客气,迅速的将白子拧了起来。   萧九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眉眼带着一丝淡淡的青涩,纯善的面目找不出半分怒气。白皙又修长手指拧着白子,但是这样看上去,更显得她的手水嫩如葱。   看到这些,萧九露出几分玩味的笑。    正文 152:打压   李屠自然不将夏阮放在眼里。   他觉得刚才夏阮不过是侥幸,况且谁也不知道萧九刚才说的那些话,夏阮有没有听见。   显然,李屠根本没看清刚才和李安的距离。   他的眼里带着几分嘲讽,落子的速度又快又急,反而夏阮不急不缓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唇畔还挂着一丝笑。   可明明是纯善的笑容,却让李屠觉得十分碍眼。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安,心里的火气就重了。   这些年他和大哥李成样样都比李安强,可是他们埋头苦读多少年,却依旧比不上李安有一个好父亲。   李长风已是官居一品,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而然李安来日在官场上,自然也会比他们顺坦多了。   据说这次恩科,还是因为李长风无意在圣上面前,提起李安尚未有功名,当时圣上笑了笑便说立春过后开恩科。   这些消息,都是李屠从四弟李理哪里听来的。   “二弟你在想什么?落子啊。”李成有些惊讶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一边催促李屠,“不要因为夏三小姐是女儿身,你便手下留情。”   李成看见李屠发怔,以为李屠已经想要认输,于是便忍不住出言说了几句。可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他这一句话让萧花月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连李安看着李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歧视。   渐渐地李屠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反而是夏阮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似乎早已知道李屠下一步要将手里的黑子放在何处一样,下手的速度狠、快、准,丝毫不给李屠半分还手的机会。李屠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棋盘,怎么可能会这样。   棋局的情形渐渐明朗。李屠已经没有步子了,可他却依旧不愿意认输。   夏阮手里把玩着白子,普通的棋子到了她手里。似乎成了一件让李屠难看的工具。只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纯善的浅笑,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你输了。”李安此时大声的喊了出来。“哈哈,二堂哥你输了。”   李屠冷哼了一声:“侥幸,我不过让着她罢了。”   李安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侥幸,输了就输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输了都不敢承认吗?二堂哥你也真的是……”   “多谢二公子手下留情。”夏阮浅浅一笑道,“那么再来一盘如何?”   李屠一听。气的差点晕了过去,可是他又不得不和夏阮再来一局,因为他的心里不服气:“来就来,谁怕你。”   他这些年一直埋头用功苦读。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尤其是在棋艺上面,连教棋的先生都说他的棋艺精湛。可今日居然会变成这样,李屠的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可轻敌。李屠告诉自己。   这一次李屠落子的速度更慢了,他每一步都想很久,在一边的李成看的有些焦急,但是又不敢再次出言提醒。   李成多少觉得有些郁闷。   前几日他一直想和萧九拉拢关系,可是这个人倒好。直接闭门不见客说是身子不适。今儿,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萧花月请了出来,还跟萧花月保证,来日一定让魏云岚登门拜访。这后来也不知道何梅安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非说要跟着一起来,让他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在萧九的面前提起。   李成知道三叔李长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眼光一向奇特,所以这些日子他和萧九走的近,李成自然也想从萧九哪里知道一些事情。   只是,好巧不巧居然遇见了夏阮。   夏阮和萧九的事情,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想到这里李成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真的是诸事不宜。   夏阮的棋风看的萧九微微发怔,眼里的笑意几乎就没有散开过。   “哈哈。”李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二堂哥你又输了。”   这次李屠不得不服气了,因为他已经尽力而为,可是依旧输的可怜兮兮,他不禁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夏阮不是商贾户的女儿吗?怎么在棋艺上会如此的厉害。   想了想李屠对一边的萧九道:“三公子来和夏三小姐对弈一局?”   “不了。”萧九的脸上平静柔和,面色不改道,“在下不是夏三小姐的对手。”   夏阮听了之后,差点翻了一个白眼,当年萧韶成和她下棋的时候。从来就不知手下留情这四个字是何物。   不过幸好他是这样的人,因为夏阮不喜欢因为她是女儿身,别人就轻看她。   然而,前世从未轻看她的人,便只有萧韶成。   李成赶紧打着圆场:“夏三小姐果然厉害,只是你这棋艺当真是和五堂弟学的吗?”   “是。”夏阮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一直跟学表哥学棋,如今也只是略懂一二。”   李安听的心里舒服极了,他看着李屠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废物一般。   李屠一听这话,将手中的棋子狠狠的往地上一丢:“李安,你怎么不来和我下?”   “你连我表妹都比不赢,怎么能和我下?”李安一边说一边笑,“哎呀,我肚子已经饿了,表妹我们去用膳吧?”   夏阮笑着点了点头。   李安刚要抬步,却突然觉得周围有些窒闷,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萧九,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于是他想也没想便道:“三公子可要一起?据说这白马寺的斋菜味道极好。”   这话一出,李安自己都愣了。   他对萧九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用他父亲的话说,萧九若是在东萧,必有一番作为。他这个人生性顽劣,在才学方面自叹不如,也不会学着两位堂哥拉拢关系。所以他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不是讨厌萧九,但是也……   “好。”萧九轻声笑道,“那就打扰五公子了。”   夏阮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些责怪李安,怎么就邀了萧九一起呢?   萧九漫不经心的跟着夏阮和李安离开。李屠却气的有些咬牙切齿   “大哥你看看,他是什么东西。”等三人一走远,李屠就将眼前的棋盘推到了地上,“一个是下贱的庶子,一个是一身铜臭味的商贾女,两个真的是臭味相投。大哥你还说要和萧九走的近一些,我看他也不过如此。还有。父亲说这次恩科萧九必是会元,来日殿试上最差也会是个探花郎,可我看父亲也不过是乱猜。”   李成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萧花月人还在这里。他就敢说萧九的不是。   如今东萧巴不得萧九和他们关系走的近一些,若是有人说萧九的不是,那么这后果……   东萧这些年一日比一日嚣张,除了会怕李长风和宋老将军外,当真还没有怕过谁。   李成忍不住训斥道:“胡闹。你今日输给一个女子也就算了,身为男儿能屈能伸,你居然还不如李安懂这个道理。英雄不问出处,来日他萧九必是人才,你以为这白马寺荷花池里的荷花为何提前盛开。这都是萧九的功劳,你敢说太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李成的话堵的李屠哑口无言。   虽然皇上和太后这些年关系一直没有缓和,可是太后依旧是太后,她说的话皇上还是愿意听在耳里的。   何梅安此时笑了笑:“我觉得屠哥哥没有说错,他们当真是臭味相投,而且你瞧见那个夏阮了吗?一身狐媚子的样子,整日跟在安哥哥的身边,当真怕京中人都不知晓她要嫁入李家似的。”   “是吗?”萧花月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她看着何梅安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嘲讽,“刚才你又说夏阮要嫁给我四哥哥,你如今又说她要嫁给李安。啧啧,九小姐这张嘴当真厉害啊,难怪李安当初不愿意娶你,你就是给我哥哥做妾,我哥哥都还看不上你呢。你们既然看不上萧家的人,那么我便告辞了。”   说完萧花月便站起了身子,从三人的面前慢慢的消失。   何梅安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有些不安的低着头。   李成看了一眼何梅安,却没有训斥她。   小小伎俩,居然敢班门弄斧。   弄僵他父亲和东萧的关系,好让父亲不得不选择何家吗?简直就是妄想。   “走吧,回去了。”李成好好的心情被破坏的干干净净,带着李屠便离开了亭子,留下傻了眼的何梅安。   ……   此时的夏阮自然不知她走后的情形,不过她敢肯定这李屠对她算是恨之入骨了。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不在乎早来一些。   “三小姐在想什么?”萧九柔声问道,“刚才的棋局吗?”   夏阮回过神来看着萧九,只见他的眼里带着一抹难测的深意,整个人显得温润而又优雅。   她想,连称为绝色的墨殇都不曾让她觉得惊艳,可是如今萧九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独特又吸引人的目光。   难怪当初清河公主,用尽心思想要嫁给他。   眼前如同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的少年,试问又有那个女子不会动心呢?   正文 153:勾结   此时已经入春,白马寺内的桃花皆已盛开。   绕过桃林,又走过一段青石小径,便到了一处静逸的小院。   白马寺的小院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周围的景色却是怡人 。   刚才李安已经吩咐僧人将斋菜送来。   这边的香客的厢房和僧人住的是分开的,尤其是桃花林的小院,不是名门贵族一般是没有机会住进来的。   “啧啧,你说不过住几日就要这么多银子。”李安丝毫不客气的当着僧人的面将这话说了出来,然后又对着夏阮道,“这白马寺的厢房比京中天字号的客房更贵啊。”   这话一出,听的在一边的僧人一头冷汗。   夏阮撇了撇嘴:“那么就不要住在这里了。”   “那可不行。”李安摇头否决道,“我家老头子最近脾气不好,我回去肯定要被他骂的,我还不如在这里过几日安稳的日子呢。而且,我这个人向来信佛,更是需要好好的静心了。”   夏阮差点就吐口而出,李安其实是想多吃几日这里的斋菜。   “你说今儿我们是不是倒霉透了,居然会遇见那两个人。”等僧人走了之后,李安才露出疲惫的神色,说完他有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萧九道,“三少爷怎么今日也来这里了?我还以为你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呢,毕竟我家老头子最近为了那个什么……忙的不行了。”   萧九神情淡定的看着李安,轻声道:“不忙,只是随意出来走走。”   李安听了之后,差点喊了出来。   他干脆趴在了桌上看了看萧九,又看了看夏阮:“表妹你说你和三少爷,谁的棋艺更厉害?刚才你都没看见李屠的那个脸色,哈哈哈黑的跟快炭似的。不过。表妹你当真很厉害啊,连我父亲都夸李屠的棋艺好,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是深藏不露。啧啧,下次你和我父亲试试。”   夏阮看着李安无奈的笑了笑:“表哥说笑呢?我这个棋艺太烂了。”   她不愿意和萧九下棋。因为她和他下棋从未赢过,而且这个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不是怕输,而是不喜欢被人掌控在手里的感觉。   “也是。”李安想了想,然后捂住肚子,“好饿啊,怎么还没有来?”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轻声道。“你们等等我,我去看看饭菜怎么还没送来。”   李安的性子和他的名字是相反的,当初李长风给李安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是希望他一生平安。为人安和,就算为人不安和,起码也能安静一些。   可是,事实和李长风希望的完全相反。   李安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想到什么就会立即去做。所以有的时候,李长风也会无奈的跟夏阮说:“我当初怎么就没给他取名叫李多动。”   李安说完这话后,想都没想拔腿便跑到院子外,朝着斋房处跑了过去。   夏阮有些哑口无言。   大秦的民风还算开放。   此时夏阮的身后还跟着杜若和杜兰,和萧九坐在这里也算无碍。   反而是萧九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厮。将头低的不能再低,面无表情的样子,严肃极了。   “三小姐想买西城的地吗?”萧九等了一会才淡淡道,嗓音低沉,“可方便说话?”   夏阮愣了愣,看了一眼杜若和杜兰,两人很快便知道是什么意思,缓缓地退到了院门外。   萧九身边的小厮也跟着退了下去。   他们站的很不远,虽然听不到院内的人说什么,但是又可以看到院内的情形。   等身边的人退下时候,萧九才继续温声道,“前几日南家似乎也对西城的地有兴趣,不止是南家,还有赵家。”   夏阮听了眉头微微一蹙,露出错愕的神情。   前世的时候,西城的地其实众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尤其是南家和赵家,听说那边住的都是普通人,更是没有兴趣沾染半分。那个时候她在柳昌元的帮助下,一次性买下了百来亩地,后来卖了一部分出去,又建了酒楼。刚开始的时候,酒楼的生意的却不如何。可是后来……   夏阮不得不佩服,当时柳昌元能看破这个先机,不然她也不会狠心将那边地买到手里。   可是现在——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阮想了想才看着萧九:“三少爷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已经快要好了。”萧九似笑非笑的说出这句话,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太后信佛。”   有些话,他无需说的太明白。   夏阮微微一愣,难道这件事情也要提前了?不应该这样的……   昔日西城的繁华也是因为太后无意的一句话,太后说西方乃是极乐世界,可京中的西城却太过于荒芜。她只是在病重无意的一句话,却让皇上记在了心里。当时皇上想都没想,便开始动手办这件事情。不少达官贵人的宅子也开始搬往西城,这一段时间众人捉摸不透皇上的意思,多少还有些提心吊胆,后来太后的那句话传了出来之后,这京中的人才安心下来,而且慢慢地不少商人也开始来往于西城。   太后无意的一句话,让西城的存在比北城更繁华。可这本该是太后临终前说的话,莫非现在提前说了?   夏阮有些纳闷,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夏阮琢磨了一阵,才说:“西城那边的地我没兴趣,也不打算去买,而且……你也知我在丹阳县的那些地,已经让我赚的差不多了,我……”   “我可没有说三小姐想买西城的地。”萧九沉默了片刻,又温和道,“不过安妃娘娘这胎似乎不稳,三小姐可听说过?”   这话一出,夏阮惊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宫内的事情一向都属于禁忌。   可是眼前的人跟她说这些似乎在说青菜卖几文钱一样平淡,像极了他前世的样子。   从前。这个人也是这般,在她问起朝堂上的事的时候,毫不避讳的讲给她听。   所以。众人皆说萧韶成高深莫测,想从他的嘴里听到想要知道的消息。就好比想看六月飞雪一样,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夏阮觉得有些窒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不看眼前的少年:“这和我没有关系。”   那个人太夺目了,她总是会情不自禁被吸引过去。   从前是,现在亦是。   萧九眼里带着一丝促狭,“不过三小姐。既然不关心西城的事情,那么我便不强人所难了。”   夏阮听了这话,忍不住转眸看着眼前的人。   周围似乎静止了一般。   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眸,似乎闪烁着夺目的流光。夏阮找不出任何一种词语来形容眼前少年的精致,她很像伸出手遮住少年的眼。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这人再次吸引住目光。   “其实……我……”夏阮一时语塞。   她又再次撇开眼神。   若是按照她现在的财力想要和南家或者赵家抢西城的的,那么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这些日子她手里虽然有了一些银子。可是和这两家比起来,远远是不够的。   刚才萧九也提醒她了,安妃的胎不稳。   其实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若是安妃小产,那么安妃的地位定然比不上现在的水贵人。而且。她想到那日听到了秦清南和墨殇的话,又不得不多想一些。虽说宫中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但是墨殇似乎对李家和夏家有着浓厚的敌意。   若说墨殇不喜欢李家,那么或许还能说的过去,毕竟这些年来李家一直都是位高权重。   可是讨厌夏家?又是为什么呢?   毕竟她和母亲来京都,一年尚且不到。   夏阮想到这些,眉头皱成了一团。   萧九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为她解答,西城的事情。   若是安妃真的出事,那么丹阳县的地和铺子也就算是废了,她来日又怎么能靠着自己站稳脚跟呢。   夏阮思索了一阵子,才缓缓道,“我还是想要买西城的地。”   她上一世被这个人看的透彻,这一世依旧是一样。   萧九偏了偏头,嗓音温软:“南家老太太的远房侄儿是魏二小姐的夫婿,这魏二小姐虽然是庶出,可这些年和魏六少爷情同手足。前几年,魏六少爷还当着外人的面说,若是来日有人欺负魏二小姐,也就等于不给他面子。魏六少爷是嫡出,又是魏国公最喜欢的一位,虽不及世子荣华,但是来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如今魏六少爷虽已和我那九妹妹定下了亲事,毕竟只是定下亲事而已,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南家不止是一个商贾户……”   “赵家赵南柯的姨娘是吏部尚书夫人的侄女,虽然这位姨娘也是个庶出,但是她如今的地位却不低。”萧九眼里噙着一丝淡漠的笑,“吏部尚书夫人除夕夜收到赵南柯送来的一万两白银的银票。两个月前,这赵南柯已经成为了吏部尚书家的常客。据说吏部尚书夫人当时曾有意收赵南柯做义子,可后来这事也就没有再提,赵南柯的目光不止是在这里,他的眼光是看到更高的地方。”   萧九说完之后,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桌上的青花瓷茶盏,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夏阮的思绪彻底的乱了。   正文 154:美色   她听的有些目瞪口呆。   这个人真的是刚住进京城吗?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夏阮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萧九刚才说的南家的事情,已经很清楚的跟她解释了上一世为什么魏云岚会退亲。   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只是这些消息,她前世从未听过半句,虽然她也没有用心去打听过这事,可如今萧九不过入京半年不到,居然将这些事情探听的一清二楚。   想了一会,夏阮才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问出一句话:“三少爷为何会知道这些。”   “我若说报恩,你信不信?”萧九深沉的眸光里带着一抹浅笑。   夏阮这次想也没想便回答:“不信。”   她已经重生在这里,她自然不相信萧九也是重生而来。若是萧九真的是重生而来,那么应该早和她有来往了,不会那么晚才出现。这个人一直喜欢将事情做的完美,他既然说要报恩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前世的萧韶成从未说过报恩这个词语,虽然他私下对她一直不错,却很少将这话讲出来。   如今萧九讲出这些话,她觉得有些怪异,所以选择了不信。   萧九眼里的的诧异一闪即逝,却没有说话。   “我对你没有恩情。”夏阮解释道,“你说这些肯定不是真话,不过我也不问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我是很想买下西城的地,因为我知道来日的西城必定比北城更好。只是南家和赵家对我来说的却是个麻烦,但是若是怕麻烦的话,当初丹阳县的地我也不会一直抓住不放了。”   从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开始,她便不想委屈自己和母亲。   她做的一切,都是不希望来日母亲受半分委屈。不止要让母亲活的舒适,更是要母亲觉得无忧无虑。   若她怕麻烦,前世她也不会成为这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麻烦呢?   萧九忍不住浅浅一笑:“三小姐,在下并没有乱言。但是这只是一部分。你应该知道,六皇子和东萧的事情。”   这一次,萧九依旧不避讳她将这一切讲了出来。   夏阮听了之后,心里却有些不安。   东萧和六皇子的却是走的很近,这些年来东萧其实一直都在赌,若是他们让六皇子顺利登基,那么就能逃脱建广帝昔日说的话。宿命这种东西。他们虽然相信,可依旧是想要反抗。这是东萧人的想法。但是六皇子是不可能会走到最后的,因为他做的一切都已经被四皇子察觉。   四皇子是一个厉害的人,他这些年的蛰伏更是让人猜测不透他的心思。连建广帝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四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就就是这样老实的一个人物,却是来日的帝王。   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大概就是四皇子这样的人。   “知道,你准备和东萧一样吗?”夏阮想了想才回答。“后汉书上曾说,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映。若是六皇子当真是值得你去追随的人,你就做了这饮鸩止渴的事情。我相信三少爷比谁都清楚,蛰伏二字如何写吧?”   夏阮说的直白,她不希望萧九和东萧走到一起。   因为建广帝昔日的话。不是说出来玩玩的。   若是萧九真的为了一时的利益和东萧走到一起,那么来日的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这话的萧九,眼里带着一抹莫测的深意,只是唇畔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夏阮继续给他解释,因为她不希望萧九来日死在她的眼前,也算是报答了刚才萧九给她说的消息的恩情。   她压低了嗓音,“白东鹤先生的名声,不知道萧九公子可曾听说过?先帝尚为建立大秦的时候,白家一直是先帝的幕僚,先帝曾云,大秦能安稳也有白家的功劳。最后,大秦建立,白家人却神秘退隐而居,先帝恩准了,却也做了后手。如今白家还剩下一位白东鹤,众人皆知白东鹤狂妄自大,连大皇子的人也不愿意多理睬。因为先帝的旨意,这些皇子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白东鹤还有一个绰号,叫做西楼。那么敢问西楼先生经常出入谁的府邸,三少爷可知?”   “四皇子。”萧九眼里带了一丝惊讶,看着夏阮的神情却越发凝重,“他如今已经住在四皇子的府邸内。”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都不知晓白东鹤还有这样的绰号。   白东鹤这个人,不止是大皇子亲自上门拜访过,连六皇子也是不例外的。东萧的几位有名的少爷,更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和白东鹤见上一面,可惜都是没有结果。   这个人就如外面盛传的一样,桀骜不驯又不愿再多管大秦的事。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四皇子?白东鹤居然会选择四皇子?   ……   夏阮自然没想到萧九会知道这个消息,她错愕极了,又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人探听消息的本领,比她知道的更多。   和从前一样,他喜欢将一切的事情掌握在手里。   夏阮露出笑容:“是,他在四皇子府邸内。只是白东鹤是四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位,你还会认为四皇子,是普通的一位的皇子吗?”   前世四皇子手里的人,除了白东鹤还有其他赫赫有名的人,自然最有名气的还是他——萧韶成。   无论这一世怎么改变,四皇子依旧会夺得帝位,因为他的为人处事不禁谨慎,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他这个人有做帝王的潜质,而且他也有够狠毒的手段,只是四皇子唯一的不好,便是疑心病过重。   因为他当年还斩杀了不少无辜的幕僚。   “三小姐为何会和我说这些?”萧九的嗓音有些清冷,“你认为我会信?”   夏阮点了点头:“你会信。”   因为她说的事情,若是萧九愿意知道的话。好好去找蛛丝马迹,肯定能找的出来破绽。   比如白东鹤的绰号,也是前世萧韶成跟她提起的。当时她才恍然大悟,在四皇子身边的那位老先生。其实是如同世外高人一样存在的白东鹤。   她不愿欠萧九太多的人情,从认识南亭开始,她便知道萧九对她多少是有情的。可是这样的情,她要不起。   她这一世对感情已经淡漠,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感情上还会有让她动心的人。   就算这个人是昔日的萧韶成,也是不可能的。   夏阮有的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她自己想的太多,或者误解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宁愿自己误解,也要赶紧撇开这个暧昧的关系。   她不想再付出真心后,又被狠狠的摔碎……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情。体会过一次就够了。   而且,在她眼前的人,是前世的萧韶成。   他会喜欢她?   他会为她做事情?   他甚至还一直在帮她?   这些不真实的感觉一直笼罩她,夏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她多想,又或者是……   萧九看着夏阮。目光静谧如深潭里的水,过了一会才笑道:“我会信,因为……”   “哎呀,来了来了。”   李安急忙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夏阮和萧九后。愣了愣,“我是不是来错时候了?”   夏阮气的想翻白眼,这个时候李安问这种问题,不是会显得她和萧九之前的情形更尴尬吗?   “没有。”萧九微笑着,嗓音低柔,“刚在和三小姐说棋谱的事情,没想到五少爷就过来了,斋菜安排好了吗?”   萧九慢慢的转移了话题,李安也没有发觉,他赶紧坐下后道:“还是要我亲自走一趟啊。”   很快,夏阮就后悔了刚才让李安去斋房了。   因为眼前的桌上摆满了斋菜,就他们三人用,似乎有些太破费了。可李安哪里在乎这些,他吃的津津有味,似乎这里的东西他一个人能全部吃下一样。   李安吃的高兴,还跟夏阮道:“五姑母已经去歇着了,她说晚些让你过去,啊……这里的斋菜果然美味,你们快吃。”   萧九只是笑笑:“好。”   他说话的样子依旧是温柔极了,亲和的不像是一个会发脾气的人,不知多少人被萧九这个模样被欺骗了。   夏阮看着萧九的时候,他微微敛眸,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象牙筷,姿势优雅极了。似乎发现有人看着他一样,偏了偏头看着夏阮,忽而淡淡一笑。   周围好像一下极度的寂静,又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因为他而沉淀,夏阮觉得心跳加快……   这个人柔和的像是三月的暖阳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如沐春风。   “表妹,你在想什么?”李安吃东西的速度也是越来越不客气,“女孩子也要多吃一些,太瘦弱容易生病。”   说着,李安还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夏阮,“不合胃口?”   “不是。”夏阮夏阮敛了心神,轻声道,“很好。”   李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味道不错,快吃快吃。”   夏阮再也不敢看人,低头吃东西。   她在心里暗自感叹,美色误人。   不过,萧九给她的消息太有用了,这西城的地她是必须拿到手。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没有看见少年若有所思的眼神。    正文 155:怪人   夏阮和李氏住在西厢,李安和萧九住在住在了东厢。   夏阮陪李氏用过晚膳之后,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要下雨了。”李氏轻声道,“你也早些歇息,明儿我们去后山看看桃花。”   夏阮听后点了点头,便带着杜若和杜兰离开。   她在心里盘算着等这次回去之后,便将杜若和柳昌元的亲事办了,她也好放心一些。   她住的小院离母亲的很近,这里虽不及夏府内舒适,可是在这里她起码觉得可以暂时不那么累。   不用去考虑,谁下一刻又会做什么,谁下一刻又会害谁。   杜兰跟着夏阮的身后:“小姐,这里的桃树这么多,我看等几个月后,肯定是满山的桃子。”   听了这话,夏阮忍不住笑了笑。   因为杜兰和李安说的差不多,他们看到桃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这满山美不胜收桃花,而是几个月后的桃子。   夜色下的白马寺灯火辉煌,时不时还能闻见檀香的味道。   “前面那位小姐……”夏阮听见身后传来少年的嗓音,她还未来得及转头,便又听见那人说,“你知道不知道东厢往那边走?”   少年接着又说了几句夏阮听不懂的话语,可是这句话语却让她眼里带着一丝错愕。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她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道:“往前走,左拐。”   少年笑出了声,似乎听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嘲弄:“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东厢在哪里,莫非你去过?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和我说话?”   “公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夏阮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咬了咬下唇道。“那么先告辞了。”   少年这次越笑越大声,他嗓音也加大了一些:“我在这里找人啊,你若是一会看见一个丑姑娘。记得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让她早点滚回来。”   夏阮越走越快。不愿和少年继续说话。   她觉得心里紧张的厉害,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的事情太奇怪了……   不止萧花月出现在这里,包括李屠、李成都出现了,还有萧九——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不安,难道今日这里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她刚走到小院的门口,就见李安扶着墙壁,似乎被吓坏了。   “表哥?”   “啊——鬼啊——”   李安大声的喊了出来。他看着夏阮的时候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表……表妹。”李安看了一眼夏阮,脸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进屋子。外面有怪物,有怪物。”   夏阮有些惊讶李安居然会吓成这个样子,这寺庙里哪里能来的怪物,她有些好奇的跟在李安的身后,再也没心思去想刚才的事情。   李安此时有些惊魂未定。他捧着茶碗的时候,手依旧颤抖的厉害,夏阮有些怔住。   夏阮看着李安的样子,她自然不知道李安到底是遇见什么了。平日里李安说话总是笑嘻嘻的,虽然有的时候说话也是不经过大脑。可是她却是第一次看见李安被吓成这样,她的略微有些担心。站起身来就想要去外面看看,李安到底是遇见什么了。   李安见夏阮想要出门,便出声喊了一句:“表妹,别出去,外面有鬼……不,比那个东西还要可怕。”   “表哥,这里是白马寺,是京都最大的寺庙,怎么会有这些污秽的东西。”夏阮眉头微微一蹙,看着李安的神色带着几分疑惑,“你到底是看见什么东西,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大表哥和二表哥做了什么事情?”   李成和李屠应该还在寺内,而且两人又住在东厢,私下做些小动作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很快李安便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李安将将手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压了压惊嗓音有些颤抖:“刚才李成和李屠不知去哪里弄了一些好吃的糕点回来,说是西域送来的。我在他们背后便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我想这是西域的东西,肯定是不错的东西。于是我就来找你一起,可是……可是我却在院子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李安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他只要一想到那张面目全非的面容和惨叫声,他就觉得心里渗的慌。   夏阮看着李安的狼狈的样子:“你还说不是他们的诡计?他们知道你平日里贪吃,所以才会在你的面前说这些。西域的东西再好吃,又怎么能比的上大秦的?这就好比有人喜吃辣,有人喜欢吃甜食。再说李屠和李成会将糕点放在嘴上吗?表哥你这是被人算计了,还不知怎么回事。”   李屠和李成,自然不会像李安这样,将好吃的东西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年是很努力,恨不得日日苦读,在他们的眼里,再好吃的东西也比不上权利和功名。可是李安和他们不一样,李安这个人生性顽劣,更是将吃放在第一位,不过只是听说白马寺的斋菜好吃,便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们来了。若是李屠和李成跟李安换个位子,他们恨不得现在四处巴结关系。   想到这些,夏阮瞪了李安一眼。   李安缩了缩身子,显得有些委屈:“我还不是为了喊你一起去,不然我怎么会遇见那个怪物。表妹,怎么办,我不敢回去了。”   “那你想在这里住?”夏阮翻了一个白眼,“我送你。”   李安听的愣了愣:“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说完李安就站了起来,可是夏阮清楚的看到李安浑身哆嗦的厉害。   李安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看了看李安若有所思。   突然夏阮瞪大了眼,想起刚才那熟悉的嗓音。   “我在这里找人啊,你若是一会看见一个丑姑娘,记得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让她早点滚回来。”   难道是?   夏阮琢磨了一会:“表哥我送你吧,正好我有事想找萧九公子。”   李安有些不解道:“你去找他做什么?我觉得他这个人,简直有些深不可测。”   “表哥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夏阮拐着弯将话说了出来。“反正一会表哥也是一个人在这里。”   李安一听,赶紧跟在了夏阮的身后。   夏阮提前跟杜若和杜兰说清楚了。一会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大声喊出来。   因为有些人要的目的就是这样……   从李安听到李成和李屠的谈话开始,这个局便已经一步步的设了下来,李安的性子若是他再看一次这样的东西,估计真的就会被吓晕过去。这人知道她会担心李安,一定会送李安去东厢外,所以刚才他才会问她。知道不知道东厢在哪里。   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让她看见这些东西。   她到底是要想想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李安走的小心翼翼,时不时东张西望,他看着身前的少女,步子走的不急不缓。镇定样子完全不似一个刚及笄的人。李安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刚才的东西真的是吓坏他了。   想了想李安忍不住提议:“表妹,你别去找萧九了,明日再去吧?”   “为何?”夏阮想都没想,便问了上来。“表哥也想管这些吗?”   李安摇头:“不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堂堂男子汉,哪里能让你……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吓的腿都软了。”   夏阮抿唇。没有回答。   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可怕的事情她都见识过了。   平阳侯府里的小妾和通房被岳老太太折磨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会让她在一边看着,刚开始的时候她会吓的脸色惨白,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习惯了岳老太太的示威。因为她心里知道,岳老太太让她看这些,无非就是在警告她要守本分。   当时她不懂,为什么要警告她守本分。   如今想来,无非就是岳老太太害怕她和李长风私下相认,更害怕她做出背叛唐家的事情。   可惜,这一切都是岳老太太多想了,因为她前世根本都不知道李长风便是他的三舅。   若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下嫁给唐景轩。   她不会伤自己亲人的心——   “表……表妹。”李安停了下来,紧张的颤抖,“就在前面,你要小心……小心一点。”   夏阮点了点头。   那个人无非就是想让她看见这些,那么她就算躲过了今日,也躲不过以后。   “呜呜呜……”   夏阮听着不远处的墙角蹲着一个少女,她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哭的凄凉。   她明显感觉到了身后李安的惊恐,似乎真的跟看到一个妖魔鬼怪一般,脚步似乎都有些浮。   “你是谁?”夏阮轻声问道。   “呜呜呜……”   杜若看了一眼,她想上前的时候却被夏阮拦住了。   这个时候面前的少女缓缓地抬头,夏阮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她转头还未看清少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听到了少女凄惨的喊声。   “夏阮,你这个小贱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听了这个嗓音后,她心里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却看不见。   正文 156:守护   “不要看。”   少年清冷的嗓音响起,竟让她觉得安心。   夏阮只觉被清冽的男子气息包围,她想说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   覆在她眼上的手,有些冰凉,如上好的玉石一般。   这一刻,彷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居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李安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人,又忍不住差点呕吐了出来。   “转身。”   夏阮转身后,眼上的手便从她的眼上挪开了。   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少年挺拔的身影,他站在她的面前,姿态从容而又优雅,只是脸上温柔的笑容似乎浅了一些。   黑眸幽深,让她有些怔住。   “三少爷。”夏阮慢慢的清醒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九沉默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夏阮身后的人,语气闲淡:“你先跟回去,晚些我再来找你,不要回头。”   李安也在一边点了点头:“表妹你快走吧,我……呕……”   李安的脸色有些惨白,夏阮似乎知道了身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她忍不住抬头再看了一眼萧九,只见那人漆黑的眼眸蕴满波光。   “杜若,送你们小姐回去。”萧九的嗓音柔和,却让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杜若和杜兰也是被眼前的东西吓到了,等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扶着夏阮便准备离开。   萧九见夏阮没有出声,以为她被吓到了,淡淡一笑:“没事,你先回院子里,嗯?”   他轻声‘嗯’了一声,夏阮却想也不想。就朝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了回去。   她完全对身后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或许是前世听习惯了这个人的说话的嗓音,此时的他只要稍微软了嗓音,她便会和从前一样。不想让他为难。   走了一半夏阮才想起刚才的事情的,她问杜若:“你刚才看到那个人了吗?是谁?”   杜若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她此时心里多少也有些害怕,那个人的容颜全部给毁了,尤其是右脸上似乎已经被狠狠的割上了几刀。也不知是谁如此心狠手辣,居然能下这样的毒手。但是杜若还是能听的出来那嗓音,似乎她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   “小姐,太可怕了。”杜兰说这话的时候么嗓音还有些颤抖。“你可千万别回去看了,那个简直……简直就是怪物啊。”   杜兰这辈子从未看过那个样子的人,明明穿的那么华贵,梳理的发髻也是那么精致。可是那张脸……   夏阮心里虽然很好奇,可是却不敢回头去看,不是因为害怕见到那个人的容颜,而是因为萧九的吩咐。   躲的了一时,能躲的了一世吗?   那个少女知道她是谁。还将她的名字喊了出来。而且顿在那个角落,肯定也是在等她的。那个人到底想要和她说什么?她显然是不能从少女的嘴里问出她想知道的答案,此时传来一阵闷雷声,顷刻间雨便下了起来。   “小姐,走快点。”杜若一边念叨。一边看着天上的大雨,“会淋湿的。”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走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雨越下越大,似乎想要将刚才污秽的东西冲刷的干干净净,夏阮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大雨,微微发怔。   杜若从箱子里将衣服翻了出来后,对着夏阮轻声道:“小姐你换件衣裳,你都淋湿了,若是受凉了怎么办?”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杜兰此时看了一眼杜若,脸色有些不安。   她不敢说刚才看到的情形,若是说出来的话,小姐的心里一直会想那件事情的。   刚才萧九公子捂住了小姐的眼睛,无非就是不想让小姐看见那一幕……   然而杜兰和杜若的异常,却让夏阮看了个透彻。   夏阮没有继续问太多的事情,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杜若和杜兰也不一定会说。李安是个男儿身,看见那些东西都吓成那样,杜若和杜兰也会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此时两人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是为了让她安心一些。若是她再担心,那么杜若和杜兰的心里,会更加的不安。   想到刚才萧九的出现,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那个人来的太是时候了,而且她刚才清楚的听见了萧九的心跳声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声,虽然他已经尽量的将这些压抑了下去,可是因为靠的近,她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显然萧九是一路赶过来的,而且速度还不算慢。萧九因为自小身子不好,所以一直练武强身。   其实夏阮知道,他的武艺很好,连墨殇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喜欢将很多东西都隐藏起来。   只是,会武艺的萧九都能气喘成这样,他到底走的多快?   “小姐,你要不要歇息?”杜若试探问道。   夏阮点了点头:“好。”   此时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夏阮却有些失眠了。   并不是因为外头嘈杂的雨声,而是因为她担心萧九。   此时失眠的人,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李成和李屠。   “你说什么?被抓走了?”李屠惊讶的看着手下,眼里全是愤怒,“你们这群废物,让你们做些事情都做不好?那么丑姑呢,丑姑也出了事情了吗?”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压低了嗓音回答:“是的,二公子。”   李屠浑身颤抖的厉害,他眼眶几乎都红了:“是谁?是五公子做的吗?”   “不是。”黑衣男子低着头,“不知道是何人带走了西楼先生,但是丑姑是萧九和五公子带走的,只是三小姐似乎没有看到丑姑。”   李成听了这话,握住茶盏的手也微微哆嗦了一下:“你说的是萧九?”   他多少有些诧异,萧九和李安虽然表面和睦,可是李安是不太喜欢萧九的。   萧九太过于优异。李安不喜欢这样沉稳的少年,所以自然不可能和萧九走的太近。   也就是因为李安的性子,李成和李屠才有机可乘。   李安如果出了事情。他的三叔李长风就要过继其他人来继承来日的爵位,这个人自然就会在李家人里选。他和李屠自然都是恨不得李安出事情。可这些年来李安虽然胡闹,但是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他还有些小聪明,让他们根本伤不到他。   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和那个可怕的人联手。   可是如今西楼这个老东西居然跑掉了。   “回主上话,是萧九,属下看的很清楚。”黑衣人想了想才道。“老板刚才已经派人来问属下了,主上,属下应该怎么回答?”   李成思虑了一阵:“你去派人告诉老板,这事是我们失误了。银子我们晚些退回去。”   黑衣人这次回答的很快:“属下知道了。”   李屠此时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本来想和萧九说些事情,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弄的如此乱七八糟。   尤其是本来该天衣无缝的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李成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在心里忍不住暗暗的叹气。然后又对地上跪着的人道:“你退下吧,靠近不了萧九,那么就好好的看看五少爷做了什么。”   黑衣人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屋外的雨下得很急,只是屋内很安静。   李屠不知道要如何来说这件事情。因为如今变的已经有些麻烦了。   “大哥,老板那边不好交代吧?”李屠琢磨了一阵,才忍不住说,“老板就在庙里,这件事情看来他应该知道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若是讨厌一个人,为什么不动手将那个人杀掉,还要浪费这么多的精力。夏家那个小姐,有些怪怪的。”   李成握住棋子,缓缓地搁在了棋盘上,低沉的嗓音露出一丝讥诮:“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做事情都是冲动又不考虑后果。老板讨厌一个人,绝对不会让那个人痛快的。看见丑姑了吗?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的时候生不如死,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而且夏家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三叔一直很维护那个人,这个事情咱们不用关心,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老板他是一个聪明人,会处理好的。”   李屠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李成的话。   他心里依旧是有些乱糟糟的,这个买卖从一开始,便没有退后的余地了。   “大哥。”李屠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老板比萧九还要可怕。”   李成抬头看了一眼李屠,忍不住笑了笑:“从一开始你便知道老板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萧九和老板之间的事情,不用我们去操心。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失手了,晚些老板会让我们做其他的事情。对了,孙嬷嬷那边你记得再跟娘亲说说,安妃娘娘这胎不能生下来,明白了吗?”   李屠嘀咕:“你为什么不去跟娘亲说,总是让我去?”   李长怒极反笑:“娘亲能听我的?”   屋子内渐渐又静了下来,似乎谁也不愿意继续提起刚才的事情。    正文 157:赌局   夏阮当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发丝凌乱的少年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嘲讽:“送你的东西,喜欢吗?”   然后她看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个人早已面目全非,一脸愤怒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   ……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亮了。   一场春雨过后,周围的气息气爽了一些。   夏阮揉了揉眉心,想到昨日那个少女的嗓音,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她又不敢承认。   夏清雅?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砂做事向来没有规律,他会带着夏清雅在这里出现,无非就是想来警告她,可是又想警告她点什么呢?只是朱砂为什么会来白马寺,难道她来的不是时候?   这些日子朱砂总是将人一个个的安插到她的身边,以为她不会知道,可惜她早有了防备。   想到这些她觉得有些不解,朱砂不是一个会信佛之人,也不可能特意为了警告她来白马寺,那么朱砂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姐,你起身了吗?”杜若在门外问道。   夏阮敛了心神:“你进来吧。”   杜若似乎昨夜没有睡好,眼下有些微青,她给夏阮梳理发髻的时候,还不小心打了一个哈欠,动作虽然很小,但是夏阮却看了个清楚。   “等下你去歇息一会,我想自己一个人练会字。”夏阮轻声道,“厢房周围有人伺候,你不必担心。”   杜若摇了摇头:“杜兰已经病了,小姐我要在您身边伺候。”   昨日看到的‘东西’对于杜兰来说,或许能忍耐一会,却依旧扛不住夜里噩梦的侵袭。杜若的脸色也不太好,两个小姑娘看到那样可怕的‘东西’又怎么能不吓坏了?夏阮此时心里多少有些责怪自己,她虽然不怕看到面目可憎的夏清雅,可是杜若和杜兰和她却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些。夏阮的心里突然一惊……   难道萧九知道什么?   不然萧九为什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又能在关键的时候捂住了她的眼睛。虽说男女有别,可是那个时候周围也没有外人,若是他们都不说的话,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事情。想到这些,她稍微放心了一点,然后看着杜若继续道:“无碍的,你去歇一会,若是不放心去叫艾叶过来。母亲问起是何事,你便说杜兰淋了雨病了。母亲不会说什么的。”   这些事情她一点也不想母亲知道。若是母亲知道夏清雅还活着。肯定会想到夏清荷的。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死,给夏清雅和夏清荷的心里已经塞满了仇恨。母亲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若是又为这些犯愁,那么真的是她的不对了。   杜若见夏阮如此坚决。便也不再开口多说。   用过早膳之后,艾叶便过来在夏阮的身边伺候。   夏阮没有写字,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字迹太差,所以干脆从庙里借了几本佛经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艾叶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人说想见您。”   “谁?”夏阮将手里的经书搁在一边,开始疑惑是不是萧九,“叫什么名字?”   艾叶回道:“他说他是庄子上的程大,是六子的朋友。”   夏阮闻言,眉头微微一蹙。   她的却是听过这个姓氏。庄子上?   她彷佛没有听见一样,思绪已经飘远。   艾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等了一会有些不安道,“他说他见过从云剑。”   夏阮听了之后淡淡一笑:“让他进来。”   果然是萧九身边的人。   很快程洪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样子有些狼狈,脚上全是稀泥,将屋子内的大理石上弄的脏兮兮的。程洪有些尴尬的低着头,然后瞥了瞥脚下。   “程洪见过小姐。”他对着夏阮行礼,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江湖上的粗人。   夏阮接过艾叶递过来的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才道:“你家少爷今儿喊你来了?”   程洪将头低的不能再低,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放在夏阮面前的桌上。   “嗯?”夏阮看着眼前熟悉的青花瓷瓶,有些愣了愣,“艾叶你先出去。”   这个东西她是见过的,当初南亭给她春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小瓷瓶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对外祖父的毒有帮助。当时她虽然有些好奇,可是杜明拿到瓷瓶的时候差点跪在了地上,因为这个东西在尼西国,只有皇室的人才可以拿的到,等于是延长寿命的东西。   夏阮觉得世人皆想长命百岁,才会编织出可以成仙的谎言,她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将杜明的话放在眼里。   但是,她却注意到了一点。   这个东西,只有尼西国的皇室才可以拿的到。   那么今日程洪带着这个东西来找她,是什么原因。   等艾叶退了下去,夏阮才拿起瓷瓶在手里把玩,眼里带着一丝笑,“你家少爷让你拿这个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程洪咬了咬下唇,才缓缓道:“少爷说这是从丑姑的身上拿出来了,这个东西和南亭公子带来的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个瓷瓶的却只有尼西国的有些人才可以拿的到。这里面的药,就是当日成国公身上的毒,少爷说这个毒虽然不会致命,却可以达到有些人的目的。”   夏阮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说话。   丑姑?   夏清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从今日杜若和杜兰的神情上,她就可以看的出来,夏清雅的容颜已经被毁成什么样子了。可是爱美的夏清雅却为什么依旧愿意活着?   朱砂让夏清雅带着这个瓷瓶出现,真的只是为了给她警告吗?夏阮觉得事情或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朱砂不是那样肤浅的人。若是她想要威胁的话,昨日也不用亲自出现在她的面前,对于朱砂来说他就喜欢看敌人惊慌失措的样子,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爱好。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来提醒她呢?   夏清雅……   程洪见夏阮不说话,又轻声道,“少爷说丑姑是杀还是留这个都看小姐的意思。但是少爷说建议小姐还是将丑姑放了,因为有的时候活着更辛苦。丑姑如是死在小姐的手上,会脏了小姐的手。这几日,小姐想要知道西城的事情,可以和少爷书信来往。切勿再让柳家那位出面了,就算是王管事也不行。因为小姐您身边的人,朱砂公子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若是小姐还想这些人好好的活着,那么就不要轻举妄动。”   夏阮听了之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朱砂会知道王管事和柳昌元。这些完全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她让柳昌元和杜若成亲。其实就是想转移开朱砂的眼线。若是能成功的转移朱砂的眼线,那么她或许会继续用柳昌元。若是朱砂的眼线不能转移开,那么她会考虑好用别的人。   前几日她已经让三舅帮她做这件事情了。   那个人不好找。   但是那个人在京都里。   “丑姑的事情,你家少爷说了算。西城的事情。若我说不呢?”夏阮想了想,才轻声道,“你家公子不知道,若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会适得其反吗?”   她不打算和萧九走的太近。   前世她和萧九保持了距离,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完全配不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   她心里略微有些自卑。   这一世,她不想和萧九走的太近,是因为她想要安稳的生活。   而萧九。他注定不平凡……   程洪不禁愕然,面色有些古怪,等了一会才道:“少爷说,你需要一个在外面办事的人,若是三小姐不介意的话。属下愿意为三小姐效犬马之劳。”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洪,心里却有些了一丝乱意。   萧九这是一定要将她逼上贼船吗?   “少爷让我转告小姐,说是朱砂这次不会再回西域了。”程洪硬着头皮将话说了出来,他的眼里有些慌乱,“尼西的老国王似乎病了,现在朱砂会在大秦是有目的的。成国公府会是他的第一个目标,而且少爷还说若是小姐想逃避的话,那么是不可能的。因为小姐马上就会知道东萧的目的,小姐可知昨日夜里为什么朱砂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大皇子已经开始疑心四皇子,朱砂是亲自来抓西楼先生,随便带着丑姑给小姐送一个惊喜的。”   夏阮听了挑了挑眉。   这场赌局,她必须奉陪吗?   不过朱砂会亲自来抓西楼先生,这倒是想朱砂的做法,当年朱砂抓的人不少,而且都是以前先帝身边赫赫有名的幕僚的后人,只是朱砂居然会知道西楼是谁。   难道大皇子那边已经快要出事了?   她想了想,按理说不是应该要有三年吗?   这一切都提前了?   或许从她大伯父死了开始,朱砂一见他布置的棋局有了混乱的痕迹,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吗?   只是,她做的一切或许都在朱砂的预料之中。   因为夏阮觉得,赵南柯才是朱砂最大的意外。   她看着程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该相信陪着那个人赌一次吗?       正文 158:合适   她在改变,周围的人或物也在改变。   有些事情比从前提早了几年。   “我不用你。”夏阮想了想,压低了嗓音,“若是你家少爷能将重黎给我找来,我便考虑考虑。”   她一直在找这个人,连李长风也在帮着她找,可惜都没有找到。   重黎是西域出了名的刀客,如今应该在京都之内。   只是这个人,也是昔日萧韶成手下最可怕的人。   程洪,她不敢用。   这个人和六子出现在庄子里上的时候,就注定她不能用这个人。   若是朱砂能查到六子,查到程洪也是几日的事情。   程洪听了之后,有些了怔住:“重黎?”   夏阮笑了笑点了点头:“是。”   重黎这个人,既够忠心,手段又够残忍。   而且重黎和朱砂有很大的仇恨。   重黎的父母皆是葬在朱砂的手里。   朱砂曾经差点送命,那次便是重黎下的毒手。若不是当时萧韶成一力要保重黎,那么重黎估计便也会葬在朱砂的手上。重黎和朱砂的事情,夏阮一点也不想知道,只是她觉得重黎可以用。   朱砂都已经一而再的警告她,那么她没必要再逃避下去。   就如萧九所说,这场暗地里战役,她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从东阳县开始,朱砂便开始想掌握夏家,不是因为夏家是多么厉害的商户,而是因为夏家有个李长月在。   谁都知道李长风最疼爱的无非便是他妹妹李长月,就算李长月不在李家的族谱内,她和李长风的感情依旧不会变少,反而会更多。   若是有朝一日李长风发现自己的妹妹过的凄惨最后还郁郁而终,对李长风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刺激。这些年,朱砂一直想控制李长月做棋子,可惜朱砂再聪明,也没想到夏富贵会阳奉阴违。表面上对朱砂忠心耿耿,实际上却是恨不得将夏家所有人灭的干干净净。   夏富民的死。或许就是朱砂亲自下手。   她既然逃不过,不如直接迎战。   有重黎在她手上,至少朱砂也会忌惮一些。   程洪张了张嘴,又顿了一会,才道:“我会跟少爷说的,那么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夏阮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既然少爷都已经和西楼先生见面了,那么你家少爷也应该懂我的意思,你将这句话转告给他便好。”   程洪虽不懂夏阮话中的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从屋子里退出之后。程洪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少女和前些日子在庄子上见到的时候。一样让他觉得心里有些恐惧。   夏家三小姐长的夺目,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纯善,让人猜不出她的这样脸下,又是如何的神情。   这一点。像极了萧三少爷。   程洪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屋内。   只见少女一脸和善的看着手上的佛经,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   “哎……”程洪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院外。   等回到东厢后,程洪便去见了萧九。   此时的萧九似乎知道他会回来一样,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狼毫笔,姿势优雅。   萧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回来了?”   “回主上话,属下这次……”程洪已经不知如何跟萧九开口了。因为他从未想到过夏阮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三小姐她……”   萧九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慢下来:“她说什么?”   程洪舔了舔他有些干燥的唇,才轻声道:“她说,若是少爷能将重黎找来,便愿意考虑少爷说的事情。三小姐还说。既然主上都已经知道西楼先生了,那么就应该懂她的意思。”   听了这话,萧九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嗓音柔和却又清冷:“重黎?”   “是的。”程洪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夏阮是如何知道重黎的存在的。   当年林家老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重黎救了回来,如今重黎在萧九的身边,那么朱砂想要近身便有些困难,若是重黎去了夏阮的身边,那么萧九就会少一个厉害的护卫了。虽说萧九身边少一个重黎是无碍的,可是这毕竟是林老爷给萧九的人。   萧九似笑非笑:“她倒是敢。”   朱砂一直抓住夏阮不放,这里面的原因,不止是朱砂已经和李家为敌了,还有朱砂不喜欢输。   在朱砂的眼里,当初夏阮大伯父的事情输的彻底,对他来说也是耻辱。   他是一个连兄长都能下毒手的人,自然不愿意给人知道他曾经输掉的一面。   而且朱砂还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朱砂想要杀掉夏阮,有点太难了。   从夏阮跟李长风有了来往,她便开始被绑在了李家。   她虽是女子,可她手里的钱财,再过几年不会比京都最厉害的南家少。   宫里已经开始慢慢的乱了起来,水贵妃和安妃争宠,若是安妃这胎保不住的话,那么水贵妃一旦得势生下皇子,对四皇子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水贵人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人进宫不过几月,便已经在宫内站稳了脚跟,连六皇子的母亲都想开始巴结水贵人。   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今的地位却能让高她很多的妃嫔低头,她自然有她的本事。   安妃如今能依靠的除了她的家人,第二位便是……   “重黎?”萧九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停了下来,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你说我应该给她吗?”   程洪没想到萧九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这明明是他问的问题。   程洪想了想才摇头道:“属下觉得不应该给夏阮小姐。若是朱砂公子真的将她当做敌人,那么夏阮小姐一定扛不了多久,朱砂公子这个人主上你是知道的,他……他太可怕了。”   程洪跟在萧九的身边不过一年,可是朱砂的名字却是听了不少次。   这些全是从重黎的嘴里听来的。   “重黎大哥是林老爷送来的,主上你说……”程洪忍不住劝道,“他……他也不会去三小姐身边。”   萧九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程洪忍不住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他怕极了和萧九说话。   过了一会,萧九才温声道:“让重黎过去吧。”   这话一出,程洪差点站不稳脚跟。   程洪想了想便跪在了地上:“主上,这话属下不应该多嘴,可是主上不得不说。”   萧九挑眉看了一眼程洪,似笑非笑。   “就算您再喜欢三小姐,可当日她都已经退亲了。”程洪将心一横,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她配不上你。”   程洪这些年在江湖上走南闯北,不是没有人想收留他。而是他根本瞧不上那些人。   庸碌无才的人。怎么可能做他的主上。   为此。他得罪了不少人。   那一日,若不是萧九,他或许就死在自己高傲之下了。   程洪对萧九是打心里的佩服。   只是程洪不明白,为什么萧九非夏阮不可。   在东阳县的时候萧九一直给夏阮送茶花。那些茶花有些不是拿银子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可是萧九说送便送了出去,丝毫没有将银子二字放在眼里。程洪不明白,萧九为何执意将目光放在夏阮的身上。   来日萧九必是飞黄腾达之人,他长相又是极其的夺目,连清河公主见了都目不转睛。   可是这样优秀的人,却这样的死心守着一人。   萧九听了,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我救你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啊……”程洪没想到萧九会问这些。愣了一会才轻声道,“主上是属下的救命恩人,属下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报答主上的大恩大德。”   萧九声线放低了一些,听着让人觉得无限的美好:“我若是你,或许我不会报恩。”   程洪怔住。傻傻的看着萧九。   萧九的这些话,程洪是相信的。   萧九做的事,他是一件件看在眼里的。   过了一会,萧九才不在意继续道,“重黎的事情我会来处理,当初救你是我无心之举,而且我从要求你必须报恩。这一年你辛苦了,晚点让人送你回林家吧,若是不知道错在哪里,都不要再回我身边了。”   听了这话的程洪彻底的愣住了。   可是此时程洪似乎也知道萧九为何动怒,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等程洪出去之后,萧九脸上的笑意才慢慢的敛了起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有人会不要求结果的帮一个人,那么必定是出自真心。   这些年他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真心,从南萧灭族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在萧家人的宿命里走不出去。   若是不反抗,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不想死。   因为还有太多的美好,是他没有经历过的。   有些人不是最好,却是最适合。   想到这些,萧九迅速又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上了一个‘目’字。   ……   夏阮从未在这个事情上多留心,因为她根本不知重黎在不在萧九的手上。   她在话里也下了圈套,她只是说考虑,并没有说答应。   萧九是何等聪明之人,这些话他一听便知她是没有诚意的。   那个时候,萧九应该站的离她远远的,因为她给的条件,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结果夏阮没有想到。   居然会变成这样……    正文 159:三元   萧九中了会元,这一切都在夏阮的预料之中。   四月殿试。   结果出来的时候,京都的众人都震惊了。   连中三元,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大秦建国以来,这是第一位如此年轻的状元,更不用说连中三元这样的奇观。   这是前朝都没有出现过的人,可是如今却出现了这样一位厉害人物。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却没有留意到,手上握住的茶花差点被捏碎了。   据说建广帝大悦,当时破格封萧九为大理寺卿。   当时朝堂上众大臣皆出面进谏,皇上再赏识萧九也不能让他一下官居三品,前几位状元也不过官居五品,这次也太……   其实大臣们多少也是不愿意一个南萧出来的庶子,能站在那么高的位子上,他们心里更偏向东萧一些。   谁也没想到,建广帝听了之后大怒:“若谁也能和萧爱卿一样连中三元,孤一样会破格封他为正三品官员。”   这话一出,再无人敢反驳半句。   而且奇怪的是,六皇子当时既然出言帮萧九说话,这让夏阮觉得奇异。   表面上看起来是建广帝宠爱这才高八斗的少年,可是实际上夏阮想没有这样简单。   萧九坐上了大理寺卿这个位子,那么在对付东萧的时候,就更好下手了。   只是东萧不会反击?这是不可能的。   东萧的反击,会比谁都可怕。   这背地里还有一个北萧……   萧九的处境,其实很糟糕。   夏阮叹了一口气——   这次殿试的结果,萧九是状元,李成是榜眼,探花郎居然是温仲怀。   她想了想,便让人给李安送了一些糕点。   李成和李屠是她大堂舅李允墨的儿子,李允墨如今官居二品礼部尚书,其妻是三王爷的独女明惠郡主,这些年李成和李屠在京中声望皆比李安高。如今李成更是中了榜眼。又要让李安多不少的压力,只是夏阮知道,这还不足以让李安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李安会变,是因为他的母亲……   当年江家出卖李家,导致李长风大怒,最后不止江皇后惨死在冷宫之中,李长风还将妻子江氏休掉。   江家人哭着闹着求李长风饶他们一命,可惜李长风那个时候已经死心,江氏找到了李安,求李安饶恕她和江家。李安当时招待了江氏一个月。带江氏在京中好吃的好玩的地方走了一遍。众人皆以为李安会和李长风父子关系决裂。可是最后谁也没想到,李安居然会亲自求建广帝将江家满门抄斩。   听说这个消息的夏阮,当时还是愣了愣。   她当时知道李长风的身份,却不知李长风和他是亲人。   李长风喝了一些酒。眼眶红润:“掌柜的,我的儿子长大了。只是,我一点点逼着他长大,逼他承担一个男人该承担的东西,如今他可以自己走自己的路了,为什么我反而不开心?”   江家昔日做了什么事情会让李长风下如此的狠心,会让李安这个疼爱母亲的少年,一个月内改变了样子。她当时不知道,如今却是有些害怕那样的日子来临。   官场上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她更不想让母亲去沾染那些半分。   朱砂想控制母亲,可是她不能容忍的。   想到这些,夏阮无奈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或许是可以改变的。   “小姐。”杜兰慢慢地走了过来。“五少爷说,他不饿。”   夏阮看了一眼手中茶花,若有所思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杜兰有些尴尬笑了笑:“五少爷说,他不想见到你。”   “嗯?”夏阮听了之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这个表哥……”   李安说这些话其实是反话。   李安怕极了李长风,这次他虽入被赐同进士,可这对李家来说,算得上是一个耻辱。   这就好比吃果子的时候吃出来一个虫子一样,让人觉得倒尽了胃口。   夏阮想了想才道:“我亲自过去看看吧。”   她也想提醒一下李安江家最近的举动,毕竟这些日子她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萧九将重黎给她的时候,她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萧九不应该如此……   她当时提出重黎的时候,无非就是想留给萧九一个自私自利的印象,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会将重黎真的给她。   当时她心里被狠狠的一击,莫非萧九是认真的?   她不敢多想。   重黎的办事能力的却很强,西城的事情重黎办的非常快,而且朱砂还不能插手。南亭在听说朱砂留在京城之后,他便也留了下来,夏阮这几日朱砂和南亭斗的京城有名望的商贾户几乎都知道了。尤其是南家,似乎一直在观望。   赵家从东阳县迁居到了京城,而且让夏阮惊讶的是,赵南柯居然会搬到大阳胡同里来,住在离夏宅不远的地方。   重黎昨日夜里提醒夏阮:“小姐,江家和何家最近的举动有些怪异,你要多加小心。若是要出远门的话,请让重黎来给您安排人手。”   夏阮当时听了之后,便觉得不好。   重黎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是她清楚这是江家和何家要联手的意思。   她的外祖父虽然重新出现在朝堂上了,可是却没有帮三舅解决太多的麻烦。   东萧的动作太迅速了。   ……   从夏家到李家的路上,重黎亲自安排的人驾着马车,夏阮心里开始琢磨等会要怎么提醒李安。   等到了成国公府的时候,夏阮却看到了东萧的马车。   她微微一怔,觉得自己来的或许不是时候。   不过,东萧和大堂舅走的近,那么会来这附近也是正常的。   夏阮跟着下人朝着李安院子走过去的时候,却没想到遇见了迎面而来的萧安礼。   萧安礼看着夏阮的时候,眼神微眯。   “三小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萧安礼停下脚步,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嘲讽。“强扭的瓜不甜。”   夏阮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萧安礼。   眼前的少年,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又深邃,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眼里带着讥诮。   夏阮想了想才道:“那也要有人愿意吃这个瓜,没准是这瓜烂掉了,还倒了胃口。”   “哼。”萧安礼冷哼了一声,嗓音拔高了一些,“你别以为皇上下旨我就会真心真意的娶你,就算我迫不得已娶你。我也不会碰你一下。所以你还是死心吧。”   听了这话。夏阮却愣住了。   皇上下旨?   她皱着眉头,莫非是外祖父的意思。   是个麻烦。   夏阮唇畔的笑渐渐便成了冷笑:“四少爷以为我能做主?但凡四少爷若是有一点头脑,也不会说这些蠢话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四少爷以为东萧如今的样子。还允许你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儿家成亲?哦对,或许这个人是卖菜的,又或者这个人是卖花的,四少爷只要喜欢,便可以娶回去。”   萧安礼瞪圆了眼:“你……你……”   夏阮退后了一步,眼里的笑意彷佛十二月的寒霜。   “我怎么?四少爷不会还真的想这样做吧?”夏阮面不改色道,“四少爷的妻子,会不计门第和出生吗?如果我说,这件事情我根本不知。四少爷是不是肯定是不会相信?”   少女的言语里,句句讽刺,好比千百根银针,刺的萧安礼浑身疼痛难忍。   萧安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夏阮说这件事情她是不知道的。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从未想过会娶这个女子,当初成国公提起的时候,他便出言婉拒。   虽然他的心中没有爱慕的女子,但是也绝对不会娶这样满身铜臭味的的人。   他的妻子,必须是知书达理,说话轻声细语。   眼前的少女除了一张不错的容颜,又哪里能配的上他了?   只是夏阮说的没有错……   他这样的出生,来日娶谁又是他能做主的?   想到这些,萧安礼看了一眼夏阮:“就算我不能做主,我也不愿意娶你。”   萧安礼和夏阮在这里吵,无非就是想表明他不愿娶夏阮。在京都这样的地方,这些事情会传的很快。萧安礼有私心,他拒绝这门亲事,会让他来日的亲事更好谈一些。至于夏阮没了名声,那么也就是夏阮自己的事情了。   毕竟他不是什么善人。   可是他没想到夏阮居然如此的牙尖嘴利,说的他愣了好久。   夏家如今的地位是李家给起来的,因为夏家这位三小姐待字闺中,已经有不少的人上门打听。因为众人皆知,若是娶了夏家这位三小姐,钱财和权利几乎都有了。   李长风疼爱李长月是出了名的,又怎么会亏待这位外甥女。   萧安礼一直都知道这些,他从前还安慰自己,不过咬咬牙就能娶进门了。   可是这些日子,他越来越觉得不能娶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子。   不止不能娶,还要狠狠的羞辱一番。   只是少女的脸上依旧挂着纯善的笑容,只是稍微退后了一些。   “看来我和四少爷之间,我才算是男儿了。”夏阮的一句话,让周围听热闹的下人们睁大了眼。   这是*裸的挑衅。    正文 160:开导   夏家三小姐的名声,这些日子在京都里一直很响亮。   几乎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夏阮是李长风最疼爱的外甥女。   而且她这些日子做生意的手段,和一般的闺阁里的姑娘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连安妃曾经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夏家送来的茶叶,让她觉得很满意。   为此,建广帝还亲自让人赏赐了夏家。   这是京都第一大商户南家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在外人的面前,夏家三小姐总是一脸和善的样子,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是萧安礼怎么也没想到,萧康志说起夏阮的时候,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萧安礼当时还多少有些怀疑,现在却完全相信了萧康志的言语。   尽管他已经多少做了一些心里准备,可夏阮这样直接的一番话,却气的萧安礼气血翻涌,差点晕了过去。   这个面目纯善的少女,说话不止粗鲁,而且每一句话都能让他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脾气。   或许是那个男人听到这番话,也是会气的和他一样。   “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安礼几乎将牙咬断,却依旧要顾及表面的风度,“这是婚姻大事,关于我的终生,我自然不愿意儿戏。三小姐实在是——”   因为顾及周围还有偷偷看热闹的下人,萧安礼并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夏阮听了却是笑了笑,她的心情居然轻松了不少。   正和她意。   她看着萧安礼铁青的脸,轻声道:“没事,四少爷你慢慢说,我刚开始也说了,我和四少爷之间,或许我才是男儿身。”   萧安礼瞪大了眼,气的握紧了拳头。   他不过是想将这门亲事退掉罢了,可是夏阮如今的样子莫非想继续缠着他?不对……萧安礼眯着眼。心里不禁想到,若是夏阮真的想赖上他,这会应该是讨好他。若是……   想到这里萧安礼忍不住冷哼了一些:“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三小姐还是不要多玩了,免得引火*。”   夏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她不再堆着客气虚假的神情,讥诮道:“四少爷真的是太高看自己了,不过今儿先谢过四少爷给我说这个事情,那么作为感谢我也感谢四少爷,这亲事自然是成不了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你——”萧安礼和夏阮四目相对。等了很久才将心里的怒气压了下来。半响才道,“哼,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然来日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萧安礼摔袖离开。   夏阮和萧安礼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听的身后的杜兰眉头皱成了一团。   自从杜若和柳昌元成亲之后,杜兰便接替了杜若的活,这些日子杜兰多少也懂了一些谨慎处事。   看着萧安礼走了之后,杜兰才有些担心的看着夏阮:“小姐?你没事吧?”   夏阮摇了摇头,她又能有什么事?   不过她觉得多少有些郁闷,这些人怎么都喜欢如自以为是。   从萧康志、萧康闻到现在的萧安礼,一个个说话的时候总是将他们的位子放的高高在上,似乎和谁说话就是给人最大的恩赐一般。   “下次小姐您要瞧着这些眼睛看着天的人,一定不要搭理。”杜兰见夏阮不说话。赶紧劝道,“有朝一日地上若是有石头,他们瞧不见,一定摔死他们。”   这话一出,夏阮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安的书房外站了一个小厮。他看见夏阮的时候如同看见了希望一样,匆匆忙忙的走了上来:“三小姐,你快去看看五少爷。”   夏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李安的书房内有些乱,地上全是丢的乱七八糟的书籍和画纸,他一个人坐在书桌边上,样子有些颓废。看起来李安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搁在他桌上的小食都没有吃掉,听见屋子内有人走了进来,他也没有转头过来看。   夏阮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地上的东西,慢慢地走到了李安的身边:“表哥?”   “哼,我不是说不要来了吗?”李安眼里显得有些落寞,“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夏阮拧起一边的糕点放入口中,这糕点的味道不错,可惜李安今儿却没有心思。   等了一会她才轻声道:“表哥怎么说也是?今日来了谁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李安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有谁,不就是李成吗?”   夏阮愣了愣,李成居然会上门来造访?   她想到了刚才遇见的人,又想前些日子听到的话,缓缓地坐在了离李安不远处的椅子上。   “表哥,刚才我看见萧安礼了。”夏阮琢磨了一阵子才说,“萧安礼和大表哥走的很近?”   夏阮的语言里带着试探的语气。   李安转过头来看着夏阮:“你现在才知道吗?李成和萧安礼结果私下还结拜了,不过也只是听说,不知真假。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   说了这些话后,李安的神色也慢慢的稳重了。   萧安礼是东萧未来最重要的一个人,他和李成走的近还不足已说明问题吗?夏阮很早以前便知道,朱砂知道母亲的身世,肯定是李家内部的人说出去的,而且这个人还在李家的地位不低。只是这些话,她从未和李安说起,因为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或许又要和三舅一样,逼这李安成长。   母亲离开李家的时候,何氏已经嫁到了李家,而且江氏已经是她的三舅母了。   夏阮点了点头,压低了嗓音:“表哥,这次若是三舅让你进仕途,你会怎么做?”   “我?”李安听了之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不喜欢。”   夏阮听到李安的答案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李安到现在都想逃避这些。   只是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责任,她当初不懂这些责任,所以才会酿成了那些悲剧。   夏阮一扬头认真的看着李安:“表哥,你可想过,你的富贵是有代价的?你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锦衣玉食。从未在银子方面发愁过。你这些年过的如此的舒坦,你还指望以后能过的这么舒坦吗?你也知道大堂舅是什么样子的人,大表哥这次是榜眼,官职虽说只是五品,但是在朝堂上好歹是站稳了脚跟。表哥你若是愿意的话,你的官职不会比大表哥差多少。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话,可是表哥你可知道,三舅撑着这个家……。”   李安怔了怔,看着夏阮一言不发。   夏阮知道李安其实比谁都知道的李家的情形,可是李安就是不打算认命。在他的眼里似乎一直反抗。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是。他是李家的人。   前世的李安最后还是负担起责任,只是对李安来说,那些代价太大了。   若是李安这一世早点承担起这些肩上的东西,或许江家就不会走到哪一步。   李安低着头:“你也觉得我没用吗?”   “不是。”夏阮很快就否定了李安的话。“就是因为表哥你厉害,我才会跟你说这些的。”   李安想了想才抬起头来,浅浅一笑:“你说话……真的跟萧九很像,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这下轮到夏阮傻了眼了,怎么又扯到萧九的身上了。   李安叹了一口气才道:“好了,我有些累了,表妹你前几日做的桂花酥再送一点过来好吗?”   夏阮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好。”   李安这样说就是代表他将这些话听了下去,此时的夏阮心里多少安心了一些,毕竟她想若是再这样下去。李安或许又会走上前世的道路。若是李安从现在就发现了江家的不对,他可以早点阻止,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了。   前世,李长风和李安之间,总是有心结的。   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夏阮又去看了外祖父。   她试探的问了一下外祖父的意思,果然若萧安礼说的那般,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外祖父在从中作祟。夏阮知道,就算她如今想要婉拒了这门亲事,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李知涯似乎很得意:“安礼是个不错的孩子,来日一定会对你好的。”   是的,或许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这个是门不错的亲事。   而且夏阮还从外祖父的嘴里听出来一件事情,那么就是若是她嫁给了萧安礼,到时候李家和萧家就会求皇上下旨,建广帝就会兑现当年的承诺。   区区一个侯位,外祖父就这般重视?   夏阮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好在萧安礼根本是看不上她的,而她正好也和萧安礼不对眼,这样这件事情多少也会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阮对着李知涯道:“可是刚才……外祖父我……”   她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样子有些委屈。   李知涯自然不是傻子,看到夏阮的神情多少也猜测了一些出来。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何氏走了进来对着李知涯道:“老爷,正好今日阮丫头也在,我就将这个事情说出来如何?”   夏阮看着何氏,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正文 161:交锋   何氏自从嫁到李家都现在,虽然不是一路顺风顺水,但是除了李知涯和李长风,也没人敢在她的面前甩脸色。   可是如今——   李长月这个小蹄子回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带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丫头。   前几日她被夏阮狠狠的摆了一道,如今又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本以为李知涯这次是熬不过去了,所以私下已经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可是没想到李知涯居然熬过来了。   她起初多少有些诧异,可是后来也就慢慢平静了。   何氏恨极了李知涯,又太喜欢这个人。   或许从知道这个人的才华开始……   想到这些何氏忍不住笑了笑,无视了李知涯冷下来的脸继续道,“刚才我姐姐来跟我说是,凡哥儿居然中了进士,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李知涯冷哼了一声:“他不考进士难道就会让你们家丢人了吗?他跟在公主身边,已经够光宗耀祖了。”   夏阮这才明白,何氏说的凡哥儿是何家庶出五子何不凡。   人如其名,何不凡做出来的事情的却不凡。   这些年,何不凡一直跟在清河公主的身边,倒也为何家谋了不少的福利。   可是对于李知涯来说,何不凡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耻辱,一个男儿身有手有脚,又何必要去给公主做面首。可这些年来,何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加上何不凡在清河公主面前颇为受宠,所以就算何家那几位在官场上混的一日不如一日,何家也能维持从前的荣华富贵。   “老爷总是喜欢说笑。”何氏笑了笑,又打量了一眼夏阮,“我家凡哥儿今年已十七了。前几日接到圣旨,皇上赐了五品的官位。可如今我家凡哥儿却尚未娶妻,所以老爷……”   李知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何家的事情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你想怎么做是你家的事情。我乏了。你退下吧。”   何氏笑了笑点了点头:“好。”   说完何氏便牵着夏阮的手退了出去,这让夏阮多少有些怔住。   何不凡的亲事何氏当着她的面提起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这些年外祖父和何氏的关系越来越差。似乎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所以很多时候就算两人吵的再厉害,外祖父也没有动了休掉何氏的心思。   说到底外祖父对何氏多少也是有那么一些喜欢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急着想纳何氏为妾,可是外祖父心里也逃不过对外祖母死的自责,所以他心里的那点喜欢,也再一日一日的被磨灭干净。   “阮丫头。你听说过我家凡哥儿吗?”何氏眼里带着笑,像极了和孩子谈心的长辈,“他这些年的却很不容易,若是一般的孩子。哪里能有这样的成就。如今他也长大了,我这个侄儿既懂事又孝顺,还有才华。可惜在这亲事上,有些不顺啊!”   何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的神情。似乎真的为这个事情而烦恼一样。   夏阮走在何氏的身边,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   何不凡和公主有那样的关系,又有哪家女主敢嫁给他呢?再说,就算何不凡真的想娶女子,清河公主能同意吗?建广帝有多宠清河公主。京都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情况下,谁又想去得罪清河公主?只是为一了个庶子。   夏阮没有去反驳何氏的话,只是觉得这个人越来越不安分了。   夏阮一直不明白何氏到底多喜欢外祖父,喜欢到要去破坏这个男人好好的一个家。凭当年何家的势力,何氏想要嫁一个好的人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氏见夏阮不说话,只是继续笑着说,“我嫁到李家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孩子,所以我一直想将凡哥儿养在身边,可惜……不过还好这个孩子争气,如今有了功名就差成家了,等他成家之后,我便也可以安心了。阮丫头你已经及笄了吧?”   听了这话,夏阮挑眉看了一眼何氏:“回老太太话,是的。”   何氏听着夏阮回答之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她今日就是在等这句话。   “我记得老爷说过,你如今也没有定亲,我曾经私下让人算过你和凡哥儿的八字,你们的八字很合。”何氏的脚步越来越慢,“我让凡哥儿上门提亲吧?”   夏阮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   从何氏刚开始提何不凡的时候,她的心里多少就明白了一些何氏的目的。只是何氏也应该收到了风声,外祖父是想将她嫁到东萧,可是如今何氏怎么又会提起这些?夏阮觉得何氏若是想让她嫁到何家再收拾她的话,那么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何氏已经嫁到了李家,何家那边能插手的事情也少了不少,况且何家老太太还在世,又怎么轮得到她说话。   她越想越觉得诡异。   过了一会夏阮才轻声回答:“老太太说笑了,这事我怎么能做主。”   她在何氏面前不是自称‘外孙女’而是‘我’。   若是平日里的话,何氏一定会满脸的怒色,可是如今的何氏听了,却当做没有听见一样。   夏阮看不清楚何氏眼里的神色,也根本不知道何氏在想什么,只是她跟在何氏的身后,渐渐朝着何氏的小院子走了过去。   她想了想,眉头微微一蹙,“若是老太太没有其他的吩咐,那么我先告退了。”   这个时候何氏才转头看着夏阮:“你瞧瞧我,都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不同是个大忙人了。”   何氏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却抓起夏阮的手继续往前走。   夏阮觉得有些不对劲,直接拔高了一些嗓音,“老太太。”   话音刚落,只见何氏的小院走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一袭白衣,光亮锦缎显得少年身形挺拔,似乎这身料子。是为他一个人缝制一般,宛如出水芙蓉。   可惜这样的美色,在夏阮的眼里。却太过于妩媚,显得有些女气。   “呀。凡哥儿今儿怎么来了。”何氏这会依旧抓住夏阮的手,微微一笑,“过来见见你表妹,这可是夏家的三小姐。”   何不凡缓缓地走了过来,夏阮能清楚的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香粉味道,只觉得有些难受。   等走近之后,何不凡才对夏阮行礼:“见过表妹。”   何氏的身边跟着不少的下人。夏阮不好和何氏闹的太难堪,便对着何不凡行礼笑了笑。   只是她这笑,有些冷淡。   何氏丝毫不在意夏阮的动作,只是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一些:“我刚和阮丫头说起你。没想到你就来了,这倒也是缘分。”   何不凡也浅浅一笑,眼里却忍不住打量夏阮:“姑母说的是,我早已久仰三小姐大名,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三小姐果然和别家小姐是不一样。”   两人客套的话,夏阮倒是没有接过去,只是继续淡淡的一笑。   到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何氏果然是算计好了。   何氏知道李安和她走的近,这一次若是李安不高兴。那么她是肯定会来瞧李安的。遇见萧安礼是不是意外,夏阮如今不敢肯定,但是遇见何不凡肯定不是意外,这一点她倒是知道。毕竟从何不凡的眼里,她已经猜出来了。   这两人为什么要算计她?   想到这些夏阮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门亲事若是何氏跟外祖父提起,那么外祖父肯定会不同意的。先不说外祖父其实想要让她嫁给萧安礼,就说何不凡的身份和在清河公主身边的事情,外祖父就会不赞成。可是何氏却依旧这样做了,这不是徒劳无功吗?   但是夏阮知道,何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目的又是什么呢?她有些想不明白。   夏阮不说话,这时候的气氛也有些渐渐的冷了下来,何氏的脸色有些怪异,她看着夏阮等了一会才轻声道:“阮丫头进屋子用一杯茶吧?前些日子宫里送了一些碧螺春来,这贡茶和外面买的是不一样的。”   何不凡也在一边附和道:“表妹,我还有事情想要请教你呢,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夏阮听了抬起头来,露出纯善的笑容。   “老太太,今儿真是不巧,茶园里的事情我还没有处理好,改日我一定来赔罪,”夏阮脸上的神情很淡,言语里也没有半分客气,“前几日安妃娘娘赏了不少的碧螺春,可我母亲不爱喝这个茶,我晚些让丫环给你送来。”   夏阮笑着和善,可何氏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   这句话明摆着在打何氏的脸面。   何不凡等了一会,又靠近了一些:“我姑母是你的外祖母,咱们是一家人,就耽误表妹一会。不要,你再坐会?”   夏阮只是笑着摇头:“告辞。”   等夏阮一走,何氏此时更是愤怒:“这个小贱人就跟她娘一样,都是下作的东西。凡哥儿我跟你说,等会你回去就按照我昨日夜里跟你说的那些话告诉清河公主。我就不信了,清河公主既然能为那个叫墨殇的出气,还不能为我侄儿出气了。”   何不凡俊逸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侄儿知道了。”   正文 162:亲事   夏阮彻夜未眠。   如今她的处境很糟糕。   儿女的亲事一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算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想要违背这些也是有难度的。   若这个事情是皇上亲自下旨的话,估计就是抬着她的尸首,萧安礼也必须捧着她的牌位拜天地。   外祖父想让李家更强大,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在他们的眼里,牺牲一个女儿换取家族利益,是稳赚不亏的。   何况,外祖父觉得她和萧安礼的亲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门当户对。   她揉了揉眉心,想到何氏的目的……   夏阮多少猜到了一些。   清河公主当日为墨殇出气,这件事情在京都几乎是家喻户晓,如今何氏无非就是想让她和何不凡有了一些纠葛,无论怎么样她都是吃亏的。尤其是清河公主和何氏的交情不错,到时候何氏再火上浇油,她很有可能就布十九郡主的后尘。   就算清河公主不能明着来对付她,也不代表清河公主不会暗地里做些什么,她要防清河公主的话,就要加倍的小心。   真的必须嫁人吗?   难道嫁人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   夏阮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头疼的厉害。她手里的钱财倒是不少,可是窥视她钱财的人也不少。这些日子敢上门提亲的,第一无非就是想要和李家攀关系,第二想的就是她的嫁妆。李氏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夏家的家产,她至少可以带走一半。   当婚姻和金钱、权利挂钩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反胃。   “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起用早膳。”茴香小声的禀告,“要奴婢去回拒了吗?”   夏阮摇头:“不用。我马上过去。”   这些日子母亲的神色稍微好了一些,反而是父亲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算父亲再如何厌烦如今的生活,却依旧不敢去寻短见。因为夏阮知道父亲是一个惜命的人。   从东阳县来京都的时候,她将那些愿意为父亲做事的人都全部遣散了。因为她不想身边还有人来日背后捅她刀子。   茴香一边伺候夏阮穿衣裳,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夏阮。   看了一会茴香才轻声疑惑道:“小姐昨儿夜里没歇好吗?”   听了这话,夏阮不禁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只见她的眼下有些青色。于是想了想,便给自己上了一个淡妆,这样出去也不会让人发现。倒是茴香在一边愣住了,这些日子夏阮一直是一个不喜打扮的人。她总觉得在脸上铺着脂粉有些难受,所以平日里这些东西就算夫人买回来,她也是搁在一边。   茴香笑了笑,只见此时的夏阮比平日看起来。不止是多了一份纯善,更是多了几分柔和。   面目,果真是个能骗人的东西。   等眼底的疲惫被遮住了之后,夏阮才起身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   眼看就要立夏,天气也慢慢的暖了起来。   李氏的院子里的花也开了。一片姹紫嫣红。   夏阮看着搁着的茶花,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阮丫头来了?”李氏笑了笑,然后吩咐艾叶和白芷上菜,眼里带着满满的疼爱。   夏阮笑着坐在母亲的身边:“母亲身子可好了一些?”   李氏点了点头:“好多了。”   从白马寺回来后,李氏又病了。那场大雨似乎让李氏浑身都脱力了一般。杜若说这是李氏从前留下的病根,遇见雨水的季节,就会浑身不舒服。夏阮担心李氏,便又忍不住买了不少的药材回来给李氏补身子。   母亲当年难产,为了保住她,硬是抗住了三天三夜的疼痛才将她生了下来。   夏阮每次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应该对母亲好一些,再好一些。   因为夏瑞的事情,李氏的性情似乎也大变,若是下人做的不对,她不像从前一样睁一眼闭一只眼,反而会狠狠的责罚这些人。   柳妈妈被李氏让人送回了李家。   当时李长风听说这事之后,便让人将柳妈妈送到庄子上去了,连松音和白术一起带走。   夏阮觉得柳妈妈的心思不简单,可惜清河公主怎么可能会看的上白术。   稍微用点脑子,就能想明白了。   想到这些,夏阮忍不住和母亲说起自己最近做的生意。   李氏很喜欢听夏阮说这些事情,偶尔也会帮着分析几句,不管李氏说的是对还是错,夏阮都会好好的听着,因为她点头说好李氏便会笑的更开心。   “最近瑞哥儿可听话了。”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过几个月翠柳的孩子也就生下来了,你说到时候咱们送点什么东西去比较好?”   李氏和翠柳的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这些年翠柳对李氏一直忠心耿耿,李氏自然会将这些放在心上,所以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等翠柳生了孩子后,送点什么东西比较好。若是送的贵重了,翠柳肯定不会收下,若是送的太轻了,李氏的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   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道:“母亲不用送太贵重的东西,送点药材和布料,再送五百两银子便好。若是翠柳生了个女孩,母亲便多将这个孩子多带在身边一些日子,毕竟等翠柳身子好了,她还会回母亲身边。若是翠柳生了个男孩,那么就陪着二弟一起长大,让这个孩子也学点东西,来日还能参加考举。”   其实如今的翠柳早已不是奴籍,所以她的儿子是可以参加来日的科举的。   李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其实我……这些年,翠柳在我身边太久了,她是个……很好的丫环。”   “女儿都知道。”夏阮笑了笑。   等用过了膳食,茴香便让下人送了点果子来上。   夏阮在吃食方便上从不挑剔,所以送上来的东西,她也不会多注意。   李氏看着桌上的桂圆和红枣。微微发怔。   红枣、桂圆——   等了一会李氏叹了一口气,言语里带着几分沮丧:“阮丫头,对不起……偶是娘亲的错。”   夏阮这回才发现李氏红了眼眶。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又是怎么了?   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又坐近了一些:“娘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些来了。娘亲怎么会对不起我呢?”   李氏见夏阮说了这话后,脸上带上了自责的神色:“若不是我和你父亲的事情,你也不会这样……你都及笄了,可是……可是现在都没有一个好人家愿意上门来提亲。”   夏阮听了这话后,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没有人上门提亲,而是她不愿……   这些提亲的人里,也有家世不错名声也不错的人。可是夏阮只要一想到他们的目的,心里就好比吃下一个苍蝇一样难受。而且,她根本没有打算嫁人的心思,又怎么会去多想这些呢?这些日子她婉拒了不少的亲事。只是李氏每次问起,她都会找借口。   如今看来……   “前几日我带着瑞哥儿去看你外祖父,却碰见了三嫂。”李氏的眼里多了一丝犹豫,“三嫂也说你如今年纪都大了,总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该许配人家了。我想的和三嫂也是一样的,毕竟你已经及笄了,我不能耽误你了……若是我当初不和父亲胡闹,不被逐出李家的族谱,你也不会……”   说这李氏就差点哭了出来。   夏阮知道母亲是在责怪自己。她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可是她不想每日醒来都要对她的枕边人露出最虚伪的一面,因为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乏味。   夏阮思索了一阵,才说:“母亲我这样不好吗?我如今不嫁人也可以很好的。你看,我手里的银子也会慢慢多起来,你也说我做生意厉害,我还可以帮你带着弟弟,我能陪着他长大,还有……”   夏阮话还未说话,李氏就哭了出来。   李氏哭的梨花带雨,夏阮赶紧拿出手帕给母亲擦掉眼泪。   母亲果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李氏一边哭一边道:“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阮丫头都是娘亲的错,若是不当初不固执……对不起。”   夏阮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如今不嫁人是因为她怕走上前世的道路,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得到的却是最痛彻心扉的结果。   如今的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男子?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和唐景轩一样,都带着目的。   可是若是她不成亲,那么母亲就会一直自责……还有外面的谣言……   从前她是一个人,身边只有一个夏雯,被人说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今母亲和夏瑞若是因为这个过的不开心,那么她想守护母亲和弟弟初衷就没有意义了。   “娘亲你放心,三舅说了会给我觅一门好亲事,你一定会满意的。”夏阮一边安慰母亲,一边盘算着这亲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   从母亲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晌午了。   夏阮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到杜兰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瞧了瞧茴香。   茴香聪明的退了下去。   等茴香一走,杜兰才慌张是说道:“小姐,萧九公子……不,萧大人来了。”   夏阮眉头一挑,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正文 163:约定   夏阮认为,有些人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萧九走进来的时候,眉梢带着一丝淡淡的笑。   她微微一怔,这个人身上独特的气质,总是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此时,院落里的茶花开的正好,娇嫩欲滴。   等茴香和杜兰退下之后,夏阮才敛了心神看着眼前清雅的少年。   “不知三少爷今日找我有什么事情。”夏阮看着萧九,故作镇静心里却有些诧异。   从白马寺归来后,萧九便没有来见过她。   所以如今萧九突然造访,必然是有原因的。   萧九只是淡淡一笑,开口道:“今日一早清河公主去御书房找皇上了,正好我也在……”   萧九说一半留一半,夏阮却明白了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何不凡和何氏给她设下圈套,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如今和清河公主对上的话,那么明显是她吃亏。这后/宫之中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能帮她说话的又有几人呢?   “我说我没有,你信吗?”夏阮过了半响才轻声道。   萧九挑眉看了一眼夏阮,柔声道:“自然是信的。”   夏阮听了之后,不知为何竟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人相信她。   萧九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搁在红木桌上,轻轻的敲打。从夏阮这边看上去,漂亮的手背竟然有着淡淡的光泽,像极了上好的玉石。   过了一会萧九继续道,“这事三小姐准备怎么处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成国公今晚就会被传召进宫,到时候成国公的解释,或许就是圣上来日的意思。虽然这些年,圣上对李家多有照拂,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清河公主就算做错什么。她也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   萧九的话,也是夏阮如今最大的顾及。   当年十九郡主疯掉之后,皇上不是没有责备清河公主,可是再责备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所以清河公主根本没有改变,而是变本加厉。   清河公主从前养着面首总是躲躲藏藏。可如今的她连李长风的寿宴都敢带着一群面首去赴宴。那么可想而知皇上对她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要清河公主不做出其他可怕的事情,皇上就绝对不会多责备清河公主半句。   皇权大于天。   夏阮这些日子虽然也有皇恩眷顾,但是她的皇恩无非都是来自安妃。上次萧九和她透露。说安妃娘娘这胎或许保不住了,当时萧九就是在试探她要如何选择,只是当时的她不想插手到这些上来。可如今她不得不插手,因为江家那位皇后是绝对不会帮她的。   还有那位奇怪的水贵人,进宫一年不到,居然圣宠不断。尤其是在听到墨殇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不得不防备了一些。   虽说她只是一位贵人,但是有的时候她也不得不顾及,枕边风的威力不会比朝堂上大臣的进谏差多少。   何况……   墨殇曾经找了清南公主。他到底是让清南公主做了什么事情?   “今夜过后,我会重病。”夏阮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从此以后,卧病在床不能出门。”   萧九嘴角噙着一丝淡笑:“因为不想嫁给我四弟吗?”   萧九这句话很直接,惊的夏阮抬起头来。   他怎么都知道了?   她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其实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私下她和杜若说过,只是杜若当时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和杜若解释。杜明来京都和杜若亲自给她调配的药,这药对她的身子来说多少有些损伤,但是脉象会混乱一段日子。无论是多厉害的大夫,都会觉得她这是不治之症。   这样的她,在外面人的眼里随时会丧命,到时候她在跟外祖父和三舅哭泣一段日子,这亲也会取消的。   毕竟,她都快要‘死’了,外祖父自然不会为难她了。   李家,想要改变圣上的意思,也是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萧九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难道东萧又或者是李家已经将消息说了出来了?   “是。”夏阮没有否认萧九的话,“我不想嫁人,无论是谁。”   这话一出,萧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过了一阵萧九才问:“为何?”   因为夏父这些年对李氏的背叛?   还是因为成国公曾经做的事情让她觉得可怕?   又或者是……   萧九的眼里带着几分不明的阴翳。   夏阮苦笑了声,然后握住搁在桌上的桂圆,轻声道:“小时候大堂姐和二堂姐,总是将我当做外人,那个时候我不管她们多厌烦我,总觉得她们愿意和我说话,就是好的。慢慢的我也想过,有个自己的家,然后每日身边总有个人和我说话,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孤单。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来上门亲的人,他们的眼里除了看中夏家的钱财便是李家的权利,他们连我是什么样子都没瞧见过,居然会甘心娶我回去。而且,我在京城的名声……”   说到这些,夏阮的眼眶红了起来。   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她从不知道跟谁说起。   她从前带着夏阮到京都的时候,一直都想要一个属于她的家,然后夫君心中有她,她也会和夫君情长到老。再过几年,有了他们的孩子,她会好好的疼爱这些孩子,当做生命一般。   再或者,夫君以后会纳妾她都认了,因为她曾经拥有过了——   她的希望曾经是那么的卑微,如同这世上最低的尘埃一般。   这些日子对普通的女子来讲,或许是容易的,可是她……   夏阮的眼里,多了一些迷茫,更多了几分酸楚。   她爱极了唐景轩,所以她就算做继室,亲事办的不够隆重,她虽然难过却依旧强颜欢笑。女子,亲事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谁不希望热闹一些?   唐景轩娶小妾,她的心里就像刀扎一样难受,可是她依旧笑着没有说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忍让……   后来她才知道,她其实很在乎这些。她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一起分享。   若是这个男子不能一心。那么要来又有何用?   可是唐景轩不懂这些她或许还能开解自己,可是夏雯却……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堂妹,居然会跟自己的丈夫走到一起。   每次深夜她想到这些。总是会觉得心中像针扎一般难受。   她知道今日和萧九说明白之后,来日萧九和她的缘分,或许就是真的断了。   想到这些,夏阮接着道,“若是有朝我会接受一个人,那个人待我必定如我待他一样。”   只是那个人不可能会出现,就跟她下定了决心不会嫁人一样。   萧九自然没想到夏阮会同他说这些——   一开始他以为夏阮会拒绝他提亲是因为夏家的人爱慕虚荣,所以他没有功名之前,那么他和夏阮是绝对走不到一起的。   后来萧九才发现。其实不然。   若是夏阮当初有心,或许她已经是温仲怀的人了。   眼前的少女垂眸,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可是她握住桂圆的手,却一直颤抖不停。   她在害怕……   所以她才不愿意相信那些人。   他曾经,何尝不是呢?   萧九闭上眼。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我父亲曾跟我母亲讲,若是有朝一日我出生了,那么必定给我取名叫做萧韶成。”萧九嗓音温润,竟带了一丝哽咽,“所以我从未想过。会辜负父亲的疼爱。”   夏阮抬起头看着萧九,眼里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些事情,前世他都没有告诉过她。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南萧三少爷萧九就是来日的萧韶成。   后来,萧九为什么要改名叫做萧韶成?是因为他的父亲吗?   不对,他的父亲不是对他……   夏阮脑子里似乎已经有些乱了。   萧九睁开眼,淡漠的眸光微微一闪:“当你以为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候,却有人逼着你一点点的明白,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我会记得你,是因为小时候……你跟我说,没有熟透的桑葚是不会甜的。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一个人不够强,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做不了的。”   桑葚刚开始是绿色,这是它没有熟透的时候的颜色,苦涩难以入口。   桑葚颜色变成黑红色之后,就代表它熟透了,味道甜美,可却会在人的唇色上留下颜色。   没有一件事情,从开始就是注定甜蜜的,就算往日会变得甜蜜,那么那些过去疼痛的‘颜色’,也是它成长的代价。   所以,萧九明白这个事情后,就开始了他蛰伏的那些日子。   “可是,你不得不嫁。”萧九很坚定的说出这些话,“无论你是病了也好,还是你让成国公出面,你这次都要嫁人。因为清河公主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足足五个时辰了,说你想嫁给何不凡……我知道你不会,可皇上和清河公主不会这样认为,所以成国公为了保你,一定会将你的亲事立即定下。”   萧九话音刚落,夏阮手里握住的桂圆就掉出来。   因为她知道萧九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现在想要逃避这个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定亲,然后再选个好日子成亲。   不然清河公主一定会继续闹下去,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在皇上眼里,她不过是一介平民,一个女子。    正文 164:表白   世上无一女子不希望和自己的夫君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夏阮知道,这个事情,或许只能想想,不能当真。   李氏当年低嫁给夏富成,以为会得到丈夫的疼爱。   可惜结果却不是这样。   一个人若是不高看自己,那么其他人也会低看你。   宁缺毋滥。   夏阮宁愿不嫁,也不愿意来日看着自己的丈夫,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她还要委屈自己装作大度,笑着说好。   她错过一次,委屈过一次,这一世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前世的她过的太辛苦也太憋屈了,那种感觉也让她觉得觉得快要窒息,她不可能再委屈自己再过一辈子。   若是不够真心,那么她宁可不要。   只是这个世上,有那个男子能明白这样的感受?   在他们的眼里,再好的感情也不如权利来得重要,而且若是没有子嗣,女子的地位就等于零。   想到这些,夏阮的眼眶湿了。   “我不会嫁。”等了很久,夏阮才轻声道。   萧九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子,压低了嗓音:“你愿意跟我说,是想我帮你吗?”   夏阮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却是这样想的。   她的却是想让萧九帮她,如今的萧九在圣上的面前能说的上话,而且萧九既然知道安妃的事情,那么就代表他和安妃多少是有联系的。萧九很聪明也很厉害,他来京都才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将一切局面控制的很好,若是萧九愿意的话,那么清河公主那边也是可以解决的。   萧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嘴角挂着一丝无奈。   “你想我娶清河公主吗?”萧九的嗓音有些微凉,“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了吗?”   夏阮略微一惊。心里被狠狠一击。   “不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萧九的话。   她不想他娶清河公主。   前世她虽然知道清河公主想嫁给萧九,这一世却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的却想让萧九帮她,这一点她不会否认,但是若是萧九为了帮她去娶清河公主,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前世的萧九对清河公主就很反感。所以就算冒着抗旨的危险。也不肯娶清河公主。   她很自私,但是却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到一心想要帮自己的人。   重黎的事情,她对萧九已经有愧了。如今若是……   夏阮咬了咬下唇,才解释,“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的嗓音很小,萧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了这些话后,萧九脸上的笑容又慢慢的聚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和平日的不一样,似乎是真的很开心。   萧九嗓音很淡:“你说让我帮你,我一定会帮你,哪怕违背我的意愿去娶清河公主。”   夏阮听了这话惊的瞪大了眼。忘记自己眼角还挂着泪痕。   这个人是傻子吗?   “不过你说你不知道,我很开心。”萧九的嗓音很淡,声线却足够吸引夏阮所有的注意力,“你一直问南亭,为什么南亭总是说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夏阮愣了愣。似乎入了魔一般:“为何?”   之前南亭送了不少的东西过来,每次都说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夏阮收的莫名其妙,又不得不送更贵重的东西回去,可是下一次南亭就会加倍的送过来。这让夏阮一度觉得很头疼。因为她和南亭之间送的东西越来越多,肯定会被外面的人注意的,她完全不愿意这样。   可是她总不能让萧九亲自上门来送这些东西吧?   在东阳县的时候,萧九送她茶花的时候,她还可以送药材和贵重的布料首饰给林姨娘,可如今她相信她送东西到萧九的府上,萧九就算收下来日也会和南亭一样,加倍的送回来。这个少年的自尊心一直很强,总是喜欢将一切的事情做的完美。   只是,夏阮一直不明白,南亭口中的救命之恩从何说起。   她何时救过南亭?   若是这句话是南亭帮萧九说的话,那么更是无稽之谈。她救萧九的事情,已经是前世了。   萧九的眼里带着莫测中带了一抹深笑:“南萧家宅会走水的事情不是我做的,那个人其实也恨不得我死在那场大火里,可惜我外祖父发现了,所以才会让我带着母亲回去。我来京都的时候,外祖父身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一路带的人手也不够多,最主要我一直以为这个人不会再做什么。直到六子出现……”   那一次他差点失算。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隐秘,却依旧被那个人发现了,在看到六子出现的时候,他的心里便多了一丝疑惑。所以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后来才恍然大悟发现自己露出的破绽,及时的将破绽掩盖了起来,最后那个人没有发现他的行踪。若不是六子的话,他这一次进京怕也是凶多吉少。   至于六子为什么会出现,萧九自然是清楚的。   夏阮或许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却不能亲自来告诉他,所以才会让六子带着一群江湖上的人一路跟着他入京。   “若是你对我无情,又怎么会让这些人跟着我?”萧九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我今日来这里其实就……”   萧九说了一半,便再也没有说下去。   或许,夏阮只是好心?   夏阮听了这话后,露出错愕的神情。   她认识的无论是前世的萧韶成还是今生的萧九,都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候露出这样苍白无力的神情,更不敢将话说完。   夏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难受。   她想起了经常出现在她梦境的画面。   落日渐渐西斜,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更加玉树临风,面若冠玉。   他浅浅一笑,微微翘起唇角:“来日。待我功成名就,尚若那位小姐未嫁,我一定娶她。”   她听到自己的笑声,然后缓了一会才答道:“你不是说她不在了吗?原来都是借口呀……她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一定。”   “是吗?”萧韶成平静的回答。手指却有些哆嗦。“一定会吗?”   她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   是不是前世的时候,他便知道她是谁。   只是他一直没有讲出来。   不然萧韶成为什么总是会在她的面前提起那位从前拒亲的小姐,她当时心疼萧韶成的痴心。却没有她一直羡慕的女子便是自己。   夏阮只觉得眼角有些发疼。   她要嫁给唐景轩那几日,萧韶成的脾气有些古怪,竟然还会跟她说:“你值得更好的。”   只是萧韶成终究没有将那些话说出来?   那么又是为什么?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你的目光才不会在我身上。”说到这里的时候,萧九看着夏阮,笑的有些苍白,“所以我做了那么多,你都会当做没看见?”   夏阮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等了一会,她才缓缓地回答:“你很好,只是我不够好。”   前世她也曾想过,若是那个女子能嫁给萧韶成,她一定会嫉妒那个女子是何等的幸福。   她不够好,她遇见萧韶成的时候已经徐老板娘了。而且还是有着那样名声的人,她这样的不祥之人又怎么能和萧韶成在一起?   她的心里一直都自卑,所以这些事情她连奢望一下都不敢想。   因为她怕自己会沉迷……   萧九的话为她解答了前世的谜团,他们都互相认为自己不够好,所以——   夏阮的嗓音有些哽咽。“你值得更好的。”   前世是他对她说这句话,这一世是她对他说这一句话。   可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会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时忘记挣扎,眼里噙着泪水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如画卷里走出来的少年,离她就是那么近,眼里温柔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溺毙。   萧九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弯下身子,将她的手缓缓地放在了胸口上:“我不要最好的,我只要你。我以为将那些茶花送给你,你会明白我的心思,我以为杜若或者杜兰会告诉你那些茶花的故事,可是你却依旧不知道。我送桑葚给你,我以为你会记得我,可是你都忘了……你忘了或者不知道都没有关系,如今我亲自跟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你太累了也太辛苦了。”萧九的嗓音听着无比的美好,“你若嫁我,你可以不用这样累,我会陪着你,一直……”   夏阮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前世快要死的时候,总是梦见萧韶成这样对一个女子说话,她在一边傻傻的看着,无能为力。   或许那个时候她,更多的是对萧韶成的祝福。   因为那个人的却太优秀了,也太夺目了。   这一世,她一直在想前世的遗憾。   当年她若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萧韶成,她或许会放下所有的矜持,放手一搏去追问萧韶成,他心中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可惜,她那个时候的心早已疲惫,不敢去冒险。   因为,她怕失去了身边那个唯一一个可以给她温暖的人。     正文 165:定亲   夏阮问自己,这些年累吗?   累。   她自从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后,那段日子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是这些劳累能换取母亲平安一世,她又觉得是值得的。   夏阮想起前世唐景轩和夏雯的事情,微微发怔。   “你生在南萧,你有没有不甘过?”夏阮茫然的看着萧九,“有没有恨过自己生在这样的家里?”   萧家的事情从上一辈开始,就注定是建广帝手中玩乐的棋子,那个人想看萧家众人互相残杀。   当年十一皇子饮下毒酒之前曾问建广帝:“皇兄,臣弟死后,萧家可会有人长命百岁?”   “你当真有趣。”建广帝笑了笑,“会,但是只有一脉,孤可以跟你保证。“   十一皇子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满眼泪水的看着建广帝,咬牙切齿:“臣弟就多谢皇兄了,但是皇兄请记得今日你曾说过的话。”   十一皇子死后,建广帝对萧家却没有众人预想的那样残暴。   萧家三兄弟开始分家,和十一皇子最亲密的萧润清带着人离开了京都去了东阳县,这就是后来的南萧。   萧家人皆知,当年建广帝的话不是在说笑,所以私下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就是绝对不会先动手残害对方,否则来日死后永不超生。只是再多的誓言,也抵挡不住金钱和权利的诱惑,在南萧的人被神秘人所杀害了之后,萧家已经开始乱了。   北萧投靠了大皇子,东萧投靠了六皇子,南萧唯一剩下的萧九,如今已经等于投靠了世子李长风。   夏阮此时感受到手心搁着薄薄的布料传来的温度和心跳声。顿时红了脸颊,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却发现萧九的力气不小。   “你……先放手再说。”夏阮此时多少有些尴尬,她在萧九面前,总是会显得手足无措。   萧九摇头,嗓音依旧低沉:“我怕我放手,你就走了。”   这句话萧九说的酸楚,夏阮听的也难受。   无论怎么样。她也想不到萧九有如此卑微的一面。   当年众星捧月一般的萧韶成,走到京都的时候多少达官贵人恨不得将女儿送到他身边,连清河公主都为他低了头,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却在由她的面前说出这些话。   想到萧家的事情,又想到昔日看似华贵的萧韶成。或许那个人每个深夜也会和她从前一样,觉得孤单的时候,却发现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阮想不明白。这样优异的一个人,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   她只是一个沉闷又尖酸的人,做女红做的不好,只是会做些生意和管理一下账房……她始终觉得是占了萧九的便宜,又觉得这一切好像就在做梦一样。   就好像她小的时候一直想吃糖葫芦,等有朝一日吃到的时候,却发现那种幸福快要满溢整个心,像是在梦境里一样高兴。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而且……而且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夏阮放低了嗓音。   可是这样婉拒人的一句话,却让萧九的眼里多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他握着夏阮的手又紧了紧:“你只要把你给我便好。而且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就算你不愿意嫁,你周围的人又能同意吗?来日。你若是嫁给别人,你幸福我也就认了,可是若是你不开心,我也会难受。我萧九再不济,也是可以护住你,也不能让你孤单和受累。”   夏阮敛了心神看着萧九。   他说的没错。   若是她不嫁人。那日不止是母亲,弟弟长大以后也会为她忧愁。而且外面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会放过她,娶了她就等于有了李家的支持,娶她回去无非就是多一张嘴,谁都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让我试试,阿阮——”萧九目光静谧如清泉,“你不需要那么累,你身边的所有人你都可以带着,所以让我试试吧。”   无论是杜若也好,还是柳昌元也罢,甚至带着六子他也不在乎,从夏阮开口从他手里要重黎开始,萧九似乎就明白了夏阮的打算。   她表面看起来软弱,可是在做一些事情上绝对不给自己留退路,她似乎害怕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   所以,她会和其他闺阁里的女子不一样,会一步步走的很小心,甚至这些人,也不过是夏阮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只是如今的夏家,不能庇护她不说,反而对她来说是一种压力。   成国公希望夏阮嫁到东萧,萧九知道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子嫁过去。   他自小以为周围的人,脑子里都是利益,从未有一个人会真心真意对一个人好。   直到夏阮的出现……   若说小时候的事情是夏阮的无意之举,那么在他来京都的时候,夏阮的保护,也是无意吗?   萧九不相信。   若是那个人对他有一分真心,那么他愿意为她付出其他的九十九分。   屋子里安静极了,萧九看着前面的少女迷茫的看着他,心里却有些难受。   夏阮想了想终究没有说话。   最后萧九笑了笑,“我等你消息,我会一直等。”   当夜,夏阮彻夜未眠。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若是能嫁给萧九,是她最大的幸福。   可是若是嫁给萧九,她又觉得有点欺骗……   她的感情早已经在前一世被抹灭的干干净净,如今又要试着去爱上一个人,她觉得有些难。   只是,若是嫁给萧九,她很多事情也就方便了。   到时候她不用太顾及外祖父的看法,而且她和外祖父本就不算太和,她更多的是喜欢三舅一些,因为在处理一些事情上。三舅比外祖父冷静太多。夏阮心里更是知道,外祖父其实也没有几年来,来日外祖父又拿什么来保住东萧呢?   夏阮如今已和李家有了不可能断开的牵绊,而且萧家那边她也不可能脱身,相比之下嫁给萧九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个人,待她是真心的。   想到这些,夏阮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然后一口喝的干干净净。   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她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   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情,是发生在第四天。   当日看热闹的人皆以为清河公主这次和夏家那位三小姐闹上了矛盾,却从未有人会想到,其实夏家三小姐已经马上要和人定亲了。宫中的不少人震惊了,他们私下的聊的东西也就更多了,因为这个事情太出乎人意料了。   夏家三小姐根本对何不凡没有丝毫兴趣。从她这次的行为做事上来看,她其实早已有了想法。   因为萧九,是比何不凡英俊又有才华不知道多少倍的存在。   这一下。等于狠狠的打了清河公主和何家的脸面。   既然夏阮都有萧九了,又怎么会注意何不凡呢?   “喂,我说小薇你知道吗?今日一早清河公主去见皇上了,可是皇上却将清河公主大骂了一顿,说清河公主不知廉耻。”站在角落里穿着绿衣裳的宫女说道,“这些年清河公主一直养着那些人,皇上都当做看不见,可如今皇上居然会这样说公主,你们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被称做小薇的女子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嗓音:“小喜。谁知道呢,昨日夜里据说水贵人还去安慰皇上了。啧啧,这个水贵人太厉害了,如今咱们娘娘都不是这个小狐狸精的对手。你说她去哪里学来的那些东西,真的是……”   小喜点了点头:“不过那天成国公进宫了,之后皇上才那样对清河公主的,不过你瞧见墨殇大人了吗?长的太好看了。就跟仙人似的。”   “你个小蹄子,前几日还和皇后娘娘身边的春桃说萧九大人好看,如今又换了。”小薇笑了笑,脸颊微红。   小喜叹了一口气:“我又没见过,我只是听他们说……”   此时只见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狠狠的瞪了两个人一眼:“你们要反了吗?说了什么东西?”   小喜和小薇吓的脸色发白,立马跪在了地上。   老嬷嬷赶紧扶着一边站着的女子,只见女子肌肤胜雪,宛如这世上最夺目的白玉,她浅浅一笑:“朱嬷嬷,这些人的嘴你得好好管管。本宫和水贵人的事,轮得到她们说三道四?赶出去吧,若是以后再有人乱说,乱棍打死。”   朱嬷嬷弯腰点了点头:“安妃娘娘,奴婢知道了。”   回答之后,朱嬷嬷赶紧吩咐太监让他们将小喜和小薇带了下去,等晚些她再去处理。   进了屋子之后,安妃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她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娘娘,是不是不舒服?”朱嬷嬷吓的跪在了地上,“你就让奴婢去请太医吧,你这……”   安妃摇头,此时她疼的额头上冒着冷汗:“太医一定会说本宫的胎儿保不住的,不能……朱嬷嬷刚才你也听见了,夏家的三小姐要和萧九定亲,那么她是不是……”   安妃此时一脸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贵人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而且若是她这胎保不住,那么来日安家也会遭罪的。   她和水贵人早已是对手,不是她死就是水贵人亡,可是安家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争气的东西。   “啊——”安妃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朱嬷嬷扶本宫歇息,快快……”   这孩子,她一定要保住,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找人来帮她。   正文 166:嘲笑   萧安礼听到下人悄悄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的时候,他和温仲怀正在下棋。   因为过于震惊,所以手上的棋子落错了地方。   温仲怀眉头微微一蹙:“四少爷,这棋你还下吗?”   “下。”萧安礼想都没想,便回答温仲怀。   他有些惊讶,宫中的变化居然如此大……   安妃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难以猜测。   温仲怀的出生不高,但是萧安礼知道,温仲怀是个不错的人才,来日对他肯定有帮助。   只是温仲怀有些不好相处。   萧安礼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他总是觉得不舒服,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自己都不知道。   “四少爷你输了。”温仲怀露出一丝浅浅的笑,“今日就到这里吧。”   萧安礼也笑了笑:“温大人说了算。”   温仲怀听了这话,挑眉看了一眼萧安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萧大人说笑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萧安礼眉头一皱,温仲怀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他知道温仲怀和萧九认识,只是两个人之间交情不深,所以温仲怀就算如今的官位,也比萧九低了不少。他看中温仲怀的才能,才会在这几日一直邀请温仲怀,可是这个人似乎很不给他面子,装作不知一样。而且之前,萧安礼一直不知道,温仲怀嗜棋如命。   连东阳县那边的人都没几个知道的,又何况是他。   只是他在下棋上,只是略懂一些……   所以每次温仲怀都有些嫌弃他,但是依旧和他一直下棋,似乎很享受这样欺负人的感受。   “温大人再坐一会吧?等会我妹妹会送茶过来。”萧安礼脸上挂着得意的神情。“这茶是宫里送来的。”   温仲怀看了一眼萧安礼,若有所思道:“萧大人客气了,只是今日我还有些事情。”   萧安礼有些诧异的看着温仲怀:“哦?温大人可方便说说。”   温仲怀转过头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道:“三少爷今日要在西城置办宅子,要过去帮帮手。”   这话说的就好比,今日要去买什么菜一样轻松。   可是这句话,却让萧安礼说不出话来。   前几日因为圣上知道萧九和夏阮定亲,便笑着要赐萧九宅子,当时众人皆以为这座宅子会在南城或者东城。南城住满了皇亲国戚,而东城这全部是达官贵人们。所以谁也没有继续关注皇上到底要赐宅子给萧九在何地,可是如今听到温仲怀嘴里的话,萧安礼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西城?如今的西城是什么样的地方,萧安礼自然是知道的。   那个地方连商贾户都不屑居住,萧九居然要去住在那边。这不等于是大大的笑话吗?   皇上果然是不喜欢萧九的。   想到这些,萧安礼讥诮道:“夏家三小姐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温仲怀一听本来握住黑子的手又紧了紧:“是吗?”   “可不是……”萧安礼听了温仲怀的话。笑意加深,“你可能不知道,她本来是要嫁给我的,对我真的是死缠烂打的……不过如今她跟我这个三哥也是好事,毕竟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子和庶子,当真是相配极了。庶子再厉害,也不过是出生卑微的庶子,温大人你说是不是?”   温仲怀将手中的棋子丢到棋盒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只是他的脸色有些怪异。   萧安礼没想到温仲怀居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棋盘微微发怔,萧安礼觉得有些头疼。   这个温仲怀到底要如何对付?   萧九如今官居三品。和他比起来虽官位比他高,可是萧九不过是一个庶子而已。夏阮虽然和李家走的近,可李家来日不一定是李安接手,因为这些年在京都的达官贵人眼里,李安是个毛躁的少年,而且做事不用脑子。愚蠢至极。   李知涯和李长风再厉害,他们也老了。   成国公府来日会是谁来掌管,一切都是未知,只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李安。   想到这里,萧安礼的心里更多了一丝痛快,“温大人你何必去帮我三哥,他如今也不缺手下帮着,而且你如今的地位做这些是不是……太看轻你了?”   “萧大人是这样想的?”温仲怀敛了心神,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萧安礼行了个礼,“可惜我和萧大人想的不一样,今日我就先告辞了,来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温仲怀便走人,从头到尾没有附和萧安礼一句话。   萧安礼有些傻眼。   过了一会萧花月有些不情愿的带着丫环过来的时候,瞧见周围早已没了温仲怀的身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四哥。”萧花月笑了笑走近从丫环手里拿过茶水递给萧安礼,“你尝尝,我亲自煮的茶。”   萧安礼抬头看了一眼萧花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萧花月撇了撇嘴,“四哥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只是……只是我和温家这位二少爷是有缘无分的,我的心里早已有了人,你又何必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萧安礼面露愁容,“你以为魏云岚这个家伙会娶你?魏国公府和唐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必这样死脑筋。而且温仲怀哪里不好?长的又好又有才华,更重要他来日能帮到东萧,你怎么就不懂呢。”   萧花月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些她自然懂。   可是……   “他会娶我的,四哥他会娶我的。”萧花月站了起来,“四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唯独这件事情不可以,我一定会嫁给云岚的。”   萧安礼站了起来,抓住茶盏狠狠的丢在了地上:“你是疯了,来日你就等着魏云岚来退婚吧。到时候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   “退婚又如何。”萧花月此时眼眶都红了,“哥哥还不是被夏家三小姐退亲了?京都里的人谁不知道你要娶夏家三小姐,可是如今却让三哥,他……”   只听见“啪”的一声,萧安礼控制不住怒气,一巴掌打到了萧花月脸上。   不止是萧安礼震惊了,连萧花月都说不出来了,她哭着看着萧安礼。一脸委屈。   萧安礼没想到自己会动手,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怎么会下手。   “妹妹,我……”萧安礼不知道该如何来和萧花月解释,只是萧花月的话,让他的浑身不舒服。   因为萧花月说的都是事实。   虽然萧安礼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娶夏阮。甚至已经羞辱夏阮一番,再将这门亲事搅黄。可是后来,他只要一想到夏阮那张纯善的容颜。心里就觉得憋气的厉害。为了东萧,他不得不和夏阮成亲,因为李知涯若是来日帮助东萧的话,那么东萧生存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大。   萧安礼安慰自己,夏阮虽然尖酸刻薄,但是面容清秀笑起来又纯善,勉强自己和她洞/房之后,就可以不再碰她。   东萧,绝对不会怕多养一张嘴。   等夏阮生下孩子之后,他就可以娶自己想娶的女子进府。到时候夏阮也没办法说什么。   毕竟,他这样的地位。纳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萧安礼怎么也没想到,他已经拼命说服了自己可以娶夏阮进门,连周围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夏家三小姐后,这个夏阮居然和萧九要定亲了。   这样的消息一出来,有不少人就去问李知涯和李长风的口风,更有不少人私下嘲笑他。   李长月虽然不在李家的族谱上。可是看的出来李知涯和李长风对夏家多有照拂。   而且,夏阮和李安的兄妹之情,也是不错的。   那么夏阮出嫁的之后,李家一定更会照顾,而且夏阮的嫁妆更是可观。   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几日,夏家三小姐就选定了萧九而不是萧安礼。   一个前途看似光明却步步荆棘的庶子,另一个是看似黑暗却前途无量的嫡子。   夏家三小姐是瞎了眼吗?   李知涯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李长风在别人开口问起的时候,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萧安礼觉得自己像个猴子一样,被这两个人耍的团团转——   “四哥,你真的很自私。”萧花月说完之后,便掩面而走。   萧安礼微微发怔,他是真的自私吗?   可是,他若是不自私,东萧来日就会灭族。   想到这些,萧安礼觉得头疼欲裂。   ……   有人欢喜有人愁。   温仲怀看着身边笑的如春风一般的少年,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萧九兄,你这……”   温仲怀太不习惯了。   平日里的萧九温润如玉气质高雅,他笑起来总是让人觉得舒服,只是今日的萧九似乎笑的也太开心了,连他这个一直看不明白萧九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喜悦的气息。   “我?怎么了?”萧九眼里噙着笑,看着温仲怀淡淡地道,“这宅子不好吗?”   温仲怀翻了一个白眼:“好好好,真的不知道你,干嘛要来西城,明明东城的宅子,它……”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老忠急匆匆的跑了上来,有些气喘吁吁。   萧九挑眉看着老忠,笑意不散:“怎么了?你慢慢说。”   老忠急的大口喘气,将刚才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安妃……安妃娘娘,让人……让人请三小姐进宫了,他们……清河公主……她……”   萧九听到这里,笑容淡了下来。    正文 167:安妃   马车缓缓地朝着宫内驶去。   杜若坐在马车内,担忧的看了一眼夏阮,却没有打破车内的安静。   她如今已有身孕,本来是不宜出行的,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有些事情,杜兰处理不了。   只是杜若最震惊的不是安妃传唤夏阮进宫,而是……   这几日京都闹的沸沸扬扬的另一件事情,几乎每个人各执一词。   夏阮没有注意到杜若的眼神,微微发怔。   其实很多事情和外面的传言是不一样的。   这场亲事,她其实也有些莫名其妙。   萧九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三舅站在了他这边,看的出来三舅对萧九很是喜欢,然而外祖父却和三舅大吵了一架。当时三舅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还是安慰她:“你放心,有三舅在,绝对不会让你和你母亲从前一样受委屈。”   夏阮傻了眼,看着李长风道:“委屈?”   “是的。”李长风很坚定自己的话语,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和萧九私定终身你为何不告诉三舅?三舅就如此不能让你信任。三舅从来没有因为萧九是庶子就看不起他,英雄莫问出处,三舅反而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好。只是,这些事情我从未对你讲过,毕竟你的终身大事,我希望你自己选择。”   夏阮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   她何时和萧九私定终身了?显然萧九也不会说出这些话……   那么肯定是她的三舅误会了什么。   而且这样的话语在三舅的嘴里,似乎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夏阮第一次觉得,她完全看不透自己的三舅。   当时李长风见她不说话,又安慰道,“他待你真的很好,这样的条件他都答应我。阮丫头你的眼光比你母亲的眼光好很多。”   夏阮当时语塞。   想要跟李长风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李长风当真了……   她不知道萧九到底和李长风说了什么,更是不知道萧九答应了李长风什么事情。但是看的出来李长风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还是在以为她同意的前提下。   夏阮这下。百口莫辩。   若是换做是其他的男子,她肯定会生气反击,但是面对萧九,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她知道,她的心里是有这个人的。   这门亲事,其实——   夏阮心里顿时有些甜蜜,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想到这些,夏阮敛了心神看着杜若愁眉不展的容颜:“怎么了,不舒服吗?”   杜若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小姐,奴婢担心您。”   “有什么好担心的。”夏阮说这挑开了马车的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琢磨还有不到半盏茶功夫就要到宫门了。“安妃娘娘既然能喊我进宫,那么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也不会少。”   杜若不敢告诉夏阮,其实她已经让六子给老忠送话去了。   她是真的担心夏阮,毕竟清河公主和夏阮的事情已经闹了出来,就算此时的夏阮已经要和萧九定亲,但是清河公主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夏阮……   而且清河公主还随时可以进宫。   杜若惊讶的,还有夏阮的亲事。   这场亲事来的莫名其妙,杜若在夏阮身边伺候了一年多,丝毫没有听说夏阮想要嫁给萧九的消息。而且看的出来,夏阮前些日子一直在婉拒萧九。就连萧九连中三元的时候,她不过只是象征性的送了一些礼物。之后便没有再有动静。   可是如今两人要定亲了,杜若觉得这个变化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这些问题杜若没有开口询问。   毕竟夏阮和萧九能走到一起,杜若觉得他们是十分的般配的。   想了想,杜若才开口转了话题:“小姐,您当真不怕吗?那个人她……她可是安妃娘娘啊。”   对于杜若来说,她从前见过最厉害的人,也莫过于县丞温大人了。可自从进了京都之后,她不止见到了成国公,还见到了一品大员,如今还要见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安妃娘娘。这对杜若来说,实际有些在梦里的感觉。   “怕?当然怕。”夏阮怎么可能不怕呢,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安妃当年从未这样做过,而且前段日子萧九跟她提起安妃这胎不稳,所以她多少也会乱想,安妃娘娘这次找她进宫到底有何目的?   杜若见夏阮淡漠的神情,便没有多言。   到了宫门之后,夏阮和杜若下了马车,远远便走来一位穿着蓝色衣裳的小宫女,对着夏阮行了行礼:“奴婢是宸月宫的依兰,特意奉安妃娘娘之命来接您的。三小姐,请您跟奴婢来。”   夏阮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前世她也是进宫过的,当时为贵妃祝寿。   那个时候的她是用唐景轩夫人的名义进宫,而如今……   走了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她便走到了宸月宫的门口,当年的宸月宫住的是另一位贵人,而安妃住的则是水贵人住的晨曦宫。   这一切和前世,多少有些改变。   只见宸月宫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她赶紧迎了上来:“三小姐,老奴是这里的朱嬷嬷,安妃娘娘等你很久了。”   “辛苦朱嬷嬷了。”夏阮笑了笑,然后对着杜若点了点头。   杜若很快从袖口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夏阮,夏阮接过手之后,又放在了朱嬷嬷的手里,“今儿谢谢朱嬷嬷了。”   朱嬷嬷有些惊讶的看着夏阮,转瞬即逝:“三小姐这太客气了,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老奴不能要。”   朱嬷嬷其实很早便听说夏阮的事情,只是觉得外面对她的描述有些夸大其词。无论是从做棉花生意上也好,还是将丹阳县的铺子和茶园收下也罢,这完全都是一个巧合。因为她也没想到,安妃娘娘这些年一直没动静,可如今居然还怀上了。本来前些日子皇上对安妃娘娘已经冷淡了,可是现在安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做安妃娘娘便多了一些眷顾和宠爱。   只是若是水贵人没有进宫的话。安妃娘娘倒是可以独树一帜,只是……   水贵人是西域送来的美人,皇后娘娘还有江家,这宫内唯一没有依靠的,便是安妃娘娘。   想到这些朱嬷嬷多少也有些担心安妃娘娘,便推辞了夏阮的好意。   “朱嬷嬷才是客气了。”夏阮这次没有给朱嬷嬷留下余地道,“只是想请朱嬷嬷喝茶而已,朱嬷嬷不愿意收下,可是瞧不起夏阮?”   朱嬷嬷微微一怔。这话又从何说起?   她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将银票收下:“三小姐说笑了,老奴怎么会这样想呢?那么老奴今儿就先谢谢三小姐的赏赐了。”   朱嬷嬷明白。这银子不得不接。而且接了她还会烫手。   她现在才发现,或许这个夏阮真的不简单。   安妃娘娘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和皇上说通这件事情,朱嬷嬷刚开始不明白安妃娘娘如何想的,觉得萧九再厉害,那么也不代表夏阮厉害。生意上,夏阮不过是运气好而已……看着眼前的少女纯善的容颜。朱嬷嬷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此时的安妃娘娘正依在榻上,这几日她的肚子越来越不舒服,夜里她经常被疼醒。安妃其实心里明白,这孩子或许是真的保不住了,只是可悲的是她还不知道。到底是她不身子不适不能要这个孩子,还是有人给她下了毒药。安妃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倒下。   就算没了孩子,她也不能倒下。   等夏阮进来了之后,安妃才缓缓地睁开眼。   只见眼前的少女挂着和善的笑容,装束看似平常却一点也不平凡,夏阮耳上的耳坠,便是上好的东珠制成的耳环。   “民女见过安妃娘娘,安妃娘娘万福。”   夏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边规矩的给安妃行礼。   安妃多少有些惊讶,因为宫里的礼仪不比外面,宫中的礼仪讲究比外面多很多。可是如今夏阮行礼的动作,让她找不出半分不妥。   安妃心里生出一丝疑惑,她真的是在商贾户长大的孩子吗?   这京都能请到宫中老嬷嬷的,都是达官贵人,可夏家……   “起来吧。”安妃抬了抬手,“朱嬷嬷,赐座。”   朱嬷嬷赶紧搬来凳子,夏阮对着朱嬷嬷笑了笑才坐下。   等朱嬷嬷退下之后,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夏阮和安妃……   很显然这是安妃故意这样做的。   安妃和夏阮寒暄了一阵后,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这点,很快被夏阮留意到。   安妃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才轻声道:“本宫今日召你前来,其实是有事想问你。”   “安妃娘娘尽管问。”夏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民女一定如实相告。”   安妃找她果然是有事情的,只是安妃到底要和她说些什么?夏阮却是一点也不清楚。   如今的安妃是皇上的心尖上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来做的呢?而且她不过只是一个会做生意的普通人,若是在经营生意上,她还可以给安妃指点一二,但是其他……   她还真的是什么都不会。   安妃眼里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这些年你一直在东阳县,必定是知道丹阳县的事情。本宫想知道,本宫家里的人过的好吗?你说,是不是一定会过的很好?”   夏阮愣了愣,这话也太一语双关了吧。   安妃娘娘,居然是这个心思。   正文 168:腹痛   她一早便知道,安妃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   只是,安妃如今说这些,似乎也开门见山了。   夏阮多少有些愣住,毕竟这人心是难看透的东西。   安妃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民女很少去丹阳县。”夏阮低着头,所以看不清楚安妃如今的样子,“若是……”   安妃打断了夏阮的话:“三小姐何必和本宫说这些没用的呢?本宫想知道的,从不是这些。”   她在,安家就会一直安顺。   她不在,安家或许就会给她陪葬。   夏阮其实一直都在装傻,她不敢去多想安妃刚才话中的意思,只是此时的她一点也没想到,安妃居然会将事情说的如此的直接。她见习惯了尔虞我诈,却没有见过如此直接的方式。   “本宫想问你一句,你可知水贵人是谁?”安妃一边缓缓地抚摸小腹,一边轻声道,“她虽然是从尼西国来的女子,但是她却是尼西皇室里的公主,这个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最可怕的或许不是水贵人,而是其他人。”   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其实之前她想过很多水贵人的事情,但是唯一能让她想到的,便是这个水贵人肯定和朱砂有来往。朱砂在尼西国来讲,绝对是富可敌国,这些年来南亭虽然也在做生意,可是在获取暴利上,却是没有朱砂做的更果断。朱砂在赚钱上比南亭厉害很多,所以朱砂若是想送个人来宫里。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如今安妃娘娘居然说水贵人是尼西国皇室的公主,那么朱砂又怎么认识这个公主的呢?   她的所有的想法,瞬间被全部推翻。   尼西国是西域的国家,和秦国这边的民风上有很多不同。她记得当时看见阳光下的少女穿着薄薄的纱裙,手上和脚上几乎都会戴着铃铛,尤其是小腿和脚还露在外面。她当时诧异极了,若是这些人在秦国的话,一定会被扣上一个伤风败俗的名声。可是在尼西国。这些人却不以为然,似乎是最普通的装扮一样。   而且,尼西国的皇子和平民,走的其实也很近。   只是公主,她就不知道了。   这个水元目的身份从未被公开,她自然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的。   朱砂和这个公主,到底认不认识呢?   夏阮知道,安妃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安妃没有必要来欺骗她这些事情。   安妃见夏阮不开口。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李长风这些年为江家做的事情,本宫其实一直都看到了。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前几日本宫去御书房。瞧着皇上发了脾气,当时本宫以为是洛城的常年干旱的事情让皇上心烦,可是……那一日皇上和皇后吵架了,其实是为李家。”   这话一出,夏阮不禁抬起头来。   洛城常年干旱的事情从上一年便开始闹的人心惶惶,当时朝廷拔了银子赈灾。可是后来这批银子却出了事情,这其中还牵涉了江家的人。当时若不是李长风出面,江家在那一次,就会死不少的人。   因为当今圣上最讨厌的便是手下的臣子欺上瞒下。   只是这一次李长风出手帮了江家一把,却让李长风愁的白了发。   连李安开玩笑都说:“我最讨厌去江家了。我看到外祖父的时候,总会想起父亲。都是一样多的白发。”   这句话如今想起来,却有些心酸。   江老爷和李长风,两个人的岁数之间相差了足足有二十年。   “回安妃娘娘的话。民女不知道这些。”夏阮想了想,还是应了安妃一句话。   安妃笑了笑,抚着肚子的力气又大了一些。   “不知道吗?不知道也好。”安妃似笑非笑,“皇上会和皇后吵架,其实是因为两件事情。其一,皇后这次想让江家十二少爷去洛城。其二,皇后想让皇上赐婚,让江家十二少爷娶你。”   夏阮这次傻了眼。   江家十二少爷江文涛,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而且江文涛这些年做的事情,简直一件比一件更让人反感。   可是皇后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想将烂泥扶上墙,也是选错了人了吧?   夏阮虽然惊讶,但是依旧是淡淡一笑:“谢安妃娘娘提醒。”   安妃此时倒是有些愣了,她说了这些多话,可是夏阮却依旧神色不变,一副腼腆的模样。上次她妹妹进宫见她的时候几乎都吓的软了腿脚,可夏阮说话的时候不亢不卑。   李长风这些年真的没有联系夏家吗?不然夏家的女儿怎么会比官家出来的女儿还要从容不迫。   夏阮一直装傻,安妃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试试。   若是这条路都走不通的话,那么她也就是没路可走了。   安家,不能灭族,起码不能在她活着的时候灭族。   若是当初……   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安妃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睁开后道:“东萧和水贵人有来往,前几日被皇上发现了之后,皇上大怒。可是清南公主居然会帮水贵人说话。当晚皇后又亲自去找了皇上,劝说皇上水贵人只是不懂事,本宫这样说?不知道你可听的明白?”   皇上和皇后虽然感情一直不佳,但是皇后毕竟是皇后,江家如今还没有败落,李长风还站在她的背后,那么大秦的皇后就不会改变。   只是皇后最近怎么总是胡来?   江文涛是个什么样的庸才,京都里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若是江文涛去洛城的话,那么这次的事情估计又要搞砸。到时候李长风又要有压力,最让夏阮觉得可怕的便是东萧已经和水贵人有了来往。按照这样下去那么大皇子权利握的如日中天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多久了。   还有,皇后让江文涛娶她?又是何意。   难道江家和李家的关系已经变差了吗?可是这几日她丝毫没有看出来这点,反而她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三舅,怎么会娶了三舅母这样的一个女子。   皇后是想让她来继续维持李家和江家的关系吗?莫非三舅已经动了要休掉三舅母的心思了?   不对,不是这样……   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三舅暂时还不会休掉三舅母。   “本宫需要你的帮助。”安妃睁开眼看着夏阮,神情认真。“现在水贵人和皇上出了矛盾,便是本宫最好的机会,所以……本宫要你帮本宫一把,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安妃说的很明白,夏阮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安妃可不可以信任。   当年的安妃是建广帝死后最‘幸福’的妃子,她坐上了太妃的位子,带着七皇子。而且七皇子不知是因为年岁尚小的缘故,还是因为四皇子太喜欢这个弟弟了,最后居然没有为难他们。   前世。安妃无疑是一个可以让她放心合作的人。   可是,如今一切都在改变。   水贵人的出现,让一切都不如往日了。   夏阮不知道来日还会改变什么。连她都可以嫁给萧九。那么又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呢?   所以,夏阮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好?   还是不好。   安妃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腹部越来越疼。   怎么会疼的如此剧烈,她明明都服用过止痛的汤药了。   她的额头上慢慢的出现冷汗,安妃一边在心里念叨:孩子,你再等等。再等等,再陪陪母妃。   可是安妃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出来。   夏阮发现安妃的不对劲,赶紧站了起来:“安妃娘娘,你是哪里不舒服?”   “本宫……没事。本宫……啊……”安妃疼的喊了出来,然后自觉眼前一黑。几欲晕阙。   朱嬷嬷听到殿内的动静有些不对,然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连杜若也吓的没有规矩,跟着朱嬷嬷进来了。   朱嬷嬷看到安妃的样子,心里喊了一声糟糕,然后对着夏阮说:“三小姐,你先回去吧。”   “不……你等会,让本宫亲自送你走,清河她……”安妃疼的说不出来话,唇色发白。   夏阮知道自己进宫,清河公主会来找她的麻烦,可是没想到安妃居然会说了出来。   这次谈话显然她没有答应下来,安妃居然不想着让清河公主处置她,而是想要送她出宫。   夏阮多少觉得诧异。   她一直以为,若是这次的事情谈崩了,那么安妃便会让清河公主随意的处置她,这样安妃才能出气。可是安妃显然没有这样想,疼的差点晕过去的时候,还在想着她的安危。   夏阮想了想,便走到了安妃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安妃睁开了眼:“真的?”   “回安妃娘娘话,是真的。”夏阮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安妃疼的咬破了唇:“好,本宫试试。”   ……   另一边清河公主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她显然有些不耐烦:“这个安妃是不是想找死,以为父皇会喜欢她吗?哼,她这胎能不能保住都是个未知呢,居然敢和本宫作对。”   “可不是,公主您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跟在清河公主身边的婢女说道,“水贵人说今日会送给公主一份大礼,公主您一定会高兴的。”   清河公主挑眉看了一眼婢女,然后露出一丝浅笑:“这个妖精还送礼物给本宫?啧啧,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桃儿,你也记得看清楚些,免得墨殇总是说本宫诓他。”   桃儿点了点头:“奴婢一定睁大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正文 169:入瓮   清河公主今日心情不错。   因为那个平日里不喜低头的人,居然会主动和她说话。   何不凡的事情,清河公主自然觉得有诡异。   且不说何不凡不如萧九夺目,加上何氏那日的话,不得不让清河公主生疑。   她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有其他的原因。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   所以,她会和夏阮对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私下也有人劝她,何必和那个一身铜臭味且又下贱的人一般见识,这等于自贬身价。   可是清河公主不这样认为。   她认为,看不顺眼的人,一定要早点清除掉,不然她会觉得心里不痛快。   只要让她不痛快的人,都必须死。   踏入宸月宫的时候,清河公主多少觉得有些怪异,除了跪在地上给她请安的两个宫女,却不见其他人。   她想了想便对着跪着的宫女道:“安妃娘娘呢?”   “娘娘…她……她……”宫女说的慢吞吞的,后面的话说了半响,也没有说出来。   清河公主挑眉看着另一个跪着的宫女:“你说,安妃娘娘去哪里了?说不出来,本宫就让人乱棍打死你。”   被清河公主点到名的宫女吓的脸色惨白:“回公主话,安妃娘娘她在小睡。”   宫女的嗓音颤抖的厉害,却让清河公主多了一分怀疑。   若是安妃真的在小睡的话。那么夏阮就应该出宫了,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听到夏阮出宫的消息。清河公主想到这里,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那么本宫去看看安妃娘娘。”清河公主说着便迈动步子。   刚被清河公主点到名宫女,忍不住说了一声,“娘娘说,外人不能打扰她,公主……”   “外人?”清河公主停下步子看着出言的宫女,“本宫是外人吗?再多嘴。割掉你的舌头。”   说完清河公主便领着人走进了屋子。   桃儿很快便推开门,没有任何人通传,清河公主便走了进去。   可是清河公主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夏阮和安妃居然在下棋。   安妃的神色不错,一脸笑意的看着棋盘,她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屋外进来的清河公主,脸上的笑意也就淡了:“公主不知要禀报吗?皇上上次的责罚,看来公主还记得不够清楚。”   清河公主也傻了眼。   外面跪着的宫女说安妃在小睡。这算是什么小睡?   这次清河公主第二次看见夏阮,在李长风的寿宴上,她不过是轻轻的瞥了一眼。夏阮在她的心里便留下了个大概的轮廓。在知道萧九要和夏阮定亲的时候。清河公主多少有些惊讶,萧九怎么可能会选择夏阮?   眼前的少女,不过长相清秀,面目纯善,又哪里出众了?   清河公主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她比夏阮不知道优秀了多少,萧九是瞎了眼吗?   清河公主淡淡一笑:“儿臣来看看安妃娘娘。最近听外面的人说,安妃娘娘身子不适?”   只是轻声一问,安妃握住棋子的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是因为动的太小,清河公主自然没有发现。   “若是身子不适。也不会让阿阮进宫陪本宫了。”安妃将棋子缓缓地搁在棋盘上,“公主若是没事。便早点回去吧,本宫今日有客怕怠慢了公主。而且本宫怕吵,这太吵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难受。”   清河公主一听,心里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股火气,她看着安妃的神色便多了几分憎恨。   阿阮?阿阮……倒是喊的很亲密啊。   安妃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县丞的女儿,进宫这么多年没有为父皇生下皇嗣,如今还敢在她的面前嚣张?清河公主想到刚才桃儿说水贵人要给她礼物,她自然不想离开。水元目虽然也不招她喜欢,可是水元目身边的那个却是个懂事的,送来的少年起码都符她的胃口。   只是,想起水元目身边的侍女,又看了看夏阮,清河倒是有些愣住。   过了一会清河公主才道:“儿臣不吵你,儿臣瞧瞧这棋。”   清河公主走到安妃的身边,然后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又仔细的打量起夏阮。   “那就别说话。”安妃对清河公主也不客气,皱着眉头说完这话后继续下棋。   清河公主知道安妃不喜欢她,也懒得插嘴,就站着等结果。   可是不过半盏茶工夫,夏阮居然输掉了两盘。   只是安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让清河公主有些刺眼。   清河公主心里憋屈的说不出话来,夏阮的棋艺到底是多差?萧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女子。   等夏阮又要下错步子的时候,清河公主终于忍不住说话了:“错了,你这步落下去,你必输无疑。夏阮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不应该下这里,应该是这里……”   清河公主从夏阮的手里夺过棋子,然后放在了棋盘的另一端。   安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安妃娘娘,儿臣来陪你下吧?”清河公主在夏阮面前耀武扬威,“外人都说萧大人是秦国第一位连中三元的人,必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只是可惜,他怎么会找个这样愚不可及的人定亲,棋艺烂出生又卑微,真的是……唉……”   说完之后,清河公主觉得十分的解气。   萧九果然是瞎了眼。   只是安妃有些不高兴道:“公主能否安静一会?本宫下棋不喜吵闹。”   清河公主愣了愣,没有说话。   难道安妃怕输给她?所以不敢和她下棋?   想到这里。清河公主又有一丝得意。   两个愚蠢的女人。   只是很快,夏阮又输在了安妃的手上。   本来神情有些铁青的安妃,此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清河公主再愚蠢,也猜出来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夏阮的棋差不差已经不是问题了,只是夏阮一输安妃就会高兴,安妃一高兴到时候安妃就会让父皇赏赐夏阮。清河公主觉得夏阮太卑鄙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只是,该如何提醒安妃呢?   “安妃娘娘的棋艺果然厉害。民女不是你的对手。”夏阮一边重新握住棋子,一边带着歉意的笑了笑,“民女今日能和安妃娘娘下棋,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清河公主的眼皮一跳,这个夏阮绝对是个虚伪的小人。   安妃的棋艺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差——   可是安妃此时的笑的很开心:“看来萧大人的眼光果然不错,他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气,本宫一定让皇上亲自赐婚。你出嫁的时候,本宫再送些东西给你做嫁妆。”   夏阮羞涩的笑了笑。然后继续下棋。   清河公主明白了,夏阮的目的原来是这样。   此时的清河公主见夏阮犹豫了一下,就又将棋子让死路上送。她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夺过夏阮的棋子:“你是傻子吗?不会下棋就不要下,你这样的臭棋还和安妃娘娘下,不知好歹。萧大人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怎么会娶你这样粗鲁又笨拙的女子为妻?”   夏阮愣了一下,安妃脸色渐渐地有些铁青了。   “公主可知什么是棋品?今日若是公主没事,那么来日再过来吧。本宫现在要和阿阮下棋。”安妃出言帮了夏阮,此时的她言语里也带了一些愤怒,“来人啊,送公主走。”   安妃的一句话气的清河公主瞪大了眼。   安妃这样的烂的棋艺,居然还敢和她说棋品。   “可是安妃娘娘前几日和水贵人下棋。和今日似乎不一样。”清河公主再也忍不住出言讽刺,“如今安妃娘娘的棋艺进步神速。儿臣多少有些好奇,安妃娘娘到底是在哪里学的棋艺。”   安妃气的狠狠的拍一下桌子:“放肆。”   夏阮此时吓的赶紧跪在了地上:“安妃娘娘息怒,公主她不是故意的,都是民女的错,都是民女……”   “闭嘴。”清河公主说话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口气不对,她再讨厌安妃,那么安妃对她而言也是长辈。可是此时她居然说出这些话。清河公主本想和安妃道歉,可是没想到夏阮居然敢这样说话,简直就是挑拨是非,“你这个贱蹄子少做好人,你的居心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你处处谦让安妃娘娘,实际上就是想博取安妃娘娘的好感,想让父皇下旨给你和萧九赐婚,你做梦去吧。”   安妃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她显然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出……出去。”安妃哆嗦的指着门口,“出去。”   清河公主还没有看出异样,她狠狠的踹了夏阮一脚,夏阮今日的衣服是浅蓝色,被清河公主这样一踹自然就带了鞋印。   清河公主似乎觉得还不够出气一样:“你滚出去,贱蹄子。”   此时的安妃脸色越来越惨白,然后终于她忍不住唤了一声:“朱……朱嬷嬷……肚子,本宫的肚子好疼。”   安妃说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站在一边不敢插话的朱嬷嬷吓的浑身发软,然后一边扶着安妃一边对着外面喊:“快来人,去找御医,快去通知皇上,快去。”   此时的清河公主,有些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这是水贵人所谓的礼物?    正文 170:丧子   殿内宫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脸色都有些僵硬。   清河公主坐在一边,手颤抖的厉害。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闯祸了。   她和安妃一直不和,这是宫内众人皆知的事。   前几日皇上还特意提醒她:“你没事,就少去宸月宫走动。”   可是如今……   怎么会这样。   清河公主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夏阮,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清河公主忍不住开口:“夏阮?”   “民女在。”夏阮抬起头,这个时候清河公主才看清了夏阮眼眶略红。   清河公主故作镇定:“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夏阮怔了怔:“公主为何这样说?今日又不是民女请公主过来的,而且——”   “够了。”清河公主烦恼的打断了夏阮的话,“等会父皇来了,你给我闭嘴。”   夏阮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说话。   夏阮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萧九是一个言语谨慎的人,他之前会跟她提起安妃,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当时会做这样的决定,也是相信前世的一些事情和萧九的为人处事。很明显她被人算计了,那个人肯定是水贵人,这个人和安妃争宠,还是朱砂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所以安妃的孩子当时保不住的话,那么就是她的错了。   水贵人这一招用的很好,可是水贵人没有想过。她不是木偶,她也会反击。   等了一会,建广帝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夏阮跟着屋子内的人一起跪了下来行礼。   可是建广帝却没有功夫理他们。   他进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问朱嬷嬷:“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回皇上话,太医还在里面没有出来。”朱嬷嬷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安妃娘娘她……她说……”   建广帝皱着眉头,面色铁青:“说什么?”   “安妃娘娘说,求求皇上保住孩子。”朱嬷嬷嗓音有些哽咽,“当年皇上答应了娘娘。会让娘娘任性一次,所以……所以……皇上,求求你救救娘娘吧。”   朱嬷嬷还是没有将安妃的话说完,建广帝脸色渐渐的有些苍白。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清河公主,大声的训斥道:“你忘了孤和你说什么了吗?清河,她是你母妃,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清河公主此时也红了眼眶:“父皇,儿臣……儿臣什么都没做。”   建广帝听了之后,面露一丝凶残的神色。   清河公主想的是她自己死也不承认。那么父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这次的事情她真的都是无辜的,肯定是安妃和夏阮一起来陷害她,所以才会出这样的事情的。   想到这里清河公主抬起头来。眼泪从眼角滑落。“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是安妃娘娘和夏阮一起害儿臣的,儿臣什么都没做,她就这样了。”   “大胆。”建广帝此时浑身颤抖的厉害,“孤当初让你不要来。你都当成耳边风了吗?”   清河公主一下怔住了。   当初父皇私下多次嘱咐她,让她不要来安妃这里,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安妃这胎要生下来,是肯定很危险的。安妃的年纪也渐渐地大了。再过几年便是垂暮的时候,到时候父皇肯定不会多看她一眼。到那时她要对付安妃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她为何今日要来这里?   这个时候里面的御医走了出来,跪在了建广帝的脚下:“微臣拜见皇上。”   “安妃娘娘和孩子如何了?”建广帝直接就将话问了出来,“如实说来。”   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可怜极了:“请皇上恕罪,微臣已经尽力了,安妃娘娘她……孩子和安妃娘娘都……都不行了。”   “混账。”建广帝踢倒在一边的凳子,眼里全是怒火,“什么叫都不行了。”   此时屋内的人都是暗暗害怕,谁也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这个怒火下一刻就到了自己的身上。   清河公主更是满眼泪水,她从未看过如此生气的父皇。   安妃真的有这样重要吗?   可是若是安妃真的重要,为什么宁愿让水贵人离父皇寝殿最近的晨曦宫,而安妃只能待在宸月宫。清河觉得,或许父皇和安妃之间,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御医才哽咽的回答道:“安妃娘娘是可以保住的,可是安妃娘娘不让微臣将孩子拿掉,她说必须让微臣保住孩子。可是……皇上,孩子已经死在安妃娘娘的腹中了。”   建广帝听了这话,差点站不稳身子,口中喃喃自语:“没了?死了?”   众人看不透建广帝的神色,但是朱嬷嬷哭的更厉害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怎么会?怎么会。”建广帝此时再也懒得和御医说话走了进去,早已忘记了外面跪着的一屋子的人。   清河公主平日里跪的少,此时已经显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偷懒。她只是看了一眼夏阮,只见夏阮依旧是刚才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这让清河公主更生气了。若是安妃出事,那么第一个跑不掉的不是她,而是这个该死的夏阮。   寝殿内,安妃神情恍惚,她疼的咬破了嘴唇,脸色惨白。   建广帝走了过去,紧紧的握住了安妃的手:“雪梅,孤来看你了。”   可是,安妃却依旧没有看建广帝一眼,若是平日里她一定笑着和建广帝行礼,此时的她像一个木偶一样,眼里没有半分神采。   建广帝眉头微微一皱。“雪梅,都是孤的错。”   “皇上何错之有?”安妃终于说话了,只是嗓音沙哑又低沉,“都是上天不公。”   安妃居然没有一句责怪他的话,这让建广帝有些诧异。   这完全不像安妃。   安妃又何尝不恨建广帝,她如今比谁都恨建广帝。   可是,安家要活下来,她不能让建广帝的心里对她有一分厌倦。   想到这里。安妃看着建广帝,眼里的泪水慢慢的滑落:“皇上你还记得当年曾答应妾,若是有朝一日妾做错了事情,一定会原谅妾。皇上……如今你就原谅妾的任性吧,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妾怕他照顾不好自己,你就让……让妾陪着他吧。”   安妃说完,更是止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   她没有责怪任何人,更没有说清河公主的半句不是。却让建广帝的心里更难受了。   或许安妃骂一骂清河公主,又或者安妃哭着求他给孩子报仇,他觉得这都是他可以容忍的。但是建广帝没想到。安妃居然会这样做。   宫里的尔虞我诈看的太多,所以建广帝不会将心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只是安妃的话却触动了他。   当年若不是他的母妃一力护住他,那么他怎么又可能做皇上呢?   安妃如今也是无能为力了,一个身为母亲的人却没有能力保住孩子,她来日又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呢?   “胡说。”建广帝将心里那股汹涌压了下去。“孩子没了,以后会再有的,你忍心丢下孤一个人吗?”   这下,安妃终于大声的哭了出来,回握了建广帝的手:“妾……妾舍不得。”   只是这四个字。让建广帝的心里明白了一些事情。   建广帝双手紧紧的握住安妃的手,轻声安慰:“你相信孤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孤当年说的话都算数。雪梅,孩子没了,你还有孤,知道了吗?你好好的休息,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孤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安妃点了点头,乖巧极了:“皇上,清河这次也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来气妾的,而且她还是个孩子,你别太责怪她了。今日的事,是妾自己不小心,所以……”   “雪梅。”建广帝声音有些颤抖,“你不要总是为别人想,你也多为自己想想。等身子好了,你搬到离孤最近的寝殿吧?”   安妃听了忍不住苦笑,却没有回答。   建广帝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话。   离他寝殿最近的地方,不是水贵人的晨曦宫吗?   他这是等于在安妃的伤口上又撒盐了。   建广帝脸上有些尴尬,灵机一动才道,”孤会为你亲自建一座宫殿,就在孤的寝殿傍边。”   这话一出,安妃都愣住了。   大秦,从未有给妃子特地建立宫殿的先例。   “皇上,这不好吧,妾不值得你这样。”安妃此时的嗓音有些颤抖,“妾只是个妃子。”   建广帝笑了笑:“你身体好了之后,就是孤的贵妃了。”   安妃听了勉强露出一丝笑:“谢谢皇上。”   建广帝又和安妃说了一阵,安妃才同意将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但是建广帝多少也听出来一些端倪,安妃这阵子肚子一直没事,为什么今日会腹痛难忍?   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是谁在背后捣鬼?   等建广帝出去后,安妃的的笑容才僵在了脸上。   她缓缓地抚着肚子的孩子,无声的哭了:“对不起,是母妃不好,是母妃保不住你,母妃一定会让那些害你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丧子之痛。   建广帝子嗣众多,不会将一个孩子放在心上。   可是安妃知道,这是她第一个孩子,这辈子她都会记得。   丧子之痛是何等刻骨铭心的感觉。   正文 171:等你   家丑不可外扬。   尤其是皇家的事情。   建广帝在听了醒来后的安贵妃嘱咐之后,才吩咐让人送夏阮出宫。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时辰也已经有些晚了,再晚一会或许夏阮都不能出宫了。   清河公主被罚跪在宸月宫的门外,她看着夏阮眼里都是怒火。   “站住。”清河公主就算跪在地上,也没有妥协。   清河公主心里虽然愤怒,可是她也不敢在此时顶撞她的父皇,所以她想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夏阮身上。   夏阮回头看着清河公主,故作不解:“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清河公主愣了楞,心里多少有些诧异,因为夏阮居然没有对她冷嘲热讽。   不过很快清河公主又想明白了,夏阮或许是因为害怕她。   她可是大秦的清河公主,是父皇最宠爱的一个公主。   夏阮会害怕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清河公主看了一眼夏阮,微微有些得意:“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以为你和安妃这次会得逞吗?哼,安妃没了孩子什么都不是,而本宫依旧是大秦的公主。”   说完这些,清河公主趾高气扬的抬起头。   夏阮只是淡淡一笑,言语极轻:“如今公主应该改称呼了,称安贵妃娘娘。而且,民女若是说没有,公主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所以公主又何必问民女呢?民女今日进宫,也是事出突然。民女怎么可能有准备呢?”   这话一出,清河公主愣住了。   的却,这件事情夏阮根本一直都不知道。   夏阮会进宫,也是因为父皇恩典安妃,还有……   对,还有水贵人在一边帮腔。   清河公主似乎想明白了,她来这里是因为水贵人告诉夏阮在这里,而夏阮进宫也是因为水贵人。刚才不难从父皇的话里听出。安妃其实是中毒了,这毒还有些诡异,让宫中的太医人束手无策。   她瞪大了眼,看着夏阮:“你……”   “公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那么民女先告退了。”夏阮对着清河公主行礼,“今日的事是民女的不对,请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夏阮会怕她?   清河公主冷冷一笑:“萧大人真是有眼无珠,会瞧上你这个没有的东西。”   夏阮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清河公主,却没有说话。   清河公主也没有再挽留夏阮。只是有些发怔。   ……   朱嬷嬷一直将夏阮送到宫门口,她抹干了眼泪对着夏阮道:“老奴谢谢三小姐。”   “朱嬷嬷客气了,夏阮只是略尽微薄之力。”灯火下的夏阮。面目纯善。“朱嬷嬷一定要多劝劝安贵妃娘娘,让她不要过分忧虑。”   朱嬷嬷点了点头,眼里全是悲伤:“老奴知道,三小姐今日真的要谢谢你了,老奴……”   朱嬷嬷陪在安贵妃身边这么多年,她深知安贵妃的脾性。今天的事情若是换成平日里的安贵妃,她一定会大哭大闹不止的。可是……   这个宫里谁都会犯错,就是皇上不会错。   所以,安贵妃就算再委屈,也不能责备皇上半句。   朱嬷嬷不知又悲又喜。悲的是安贵妃这次没了孩子,这些日子强颜欢笑是何等的痛苦。喜的是。安贵妃终于知道在宫内的生存之道。   要活下去,就是如此的残忍。   夏阮对杜若丢了个眼色,杜若才退后一些,夏阮靠近朱嬷嬷道:“让安贵妃娘娘小心水贵人。”   朱嬷嬷瞪大了眼看着显然:“三……三小姐,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话音刚落,朱嬷嬷赶紧捂住了嘴,夏阮居然会知道宫内的事情。   “水贵人这次下的毒是西域带来的毒药,正好我以前碰见过。”夏阮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朱嬷嬷,“这些药可以解安贵妃娘娘身上的毒,切记不要让御医院的人知道。安贵妃娘娘一定要小心水贵妃,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有,清河公主那边,不要有任何埋怨,若是清河公主哭着道歉,就一定要假装原谅。”   朱嬷嬷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宫内不少人曾经想要巴结安贵妃,可是他们都是有目的的,因为这些女子也想获得皇上的宠爱。可是夏阮却没有这个必要,她未来的夫君是三品大员,而成国公在朝堂上的威严,更是让人惧怕。   安贵妃虽然现在贵为贵妃,可是她已经没了孩子,夏阮没必要在安贵妃身上浪费时间。   要巴结,也应该巴结有身孕的水贵人。   “三小姐……”朱嬷嬷想要跪下,却被夏阮扶了起来。   夏阮压低了嗓音看了看周围:“朱嬷嬷我是东阳县人,安贵妃娘娘是丹阳县人,我不帮她我帮谁呢?你告诉安贵妃娘娘,来日方长。”   朱嬷嬷点了点头。   来日方长,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送走了夏阮,朱嬷嬷才缓缓地回到宸月宫,只是清河公主已经跟着皇上走了,整个宸月宫显得冷冷清清的。   朱嬷嬷一进寝殿,安贵妃的眼睛便睁开了:“朱嬷嬷,送走了夏阮了吗?”   “送走了。”朱嬷嬷靠近安贵妃,将眼泪憋了回去,“贵妃娘娘,其实娘娘这病能治的。”   安贵妃苦涩的笑了笑:“你就哄本宫开心吧,太医都说了,来日本宫或许……或许都不能有孩子了。桂兰,本宫恨啊……水元目这个贱人。”   朱嬷嬷听的心里难受。   已经很多年,安贵妃不曾称呼她的名字了。   上一次还是和皇上大吵,安贵妃失宠的时候。   朱嬷嬷摇头。又靠近了一些:“安贵妃娘娘,老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还不知老奴是什么样的人吗?刚才三小姐给了老奴一张药方,说是可以解你身上的毒药的。”   “真的?”躺在榻上的安贵妃睁开了眼,眼里充满了神采,“真的吗?”   朱嬷嬷赶紧点了点头:“真的,真的,安贵妃娘娘。”   “只是……”朱嬷嬷显得有些犹豫。“这药能吃吗?会不会……”   不是她不相信夏阮,而是她的谨慎已经成为了习惯。   安贵妃无奈的笑了笑:“能的,桂兰,萧大人看上的孩子,是不会害本宫的。今日若不是夏阮,本宫或许……她说的对啊,本宫……桂兰,她还说什么了?”   朱嬷嬷没想到安贵妃居然会如此的相信夏阮,和萧九又有什么关系?朱嬷嬷想了想才道:“三小姐说让你小心水贵人。只是不要清河公主闹翻。而且三小姐特意嘱咐老奴给娘娘带话,说是来日方长。”   安贵妃听了闭上眼,喃喃自语:“来日方长吗?”   ……   宫内人心惶惶。夏阮出宫门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冷。   杜若担心的看了一眼夏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夏阮反而有些担忧杜若,“你有没有不舒服,跪了那么久。”   杜若赶紧摆了摆手:“奴婢很好,小姐您不用担心。”   杜若是在乡下长大的人,她自然不觉得跪着有什么危险。而且她是大夫自然知道自己身子是什么情况。肚子里的孩子很好,只是杜若很庆幸今日她跟着夏阮进宫了,不然……   杜若想了想,才道:“小姐,奴婢再带个人学医吧?”   “嗯?”夏阮停下了脚步看着杜若。“怎么,你想离开我吗?”   杜若摇头。有些为难道:“奴婢生下这个孩子还有段日子,现在小姐身边需要人。半年时间就够了,若是只学一些辨别毒药的本事。”   今日安贵妃的事情,看的杜若心惊胆战,她害怕夏阮出事。   听了杜若的建议夏阮想了想才道:“会不会累着你?”   “不会。”杜若很快就回答了。   夏阮笑了笑:“好。”   其实夏阮知道杜若的心思,只是她的身边没有人敢给她下毒,但是想要杜若不那么提心吊胆,她假装答应也是可以的。想到这些,夏阮开始盘算,等会回去之后要怎么跟母亲说话。   只是走到外面的时候,夏阮却傻眼了。   只见离宫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上挂着灯笼,在夜里光芒显得有些弱小。   在站马车一边的少年,看到她出来之后,便露出了一丝笑。   夏阮见过不少的笑容,却从未见过如此超尘脱俗的容颜。   她前世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萧大人站在何处,何处便会变成为风景。”   此刻,好像就如那些人说的一样。   萧九只是静静地站着,周围的一切都成为了背景,他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雅,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   恍恍惚惚,夏阮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夜色下,清俊的少年,沉静的等待。   目光清湛。   夏阮觉得有些尴尬,赶紧将视线挪开,低头走了过去。   可是,她想了想,又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所以,她再次和萧九的目光对上。   萧九弯了嘴角,看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   ……   这一刻,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夏阮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过了一会,夏阮走了过去,才尴尬轻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皇上召见你吗?”   “不是。”萧九略带清冷的嗓音让夏阮乱了所有的思绪,“我在等你。”   正文 172:心上人   他说,我在等你。   这个人,在等她。   夏阮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等她?   太多的惊讶,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一阵夜风吹来,她冷的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夏阮动了动唇,想要说话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少年带着笑意的眼眸。   萧九将斗篷给她披在了身上,动作轻柔。   “三少爷?”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头脑有些混乱,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迷糊。   萧九唇畔挂着一丝笑,对夏阮的杜若视若无睹:“嗯?”   萧九姿态从容的握住她的手,然后又道,“我带你回家。”   萧九用他好听的嗓音说出来的话,惊的夏阮说不出话,更忘记挣脱那双紧紧握住的她的手。   她乖巧的跟着萧九上了马车,才发现杜若去了身后接她们的马车内。   两个人在一辆马车内,夏阮的心崩的紧紧的。   “我已经让人送了人参过去,你回去喝点参汤再休息。”萧九说的很随意,然后轻轻一笑,“你饿了吗?”   夏阮愣了愣,这和饿不饿有什么关系?   不过萧九这么随口一说,她还觉得是有些饿了,进宫一直看着皇上在让人查这个事情,她跪在一边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有点。”夏阮倒是没有和萧九客气。   萧九都在宫门外等她了,她不介意让人去家里吃点东西。   想到这里。夏阮微微一怔,转头问道:“你何时来宫门外的?”   “嗯?”萧九目光烁烁的看着夏阮,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清雅的笑容,“没多久,就一会。”   这话一出,夏阮自然是不相信了。   这个人是在瞒着她。   夏阮突然想起今日杜若和她进宫的时候怪异的模样,莫非那个时候的杜若已经派人去通知萧九了?而且她居然一点也不知,夏阮诧异极了。   萧九居然在宫门外等了她那么长的时间。   她只要一想到少年站在宫门外。看着来往的人群,清湛的眼神看着宫门,只是为了等她。   朦胧中,这种感觉让夏阮觉得心酸。   夏阮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轻声道:“一会一起吃点东西吧?”   “好。”萧九稍稍的弯起嘴角,黑色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笑意。   马车行驶了一会,夏阮一直都在胡思乱想。   萧九到底喜欢她什么呢?她从未觉得她哪里好,而且她这一世从未想过成亲,只是想保护好母亲和幼弟。对于夏阮来说。这样的生活应该是风平浪静的,可是萧九的出现,让她的生活有些乱了。   感情?她又如何能信呢?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竟觉得自己有些太自私了。   夏阮忍不住抬起头。却看到萧九一直注视她,神色专注又柔情。   她直觉面颊一热,然后赶紧撇开头。   夏阮还来不及做什么解释,就听到外面的哭闹之声。   “小姐,少爷,给点吃的吧。求求你们了。”   “给点吃的吧,我爹爹要饿死了。”   “你们是活菩萨,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   夏阮神色一紧,这边萧九已经挑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   夏阮偏了一些身子,随着萧九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大街上居然跪着十来个人。其中有个妇人还抱着孩子,面色惨白的跪在最后。她怀抱里的孩子。似乎已经哭的嗓子沙哑了,只能瞪大了眼傻傻的看着周围的人。   京都怎么会如此多的流民?   萧九还未说话,赶着马车的人已经忍不住吼道:“让开。”   妇人吓的抖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干涩嘴却没有说话,慢慢的往后缩了一下。   夏阮若有所思的看着妇人,半响不语。   “惊蛰,你不要吓他们。”萧九清冷的嗓音在夏阮的耳环响起,“这里还有些干粮你拿去给他们,让他们明日来西城萧府外,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的。”   赶车的少年赶紧回答:“是的,大人。”   说着萧九将马车内的干粮拿了出来,夏阮赶紧回过神来,帮着萧九一起。   她想了想才道:“京都这几日都这样吗?”   这些日子她出门很少,就算出门也是在马车内,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萧九蕴着波光的黑眸看着夏阮:“嗯,你放心。”   夏阮想了想,却没有再说话。   等外面的人一起感恩戴德的谢谢萧九的时候,她才忍不住撰紧了手,觉得有些麻烦了。   这件事莫非也提前了?   萧九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今日萧九却意外的出手了,夏阮闭目咬紧了下唇,或许是真的会提前了吧。   马车停在了青石巷内,此时马车内却没有声响。   因为跪了一天,夏阮闭着眼睛没想到就睡着了。   惊蛰和杜若在外不敢吭气,只能耐心的等待。   萧九用右手撑着下颚,看着夏阮微微发怔。   平日里足智多谋的少女,此时闭目的样子,一脸纯善。   可他却很喜欢她没有防备的样子,乖巧极了。   这个人是第一个真心不计较回报帮他的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萧九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阮,没有惊扰她的睡眠。   过了一会夏阮才缓缓地睁开眼,然后迷糊的看着萧九:“到了吗?”   “嗯,刚到。”萧九嗓音带着一丝宠溺,看着这样的夏阮。他有些心动的伸手将斗篷拢紧一些,“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好膳食了,走吧。”   夏阮眼内恢复了平日里精明的神色,点了点头。   李氏在听到萧九派来的人送的消息后,已经睡下了。   此时屋内夏阮和萧九一边用膳,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   “嗯?”萧九略微提醒了一下,“小心鱼刺。”   夏阮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看着萧九重新给她夹了一块没肉鱼刺的鱼肉。呆呆的愣住了。   “吃完再想。”萧九轻轻一笑,“这块没刺。”   夏阮一听,再也不敢分神乱想,低头吃鱼不再言语。   等吃完了东西,萧九又叮嘱了一番,他才离开。   杜若将沏好的安神茶送了上来:“小姐,萧大人让你用茶。”   夏阮点了点头,结果茶盏的时候却发现萧九的斗篷还放在屋内。   “三少爷走了?”夏阮想了想才问道。   杜若点了点头:”走了,小姐还有事想和三少爷说吗?”   “不是。”她只是想着萧九没有带着斗篷。回去的路上应该会受寒,“你去让六子骑马去追上三少爷的马车,将斗篷亲自交给三少爷。”   杜若这下傻了眼。然后没有反驳半句。抬腿就要走。   “等等。”夏阮将茶盏搁在了桌上,“我记得刚才三少爷喜欢吃桂花糕,你将刚才那盘用食盒装好。对,还有刚才的参汤,不是还有一些吗?一起送过去。”   杜若赶紧回答:“奴婢知道了。”   等杜若出门了,夏阮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萧九做的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会心疼的。   若是她和萧九做普通的朋友的话,她或许就不用这样烦恼了。   因为如今的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   另一边萧九接过六子送来的东西的时候,挑了挑眉道:“三小姐送来的吗?”   “嗯。”六子擦了一下汗。说话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三小姐让小人送来的。萧大人若是没其他的吩咐,那么小的就先告辞了。”   萧九笑了笑,用着他好听的嗓音说道:“好的,辛苦了。”   六子有些怔住。   他一直都知道萧九与众不同,也从未敢轻看萧九,但是今日的萧九的笑容,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六子想了想,是不是他看错了。   这个想法不止六子一个人才有。   早朝的时候,温仲怀看着萧九的笑容,有些不解:“萧兄最近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又要升官了。”   温仲怀和萧九在东阳县的时候便认识了,就算如今两人已经为官,私下的称呼却依旧没有改变过。温仲怀喜欢和萧九讲话,这个人说话总是不温不火,让人听了总是觉得很舒服。   平日的萧九笑起来总有一股清冷的意味,可如今……   萧九淡定如初的看着温仲怀,眼里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温兄为何会这样说?”   “你呀……哎……”温仲怀多少也知道萧九和夏阮的事情,他自然不懂萧九为什么将目光放在夏阮的身上挪不开。他承认夏阮有些事情的却做的很好,可是这个世上能做的更好的女子,也不是没有。   萧九是一个很厉害很有才华的人,他不应该如此。   等了一会温仲怀想要开口,却见站在另一处的人说话了:“哟,这不是萧大人吗?今儿怎么这么早,我还以为萧大人最近都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了呢。”   来人正是李长风的大哥李允墨,前几日进了内阁被封为一品大员,此时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   “李阁老说笑了。”萧九淡淡一笑,只是这笑和刚才的笑容比起来,就略微显得有些冷淡。   李允墨撇了撇嘴:“是吗?我倒是很喜欢萧大人这次能为皇上分忧啊,这次的事情江家的人可要出手了,不知萧大人会如何做?”   萧九依旧是笑着,却不回答李允墨。   正文 173:赌约   大秦开国之初,李苍冥被封为成国公。   李苍冥作为开国元勋,能有如此的殊荣,朝堂上众人也不敢多议。   李苍冥有三子一女,长子李知涯,二子李臣国,三女李纤离,四子李磐。   后来李苍冥去世之后,四子李磐病重,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李知涯后来接任爵位,有了一儿一女,分别是李长风和李长月。   而李允墨正是李臣国的儿子。   李家人在朝堂上和萧家的威风不相上下,而且最近李长风更是颇得圣宠。   李允墨的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他此刻看着萧九站在李长风的身边,对着身边的国丈江太闻道:“国丈爷,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怎么样?哼,吃里爬外的东西。”江太闻冷哼了一声,看着李长风的眼神有些怪异,“老夫真是后悔将女儿嫁给他,如今居然帮着萧家的人,也不帮下我家文涛,谁才是他的小舅子?”   李允墨看着江太闻的样子有些得意:“国丈爷你放心,等下小人一定帮十二少爷。”   江太闻一听,转怒为喜:“还是你懂事理啊,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以为他能进内阁是谁的功劳?若不是我家蕊琴,他李长风又算是什么东西。”   李允墨只是笑着点头,并不言语。   今日的建广帝明显没睡好,显得有气无力的看着朝堂的上的大臣们,若有所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站在建广帝身边的太监喊了出来。   江太闻对着李允墨丢了一个眼色,李允墨便站了出来,对着建广帝道:“微臣有事启奏。”   “讲。”建广帝打起了精神看着李允墨的眼神多了一丝怪异。   李允墨没有抬头,自然没有发现建广帝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只是有些悄悄的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长风和萧九,然后讽刺一笑。   他整理好情绪才缓缓地说:“启禀皇上,洛城干旱已久,民不聊生。微臣觉得。朝廷应该派人去解决这件事情了,毕竟这事……不能再拖了。”   这话一出,朝堂上的众人都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   大秦开国初洛城便是一块是非之地,洛城属于边城又接近尼西国,那边长年干旱,气候又差。只是朝堂一次又一次拨款给洛城,却不见洛城那边有一点点好转,这让建广帝的耐心被磨的干净。最后建广帝让人查下去,才发现江家八少爷江文耀居然将赈灾的银子悄悄地收入囊中。   当时建广帝大怒。一心想要责罚江家。   皇后吓的跪在御书房外,江家众人当日被软禁。   朝堂上众人皆以为这次江家是凶多吉少,可是谁也没想到李长风最后一脸疲惫在御书房和建广帝呆了一日后。江家的事情就这样被压了下去。江家八少爷最后和从前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连板子都没挨一下。   这次建广帝雷声大雨点小,让江家的人更是肆无忌惮。   那个时候江太闻跟外人道:“他是我女婿,帮我江家也是应该的,而且皇后娘娘也不会忍心让江家出事的,怎么可能是李长风一个人的功劳?你们都把他看的太厉害了。”   江太闻说这些话的时候。李长风只能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这一次谁也没想到,李允墨居然还敢提洛城的事情,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果然建广帝的脸色铁青,他皱着眉头看着李允墨:“哦?爱卿又办法解决?”   这句话从建广帝的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有些讽刺。   “微臣觉得朝廷应该早日解决洛城的事情。刻不容缓。”李允墨一边思索一边道,“这事情若是再拖下去。夏至过后就更难办了。”   夏日的洛城,周围都是荒芜的沙漠,朝廷要运东西过去,经常会在半路上被人劫走。但是若是朝廷不往洛城运送粮草,那么宋家小将军在那边的日子,就显得更艰苦了。   宋老将军当时是很不情愿让他最小的宋恩沛去洛城,但是皇命大于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宋恩沛当时没有半分不高兴,接了圣旨的第二日便去洛城赴职,留下宋老将军暗自垂泪。   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出了事情,最难受的还是宋老将军。   但是身为七尺男儿,保家卫国是宋家的子孙要做的事情,宋恩沛也不例外。   建广帝看了一眼宋老将君的神色,嗓音有些不悦:“难道爱卿你想去?”   李允墨瞪大了眼,他丝毫也没想到建广帝会让他去。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洛城,那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些李允墨尴尬的低头笑了笑:“微臣已有人选。”   “说说看。”建广帝的笑容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李允墨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道:“微臣觉得江文涛就很好。”   “哼。”一切如同建广帝所料,李允墨的话,让他心里更加的烦乱。   江家惹下的祸还不够多吗?若是再让江家的人去的话,国库的银子还不知道够不够江家人折腾。而且建广帝也知道,最近要为安贵妃建宫殿,这又是一笔大大的开销。若是此时洛城的事情办成了,那么银子丢出去也是无碍的,可是没有办成……   建广帝看着李允墨冷笑道:“爱卿说了这些,孤都快以为爱卿姓江而不姓李了。”   李允墨此时略微有些尴尬,却不敢开口说话。   站在一边的李安看父亲的情况有些微妙,也站了出来:“微臣觉得,李大人说的很对。江家虽然以前被人无辜冤枉,可后来不也真相大白了吗?皇上应该给江家一次机会。”   宋老将军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儿子。他略微有些紧张。   若是洛城的事情再不解决,那么真的就麻烦了。   尼西国这几年对洛城虎视眈眈,若是尼西那边出兵,洛城这边粮草不足,到时候死的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想到这里宋老将军也站了出来道:“皇上,前方战况刻不容缓啊。”   “孤知道。”建广帝见宋老将军都出来说话,心里的气憋的更难受了。   世上有窝囊的帝王吗?   有的。他就是。   可是这些人一而再的逼他,此时建广帝看了一眼李长风:“武英殿大学士,你怎么看?”   李长风淡淡一笑,然后站了出来行了礼:“微臣觉得,江家的人都不好。”   这下不止李允墨愣了,连江太闻都傻了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长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长风的妻子是江家人,如今大秦的皇后也是江家人,那么李长风是应该站在江家这边的。可是如今李长风居然不帮江家?   江太闻再也忍不住了,他严厉的训斥:“大学士为何这般说?难道大学士有更好的人选?”   李长风抬头看了一眼江太闻。脸上全是厌恶的神色。   他一直再忍江家……   可是有些人太得寸进尺。   想到这些李长风无奈的笑了笑,讥诮道:“自然有比江文涛更好的人选。这满朝文武大臣皆知,江家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担任这样的大任。而且江太闻这些年做的事情。若是国丈爷不记得。那么臣可以一件件的禀给皇上知道。洛城是我大秦最重要的地方,宋家将军这些年辛苦在洛城,可不是来做替罪羔羊的。若是江家人再去,很难保证啊。”   宋老将军一听,微微怔住。   李长风丝毫不给江太闻面子,似乎眼前的江太闻不是他的岳父一样。狠狠的给了李允墨和江太闻一个耳光。   朝堂上没有人敢说话,只是一个个低着头。   “你……你……”江太闻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长风明明知道,江家如今多需要银子,可他居然还敢这样。   在一边的宋老将军想了想才道:“微臣觉得大学士的话很对,犬子不能再次被冤枉背负这样的名声。”   当初江家八少爷贪污赈灾的银子。可最后背了骂名的却是宋恩沛。宋老将军气的病在了榻上,若不是皇上亲自派里长风过去劝解。估计宋老将军能活活的气死。   如今的大秦,不能没有宋家。   而且这些年宋家一直忠心耿耿,从未违抗过皇令,建广帝自然更加不舍得让宋家出事了。   建广帝看了一眼江太闻,又看了一眼李允墨,讽刺的笑了笑。   “武英殿大学士,洛城的事情你来解决,需要多少银子,你直接来和孤说。”建广帝想也没想的说了出来,“人手你来挑选。”   这下李允墨傻了。   他这完全等于给他人做嫁衣。   若是李长风担任这个事情,他和江家还有钱赚吗?   “皇上英明。”李允墨的同父异母的二弟李允文站了出来,附和道。   此时跟着李允文站出来的,还有不少大臣。   李允墨垂着头,显得有些不高兴,他又看了一眼李允文,心里更不舒服了。   李允文到底在想什么?李允墨觉得必须去问问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可江太闻此时早已被气的在下朝后指桑骂槐:“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夫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做好这件事情,若是做不好,老夫一定让皇上重重的罚你。”   “国丈爷,若是大学士做好了呢?”在一边沉默的萧九终于说了一句话。   江太闻看着萧九狠狠道:“若是他能做好,我就跪在你的面前一个时辰。”   洛城的事情,江太闻比谁都清楚,没那么简单。   “萧九,你敢不敢?”江太闻不敢和李长风挑衅,欺负萧九的心还是有的,“若是大学士做不好,你便辞官滚回乡下。”   萧九淡淡一笑,嗓音有些清冷:“有何不敢?一言为定。今日听着这话的大臣们便是人证,国丈爷来日方长。”   李长风听了此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萧九,又看了一眼一脸浅笑的李允文。   正文 174:选日子   朝堂上的事传到夏阮耳里,已经是第二日了。   李安如今虽是四品闲官,依旧每日也要按照规矩上朝。   李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无奈:“你说我这个外祖父到底在想什么?想将烂泥扶上墙,也不问问墙愿不愿意。”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   其实李安比她清楚多了。   李安如今看来是不得不学着长大了,江家已经和李家的关系,慢慢地出现裂隙。   站在江家背后的那位,又到底是谁呢?   夏阮揉了揉眉心,又想到那夜回来的时,在街上遇见的流民。如今洛城的情况不容乐观,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往京都涌来,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将这些情况告诉建广帝,太诡异了。   她咬了咬下唇,难道这次三舅要亲自去?   不能,这个时候三舅不能离开京都。   想到这里,夏阮赶紧站了起来,对着门外的重黎说:“去给我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成国公府。”   重黎这些日子也略微觉得不安,他听到夏阮的话后点了点头:“小的马上就去。”   夏阮紧紧的攥紧手心,这件事情看来已经是提前了。   从大阳胡同到李家的距离不远,可是夏阮却觉得这一路走来,比往日似乎都长一些。   她坐在马车上挑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只见不少士兵在驱赶流民。那些人瘦如柴骨。其中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身破烂,却又敢瞪着那些士兵:“你们不要打我娘亲,不要,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   说完少年冲了上去,逮住士兵的手就咬了起来。   少年估计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只是被人轻轻一推便倒在了地上。   夏阮微微怔住,这个孩子的眼里不甘的神色……像极了她从前。   “停车。”夏阮对着重黎说道。   重黎很快就将马车停了下来。他有些不解道:“小姐?这里流民太多了,还是快点离开吧?”   重黎话还未说话,夏阮便下了马车,吓的杜兰赶紧跟了过去。   士兵此时已经挥动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打了少年几鞭子,少年扑在一个脏乱的妇人身上,帮她挡住了所有的所有的鞭打。士兵看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口,似乎不解气一样,想要从抽剑在少年身上捅上几下。   “住手。”   夏阮缓缓地走了过去,眉头微微一蹙。   少年似乎被打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他看着夏阮的眼神,已经没有半分活人的神色。   士兵们打量了一眼夏阮,然后像痞子一样的笑了起来:“哟。这是哪家的小姐啊。想要当活菩萨也要看看自己的分量啊。我们可是奉旨办事,不想死就滚远一点。”   “大胆。”杜兰急的辩解,“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   夏阮看了一眼杜兰,打断了杜兰的话。   夏阮出门一般都会带一些银子,就算不带现银也会带一些银票,她从袖口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那些士兵:“这孩子能不能让我带走。这银子各位买点酒喝?”   在京都任职的人,无论是朝廷大员还是一般的士兵,他们都不缺银子。所以若是想拿几两银子来打发他们,就是徒劳无功的事情。   既然要救人,就干脆多拿一些出来。   “咦?”士兵看了一眼夏阮。然后又看了一眼站在夏阮身后的重黎,犹豫了一会才接过银票。“带着他走吧,这里是不允许乞丐来的,快点走。”   夏阮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少年:“跟我走,我给你找大夫。”   少年有些不甘的看着夏阮,只觉得眼前这位肤色如玉,面目和善的少女夺目极了。他张了张嘴,才道:“我……我不是乞丐。”   “嗯,我知道。”夏阮笑了笑,一脸纯善的看着少年,“走吧,你母亲似乎病的很重。”   少年一听夏阮说起母亲,然后很快的点了点头。   夏阮先带少年和少年的母亲去了医馆,让杜若在一边守着,然后又转道去了成国公府。   少年看着夏阮的马车渐渐地消失,还有点在梦中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杜若,若有所思。   ……   重黎很不理解夏阮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的流民太多了,救一个小叫花子,完全就是浪费银子。而且一百两银子对夏阮来说虽然只是一些小钱,可是那也太破费。   不过重黎却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下人。   其实夏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手救那个孩子。   或许因为那样的感觉太熟悉了……   前世,她也这样凄惨过。   她和夏雯刚进京的时候,身上的银子太少了,每天都省吃俭用。那年严寒,夏雯大病她只能拖着夏雯去医馆,可是雪太大了,她身子瘦弱走的步子也慢。   最后到医馆,还被人一脸鄙夷的赶了出来。   夏阮那个时候吓坏了,若是夏雯死了,那么她以后就要孤零零一个人。   后来,有人出手救了她和夏雯。   那个人只是和医馆的掌柜的说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掌柜的又何必执意如此?”   她当时已经冻傻了,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只是少女的嗓音,让她记忆犹新。   现在救这个少年,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又何必心硬到如此呢?   到了李家之后,重黎停下马车:“小姐,到了。”   “嗯。”夏阮敛了心神,慢慢地下了马车。   这一次她身边没有带侍女。所以李家的丫环便自觉的跟在夏阮的身边了。   夏阮也没有在意,只是让丫环带路。   外祖父和三舅最近闹了矛盾,夏阮自然知道两人是为什么闹了矛盾。   外祖父想的是李家的未来,所以牺牲子女的幸福,在他的眼里都是应该的。三舅却不是这样,三舅插手她的亲事,是想让她选择属于她的幸福。   因为当年,无论是外祖父当年逼母亲夏家宋家。还是让三舅娶了江氏,这一切看似都是为了儿女的幸福,但是实际上真的却是个错误。   “三小姐到了。”丫环轻声道。   很快有人就通传进去,李长风在里面等了半响才道:“让她进来。”   李长风的书房外也种了不少茶花,夏阮其实刚来的时候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李长风喜欢茶花。不过后来无意之中,夏阮听母亲说起:“小时候三哥总爱做坏事,他打翻了不少祖父的茶花,说是要腾地方给母亲种梨树。”   曾外祖父似乎和外祖父不同。只是这些事情夏阮倒是很少听母亲提起。   想到这些,夏阮缓缓地走了进去。   只是她进去之后,才有些傻了眼。   萧九坐在一边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阮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故作镇静的看了一眼三舅。张了张嘴又没有说话。   李长风笑了笑:“坐坐坐,我正在和萧九说事情呢,没想到你就来了。阿阮倒是会选时候,不过这事三舅也想问问你的意思,这定亲的日子,我瞧着六月初五这天不错。万事皆宜,你觉得如何?”   夏阮刚坐下,又被李长风的话震的怔住。   他们居然在说这些?   不是在说洛城的事情吗?   而且这些事情来问她,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这个时候丫环送来茶盏,夏阮想都没想就赶紧接了过来。她这样的举动让萧九的视线从平淡变成了炙热。专注的夏阮差点握不住手里的茶盏。   萧九定定的看了好一会,才挪开视线后。夏阮才觉得自己的胸口不那么闷。   “李大人定便好。”萧九的嗓音十分的好听,夏阮赶紧啜了一口茶,觉得今日的茶水真不错。   李长风见夏阮不说话,以为她是同意了,然后高兴的提笔在书桌上写了一些东西后才说:“虽然日子是紧了一些,但是这样也可以让萧九安心去洛城。这次的事情,若是办成了,回来皇上那边,也就好开口了。”   “嗯。”萧九清俊的眉目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此时早已消失不见,“我不会委屈阿阮。”   夏阮看着萧九的时候,说不出半句话来。   萧九和前世一样,无论他是萧九还是萧韶成,他似乎对谁都是冷冷淡淡。连他笑起来的时候,虽然让人觉得舒服,但是明显能感觉出来,和这个人说话其实是有距离的。   但是夏阮知道,只要萧九稍微用心,他的笑容便可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如今的萧九笑起来,就让她心里特别的舒服。   李长风哈哈大笑:“这次的事情你也要小心一些,我觉得洛城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但是我还是想让李安跟你去。这个孩子虽然平日里不正经,可是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你知道我不会乱说。而且,洛城那边,宋家小将军和李安多少有点交情,他可以帮你……”   “不行。”夏阮进了屋子这么久后,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迅速的打断了李长风的言语。   这时萧九目光微闪,看着夏阮的神色,似笑非笑。   李长风也有些诧异,他的外甥女平日里是一个冷静的人,此时为什么会说什么话。   李长风没有等夏阮解释,“为什么?你不相信你表哥吗?”   “不是。”夏阮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情,坚定的否决李长风的提议,“我相信表哥,但是……”   她心里是相信李安的能力的,但是她更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次上演。   正文 175:等你   想要让一个人快速的成长,是有代价的。   李安当年的成长,代价更是大的可怕。   一度差点彻底的毁掉李安这个人。   夏阮下意识地打断了李长风的话,可是打断了之后,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李长风看着夏阮,微微发怔。   莫非这个事情夏阮已经看了出来了?又或许夏阮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   李长风想到夏阮和南亭接触的事情,又忍不住坐到了位子上。   看来,洛城的却比他想的更可怕,那么……   “这次你还是不要去了。”等了很久,李长风才对萧九轻声说,“我亲自去。”   夏阮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看着李长风的时候露出担心的神情,她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半句,因为萧九先说了出来:”李大人,你不能离开京都。”   萧九的嗓音轻柔,不温不火,听着很舒服。   李长风揉了揉眉心,似乎很为难:“这事情你去,太危险了……我好歹和宋家有来往,不至于有去无回。”   洛城离京都太远,李长风已经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了。他自然不能让萧九去,这京都里他能看好的小辈里,便是南萧这位三少爷。而且李长风也有私心,萧九和夏阮成亲之后,他若是有朝一日西去,也可以走的放心一些。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萧九也不会允许外人欺负李安。   他就李安这么一个儿子,还如此的不争气。   李长风知道。萧九像极了他,可以说再过几年,萧九的成就或许比他更高。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萧九去洛城送死。   李长风又窥了一眼夏阮,夏阮的话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李大人可曾想过,若是你走了之后,京都这边出了事,又有谁能帮李家呢?”萧九温和的嗓音,让李长风转移了视线。“李大人你放心,我既和阿阮已定亲,我便会好好的回来。刚才你答应我的事,我已经收下,你怎么可以反悔?”   这话一出,让李长风哭笑不得。   刚才他会答应萧九,也是被萧九说的糊涂了。   萧九很聪明,每次的话都可以说到他心动。   李长风苦涩一笑:“如今不是你逞强的时候,洛城的事情多少年没有解决下来。若是我不亲自去看,那么出了事情之后,那些人就有借口来数落我的不是了。”   “难道没有借口。他们就不会见缝插针了吗?”萧九的嗓音温和舒缓。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茶盏边沿,“李大人可有想过,这次他们为什么会在朝堂上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敢让十二少爷去那样的地方。而且,我看事情不是这样的简单,或许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   李长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夏阮诧异的看着萧九。这个人如同往常一样,淡定又自信的将话说了出来。   话说的十分含蓄,但是李长风却有些明白了。   江家这几年本算安分守己,可最近在朝堂上做的事情,的却出乎李长风的意料。这一切或许真的如萧九说的一样。或许是个陷阱也不好说。但是萧九去洛城的话,也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事情。   而且这个陷阱。他们必须进。   萧九淡淡地继续道,“而且我和国丈爷的的约定,也都是算数的。”   李长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还真是孩子气,居然和我岳父做那样的约定。”   萧九和江太闻打赌的事情,夏阮是知道的。   没有万分把握,江太闻怎么敢和萧九打赌呢?   江太闻不敢和李长风甩脸色,但是江太闻的心里又不甘心。他只能一边指桑骂槐数落李长风的不是,好让萧九站出来。果然萧九站了出来了,还和他下了赌约。   江太闻想让萧九跪在他的面前,这样的话来日萧九颜面扫地,李长风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毕竟萧九是夏阮未来的夫君,更是李长风外甥女婿。   所以江太闻的计划是十分好的。   只是萧九会答应下来,夏阮觉得萧九肯定是有把握的。   这个人总是喜欢将一切掌握在手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前世,萧九就是这样骗了不少人。   “你胆子不小。”李长风知道萧九是为了让他放心,才会说出这些话,“不过我这位岳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然皇后也不会坐稳东宫如此多年。”   萧九嗓音轻柔让人觉得平静:“江家还是从前的江家吗?李大人比谁都知道这些。只是宋老将军也不是从前的宋老将军了,这次洛城的事情若是再不解决,那么来日宋家小将军或许就会出事。其实这次我去洛城,宋家不会袖手傍观的。虽然洛城那边有点小麻烦,可是若是京都这边不出事,那么这些小麻烦,也可以当做是小石头而已,阻碍不了什么。”   夏阮手里捧着的茶盏差点摔在了地上。   这样有自信的话,估计也就萧九说的出来了。   洛城那些完全不是小麻烦,若是宋家有办法的话,那么早就解决了。但是这些年,宋家也知道这些,却不敢轻易动手,肯定有宋家顾及的原因。   宋家和李家、江家是不同的,宋家是真的掌握了大秦一半兵权的将门,他们都不敢做的事情,萧九却如此的有把握。   夏阮想到这里,握住茶盏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要不?再等等。”夏阮轻声的提议,她的感情虽然没有放在萧九身上,但是对于萧九她有太多的愧疚了,她虽然不希望李长风和李安出事。但是她更不希望萧九出事,“南亭说,那边最近……”   夏阮已经说不下去了。   洛城最近很乱,不是一般的麻烦。   她怕这件事情提前发生,还特意问了南亭如今洛城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想,这个事情果然是提前了。   一切不再按照原来的轨道发生,她在改变。周围的一切也在跟着改变。   夏阮的心里有些不安,洛城的事情前世就已经……   萧九看着夏阮,眸光流动:“洛城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南亭会帮着我的。而且你总不能让我真的辞官走人吧?”   萧九说的若无其事,模样淡然。   夏阮差点陷在萧九那撩人的眼神里,等她明白萧九话中的意思后,只能低头不语。   她不是他的对手,一直都是。   若是她敢再反驳半句。估计萧九就会说出不顾及他高雅形象的话了。   夏阮想了想,三舅还在这里,她还是少说点话。   南亭的名字李长风是听过的。是朱砂对手的人。   只是朱砂……   李长风叹了一口气:“等亲事定下。你再去。”   “好。”萧九浅浅一笑,应了下来。   洛城对于朝堂来说,是一块非常头疼的地方,建广帝一直想要解决问题,可是都是有心无力。因为洛城离京都实在太远,又离尼西国非常的近。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最快也要半个月京都才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宋老将军很不愿意让独子去那边的原因。   等从李长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夏阮迷茫的看着萧九:“你真的要去?”   “嗯。”萧九笑的平和,一边走一边和夏阮道,“这次皇上给的奖赏很不错。若是我去了,来日位子会再高一些。到时候便也不会让你觉得委屈了。”   夏阮有些不懂萧九的话:“什么?”   “我站的更高一些,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萧九眉目本就生的极好,认真的时候竟比平日里更让人心驰神往,“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安心一些?”   安心?   安心一些?   夏阮一窒,说不出半句话。   这个人一直都知道她在害怕,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所以,他就继续往上走,等站在最高的时候,她在他的背后,就不会害怕。   夏阮的心,被狠狠一击,只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这个人总是会这么细心,一直都是。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等快要到大门的时候,夏阮才轻声道:“你要小心几个人,一定要小心。”   萧九微微一愣:“嗯?”   夏阮将人名一个一个说出来的时候,萧九的深情显得很凝重。   夏阮不知道该如何和萧九解释,她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这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给她如此多的温暖,她的心也是肉长的,自然会难受也会心疼萧九。   她自从再次醒来后,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   但是,这一次,她为萧九破例了。   这些消息是南亭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却无比详细的告诉萧九,她说的很仔细,萧九听的也很认真。   “好,我都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萧九俊眉一杨,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办好这个事情。”   夏阮看着眼前清傲风华的少年,略带笑意:“我等你回来。”   对于萧九而言,洛城的事情是非常的麻烦的,如同李长风说的那样,稍有不慎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一切对来日的未知和恐惧,都因为她这一句‘等我你回来’而瞬间烟消云散。    正文 176:养虎   李长风的决定不止李允墨震惊了,连李允文都不知如何开口。   在他们的眼里,这个决定是出乎意料的。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李长风居然不给李安?   李允墨从朝堂上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变过。   “二弟,三堂弟这是玩那套啊?”李允墨有些无奈的看着李允文,一脸哭笑不得,“早知道选这个人,还不如让我家孩子去。”   李允文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允墨:“三堂弟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不会。”在这点上李允墨还是非常清楚的。   李安这些年虽然一直吊儿郎当,可是李长风却从未想过,要从李家挑出另一个孩子在身边培养。而且江氏私下也曾说过,若是可以的话,她很想为李长风再生一胎,但是……   怪也就怪在这里,江氏自从生下李安之后,肚子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只是李长风也很安分,从未想过要纳妾。   李允墨在这点上,多少有些佩服自己的三堂弟。   李允文想了想,又道:“萧九没那么好对付,这次就算了吧。”   “我说二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变成麻雀胆了。”李允墨看着李允文一脸嫌弃的样子,“李谆就是学了你这个性子,才一直这样,居然不去考取功名,还整日在家里专研棋艺和画技。你好好的想想,李谆这些样哪里比李安差了。你又何必……”   李允文淡淡一笑:“大哥说笑了,李谆是我唯一的孩子,又是李家最小的孩子,让他再玩几年。”   李允墨瞪大了眼看着李允文,恶声道:“这次事情你不做,我做。来日他李长风真的做了成国公,还有我和你活下去的机会吗?你的性子真的是……气死我了。”   说完李允墨便摔袖离开。   李允文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允墨的背影。   ……   夏阮此时也有些无奈。   她看着少年。却不知如何开口。   “节哀顺变。”等了很久,夏阮才开口道。   少年跪在地上,眼里噙着泪水,一直不肯说话,像极了一只被惊吓过度的小兽。   夏阮从杜兰的手里接过饭菜,然后递给孩子,“你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是不是?你娘亲看到你这样,也会走的不安心的。我已经让人给你娘亲准备好棺木了……让她走的安心一些。”   少年听了依旧无动于衷。   杜兰在一边生气极了,忍不住抱怨:“小姐。您……别管他。”   前几日小姐将少年和少年的娘亲带回来,还给了他们地方住,可是少年的娘亲依旧没有熬过去。这次小姐连父亲都从城郊请过来了。可是当时父亲都摇头说没救了。病的太严重了。   大夫,毕竟又不是神仙,什么人都可以救。   但是少年从昨日开始,就不吃东西,似乎铁了心想要和他的娘亲一起走。   杜兰看的心疼夏阮。   夏阮回头看了一眼杜兰,摇了摇头。又继续对少年说,“你跟我说你不是乞丐,可是你如今做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呢?蝼蚁尚且偷生,我不问你从前的事。但是你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你。”   少年的身上肯定是有故事的,但是少年不愿意多讲,夏阮也不会多问。   “喂,小姐和你说话呢?”杜兰这次又忍不住插嘴,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少年转头怒气冲冲的看着杜兰:“我不叫喂,我姓蒋名拓,我是……”   蒋拓愣了楞没有说话,只是抓过夏阮手里的饭菜吃了起来,“我不会死,你说的对,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蒋拓没有感激的话语,只是吃饭的动作快了起来。   夏阮看到少年的眼泪一滴滴的掉在碗里,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了身子。   蒋拓?蒋家?是她知道的蒋家吗?   夏阮无奈的笑了一下,觉得她自己真的有点太敏感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吃完就来找我,早日让你娘亲入土为安吧。”夏阮说完便带着杜兰走了出去。   她们一直在这里的话,蒋拓连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几步,杜兰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小姐,你说……你干嘛那样对他,那个蒋拓太不知好歹了,那日若不是小姐你的话,他早就……”   不止是重黎不懂夏阮为什么会这样做,连杜兰也是这样认为。   重黎觉得夏阮心肠太软,有的时候能装作没看见,那么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杜兰则是觉得,救人本是好事,就像她带回来了茴香,这个孩子最近又懂事又听话。茴香因为要养妹妹,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很乖巧,可是这个蒋拓……   眼看夏阮就要定亲了,如今身边还发生如此晦气的事情,杜兰替夏阮觉得有些不值得。   “举手之劳,能帮就尽量帮帮。”夏阮只是轻声道,“我救他对我自己又没有坏处,你说呢?”   夏阮不是滥好人,她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很自私。但是救蒋拓对她来说,的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且救了蒋拓,也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不好,所以她当时便将蒋拓救了回来。   如今府邸里不在乎,多一个人吃饭。   杜兰撇了撇嘴:“还没坏处,小姐您要定亲了,这多晦气啊。”   “晦气?”夏阮若有所思,“我不信这些。”   杜兰见夏阮都这样说了,便不再说蒋拓的事情。   等了一会杜兰又道:“小姐。茴香这几日很听话,我瞧着干脆让茴香去照顾小少爷好了,茴香很会照顾白藤呢。前几日,小少爷还对茴香笑,可喜欢茴香了。”   “你说什么?茴香碰了夏瑞?”夏阮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看着杜兰,“谁让她碰的?”   杜兰没想到夏阮对茴香还是有些不喜欢,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夏阮皱了皱眉头:“让你姐姐过来好好跟你说说。下次若是再犯这样的错事,杜兰你便回你父亲身边吧。”   夏阮说完,便离开了。   杜兰不敢跟上去,有些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   杜兰觉得委屈极了,夏阮眼看就要出嫁了,陪嫁的丫鬟只有她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但是这宅子里除了茴香听话以外,杜兰还真的找不到什么了。   虽然委屈,但是杜兰却不敢说夏阮半句不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夏阮就是救命恩人。   杜兰伤心的找到了杜若,将话说了一遍,听的杜若眉头皱成一团。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爹教你的东西你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杜若脸色铁青的看着杜兰。“小姐提醒的还不够明显吗?那个孩子为什么叫白藤,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杜若以为妹妹知道这些,所以私下也没有议论。   但是杜若还是高估了妹妹,今日妹妹的事情,的却做的太可怕了。   杜若赶紧换了衣裳,拿起药箱就准备去影竹苑。   柳昌元急的跟在杜若身后:“别生气。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杜若看着了一眼柳昌元,又看了一眼杜兰,训斥道,“以后你也少接近小少爷,你要记得只听小姐一个人的吩咐。你真的气死我了。我当初跟你说的你都忘记了吗?若不是小姐,我和你能在这里吗?爹爹和娘亲还能像如今一样安享晚年吗?你为什么做事情总是不知道轻重。”   “姐姐。我知道错了。”杜兰忍不住哭了出来,柳昌元在一边看的焦急,却不敢插半句。   夏阮对茴香的态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在防茴香。   但是茴香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夏阮敢放在身边,自然有她的用意。   夏阮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   而且柳昌元也觉得,茴香的有些太机灵了一些,不像是一般的孩子。   杜若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怪你,但是你要想想,茴香当初是你带回来的,小姐不驳了你的话,是因为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当初我也不明,可是后来我也跟你说过,多看看医书,你就是不听。白藤,书上写的很清楚,苦微咸,热,有毒。”   杜兰一听,彻底的傻了眼。   所以当时夏阮给茴香的妹妹取这样的一个名字,是在提醒他们吗?   那么茴香和白藤又是谁?   夏阮为什么会认识这两个孩子。   杜兰一想到自己被人利用,就吓的脸色惨白,她看着杜若道:“姐姐,小姐这次也带回来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不会和茴香一样?”   “你呀,你当小姐和你一样吗?”杜若气的戳了一下杜兰的额头,“下次不懂的便来问我,等我孩子生下来,我还是要回小姐身边的。以前跟你说过,凡事不要自作主张,你就是不听我的。不过我瞧着小姐这次带回来的孩子比你聪明多了,你少惹事。以后你再不听话,我就让爹爹带你走,免得尽给小姐找麻烦。”   柳昌元见杜若抬腿要走,赶紧扶了上去。   他知道杜若是在担心什么,于是便跟着杜若一起过去了。   杜兰留在屋子里的时候,浑身都冒着冷汗。   茴香到底是谁?白藤不过只是孩子,还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为什么夏阮要给他取这样的一个名字。   正文 177:敌在明   杜若亲自去了一趟影竹苑。   刚进了院子,便瞧见夏阮正抱着夏瑞,逗着他笑。   跪在地上的婆子,瑟瑟发抖。   “小姐,奴婢来了。”杜若将药箱放下后,赶紧行礼。   夏阮笑了笑:“你如今有了身孕,这些就免了。”   柳昌元紧张兮兮地跟在杜若的身后,脸上写满了担忧。   夏阮从前一直在想,她当初让杜若和柳昌元在一起是对的还是错的?   毕竟前世他们认识的方式不一样的……   可是如今看来,她做的是对的。   就算他们不用一样的方式认识,但是互相爱着对方的心,却是一点也不会改变的。   夏阮不知为何,想到了她和萧九。   他们如今也是这样,用着不一样的方式认识,那么结果又会如何呢?   杜若尴尬的笑了笑:“小姐让我给小少爷瞧瞧吧,最近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得小心一些。”   “好。”夏阮浅浅一笑,就将夏瑞放在小床上。   在知道茴香碰过孩子后,夏阮一直不放心,便亲自过来看了看。可是她觉得这个不是杜兰一个人的错误,连夏瑞的奶娘也是有错的。茴香虽是一个小丫环,想要接近夏瑞也是有难度的,可是从杜兰的口气听来,似乎茴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近夏瑞了。   而且,不止茴香一个人碰过夏瑞。   她低估了茴香。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柳昌元的目光一直放在杜若身上。周围站着的小丫环都不敢喘大气。   她们来夏家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是第一次见小姐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虽然刚才小姐和许妈妈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一丝怒气,但是却吓的许妈妈跪在地上,瘫软了身子。   许妈妈是小姐亲自找回来的人,更是小少爷的奶娘,她平日里对周围的人也很好,可是今日怎么会这样?   谁也不敢说话。   “小姐。小少爷身子很好,只是这个……”杜若从小床上拿起一个小风车道,“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放在小少爷身边了,您看这个风车签子这边很锋利,很容易出事。”   杜若说的很委婉,但是夏阮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许妈妈吓的赶紧辩解:“小少爷喜欢这个风车,喜欢的。”   “喜欢?许妈妈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多想想吗?”夏阮的嗓音有些冷冽。“小瑞如今还不会说话,他能告诉你喜欢?”   许妈妈愣了愣,又道:“小少爷看着风车就会笑的。”   杜若在一边无奈的摇头。俯身在夏阮耳边说了几句话。夏阮从杜若手里结果风车,微微发怔。   茴香这次做的很好,只是夏瑞的年纪太小,因为身子差不可能那么快学会走路,所以准备的再好,也是浪费心思。   “许妈妈以后去外院吧。”夏阮想了想。所有说是地对着柳昌元道,“将牛家那位三娘子接过来给夏瑞做奶娘,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柳昌元赶紧点了点头:“小的知道的了。”   夏阮走到小床上,伸出手摸了摸夏瑞的皮肤,这个孩子长的像极了母亲。她脸上的笑容又聚了起来:“小瑞要好好的,乖乖的。”   杜若心里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少爷没出什么事情。   不然,杜兰就是死也弥补不了一切。   想到这些,杜若觉得浑身冒着冷汗。   “小姐,老奴知道错了,小姐……”许妈妈当然不愿意去外院,在外院的那点工钱,哪里能和现在比。如她给小少爷做奶娘,来日小少爷自然会顾及往日的情感留她在身边,那个时候的她老了,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可怜了。   可是夏阮的一句话,让许妈妈的一切都破灭了,她自然不甘心了。   夏阮抬了抬眼眸,看着许妈妈的时候,淡淡道:“当初我让许妈妈来小瑞身边伺候的时候,便跟许妈妈说过,你是小瑞的奶娘,不要让外人碰他。可是许妈妈怎么做的?这些日子,不止外院的丫环能逗小瑞,连厨房里的几个人,也可以来影竹苑,是谁给你的胆子?”   许妈妈听了,满头大汗。   那些人不少是她家里的亲戚,他们都说要沾沾小少爷的喜气,所以私下也会来看夏瑞。只是这些事情,从前夏阮都是片字不提,可今日怎么就会将这些说出来了呢?   “许妈妈若是再不懂规矩,那么便从夏家离开吧。”夏阮这次语气懒散,但是许妈妈知道夏阮这次不是在说笑。   许妈妈人不知开口:“这是茴香姑娘说的,她说小姐您不会介意的。”   茴香一直在夏阮身边伺候,许妈妈很多次见茴香和夏阮说笑,便以为茴香和杜家两家没的地位是一样的。而且茴香又懂事,连夫人都忍不住夸了几句。最让许妈妈觉得惊讶的便是老爷从前最厌恶小姐身边的人,可是在看到茴香的时候,脸上总是笑着。   这样乖巧的姑娘,许妈妈自然相信茴香嘴里的话。   茴香那日跟许妈妈说:“能在夏家伺候小姐,真是茴香的福气。咱们小姐很平易近人,前几日对着外院的人还笑了来着。”   “笑了?”许妈妈有些怔住。   茴香点了点头:“是呢,笑了。”   听了茴香的话后,许妈妈再也不婉拒亲戚的好意了,他们要见夏瑞也是可以的,毕竟只是沾点好运,又不会做什么事情,她还可以拿点好处,这样的事情许妈妈何乐而不为?   只是许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生气。   她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个时候的夏阮看着许妈妈。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许妈妈说的是茴香?怎么可能呢,她是我一手调教的丫环,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许妈妈,你不要胡言。”   杜若听了夏阮的话,有些呆了。   不过许妈妈看到夏阮的脸色不太好,便也不敢继续解释了,夏阮一旦认定的事情,若是她敢再多言。或许外院都呆不下去了。   不过好歹她还在外院。   许妈妈一脸沮丧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后,杜若才看着夏阮有些担忧。   柳昌元去安排让牛家的人过来做事,屋子里就夏阮和杜若两人。   “小姐,你这是养虎为患啊。”杜若急的劝道,“茴香不会这样就算了的。”   夏阮苦涩的笑了笑:“她自然不会,可是我送走一个,还会来第二个。茴香如今在我这里,来日那个人就不会派更厉害的人过来。你想想,茴香一旦被我严惩。你说那个人会甘心吗?不会的,他还会送比茴香厉害百倍的人过来,或许我想发现也难了。敌在明。总比敌在暗好。”   从茴香带着白藤来夏家的第一日。夏阮便发现,茴香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她不动声色让茴香在她的身边伺候,但是平日里却更小心了一些。   她素来不喜欢吵闹,所以平日里多半是杜兰跟在她的身边。   只是没想到,杜兰太过于单纯,所以才会被茴香欺骗。   “小姐。奴婢还是回你身边伺候吧,奴婢……”杜若有些担心夏阮,但是杜若也不得不承认夏阮的话是对的,她有些胆怯的道,“是朱砂公子吗?”   夏阮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若是他的话,不应该会做的如此隐蔽。但是——咱们小心一些为好。你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你多提醒点杜兰,今日我也是气坏了,才会说出那些话,你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杜若赶紧摇头:“小姐,这都是杜兰的错,若是她不和茴香走的太近,许妈妈他们也不会误会。”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是真的猜不透茴香到底是谁送来的。   但是白藤,她认识……   因为前世见过这个孩子,而且还无比的熟悉,所以她从一开始的惊讶里,也慢慢变得镇定。   这个人明显是有预谋的,而且这个预谋不一定是朝着夏家来的,有可能还是李家。   还有可能……   “你和杜兰说,若是有人问她,为什么我会选牛家的人,就提是茴香在我面前说起的。”夏阮整理了一下思绪,“茴香的却是和我说过牛家的人,所以让杜兰放心的说出来便好。”   杜若愣了愣,她原本以为小姐是随意又给夏瑞找了一个婆子,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但是小姐如今还留茴香在身边,也留许妈妈在外院,是有目的的。   “奴婢知道了。”杜若暗自攥紧了手,“奴婢不会让杜兰再错的。”   夏阮笑了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杜兰这样,来日我真的不放心要将她带去萧家,她太单纯了,而这个京都每一个人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乡下虽然也有阴险狡诈之人,但是杜兰自小被杜若保护的很好,所以心性单纯。夏阮从前不愿让杜兰的心性改变,可是有的时候太过于善良,会办很多坏事。   比如茴香……   “小姐真的准备嫁给萧大人了吗?”杜若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感叹,她没想到小姐和萧九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一起了。   夏阮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她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从未想过,她会成亲,还是和那样夺目的一个人在一起。   在一起,一辈子。   正文 178:入网(50粉+)   一辈子?   这个词语对夏阮来说,似乎太遥远,也太不现实了。   她从未放松片刻,因为她怕自己一松懈,便会万劫不复。   想到这些,夏阮只是淡淡一笑,便没有继续说话。   有些事情,她不敢妄想。   这几日夏阮一直很忙,一边忙着处理蒋拓的事情,一边又要为六月初五做准备。   她和萧九定亲的事情,早已在京都传开。   李氏显得有些不高兴,但是瞧着夏阮的神色,便没有多说什么。   夏阮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只是出言安慰道:“娘亲,你不相信女儿的眼光,也要相信三舅呀,他不会害女儿的。”   李氏淡淡一笑:“有了三舅你就忘了娘亲了,你这个丫头。”   “怎么会忘了娘亲呢?”夏阮笑着跟李氏撒娇,“若是娘亲舍不得女儿,那么婚期再拖几年,反正这亲事都定下来了。”   李氏捏了捏夏阮的鼻子,一脸宠溺:“胡说,这亲事若你喜欢,便早点办了,娘亲也好放心。”   夏阮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女子只有嫁一个好丈夫,才是未来最好的出路。若是年纪稍大,周围便是闲言碎语,就算她能承受一切,但是母亲和夏瑞来日能承受吗?   夏阮想,她又是何其幸运能遇见萧九,毕竟其他人,她连试试的勇气都没。   陪母亲用过午膳,夏阮回到小院的时候。便瞧见茴香偷偷在抹眼泪。   夏阮略有所思的看着茴香站的位子,果然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她喜欢从那些地方经过,茴香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怎么了?这是?”夏阮故作疑惑的走了上去,“怎么哭了?是不是白藤出什么事了?”   茴香清秀的小脸上挂着委屈:“小姐……没有,奴婢没有委屈。”   夏阮笑了笑:“你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丫环,若是有委屈,记得和我说。若是白藤不舒服。便让外院的许妈妈带着,她以前是夏瑞的奶娘,虽然犯了些小错,但是好在知错能改,所以你可以放心。”   茴香微微一怔,脸色有些尴尬:“奴婢知道了,奴婢谢谢小姐。”   “没事的话,就别在这里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夏阮说完。便拿出手帕递给茴香,“今日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回去歇一天。”   夏阮没有给茴香反驳的机会。转过身便朝着海棠苑走了过去。   杜兰跟在夏阮的身后。若有所思。   “想问便问吧。”夏阮此时知道杜兰心里必定是疑惑的,杜兰在很多时候,想东西都不如杜若清楚。但是这几日的杜兰进步很快,她起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前世的杜兰,似乎又回来了。   杜兰想了想才道:“小姐是想试探茴香吗?”   “嗯?何出此言。”夏阮放慢了脚步。听着杜兰的言语。   夏阮如今一边要提防茴香,又不能让茴香觉得她被人发现了,所以这些事情不止要夏阮做好,杜兰也是不例外。   但是在很多时候,杜兰又过于单纯……   杜兰想了想才道:“奴婢这几日注意了一下。茴香和白藤,其实……其实不太像姐妹。”   “你也发现了?”夏阮停下脚步看着杜兰道。“杜若待你是什么样的?我待小瑞又是什么样的?这些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了,白藤不是茴香的妹妹,或者说白藤只是让你心生同情的存在。记得我今日跟你说的话,来日你就会明白了。”   夏阮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杜兰却很快的记了下来。   是的,白藤不是茴香的亲妹妹。   杜兰发现茴香根本不在乎白藤,前几日白藤受了风寒,小孩子一直夜夜啼哭,但是茴香却是觉得烦闷,根本没有照顾好白藤。若不是蒋拓说了茴香几句,茴香或许会让白藤死去。   的却,当初杜兰看到茴香抱着白藤的时候,才心生怜惜将他们带回来。   可是,她的善心,差点害了小姐和小少爷。   来日一定要更加的小心。   “小姐,蒋拓那边……蒋拓似乎会医术,略懂一些,所以姐姐便将蒋拓留在身边。”杜兰对这个多少有些诧异,在白藤啼哭的时候,蒋拓直接说了一句,“他不吃东西,是身子不舒服,你这样喂他也不会吃的。”   当时茴香的脸色有些惨白。   后来,杜若发现蒋拓似乎会医术,而且还颇有天赋,所以干脆将蒋拓带在身边。   杜兰对蒋拓也少了一些敌意,只是蒋拓说话太过于高傲,所以杜兰很多时候,还是不喜欢和蒋拓说话的。   她可是足足大了蒋拓三岁,可是那个人……   夏阮若有所思,喃喃自语:“会医术?会医术吗?”   杜兰赶紧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让他跟着你姐姐学吧,再过几个月就送到你父亲那边去。”夏阮敛了心神,轻声道,“你姐姐不能太累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替姐姐谢过小姐。”杜兰听着心里暖暖的。   夏家宅子里,似乎又有些不安稳了。   夏富成居然开口要让夏阮将许妈妈送走,当时连李氏都愣了一下,只是夏阮当时淡淡的反驳了一句:“许妈妈已经知错了,父亲好好的养身子,这后院的事情,女儿自然会料理。”   当时夏富成气的摔了不少东西:“养你又有什么用,你居然敢忤逆我的话?”   “你生气做什么?阿阮说的没错。”李氏自从在夏瑞出事后,便一改从前的软弱。看着夏富成的时候,眼里多少有些不悦,“你若在这里住的不舒服,我便让人送你回东阳。”   这话一出,夏富成气的当场晕了过去。   李氏没有如往日一样担忧,只是让人下人将夏富成送了回去,然后又吩咐小厮请了大夫,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似乎她真的就不喜欢这个人了一样。   夏阮看到母亲这样。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有些人,你一而再的给予,他们会习惯,到最后付出的太多,便会身不由己。   早点抽出来,对母亲来说,是好事。   但是父亲的事情只过了几天,便听说许妈妈夜里回来的时候,摔断了腿。   夏阮当时想了想。便让茴香给许妈妈送了三十两银子,让她安心养病。   茴香当时脸色有些怪异,但是还是照做。只是茴香回来的时候。衣服被撕破了不说,发髻凌乱不堪。   “茴香怎么不小心?跟许妈妈一样摔坏了吧?小姐歇息了,你赶紧去换套衣裳。”杜兰守在门外没让茴香进去,一脸单纯,“不然小姐要是生气了,可就不好办了。”   茴香咬牙切齿的看着杜兰:“不是摔的。是许妈妈做的,她打我,她还让周围的人一起欺负我。”   “胡说。”杜兰敛起笑容,“她欺负你做什么?你可是给她送银子去了。难道她没收下银子吗?她这也……太过分了啊,小姐赏的银子居然也不收。”   杜兰露出愤怒的模样。可茴香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来。   茴香眼泪掉了下来,她委屈极了:“杜兰姐姐。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杜兰露出惊恐的模样,然后安慰茴香,“做姐姐的当你是妹妹才和你说这些的,你可别乱说啊。那日,小少爷出事的时候,许妈妈跟小姐说,是你告诉她那样做的。”   茴香吓的瞪圆了双眼,停住了哭泣。   她张了张嘴才道:“不是我做的,我……我怎么会告诉许妈妈呢?”   杜兰看着茴香的样子,心里厌恶极了。   但是杜兰故作心疼的模样,看着茴香道:“我知道,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丫头。所以那天小姐根本没听许妈妈的话,让许妈妈去了外院。换做是别的人,小姐那里会相信呢?今日小姐让你送银子给许妈妈,不过也是让你出气耍威风。哎,可这个许妈妈也真是,三十两银子居然不收。来,你将银子给我,等小姐醒了,我去狠狠的告她一状。”   说这杜兰便伸出手,想要茴香给银子。   茴香小手紧紧的抓住衣角,哭的更厉害了:“许妈妈拿了银子,还打我了……姐姐,这都是真的,他们还说我再乱来,就杀了我。”   杜兰的僵了笑容:“拿了银子还打你?茴香,你怎么能胡说?姐姐对你这样好,你还欺骗姐姐?你……”   “姐姐,我没有。”茴香急的直跺脚,“我真的没有,是许妈妈打了我,你看我的脸……”   杜兰看着茴香红肿的容颜,眉头皱成一团:“小姐和我都相信你,也让你在许妈妈面前出气了,茴香你真的让我失望。这次就算了,小姐不知道,可没有下次了。”   茴香还想辩解,可看到杜兰的脸色,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里委屈死了,这委屈又要和谁说呢?   夏阮和杜兰的却对她更好了,但是这个许妈妈这次做的,实在是让她觉得怒火冲天。   茴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她能走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惜遇见了许妈妈这个蠢货,而且这个蠢货居然还敢动手打她?   要怎么出气?小姐和杜兰肯定不会相信这些,若是非要闹下去,会破坏她在小姐和杜兰心中乖巧的模样。   茴香想了一会,灵机一动。对,写信告诉主上。   想到这些,茴香赶紧回屋,提笔便写了信函,然后她换好了衣裳,又从屋内出来,便去了外院偏僻的墙角,将信函放在墙角的破罐子里。   茴香得意的笑了笑,却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抹粉色的身影。   正文 179:迷局   夏阮从重黎的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再也没有力气握住手里的茶盏。   茶盏掉落在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阮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个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前世一样,不会和那个人有接触。   她瞪大了眼,反复确认:“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吗?”   重黎没有见过夏阮如此惊慌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小的确定是他,只是小姐……”   “这事你如实跟三少爷讲。”夏阮满头冷汗,“一定要说的清清楚楚。”   夏阮的神色凝重,让重黎有些担忧,但是还是很快的点了点头。   等重黎走出去之后,杜若才进来给收拾掉在地上的茶盏,她见夏阮微微发怔,并不敢出言惊扰。   等杜若要出门的时候,夏阮才喊住杜若:“杜若,你让杜大夫明日来见我。”   “小姐?”杜若有些好奇的看着夏阮,“你怎么了。”   夏阮揉了揉眉心:“三少爷要去洛城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那边的事情其实更复杂。这次路途危险,那边的人又擅长用西域的奇毒,所以我准备让杜大夫跟着去,只是杜大夫的身体……”   杜明的年岁也大了,若是跟着萧九去一趟洛城,回来或许半条命都没了。但是若是杜明不去,夏阮又很不放心,毕竟在秦国能让她相信又懂西域那边毒药的人,除了杜明之外没有第二人。   杜若思虑了一会,才道:“我马上去办。小姐,奴婢的父亲这些年身体一直很硬朗,应该没有问题的。”   夏阮笑了笑:“不用勉强。”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夏阮一个人,杜兰守在门外。   前世这个人,外人皆传他死在了宋家小将军的手里,可是夏阮知道,这个人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禾月。   从前萧韶成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无奈的笑,而唐景轩提起禾月的时候,总是会咬牙切齿。谁也不知道禾月是谁,也没有人见过禾月,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但是这个人不止在洛城有势力。西域十八国几乎都有禾月的踪迹。   但是禾月是个低调又隐忍的人。   这个人当真厉害,如今将茴香送到她的身边,而且还知道她必须收下茴香,因为白藤她能猜出来是谁。或许重黎查到了禾月,也是禾月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夏阮觉得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想到这些夏阮叹了一口气。萧九这次去洛城,看来是危机重重。不知为何,她很希望萧九不要去。毕竟……   可是那个人或许不会听她的吧。   这一夜,夏阮再次失眠了。   第二日一早刚用完早膳,就叫杜兰愁眉苦脸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夏阮有些好笑的看着杜兰,“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杜兰摇头。想了想才回答夏阮:“蒋拓和茴香差点打起来了。”   夏阮挑眉,无奈的笑了笑。   蒋拓的脾气很坏,来这里的这些日子,蒋拓似乎很记仇杜兰说他是乞丐的话,在很多时候都要特意的声明他不是乞丐。而且蒋拓在很多方面上,的确不像一个乞丐,更像是一个娇宠坏了的小少爷。   但是蒋拓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表面上对医术没有兴趣,讨厌众人给他的安排,可是在杜若不舒服的时候,他还是会拿着之前剩下的银子给杜若抓安胎药。而且杜若当时很惊讶的说,蒋拓给她抓的药房是蒋拓自己开的药方,这药或许杜若都不能想得到。   在这一点上,夏阮多少觉得惊讶。   “茴香又欺负他了?“夏阮略作思索便说了出来,这些日子茴香似乎只会在她的面前扮演乖巧,和许妈妈经常排挤对方,连带很多人都被茴香欺负了,但是茴香惹的人,也都不是善茬。   只是杜兰和杜若放出风声,说是小姐想要挑选陪嫁丫鬟,没有提及会选谁,更没有提及茴香的名字。   ……   杜兰点了点头:“蒋拓那个脾气,谁敢欺负他啊……不过今日白藤又哭了,蒋拓就骂茴香说她不配做白藤的姐姐,所以就打起来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白藤出事了?”   “回小姐话,白藤的热病一直不好。”杜兰也觉得白藤有些可怜,但是却不敢说出来,“可是茴香却不愿意给白藤找大夫,她嫌白藤哭的太吵,还给那个孩子喝蒙汗药。”   茴香做这件事情,被蒋拓发现了,所以两人才会争吵不休,最后蒋拓根本不管茴香是不是女儿身,直接就动手了。   后来还是杜兰出面,两人才罢休。   茴香又想做什么?   白藤真的如此的不值钱吗?   夏阮在心里暗暗叹气,这果然是一山比一山高,别人送给禾月的人情,却被茴香这样糟蹋。   若是没有白藤,她也不会收下茴香。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姐,外面有人求见。”   “谁?”夏阮敛了心神。   艾叶在外面禀报:“赵家少爷。”   夏阮微微一怔,赵南柯?   “到他去西客厅。”夏阮说完之后便站了起来,觉得有些怪异。   赵南柯前些日子便进京都了,而且赵南柯最近这些日子在京都也出够了风头,他从赵老爷子手里接过赵家之后,让赵家的家产足足翻了三倍。不得不说,赵南柯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商人,而且还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商人。   只是赵南柯从未自动来找过夏阮,他私下和南家一起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夏阮都会收下。只是过后,她又会翻倍的送回去。因为她不愿欠南家和赵家的一点人情。   后来赵南柯似乎也明白夏阮的意思,便再也没有和南家的人送东西过来。   偶尔也是送一些特产。   京中夏家的宅子比从前东阳县的大了许多,西客厅比较宽敞,院子里种了不少梨树。   赵南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他今日本不想出面来找夏阮,可这时候他不得不出面。   如今的夏阮已不是昔日的夏阮,赵南柯一直都知道。   想到这些。赵南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阮进屋的时候,赵南柯抬起头看着面前纯善的女子,一身浅绿色的襦裙,映衬的她肤若凝脂,宛如出水芙蓉。少女脸上挂着纯善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   赵南柯微微一愣,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赵公子请用茶。”夏阮浅浅一笑,然后吩咐杜兰上茶。   夏阮和从前没有多大的变化,若一定要说有变化,或许就是容颜上更脱俗了一些。她的气质和她的行为,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赵南柯被夏阮的嗓音打断了思绪,过了半响才从杜兰的手里接过茶盏。低头没有言语。   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改变?   京都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大染缸,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和从前一样,一丝也不改变。可是赵南柯后来才发现,他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可是夏阮几乎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她怎么能做到这样。   如今的夏阮不再是昔日夏家的三小姐,她是成国公的外孙女,更是李大学士的外甥女,来日或许还是萧九的夫人……如此炙手可热的人,却一点没被周围的人影响。   “今日我有些唐突了,冒昧打扰三小姐。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和三小姐说。”赵南柯一边抚着茶盏,一边道,“不知三小姐可方便说话?”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南柯,然后让屋子里的退了下去。   “赵公子可以说了。”夏阮看着赵南柯的眼神,一直都是冷淡极了,这让赵南柯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是,赵南柯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舒服。   赵南柯想了想才道:“三小姐可否将我当做了外人?”   夏阮没想到赵南柯居然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她心里忍不住想笑。   赵南柯不是外人吗?   是的,在她的心里起码是这样。   “赵公子为何这样说?”夏阮故作惊讶。   赵南柯低头:“从前三小姐帮我的时候,我便将三小姐当做朋友,如今看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赵某如今的地位和三小姐说话,也是高攀了三小姐,只是……三小姐,我们如今也有生意往来,为何要如此的陌生呢?”   赵南柯和夏阮一直有生意往来,丹阳县那边也有赵南柯的商铺和庄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只是赵南柯这些话,有些……   夏阮故作镇定,似乎没有从这些话中听出什么一样:“赵公子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呢。”   赵南柯一听,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夏阮道:“六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可是三小姐,这个日子对你来说,不是好日子。”   夏阮抬了抬眸看着赵南柯,嘴角噙着一份笑意:“赵公子何出此言?”   “洛城,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无论是谁。”赵南柯等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三小姐,你多想想,皇上为什么会给那么高的奖赏?一个小小的赈灾,事成之后居然会封侯?呵呵,三小姐你是聪明之人,应该会明白其中的愿意吧?”   夏阮这次倒是有些不明了,为什么洛城的事情和封侯有关系。   半响后,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萧九那日的话。   “这次皇上给的奖赏很不错,若是我去了,来日位子会再高一些,到时候便也不会让你觉得委屈了。”   “我站的更高一些,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安心一些?”   正文 180:界限   前世的赵南柯,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他在很多事情上,做的虽然让周围的人有争议,但是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最后连南家都想和他结亲,却被婉拒。   谁也不知道赵南柯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赵南柯想要的,是十九郡主。   那个时候的赵南柯不缺银子,所以他想要的便是权。   他很聪明的在选择四皇子登基后,才开始打十九郡主的主意。   十九郡主和四皇子关系不错。   谁也没想到一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居然会成功的获得十九郡主的芳心。   只是她当年去的时候,依旧没听到十九郡主和赵南柯成亲的消息。   或许赵南柯的目标,不止是十九郡主——   夏阮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若有所思。   “三小姐不知道吗?”赵南柯看着夏阮的吃惊的模样,显然不知道这个赏赐的事情,他冷冷一笑,原来萧九是瞒着夏阮的,这就好办多了,“皇上私下已经下旨,若是这次洛城事成之后,那么便会亲自给那人封侯。这件事情,世子和成国公都应该知晓,我以为三小姐你也知道呢。”   夏阮挑了挑眉,赵南柯这话中的意思,她听的出来。   这一下,连三舅和外祖父都成了瞒着她的‘恶人’了。   这挑拨,倒是用的蛮好。   其实夏阮多少有些不明白,若是三舅知道为何不告诉她?三舅向来不会在她好奇的东西上隐瞒。若是三舅刻意隐瞒了她,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萧九亲自和三舅说了要瞒着她。   去洛城在她的眼里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如今听赵南柯的话语后,夏阮认为这趟出行萧九必定会出事。只是赵南柯的目的,不是告诉她萧九会出事,而是想和她说其他的。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南柯,这个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想了想。夏阮才淡淡地道:“嗯,这事我的却不知。”   话音刚落,赵南柯便笑了起来。   他看着夏阮的神情多了一分愉悦:“所以六月初五对三小姐来说,绝对不是好日子。曾经在做棉花生意上多亏三小姐帮过在下,所以今日这事……算是报答三小姐曾经的恩情。”   赵南柯莞尔一笑,没有继续说话。   只是夏阮觉得这件事情并非像赵南柯说的那样简单,赵南柯不过是一个商人,怎么知道这样的消息?很显然赵南柯被人利用了。赵南柯不是傻子,明知被人利用还来传达这个消息,那么他是想要什么吗?赵南柯不是一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这一点在前世夏阮听的太多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一个人说赵南柯的不是,或许夏阮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说的人多了,她就不得不怀疑了。   毕竟。这一世她还未彻底的相信过谁。   “谢谢赵公子。”夏阮说的很随意,只带了一丝认真。   赵南柯却不在意,他看着夏阮一脸严肃:“恕在下冒昧。三小姐会和萧大人定亲,是有其他的原因吗?从前三小姐您在东阳县的时候,想尽了办法退掉了萧家的亲事,可如今……外面皆说你是看中萧大人今非昔比,所以才会再次厚着……再次选择萧大人。可是在下认为,三小姐你不是这样的人。因为在下知道。你从前是不会将这些放在眼里的,现在你的身份更是没有必要了。”   赵南柯一直听到夏阮的消息,不少人说夏阮其实是看中萧九如今是三品大员所以才会再次选择嫁给萧九。赵南柯觉得,若是夏阮想要嫁权高的人,完全可以选择萧康闻或者萧康志,又或者能选择比萧九更有前途的萧安礼。她会选择萧九,肯定是有隐情的——   夏阮听了,露出一丝疑惑:“赵公子何出此言?为何赵公子会如此想?”   “难道不是吗?”赵南柯淡淡一笑,眼里露出一丝狡诈的眼神,“三小姐会选择和萧大人成亲,是因为三小姐不得不成亲。从前三小姐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现在是一样的,三小姐根本不想成亲,又或者说三小姐还未遇见可以让您动心的人。”   夏阮看着赵南柯,无奈的笑了笑。   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的却,她从前一点也不想成亲。或许是唐景轩带给她的伤害太大,每夜噩梦她总会梦见唐景轩前后的变化,然后从梦中惊醒。久而久之,她对周围的人也就那么的不相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若是换做别的男子,或许她会想尽办法去婉拒,因为她根本不相信那些人会带给她所谓的幸福。可是若是那个人是萧九的话,她或许可以试试。   只是,这个试试还需要一些日子。   赵南柯今日想和她说什么?劝她不要和萧九成亲吗?   “赵公子多虑了。”夏阮不想和赵南柯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毕竟前世的赵南柯和唐景轩像极了,他们能将感情当做一个工具,唐景轩娶她是为了银子,那么赵南柯当初看上十九郡主,便是为了权力。   这样对他们而言,的却可以少不少的麻烦事,也可以让他们少努力很多年。可是他们可曾想过,因为他们的自私就葬送了别人的幸福。   夏阮自然不会和赵南柯说的太多,他们只有利益的往来。   至于超过这个界限,她就会回避。   赵南柯自然不知道夏阮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是笑道:“三小姐你若嫁到萧家,你还有精力经商吗?”   大秦在这点上比较开放,官员不得经商,可官员的亲人却可以经商。只是被注意的眼光也会多一些。若是出了破绽,官员肯定会出事。   夏阮早就想要好如何处理这些了。她嫁给萧九之后,她便不会亲自来搭理这些生意了,她只需要在家里收银子便好。柳昌元在做这些事情上,非常的用心,比如城西那边。柳昌元甚至没有和夏阮谈过,就想出来要在那块地上搭建酒楼。   前世,夏阮就是靠这座酒楼,赚了不少银子。   “赵公子这话……”夏阮故作疑惑,这个人张口闭口都在谈她的亲事,这让她很不喜,“难道我不能经商吗?不过赵公子说的也是,我在做生意上。是比不上赵公子的。”   夏阮不想再和赵南柯谈论她的亲事,更不想和赵南柯谈论萧九的事情。因为她说的越少,那么错处也会更少。   毕竟她对萧九的感情,还谈不上是所谓的爱情。   赵南柯太聪明了,他能看的出来夏阮的转移,他看着夏阮的眼神多了几分的担忧:“三小姐何必这样说?太见外了。我只是想和你说……恕我唐突,我觉得萧大人和三小姐根本不适合,萧大人对经商一点也不懂。而且萧大人是朝廷重臣,有的时候也需要避嫌。三小姐你要为萧大人放弃如今的一切吗?”   赵南柯不相信夏阮可以为萧九放弃这一切。   夏阮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外面的人评论夏阮:“这夏家三小姐若不是个女子。这要追上南家的地位,也就是五年之内的事情。”   当时南小公子听了也点了点头道:“我第一次见到看到银子眼睛就会发亮的女人,夏阮她……她怎么不嫁给银子算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南小公子的比喻虽然有些夸张,可是也充分的说明了,夏阮在做生意上的速度是狠、快、准。   不该碰的生意,她坚决不碰。   但是能赚钱又不背负恶名的生意。她是件件都在参与。   前几日南家的人已经对她有了忌惮,但是却是敢怒不敢言。   只是这个样子,或许是做给外人看的。   “或许可以。”夏阮想了很久,才淡淡说道,“赵公子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若是没有的话,那么我先出门一趟了,我还有些事。”   这是在明着赶人。   赵南柯冷冷一笑:“三小姐何必执迷不悟?”   萧九这次明显是有去无回,赵南柯将那日听到的消息,想了想才说道,“三小姐你知道为什么江家可以去洛城吗?因为江家的人和那边的人是认识的,这些银子可以分不少给那些人。洛城的水源要想解决,其实谁都知道这个办法,可是有人解决掉吗?三小姐,我不希望你来日后悔。”   “谢谢赵公子的好意。”夏阮笑的有些冷冽,“我想我不会。”   赵南柯气的咬牙切齿:“你真的不多想想?若是你不嫁萧九,我可以娶你,我……”   赵南柯说完之后,赶紧闭了嘴。   他被夏阮气的语无伦次。   只是夏阮一点也不将赵南柯的话放在心上。   赵南柯会喜欢她?   不会。   在这点上夏阮倒是很敢肯定,赵南柯想要的是其他的东西,而那个东西绝对不是她的感情。   若是赵南柯对她有意,当初还会让她代替两位堂姐嫁到北萧吗?   赵南柯终究是商人,在他的眼里只有两个字:利益。   夏阮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赵公子,我先失陪了。”   “夏阮。”赵南柯没想到夏阮说变脸就变脸,像极了从前的样子,一脸纯善的容颜下面,却是一个琢磨不透的心,“你难道不知道禾月吗?若是你不知道禾月,那么你知不知道朱砂,他可是尼西国的人,你……”   夏阮没有听完赵南柯的话,因为她已经听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正文 181:被警告   夜渐渐的深了。   赵南柯揉了揉眉心,心中的怒气依旧翻涌的厉害。   怎么可能?   夏阮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萧九居然要瞒着夏阮做这些事情。   萧九这样自私的举动,夏阮居然不放在心上。   当真是失算。   赵南柯一边思索,一边独酌清酒,眼里多了几分怒火。   “赵老板今日心情不错啊?”这个时候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赏月?不对呀,今日可没有月亮呢。”   赵南柯冷冷一笑:“这是什么风将李大人吹来了?”   李允墨倒是不介意赵南柯的脸色,他坐下之后才站在不远处的下人赶紧给他添了碗筷。   此时还未入夏,天气显得冷暖无常。   坐在小亭内的赵南柯一脸愁容,这个样子的赵南柯,李允墨倒是很少看见。他多少有些好奇,赵南柯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什么风?还能是什么风,南风,刮的很厉害的南风。”李允墨丝毫不客气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前几日和赵老板说的事情,赵老板可想好了?”   赵南柯一听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赵某觉得有些银子可以赚,可是有些银子拿了烫手,尤其是沾了血的银子。若是普通的人的血也就罢了,可是……李大人你这次也太……”   李允墨无奈的笑了笑:“赵老板的胆子一直不小呀,不然赵老爷子哪里能那么快去西方极乐享福。赵老板,你可别跟我那个二弟一样。胆子小的可怜。”   赵南柯微微发怔。   李允文居然不帮李允墨?这简直……   李家这一辈中,出众的也就那么三个人。   李允墨。李允文,李长风。   李允墨是个太招摇的人,李长风则是一个稳健的人,而李允文……赵南柯觉得李允文或许真的是对仕途没有什么兴趣。据说在李允文的院子里还养着不少的竹子,只是为了方便给独子李谆练习画竹的画技。在这点上。若是为了掩饰的话,那么为何还不让李谆进入仕途?   更可笑的是,李允文居然想让李谆经商。   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太可怕了……   难道李家人都如此的匪夷所思吗?   “李大人这话,我听不懂。”赵南柯低头握住酒杯,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这生意我不做。”   李允墨摇头:“怎么?朱砂老板赏识你,你却不愿意做这门生意?那么我再和你说个事情,你或许就愿意了。”   赵南柯看着李允墨。显得更加的迷茫。   李允墨凑近了一些,在赵南柯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赵南柯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李允墨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连他都是刚知道的,而且他知道的时候,震惊不会比赵南柯少多少。   “怎么样?赵老板,接下来无论是李家也好夏家也罢,都会很热闹。”李允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夏家的家产如今不少,来日或许会更多,这些都可以给你。”   赵南柯听着‘都可以给你’若有所思。   都是他的吗?   想到这些。他露出讽刺的笑脸。   曾经有个人也这样想,夏家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可是这结果——   难道他会不一样一些?   “你别小看夏阮。”赵南柯缓缓地道,“她和别的人不一样。”   李允墨冷冷一哼:“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仰仗三弟做了一些小生意。而且她再厉害又如何,她是女儿身……你居然会害怕一个无名小卒,赵老板你当真是……唉。朱砂老板怎么会选择和你做生意。”   赵南柯苦涩的笑了笑,夏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不然也不会让南家和朱砂注意了。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他还是旁边好了,让那个丫头吃点苦头也好。   ……   夏阮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小姐你先歇息吧。”杜兰在一边看的心疼极了,终于再送来第四杯热茶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这些账本明日再看吧,已经很晚了。”   夏阮从杜兰手里接过茶盏笑了笑:“没事,你要是累了先去歇着吧,我将这些看完就去歇息。”   喝了一口茶提神,夏阮又将茶盏搁在桌上,将目光放回了账本上。   杜兰见夏阮执意如此,只是有些焦急,但又不知说些什么。   她从屋子里退了出来,见蒋拓站在院外,犹豫不决似乎想要来找夏阮。   杜兰赶紧走了过去:“你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蒋拓不甘心的看着杜兰,又看了看屋内亮着的光线道,“小姐还没歇息吗?”   杜兰本来想和蒋拓多辩几句,但是她顺着蒋拓的目光看了过去,更是无奈了:“小姐一直在看账本。”   外面皆传夏阮如今是靠着李家才有如今的家产,将夏家从一个小商户变成在京都南家都放在眼里的对手,这不得不让人多留意到她。   只是杜兰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很是气愤,这些人根本没有看到小姐是如何努力的。天上不可能白掉银子给谁,小姐也是一点点赚回来的。   “这么晚了还看?”蒋拓想了想又道,“你让厨房给小姐炖点补品送来吧,小姐身子一直不好,还这样折腾自己,肯定扛不住的。”   杜兰听了觉得有道理,看着蒋拓道:“你找小姐有事吗?”   “嗯。”蒋拓点了点头,“我先进去了。”   杜兰倒是没有阻拦蒋拓,她早就习惯了蒋拓身上那股高傲的气息。她抬脚就去了厨房,没有注意到蒋拓犹豫的样子。   等了半盏茶工夫,夏阮便听见门外的响起敲门声。   “杜兰吗?进来吧。”夏阮头也没抬,看着账本的时候觉得眼角酸涩的厉害,又忍不住揉了揉眼角。感觉到人走进来了之后,她才暗暗叹了一口气,“你早点去歇息吧……我还要等……”   夏阮抬起头来看着蒋拓,微微一怔。   这个孩子会主动来找她?   当真是奇迹。   蒋拓缓缓地走到夏阮身边,眼里带着几分坚决:“小姐要嫁给萧九大人吗?”   这下夏阮傻了眼了,她前几日被赵南柯质问,如今又被蒋拓询问,怎么这些人都对这些事情有兴趣。   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会呢。”对于蒋拓,夏阮倒是没有隐瞒。   蒋拓眉头皱在了一起,稚嫩的小脸上显得很犹豫:“小姐很喜欢萧九大人吗?”   “为什么这样说?”夏阮觉得蒋拓有些不对劲,干脆将手里的账本放了下来。蒋拓平日里虽然有些地方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可是他从不会有这样的口气和夏阮说话。   夏阮略微有些诧异,“你想知道什么?”   蒋拓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什么,但是小姐,若是你真的喜欢萧九大人,那么你便不要让他去洛城。那个地方,很……很可怕。”   “你是从洛城来的吧。”夏阮端起搁在一边的茶盏,想让身上的疲惫消失一些,“你知道那边的情况?”   蒋拓看了一眼夏阮,顿时就红了眼眶:“总之你若是喜欢萧九大人,就不要让他去。”   说完蒋拓转身便跑了出去,留下夏阮一个人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警告她,萧九不能去洛城了。她何尝不知道洛城不能去,可是萧九会听她的吗?重黎的话明明都已经带到了,可是萧九却依旧没有改变要去洛城的想法。夏阮不知道萧九到底是在执着什么,这个人和前世很像,越是严重的事情,越是喜欢瞒着她。   夏阮看着搁在不远处的账本,这些日子她手里的铺面也有些奇怪。   按理说如今应该是最赚钱的时候,可是如今的进账和从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安贵妃不再是从前的安妃,她这段日子深得皇上宠爱,所以在丹阳县采购的商人也是越来越多,可是这银子都去哪里了呢?   她自然是相信柳昌元的,可是她却不太相信丹阳县那边的人。   夏阮觉得有必要让人去一趟……   可是不应该这样的,丹阳县是她手里最赚钱的地方,那边又有安贵妃的照顾,不应该出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有人想打压她的生意?   这倒是有意思了。   “小姐,奴婢进来了。”杜兰端着参汤走了进来,“上次萧大人送的人参还剩下了一些,奴婢便让厨房给小姐熬了汤,小姐尝尝。”   夏阮接过来后,眼里带笑:“太浪费了。”   萧九送的东西都是上等货色,她看到参汤的时候,总会想到白花花的银子。   杜兰听了露出诧异的神色:“怎么会浪费?小姐您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小姐你都不知道呢,最近京都都吵翻天了,说是南家重新开始做茶叶生意了。”   夏阮略有所思的看着杜兰:“做茶叶生意?”   “可不是。”杜兰想了想,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姐不做茶叶生意,不过小姐可以考虑一下。”   夏阮握住汤碗尴尬的笑了笑,谁说她不做茶叶生意了?   只是这次看来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看来还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终于,又要对上了么? 正文 182:损招   南家这次铁了心似的要做茶叶生意,只要是南家看上的茶园,基本都到了南家的手里。   这让京都不少商贾人家都暗暗抽了一口气,私下却将手里的茶园赶紧脱手。   南家这么一闹,茶园的存在似乎成了烫手山芋。   柳昌元这些日子急的上了火,他一边应付南家的纠缠,一边又要查办丹阳县的事情。   因为,在上月送来的账本里,丹阳县那边出了不小的麻烦。   有人欺上瞒下少交了一万五千两白银上来。   这样的事情出来之后,夏阮不动声色的找柳昌元说了一会话,却让柳昌元更加愧疚了。   毕竟丹阳县的事情一直是他在管理。   “这是怎么了?”杜若见柳昌元慌张的模样,“我听杜兰说,小姐这些日子也和你一样,一直没歇息好,丹阳县的事情很严重吗?”   柳昌元见妻子挺着肚子送了糕点过来,赶紧露出一丝笑:“没事若儿,让你担心了,安心一些。”   杜若眉头一皱:“我怎么能安心?这几日外面都在传丹阳县的茶园被南家看上了,说是南家想买小姐的茶园。你说,南家怎么这般霸道?”   柳昌元不知如何回答妻子的话。   南家霸道,自然有南家的道理。   南家是秦国第一大商贾户,女儿一般都嫁到了朝廷大员的家里,哪怕是做姨娘也要塞进去。就拿李家来讲,李允文的两房姨娘,便是南家庶出的小姐。只是。李允文也不是傻子,这两房姨娘如今都没有身孕。而且李允文这些年来一直都宠爱独子李谆,根本没打算继续纳妾。   若是李允文愿意,南家怕是又会送人过来。   不止是李家,还有魏国公府那边,据说……   柳昌元根本不愿去多想这些。若是论夏家如今的实力的话,的却不能和南家相比。   而且柳昌元觉得是他自己的无能,若是李长风能出面过问这个事情,那么这个事情其实也会变得简单。但是麻烦也在这里,小姐这几日似乎一点也不焦急,根本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李长风。   柳昌元急的都上火了,整日都在喝药。   “这次小姐没有说什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更不能说什么了。”柳昌元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担心,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她肯定有办法的。”   这些话也不过是柳昌元安慰妻子的,若是有办法的话,也不会一直亏损银子了。   南家似乎想要和夏家一战到底,想到这些,柳昌元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杜若见丈夫这样,也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   只是另一边。夏阮也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氏,不知如何开口。   李氏的眼眶微红:“咱们不要这些银子了,不要了。你和南家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娘亲?你……娘亲可以跟你三舅说说的,你三舅不会不管你的。”   “娘亲胡说。”夏阮眉头微微一蹙,“这些小事情怎么能三舅说呢,母亲你想想,三舅如今为洛城的事情已经很忙了,若是此时让他分心。那么朝堂上肯定有人对三舅有意见。而且,三舅若是插手这件事情,到时候这件事情就麻烦了,母亲也知道南家有不少的关系,这些人多少有人是三舅身边的人,难道要三舅都去得罪了吗?”   李氏听了,微微一怔。   京都的权贵都是这样结交关系的,不是嫁女儿去过,就是娶媳妇进门。这样,所有的人尽量都将所有的关系拉拢在一起,像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样。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李家也不例外,二堂舅的两房姨娘便是南家的人,大堂舅母和南家来往也很密切。不止是李家,还有江家、何家……   若是三舅出面,才是将事情变得麻烦了。   李氏想了想,有些担忧:“那么娘亲总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你吧?要不让萧九帮帮你?毕竟你们……”   “谁欺负我了?”夏阮若有所思的看着母亲,“这些话是谁告诉母亲的?”   这些消息她明明已经让知晓的人不要告诉母亲,为什么母亲会听到这些事情呢?   夏阮多少觉得有些诧异。   茴香最近和许妈妈斗的厉害,更是没空来知道这些,白藤直接让蒋拓在带……   到底是谁?   她必须要让萧九安心,不然这个人一旦分心,洛城那边的安排就要出问题了。   李氏一脸苦色:“娘亲没用,这些事情一点也帮不了你,若是娘亲再厉害一些,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丹阳县的茶园,咱们不要了,在娘亲的眼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重要。”   李氏说着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夏阮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娘亲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我还要照顾你和小瑞,我怎么会出事呢?娘亲你不要听外面的人多言,他们都是不能相信的。”   “怎么不能相信,我都听说了,南家这次是铁了心想要你的茶园。”李氏说道这里激动起来了,“娘亲这辈子没有什么能耐,但是娘亲不希望你出事。你不想嫁给萧九,娘亲不强迫你,如今你又想嫁给萧九了,娘亲也没有说什么,你说什么都好。可是,娘亲不允许你出事,娘亲什么都没了,娘亲就只有你和小瑞两个孩子。”   李氏眼泪滴在夏阮的手上,让夏阮心里有些难受。   这些人果然知道她的软肋。   她一直在外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最大的软肋便是家人。她一直想要保护母亲和夏瑞,母亲如今会担心她,她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可是有些事情。她不能和母亲说。   夏阮笑了笑:“好好,我答应娘亲。这茶园我不管了。”   李氏微微一怔:“真的?你答应娘亲将茶园卖给南家了?”   “答应了。”夏阮拿出手帕将李氏的眼泪拭去,“女儿什么时候骗过娘亲呢?”   李氏破涕而笑:“你别担心,娘亲这些年存了一些银子,可以给你做嫁妆的。我会让你三舅再给你贴补一些,我一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娘亲唯愿我儿平安一生。便是娘亲最大的心愿了。”   夏阮点了点头,很肯定的回答:“会的,娘亲,我一定会好好的,你和小瑞也会好好的,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李氏紧张了多日的心事终于放了下来了。   从母亲的院子出来后,夏阮便遇见了柳昌元。   柳昌元一脸紧张的看着夏阮,想要说话。   “去我院子里说吧。我母亲歇着了。”夏阮说着便迈开了步子,急的柳昌元额头一直冒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昌元觉得有些不安。   走过抄手游廊,夏阮一直都在盘算母亲刚才的话,她似乎已经知道是将这些话告诉母亲了。夏阮冷冷一笑,有些事情她不去理会,能装作看不见便装作看不见。可是如今这些人却想要来找她的麻烦,那么就不要怪她做的过分了。   南家?提前几年遇上了呢。   迟早的事情,她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到了海棠苑的时候。柳昌元吓的跪在了地上:“小姐,丹阳县的茶园不能卖,那边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动呀。”   在听到夏阮打算卖掉丹阳县的茶园的时候。柳昌元吓的丢下了杜若跑了过来。   “我知道,但是如今不得不卖了,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夏阮微微一笑,然后道,“你先起来,这个事情我有办法的。南家既然要买这个茶园。那么你就给十倍的价格让他们买去,若是他们不愿意买,那么也不要怪我们不给面子。他们若是想讲价,你就多加一倍,他们讲了多少次,倍数就一直往上加。”   柳昌元吓的张了张嘴,忘记了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小姐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   南家能出三倍的价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出这么多。   夏阮见柳昌元不说话,继续道,“消息你今日就放出去,说因为南家一直‘恳求’我们,所以茶园我们不得不卖了出去。只是因为我最近身子不好,需要银子买贵重的药材来养身子。消息放出去,南家不会不买的。”   柳昌元瞪圆了眼:“小姐这……”   “人舌可以杀人。”夏阮浅浅一笑,“南家是喜欢要面子的,我既然都妥协了,他们一定会买下来的。”   只要京都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南家将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将这茶园买回去。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南家想的那么简单。   既然南家都敢利用关系让母亲知道这些事情,那么就应该接受这个结果。   “真的要卖吗?”柳昌元多少有些犹豫,“虽然价格很高。”   夏阮哭笑不得:“卖,为什么不卖?这都是银子啊。”   柳昌元见夏阮都这样说了,便无奈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然后出了出去。   夏阮见柳昌元走了之后,笑容才慢慢的敛了起来。   南家既然想要这片茶园,那么她就让他们先玩玩。   “重黎,进来。”   夏阮对着外面道。   重黎很快就走了进来:“小姐。”   “我写两封信给你,你帮我送过去。”夏阮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上开始研磨。   重黎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夏阮很期待看到南家苦着脸的那一日,不过南家钱多,不在乎损失这一点。   想到这些,她唇畔的笑容又慢慢的聚拢了。   正文 183:阴暗   萧九接到夏阮的信函的时候,正在和李屠下棋。   李屠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淡淡道:“萧大人还是先看信,万一是急函呢?”   萧九平静柔和的面容上总是挂着一丝浅笑:“好。”   李屠愣了楞,没想到萧九完全不避讳他。   只是,事实证明,李屠想太多了。   萧九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书桌上拆开信件看了起来,很快又研磨写了一封信,交给外面的人。   他的动作很干脆利落,完全不当李屠存在一般。   这让李屠有些怔住。   外人皆说萧九为人处事谨慎,可今日……   “萧大人处理好了?”见萧九又走了过来,李屠笑了笑,“萧大人真是公务繁忙。”   萧九握住黑子,黑色的玉石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流露出淡淡的光泽:“李大人,你输了。”   李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萧九说什么,便见萧九将黑子落在棋盘上,面色不改的看了一眼李屠。   只是这一眼,让李屠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屠低头看着棋盘,才知道萧九说的是什么。   李屠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会想到萧九说的是其他的意思,而且萧九接过来的信,明显是夏家的人送来的。难道夏阮想请萧九帮忙?   若是夏阮真的敢请萧九来插手的话,那么这局是他们输了才对。   想到这些,李屠赶紧跟萧九告辞:“萧大人,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情没做。那么就先告辞了。”   萧九将棋盘上的黑子捡起来慢慢的放在一边的棋罐里,笑容极淡:“李大人慢行。”   李屠点了点。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等李屠一走,重黎才从外面缓缓地走了进来:“重黎见过主上。”   萧九一边捡着棋子一边轻笑:“阿阮这是何意?”   “三小姐说,让主上不要插手,这是陷阱。”重黎跪在地上,觉得屋内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简直像是要窒息一般,他咬紧下唇神情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笑容如此淡漠的萧九。   萧九挑眉看着重黎,然后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不该插手吗?”   重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三小姐说,若是主上现在插手,那么去洛城那边的事情就会疏忽。主上既不愿听她多言,那么她相信主上会安全的回来,所以也请主上相信她,南家想要从她的手里拿东西。不会那么容易的。如今李家那几位楚楚欲动,这次世子也没有办法抽身帮主上。三小姐说,你要早去早回。”   萧九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萧九才温声道:“她倒是有办法,不过她若是不说出什么办法,我是不会答应的。”   “三小姐说,她当年拿下丹阳县茶园和庄子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日。”重黎忍不住拭掉额头上的冷汗继续道,“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做了,若是主上一定要帮她的话。就叫小溪地交给她一起卖出去。”   萧九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了,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一些。   萧九漫不经心的继续捡着棋盘上的棋子,将所有的黑子都放在棋罐里后,才道:“我走之前,她若是能解决。我就不插手。还有一个半月……”   重黎露出愕然的神色。   萧九发现重黎的模样,有些好奇道,“怎么?”   重黎苦涩一笑,露出无奈的样子:“主上说的话,和三小姐描述的相差无几。”   来萧府的之前,夏阮一边写信一边告诉重黎,等会见到萧九要说什么。重黎当时以为夏阮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用的上,于是好奇的说了一句,为何要这样说。夏阮当时心情不错,就将萧九要说的话,粗略的说了一下。重黎当时略微有些惊讶,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夏阮说的话,几乎都让萧九说了出来。   重黎不得不佩服夏阮,她似乎太了解萧九了。   这话一出,萧九哂然一笑,然后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她倒是知道。”   萧九深沉的眸光微微一闪,想了想继续道,“我刚才的话你帮我带到就好了,最近夏家有木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重黎闻言,抬起头来,认真的想了想。   若说古怪的地方,那么应该就是……   ……   等重黎回来的时候,李安正气呼呼的看着夏阮,瞪圆了眼。   重黎不敢上前,便忍不住问站在一边的杜兰:“这是怎么了?什么风将这位爷吹来了。”   杜兰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什么风能将五少爷吹走啊,我马上去求菩萨。你都不知道,五少爷刚才一直在这里嚷嚷不停,连夫人过来了,瞧了都走开了。”   重黎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安,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边李安还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夏阮:“我说你是傻了吗?姑母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这个叫愚孝,你明知道丹阳县的地对你多重要。南家那个小春儿还敢在我的面前嚣张,说你……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李安拉高了嗓音,显得急躁。   “表哥何出此言?”夏阮无奈的笑了笑,又唤李安坐下,才继续道,“都说了这些茶园我已经卖了很高的价钱了,而且南家接了对我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表哥你怎么就不信呢?刚才母亲过来,你还说那些话,你也不怕下次母亲不让你进门。”   李安坐下之后,一脸抑郁:“不进就不进,姑母这样做太过分了。”   李安从南剑春哪里听到消息后,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南剑春不是别人,正是南家最小的嫡子。也是未来南家的当家人。   而且最让李安想不明白的,便是南剑春为什么会对茶园动了心思。   他今日来找夏阮。无非就是想从夏阮口中听说个所以然,他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可现在看来……   夏阮将装了糕点的青花瓷盘放在李安的身前:“表哥想好了吗?早日面对这一切。”   “面对什么?”李安故作糊涂,“我这不是在面对么,不对,我这是在陪你面对南家的事情吗?”   夏阮看了一眼李安。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南家的事情一旦闹大,到时候李安又该如何选择呢?   夏阮想了想才淡淡地说:“表哥,南家小公子为什么会去找你,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到底为何的对不对?只是表哥,你当真不想面对吗?”   李安没有碰糕点,脸上的刚聚起来的笑意,慢慢的散去:“你让我怎么面对呢?她是我的母亲,他是我的外祖父。都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不像李谆一样冷静,不像李屠一样不顾一切,更不是李成……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夏阮没想到李安会将一切说了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李安是个聪明人,很多时候他会装作糊涂而已,对于李安来说,或许他以为这样做便可以逃避他想逃避的责任。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逃避掉自己的责任。   李安的情形和她从前很像,她在父亲和母亲之间果断选择了母亲。   李安会选择谁。夏阮虽然也知道了个大概,但是……   李安叹了一口气:“南家这事和江家应该没有关系的,所以我还可以……再晚些面对。”   “表哥。你应该听三舅说了,六月初五我和萧九便要定亲了。”夏阮提醒李安,“这一次江家会对付萧九,是为何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不是吗?表哥,你不面对,我也不会逼你。但是若是三舅出手的话。或许后果就会严重十倍百倍。我知道你很为难,我做很多事情比你更为难。”   李安苦涩的笑了笑,不知如何开口。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要怎么选择?   母亲和父亲都很疼爱他,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安巴不得多逃避一些日子。   想到这里李安摇了摇头:“你不懂,你怎么会懂呢。”   夏阮见李安这样,多少有些愧疚,可一个人太仁慈了,就会办错事。   夏阮想了一会才道:“我曾经一直在做一个梦,梦见我在失去了所有之后,才知道当初应该怎么做。就算是现在,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也不会后悔我做的事情。表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我父亲的腿会成这个样子吗?他以前是好好的。”   李安听了一脸惊恐。   “他总是喜欢去花街,每次都要去,然后母亲就会哭。”夏阮似笑非笑,“他现在终于在母亲的身边了,只是他还活着,不是吗?”   夏阮说这些的时候,风轻云淡,似乎在说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对于李安来说,夏阮这些话却是分量很重的,因为夏阮将自己阴暗一面给他看,是因为信任他。可是夏阮说的也没错,他逃避不了一辈子,他必须要继承那个属于他的位子。不然来日,他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的时候,活着总比死了好。   尤其是对那些惜命的人来说。   李安想到这些,又忍不住看了看天色,难道这京都变天之日又快到来了吗?   这次,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正文 184:反击   南家顺利从夏家三小姐的手上将丹阳县所有的产业买下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这次不少看热闹的人,私下都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夏家三小姐都不是南家的对手,那么又有谁敢阻止南家来日的脚步呢?   傅家?   被南家买走的丹阳县所有产业的不止夏家,这次还有赵家。   最让众人吃惊的,其实都不是这些……   萧九这位朝廷大员,在丹阳县的产业,可是不知为何,也悄无声息的到了南家的手里。   一时间,京都的商贾大户都人心惶惶。   南家这次来势汹汹,似乎谁也不能阻挡南家想做大茶叶生意的脚步。   只是对于南家来说,这些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棒打出头鸟,南家老爷子被这个消息气的当场就晕了过去。   南剑春此时烦恼极了,他本想暗地里买下夏家的庄子和茶园,这样对南家来日的一切都有帮助。当然,这样做,其一,便是可以夏阮一点颜色看看。其二,便是让众人知道对于南家来说,夏家不足畏惧。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夏阮居然不顾她自己的颜面,将消息彻底的放了出来。十分像是在和南家示弱,南剑春气的咬牙切齿。   现在,到底是谁委屈?   外面传的流言蜚语,尤其是谁也没想到萧九手里的东西都会到南家来。   到底是萧九送来的,还是南家从萧九的手里抢来的呢?这个话题让不少人在私下都议论纷纷。   若是这些地是是萧九送给南家的,南家收下其实等于狠狠的打了李家某些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若是这个时候南家敢从萧九的手里抢来这些东西。眼看萧九就要去洛城了,李长风当然不会置身事外。   李长风的地位。暂时是没有能撼动的。   “少爷,李家二公子在外求见。”只见一个小丫鬟走到南剑春的身边,带着颤抖的嗓音禀道。   南剑春此时瞪了一眼小丫鬟:“不见,不见。”   现在去见李屠?他去找骂吗?   李屠的性子完全不像李成,他说话难听。偏偏他又不敢反驳。他的爷爷,南家的老爷子,想将他的姐姐嫁给李屠和李成,来日能做正房还是妾室,就要看他们南家的态度了。   南剑春咬了咬下唇,那可是他的亲姐姐,能给李屠做小妾吗?   小丫环吓的跪在地上:“少爷,二公子说你不见他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现在就后悔了。什么破主意?哈哈。还我轻轻动一个手指头就能让夏家跪下,现在跪下的人会是谁?”南剑春也是气坏了,如今京都的舆论对南家来说,是非常不好的。但是南家一句话都反驳不回去,因为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南剑春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刚开始死活不愿意将庄子和茶园卖给他,最后他为了赌一口气出了十二倍的价格将丹阳县夏阮所有的产业买了过来。只是夏阮太阴险了,居然将萧九定亲送她的庄子一起卖了出来。而且南剑春就算说是夏阮陷害他,也是没有人搭理的。   因为那个姑娘家还未成亲,就敢动定亲的东西?   而且加上他之前太咄咄逼人。如今想要解释,谁会相信?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想到这些,南剑春肠子都悔绿了。   等了一会南剑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二公子进来吧。”   小丫环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小跑了出去。   李屠急步走了进来,看着南剑春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会这样?”   南剑春傻了眼,他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   很明显。他们被夏阮算计了。   “二公子问这些,不应该去外面打听打听吗?”南剑春气的头疼,“要去西城打听。”   南家的人谁也没想到,夏阮拿了南家买庄子和茶园的银子,立马转身就去买了西城的地。而且那块地还是南家看中的,这次南家人被夏阮弄的措手不及,南剑春更是没想到夏阮居然还会折腾。   最气人的便是夏阮让人送来话:“若是少爷对西城的地有兴趣,我们家小姐说,可以便宜卖给你,也就多个五倍的价格好了。”   这句话气的南剑春当时就摔了茶盏。   夏阮这也是欺人太甚了。   李屠见南剑春这样,心里的火气也慢慢的压了下去,如今他们也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件事情必须解决。今日早上在朝堂上,他的父亲莫名其妙被皇上训斥了,这对李屠来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平日里皇上总会看在三叔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早也太反常了……   莫非是萧九和李长风真的插手了?   沉默了一会,李屠才轻声道:“那么十三少爷,你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等祖父起身后,我再同他商议。”南剑春想到被他气晕过去的祖父,心里有些不舒服,“哼,夏阮那个臭丫头,还以为我们南家会当真怕了她吗?”   对于南剑春来说,夏阮做的这些等于狠狠的打了他的脸。在外面看似委屈的还是夏家,可是实际上最委屈的还是他们南家。因为这件事情一出,那些商贾大户有些的却是会来巴结南家,有的就会私下搞乱,让南家以后的生意做起来也没那么顺利。   利益这个东西,谁都想要,尤其是商人。他们怎么能看着南家独大?   所以南家以后的处境会比以前更不好一些……   李屠皱着眉头想了想:“要不?让老爷子同江家说一下?”   “祖父不会去的。”南剑春在这点上还是很清楚的,祖父这次肯定想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但是江家那边绝对不是最好的出路。“江家和李家这些年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我祖父出面。还不如让令尊出面。而且萧九和将国丈爷的事情,这京都谁不知晓?”   萧九和江家那位国丈爷打赌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那个多事的人传了出来,最后闹到连当今圣上都知道了。这赌约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取消了,因为圣上还取笑了一句。他很想看到结果。   如今萧九和江家等于对立了起来,可是李家的态度太过于暧昧。李长风这些年一直在支持江家,但是他又将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许配给了萧九,这个关系太过于微妙,让众人都忍不住猜测,李长风最后到底会站在那一边。   李屠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准备这样让事情恶化下去吗?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傅家那位小姐要嫁到赵家做姨娘了。你想想,傅家那位是多高傲的人。能做出这样的抉择,其实……傅家这些年一直在做水上生意,而赵家那位又不是个简单的主,他们想要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赵南柯?他敢。”南剑春提起赵南柯就是一肚子气,“不识抬举的东西,让他一起来做这件事情,他居然还说沾血的银子不敢赚。傅家那些银子可就干净了?赵南柯现在私下做的那些事情。他当真的没人知道吗?”   赵南柯拒绝和李家、南家一起合作,这件事情显得有些麻烦,这次南家从赵南柯手里夺取商铺的事情非常的果断坚决。大有不合作就将赵家弄的倾家荡产的架势。可是若是赵家和傅家联姻,这个事情就会复杂起来了。   南家如今的处境,就好比前有狼后有虎。   李屠笑了笑:“他不敢?可是夏阮敢。所以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她的弱点,夏阮她有弱点的,而她也是萧九的弱点。”   “呵。二公子也算聪明了,所以江家那边,还是二公子去搞定吧。”南剑春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我要去看祖父了,我也希望二公子让南家看到一些诚意,不然……不过,我相信二公子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等南剑春走了之后,李屠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夏阮,的却是有弱点的。   只是这个弱点利用的太多也是有麻烦的,如今的情况对赵家来说十分的不利,但是对李家来说更是有些危险。现在夏家手里有了银子,那么萧九去洛城那边又多了一份保障,只是李屠不明白西城那个破地方,夏家和南家为什么都在抢哪里的铺面和附近的庄子。   李屠揉了揉眉心,觉得心里火气再也压抑不住,抓起桌上放着的果盘就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来之前他的哥哥李成叮嘱他:“切记,不能和南家撕破脸皮,如今南家是我们手里最重要的棋子,而且……二弟,你若想要赢了李安的话,就一定要记得大哥的话,现在南家若是反悔,来日我们就不好办了。”   李屠不知道为什么李成总是要他忍,一件事情忍的太久那么就会被人看做是懦弱。他向来不喜欢被人看轻,尤其是李安最近的小动作越来越多,让李屠都不明白李安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些年来李安一直是个顽固子弟,连三叔李长风私下都很多次打的李安浑身血淋淋的。可是无论三叔下手多重,李安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甚至有一年还跑到了西域去了。   那次气的三叔差点病倒在床。   想到这些李屠笑了笑,李安到底要做什么他是不知道的,但是接下来一定要送夏阮和李安一份‘贵重’的礼物。   “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李屠轻声讲了出来。    正文 185:更惨   李长风上朝的时候,脸上有几块淤青,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蹙。   她想到了艾叶刚才说的话,便起身便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   看来,有些事情她还是需要出言提醒。   “你是谁?我家夫人说了,谁都不许进。”站在外面的婆子看着夏阮,大声训斥道。   杜兰在一边惊讶极了:“你又是谁?这是夏家的宅子,你又是哪里来的野东西。”   说话的婆子冷冷一笑:“你可知我家夫人是谁?我家夫人可是……”   “你家夫人是谁不重要,这里是夏家。”夏阮嗓音有些冷淡,脸上却依旧挂着一丝笑容,“若是嬷嬷心里不痛快,那么便和你家夫人早些离开吧。”   说完夏阮便走了院子里,留下一脸诧异的婆子和丫环。   “她是谁?”   “穿的这个样子,怕是李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吧?”   “这么嚣张?”   “谁知道呢。”   ……   杜兰皱着眉头看着夏阮的身上的衣裳,她不懂夏阮为什么特意换了一件衣裳过来,而且这件衣裳明显是从东阳县带过来的,朴素极了。如今夏阮的身份,穿这些衣裳也太不符合身份了。   此时的屋内的李氏眉头皱成一团,眼里有些犹豫:“三嫂这样好吗?”   “为何不好?她是你的女儿,自然应该听你的,这件事情我同你讲是因为……”江氏话还未讲完。便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李氏抬起头来:“谁?”   “娘亲,是我。”夏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氏微微一怔,想了想才道:“进来吧。”   夏阮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瞧着江氏的时候愣了愣。她对着江氏福了福身:“见过三舅母。”   江氏极其不自然的笑了笑,端起一边的茶杯掩藏脸上奇异的神色。   李氏没有瞧见江氏神色怪异的样子,看着夏阮笑了笑:“现在怎么过来了?”   夏阮坐在李氏身边,然后艾叶很快的端了茶水上来,她直接从艾叶的手里接过茶盏,然后才对着李氏笑道:“刚才听见一个有意思的事。就想来告诉母亲了。”   这话一出,江氏的脸色便更加尴尬了。   她心里想什么夏阮自然是不知的,但是江氏这次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来见母亲,她倒是能猜个七七八八。最近她一直在忙西城的事,睡的自然也就晚了一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李氏见夏阮没有来请安便知道女儿是累坏了,特意嘱咐下人谁也不许吵醒夏阮,还准备了些小菜等夏阮起来后用。   所以在夏阮从重黎哪里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后,才想起问了问母亲这边的情况,结果……   “什么事情?能让你特意过来和我讲?”李氏似乎也被夏阮的话题吸引了过去。她好奇问了出口,还忍不住莞尔一笑。   夏阮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江氏,才缓缓地说:“这还是柳管事跟我说的,说是西城那边又有人想出钱买我手里的几个铺子和庄子,而且给的价钱还不低。我就在想,是不是娘亲最近去白马寺求了菩萨。好让女儿多赚一些银子,这不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只是……”   “你这个丫头,满嘴胡言。”李氏听了这话,眼里带着几分惊讶,“只是什么?”   夏阮压低了嗓音,言语里有几分不痛快:“只是女儿若将这些都换成银子了,那么来日给小瑞留下什么呢?这西城的铺面和庄子虽然都不值钱,可好歹也不会让小瑞饿着肚子。唉,娘亲小瑞是我最心疼的弟弟,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他吧?”   南家在知道她将手里的银子买了西城的地之后。马上又要从她的手里抢回这些,这次她是不打算这么快就放手。但是若是母亲再和从前一样,那么这些东西在她手里的日子也就越来越短。上次母亲见过江氏之后,便夜夜噩梦难以入睡,最后才劝她放弃丹阳县的所有的产业。   夏阮当时按照母亲的做。是有她的目的。但是她一定要将西城的产业再保几天,不能让江氏得逞。   夏阮话音刚落,江氏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精致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关心的神色:“阿阮你别怪三舅母多事,我觉得你应该将这些产业都卖掉。现在多留点银子不好吗?你是一个女儿家,做生意这些事情还是少碰为好,太强势的话来日在婆家也会遭罪的。”   江氏的话,却让夏阮差点笑出声。   夏阮不知道如何来评论江氏这些话了。   京都谁不知道她要嫁的人是萧九,而萧九的父亲早已不在,南萧就剩下他一个。而且北萧如今在大皇子的手里混的如鱼得水,哪里有空来搭理萧九。东萧就不用提了,萧安礼就从未想跟萧九低一下头。   她若是不强势,才是真的遭罪。   “三舅母怎么这样说呢,你愿意帮我自然是我的荣幸。”夏阮看着江氏若有所思道,“只是这次将产业卖出去的话,想在京都再置办一些铺面便也有些麻烦了。”   江氏这下笑的很开心,似乎听到了她想听的话一般:“怎么会麻烦呢?三舅母可以帮你呀,我记得你在北城有铺面吧?那么三舅母再帮你找人在那边置办一些如何?”   这话一出,李氏都愣住了。   她从未亲自问过女儿夏家如今的产业,李氏的手里掌握的还是东阳县的庄子和铺面,她一直都认为女儿赚的钱就该给女儿做嫁妆,可江氏如今这样一讲,李氏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这才多久。女儿便可以有这样多的产业,难道女儿真的很适合经商?   江氏没有看到李氏的样子,见夏阮不说话,便以为夏阮心动了。言语间有些得意,“西城那边你手上的产业也不值几个银子,能卖掉为什么不卖掉呢?而且那边的铺面哪里有北城的好?”   夏阮故作犹豫,半响后才说了一句:“又卖掉吗?”   夏阮将丹阳县产业卖给南家的事情,京都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氏将夏阮这个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却觉得十分的愉悦。   “卖给南家又不亏?他们给的价格不少。”江氏赶紧劝道,若是夏阮这次将西城的东西卖掉,那么等于她又将事情做好了。想到这些江氏高兴的都快按捺不住心里喜悦,“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招惹南家的好,毕竟这南家可不是一般……”   夏阮惊讶的看着江氏:“三舅母怎么知道是南家来买我的铺子?”   说完之后,夏阮显得更加为难,似乎像说错话了一般。   这下,江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进了这间屋子开始,夏阮便没有说过西城的铺面是要卖给谁,她只是有些犹豫。可是江氏如今说了出来之后。便是江氏将这些事情都知道了。夏阮也不过是今早才从南家的口里听到这个消息,可江氏作为一个官太太,又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除非……   李氏看着江氏的眼色多了几分古怪,她显然也是在考虑夏阮的那句话。   江氏赶紧纠正:“我听你三舅一直在说你的事儿,我想这次估计也会是南家了,毕竟南家最近要做茶叶生意。这京都谁不知道呢?”   “我在西城的铺面不是做茶叶生意的,咦,三舅母见过三舅?”夏阮浅浅一笑,露出一丝疑惑,“我今儿还听人说三舅不知是被谁伤了,脸上全是淤青。三舅母你……”   夏阮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你丈夫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有破工夫来管别人家的事情?   江氏的笑容又淡下去几分。   李氏一听却有些急了:“什么?三哥这是怎么了,天子脚下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行,我要去看看。三嫂我们赶紧一起去看看三哥。”   说着李氏就站了起来,江氏却纹丝不动的坐着。   夏阮这算不算故意?   江氏很清楚她和丈夫闹矛盾,最后还敢对丈夫动手,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若是这次李氏不帮她的话,李长风是真的会休了她的。   江氏本打算唆使李氏让夏阮将西城的铺面卖掉。再和李氏说丈夫的事情,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夏阮撞了进来了。江氏心里不是滋味,她明明告诉外面的婆子,若是夏阮来了必定要拦住。   这群没用的东西。   “三嫂?”李氏见江氏不肯动身,一脸苍白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的唤了一声,“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江氏此时再也顾不得夏阮在场,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江氏这么一哭,吓的李氏赶紧坐了回去,一边递着手帕一边安慰,“这是怎么了?三嫂哪里不舒服你便跟我说呀,你这样会急坏我的。”   夏阮倒是慢悠悠的将手里刚捧起来的茶盏搁在了桌上,江氏这次敢动手,那么江氏也快不是她的三舅母了。   而且,这些只是一个开始。   她知道李安接下来做的事情,或许比她做的更可怕。   江家又要走上前世的道路了吗?或许比前世更惨。   有的时候,有些人太自以为是了,所以需要教训来敲醒他们。   “你三哥他……他……”江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在她一个人身上一样,“他想要纳妾,你说……你说这事……”   江氏还未说完,李氏的脸色便变了。   李氏的嗓音有些冰冷:“三嫂这是在说笑呢?”    正文 186:震怒   江氏愣住,看着李氏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几乎都忘记了哭泣。   李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早已经想好的词语,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因为眼前的李氏脸色铁青,似乎在质问她为何说谎一样。   “你不相信三嫂?”江氏的嗓音有些颤抖,“你居然不相信我?”   李氏见江氏委屈的模样,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声音却依旧冰冷:“三哥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氏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江氏一听,不知如何开口了。   对于李长风,她是又爱又恨,很多时候李长风对她在外人眼里都是不错的。但是江氏很不满这些年来,李长风越来越不给她父亲面子了。李长风是她江家的女婿,怎么可以不给老丈人面子?而且父亲是国丈又不是一般的人,李长风在朝堂上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了。   最让江氏生气的便是这次江家准备让她的十二弟去洛城,可是李长风居然安排了萧九去。江氏气的食不下咽,她觉得丈夫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就在前几日,李长风身边添了一个叫伶仃的小丫环,这个小丫环据说教书先生的女儿,这教书先生后来病死了,伶仃便被继母卖了出来,正巧又被人买进了李府。李长风见伶仃识字,便让伶仃便着整理书房的东西。江氏听了之后心里更不舒服了,她都很少进李长风的书房,因为李长风说不喜欢被打扰。   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能进书房?   她不过只是看过一次李长风的公文,那个时候她也是关心李长风,可结果夫妻的感情越来越疏离了。   想到这些,江氏觉得满腹委屈。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吐,于是哭的更凶了。   “我何必骗你?他居然想纳妾,还是一个小丫环。”江氏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泪痕,“不过是进府几日的小丫环,居然可以去他的书房,你说我……我心里难受啊。妹妹。”   李氏若有所思的看着江氏。   过了一会李氏才道:“三哥不会纳妾的,而且三嫂,三哥这个地位,有几房小妾也是应该的。”   李氏的话有些冷嘲热讽,听的江氏傻了眼。   江氏特意去查过李氏的事情,所以才敢如此肯定李氏会站在她这边。当初夏富成纳妾的事情,让李氏差被活活的气死。江氏在江家自小被宠爱,如今要让她面对另一个女子和自己共享一个丈夫,她自然是做不到的。虽然李长风和伶仃现在没什么,可来日谁又说的准呢?她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江氏低着头。一脸憋屈:“我……我不愿,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很自私,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和别的人……”   “三嫂。”李氏脸色铁青看着江氏,“三哥若是要纳妾,还会等到现在吗?你以为宋英若到现在都没嫁人。是因为什么?三嫂若是不相信三哥,这些话便亲自去问三哥,和我说有什么用?”   宋英若的名字从李氏的口里出来的时候,江氏的脸色瞬间惨白。   宋英若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却没有嫁人。   虽然宋老将军不介意养着这个妹妹,可京都里流言蜚语从来不少,宋英若和李长风的事情,便是众人私下议论的话题。   当初宋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便希望李、宋两家能联姻,李氏本来当初是要嫁给宋老将军。后来不知为何,李氏被逐出族谱消失了之后,这门亲事便也作罢。   宋老爷子想了想,便准备让小女儿嫁给李长风。   宋英若当时年纪尚小,便没有立即定亲。李家也没有将宋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宋老爷子去了之后,这事便渐渐被人遗忘。直到后来李长风娶了江氏,宋英若吃喜酒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后来周围的人才知道,宋英若自小便喜欢李长风。   原本这件事情众人都会以为过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宋英若从此便绝了不想嫁人的念头,她曾经有心嫁给李长风做妾,却被李长风婉转拒绝了。宋老将军后来也劝过宋英若,但是后来宋英若却依旧不听宋老将军的劝,宋英若大病一场后,宋老将军也不愿再逼自己的妹妹。   但是宋英若却成了京都众人的笑话。   这样高贵的出生,宁愿屈身给人做妾,却依旧被嫌弃。   重要的是宋英若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一点也不会比江氏差,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宋老将军曾经和李长风长谈之后才无奈道:“有缘无分啊。”   李知涯当初让李长风娶江氏,也是维持了江、李两家的关系,李知涯害怕李长风和李长月一样,对宋家有仇视的心里。所以才会选择了和江家交好。   只是宋家因为宋英若的事情便和何家也疏远了。   现在李氏在江氏面前提起宋英若,等于狠狠的打了江氏一个耳光,比起江氏的无理取闹,宋英若更显得痴情。宋英若样样都不比江氏差,这样的女子甘愿屈身给李长风做妾都被李长风婉拒,那么区区一个小丫环,李长风又怎么看的上。   李氏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劝道,“三嫂莫要胡思乱想,我们还是去看看三哥吧。”   “你和你三哥一样,冷血无情。”江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满面愤怒,“宋英若算是个什么东西,已经人老珠黄没有人愿意娶她,这样的女人那点能和我相比?我当你是妹妹才和你说这些,你居然这般对我?”   夏阮听了这话以后,诧异道:“母亲若是不听三舅母的,便也不会让我卖了丹阳县所有的产业。如今南家得寸进尺想要买我在西城留给小瑞的产业,母亲却未曾责怪过三舅母半句?如今三舅母你这说这些,母亲听了会多心寒?”   李氏没想到女儿都猜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当初丹阳县的事情,的却是江氏跟她讲的。   李氏才醒悟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再加上刚才女儿无意说起,江氏知道女儿西城的铺子和庄子,南家这次又想买去。李氏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是南家真的和夏家对上,那么南家也是赚不到丝毫好处的,当初若是女儿不愿意将铺子和庄子卖出去,南家其实也是不敢做什么的。她当时信了江氏的话,才会吓的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担心女儿出事,所以江氏就利用了她这点——   想到这些的时候,李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三嫂?”李氏看着江氏,拔高了嗓音,“是不是你对三哥动手了?”   李氏怎么也没想到江氏会如此的泼辣,若是不是江氏动手的话,那么又会是谁?三哥是不可能纳妾的,李氏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江氏说的那些话,李氏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江氏捏紧了拳头:“我不过就是轻轻的……谁让他要纳妾了,他简直就是狼心狗肺,若不是江家这些年来一直栽培他,他怎么可能现在坐上大学士的位子。你们李家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吗?”   江氏几乎是吼着说完这些的,她如今有些恼羞成怒。   李氏也气的红了眼,在李氏的眼中,她的三哥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如今江氏的话,也未免太难听了一些:“真是好笑,外面有人会相信成国公府需要靠着江家?三嫂你也太看得起江家如今的地位了。我一直将你当做亲人,但是你居然这般自以为是,太过分了。”   夏阮赶紧起身站起来扶着李氏。   李氏却依旧瞪着江氏。   江氏气的直跺脚:“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李家赶出去的小蹄子,还真的以为你自己了不起了?我不妨告诉你,你女儿现在所有的产业都会被南家买去,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们说了算。当初你死也不愿意嫁到宋家,现在又想巴结宋家了?你以为宋远程是傻子吗?他怎么会看上你……”   宋远程正是宋老将军的名字,江氏的一句话,让李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江氏见李氏这样,更得意了,“你少在我面前扮可怜,我再怎么也是李家的人,是李长风的妻子。你呢?你又算什么?你不过是被逐出族谱的人,还想插手李家的事情,也不看看你现在用什么身份说话。”   李氏被江氏气的站不稳身子,夏阮一直皱眉头:“请你出去,这里是夏家。”   “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让我出去?这宅子是谁买的?你心里有数吧?”江氏转眼瞪着夏阮,都是因为夏阮,她如今才和李氏撕破了脸皮,“这是我丈夫买的,我想在这里多久便在这里多久。来日我才是成国公夫人,我儿子是世子,你们这些不过只是外人。”   夏阮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刚想说话,就看见门被人狠狠的推开。   李长风和李安站在门外看着江氏,此时的李长风脸色铁青,江氏吓的当场瘫软坐在了地上。   “滚出去。”李长风嗓音冷冽,“滚回江家。”   夏阮看着李长风的神色,便知道李长风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果……    正文 187:休妻(65粉红+)   江氏此时已经傻了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李长风。   他不是应该在府邸里的书房内吗?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江氏缓了缓还是忍不住讲了出来,“三爷,真的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江氏自己说起来话来,都是一副心虚的模样,李长风又怎么会相信?   李长风本来带李安来找夏阮,想跟夏阮说西城的事情,却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他熟悉的马车。   进来之后,李长风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进院子的时候,故意没让人禀告……   果然听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他怎么也没猜到过,从妻子的嘴里居然能说出这些话语。   他是靠江家走到现在这个地位的?   李长风听了这话之后,怒极反笑:“解释?不用了,这话你回去跟国丈爷解释吧。对了,你再问问国丈爷是如何帮我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我相信国丈爷一定会很乐意解释给你听。”   李长风说的是国丈爷,而不是岳父。   江氏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李长风,浑身冰冷难以接近。   李氏见李长风这样,想要开口劝上几句,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在一边的夏阮扯了扯李氏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多言。   夏阮知道迟到会有这么一天,江氏的性子是不可能会被改变了,而三舅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这些年三舅一直没有和江氏闹的太过于难堪。便是不想给李安太多的压力。当年外祖母的事情,对三舅来说多少有些影响。   母亲刚才很肯定三舅不会纳妾,夏阮猜想或许是当年外祖母被外祖父纳妾气的直接西去,三舅看在眼里更是记在了心上。他作为一个男人。娶了江氏之后便承担起男人的职责,这些年三舅连遇见了宋英若都没有心动,那么可见三舅是真心想为这个家好。   江家出事,三舅第一个站在前面,江家眼看后位不保,是三舅一直在支持皇后……可惜这么多年三舅做的一切。他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刚才江氏的话,夏阮听的清清楚楚。   江家觉得这一切都是李家占了便宜。   当真可笑。   “李长风你不要欺人太甚。”江氏拔高了嗓音,对着李长风便吼道,“你若是敢对我不好,我大姐不会放过你的。”   李长风听了之后,露出诧异的神色:“江皇后?她自求多福吧。”   说完李长风冷冷一笑,很快的离开了夏家。   李安站在门外看着狼狈的母亲,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他伸出手拿起手帕帮江氏拭掉眼上的泪水:“娘亲。”   “安哥儿。你父亲会休了我的。”江氏此刻才真的害怕起来,“你不能让你父亲休了我。”   李安第一次觉得面对母亲是如此的疲惫,他一直都在想,若是一直逃避,他或许就不会面对这些事情了。可如今看来,他就算逃的再远。也永远逃避不了他身上有李家血脉的事实。   李安叹了一口气:“母亲,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做等于是要逼死父亲?你居然帮着南家,帮着外祖父也不多想想父亲的处境。这些年来,父亲对你是什么样子,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母亲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劝呢。”   李安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可他嘴上的言语却一点也不温柔。他说的咄咄逼人,让江氏半句都答不上来。   江氏抓住李安的手:“你也不要我了吗?安哥儿你也不要娘亲了吗?”   “我一直都在。”李安反握住江氏的手,淡淡的笑了笑,“只是父亲不会在了。”   江氏一听。直接晕了过去。   ……   江氏被李长风休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都。   谁也没想到李长风做事会如此的果断。   这次最震惊的是南家和江家。   江太闻直接将这件事情闹到了建广帝的耳里,连江皇后也忍不住和建广帝私下说李长风的不是。可建广帝直接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便将江皇后说的哑口无言。   江太闻气的不行。在朝堂上直接拦住李知涯:“长风这是什么意思?”   “国丈爷不是很清楚吗?”李知涯淡淡一笑,看着江太闻的眼神多了几分讥诮,“当年国丈爷让人偷看长风公文的时候,便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吧?国丈爷可还记得当年是谁得罪了现在的安贵妃,又是谁私自扣押六皇子的信函,最后闹的北家六十口人惨死?我相信国丈爷肯定还记得,北家剩下那位,如今还在呢。”   李知涯的话,惊的江太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这些事情,都是江家的人做的,扣押六皇子信函的事情,更是他亲手所谓。   “我也是被人算计了。”江太闻此时忍不住辩解道,“可是他……”   李知涯冷哼了一声,迅速的打断了江太闻的话:“当年你说你女儿贤良聪慧,我便信了你的话。如今看来,我真后悔让和你们家有了这样的关系。”   江太闻气的浑身哆嗦,他本来是来质问李知涯的,却没想到被李知涯反将一军。   “你……你……”江太闻张了张嘴,半响后才道,“你不要后悔。”   李知涯此时揉了揉眉心,眼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已经后悔了,我后悔为什么当初插手长风的亲事。国丈爷,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李知涯便转身离开。   江太闻浑身哆嗦的厉害,他从未想过李知涯这个人翻脸如此的快。若是李长风也就罢了,可如今李知涯都觉得江家不对……   当真是不将他们江家放在眼里。   这件事情在京都闹了五天之后。宫中便传出更震惊的消息。   水贵人小产了。   消息一出来,众人刚开遗忘李长风和江家的矛盾,开始纷纷议论水贵人为什么会小产的事情。   据宫中的消息称,水贵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这个不干净的东西却是在安贵妃哪里得到的。可是查来查去,众人才发现安贵妃也是无辜的,因为这些东西是从宫外运送进来的。安贵妃如今没有身孕,吃了这些带红花和麝香的东西,自然是看不出问题,但是水贵人却不能幸免。   建广帝震怒。吩咐人彻查下去。   也难怪建广帝会如此大怒,先是安贵妃小产,接着又是水贵人小产,一个接着一个,而且两个皆是尚未成型的男婴。   这件事情被彻查下来的时候,闹的皇商开始有些心惊胆战。   建广帝一日尚未查明,便不能怪罪安贵妃,江皇后更是摆足了皇后的威严,一心想要将安贵妃送进冷宫,最后不知为何却被建广帝软禁了起来。   夏阮知道这事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安贵妃到底在想什么呢?   安贵妃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而且这次安贵妃做的事情,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现在的安贵妃已经不是昔日的安贵妃了,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更加小心谨慎,但是安贵妃如今这样冒险,夏阮却有些想不明白。   按理说安贵妃不应该用这样的手段。   众人皆知水贵人是在吃了安贵妃的东西后才小产的。只是当时安贵妃也吃了这些东西,红花对于有身孕的女子来说,是非常忌讳之物。安贵妃现今没有身孕,吃一些当然是无碍的,可是水贵人却不同了……   是药三分毒,红花吃太多,对安贵妃也是没有好处的,而且这次的糕点里不止有红花,更是有少量的麝香。   “小姐?”杜兰将夏阮微微发怔,一直不言语。忍不住道,“这事你看?”   夏阮敛了心神,想了想:“不见。”   杜兰有些吃惊,有些好奇。   如今南家的小少爷亲在登门造访,说是来给夏阮赔礼道歉的。夏阮听了之后。却不愿意相见。   “见不见都改变不了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夏阮慢悠悠的回答杜兰,“有些人可以多费心思,可是有些人却是费尽心思来害人。杜兰,今日起,无论是赵家的人还是南家的人,一律不见。他们送来的东西,一律不收。”   杜兰点了点头,略有所思道:“奴婢知道了,但是小姐,这次南十三少爷说,若是你见他,便将丹阳县的茶园和铺子都还给你。”   这话一出,夏阮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当初说这是烫手山芋,可南家的人不相信,而今知道了,却又想还给我?”夏阮对着杜兰轻声道,“你去回绝了吧,就说如今这山芋太烫我不愿意收。”   杜兰有些傻了眼,喃喃自语:“银子还有烫手的时候啊?”   不过这次夏阮却没有回答杜兰的话,等杜兰走了出去之后,夏阮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银子当然有烫手的时候,比如南家现在都快被这银子烫的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江家,三舅休掉三舅母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她和南家的一切,如今也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南家会知道,银子太烫手的结果或许就是赔百倍的银子出来躲灾。   不过南家,肯定是不会在乎这些小钱的。    正文 188:腥风   京都这半个月闹的人人自危。   因为宫中这条线索,最后查到了南家的身上。   南剑春在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可能和南家有关系呢?   南剑春很快就想到了夏阮,但是南剑春想了几个时辰后,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是夏阮也好,是李家也罢,他们都没有这个本事。   安贵妃这个人生性傲慢,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相识的做出这些事情。   不过,南家的却被皇上的人查上门,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南剑春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南家的事情传的很快,一时间人们都将这个话题和夏家的丹阳县的产业被强买联系上了,后来更是越传越离谱。传到夏阮的耳里已经变成了,南剑春看上了夏家的三小姐,但是三小姐宁死不从,屈身下嫁萧九。南剑春最后恼羞成怒,所以才会动手强买夏家的产业。然后得到了上天的惩罚……   夏阮听杜兰说的津津有味,差点被手上的针刺到了手。   这传的也太过于离谱了……   她何时屈身下嫁萧九了……   “小姐,您说,这算不算南家的报应?”杜兰说完之后,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我觉得这次南家是自找的。”   夏阮听了笑了笑:“怎么说?”   杜兰见夏阮对这话有了兴趣,才慢慢道:“小姐您看,南家从您手里将丹阳县的铺面、茶园还有庄子拿走。就遇见了这个事情。在小姐您的手上,却没有出这个事情,你说,是不是报应?老天是惩罚这些坏人的。”   夏阮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从来不相信老天会开眼惩罚一个恶人,有些事情不如靠自己。   只是这个事情肯定没有这样简单,众人皆以为安贵妃没有害水贵人的理由,其实是有的。那么安贵妃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想到这些,夏阮揉了揉眉心。   “最近可有听说清河公主的事情?”夏阮突然的一句话,让杜兰微微一怔。   在杜兰的眼里。她是非常的不喜这位公主的。   可是就算不喜,她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毕竟秦清河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不过是一个下人。   想了想杜兰才轻声地说:“前几日好像听说公主和平阳侯有来往,而且……”   夏阮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平阳侯?唐景轩。   她手紧紧的握成一团,微微颤抖。   前世所有的噩梦有一次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一直以为她都忘了,可惜这些伤口再次被撕裂的时候,依旧是血淋淋。   恢复得再好的伤口。依旧会留下疤痕。   对她而言,这疤痕是永远在她心上,不会消除。   夏阮怎么也没想到清河公主和唐景轩有了往来。唐景轩的确有一副好皮相,她当年也被这副皮相蒙蔽了过去。她当年性情软弱,总是想着唐景轩会回心转意。可是魏婷——   魏婷出生在魏国公府,又是嫡出五小姐。和唐景轩也算是郎才女貌。   对于魏婷的事情,夏阮知道的少之又少,可是夏阮从外人的嘴里听到的消息来看,魏婷不是一个性情软弱的小姐。   唐景轩居然和清河公主有了暧昧的关系?这个消息当真是让她觉得惊讶。   “而且?”夏阮看着杜兰,“你接着说。”   杜兰点了点头,继续道:“前几日魏国公亲自去找了平阳侯,结果当时不知说了什么,魏国公和平阳侯大吵了起来,最后气的甩袖而走。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   夏阮想了想,这倒是像极了魏国公的做事的原则。   魏国公是一个性情豪爽之人。但是有的时候,也是因为他的性格招来了不少的麻烦。   想到这些,夏阮觉得她或许又要和唐景轩再次面对了。   但是唐景轩居然和清河公主——   想到这些,夏阮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她经常在宅子里也不出外走动,虽然也曾有人邀她赴宴。但是她都婉言拒绝了。她们这段日子会邀请她,无非就是想要看她如今到底可怜成什么样子了。   夏阮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如愿。   她从未觉得自己可怜。   当然也有想要利用和她交好,然后通过她跟李家搭上关系的也不是没有。如今三舅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她自然更不愿意给三舅添麻烦。   江家这次和李家彻底的对立了起来,江太闻在朝堂上处处针对李长风,可惜李长风也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他将这些年江家做的事情一件件的抖了出来,而且这些事情压根他只是放出一些消息,都不用他动手,昔日跟江家有仇的大臣都全部站了出来。   北家六十口人惨死,最后剩下北晨一人。建广帝对北家有愧,所以封了北晨为妃。只是这个北妃娘娘在宫中非常低调,但是北晨自然是恨江家的。   若不是江太闻一意孤行扣押六皇子的信函,北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深陷在这宫中。   对北晨而言,这样的结果其实有些凄凉,要和自己的仇人共侍一夫也就罢了,每日还要被自己的仇人踩在脚下,那种痛苦简直生不如死。可是在建广帝里的眼里,能做他妃子的女人都是幸福的,他认为封北晨为妃,北晨应该感恩戴德。   可是建广帝没有想到,北晨似乎一点也不将这些放在心上,进宫多年北晨除了寝殿便是去佛堂。在建广帝面前出现的次数极少……   李长风不再插手江家的事情后,北妃很快就站了起来,她跪在了建广帝的面前。又提起了北家的往日的事情。北妃这次是带了必死的决心:“皇上,臣妾能活这么多年,对臣妾来说都是惩罚。臣妾日日噩梦,夜夜不能入眠……皇上看在臣妾伺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您给北家一个公道。”   建广帝对北妃是又爱又恨,只能开始对江家略施薄惩。   可是没想到建广帝刚动手,江皇后却在妃嫔给她请安的时候,狠狠的打了北妃几个巴掌,因为用力过度最后打的北妃晕阙在地。最后江皇后又想对安贵妃动手,只是安贵妃这次学聪明了。她已经算好了时辰,在皇后刚给了她一个巴掌的时候,建广帝却突然来了。   安贵妃和水贵人的事情尚未查明,但江皇后却将这一切的错都扣在安贵妃的身上。建广帝当场大怒,再次将皇后软禁。   为了让皇后记得这次的教训,建广帝杀了皇后身边动手打安贵妃和北妃的宫女。   后/宫中闹的腥风血雨,而且江皇后的话让建广帝更心烦了,这件事情查了足足快半个月,居然都没有查出结果,说到底也是他做皇帝的失败。   最后谁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被建广帝交给了萧九来处理。   萧九还有大半个月便要启程去洛城,他忙的有些自顾不暇,可如今建广帝却将这件事情让萧九来查,朝堂上的大臣都不明白,皇上这次为何会这样做。   不过萧九果然没有让建广帝失望,他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将来龙去脉摸索的清清楚楚。只是他私下将这件事情告诉建广帝后。那夜宫中杀了足足百来人……   这结果到底是什么,建广帝却没有说出来。   私下有人想从萧九的嘴里套话,却没有一个人问出来半分。   李安跟夏阮提起萧九,有些心惊胆战:“他真的很厉害,居然会用这样的办法来调查事情。不过,若是问心无愧,萧九这次也不会调查的如此顺利了。人人心中皆有鬼神,只是看那个人将自己当做是恶鬼还是神佛。”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淡淡的笑:“表哥你认为你的心中呢?”   “从神佛到恶鬼?”李安无奈的笑了笑,“或许一直都是恶鬼吧。不过你最近要小心一些,我虽然不知道萧九这次查出来什么事情。但是我相信和清河公主是脱不了关系的。我一直很好奇,你何时得罪了唐家?”   这话一出,夏阮差点脱口而出,是唐家得罪了她。   唐景轩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他当年抢了自己弟弟最爱女子。这些事情历历在目。唐景轩会讨厌她,或许便是因为岳家的事情。   她当初为了救母亲,和唐景轩针锋相对,唐景轩对她自然也就怀恨在心。   夏阮挑了挑眉对李安说:“我和他只是在岳家见过一次,又何来得罪之说?”   “你就瞒着我吧。”李安叹了一口气,满眼的无奈,“你说为什么父亲和母亲还有外祖父会闹成这样?他们都说父亲会娶宋家那位宋英若,我……”   夏阮此时看着李安,他的眼里全是落寞。   其实李安一直都不笨,不然他不会从萧九的动作里就猜了几分出来,萧九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能被李安看出来这些,李安已经很厉害了。   宋英若?夏阮不知道三舅的选择。   对于她而言,三舅做什么选择她都是支持的,想了想夏阮才出言安慰:“表哥,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有些喜欢攀比,有的却是贪婪。有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你想保护的人。前提是,表哥你能下的了手吗?”   李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阮,最后无奈的笑了起来:“是呀,人心太过于贪婪,那么便让那个人没有心吧。”    正文 189:送行   萧九走的前一晚,李氏邀请萧九一起用晚膳。   夏阮当时微微一怔,并没有出言相劝。   她和萧九如今已定亲。   因为夏阮知道,三舅的意思,便是等萧九从洛城回来之后,便好好的选个日子将他们的亲事办了。   不知为何,她一想到这件事情,心里多少都觉得有些紧张。   一时间,夏阮有些感慨。   从前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如今便发生在她的身边,让她总以为在梦中。   “这天气越来越闷热了。”李氏感叹了一句之后,然后眉头皱成了一团,想了想才问道,“晚膳,我们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夏阮有些吃惊,半响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轻声地说:“不用,随意便好。”   母亲这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见萧九,所以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你这个丫头。”李氏淡淡一笑,略说思索,“怎么能随意准备呢?我再想想。”   今日的晚上,李氏倒是没有准备让夏富成过来,免得夏富成的话给萧九和夏阮添堵。眼看萧九就要去洛城了,若是听了夏富成的那些话,李氏想多少会对萧九有些影响。   这些日子夏富成和李氏完全都不像是夫妻,有的时候李氏还跟夏阮说:“我是不是越来越自私了?这样对你父亲。”   “娘亲不是自私,只是累了。”夏阮安慰母亲,心里却有些高兴母亲如今想明白了。“父亲这样不是很好吗?吃的好,住的好,还不用操劳这宅子里的事情。”   对于母亲来说,如今能从父亲身边离开。不再想从前一样痴心错付,对母亲而言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要说自私,那么这个名声便让她来承担便好了。   萧九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贵重的东西。   李氏被萧九的大手笔给震慑住,看着萧九送来的东西,眼里带着诧异的神色。张了张嘴客套的寒暄几句。   在一边的夏阮倒是极其习惯了这个场面,前世这个人便喜欢这样,送东西若是太差,他根本不会拿出手。   在萧九的眼里,送便就要送最好的,久而久之,她也就默认了这个人的行为。   用膳的时候,夏阮瞧见萧九看着手里的苦瓜制成的汤,微微一怔。   他眉头微微一蹙,有些无奈。转瞬即逝。   萧九喝下汤的速度比平日里略快了一些,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是姿势优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李氏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便让下人给萧九又添了一碗:“这苦瓜汤清火,天气热。你多喝一些。”   萧九唇畔的笑淡了一些:“谢谢伯母。”   夏阮见萧九这样,当时差点笑出声来。   她差点忘记了,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吃苦食。   前世,萧韶成大病,请了不少大夫都不见好,她当时急的上门拜访,才知道萧九不愿喝下那些苦药。她听到了之后,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换做是谁,又会相信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会害怕吃苦药呢?   苦瓜虽然有清火的好处。但是这汤中却是略带苦味的,也难怪萧九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过萧九还是慢慢地喝了下去,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多言。   夏阮看着萧九的俊美的容颜上已经快写满了,他不喜欢苦瓜汤。   夏阮觉得自己不出手帮忙。有些太不厚道了。   不过这样的萧九,却让她觉得亲切,像是回到了前世一样。   那个时候的他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她便做好蜜饯送过去,好让他在吃药后服用,起码嘴里不会有那么苦。   想到这些,夏阮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此时,萧九抬眸望了一眼夏阮,笑容又深了一些。   正好李氏瞧见萧九的笑容,便以为这汤很适合萧九的胃口,又让下人再给萧九添了一碗。   萧九愣了楞,将第三碗汤喝了下去,闲适的面容也露出了一丝为难。   夏阮此时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她这样一笑,却让李氏若有所思。   晚膳用的很愉快,李氏看着萧九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满意。萧九和李氏说了一会话,见李氏有些乏了,才起身告辞。   夏阮走在萧九身前,送他出门。   夏阮的步子极轻极缓,她琢磨了一会,觉得应该要和身后的人说上几句话。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才慢慢地的转过身来。   她看着身前的人,俊眉朗目,目光烁烁,夏阮有些讷讷的问:“怎么?”   “我不喜欢吃苦的东西。”萧九悠悠地说,“你知道?”   夏阮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   萧九见夏阮说不出话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夏阮这个时候才想起,他们已经不是像前世那样认识,所以按理说她应该是不知道萧九讨厌吃苦的东西的。若是她知道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是她派人查过萧九,还查的特别仔细。   “不知道。”夏阮硬着头皮讪讪地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萧九嗓音很低,看着夏阮的时候若有所思:“是吗?”   夏阮被萧九的话狠狠的噎了一下。   在萧九的面前她总是不知该如何来应付,前世对于她而言,萧九是朋友,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是遥远不可触碰的。就算萧九在她的面前,总是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可夏阮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样的笑容是带着一些清冷和疏离。   今生她和萧九会走到这一步,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对他知道的越来越多,这个人似乎将所有亲切和温柔的一面都展现给她看,让她慢慢地觉得眼前这个人。渐渐地真实了起来。   “这次你要去洛城,带上重黎吧。”夏阮想了想便转移了话题,她不是萧九的对手,所以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东一句西一句,让萧九没有机会来猜测她的心思,“他在你身边多年,武艺也很好。”   萧九一愣,似笑非笑的看着夏阮:“你这是在担心我?”   夏阮没想到又被萧九绕了回去,她极力故作镇定。忽略了萧九的话:“洛城那边很危险,不止一个人提醒过我,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带多一些人手比较好。”   夏阮只要一想到洛城的事,心又给悬了起来。对于她而言,她昔日虽然没有亲自见过洛城的事,可是她后来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多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那样,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发现那些细微的东西。她就算将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了萧九,但是还是会担心萧九出事。   洛城对于大秦来说是一块心病一样存在的地方,这件事……   “不用。”萧九很快便否定了夏阮的话。眼神有些意味神长,“我已经想好要带哪些人过去了。重黎还是留在你的身边比较好,六子的武艺只能算是一般,他心思也不够慎密,所以我若是要离开京都,一定要留一个放心的人在你身边。”   夏阮这次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个时候,这个人还在为她着想。   眼前这个清俊秀致的少年,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暖意。   夏阮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我跟你说过的人,你一定都要小心,这些人只是一部分,我暂时就知道这么多。”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萧九对于夏阮的话,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是很快他就笑了起来,“这些人我已经在一个月前派人去调查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到了洛城便能知道个大概。你不用担心我,我的外祖父会帮我的,这些对他而言不算是太麻烦的事情。”   夏阮这是第一次听萧九说起他的外祖父,就算是前世萧九也是从未提起过这个人。她其实多少是有些好奇的。但是萧九从未主动提起过,所以她便没有问过这个问题。萧九身边的人精通武艺的人不少,但是南萧这些年来根本没有钱养着这些人,那么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   上次萧九进京在路途中十分的危险,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没有想过先要离开,无论是从从程洪对萧九的态度上,还是从六子对萧九的态度上,这些都能看的出来萧九的外祖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萧九似乎看懂了夏阮在想什么一样,微微一笑,“来日我会带你去看他老人家的,他看到你肯定也会很高兴。”   夏阮愕然,萧九这话……   也是,来日她是萧九的妻子,去看萧九的外祖父也是应该的。只是夏阮心里却依旧不安,她害怕这次萧九去洛城会出事,但是又不知该说这些什么,最后只能说了一句:“一路多加小心。”   “我会的,你应该相信我。”萧九眨了眨眼,轻声道,“等我回来,很快。”   萧九的话,让夏阮的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这人的笑似清风吹过面颊,连日来她心里担忧,似乎都在这一刻放了下来。连刚才抑郁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好,我等你回来。”夏阮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萧九淡淡一笑,极清的眼眸里,却是眼前的女子。    正文 190:愚孝   李安这些日子总是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就觉得心里的那股火气,不知改如何控制。   怎么会弄成这样?   或许在夏阮提醒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注意这些了吗?   李安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也来的太快了,让他丝毫防备都没有。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   该怎么办?   李安想要去找父亲,穿好了衣衫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可是刚刚走了几步,他却不得不停下脚步。这种事情,和父亲说了,也等于没说。   父亲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李安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仆人说:“去夏府。”   早晨的京都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李安坐在马车内,听着街上的吆喝声,微微发怔。   这段时间总是有不少人的媒人上门,李安看的出来,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连和父亲不太交好的几位大臣,也借着谈事的名义上门造访。   可是母亲一直任性,她对李安说:“你父亲休了我,他会后悔的,他不会娶别人的。”   李安不知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外祖父肯定是和母亲说了什么,所以母亲才会如此的高枕无忧。李安觉得可笑,外祖父到现在都不知悔改,他居然会想着其他人来对付父亲,目的只是为了给江家夺取更多的利益。表弟们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却总想着要高人一等……   这次江家想让江文涛去洛城,李安当日差点在朝堂上笑出了声。这简直是胡闹。   洛城事成之后,皇上便会给那个人封侯,江家是想要这个爵位。   可是江文涛也配?   “三少爷,到了。”马车外传来小厮的嗓音。   李安对着马车外道:“嗯。”   李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要找夏阮说话。   ……   夏阮看到李安的时候,却没有半分惊讶。   她井井有条的安排下人将糕点送上来,又给李安准备了上好的普洱,才吩咐下人离开,屋子里很快便剩下李安和夏阮两人。   “表哥,你尝尝。这些糕点都是安贵妃娘娘赏的,今日一早才送来。”夏阮笑了笑,“你消息真够灵通的。”   李安摇了摇头:“不吃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夏阮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安,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表哥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吧?在想什么烦心的事?”   李安抬头看了一眼夏阮,却不知从何开口。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其实是他自私的心理作祟。   李安撇开视线:“没事,就是来瞧瞧你。怎么,你心疼你的糕点了?”   “表哥这是说什么,若是我心疼这些东西。还会特意吩咐他们送上来吗?”夏阮淡淡一笑,“那让我猜猜,表哥在想什么?”   李安听了这话,无奈的笑了笑,啜了一口茶道:“那你来猜猜?猜对我有赏。”   李安带着开玩笑的语气,夏阮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他敢这样说。自然是知道夏阮是猜不出他心里想什么的。毕竟夏阮和他父亲感情很好,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心里想什么,周围的目光都会放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身上。   越是卑微,就越不会让人发现。   他就想是黑夜中最弱的光芒一样,周围的月光掩盖了他微小的光亮,没有一个人会关心他到底在乎什么。   “表哥在想,三舅会不会娶宋家那位小姐。”夏阮想了想才轻声说了出来,“表哥害怕三舅会娶宋家那位小姐,因为三舅若是娶了宋家那位小姐,那么宋老将军便会认为江家是敌人。到时候江家的处境便是雪上加霜。表哥你害怕三舅母出事。所以你会休息不好,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李安瞪圆了双眼,满脸错愕。   他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并没有打断夏阮的话。   夏阮沉默片刻。又接着道,“其二,表哥在担心江家若是和大堂舅走到一起,到时候和三舅两败俱伤后,有人会对李家不利。这次洛城的事情,其实是有人想用调虎离山计,可惜江文涛这枚棋子没有去,而且三舅也没有去。表哥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表哥如今手上的人,查不出来他到底……”   “呀。”   李安的叫声打断了夏阮的话,他手中的茶盏掉在了他的衣衫上,烫的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此时的李安脸色惨白,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安从未轻看过夏阮,可是如今夏阮分析的,比他心里想的还要清楚。是的,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担心这两个问题,李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他今日一早想去和父亲说,给母亲一条生路。   可是父亲如今休掉母亲,就是给母亲了一条生路。   若是母亲继续在李家的话,那么母亲的下场……   李安不敢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表哥你没事吧。”夏阮赶紧递给李安手帕,眼里带着一丝担忧,“有没有烫到?”   李安接过手帕拭掉了衣摆上的水渍:“我没事,只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有跟你说过吗?”   夏阮愣了楞,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安:“表哥没有说过,但是表哥将一切都写在脸上了。”   李安听了这话,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李安才恍然大悟:“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这个时候了,我居然还不站在父亲这边,还想着母亲和外祖父来日会不会被宋家的人欺负。”   李安一脸落寞的样子。让夏阮有些心酸。   李安会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江氏虽然不是一个好妻子,但是江氏却是一个好母亲。李安喜欢什么,江氏总是会放在心上。对于李安而言,他不可能丢下生母不管。但是江氏如此执迷不悟,非要趟下这些浑水。   夏阮抬眸,一脸认真:“表哥,你不要怪三舅休了三舅母,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三舅母能暂时安全。你若是派人查过的话。就应该知道和北萧、东萧有来往的那位,有多大的本事。他如今能让国丈爷为他做事,更能让何家所有人都相信他嘴里的话,那么若是三舅母不参与这件事情,三舅母便永远不会出事。但是三舅母如今已经参与这件事情了,若是她还在三舅的身边,那么才是最危险的。”   外人皆以为李长风无情,但是李长风这次是为了江氏平安,才会选择休了江氏。   一日夫妻百日恩。   夏阮知道,这是李长风最后一次帮江氏。   若是江氏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那么来日李安也不会为这件事情伤怀。   若是江氏不能明白其中的原有,还要一意孤行,那么李长风来日绝对不会再顾忌半分昔日的恩情。   李长风身上背负的是李家家族里的所有人,若是他走错一步,那么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夏阮暗暗叹气,这次受伤的不止是李长风。还有李安。   一边是母亲和外祖父,一边是祖父和父亲,李安站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知道。”李安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父亲这样做的原因,可是……你应该知道,若是宋英若真的和我父亲在一起,宋老将军他……一定不会放过江家的。这些年,宋英若对我父亲……我不知为何,总会害怕。她再不好。也是我的母亲,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下手。”   夏阮看了一眼李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这个事情就要问表哥你自己了,有得必有失。若是你想保住三舅母。你就必须舍弃一些人。表哥,你会选择谁?不过,表哥,有着孝顺,叫做愚孝。”   夏阮说完这句话,李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愚孝?   他在看到母亲哭泣的时候心如刀割,可是母亲求他做的那些事情,李安怎么可能做的到。想到夏阮的话,李安的心里更是心烦意乱。   “我会怕。”过了很久,李安才缓缓道,“我会害怕。”   李安其实在心里早就想好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要如何来处理这件事情。   只是他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夏阮笑了笑,摇头:“表哥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李安疑惑的看着夏阮,半响没有说话。   “最可怕的事,便是你不知道敌人的存在,而敌人对你却是了如指掌。”夏阮将糕点推到李安的面前,“表哥想要在明在暗,这些都是需要你自己做选择。表哥,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若是表哥下了不决心,那么这次我可以帮你,不过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   李安眼眶顿时就红了:“我想要母亲活着,可是我……我不敢。”   “嗯,我帮你。”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但是不是白帮你,表哥,你在一个月内若是能进兵部,我便帮你处理好这件事情,如何?”   她帮李安,也等于帮了三舅。   李安需要站起来,她不介意搀扶李安一把。   因为李安是个会感恩戴德的人,她对李安的好,李安或许会记一辈子。   这笔买卖,她不会亏。   正文 191:妄想   夏日炎炎,窗外的蝉鸣不断。   烈日透过树梢,投下斑驳的光影。   偶尔一阵微风吹进屋子,似乎都带着沉闷的热气。   “小姐……”茴香一边给夏阮打扇,一边犹豫道,“这天越来越热了。”   夏阮握住手里的狼毫笔继续写信,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半响后才回了一声:“嗯。”   茴香的眉眼间带了一些烦躁,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来。   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   如今小姐写信都让她瞧见,这代表小姐是相信她的。   可是,外面这样闷热,南少爷怎么受的了?   此时,夏阮拿起写好的信略微看了一眼,有些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抓成一团又丢在了地上。   茴香心里的烦闷越集越多,这满地的丢的都是纸团,这信件到底要写到何时?   而且写来写去都是那么几句话。   茴香故意停了手上的动作,从怀中拿出手帕拭了拭额头的汗渍,轻声道,“真热呀。”   夏阮停顿了一下,略有所思的看着茴香:“是有些闷热,你去告诉艾叶,记得将冰窖里的冰块拿出来放在阿瑞和母亲的房中。再做一些清火的甜品送到母亲和父亲的身边。”   说完,夏阮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茴香尴尬极了,她再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南家少爷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了。”   夏阮面色不变,似乎没有听清茴香的话一样。   “小姐。”茴香拉高了嗓音,“南家少爷在外站了一个时辰了。”   夏阮看着面前的宣纸若有所思:“你心疼了?”   茴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差点没握住手上绣着牡丹的团扇。   莫非小姐知道了吗?不可能的,若是小姐知道的话,那么小姐应该是赶她出府了,怎么还会留她在身边?又怎么会让蒋拓帮她照顾妹妹。   “你若是喜欢南家那位少爷。”夏阮搁下狼毫笔。浅浅一笑,“我倒是有办法让他纳你做妾。”   茴香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小姐原来想的是这些吗?   不知过了多久,夏阮才笑出了声,“逗你呢,干嘛不说话?莫非是真的心疼了。“   “小姐。”茴香故作羞涩。“你打趣奴婢呢,奴婢哪里心疼,奴婢只是为小姐着想。”   夏阮微笑看着茴香,端起一边的茶盏,想了想才道:“既然你不心疼,那么就让他继续在外面站着吧,我不喜欢南家的人。”   茴香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懂礼的小姐居然会这样做。   若是南家那位在外面站的太久,那么来日主上就会责怪她失责。   茴香心里一急,便试探道:“恕奴婢多嘴。小姐若是不见南家少爷,那么外面的人会怎么传?说小姐狂妄,而且还会说夏家的不是。我瞧着南家少爷这次带了不少的东西过来,是诚心想和小姐说话的。”   南家如今的情形很不容乐观。   萧九这次查明了水贵人为何会出事,但是建广帝似乎还是有些不够信任萧九,在萧九离开京都之后。又重新派人继续重新查探。这几日南家那边来往的官差让南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是稍不注意就会掉头的大罪,南家能想到的自然是萧九在背后捣鬼。   而且有人私下和南家说起这次宫中的茶叶其实有问题,这些有问题的茶叶恰好是南家从丹阳县送上来的一批新茶。   南家刚从夏阮手上将茶园买过去,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南家想到了萧九,便也会想到夏阮。   如今的萧九远在洛城,那么能帮南家的人,自然就是夏阮。   其实南家在前几日就找了其他人帮忙,可是谁又能和傲慢的安贵妃说上话呢?想来想去,南家不得不选择了低头。   只是南家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如此不给面子。   南剑春一连来了三日,夏阮都称病不见。   若是夏阮是真的病了,那么南剑春心里也多少会舒服一些。可有人告诉南剑春,夏阮吃的好睡的好,脸色红润。身子很好,根本没有丝毫不适。   南剑春听了之后,差点背过气去。   南剑春今日托人找到了茴香,给了茴香一百两银子,让他一定要见到夏阮。   茴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夏阮。   毕竟如今的茴香很需要银子,许妈妈一直在外院和她闹的不可开交,她在夏阮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可夏阮每次都当做没有听见,只是笑了笑说不会。茴香也不敢说太多,毕竟做小姐的是很讨厌下人斗来斗去。   对于主上,茴香只是说过一次,主上让她少惹事。   茴香便没有提起了。   她不提起,不代表她会饶过许妈妈。   “小姐?”茴香又再次提醒,“真的不见吗?要不奴婢去让他离开。”   夏阮这次浅浅一笑:“让他走吧,我不见。”   茴香错愕的看着夏阮。   还真不见?   夏阮若是不见南剑春,那么这银子不是要还回去了吗?   茴香自然不想将银子双手奉还,她急的额头上又冒出一些汗水,她咬了咬下唇:“小姐,就算是为了我,您见见他吧。”   “你果然是心疼了。”夏阮这次的笑有些淡,淡淡地道,“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放心吧,我会跟南家少爷说这些的。你是我身边的人,他会应允的。”   茴香此时哪里懂的辩解,她只想要银子。   而且南剑春纳妾也不会选上她的,就算夏阮以为她爱慕南剑春,也是没有关系的。   况且她又没见过南剑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   茴香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发现夏阮的笑容,有些冷漠。   夏阮将桌上写好的信又揉成了一团:“去吧,让他进来。在偏厅等我。”   茴香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奴婢这就去。”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前几日让人放出消息,看来还是很管用的。   六子和重黎是在江湖上打滚的人,尤其是重黎,他的人脉关系很多。她让人放出风声,说这次其实宫中安贵妃的茶叶出了问题。这个茶叶恰好是丹阳县的茶叶。   人云亦云,南家刚开始肯定不会相信,但是久了也由不得南家不相信了。   毕竟,这稍微不注意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谣言有多可怕,夏阮知道的清清楚楚,久而久之人们从会将谣言当成是事实。   南家也不例外。   踏出屋子,迎面而来的热气让夏阮忍不住停了一下脚步。   南剑春能在屋外站一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一些?   想到这些,夏阮笑了笑,便朝着偏厅走了过去。   此时的南剑春又给了茴香五十两银子。他身上白色锦袍已经被汗水打湿,没了平日贵公子的模样,狼狈极了。   “谢谢姑娘了。”南剑春此时不得不低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茴香看了一眼南剑春,此时南剑春满头大汗,却依旧可以看的出来他容颜俊俏。   她想到夏阮的话。羞涩的低下头:“南少爷客气了。”   南剑春自然没有留意到茴香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   茴香想了想,掏出手帕递给南剑春:“南少爷……”   “呀。”夏阮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就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我是不是来错时候了?”   南剑春尴尬的接过茴香的手帕,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茴香,毕竟这府邸里接近夏阮的丫环没有几个。这些丫环对夏阮忠心耿耿,能收买的人只有茴香一个人。   若是在平日里,南剑春一定唾弃茴香这样痴心妄想的下人。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他有求于夏阮。   “三小姐说笑了。”南剑春浅浅一笑,“今日打扰三小姐了。”   夏阮置若罔闻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轻声道:“南少爷是来见茴香的话,不必跟我禀报的。若是南少爷喜欢茴香,那么便给茴香一个名分也好。只是茴香如今年岁……”   南剑春错愕的看着夏阮。   屋子里一时有些窒闷。   南剑春淡淡一笑:“三小姐误会了,今日是在下找你,有事想和你商议。”   夏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南少爷,我西城的产业是不会卖的,不过你若是出五倍的价格,我倒是可以卖给你们。只是,现在你想要买的话,你便去找柳管事,这些事情让柳管事来和你谈便好。”   夏阮的一句话,气的南剑春握紧了拳头。   她肯定是故意的。   南家如今那里还有心思去打西城的主意,那些破地方送给他或许他还看不上眼,可夏阮却当做是宝贝一般,还让他出五倍的价格,这个人是疯了吗?   不过南剑春很快又想到他从夏阮的手里卖回来丹阳县茶叶和庄子的事情,他们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不说。如今尚未讨得安贵妃欢心,便出来这样的事情。   南剑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三小姐可否让下人……退下。”   夏阮故作惊讶,然后她看了一眼茴香,无奈的笑了笑:“茴香,那你先退下。”   茴香有些失望的退了下去。   她想了想,其实夏阮说的事情,也是不错的。   南剑春眉清目秀,又是南家未来的当家人,她若是能嫁给南剑春做妾,也比在夏家受委屈的强。   而且那个时候,她想对付许妈妈,也轻松不少。   想到这些,茴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南剑春。   或许……   正文 192:诱买   “三小姐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南剑春没有和夏阮装傻,轻声细语地说,“如今南家的事情,想必都在三小姐的预料之中。这事三小姐做的……”   南剑春强忍着怒气,轻轻的呼了几口气,尽量让声音柔和一些。   尽管他已经用尽全力让心跳平稳,不愿在夏阮面前露出半分端倪,让夏阮小瞧了去。   但是,他说的话,却没有半分客气。   夏阮并未回答,只是低头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听到南剑春的话。   过了不知多久,夏阮才缓缓地道:“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果然是你。”南剑春自嘲的笑了笑,“你到底想要什么?”   即使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这屈辱的一刻。可是当夏阮从薄唇里说出这些话时,南剑春才觉得太高估了自己,他将拳头越握越紧,觉得胸口气闷的厉害。   他自出生到现在,处处都是高人一等。这些年一直跟在祖父身边学着做生意,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丝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年他知道京都几家商贾大户从兴盛走到败落的真正原因,甚至还亲自参与过。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夏阮的小伎俩,他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女儿身,又能做出什么离奇的事?   南剑春想到这些,眼里多了几分嘲讽。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他从来不放在心上的人,却让他如今不得不低头。南家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能在安贵妃身边说上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江皇后和安贵妃素来不和,江皇后就算愿意帮忙,也不过是帮倒忙。   而且江家这次还狮子大张口,要的数目让南剑春咂舌。   欺人太甚。   夏阮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南剑春:“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三少爷吗?三少爷想要买我西城的产业,价格我已经和三少爷说的很清楚。这些事情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三少爷你若是想要讲价格的话,这样,四倍?四倍如何。我已经给你打折了,不能再退步了。”   南剑春一听这话。险些气晕过去。   他不知道夏阮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他和她说的明明就是两件事情。可是眼前的少女脸上挂着纯善的容颜,一点也不像是在骗人,南剑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前段日子,南家是想买夏阮西城的产业,但是那也是因为他赌气,而不是真的为生意上考虑。只是南剑春没想到,他跟夏阮示威,不想却给了夏阮机会。让她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夏阮在西城的产业,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那边的地若是用不好,或许在他手里就成了赔钱的地方。   南家虽然不缺这些小钱,但是南剑春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一丝不完美。   “其实我想问三小姐,可有想过将丹阳县的产业买回去?”南剑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继续道,“三小姐从前做茶叶生意一直很不错,如今南家准备做玉器生意,这茶叶生意自然也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三小姐想做茶叶生意,那么我才丹阳县的三小姐从前的产业都还给你,按照我买下的价钱来谈,如何?”   当初众人皆知南家个夏阮手中买下这些产业后,夏阮极度委屈。   京都众商贾户以为南家想要做一番大事出来。   其实南家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南剑春当时被夏阮的无耻气的几天食不下咽,不过南家既背负了这个名声。又将家族的秘密透露了出去。那么南剑春就不打算再回头了,安贵妃如今就算没有身孕,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大秦开国以来,她是第一位让帝王为她建造宫殿的贵妃……   只要讨好安贵妃,又和江家来往亲密一些。那么还怕皇上不会注意到南家吗?   只是,南剑春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接手一个月,水贵人就出了事。   水贵人小产这件事情,按理说和南家没有一丝关系,可南剑春怎么也没想过,他会如此的倒霉。这次水贵人会小产,是因为在安贵妃哪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安贵妃也因为这事伤了身子,但是毕竟水贵人小产,对建广帝来说又是噩耗。   南家起初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直到宫中有人来南家查探之后,南剑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祖父被抓到大理寺,这件案子最后到了萧九的手里,南剑春当时差点吓的跪在了李允墨的身前。   这件事情,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让祖父归来,萧九查清来龙去脉之后上禀皇上,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完了。   可是,南剑春发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萧九走后,建广帝居然不相信萧九查出来的事实,又开始大动干戈的查探……   祖父这一次直接气晕,病倒在床。   夏阮淡淡一笑:“南少爷这是在和我说笑呢?若是南少爷若是没其他的事情,那么请回吧。”   “三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南剑春眉头皱成一团,“三小姐不想买这些产业回去吗?我记得三小姐当初很舍不得这些产业,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夏阮见到这样咄咄逼人的南剑春,反而奉还了一个微笑:“当初是谁要出十倍的价格来买这些产业的?不卖还不行,因为有人跟我身边的人说了一些话。这京都众人皆知,南少爷你是从我手里,怎么买下这些产业的。当初,我可没有求南少爷你买下来,而且……反而是你求我呢。”   夏阮轻言细语的一番话,却让南剑春气的气血翻涌,差点晕阙过去。   因为,夏阮说的都是事实。   当初是南家一心想要从她的手里买下丹阳县的夏家所有的产业,也是南家最后还打了她手里西城产业的主意。但是做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夏阮看清楚眼前的事实。和南家斗,夏家注定是鸡蛋碰石头……   可结果……   南剑春这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么三小姐,你是不想将丹阳县的产业买回去了?”南剑春气的咬牙切齿,“我再便宜些卖你也不考虑吗?”   夏阮笑了笑,将搁在桌上的茶盏递给南剑春:“南少爷您先用茶,不要急,慢慢说。不过,这丹阳县的产业,当初我既然已经卖给南家了,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所以三少爷,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丹阳县的东西,我是个一个有良心的商人。”   南剑春气的浑身哆嗦,夏阮这句话,不是在讽刺他吗?   讽刺他没有良心。   南剑春因为夏阮客气的一番话,差点摔了递过来的茶盏,他也没了刚才客套的模样:“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三小姐你帮忙,你说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将丹阳县的茶园买回去?”   “买?”夏阮摇了摇头,一脸认真,“我没有银子了,我所有的银子都花在了西城,这点其实南少爷也是知道的。就算我能借到银子买回丹阳县的产业,那么我也没银子来给工钱。而且……南少爷这个时候让我买回丹阳县的产业,是因为外面传的那件事情吗?南少爷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清者自清,南少爷你不是像会做这件事情的人。虽然这些年江家那位少爷和关系似乎不错?”   夏阮这句话,让南剑春一脸错愕。   果然,这个丫头一直都知道。   只是在和他装糊涂而已。   这席话表面上是在安慰他,实际上却是在和他说条件了。   南剑春不是傻子,心里憋着的火气越来越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夏阮不止是尖酸刻薄,更是刁蛮任性、还狡诈。   夏家如此的银子都花在西城?南剑春不会相信。   连工钱都没有,南剑春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在这里喝上好碧螺春的人,居然跟他说没钱。   南剑春捂住了胸口,告诉自己要镇定。   夏阮特意提及了他和江文涛之间一直来往甚密,在京都稍微有点权势能打听到宫中消息的人,都知道江皇后和安贵妃素来不和。若是这件事情是安贵妃的主意,那么安贵妃不能动江家的人,但是却可以折断江家的羽翼。很显然现在在安贵妃的眼里,南家就是江家的羽翼。   南剑春想了很久,才压低了嗓音:“若是,我送给三小姐呢?我将丹阳县所有的产业,都送给三小姐,那么三小姐,你要不要?”   南剑春说完之后,心里都在滴血。   二十万两白银买来的产业,就要这样拱手送人。   南家虽然这些年不缺银子,可是这是二十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是如今为了买南家的安宁,他不得不拱手相送。   还要笑着送出去。   南剑春悔不当初。   说完这些,南剑春几乎要瘫软了身子。   夏阮听了之后,却没有露出半分诧异的神色,她握住茶盏若有所思。   半响后,夏阮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功不受禄,三少爷这样说,我很惶恐。三少爷,这丹阳县的产业我不会要。”   南剑春这下傻眼了,夏阮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白送,她居然不要?   莫非……   正文 193:计胜   夏阮说不愿‘白拿’南家的家产,南剑春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   她再厉害,也是个商人。   怎么可能有便宜不占呢?   南剑春知道,肯定是他提起来的条件,不能让夏阮心动。   “三小姐何不直言?”过了半响南剑春才缓缓地说了出来,“离西城不到十里,南家在哪里还有几处庄子,三小姐可有兴趣?”   南剑春心里气血翻涌,他当初费尽心思抢来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差点让南家灭族的祸根。   他其实也私下想过,能不能将这些产业卖给其他的商户。可是南家被查的事情,这京都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了,他想要卖出去,那么又有谁愿意买呢?众人皆不是傻子,他们都在等看南家的笑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东西只有回答夏阮的手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才会迅速的平息。   夏阮唇畔噙着一丝淡笑:“刚和三少爷说了,我现在没有银子给铺面上的人工钱,怎么可能收下这些呢?而且,我若是收下三少爷这些,对外又该如何说呢?白拿南家的东西?这不等于落人口舌吗?”   南剑春眼里露出一丝戾气,转瞬即逝。   南剑春知道,他不能乱来。   夏阮身边的几个人看似普通,但是个个都是深藏不露,无论是会经商的柳昌元,还是医术不凡的杜明,甚至……南剑春这次是真的认输了。因为夏阮不是一个傻子,准确的说是一个。不被利益蒙蔽双眼的人。   他是有这样的计划。   天下有没白吃的午膳,若是夏阮答应从他的手里将丹阳县南家的家产接过去。到时候,也是他说了算……   众人会以为夏家趁着南家落难,赶紧抢回了丹阳县的庄子和铺面。因为夏阮的去也是白拿了南家的东西。所以夏阮到时候也是百口莫辩。这样既可以让南家一来不用再当出头鸟,二来也算是出了一口上次夏阮胡言的恶气。   只是南剑春低估了夏阮,他原本以为夏阮会被这些好事冲昏了头脑。   现在看起来,她却比谁都镇定。   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样。   南剑春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他却没有选择的机会。   若是祖父再被带去大理寺,如今重病的祖父。肯定会身子越来越差,能在世的日子又少了不少。现在南家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若是外祖父去了,父亲又懦弱无能,便没有人能崩他了。   南家子嗣众多,有野心的人更是不少。他能走到如今这个位子上,虽然不是全靠运气,但是和祖父的疼爱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三小姐的意思是?”南剑春瞪大了眼,试探道,“南家再出十万两银子呢?”   南家会再出十万两银子,这并不在南剑春的计划之内。   毕竟。现在他已经白送了丹阳县的产业,还有西城的庄子……为了让夏阮点头,他更是加了十万两银子。这件事情若是让外人知道,不知道多少人会嘲笑南家。   安贵妃的娘家是在丹阳县,但还是安家人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他几次登门造访,都被安老爷婉拒。   这次南家被查。安家的人见到他的时候,甚至将他当做了罪魁祸首。一时间,南剑春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当真是有口难辩。   夏阮漫不经心的轻抚着手里的茶盏,似笑非笑:“南少爷一直想让我给你答案,可是南少爷认真听过我说的话?夏家不能白收南少爷的东西,人云亦云,到时候若是有人心借着这件事情造谣,那么来日夏家在京都的地位可就有些危险了,你说呢?”   南剑春瞪大了眼。一脸愤怒。   外面的蝉鸣声不断,室内却是静谧又沉闷。   南剑春几乎咬牙切齿的将话说了出来:“三小姐的意思是?”   “咸阳我有庄子,不知南少爷有没有兴趣来交换?不过,这些庄子想必南少爷也看不上。”夏阮淡淡一笑,纯善的容颜上看不出半分狡诈。“南少爷觉得呢?”   南剑春揉了揉眉心。   他已经没有力气和夏阮说下去。   他其实才是被算计的最惨的那个人。   夏阮拿咸阳的地来和他做交换,那么到时候周围的人都会以为是他主动来求夏阮交换的。所有好听的名声都会落到夏家,而南家却又要背负欺负同行的名声。   夏家拿回丹阳县的庄子和铺面,帮南家承担了不少的责任。   南家却选择了逃避……   名声和便宜都让夏家占足了。   “我记得刚才南少爷说不做茶叶生意了,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要买下三少爷手里的茶园。”夏阮想了想,带着自信说,“南家不愿意做的生意,我倒是可以试试。”   南剑春摔了搁在桌上的茶盏。   夏阮依旧做着,稳如泰山。   她不急。   她知道南剑春会来求她,从将丹阳县茶园卖出去的时候,她便给安贵妃送信进宫。   萧九查出来的结果,她自然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建广帝会不相信萧九,并不是因为萧九无能,而是因为这次的罪魁祸首是建广帝最不敢相信的一个人——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和水贵人因为安贵妃的事情结怨,安贵妃听了夏阮的劝告,在中间扮演挑拨的角色。夏阮在外,花了不少心思才让清河公主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水贵人既然是朱砂的人,她就必须先动手。   果然,清河公主没有按捺多久便开始有了动作,她本以为是一箭三雕的计划,可——   她的计划却被南家破坏了。   南家从夏阮手里买走丹阳县产业的事情。清河公主略有耳闻。所以她选择下毒的茶叶和糕点,是夏阮之前送进宫的。她在里面下了麝香和红花,安贵妃和水贵人吃了,一个会小产一个以后或许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而且到时候彻查下来。还会将这个麻烦算到夏阮的头上。   可是清河公主低估了南家的动作。   南家接受丹阳县的茶园和铺面之后,自然不会让安贵妃吃到夏阮之前送进宫的东西……   安贵妃在清河公主动手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她装做不知道,等南家在换来新的茶叶和糕点的时候,就将南家送来的茶叶和糕点换成了之前的。这样,她和水贵人吃的茶叶和糕点。还是之前清河公主下了毒的那批……而这批其实是夏阮送进来的那批,可是在安贵妃的一口要定下,就变成了南家送进来的那批了。   清河公主此时不敢乱说,若是她敢说出她下毒茶叶和糕点是夏阮送进来的那批,那么建广帝或许会更加震怒。   而且,吃了加了麝香的东西,安贵妃可能不会再有身孕,那个女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清河公主有口难言。   只是这些消息,没有从宫里传出来。   南家无非就是替罪羔羊,而建广帝根本不会将南家怎么样。毕竟南家是秦朝最大的商贾户。要动也是必须有正当的理由,建广帝不会将清河公主的事情公布出来。这是皇家的丑闻,建广帝自然没有这么傻。   可是建广帝心里的想法,南家的人绝对猜测不到。   水贵人没了孩子,在建广帝的心里总地位掉的很快,这几日水贵人用尽浑身解数。想留住建广帝的心,可惜……   每次建广帝会想起水贵人杀害了安贵人腹中的孩子,又想到水贵人和清河公主私下的小动作,更是一肚子的火气。   这次建广帝虽然震怒,但是他依旧顾及和清河公主多年来的父女之情,当然这次事情,也让水贵人在宫中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夏阮会帮安贵妃复仇,也是帮她自己。   她若是不除掉水贵人,来日若是水贵人生下皇子,那么朱砂控制大秦宫内。又多了一枚棋子。   这场买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亏。   丹阳县的产业,是她费劲心思才买到手的,现在怎么可能拱手送人。   南剑春想了很久,嗓音里带着哽咽:“好。我和你换。茶园的生意,我在想想。但是这场事情,三小姐你……”   “前几日安贵妃娘娘一直邀我进宫下棋,很不巧我身子抱恙,怕带了病气给安贵妃娘娘,一直没能进宫。”夏阮和善的容颜上,挂着一抹浅笑,“不过还好这几日吃了不少药,大夫过会帮我把脉,若是没有大碍的话,再过几日便可以进宫去看安贵妃娘娘了。”   南剑春终于从夏阮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那么,我一定会在你去看安贵妃娘娘之前,把这件事情办妥。”   “那就多谢南少爷了。”夏阮眼里带了一抹深意,依旧是淡淡道,“我记得安贵妃娘娘很喜欢碧螺春,若是我能做茶叶生意的话,想必她会十分高兴。”   南剑春几乎要将牙咬碎:“我知道了。”   说完南剑春便甩袖而去。   这个可恶的夏阮,真的是太可怕了。   不止要了他手里丹阳县所有的产业,还有南家在西城的产业,更是拿了十万两白银。最后,还想打茶叶生意的主意。   南家辛苦买下的茶园,居然是给他人做嫁衣。   祖父若是知道这些,必定会狠狠的责骂他。   南剑春越想越气,快要到大门的时候,他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夏阮知道南剑春晕过去的消息,倒是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   南家若不跟她示威,不打母亲的主意,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次进宫。   她想确定一件事情。   水元目到底是不是夏清雅。   正文 194:进宫(粉红80+)   夏阮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中她站在东阳县北郊……   周围全是红红的火光,她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挪不动步子。   “救救我……三堂妹,救救我。”   “夏阮你这个小蹄子,你会遭报应的……”   “我不能死,来人呀,救命。”   夏阮想捂住耳朵,却似乎听见朱砂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妄想破坏这一切,不然你会比他们,更凄惨。”   每次,她总会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等天明。   她不知为何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境,她和朱砂见过,也只是在白马寺的时候。当夜,朱砂想再次给她警告,所以才会让夏清雅出现在她的面前。   朱砂会带夏清雅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当真是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朱砂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朱砂和禾月认识,所以朱砂送了禾月一个‘礼物’。   茴香带来的女婴,夏阮看到第一面起,她便知道这个女婴其实是大伯母肚子里那位。   前世大伯母生下第三个女儿的时候,在宅子里哭闹了好久,她私下看过这个孩子,长的乖巧白嫩。可惜长的再好,也抵不过她是个女婴的事实。大伯母一直以为她会生下一个男孩,所以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差点彻底的疯掉。   夏阮当初让杜若帮大伯母保住这个孩子,她原本是想看着大伯母再生下一个女婴,是怎么样的痛不欲生。可惜朱砂的动作太快。朱砂杀了大伯父和大伯母,还狠毒的将孩子从大伯母的肚子里拿了出来。所以杜若才会跟她说,在大伯母尸体不远处有个婴孩。   夏阮再看到茴香带着白藤出现的时候,她就明白。有人想在她的身边安插人手。   她只是想了想,便给这个孩子取名叫白藤。   白藤,淡辛,温,有毒。   她会故作不知,将茴香和白藤收下。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茴香只是一个小女孩,又没有武艺。放在她的身边,她起码知道敌人在哪里。   其二,白藤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她将白藤带在身边,总比白藤在朱砂身边好。   她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样的做法,对于夏阮来说,有些冒险。   可是这次她能将茴香和白藤赶走,下一次她就根本不知道朱砂会安排什么人在她的身边。   因为茴香和白藤。所以夏清雅出现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惊讶。   杜若说夏清雅的右脸有很重的刀伤,夏阮知道夏清雅的右脸上有胎记,朱砂想要去掉夏清雅的胎记才这样做的吗?显然不是……   西域尼西人擅长刺青,之前的水元目的右脸上便有一朵妖娆的牡丹。   夏清雅这样,明显是刺青失败。加上药物的伤害,才会变成这样。   朱砂会留着夏清雅,无非就是让夏清雅出现来给她一个警醒。   当时萧九反应很快,怕她看到这些东西脏了眼,所以才会捂住了她的双眼才她离开。她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她前世比夏清雅还要狼狈的人都见过,那么点东西,又怎么会脏了她的眼?   萧九将她捧在手心里,当做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却不知她早已披上了厚厚的盔甲。   朱砂和尼西国的皇室有来往。给水元目弄个假身份,也是可以的。   清去青字为水,阮去左边为元,目为眼。   夏阮一直不动,为何要加上目这个字……   不过如今水贵人大势已去。她进宫见一下也无妨。   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要亲自确认。   “小姐,南家送来的东西,我都已入库了。”柳昌元站在夏阮身边,然后有些激动,“咱们以后真的要做茶叶生意吗?小的……”   柳昌元傻乎乎的样子,让夏阮忍不住浅浅一笑。   起初南剑春不愿意将手里的茶园叫出来,夏阮便开始和南家拖时间。她若是不进宫和安贵妃说上几句,那么清河公主的惩罚一日不会下来……南家人每一日心里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最后南剑春终于忍不住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将茶园让给夏阮。   南家不惜得罪人买下来的茶园,就这样双手送到了夏阮的眼前。   柳昌元虽然不知道南家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他有身为商人的潜质,所以很快便知道要如何来应对这些。在这一点上,夏阮还是很佩服柳昌元的迅速,若是让她来处理的话,或许又会浪费不少日子。   夏阮敛了心神:“是呢,以后夏家就做茶叶生意。”   柳昌元从夏阮嘴里听到肯定的话语后,笑的越来越愉悦。   “南家当真是厉害,这些茶园有些不是钱可以买到的。”柳昌元越想越兴奋,脸上挂满了笑意,“小姐您真厉害。”   柳昌元话一出,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京都如今已经开始盛传,南家害怕宫中的查探,赶紧将丹阳县南家的产业卖出去。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去接过来这个烫手山芋,于是南家又找到了夏家……   据说这次南家和夏家交换了庄子和铺面,南家这次赚了很多,因为夏家将咸阳的产业拿了出来。   外面人皆传,夏家三小姐舍不得丹阳县的庄子和铺面,才会咬牙含泪应了下来。   南家这次是有口难言。   夏阮知道,南家就算日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原因,南家也不敢站出来多言半句。因为若是谁将清河公主这件事情说出来,就是等于狠狠给了建广帝一个耳光,那么作为一个帝王,建广帝查清之后随便给南家大逆不道之最,南家满门没有一个能逃过侩子手的砍头刀。   所以,她也不怕来日南家会知道。   在南家选择逼她卖出去丹阳县家产的时候,南家便已经和她为敌。   既然已经是敌人,那么她何必给南家留退路。   这对于她来讲,只是一个开始……   想到这些,夏阮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柳昌元,继续吩咐:“咸阳的事情不要去插手,无论外人说什么,你也不要辩解,只是笑笑便好。南家的事情,不要去多言,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这些茶园好好的整顿一下。那些可以继续留着,那些可以卖掉,这些你都要亲自打理。”   柳昌元听了夏阮的话,瞪圆了双眼:“小的?小的打理?”   “对。”夏阮眉头否定柳昌元的话,继续道,“这些是我来日留给阿瑞的,所以必须要你来亲手打理。我是女儿身,不能掌管这些一辈子,阿瑞如今还小……”   夏阮知道,这次萧九从洛城回来之后,她和萧九的亲事便不能再拖了。到时候她若是到了萧家,自然会担心母亲和弟弟。虽说两家相隔不远,但是毕竟从名义上来讲,她是萧九的妻子,自然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想插手夏家的事情如此的容易。   而且父亲那边,她更不放心。   柳昌元自然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她来日走了之后,柳昌元会继续留在夏家。夏家绝大部分的家产,会留给还在襁褓中的五少爷。   “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柳昌元想了很久,才坚定的回答,“小姐你来日可以安心,小的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五少爷。”   夏阮听了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要如何安排夏瑞和母亲的以后,她知道父亲是一个完全不能依靠的人。母亲虽然性子比以前强硬一些,但是母亲耳根软,总是会相信外人的言语。   有些事情她必须瞒着母亲。   她想要护住母亲和弟弟的安宁,那么她要做的便是想守护好夏家的家产。   想到这些,夏阮揉了揉眉心。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屋外传来了杜兰的嗓音。   杜兰和杜若陪着她一同去见安贵妃。   安贵妃的身子这些日子越来越虚弱,宫中的太医已经让安贵妃有些胆怯,所以杜若这次是必须用。   听到外面的嗓音后,柳昌元的眉头下意识便皱成了一团。   夏阮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杜若出事的。”   “小姐我其实……我……”柳昌元听了红了脸,低头想要辩解。   不过说了半响,柳昌元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阮轻声安慰:“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让杜若平安的回来。”   说着杜兰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现在动身吗?”   杜兰忍不住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姐夫,有些疑惑。   柳昌元自然留意到了杜兰的目光,他赶紧对夏阮行了礼,然后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了。   每次杜兰说的话,都让柳昌元回答不上来。   因为杜兰说话,完全和他不是在同一个思维。   夏阮倒是知道杜兰这个性子,虽然这些日子杜兰在改变,可是有的时候有些毛病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改掉的。   “嗯,走吧。”夏阮站了起来,杜兰赶紧伺候夏阮换了衣裳。   夏阮的心里不知为何,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而这个不安,却不是因为要确定水元目到底是不是夏清荷。   这个不安,似乎是来自很远的某地方一样。   正文 195:不安   坐在马车上,夏阮的脸色便有些苍白。   杜若一脸焦急:“小姐您哪不舒服?”   “没事。”夏阮压低了嗓音,无精打采。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安。   底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是她第二次见安贵妃,她揉了揉眉心,敛了心神。   朱嬷嬷见到夏阮的时候,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老奴见过三小姐。”   夏阮笑了笑,便同朱嬷嬷寒暄了几句,从朱嬷嬷的嘴里她听到了水贵人的消息。   水贵人给安贵妃下毒的事情,让御医院的一个新升上来的太医查了出来。这个太医据说是从洛城过来的,只是当朱嬷嬷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夏阮倒是没有多想,这个人她从未听说。   “老奴觉得将太医这次劳苦功高,安贵妃娘娘也这样说,准备让皇上赏他点什么。”朱嬷嬷一边笑着一边道,“只是这个将太医,似乎……”   夏阮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将太医?从洛城而来,他叫什么?”   朱嬷嬷没有想到夏阮会这样问,微微一怔:“姓将名墨字子偃,母亲是西域人,父亲是据说是个乡下大夫。他这些年一直跟在四皇子身边,医术精湛。所以四皇子才会将他送进御医院,皇上还为这件事情赞赏了四皇子呢。说是四皇子懂事又孝顺。”   将墨?夏阮听了这名字后,默默的念了几次,便没有多想这个人。   她很快便快想到四皇子。这个一直在众皇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可却是最后登上帝位的人。   四皇子她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容颜温润如玉,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当时四皇子和萧韶成经常一起议事。不过却极少出现在外人的眼前。那一次碰见,也是因为萧韶成病的很严重,四皇子才会私下去探望。   想到这些,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故作疑惑:“四皇子?”   朱嬷嬷笑了笑,看了看周围。才小声道:“三小姐应该听过四皇子的名字吧?四皇子单名一个朔字。不过这几年四皇子身子一直不好,前几日据说又病的厉害,一直住在府里哪里都不能去。皇上还让将太医去看了四皇子几次,不过……据说是不行了,熬不了几年。”   朱嬷嬷向来是个谨慎之人,她会和夏阮说这些,其实也在提醒夏阮,千万不要在众皇子中站错队。   四皇子的母妃不如大皇子的母亲受宠,这些年来一直被皇上冷落,据说年前虽然被封妃。可这个封号却让周围的人都当做笑料。   浊妃。浊,不清不净。   最后太后亲自出面解释,皇上取浊字给四皇子的母妃竹井兰,是希望她不出淤泥而不染。这样一解释,后宫众人就笑的很更厉害了。   竹家那些肮脏的事情,这大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浊妃娘娘的父亲贪污银子被关押大理寺。最后害怕严刑拷打服毒而死。浊妃娘娘的母亲因为懦弱选择了悬梁自尽,浊妃娘娘的妹妹甘愿做妾也要嫁入宋家,最后却被赐婚洛城蒋家。当时哭闹不止,差点学着浊妃娘娘的母亲悬梁自尽。还好被人发现早,不然又要闹更多的笑话。   浊妃娘娘若不是因为生下了四皇子,怕早已在宫中香消玉殒了。   夏阮一直都觉得在四皇子身上,有太多的不尽人意,所以他才会步步谨慎。   四皇子秦朔,是一个厉害的人。   “多谢嬷嬷。”夏阮浅浅一笑,承下朱嬷嬷的情。   朱嬷嬷听了之后。眉梢都透着愉悦:“三小姐说这些不是客气了吗?老奴应该谢谢三小姐呢。”   如今朝堂内的情形,朱嬷嬷多少也是明白一些。东萧站在六皇子的背后,北萧站在大皇子的背后,李家和萧九只是保持中立的立场,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想拉拢他们。夏阮刚才问起四皇子的时候。朱嬷嬷以为夏阮是在打探这些,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四皇子从小性子太过于温顺,又不喜相争。最主要的是,四皇子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这次连在御医院号称妙手回春的将太医都没有办法了,那么谁又敢说能治好四皇子呢?   四皇子而今看来,不过是能撑一日,便算一日。   走过了御花园才走到了安贵妃娘娘的殿外,宸月宫三个字映入眼帘。   “安贵妃娘娘,三小姐来了。”朱嬷嬷笑着进屋通传,很快安贵妃便让夏阮进屋。   比次上次来的时候,安贵妃娘娘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   安贵妃对着夏阮笑了笑:“来,陪本宫下会棋。”   站在安贵妃身边的小宫女赶紧将棋盘摆上,却听见安贵妃道,“前几日皇上赏了本宫一副冷暖玉棋子拿过来。”   小宫女愣了楞,赶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安贵妃让夏阮坐在她的身侧:“本宫能看到你,心里就舒服多了。”   很快小宫女便将棋盘拿了过来,夏阮这是第一次看见用冷暖玉制成的棋子。   她曾经听说过这种奇特的玉石,却从未亲眼见过。   冬温夏冷的冷暖玉,是西域那边特意送到大秦皇室里的。这种玉石,在西域也是极其罕见。   “这次,本宫执黑子。”安贵妃笑了笑道,“如你能赢本宫,那么本宫重重有赏。”   夏阮微微一笑:“安贵妃娘娘手下留情。”   安贵妃慢悠悠的看着夏阮的动作,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她总会想到上次,夏阮帮她的事情……   当时她腹痛难忍,夏阮便让身边的丫环给她扶脉。那个丫环反应很快的扣住了她的腕间。过了一会,那个丫环说道: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安贵妃听了这话的时候,当时眼眶便红了。   这个孩子,终究是没活下来。   这些年她见习惯了宫中人肮脏的手段。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想要让安家人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只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很多时候,她总是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每日谈论的,也不过是皇上昨日又歇息在那个妃子的宫中,皇上最近喜欢什么颜色……   安家这些年一直过的很安稳。可是就在有了孩子的前几日,她私下听到一个消息。江家人想要对付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不过是小小的县丞,皇上虽然有要给父亲加官进爵的意思,可父亲却让她婉言谢绝。   父亲习惯了过不太拘束的日子,若不是祖父当年一定要让父亲为官,父亲也不会在县丞的位子上了。   江家要对付安家,那么她要自然要保住安家。   可是在听孩子没有的时候,她却差点崩溃。   夏阮想了想,便在她的耳边道:“安贵妃娘娘,其实您也知道孩子的事情吧?若是您不想让孩子白死。那么接下来你就应该为这个孩子报仇……”   安贵妃听了之后,一脸错愕的神情。   她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夏阮的话让安贵妃迅速的镇定了下来,因为夏阮说的没错,孩子不能白死。   安贵妃当时吃了杜若递过来的药忍住了剧痛,一边和夏阮对弈,一边还要看清河公主的脸色。不过安贵妃一度以为她不能再为皇上生下子嗣。却没想到夏阮的一张药方,让她的身子慢慢的好转了起来。   将太医和御医院的几位太医都说,她身子恢复的不错。   水贵人和清河公主的事情,夏阮从始至终都站在她这边,安贵妃将这些都记在了心上。   想到这些,安贵妃敛了心神便和夏阮专心下棋。   那次他和夏阮下棋,虽是演给清河公主看的一场戏,但是水贵人知道夏阮的棋艺并不差,所以在让棋的时候,想露出破绽给清河看。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她多少有些好奇,夏阮的棋艺到底如何。   “呵。”安贵妃才下了几步,便感觉夏阮的气势,像极了她认识的一个人。   夏阮抬眸看了一眼安贵妃,并没有说话。只是将落子的速度放快了一些。   安贵妃的棋艺并不精湛,很快棋盘上的黑子便溃不成军。   夏阮将白子落在棋盘上,便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不再说话。   安贵妃看了看棋盘,才淡淡道:“本宫输了。”   “娘娘还要再来一局吗?”夏阮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不过若是她再让着安贵妃的话,便等于在弄虚作假。   她这次没有手下留情,所以安贵妃撑不了多久。   她的棋艺前世是跟萧韶成学的,平日里无事便和萧韶成下了无数局。萧韶成是个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人,所以她的棋风多少有些像萧韶成。   安贵妃带着笑意:“不来了,本宫不是你的对手。上次果然是你让着本宫,所以本宫才会赢的那么轻松。这次你赢了,本宫说话算数,这副冷暖玉棋子便赏给你了。希望你和萧大人,冷暖互知,举案齐眉。”   夏阮听安贵妃这样说,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竟越觉越强烈。   “民女跪谢安贵妃娘娘。”夏阮为了避免失礼,一边想着心里的事情,一边跪在了地上。   到底是哪里不对?    正文 196:辛酸   “禀告安贵妃娘娘,水贵人在外求见。”   夏阮刚站稳了身子,便听见外面有小宫女通传声。   安贵妃拿着黑色如墨的棋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彷佛没有听见小宫女的声音一般。   小宫女有些不安的站在门外,浑身颤抖。   过了一会,安贵妃才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小宫女躬身小跑退了下去,似乎怕多停留一刻,安贵妃就改变了主意。   最近宫里众人皆知安贵妃和水贵人不和,尤其是水贵人在失宠后,脾气更是越来越怪异,见谁都想踩一脚。   水贵人虽说是尼西国的公主,可是再厉害的一个女子,若是想要在宫中生存下去,那么就必须有帝王的宠爱。   但是水贵人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树敌太多。   若是她稍微聪明一点,那么清河公主的事情也可以很完美的处理好。只是水贵人似乎并不将清河公主放在眼里,所以在清河公主和她有误会的时候,她也不愿多做解释。清河公主虽说有点小聪明,但是这次她本以为最完美的计谋,却是漏洞百出。   清河公主做了安贵妃手下的棋子。   水贵人还未进屋,夏阮便听着门外传来一阵铃铛的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她抬起头便看见一个露出小腿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右脸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但是在她的容颜上,却不会显得怪异,然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妖娆。她肌肤胜雪。一双如海水一般蔚蓝的眼睛,夺目极了。   只是,夏阮微微一怔,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二堂姐夏清雅。   莫非她猜错了?   朱砂会那么容易放过她吗?   夏阮有些犹豫不决。朱砂的性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睚疵必报之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将夏清雅这个棋子丢弃掉?想到这些,夏阮又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少女,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杜若往后退了几步。靠近了夏阮一些。   杜若的这个举动,却让夏阮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她站了起来,对着水贵人行礼:“民女见过水贵人,水贵人万福。”   水贵人此时只是冷冷一笑,妖异的容颜上露出几分讥诮:“哟?这是谁啊?哪里跑来的野丫头,真的是脏了本宫的眼。”   夏阮依旧维持行礼的姿势,并不吭声。   安贵妃抬了抬眼眸:“前几日听闻妹妹病了,高烧不退。莫非这高烧还能让妹妹瞎了眼,忘了规矩?”   水贵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安贵妃。很不高兴的对着安贵妃行礼:“妾见过安贵妃娘娘。”   “阿阮你起来。”安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水贵人。嘴上却是对着夏阮说话。“忘记和你说了,这是晨曦宫的水贵人。呀,不对……瞧瞧本宫这记性。水贵人居然搬到闲乐斋了,本宫居然给忘了。不过。住在闲乐斋也好,离御花园和皇上住的地方都远,很是清静。”   安贵妃像是在安慰水贵人,但是细细琢磨,每一句都是在奚落水贵人。   夏阮不敢站在安贵妃身边,两个人之间略有些距离。可谁知,安贵妃居然伸出手将夏阮拉了过来,她轻轻一拉,夏阮便站在了她的身边。这样,水贵人行礼跪在地上,就等于也跪在了她的身前。   安贵妃却故作不知,继续拉着夏阮道,“在闲乐斋旁边还有一座陶华斋,以前浊妃便住在那边。如今浊妃早已贵为妃,自然就从陶华斋搬了出来了。浊妃从前也总跟本宫说,喜欢清静喜欢清静,可如今想要清静也是不行了。四皇子前几日还进宫看浊妃了……”   水贵人听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安贵妃不让她起来,她便要这样一直跪着。   众人皆知四皇子是个病秧子,熬不了几年便要去世了。四皇子西去之后,浊妃便没了依靠,她当然也没有几年的时光了。浊妃看似风光,实际上这些年过的都是最辛酸的日子,连浊妃身边的太监宫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可就是这样可怜的一个浊妃,安贵妃居然将浊妃拿来和她比较。   水贵人咬住下唇,将这口恶气吞了下去。   她此时不能和安贵妃翻脸。   这个时候朱嬷嬷从外面端来了糕点和茶水,她看着狼狈的水贵人,面色不改的将东西放下,又慢慢的退了出去。   “瞧瞧本宫,又忘了。”安贵妃用手托着下颚,红润的容颜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笑,“自从皇儿离开了本宫,这些日子本宫的记性就越来越差了,居然会忘了让妹妹起身。只是,有些事情本宫可以忘,有些事情本宫这辈子都忘记不了。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对本宫来说太过于刻骨铭心,所以本宫才会记很久,你说是不是,水妹妹?”   水贵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未站稳脚跟,便听见安贵妃这样说。   水贵人抬头,看看见了安贵妃的冷笑。   她微微了一愣,便明白了安贵妃在说什么。   其实水贵人怎么也没想明白,四皇子为何会送将墨送进宫来。将墨的医术的却很厉害,但是这样的人才若是留在四皇子的身边,那么对于来日夺取地位,四皇子又会多一个人帮助……   将墨不禁在医术上厉害,在察言观色上更是让水贵人有些无奈。   她本想责罚将墨,但这些一日就是找不到将墨的错处。   将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如他的父亲真的是一个乡下的土郎中,为什么将墨居然还会解西域的毒?这次她从朱砂的手里拿来的毒药,都是尼西国皇室才能拿到的东西。   朱砂,朱砂……   那个人还记得他的本名吗?   水贵人攥紧了拳头。脸上挂着一丝淡淡地笑:“姐姐说笑了,这些事情妹妹倒是真的不知如何回答。妹妹记性不好,前几日在御花园摔了,本来应该好好的记住。可不知为何。今日居然又想去瞧瞧。不过妹妹想,摔了一次,若是妹妹小心一些,那么便不会再摔第二次。所以。姐姐陪妹妹去御花园逛逛如何?”   安贵妃看着水贵人的神色,又多了几分嘲弄。   水贵人在挑衅,她自然听的出来。   安贵妃脸上的笑意加深,显得格外清冷:“本宫劝妹妹还是不要去了,皇后娘娘这几日喜欢去御花园散步。若是妹妹去了,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摔倒在地,那个便是有失礼仪。虽然皇后娘娘大度不会介意妹妹这样,但是这宫中人心难测,有人就是喜欢将这些闲言碎语告诉皇上。”   水贵人一听。脸色惨白。   皇后是江家人。这几日江家的地位渐渐不如往日。尤其是在李长风休掉了江氏之后。江皇后在皇上心中,就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她刚进宫的时候,总是会在皇上面前说皇后的不是。   皇上虽然讨厌皇后。但是夫妻多年,多少有一些顾及。但水贵人这样说。多少让皇上和皇后心里,多了几分不愉快。   水贵人趁着肚子里有身孕,非要和皇后抢花房里送来的牡丹花。   当时两人在御花园吵的不可开交,皇后最后让人动手想要打水贵人,却不想被皇上遇见了。皇后被皇上训斥了一顿,这牡丹花最后也送到了水贵人的晨曦宫。   皇后娘娘是个记仇的人,这件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   此时水贵人若是敢站在皇后面前,那么她一定会被皇后狠狠的责罚。   水贵人心里很清楚,她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机会侍/寝,自然更不能夺回圣上的欢心。但是若是不将安贵妃骗出去,那么她就等于白来一次了。   只是,江皇后……   想到这些,水贵人的心有些乱了起来。   这该怎么办?   “姐姐这是说笑了,皇后娘娘向来喜欢吃斋念佛,又怎么会出来散步。”水贵人看了一眼夏阮,若有所思道,“夏姑娘这也是第一次进宫,估计还没瞧过御花园是何等的人间仙境。姐姐莫非是嫌弃夏姑娘是乡下人,所以不屑让她看到的风景?”   水贵人说的咄咄逼人,听的安贵妃忍不住笑出声。   自作聪明。   安贵妃看着水贵人,轻声道:“妹妹的意思是,吃斋念佛便不能出来走走了?”   “不是。”水贵人很快便否决道,“妹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儿天气不错,姐姐当真不出去走走吗?”   安贵妃握住了夏阮的手:“也好,本宫便陪妹妹出去走走。阿阮,你也跟本宫一起出去走走,免得一会妹妹摔了,没人在一边看着……”   安贵妃说‘没人在一边看着’的时候,那口气就好像是,有一场好戏没有在一边欣赏一样。   夏阮看了一眼水贵人,又看一眼安贵妃,莞尔一笑:“民女谢谢安贵妃娘娘。”   水贵人手上的力气几乎要将指甲掐断,但是只要安贵妃和夏阮今日敢去御花园,那么明年的今日,便会是她们的忌日。   她这样告诉自己,刚才受的屈辱,在她的心里似乎就少了几分。   “咦?妹妹身边的小青呢?怎么今日没有看到这个丫头。”安贵妃站了起来,笑了笑道,“本宫还想跟跟阿阮说,这真算是个巧合,小青这个丫头和阿阮倒是有三分相似呢。”   听了这话,水贵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正文 197:落水   水贵人自然没有想到,安贵妃居然会在她的面前提起小青。   那个下贱的东西……   水贵人气的差点咬破了朱唇。   “呀,瞧瞧本宫这记性。”这是安贵妃今日第三次说这样的话,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小青如今已是宁贵人了,本宫怎么将这些忘了呢?”   说完安贵妃对着身边的朱嬷嬷吩咐道,“让人去请宁贵人去御花园,她也有些日子没和水贵人聚聚了。”   朱嬷嬷躬身退了下去,赶紧去吩咐小宫女去请宁贵人。   夏阮此时留意了水贵人的神色,似乎有些怪异。   宁贵人?小青?   西域这次送来的美人不少,最出众的自然是眼前的水贵人,只是这个小青又是什么人呢?   夏阮来不及多想,安贵妃便让她搀着往御花园走去。   从宸月宫到御花园也就半盏茶功夫,安贵妃似乎身子比前几日好一些,步子稳健。夏阮窥到杜若一直跟在最后,似乎刻意在躲开水贵人,这让她心底的疑惑更严重了。等会,她定要问问杜若,是不是水贵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安贵妃似乎也留意到这些,开口和夏阮道:“水贵人是西域人,西域那边的香料和大秦是不一样的。据说那些东西,一小瓶便要不少金子。皇上从前倒是赏了水贵人不少……前几日西域那边送来了螺子黛还有这些珍贵的香料。哎……也知皇上是不是忘了妹妹,居然忘了让人送到闲乐斋去。”   安贵妃说的风轻云淡,在她身边的水贵人。此时却是一脸铁青。   这些东西本该都是她的。   可是如今这些东西,不是在皇后哪里,就是在安贵妃这里,连小青那个下贱的东西。都有这样的好东西。水贵人内心不是滋味,在尼西的时候,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待遇。那个时候,送到她身边的东西。不是拔尖的,朱砂压根不会送到她的眼前。   但是现在……   不知为何,水贵人的心里生出一丝悲伤。   当初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前面便是千鲤池。”安贵妃伸手指了指右边,“青贵人倒是很喜欢在前面的亭子里歇息,皇上也经常去千鲤池找青贵人。”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   身边的铃铛声越来越急,让夏阮觉得刺耳。   御花园内姹紫嫣红,四季如春。   夏日的御花园,和春日相比。倒是有另一番风味。   安贵妃朝着千鲤池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便瞧着走过来了一群人。   夏阮很快便认了出来,走在前面穿着红衣的少女,是清河公主。   跟在清河身边的少年。一脸不屑的看着夏阮,唇畔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   清河公主居然敢带墨殇来御花园?   “儿臣见过安贵妃娘娘。见过水贵人……”清河公主这次反应很快,她行礼之后,才看着夏阮道,“这不是夏家三小姐吗?怎么今儿又进宫了?”   夏阮对着清河公主行礼:“民女见过清河公主。”   安贵妃似笑非笑回答:“刚才水贵人还说阿阮是第一次进宫……”   这句话看似无意,却让清河公主的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夏阮第一次进宫时,清河公主便吃了大亏。对于清河公主而言,这种事情便是耻辱。   前几日她求了父皇很久,还抱着母妃留下遗物,才让父皇松了嘴,撤下对她的软禁的命令。清河公主窥了一眼水贵人,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清河公主才笑了笑:“水贵人居然不知夏小姐进宫的事情?不过,水贵人不知也是正常的,谁让水贵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父皇的身上,哪里有空注意这些?”   水贵人尴尬的笑了笑:“公主说笑了。”   能在御花园内遇见清河公主,自然不是一件巧合的事情。   安贵妃倒是愿意陪水贵人玩一局,只是清河公主或许……   果然三人走到千鲤池,进了亭子刚坐下一会,曾贵妃便带着宫女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夏阮见安贵妃眼睛微微眯起,便知道这才是水贵人的目的。   曾贵妃是大皇子的生母,她的地位自然要比安贵妃高上一些。虽然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对安贵妃盛宠,但是安贵妃没有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也是安贵妃最致命的弱点。   如今大皇子在朝堂上比其他皇子耀眼,曾贵妃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觉得比谁都高人一等。   “这不是安妹妹吗?”曾贵妃坐了下来,故作疑惑,“前几日皇上还和本宫说安妹妹身子不适,怎么今儿就出来散步了?若是身子不适,那么要在屋子里多歇息。”   安贵妃听了之后,轻笑道:“谢谢姐姐关心,只是今日妹妹本不想出来走动,这不,水妹妹执意要出来陪她。妹妹也不好婉拒水妹妹的请求,毕竟这些日子水妹妹不太开心。”   水贵人眉头微微一蹙,安贵妃居然将话题扯到她的身上。   不过水贵人倒是不担心安贵妃的话,因为曾贵妃今日绝对不会放过安贵妃。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在曾贵妃的眼里,安贵妃才是冠绝六宫之人。皇上能为安贵妃建一座宫殿,这足以证明安贵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水贵人知道,这里面虽然有些皇上对安贵妃的愧疚,但是这些事情,她知道便好了……   江皇后来日若是出事,那么皇后的位子便会悬空。到时候,安贵妃、曾贵妃便是这后位的人选,虽然还有一位皇贵妃,但是那位形同虚设。若不是因为许家这些年一直在朝堂上还能站稳脚跟。这个皇贵妃估计也会步上江皇后来日的后尘。   现在对于水贵人而言,最大的敌人便是安贵妃。   曾贵妃的敌人,便是安贵妃。   曾贵妃年老色衰,大皇子桀骜不驯。如今看似大皇子占尽了风头,可对于皇上来说,他不喜欢儿子比他更嚣张。无论是那个帝王,都喜欢将权利牢牢的握在手中……   曾贵妃在这宫里。也活不了多久。   “姐姐说笑了。”水贵人想到这些,精致的容颜上露出笑容,“妹妹只是提议让安姐姐出来走走,这决定出不出来走走,也是安姐姐自己可以抉择的。”   曾贵妃一听,看着安贵妃的神色,又多了几分阴郁。   亭子里安静了下来,让人觉得窒闷的慌。   站在亭外的小宫女,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亭子内。   亭子内站着的老嬷嬷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都怕招惹祸事上身。   夏阮倒是悠闲的捧着茶盏。丝毫没有被这里的气场影响,她看着千鲤池里盛开的荷花,微微发怔。今日曾贵妃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水贵人是利用了曾贵妃……前世的曾贵妃在这些上便没有头脑,如今看来。依旧是如此。   当初曾贵妃不去插手杨家的事情,也不会落得最后的下场。   夏阮抚摸着茶盏的杯沿,没有注意清河公主目光。   这宫中的生活果然是了无生趣,句句都离不上皇上。夏阮突然觉得,这精致的宫殿,其实就像一个牢笼,让这笼中的人,反抗不得。   亭子内的亭柱上的金色花纹,皆是用金粉绘上去的。   大秦的皇宫,极度奢华。   夏阮看到这些,心里便多了几分心疼,这是多少银子?   曾贵妃站了起身,对着安贵妃道:“安妹妹,陪姐姐去看看荷花。”   安贵妃愣了楞,笑着回答:“好。”   曾贵妃走到千鲤池旁边,安贵妃站在她的身侧,夏阮站在离安贵妃不远的处。   清河公主和水贵人站在离曾贵妃不远处,都看着池内的荷花。   曾贵妃的眼里带着狡诈,她压低了嗓音对安贵妃道:“妹妹,这千鲤池的池水,据说在夏日依旧是冰冷刺骨。”   安贵妃挑了挑眉,也小声的回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贵妃觉得有些不安,她想曾贵妃不会放过她,但是……   曾贵妃笑的很开心:“本宫的意思便是,你去死吧……”   说完之后,曾贵妃便故作花容失色,摇摇欲坠,然后大叫:“救命。”   此时夏阮早已留意到曾贵妃的不对劲,她趁着众人不经意间,便轻轻的推了安贵妃一下。   安贵妃被这么一推,便咬了咬牙,比曾贵妃先掉进了千鲤池内。   曾贵妃随后也落了下去。   但是宫女和嬷嬷皆看见,是安贵妃先掉下去之后,曾贵妃再落下去的。   清河公主被如今的情形弄的目瞪口呆,她还没有说话,便听见夏阮喊:“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两位娘娘。”   清河公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还跟父皇保证,出来之后绝不主动去找安贵妃。   但安贵妃落水……   清河公主看了一眼水贵人,若不是因为遇见水贵人,她也不会主动走上来和安贵妃说话。   这都算什么事?   夏阮此刻的心里虽有些担忧,但是她更多的是觉得有些头疼。   曾贵妃娘娘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样低俗的手段,居然还用在这个场合上。   真的将皇上当做了傻子了吗?   亭子内乱作一团,可也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嗓音。   “皇后娘娘驾到……”   正文 198:杀机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江皇后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莫非,一切都在江皇后的预谋?   如今他们的情形,都在江皇后的预料之中。   水贵人以为她做的滴水不漏,可没想到在江皇后眼里,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气。   只见江皇后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蜡黄,眼角露出皱纹,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里的恶毒。   亭子内的众人皆跪在地上,江皇后神色一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江皇后的嗓音不大,却让众人的心更凉了一截。   尤其是跪在地上的朱嬷嬷,额上全是冷汗。   “禀皇后娘娘,曾贵妃和安贵妃落水了。”在一边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回答,“奴婢……”   江皇后面色清冷:“还愣做什么,快将两位娘娘救上来,今儿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对两位两娘下毒手。”   说完这话,江皇后的目光便放在了夏阮的身上。   她这些年在后宫里的日子过的一点也不开心,更多的时候,她觉得心中像压着千斤重的大石。她背负着江家家族所有人的性命,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很多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丧尽天良,可是若是她不心狠手辣一些,到时候死的人或许就是江家的人。   她终于等到这天,等到夏阮进宫。   若不是夏阮,妹夫李长风也不敢休了妹妹。一定是这个丫头从中作祟……   每次她在深夜惊醒,只要一想到成国公府和江家再无瓜葛,心里就空荡荡的,觉得毫无依靠。   亭子内的人又再次慌乱了起来。清河公主委屈极了,她看着水贵人几乎都带着怒火。   清河公主不喜欢江皇后,她总觉得江皇后阴阳怪气的厉害。   父皇明明不喜欢江皇后,但是父皇这些年却一直不废掉江皇后。这里面到底是因为什么。到现在清河公主都没有想明白,只是清河公主明白一点,那么就是江皇后若是没了李家的支持,也不会在皇后的位子继续坐多久。   清河公主又看了一眼夏阮,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很快,安贵妃和曾贵妃便救了上来,只是曾贵妃很快便睁开了眼,而安贵妃一直昏迷不醒。   “这里的所有人,都跟本宫一起去宸月宫。”江皇后压低了嗓音。有些不悦道。“来人。去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皇上。”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闹大了,而且还让江皇后遇上了。   夏阮看着江皇后。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看来,传言并非虚假。   江皇后进宫一年不到便有了身孕。但是不知为何三个月后便小产了,从那以后,江皇后的神智便有些不清,一直靠着药物维持她的神智。   是药三分毒,江皇后长年吃着这些药,多少也吃出了一些问题。   她总是嗜睡,醒来之后若是不及时服下汤药,便会痛苦万分。甚至有一次,江皇后动手活活的掐死了一个小宫女。这件事情,夏阮当时也是从萧韶成的嘴里得知。   那时宫中一直宣告说缺御医,成国公府更是在江湖上找厉害的大夫进宫。她当时多少有些好奇,而只是那么随意一问,萧韶成便告诉了她这些。   当时她以为萧韶成只是随意说说,如今看江皇后的情形,的却有偏向神志不清的样子。   她容颜憔悴,再上好的胭脂,也掩盖不住眼里的落寞。   这是大秦高高在上的皇后,可是谁又知道,她居然是这个样子?   江皇后的事情,却没有在宫内传开。   可见这些年来,李家将这个消息瞒的很好,只是要将这个消息隐瞒的如此慎密,李长风一定费了不少力气。   到了宸月宫之后,太医们已经守在了门外。   夏阮抬眸扫了一眼,却看见了太医中站着一位中年人,眉目似乎有些熟悉。她还来不及多看,这些人便低头商议了起来……   江皇后坐下之后,扫了一眼屋内,指着夏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夏阮行礼跪在地上:“拜见皇后娘娘,民女夏阮。”   江皇后听了,神色不改:“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清河公主在听了江皇后的话后,有些惊讶。不过比清河公主更惊讶的人,便是水贵人。   江皇后这样明显是不相信她们两人,所以连说话和辩解的机会都不愿给她们。只是站在屋外的朱嬷嬷有些急了,江皇后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太清楚了,江皇后这是不安好心。   夏阮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对,她这等于议论贵妃的不是。   这是大罪……   江皇后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唇畔的笑容,更冷冽了一些。   夏阮依旧低着头,轻声道:“民女今日奉旨进宫陪安贵妃娘娘下棋,谁知水贵人来了,便……”   “行了。”江皇后有些不耐烦,眼里多了几分怒气,“本宫没有问你这些,本宫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安贵妃和曾贵妃为何会落水?抬起头来说话。”   水贵人的神经崩的紧紧了,她害怕夏阮胡说一个字。   江皇后虽然一直不得圣宠,但是她如今还在皇后的位子上,她说的话便是有威力的。   夏阮闻见抬起头,轻声道:“民女……民女听见曾贵妃娘娘喊救命,可……”   “皇后娘娘。”水贵人赶紧跪在了地上,抽泣道,“你一定要为曾贵妃娘娘做主,今日夏阮这个小贱人和安贵妃娘娘,想要陷害曾贵妃娘娘。妾亲眼所见。安贵妃娘娘推曾贵妃娘娘落水。”   水贵人这么一闹,便打断了夏阮说了一半的话。   夏阮倒是不在意水贵人如此激动,她知道自己说和不说,都是没有用的。   江皇后今日会出现在这里。她必然是逃不掉。   可是江皇后和水贵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也不是不会反抗……   江皇后听了水贵人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赶紧起来。你说夏阮和安贵妃想要害曾贵妃。这话又从何说起?为何你和清河公主都在?”   清河公主在听了江皇后提到她的名字的时候,显得十分的不悦。   她不喜欢江皇后,更是讨厌父皇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当然比起安贵妃,清河公主似乎更讨厌曾贵妃一些。   大皇子在外越来越嚣张,有一次不顾外人在场,训斥她不知廉耻。   她当时气的浑身哆嗦,又不敢直接和大皇子顶撞。   清河公主看了一眼寝殿内,又想了最近的事情。   安贵妃似乎想明白了一样,一直未曾责怪她半句。这次她给安贵妃下毒。安贵妃居然也没有说什么。她当时以为安贵妃不过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但是现在想想,似乎安贵妃真的没有来和她理论的意思。   她被软禁,安贵妃更是没有来奚落她。   清河公主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又瞥了一眼水贵人,微微发怔。   “妾最近瞧着安姐姐似乎不太高兴。所以才陪着安姐姐去御花园逛逛。”水贵人哭的红了眼,一双如海水一般湛蓝眸子,更显委屈,“路上安姐姐遇见了曾贵妃娘娘,所以才会……”   这宫中曾经有有两人最嚣张不可一世,一个便是曾贵妃娘娘,一个便是‘曾经’的安贵妃。   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何,在安贵妃小产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平日里嚣张的样子,也完全的消失了。她无论在谁的面前,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连她不能侍/寝,皇上也亲自在宸月宫里陪了她几日。   众人皆以为安贵妃没了孩子,那么便会失宠,可是却不想皇上对安贵妃的宠爱比往日更多了几分。   水贵人小产之后,却是另一种待遇。   谁也不明白,皇上到底是如何想的。   江皇后也不明白。   她揉了揉眉心,嗓音拉高了一些:“闭嘴,不需要你回答。夏阮,这个事情你来回答本宫,为何会遇见曾贵妃和亲和公主。”   水贵人被江皇后的话吓的花容失色,外面的朱嬷嬷差点腿软。   夏阮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江皇后便又道,“不愿意说?张嬷嬷,给本宫狠狠的掌嘴,本宫就不信她今日不说一句话。”   江皇后的一句话,让水贵人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夏阮从江皇后出现,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江皇后的预谋。   她不过是一介民女,就算被江皇后处死,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今安贵妃尚未醒来,水贵人又不会站在她这边,清河公主怕是会更高兴的看热闹。   “皇后娘娘。”张嬷嬷还未动手,夏阮便说了一句话,“皇后娘娘可曾听说过定心丹。”   江皇后在听了夏阮的话后,露出错愕的神情,她有些不敢相信夏阮嘴里的话。   她怎么会知道。   江皇后气的浑身颤抖:“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嬷嬷,给本宫狠狠的掌嘴。”   只是江皇后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太监的嗓音。   “皇上驾到,宁贵人驾到……”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缓了一口气,她还想说点别的话来拖延时间,还好如今皇上过来了。   看在李家的份上,皇上也不会杀了她。   夏阮刚松了一口气,转头间却看到皇上身边跟着一个小巧可人的女子。   熟悉的身影让夏阮略微有些惊讶。   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文 199:宁贵人   眼前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锦衣,眉梢挂着一丝笑意。   夏阮微微一怔,暗自咬唇。   “这是怎么回事?”建广帝一脸不悦,然后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地上跪着的夏阮身上。   此时谁也不敢多言半句,江皇后淡淡一笑,走到了建广帝身边。   江皇后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曾贵妃和安贵妃不慎落水,臣妾觉得……这事肯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建广帝在听了江皇后的皇后,眉头皱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巧?   建广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阮,问道:“这是夏阮?”   “正是民女。”夏阮赶紧回答。   建广帝挑眉略有所思,这些日子他总是听安贵妃提起这个少女,听久了自然便也上了心。   建广帝知道夏阮是李知涯的外孙女,是李长风的外甥女,更是萧九未过门的妻子。   高阳公主对夏阮多少有些不喜……   爱屋及乌,建广帝也多少有些不喜地上跪着的人。   但是不喜也不能太为难她,因为李家——   “你查出来是谁了吗?”建广帝坐下之后,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人,“太医如何说?”   江皇后点了点头,将琉璃茶盏递到建广帝手上:“臣妾正在问呢,可这个丫头嘴硬,不肯说实话。今儿的事,水贵人和公主都是瞧见的,臣妾自然不会冤枉了她。”   江皇后不知道建广帝对夏阮的态度,所以说话也带了些肯定。她把清河公主和水贵人挂在嘴上,那么便是在提醒这两人。这个时候可以反踩夏阮一脚。毕竟,清河公主和夏阮一直结怨,私下清河公主也常跟外人说,萧九是瞎了眼才会娶夏家三小姐。水贵人和安贵妃闹如此大的矛盾。那么夏阮作为安贵妃疼惜之人,自然要被水贵人讨厌。   此时江皇后顺着夏阮的目光看去,只见宁贵人此时也正看着夏阮。   两人的目光似乎……   这个时候太医从屋子内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中年人跪在建广帝身前:“微臣拜见皇上。”   “起来说话。”建广帝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将爱卿,曾贵妃和安贵妃怎么样了?”   站在建广帝面前的人,正是四皇子费尽心思寻来的神医,也是在前几日出尽了风头的将墨。此时他眉峰慢慢地聚了起来,脸色有些凝重:“曾贵妃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可安贵妃娘娘……”   将墨说了一半后便跪在了地上,继续道,“安贵妃娘娘怕是凶多吉少。”   建广帝在听了这句话后,脸色惨白。   朱嬷嬷在外直接就哭了出来。夏阮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皇上。你一定要为安姐姐做主。”宁贵人红了眼眶。“一定要严惩凶手。”   熟悉的嗓音落入夏阮的耳里,却成了无比讽刺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水贵人便是夏清雅,却没想到在水贵人身边的宁贵人。才是真的夏清雅。朱砂让水贵人进宫,让夏清雅改名陪在水贵人身边。这样她自然不会留意到夏清雅。如今,水贵人的地位渐渐被夏清雅代替,现在想要铲除夏清雅非常的有难度。   朱砂这样安排,倒也有几分深意。   建广帝看了一眼江皇后,问道:“将这事从头说来。”   江皇后愣了愣,她还未查清这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可能说的清楚。   她想了想,才对着水贵人道:“水贵人你来告诉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水贵人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皇上,这都是夏阮的错。妾这些日子见安姐姐一直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走走。妾是好心来带安姐姐去御花园散步的……可谁知在御花园内遇见了曾姐姐。然后……”   “等等。”建广帝打断了水贵人的话,“你来邀安贵妃去御花园?”   水贵人点了点头,赶紧细细琢磨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思索了半天,水贵人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话,才放心了一些。   水贵人缓缓地道:“是妾邀姐姐一起去御花园的。”   建广帝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他转头看了一眼夏阮,又看了一眼将墨。   将墨很快便明白了建广帝的意思,他赶紧禀报:“安贵妃娘娘体内的毒素还未全部清除,这些日子只能在屋里静养,不能多出走出动,以免来日留下病根。”   这话一出,水贵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却是有这样的想法。   安贵妃的身子还未好彻底,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安贵妃的身子也算是彻底的毁了。从尼西带来的毒药,想要全部清除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将墨到底是何人,可是她对朱砂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江皇后的脸色也有些怪异,她怎么也没想到建广帝居然会注意到这些。   “曾贵妃如今已无大碍?”建广帝琢磨了一会这句话,才对外道,“朱嬷嬷你进来,告诉孤这是怎么回事。”   朱嬷嬷此时赶紧站了起来,走进来之后便跪在了建广帝的身前:“回皇上话,是水贵人邀请安贵妃娘娘去御花园的,安贵妃娘娘婉拒之后,水贵人说安贵妃娘娘是不愿陪她一起去,所以……皇上,安贵妃娘娘她是被人推下水的,安贵妃娘娘自小怕水,又怎么可能主动靠近千鲤池。”   朱嬷嬷的话,每一句都狠狠的打在了水贵人的脸上。   夏阮双手握的紧紧的,她这样做会让安贵妃受伤,但是当时再也没有的办法了。   若是曾贵妃比安贵妃先落水,那么到时候安贵妃肯定会出事。安贵妃从前一直嚣张霸道,建广帝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些日子虽然安贵妃尽量在收敛她的性子,可是皇上今日相信了曾贵妃的话,安贵妃在皇上的心里,便成了最虚伪之人。   既然要做皇上心里最乖巧的女子,那么代价绝对不会太小。   夏阮推安贵妃提醒她的时候,安贵妃的脸上一点犹豫都没有,她聪明的选择了比曾贵妃先落水,连喊话的时间都没。落水之后,曾贵妃懂水性自然不会出什么事,而安贵妃则是不一样的。   夏阮觉得她多少有些自私,若是稍有不慎,安贵妃可能就会在来日留下病根。   但是这也等于是安贵妃自己的选择……   宫中尔虞我诈,想要活下去,不止是讨好了皇上便是永恒,还要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阴谋。   “孤知道她怕水。”建广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伤感的事情一样,嗓音有些沙哑,“水贵人孤曾经和你说的话,你都彻底的忘了?”   水贵人浑身哆嗦:“皇上,不止妾看到夏阮动手,还有清河公主,她也看到了。”   清河公主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被水贵人点名之后,建广帝便瞧见了站在清河公主身后不远处的墨殇。他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清河公主也注意到了建广帝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她怎么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这些年她私下养了不少面首,父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她再嚣张,也从未敢将这些面首带到建广帝的身前。她的父皇不喜欢看见这些人……   清河公主转眸看了一眼水贵人,她是故意的。   因为刚才江皇后一直说她们的名字,所以水贵人以为自己是愿意帮她的,但是清河公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会帮水贵人?前些日子水贵人私下议论她的话,句句都传到了她的耳里。   想到这些,清河公主只是淡淡一笑:“父皇,儿臣没有看到。”   水贵人听了之后,几乎要咆哮了起来:“清河公主你怎么会没有看到?你明明就站在曾贵妃的身边,你明明看见了是夏阮和安贵妃动手。你如今怎么可以……”   清河公主目不斜视,依旧坚定的道:“儿臣的却只听见了曾贵妃娘娘唤救命,可曾贵妃娘娘唤救命的时候,安贵妃已经落水了。”   清河公主的一句话,让水贵人花颜失色。   一直没有人将这个问题拿出来讲,似乎所有人都默契的忘记了这个事情一样。   建广帝看了一眼江皇后,露出一丝讽刺的笑:“皇后当真是查的好,这件事情为什么皇后没有告诉孤?”   江皇后赶紧跪在了地上,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清河公主说变卦就变卦。   她是大秦的皇后,只要是她说了的话,那么周围的小宫女便没有人敢反驳半句。而且这还有曾贵妃、安贵妃和清河公主的人,只要她们三个一口咬定,那么夏阮便是百口莫辩。   为什么清河公主会在此时帮夏阮?她不是应该对夏阮恨之入骨吗?   “来人啊,将水贵人押下去,等安贵妃起来孤再发落。”建广帝嗓音有些不悦,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宁贵人温声道,“小青你快起来,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今日这事孤会好好的处理,你放心。”   宁贵人有些尴尬,但很快便露出羞涩的笑容:“妾知道了。”   建广帝的一句话,让屋子里的人再次震惊。   夏阮此时觉得有些头疼,夏清雅居然有了建广帝的孩子?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坏事。   因为从夏清雅的眼神里,她可以看的出来,夏清雅从未想过会放过她。   夏清雅,会报仇的。 正文 200:狰狞   水贵人被建广帝的话,吓的清醒了一些。   她气的浑身战栗,怎么会这样?   清河公主不是一直都讨厌夏阮吗?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帮夏阮说话。   水贵人敛了心神,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同海水一般湛蓝的眼眸里,带了几分无辜。   这深宫之中,能抓住建广帝的心,便是胜利。   她不再是尼西国的公主,也不再是那个整日被朱砂护在手心里的明珠……如今的她,不过只是这宫中最渺小的尘埃。   她能依赖的人,便是世上最绝情建广帝。   “皇上……”水贵人满脸泪水,“妾是无辜的,妾只是将心比心。安姐姐她和妾一样,都……”   说道这里,水贵人泣不成声。   建广帝捧着茶盏,眼里带了几分犹豫。   水贵人会小产,自始至终都是清河公主的错,若不是清河公主在安贵妃的糕点和茶叶里下了麝香、红花。那么水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就这样没了。   将心比心?   安贵妃没了孩子的那几日,他的心里跟安贵妃是一样的。他想要安贵妃为他生下这个孩子,遥想当年,安贵妃刚入宫那会,稚嫩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浅笑,轻声在他耳边唤他:七郎。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在安贵妃没了孩子的时候,他再次从安贵妃的嘴里听到了这两个熟悉的词语。当时安贵妃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到现在都记得。   建广帝看了一眼水贵人,此时。水贵人的心也不会好受吧?   “皇上,安贵妃娘娘体内的毒是来自西域,这毒怪异……”将墨低着头,淡淡地道。“微臣斗胆,想要取太医院的百年山参给娘娘服用,或许……或许还能救娘娘一命。”   将墨这话看似在征询建广帝的意见,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建广帝什么事情。   果然建广帝很快便想起。安贵妃之所以会小产,便是因为水贵人暗中下毒。这宫中,能接近安贵人的的西域人,除了水贵人再无旁人。   清河公主此时眉头皱成一团,似乎想到什么不悦的事情一般。   “父皇,安贵妃娘娘她何错之有?”清河公主故作无奈。   建广帝抬了抬眸了看了一眼清河公主,眼里多了几分深思。   这样的人,放在这后/宫之内,便是灾难。   如今洛城的事情已经让他觉得头疼欲裂……   “带下去。”建广帝没有一丝犹豫。“孤不想再听你说话。”   站在水贵人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动手将水贵人拉起来。转身就带了出去。   水贵人气的红了眼,因为小太监怕伤了水贵人,手上便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谁知。此时水贵人转身挣脱了小太监的手,转眼间就冲到了清河公主的身边。狠狠的给了清河公主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怔住。   清河公主眼眶里蓄起了泪水:“你……你……”   水贵人很快被小太监抓住,她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原本娇艳的牡丹花,此时却让她的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   清河公主想都没想,反手给了水贵人一个耳光,“疯子。”   水贵人眼里全是绝望:“清河公主害本宫没了皇儿,本宫连替皇儿教训你的权利都没。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   建广帝气的将手里的茶盏丢在了地上:“水元目,你这是找死。”   “妾找死?”水贵人慢慢的转眸看着建广帝,冷冷的轻笑了一声,“皇上问问安贵妃曾经对妾做过什么?皇上肯定不会知道。”   说完之后,水贵人看着宁贵人,讥诮道,“宁贵人,你一定会比本宫,更惨。”   宁贵人吓的退后几步,建广帝怒吼:“带下去。”   小太监们再也不敢停留半步,抓着水贵人用尽了力气,将水贵人迅速的拖了出去。此时殿内,十分的压抑,无论是站着的人,还是跪在地上的人,都不敢说话。   夏阮窥了一眼宁贵人,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早已恢复。   果然是朱砂调/教过的人吗?   安贵妃曾经对水贵人做过什么,夏阮自然是一点也不想知道。可这屋子里的人,却不这样想,他们十分的想知道水贵人刚才话中的意思。   “将水贵人送到冷宫。”建广帝过了很久,又继续对身边的太监道,“孤以后再也不想瞧见她。”   建广帝说的委婉,但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十分肯定,他这次是想要水贵人死。   帝王之爱,便是如此。   建广帝让所有的太医守在这里,让朱嬷嬷送夏阮出宫。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结果。   夏阮从宸月宫出来之后,便瞧见杜若一直恶心想要干呕。   朱嬷嬷倒是没有说什么,略带担忧问:“杜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杜若摆了摆手,脸色惨白。   夏阮有些自责,若是她今日不带杜若进宫,杜若也不会这样。   杜若看清了夏阮的神情,安慰道,“小姐,奴婢没事。”   夏阮叹了一口气:“你小心一些也好,以后好好在家歇息。”   杜若听了,怔了怔又笑了起来:“奴婢知道了。”   朱嬷嬷显得有些愧疚,一边走一边说:“三小姐,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安贵妃娘娘是被水贵人陷害的,她不是想连累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无论是谁也从未想过,安贵妃最信任的朱嬷嬷,此时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和一个人说话。   夏阮露出错愕的神情,半响才缓缓地说:“朱嬷嬷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只是,若是水贵人陷害安贵妃娘娘,为何曾贵妃和皇后都会出现?还有,宁贵人本是水贵人身边的小丫环,据说都是从西域而来?”   “是。”朱嬷嬷肯定的回答了之后,才解释,“宁贵人是和水贵人一起被送进宫来,但是这几日宁贵人似乎和水贵人不和,这也难怪……都是一起被送进来的人,宁贵人刚开始却只是水贵人身边的侍女。三小姐的话,老奴都记下了。”   夏阮从朱嬷嬷的嘴里听到这些,便更肯定了,夏清雅是被朱砂送进宫来。   只是,水贵人明明是尼西国的公主,又怎么会被送进宫来呢?   水贵人死了之后,朱砂手里的棋子,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一个,便是已经露面的夏清雅。而且,夏清雅会在她的面前出现,多半也是朱砂的意思。   夏清雅已经有了身孕,这让夏阮多少觉得有些头疼。   思索了一阵,夏阮才轻声对着朱嬷嬷讲:“朱嬷嬷,等安贵妃醒来之后,请帮我带话给安贵妃。就算能看清路上的石子,也是有可能会摔倒的。”   朱嬷嬷有些惊讶的看着夏阮,脸色有些怪异:“老奴知道了。”   从水贵人来宸月宫开,安贵妃便知道水贵人是阴谋的。但是安贵妃却带着夏阮去赴一场明知是阴谋的局,安贵妃多少是有想利用夏阮的心思。只是安贵妃怎么也没想到,曾贵妃会用苦肉计。   夏阮想起当时的情形,无奈极了。   若是安贵妃反应再慢一些,那么一旦曾贵妃比安贵妃先落水,到时候也是百口莫辩。   而且,皇上责罚水贵人却不责罚曾贵妃,想必也是顾及了大皇子。   只是夏阮猜测,皇上这样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他从未想过要让大皇子来取代自己,所以皇上会开恩让她离去,也是将她算计在内。   上了马车之后,夏阮的脸上的笑容蛋淡了一些。   “杜若,你为什么会害怕水贵人?”夏阮多少有些好奇杜若刚才的举动,毕竟杜若很多时候都比杜兰镇定,怎么会害怕水贵人到如此地步。   杜若抬起头,拭掉了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水贵人身上,有麝香的味道,而且……这股味道中,还有还带了一种叫葵落的香料。”   葵落?   夏阮瞪大了眼,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水贵人居然敢这样做。   杜若有些微微颤抖,“小姐,是葵落,是尼西国的葵落。”   “我知道,我听说过。”夏阮闭上眼,想到这种香料的名字,心里不安越来越严重了。   她不知为何,从进宫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定,似乎能明白自己一定会出事一样。但是如今,她已经安全归来,为什么心里却一直不平静。   夏阮想,或许是她太累了,又或者是葵落的出现,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水元目当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   另一边沙漠之中,少年捂住胸口咳嗽的厉害:“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   “可是主上,明明已经知道是那些人了,为什么你不下手?”站在少年身边的人,急忙的解释,“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很好处理的。”   少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嗓音温润:“这是葵落的毒,若是被人知道了,那么才是万劫不复。”   少年肤色如玉,眼里带着一丝精明,可此时他捂住的胸口,却一片腥红。   他怎么能将这件事情告诉那个人,她还在等他回去娶她。   萧九想,他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正文 201:重伤   夜幕渐渐降临。   荒芜的沙漠中,晚风依旧夹杂着白日里残留的热气,让人心生烦闷。   帐篷内早已点亮了油灯,从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萧大人,您伤势太严重了,明日歇息一日再赶路吧?”杜明拭掉额头上的汗水,有些焦急道,“伤口已经恶化,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些会全部变成腐肉,到时就必须剔除了。”   杜明不明白,萧九到底在执着什么。   前几日若是好好养伤,伤口也不会恶化成如今这样。   洛城周围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沙漠,白日里阳光,滚烫的几乎能晒掉人一层皮。夜里的温度,却又好似到了寒冬腊月一般,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依旧冻的人瑟瑟发抖。   他这次来洛城,夏阮起初是不打算让他来的,只是让他准备一些药物给萧九用。杜明思索了很久,还是准备亲自走一趟。他年轻的时候曾听父亲说起过西域的事情,有些草药在大秦如同珍宝,在西域却是最最普遍的存在。若不是他当时心有所属,必定会亲自去西域走一趟。   他渐渐地老了,如今能有机会出来走一趟,也算是了一桩心愿。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妻子和女儿倒是一直很支持他。   在这一片一望无际的黄沙下,掩盖了太多的秘密,也有太多的未知。   虽然杜明早有准备,知道这一趟出来会凶多吉少,只是现在的情形。却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萧九轻笑一声,低声道:“若是三日内再不进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处理了。我们这次已经惊动了朱砂的人,必须早点入城和宋将军会和。不过。我的伤势麻烦杜大夫帮我保密,还是用昨日用的那些药吧。”   杜明听了之后,眉头皱成了一团,显然他在犹豫。   那些药虽然可以止血也可以利于伤势恢复。但是每次上药之后,就会好比烈火炙烧一般难受。这样的药,杜明不愿用在萧九的身上,因为萧九的伤口接近胸口,这种疼痛,萧九若是稍微意志力差一些,就会痛的晕过去。   “萧大人,这药不能再用了。”杜明想了想还是缓缓道,“太痛了。”   杜明曾经也用过这样的药在自己身上。当时他痛的直接晕了过去。而且他的伤口比萧九小。又是在手臂上……   杜明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的痛苦,太刻骨铭心了。   若不是当时萧九一心想要压制住葵落的毒,他也不会将这样的药配出来。   这种药虽然疗效很好。只是敷在伤口上,疼痛太难以让人忍受了。   萧九淡淡一笑。语气虽轻,却透着坚定:“既然是能治病的药,自然就是好药。而且,这药也不是很痛,我还能忍着……过几日进了洛城,我便没有时间养伤了,现在我身上的伤口能早点好,便是对我们多一份胜算。”   杜明迎着萧九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萧九好看的眼眸透着坦然和执着。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开始动手配药。   他说不过萧九,因为萧九说的都事实。   他们从清水镇经过的时候,遇见了敌人的突袭。   萧九当时为了保护他,替他挡下这一剑,却不想这个人的身上居然带着葵落。萧九中毒之后,杜明一边内疚,一边又想到这次似乎麻烦有些大了。   葵落这种香料,不是谁想要便可以拿到手的。   这是尼西国皇室的人,身上必带的香料。   而且这种香料,千金难买,因为毒性太大。   “萧大人,程洪求见。”   帐篷外响起声音,萧九听后眉头微微一蹙:“让他进来。”   程洪进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他满面黄沙,浑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他跪在地上,用着沙哑的嗓音说:“主上,我从京城赶来了。”   这次萧九来洛城,是没有将程洪带上的,他将程洪留在京城内,无非就是想夏阮出事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帮夏阮。这次江家和何家必定会在他离开之后做一些事情……   他猜想,这次江家和何家原本是打算让李长风来洛城,却没想到他会代替李长风亲自来洛城。毕竟对于李家而言,现在最可怕的人不是成国公李知涯,而是世子李长风。   江家和李家如今成为了仇人,江皇后那边……   想到这些,萧九淡淡地道:“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   程洪看了一眼杜明,而杜明也很自觉的将药放在了萧九面前:“萧大人,还有几味药老朽要回去拿一下,老朽忘带上了。”   “嗯,那就麻烦杜大夫了。”萧九温声道,“杜大夫记得将那件狐裘穿上,这沙漠之中夜里寒冷,棉衣并不耐寒。”   杜明听了之后,一脸笑意:“谢谢萧大人。”   等杜明退下之后,萧九才转眸看着程洪:“说吧,三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的,主上。”程洪舔了舔他干涩的嘴唇,压低了嗓音,“三小姐并无大碍,只是三小姐送属下给你送一个人过来,说是对你有帮助。”   萧九若有所思的琢磨程洪的话,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并无大碍?她还是出事了吗?”   程洪满面错愕,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敢隐瞒萧九,但是他只要想到夏阮千叮万嘱让他不要跟萧九说,他就多少有些为难。   毕竟,他是萧九身边的人。   只是夏阮的话也很对,若是这件事情告诉萧九,那么便会让萧九分心。   程洪咬紧了下唇,有些犹豫。   “你知道我留你在京城到底是为何。”萧九脸上的笑容变的极淡,“若是你想回庄子上去。我倒是不会拦你。”   程洪想到了前段时间的日子,他赶紧摇头:“半月前三小姐进宫被曾贵妃和水贵人陷害,而且属下还查出来,如今有了身孕的宁贵人是朱砂的人。宁贵人姓夏名清荷。是三小姐的二堂姐。当初朱砂将夏清雅和夏清荷带在身边,试图让两人都为他做事。只是夏清雅生来右脸便带胎记,在刺青的过程中失败,在白马寺见过到丑姑便是夏清雅。而夏清荷。和八公主水元目一起进了宫……”   萧九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洪:“接着说。”   程洪咬紧了牙关,他这个时候不得不低头。   因为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瞒不过萧九。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宁贵人如今有了身孕,而且皇上似乎很迷恋宁贵人。”程洪想了想,继续道,“属下离开京城的时候,三小姐似乎病了……只是杜若姑娘说不过是风寒,并无大碍。可属下瞧着,却不像是这样。”   这件事情夏阮一直叮嘱程洪不要告诉萧九。可如今程洪却不得不说出来。   因为程洪知道。夏阮这次病的太奇怪了。   他在京城的人手却不能直接查清。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夏阮一出宫便会生病。   萧九定眸看着程洪:“三小姐和你还说了什么?”   程洪将头低的不能更低:“三小姐不让属下将这件事情告诉主上,不过三小姐倒是让属下带了信给主上。说是主上看了这封信,便会知道一切。”   程洪不知为何。他总是会害怕萧九。   他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可是在看到萧九的时候,依旧觉得心里没底。   不过,程洪在很多时候,倒是很佩服萧九的冷静。   只是……   萧九从程洪手里接过信函,打开之后细细的看了起来,唇畔上的笑容又慢慢的聚了起来。   看来,夏阮和他猜想的都一样。   洛城之中有三大家族,蒋家、张家、石家……   这三大家族,其中蒋家是靠卖药材,张家是卖香料,而石家却是私下靠着做毒药。   周围的人都以为袭击他们的人是石家,但是实际上却不是。   那些人的身手完全不像是大秦的人,反而是像极了尼西人。萧九从前在书中看过,尼西人出生之后,身边便会纹上一些东西,希望神灵能保佑孩子顺利长大。他当时派人查看过那些尸首,每个人身上都在隐蔽的地方刻着不同的花纹,他当时就有了一些疑心。   和朱砂勾搭的人,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数。   萧九抬眸看着程洪:“三小姐让你带来的人呢?”   “在外面,属下没有带进来。”程洪有些笨拙的回答,“他一路上吵闹的厉害,属下也是没有办法。”   程洪从未见过一个如此能说话的孩子,若不是程洪亲自在夏阮面前,看过孩子乖巧的模样。他怎么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有安静的时。   萧九用右手撑着下颚:“带他进来,我有事想要问他。”   “属下知道了。”程洪从地上站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开,便听见萧九在身后问话。   萧九轻声道:“他叫蒋拓?”   “回主上,是的。”程洪有些疑惑,“这孩子有问题吗?”   萧九莞尔一笑:“没有。”   蒋拓?   萧九终于明白,夏阮为何会在信中跟他说那些话了。   原来,有的时候冥冥之中便有注定。   他和她是这样。   这个孩子出现,也是这样。   正文 202:奇病   夏家三小姐病了。   从宫中出来之后,这消息第二日便传开了。   夏家这几日进进出出不少大夫,皆一口咬定,夏家三小姐的确是病的很严重。   此时京都西城的小院内,少年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是什么毒?”   “回主上,从那些大夫的形容的来看,应该是葵落的毒。”跪在地上的人回答。   少年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葵落?小八还真的做到了。”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说话,只是将头又压低了一些。   他害怕眼前的少年。   因为这个人,正是朱砂。   外面人皆以为主上的名字叫朱砂,连主上也快习惯了这两个字,可是他们这些长年跟在他身边的人,却非常的清楚。主上的名字,不是朱砂,而是诛杀。   人如其名,残忍至极。   朱砂扶着下颚想了想:“东生,宫中情况如何了,小八那边处理好了吗?”   “回主上话,八公主已经自尽。”东生嗓音有些颤抖,“皇上已经将八公主的尸首命人烧毁,所以……”   东生怎么也没有想过,八公主会死的如此凄惨。   当年众人皆以为朱砂喜欢八公主,因为这些年来朱砂将八公主当做手心里的明珠一般疼爱,只是谁也没想到,朱砂居然会将八公主送进宫,还安排在建广帝的身边。如今东生说八公主死掉的消息,朱砂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东生知道,他的主上。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朱砂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那么,便让人想办法,将她的骨灰带回来,你去派人告诉宁贵人。若是来日想要安全的生下这个孩子,就将这件事情给我办到。这样的话,或许我可以不追究她私下做的那些事情。”   东生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院子内,一时气氛有些压抑。   朱砂没有开口。东生便不敢从地上起来,他此时只能跪在地上,等待朱砂说话。只是东生却一直没有等到朱砂说话,反而是等来一声叹息。   “你出去吧,小八的骨灰,一定要带回来。”朱砂揉了揉眉心,眼里全是疲惫。   东生站起之后,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等东生走了之后,朱砂才若有所思的看着院子盛开的木槿花。虽快已过花期。却依旧挂在枝头。   他闭目想到了小的时候……   水元目刁蛮任性。总是会跟在他的身后,然后每次还会训斥他不懂事。她那双如海水一般的眼眸,清澈极了。   她在他的生命里逗留了很长的时间。长到朱砂都觉得,如今她死了。他的心里也有些难受。   只是,朱砂也知道,他不能喜欢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会成为他的软肋。   而水元目,或许来日会变成他的软肋。   他已经快要忘记了,小八其实不叫水元目。   从他踏入这场棋局开始,他身边的人便会成为他手里的棋子,如今能逃过他控制的人,便只有他的哥哥。朱砂想到这些,面上挂着几分无奈,他不能输在这里。   一切都如同他料想的一般,当年母亲本以为可以控制李家,李长月的出逃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从母亲的手里接过这个秘密之后,便将母亲的那份不甘心一起带在了身上。   他本应该和南亭是一个位子上的人,都是一个父亲所出,为何他就必须低人一等。   他已经不想再和从前一样,卑微的过着委屈自己的生活。从他离开家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有朝一日,他想要的东西,都会尽入他的囊中。   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朱砂捏紧了双手,蓦地睁开了眼,对着外面道:“北生,进来。”   很快,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约摸十九的少年,他的脸上带着被剑所伤的疤痕,显得格格不入。   “主上。”北生跪在地上。   朱砂皱眉,低声道:“前几日我让你去庄子上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回主上话,属下已经将她带回来了。”北生嗓音沙哑,“不出三日,马车便可以到达京城。”   朱砂笑了笑:“直接送到夏家去。”   这次他准备送夏阮一份大礼。   ……   夏家宅子里,夏家坐在软榻上,打了一个喷嚏。   杜兰赶紧将手帕递了过去:“小姐?”   “没事。”夏阮笑了笑,从杜兰手里接过手帕,又看了一眼窗外,“小瑞那边最近怎么样?”   杜兰没想到夏阮会问小少爷的事情,她想了想才道:“小少爷很好,这几日姐姐会抽空过去给小少爷扶脉。只是小姐……你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杜兰没有明白,小姐为何会装病。   夏阮听了之后,露出一丝浅笑,她这也是不得已。   如今宫中的情形,她是不适合再进宫了。虽然安贵妃这次是无意,但是的却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她不想又给自己找麻烦,这次帮安贵妃,也算是还了安贵妃帮她从南家拿下那些财产的的情分。而且,夏清荷如今已经是贵人,又有了身孕,她若进宫不是给夏清荷机会来对付她吗?   夏阮自然不想给夏清荷这个机会。   “还要等些日子。”夏阮倒是不避讳这些,“外面皆传我这是一场大病,我当然要做足了样子,只是瞒着母亲……这事还得继续瞒着,我看再过些日子,我就是真病,也要逃不过那些事情了。”   杜兰没有听懂夏阮话中的意思,疑惑道:“难道小姐病成这样,安贵妃娘娘还会邀你入宫?”   夏阮摇头,淡淡地道:“安贵妃娘娘自然不会邀我入宫,但是宁贵人怕是会急着要我入宫。所以,外面若是传我病入膏肓,你也不用去辩解,只当是笑话听着便好。”   杜兰听了点了点头。   曾贵妃和安贵妃落水一事,建广帝只将水贵人处死,并没有责怪曾贵妃。其实,当时所有的宫女都可以作证,这事是曾贵妃想要陷害安贵妃。建广帝若有心,自然能将这些查的清清楚楚,但是这个时候建广帝却按捺了性子,选择了不动声色。   大皇子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也算是春风得意,四皇子自小身子不好,自小养在宫中。前几年,建广帝又赐了一座宅子给他,四皇子搬了出去,只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六皇子虽然有能力和大皇子一博,只是如今的六皇子还在等待时机,并不会主动出击。   大皇子只要不出事,曾贵妃依旧会在她的位子上坐的稳稳的。   夏阮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让建广帝对大皇子有些忌讳了。   六皇子在等建广帝对大皇子动怒的那一日,只是这两位皇子怎么也没想到一直是病秧子的四皇子,居然会是笑到最后的人。   现在最麻烦的事情,其实已经摆在她的眼前。   水贵人就算是死了,也没有放过这些人。   水元目其实从进宫便早已打算不再回去了吧?所以她才敢在身上用葵落这种香料。朱砂这次倒是找了一个厉害的角色。   再过一个月便是皇后的寿辰,她知道这次对于宁贵人来说,是一个好机会。她如今装病也不过是能躲一些日子,但是在江皇后寿辰的那一日,无论是江皇后也好,是宁贵人也罢,都会在那天想尽办法让她入宫,然后给她致命的一击。   夏阮揉了揉眉心,开始思索要如何躲避这即将面对的问题。   “小姐,用药了。”杜兰从门外将汤药端了进来,然后搁在了夏阮的身前,“真的还要吃吗?”   夏阮端起药碗,一口将汤药喝了下去,然后才拿起手帕拭了一下嘴角:“你姐姐不是说,这药吃下后只会乱了脉象,其他并无大碍吗?”   杜兰有些不甘,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是药三分毒。”   夏阮笑了笑,并不作答。   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她必须拖延住时间,江家那边这几日已经开始在朝堂上有小动作了,若是她此时再出事,那么三舅就会分心。   而且,夏阮觉得这样病着,也是有好处的。   起码,她不用每日担心宫中又有人传她进宫。   “我知道。”夏阮想了想又道,“今日母亲说有人要来拜访,现在来了吗?”   杜若想了想,摇头:“奴婢去瞧瞧。”   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了茴香的声音:“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夏阮没有微微一蹙:“进来。”   茴香这些日子虽然一直都在夏阮身边伺候,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杜兰在夏阮的身边。这次茴香把握了机会,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夏阮,那么对于她以后来说,便能有更多的好处。   毕竟,夏阮是讨厌这个人的。   茴香跪在了地上,“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说是从东阳县来的。”   夏阮神色不改:“是谁?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马车上的人说是四小姐。”茴香露出惊恐的神色,“夫人已经去接四小姐了,而且……夫人说,先要瞒着小姐,因为四小姐受伤了,怕你担心。”   夏雯?   她不是在庄子上吗?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阮多少有些疑惑,这到底又是谁的主意?   正文 203:花招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夏雯给她带来的那些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少。   再次从下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夏阮竟觉这个名字再她脑海里,从未消失过。   一别经年。   夏阮却不料,夏雯会在此时出现。   “小姐?”茴香压低了嗓音,“要去瞧四小姐吗?”   夏阮淡淡一笑,摇头道:“不用了。”   茴香微微一怔,并没有说话。   从东阳县的庄子上到京城,少说也有几日的路程,夏雯如今尚未及笄,又哪里来的本事到京城来呢?   很显然,有人在背后帮了夏雯一把。   若是三叔和三婶有这样一个够义气的朋友,那么前世夏雯也不会冒着饿死的危险随她入京。因为她总被人说克夫,命相不好,所以多少也影响了夏雯的姻缘。她对夏雯一直多有愧疚,后来她嫁给唐景轩之后,便一心想要给夏雯找一个好婆家,哪怕是多出一些嫁妆,也是无所谓的。   只是,夏雯总是不满意她选的那些人。   夏阮当时以为夏雯是不想离开她,所以总是在很多时候劝慰夏雯,就算夏雯成亲了,还是可以见面的。她以为一心对夏雯好,这个人便会知道她的苦心。可夏阮从未想过,夏雯看上的人,居然是她的丈夫——唐景轩。   在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的心像是瞬间被撕裂了一般。   原来,用真心换来的不一定是真心,有可能是狼心狗肺。   夏阮敛了心神。对着杜兰道:“去将我隔壁的若雅馆收拾一下,让四小姐搬进去住,若是母亲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晚点。你去请大夫来给四小姐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阮有些疑惑夏雯身上的伤,这些或许都是蒙蔽母亲的障眼法。   母亲和三婶向来交好,如今若是夏雯有了重伤。那么她也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将夏雯再送去庄子上。而且她如今还不清楚,夏雯上京来寻他们,到底是为何。   只是,只是将夏雯留在身边,她总是会觉得不安。   夏雯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办。”杜兰听了之后,急忙退了下去,留下茴香有些不知所措。   夏阮瞥了一眼茴香。在心里暗自笑了笑。   茴香这段日子过的并不好。许妈妈向来记仇。只是在背后说茴香的不是。如今许妈妈在外院,很多时候和茴香也是碰不见的,夏阮前几日让许妈妈的丈夫做了买办之后。茴香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对于茴香,夏阮一直都在提防。   只是……   蒋拓那夜和夏阮讲了不少洛城的事情。最后蒋拓甚至愿意亲自前往,蒋拓唯一的请求就是让夏阮好好的善待白藤。他当时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我不知小姐为何给白藤取这样的名字,只是母亲曾告诉我,幼鸟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便会认做是它的母亲。人其实也一样……小姐若是我这次能安全归来,你就将白藤让我来抚养吧,我会少吃一点,也不要工钱,只求能让她平安长大。”   夏阮从蒋拓的话里听到这些的时候,眼里却有些诧异。   她对白藤,多少都有些忌讳。   当年她几乎耗尽了一生对夏雯好,可是又落得如何的结局?如今,大伯父和大伯母虽然不是死在她的手里,但是毕竟和她也是有关系的。朱砂会让禾月将白藤送来她的身边,就是想要看她如何迷茫做选择……   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从未想过要让白藤在自己身边长大。   “你有把握?”夏阮看着蒋拓,“我想知道原因。”   蒋拓顿时红了眼眶,嗓音也有些哽咽:“我母亲是父亲的外室,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母亲一力护我周全。我不知为何母亲会作践自己,但是她是我的母亲,就算她是乞丐,我也不会离开她的。只是,我本应该有一个妹妹,但是……她死在了我的怀里,是被活活饿死的。”   听了这些话,夏阮微微一愣,心里略有些苦涩。   从她知道蒋拓的身世开始,她就知道蒋拓的一生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抑郁的一辈子。   夏阮略微的思索了一阵子才道:“你平安的回来,我便答应你。只是来日,若是白藤做出不好的事情,我还是会按照我以前的想法来办这件事情,你明白了吗?”   蒋拓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让她走上那条路的。”   夏阮看着蒋拓的笑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以前也从未想过,夏雯会走上背叛她的道路。   人心难测。   过了一会,夏阮才对茴香道:“茴香,这几日你可去瞧白藤了?”   自从蒋拓走后,白藤便交给了杜若来照顾,茴香偶尔会过去瞧一下。   茴香听了之后,面色惨白:“奴婢,瞧过了。妹妹她很好,谢谢小姐这些日子的照顾。”   “是吗?”夏阮听了之后,露出一丝浅笑,“那就好。”   茴香捉摸不透夏阮话中的意思,只能低着头不说话。茴香心里多少有些烦闷,白藤根本不是她的妹妹,她却要像一个姐姐一样,精心的照顾这个孩子。她前段时间,本来想让白藤生一场大病,然后白藤死了之后,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伺候夏阮,方便她从夏阮身上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可是,这一切都怪那个该死的蒋拓。   他若不是那么多事,她早就取代了杜兰的位子了。   茴香越想越心烦,这几日许妈妈越来越会折腾人了,无论是她想要的头油还是胭脂。都会出一些问题。她也只能和许妈妈在私下拌嘴,却不敢将事情闹大。   许妈妈的丈夫专管外面的买办,若是说有问题的话,可是旁人都没有问题。连杜兰都说。许妈妈的丈夫将这件事情越办越好,胭脂比从前的好了很多。   每次,茴香听的都是一肚子气。   茴香琢磨了一会,又想了昨日夜里瞧见的信函。又抬头瞧了一眼夏阮,轻声道:“小姐,奴婢有件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夏阮回过神来,看着茴香淡淡道,“何事?”   茴香咬了咬下唇,半响后故作犹豫:“许妈妈她……她前几日……我……”   茴香说的结结巴巴,很快便红了眼眶。   “出了何事?”夏阮挑眉看着茴香,茴香终究是憋不住了吗?“许妈妈又做错了什么事情了吗?”   茴香眼眶里慢慢地积起了泪水。眨了眨眼。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这个模样看起来,伤心欲绝,还带着几分可怜。   “小姐。”茴香跪在地上。嗓音哽咽。   夏阮故作惊讶,轻声道。“这是怎么了,许妈妈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你好好和我说说。”   茴香稚嫩的小脸上,全是委屈:“前几日奴婢发现许妈妈和外面的人有来往,她当时还在说四小姐的事情。当时奴婢以为听错了,可是……小姐奴婢敢保证,奴婢真的没有听错。邱大真的去了东阳县采办东西,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邱大正是许妈妈的丈夫,也是管理夏家外院买办之人。   夏阮面露错愕,心里却有些好笑,镇定道:“你的意思是?是邱大让人接四小姐回来的?”   “是的。”茴香点了点头,回忆主上信中的吩咐,十分肯定的说,“奴婢听的真真的,当时邱大说要去东阳县采办。奴婢就多嘴问了一句,为何一定要去东阳县,当时许妈妈就责骂奴婢,说奴婢多事。后来,奴婢托邱大买的头油和胭脂,都是最次的东西。小姐,他们这分明就是……”   这几日她已经快要被许妈妈背后的小动作弄的疯了,茴香想她不能这样下去,必须主动出击。后来,她收到主上的信函里,见主上这样吩咐。她虽然有些诧异,主上的反复无常,但是心里多少是高兴的。主上前几日让她安分守己,如今却又愿意帮她出头。   看来,主上也不愿意让她继续委屈下去。   想到这里,茴香的眼里全是坚定的神色。   只要许妈妈和邱大被赶出夏府,那么她的地位就会慢慢的高了起来。   茴香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舒服了不少。   夏阮倒是轻声笑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不过邱大去接四小姐回来也是无碍的,总不能让四小姐一直在庄子上,她……毕竟是夏家的人。”   说完之后,夏阮还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如茴香的愿责怪邱大,也没有说茴香的半句不是。   夏阮的话倒是让茴香有些惊讶。   夏阮不是应该和夏阮,是水火不容吗?   茴香试探道:“小姐很喜欢四小姐吗?”   “喜欢?”夏阮故作无奈,“或许是吧,她是夏家的孩子。”   听到夏阮这般说之后,茴香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主上在信函上说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小姐和四小姐的感情,从来不像表面上那般和睦。   那么,小姐不愿意出面办的事情,她倒是可以帮小姐办好。   到时候,许妈妈和邱大就要滚出夏府了。   想到这些的时候,茴香心里反而得到了一些安慰。    正文 204:丧事   夏雯的到来,彷佛给夏阮的心上罩了层纱。   模模糊糊,不知夏雯身后的人,到底是何意。   这些小动作,让她心生警觉,却又觉得熟悉。   她捧着杜兰送来的汤药,微微发怔。   “小姐……”杜兰瞧了瞧屋外,见茴香站的较远,才压低了嗓音道,“姐姐亲自去给四小姐瞧过了,这次四小姐身上的伤,很严重。她伤了腿骨,又伤了胸口……若是不用些好药,怕是来日会留下病痛。”   外面请来的大夫,杜兰怎么也不放心,她便亲自让姐姐去瞧了一下。   只是姐姐的说法和那些大夫说的都一样,夏雯这次的却是伤的很重。   夏阮听了之后,略有所思:“我知道了。”   “小姐要亲自去瞧瞧吗?”杜兰怕夏阮不放心,忍不住问道,“姐姐说四小姐怕是三个月都不能下床了。”   夏雯的腿脚伤的很严重,已经有溃烂的现象,而且夏雯的胸口,似乎被什么利刃伤过,已经留下了伤疤。李氏瞧着昏迷的夏雯,当时就哭出了声,她怎么也没想过,将夏雯留在庄子上,会出这样的事情。   李氏亲自和夏阮谈过,说是想留夏雯在身边几年,等夏雯及笄了,就给夏雯找一户好人家,到时候让夏雯好好的嫁出去。李氏怕夏阮不同意,还和夏阮讲了许多夏雯母亲的事情。   夏阮当时没有说什么,只能答应。   夏阮想到夏雯的举动,眉头微微一蹙:“不去了。若是四小姐醒来问起我的情形,你便告诉她我如今病的厉害,不方便去瞧她。四小姐要什么药,都及时给她送去。对了,将茴香拔给四小姐。”   夏阮的话,让杜兰有些疑惑:“小姐为何不去瞧瞧四小姐?茴香给四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外人皆知我重病不能下榻。此刻若是我去了,外面的人又会怎么想?”夏阮轻声解释,“茴香在我身边这些日子,你也知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人我万万不敢放在母亲和夏瑞的身边,不过放在四小姐身边,倒是可行的。”   她此时当然不能去看夏雯。   夏雯身后那个人,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若是此时她去瞧了夏雯。那么她重病的消息便会让那人知道。其实是虚假的。夏雯如今也躺在床上。既然杜若都去瞧过了,夏雯自然是耍不了什么花招。   而且,将茴香放在夏雯身边。茴香一定会帮她盯着夏雯的一举一动。   茴香想要在内院内站稳脚跟,就必须明白。这夏家如今到底是谁说了算。   茴香向来是个聪明人,所以茴香知道有些事情该隐忍,有些事情却不需要隐瞒。若是夏阮不知道茴香是禾月的人,或许她真的还会被茴香的一举一动给欺骗了。毕竟许妈妈和茴香闹不和,茴香将这件事情,在她面前提起,不足三次。   “奴婢知道了。”杜兰接过夏阮递过来的空碗,“不过,四小姐随身带了一个婆子,说是从庄子上带来的。若不是这个婆子,四小姐便会病死在庄子上,小姐……要派人查查这个婆子的来历吗?”   夏阮抬眸瞧了一眼杜兰。   这些日子杜兰的却比以前有进步多了。   起码她现在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夏阮笑了笑:“东阳县的庄子,这些年来一直是王管事在管,这件事情交给王管事做便好,不要节外生枝。母亲那边,你尽量让大夫们和母亲说,不要多去打扰四小姐,要让四小姐静养。”   夏阮虽然不出门,但是也不能让夏雯和母亲接触太多。   母亲这些年一直觉得对三叔和三婶有愧,如今夏雯又病的如此严重,母亲的心思自然会放在夏雯的身上。夏雯是个厉害的角色,前世夏雯缠着母亲,和她一起唤母亲为‘娘亲’的时候,她没有多会怀疑。如今看来,却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夏雯,从那个时候起,便想利用身边的人。   而且,前些日子夏雯一直在大伯母身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夏雯必定学习了大伯母不少习性。   夏阮揉了揉眉心,夏雯背后的那个人,倒是知道她的软肋。   此刻,她就算和母亲说起夏雯的不是,母亲也是不会相信的。   显然,还需要等时机。   不过这样也好,夏雯那边迟早是要解决的,在她出嫁之前,先将夏雯的事情处理好,也免得母亲来日烦心。   夏阮觉得有些疲倦,便闭目躺了下去。   她这段日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杜兰瞧了夏阮这样,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茴香依在门外,昏昏欲睡。   杜兰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茴香吓惊醒过来,想要说话,却被杜兰的眼神吓的憋了回去。   “过来。”杜兰对着茴香轻声道。   海棠苑内种了很多茶花,总是有一股淡淡地清香。   茴香站在杜兰的身前,低着头将目光落在了一边的茶花上。   此时茶花开的正盛,耀眼夺目。   杜兰压低了嗓音:“四小姐病的很严重,三小姐觉得你贴心,便让你去若雅馆伺候四小姐。茴香,你是小姐身边的人,去了四小姐那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四小姐。”   茴香蓦然的抬起头来:“奴婢去?奴婢去照顾四小姐。”   茴香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杜兰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昨日刚刚肯定,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关系,肯定不是表面上那般和睦。今日就要被三小姐送去若雅馆,茴香简直不相信杜兰嘴里的话。   她这些日子虽然和许妈妈闹的不可开交,可这些事情她就算心里再不舒服。多少也是有分寸的。莫非是因为昨日的话?惹的三小姐不痛快了?   不应该这样的,三小姐明明也很讨厌许妈妈,不然也不会牛三娘子来做小少爷的奶娘。   “嗯,你去。”杜兰淡淡地笑了笑。“四小姐是夏家的人,如今又来投靠三小姐,三小姐自然不能亏待了四小姐,不然这要招惹多少闲话?而且。三小姐是菩萨心肠,最瞧不得人受苦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去了。因为你细心,做事又知道分寸,所以三小姐才会让你去照顾四小姐。”   茴香琢磨杜兰的话,有些疑惑:“莫非是三小姐讨厌奴婢了?所以才让奴婢去四小姐身边?”   杜兰故意露出疼心疾首的神情:“你怎么会这样想?茴香。”   瞧见杜兰这样多,茴香心里的疑惑便越来越严重了。   她又低下了头,咬紧了牙冠,露出委屈的模样。   杜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茴香你还记得吗?当年是我将你带回夏府。我当时跟你说。若你一心一意伺候三小姐,来日三小姐一定不会亏待你。三小姐让你去四小姐身边,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会让你去的。若是三小姐讨厌你,又怎么让我姐姐带着白藤呢?”   杜兰的话。让茴香的心里,乱成一团。   不过茴香也清楚,杜兰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无论是杜兰也好,是夏阮也罢,他们皆以为白藤是她的亲妹妹,所以这些日子对白藤多有照顾。只是茴香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白藤不是她的亲妹妹,只是她拿来博取同情进入夏府的一个工具。如今她恨不得早日摆脱白藤,可是却出来一个蒋拓……   若是去伺候夏雯的话,她以后怎么知道夏阮的行踪呢?   茴香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件事情。   “杜兰姐姐,我舍不得离开小姐。”茴香想了半响,才轻声吐出一句话来。   杜兰听了之后‘噗嗤’的笑出声:“你这话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夏家如今谁说了算?不都是三小姐说了算吗?等四小姐病好了,三小姐自然会让你回来的。老实跟你说了吧,跟在四小姐身边的那个婆子是从乡下来的,很多事情自然是不懂,更不知道是哪户人家里出来的人,所以三小姐才会让你去照顾四小姐。茴香,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听了这话,茴香露出一丝笑容:“杜兰姐姐,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茴香想,夏阮这摆明是让她去私下察看四小姐的动作。   因为信任她,所以让她去。   茴香高兴的点了点头,“杜兰姐姐,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杜兰笑了笑:“去吧。”   等茴香走了之后,杜兰才松了一口气。   她去厨房端了些糕点,却听见厨房的人议论纷纷。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杜兰听着觉得有意思,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正巧,许妈妈也在厨房里拿东西,她看着杜兰说:“你可知平阳侯?”   “自然知道。”杜兰不知此时许妈妈为何会提起平阳侯。   许妈妈略显得意:“今日一早,平阳侯府便哭哭啼啼,说是魏夫人不慎小产,然后驾鹤西去了。”   杜兰听了之后,眉头直皱:“这可是真的?”   “我哪能骗你啊。”许妈妈一脸肯定,“是真的,好多人都瞧见平阳侯府门前换上了白灯笼。”   杜兰琢磨了一阵,才想起平阳侯便是唐景轩,她转身便朝着海棠苑走去。   这件事情,一定要早些告诉小姐。    正文 205:欲动   从杜兰的嘴里,再次听到唐景轩这个名字的时候,夏阮竟觉得有些恍惚。   原来,很多事情的确是一点点的改变。   “魏夫人生下孩子了?”夏阮试探问道,“是男是女?”   杜兰想了想才道:“是个女婴。”   魏婷在最后的时候,还是拼劲全力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可是,人都没了,留下孩子也是遭罪。   夏阮想起了她刚进平阳侯府的时候,唐绵小心翼翼的给她行礼的日子。   “不过。”杜兰压低了嗓音继续道,“听外面的人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有些奇怪……怕是养不大呢。”   夏阮笑了笑:“谁知道呢。”   唐绵虽然是魏婷和唐景轩唯一的女儿,但是她自小跟在岳老太太身边长大,性子却无比的软弱。按理说,她是平阳侯的嫡长女,是该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只是,这个可怜的孩子,生下来便听不见周围的人说话,每次只会傻乎乎的站在一边。   魏婷去世之后,魏国公府和唐家的关系也就不似往日那般交好了。魏国公当初有意让十二小姐魏岚来给唐景轩做继室,可惜却被唐景轩用为妻守制三年做借口,婉拒掉了这门亲事。   当时众人皆以为唐景轩和魏婷的感情太深,所以才无心去想这些。夏阮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大皇子如今已经踏入了六皇子的陷阱,再过一段时间,大皇子的势力就会慢慢地被人吞噬。大皇子生性骄纵,很多时候他根本不会去留意这些细节。   所以,大皇子会注定失败。   这一段时间内。六皇子需要很多的银子,唐景轩出了不少。   这些银子从哪里来呢?   魏国公府给魏婷这些嫁妆自然是满足不了唐景轩的胃口,这些年来唐景轩从魏婷的手里,将魏婷的嫁妆骗的不剩多少。而且,夏阮知道,魏国公府将十二小姐魏岚嫁给唐景轩,根本不会再出多少嫁妆。   他们只是想维持两家的关系而已。   夏阮不知这一世唐景轩要从哪里去找到这些银子。她觉得按照唐景轩的性格,自然会做出和常人不一样的事情。   杜兰从食盒里将糕点拿了出来,轻声道:“小姐,您尝些糕点,我刚从厨房拿出来的。”   夏阮敛了心神,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再躺会。茴香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回小姐话,奴婢已经让她过去了。”杜兰轻声解释。“只是,让茴香去四小姐身边真的好吗?毕竟四小姐和茴香都是同路中人。”   夏阮从杜兰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诧异的神色。   只是,夏阮觉得杜兰这次的确是想多了。   她看着杜兰淡淡道:“茴香和四小姐不是同路中人,相反,她们或许还会成为仇人。这些事情你无需担心。你平日里若是有空闲,就多去瞧瞧茴香,带着糕点和好点的料子。就说是我赏给她的。她说的话,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回来告诉我。”   她一直在猜测夏雯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显然这个人不可能是禾月。   禾月是一个做事谨慎又小心的人,他将茴香送到她的身边,若不是她见过白藤,或许她真的会相信茴香。所以在夏雯身后的那个人,或许另有其人。   “奴婢知道了。”杜兰没有反驳夏阮的意思,她低着头想了想,“那么奴婢晚些就去看看。”   杜兰一直在想,派茴香来夏府的人和四小姐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她在很多事情上不如姐姐聪明,所以这件事情,也是夏阮主动在提醒她。   想到这些杜兰多少有些抑郁。   夏阮倒是不在乎杜兰这些。她从来不需要周围的人明白她到底想什么,她想要的无非就是忠诚。   被人背叛的滋味,太可怕了。   ……   接下来日子里,夏阮并没有轻松下来。   柳昌元一边负责从南家手里买来的茶园的生意,一边又要负责在西城将酒楼建起来。外面皆传,夏家三小姐是疯了,居然会在西城那个地方建起酒楼,这不等于白白的赔银子吗?   只是,谁也不知道,夏家如今的家产有多少,连一直和夏家作对的南家也没个大概数目。   南剑春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祖父,眼看祖父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便又听到了夏家的动静。   他皱着眉头从花园路过,却听到下人议论之声。   “你们知道吗?夏家三小姐居然要在西城建酒楼,她这样做是傻了吗?西城那个地方,虽然地很便宜,但是那边却是很乱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觉得夏家三小姐这次是怕了少爷,不然也不会退而其次的选择了西城。因为她不敢在其他地方,也是做不了生意的。毕竟这京城,若是南家说第二,便没有人敢说第一。”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平阳侯居然去拜访夏家三小姐了,据说是从前认识。这个时候去拜访夏家三小姐,还能为什么事啊……”   “还能为什么事?你们不知道平阳侯夫人去世了吗?萧大人这次去洛城,我看也是凶多吉少,据说好些日子没传消息回京城了。萧大人和夏家三小姐也只是定了亲又不是真的成亲了,只要夏家三小姐愿意,那么退婚也是她点个头的事情。而且,我觉得平阳侯似乎……”   ……   南剑春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听的头脑有些混乱。   魏婷死了才过了半月,唐景轩就如此按捺不住了?   南剑春清楚,唐景轩不止是上门拜访了夏阮,更是和自己的十七姐来往甚密。南剑春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这唐景轩到底要做什么?   前几日他才从魏国公府听魏国公说。有意让十二小姐魏岚做唐景轩的继室,可如今唐景轩的意思,不就等于婉拒了魏国公的意思吗?魏岚比魏婷小三岁,知书达理跟魏婷一直感情很好,她若是能嫁给唐景轩,那么来日魏婷留下的孩子,魏岚也会善待。   毕竟。唐绵只是个女儿。   想到这些,南剑春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时候,迎面走了一个穿着碧绿色长裙的少女,她面带微笑,看着南剑春的时候笑容加深:“阿合。”   南剑春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一丝惶恐:“十七姐。”   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   站在离南剑春不远的少女,正是南剑春的十七姐。南若。   “阿合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南若俏皮的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嗓音,“今儿我有事情跟你讲,你帮我想想。”   南剑春抬眸,露出一丝无奈:“十七姐还有事情需要我帮你想的?你做的事情——”   南剑春没有将话说完。   他这个十七姐。是南家最叛逆的孩子。   他这些姐姐当中,没有一个人敢如他的十七姐一样,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不考虑一切后果。而且。这些年来,南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前几日她还亲自当面羞辱了傅家少爷,只是为了退婚……   南剑春揉了揉眉心,唐景轩这次找南若,当真算是找对了人。   因为,唐景轩的确在长相上,是比傅家少爷略胜一筹。   果然,南若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你得帮我,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嗯?”南剑春略微觉得有些不妙,“十七姐要我帮你什么?”   南若轻声说:“我想退了和傅芩婚事。祖父这些日子一直不同意。但是我如今心有所属,若是我再嫁给傅芩,不是……总之。阿合我和你感情自小要好,所以这件事情你得帮帮我。”   阿合是南剑春的乳名,他长大之后,便很少有人这样唤他。   正如南若所说,他和南若自小感情要好,在很多时候南若有的好东西,他的手里也会有。   祖父这些年来一直将他当做南家的未来的当家人在培养,很多时候根本不会太过于的宠溺他。南剑春小时候,每次觉得痛苦的时候,都是南若在一边安慰。   外人皆知他和南若姐弟关系好,所以南剑春也不避讳这些,和祖父谈起,若是南若有朝一日出嫁,他一定会拿出十万两白银给南若做嫁妆。   “十七姐,你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南剑春攥紧了双手,“你心上人,是谁?”   南若听了之后,微微一怔,她眼里露出一丝犹豫。   南剑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探道,“十七姐不说,那么我来猜猜可好?十七姐的心上人,可是平阳侯?”   南剑春话音刚落,南若抬起头来,一脸错愕。   “你……”南若的嗓音有些哆嗦,“你怎么知道,阿合,其实这个事情不是你想那样。”   南剑春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我还未说我想什么,十七姐又怎知我想的是什么?十七姐你可知,唐景轩的妻子刚去世,他还有一个孩子,而且……就在前几日,他还去夏家拜访了夏家三小姐。”   南若面露尴尬,低头轻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是夏家三小姐主动邀他上门的,而且……”   “夏阮邀他上门?”南剑春怒极反笑,“他真当他的脸上贴了金子了?这件事情,十七姐我不同意。”   说完,南剑春转身便走,留下惊慌失措的南若。    正文 206:攀亲   “不见。”   夏阮将药碗里的汤药一口喝尽,然后眉头微微一蹙,将话说了出来。   杜兰听着,转头瞥了一眼茴香,眼里带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茴香这些日子本该在夏雯的身边伺候,如今却乱了规矩跑来跟夏阮说这些事情。   杜兰想了想才对着茴香轻声道:“小姐如今还在病中,不方便见客,你出去吧。”   “小姐。”茴香不死心,她瞪圆了双眼,“奴婢也是为小姐着想,毕竟萧大人……”   夏阮将这里的药碗狠狠地摔在地上:“茴香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的事情你都要过问,这夏家的一切要不要都交给你来管?”   茴香吓的打了个哆嗦,跪在地上。   她不得不大胆,她拿了那个人一千两银子。   而且……   这几日她一直在夏雯身边伺候,可是夏雯怎么能和夏阮比?   夏雯软绵绵的卧病在床,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她随身带着的几样首饰。跟在夏雯身边的婆子,长的又高又壮,偶尔她不过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便会被这个婆子喝叱。   茴香心里不痛快极了。   “小姐。”茴香咬了咬下唇,依旧说了出来,“平阳侯已经在府外求见十天了,你就……”   夏阮怒极反笑,她看着茴香的样子,轻声道:“茴香,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所以你胆子才会越来越大?”   “不是的。”茴香摇了摇头,“小姐,奴婢真的是为您好。萧大人已经很久没写信回朝廷了,这件事情京城众人皆知。您何必再欺骗自己呢?”   夏阮笑容极淡:“滚,滚出去。”   茴香还想说话,便被杜兰拖了起来,茴香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如此对她。   此时茴香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憋回肚子里。她知道,若是她再继续说下去。夏阮是真的会将她交给人牙子卖掉的。   只是,她担心夏阮不愿意见平阳侯,那么这银子她又要还回去。   她不想将银子还回去,更不想将事情办砸了。   这该如何是好?   夏阮见茴香被杜兰拖了下去后,眉头皱了起来。   正如茴香所说,萧九已经很久没有送信回京城了。   而且,这次唐景轩居然会粘上她。唐景轩在她的眼里,就好比蚂蝗一样,不将人血吸干净。他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茴香会帮唐景轩来禀报,这里面多少也有些原因。   杜兰从屋外回来之后,面带怒气:“小姐,您就准备让茴香这样下去吗?你都不知道她刚才那些话……小姐您放心吧,萧大人不会出事的。”   杜兰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后面也就没声了。   如今夏阮和萧九定亲,若是萧九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夏阮的名声多少会受损。而且杜若也很清楚眼前的现实。若是萧九真的不测,夏阮是绝对会改嫁的。   毕竟,夏阮不可能为萧九终身不嫁。   有些事情,其实就是如此的残忍。   “你去告诉许妈妈,让她以后来我院子里做事。”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茴香那边先不要管,她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如今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告诉她要如何做。”   杜兰听了之后,一脸错愕:“小姐的意思是。是平阳侯?”   夏阮沉吟,若是唐景轩的话,那么唐景轩找的人。就不应该是年纪尚小的茴香,而应该是杜兰了。   唐景轩有一副不错的容貌,面容温文尔雅,正是因为这样,他从前总是能迷倒不少女子。   她当年也不例外……   对于茴香来说,她想要给唐景轩做妾,简直就是妄想。所以,茴香的心思根本不是放在唐景轩身上,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夏阮半响后才否决道,“你最近去注意一下茴香的动静,她应该有一笔不错的收入。”   杜兰听了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奴婢知道了。只是小姐,您打算如何处置茴香?”   如今茴香的心思越来越明显,杜兰觉得再让茴香在夏府呆下去,会有一些麻烦。毕竟,茴香似乎一夜间将所有的规矩都丢在了脑后一样。   夏阮低头琢磨了一阵才道:“让她继续在四小姐身边待着吧,你晚些去库房里选几枚好看的簪子给她送去,就说我刚才在病中,所以才会发脾气。”   “小姐。”杜兰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您若是再纵容茴香,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   杜兰此时多少有些自责,当日若不是她可怜茴香带着一个孩子,差点冻死在街头的话。夏阮也不会被迫收留茴香和白藤,她此时急坏了,若是小姐再让茴香胡作非为,那么不等于给茴香更大的权利吗?   想到这些杜兰急的跺脚,“小姐,不可以的,不能这样。”   夏阮笑了笑,挑眉道:“为何不可?若是许妈妈成了我院子里的管事,那么茴香还能进我的院子吗?而且海棠苑和影竹苑很近,母亲那边我自然更不用担心了。”   夏阮会将茴香捧起来,捧的高高的。是希望有朝一日,某个人会和茴香一样,摔的惨烈。   这些事情,她自然是不会告诉杜兰的。   “奴婢……”杜兰多少有些不甘心,她眼眶微红,“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多管闲事,茴香也不会进府了。”   说着,杜兰眼泪便簌簌滚落出来。   她的样子有些可怜,看的夏阮有些不忍。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才轻声道:“杜兰,我曾跟你说过,茴香会来夏府不是你的错。换做是稍微有些善心的人,都会带茴香回来的。只是。有人利用了你的善心而已。这件事情,你无需太自责,茴香如今在我身边,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伤害,反而会让我知道很多事情。你看,就好比这汤药,是经过你姐姐的手。我便可以安心服用一样。若是这些汤药,不经过你姐姐的手,那么我反而不放心了。”   杜兰抬起头来,哽咽道:“小姐的意思是?”   “茴香在明,我在暗。”夏阮瞧着杜兰泪汪汪的样子,安慰道,“起码,我知道她要做什么,而她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你明白了吗?”   杜兰似懂非懂的看着夏阮。止住了哭声。   过了一会,杜兰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来日一定会让再犯错,一定不会再被人利用。”   杜兰说的恳切,夏阮听的眉梢都挂着笑。   “你起来吧,我都知道了。”对于杜兰说的话。她是相信的。   杜兰这些年一直被杜若保护的很好,在很多时候她和杜若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她天真善良说话又是直性子。   可是也就是这样的杜兰。反而让夏阮觉得没有压力。   她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人,杜兰这样纯善的性子,她反而很喜欢。   只是杜兰的性子,不得不改变。   从杜兰跟在她身边起,杜兰便要学会,不让自己的善心被人当做工具。   善心是好事,但是善心给周围的人带来伤害,那么便是坏事了。   杜兰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冒出一句:“小姐,那么平阳侯那边?该如何处理?”   “不见。”夏阮想都未想。便将话说了出来,“他若是来求见,便说我身子不适。不宜见人。这件事情你交给许妈妈去办,一定要让许妈妈好好的让平阳侯‘醒醒’。”   许妈妈自从去了外院,便是出了名的泼辣。   若是她去婉拒唐景轩的拜访,什么样粗鲁的话都能说出口。   夏阮琢磨或许是最近的风言风语让唐景轩觉得夏家家产不少,所以唐景轩才会想起和她来往。夏阮皱眉对着杜若说:“去将重黎喊来,我有事情问他。”   杜兰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过了约摸半盏茶工夫,夏阮便听见了敲门声。   “小姐。”   门外传来重黎的嗓音。   夏阮坐直了身子,对着门外道:“进来。”   重黎样子瞧上去有些憔悴。   “不知小姐又何吩咐。”重黎弯着身子,用着沙哑的嗓音问道。   这样的重黎,眉眼间都带着一些疲惫。   夏阮思索了一会才道:“萧大人会没事的,你放心。”   重黎抬起头来,眼里露出一丝神采:“小姐,您……”   “他答应我,会回来的。”夏阮露出一丝浅浅的笑,“你应该和我一样,相信他会回来。”   重黎听了之后,有些高兴的笑了笑:“小姐你真的这样认为吗?你认为主上会安全归来吗?”   说完之后,重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他赶紧低头,有些抱歉道,“小姐,小的说错话了。”   他已经不是萧九的人了,如今他按理说是夏阮身边的仆人,心里却是担心萧九。   这样,他便是有了二星。   重黎有些不安,但是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萧九,当初若不是萧九,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只是如今……   夏阮笑出了声,温柔地说:“你没有说错什么,他会安全的回来的。所以,重黎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好好的等待便好。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黎抬起头看着夏阮,有些疑惑。   他从未见过夏阮这样严肃的神色。   到底是何事?    正文 207:逼迫   宫中的事,向来便是瞬息万变。   谁也没料到,身体一直硬朗的太后会突然重病,并整日尽说胡话。   建广帝心疼太后,私下也为这件事情,愁的几夜没有歇息好。   江皇后更是带着皇贵妃伺候在身侧。   整个京都似乎都笼上了一层寒意。   就在前段时间,太后突然说梦见了佛祖,就在京城的西城里,她醒来之后便嚷嚷要去西城。   建广帝听了之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之后几日,太后几乎每日都在说:“西方乃是极乐世界,可京中的西城却太过于荒芜,皇上,哀家来日走了之后,佛祖会不会怪罪哀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秦的皇城在南城,附近住的皆是皇亲国戚,东城则是其他的官员居住,而这北城则是商贾户。   只是这西城……   建广帝思索了一阵子后,便着手让人处理西城的事情。   先是京中不少官员的宅子开始往西城迁移,刚开始闹的是人心惶惶,连杜兰每日都忍不住跟夏阮念叨,说当今圣上做这些事情,是不是要处罚这些人。   这些谣言逐渐传出来之后,不知是谁无意提起一句:“萧大人的新宅,似乎就在西城。”   众人皆想到萧九去洛城,如今和京城断了信件来往的事情。一时间,更是闹的人仰马翻,有人甚至在朝堂上公然婉拒建广帝的意思,当时建广帝大怒,最后将这个人满门抄斩。   此时事情一出,更是闹的朝堂上人人自危。   江家和何家蠢蠢欲动。大皇子更是在私下透过下人表示,若是有人拥戴他,那么……   这个消息传到建广帝耳里的时候,建广帝气的当场便晕了过去。   如今洛城的事情尚未解决,朝堂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夜,建广帝便宣召传李长风进宫。   第二日,李长风出面安抚这些臣子。将太后的事情无意间透露了出来,又解释了为何抄斩的那位贪赃枉法的大臣。为了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李知涯在当日朝堂上便请求圣上,让成国公府搬去西城。   众人不明,李知涯到底是如何想这件事情的,毕竟成国公府如今靠近宫门。若是搬去西城的话,必定没有如今的奢华不说,要搬移府邸这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只是从李知涯的眼里,他们似乎都看到了这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的坚决。   因为李知涯的执意。建广帝便亲自从国库拨出银两为成国公在西城修建了一座府邸,这比原本在南城的成国公府更宏伟奢华。   大臣们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便也选择闭嘴。   毕竟,开国元勋李家都这样说了,谁又敢反驳呢?   可私下,江家却依旧有些不甘心。打算游说大臣一起进谏,要求皇上收回要为成国公建立府邸的事情。只是,更不甘心的人。便是如今的大皇子,他好不容易有了让众大臣支持的机会,可如今却因为李知涯父子的一句话,让周围的走向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从李安的嘴里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夏阮掐算着江皇后的寿辰也快来了。   果然,李安开口便道:“前几日母亲同我讲,说是姨母其实……”   “嗯。”夏阮看着李安,露出一丝疑惑,“皇后娘娘说什么了吗?”   李安显得有些犹豫,等了半响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姨母说寿辰的时候。要邀五姑母入宫……表妹,你说……这可怎么办?”   夏阮抬眸,瞧着李安若有所思。   江皇后果然不打算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不管如今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江皇后都有逼她不得不入宫的办法。这次江皇后的寿辰,居然邀请了她的母亲进宫。   母亲生性软弱,很多时候根本不懂人心险恶,若是让母亲一个人进宫,夏阮自然是不放心的。   有些事情可以逃避一时,却是逃避不了一世。   建广帝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已经最大皇子生了戒心,对于江皇后来说,她的寿辰便是对付曾家最好的机会。只是……   曾贵妃的父亲是荣国公,更是两朝元老。   夏阮想了想才缓缓地道:“表哥,你可从三……你可听来了什么消息?”   “其实……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李安眼里带着一丝落寞,无奈道,“我不知母亲和姨母说了什么,如今姨母将所有的错误都怪罪在你一个身上。我知道父亲这些年来,都是为了我才忍耐外祖父,我都知道的……表妹,我都知道,可是我……我还是会怕。”   李安一直在想,为何父亲和母亲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李安也一直在害怕,若是有朝一日李家需要宋家的扶持,父亲娶了宋英若,他又如何能唤宋英若一声母亲。虽然他知道,宋英若是很适合父亲的人,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江氏再不好,也是他的母亲。   是生他、养他、将他当做稀世珍宝的人……   可是有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做选择。   夏阮浅笑:“表哥,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的情况。大皇子和六皇子,如今已经闹的不可开交。再过几个月,成国公府便要从南城搬到西城,到时候你便能明白外祖父的苦心了。”   “苦心?”李安有些不解,“祖父和父亲这样做,不是为了和皇上……你的意思是,莫非?”   夏阮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外祖父和三舅这样做,是正如你想的那样。表哥,你是聪明人,这件事情我已经打算要动手了,不然江家……”   李安听了之后,攥紧了双手。   他自然明白夏阮在说什么。   夏阮一直想对江家做的事情。其实是为了帮他。   但是他却一直在阻止夏阮,因为他不想去伤害母亲身边的人,可是李安却知道,如今是不能继续阻止下去了。   “表妹,这次我自己来吧,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李安将头低下,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日,我亲自来做吧。”   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她想了想,才从枕下拿起一个瓷瓶递给了李安:“每日只用加一点,无色无味。”   李安犹豫了很久,夏阮以为他不会接手的时候,李安才抬手有些哆嗦的从夏阮的手中接过瓷瓶。他咬紧了下唇:“多谢。”   李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大皇子大势已去,六皇子若是太高调的话。也会走上大皇子的道路。其实从皇上将南城不少的皇亲国戚挪到西城的时候,李安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或许是要见过一个人死亡的过程,才会有不少的感悟。   很显然,建广帝如今在看着每日太后痛苦的时候,心里便有了更多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李安却猜了几分出来。   等了很久,李安才将瓷瓶放进了袖口中。他抬起头压低了嗓音:“萧大人可有消息了?”   “没有。”夏阮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隐瞒李安,“表哥为何会这样问。”   李安有些不安的看着夏阮。眼里露出几分疑惑:“你为什么……若是萧九这次不能平安归来,表妹你的亲事就……你准备怎么办?”   若是萧九这次不能安全归来,外面的人不知又会传什么闲话。毕竟萧九是在和夏阮定亲之后才去洛城的,这样对夏阮来说名声显然会不好。   李安担心夏阮心里难受,便主动说了出来。   只是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安:“表哥以为我会怎么办?我自然是会等他回来了。”   “可是……你何必自欺欺人。”李安思索了一阵,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如今不止和父亲断了信件来往,甚至和朝廷这边……表妹,如果萧九真的出事,你难道还准备终身不嫁吗?”   夏阮听了之后。却是淡淡一笑。   这几日她周围的人都在说这件事情,连李氏都忍不住开口询问了几次。   对于她来说,她本就从未想过成亲。   她愿意和萧九定亲。愿意试试用破碎的心,试着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是萧九,是她最熟悉的萧韶成。   若那个人不是萧九,再好再优秀,她也不会想去尝试。   所以……   没有如果。   等了半响,夏阮才轻声道:“或许是吧。”   “你……”李安气的咬牙切齿,“他就那么好?”   夏阮不知该如何跟李安说自己的想法,不是萧九好,而是因为那个人是萧九,所以……   而且,夏阮知道,那个人会回来的。   如同前世一样,会从洛城那个地方,风风光光的归来。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表哥,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如今你还是先担心一下江家的事情,你看我都这样帮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帮我做一件事?”   “嗯?”李安浓眉紧锁,犹豫道,“萧九这件事情我不管你,但是我也不会帮你。”   夏阮叹了一口气:“不是关于他的,而是关于我的事情。”   李安听了之后,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这个表妹做事向来沉稳又有主见,如今还有事情要拜托他吗?   正文 208:伏击   想要在宫中好好的生存,最基本便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只是江皇后,似乎做不到这一点。   她在宫中多年,虽早已不是昔日单纯的少女,却也不是工于心计之人。   所以,她没有考虑好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便急忙的跟皇上请求,要让李氏进宫为她贺寿。   建广帝被太后的事情忙昏了头,此时哪里还顾得江皇后的寿辰。   他皱着眉头,等了很久才回答了一声:“好。”   江皇后此时却没有看出建广帝眼里怪异的神色,她高兴的退了下去,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可是江皇后忘记了,太后是建广帝的生母,是建广帝最心疼的人。   她一心便只记得她的寿辰,一心想着要报仇……却未曾多想,要为太后祈福。   ……   李氏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夏雯,又瞧了一眼夏阮:“雯丫头是担心你。”   “嗯,我知道。”夏阮抬头笑了笑,对着李氏道,“母亲今儿怎么来了?”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夏雯穿着单薄的棉衣,显得有些可怜。   她如今已经能下地行走,夏阮的‘病情’却只是略微有些好转,李氏多少有些担心。   杜兰这个时候送药进来,夏雯赶紧从杜兰的手中将汤药接了过来,然后走到了夏阮面前:“三堂姐,你……用药。”   夏阮似笑非笑的从夏雯的手中将汤药接过来,打量了一会夏雯,然后轻声道:“我记得前些日子我让茴香给你准备了不少料子,你今儿怎么……不用穿的如此素雅,若是那些不懂事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堂姐的亏待了你。”   夏雯穿着粗布做的衣裳,更显得身子单薄。   夏阮记得之前,她已经让人送了料子过去。   如今夏雯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博取母亲的同情心。   而且,显然夏雯已经做到了。   夏雯露出惊讶的神色,转瞬即逝。   她咬住下唇,尴尬的笑了笑:“三堂姐。我穿这些衣裳已经习惯了,下次我会记住的。”   夏阮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   从夏雯进府开始,她便有些心神不宁,夏雯如今能下榻了,她就不能继续这样病着。她已经停了杜若送来的药,开始吃一些养身的补药,她向来身子骨不好,如今多补补对来日也是有益。   在夏雯身后的那个人的却很聪明。知道她在夏雯身体康复之后,也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若是她是真病,那么她必须带病在身劳累看住夏雯,若是她是假病,那么便逼的她没有借口再继续躲下去。   夏阮虽然不怕面对,可是……   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夏雯越来越刺眼。   “雯丫头果然长大了,也懂事了。”李氏见夏阮喝药不再开口,便在一边说道。“大夫说还要让她在屋里歇息几天,可是没想到她说挂念你的病情,便要亲自下床来瞧你,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李氏其实不明,为何女儿大病一场之后,对夏雯的态度似乎有了转变。   她起初在夏雯说夏阮坏话的时候,心里多少也是有怨气的。可是那一日,她看到血淋淋的夏雯躺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却再次心软了起来。   当初夏雯的母亲杨氏,和她关系一直不错。多年来。大嫂一直待她刻薄,多亏了杨氏愿意掏心掏肺的对她,不然李氏都不知自己怎么熬那段日子。   三弟和杨氏的遇见了流寇。就剩下夏雯这一个血脉。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雯死在她的面前。   此时,夏阮已经喝完了药,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氏,淡淡道:“我记得大夫说雯丫头的胸口上有剑伤,而且还伤的很严重。母亲怎么能让雯丫头没歇息好便下床了呢?这刀剑锋利,有些还带着毒,还是多歇息一些日子比较好。”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疑惑的看着夏雯:“雯丫头,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些奇怪,你这个剑伤……”   夏雯愣了楞,瞬间便红了眼眶。   她低着头:“二伯母,你不要让我走,我害怕……他们要我的东西,我害怕。”   说完夏雯的眼里,便蓄起了泪水。   转眼间,她已是泣不成声。   李氏见夏雯这样,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她一把拉过夏雯:“不要怕,二伯母不会让你走的。”   夏雯听了这话,却哭的更大声,似乎要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二伯母……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夏雯伤心欲绝,浑身颤抖的厉害,“她们想要母亲……想要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二伯母……雯儿好想母亲,好想爹爹啊。”   夏雯说到‘母亲’和‘爹爹’的时候,李氏的心蓦地就软了下来。   她想,或许之前自己是误会了夏雯。   这个孩子,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很乖巧懂事的人。   夏雯没了父亲和母亲,又一直在大嫂家里居住,虽然当初是夏雯主动选择了大嫂,可她毕竟是个孩子,无非是被大嫂的言语所蒙蔽。大嫂是什么样子的人,李氏心里多少有数,夏雯一年前会和夏阮拌嘴,无非也是因为夏雯心中难受,所以才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李氏越想,心里越难受。   她当初没有母亲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助——   她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要哭了,二伯母不会让你再回去了。你母亲和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二伯母不会让人再动这些东西。你不要哭了,嗯?”   夏雯点了点头,抱着李氏的手却越来越紧,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鹿。   夏阮捧着药碗看着夏雯,若有所思。   等了一会,夏阮才轻声咳嗽了几声,李氏赶紧挪了视线过来:“怎么?还是不舒服吗?你这病怎么还不见好。要不要再换个大夫?”   夏阮这一病,已经快有三个月了。   李氏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没事。”夏阮笑了笑,又转眸看了一下夏雯,“雯丫头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可是大夫说你最少在床上歇上三个月,如今下地对你的身子没有好处。”   夏雯露出一丝浅笑:“我没事,我只是一直很担心三堂姐,我……我想来看看你。”   夏雯来之前便听说夏阮大病,而且外面皆传夏阮这次‘凶多吉少’。   若是夏阮死了,她便可以取代夏阮的位子。   而且,还有最近一直想要上门拜访的平阳侯,似乎很想和她的三堂姐说上话。   夏雯略有些不解,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眉目纯善的三堂姐,每次都能将她的内心猜出来。   所以这次,她不可以再失败了,必须忍耐,再忍耐……   不然,她就没有机会再进京了。   夏阮的眼眸里,带着单薄的笑意:“如今你也瞧见了,我这病……不过你来了也好,免得我和母亲日日夜夜记挂你。”   “三堂姐。”夏雯听着夏阮的话,瞪圆了双眼,明明是安慰她的话,为何从夏阮的口中说话,却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我其实……”   夏雯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似乎她说什么,夏阮都能猜测出真假。   她咬住下唇,低头,“我在庄子上,想你和二伯母,我想你们。”   说着,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   夏阮似笑非笑,轻声道:“我都知道,我和母亲也很想念你。只是雯丫头,大夫说你需要静养,那么你便好好在若雅馆歇息,需要什么,你便告诉茴香。她从前是我身边的贴身丫环,向来懂事听话。我也是瞧着你来了,才让她去伺候你。”   夏雯听了之后,蓦地的抬起头来,翕动嘴角,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本想和李氏说,茴香这些日子嚣张的事情。   可如今夏阮这样一说,便让她哑口无言。   此时,她不得不忍气吞声……   李氏虽然心疼她,但是李氏更心疼夏阮。从前她便是犯了这个错误,才会让李氏赶了她去庄子上,所以现在她不能再错一次。茴香再差,也是夏阮一手调教的人……所以,她不能说茴香的半句不是。   只是,夏雯多少有些愤怒。   夏阮这肯定是故意的。   茴香这些日子在她的院子里嚣张极了,动不动便会训斥她不懂规矩,还要指责她是乡下人。茴香明明只是一个丫环,却在她的面前趾高气扬。   “嗯,茴香这个孩子办事我也放心。”李氏见夏阮主动和夏雯示好,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附和了一句。她笑着跟夏雯说,“雯丫头,你三堂姐说的对,你现在身子还未好利索,还是回去歇着。若雅馆离海棠苑也就几步,你还怕来日没机会和你三堂姐说话吗?”   夏雯故作乖巧的点了点头:“二伯母我知道了,那么我先回去了。”   “好,小心一些。”李氏眉梢都带着笑意,似乎真的很开心一般。   夏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想起当日的剑上,咬紧了下唇。   那个人说的对,夏家的一切,以后是她的,都会是她一个人的……   正文 209:人心   一别经年。   夏雯再次和夏阮见面的时候,竟觉自己内心的恨意,从未变少过一分。   若不是当初夏阮多嘴,她如今已经可以和夏阮一样,唤李氏一声‘娘亲’。   她从未想过,一场大病,夏阮居然会变化如此之多。   之前,夏阮待她如同亲妹妹,但是……   她站在院内,抬起头来看着日头,竟觉有些刺眼。   为何,老天要如此的对她?   父亲和母亲尚在世的时候,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父母离世之后,她原本以为大伯母会和从前一样待她,便婉拒了二伯母的收留。   毕竟二伯父和二伯母,家产是完全不能和大伯父相比。   后来夏雯才知道,真相是多么的残忍。   大伯父和大伯母起初会对她好,无非就是窥视父母留给她的家产。之后大伯父和大伯母在收下她带来的庄子地契之后,便瞬间变了脸色。   那段日子,夏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是人间地狱。   夏清雅和夏清荷给她吃冷掉的饭菜,甚至有一次硬是逼她吃下发霉的馒头。当时她第一次想,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   她尝试过再次去讨好三堂姐夏阮和二伯母,可是结果却是夏阮一次又一次无情的婉拒。夏雯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夏阮如此的厌恶。   夏雯眉头皱成一团,她知道她对夏阮是恨之入骨的。   凭什么夏阮如今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凭什么李氏要如此的心疼夏阮却不愿多看她一眼,凭什么夏阮能嫁一个如意郎君。而她来日或许。只能嫁给一个小商贾户……   想到这些,夏雯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如意郎君?   萧九这次一定会死在洛城的,一定会……   “四小姐?”茴香黑着一张脸,有些不高兴的说,“三小姐让奴婢送你回若雅馆歇息。”   夏雯笑了笑:“刚才三堂姐同我讲,你从前是她身边的贴身丫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如今我瞧着也不过如此。走吧。回去了。”   茴香气的跺了跺脚,看着夏雯的时候,满眼怒火。   这几日她和夏雯总是有一些争吵,其实从心里来讲,茴香是瞧不起夏雯的。她不过是乡下来的一个臭丫头,居然要自己来伺候她,茴香心里嘀咕,若不是因为夏雯来了,她还可以继续在夏阮身边做事。更不会让许妈妈有机会接近夏阮。还做了海棠苑的管事婆子。   茴香越想心里越气,她跟在夏雯的身后,讥诮道:“奴婢从前跟在三小姐身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不过如今……哎,自从跟在四小姐身边后,奴婢的头油都不敢买贵了。”   夏雯也不生气。她只是停下脚步看着茴香轻声笑了笑:“那你回去啊,我又没挽留你在我身边,我身边有万婆婆就行了。不过。我再怎么也不好,我也是夏家的小姐,你呢?茴香,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来日方长。”   茴香瞪圆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眼前的少女还梳着双平髻,一脸单纯,“有些时候,还知略知分寸比较好。茴香你说呢?”   茴香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走了几步,便见艾叶急忙的走了过来。   夏雯露出一丝浅笑。赶紧走上去拦住艾叶,笑着唤道:“艾叶姐姐。”   艾叶停下脚步,看着夏雯然后露出惶恐的神色。嗓音颤抖:“四小姐,你这是折煞奴婢了。”   “怎么会。”夏雯笑的单纯,眼里清澈如水,“这是怎么了,我瞧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找三堂姐吗?”   艾叶瞧了瞧茴香,又瞧了瞧夏雯,见他们从海棠苑出来,便点了点头:“回四小姐话,奴婢要跟三小姐通传一声,有人拜访三小姐来了。”   艾叶并没有说是谁,但是茴香和夏雯都猜测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最近频繁来拜访夏阮的人,寥寥可数。   夏阮从宫中归来之后,便重病不起,外面的人皆在猜测,是不是夏阮在宫中得罪了谁。后来又有小道消息传出,夏阮粗鲁不堪,得罪了江皇后和曾贵妃。再加上夏阮和萧九定亲,如今萧九又是下落不明……就算夏阮是李长风的外甥女,也没有人敢继续和夏家来往。   只是,萧安礼和唐景轩却是例外。   萧安礼经常来拜访夏阮,众人多少可以猜测出一些原因,但是唐景轩来拜访夏阮,谁也不知平阳侯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尤其是魏国公府,为此还和唐家闹了不小的矛盾。   “是平阳侯吗?”夏雯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轻声道,“艾叶你不必去通传了,三堂姐这会正歇息呢,就算是平阳侯来了,也是不会见的。”   艾叶其实也明白,这几日萧安礼和唐景轩都求见过,但是都被夏阮婉拒。   最后平阳侯更是想尽办法想要和夏富成见上一面,可是如今的夏家,又怎么可能是夏富成说了算?   艾叶琢磨了一会夏雯的话,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若是奴婢不去通传,这……是不是不太好。”   “为何?”夏雯故作疑惑,“如今三堂姐养病重要,而且平阳侯的夫人刚殁了,此时若是三堂姐见了平阳侯,对三堂姐的名声也不好。”   艾叶有些犹豫,她自从进了夏府,便跟在夏阮的身前。   年前因为柳妈妈的事情,夫人院子里的几个丫环被调走之后,她便一直跟在夫人的身边伺候。后来又因杜若有了身孕,她不得不再次回夏阮身边。   只是夏阮喜静,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屋外守着,屋内的事情都是交给杜兰在办。   她抬头看了看夏雯。试探道:“那么平阳侯那边?奴婢去婉拒了?可是若是小姐知道了,肯定会责怪奴婢的。那个人,可是平阳侯啊!”   萧九虽是大理寺少卿,但是如今人在洛城,又生死未卜。   若是萧九这次真的不能平安归来,那么夏阮的亲事肯定会生变。   如今,平阳侯对于夏阮来说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平阳侯要为魏氏受制一年。可对于夏阮来说,一年又算是什么?   艾叶不敢在此时乱做决定,因为她猜测不出小姐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低着头将自己心里的担忧告诉了夏雯。   毕竟,眼前的人是夏家四小姐。   夏雯略微思索了一阵,才轻声叹了一口气:“我随你去吧,这事我来跟平阳侯解释。”   夏雯说的轻松,可这话落在艾叶和茴香的耳里,就成了让她们最震惊的话语。   艾叶不知如今夏雯在夏家的地位。可是茴香比谁都清楚,夏雯如今在夏阮的眼里,或许连杜若都比不上。   杜若和柳昌元住的幽兰苑,比若雅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茴香眉梢都带着讽刺的笑:“四小姐可是忘了三小姐的话?三小姐让你回屋歇息呢。”   艾叶听了茴香的话露出一丝为难:“奴婢还是去通传四小姐吧。”   夏雯冷哼了一声,看着茴香的眼神都带着怒火。   她站在门外看着艾叶走了进去,眉头皱成一团。   她一点也不明白。夏阮如今病成这样,又克死了萧九,为何平阳侯还想和夏家来往。不是应该躲闪吗?   夏雯似笑非笑站着,不挪动脚步。   茴香忍不住提醒,“四小姐,你该回屋歇息了。”   “是吗?”夏雯抬起头来看着茴香,“茴香,你可真是我身边的好狗……哦不,是好丫环。”   说完之后,夏雯转身便走人。   茴香气的头脑昏沉。   夏雯再次将手放在胸口上,想起在庄子上的日子。   她本以为李氏会站在她这边,可是没想到在李氏的眼里。夏阮始终比她重要的多。李氏如此还生下了夏瑞,来日她的地位或许会更低。   她想要嫁的好,就必须依附如今夏家的家世……   她想起那日少年的话语:“想这样继续苟延馋喘的活着?还是去夺回你想要的东西?”   夏雯看着少年。有些诧异:“我想要的东西?”   “夏家。”少年从袖口中抽出匕首,“想要的话,就拿着这个匕首,对着你的心口,来上一刀?”   夏雯当时听的软了脚跟:“你想要杀我?”   少年哈哈大笑,眼里露出一丝戾气:“我为何要杀你,我想要帮你拿到夏家,你难道不想和你的三堂姐一样,高高在上吗?”   夏雯攥紧衣袂,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从未甘心过自己的命运。   “我不会死?对不对?”她的嗓音有些颤抖,“若是我能回到夏家……若是可以,我愿意。”   与其死在庄子上,不如回夏家,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少年点了点头:“不会死,我会帮你。”   终究是回到夏家了,不枉费她费尽心思。   夏雯眼里噙着泪水,心口上痛入骨髓的伤口,每日都在提醒她,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何。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那个少年,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在庄子上过一辈子。   夏阮可以做到的,她也可以做到。   因为夏雯知道,李氏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起码,现在不会。   正文 210:耐力   这几日,李氏一直寝食难安。   此时她的眼里略带一丝犹豫,望着夏阮欲言又止。   这件事情,她不知从何说起。   女儿如今身子尚未康复,若将这件事情告诉女儿,会不会让女儿忧心?   可是……   李氏思索了半响,才试探问了一句:“你如今身子好些了吗?大夫如何说?”   夏阮抬眸瞧着李氏,微微一笑:“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心。昨儿你也听见大夫说了,再过几日女儿便能下床行走了。”   李氏点了点头,帮夏阮掖好被角,才淡淡地道:“我有事想同你商议。”   夏阮听了之后,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抿着唇,看着李氏若有所思。   过了半响,夏阮才道:“母亲说说看。”   夏阮并未一口答应李氏,只是用着商量的语气回应着。   李氏也不介意,只是想了想才道:“过几日皇后寿辰,我瞧着你身子不适,所以我想……我想带雯丫头去给皇后娘娘贺寿。”   夏阮听了之后,无奈的笑出了声。   “母亲?你可知皇后娘娘姓江?”夏阮认真的看着李氏,“我不知母亲为何要带雯丫头入宫,但是这次我会陪你去。外面的人说的话,其实也有几分可信的,我这次病了其实多少和宫中的事情有关。”   夏阮一直知道,夏雯向来会哄骗母亲,尤其是在知道母亲总觉得亏欠夏雯之后,夏阮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已经断了杜若送来的药,身子在接下来的半月内便会康复……   夏阮担心母亲一个人进宫。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李氏有些尴尬:“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亏欠那个孩子。若是当初我不执意让她去庄子上,她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知道,她提出这件事情,其实是不对的,可是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总觉得这个孩子和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夏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来握住了李氏的手。   “母亲,你若是不想,那么便拒绝。”夏阮斩钉截铁的跟李氏说,“你若是一直纵容雯丫头,来日若是雯丫头做错了事情,会怨恨的人终究是你。雯丫头如今还小,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知该如何分辨,所以母亲……你不能一直这样纵宠溺她。如今三舅为江家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你这个时候若是带雯丫头进宫。那么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李氏听了夏阮的话,心里一沉。   皇后姓江,是江家的嫡长女。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当时夏雯露出羡慕的眼光,说是想和她一起进宫瞧瞧的时候,李氏承认自己犹豫了。可是后来李氏一想。她要去的是宫内,又不是什么簪花会,带着夏阮还能说的过去。这带着夏雯……   李氏当时没有立即答应夏雯,只是应付了几句。   她看的出来,夏雯眼里有几分失落。   李氏怕夏阮担心,解释道:“我还未答应雯丫头,只是……雯丫头若是再这样任性下去,来日可要怎么办?我怕来日没有颜面见你三婶。”   “母亲,若是你放心,便让我来教雯丫头吧。”夏阮露出一丝笑,“这些日子我也闲来无事,不如让雯丫头和我作伴。只是母亲。进宫的事情你无需多虑,我会陪着你的。”   李氏错愕的看着夏阮:“可是你的身子?”   “我已经无碍了。”夏阮握紧了李氏的双手,“母亲不用担心我。等会我会让人将雯丫头唤来,我同她说几句。”   李氏想到夏阮之前的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雯丫头说这些话,的确是有些不妥。你得好好和她说说,她年纪尚小,会听你话的。”   夏阮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夏雯现在便按捺不住了吗?不过夏阮知道,母亲已经不是往日的母亲了,她的心里虽然觉得亏欠了夏雯,可对夏雯多少有了些心里阴影。   夏雯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夏阮抬眸瞧了一眼母亲,若有所思。   看来,她必须动手了。   等李氏走了之后,夏阮便让杜兰将夏雯唤了过来。   今儿的夏雯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锦衣,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她瞧着夏阮的时候露出浅浅的笑。   只是这张笑容下,掩藏了不知多少恶毒。   夏阮挥了挥手,杜兰便吩咐六子将一堆佛经抱紧了屋子。   夏雯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三堂姐?这是?”   “我听母亲说雯丫头想给皇后娘娘请安。”夏阮淡淡一笑,指着佛经说,“不过这次皇后娘娘亲自下旨让母亲同我一起入宫,怕是不能带着你了。不过,皇后娘娘素来喜欢理佛,若是雯丫头将这些经书抄写下来,我倒是可以帮雯丫头带进宫去。”   夏阮的话说的软绵绵的,可是听在夏雯的耳里,却好比晴天霹雳。   眼前堆着的佛经,她就是日夜不休,三个月内也抄写不完。   夏雯攥紧了衣袂,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同二伯母说笑来着,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进宫呢。”   夏阮听了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你如今的身份,进宫也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这样好了,你将经文抄写下来,我到时候用我的名义送给皇后娘娘,这样皇后娘娘便不会知你的身份了。”   夏雯气的浑身哆嗦,她没想到夏阮如此的可恶,如此的无耻。   她抄写的经文,居然要用夏阮的名义去送。   就算皇后娘娘赞赏,那么也是赞赏夏阮而非是她。   想到这些,夏雯心里像被大石头狠狠的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杜兰。”夏阮对着杜兰吩咐道,“去给四小姐研磨。”   夏雯咬紧了下唇。面露几分可怜,看着夏阮:“三堂姐,我写字不好看,会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这是谎言。   夏雯写的楷书其实很不错,夏阮是亲眼见过的。   所以,夏阮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字写的不好,那么就更要多练练了。雯丫头。你是夏家的四小姐,若是这些都做不好,来日在这京城之中,会成为笑话的。”   本是关切的话,从夏阮嘴中说出来,却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夏雯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了书桌上开始抄写经书。   屋子了一下静了下来,偶尔能听见夏阮翻动账本的声音。   夏雯怎么也没想明白,李氏会如此的愚蠢。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夏阮。她原本以为在李氏面前装可怜,再提及一下亡父亡母,李氏便会可怜她。   毕竟,李氏是成国公唯一的女儿,是李长风唯一的妹妹,带她入宫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能入宫。那么她就能认识那些贵族公子。   只是夏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杜兰,将窗户打开。”夏阮将手中的账本放下。“屋子里有些闷。”   杜兰点了点头,便将离夏雯最近的窗户打开,又继续回去研磨。   此时已经入了冬,一个冷风吹进来,冷的夏雯打了一个哆嗦。   她今日穿的衣服有些单薄,自然抵挡不了这样的寒风。   夏雯气的快几欲晕阙,她窥了一眼夏阮,却发现夏阮抱着汤婆子,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   显然夏阮这样做,就是故意的。   可是她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李氏会将这些话告诉夏阮。可见夏阮在李氏的心中的地位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夏雯在心里将夏阮骂了无数回,却感觉到身子越来越僵硬。   她觉得太冷了,几乎快握不住笔。   “四堂姐……”夏雯思索了半响。红着眼眶道,“我……我冷。”   她是真的冻坏了,嘴唇有些发白。   可是夏阮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轻轻说了一声:“我让人炖了汤,等会给你送来。四堂妹,你若是再这样懒惰,我便让母亲送你回庄子上去。”   夏阮说的轻巧,可是却听的夏雯打了一个战栗。   她自然是不愿再回庄子上去了……   她在庄子上的那些日子,就像是在噩梦中一样。   她将手里的羊毫笔放下之后,两手搓了一下,还未拿起羊毫笔,便听着夏阮说了一句,“四堂妹是不是讨厌我?”   夏雯抬起头看着夏阮,赶紧摇头:“没有,我怎么会讨厌三堂姐呢。”   夏阮轻笑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瞧着账本,似乎像在对夏雯说,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一般:“你讨厌也好,不讨厌我也罢,我今儿让你抄写佛经,便是想要告诉你。母亲让我管教你,如今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夏雯听了之后,差点哭了出来。   李氏怎么能这样?   她想要破口大骂,可是一想到了之前的事情,她不得不低头继续抄写佛经。   堆在她面前的佛经,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压的她浑身难受。   渐渐地,夏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了。她此刻手酸的厉害,几张宣纸都因为染了墨迹被杜兰丢掉,她不得不重新写上一遍。   足足两个时辰,夏阮却没有喊她停下来的意思。   夏雯不知自己要抄到何时,心里再难受,也只能继续憋着。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夏阮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夏雯,翻阅账本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如今的夏雯,倒是修了一身不错的耐力。 正文 211:内斗   她害怕了。   在看到夏阮一脸纯善的笑着的时候,她的内心却越来越不安。   她无法静下来心来,想好怎么服软讨好夏阮。   似乎她的每一个动作,在夏阮的眼里,都是极为滑稽的存在。   不能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夏阮逼疯的。   该怎么办?   几日之后,夏阮能下床行走,便邀了夏雯一起用膳。   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李氏一脸笑意给她夹菜,还忍不住笑道:“雯丫头,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夏雯抬起头来,瞧着李氏夹给她的鸭肉,微微发怔。   “这是母亲特意为你准备的北京鸭。”夏阮瞧着夏雯的样子,浅浅一笑,“这是金陵送来的白色湖鸭,脂多肉嫩味道极好,你尝尝。”   夏雯听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竟觉得握不住手中的箸子。   她不喜吃鸭。   不知为何,她在食了鸭肉之后,便会浑身难受。   只是这件事情,她从未跟人提起,若是现在特意回绝,那么李氏必定会怀疑。   夏雯笑的勉强:“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了……”   夏阮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四堂妹如今身子刚好,怎么能吃这么少的东西。我还特意让人煲了老鸭汤,等会你也要尝尝。”   夏雯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害怕将这些吃下去。   夏阮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她从前便见过夏雯吃下鸭肉的场景。   夏雯的体质吃下鸭肉之后,会浑身瘙痒难耐。但是夏雯的这个情况,从表面上又瞧不出什么来,若不是当时夏雯哭着和她说这件事情,她还不会放在心上。   当时她带着夏雯找遍了京城名医。最后花了不少银子,也没有将这个病治好。从哪以后,她对夏雯的饮食。便十分的小心。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夏雯。   此时,夏雯缓缓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夏阮打断。   “四堂妹快吃吧,等会就凉了。”夏阮转眸瞧着李氏说,“母亲你放心,四堂妹是个懂事的人。虽然最近胃口不好,但是她还是会多吃一些养好身子。不再让你忧心。”   李氏瞧着夏阮如今一点也不排斥夏雯的模样,含笑点了点头。   夏雯不得不握住箸子,将碗里的鸭肉咬了几口之后,快速的吞咽了下去。   她恨自己之前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现在说出来也是惹人生疑。   夏雯视鸭肉为毒药,可她刚吃下去,夏阮又夹了一快给她。   “四堂妹多吃一些。”夏阮笑容和善,温声道,“你的身子重要。”   夏雯几乎将牙咬碎。又将夏阮夹到碟中的鸭肉吃了下去。   还好,夏阮没有继续给她夹鸭肉,而是低头用膳。   夏雯回房之后觉得浑身难受,几乎浑身都长满了跳蚤一般,她恨不得将身上的肌肤抓破。似乎这样就不会难受一样。   但是理智告诉她,必须忍着,因为这样做会给她的肌肤上留下疤痕。   “四小姐。”外面传来了万妈妈的嗓音。   夏雯气的大吼了一声:“有什么事?”   万妈妈也是一愣,她是随着夏雯从庄子上来的人,这些日子夏雯一直对她恭敬,因为她不是夏雯的人,而是因为她身份特殊。   她没想到夏雯居然敢这样对她说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等了半响,万妈妈才轻声道:“三小姐让老奴给你送老鸭汤,说是加了一些药材,养身的。”   “不吃,不吃。”夏雯的嗓音从屋子内传了出来,“丢掉。”   万妈妈眉头一皱,狠狠的推开门,便瞧着夏雯浑身凌乱倒在床上,缩成一团。   夏雯也没想到万妈妈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她此时狼狈极了,几乎红了眼眶:“滚出去。”   万妈妈将门关上,然后将手里的汤碗搁在桌上,才缓缓地靠近夏雯。   她脸上仁慈的笑容渐渐地敛了下去:“四小姐可是忘了我的身份了?”   万妈妈这一句话,让夏雯打了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万妈妈的身份。   “万妈妈,我难受。”夏雯抬起头来,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了出来,“我不能吃鸭肉,我……浑身难受。”   说着夏雯的再也控制不住,狠狠的抓了一下手背。   夏雯的指尖圆润,指甲锋利。   稍微一用力便抓破了手背上娇嫩的肌肤,血珠慢慢的渗了出来。   万妈妈赶紧抓住夏雯的手:“你疯了?”   夏雯哭的厉害:“夏阮逼的我快疯了,每日喊我练字,还要逼我吃这些东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夏雯终究还是个孩子,她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她分辨不清,夏阮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是她对夏阮的恨意越来越多,她甚至恨不得有朝一日能代替夏阮在李氏面前的位子。   可是,夏阮太厉害了,像是妖怪一般,每次她讨厌什么,夏阮就会让她做什么。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她害怕自己被李氏讨厌,更害怕连万妈妈都不愿意帮她。   万妈妈低头思索了一阵,张了张嘴准备说话,便听到屋外有了动静。   “四小姐。”茴香推开门,笑着走了进来,看着夏雯的模样,有些愣住,“你这是?”   她不知为何,看着夏雯的模样,却差点笑了出来。   因为,夏雯的样子,狼狈不堪。   夏雯强忍着身子的不适,瞪大了双眼看着茴香:“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茴香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三小姐吩咐我,让我瞧着你将老鸭汤喝下去。”   夏雯不听这个还好,一听这个她抓起身边的棉枕就朝着茴香丢了过去:“滚出去。”   这个时候,茴香还敢拿夏阮来欺压她。   她浑身难受极了,却不敢乱动。   茴香怎么也没料到夏雯会发如此大的脾气。她不过是从杜兰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虽然夏阮没有亲自吩咐她,可茴香想要讨好夏阮。就要亲自瞧着夏雯吃下这些东西。   “四小姐就不怕我告诉三小姐吗?”茴香拔高了嗓音瞧着夏雯,“这可是三小姐的吩咐的事情。”   夏雯气的差点晕了过去。   来夏家之前。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一边要应付万妈妈,一边又要应付夏阮。不过左右是受些气罢了,咬咬牙就能熬过去了。   只是夏雯怎么也没想到,她如今还要受小丫环的气。   她握紧了双拳看着茴香,咬牙切齿:“我再说一次,滚出去。”   茴香被夏雯的嗓音吓的打了一个战栗。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若是走了,便是承认她害怕夏雯,不帮夏阮做事。   若是她不走。眼前的夏雯,似乎下一刻便能发狂。   万妈妈瞧了一会,打开荷包拿出十两银子,然后走到了茴香面前递过去,轻声道:“自从姑娘来若雅馆伺候四小姐。我便知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些银子你拿着。小姐今儿也是身子不舒服,才会说这些胡话,姑娘别忘心里去。”   茴香得意的笑了笑,从万妈妈的手里接过银子:“还是万妈妈你知道这些。那么我就先走了,我去告诉三小姐,我瞧着四小姐用下老鸭汤了。”   茴香不知夏雯为何讨厌用汤,但是拿了银子,她脸上的笑容也就深了。   “那就多谢茴香姑娘了。”万妈妈笑着将茴香送了出去,等茴香一消失,她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她们此时表面上,不能得罪茴香。   因为茴香身份特殊不说,夏家三小姐对茴香似乎也十分的信任,不然也不会纵容茴香成这个样子。   但是茴香必须要除去。   万妈妈转头进了屋子,瞧着夏雯紧紧的抓住棉被,一脸惊恐。   “四小姐,你忍忍。”万妈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拿出几粒药,“服下之后,你便可以安心入睡。”   夏雯下唇已经咬破,只觉口里腥味严重,她看着万妈妈哽咽道:“万妈妈,茴香不能再留了。”   万妈妈将夏雯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只是这事需要慢慢来,毕竟三小姐对茴香一直很好。若是茴香出了事情,三小姐必定会深究。”   夏雯吃了药便觉得浑身困乏,眼前有些模模糊糊:“要……杀了她。”   万妈妈扶夏雯睡下之后,瞧着桌上的老鸭汤,最后倒在了恭桶之内。   夏雯说的没错,茴香必须要除掉了。   只是,该如何做呢?   万妈妈,这一夜彻底的失眠了。   另一边,茴香却跑到夏阮的身边禀告,说夏雯已经将老鸭汤服下了。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茴香跪在地上,隐约觉得有些怪异。   “我知道了。”夏阮过了一会,才轻声道,“你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茴香愣了愣,缓缓地站起了身子:“三小姐,四小姐身子已经好了,奴婢……”   她不想继续在夏雯身边伺候。   每次进海棠苑都要和许妈妈大吵一番,惊动了夏阮才能进屋子。   茴香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如今夏雯伤势已经好了,她应该回海棠苑了。   夏阮露出一丝笑,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四堂妹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你做的很好。”   杜兰对茴香丢了一个训斥眼色,茴香才不甘的笑了笑:“小姐谬赞了,那么奴婢先退下了。”   此时,不是和夏阮说回来的最好时机。   等茴香退下之后,夏阮的笑意便更深了。   两个探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日子当真是有意思。    正文 212:疑点   江皇后的寿辰来临之日,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来势汹汹,海棠苑外的青石地上,很快便积起了白茫茫的雪。   杜兰瞧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姐。”杜兰转身看着夏阮,将鹤氅给夏阮披上后才道,“您这次真的不带姐姐一起进宫吗?”   夏阮笑了笑:“翠柳的孩子已经出世,开春之后你姐姐的孩子也快出世了。这几日,让她在屋子里歇息便好。”   杜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昨儿夜里,杜若特意找到了杜兰,想试探一下夏阮的口风。   杜若担心杜兰跟在夏阮身边伺候不好,所以想跟着一起去。   当时杜若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不应该这么快便要孩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昌元吓的一夜没歇好。   夏阮自然明白杜若的心意,只是如今杜若大着个肚子,行动起来多有不便,更受不得半点惊吓。这次入宫,她知道是江皇后的阴谋,虽然已有了应对之策,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杜兰琢磨了一会,才道:“东西我已经王六子装在马车上了,小姐……四小姐那边……”   “不用管她。”夏阮转身看着杜兰道,“等会你让许妈妈去幽兰苑。”   这几日夏雯私下和茴香有了一些争吵,夏雯便动了白藤的心思。之前,夏阮对白藤虽然多有顾忌,但是蒋拓如今尚未回来,她自然要遵守自己的许下的诺言。   萧九已经三个月没有和宫中有书信来往了。   已经有不少媒上登了夏家的门,想要安慰夏阮重新选一门亲事。可笑的是。这其中便有唐景轩。   夏阮将鹤氅拢紧一些,看着窗外的大雪,微微发怔。   她本以为在东阳县那个小地方,做点小生意便不会遇见唐景轩和萧韶成。只是上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再次遇见了这些人,而且,唐家似乎又走上了从前的路子……   六皇子。又需要银子了。   “五少爷过来了吗?”夏阮过了半响,才问了杜兰。   杜兰抬起头看着夏阮轻声道:“还……”   杜兰话尚未说完,便听见外面艾叶的嗓音:“小姐。”   杜兰打起帘子,便见李安和艾叶站在屋外。   “表妹。”李安嗓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他进屋之后从杜兰的手里接过热茶,“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李安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但是不得不说李安的心里多少有些慌张。他这样做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可是李安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若是想保护那个人。那么就必须对其他人狠毒。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走上这样的道路,只是时间的问题。   夏阮看着李安,淡淡一笑:“表哥你辛苦了,马车已经备好,你先歇一会。”   李安一点也没客气,他坐在椅子上。抿着唇不说话。   杜兰和艾叶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李安抬眸瞧着夏阮说:“表妹。你觉得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可怕?”   “表哥为何会这样想?”夏阮有些疑惑,“表哥若是不这样做,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才是灭顶之灾。太后而今重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后是皇上生母,虽然两人有些争执,可从最近皇上对太后的态度上,便能看出来,皇上是在乎太后的。不然。白马寺那些荷花,又是为谁祈福?”   李安低下头,略作思索:“所以。你才会答应进宫?”   夏阮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表哥认为我有婉拒的机会吗?”   李安听了夏阮的话,竟觉苦涩。   他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了出来:“表妹,其实我一直狠不下心……父亲曾经跟我说,他从未恨过母亲。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和我说笑,可如今看来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在父亲的心中……或许……”   对于李长风来说,他虽然和江氏有争吵,却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江氏的一句不是。   江氏给李长风添了不少麻烦,江家更是要依附李家才能让江皇后坐稳后位。对于这些,李长风从未经常挂在嘴边,让江家感恩戴德,所以这也就导致了江家气焰的嚣张。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夏阮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很佩服三舅的果断。   “我知道。”夏阮看着李安轻声道,“可是表哥,所有的情分其实都是有量的。一天消耗一点,虽然不多,但是日子一久,若是不将用掉的情分还回去,那么迟早有一日这些情分会消耗的干干净净。你今天做的事情,无非是他们将你心中的那些情分耗净而已。世上无完人,表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又何必自责?”   夏阮很明白李安的心情。   李安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抬手揉了揉眉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会自己慢慢想明白的。只是表妹,前几日魏国公突然来探我和父亲的口风,说是……你莫非真的如外面所说一般瞧上了平阳侯了?”   李安的语气,让夏阮哭笑不得。   这些日子外面皆传,萧九这次凶多吉少。夏阮和萧九虽已定亲,但是毕竟没有成亲……所以,众人皆猜测,夏阮来日又会嫁给谁。   东萧如今的掌权人已经变成了萧安礼,这次萧安礼似乎对夏阮动了心。其实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出类拔萃的萧安礼,而是妻子刚去世的唐景轩。   魏国公五小姐魏婷嫁入唐家不足两年,难产生下一女离世。魏国公这段几日忧心忡忡,怕来日平阳侯的继室会讨厌外孙女,有意将小女儿许配给平阳侯做继室。这本是无奈之举,却没想到平阳侯会婉拒魏国公的好意。说要为妻子守制。   若是真的为妻子守制,又怎么会多番登夏家的门拜访。   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烈,更有人说萧九已经死在洛城,夏家三小姐为此忧伤过度,所以才会重病在身。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就跟着萧大人去了……   有的时候,杜兰也会讲这些话给夏阮听。   夏阮觉得无奈极了。   “表哥以为呢?”夏阮看着李安似笑非笑。“我会瞧上平阳侯吗?”   李安摇头,有些不屑:“我觉得你不会,因为他真的……太差。平阳侯和萧九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他是平阳侯。”   在外人的眼里,唐景轩的地位比萧九高了不知多少,夏阮会选择唐景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这是在外人的眼里。   而不是在夏阮的眼中。   夏阮嘴角不由地微微一勾:“表哥既然知道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平阳侯和魏国公府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掺合。若是魏国公还问表哥这些问题,表哥便告诉他们。他们当做稀世珍宝的东西,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发臭的淤泥。”   李安微微一怔,半响笑了起来:“表妹你还说的真对,不过我很少见你说这些话,这次看来这个平阳侯是真的惹怒你了。只是。平阳侯说和你有一面之缘,这事?”   平阳侯会拜访夏阮,必定是有原因的。   有人从唐景轩的嘴里套出来话。说是唐景轩和夏阮曾有过一面之缘。   夏阮苦笑了一声:“应该算是有一面之缘。”   当初她去岳家的时候,的确是见到了唐景轩。   只是,她没想到唐景轩还敢提这件事情。   岳家如此对待她和母亲,还真以为她记不住这些事情吗?   只是如今岳家的情形,已经快要被北萧连累了,她又何必亲自动手脏了自己的双手。   毕竟,大皇子是扛不到最后的。   “还真见过啊?”李安傻傻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他喝高了才乱说呢。不过表妹你放心,就算你不说这些,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前几日魏国公和父亲说这些。还被父亲大声呵斥了一顿。你都没瞧见魏国公那个滑稽的模样。”   夏阮有些诧异的看着李安:“魏国公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那些话简直……”李安回忆一下,然后摇头。“不堪入耳。正如你所说,他们当做宝贝的东西,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一坨牛粪。”   夏阮瞪圆了双眼看着李安。   她从未想过李安居然会如此说话。   李安有些洋洋得意,“他还以为李家怕了他们么?真是……笑话。”   如今朝堂上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家和李家有些势不两立的尽头。   国丈爷总是在朝堂上找李长风的麻烦,结果最后弄的自己灰头土脸。   今日,或许这件事情便会有终结。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到了最近让她头疼的问题……   “表哥,你认识墨殇吗?”夏阮想了想,试探问道。   李安抬头疑惑看着夏阮:“为何你也会这样问?”   李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夏阮想,或许是个误会?   只是是一个误会的话,为何重黎前几日的话,她听着略微有些怪异。   “真是奇怪。”李安撑着下颚,“他也问我,为什么不记得他了。奇怪,我怎么会认识他?我和清河公主又……没什么。”    正文 213:找茬   李安觉得有些奇怪,心里微沉。   若是墨殇当年问他这件事情也就罢了,毕竟墨殇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人,他是打心里没瞧起过这些人。   只是,为何如今连夏阮也这样问?   难道,他真的认识墨殇吗?   李安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怎么会认识墨殇。   墨殇可是……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李安眼里还带着几分疑惑。   夏阮看了一眼李安,抿着唇没有开口。   不记得,那样最好。   这次江皇后的寿宴,提前了几个月便开始筹备。此时交泰殿外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夏阮抬头便瞧见了站在江皇后身边的皇贵妃许氏。这些年来,皇贵妃一直吃斋念佛,很少踏出储秀宫。皇贵妃想低调,其实也低调不了多久了,因为皇贵妃的妹妹许音笙,大秦的惠妃娘娘,她是六皇子秦贤的生母。   许家人向来做事谨慎,连江皇后这样睚疵必报之人,也没有对皇贵妃和惠妃这对姐妹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可见许家姐妹,在宫中的地位,已经不是曾贵妃和安贵妃可以相比拟的了。   只是……   夏阮瞧了瞧身旁的母亲,跟着众人一起对江皇后朝拜,一副太平景象。   建广帝在寿宴上露了一会面称身子不适离开,江皇后虽然脸色有些尴尬,但是建广帝的离开不影响她完成接下来的计划。她握住酒樽,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宁贵人,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江皇后邀请众人一起听戏,李氏身子觉得有些不适,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夏阮跟在母亲的身后。走上花石子甬路上,这条路上,用各种颜色小石子砌嵌而成各种花纹,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院内,还有象征四季的亭子。此时,虽已入冬,可周围的景象却不似想象中那般萧条。园子内已经有不少花打了花骨朵,甚至还能闻见一阵淡淡的梅香。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精心挑选。   “你瞧见没?那边的亭子的皆是用楠木所建。”女子压低了嗓音,“前面所植的,乃是罕见的太平花。我告诉你这些,也是让你长长见识。”   “多谢郡主教诲。”   夏阮觉得这嗓音觉得略有耳熟,她用余光窥了一眼身前不远处的女子,唇畔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眼前穿着一身白色大氅的人,正是十二王爷最宠爱的女儿秦长宁。   从东阳县到京都之后。夏阮便再也没有听说过秦长宁的事情。   显然十二王爷私下已经和北萧的人走到一起了,不然秦长宁也不会跟在萧康闻的身边。大皇子如今得势,十二王爷的脸上也有光彩,就更别提一向自恃甚高的秦长宁了。   站在秦长宁身边的女子低着头,身上的衣裳过分的素雅,和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她无意间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白皙的手腕上露出一对带了暇疵的白玉镯子。她似乎没有发现身边秦长宁眼里的讽刺的眼神,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顾八小姐。”秦长宁脸色有些得意,“可别看晃了眼。”   夏阮在听到这个称呼后。略微的思索一阵,也没想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直到最后秦长宁有些生气,拔高了嗓音唤了一声:“顾惜柔,我和你说话呢,你又发什么愣?”   夏阮这才记起,她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只是,她看着在秦长宁面前憨笑的顾惜柔,完全和前世那位冰冷又高傲的人,重叠不到一起。   夏阮低头,心里多少有些疑惑。   周围的人到了地方之后便开始陆续入座。夏阮刚要和母亲说话,只见一个鲁莽的小宫女走了过来,然后将滚烫的茶水撞到了李氏的身上。   “呀。”李氏被烫的低声呼了一声。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夏阮赶紧拿了手帕给李氏擦起衣摆:“母亲你没事吗?”   小宫女吓的慌了神,她赶紧跪在地上:“夫人,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错了。”   今日来给皇后祝寿的夫人小姐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有朝堂上大员们的亲眷。此时小宫女早已快被吓的魂飞魄散,她浑身颤抖的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晕阙过去。   李氏无奈的笑了笑:“没事,你起来吧。”   夏阮见母亲已经说话,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乐意。   小宫女一边磕头,一边继续道:“奴婢知错了,夫人,奴婢真的知错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还未张口说话,刚入座的江皇后便发现了这边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江皇后有些不悦,“本宫可是怠慢了众位?”   江皇后倒打一耙,吓的李氏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息怒,民妇不敢……”   夏阮很快也跪在了地上,她知道这个小宫女肯定是故意的。   虽然近日来往的人不少,可是这些宫女向来都是被各宫的老嬷嬷调教好才敢放在各位妃嫔的身边。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而且母亲已经开口说没关系了,可是这个小宫女依旧不依不饶‘求饶’,在外人看来,这就成了李氏在无理取闹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此时园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没有人说话,因为江皇后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江皇后这次想要置夏阮于死地,因为夏阮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若是这件事情被夏阮说出来,那么她皇后的位子或许就真的再也保不住了。   因为,大秦不需要一位快要疯掉的皇后。   定心丹,夏阮为何会知道她服用的药的名字。   江皇后这些日子每夜都在想这个事情,李家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夏阮?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李知涯和李长风向来不会如此的不守信用。就算他们多夏阮多有疼爱,也不会将她的事情告诉夏阮。   莫非是李安告诉夏阮的?   江皇后越想越害怕,她急着想再次传召夏阮进宫,却不想从外面听到了夏阮重病的消息。   不过,她有办法让夏阮不得不进宫……   江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夏阮和李氏,冷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话。”夏阮柔声回答,“刚才有人将茶水泼在母亲身上。”   小宫女诧异的看着夏阮。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明明是不小心……怎么到了夏阮的嘴里便是故意了。   江皇后显然也没想到夏阮会如此说,她还在等夏阮说,是小宫女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李氏的身上。这样她就可以训斥李氏,为一点小事情斤斤计较,彰显她的大度。却没想到夏阮却说,小宫女故意将茶水泼在了李氏的身上。   周围没有一个人看到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夏阮想怎么说都行。   毕竟一个小宫女的地位低下,若是皇后帮小宫女,谁都可以看的出来皇后是在故意找茬。   小宫女连忙摇头:“皇后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吗?”夏阮疑惑的看着小宫女,淡淡地道:“你将茶水泼在我母亲身上,我母亲瞧着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自然不想打扰皇后娘娘的雅兴,母亲已经说无碍了。可是你依旧跪在地上……这……”   夏阮将话说了一半,周围的人已经带着一些观戏的心态在看这件事情了。   谁也没想到。夏家三小姐如此的笨拙。   这个时候居然敢和皇后对峙……   看来外面传夏家三小姐是个聪明的人,也不过是谣传罢了。   江皇后瞪着双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小宫女:“雪梨。是这样吗?”   “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雪梨此时脸色惨白,她完全没想到夏阮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毕竟这样会得罪江皇后,雪梨哆哆嗦嗦回答,“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不是故意的。”   曾贵妃瞧了一眼,对着江皇后道:“雪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这件事情皇后娘娘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江皇后抬眸瞧了一眼曾贵妃,眼里流露出一丝狠毒。   过了半响江皇后才慢悠悠道:“来人啊。将雪梨给本宫押下去。谢嬷嬷,你带李夫人去本宫的殿内换衣裳,就将那件绣着孔雀的衣裳。赏给李夫人。”   谢嬷嬷是跟在江皇后身边多年的老嬷嬷,她顿时便明白皇后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赶紧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谢嬷嬷慢慢地走到了李氏身边,笑了笑道:“李夫人请跟老奴来……”   江皇后赏衣裳给李氏,这样的举动显得江皇后大度。   但是夏阮却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奇怪。   江皇后如此容易妥协,完全不像是江皇后的作风,她抬头瞧了一眼曾贵妃,正好曾贵妃也在瞧着她。   似乎在讽刺她的无知一般。   她已经在这些人面前扮演愚钝,只是……   “母亲。”夏阮对李氏轻声道,“小心一些。”   李氏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母亲去去就回。”   可是不知为何,夏阮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这次,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谋一般在进行。   她握紧了拳头,莫非江皇后,已经发现了吗?   正文 214:惊遇   李氏紧紧地跟在谢嬷嬷的身后,朝着坤宁宫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女儿刚才的话。   刚才的女儿的行为举止,和常日里比起来,显然有些差强人意。   不应该会这样的,女儿为何要故作愚钝?   其实从一开始,江皇后下旨让她进宫的时候,李氏便觉得有些怪异。   虽然小时候她也跟着母亲进宫给太后祝寿,可是那会她的身份乃是成国公的嫡女,母亲更是三品诰命,进宫参加这些酒宴,也是的上是名正言顺。   如今,她早已不在李家的族谱之内,最然父亲和兄长待她如初。但是她已是夏家人,身上没有诰命,丈夫也是低微的商人,这样的身份进宫,自然就显得怪异了。   李氏觉得,或许江皇后是预谋的。   三哥一纸休书将三嫂休掉之后,江家和李家便成为了仇人。这些日子,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江皇后是江家的嫡长女,她而今是大秦的皇后,是母仪天下之人。若是想要将夏家和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氏想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她婉拒不了这次进宫的邀请,所以在夏雯提起要陪她进宫的时候,她觉得更为怪异。   李氏攥紧了湿润的衣袂,微微发怔。   “李夫人。”谢嬷嬷忍不住唤了一声李氏,“你喜欢什么颜色?”   李氏敛了神色,疑惑的看着谢嬷嬷。   谢嬷嬷浅浅一笑,急忙解释:“皇后娘娘有几件这样的衣裳,只是……老奴不知李夫人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浅一些的颜色。”李氏想了想才回答了出来。   在宫中忌讳的事情很多。比如穿衣裳不能比这些妃嫔颜色艳丽,夺了她们的风头。   她今天穿的衣裳,便是由夏阮亲自挑选,颜色虽然素雅,但是陪着首饰和发饰,反而多了一份庄重。   谢嬷嬷没有回答李氏,只是脚步稍微快了一些。   突然。远远的走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女子,李氏略微觉得有些熟悉。   她尚未看清楚来人,谢嬷嬷已经福身行礼:“老奴见过宁贵人,宁贵人万福。”   李氏急忙对着面前的人行礼:“民妇见过宁贵人,宁贵人万福。”   “起来吧。”宁贵人此时眉头紧锁,她刚才不知怎么居然会被撞了一身茶水,不得已去换了一身衣裳。皇后娘娘带众妃嫔听戏,就算她有身孕。也不能持宠而娇。毕竟,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她就要将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来。   所以,能少得罪一个人便是一个。   只是,有的时候,一味的退让。会让周围的人更得寸进尺。   宁贵人她瞧着眼前的妇人,略微有些诧异:“这位是?”   谢嬷嬷笑了笑,轻声道:“回宁贵人话。这位是李夫人。”   此时李氏也略微抬起了头,然后顿时脸色煞白。   夏清荷,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氏头脑一片混乱,眼前的少女不是夏清荷又是谁?她是亲自看着夏清荷和夏清雅一点点长大的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眼前的少女。只是,前段时间夏清雅和夏清荷不是和大哥、大嫂一起葬身火海了吗?   李氏不知为何会遇见夏清荷,而且眼前的夏清荷还成了宁贵人,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再次低头。   这个时候,会遇见夏清荷。肯定不是因为‘碰巧。’   因为李氏瞧见了,夏清荷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惶恐。   “是吗?”宁贵人的嗓音有些颤抖,“本主先去陪皇后看戏了。”   夏清荷此时也慌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站在李氏的面前……   若是夏阮说她是夏清荷。肯定没有人相信,可是当李氏都站在夏阮身边的时候,那么周围的人就会怀疑。   夏清荷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小腹上,她不能给李氏这样的机会,不能让人知道她从前的身份,否则她身边的奢华的日子,很快就会等于零。   这样的事情,对于夏清荷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等孩子出生了之后,她必定会成为妃子,若是这孩子是个男婴的话,她一定会依附朱砂的力量,让孩子当上太子。   谢嬷嬷唇角挂着一丝笑:“宁贵人留步。”   宁贵人转身看着谢嬷嬷:“谢嬷嬷有何事?”   “前几日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尚功局制了一套金器给小皇子。”谢嬷嬷脸上挂满了笑意,“宁贵人随老奴去取吧?”   宁贵人自然有些心虚,她看着谢嬷嬷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瞧出什么来。   她思索一阵,又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李氏,觉得一切有些古怪。   只是好在李氏聪明,没有立即询问她什么事情,否则一旦李氏开口,她的身份被露陷的话,那么周围会倒霉的人不止是她。朱砂这些年在宫中布置的眼线,还有其他人,也会倒霉。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宁贵人等了一会,才对身边的小宫女道:“橙儿,你随着谢嬷嬷去拿金器,本主先去陪皇后娘娘了。”   站在宁贵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站了出来,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谢嬷嬷自然不满意眼前的情形,她看着宁贵人的样子,无奈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宁贵人的东西,让橙儿去是否……宁贵人三思。”   此时的宁贵人气的咬牙切齿,果然从一开始她的身上被人泼了茶水开始,她便进了这个局。   皇后娘娘不知是不是从水贵人哪里听来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如此的怀疑她。但是皇后娘娘此时没有证据,夏阮显然又不会帮皇后娘娘。所以皇后才会如此的设计她。   李氏什么都不知道,她若是乱说话,那么……   宁贵人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时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她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可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她却觉得浑身无力。   现在眼前这个陷阱,她是不得不入。   若是不去拿这套金器,那么就显得她过于张狂,皇后娘娘的赏赐都不愿要,剥了皇后娘娘的脸面,对她来说是不利的。   只是。若是她去拿的话,那么一会若是李氏当着众人的面问她到底是谁,那么那个时候,宫中皇后的耳目,一定会将这些异常亲自告诉皇后。   不能这样,她的身份是尼西国人,若是被发现……   宁贵人想起了建广帝最不喜人欺骗他的事情,觉得浑身发冷。   “宁贵人,你这是?”谢嬷嬷故作惊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贵人摆了摆手:“本主没事,走吧,本主去拿。”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差点将牙齿咬碎。   李氏在一边依旧低头,没有说半句话。   从两人的交谈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谢嬷嬷。本主今儿做了一件事。”宁贵人一边慢悠悠地朝着坤宁宫走去,一边淡淡地道,“刚才也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将茶水泼到本主身上,结果却跪在地上告诉本主,她是不小心的……谢嬷嬷,你猜本主怎么处罚她了?”   李氏在听见宁贵人说被茶水泼在身上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时天气寒冷,她衣裳上湿掉的地方已经结冰,她伸手摸了一下,觉得冰冷刺骨。这样的寒气,反而让李氏心里更清醒了一些。   刚才女儿提醒她的话,犹在耳边。   或许从开始的时候。女儿就在担心这些?   女儿的身子刚刚康复,便要随着她进宫。   李氏突然觉得,她一直以来。是不是太过于懦弱了。   她咬紧了下唇,没有说半句话,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谢嬷嬷不得不接话,故作疑惑的看着宁贵人:“老奴不知。”   宁贵人轻声一笑,带了几分轻蔑:“本主请示了皇上,将她送给了程公公。本主如今不能杖毙这些贱奴,因为要为腹中的孩儿积福。所以,今儿本主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程公公虽然……不过,程公公一定会善待她的。本主这也算是善待她了……谢嬷嬷你说呢?”   谢嬷嬷听了之后,脸色有些苍白。   如今宁贵人有了身孕,在皇上面前说话,身份和地位自然比往日高了不少。   程公公是宁贵人身边的人,只是这公正人皆知,程公公好色也就算了,他更是残忍,喜欢凌虐宫女。   若是这个小宫女给送给了程公公,那么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只是这样的人人,本该早就死在宫中,可是他攀上了宁贵人这个高枝。   谢嬷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宁贵人真是心善。”   宁贵人笑了笑,有些冷淡:“本主一直心善,但是这也不代表本主没有脾气。皇上一直记挂本主腹中的孩子,本主自然也要为孩子积德。不过……谁若是敢冒犯本主,那么本主一定会让皇上将这个人五马分尸。哎呀,你瞧瞧本主都说了些什么。李夫人,没吓着你吧?”   “回宁贵人话,民妇无碍的。”李氏听明白了,这些话是宁贵人告诉谢嬷嬷,也是告诉她的。   而她从未想过,要和夏清荷在这里闹翻。   只是李氏更清楚,她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夏阮。   夏清荷已经不是从前的夏清荷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正文 215:遇难   宁贵人身子一向很好,胎也很稳。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服用安胎药,可是她的心却从未安心过。   世人皆说这宫中皇子、公主乃是最幸福之人。   生来便是人中龙凤。   可是宁贵人知道,这些孩子能安全的诞下已经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前段时间安贵妃和水贵人一个接一个的小产,都是因为吃错了东西。   她在吃食上也越来越谨慎……   可她依旧害怕,一个不小心,满盘皆输。   坤宁宫是大秦皇后住的地方。   每日一早众妃嫔便要给皇后行礼,然后在皇后的带领下,一起给太后问安。这段日子,太后的病越来越重,建广帝每日都是眉头紧锁,脸上更是没有露出半丝笑容。   宁贵人知道,此时皇后若是再举办寿宴,建广帝必定动怒。所以这些日子,她在皇后身边一直暗地里怂恿皇后,一定要办一场隆重的酒宴,好让李家人知道如今江家的地位,依旧稳固如初。这些事情和话语,是朱砂在信中告诉她的,虽然宁贵人不懂为何这样,但是她知道,如今的她是朱砂的棋子,而且她还帮朱砂将水贵人的骨灰拿到了手。   她当时不懂朱砂为何执着要拿到水贵人的骨灰,但她还是按照朱砂的吩咐做了。   她跪在建广帝的面前,说自己和水贵人曾经也是姐妹一场,想要拿回谁贵人的骨灰,算是为腹中的孩子积福。当时建广帝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建广帝念在她们都是从西域来的人,又如此的重感情之后。还是答应了她将水贵人的骨灰给她。   最后宁贵人将骨灰找了很多关系托送了出去,朱砂收到之后,便告诉她下一步要如何。   江家和李家早已势如水火,她此时将这些话告诉江皇后,那么江皇后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稳固,自然是会继续举办隆重的寿宴。江皇后这样做就算证明了自己的地位又如何,江皇后这样做。会让建广帝更加厌烦。   宁贵人知道,虽然皇上和太后表面上有一些隔阂,但是实际上,皇上是十分在乎太后。   让朝廷重臣搬迁宅子到西城,只是为了博取太后的欢心。   只是宁贵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在算计江皇后的时候,江皇后也在算计她。   她覆在小腹上的手又紧了紧,如今孩子离足月还有几个月,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她不是安贵妃。   安贵妃没了孩子之后。皇上对安贵妃的宠爱并没有少,反而是增多了一些。为安贵妃建了宫殿,这些都是让周围的妃嫔眼红的事情……   可惜安贵妃的位子再高,她能再次有身孕的机会,太少了……   这宫中,向来是母凭子贵。   宁贵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坤宁宫三个字,告诉自己要放松。   此时的坤宁宫内来来往往也只有十几个小宫女,她们见到宁贵人和谢嬷嬷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便跪在地上行礼,宁贵人抬了抬手,没有说话。   坤宁宫,这是宫中每个女子都想住的地方。   宁贵人瞧着谢嬷嬷进去之后,她才看了一眼李氏。   只见李氏坐在下方,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大雪又下了起来。   坤宁宫内燃着炭火,倒是不觉寒冷。   此时屋内一片静谧地几乎听得见屋外簌簌的落雪声。   李氏低着头,一直不敢动弹。   一路上李氏不过只是附和了几句。并没有主动说什么话。进了殿内之后,谢嬷嬷先去去宁贵人拿金器,她只能低眉顺眼的听谢嬷嬷的吩咐坐在一边。   她知道。这个时候言多必失,她向来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所以干脆闭紧了嘴,什么都不多说。   “宁贵人你瞧瞧?”谢嬷嬷在内殿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李氏和宁贵人说话,她只好硬着头皮将金器拿了出来,淡淡一笑道,“这些都是皇后娘娘亲自选的,不知宁贵人可否喜欢?”   宁贵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几乎还未看清楚,便说了一句:“很好,本主很喜欢,谢谢皇后娘娘的抬爱。”   说着,站在宁贵人身边的小宫女便要上前来接过谢嬷嬷手中的东西。   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的谢嬷嬷却顺手拿起金器走到李氏身边,笑着道:“李夫人你瞧瞧,这寄名锁可算精致?”   这无非是随意找了一个话题,李氏不得不尴尬的笑了笑说:“皇后娘娘选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谢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前几日皇后娘娘还跟老奴说笑,说是宁贵人和三小姐似乎长的有些相似。就好比寄名锁一样,宫中的寄名锁难免有相似的,其实……”   站在宁贵人身边小宫女握着金器,却不知为何掉在了地上。   她忍不住“呀”了一声。   谢嬷嬷和李氏皆看了过去,只见宁贵人气的满面怒气:“橙儿,你这是找死吗?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本主的东西,你居然……简直大胆。”   被称做橙儿的宫女低着头,嗓音不急不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宁贵人饶命。”   谢嬷嬷露出错愕的神色,转瞬即逝:“宁贵人,这该如何是好?”   宁贵人抬起头来瞧着李氏,又瞧了一下谢嬷嬷:“本主从尼西来了之后,橙儿便在本主身边伺候,若是要杖毙橙儿,本主还当真有些不舍。可是若是不责罚橙儿,来日谁都学橙儿这样不小心,那么皇后娘娘必定会生气。”   谢嬷嬷一时接不上话。   宁贵人和橙儿这样显然就是故意的。   只是谢嬷嬷眼里不知为何却带了几分得意:“老奴不敢多嘴。”   “是吗?”宁贵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瞧着地上的金器道,“既然谢嬷嬷这样说了,那么本主就罚橙儿一个月俸禄。这件事情。本主相信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也不会将这些小事情放在心上。刚才皇上让本主早些去侍奉太后,那么本主就先走了。”   谢嬷嬷皱着眉头,却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小杏给宁贵人请安。”小宫女跪在地上,手里还端着两碗汤,“皇后娘娘听闻宁贵人和李夫人一起到了坤宁宫,便让奴婢送了这些来。说是赏给宁贵人和李夫人尝尝……”   宁贵人握紧了拳头。露出一丝诧异。   她想了想才道:“本主不用了,本主……”   “宁贵人,外面的雪下大了呢。”谢嬷嬷捡起地上的金器,眼里带着一丝嘲讽,“先用点参汤暖暖身子吧,免得皇后娘娘责怪老奴和小杏照顾不周。”   谢嬷嬷和小杏三番四次的将皇后娘娘提了出来,宁贵人只能瞪大了双眼。   狐假虎威的东西。   小杏此时已经将汤碗搁在了李氏的面前,李氏不敢违抗,就算眼前的参汤里有毒药。她也必须咬牙喝下去。   只是李氏没有丝毫恐惧,可宁贵人却不这样想。   她此时吃下这些东西,若是这参汤里有堕胎的药,那么这一切都不能怪在皇后的身上。   毕竟这些是小杏送来的……   “本主不饿。”宁贵人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恐惧,她走到了李氏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李氏。   李氏已经将手中的参汤喝了一小半,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宁贵人,面无血色。   此时屋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她身上本来凝结成冰的水渍已经慢慢的融化,李氏觉得浑身似乎都感觉到湿的难受。但是她还是对着宁贵人笑了笑。   “李夫人,刚才谢嬷嬷说本主和夏三小姐长的有几分相似,你看看本主是不是真的和夏三小姐是否真的相似呢?”宁贵人缓缓地说出这句话,李氏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她此时浑身冷汗,然后握住汤碗的手又紧一些:“宁贵人抬举了,宁贵人天姿国色,小女怎能和宁贵人相比。”   其实夏清荷真的长漂亮了许多……   她面如凝脂,唇不点而朱,一张小脸精致的如同出水芙蓉。   和从前比起来。她真的变化太多了。   可是一个人怎么变化,也不会改变骨子里的东西。   李氏从一开始瞧见宁贵人的时候,便知道宁贵人肯定是夏清荷。   她按捺住所有的好奇。所有的疑问,只是想逃过这一劫。   若是今日她服下这些参汤死在坤宁宫,这也是她的命……皇后娘娘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她是绝对不会如了皇后的意。她再愚蠢也知道,若是她说了出来,那么这就是宫中的丑闻。   到时候,她和女儿或许就会被灭口。   与其让女儿和她一起死在这里,不如她一个人死在宫中。   女儿还小,而她已经活够了……来日,女儿一定能照顾好儿子,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定要说遗憾的话,或许就是不能看着儿女成家。   李氏心里苦涩极了。   明明上好的参汤,在她的嘴里却比黄莲还要苦上几分。   宁贵人露出一丝虚假的笑容,她接过小杏手里的参汤:“这说来也是缘分,李夫人本主瞧你脸色发白,想必是冻坏了。这碗参汤,本主就赏给你喝吧。”   李氏抬头,一脸错愕。   正文 216:利诱(110粉红+)   夏阮此时无心看着戏台上的大戏。   她如今根本不知母亲到底如何了。   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夏三小姐。”顾惜柔走到了夏阮的身边,然后坐了下来,轻声道,“你知这台子上的戏叫什么吗?”   夏阮看着顾惜柔,微微一怔。   面前的少女脸色白腻,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   这样的顾惜柔和前世的顾惜柔,慢慢的重叠在了一起。   似乎刚才站在秦长宁身边的顾惜柔,只是一个替代品一样。   “不知,敢问小姐怎么称呼?”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轻声问道。   顾惜柔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看着台上的戏剧慢悠悠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八,姓顾名惜柔。若是三小姐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惜柔便好。”   夏阮点了点头,没有婉拒,亦没有接受:“八小姐。”   顾惜柔没有将夏阮的话语放在心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戏剧,轻声道:“这出戏也不过是骗世人的,不过我倒是很喜欢看兵书,其中有句话我可以送给三小姐。书上是这样说的,夫解杂乱纠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击,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夏阮抬头看着顾惜柔,略微有些惊讶。   莫非顾惜柔早已看出不对劲了?   “围魏救赵吗?”夏阮略有所思的想了想,“谢谢八小姐。”   夏阮知道,顾惜柔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顾惜柔是安贵妃姐姐的女儿,安贵妃和这个姐姐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后来,这个姐姐嫁到了顾家之后。安贵妃对顾家也多有照拂,只是后来似乎有些误会。   她前世会听说顾惜柔,是因为顾惜柔是李安的妻子。   李安最后会大变,或许便是因为遇见了顾惜柔。   顾惜柔嫁给李安,却有很多原因。   当初四皇子没有将安贵妃处死,夏阮想多少也是因为安贵妃是顾惜柔的姨母的关系。毕竟四皇子眼中进不得一粒沙子,他就算不处死安贵妃。也会处死安贵妃所出的皇子。   对于四皇子来讲,每一个皇子都是是威胁,这些人只有全部都死了,才威胁不到他的位子。   “你不用谢我。”顾惜柔声音依旧很淡,“等会,你就应该谢别人了。”   夏阮心里略微有些惊讶,她从桌上拿过茶盏,漫不经心道:“是宋家小姐吗?”   顾惜柔的脸色有些变化,她转头来看见夏阮:“夏三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三小姐为何知道是宋姨?”   宋英若这些年一直未曾出嫁,但是年纪越来越大,顾惜柔已经习惯称她宋姨。   夏阮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八小姐和安贵妃感情虽好,但是八小姐很多时候,也会责怪安贵妃吧?”   两人将嗓音压的很低。周围的小宫女站在身后,根本听不见两人的谈话。   顾惜柔如今会帮宋英若是在她意料之内的事情。   或者说,从萧九去洛城之前。她便知道有朝一日宋英若会来找她。   宋英若对三舅的痴情是这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夏阮知道,三舅是不会和宋英若在一起的。   虽然在外人的眼里,李长风此时娶宋英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宋家掌握大秦重兵,宋老将军和宋小将军皆是建广帝身边的红人,此时江家和李家势如水火,若是宋家站在李家这边,那么江家就会凭空增加不少压力。对于李家来说,一桩姻缘能解决的问题,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长风再不喜欢宋英若。无非也是牙一咬就能宋英若娶进门。实在不想委屈自己,再娶几房漂亮的姨娘,宋英若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只是。这是在外人的眼里而已。   “三小姐不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吗?”顾惜柔也捧起茶盏,扯出一丝干涩的笑,“我怎么会责怪我姨母,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进宫瞧见这么多东西。”   夏阮低头,嗓音坚定:“八小姐不在乎的东西,又何必入眼呢?”   顾惜柔捧着茶盏的手哆嗦了一下,她突然有些怀疑,夏阮心中是否有一面镜子,为何能将她看的如此透彻。   她这些年来,她的确是有责怪安贵妃。   当初若不是安贵妃一直让母亲进京陪她,母亲也就不下嫁顾家。   若是不在顾家,也不会郁郁而终。   顾惜柔笑容越来越苦涩,她想到了母亲去世的时候,不甘的样子。   “三小姐,我在乎。”顾惜柔有些自欺欺人,“我在乎这些荣华,更在乎这些富贵。”   夏阮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戏台若有所思。   既然顾惜柔不打算说真话,那么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   顾惜柔来接近她的目的,她多少明白了一些……   只是三舅的事情,她从来不打算干涉。   夜色下的戏台,灯火辉煌。   台下,妃嫔们脸上皆是挂着虚伪的笑。   顾惜柔想很很久才道:“这次我帮你,只是,三小姐,我想要一些东西。”   “我给不起。”夏阮想都未曾多想,便直接回答顾惜柔,“八小姐,这些东西我给不起。”   顾惜柔握紧了衣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小姐问都不问我想要什么,便如此的婉拒我吗?”   顾惜柔自然没想到夏阮不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便如此快速的婉拒了她。这对于顾惜柔来说,的确有些意外。   外面一直有人传言,夏阮是一个厉害的人。   夏家从前一直败落,自从夏阮接手了夏家的生意之后,夏家的家产一日比一日多。如今夏家的地位,在京中似乎比南家的地位还要高上一些……   夏家虽是商贾户。可是夏阮硬是在这些贵族小姐中,却站稳了脚跟。   只是她姻缘颇为有些不顺,刚和才貌双全的萧九定亲,萧九便直接被派去了洛城。   顾惜柔一直没想明白,李长风向来对夏阮疼爱有加,为何此时会派萧九去洛城。毕竟,洛城那个地方龙蛇混杂。就算想要历练,也不该去洛城。   因为,宋家的人,最有资格说洛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   顾惜柔想起了四个字:人间地狱。   正如顾惜柔所料,萧九这次去了之后,不久便和朝廷断了信函来往。她私下派人打听过,李长风也很久没有收到萧九的消息了。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萧九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顾惜柔窥了一眼夏阮,她最看不透的其实还是眼前这个少女。   长相一脸纯善的夏阮。像极了幼兽。可是就是这样一张无害的脸下,却是有一颗猜不透的心。   “八小姐,敢问你能左右别人的姻缘吗?”夏阮过了很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笑的温柔,“我左右不了。我能左右的便是自己。”   顾惜柔脸色有些苍白,她嗓音有些哆嗦:“你明明可以帮我的,你明明可以。”   夏阮略微想了想。才肯定的点了点头:“八小姐说的没错,我是可以帮你,而且我也可以帮你做到。但是八小姐,我不想违背我的意愿。有些事情可以帮,有些事情不能帮。”   “三小姐,你不怕声东击西吗?”顾惜柔压低了嗓音,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夏阮轻声笑了笑:“八小姐不掺合这件事情,我也有办法解决。只是,八小姐,你刚才送我的话。我很感激。如今我也送八小姐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强扭的瓜始终是不甜的。还有。有一种孝顺和报答,叫做愚孝。”   顾惜柔瞪圆了双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自小翻阅了不少兵书,很多时候,她不屑和周围的人争吵。   因为那些人,不值得她动手。   正如今日秦长宁在她面前说的那些东西,却是她最不在意的东西,所以她无需和秦长宁多费口舌。   顾惜柔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是瞧不起夏阮。   她觉得外面的传言,其实都是谣言,无非是人云亦云罢了。   今日江皇后给夏家设下的陷阱,她这个外人都看了出来,夏阮却刚才说话,显得有些笨拙。若是夏阮再聪明一些,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三小姐,你何必撑着呢?”顾惜柔嗓音变的有些冷冽,“你若是有办法,那么李夫人此时为何尚未回来?三小姐,我们来打个赌,我赌今日李夫人一定会出事,一百两银子如何?”   夏阮冷哼了一声,她看着顾惜柔:“我赌宋家小姐今夜一定会痛哭,一千两银子,如何?”   “你……”顾惜柔握紧了拳头,“夏阮你别得寸进尺,我如今和宋姨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愿意帮你。若不是因为你是大学士的外甥女,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吗?你如今陷入陷阱自身难保,你还指望……我……”   顾惜柔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一个穿着藕色衣服的小宫女朝着江皇后跑了过去。   小宫女的脚步有些急,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走到江皇后身边行礼,然后对着江皇后说了一些话,江皇后立即就站了起来。   江皇后浑身有些哆嗦:“你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顾惜柔唇畔挂着一丝笑……   有人嘴硬,怕是要吃下这枚苦果了。   正文 217:背叛(五更)   江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边听到的消息。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可是这个消息,她又怎么能冷静的下来。   此时,江皇后忍不住看着台下的夏阮,目光却落在了顾惜柔身上。   “去告诉国舅爷,这件事本宫知道了。”江皇后揉了揉眉心,“谢嬷嬷回来了吗?”   跪在地上的宫女摇头:“谢嬷嬷还未回来。”   江皇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让她回来吧,雪下大了,本宫累了。”   宫女点了点头:“奴婢即刻就去。”   江皇后瞧着台上的戏,却没了半分心思。   江家,这次是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江皇后不甘心,她握紧了双拳,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   没了李家的支持,江家果然不如往日。   她撑不了多久了,她觉得浑身疲惫。   这场雪越下越大,江皇后顿时感觉浑身冰凉,她对着身边小宫女训斥道:“园子里怎么会这样冷?本宫今日寿辰,你们是想冻死本宫吗?”   站在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吓的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息怒,奴婢马上再加几盆炭火。”   江皇后打了一个战栗,觉得周围的空气冰冷刺骨,像是要钻进她的骨子里一样:“还不快去。”   小宫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取了炭火过来,一时间坐在江皇后身边的人,几乎热的想脱几件衣裳。只是她们不敢有半丝埋怨,因为谁也不明白,此时的江皇后为何会变成这样。   曾贵妃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她拿出手帕拭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院子里却热的如同六月站在烈日之下。   曾贵妃此时气的咬紧了下唇,皇后肯定是故意的,周围已经让她觉得气闷,可江皇后还在一个劲说冷,曾贵妃自然没了心思继续看戏台上的大戏。她想要独自先离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皇后还在这里……   曾贵妃有些按捺不住。   周围的妃嫔皆是热的满头大汗,可是江皇后却浑然不知。   她冻的浑身颤抖的厉害,她瞪圆了双眼,几乎想要不顾身份的给身边的小宫女一个耳光:“本宫和你们说话听不见吗?你们是想活活的冻死本宫吗?”   江皇后这次拔高了嗓音,台下的人目光全部瞧了过来。   夏阮捧着茶盏镇定自若,似笑非笑的瞧着江皇后。   顾惜柔看着夏阮的神色,多了几分犹豫。   “三小姐,你已经先下手了?”顾惜柔有些疑惑,半响后才试探问道。“你居然能下手。”   夏阮转头看着顾惜柔,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八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顾惜柔抿着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此时的夏阮不愿意将事情告诉她,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她对于夏阮而言,只是个外人。   顾惜柔揉了揉眉心,这下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她没有办好。   她自小在顾家长大,和宋恩沛乃是青梅竹马。   这些年,正如夏阮所说。她对安贵妃这个姨母,多少有些怨恨。若是不安贵妃当年执意当母亲留在京城,母亲也不会将自己活活气病在床,郁郁而终。顾惜柔记得那会,她总是蹲在母亲的身边,瞧着母亲每天喝着如墨的汤药,心里却比母亲还要苦。   母亲是个倔强的人,在父亲娶第一个姨娘的时候,母亲便再也没有和父亲同枕而眠。   她那个时候不懂事,总是会问母亲:“娘亲。爹爹呢?他是不是不喜欢柔儿了,所以不来看柔儿了?”   那个时候,母亲就会抱着她默默流泪。然后安慰她:“怎么会呢,爹爹和娘亲最喜欢柔儿了。”   父亲娶第三个姨娘的时候,母亲已经瘦如枯骨,顾惜柔急的团团转。   她甚至跪在父亲面前,恳求父亲去看一眼母亲,却没想到母亲避而不见,父亲气的摔袖而去,丢下一句:“冥顽不灵。”   外人皆传顾家老爷和安夫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可谁知道,宅子内却是这样。   母亲去世的那夜,顾惜柔紧紧的握住母亲的手,她在那一年内,似乎将所有的眼泪都流干净了:“娘亲,你不要睡,你陪柔儿说说话,好不好。”   母亲笑了笑,一张脸上有些疲惫,她轻声道:“傻柔儿,娘亲只是歇息一会,明日就会好的。再过几日,便要入夏了,娘亲记得柔儿喜欢扑蝶。等你爹爹从淮安归来,我便让你爹爹带你去花园里扑蝶,可好?”   顾惜柔听了之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父亲从淮安归来,便带回来第一个姨娘。   母亲的记忆,似乎永远停留在父亲去淮安的时候。   “娘亲,你不要吓柔儿。”顾惜柔再也忍不住,握住母亲的手又紧了一些,“娘亲,你还有柔儿啊。”   母亲双眼无神,她喃喃自语,像是说给顾惜柔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一直以为安郎会和从前一样,可惜我错了。来了一个林姨娘,又来了一个陈姨娘,最后又来了一个吴姨娘……每一个,他都是在我心口上狠狠的刺上一刀……狠狠的……他从来不属于我,或许以后还有更多的姨娘。”   顾惜柔已经吓的泣不成声,她不敢踏出屋子。   婆子和丫环们听到顾惜柔的哭声之后,便急忙的赶了过来,她对着那些人咆哮:“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母亲似乎听到了顾惜柔的咆哮声,她伸出手给顾惜柔拭掉眼泪:“傻柔儿,为何要哭?就算母亲不在了,顾家也不会亏待你,你姨母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都是姨母的错。都是姨母的错。”顾惜柔将母亲的双手放在怀里,“若不是姨母,母亲早就回丹阳了,都是姨母的错。”   母亲无奈的笑了笑:“柔儿休得胡说,娘亲乏了,想要歇会,柔儿回房好不好?”   顾惜柔摇头:“柔儿要陪着娘亲。”   母亲眼里露出一丝疲惫:“柔儿要快点长大。这样,娘亲就能去淮安接你爹爹回家了。”   过了很久,母亲闭上了双眼,她轻声道:“安郎,我……多么希望,一不小心,就和你白首偕老。一不小心,就……”   这是顾惜柔的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顾惜柔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若不是因为她遇见了宋英若。或许她便不能平安的站在这里。   顾家给了她身份地位,却从未给过她想要的亲情。   她这一生只想珍惜两个人,一个便是已故的母亲,一个便是在灵堂上为她拭掉眼泪的宋英若。   “三小姐,你相信感情吗?”顾惜柔突然说了一句,“我说的是。夫妻之情。”   夏阮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惜柔,轻轻一笑:“八小姐这个问题,让我如何回答?不过。我觉得无论是什么感情,或许都是需要经营的。就像这青花茶盏,若是想要它在自己的手中完好无损,不止是精心呵护这样简单。”   顾惜柔尴尬的笑了笑:“或许是吧,只是三小姐,为何你会拒绝我的提议。我的宋姨,她真的是个好人,她不会亏待李安,而且……她是真的很……很想嫁给大学士,非常想。”   顾惜柔的直接。到市让夏阮有些不习惯。   宋英若有多喜欢李长风,或许这京中的人都知道。   可是……   世界哪有那么多圆满呢?   夏阮心里突然有些酸涩:“我知道宋家小姐很好,三舅也知道。可是。这个世上的好人很多,不是每一个好人都能得偿所愿。若是三舅不是李家人,若他不是世子,或许……或许我会接受你的提议。只是八小姐,每一个人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三舅也不例外。”   李长风有他的责任,他几乎要背负起整个李家。   所有人在羡慕他的出生的时候,却没有人想过,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压力。   宋英若的确很好,若是三舅不是李家未来的当家人,夏阮倒是觉得宋英若很适合三舅。   只是,是她认为而已。   李长风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宋英若,没有一个人知道。   她也不例外。   夏阮唯一能明白的便是,李长风绝对不会娶宋英若,因为李长风不想让李安难受。   他从前是个尽职的丈夫,如今也是一个尽职的父亲。   夏阮瞧着顾惜柔,突然明白了,为何顾惜柔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最后会嫁给李安。   李安从前的做法,在众人眼里便是纨绔子弟,但是那些只是李安的伪装。   李安的骨子里像极了李长风,他一旦接受了某个人,就不会去背叛。   “阮丫头。”夏阮耳边传来李氏的嗓音,夏阮赶紧敛了心神,抬起头看着李氏。   她露出一丝笑容:“娘亲你回来了。”   “嗯。”李氏瞧着坐在一边的顾惜柔,又看着夏阮,“我们先出宫吧,娘亲觉得有些累了。”   她们身份地位不高,此时离开,也不会有人注意。   夏阮点了点头,跟顾惜柔告辞之后,便扶着李氏缓缓地离开。   此时夏阮感觉到李氏的掌心里全是冷汗,她眉头微微一蹙。   江皇后看着夏阮和李氏离去之后,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她尚未开口,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重重一摔。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正文 218:来信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青石地上已经泛白。   马车慢悠悠行驶,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轮印。   “小姐,到家了。”   六子从马车前座起身,落地站稳了身子,在车外轻声说道。   夏阮握住母亲的手又紧了紧。   终于到了吗?   李氏缓缓地睁开眼,面色惨白:“到家了?”   “是的娘亲,到家了。”夏阮在李氏耳边,柔声道,“我们回家。”   从宫中回来的路上,李氏一直紧紧的抿着唇,没有说话。   夏清荷给她的那碗参汤到底有没有毒,此刻对于李氏来讲,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害怕女儿再进宫,夏清荷会出现在宫中,已经让李氏浑身感觉到恐惧。   李氏此时浑身颤抖的厉害,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夏富贵和赵氏还尚在人世?   那么东阳县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她似乎进了一个迷局,怎么也走不出来。   她不敢将这些告诉女儿,此时的女儿已经为生意上的事情够烦心了,还有萧九的事情……   可是,若是这些不告诉女儿,那么来日女儿又怎么防的住?   李氏的心里乱极了。   进了屋子之后,杜若已经在屋子内等着夏阮,她见李氏这样,忍不住愣了楞。   李氏此时血色全无,却又故作坚强。   “夫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帮你扶脉可好?”杜若始终不放心,亲自冒雪过来了影竹苑,她将桌上的参汤递了过去,“夫人,你先喝点参汤暖暖身子。”   又是参汤?   李氏抬头看着杜若,眼里不再是一片茫然:“不用了,我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   一路上母亲的神色便有些怪异,但是她一直不开口说话,夏阮便也不要知母亲发生了何事。只是。母亲身上这套衣服一直未曾换下,夏阮多少也猜了一些事情出来。   母亲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在坤宁宫内。   江皇后这次很聪明,她选择了从李氏身上入手。   李氏自小被李长风护的很好,宅子里那些肮脏的事情,从未出现在她的眼前。所以,李氏的性子一直单纯。嫁入夏家这些年,李氏虽然也见过了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但是她在计谋上,自然是不如江皇后的。   所以江皇后根本没有选择从在夏阮身上下功夫……   在宫女将茶水泼到李氏身上之后。夏阮当时便心生疑惑。尤其是在小宫女不依不饶的跪地求饶的时候。夏阮便知这一切都是陷阱。   她当时故作痴傻。希望江皇后在她身上下功夫,却不料江皇后没有选择她,而是选择了母亲。   只是还好,她和李安的准备够充分。   江皇后拿捏住了她的软肋。而她也握住了江皇后的命门。   只是,母亲到底是看见了什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杜若,你去歇息吧。”夏阮想了想,对杜若轻声道,“你如今既然临盆,要小心一些。”   杜若无奈的笑了笑:“奴婢知道,只是小姐……让奴婢帮夫人瞧瞧吧,奴婢……”   夏阮转眸瞧了一眼母亲。缓了缓才道:“晚些再过来吧。”   杜若听了之后,顿时便明白了几分:“奴婢明白,奴婢先告退。”   等杜若从屋子里退出之后,夏阮才将热茶递到了母亲的手里。   李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抬头看着夏阮。尴尬的笑了笑:“娘亲让你担心了。”   “怎么会,娘亲先把衣裳换了吧。”夏阮说完便动身给母亲换上,一冷一热容易得风寒,她不愿李氏病倒,所以一边找衣裳的时候,一边琢磨刚才的事情。   来参加江皇后的寿宴的人,除了皇亲国戚便是朝廷重臣的家眷。   夏阮思索了半响,手上的动作却突然慢了下来。   等李氏换好了衣裳后,夏阮才轻声道:“母亲,你是遇见了宁贵人了吗?”   李氏听了夏阮的,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你知道了?”   李氏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夏阮,毕竟对于夏阮而言,这件事情或许太过于震撼。她到如今都没想明白,为何夏清荷会出现在宫中,自然更不想女儿为这件事情夜夜失眠。她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压力便好,女儿如今还小。   她不能让女儿再进宫了。   李氏只要一想到夏清荷的笑容,便是浑身冷汗。   “我知道。”夏阮从李氏的回答中便知道了李氏到底在担心什么,她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了,曾贵妃娘娘提起了好几次宁贵人呢,只是女儿没有瞧见她。外面的人皆传,宁贵人天姿国色,娘亲可否瞧见了?”   夏阮自然不会将她知道夏清荷便是宁贵人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她知道此事说出来,便要让母亲更多的担心。她故意装作不知,母亲还会安心一些。   毕竟,朱砂的事情,不能让母亲知道。   这些事情,她来处理便好。   果然,李氏尴尬的笑了笑,轻声道:“没有瞧的太仔细,只是略微看了一眼。”   夏阮点了点头:“安贵妃娘娘如今似乎喜欢喝其他的茶叶了,来日或许我和娘亲便不能进宫参加这些酒宴了。不过这样也好,那些人我不喜欢。”   李氏在听了夏阮的话后,瞪大了双眼。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试探:“不进宫了?”   “是呢。”夏阮故作无奈,“安贵妃娘娘今儿换了口味,所以丹阳县的东西,她估计也不喜欢了。她不记挂这些东西,女儿自然没机会进宫了。”   李氏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点了点头,赞同道:“不进宫好,不进宫好。”   夏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回到海棠苑的时候,夏阮坐在屋子里,微微发怔。   看来,江皇后已经知道了宁贵人的身份。   所以这次江皇后对母亲和宁贵人设下局,江皇后以为母亲在遇见了宁贵人的时候。会口无遮拦的将宁贵人的身份说出来。毕竟,一个死掉的人站在母亲的面前,按照母亲平日里的性子,一定会上前询问。   还好,这次母亲按捺住了好奇的心思。   江皇后这个计的确很好,只是……江皇后似乎太小看了母亲。   母亲的性子早已不是当初。   夏阮揉了揉眉心,要想让母亲彻底的放心,她是不能再进宫了,而且宁贵人也不能留太久。   “小姐。”   门外传来了重黎的嗓音。   夏阮敛了心神:“进来。”   重黎推开门,拍掉了身上的雪。站在门口没动身。   杜兰已经认识了重黎。所以这次重黎进海棠苑没有费多少力气。   前几日许妈妈倒是闹了不少笑话。因为许妈妈对重黎有些陌生,所以在重黎说要求见的时候,许妈妈差点让人将重黎赶了出去。重黎无奈之下,只好趁着许妈妈不留神。翻墙进了院子里。   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杜兰总是会笑个不停。   “我让你办的事情可办好了,宫中如今情况如何了?”夏阮前几日便让重黎去买通了宫中的一个公公,想从这些人嘴里知道消息,只要银子给的数目让他们心动了,那么什么消息都是可以知道的。   重黎压低了嗓音:“如今江家已经乱成一团,国舅爷将消息送进宫之后,皇后娘娘便急的晕了过去。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国丈这次怕是……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了。”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了想:“五少爷呢?”   重黎愣了楞,才道:“五少爷已经回府了,小的觉得五少爷似乎……似乎很伤心。”   夏阮和李安情同亲兄妹,这次李安办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李安来说。就像是他从前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一样,浑身觉得不安,似乎一闭眼就能闻见那些血腥的气味。   重黎亲眼瞧见了李安发白的脸色和仓促的脚步,李安这几日一定会大病一场。   只是,这病其实是心病。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让人去查一下。“   重黎抬头,有些疑惑:“何事。”   “明日,江家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夏阮略微思索一阵,“到时候,你去查查到底宁贵人有没有出现在坤宁宫,还有,在坤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银子若是不够,便去账房找王管事,这件事情一定要查出来。”   江皇后的寿宴,宫中不少的宫女和太监都去了园子里。但是坤宁宫肯定还有留守的人,而且夏阮相信,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对江皇后忠心耿耿。   江家的事情一闹大,这些人便会知道,江皇后的皇后位子,已经摇摇欲坠。   到时候想要收买江皇后身边的人,对她们来讲便是易如反掌。   “小的知道了。”重黎唇畔挂着一丝笑,“小姐,小的还有一件好消息跟你禀报。”   夏阮挑眉,看着重黎有些好奇:“好消息?莫非是洛城来信了?”   重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放在了夏阮的身边才道:“公子来信了。只是,这次送信回来的人并不是公子身边的人。”   夏阮露出一丝笑,从桌上将信函拿了起来,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她心跳的厉害。   隔了这么久,这个人终于送信回来了。    正文 219:跪求   第二日,江家的事情便传遍了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知道,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短短不过数日,江氏已经瘦了一圈。   马车稳稳地停在李家的门口,车内的江氏愁眉不展。   这次若是李长风不帮她,那么江家就算是彻底的完了……   “夫人,成国公府到了。”   小厮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江氏攥紧了衣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从马车上下来。   再次站在成国公府外,江氏竟发现,她从未忘记过这些熟悉的景色。   这里曾经是她的家,可是如今她却成为了外人。   江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物是人非。   江氏跟在领路的丫环身后,隐约间,她觉得宅子里有些地方似乎不太一样了。   “江夫人请稍等。”小丫环将茶水递上来之后,“世子说马上就到。”   江氏听了之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她已经不是世子夫人了,更不是李长安的妻子。江氏也知道,她进门之时,周围的人眼里带着嗤笑。   江家如今的情形,已经快成为之京中的笑话了。   若是李长风不出手相助,或许江家会真的败落下去,这样的情况,她自然不愿意见到。   过了一会,李长风才缓缓地出现在江氏眼前。   他容颜未改,依旧是往日玉树临风的模样,只是往日挂在脸上的笑容,如今瞧着已是极淡了。   “江夫人久等了。”李长风坐在离江氏不远的红木大椅上,接过丫环递来的茶水,轻声道,“不知江夫人今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呢?”   一句‘江夫人’听的江氏心都要碎了。   江氏脸色惨白,面容憔悴:“三郎,你又何必如此。”   李长风无奈的笑了笑:“江夫人自重。”   江氏怎么也没想到。她已经低头跟李长风认错,李长风居然喊她自重,她顿时红了眼眶:“三郎,我跟你夫妻十几年,你如今怎么能忍心这样对我?我……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会难受。”   李长风浓眉紧锁,江氏口中的话,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当初父亲为了维持李家的权势,让他娶江氏入门。   他身为李家人未来的家主,自然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思。娶了江氏进门。   李长风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剧。又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妹妹离家出走。便一心想做一个好丈夫。   他自认为这些年来,从未做任何对不起江氏的事情,甚至还将江家的重任扛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以为这样做,江氏便会知道他的辛苦。会好好的维持这个家。   可惜,李长风后来才发现他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江家人,从未感激过他做的一切,甚至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李长风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忍耐,忍耐。   为了这个家,为了让李安学会承担肩上的责任,他没有和江家的人多做计较。   只是……不是所有付出都有回报。   尤其是在他在听到了他最不想听的消息的时候,李长风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阿南。”李长风唤出了江氏的乳名。“你也知道我和你夫妻十几年,你更应该知道,我的软肋是什么地方。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   江氏在听见李长风唤她阿南的时候,露出一丝笑,但是李长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些疑惑:“三郎你说什么?”   李长风无奈的笑了笑:“我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说吧,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是为何事。”   江氏面露尴尬,她低着头道:“三郎,帮帮我,这次……这次江家……”   江氏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居然敢暗中阻拦萧九的信函,而且还将朝廷运到洛城的银子留下了一部分。   皇后娘娘寿辰那一日,不知是谁将这些奏章递了上去,当时皇上便气的大发雷霆。而且,就在那一日父亲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时候,晌午便晕了过去。   最后大夫来了之后便说父亲是中风,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在江家最危险的时候,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情。   江氏无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谁暗中下的毒手。   “三郎,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江氏说着眼眶里便有了泪水,微微一眨眼,泪珠便滚落了出来,“如今皇后娘娘被软禁,父亲又中风在床。二哥被送到了大理寺,三哥也……三郎,你帮帮我们。”   李长风听了江氏的话后,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从江家出事开始,他便知道江家的人会找上门来。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这一日,李长风以为会在半个月后见到江氏……   如今看来,是他太高估江家的人了。   李长风捧着茶盏看着江氏:“江夫人,这件事情归大理寺管,我爱莫能助。”   李长风没有多想,便一口回绝。   江氏神色黯然,模样有些伤心欲绝:“我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你曾对我说,会好好待我。可是如今,为何就变了呢?长月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不是一直就比我重要。三郎,我是你的妻子,她只是你的妹妹……当初,她宁愿嫁到夏家,也不愿意嫁到宋家,给李家闹了多大的笑话?你居然还想着帮她,你……”   “江夫人。”李长风眼里露出一丝戾气,“长月嫁到夏家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江家人为何都知道长月已不在族谱,我相信这些事情你最清楚吧?长月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可是你是怎么对待长月的?”   江氏站了起来,泣不成声:“李长风,你不要得寸进尺。这个消息是我告诉父亲的又如何?我父亲也是你的老丈人,难道知道李家的事情,也教多管闲事吗?你张口是长月,闭口也是长月。小时候的事情,你要记一辈子吗?当年长月不就帮你吃了带了泻药的东西吗?你至于……”   “够了。”李长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和长月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嘴。”   李长风觉得有些疲惫,他想要的家从来不是这样。   他想起了小时候,大堂哥和二堂哥送了带泻药的东西给他吃。那会他年纪尚小,虽然瞧出了碗里的东西有问题,却不知该如何拒绝,等了半响才说了一句太苦。可是大堂哥和二堂哥怎么会甘心?硬是要逼着让他吃下。   也就是哪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李长月,冲了上来将碗里的东西几口便吃的干干净净。   当时他傻了眼。   李长月看着他傻乎乎的笑:“三哥,这些苦的东西,长月帮你吃掉。”   李长风吓的带着妹妹去找大夫。好在碗里的东西只是泻药。不然李长风这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   妹妹单纯的笑容。让李长风觉得干净。   宅子里肮脏的东西,他一个人看见便好,他喜欢妹妹这样无忧无虑的笑。   从那以后,他将妹妹保护的很好。因为李长风知道,那日的东西就算是毒药,妹妹也会帮他服下。   这就是他的妹妹李长月。   只是后来……   因为将妹妹保护的太好,所以妹妹才会被何氏利用,最后伤心的离开了李家,嫁到了夏家。   李长风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的教导妹妹,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李长风,你没有良心。”江氏大声的哭了起来。“我为你生下安哥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如今怎么这般无情?你心里只有你的妹妹,却没有我和安哥儿。李长风,你的良心到底去哪里了?”   江氏气的浑身哆嗦,“我已经认错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才甘心?李长风,你真的以为江家没你的帮忙,就会这样败落下去吗?”   江氏已经忘记了哥哥和姐姐的嘱托,李长风是她的丈夫,帮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为何李长风会变成这样?   江氏想一定都是李氏指使的。   自从李氏回来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江夫人——”李长风看着江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里带着一丝厌恶,“以后你不用来李家了,李安若愿意去看你,我也不会阻拦。我和你之前已无半分瓜葛,所以我希望你自重。”   江氏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便是李长风。   以前的丈夫会对着她笑,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会原谅她。   可是现在,李长风的脸上的笑容依旧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不敢相信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江氏大哭了起来,她拔高了嗓音:“三郎,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帮帮我,你若是帮了江家,我便……我便再嫁给你,好不好?”   江氏想若是她再成为李长风的妻子,那么她还是李家未来的主母,更是以后的成国公夫人。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遗弃了。   大秦没有禁止被休的妻子不能和丈夫复合,只是这样的事情,会被周围的人取笑。   尤其是李长风这样身份的人。   江氏知道,若是她再进入李家,被取笑她也愿意扛住。   毕竟,李长风是爱她的,是离不开她的。所以李长风也不会在意,这些外人的话语。   但是江氏忘记了一句话‘逐儿可以复归,放妻不可复合’。 正文 220:泄密   江氏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李长风是不是等了这天很久了。   等她低头,等她认错。   来李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和这个人说话。   如今的江家,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帮忙,便会真的败落下去。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努力撇清和江家的关系。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江氏想着这段时间听来的流言蜚语。   宋老将军一直和李长风走的很近,似乎想要撮合宋英若和李长风。江氏当时听闻之后,便气夜夜难以入眠。   宋英若,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只是,还好李长风似乎没有动娶宋英若的意思。江氏暗暗得意,看来李长风的心里,一直喜欢的人是她。所以就算外人皆传宋英若如何如何的好,李长风也不可能对宋英若动心的。   她一直在想。   这次江家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李长风在后面捣鬼,目的就是为了逼她回到他身边?   江氏抬头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这个人还会是她的丈夫。   “三郎,我……”江氏想了想,才道,“我们回到以前不好吗?”   李长风怒极反笑:“江夫人你认为呢?可以回去?”   “能的,自然能的。”江氏不顾脸上还挂着泪水,莞尔一笑对着李长风说,“我还会和从前一样对你好,三郎,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只要你和夏家断了来往,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你书房里那个叫伶仃的丫头,我也不喜欢。你把她交给我,我找个人牙子将她卖出去。三郎,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会和你争吵,是因为我在乎你的。”   江氏眼里进不得沙,她自然不想李长风和李长月再有联系。   还有那个叫伶仃的丫环。会认识几个字就敢在李长风的书房伺候。   伶仃想要做李长风的姨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李长风看着江氏,摇了摇头:“我们回不去了,而且,若是以后没有什么事情,江夫人还是少来找我吧。毕竟,我和江夫人已经毫无瓜葛了。”   “三郎……”江氏瞪圆了双眼看着李长风,“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帮江家?我都已经……我已经愿意回到你的身边了。”   江氏完全想不明白,李长风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她已经低头了。   李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逐儿可以复归。放妻不可复合。而且,江夫人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复合。”   “不是的。”江氏抓住了李长风的衣袂,打断了李长风的话语,“你从前说会喜欢我的。你从前说……你从前说会对我好。”   江氏想到她和李长风刚成亲那会,李长风每日总是会送很多好玩的东西给她。那个时候,她一直担心李长风会娶几房姨娘,毕竟他是世子,位高权重,再娶几房姨娘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些年来,李长风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如此的迁就她。   李长风推开江氏,眉头皱了皱:“既然江夫人不自重。那么我便让人送江夫人离开。江夫人,若是你再如此无理取闹,那么我可以跟你保证,江家会败落的更快。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必定清楚。我从不诳语。”   李长风说完之后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薛武,送江夫人回去。”   薛武很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对着江氏道:“夫人,慢行。”   江氏此时吓的花容失色,薛武是跟在李长风身边多年的随从。   而且江氏知道,薛武是个武夫,她亲眼瞧见过,薛武面不改色砍掉一个人手臂。   “三郎,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我……”江氏想要解释,却被薛武瞪了一眼,吓的打了一个战栗。   李长风揉了揉眉心:“送她走吧,告诉外院管事的,以后江家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许再放进来了。”   “属下知道了。”薛武转身弯腰对着江氏行礼,“夫人,请——”   江氏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的离开了。   走到屋外的时候,江氏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瞧着李长风。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为什么李长风看着她的时候一脸厌恶。   “夫人?”薛武忍不住再次提醒江氏,他的嗓音已经带着一些不悦。   江氏转头看着薛武,不甘心的说了一句:“不用你催,你们李家人想留我,我还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江氏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团。   她慢慢地跟在薛武的身后,周围路过的下人们在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的人甚至都笑出了声。   她气的浑身哆嗦。   李家的人太过分了。   可是如今她要怎么做才能让李长风回心转意?难道要去找儿子吗?   “太太,你小心一些。”   江氏听到了陈妈妈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只见陈妈妈扶着何氏慢慢地走了过来,似乎是朝着李知涯的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微微一怔,何氏……   她不顾薛武眼光,朝着何氏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江氏看着何氏,眼里带了几分喜悦:“太太。”   何氏抬眸瞧着江氏,脸上没有意思笑容:“你怎么来了?”   何氏的言语冷淡,比周围的天气还让江氏觉得寒冷。   江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她有些不甘心:“太太,我……我是来找长风的。他生气了,我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可是他……太太你能帮帮我吗?”   从前李长风一直警告她不要接近何氏,但是江氏还是犯了李长风最大的忌讳。她曾经帮助何氏让何不凡接近夏阮,好让清河公主对夏阮心生敌意。如今清河公主会如此的厌憎夏阮,多少也有她的功劳。   江氏不喜李长月,自然也就讨厌夏阮。   所以她在帮何氏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   她从前私下也有些瞧不起何家,好好的男儿非要跟在清河公主的身边。可是现在江氏却恨不得将江家的男儿送到清河公主身边,这样起码能保江家安宁。   江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何氏的身上,她相信何氏会帮助她的。   毕竟。当初她为了何氏,在府中给夏阮使了不少绊子。   “帮你?”何氏冷冷一笑,“为何要帮你?”   江氏愣了愣:“太太,你从前说长风是真心待我,不会抛弃我。如今我已被长风休掉,太太我从未责怪过你分毫。现在,江家出了事情,太太你难道要袖手傍观吗?若你出面让不凡和清河公主说说好话,让皇上放过江家,那么江家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江氏说完之后。何氏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拢了拢身上的鹤氅。眼里带着几分嗤笑:“江夫人你这样说。当真有些好笑。我为何要帮你?你又是我什么人。我记得当初是谁瞧不起凡哥儿来着,现在又要让我帮你?江夫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还以为你是世子夫人吗?”   何氏的话。彻底的让江氏傻了眼。   她简直不敢相信何氏嘴里的话,试探道:“太太,你说笑呢?”   “说笑?”何氏走近江氏一些,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李长风已经不会要你了,来日我会让长风娶梨儿,你已经是旧人了。你若是不想让江家被灭族,那么就不要再来李府走动了,长风不想瞧见你,老爷更不想瞧见你。而我。看到你就会觉得恶心。”   何氏话音刚落,江氏脸色一片惨白,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似乎眼前的何氏是世上最可怕的鬼怪。   从前在她面前温言细语的何氏,现在却说着如此刻薄的话语。   江氏摇头:“太太。你怎么会。”   “陈妈妈我们走吧。”何氏笑了笑,“别让梨儿久等了。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居然还敢和老爷对弈。”   陈妈妈的身子看起来似乎比往日更臃肿了一些:“老太太,老爷前几日还夸十八小姐棋艺精湛呢。老奴听说,世子也喜欢和十八小姐对弈。十八小姐,当真是博学多才。”   “就你嘴甜。”何氏对着江氏讽刺的笑了笑,然后缓缓地走开了。   江氏想到何氏刚才的话语‘李长风已经不会要你了,来日我会让长风娶梨儿,你已经是旧人了。’,江氏告诉自己,她不是旧人,李长风的心里依旧是有她的。   想到这些,江氏对着何氏咆哮:“何翠,你以为三郎会娶你何家的人吗?何不凡昔日私下勾引夏阮,被夏阮训斥,恼羞成怒将这些告诉清河公主,让夏家和清河公主结仇。何家曾经逼死了三郎的生母,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还有,何家私下和江家做的事情,我都会让哥哥告诉三郎。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何家好过……”   何氏听了之后,吓的花容失色:“胡说,你胡说……来人啊,将这个疯子赶出去。”   “哈哈。”江氏看着何氏,眼里充满了怨恨,“老太太,媳妇会陪你一起去黄泉的……来日,我若死了,还有儿子给我烧纸钱,若是何家没了……你们当真是尸骨无存。”   薛武站在一边愣了愣,将江氏的话暗暗的记了下来。原来三爷送他亲自送江氏离开,便是为了听到这些消息吗?    正文 221:逆鳞   一个家族的败落,便会有另一个家族的兴起。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次兴起的家族居然会是温家。   东阳县县丞的二子温仲怀被封为正四品中书侍郎。   对于温家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这个消息对于江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皇后娘娘被软禁了足足半个月,国丈爷中风不能言语躺在床上,国舅因为徇私舞弊被送大理寺……   江氏为此都快愁白了双鬓。   若她当初不听何氏的唆使,好好的和李长风过下去,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江氏越想越伤心,几乎食不下咽。   李安到了江家的时候,江氏正在以泪洗面。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进了屋子,瞧着母亲的模样,嗓音有些哽咽:“母亲?”   “安哥儿来啦?”江氏赶紧将脸上的眼泪抹掉,换上了一副笑容,“快来,娘亲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桃花酥,你来尝尝。”   江氏不敢在李安面前提起江家的情况,她怕到李安会和李长风一样,和她恩断义绝,连最后的母子情分也不顾。   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有些残忍。   江氏看着李安英俊的面容,差点又哭了出来。   若是江家的事情闹大了,江家或许会被满门抄斩。江氏瞪大了双眼看着李安,她怕再过几日,就瞧不见自己的儿子了。   李安走到了江氏面前,回答道:“母亲怎么又哭了?是不是舅舅让母亲烦心了?”   “没有。”江氏很快便否定李安的话,苦涩道,“你舅舅的事情和娘亲无关,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这样做……那是洛城赈灾的银子啊,他怎么就敢动心。”   江家一直仗势欺人,这些年来做了不少亏心的事情。李长风为此也动怒过,但是最后还是会硬着头皮帮江家解决这些麻烦。这也导致江家的人胆子越来越大。现在居然敢扣押萧九从洛城的来信。   这次有人想让萧九命丧洛城,江家本不愿意插手,毕竟萧九是朝廷大员,若是出了事情。江家也会惹不少麻烦。可是,后来江太闻又对这件事情动心了,因为若是萧九死在洛城,那么朝廷这次拨出去的赈灾银子,也就没了去向。   对于江家来说,他们从来不会怕银子多。   更重要的是,江太闻和萧九打了一个赌。   只是,李安知道,这是萧九设下的陷阱。   他从来未曾轻看过萧九。   父亲是个聪明的人,这次父亲会选择让萧九去洛城。那么必定是萧九有他的过人之处。从萧九开始和朝廷断了书信来往开始,李安也承认他当时被萧九哄骗了过去。他一度以为萧九是真的在洛城发生了意外,当时还傻乎乎的去劝表妹夏阮另寻良人。   只是,萧九会和朝廷断了书信来往,只是萧九的一个计谋。   朝廷这些年来有不少大臣都和洛城有来往。但是谁也不知道具体有那些人。建广帝想要查出这些人,就必须要从洛城下手……   可是洛城那个地方,当真是有些太乱了,要查起来十分的麻烦。   于是,萧九出发前,给建广帝和李长风分别留了一封信,说是来日他若是遇见‘不测’。便可以打开来看。   李安承认,萧九真的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他留下的信函,无非只是想让建广帝和李长风安心。   所以这次的局才会如此的天衣无缝。   江家,不是唯一进局的家族……   李安庆幸自己在萧九前一步做了该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还是托了夏阮的福。   若是外祖父不中风在床的话,他一定会做出反击。那样反而是如了建广帝的意。李安想到这些,无奈的安慰江氏:“娘亲,你放心,这次江家一定会没事的。”   “你这个孩子,就知道安慰我。”江氏无奈的摇头。“娘亲知道这次是真的……安哥儿,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你父亲一直不将你放在心上,若是你再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情,娘亲害怕他会让李成或者李屠取代你的名字,又或者……或者是李谆?”   李安被母亲的话说的哑口无言。   无论是李成也好,李屠也罢,甚至是整日闭门不出的李谆……他们三个都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因为从一开始,父亲便没有这样的打算。大伯父和二伯父两人,多年来一直想要夺取父亲的位子,父亲又怎么会养虎为患?   这些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母亲却不懂。   李安想了想,轻声说:“娘亲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外祖父如今重病在床,皇上是不会责罚江家的。娘亲,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或许外祖父现在才是最好的,他什么都不做,便是最好的。”   江氏微微一怔,喃喃自语:“你什么意思?你外祖父这样最好?”   “娘亲,你想想外祖父这些年来做了什么。”李安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他已经为这件事情忙的头疼欲裂,若不是出手及时,他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家就这样没了。一个家族败落,总比满门抄斩好,总归还会有人活着,“外祖父这样,对江家来说也算是解脱。”   这话从李安的嘴里说出之后,江氏的心狠狠被一击。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若是这些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江氏势必要和那个人争吵一番。   可是这些话从儿子的嘴里说出来,江氏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儿子说的都是事实。   父亲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   江太闻是国丈爷,又是李长风的岳父……在很多事情上,他便没有顾忌。建广帝刚开始对江太闻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太闻便更自以为是。   李安忍不住苦笑,外祖父犯了建广帝最大的忌讳,敢干涉建广帝的决定。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大的逆鳞。便是皇权。   江家这次从洛城得到的赈灾银子,居然私下给了大皇子不少。江家这样做,已经触及了到了建广帝的逆鳞。   大皇子这些日子的举动,早已如同建广帝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建广帝想要拔掉这根刺。而江家却在这个时候……   外祖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已经是国丈爷,又位高权重。难道,他还想做皇帝吗?   痴人说梦。   江氏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些,娘亲都知道。可是,江家快要没了,娘亲不想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江家没了。娘亲是江家人,若是江家没了,娘亲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屋内的炭火烧的旺盛。可江氏的心里却是冰天雪地。   “不会的。”李安安慰江氏,“娘亲不会有事的,儿子跟你保证,只要江家不再和大皇子有来往,江家便一定没事。母亲。你相信儿子。”   李安抓住了江氏的手,很认真的说道,“娘亲,你写信告诉姨母,此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她若是乱来,便是如了别人的愿。”   宫中的事情。夏阮已经和他分析了一些。   若是江皇后此时安分在坤宁宫内,不做什么违背皇上的意愿的事情,那么皇上一定会念在旧日的情分上,饶恕了江皇后。   李安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他又怎么愿意给自己的外祖父下毒,可是若是他不这样做的话。那么江家便会惹建广帝厌憎。外祖父若是唆使姨母一起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江家必定会被满门抄斩。   他不愿看到这一日,毕竟江氏是他的母亲。   是生他养他的人。   “你姨母会听我的吗?”江氏想了想,犹豫不决,“现在送信进宫。能送到你姨母的手里吗?”   如今江皇后被软禁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想要送信进宫已经是难事了,还想要将信函送到江皇后手里,那么便是难上加难。   李安点了点头:“能送到姨母的手里的,娘亲你相信儿子。”   建广帝不想闹的后宫不宁,如今建广帝没有动要杀江皇后的心思,这信函建广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李安不敢保证建广帝不瞧这信函里到底写了什么。   江氏见李安这样提,想了想才道:“好。”   李安从江氏手中拿到信函之后,又嘱咐江氏一定要和江家的人说明白,这段时间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因为李安知道,建广帝这次要将朝廷上和大皇子有关系的人全部清除掉,现在他只是需要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便要等萧九归来。   李安从江家出来之后,觉得此刻比什么时候都疲惫。   雪越下越大了,李安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微微发怔。   车夫忍不住唤了一声:“三少爷?天冷,你先上车歇息一会。”   李安转眸看着车夫:“我知道了。”   李安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他略微一愣,瞧了瞧周围一眼,瞧见墙角处站着一抹红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他是熟悉的。   “三少爷,能一起喝杯热酒吗?”少年从斗篷里露出清俊的面容,“说说关于江家的事情,还有顾家最近给你的压力?”   李安看着眼前的人,眉头紧锁。   怎么又是他。   正文 222:娶妻   谁也没想到,洛城干旱的问题,居然可以这样完美的解决。   尼西国位于洛城上方,他们竟然愿意将源头开一条支脉水流给洛城。   从前,建广帝也曾想过这个办法,却没有实行。   因为他不过是透露了一点意思,便被尼西国的人婉拒。   沙漠里的国家,若是没有水源,除了乖乖等死。最后还会被黄沙掩埋,消失在众人的眼里,变成过去。   所以尼西国王的婉拒,也让建广帝有些无可奈何。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试着去想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   因为他们知道,建广帝不可能因为水源,特意去发动一战战役。   这样会让西域其他国家,心生怨恨。   可是,如今萧九却做到了,他居然说动了尼西国王这个冥顽不灵的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尼西国没有提任何要求。   这个消息从洛城传回来的时候,朝堂上几乎一下便振奋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萧九居然能将这件事情办的如此好。   李长风在接受同僚的河贺喜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建广帝当时高兴的放出话来,等萧九回来之后,便会封他为长安侯。   然而,这次从洛城回来的不止有萧九,还有宋家小将军宋恩沛。   夏阮从李安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不改的笑了笑,她一直相信那个人可以做到。   同前世一样,凯旋归来。   前世萧韶成从洛城回来的时候,她和他不过只是朋友。这一世,萧九从洛城归来,而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犹记得那个时候的萧韶成威风极了,清河公主更是想尽了办法接近萧韶成。京都众人皆以为萧韶成会为成为驸马爷,毕竟清河公主的身份摆在哪里。萧韶成娶了清河公主必定会成为建广帝的新宠。   夏阮那会也这样认为,她觉得清河公主对于萧韶成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只是,她后来却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萧韶成从未想过要娶清河公主。   萧韶成从洛城归来之后。在家里休养了半年,和她偶尔也是书信来往。半年之后,萧韶成再次上朝,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却婉拒建广帝的好意,不愿娶清河公主为妻。   对于皇家来说,这种事情是极其驳面子的事情。   但是,萧韶成却依旧站在那个高位上,没有让建广帝厌恶半分。   只是清河公主对萧韶成,却有了几分厌憎。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次萧韶成回来,便已经站在了前世她去世的时候的那个高度。   前世,她离世的时候,萧韶成是长安侯。   这一世,萧九从洛城回来之后。便会是长安侯。   一切,似乎都在改变,又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动。   “你怎么会一点也不意外?”李安皱着眉头看着夏阮,带着一丝埋怨,“今儿一下朝我便提前来跟你讲了,你多少也应该惊讶一吧?表妹,你这个样子跟顾家那位八小姐一样。怪怪的。”   夏阮听了之后,略有所思的看着李安:“顾八小姐?她怎么了?”   夏阮自然没有开口跟李安讲顾惜柔是他未来的妻子,如今很多事情已经在改变了,或许这件事情也会改变。   夏阮猜想,顾惜柔会嫁给李安,或许多少因为宋英若喜欢李长风的原因。   宋英若是顾惜柔的义母。   顾惜柔和李安成亲之后。宋英若也多了一些借口去李家拜访。   夏阮从顾惜柔的眼神里看的出,顾惜柔一个‘受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人。宋英若这些年来对顾惜柔的照顾,足已让顾惜柔为宋英若付出。   只是,这样对李安似乎有些不公。   她从前不知李安和顾惜柔的感情到底如何。所以她不会去插手这件事情。   “还能怎么。”李安眉梢带着一丝厌烦,“她前几日找我,说的那些话……表妹你知道吗?顾惜柔希望我父亲娶宋英若,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能说出这些话。长的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是一个傻子。”   李安话音刚落,夏阮却差点笑出声。   顾惜柔是傻子?   这个看法她可不赞同。   在夏阮的眼里,顾惜柔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不然,这几日李成也不会总往顾府跑了。   夏阮想了想才试着问了李安一句:“表哥,你很讨厌宋英若吗?”   李安没想到夏阮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低头略微思索一阵才道:”也不算讨厌,但是若是让我喊她一声娘亲,我是喊不出来的。表妹……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其实不止是宋英若,就算是别的女人,我也是喊不出来的。我的母亲,尚在人世……”   李安说到最后,嗓音越来越小。   他觉得自己自私透了。   他父亲正值壮年,会娶妻也是正常的。   这样平常的事情,他不知为何接受不了。   夏阮从李安的嘴里听到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多意外。   三舅会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婉拒宋英若也算是明智之举,因为李安的确很排斥。   夏阮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的三舅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江氏离开了三舅,是江氏天大的损失。   “不会。”夏阮想了想才道,“表哥,若是你觉得对不起三舅,你就应该想想你的亲事了。”   夏阮话音一落,李安便露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李安浑身有气无力,一脸憔悴:“为何你也跟我说这些……父亲和祖父一直问我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前几日连清河公主身边的人都跑来问我这个,你说奇怪不奇怪。”   “谁?”夏阮听了之后,脑海里飞速的转动了起来,“墨殇?”   这个人此时怎么又找到表哥了。   她以为墨殇会就此罢手——   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李安可怜兮兮的瞧着夏阮,轻声道:“嗯,他不下十次的问我,认不认识他。真是奇怪。他是清河公主身边的人,我就一定要认识他吗?而且,他居然还问我,是不是想娶顾家的八小姐。你说这不是笑话吗?我怎么可能会娶顾惜柔。你都不知道她说话多刻薄,而且……而且她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居然帮宋英若。”   夏阮紧张的握紧了手:“他还说了其他的话了吗?”   此时,夏阮只觉胸腔里的心一直狂跳的厉害。墨殇的举动,让她本来平静的心,乱了起来。   对于她来讲,李安是亲人。   她自然不想李安出事。   只是墨殇……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他说,若是我喜欢顾家八小姐,那么他可以帮我。”李安抓了抓头,又觉得不文雅。便尴尬的笑了笑,“我那个大堂哥据说想跟顾家求亲,娶顾家八小姐为妻。所以他认为我和大堂哥一样,想要娶顾家八小姐。真是可笑,顾家……就算我真的想娶顾八小姐。父亲和祖父也不会同意的。何况,我对顾家八小姐是没有一点意思的。”   夏阮撰紧了衣袂。   在外人的眼里,顾家的确不如何。   但是,只是顾家而已。   顾惜柔是的母亲是安贵妃的一奶同胞的姐妹,顾惜柔的义母是宋英若。而且顾惜柔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子,顾惜柔敢在江皇后后位稳固的情况下算计江皇后,可见顾惜柔胆子不小。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李成和李屠两兄弟会动心思。   无论是出生也好,还是计谋也罢,顾惜柔来日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夏阮从李安的嘴里依旧听出了古怪。   她眸光渐渐地暗淡了下来:“表哥,你觉得墨殇这人如何?”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李安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指着额头道,“似乎脑子有些毛病。不然。怎么会一直问我奇怪的问题。而且,他似乎也太看的起自己了,居然还想撮合我和顾家八小姐。我那两个堂哥可不是好对付的主,而且……”   李安靠近夏阮,神秘兮兮地继续道。“李谆似乎也对顾家有兴趣。外人皆以为我这个堂哥是个草包,可是,我这个堂哥才是我以后最大的敌人。”   李安说完之后,又坐回了位子上。   夏阮挑眉,看来她的表哥已经知道一切了。   李谆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而且李安说的很对,李谆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至于李成、李屠……   夏阮知道这两个人很快便会成为过去。   只是如今李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无非也是因为信任她。   “我瞧着萧九这次,到京城也是年后了。”李安思索了半响,笑了小道,”你们定亲第一年,便如此分离,表妹……你当真不考虑重新找一位?”   夏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表哥认为找谁好呢?”   李安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等了一会才慢慢道:“算了,我瞧他就挺好。只是表妹,你和他在一起会很累的。”   “既然要活着,就肯定会累。”夏阮笑了笑,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雪花飘飘扬扬,看似脆弱无力薄如纸屑,实际上却难以融化。   李安朝着夏阮的目光望去,慢悠悠道:“他快回来了。”   “嗯,快回来了。”夏阮波澜不惊的回答。 正文 223:邀请   年关将至,李家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交给江氏来操办,如今江氏已被李长风休掉,担子自然就落在了何氏的身上。   为了彰显身份,何氏便吩咐几个贴心的婆子和她一起操办府中的事情。   只是何氏怎么也没想到。   李知涯居然会邀了夏家人一起吃腊八粥。   何氏听了这个消息后,脸上的神色便多了几分愤恨。   李知涯这样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李长月如今已不在李家的族谱内,那么李长月到李家来,又算是什么身份?   何氏瞧着窗外的大雪,一时间觉得胸口内气血翻涌的厉害。   等了一会,她才对着身边的陈妈妈道:“你去何府告诉老爷,让十八小姐明日过来,说是我邀她一起用膳。”   何氏没有说的太明白,可陈妈妈心里却有了数。   她当初是从夏府被夏阮赶出来的人,这些日子她自然是记恨夏阮的。   不过留下的柳妈妈据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些,陈妈妈又觉得自己幸运,当初很早便离开了夏府,能跟在老太太身边。   “老奴知道了,老奴即刻就去办。”陈妈妈弯腰退下之后,看着满天大雪愁了脸。   这场雪越下越大,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李府中的雪已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可是踏出府外,便是另一番天地。   陈妈妈瞧着远处走来的少女,露出一张稚嫩的笑脸,她试探唤了一呻:“杜兰?”   杜兰微微一愣,看着陈妈妈,立即行礼:“陈妈妈。”   杜兰是认识陈妈妈的,这些日子杜兰一直会偶尔送夏阮送东西到李府来。只是,杜兰一直不敢和陈妈妈走的太近。当初陈妈妈是给夏阮赶出夏家的,她对陈妈妈多少有些忌讳。   “今儿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陈妈妈眼里带着几分讥诮,“前些日子我听说西城出了点事。三小姐的酒楼的生意似乎……似乎不太好。”   杜兰淡淡一笑,拢了拢斗篷:“奴婢不知这些。”   虽然脸上挂着笑容,杜兰却已在心里将陈妈妈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妈妈笑了笑,斜睨了一眼杜兰,讽刺道:“也是,虽然你是夏家的一等丫环,可是这个月例却不如李家院子里的三等丫环。哎……杜兰,要不年后……”   “杜兰姐姐你来了?”这个时候从陈妈妈身后冒出一个丫环,惊的陈妈妈差点蹦了起来。   这个丫环不是外人,而是李长风的贴身侍女伶仃。   前几日还有人盛传。伶仃会被李长风收做姨娘。   因为这个消息,陈妈妈对伶仃一直都谦让几分。   可如今伶仃居然喊杜兰姐姐。   杜兰笑了笑,对着伶仃道:“小姐让我过来借几本书,今日打扰了。”   “杜兰姐姐说笑了。”伶仃拉住了杜兰的手,轻声道。“世子以及让我将书收好了,说是等三小姐过来,便让我转交给她。”   杜兰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伶仃瞧了一眼陈妈妈,又对杜兰道:“前些日子府里发月例的时候多拿了五两银子,说是年底赏赐的,你呢,三小姐也赏银子了吗?”   “赏了。”杜兰低着头。轻声说,“三小姐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呢。”   杜兰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等于狠狠给了陈妈妈一个巴掌。   何氏再大方也不会赏她如此多的银子。   陈妈妈几乎下一刻就冷哼了一声:“说大话也不怕吞针。”   “杜兰姐姐,我们进屋吧,外面风雪大。”伶仃冷冷的看了一眼陈妈妈,才对杜兰道。“前几日我还听世子说西城热闹极了,我们有空去瞧瞧。”   杜兰笑着点头:“好,三小姐说酒楼生意特别好,改日我们也去尝尝。”   伶仃和杜兰根本不将陈妈妈放在眼里,两人笑着便一起进了府内。留下陈妈妈一个人急的跺脚。   夏阮身边的丫头越来越嚣张了。   陈妈妈朝着伶仃和杜兰的身影,啐骂:“两个小贱蹄子,以后有你们好受的……”   次日一早,夏阮梳洗完之后,穿了一件水绿色绣画皮袄,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白玉簪子。随后便去了母亲的影竹苑。   夏瑞已经长了乳牙,会对着人笑。   她抱着夏瑞,摇动手里的拨浪鼓逗的夏瑞笑个不停。   “你这孩子。”李氏瞧见夏阮抱着夏瑞的情形,忍不住含笑道,“又给你弟弟买什么好东西了?”   夏瑞吃穿皆是夏阮在负责,牛三娘又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平日里不敢违背夏阮的吩咐。这样下来,李氏这个做娘的倒是清闲了下来。   看着儿子依赖女儿的模样,李氏的笑容便深了一些。   夏阮转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有买什么,不过我让院子里的人给弟弟做几件春衫,等开春了他便能穿上了。”   李氏从夏阮的手中接过拨浪鼓:“再这样下去,你弟弟都要被你宠坏了。”   夏阮笑了笑,没有回答。   如今的日子,是她从前最不敢想的事情。   午夜梦回,她总是梦见这个场景。   母亲在她的身边,身边还有弟妹陪伴,一家其乐融融。   她知晓今日去李家,肯定不是吃腊八粥这样简单,不然外祖父也不会让她们带着父亲一起去。夏阮不知道外祖父到底想说些什么,但是如今京都中的局势,越来越怪异……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当初萧韶成和李长风帮四皇子逼宫夺下帝位,一件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很多人都没明白,萧韶成为何会和李长风一起选择四皇子。   毕竟四皇子的出生和地位皆不如六皇子……   宋家起初对萧韶成意见颇大,最后宋老将军病故,宋小将军手握重兵,没有再回洛城。他在京中数年,像极了宋老将军,为人低调。   只是到了最后。宋小将军居然会站在了萧韶成的身后。   平日里陌生的两人,背地里却是来往甚密。   只是这样做,也让萧韶成承担了可怕的后果。   萧韶成的名声因为这件事情,变成和凶神恶煞一样的存在。   十二王爷当时气的吐血。毕竟四皇子是根本不够格继承皇位的。   可是,最后众位王爷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阮便不得而知了。   那个时候的她忙着照顾被气的卧病在床的唐景轩,一边还为唐家上上下下的来日而操碎了心。   若那个时候,她不求萧韶成饶恕了唐家。那么她或许便会随着唐家众人被斩首,对她而言也比知道夏雯和唐景轩背叛她,好上太多。   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怕极了感情。   “咿呀……呀……”夏阮瞧着怀里的弟弟,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所有的烦恼和不安。似乎都被弟弟的笑容一扫而空。   她起码现在做到了,母亲和弟弟都在身边,她相信自己也能改变一些知道的事情。   “你说——。”李氏眼里带着几分犹豫,“你外祖父为何要见你父亲,我怕你父亲到时候会胡言乱语。这些日子。你父亲做的事情,你也瞧见了。要不,我们便不带你父亲去了,不然……”   李氏不愿带夏富贵去李家,她知道丈夫的脾气。   自从丈夫断腿之后,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   李氏很多时候也想狠心将丈夫送回东阳县,但是女儿虽然定亲。但是萧九一日不从洛城回来,那么这个亲事便会有变数。她若是此时将丈夫送回东阳县,外面又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她对丈夫的感情,越来越少。   李氏觉得疲惫。   她现在最大的奢望便是希望看着女儿成家,看着儿子慢慢长大。   在宫中她替夏清荷喝下参汤的时候,李氏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坤宁宫。   当时她最大的遗憾。居然不是没有见丈夫最后一面……她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看着女儿成亲,没有见着儿子最后一面。   李氏便知道,她的心里渐渐的将丈夫挪了出去。   翠柳的话,她听进去了。   夏阮摇头,外祖父既然都提出来了。若是不带父亲过去,下次外祖父也会再提的:“母亲,没事的。外祖父不会生气的,他必然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父亲口不择言……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三舅的性子。”   夏阮将夏瑞递给了站在一边的牛三娘,然后笑了笑:“娘亲莫要乱想,三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母亲可别忘了,三舅如今可是大学士呢,不会计较这些的。”   当初若不是为了顾及母亲,或许她都有可能对父亲下毒手了。   很多时候,夏阮承认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父亲如今断了腿在宅子里不能行走,她从未后悔过这样的决定。   若是父亲管不住自己的双腿,那么她便来帮父亲管住。   “或许吧。”李氏轻轻一笑,似乎没有将夏阮的话听入耳中,“等会让牛三娘跟着吧,瑞儿如今怕是离不开人。”   夏阮点了点头:“好。”   从夏家到李府的并不远,但是如今京都大雪一直不停,地上的雪越积越厚,更不知何时消融。   正文 224:暗斗   何氏彼时正站在李知涯的书房外。   她吩咐了周围的丫环不要通传,却不知为何迈不开脚步。   从前种在书房外的梨花树依旧还在。   何氏不明白,为何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李知涯还留着这些梨树。   李知涯依旧忘记不了她吗?   何氏抚摸自己的脸庞,喃喃自语:“我老了吗?”   从前不少人羡慕她有一张精致容颜,而尽瞧着却是沧桑极了。   “老太太您进屋吧。”陈妈妈冷的打了一个战栗,“屋外风雪太大,会冻坏您的。”   陈妈妈没有察觉何氏的脸色有些异样,她多少有些纳闷,为何这个时候何氏不进老爷的书房。   何氏听了之后并不作声,比起周围的寒风,她心里的那股微凉,更是让她觉得浑身无力。   然而这些年,这股微凉从未从她的体内消散……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幸福的。   可是实际上,她问自己,你真的幸福吗?   就算是成为了成国公夫人又如何,那个人始终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甚至他们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同房了。   何氏想起了多年前,看到李知涯场景,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在书房外站了半个时辰,李知涯想必是知道的。   只是那个人不愿意见她……   “我们回去吧。”何氏的语气波澜不惊,她在李知涯的书房门口站了半个时辰,却不敢踏入李知涯的书房,她知道那个人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永远都是怨恨。   没有当初的柔情蜜意。   陈妈妈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她跟在何氏的身后,走了几步转身瞧了一眼书房,很快便回过头跟在何氏的身后离开。   何氏的脸上挂着一丝茫然。   若是从前知道李知涯会这样待她,她还会利用李长月嫁到李家来吗?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很久……   然后何氏怎么也没想到。她无论思索多久,答案都是,她会嫁到李家来。   她必须嫁到李家来。   就算得不到那个人的心,一直霸占这个位子也是好的。   如今没了那个人的爱情。那么她便要握住李家的权……   等萧九从洛城回来,江家和大皇子都会倒下,到那个时候何家便会崛起。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何家站在和李家一样的高度,那么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没有得到那个人的爱情,好歹也为家族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   何氏伸出手看着被凤仙花汁染的艳红的指甲,微微一笑。   她何时已经这般苍老了。   “老太太……”迎面走来的小丫环对着何氏行礼,“十八小姐到了,在西客厅等你呢。”   何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走过抄手游廊,何氏的心却更加的烦乱了起来。   何家十八小姐的名字。从前不叫何雪梨,是她之后让人给十八改了名字。   李知涯喜欢梨花是因为那个女人,可如今她居然悲惨到要投其所好。她给十八改了名字,等江氏被李长风休之后,便经常邀十八来李府做客……十八下了一手好棋。虽然技不如李知涯,却每次能博得李知涯欢心。   何氏有的时候也羡慕十八……因为十八能逗李知涯开心。   而她不能……   若不是十八如今有用处,她已经让人毒死这个丫头了。   “该死的小贱人。”何氏在心里暗暗的咒骂道。   另一边西客厅中,何雪梨忍不住打了几个个喷嚏,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少女。   何雪梨从少女的穿着上便能猜出来,这个人应该是夏家三小姐。   面前的少女手指修长如葱,她握住茶盏微微一笑。   果然如外人所说。夏家三小姐总是一副纯善的摸样。   只是在这纯善的背后,却是有一颗恶毒的心。   何雪梨偏过头,没有和夏阮说话。   “表妹。”屋外传来了少年的嗓音,丫环打起了帘子,“你怎么在这边,姨母呢?”   李安从屋外走了进来。忍不住跺了跺脚,他抬头却不料瞧见了何雪梨,脸色一下便有些难看了起来。   夏阮注意到了李安的神色,她淡淡一笑道:“母亲和父亲带着瑞儿去瞧外祖父了,表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李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夏阮身边:“我刚从外面回来,瞧着夏家的马车了,我想肯定是你来了。这几日你太懒了,居然让杜兰来拿书……啧啧,还怕真的冻坏不成。”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无奈的看着李安,却不回答。   她的身子自小就不太好,所以她惧寒。   夜里若是没有几个汤婆子,她的双手双脚便会一直冰凉。   这些年一直在调养身子,可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一时间也难以根除,还需要一些时日。前日三舅送来一些书给她瞧,她本是想打发时间的瞧瞧,却不想这些书都是棋谱。她瞧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便想亲自来问三舅再来一些,最后被杜兰拦住。   所以,这几日她在宅子里,倒是看了不少棋谱。   “前几日洛城那边送信来了。”李安从丫环手中接过热茶,呷了一口后,笑嘻嘻的看着夏阮,“说是已经起程了。不过因为连日大雪,信函送到京中也费了一些日子……我算了一下,大概是年后这样,萧大人便会到京城了。”   李安多少有些遗憾,他以为萧九会赶在除夕之前回来。   如今离除夕还有一个月……   萧九要赶回来,似乎有些太难了。   而且,这几日大雪不断,从洛城到京都的路,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夏阮静静地垂眸想了想,才轻声道:“谢谢表哥。”   其实在早几日她便收到了萧九的来信,比朝廷足足早了几日。   这件事情她不便告诉李安,而且这里还坐这一个外人……   李安听了之后得意的笑了笑:“还和我客气什么……”   “表哥。”何雪梨转眸打断了李安和夏阮的谈话,眼里流露出几分嗤笑。“淮安那边据说出了事情,不知表哥可听说了?”   李安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这个何雪梨肯定是故意的。   淮安的事情,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   这不是成心让夏阮担心吗?   李安冷哼了一声。不再看着何雪梨:“不知。”   何雪梨不依不饶的轻声道:“我听爹爹说,前几日淮安那边因为大雪封路,冻死了不少人。这些人有不少是从洛城到淮安家的人……白马寺的大师说,这是那些人的劫,逃不掉的。而且,我还听说……”   何雪梨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窥了一眼夏阮。   此时的夏阮面容带着浅笑,细白的手指握住茶盏,很认真的听她说淮安的事情。   何雪梨微微一怔。夏阮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应该的……   这件事情早已在京都传遍,而且因为这件事情,皇上已经派了不少人马去接萧九和宋家小将军。   夏阮居然不知道……   怎么可能。   “而且什么?”夏阮嘴角噙着一丝笑,似乎很好奇一样,“不知十八小姐和我听到的。到底是不是不一样呢?”   何雪梨愣住半响,夏阮知道。   那为什么夏阮不担心?   难道夏阮心上没有萧九?   何雪梨很快便将这个答案否定了,若是夏阮心中没有萧九的话,在萧九和朝廷失去来信的几个月内,她便会选择其他男人。夏阮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将亲事拖太久——   何雪梨想了半响,才从脑海里找出来一个词语:故作坚强。   现在的夏阮。肯定就是这样。   何雪梨略想了想,才轻声说:“淮安那边有不少人是从洛城来的,据说是萧大人让他们去淮安安置的。可谁知他们到了淮安,便下起这场大雪……外面的人在说,连老天也不愿帮洛城,而且这些人是萧大人让他们去淮安的。如今却几乎全部被冻死了,当真是个大大的笑话。”   何雪梨一边说一边轻笑了起来。   萧九这次一定会丢尽了颜面。   毕竟这些人的确是萧九让他们去淮安安置的……   如今这些人都冻死了,不等于打了萧九一个耳光吗?   等萧九回来,怕是这个长安侯也不能封了。   皇上如今已经派人去接萧九,想必是因为这件事情气坏了。   来日的萧九怕是凶多吉少。   夏阮是萧九未过门的妻子。萧九若是出事,那么夏阮也是会丢尽颜面。   到时候,李长风和李安的眼光,自然不会放在夏阮身上。   何雪梨只要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浑身舒畅。   她瞧不顺眼夏阮很久了。   “十八小姐。”夏阮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一边的桌上,忍不住喝叱道,“外人提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可是何家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提起这件事情?淮安府尹何春蓝乃是何家人……作为府尹在为期间让淮安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的耻辱呢?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冻死的人,在十八小姐的眼里,都是笑话吗?原来何家的人,果真如外面传的那般……”   夏阮话音一落,李安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难怪萧安礼说他这个表妹说话尖酸刻薄。   何雪梨气的浑身哆嗦。   正文 225:落败(15粉红+)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谁也没有先开口,寂静地几乎能听见屋外的落雪声。   何雪梨不知如何反驳夏阮。   因为夏阮说的都是事实。   何雪梨也是听姑母说夏阮性子和善,平日里鲜少动怒,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她现在想要讨好李安,就必须让夏阮在李安的面前丢人。   只是,何雪梨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训斥她。   “表哥。”夏阮转眸瞧着李安,“我们去三舅的书房,我想再借些书来瞧瞧。”   李安忍禁不俊的点了点头。   他从前便从萧安礼的嘴里听到过一些抱怨,萧安礼和唐景轩说起夏阮,便有些头疼。   当时萧安礼有些抑郁:“我从未见过如此尖酸刻薄的女子,侯爷慎重。”   唐景轩当时一脸错愕,最后笑着点了点头。   李安很少见夏阮生气,前段时间她和母亲争吵,也是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反而是母亲在一边气的跳脚,今日他再次听到夏阮的话,才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打人耳光从不手下留情。   何雪梨回过神来,缓缓地站了起来:“不学无术。”   “十八小姐这话,倒是像在说你自己。”夏阮唇畔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我听闻外人皆传十八小姐才学兼备,结果……在尚书夫人家举办的簪花会上,十八小姐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李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赶紧接了上去:“十八小姐当时……说了,说‘万花似落霞,芳心寄梦中’,哈哈……”   李安话音一落,何雪梨的脸色变的铁青。   何雪梨这些年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棋艺上,在诗书方面懂的少之又少。当时尚书夫人举办簪花会,何氏便带着她一起。何雪梨一直在想。若是李长风不动续娶的心思,那么她便没有任何机会。想想宋英若,她顿时觉得内心的念想少了一半。   在簪花会上,她自然希望出尽风头。   当时尚书夫人说了一句。尚书喜欢作诗,她便动了小心思。   何氏当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了一句:“万花似落霞,芳心寄梦中。”   何雪梨从未想过自己的姑母会让她出丑,于是就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句自认为不错的句子说了出来。   她说的时候,有些洋洋得意。   结果,这等于狠狠的打了尚书夫人的脸面。   落霞便是夕阳,这簪花会上的花都是尚书夫人精心培植……万花似落霞,不等于说尚书夫人如今年老色衰,如同夕阳落山一样。因为不能博得尚书大人的赞赏。所以只能芳心寄梦中。   尚书大人前段时间刚纳了几房美娇娘,尚书夫人因为闺中孤单,才会举办簪花会,结果却闹成了这样。   当时尚书夫人几乎咬碎了牙,但是还是顾及了周围的人。将这口怒气咽了下去。   何雪梨回来之后不知怎么跟外人解释,因为这句话明明是何氏教她说的。   如今,她算是百口莫辩了。   何雪梨后面才从母亲的嘴里知道,她是一定会嫁给李长风的,所以姑母不喜欢她耍小聪明。可是,何雪梨多少还是有些生气,毕竟这次不止是得罪了人。还狠狠的丢了一次脸面。就算能安稳的嫁给李长风,这件事情,也是她的污点,无论来日多么辉煌,也都抹不掉了。   “看来三小姐,一定是才学兼备?”何雪梨狠狠的瞪了回去。眼里露出几分愤恨,“前些日子我听表哥说三小姐棋艺精湛,不知今日能否跟三小姐讨教一番?”   何雪梨知道自己在诗书方面肯定是比不过夏阮的,但是在棋艺上,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这段时间和李知涯对弈。虽然也输了不少次,但是也从李知涯的手里赢过几次。她认为她的棋艺和李知涯是势均力敌,所以区区夏阮,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何雪梨极力想在李安面前表现好自己美好的一面,可是每次都闹了不少的笑话。此时她在心里暗暗咒骂,夏阮这个小贱人,一会一定会丢尽颜面。   何雪梨从前听李安提及夏阮的时候,说起夏阮的棋艺不错。   据说李成和李屠都不是夏阮的对手。   她听了之后嗤之以鼻。   毕竟,李安和夏阮兄妹情深,李安会夸大其词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些,何雪梨看着夏阮的眼神带了几分轻蔑。   夏阮故作疑惑看着何雪梨:“先多谢十八小姐夸赞,不过我不想和十八小姐对弈。”   何雪梨听了之后,瞪大了双眼。   她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将她‘夸赞’的话收下,夏家不过只是一个商贾之户,一身铜臭味的人,居然还敢承认自己博学多才,简直是笑话。   可是何雪梨看着夏阮的眼里带着真诚,她便知道夏阮对她这句话很受用。   何雪梨气的几欲晕阙。   她从未想到夏阮一个女儿家,居然会不知谦虚。她不过只是客套一番,可夏阮却……   “为何?”何雪梨一肚子的火气,却不敢发作。李安还在这里,她还要顾及自己的影响,“难道三小姐怕输给我吗?”   何雪梨已经不惜讽刺夏阮,想要达到目的。   若是夏阮不和她对弈,那么正如她所说,夏阮害怕输给她。   若夏阮受了刺激和她对弈,那么夏阮的下场会更惨。   无论夏阮答应和不答应,夏阮今日都注定会出丑。   何雪梨在心里早已想好要如何嘲笑夏阮……如今便等鱼儿上钩就好。   夏阮定定的瞧着何雪梨,淡淡地笑了笑,摇头道:“我没有外祖父的耐力,我不喜欢手下留情……我怕十八小姐输给我,外祖父就不会再和十八小姐对弈了。那个时候,十八小姐若想再来李家,又要用什么名义呢?”   夏阮的话,再次堵住了何雪梨的嘴。   的确,若是她输给了夏阮。来日想要来李家,又要用什么名义呢?   技不如人,夏阮会取代她在李知涯心中的地位。   何雪梨若有所思的瞧着夏阮,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会输给夏阮吗?何雪梨在心里想。她不敢肯定。   她父亲曾经说过,夏阮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夏家从一个败落的小商户,发展到今日能和京都南家并肩,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而夏家会如此的厉害,都是因为夏阮在做生意上有着独特之处。   父亲很少会如此的夸赞一个外人,何雪梨多少有些犹豫了。   夏阮输的起,而她输不起。   眼前的少女,一脸纯善,可实际上背后却是蛇蝎之心。   何雪梨咬紧了下唇,冷哼了一声。   夏阮瞧见何雪梨不再言语。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笑的傻乎乎的李安道:“表哥,我们去书房吧?”   “好、好、好。”李安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当真觉得这个样子的夏阮有趣,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和善的人。不过这样的夏阮,让他十分欣赏。   何雪梨张了张嘴,想要和李安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抿着唇不再言语。   今日回去之后,她一定要让父亲去问李成和李屠,夏阮的棋艺到底如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夏阮从屋子内出来。站在门外忍不住将身上的鹤氅拢了拢。   从西客厅到李长风的书房,还有些距离。   夏阮第一次觉得,成国公府大的可怕。   “小心一些。”李安一边提醒夏阮,一边笑着道,“表妹,你刚才当真厉害。”   夏阮回了李安一个笑:“为何表哥会这样说?”   李安略微思索了一阵子。才压低了嗓音道:“淮安的事情其实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如今萧大人还未回来,这件事情便压了下来。皇上其实多少有些恼怒,不过皇上不是生萧大人的气,而是生何家的气。若何家和李家没有关系。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可你也知道,李家和何家这个关系,若是皇上要处置何家,那么会扫了父亲的颜面。”   夏阮知道,皇上如今最不能扫的便是李长风的颜面。   东萧一直虎视眈眈,此刻能让东萧和众位皇子顾忌的人便是李长风。   皇上如今对李长风是又爱又恨。   李家如今的处境微妙,若是萧九能顺利成为长安侯,和李长风一直交好的话,那么李家的压力或许会小一点。   外祖父如今不反对她和萧九的亲事,怕也是因为这点。   夏阮似乎明白了,为何萧九执意要去洛城。   他想要那个身份,想要给她一个可以让她放心的以后。   那个人,总是会想很远。   每一件事情都思虑的如此周全。   走过小院,快要书房的时候,李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看着夏阮若有所思:“表妹,你刚才为何不和十八对弈?你让她出丑的话,她来日在我的面前也抬不起头了,我跟你说她这个人的心思,太肮脏了。”   刚才夏阮说话的那份自信,李安欣赏极了。   他的表妹是个厉害的人。   夏阮瞧着李安,停下了脚步:“让她出丑?”   “是呀,你该让她出丑的呀。”李安皱眉,“不过,你会手下留情,莫非是因为?”   夏阮眨眼了眨眼:“我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我棋艺或许的确不如她呀,我为何要让她给我出丑的机会?”   李安:“……”   正文 226:迷局   李安有些咂舌。   他没有想到夏阮居然会如此回答。   “怎么?”夏阮瞧着李安微微发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表哥快走吧,外面太冻了。”   李安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便跟着夏阮朝着书房走去。   其实他多少有些疑惑,为何今日祖父会邀请姨父一起过来用膳。   但是瞧着夏阮的神情,李安又不好开口询问。   姨父这个人……   李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华灯初上,李安和夏阮才缓缓地朝着正厅走去。   夏阮从李安的口中得知,这些日子何氏一直让何雪梨到李家来。她虽然在外听到一些风声,但是都不敢肯定,如今听了李安的话后,夏阮多少明白了何氏想做什么了。   走过抄手回廊的时候,夏阮看着院子里的梨树,若有所思。   三舅如今对于外面的人来讲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会有很多人打他的注意。无论是真的喜欢三舅的人,还是看上了李家权利的人,都恨不得能每日站在三舅的面前。   夏阮知道,三舅没有这么快便会接受另一个人。   朝廷上的局势越来越奇异了……   虽然这次尼西国愿意将水源开一条支流给洛城,而且对外说是没有任何条件。   夏阮前世没有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这里面的秘密她也不得而知。然而,夏阮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膳食。尼西国是沙漠中的国家,水源对他们来说就是生命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要求大秦一些事情呢?   萧九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尼西国国王点头。   一时间,浩浩荡荡一群人很快便坐了下来。   李知涯今日的神色不错,一脸欣喜。   李允墨和李允文也出现了,夏阮第一次见到了李谆。   因为都是一家人,便没有设屏风隔,李谆离夏阮的位子不算太远。   他面上挂着温文尔雅的浅笑。身子倒不似外面传的那么虚弱。雪白的一张脸,长眉秀目一副清俊的模样。他突然抬头朝着夏阮的方向望了过来,眼里带了几分戾气。   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眼,反而坐实了李安前些日子的话。李谆不是一个简单人。   这些年李成和李屠在京中出尽了风头,然而李安的名声一直不太好,外人皆认为李长风声了一个顽固的儿子。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快忘了李谆的存在。   李允文之前还有一个儿子,可惜那个孩子在三岁那年夭折,只有便有了李谆。   李谆是个早产儿,先天似乎有些不足,到了两岁才会走路。当时李家人皆以为李谆是个痴儿,对他的关注也少了起来。后来,李谆慢慢的学会了说话、习字……只是这些年依旧是懒散的性子。喜欢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画技和棋艺。   因为太过于低调,在很多时候,他便成了最容易让人忘记的存在。   等下人温好了酒,李知涯才下令开席。   夏阮不紧不慢地喝着碗里的腊八粥。略微有些分神。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桌上的规矩。   李成、李屠还有李安都喝了不少酒,夏阮抬头的时候,便瞧见李安已经红了一张脸。   李谆清闲的握住酒杯,一边和李成谈笑,酒杯里的清酒却不见少,然而是李成有些喝高了。扯着李谆的袖口说了一些胡话。   “小谆,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李成笑了笑,扯着李谆的衣袂,“你若不喝下这些,眼里就没我这个大堂哥……嗝……我和你说前几日,我和二弟找到了一些棋谱……嗝……你若喝了这杯酒。我就让人送到府上,如何?”   李成和李屠这些年从未将李谆放在眼里,这会却在李谆的面前有些狼狈,还浑然不觉。   李谆露出一丝浅笑,慢悠悠地将杯中的酒喝尽。拿出手帕拭了拭唇角,将口中的清酒吐了出去。他将手帕放好之后才对着李成道:“我已喝下这杯酒,大堂哥切记一定要将棋谱送来。”   李谆话音刚落,李屠便转身看了一眼李谆,眼里带着嗤笑。   夏阮瞧着李成神情迷茫,眼里早已失了清明,便知李成是真的喝多了。然后李谆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看起来略微有些牵强,但是因为他白皙的面上已露几分绯红,周围的人便会以为他是醉了。   怎么可能会醉呢?她清楚的看见李谆将饮掉的酒吐了出去。   有些人喝酒容易过敏,有些人只要沾一滴酒,便会浑身绯红,显然李谆是属于后者。   等周围的人开始告辞退席后,夏阮便和母亲从席上退了下来。   夏富成面色发红,他瞧着夏阮唤了一声:“阮丫头。”   父亲温柔的唤她名字的时候,却让夏阮觉得毛骨悚然。   夏阮不禁好奇,外祖父到底和父亲说了什么话,母亲的脸上虽然挂着忧愁,但是比平日里发怔的时候看起来好太多了。而且父亲脸上的笑意就根本没有消退过,这完全不像父亲。   这段日子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自然也就不便外出。他在的脾气也越来越坏,整日都会摔东西,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动手打人。贾黑前几日头被父亲拿东西砸破了皮,他一直瞒着夏阮,若不是夏阮碰巧遇见了,怕是这件事情会被瞒很久。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夏富成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柔声道,“过来,陪爹爹说说话。”   夏富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慈父的神情。   若是换做以前,夏阮一定会被这样的神色打动。从前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父亲能变成这样,但是这些念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的。父亲根本不可能会这样……   夏阮在母亲目光的注视中,靠近了父亲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夏富成叹了一口气,对着夏阮轻声说:“从前是爹爹不好,爹爹知道错了。阿阮,以后不要生爹爹的气,爹爹会和你娘亲好好对你的。等萧大人回来。便将你们的亲事办了。”   夏阮抬眸,瞧了一眼母亲。   只见此时的李氏,眼里含着浅笑。   夏阮略微思索一阵,点了头:“爹爹说如何便如何。”   女儿的乖巧。让夏富成心情愉悦。   夏阮脸上挂着笑意,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冷冷看着夏富成。她不禁开始分神……   今日到了李家之后,外祖父便唤了父亲和母亲去他的书房。   她在西客厅遇见何雪梨的时候,便没有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和何雪梨的谈话上。若不是何雪梨说了萧九的不是,她是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的。   从一开始她便知外祖父唤父亲来府上用腊八粥,便是有目的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外祖父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父亲如此配合。   或许在外祖父的眼中,父亲只是庸才。   “这样便好。”夏富成得意的看着夏阮,眉梢带笑,“现在就等萧大人从洛城回来了。对了。萧大人又说何时从洛城归来吗?”   夏阮故作疑惑:“女儿不知。”   夏富成略微有些不甘,继续追问:“那么他有没有和你说,亲事定在几月?我瞧着,来年三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如何?这个事情你记得和他说说……”   夏富成从前从不关心夏阮的亲事。今天却一再反常。   她其实是知道萧九会何时归来,但是她对父亲的信任为零,所以不会在父亲的面前透露这些消息。而且,父亲会问起这个问题,多少让夏阮心生疑惑。她陪父亲说了一会话,便去找到了贾黑。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贾黑伺候在父亲的身边。   贾黑见到夏阮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三小姐……”   “贾黑。我问你一些事情。”夏阮眉头微微一蹙,“今日父亲只见了外祖父吗?”   夏阮多少觉得这里面有些怪异。   若是只见了外祖父,那么父亲就算被外祖父言语打动,也不会问她关于萧九的事情。   最让夏阮难以置信的便是,父亲居然会关心她的亲事,还亲自选好了日子。   来年三月初八?   夏阮忍不住嗤之以鼻。   “老爷吗?”贾黑略微的想了想。皱着眉头道,“今日老爷和夫人去院子里见了成国公,但是说到一半的时候老爷便出来了……倒也没有见外人,只是在偏厅略坐了一会。”   夏阮想了想,又道:“偏厅没有人进来吗?”   她对父亲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父亲的模样太古怪了。   他不擅长伪装自己,所以夏阮才会如此的肯定,父亲是有古怪的。   外祖父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外祖父不会害他们。   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这李家上上下下看似平和,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贾黑想了很久,连夏阮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候,贾黑突然‘啊’了一声,他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道:“沉香进屋子找东西,呆的时间比较久,大概是一炷香时间。小的站在屋外,倒是没有听见什么。”   夏阮有些不解:“沉香,是谁?”   “他是二少爷的随从,说是二少爷掉了东西在偏厅。”贾黑肯定道,“只有沉香一个人。”   正文 227:毒嘴   李家二少爷李屠,为人处事向来不如李成稳重。   若说这件事情是李成和李谆做的,她或许还会放在心上。   但是,沉香居然是李屠身边的侍从。   夏阮攥紧了手心,一时有些怔住。   这里面的事情当真如她听见这般吗?   夏阮抬头看了看院中的大雪,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件事情还是得让重黎再去查探一番。   一旦和大堂舅、二堂舅牵扯上关系的事情,便不能妄下结论。   在夏阮的眼中,李家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   她必须得万事小心。   从李家回来以后,夏富成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转变,他从前总是喜欢摔东西,脾气暴躁。如今的他完全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慈父,整日陪在李氏身边,仔细的照顾夏瑞。   对于夏富成的转变,不止李氏有些惊讶,连夏雯都有些不明白,她这个二伯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去一次成国公府,真的就能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夏雯有些郁郁寡欢。   这些日子万妈妈一直让她要忍耐,可是她都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茴香的性子收敛多少。   夏雯觉得胸口憋气的厉害,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般。   从前她可以从二伯父身上下手,可是如今二伯父的行为,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着李氏的话百依百顺。她前些日子在二伯父面前的功夫几乎都等于白做了,二伯父答应她的那些事情,估计也忘在了脑后了。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她站在和夏阮一样的高度?   “四小姐……”茴香走了进来,瞧见桌子上已经凉掉的饭菜,撇了撇嘴,“四小姐已经用完膳了吗?要撤下去吗?”   夏雯转头看着茴香,眉梢挂着几分不悦。   茴香的口气完全像是小姐,她才像是一个小丫环一样。   前些日子夏阮的院子里提了一位管事的婆子。恰好这个管事的婆子又和茴香私下有些过节。那日茴香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回来就发了好大的脾气,气的夏雯咬牙切齿。若不是万妈妈一直劝她忍耐,她肯定要和茴香吵一架。然后让李氏将茴香卖出去。   她是夏家的四小姐,现在却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只是,这些事情,夏雯不敢告诉夏阮。   上次她不过只是想去进宫长长见识,顺便认识一些贵族太太,来日她也能谋个好亲事。却没想到李氏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夏阮,当时夏阮用堂姐的名义让她练字,让她以为自己的手要废了。   想起夏阮的所作所为,夏雯多少有些惧怕。   为此,她对夏阮的恨意更深了。   茴香见夏雯不回答。便动手准备收拾桌上的菜肴。   夏雯冷笑一声,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起汤碗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只听汤碗摔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茴香被夏雯的动作惊的半响没回过神来,心里暗暗想着。今儿四小姐又是发什么疯?是不是因为前几日,老爷、夫人和小姐去了李家,没有带着她一起,所以她心里不舒坦。   茴香忍不住想冷笑一声,夏雯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夏雯,她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连进三小姐的海棠苑等要等上半个时辰。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茴香讥诮道,“莫非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就算是遇见堵心的事。也不能拿奴婢发泄呀,奴婢又没做错什么事。”   夏雯轻蔑的看着茴香,愤恨道:“你也知道你是奴婢,既然是奴婢就应该有奴婢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小姐而我是奴婢呢……茴香若是你再这样没规矩,我一定让二伯母将你卖到花街上去让人糟蹋。”   茴香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双手叉腰,嘲笑着说:“你真是能耐,还想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你也不看看,这宅子是谁的……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夏家的四小姐了吗?你吃的、穿的……那样不是三小姐可怜你才给你用的,如今你还想做这宅子的主人。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是什么样的东西。”   夏雯瞪圆了双眼,气的浑身哆嗦。   她从未想过自己到了夏家的宅子里,还会受这样的窝囊气。   在乡下的时候,她一直便被周围的人欺负。   她那个时候绝望的以为自己会死在乡下,毕竟她父母双亡,谁还会记得她这个人呢?   可是,有人给她机会让她回来了。   她自然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浪费这样的机遇。   只是没想到,她回来之后,日子过的依旧不顺。   每日里吃的东西都是大锅饭,这宅子里只有李氏和夏阮有小厨房。因为江皇后的事情,李氏已经有一些日子不唤她一起用膳了。她现在日日吃的都是素菜,很少见到肉食,嘴里都淡出味了。   最让夏雯生气的便是,茴香都比她吃的好。   她是夏家堂堂的四小姐,而茴香算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在外面被人带回来的野丫头……   每次只要想到这些,夏雯就食不下咽,短短几日她便消瘦了不少。   “真是放肆……”夏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着门口对茴香说,“滚出去,从今日开始你不许再进若雅馆。”   茴香啐道:“谁稀罕在若雅馆?四小姐可能不知道吧,今儿一早夫人邀了老爷和小姐在影竹苑吃鹿肉呢,这是成国公府送来的好东西,四小姐自然是吃不到了。”   说完茴香转头,就想离开。   夏雯此时因为茴香的话,被气的怒火中烧。   她瞧了瞧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羊肉汤盆上。夏雯双手端起烫盆,喊道:“茴香。”   茴香转头,迎面而来的便是滚烫的羊肉汤。   “啊……”茴香被泼了一脸后大叫了起来。   ……   彼时,夏阮正坐在屋子里,和李氏谈笑。   “阮丫头……你最近听说了吗?”李氏试探着问道。“宫里好像出了些事情。”   夏阮挑眉看着母亲,莞尔一笑:“什么事情?是外祖父告诉母亲的吗?”   李氏摇了摇头:“是你三舅告诉我的,当真是奇怪。”   李氏怎么也没想明白,她三哥会告诉她这些事情。小时候她经常缠着三哥想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她的三哥绝对不跟她提起,让她好好的在家学习刺绣。所以这次李长风主动和她提起宫中的事情,李氏多少觉得奇怪。   李长风当时漫不经心地和她说:“五妹,前几日皇上一直寝食难安,说是宁贵人……她似乎出了点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些古怪……唉……皇家最近似乎总是多灾多难。”   李氏当初微微一愣,宁贵人可不就是夏清荷。   为何三哥会突然和她说起宁贵人的事情。   莫非三哥也知道了?   李氏记得三哥是见过夏清荷的,但是宁贵人是后宫妃嫔,三哥不过只是一个臣子,怎么可能见到宁贵人呢?   李氏多少觉得有些不安。   这对于她来说。本来是一个好消息。宁贵人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失了皇上的宠爱,那么女儿的危险也少了一些……   李氏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多少觉得奇怪。   三哥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夏阮微微一愣,掩面笑了笑:“母亲说的是宁贵人的事情吗?”   李氏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夏阮点了点头。对着母亲轻声道,“不止是我知道,整个京都不少人都知道了。不止宁贵人出了事情,貌似皇后娘娘也是……皇上将皇后娘娘软禁起来,据说皇后娘娘气的病了。”   李氏听了之后,面露讶色。   皇后也出了事了吗?   李氏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些话后,心里感觉到了一丝舒畅。   江家这些年来一直胡作非为。江氏更是仗着是她的三嫂,得罪了不少权贵。对于江氏,李氏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这个哥哥。   李氏哑然失笑,她或许真的是想太多了。   三哥又怎么可能知道宁贵人是夏清荷呢?   “哎……”李氏想了想,才道,“其实。当年你三舅若是娶了宋家姑娘,会不会好很多?当初……”   当初若是她乖乖的听父亲的话嫁到宋家,那么三哥娶了宋英若,或许会幸福很多。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不悦道:“母亲为何会这样说。三舅自有分寸。若他真的喜欢宋家小姐,必定会想尽办法娶她进门,又怎么会婉拒这么多年。”   李长风没有娶宋英若,不止是因为李安,还有他的心中根本没有宋英若这个人。   三舅断然不会委屈自己。   对于宋英若而言,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如此的念念不忘。   宋英若自小被宋老将军当做稀世珍宝一样疼爱,她想要的,必定都能得到。   只是,李长风是例外。   而且,就算宋英若真心喜欢三舅,那么三舅也没义务要娶她进门。   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半响才说了一句:“你说的也是,三哥向来知道分寸,这件事情我看其实……”   李氏话还未说话,便听见屋外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有人在喊:“小姐……夫人……救命啊!”   正文 228:告状   听见屋外传来熟悉的嗓音,李氏略微有些诧异。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若有所思。   屋外风雪交加,自然不比屋内温度宜人,李氏打起帘子走出去,便冻的打了一个战栗。   夏阮拿着鹤氅跟了出来:“娘亲,外面冻。”   说完,她便将手中的鹤氅给李氏披上。   李氏私下同夏阮说话,杜兰和艾叶便没在屋内伺候。   此时两人站在院外,有些慌乱的看着院门外跪着的人。   只见少女浑身*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茴香吗?”李氏试探问道,“怎么在这里?”   夏阮对于茴香的到来,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毕竟这件事情她从送茴香到夏雯的屋里,便知道有这么一日。   这件事情,在她的眼里,只分早晚。   “夫人……夫人……”茴香哭的肝肠寸断,似乎快要晕阙过去了,“求求你救救奴婢。”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对着夏阮道:“莫非是白藤出事了?”   “怎么会?”夏阮故作疑惑,“白藤这些日子一直是杜若和翠柳在照顾,她们两人母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瞧着茴香平日里也是个懂事的丫头,今日会哭成这样,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你先进屋,我让茴香进来同你说。”   李氏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也好,你让茴香进来吧。”   李氏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   茴香看着李氏进了屋子,脸色竟比雪色还要白上几分,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夏阮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对着院外道:“杜兰,让茴香进屋来吧。”   茴香在听了夏阮的话后,眼里恢复了清明。她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慌慌张张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杜兰脸色铁青的看着茴香,有几分不悦。   茴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些日子,茴香和夏雯私下的争吵。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只是,夏雯身边的万妈妈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能让夏雯忍耐茴香这么久。   艾叶瞧着茴香的背景,然后对着杜兰道:“杜兰姐姐,茴香这个样子,真是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她命好着呢。”杜兰冷笑道,“咱们能在夏家做事便是福气,谁有咱们小姐这样的菩萨心肠,愿意收留茴香。茴香进府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妹妹。这些日子小姐还让翠柳姐照顾白藤呢。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受一些小委屈就在小姐和夫人面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艾叶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半响后,艾叶才点头道:“杜兰姐姐说的是。三小姐对咱们可好了,前几日还赏了我好多银子。”   杜兰听了之后满意极了。   茴香这个样子的人,就该让四小姐好好的折腾一下。   外面杜兰和艾叶的议论,夏阮自然是听不见的。   茴香一边哭诉夏雯如何对她,一边装出瘦弱的样子。   夏阮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猜也不用猜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略微分了心神,开始想母亲刚才的话。   前些日子她已经和三舅说了宁贵人便是夏清荷的事情。当时三舅多少有些诧异。   李长风一直以为夏富贵一家已经葬身火海。   夏清荷若是宁贵人的话,局势便会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江皇后此时失利,那么宁贵人或许便会仗着肚中的皇子站上更高的位子。而且夏阮从南亭的嘴里听说,朱砂最近一直在买进一种香料,这种香料可以来制成息肌丸。这种药用催/情的作用,而且女子服用之后。浑身会散发一种致命的香味,男子闻了之后便会欲罢不能。   朱砂是个男子,他想要息肌丸做什么?而且,息肌丸虽然可以让女子容颜焕然,但是它却有致命的弱点。女子服用之后容易不孕。   夏阮一直在想,这药是不是送到了宫中。   毕竟她在见到宁贵人的时候,多少觉得有些惊讶。   而且,杜若在水贵人身上闻见的香料,已经让她心里有了一些警觉。   如今从宫中的情形上来看,三舅必定是查到了什么事情。   江皇后最后会死,但是江皇后的死,必须有价值,而不是给人铺路。   ……   “你说什么?夏雯?”李氏惊讶的呼了出来,“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夏阮被母亲拔高的嗓音打断了思路,赶紧敛了心神瞧着已经快成哭泪人的茴香。   “母亲。”夏阮安慰李氏,“女儿去唤雯丫头来问问?”   李氏抬起头,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怎么会养成如此刁钻的性子……她怎么会这样。”   茴香听了这话,哭的更厉害了:“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奴婢,四小姐说要打死奴婢。奴婢不能死,奴婢还有妹妹,奴婢还想看着妹妹长大。夫人你是菩萨心肠,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敢回去了……奴婢真的害怕。”   李氏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夏阮瞧着母亲这样,继续安慰道:“雯丫头还小,她或许是从前跟在大伯母身边太久,耳濡目染学了一些不该学的东西,以后她能改掉的,娘亲你别急。”   夏阮不提大伯母三个字还好,她一提大伯母三个字,李氏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从前李氏在赵氏的手里遭了不少罪,若是夏雯也变成赵氏那样势力,到时候倒霉的人自然是她们。   李氏冷哼了一声:“再过几年她便及笄了,哪里还小?如今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刁钻的性子已经养成。去让人将她给我叫来,今日我不责罚她,她来日还真的敢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茴香从前跟在夏阮的身边,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而且这几日夏阮对茴香也是赞不绝口。   夏阮不计前嫌继续收留夏雯在身边,将隔壁的若雅馆都空出来给夏雯住,更是让贴身丫环茴香去伺候夏雯。但是夏雯如今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从江皇后的事情开始,李氏便对夏阮心生警觉。   果然,这才多少日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茴香抽泣道:“夫人前几日四小姐她还……”   “她还怎么?”李氏如今正在气头上,听了茴香的话,便忍不住问下去,“她还做了什么事情?”   茴香赶紧给李氏磕头,一副幼兽的模样:“奴婢不敢说。”   茴香越是这样讲,越是让李氏好奇,夏雯到底说了什么事情。   李氏等椅子上站了起来:“茴香,你说,没事。”   听了李氏的话,茴香抬起头来,双眼红肿:“四小姐前几日咒骂三小姐和小少爷,四小姐说三小姐和小少爷都是作死的小蹄子,迟早一日会……”   “反了。”李氏瞪圆了双眼,她相信这些话夏雯是说的出来。   她从前是见过夏雯当着她的面如何辱骂女儿的,如今从茴香的嘴里再听到这样的话,李氏自然是怒火中烧。   “娘亲,你消消气。”夏阮一边扶着李氏坐下,一边安慰,“女儿马上就去找雯丫头来,娘亲你先别急。”   夏阮又安慰了几句,才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她当初果然没有想错,茴香和夏雯果然会内斗起来。   茴香是禾月的人,禾月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不知道,但是禾月会让茴香来她的身边,便说明茴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然为何偏偏那么多手下,要选茴香来她的身边呢?   茴香的确有计谋,能哄的母亲和周围的人都认为她是个好丫头。   可是,茴香错就错在,太过于自信。   茴香以为自己哄骗了周围所有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她——夏阮。   若不是因为有白藤的话,夏阮或许会早早的入了茴香设下的局,但是因为白藤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变对茴香有了疑心。尤其是在知道了茴香的身后那个人是禾月后,她对茴香便从不会掉以轻心。   茴香要从夏家除掉吗?自然是要的。   但是要除掉茴香,不能让她动手。   所以夏雯和茴香这样一闹,那么她便能知道夏雯身边的那个神秘的婆子会做些什么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调查夏雯身边的万妈妈,王管事去乡下查探了一番,有些犹豫不决的告诉她,万妈妈没有亲人,是十年前搬到庄子附近住的。而且万妈妈性子孤僻,在乡下也没有多少熟人,周围的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是详细的就不太清楚了。   夏阮听了之后,觉得这里面诡异极了。   若是万妈妈真的一个极其孤僻的人,为何她会救下夏雯。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淡淡一笑。   杜兰瞧着夏雯出来了,忍不住惊讶道:“小姐,这是要回海棠苑吗?”   “不是。”夏阮摇了摇头,对着杜兰道,“你现在去一趟若雅馆,去将四小姐接过来。对了,记得让万妈妈一起过来,我和母亲有些事情想问问四小姐。”   杜兰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很快的回答:“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   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慢慢的进了屋子。   母亲应该也快对夏雯失望透顶了吧? 正文 229:演戏   母亲这辈子,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夏雯。   三叔和三婶双双离世,夏雯在母亲眼里,更是显得孤苦伶仃。   实际上,夏阮知道,夏雯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要让母亲看清楚夏雯这个人,其实也很简单……   茴香这样一闹,母亲自然会更注意夏雯的一举一动。   前世,她也是无限的原谅夏雯的所做作为。   那个时候她总是告诉自己,夏雯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后来夏阮才知道,原谅不应该因为对方年纪小,而无限度给予……   若那个人没有被原谅的资格,那么便不用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夏阮无奈的扯出一丝笑。   既然夏雯如此的想利用母亲对她的感情,那么这次便让母亲亲自来责罚她,这种事情对于夏雯来说,或许才是最大的绝望。然而这样做,对于母亲而言,也可以看清夏雯的本质。   屋子内的茴香依旧哭泣不止,李氏听的略微有些心烦,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夏雯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完全和她记忆中的夏雯是两个不相同的人。   李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夏雯有朝一日变的和赵氏一样,势力且又冥顽不灵的话,她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李氏知道,或许女儿从一开始就看明白了夏雯的本质,所以才会如此的排斥夏雯。但是因为她对夏雯的喜爱,所以女儿才会将这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女儿和夏雯交好,都是为了让她开心。   可是看到女儿如此的委屈,她又怎么开心的起来?   茴香是跟在女儿身边的丫环,一向乖巧懂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李氏自然便想到了夏雯的不是……   李氏微微一愣,她怎么会认定是夏雯的不是呢?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她,或许会怀疑茴香。   李氏忍不住苦涩一笑。或许夏雯真的让她太过于失望了,所以她对夏阮已经没了半分信任。   又或许,是赵氏曾经给她带来的回忆太过于可怕,所以她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艾叶打起帘子,夏阮慢慢地走了进来,夏阮瞧了一眼茴香,才对艾叶道:“艾叶,去找件干净的衣裳过来给茴香换上,天气这般冷,茴香浑身湿透了,容易着凉。”   茴香听了夏阮的话,抬起头来眼泪不断:“小姐……奴婢……奴婢……”   “不要哭了。”夏阮掏出手帕递给茴香,“把脸擦干净。”   茴香从夏阮手中接过帕子。却哭的更凶了。   李氏瞧见夏阮这样,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   茴香若是个挑拨是非的,女儿如此聪慧,早就应该看出来了。可是女儿现在会这样做,是因为女儿打心底里喜欢茴香这个丫环。李氏觉得头更疼了。   艾叶带着茴香去换衣裳,屋子里便又剩下夏阮和李氏。   李氏略微想了一会,才对夏阮道:“若今日的事情,真的是雯丫头的错……我想将雯丫头送回庄子上去。”   对于李氏的话,夏阮略微有些惊讶。   母亲居然会想将夏雯送会庄子上去?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母亲和三婶一直交好,三婶和三叔去世之后,母亲便一心想保护三婶和三叔留下的唯一血脉。很多时候。夏阮也想亲自和母亲说夏雯的事情,可是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说她离奇的前世吗?   夏雯是个很会扮演乖巧的孩子,她在很多时候都会将懂事二字做到天衣无缝。   所以她一直在想,当真相放在母亲眼前的时候,母亲便会不得不信。   “事情还没问清楚呢。母亲何必早早的下了结论。”夏阮一边安慰李氏,一边将茶水递了过去,“这件事情等雯丫头来了,细细的问问先。”   李氏有些心烦意乱的接过茶水。   小的时候她从未遇见过如此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三哥将她保护的太好了。长大了之后。因为何翠的利用,她才明白人和人之间,不是事事都是如此顺心的。尤其是这些年在夏家的日子……   她从来都不是赵氏的对手,所以,若是夏雯和赵氏有半分相似,她便会让夏雯远远的离开她们。   她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必须为这两个孩子的以后考虑。   李氏知道,养虎为患。   等了半响,杜兰才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她面色有些慌张的看着夏雯和李氏,说话有些结巴:“夫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李氏有些疑惑的看着杜兰,“你慢慢说,是不是雯丫头又动手了?”   杜兰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四小姐上吊了。”   “什么?”李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上吊了?”   正巧茴香换好了衣裳从屋外进来便听见了李氏和杜兰的谈话。   她本来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李氏赶紧起身,皱着眉头道:“杜兰,艾叶,你们随我去若雅馆。”   夏阮急忙地拿起挂在一边的鹤氅给母亲披上,然后慢慢的跟在了母亲的身后。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夏雯自然是没有这么快妥协的。   尤其是夏雯身边的那个万妈妈,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茴香是禾月的人,而夏雯和万妈妈,或许都是朱砂的人。   朱砂和禾月虽然有往来,但是从茴香对夏雯的态度上,她能肯定禾月和朱砂的关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来往的那般慎密。   若是此时让禾月和朱砂有了矛盾,那么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她自然是渔翁。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几日也不见停歇,此时若雅馆的青石地上,却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积雪。   艾叶准备动手打起帘子,李氏却摆了摆手。   艾叶愣了愣,缓缓退回了李氏的身后。   屋内开了一扇小窗户透气。李氏听见了夏雯哭泣的嗓音。   “万妈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夏雯一边哭,一边狼狈的拭掉眼泪,“茴香如今都敢这般欺负我,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万妈妈。我想娘亲了,我想娘亲……”   万妈妈将夏雯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我的傻小姐,你说什么呢。若是夫人和小姐听见了,肯定要说你的不是了。今日是老奴来的早,若是老奴来的晚了,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四小姐,茴香是三小姐的贴身丫环……咱们忍忍便好了,大不了以后老奴的月例银子都给茴香,让她不要再欺负你了。我的傻小姐。眼看就要到除夕了,你可别乱说死不死的。”   夏雯一听哭的更厉害了,她几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哭泣上:“可是……可是万妈妈,我想娘亲,我想爹爹。我真的……真的好想他们……”   夏雯说这些是出自内心。她的嗓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凄凉。   她这些日子是真的忍受够了茴香的欺凌。   犹记得父母在世的时候,大伯母见到她的会笑,二伯母会做好的东西给她吃。可是父母一去世,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心里恨……   茴香跟她说,二伯母邀了二伯父和三堂姐一起用鹿肉。   可她这辈子连鹿肉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过。   为什么夏阮可以如此的幸福,而她却要如此的可怜?   夏雯紧紧的握住了万妈妈的手。似乎将万妈妈的身份抛在脑后了。   “四小姐你可别乱说话了。”万妈妈瞧了一眼帘子,面无表情,“等会你换件衣裳,去影竹苑给夫人和小姐认个错。等茴香回来,老奴再跟茴香姑娘好好的说说,她以后肯定不会为难你了。四小姐。你还想回庄子上吗?那些人……那些人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夏雯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我若是死在庄子上,是不是才是最好的?万妈妈,我每日夜里都在做梦,我总是梦见我在庄子里那些日子,他们拿着刀来刺我的胸口。雯儿疼。万妈妈,雯儿疼……”   万妈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氏站在屋外,将两人的话都听在耳里。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生了恻隐之心。   夏雯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呀。   李氏微微一皱眉,面色有些为难。   茴香跟在夏阮的身后,听了夏雯和万妈妈的话后,心里急的不行。   她抓住杜兰的衣袂,含泪摇头。   “进屋吧?娘亲……我……”夏雯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她转过身子看着院外,只见贾黑和六子两人抬着父亲慢慢地走了过来。   夏富成脸色有些担忧:“这是怎么了?我刚去影竹苑找你们,却没有见到人……白芷跟我讲,你们都在若雅馆。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瞧瞧,怎么都不进屋子?莫非是雯丫头出了什么事情了?”   夏富成话音刚落,万妈妈便打起了帘子,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夏雯站在万妈妈的身后,她见到夏富成的时候,再次哭了出来。   “二伯父……”夏雯冲到了夏富成的身边,“二伯父,求求你为雯儿做主。”    正文 230:对质   夏阮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丝冷笑。   父亲这个时候会到若雅馆来,明显是为夏雯而来的。   可眼前这个人,却硬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真有些可笑。   “这是怎么了?”夏富成皱了皱眉头,旋即淡淡一笑安慰夏雯:“好孩子,进屋再说。”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她没有和夏富成说话,自己独自先进了屋子。   夏阮跟在李氏的身后。   夏雯的屋子内乱成一团,桌上的菜肴还未来得及撤下去,上吊的白绫还悬在房梁上。   李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艾叶赶紧整理了一下屋子,扶着李氏缓缓地坐下。   夏富成和夏雯进来之后,夏富成的目光落在了白绫上,他略微有些惊讶:“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丫头,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夏雯一边拭掉眼泪,一边委屈的扯住夏富成的衣袂,委屈地说:“二伯父……你不要怪三堂姐,都是我雯儿的错。雯儿福薄,不能……不能陪着你了。”   李氏转眸,这件事情怎么又和女儿有了关系?   “胡说。”夏富成坐好之后,才轻声对夏雯道,“快和二伯父说说,这是怎么了?傻丫头,你已经不小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情。你让我以后在黄泉下,又有什么颜面见你的父母?唉……”   夏雯站在夏富成身边,像一只小兽一般瑟瑟发抖。   她的模样有些凄惨,发髻凌乱不堪,衣裳更是沾了不少水渍。一双漂亮的大眼,此时蓄满了泪水。   夏雯没有说话,只是撰紧了夏富成的衣袂。   夏富成有些诧异,他看了看屋子内,才对着夏雯身后的万妈妈道:“万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万妈妈赶紧跪在地上。瞧了瞧夏雯,嗓音有些颤抖:“老奴……老奴不敢说。”   夏阮坐在一边,瞧着万妈妈微微发怔。   此时的万妈妈半点不像乡下的妇人,那么万妈妈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这个人跟在夏雯的身边又想做些什么。来了夏家这些日子里。万妈妈一直很本分,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她做事小心谨慎,对于夏阮来说,却是最奇怪的地方。   王管事说万妈妈是庄子附近的人,但是一个乡下人从未伺候过人,又怎么能懂这些礼仪呢?   犹记得夏雯带着万妈妈来瞧她的时候,万妈妈无论是行礼,还是回答话语,都让人找不出半分破绽,像极了在宅子里伺候人多年的老嬷嬷。   最让夏阮诧异的是。她在万妈妈的身上,居然能让她感觉到和朱嬷嬷相似的东西。   “为何不敢说?这是夏家,我是夏家的老爷,我让你讲,你便好好地讲。”夏富成扭头看了一眼杜兰。“杜兰,屋子里有些冷,去加一些炭,怎么伺候四小姐的?冻坏了四小姐,看我不重重地责罚你们。”   夏富成的语气有些不善,听的杜兰愣了愣,然后杜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杜兰说完。便赶紧去西南角火盆边上,拿起一旁的火钳,往火盆里又搁了几块炭。   夏富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万妈妈,“我今儿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雯丫头。”   李氏略微有些不悦。杜若和杜兰是夏阮身边最受宠的丫环,夏富成让杜兰去添炭,无非就是做个样子给万妈妈看。丈夫这样做,无非就是狠狠地打了女儿一个耳光……夏家这点事情,她心知肚明。   夏家如今和从前想比。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夏家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因为女儿会做生意。   丈夫的改变对于李氏来讲,并不算一个好消息。   父亲那日跟丈夫说的话,她悉数听在耳里。最后,等丈夫离开了之后,父亲又跟她说了一些话,李氏到现在都还记得。   父亲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小月,若是有朝一日必须做出取舍,爹爹希望你是选对的。这个香囊送给你,到时候你一定会用的上。”   李氏战战栗栗地从父亲的手里接过香囊,心里却有些微凉。   她知道她是躲闪不开,这个抉择她必须亲自来选择。   李氏想到这些,苦涩的笑了笑。   抬头瞧着夏富成俊俏的容颜,那个人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容光焕发。   就算双腿不能行走,也不影响他内心的东西。   万妈妈跪在地上,头低的不能再低:“茴香,茴香打了四小姐。”   万妈妈说完之后,茴香赶紧跪在了地上,她摇头辩解:“老爷,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打四小姐呢,是四小姐日日夜夜咒骂三小姐和小少爷。前些日子,三小姐见四小姐心浮气躁,好心劝导四小姐。当时四小姐在三小姐面前没有反驳半句,回来之后就将茶盏丢在奴婢身上,说是想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因为奴婢……奴婢从前是四小姐身边的丫环。”   茴香言语里又扯上了夏阮。   她说完之后,怕夏富成不相信,便对着夏富成用力的磕头。   额头重重的碰到了大理石,很快茴香的额前就有些红肿了。   万妈妈瞪大了双眼,有些不甘:“茴香姑娘,你怎么能如此的冤枉四小姐。这些日子,四小姐日日夜夜抄写佛经,只求佛祖能保夏家安宁。可你……老爷,老奴斗胆问一句,茴香姑娘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夏富成自然不知这些,他抬头疑惑的看着李氏。   “二两银子。”李氏在一边淡淡地说了出来,“我念她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所以月例银子多给了一些。”   万妈妈抬起头,看着夏阮:“老奴斗胆问三小姐,可曾赏赐过茴香三百两白银?”   茴香听了万妈妈的话,面色惨白。   万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从南剑春手里得到了不少的银子,前几日平阳侯和萧安礼求见,每次都给了她不少银子。她将银子存了起来,等来日嫁人的时候准备做嫁妆……   茴香其实很早就想过。她不能在夏阮身边伺候一辈子。   主上那边似乎对她已经没了信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跟在了夏雯的身边。   若她和从前一样在夏阮的身边伺候,或许主上不会放弃她。   茴香对夏雯自然是一肚子怨恨,可她再讨厌夏雯。也不敢对夏雯做些什么。前几日,她见厨房里有人买了泻药回来,她当时想给夏雯的饭菜里也下一些,可是后来怕夏阮查出来,只能做罢。   茴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难道万妈妈……   “没有。”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轻声回答,“怎么?”   万妈妈紧紧地盯着茴香道:“茴香姑娘手上的镯子,乃是在西城金玉轩用十两银子买回来的。茴香姑娘头上的簪子,是上好的檀木制成的簪子,四小姐从前也看中过这样的簪子。但是店家说要二两银子,四小姐舍不得便没有买回来……前些日子三小姐可怜老奴和茴香,多给了老奴和茴香一人十两银子。但是,老奴送银子给茴香的时候,老奴却看见茴香的桌上放了足足有几百两银子。”   万妈妈话音一落。夏富成暗暗抽了一口气。   几百两银子?   一个丫环哪里来如此多的银子?   夏富成看着茴香,略有所思。   茴香浑身颤抖的厉害,她此刻不知该如何反驳。   当初主上让她来夏家的时候,便警告她不要让人抓住小把柄。   这些日子她做的一直很好,夏阮和李氏都非常的相信她……她原本以为可以轻松从夏阮的身上获取主上想要的秘密,却没想到最后会被送到夏雯的身边来伺候。   主上放弃了她这颗棋子。   她要为自己的以后谋路。   她以后想要过上好日子,就需要很多的银子。非常多的银子……   只是万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万妈妈从未看到过她藏银子的地方。   茴香略微想了想自己藏银子的地方,便大胆的说了一句:“奴婢的镯子和簪子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奴婢的确有二十两银子,这是奴婢一年来辛苦所得,奴婢存这些银子。是为了给白藤用。奴婢就这么一个妹妹……万妈妈,你说我有百两银子,敢问这些银子在哪里?”   万妈妈淡淡一笑:“在茴香姑娘屋子里搜上一搜不就知道了吗?”   茴香跪着走到夏阮的身边,哭泣道:“茴香求求小姐搜奴婢的屋子,求求小姐给茴香清白。”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父亲。淡淡地说:“父亲,你看?”   “搜。”夏富成想也不想便对杜兰道,“杜兰,你带着艾叶去屋子里搜……六子也去。”   茴香看着万妈妈得意的神色,气的浑身发抖,她对着夏富成道:“老爷,若是奴婢的屋子里没有这些银子,那么……”   茴香对自己藏银子的地方很自信,所以她根本不怕人去搜她的屋子。   但是她的屋子不能白白让人搜了,若是万妈妈找不出这些银子,那么万妈妈一定要受到责罚。   夏富成显然没想到茴香会如此说话,他略微一愣,笑了笑:“若是没找到这些银子,我就将万妈妈赶到外院去。”   茴香自然没想到夏富成如此偏袒万妈妈,她转头瞧着夏阮。   只见夏阮捧着茶盏,仿若置身之外一般,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正文 231:秘物   对于夏阮而言,无论是万妈妈还是茴香,皆是她眼中刺。   如今有人帮她剔除一根,对她来说是好事。   这件事情她不打算插手。   杜兰和艾叶没有动身,只是静静的看着夏阮,等她吩咐。   夏富成略微有些不悦,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是不是你们才是老爷,而我才是下人?”   杜兰和艾叶赶紧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小事?”李氏皱了皱眉,“杜兰,你和艾叶起身,去茴香的屋子搜搜看,搜到什么东西都拿过来。”   夏富成吃惊的瞧着妻子,这是小事?   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李氏发了话,杜兰和艾叶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六子跟在杜兰和艾叶的身后离开,屋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夏阮神色淡漠的瞧着手里的茶盏,浅浅的笑了笑。   父亲出现的时候她便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去通传了父亲,并且告诉了父亲这件事情。这宅子里的小厮、丫环已经被她通通换了个遍,如今敢有胆子做这个的人又是谁?就算有人敢做这些事情,贾黑在父亲身边照顾,贾黑也应该知道。   可是从刚才贾黑和六子的态度上,她根本没有看到贾黑有半分的异样。贾黑是一个不擅长伪装自己的人,看来贾黑根本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宅子里藏着一个收藏不露的人。   夏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父亲,这个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或许从夏雯回到宅子里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就在背后做了无数的小动作。   夏阮握住茶盏的手又紧了一些,她今日倒是要看看万妈妈和夏雯能耍出什么花样。   夏雯一直在夏富成身边哭泣,夏富成听了一会,有些不耐烦道:“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还像是夏家的四小姐吗?”   话音一落,夏富成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样的话语。有损他如今精心扮出来的形象,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辩解着,“你要有做小姐的样子。整日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情二伯父会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的。”   夏雯略微一愣,然后止住了哭声,委屈地拭掉眼角的泪水。   这样的动作落在夏阮的眼里,就成了一个笑话。   父亲本来就是耐心不好的一个人,现在却要装成慈父,当真是有些为难了他。夏阮突然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如何说服父亲改变的,若只是外祖父的话……   或许不太可能。   “雯儿知道了。”夏雯缓了一会才回答夏富成,眼里却有了一丝愤恨。   这个该死的瘸子。若不是因为他还有用处,她早就……   夏雯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   足足等了快一盏茶功夫,杜兰和艾叶才从茴香的屋子里回来。杜兰提着一个秋香色包袱,然后放在离夏阮不远的小桌上。   夏富成见两个丫环这样做。脸上有些铁青。   在夏家这些下人的眼里,似乎已经下意识将夏阮当做了夏家的主人。   可是,他明明还活着,这些人却已经当他死了一般。   夏富成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夏富成淡淡地道,“拿过来……”   夏富成话还未说完,李氏已经动手打开了包袱。   夏富成惊的瞪圆了双眼。平日里温顺的妻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违背他的意思。   妻子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夏富成心里有些不安,从前在东阳县的时候,他说什么,妻子从来不敢反驳半句。可是后来,妻子渐渐地变了。变的喜欢和他顶嘴,更是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这些年他想纳妾,妻子心里不舒服,便找各种借口堵住他的嘴。夏富成在这些事情上,已经有些不舒服了。如今宅子里的丫环、小厮还有婆子,几乎眼里只有女儿和妻子,完全没了他这个当家人。   夏富成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可是理智告诉他,此刻必须忍耐。   不然他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夏富成扭头看着搁在不远处的青花瓷瓶,这是上好的瓷器。连夏雯屋子里都有这样的摆设?可他的屋子里却有些空荡荡的。他虽然摔了不少的东西,可是夏富成心里明白,那些摆在他屋里的东西都是赝品,他每次看到满屋子的赝品,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气。   外面的人皆说夏家和南家快能并肩了,南家是谁?南家是京都最有钱的家族,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商贾户。夏家又有什么资格和南家相提并论?而且,他是夏家的老爷,是夏家的当家人,说出去谁又会相信,他的屋子摆的东西全是赝品。夏富成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女儿的主意。   妻子的改变,多少也有女儿的原因。   夏富成转眸看着女儿,他怎么就有这个样的一个不孝女?现在,只要让她早些嫁出去,只要让她……   一切,都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想到这些,夏富成的嘴角挂着一丝狡诈的笑。   李氏翻动了一阵包袱,也没瞧出包袱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看着杜兰和艾叶:“就这个包袱吗?”   “回夫人话,屋子里就这么一个包袱,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艾叶很快便回答了出来,“奴婢和杜兰姐姐都找过了,没有其他的了。”   茴香得意的看着万妈妈,眼神里带着嗤笑。   万妈妈无奈的笑了笑:“夫人,茴香若是将银子藏在明显的地方,宅子里的人不都知道了吗?她没有藏在她的房内,而是藏在别的地方的。老奴知道在哪里。”   茴香听了这话,满脸错愕。   李氏有些好笑的看着万妈妈:“你怎么就知道在哪里?”   “老奴那日见到茴香手里的银子后,的确有些吃惊。”万妈妈看着茴香,认真地说,“所以老奴特意跟着茴香姑娘了……当晚,老奴亲自瞧着茴香姑娘将银子埋在院子里的桃树下。”   话音刚落。茴香立即反驳道:“你胡说。”   “老奴有没有胡说,夫人去瞧瞧便知。”万妈妈给李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夫人,老奴若是说了半句谎言。必定不得好死。”   茴香有些惊慌失措,她赶紧辩解:“奴婢没有藏银子在什么桃树下,万妈妈是冤枉奴婢了,若是奴婢有这么多银子,奴婢又何必在夏家继续做下人呢?”   万妈妈笑着接了话:“在茴香姑娘的眼里,在夏家做下人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   “你……”茴香瞪圆了双眼看着万妈妈,“你强词夺理。”   李氏听出来了个大概,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桃树下吗?艾叶,去瞧瞧。”   这次李氏直接先走了出去,夏阮和杜兰紧跟在身后。将夏富成留在了屋子内。   夏富成气的浑身哆嗦,妻子这样做,有些太过分了。   现在的妻子可将他放在眼里了?   夏富成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残废的腿上,若是他的双腿没有废掉,或许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他在心里暗暗想。大哥当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要毁了他的腿。   “六子,贾黑,扶我出去。”夏富成略微想了想才道,“我要去看看。”   六子和贾黑点了点头,将夏富成扶了起来。   他的腿用不上力,若是没有人扶着。他根本不能走动半步。   比起屋内有炭火,屋外自然就冷多了。   夏富成冷的打了一个战栗,然后瞧着远处,妻子和女儿站在桃树边上,看着艾叶用小锄头翻开泥土。   “二伯父。”   夏富成听着夏雯唤他,便忍不住转头瞧着身后的夏雯。只见小女孩拿着他刚才脱下的狐裘外套:“外面天气凉,你穿上。”   夏富成听了之后,只觉心里一暖。   他转头看着站在妻子身边的女儿,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哀伤。   小的时候女儿总是会在他的身边轻声的唤他‘爹爹。爹爹’,可现在的女儿,和他却是越来越疏离了。   在这个宅子里,似乎女儿才是夏家的当家人,而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夏雯垫起了脚,将狐裘外套给夏富成披上,“二伯父要注意身子,若是不穿暖和,会受凉的。”   “你这个丫头。”夏富成忍不住笑了笑,“二伯父知道了,你放心吧,二伯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这里是夏家,是二伯父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了吗?”   夏雯微微一笑:“雯儿知道了。”   “真乖。”夏富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眸瞧着艾叶的动作停了下来。   李氏看着桃树下的坛子,脸上有几分讶色:“把它拿出来。”   茴香和万妈妈就站在身后,茴香脸色一片惨白。   万妈妈为何会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她心里的慌乱了起来。   夏阮看着李氏笑了笑:“娘亲,这个罐子,你可曾见过?女儿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氏听了,略微有些惊讶。   女儿这么一说,她的确觉得,这个罐子的确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是究竟是在哪里?李氏却记不起来了。   正文 232:收网   李氏瞧着罐子若有所思,为何女儿会说这样的话。   罐子。   难道在这个东西上有什么名堂吗?   瞧着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罐子,还不如她前些日子挑选的那批。   从前宅子里的东西都是女儿在管,等她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之后,便是她着手在打理。   雪渐渐地停了下来,李氏的心却更冷了起来。   她想了很久,才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   “这是……南窑的那批?”李氏终于明白为何眼前的罐子为何似曾相识了,她说完了之后便转过身去。   夏雯站在夏富成的身边,而茴香和万妈妈站在最后。   李氏面色铁青,转眸对着杜兰道:“打开。”   杜兰看着李氏,面露惊讶。   这些日子,夫人除了在处置柳妈妈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色,平日里总是平易近人。不然今日茴香也不敢跪在夫人的面前求个公道……   在深宅大院内,做小姐的若是说做丫环的错了,那么便肯定是丫环的错,小姐永远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茴香敢在李氏的面前说夏雯的不是,已经让李氏有些厌恶了。李氏虽然是个性子软弱的人,可是她自小在成国府长大,多少也明白这些事情。   茴香,白藤……   李氏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冷。   杜兰很快便将罐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花花的银子。   杜兰吓的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当着李氏的面将罐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可是最让李氏吃惊的并不是这些银子,而是罐子里倒出来的布偶小人,上面有着红色的字迹,扎满了银针。   李氏暗暗的吃惊,然后对着杜兰道:“把那个脏东西拿过来。”   杜兰听了之后,便将布偶拿了起来,当她清楚的看到布偶上写的字迹的时候。吓的浑身毛骨悚然。   李氏从杜兰的手里接过布偶,她仔细的看着布偶上写的东西,居然是夏阮的生辰八字,另一边却是夏瑞的八字。   李氏惊的拔高了嗓音:“下贱的东西。”   茴香不清楚李氏手里的布偶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多少也猜了一些出来。她赶紧跪在了地上,抿着唇,脸色惨白。   茴香一直很清楚,李氏最在乎的人,不是四小姐夏雯,更不是老爷夏富成,而是三小姐夏阮和小少爷夏瑞。   可是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茴香攥紧了手心,布偶上的银针似乎都扎在了她的身上一般,让她觉得浑身疼痛极了。   这些肯定都是万妈妈做的。   茴香跪在地上。对着夏阮重重地磕头:“小姐,这些都不是奴婢做的,银子也不是奴婢的……若是小姐不相信,就让人乱棍打奴婢吧,奴婢一定不埋怨小姐半句。不是奴婢做的事情。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认的,只求小姐能宽恕我的妹妹一命,她年纪还小。”   李氏冷冷一笑,然后将东西丢在了地上,转头瞧着夏富成道:“老爷,你说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置?”   夏富成听了之后,脸上又布满了笑容。   妻子此时会问他这些事情。想必是因为想尊重他。夏富成有些得意,他这些日子来一直装作慈父,看来已经达到了目的,只要妻子和从前一样相信他,愿意听从他的吩咐,那么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十分有益的。就算如今夏家的当家人是女儿又如何,女儿眼看就要嫁人了,来日的夏家,依旧是握在他的手里。   夏富成淡淡地道:“六子,将布偶拿来我瞧瞧。”   夏富成装作不知的模样。等六子将布偶从地上捡起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夏富成的眼里多了一丝狡诈。   茴香当真也是一个有能耐的东西,不说罐子里的银子足足有几百两,就是这个布偶……夏富成略微觉得有些不对,他瞧着布偶看了看,轻声道:“翻过来我瞧瞧?”   六子有些迷茫,赶紧将布偶背面翻了过来。   夏富成看清楚了之后,气的头晕眼花。   在夏富成的面前的布偶,其实是写了两个生辰八字。   布偶前后挂着的生辰八字,分别是夏瑞和夏阮的。   夏富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茴香,若说茴香讨厌女儿也就算了,为何夏瑞的生辰八字也在这里。   他虽然不喜女儿,但是对儿子却是宠爱有加。来日儿子是要继承夏家的家业的,自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富成气愤的看着茴香,“你这个小贱人,我不打死你。”   对于夏富成的反应,李氏却是冷冷一笑。   她看了一眼夏富成又看了一眼夏雯,才缓缓地对着身边的艾叶道:“艾叶,你等下去外院告诉管事的,将草乌和草果送到四小姐身边伺候。让海藻和浮萍去老爷身边伺候。”   李氏说完之后,又看着夏雯道,“雯丫头,以后若是没什么事情,便好好在若雅馆,如今的夏家可不是在东阳县的夏家。若是迷了路,可别小心摔了腿。”   夏雯一脸错愕的看着李氏,因为李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都是咬牙切齿。   草乌和草果,海藻和浮萍,这四个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夏雯下意识转头看着夏富成,却见夏富成的脸色惨白。   “夫人,你怎么可以让海藻和浮萍和伺候我,你明明知道……”夏富成急的不行,“我不要海藻和浮萍伺候。”   李氏淡淡一笑,看着丢在一边的罐子:“老爷,你可曾见过这个罐子?”   夏富成有些愣住,李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罐子,普通极了,一看就是最次的东西,为何这样的东西,李氏却执意让他看?   夏富成完全不明白,李氏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是夏雯和茴香的事情,怎么就怪罪到了他的身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   夏富成知道。草乌、草果、海藻和浮萍,这四个人是李知涯送到李氏身边的人。   她们在他的身边伺候,那么他每日做了什么,这些人都会跟李氏汇报。若是他做出了让李氏不满意的事情。这两个丫头还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当日李知涯笑着看着他说:“虽然你做我的女婿我不满意,但是如今外孙女都已经这样大了,我再拆散你们也是不对的。但是我告诉你,只有我女儿能提出和离,你不能……我会将草乌、草果、海藻和浮萍送到夏家,若是你敢做出半分对不起长月的事情,那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相信,我现在想要杀掉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不要做令我不满意的事情。”   李知涯的话,吓的夏富成浑身哆嗦。   他知道,妻子如今是真的生气的。   不然也不会让海藻和浮萍来他身边伺候。   以后,他的日子会像在牢狱里一般。   他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他还有别的打算。   “这不过是次品。夫人你……”夏富成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扭头再仔细的次看着地上的罐子,吓的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东西,他很熟悉。   是经常出现在他屋子的罐子。   他时常会摔屋子里的东西,久而久之,夏阮便让下人放了不少赝品在他屋子里。但是这个罐子,却是最近才出现的。   夏富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茴香。然后又看着李氏,他突然明白为何李氏要将海藻和浮萍送到他的院子里伺候他了。李氏已经放弃他了,若是他再做出出格的事情,成国公一定会杀了他。   虽然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生不如死,可是夏家如今已经不是往日的夏家了。等女儿嫁了之后,夏家便是他说了算。但是,若是他死了,那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夫人,这个罐子真的不是我拿给茴香的。我……”夏富成想了想,才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东西。”   李氏看着夏富成惨淡的笑了笑:“前些日子阮丫头病了,她的身子自小不好,但也未曾生过大病,可这一病足足就是好几个月。还有前段时间,瑞儿也病了,什么都不吃……老爷,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以为你真的能悔过,我以为你真的会变好。”   从嫁给这个人开始,她便认定了这个人。   夏富成的转变,她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的。   她以为大哥和大嫂西去了,丈夫就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可是李氏现在才知道,没有这个可能了。   丈夫的性子已经定了下来,这些日子在她面前装成慈父的样子,都是为了欺骗她。   李氏讽刺的笑了笑,“老爷,你总是喜欢摔屋子里的东西,所以阿阮便送了不少东西去你的屋子里。阿阮病了之后,便是我吩咐管事的送瓷器到你屋子里,这批南窑的瓷器,都是我一个个亲自挑选送到你屋子里,这夏家只有你才有这批瓷器。”   当时她选了这批瓷器,女儿还有些咂舌。   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其实价格也不算太便宜。   不过她当时已经买了回来,女儿便没有说什么。   只是李氏没想到,自己挑选的瓷器,居然成为了丈夫的罪证。   女儿和夏瑞是她的命,若是丈夫想要女儿和儿子的命,那么她会不顾一切反击。   正文 234:处罚   李氏只觉得头疼欲裂。   眼前的脏东西,让她怒火中烧。   茴香、夏雯还有丈夫,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李氏瞧了瞧眼前站着的人,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软弱下去了。   “将茴香打二十大板,送到衙门去。”李氏拔高了嗓音,“茴香,我问你,你是要带着白藤走,还是要留白藤继续在府中?”   茴香瞪大了双眼,夫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这些,的确不是她做的。   她是藏了银子在桃树下,但是绝对没有用这样的罐子,更没有在罐子里放这样的布偶。   茴香哭了起来,伤心欲绝。   若是此时她去了衙门,必定是死路一条,主上早已将她当做弃子了,她不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夫人,求求你不要让奴婢走,你打死奴婢吧,奴婢已经没有地方去了。”茴香双眼已经红肿,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奴婢真的没有放布偶在罐子里,夫人,奴婢真的不敢咒三小姐和四少爷。三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氏听了这话,心里却没有半分迟疑。   眼前的人,看着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可是实际上做的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她不能对茴香心软。   李氏知道,茴香如今敢背着夏雯做这些事情,来日就敢背着夏阮做更可怕的事情。这样的人不能留在身边,因为茴香此时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会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李氏撰紧了手心,她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满院静谧,谁也不敢喘一声大气。   “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茴香哭喊着,“若是奴婢敢下咒对三小姐和小少爷不利,奴婢一定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茴香发了重誓,却依旧没能让李氏心动。   李氏冷冷一笑:“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你有朝一日真的尸骨无存吗?茴香,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带白藤一起去官府,还是你一个人去?”   李氏知道,她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心软。   当初她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所以赵氏才会肆无忌惮的欺负她,还害的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她不想再犯以前那种愚蠢的错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李长月了,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必须要为这两个孩子着想。   李氏前几日夜里失眠去瞧夏阮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女儿屋子里的灯亮着。   艾叶告诉她。女儿自从病好了之后,便一直没有好好的歇息过。每日除了庄子上的事情,便是亲自打理铺面和茶园的事情,前些日子女儿为西城的酒楼忙的浑身疲惫。为了精打细算,让每一笔银子都能用到该用的地方。本来由王管事亲自管理的账目,都悉数全部交到了女儿的手里。   李氏瞧见女儿忙里的模样,心疼极了。   可是每日一早,女儿又会‘精神奕奕’地来陪她一起用膳。   女儿的肤色生的极白,像是罕见的白玉一般无暇。这些年来,女儿很少会用脂粉,可是这段时间。女儿的脸上总会擦一些脂粉。李氏知道,女儿是为了掩盖夜里疲惫的神色,怕她瞧出异常。   若是她再不明白女儿的良苦用心,那么她简直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茴香不能留。   夏雯也必须好好的管教。   至于丈夫?   李氏忍不住转眸瞧着丈夫,心生寒意,这个人已经不是她从前认识的夏富成了。他从前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如今这张白纸已经染满了黑色的墨汁。李氏知道,这黑色的墨汁,上面掺了一些毒液……   虎毒尚不食子,可是丈夫却让她失望至极。   “夫人……”茴香都快哭了出来了。她不想死,“夫人求求你……”   若是从前,李氏瞧见茴香这个样子,多半会心软。但是此刻,她却眉头紧皱,对着六子道:“六子,还不将茴香拖下去。”   六子是习武之人,茴香一直知道这件事情。   茴香不敢硬闯海棠苑,也是因为六子的关系。所以这些日子,许妈妈再阻拦她,她也只能暗暗生气,却不敢反驳许妈妈半句。毕竟,若是惹恼了三小姐,三小姐让六子处置她,她是没有一丝挣扎的能力。   茴香一想到,她要入牢狱,哪里不分昼夜,如同深渊一般。   她浑身毛骨悚然。   茴香睁大了眼看着夏阮:“三小姐,奴婢想单独和你说件事情,请你一定要听奴婢说。”   茴香话音一落,李氏便有了一丝犹豫。   茴香是夏阮身边的人,当初是杜兰将茴香带入府中。这一年多来,茴香都是夏阮的贴身丫环,从未做错一件事情。   李氏转眸又瞧了一眼夏雯,为何好好的一个丫环,到了夏雯的身边,就彻底的改变了样子。   李氏没有说话,她在等待女儿答复。   夏阮淡淡一笑:“茴香,你随我来吧。”   说完之后,夏阮又对李氏道,“母亲,白藤是茴香唯一的妹妹……白藤还是一个孩子。”   李氏自然听懂了女儿话中的意思。   但是李氏不希望女儿此刻心软,她想了想便嘱咐女儿:“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留在夏家的。”   夏阮含笑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海棠苑的方向走去。   杜兰和艾叶跟在夏阮的身后,茴香此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李氏福身行礼,便追了上去。   李氏略微有些不放心,她知道女儿或许是心疼白藤了。   对于茴香,是不能心软的。   李氏揉了揉眉心,此时她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如今肮脏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   过了一会,李氏才对着万妈妈说道:“万妈妈,我记得你进夏家没有卖身给夏家,今日我问你,你可否愿意卖身到夏家来?我不会为难你。你从前救了雯丫头,这件事情夏家自然是会报答你的,若你不愿意卖身在夏家,那么你等会便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回乡下去吧。”   万妈妈愣住了,她没想到李氏会这般说。   千错万错,也不是她的错,怎么李氏就这般不近人情。   若是卖身到夏家,那么以后就是夏家的奴役。来日,若是夏阮不高兴,以后随便找个理由,将她送到官府,处死也是可行的。万妈妈自然是不愿意卖身到夏家的,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棋子,若是她不再是那个人手里的棋子,那么她家里的人就……   万妈妈咬紧了下唇,她不能离开夏家。   她若是离开了夏家,她的儿子就一定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   她还未曾做到那个人想看的地步。   “二伯母,万妈妈她……她和许妈妈他们是不一样的。”夏雯此时也有些急了,“二伯母,雯儿不愿意离开万妈妈。”   李氏淡淡一笑,看着夏雯说了一句:“你小时候还不愿意离开你大伯母呢,如今不是一样?习惯这个东西可以慢慢改。你瞧瞧你二伯父,从前还能到处跑来跑去,如今断了腿不也是一样?雯丫头,二伯母的话不会再说第二次,无论是谁在你身边伺候,你都要记得,少出若雅馆。不然,或许你会变成你二伯父这样。”   李氏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夏雯听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夏富成瞪圆了双眼,他面色铁青。   只是妻子如今说的话,他却不敢反驳半句。   妻子已经不是从前的妻子了,她是成国公唯一的女儿,她的哥哥是当朝大学士。   若是妻子点头,和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现在双腿不能行走,若是离了妻子和女儿,他一定会活活饿死。   夏富成不敢继续往下想,他越想越害怕。   万妈妈咬着下唇,半响才道:“老奴愿意卖身到夏家,只是……老奴要卖活契。”   “不行。”李氏想都未曾多想,便否决了万妈妈的话,“死契。”   万妈妈露出惊恐状,整个人瑟瑟发抖。   李氏这是要逼她死。   可是明知道是这样,她却不得不签下这个契约。   万妈妈顿时红了眼眶,她这辈子再也不能见到她的儿子了吗?   她想了很久,直到李氏快没了耐心,她才道:“老奴签。”   “那就好。”李氏冷冷的看着万妈妈,“既然万妈妈愿意签下这契约,那么以后万妈妈就做这若雅馆的管事吧。以后四小姐没事,便让四小姐在屋子里学习刺绣,少出门走动。”   万妈妈攥紧了衣袂:“老奴知道了。”   李氏看了看地上堆着的银子和布偶,才对白芷吩咐道:“去将这个脏东西烧了,银子送到海棠苑,交由三小姐处置。”   白芷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处理完这些,李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瞧着海棠苑的方向若有所思。   女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茴香心软?   李氏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女儿看多了夏瑞,所以心疼白藤了?   李氏苦涩的笑了笑,心软和退缩,这两个词语,以后不能再出现在她的人生当中了。   而一边,海棠苑内。   茴香跪在夏阮的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姐,奴婢不是白藤的亲姐姐。” 正文 234:泄密(粉红30+)   茴香说出这句话后,夏阮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面色不改。   茴香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夏阮,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从前她便觉得三小姐姿容极美,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商贾出身。   可是后来久了她才知道,三小姐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厉害。   过了一会,夏阮淡淡一笑,目光沉静深邃:“然后呢?”   茴香有些愣住,这件事情还不足够让三小姐惊讶吗?   莫非三小姐早就瞧出来她的不对劲了?   茴香很快便在心里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自己做的很好,三小姐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而且,三小姐没这样聪明。   “奴婢,其实……奴婢其实是故意到夏家来的。”茴香想了很久,才咬了咬牙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不想死衙门内,茴香知道,只要她进了衙门,一定会死在哪里。   主上,已经放弃了她了。   夏阮挑眉,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一些:“为何要到夏家来?”   茴香是个聪明人。   可是聪明的人,一向都不太老实。   茴香便是这样的人。   夏阮不知禾月为何要将茴香这样的人放在她的身边。   今日的事情,其实她早已想明白了。   父亲屋子里的瓷器为何会出现在茴香手里,夏阮自然是清楚的。   从一开始她纵容茴香收下南剑春和唐景轩送来的银子,便开始给茴香设局。许妈妈和茴香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真一眼闭一只眼,从未主动说过许妈妈的不是,也未说过茴香的不是。这样的局面,却让茴香误以为,她是相信茴香的。   这样,慢慢的养成了茴香自大的性子。   夏雯来了之后,她便将茴香送到夏雯的身边。夏雯的性子骄纵,自然不会按捺太久。但是这次夏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万妈妈,倒是忍了几个月,这让夏阮多少有些意外。这个万妈妈。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只是,万妈妈不懂武艺,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做出点什么来。这个布偶,夏阮相信不是茴香放在罐子里的,而放这个布偶的人,肯定是万妈妈。   巫蛊之术,她是完全不相信这个东西的。若是巫蛊之术真的有这么厉害,那么当初四皇子残暴的时候,早就死在了巫蛊之术下了。可是。四皇子最后依旧登基做了帝王,身子一丝病态都没有。   南窑的瓷器,果然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换掉这个罐子的人,是重黎。   父亲如今一直扮演着慈父,夏阮看的出来母亲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夫妻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就这样放手不管父亲。   但是她知道,父亲是根本不可能会改变的。所以,在茴香将银子埋在树下的时候,重黎便将这一切告诉给她听。夏阮当时便从南窑的瓷器里随便选了一个罐子,让重黎给茴香换掉。   万妈妈知道这个罐子藏在哪里,有朝一日肯定会说出来。   到时候。无论是茴香和万妈妈也好,还是父亲也罢,都会让母亲生出警觉之心。   只是夏阮没想到,万妈妈居然会放这样的一个布偶。   万妈妈的确是很聪明,布偶一旦出现在母亲的眼前,一定会让母亲愤怒无比。对于母亲而言。或许她和弟弟的地位,会比父亲高那么一些。   夏阮在心里暗暗一笑。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实际上却是有漏洞的。   然而这个漏洞却没有人看出来。   茴香跪在她的身前,想要和她坦白一切。这是夏阮想要的结果。她想从茴香的嘴里,知道禾月的事情。   等了很久,茴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藤不是我的亲妹妹。主上说,若是我带着一个孩子,或许能博取杜兰姑娘的怜悯之心,小姐也是一样。我来夏家,是为了帮主上找到一样东西,只是到现在我都未曾找到,三小姐,我若是将这些说出来,你是否能饶我一命?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永远不会。”   茴香想用这些来交换她的性命。   有的时候茴香也在后悔,她若不是主上的棋子,而是真的是夏阮身边的侍女,是不是会好很多。夏阮曾经想将她许配给南剑春做小妾,南家那个地方,就算是做妾,她来日也不会过的太差,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每日都是担惊受怕。   “茴香。”夏阮嗓音有些冰冷,“从你进夏家起,我待你如何?我待白藤又如何?我从未想过,白藤不是你的亲妹妹。我和你主仆一场,也算是有缘,我不会要你的性命。”   夏阮知道,她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   因为那个人清楚,死掉的人,才是能保住秘密的人。   茴香听了之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主上让奴婢千万百计的进入夏家,其实是有三个目的。其一,将小姐的一举一动告诉给主上,刚开始奴婢做的很好,可是后来奴婢去了四小姐身边伺候,便辜负了主上。其二,主上知道小姐手里掌握的不止是夏家的家业,当初萧大人在丹阳县的产业,都在小姐手里。主上想知道,三小姐手里没有卖给南家那一部分。其三……”   茴香说了一半停顿了下来,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其三,主上想让奴婢从小姐的手上找萧大人留的信函。而且,奴婢已经告诉主上,萧大人回来的日子了。”   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萧九之前的确给过她几分产业。   她当时和萧九已经定亲,便收了下来。   那些日子,她在心里想着,若是萧九有朝一日看上别的女子,想要毁亲。她也会悉数将这些产业奉还给萧九,毕竟对于萧九,她完全是狠不下心。   只是,夏阮后来才知道,她是小看了萧九。   萧九给她的这几分产业里。有一分是最让她惊讶的,而且这个生意和南亭有关系。   这件事情她和萧九都做的十分的小心,禾月居然会发现了这里面的秘密?最让夏阮惊讶的是,萧九私下给她送的信函。连李长风都不知道,为何茴香会知道。   又是禾月吗?   至于萧九归来的日子。   “他何时归来?”夏阮故作疑惑,“我都不知道他何时归来,你怎么知道?”   茴香抬起头,眼里露出坚定的神色:“三月十九,萧大人便会抵达京都。”   夏阮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茴香说的日子,和信中萧九提到的日子,前后只差十日。   可是她明明记得,已经将信函藏的很好。茴香这些日子根本不在她的身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茴香见夏阮不说话,开始辩解,“奴婢没有从小姐的手里找到信函,但是奴婢从五少爷和夫人的谈话里。猜测出来应该是三月。如今大雪封路,从洛城到京都的时间,用的肯定比往常都久一些,所以……”   “所以,你便猜测是三月?”夏阮压低了嗓音,“万一他四月、五月回来呢?”   夏阮说的很慢,一字一顿。   茴香听的有些诧异。为何萧九要晚归?   茴香不懂夏阮为何要和她说这些,按理说她都是一个要离开夏家的丫环了,现在小姐说这些,莫非是打乱她的主意吗?茴香在心里暗暗发笑,小姐当真是太小看她了,三月十九左右。萧九一定会抵达京都。   不过,这样的话,茴香不敢说出来。   她现在的性命还握在夏阮的手中。   “奴婢不知道。”茴香故作无奈,“奴婢只是,为了给主上一个准确的时间。”   如今的茴香从夏阮的嘴里。更敢肯定,萧九肯定是三月十九归来。   看来李安和夫人的谈话,几乎都是真的。   夏阮瞧着紧闭着嘴的茴香,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丢在了地上:“拿着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茴香吃惊的看着夏阮,然后喜极而泣的捡起银票:“谢谢小姐,谢谢三小姐,奴婢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吧,夏家是不能收留你了,我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思。”夏阮淡淡一笑,“离开京都,走的远远的。”   茴香点了点头:“小姐,奴婢一定会走的远远的,一定会……小姐,奴婢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可是你饶恕了奴婢,还给奴婢银票。奴婢一定要跟你说,奴婢的主上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很厉害……很厉害……白藤是一个自称朱砂的人送来的。小姐,你千万不要染指西域的生意,因为主上想要独吞那边的东西。”   茴香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夏阮看着茴香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很快的褪去,似乎笑意从未给出现过一般。   她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能从茴香的嘴里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这些消息的确值五百两银子,或许更多……   但是夏阮知道,一旦茴香从夏家出去,身上又带着这些银票,到时候被朱砂或者禾月抓回去,那么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这些银票,会成为茴香的催命符。   她,不能留下茴香的性命。   茴香的确猜对了,萧九会在三月归来。   为了让茴香更相信萧九是在三月十九归来,她刚才硬是装傻充愣。   夏阮想,她要让重黎给萧九送一封信了……   更重要的是,萧九信中给她夹了一张地图,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到现在都没明白,萧九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宝贝。   简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正文 235:君归   从西域到京都,必须经过洛城。   然而,若是西域商队从洛城出发,便会途径七城,路途遥远又费时费力。   洛城本就是个龙蛇混杂之地,不少商队都在洛城吃亏……   最让西域商队头疼的不是洛城这块地方,而是其中途径的从怀城。   从怀这些年一直闹流匪,她的三叔和三婶就是在从怀城出了事。   朝廷也曾出兵镇压过从怀这一代,但是效果甚微。   从怀附近山岭众多,这些流匪随意找个山头住下,外人想要找这些人,便有些难。   建广帝登基之后,便对从怀真一眼闭一只眼。   不少西域商队对此叫苦不迭。   这些年众位皇子渐渐长大,对帝位的威胁越来越大。   建广帝实在没有空闲去管从怀城的事情。   夏阮看着手中的地图,唇畔挂着一丝笑,若是她提前知道这些,在生意场上的确是一个优势。   其他的道路……   想到这些,她缓缓地站起了身,走到书桌上开始研磨。   她一定要写信告诉萧九一路小心,禾月是敌是友尚且不知,但是朱砂一定会做一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朱砂和其他的西域商人是不一样的,朱砂掌握了不少洛城的商贾户命脉。现在洛城的事情一旦解决,朱砂在洛城地位,或许远远不如从前。   朱砂,这个人和不少朝廷大臣和大秦的商户都有往来,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一个人商人能如此精心的布局,难道是想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夏阮摇了摇头,朱砂的目的,有些扑朔迷离。   她想不明白。   很快,她便写完了信函,装了起来之后,她才对门外喊了一声:“重黎。进来。”   重黎推开了门,一脸迷茫的走了进来:“小姐,你叫小的?”   “我现在手里这封信,你拿去亲手交给萧大人。”夏阮将信函递给了重黎。“如今大雪已停,你切记一定要用尽快到达萧大人的身边,我想他应该快要到从怀城了。”   重黎一听快到从怀城,眉头便紧紧地皱成一团。   从怀城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从夏阮的手中接过信函,回答道:“小的知道了,小的马上就去办。”   夏阮点了点头:“你等会去王管事哪里领五十两银子,一路小心。”   现在的雪虽然已经停了,但是不知何时还会再下,多带些银子在身上,多少也有些好处。   重黎听了微微一愣。然后感激道:“谢谢小姐。”   “嗯,你去吧。”夏阮吩咐完之后,重黎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重黎离开之后,外院的事情便要交给六子来办,她盘算着要多久才能从朱砂那边听到消息。   茴香已经离开了夏家。   夏阮想了一会觉得浑身困乏。便躺在床上,略微休息了一会。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周围很安静。   夏阮揉了揉眼,瞧着外间暗淡的灯光,轻轻唤了一声:“杜兰?”   很快,杜兰便走了进来,笑着道:“小姐你醒了?刚才夫人来看你了。瞧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唤你。厨房备好了小菜,还热着呢,奴婢让人送来?”   夏阮想了想才说:“母亲怎么来了?”   母亲很少会主动来海棠苑,大多的时候母亲都害怕会打扰她办事。前段时间,艾叶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母亲夜里来瞧过她几次,每次她都在看账本,所以便没有进来敲门。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母亲身边总是要有一个陪着母亲说话的人,等翠柳身子稍微好些了。便让翠柳回母亲身边伺候。母亲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翠柳,如今换了人也不习惯。   她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似乎有些不孝,母亲何时来瞧过她,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杜兰一边伺候她起身,一边高兴的说:“夫人给小姐做了几身衣裳,放在外面呢,奴婢拿进来给您瞧瞧?”   夏阮含笑道:“也好,你拿进来我看看。”   很快,杜兰从外间走了进来,夏阮从杜兰的手里接过了衣裳瞧了起来。   这些是最时兴的料子,花色也是她最喜欢的。夏阮瞧着手中的衣裳微微发怔,母亲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再过一些日子,萧九就要从洛城归来,到时候她的亲事也就拖不了几个月了。   母亲想多和她在一起一些日子,却又担心她的年纪太大,外面的人会说闲话。   夏阮每次只要一想到母亲站在屋外,瞧着屋内却又犹豫不敢进来找她说话的样子,多少有些心酸。她这一年多,一直想着赚钱,想着如何保护母亲和弟弟,却很少陪在母亲的身边。尤其是她‘大病’那些日子,母亲几乎每日都会来看看她。   想到这些,夏阮苦涩的笑了笑,生意的事情先搁一搁,多陪陪母亲。   “这些衣裳的料子都是京中最时兴的料子,小姐你瞧这件……”杜兰指着一件嫩绿的衣裳道,“这是蜀锦。”   夏阮笑了笑略微思索了一阵才道:“你去告诉王管事,这些日子账本就不要送过来了,我想歇息一阵子。”   杜兰睁大了眼,看着夏阮,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夏阮的嘴里说出。   从前小姐每日经常忙到深夜,只是为了核实账目。杜兰也劝过夏阮,不要这样累,可是每次夏阮都是笑着点头,却丝毫不改变。对于自家小姐这样拼命,杜兰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多点上几盏灯,怕伤了夏阮的眼睛。   外人都说夏家三小姐若不是依附李家,绝对不可能迅速的站到如今的高度。但是杜兰是夏阮的贴身丫环,她每日都能看到夏阮辛苦的样子,绝对不是外人说的那般轻松。   和李家并肩的江家,何家,还有东萧……   这些家族的亲戚,也没有人站在夏阮这个高度。   杜兰等了一会才道:“小姐,你是说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夏阮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难道我还诓你不成?我记西城那边有几个厨子是从东阳县来的,到时候让他们做好了饭菜送到母亲的屋子里去。”   厨房里的人虽然也是东阳县的人,但是手艺自然是比不上西城酒楼里的厨子。   这些厨子是她和王管事精挑细选的人,手艺不会比京都任何一家酒楼的厨子差。   西城的酒楼已经开张。她是可以好好的歇上几日了。   杜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对了,小姐……白藤你准备怎么办?”   茴香走的时候根本没有带走白藤,现在白藤还在杜若的身边。   夏阮挑眉看着杜兰:“留在府里吧,蒋拓很喜欢这个孩子,等蒋拓回来之后,便让他带着白藤吧。”   杜兰有些犹豫:“可是小姐,白藤毕竟……她长大了,或许会对小姐不利。”   杜兰的担心的确有道理。   白藤是朱砂从大伯母的肚子里剖出来的孩子,朱砂也从未想过白藤还能活着,她自然比朱砂更意外白藤的存在。只是如今这个孩子活着。来日若是朱砂将高速白藤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事情,那么到时候她就是养虎为患。   只是,还好白藤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你既然会照顾茶花,你也应该知道,有些树木小时候是弯曲的话。是可以让它慢慢长直的。”夏阮一边笑一边说,“而且蒋拓很喜欢这个孩子,我自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到。白藤还是个婴孩,有些错误是可以避免的。”   树苗小的时候,也有不少弯曲的,只要有人在一边扶直这些树苗。来日这些树苗会长成笔直的大树。   白藤的确是个麻烦,但是或许可以改变。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便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杜兰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教白藤,不能让这个孩子变成白眼狼。   接下来的日子。夏阮总是会陪在李氏身边,陪着李氏说说话,又或者逗夏瑞开心。   李氏起初略微有些惊讶,毕竟女儿总是在忙生意,并不是时常能陪在她的身边。   李氏偶尔还会开口问夏阮:“是不是生意遇见什么困难了?”   每次夏阮听了之后都会有些哭笑不得。   她只是想多陪陪母亲。   “女儿多陪陪你不好吗?母亲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喜欢女儿了?”夏阮对着李氏撒娇,惹得李氏笑个不停。   很快,就要到年三十了。   夏阮陪着李氏准备好了年货之后回到院子里,却见重黎站在院外。   她多少有些惊讶,重黎回来的似乎也太快了一些。   难道萧九已经不在从怀了?   夏阮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按照萧九说的时间来算,如今的萧九应该是刚到从怀。   重黎见了夏阮之后,便高兴的走了上来:“小姐,小姐,小的回来了。”   “见到萧大人了吗?”夏阮有些疑惑的看着重黎,“信函呢?送到了吗?”   夏阮一连三个问题,问的重黎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从海棠苑里走出来一抹玄色的身影。   夏阮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她慢慢地转过身子,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仿若岭上之花。   那个人对着她淡淡一笑,嗓音温润:“阿阮,我回来了。”   正文 236:情动   短短的一句话,却将夏阮清明的思绪搅得似锅浆糊。   她甚至都感觉从发丝到脚趾,都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此时,她的心里慢慢生出一丝惊讶,然后这丝惊讶缓缓地变成了某种惊喜。   “你回来了?”   一阵寒风吹过,冻的她牵回了一分理智。   少年眼中黯淡的神色渐渐变得灼热,不再是往日里深沉的黑。   “回来,便好。”夏阮赶紧尴尬的扭过头,“你怎么来这里了?”   萧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因为,我是独自一人先回来的,我先陪你一起过除夕。”   夏阮震惊的看着萧九,仔细的瞧去,他一张俊俏的容颜上,似乎略带几分疲惫。   若是一路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从怀城到京都,除非……   萧九似乎看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低头轻声解释,“我在淮安遇见了重黎。”   说完之后,萧九微微一挑眉,淡淡笑着。   这一笑,却让夏阮感觉一种别样的滋味。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萧九这张容颜,当真是……   很快她便将撇开这些奇怪情绪,缓缓道:“你提前从从怀动身了?”   萧九唇角微弯:“我在从怀,你会担心的。”   夏阮:“……”   她很想反驳,谁会担心你。但是她瞧了一眼的重黎,只能抿着唇不再言语。她的确是担心萧九了,从怀这个地方流匪太过于张狂,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朝堂命官丧生此处。她让重黎去送信,是希望萧九能晚些回京都,毕竟茴香的话让她有些不安。   只是,此时,她却一点也不想解释。   似乎说的太多,就有些矫情了。   “这是我们定亲以来第一个新年。我想陪在你的身边,而且,我也答应了你,会好好的回来。现在我做到了。”萧九一边说一边笑着,言语里带着满满的宠溺。   夏阮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她的身后还站着杜兰和艾叶,而萧九的身边还站着重黎和另一个小厮。但是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几乎将这些人全部都无视掉了一般。   夏阮不由得开始回忆,前世的萧韶成可有这样的时候。   怎么去了一趟洛城回来,萧九的脸皮似乎就厚上了许多。   从前她觉得自己认为萧九像是温润如玉君子,如今看来其实不然。   “又开始下雪了?”萧九自然没有听出夏阮的腹诽,他伸出他白皙修长的手掌,接着天上飘落的雪花。“阿阮,你要让我站在屋外说话吗?”   夏阮嘴角抽了抽,才轻声道:“进屋说吧。”   她向来喜欢安静,母亲前些日子想要拨几个丫环给她,却被她婉拒了。如今有杜兰和艾叶在身边。对她来说便已足够。所以,当杜兰和艾叶送上了热茶和糕点退下之后,海棠苑便彻底的静了下来。   萧九似乎没有瞧出夏阮有些不对劲,他握住茶盏饮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过了一会才淡淡道:“重黎给我的信,我已经看过了。其实,我在洛城便已遇见朱砂的人了。”   夏阮略微一愣:“你和石家。有没有遇见麻烦?蒋拓,他应该将事情都告诉你了。”   “嗯,那个孩子说了。”萧九的眸子里带着笑,看着夏阮温声道,“在洛城的时候,我避开了他的人。这次我和威远将军从洛城归来。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每次我的马车都会出事。所以……”   威远将军乃是宋家小将军的封号。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眼神里带了几分担忧:“所以?”   朱砂果然是会在洛城阻止萧九的动作,如今萧九已经解决了洛城最大的问题,那么对于朱砂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朱砂这些年来控制洛城的几大家族和水源。让西域不少商人都必须依附他,现在若是这些人不再担心水源的问题,那么朱砂手下必定会有不少人离开。而且,还有石家……   萧九如画的眉目里带着一丝调笑:“所以,威远将军如今带着的人,并不是我。我提前一步从从怀出发,在淮安遇见了重黎,我怕你一直记挂我,所以回来之后,便来海棠苑找你了。”   “金蝉脱壳?”夏阮嘴角一抽,“外人皆知萧大人二月底后才会出现在京中,如今你提前归来,可威远将军依旧在从怀城……你这样做,倒是让威远将军有些麻烦了。”   萧九挑眉,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只是在生意上比较聪慧。”   夏阮愣了楞,撇过头冷哼了一声:“那你还当真小瞧了我。”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又进了这个人的圈套了。   果然,萧九轻声笑了起来:“聪明的阿阮,你猜猜接下来我又要做什么?”   夏阮翻了个白眼,她这果然是自己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   接下来萧九会做什么,她倒是多少知道一些。   萧九提前从从怀城赶回来,多少也是因为京中的事情有了变数。大皇子近日来蠢蠢欲动,江皇后一直被软禁,江家的人明显已经有些急了。此时的江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然而李安就算出面安慰了江氏了,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江氏毕竟是个妇人,她在江家的地位自然是微小的。   江氏自从被李长风休了之后,便成了江家人的耻辱。   国丈爷中风在床,但是国舅爷却是没有一点毛病,所以……   最让夏阮担心的,不是江家的事情,而是杨阁老昔日给萧意雪带来的麻烦。   萧意雪,是萧九的姐姐。   当年萧意雪被南萧的人被逼下嫁张月朗为妾,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萧九没有出面阻止,夏阮如今尚且不知。但是后来,萧意雪被张家的人逼疯之后,张月朗最后便休掉了萧意雪。当日如花般的少女,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疯子……   张家之所以在东阳县如此的嚣张,是因为张老爷是杨阁老的门生。   夏阮犹记张家在被灭族之后。萧九斩断了杨阁独子杨翰的右臂。杨翰的妻子是荣国府的嫡出小姐曾陌秋,这下,萧韶成不仅得罪了杨阁老,更是得罪了荣国公。   而荣国公不是旁人。他正是曾贵妃的生父,而曾贵妃却是大皇子的生母。   当时萧九和李长风一起对付大皇子,再加上建广帝本就有意想除掉大皇子,自然高兴有人帮他出手。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昔日的萧韶成背负上了心狠手辣的名声。   夏阮瞧着眼前温温和和的少年,她实在不想他会变成昔日的模样。   太过于狰狞。   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威远将军向来就是个聪明人,他会冒险让你提前归来,肯定是事出有因。若是我没猜错,这次威远将军归来之后。便不会再回洛城,宋家接下来几年内会出一些事情。还有,你对大皇子动了心思?应该说是杨阁老?”   萧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了杨阁老的事情了?”   夏阮点了点头:“其实杜若的医术不错,我觉得可以让杜若试试。”   “我也有这个想法。”萧九见夏阮如此的关心自己的事情,眉梢都挂着浓浓笑意。似乎一路飞奔归的疲惫,都因为她的关心而烟消云散,“所以我想留杜大夫在府邸中几日,不知你……”   夏阮微微一怔,然后淡淡一笑。   杜明的医术自然是比杜若厉害一些,而且她差点忘了如今的杜若即将临盆,又怎么可能照顾萧意雪呢?她也是因为太担心萧九走上从前的路子。才没有思考的说出这样的话。   这倒是不像从前的她。   夏阮想了想才道:“这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杜大夫那边……他毕竟没有卖身到夏家,我来跟他说说吧。”   萧九见夏阮说了这些话,笑着道:“杜大夫已经同意了,我在洛城托人带回一些西域的药材,正好杜大夫可以研究一下。这药材是否对三姐有用。”   听了萧九的话,夏阮松了一口气。   萧意雪的事情,对萧九来讲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不过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走进狼窝里,也不像是萧九的作风。   这里面的事情,夏阮自然不知。   但是萧意雪嫁到张家为妾。的确为南萧和萧九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夏阮下意识攥紧了衣袂,萧九是庶子,在南萧的日子一定过的不尽人意。   可是这个人从未在谁的面前示弱过……   “那就好。”过了一会,夏阮才淡淡说了一句。   萧九看着夏阮,温柔地说:“阿阮,看来我提早归来,完全是正确的选择。你果然是担心我了……”   夏阮听了这话,不由的有些脸红。   这句话听起来,太过于暧昧了。   这个气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故作镇定道:“你一路奔波,应该是饿了,我……我去小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肴。”   萧九见夏阮要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他不由的一急,也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夏阮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掌心传来的触感,却让夏阮只觉头中一片空白……    正文 237:情愫   夏阮面红耳赤瞪着眼前的少年。   周围寂静地能让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   少年平日里清冷的眉目,此刻竟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   夏阮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不由的有些懊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混乱。   萧九略微一愣,隐约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对,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松开她的手。   似乎他一松开,夏阮就会逃的远远的。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夏阮多少有些排斥感情。   或许是因为李长月和夏富成的感情,让夏阮看到了绝望,所以在她的眼中,男子的言语都是不能信任的。所以她宁愿抛头露面做生意,让她的位子站的高高的,这样就算来日没有男子可以依附,她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这样的夏阮,却让他有些心疼。   萧九比谁都明白这样的感觉……   夏阮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轻轻撇过头,开口,略带羞涩:“你……放手。”   萧九看了看夏阮,手却握的更紧了:“不放。”   夏阮瞪圆了双眼看着萧九,一脸错愕:“你……”   难道去一趟洛城真的可以改变如此之多?   谦谦君子居然也可以变成这样?   “每次在梦中,我一放手,你就跑不见了。”萧九望着她,俊眉朗朗,目光灼灼。   夏阮脸上火烧一般,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无论如何也不是眼前的人对手,胸口心跳怦怦猛跳。   略微思索了一会,她才讷讷地说:“我不会消失的,我只是……我只是去厨房给你瞧瞧。还有没有饭菜。”   萧九瞧着夏阮言语里透露的娇嗔,烛光下少女的耳根似乎都已经红透了,他有些不舍的放开了手:“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萧九话音刚落,却只见夏阮转身就推门离开。脚步似乎有些仓促。   他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都做了什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说出那样的话……   本来清冷的眉目间,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反而多了一丝羞涩。   萧九抬起自己刚才握住夏阮的手,笑出了声。   然而夏阮走出了屋子,脚步却缓了下来,手上传来的温度,似乎要将她灼伤了。   夏阮将手放在胸口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多猛烈。那一刻的悸动。夏阮其实很明白,她居然对这个人生不出一丝厌恶感。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那个人是萧九,是前世的萧韶成,是她今生的夫君。是要和她执手共度一生的人。   她从前一直很敬仰萧韶成,却从不敢有这样的妄想的念头。似乎这样胡思乱想,会亵渎了那个人。   在她的心中,萧韶成的存在就像是谪仙,宛如高岭之花,不然半点尘俗。   前世和萧韶成的回忆,潮涌般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昔日。她去世的时候,萧韶成依旧未娶。她那会一直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在他的心里,如此的重要。后来,她在知道,自己一直羡慕嫉妒的人。居然是自己。   夏阮握紧了掌心,指尖传来的疼痛,让她明白这一切不是梦境。   可是若不是梦境,为何会让她觉得如此的美好。   “小姐?”杜兰发现院子里似乎有了动静,结果看在小姐站在院门口。微微发怔。杜兰有些担心的看着夏阮,皱眉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阮惊的抬起了头,敛了心神摇头:“没事。”   昏暗的灯火下,杜兰依旧发现了夏阮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杜兰又说不上来。   “小姐,外面太冷,你有什么吩咐便唤奴婢就好了。”杜兰见夏阮不肯多说,便岔开了话题,“若是冻坏了,夫人又要担心你了。”   夏阮想了想,淡淡的笑了笑:“我想去厨房瞧瞧,还有没有饭菜。萧公子一路赶回,怕是有些饿了。”   杜兰听了,笑出了声:“小姐这是担心萧公子呢,原来是这样。”   夏阮故作镇定:“我和你去厨房瞧瞧吧。”   “奴婢去就好了。”杜兰略微思索了一阵,轻声道,“厨房里应该还有饭菜的,奴婢让他们送来。小姐和萧公子很久没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讲……奴婢一会一定会敲门的。”   夏阮如今和萧九已经定亲,很多事情其实也是需要避讳的。   但是萧九如今是独自返京,外人自然也就不知了。   在杜兰的眼里,萧九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认为萧九会做出登徒子才会做的事情。   夏阮有些哑口无言。   若是要她现在回去的话,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萧九,而且夏阮到现在,心跳依旧没有平静下来。   那种感觉,不知该如何来形容。   对于她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心情。   “不用了,你不知他喜欢吃什么。”夏阮未曾多想,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杜兰忍不住嘀咕:“莫非小姐知道萧公子吃什么,那……”   杜兰抬起头,看着夏阮消失的方向,笑了笑便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夏阮选的菜肴都是萧九喜欢吃的。   从前她开酒楼的时候,萧九时常会来她的酒楼里吃东西,所以萧九喜欢什么菜肴,喜欢什么口味的东西,她基本上都知道。吃饭的时候,杜兰和艾叶在一边伺候,萧九邀夏阮一起用膳,夏阮便多少用了一些。   其实她一点也不饿,但是若是不用膳的话,她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好在,萧九是个食不言的人,她只需要埋头吃东西便好。   不过,最后夏阮发现自己吃的太饱。浑身有些不舒服。   等用膳过后,萧九便起身告辞。   他回京是有事情的,而且天色已晚,他不可能在夏阮的院子里呆太久。   夏阮送萧九到后门。又忍不住叮嘱道:“杨阁老那边的事情,不要急着处理。”   萧九抬眸瞧着她,淡淡一笑:“我知道怎么做,只是……”   “张家在东阳县,如今东阳县的县丞是温家的人。”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最近朝廷上变动很大,你记得和我三舅联系。还有,江家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没有扭转的局面,但是还是要谨慎一些……你……”   夏阮不知该如何和萧九说,让他不要做出和前世一样的事情。那会的萧九的确让不少人忌惮。可是他的名声已经和心狠手辣挂在了一起。夏阮知道,萧九不是这样的人,这些人一点点将他逼在那个位子上,若是他不反抗,那么最后粉身碎骨的人会是他。   可是很多事情想要做好。也有其他的方式,不一定要如此的极端。   萧九皱了皱眉,坦然道:“杨家和张家,处理他们的时候,我会小心一些。”   萧九说的无比直接,却让夏阮心中更为担忧。   她这次想都未想,便直接道:“你多少也要顾及你的名声。毕竟我会担心。”   夏阮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   她后悔极了,平日里的镇定,每次在这个人面前总是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萧九听了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夏阮,只见她露出懊恼的神色。忍不住莞尔一笑:“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我如今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我会顾虑这些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阮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总之,你切记不要冲动,有些事情就算要处理,也可以换一种方式。”   萧九点了点头,含笑道:“我知道。阿阮,谢谢你。”   萧九低沉温和的嗓音,让夏阮的面色又红了起来。   从夏家出来之后,萧九上了马车。   他坐在车内,依旧能感觉从掌心传来的灼热。   她居然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萧九闭目养神,想着要怎么处理张家和杨家的事情。   如今大皇子的权利,一直在被皇上暗地里削弱,表面上看起来大皇子颇得圣上宠爱,实际上却早已被圣上视若眼中钉肉中刺。这次江家似乎还有心想投靠大皇子,萧九不禁想笑,国丈爷如今中风在床,国舅爷怎么会笨到如此地步。   大皇子的母妃是曾贵妃,大皇子后背的势力是荣国公。   江家如此对于荣国公而言,不过只是一个踏脚石,荣国公怎么可能去救江家还有宫中的江皇后?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萧九揉了揉眉心,夏阮今日的话多少让他心生警觉。   这次皇上口中透露出对大皇子的愤怒,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按照他从前的想法,那么的确如夏阮所言,会给他的名声留下不好。   萧九意识到,他不再是一个人。   再过几月,她就会在他的身边。   回到府邸里的时候,他不用再面对冷冰冰的宅子,不知和谁倾诉。   萧九的唇畔挂着一丝笑,他不会做出任何鲁莽的事情,让夏阮为他担忧。   他是她的丈夫,应该为她撑起一片天。   而且,夏阮已经为他心动,或许再过些日子,会用所有的真心来待他。   萧九知道,他不会等太久。   他已尝过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所以,他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到这份感情彻底的属于他。   只属于他一人。   正文 238:催亲   夏阮几乎彻夜未眠。   屋子内没有点灯,她让所有的情绪都掩在这片黑暗之中。   她将自己前世和萧韶成的来往,仔仔细细的想了个遍。   原本以为已经彻底遗忘掉的东西,却发现一直是念念不忘。   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微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刻骨铭心。   第二日一早,杜兰伺候夏阮梳洗的时候,惊的呼了一声:“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略有些疑惑:“我怎么了?”   杜兰急的直跺脚,慌张地取了镜子过来放在夏阮眼前。   夏阮瞧着镜中的人,脸上布满了疲惫之色,略微病态。   眼下的黑影不浅,像是沾了墨汁似的。   她几乎一夜没睡,脑海里全是那个人的名字,会变成这样,也是在所难免的。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安慰杜兰:“昨夜没歇好,等会用胭脂盖一下便好,你不用紧张。”   她肌肤生的白嫩,又不喜脂粉掩盖在面上的感觉,平日里鲜少会用这些东西。   杜兰瞧了瞧夏阮,眼里露出几分心疼,左右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镜子放好了之后,才在夏阮的耳边念叨:“小姐昨夜可是觉得屋子里凉了?若是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你便不要瞒着奴婢。虽然奴婢没有姐姐医术好,但是小病奴婢还是能帮小姐扶脉的。”   夏阮听了笑了笑,只是轻声道:“屋子很暖,我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杜兰听了依旧嘟嚷:“那为何小姐会歇息不好?莫非是因为萧公子?”   杜兰看似打趣的一句话,却让夏阮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点点涟漪。   她的确是想了一夜萧九的事情。   从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开始,她便开始避着唐家的人,更是希望不要和萧韶成遇见。她起初多少有些害怕,怕以前的事情重来一次。她没有能力护住身边的人。所以醒来的那段时间,她会将夏雯送走,和大伯父针锋相对。   可是她知道,想要护母亲和幼弟的安稳。必须要有能力。   女子若在外抛头露面太久,来日的亲事自然也就会有些麻烦。她当时丝毫没有顾虑,便开始接起夏家的生意……   起初夏阮也曾考虑,让母亲和她一起做生意,但是母亲性子软弱又胆小,在生意上自然会犹豫。而且,既然是做生意,自然多少都会有一些风险,若是成功还好,若是失败的话。对母亲的名声不好。   名声,对于夏阮来说,她不在乎。   前世,她背负了‘扫把星’这个名声太久了,周围那些人刻薄的眼神和嗤笑。她都已经习惯了。   所以,只要母亲和弟弟安好,就算受再多的风言风语,她都是不在乎的。   只是,唐景轩的出现,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个意外的。   萧韶成是萧九,更是意外之外的事情。   “小姐。您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香膏?”杜兰有些犹豫,“可萧公子说,这个味道你应该喜欢的呀。”   夏阮听到了杜兰的话,又瞧着杜兰手中精致的小盒,略带疑惑道:“这是?”   她的脂粉和香膏都是杜若亲自经手操办的,她曾经在唐景轩身边。见过一个小妾会在这些脂粉内下毒,对这些东西多少有了些忌惮。不过,杜若亲自送来的东西,她多少还是会用一些,尤其是前段日子每日熬夜检查账本的时候。她眼下的黑影太浓了,必须要拿脂粉来盖住。   只是,杜兰手里的香膏,她却没有见过。   “这是萧公子从洛城带回来的,他特意吩咐重黎嘱咐奴婢,若是小姐不喜欢,便丢掉。”杜兰说的若无其事,却听的夏阮有些哑然。   装着香膏的小盒精致异常,价格应该不菲。   夏阮从杜兰的手中接了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直觉一股茶香铺面而来,沁人心扉。   这种香味她的确很喜欢,像极了萧九身上的味道。   夏阮瞪大了双眼,莫非萧九的身上就是用了这些东西,所以每次她都能准确的从这个人身上闻到这个味道?   很快,夏阮便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萧九是个男儿身,怎么可能会用这些。   她每次见到萧九,总觉得那个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或许只是错觉吧。   “小姐您不喜欢吗?”杜兰眉头皱成了一团,“这个香膏,应该挺贵重的。”   夏阮无奈的笑了笑:“不是不喜欢,用吧,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呢。”   杜兰听夏阮这样说,高兴的点了点头,用指尖拈了一些香膏,在她的眼下轻轻的抹上之后。夏阮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而且用了之后,眼下的黑影似乎真的淡了一些。   杜兰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夏阮的肤色胜雪,肌肤吹弹可破,这些东西能少用,便尽量少用。再加上夏阮也不喜欢脂粉在脸上铺的太厚,这香膏但是能让她喜欢,当真是有些不易。   夏阮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下的黑影彻底被盖住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竟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萧九昨夜的话,她放在了心上。   那个人说是特意回来陪她过除夕的……   这句话,她信了。   “小姐,奴婢……”杜兰有些犹豫,但是缓缓地说了出来,“奴婢想问,家父……”   杜兰知道不应该在此时问起,但是她的母亲暗地里问过她几次,父亲如今可否安稳。每次杜兰听到这些,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姐担心在她父亲走后母亲没有人照料,干脆直接将母亲接到府邸中。正好这段日子姐姐即将临盆,而姐夫又在外忙碌,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姐姐的身边。若是母亲在的话,姐夫也可以放心一些。   只是……   夏阮听了之后,略微思索道:“萧公子这次回来,京都中尚未有多少人知道,你和艾叶一定要守口如瓶。还有。你记得去告诉许妈妈,最近我的院子里,不许再进闲杂人等。你父亲……他自然是安稳的,只是萧公子还需要留他一些日子。”   杜兰从夏阮的口中听到‘安稳’二字。心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只要父亲平安归来,母亲便可以放心了。   夏阮起身朝着母亲的影竹苑走去。   前几日停下来的雪,居然又下了起来。   萧九若是晚一日归来,路上怕是有要耽误不少日子。夏阮瞧着漫天的雪花若有所思,宋家小将军这次一回来,京中怕是又要生不少变数。   她开始回忆前世在宋家小将军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夏阮想了很久,似乎都没有想起来什么。   宋恩沛是个极其低调的人,就连宋老将军离世之后,建广帝有意试探想剥夺他的兵权的时候,他依旧隐忍不发。后来建广帝对宋恩沛放松了警惕。才会导致最后的大祸。   宋恩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明白蛰伏二字。   只是宋恩沛为何要蓄意谋反,尤其是在宋老将军离世之后,他几乎越来越沉默。   莫非……   夏阮下意识撰紧了衣袂,她如今不得不开始关心宋家的事情了。   从萧九昨日话中的意思可以猜出。他现在已经和宋恩沛联手了,但是宋恩沛也不是个没有城府的人,萧九想要和宋恩沛联手的话,自然也要多加小心。   这件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   宋家……   陪母亲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夏阮想了想无意中提起了宋家。   李氏听了之后,略微有些惊讶:“宋恩沛回来了?”   “嗯。前些日子已经送了口信回来了。”夏阮故作疑惑,“宋家这位小将军我倒是没听说过他的事情,只是前些日子,皇上派了宋老将军去淮安接人。不过从洛城回来威远将军,此时应该在从怀城。”   母亲自小在京中长大,对于宋家的事情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她其实只是下意识问了一下。毕竟宋家以前和何家交好,然而母亲曾经也和何氏来往一些日子,或许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果然,李氏听了之后,搁下手中的碗略微的想了想:“宋家世代都是武将。不过……宋恩沛的母亲却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当时你外祖父总是损我,说是我没嫁到宋家,对于宋家来说却是福气。说起来,我和宋家老将军倒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从前宋家和何家交好,所以我才会……”   李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她眼里出现了几分落寞,然后苦涩的笑了笑,“不过你放心,萧九和宋家的人一起回来,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夏阮略微有些尴尬,母亲怎么又扯到萧九的身上了。   萧九归来的事情,母亲尚且不知。   夏阮听的有些心虚,并没有接话,只是端起汤碗低头喝碗中的汤。   李氏见女儿这样,不禁笑了起来,“我和你三舅已经选好了日子,等萧九回来,我便让你三舅去说。你已经大了,亲事还是早日办了好……对了,娘亲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嫁衣,到时候你瞧瞧?”   夏阮这下再也装不下去了,她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母亲。   这似乎也太急了。   她还未来得及准备好,就要成亲了。    正文 239:异相   听了母亲的话,夏阮有些哑口无言。   此时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刺骨的寒意,却被满屋胜春的暖意挡在了外面。   静谧的屋内,夏阮只觉手心里都是汗。   日子过的怎么会这样快。   “我同你三舅商议了一下。”李氏丝毫没有发现女儿的尴尬,依旧兴高采烈的说着,“五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万事皆宜。我听你三舅说,萧大人三月才会到京都。五月的话,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气,这个时间的确是太急了。   她完全没有心里准备。   虽然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从前的事情,不要去记得那些噩梦……可是每次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那些痛入骨髓的回忆,总是会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她,害怕。   略微思索了一阵,夏阮才开口:“这件事情不急。”   “怎么会不急……”李氏叹了一口气,“你年岁已不小,再拖下去,不知会传出多少闲话。你三舅同我讲了,萧九是个好孩子,来日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而且……我瞧这个孩子,对你也很用心。”   李氏不是瞎子,在东阳县的时候,萧九就送了不少东西来夏家。   女儿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挑剔,可是萧九送的东西,次次她都收下。当时李氏假装不知,是因为萧九不仅是南萧的人,更是个性子软弱的庶子。这样的男子,不能护女儿周全。   只是,萧九的确让李氏刮目相看。   他不禁成为大秦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更是让三哥赞不绝口。   李氏自小就相信三哥的话,她知道三哥不轻易夸赞一个人。所以,这门亲事三哥都说好,她便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如今女儿的年岁渐渐地大了。李氏觉得应该将女儿这门亲事处理了。   只是,她的心里,多少还是舍不得女儿。   她当年难产三日生下女儿,便一直将女儿放在心尖上。不想让女儿受一点委屈。可从前,她还是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小的时候夏清雅和夏清荷欺负女儿的时候,她却不敢和大嫂争吵。   李氏一直以为,她对夏清雅和夏清荷好,她们就不会再为难女儿。   李氏后来才知道,她错的多可怕。   她对夏清雅和夏清荷好,在大嫂的眼里,就是巴结奉承。而且,在大哥一家的眼中。她的做法就是一个笑话。   李氏尚未成亲前,总是想来日自己一定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可是她自认为做的贤妻,却让她受尽了委屈。她既做不了贤妻,那么她一定要做个好母亲。   夏阮淡淡笑着说:“母亲做主吧。”   “这样最好。”李氏开心的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夏阮的手,“西城到这边很近,若是想母亲和瑞哥儿了,就记得回来看看。哎,你看我都说了什么……”   李氏只要一想到女儿就要出嫁了,心里就忍不住有一阵阵的酸楚。   她放开女儿的手。然后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一个檀木盒。   李氏愣了楞,才对女儿招了招手。   夏阮有些疑惑,她起身朝着母亲走去,只见母亲打开了檀木盒,里面放了一堆银票。   夏阮面露错愕。   这里面的银票。最少也有三万两,母亲那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难道夏家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窘迫?   李氏拖着夏阮坐下,才淡淡地道:“我出嫁的时候,你三舅将这些银票留给了我,这些年我用了一些。还剩下一些。娘亲没用,拿不出太多的银子给你做嫁妆,不过淮安那边我早些年置办的庄子,一并给你做嫁妆。”   夏阮看着母亲手中的银票,微微发怔。   在东阳县的时候,父亲的家产早就败光了,每次回家都是在母亲的身边拿银子。父亲每次都会趁着母亲不小心,翻箱倒柜像是抢劫一样,在屋子里找值钱的东西。   夏阮看着这些半旧的银票,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母亲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将这些银票存起来的。   夏阮抿着唇,眼眶微红:“娘亲,我不要……我有……”   “你有什么?”李氏将檀木盒放在了夏阮的手上,嗓音有些哽咽,“以前,我总是想,你爹爹若是喜欢我,那么嫁妆少一些,也是无所谓的。我当初根本没有想过,他是乡下人,和我是门不当户不对。感情,是需要经营的……来日,你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你当家了,才知道柴米油盐的琐碎。阿阮,娘亲没有本事,总是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要你为这个家操心。但是……但是娘亲是希望你真的幸福,能过和萧九平平安安。”   李氏眼里噙着泪水,几乎下一刻就要落出来。   女儿从小在她的身边长大,再过些日子就要嫁到萧家去了,虽然以后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女儿的身边却多了另一个人,也有了自己的家。   李氏突然明白了,当初她出嫁的时候,三哥不舍的心情。   她的阿阮长大了,要嫁人了。   李氏只觉心里又不舍,又高兴。   夏阮低着头,握紧了手里的檀木盒,抿着唇不说话。   前世,她出嫁的时候,没有人和她说这些话。   这一世,母亲和幼弟都在身边。所有的疲惫,在看到他们之后,便会烟消云散。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和他白首偕老。”李氏笑了笑,继续道,“他是个好孩子。”   夏阮点了点头,刚想开口,便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   夏阮将木盒递给母亲,李氏一时慌了起来,将木盒藏了起来。   “谁?”   李氏坐稳了身子之后,才对着屋外问了一句。   “夫人,是老爷来了。”白芷的嗓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李氏眉头皱成一团,过了一会还是轻声道:“让他进来。”   李氏在心里嘀咕,这个时候丈夫为何会来。   前几日她和丈夫用膳的时候。试探了一下丈夫的口风。女儿出嫁,丈夫若是不出面的话,会让女儿丢了颜面,外面的人会说闲话。但是李氏知道。丈夫这几日,越来越古怪了。   若是换做以前的话,丈夫一定会和她大吵一架,可是海藻和浮萍跟她禀报,说是老爷没有什么偏激行为。   李氏有些诧异,这完全不像是丈夫的作风。   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丈夫整日卧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夏富成被人扶进来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夫人……呀,阮丫头也在。”   夏富成很高兴的坐了下来,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枚金簪子递给夏阮:“拿着。”   夏富成的举动让夏阮有些惊讶。但是她还是乖巧的接过了过来,故作疑惑:“这是?”   夏富成笑了笑,轻声道:“前几日你母亲在和我说你的亲事,我这个做爹爹的也该表示一下……从前爹爹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爹爹对你其实……爹爹没什么本事。这是爹爹的存下来的银子买的簪子,你看看你喜欢吗?”   从父亲嘴里说出话,却让夏阮回不过神来。   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不止夏阮惊讶,连李氏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等了半响,李氏才皱眉道:“你有心了。”   夏富成听妻子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唉,从前也是我胡来。不考虑你们母女的心情,让你们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我已知道错了,阿阮,你别再生爹爹的气,原谅爹爹好吗?”   “爹爹说什么呢?”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可眼里的神色依旧冰冷。“女儿从未生爹爹的气。”   她从未生过父亲的气,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从未将父亲放在父亲的位子上。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生气。   夏阮低头瞧着手里的簪子,这簪子做过不错。应该值个几百两银子,父亲这次还真的下本钱。   可是夏阮还未多想,便听在母亲说:“下次你要拿银子给阿阮买东西,你直接跟我说便好了。你腿脚不便,出去一次也麻烦……”   夏阮听了之后,看着簪子若有所思。   前几日父亲在王管事哪里拿了五百两银子,当时因为父亲要的数目太大,王管事特意来问了她的意见。夏阮多少有些诧异,父亲拿这些银子到底为何事,但是母亲点了头,她也没有再过问。   后来,父亲拿了银子之后就要出门,让贾黑和六子送他去了金铺。   莫非父亲出门真的是为了给她买簪子?   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算父亲是真心又如何,这买簪子的钱依旧是她出的,父亲不过是拿着她的银子做人情。   夏阮对父亲的举动,有些迷惑。   不过现在她没时间关注父亲的举动,因为她现在要去查宋家的事情。   过一会,夏富成柔声问了一句:“长月,阿阮的亲事日子选定了吗?萧九何时才到京城?我瞧着又下雪了,这回京的日子,应该又会变化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李氏不知丈夫为何一直盘问萧九何时归来,但是丈夫目前看起来是在关心女儿,她也不好反驳丈夫什么,“只是四月之前,应该会到京城吧。”   父亲的话落在夏阮的心里,便如石子落水,泛起点点的涟漪。    正文 240:噩耗(45粉红+)   不过十日,从怀那边便传来不好的消息。   宋家小将军请求朝廷能派御医前往从怀,虽然没说到底为何,但是众人却对此感到疑惑。   莫非是宋家小将军和萧大人在从怀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从怀那个地方,流匪众多。   这件事情后来越传越离谱。   甚至有人传出,萧九在从怀遇刺,身受重伤,所以需要御医前往救治。   只是从京城到从怀,路途遥远。这些日子又大雪不断,就算赶过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毕竟御医又不是在世华佗,更不能起死回生。   最后,这个消息传到李氏的耳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萧九已经去世,如今派御医去从怀城,不过是掩人耳目。   毕竟,洛城的事情是萧九出面解决的,若是功臣在归途中死去,那么朝廷的威望会下降很多。   李氏听了之后,急的整日都皱着眉头。   若是萧九真如外面所传那样在归途中去世,那么这件事对于女儿的名声,可就是糟透了。毕竟,萧九和女儿已经定亲,外面的人又不知该怎么传这件事情。   李氏揉了揉眉心,对着身边的白芷说:“去告诉三小姐,明日跟我去白马寺祈福。”   白芷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完之后,白芷退了下去。   眼看就要除夕了,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李氏向来信佛,她希望去寺庙和女儿去求佛,希望佛祖能保佑萧九不要出事。外面的传言就算有些夸大,可是朝廷派出御医去接应宋小将军和萧九的事情却是真的,毕竟,这个是根本不能造谣的。   李氏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该怎么办。   彼时,夏阮正在屋内拿着萧九送来的信函微微发怔。   萧九自从回来之后,每日夜深才会出现在后门。杜兰会去给萧九开门。萧九陪她说一会话,才会起身告辞。   这样的日子,对于夏阮来说,略微有些奇怪的感觉。   但是。又似曾相识。   现在外面皆传萧九在归途中受伤,闹的京城众人都已知晓。   萧九这次回京其实是有事情要办,敌暗我暗,总比敌暗我明强。   只是宋恩沛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萧九到底如何说服宋恩沛来一起来演这场戏?   而且,朝廷现今派了御医过去,若是萧九不在大部队中,那么这御医又是给谁用的呢?   就算是声东击西,那么也不该将御医请去……   除非在这群人里,真的有人受伤了。而且还是重伤。   只是,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夏阮想不明白。   “小姐,奴婢白芷。”门外响起敲门声。   夏阮敛了心神对着门外道:“进来。”   白芷推开门,抖掉了身上的落雪。才轻声道:“夫人让奴婢转告小姐,说是明日去白马寺祈福,让小姐准备准备。”   “白马寺?”夏阮有些疑惑的看着白芷,“夫人有说为何吗?”   眼看就要除夕,母亲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白马寺?夏阮有些不解。   白芷看了看周围,然后又走近一些,压低了嗓音:“因为萧公子的事情。小姐你没听见外面的传言吗?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歇息好,一直担心这件事情。”   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这件事情她的确有想过告诉母亲,但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母亲若是露出了半点端倪,被外人发现的话,萧九的行踪就会被透露。所以她不敢贸然将这件事情告诉母亲。   夏阮想了想才道:“也好,去白马寺祈福,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白芷看着夏阮,安慰道:“小姐你放心,萧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夏阮笑了笑:“但愿吧。”   夏阮想若是她和母亲去白马寺祈福,那么或许外面的人更会相信这个传言,等到了白马寺之后,才慢慢的劝说母亲放宽心。夏家周围不知道有多少耳目在盯着,她不想犯一点的错。   只是,母亲为她担心,让她有些愧疚。   “那么奴婢就去回禀夫人了。”白芷见夏阮应了下来,便说道,“奴婢告退。”   夏阮立即唤住了白芷:“等等。”   白芷一脸疑惑的看着夏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夏阮想了想才对白芷道:“告诉娘亲,不用担心……萧公子会平安归来的。”   夏阮多少有些担心母亲的身子,不希望她再为自己的事情担心。   可是夏阮也知道,若是此刻将一切说了出来,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毕竟父亲最近越来越怪,不禁对她体贴入微,对夏瑞和母亲更是上心。   到底是谁在改变父亲,夏阮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京中的局势已经有些大乱,她更是要小心一些。   尤其是若雅馆还住着一个夏雯……   白芷听了笑了笑:“小姐你放心吧,奴婢一定告诉夫人。”   “嗯,你下去吧。”夏阮对着白芷说完,“记得帮母亲带一些厚实一点的衣裳,我看这场雪又要下好些日子了。”   白芷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夏阮看着窗外的大雪,若有所思。   萧九已经和三舅联系上了,朝廷上的事情,她若是好奇,萧九也会讲给她听。似乎,只要她喜欢,萧九便会将所以的秘密都告诉她一样。   夏阮犹记得很久以前,尚书夫人来平阳侯府做客,说起尚书的时候,口中多少带一些抱怨:“他的书房总不让我进,说是怕我会扰了他办事……我和他夫妻一心,我又怎么会害他呢?说到底,我终究是不能走到他的心里,他不相信我,所以他才会这般对我。”   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不止在帝王的身上有效,在不少大臣的心里。更是千古名言。   朝廷上的事情,这些大臣多少都会瞒着自己的枕边人。   可是萧九在这些事情上,从未瞒过她一点。   夏阮想到这些,又多少觉得庆幸。   因为这个人愿意相信她。在很多事情上她也可以帮到萧九。   就在前几日,张家的人被人谋杀,这件事情在东阳县闹了不少的动静,却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做的事情。新上任的县丞,只是随意的查了之后,便将所有的责任归于流匪。   杨阁老虽然生气,但是他无凭无据,也根本查不出来是谁做的。而且,他根本不敢名目张大的彻查这件事情,否则张家和杨家的那点事情被查出来。也是他丢人。   杨阁老只能暗暗的吃下这个闷亏。   不过在东阳县,不少人却很高兴,说是苍天长眼,终于惩罚了张家。这些年来,张家作恶多端。却没有官员能拿张家如何,现在的张家也是罪有应得。   相比从前,萧九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更隐忍了。   只是,萧九到底在哪里请了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张家被灭族这件事,萧九做的滴水不漏。   众人皆以为他在从怀回京城的途中,所以就算知道萧九和张家有那些过往。也不能将这个事情怪罪在萧九身上。毕竟外人皆以为,萧九在途中重伤昏迷在床,又哪里有闲心来做这件事情。   只是在对付杨家这件事情上,夏阮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萧九。   夏阮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向来不信佛,这次去白马寺。她也想去见见萧九口中的那个人。   西楼先生……   这个人明明是四皇子身边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洛城。   这些年来西楼先生一直住在白马寺,外面人不知这个秘密,萧九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查到的消息。   据说,西楼先生每年除夕都会在白马寺度过。   夏阮想。她一定要见到这个人。   ……   这次去白马寺,是李氏突发奇想,便没有准备带上丈夫和夏雯。   对此夏雯又是撒泼又是装病,寻死觅活想要去白马寺。夏雯这些日子在若雅馆中都快被关出病来了,而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出去走走,她自然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万妈妈私下训斥了夏雯一顿,可夏雯依旧不放在心上。   现在她若是不和李氏哭闹,那么李氏便会真的忘记她的存在。   只是夏雯小看了李氏,她在李氏面前哭闹了一夜,却被李氏喝叱了一顿。   李氏告诉夏雯,若是她在胡闹,开春之后便将夏雯送回庄子上。   夏雯吓的止住了声,最后虽然不能跟李氏一起去白马寺,但是好歹让李氏明白,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   夏富成的态度却十分的好,他一直嘱咐李氏和夏阮要多加小心,早点归来。   李氏点了点头,带上了夏瑞和夏阮一起去了白马寺。   去之前,夏阮私下告诉了重黎,让重黎禀告萧九,她去了白马寺。   萧九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她去白马寺意欲为何。   这些日子大雪不断,马车在路途中,自然要万分小心。   夏阮倒是不会觉得无聊,一路上陪着母亲说话,让母亲放宽心,一边又逗着夏瑞笑。   夏瑞的眉目间像极了母亲,长的白白嫩嫩的,像刚出笼的馒头。   等马车到了白马寺的时候,夏阮却意外的发现,白马寺外停着不少的华贵的马车。   夏阮微微一怔,莫非白马寺这边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不然,眼看就要到除夕了,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来上香。   而且从这些马车上看的出来,这些人的身份不低。   夏阮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正文 241:祈福   李氏瞧着白马寺外的马车,眉头微微一蹙,没有说话。   夏阮跟在母亲的身后,随母亲走了进去。   杜兰给夏阮趁着伞遮雪,步子走的极慢。   她压低了嗓音对夏阮道:“小姐,你瞧见那些马车了吗?”   夏阮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杜兰又靠近了夏阮一些,轻声说:“奴婢在后面那辆马车灯上瞧见了一个南字。”   南字?   这京城之中,能坐这样华贵的马车的南家,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只是南家的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白马寺?夏阮想了很久,似乎也没有想起,南家的人有谁如此虔诚的信佛。   最近南家在京城中的风头依旧,但是商场上的人皆知南家似乎出了一些小事情,平日里总是喜欢出来走动的南家十七小姐南若,这些日子受了风寒重病在床。一时间,纷纷有人在传,说南家十七小姐其实是被软禁了起来,因为南家要准备和宋家结亲了。宋恩沛这次回来其实就是准备娶南家的十七小姐……   对于这样的传言,夏阮只是听在耳里,却没有附议。   宋恩沛怎么可能会娶南若呢,且不说宋恩沛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就算是南若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嫁到宋家。而且,南家是商贾大户,宋老将军对商贾户多少有些偏见,所以南家和宋家是根本不可能结亲的。这次有人会放出这样的传言,其实是为了掩盖南若被软禁的真相。   南若之所以会被软禁,夏阮却多少知道一些。   她淡淡一笑,那个人还真的是在她的眼前阴魂不散。   走到大殿的时候,很快便有僧人迎了上来。李氏信佛,所以来了京城这些日子,都会时不时往白马寺送点香油钱,白马寺的知客僧几乎都认识了李氏。见到李氏的时候,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夏阮没有理会这些知客僧。而是忍不住瞧了瞧大殿内的佛身微微发怔。   这些年来,白马寺一直香火旺盛,也不知道敛了多少财。   只是夏阮没有瞧出白马寺到底有什么异常,但是若是没有异常的话。为何西楼先生会住在白马寺。   夏阮有些不解,这个地方她完全没有看出与众不同的地方,硬是要说不同,或许就是这里的摆设更为奢华一些,她看到满殿的东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是多少银子。   “夫人,这边请……”有人打断了夏阮的思路,对着李氏说道,“师傅已在偏殿焚香诵经,恭候夫人和小姐。”   李氏点了点头:“劳烦了。”   牛家娘子抱着夏瑞跟在李氏和夏阮的身后。这个时候夏瑞却突然醒了过来,哇哇大哭。   李氏停下脚步,从牛家娘子的手里接过夏瑞,轻声哄着:“不哭不哭。”   可是不知为何,夏瑞却哭的更大声了。震耳欲聋。   夏阮从母亲的手里将弟弟接过过来,轻声劝道:“母亲去见大师吧,我带弟弟先去厢房。”   殿内的檀香味有些浓郁,夏瑞有些不喜,便抽泣的厉害。   李氏想了想,缓缓地说:“也好,不过……这长明灯。晚些还是你亲自来点,以表虔诚。”   “女儿知道。”夏阮应了母亲之后,才从殿内走了出去。   出了殿门,夏瑞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这个小东西。”夏阮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跟在知客僧身后,朝着厢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厢房之后。夏瑞居然又在夏阮的怀中睡着了,夏阮无奈的将夏瑞搁在小床上,然后从随身带来的行李中将账本拿了出来。母亲要在白马寺住上三日吃斋礼佛,她自然也要陪伴在身侧。   她倒是不信神佛,更不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自然没有母亲那般诚心。   杜兰端了热茶过来放在夏阮面前的小桌上:“小姐,喝点热茶。”   夏阮抬头看了杜兰一眼,只见杜兰脸色发白,神情之间有些不自然。   她眉头微微一蹙:“杜兰,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奴婢很好,奴婢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杜兰赶紧摆了摆手,有些慌张的解释道,“奴婢没事的小姐。”   杜兰不愿意说,夏阮便也不继续问下去。   过了一会,夏阮才想起,昔日杜若和杜兰陪她一起到白马寺,遇见了夏清雅的事情。   当时的夏清雅长成什么模样了她自然没有瞧见,但是从杜兰今日的反应上来看,夏清雅的面目必定被朱砂毁的面目全非,所以才会让杜兰一来白马寺,就有些害怕。   只是,如今夏清雅又去哪里了呢?   对于朱砂来说,夏清雅已经是一颗废棋。而夏清荷虽然在宫中贵为宁贵人,可夏清荷腹中的皇子,似乎有些诡异。   这些年来,朱砂奔赴在西域和大秦各地,让他赚了不少的银子,和南家比起来,简直是绰绰有余。可是一个商人,却和朝堂大臣们走的很近,甚至妄想控制这些人,朱砂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夏阮呷了一口茶水,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愁容。   杜兰瞧着夏阮的神色道:“小姐,你没事吧?”   夏阮笑了笑,摇头:“没事。只是母亲这次会在白马寺住上三天,到时候你便跟在母亲身边,帮忙照看夏瑞。”   夏清雅如今还在不在人世,她一点也不知道,若是夏清雅还想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倒是不怕的。只是杜兰似乎怕极了夏清雅的模样,所以夏阮干脆让杜兰照看夏瑞,这样杜兰也就不会遇见夏清雅了。   只是佛门重地,为何夏清雅和朱砂上次会出现在厢房附近,而且居然没有人发现夏清雅的样子。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奴婢伺候小姐。”杜兰想都没想便回答了出来,“奴婢要跟在小姐身边,寸步不离。”   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了,杜兰依旧记得那张恐怖的容颜和凄凉的嗓音。若是她不在夏阮身边,到时候夏阮又遇见了那个丑姑又该怎么办?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又添了一句。“牛家娘子会照顾好小少爷的,小姐,让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吧。”   杜兰的话中带了几分委屈,听的夏阮无奈极了。   “好。”夏阮应了一声。“那你可别到时候又跟我说闷。”   夏阮话音一出,杜兰尴尬的笑了笑。   夏阮喜静,可杜兰却十分的喜欢讲话,她的性子不如杜若沉稳,更是好动。   夏阮可以一天不说话,可杜兰却不行。   好在这次艾叶跟来了,杜兰身边好歹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不然杜兰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憋死的。   尽管夏阮不喜欢说话,私下还有些冷冰冰的,但是杜兰的确是习惯了跟在夏阮身边的日子。   她知道。三小姐比谁都好。   等了快两个时辰后,李氏在白芷的搀扶下回了厢房。   此时的屋内烧上了炭火,自然比屋外暖和多了。   李氏瞧了瞧熟睡的夏瑞,一脸慈爱道:“圆慧大师说了,我家瑞哥儿来日必定是可造之材。”   夏阮没有反驳母亲的意思。附和着说:“一定会是的。”   李氏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只是夏阮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些和尚骗人的手法,当真是越来越可笑了。夏瑞如今不过还是一个孩子,便知道他来日会是什么样子。僧人们皆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一个比一个虚伪。只是这些虚伪又奉承的话。却有不少的人愿意去相信。   若是佛祖真能保佑世人,那么前世白马寺没有香火的时候,也不会那样的窘迫了。   “我跟圆慧大师说了。”李氏转过身瞧着夏阮,“这长明灯到时候你亲自去点,我就不陪着你去了,瑞哥儿这边要人看着。”   夏阮有些疑惑:“牛家娘子会好好照顾弟弟的。母亲你不用太劳累。”   李氏笑着摇头:“怎么会劳累呢,你也乏了吧?让杜兰伺候你回厢房歇息。明日一早,记得去大殿找圆慧大师,知道了吗?圆慧大师说,心诚则灵。萧大人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归来的。”   夏阮起身收好账本,不再反驳。   既然来了,做戏也就要做全套。   白马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她在寺庙的一举一动,或许很快便会被人知晓。她此刻为萧九点起长明灯,外面的人便会以为这些从怀传来的消息是真的。这样做,对于萧九来说,压力又会小一些。   夏阮住的厢房和李氏的很近,屋子内早已烧起了炭火,檀木香味比大殿内淡了一些。   夏阮看着,杜兰一边收拾行李,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   第二日一早,雪下的小了一些,却依旧不见阳光。   夏阮领了艾叶和杜兰,在小和尚的带领下去了大殿,然后准备去找圆慧大师。   只是刚到大殿的时候,夏阮便听见了女子哭泣的嗓音。   “我不管,我要见他,你怎么可能这样……”少女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显得病怏怏的,“就算是做继室我也要嫁给他,你们若是不允,我……我便……”   夏阮微微一怔,看着少女身边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然后瞪大了眼睛。   他们居然会在这里?    正文 242:对骂   “阿合……你说过……”   少女想还说话,却被南剑春迅速地打断了。   “十七姐,你认为在这里说这些合适吗?”   南剑春已经留意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红色,夏家那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副纯善的面容下,却不知是安了什么心。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被自己的十七姐气的头疼。   他如今这个情形还真够倒霉的,祖父让他来处理这个麻烦事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遇见了夏阮。   还好他发现的早,不然十七姐的话都让夏阮听在耳里,来日他又不知会被怎样嘲笑。   那个人该死的男人,到底给十七姐下了什么迷药,让十七姐对他如此的死心塌地。   南若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渐渐走近的少女,她微微一愣,唤了出来:“夏阮?”   夏阮听了之后,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本想装作没有看见,然后急步走入殿内,却不想南若在这个时候唤住了她。   “十七小姐,南公子……”夏阮对着眼前的人说道,“好巧。”   南若打量了一会夏阮,然后言语里带着一丝轻蔑:“原来你就是夏家三小姐啊,也不过如此嘛。”   夏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南若:“哦?”   “他不会喜欢你的,你别纠缠他了。”南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已经定亲了。”   南若脸上还挂着泪痕,她不明白唐景轩为何会喜欢上这个的一个女子。   眼前的少女容颜称不上是绝色,唯一夺目的便是她的笑颜,看起来十分的纯善。可是这些日子南若多少也听说了夏阮的事情,这个面目和善的女子,实际上手段却不简单。南家手里所有的茶园都被夏阮夺了去,而且对于这件事情,家族里的人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是他们主动找上门送到别人手里的。   南若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看似年纪比她小的女子,会让唐景轩如此的死心塌地。   南若这些日子心里总是有一股无名火,如今总算是有地儿来发泄她的怒气。   夏阮微微一怔,唇畔挂着淡淡的笑:“十七小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这些日子我从未出去走动,又做了什么事情让十七小姐如此动怒呢?”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南若瞪圆了双眼,“你前些日子在家里装病,不就是指望平阳侯去登门拜访吗?如今你又在这里装不知,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瞧不透?”   夏阮听了之后,怒极反笑。   唐景轩的确在她病了的那些日子来拜访了,而且她当时也琢磨了一下,那段日子正好唐景轩的妻子魏氏去世,六皇子又急需一大笔银子。所以,唐景轩才会出现在夏家门口。   只是。唐景轩不止是出现在夏家。   私下,他还和南家这位十七小姐走的很近。   南家子女众多,家业又丰厚。   唐景轩在这群人中,偏偏挑中了南若,是因为南若和南剑春自小感情最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家未来的家主肯定是南剑春,所以唐景轩娶了南若,倒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对于南家而言,能轻而易举的攀上唐家,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现在,这样的好事情摆在眼前,南家老爷子自然是不会放过。毕竟。一个商贾户再大,可是手里若是没有一点权,那么也是在京都中站不稳脚跟的。   这些年,南家和不少朝堂大臣都攀了关系,然而,这些大臣完全不能和唐家相提并论。   只是唐景轩聪明反被聪明误。南剑春将南若视若嫡亲姐姐,又怎么会将南若送到唐家去呢?   夏阮瞧了一眼站在一边默默无言的南剑春,又瞥了一眼南若,顿时明白了南剑春为何这些日子会愁容满面。   南若若是嫁入唐家,绝对会步上魏婷的后尘。   前世。她就是这样……   夏阮也曾想过,若是前世是六皇子登基的话,她一定会很快跟随魏婷的脚步入黄泉。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没了丝毫的利用价值了,她的嫁妆被唐景轩搜刮的干干净净,最后连父母的墓地都没有保住。   只是,唐景轩的甜言蜜语,对女子而言,像极了剧毒的墨罂粟。   沾上,便会上瘾,直至死亡。   她当初为得到唐景轩口中的爱情,明知道那是镜中花水中月,依旧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握住……后来,她的痴傻等来的结果,却是性命都葬送在那个人手里。   夏阮想完这些,轻声道:“汝之蜜饯,吾之砒霜。在十七小姐眼里的宝贝,恰好在我的眼里是一文不值。我听闻这些日子,十七小姐重病缠身,不能下榻。今日看起来,十七小姐精神饱满,不见半分病色。莫非正如十七小姐所言,十七小姐其实是装病,是为等平阳侯拜访?”   南若听了之后,气的直跺脚:“夏阮……你什么意思?”   杜兰在一边轻声咳嗽,提醒夏阮身边还有旁人。   夏阮对着杜兰微微一笑,表示她有分寸。   她这一生不想和唐景轩扯上一丝关系,那个人在她的心里好比毒蛇猛兽。俊朗的容颜下,却是一个肮脏无比的内心。   “十七小姐没听明白吗?”夏阮冷冷一笑,“那我再说一次给十七小姐听?”   南若自小在南家还没有人敢如此顶撞她。   她气的满面通红……   她前些日子生病,并不是真的病了。   她只是想告诉祖父,想要嫁给唐景轩,可是却被南剑春拦了下来,她连祖父的面都没见到便给软禁了。那些日子里,她也哭过闹过,可是平日里疼爱的弟弟,这次狠下了心肠,愣是不让她出门,还对外说她重病在床。后来,她听到贴身丫鬟在外谈论,说是外面皆传她要嫁入宋家。南若这才急了。   她根本不想嫁给什么宋家小将军,就算外人皆说宋家小将军是天人之姿,她也不屑。   南若很清楚,她的心里只能容下唐景轩一个人。哪怕就是做妾室,她也是愿意和那个人在一起的。   这个世上,绝对没有人比唐景轩更温柔的人了。   南若攥紧了手心,做出泼妇状:“夏阮我告诉你,就算萧九死了,你也不许嫁给平阳侯。你这个扫把星,和萧九定亲了之后,便将萧九克死了在洛城,如今你又想去算计平阳侯……你怎么不早点死了算了,到处祸害人……扫把星。”   夏阮顿时心生不悦。这个时候在她面前咒骂萧九,太过分了一些。   “十七小姐竟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语。若是不认识十七小姐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破落户出来的村妇呢。这样的话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里,又会如何?”夏阮嗓音有些冷淡,斜睨了一眼南若。“看来前些日子大理寺的事情,十七小姐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需要我再次提醒一下十七小姐吗?”   南若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气又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南剑春看了看南夏阮,满脸阴寒瞪了一下南若:“十七姐。住嘴。”   南若转身看南剑春,错愕极了:“阿合,你居然……你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   南剑春皱眉,顿时心软了:“十七姐,别在这里闹,这是大殿外。”   此时夏阮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不说。站在一边给夏阮领路的小僧面露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的争吵声似乎还吸引了不过路过的僧人,虽然这些日子很少有香客来白马寺,但是白马寺的僧人众多,一人听一句。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僧人不在南若的背后说南若的是非。南若尚未定亲,若是被人误传,来日亲事便会有些麻烦。   毕竟,南剑春是真的不想让南若嫁入唐家。   “大殿又如何,你没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南若委屈极了,眼眶了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泪珠便滚落了下来,“她居然说我,说我装病,说我是村妇。”   南剑春轻声责备道:“祖父病了,十七姐你忘记你答应我,来白马寺是做什么的了吗?若是十七姐忘了,那么我接十七姐回去吧。你大病初愈,还需要多歇息。”   这句话听在南若的耳里,却好比晴天霹雳。   她不能回去。   她在这里的事情尚未办妥,若是回去了,她便白来一趟白马寺了。   南若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而且南若听懂了南剑春话中的意思,前段日子祖父被带进大理寺,虽然花了不少工夫让祖父从大理寺内平安的归来,但是祖父年已高,却经受不起半点折腾。祖父回家之后,便大病了一场,差点就熬不过去了。   南家这些年虽然也有权,可是和李家比起来,实在是悬殊太大。   就算想要对付夏阮,也不能硬碰硬。   南若低头,不再言语:“我知道了。”   南剑春看着夏阮,挑了挑嘴角:“三小姐,今日是我十七姐的不是,改日我一定上门赔罪。”   说完,南剑春对着一边的小僧轻声道,“打扰。”   小僧有些尴尬的摇头,便继续为夏阮领路。   夏阮没有回答南剑春的话,只是跟在小僧的后面离开。   她还在想,要怎么将她在白马寺为萧九点长明灯的事情传出去。   谁知会在这里遇见南家的人。   她倒是不用担心这个消息传不出去了。   只是夏阮依旧不明白,南若和南剑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文 243:恨嫁(和氏璧+)   南若对于南剑春的做法,极其的不爽快。   若不是顾忌她还有事在身,南若必定要和夏阮大吵一架。   夏阮的说法,太侮辱人了。   去往厢房的路上,南若低头不语,一直黑着一张脸。   南剑春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南若道:“十七姐?你生我气了?”   南若停下脚步,撇了撇嘴:“你去找夏家三小姐呀,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哪里是你的十七姐,我连外人都不如。”   南剑春闻言,气的笑了起来:“十七姐你不常说,最心疼我了吗?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和我生气呢?”   南若冷哼了一声,回身便朝着厢房走去,只是脚步略微慢了下来。   夏阮在南剑春眼里才是外人,听了这句话她心里舒服多了。   南若其实明白南剑春是在担心她,但是南若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极其霸道的人,想要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从未有一个人如此快走进她的内心,当周围的人都告诉她这是一个错误,可是南若依旧控制不了脑海里出现那个人的影子。   她觉得苦涩极了,比吃她喝过汤药苦多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想法,没有一个人赞同她的做法……   南若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些迷茫,有些无助,却也有些固执。   “十七姐……”眼看就要到厢房了,南剑春唤住了南若,“我陪陪你。”   南若眼里噙着泪水,然后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以后,他们身边的丫鬟和小厮都没有跟进来,南若给南剑春倒了茶水,然后又将糕点下意识都推到了南剑春的面前。   看到南若这样做,南剑春忍不住笑了笑:“十七姐还和从前一样,什么好东西都给我。”   南若听了之后愣了愣。才淡淡的笑着:“习惯了。”   她对南剑春好,习惯了。   南剑春是南家最小的孩子,小的时候总是被哥哥姐姐欺负。她瞧着南剑春的时候,南剑春哭的厉害。像一个小花猫一样。她当时就想,要好好对这个孩子。   南剑春捧起茶盏,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水,才轻声说:“自小家族里便没有哥哥姐姐喜欢我,是十七姐对我好。这些我都记得,十七姐你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的话吗?在我六岁落水的时候……”   南若抬起头看着南剑春,然后点了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当时六哥故意将南剑春推下荷花池里,她看见了之后,脱下了鞋子就朝着六哥丢了过去。当时,下人们将南剑春从荷花池里救起。又去将她和六哥拖开。她那会看到昏迷不醒的南剑春,顿时也是气坏了,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着六哥身上扎去,疼的六哥‘哇哇’大叫,流了不少血。   最后。南剑春醒来之后,却找不到她了。   她被祖父关在柴房里,让她好好的反思。   在南家,女孩子们自小被锦衣玉食养大,都是为了来日能换取家族的利益。   所以,就算她伤了六哥,祖父也不会将她打死。   只是。她以后的亲事,怕是毁了。   南家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棋子。   南剑春再次见到南若的时候,她一脸黑漆漆,衣衫还破了几处,狼狈极了。那会,他便哭了出来。抱着南若不撒手。   南若用尽全身力气笑了笑:“不要哭,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跟十七姐讲,我一定打死他。”   说完之后,南若便晕了过去。   如今想起那些日子。南若依旧不后悔这样保护南剑春。   在南家这个大家族里,兄弟姐妹之间,都是尔虞我诈。她不止是对南剑春一个人好,可是到了最后在她身边陪伴的人,却只有南剑春一个人。所以刚才南剑春当着夏阮的面喝叱她的时候,她多少也是有些难受的。   夏阮,毕竟是外人。   还是她心上人喜欢的人。   南剑春轻声叹了一口气:“十七姐你相信我吗?”   “我不信你的话,你还会在这里吗?”南若坐在离南剑春不远的地方,眉头皱成了一团,“只是,我不喜欢夏家三小姐。”   南若对于夏阮没有多好的印象。   她讨厌极了夏阮……   南剑春挑了挑眉毛,压低了嗓音:“因为平阳侯?”   南若瞪圆了双眼看着南剑春,有些心虚的撇开头:“才不是。”   其实南若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有些害怕,她心里想什么南剑春都能猜的彻底。她和南剑春虽然自小亲密,可是南剑春心里想什么,她却从来也不知道。南若多少有些懊恼,不敢再去看南剑春的眼睛。她讨厌夏阮,的确是因为唐景轩。   她还记得那个人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睛笑起来十分的好看,像三月的春风拂面。   只是,为何这样温和的一个男子,却也有忧伤的时候。   她不喜欢看到唐景轩皱眉的样子,似乎她的心都为这个人都跳动一样。   “十七姐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是你不能和平阳侯在一起。”南剑春揉了揉眉心,满面愁容,“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肯定不知道的。他会去夏家拜访,其实都是为了银子。十七姐,他愿意和你接触,也是为了银子。”   南若听了之后,面露不悦:“他才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夏家又有多少银子?南家比起夏家,是绰绰有余的。即使是这样,可是他的心,却依旧在夏家三小姐的身上。阿合,若是他真的贪图银子的话,那么他也是敢对我动心,而不是对夏家三小姐动心。”   这些话,南若已经听的腻了。   她完全不相信,唐景轩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居然是为了银子才接近她。   而且,夏家这些年虽然赚了一些银子,可是却不能和南家相提并论。   南若在心里嘀咕,夏阮的嫁妆,怎么可能有她多?   她不愿意再听南剑春口中的话。   南剑春无奈的看着南若:“夏家有多少银子,十七姐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连我我都不知道。若是平阳侯不是为了银子才接近你,前些日子为何在你这里拿了五万两银票?这是我存给你做嫁妆的钱,十七姐你怎么就给他了。”   南若听了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是我主动给他的,不是他问我要的。而且你也说是给我做嫁妆的,他拿了我这些银子,便会娶我了。”   南剑春听的气的头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拔高了嗓音:“做梦,他休想娶你。”   南若简直不敢相信南剑春说的话,她站了起来,身子颤抖的厉害,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兽。   此时的南若,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哭着道:“我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为何你要阻我?祖父一定会同意我嫁到唐家的,阿合,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嫁过去吧。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就算他心里没有我,我也愿意在他身边。”   南若看着南剑春,希望这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弟弟,能在这个时候不要挡住她去追求那些幸福。   唐景轩那样和蔼可亲的人,会是一个好丈夫。   她不想和自己的那些姐姐一样,最后变成了获取家族利益的工具,她想要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好好的过一辈子。   她每天思想唐景轩,像是吃了许多黄莲一样,心里苦涩极了,而且每一天都过的极其缓慢。   南若不敢想象,若是来日,她要看着唐景轩娶别人的样子。   南剑春听的头痛欲裂,他握紧了拳头:“你就这么想嫁给他?”   南若看着南剑春的样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直到茶盏里的茶水已经有些微凉了,南若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想。”   南剑春气的红了眼,他浑身哆嗦的厉害。   南若猛的跪在了南剑春面前:“我求你了,我想嫁给他,若是你都不帮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阿合,我不想和姐姐们一样,被祖父送到那些人的身边。她们死的死,伤的伤,有几个是幸福的呢?就算我要做换取家族利益的工具,我也希望我能在我喜欢的人身边。阿合,我不会后悔我今日的选择,我一定不会……所以十七姐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萧九眼看就要归京了,若是他真的如传言一样死掉的话。那么,平阳侯一定会娶夏阮而不是我,所以我一定要在这些日子,想办法嫁给他,我一定要……”   南若一口气说完之后,开始给南剑春磕头。   南剑春赶紧扶起了南若,眼里噙着泪水:“十七姐,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你明明……”   “阿合,没有人值得他更好了。”南若苦涩的笑了笑,“心一旦给出去了,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南剑春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压低了嗓音,像一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等了很久,南剑春才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只是……十七姐,夏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更要装作不知道。”   南若抬起头,看着南剑春笑了起来:“阿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你一定会。”   可是此时,南剑春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嘴里喃喃自语:“朱砂,朱砂……”   正文 244:神秘少年   到了大殿之内,迎面便走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   领路的小僧双手合在一起,对着老僧道:“师祖。”   夏阮轻轻一挑眉,立即明白眼前这人便是母亲口中的圆慧大师。   圆慧大师看起来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难怪母亲会信这人。   夏阮不由得在心里嗤笑,只是若真是世外高人,又怎会在白马寺呢?   果然,识人不能只看表面。   夏阮闻着大殿内的浓郁的檀香味,却对着着圆慧大师笑了笑:“今日打扰大师了。”   “阿弥陀佛。”圆慧大师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长明灯已为三小姐准备好,若三小姐愿自行点灯,更表虔诚。”   夏阮点了点头:“好呀,那就劳烦大师了。”   夏阮一路跟着圆慧大师到了点燃长明灯的地方。只是圆慧大师没有让夏阮立即点灯,而是让身边的小僧先诵经。   杜兰和艾叶陪着夏阮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眼,虔诚的祈祷。   夏阮因为从不相信这些,所以没有将眼全部合上,所以她亲自看着圆慧大师身边来了一个胖和尚。   胖和尚靠近圆慧大师,贴耳说了几句话,圆慧大师听了,目露精光。   圆慧大师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胖和尚。   周围的小僧诵经声音很大,所以夏阮根本没听清楚胖和尚和圆慧大师到底说了些什么。   等胖和尚离开了之后,圆慧大师便恢复了刚才如仙人的模样,对着夏阮道:“三小姐,可以了。”   夏阮从蒲团上缓缓地起身,又在小僧才伺候下,洗干净了双手。   圆慧大师此时捧着带着莲花底座的长明灯放在桌上,又对夏阮道,“三小姐,请……”   夏阮微微一怔。这盏长明灯和周围的似乎有些不一样。这莲花底座刷上了金粉,看上去十分的奢侈。   她转眸看着圆慧大师:“大师,为何这长明灯和周围的不一样?”   圆慧大师双手合在一起:“阿弥陀佛,这是李夫人亲自选的长明灯。自然和别的是不一样的。这是寺内开光过的长明灯,所以最为灵验。”   夏阮嘴角抽了抽,说白了这就是白马寺最贵的长明灯了吧。   其实在她眼里,长明灯都差不多,都是拿来欺骗世人的工具。只是,很多寺庙都是这样,无论是点灯也好,还是上香也罢,总是会做不少的花样。那套说辞都差不多,但是实际上。无非就是银子越多,说辞越好。   夏阮笑着将长明灯点燃之后,圆慧大师才让人送走了夏阮。   等夏阮一走,圆慧大师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瞧着桌上的长明灯。冷冷一笑。   ……   次日,圆慧大师一早便找到李氏说了一会话。   李氏不知为何,早膳都没有用下。   午膳的时候,李氏依旧说身子不舒服,不愿用膳。   夏阮便不再听母亲所言,让寺内的僧人将斋菜送上来,便拉着母亲多少用了一些。   李氏本是一脸愁容。却在见到夏阮的时候,故作欣慰的笑着。   只是这笑,带了几分苦涩。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让母亲用了一些膳食之后,回到厢房才对杜兰道:“重黎回来了吗?”   昨日回来之后,她知道*大师有些古怪。便让重黎去调查这件事情。   在寺庙内的她和母亲,自然不能听到外面的消息。这寺内僧人都是一伙的,自然会将消息隐瞒下来。她和母亲还要在白马寺住上三日,不能不清楚外面的消息。   杜兰摇头:“还没有回来呢,小姐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瞧着夫人的脸色不太好。”   连杜兰都瞧出母亲的异常。她又怎么不知道呢。   母亲有意瞒着她,她自然也不好主动问什么。   只是母亲瞒她的事情,她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些,只是不是全部。   夏阮暗暗叹了一口气,南家是真的想出手的话,她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杜兰以为夏阮是担心李氏,赶紧开口安慰,“夫人或许是累了,所以才会食欲不振。小姐,要不奴婢给夫人扶脉瞧瞧?”   杜兰的医术虽然不如杜若,但是小毛病她还是有把握的。   夏阮自然也明白杜兰的意思,只是母亲绝对不是因为身子不适。   夏阮想了想才道:“也好,等会你去帮母亲瞧瞧,我有些不放心。”   既然重黎还没有回来,那么她也要继续装作不知。若是派杜兰过去,那么便会被那些小僧知晓,她只是以为母亲身子不适。到时候再开几副补药,权当给母亲补身子了。   夏阮瞧着窗外雪已停了下来,穿了厚实的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若是唐景轩真的能娶到南若,那么来日怕是有些麻烦了。   南剑春也不是一个傻子,为何会放南若去唐景轩的身边,夏阮有些不明。   她使劲的想,南家十七小姐南若在前世最后到底是嫁给谁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无法从脑海里记起这些记忆。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还当真是有些棘手。   南家根基深厚,不止是普通的商贾户那样简单。虽然南家的权势比不上李家,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家再厉害也不能时时护她和母亲的周全。而且,这件事情对于夏阮来讲,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她从未想过这一世再和唐景轩扯上关系,却不想依旧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对于唐景轩而言,她和李家一直来往甚秘,而今手里有又不少的银子,更重要的是,她和安贵妃娘娘也有来往。安贵妃娘娘没有子嗣,宫中地位不矮……若是安贵妃娘娘在暗地里支持六皇子的话,对于六皇子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是唐景轩也给他自己留下了后路,想要嫁给他的女子,自然不止南若一个人。   夏阮忍不住轻抚自己的脸颊。   其实女子和男子都差不多,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对方的面相。   恰好。唐景轩那张脸蛋,的确是长的不错。   然而,再好的面相又如何,那颗心却永远肮脏无比。   “小姐。那边有亭子,你要不要进去歇一下?”艾叶见夏阮越走越慢,以为夏阮是累了。   夏阮顺着艾叶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远远的能看到亭子的一角。   她点了点头:“也好。”   白马寺不止香火旺是,山下更是有不少肥沃的良田,这些都是先帝赏赐的。只是这些僧人,习惯了享福,那些良田变卖了不少。夏阮在想,要不要将这些田庄买回来,而且地段不错不说。离京都也近。   夏阮若有所思,根本没有太注意周围的情形。   直到艾叶唤住了她:“小姐。”   夏阮抬起头看着远处的亭子内,坐了一个白衣少年,因为站的有些距离,她看不清楚亭中的人的模样。   “小姐。要不……”艾叶琢磨一阵才道,“咱们回去吧?”   夏阮点了点头,转身想着要离开。   只是却不料,少年唤住了她:“小姐,为何不来亭中一坐?”   夏阮挑了挑眉,略微思索了一会,才然后缓缓地走进了亭中。   面前的人是敌是友她尚且不知。若是敌的话,她想离开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她不如试探试探眼前的少年。   除夕将近,为何在白马寺内,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人。   夏阮多少觉得有趣。   她今日本欲去打听西楼先生的住所,但是她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西楼先生是四皇子的幕僚。当初她多少听唐景轩提起过,说是西楼先生这个人性情古怪,而且还有些冥顽不灵。稍微不注意,便会触及西楼先生的逆鳞。   但是,就算是如此古怪的人。却依旧被四皇子所用。   四皇子谋反成功,不是凭着运气,而是因为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足智多谋。   只是,京都如今却传四皇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要驾鹤西去。   夏阮听了只是无奈的笑。   四皇子身子不知多好呢。   夏阮敛了心神,走近了一看,石桌上摆着棋盘,而少年却在另一边煮茶。站在少年身边的小厮,此时却满头大汗。   “小姐请坐。”少年唇角一挑,对着小厮说,“火候太大了,小些。”   小厮赶紧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了。   茶水的香味,很快便传了出来,夏阮闻着幽幽地清香,觉得很是舒服。   少年笑着看着夏阮:“小姐来的正巧,我亲自烹了茶,给你尝尝?只是,这茶不能白尝……”   夏阮觉得有意思,然后疑惑的看着少年:“哦?”   “我想小姐必定是饱读诗书之人,所以……”少年的笑容越来越深,“和小生对弈一局如何?”   少年的话说的随意,彷佛是真的在此时闲来无事,想找人对弈一局,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站在少年身边的小厮却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分了心打量夏阮。   饱读诗书?   这句话在夏阮听来,却带一些讽刺。   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摇了摇:“很抱歉,小女子不懂棋艺,让公子失望了。”   少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夏阮:“哦是吗?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夏家三小姐棋艺精湛,为何三小姐如此谦虚?”   夏阮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会知她是谁。   正文 245:棋逢对手   夏阮挑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白皙的容颜上,竟然带了一丝病色。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裳,似乎并不觉得天气寒冷。   少年唇畔带着的笑,却没有半分的恶意,显得有些自信。   “咳……咳……”一阵冷风吹过来,少年便轻咳了起来。   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语。   “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在一边煮茶的小厮,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忧道,“若是先生知道我又带你出来,他必定会生气的。少爷,让小的先送你回去吧,外面太冻了。”   少年摆了摆手,苍白的面容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等我下完这局棋,今日运气好,碰见了对手。”   小厮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少爷的话。   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配做少爷的对手。   过了一会,小厮看着夏阮,然后吩咐道:“喂,夏家三小姐,你赶紧过来陪我们家少爷对弈一局。”   对于小厮的话,夏阮彻底的傻了眼。   两人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可是不过只是一局棋,又何必这样执着。   夏阮正要挪动步子,便听到身后的艾叶说:“喂,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们家小姐做什么,我家小姐就要做什么吗?”   小厮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看着小丫鬟。这个该死的丫头,居然敢反驳他的话:“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你再说一句,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听在艾叶的耳里,却成了耳边风。这样没有威胁的话,让少年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白皙的面容上,终于带了一丝愉悦。   艾叶双手叉腰。作出泼妇状。   她自小在乡下长大,比这个更可怕的威胁她都听过,自然不会将小厮的话语放在眼里。   从到夏家开始,艾叶便清楚的明白。她是夏家的丫鬟,要做好一个丫鬟该做的事情。   而且,夏阮对她们这些下人很好,她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此时小厮的话,却正好碰到了艾叶的逆鳞,她自然不怕小厮真的动手。她当年空手和隔壁的大牛打了一架,最后大牛被她打的直哭。从此,在村子上便没有人敢和她动手。   “瞧你那个小胳膊小腿的样子,你也敢和我动手。”艾叶对眼前的小厮嗤之以鼻,“风一吹就倒的人。哼,一个大男人居然娘们兮兮的。”   少年终于忍不住了,然后转头看着小厮:“秋分,你……哈哈……”   秋分气的跺脚,但是又不敢真的动手。   眼前的人。是两个小姑娘。   他是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欺负两个小姑娘。   而且,这还是夏家的人。   秋分瞪了一眼艾叶,然后冷哼一声,继续煮茶。   他在心里念叨,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艾叶见秋分不再说话。也不再开口,慢慢的退回了夏阮的身后。   果然,在很多时候,拳头是解决一切最好的办法。   夏阮坐在了少年的对面,轻声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少年眼里带着一丝笑:“你赢了我,我便告诉你。如何?”   夏阮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她不知少年的棋艺如何,但是就当是打发时间也好。   “三小姐可要执黑子?”少年偏头,低声问道。   夏阮已经抓了几粒棋子在手中把玩,轻声说:“不了。”   少年笑了笑。并不说话。   夏阮一直在猜测,少年到底是谁。   他身边的小厮都认识她,那么看来少年对她,应该是有些熟悉的。可是她从未听说过少年的存在,尤其是少年出现在白马寺,让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夏阮唯一敢肯定的,便是少年身上没有带着一份敌意。   夏阮此刻又有些庆幸,当年萧韶成抓住她对弈的时候,她多少还有些抱怨,她觉得自己一个做生意的人,学这些风雅的东西,完全是没有地方用。可是,萧韶成邀请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婉拒了。   萧韶成的棋艺极好,每次都不会手下留情,经常杀她个片甲不留,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夏阮当时多少有些生气,外人解说萧韶成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是却不知道让她一些。   于是暗地里,夏阮也研究过不少的棋谱,还有前朝留下的棋谱残页,都是瞧了个遍。   也就是这样的努力,她才有了和萧韶成对弈时,平分秋色的本领。   萧韶成和其他人似乎不一样,他的棋风却时常变化,经常会让她措手不及。   久而久之,萧韶成每次棋风开始变化的时候,她便会很快的想出应对之策。   眼前的少年,棋风很是犀利。步步紧逼,她握住手中的白子,稍微有些慢了下来。   少年年纪看上去不大,或许就大她几岁,可是这样的人,棋艺却如此的厉害。她活了两世,若是稍微不留意,便会输在少年的手上。夏阮暗自咬唇,看来对方是个厉害的人物。   只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似乎身子却不太好。   少年的动作很快,夏阮刚将手中的白子搁在棋盘上,他立即就将黑子随后落下。可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夏阮给他设下的陷阱。   亭子内,茶香四溢。   夏阮被茶香吸引,然后手上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此时,少年开口道:“三小姐,你恐怕会输。”   夏阮挑眉看着少年:“若我输了,是不是不能知道公子是谁了?”   “或许是……”少年没有肯定,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略微思索了一阵,又添了一句,“能知道我是谁的人,都是比我厉害的人。三小姐,你小心了……”   少年平淡的一句话后。夏阮手中的棋子却落在了另一处。   少年微微一怔,然后又笑了起来,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这次,夏阮的速度也跟了上来了。   少年对于夏阮突然的改变。略微有些惊讶。   刚才夏阮一直忙于设下陷阱让他陷入,可是他避开了这些陷阱。只是她的棋风此刻却突然改动,只守不攻的背后,是将他一步步推入这些陷阱。她刚才的急躁似乎一下的都消失了,沉稳的像是一个百岁高龄的老人。   少年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此时眼里的轻蔑,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个棋风,似曾相识。   只是,她不是是个商人吗?为何和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少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艾叶和秋分看着两人的动作。谁都不敢喘一声大气,尤其是秋分,他从未看过自家少爷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不对,秋分暗自有些惊讶。他前些日子的确是瞧过一次公子这样的神情。   棋逢对手。   只是,秋分有些纳闷,眼前的人明明是个刚刚及笄不久的少女,棋风为何会这样的老成?   过了半柱香时间,夏阮将白子搁在棋盘上之后,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少年握住黑子的手,却没有迅速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他瞧了很久的棋局。无奈的笑了笑:“你赢了……”   这一局,是他输了。   少年站了起来,开始从秋分的手中接过滚烫的热水,开始亲自烹茶。   他的速度极快,夏阮还未说话,他手上便已做了不少动作。   少年的指尖白皙。姿态优雅。看着他亲自烹茶,像是一种享受一样。   等了一会,少年将茶水送到夏阮面前:“三小姐,你尝尝?”   夏阮没有拒绝,从少年手中接过茶杯。然后慢慢的品了起来。   “是闻林茶吗?”夏阮轻声试探着问道。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夏阮:“夏家三小姐果然厉害,居然能品出来。”   夏阮抬眸看着少年:“公子,敢问怎么称呼?”   少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还记得。”   夏阮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抖,她又不是老人,怎么可能会忘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只是,眼前的少年似乎不想告诉她,他到底是谁。不然也不会再立即认输之后,便直接开始烹茶,直接忘记了他刚才允诺的事情。   不过,少年不说,她也不能拿少年怎么样。   毕竟,口说无凭。   夏阮不再开口相问,只是又饮了一杯茶水,便想起身告辞。   “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何你认识你。”少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挑眉道,“你和画像上,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我也不至于认错人。”   画像?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她何时来的画像。   她又不是什么绝色的美人,那个画师没事,会特意来画下她的画像。   少年的话,的确吸引了她的好奇心。   少年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不过,你不如你画像吸引人。”   少年的一句话,让夏阮嘴角微微一抽。   她从未觉得自己吸引人,连当初萧九愿意娶她,她都一度认为萧九是瞎了眼。所以这些日子,她想就算她听到萧九退亲的消息,也不会太过于惊讶。   因为,她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少年缓缓地站了起来,眼里带着笑:“在下姓白名东鹤字西楼。”   正文 246:敌暗   少年的眼里带着一丝趣味的笑,淡然,不移。   夏阮听了之后,便起身委婉的告辞,从头到尾并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   少年见夏阮告辞,忍不住再次打量她那张犹带稚气的脸庞,眸色渐深。   “那么,三小姐。”少年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有缘再见。”   夏阮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便迈步走出了亭子。   艾叶多少有些诧异小姐的行为,她走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亭中的少年,然后再不甘心的扭头跟在了夏阮的身后离开。   小姐为何一点也不惊讶,她不是正想找西楼先生吗?   又或者是,小姐有其他的打算?   艾叶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心里的略微有些疑惑。   快走到厢房的时候,夏阮的脚步慢了下来,她仰脸视天,却看到满天的乌云密布,丝毫看不到一丝微弱的阳光。她不得不再次放平了视线,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心头残存的希望,却在听到少年的话语后,被浇灭的干干净净。连本来平复的心情,也被这暗色无边的天幕,涌上来无数的烦躁。夏阮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周围冷冽的空气,都已经变成了刺鼻的浊气。   若是想要获取一个人的信任,那么就必须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她如今这个位子,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的,她需要慢慢来解决……   譬如,她想在生意场上有所收获,就必须要冒险做好赔银子的准备。   又譬如,她想要获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就要再次试着相信萧九。   更譬如,她想要知道西楼先生的事情,就必须要忍受眼前的事情。   艾叶见夏阮不说话,便忍不住问道:“三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阮回过神来,摇头:“没有,我很好。”   这句很好,似乎像是她在安慰自己一样。彷佛她这样说。就真的很好一样。   艾叶还是发现了夏阮的不对劲,她眉头皱成一团:“是不是刚才那个人冒犯了小姐,所以小姐你才……小姐,等下次奴婢遇见了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奴婢一定狠狠的揍他。”   夏阮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叶一边说,还一边挥舞了双拳,似乎秋分在她的眼前出现,她真的会上去和秋分好好的打一架。   “为何你会这样想?”对于艾叶的话,夏阮多少有些好奇。   艾叶见夏阮问她。便笑着说:“因为奴婢的爹爹说,若是有些人不愿意和你讲道理,那么用拳头解决,便是最直接的方式。”   夏阮眼前一亮,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   虽然直接先动手这个方法不文雅。但是很多时候,她必须承认,武力是解决一切最好的方式。   “你说的对。”夏阮十分赞同艾叶的话,艾叶听了之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但是艾叶还未来得及说话,夏阮便又添了一句,“不过下次遇见秋分和这位公子。你还是不要动手。因为,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夏阮刚才注意到,那位叫秋分的小厮手和普通的下人略微有些不一样。   他的掌心里有不少的老茧,明显像是握剑的人留下的痕迹。   一位神秘的公子身边的煮茶的小厮尚且如此,那么这位少年的身世肯定更为不凡。   只是,夏阮知道。这个人不是西楼先生。   起码,年岁完全对不上。   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丹药,更不相信有人容颜可以一直如初。若是真的有这样的药,那么为何多少帝王耗尽了国库都找不到呢?   所以,这个少年是在欺骗她。   只是夏阮不明白。少年话中的意思。   少年说在画卷里见过她,可是她从未让谁给自己画过画像,少年怎么会看过呢?她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画像还能卖几两银子。   然而,最让夏阮惊讶的便是,少年居然知道她想找西楼先生。   少年开口来试探她,她当时便明白,若是她说错了话,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西楼先生了。   白家的存在,对于大秦来说,其实是一个隐患。   只是,建广帝还未发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建广帝瞧不起白家的人,而是因为他太过于自信。   自信的确是好事,但是过于的自信,便是自负。   白家能辅佐大秦建立,自然也更辅佐其他的人。   只是,这对于白家来说,就像是一场赌博,赢了自然功成名就,输了……便是一败涂地。   “可是小姐……他……”艾叶想了想,才轻声道,“因为他是西楼先生吗?”   夏阮略微想了想才说了一句:“或许是狐假虎威。”   艾叶:“……”   这句话多半是她的气话,少年的棋艺不凡,自然不用狐假虎威。   有人说,从一个人的棋风上,便能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夏阮觉得少年给她的感觉,不止是有些神秘,还带了一丝隐忍。她起初在棋盘上发起了强烈的攻势,设下不少陷阱,可少年却当做没有看见。若是换成其他人的话,一定会手忙脚乱,稍微不留意,便会进了她设下的陷阱。   而且,她在给少年设下陷阱的时候,少年也在给她设下陷阱。   四皇子能说动白家的人,当真是费心了心思。   夏阮慢慢的朝着厢房走去,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突然瞪圆了双眼,然后紧紧的攥住衣袂,莫非少年是……   夏阮手心里全是汗水,她如此大胆的设想,居然没有丝毫的破绽。   可是,为何会是在白马寺?   为何?   将近除夕,白马寺内不再是一日既往的人来人往,此刻的白马寺显得有些清冷。夏阮迈动了步子,只是这次她的步子稳且利落,一路朝着厢房走去。不加半丝停顿。   穿过光秃秃的梅林,此刻她住的厢房外,杜兰已经站在了外面,来回的走动。看上去有些焦急。   夏阮微微一怔,嘴角最后一丝笑意,彻底的消失的干干净净。她迈开大步,飞快的走了过去,然后看着杜兰道:“是重黎回来了吗?”   杜兰看到夏阮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小姐……奴婢等你好久了。”   杜兰的异常,让夏阮皱了皱眉头。   “进屋子说。”夏阮又转身对身后的艾叶说,“艾叶,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外人进屋。”   艾叶点了点头。此刻也不再多问:“奴婢知道了,小姐。”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才缓缓地转身推开了门。   她刚踏进屋内,便感觉到屋内淡淡的暖意。和外面的冰冷刺骨的寒气比起来,屋内的暖意好似阳春三月。   可是这样的暖意。却让夏阮浑身难受,似乎下一刻便会窒息。   重黎此时,正站在屋内,他看见夏阮的时候,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坐吧。”夏阮指着椅子,又对杜兰道,“去给重黎倒杯热茶过来。”   杜兰的动作很迅速。屋子内的茶水随时都是温着的,重黎刚坐下,杜兰便将茶水放在了重黎的面前。   等杜兰将茶水递给了夏阮后,杜兰也慢慢的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夏阮和重黎,但是此时重黎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夏阮挑了挑眉:“这次打听到了什么?”   重黎的面孔有些僵硬,但是口中的话语还是说了出来:“京城众人皆在传言。萧少爷已经在路途中出了事情。而且……还有人说,萧大人这次是畏罪自杀,更是有不少人说了肮脏的言语来说小姐的不是。小姐,这次……还有……”   重黎说的结结巴巴,但是夏阮多少还是听出来了一些事情。   只是让夏阮觉得奇怪的事情是。重黎是西域人,连朱砂都差点杀掉的人,此刻为何会变成这样。   莫非,外面传的已经更离谱了?   谣言这个东西,便是杀人的最好的武器。   若是心里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或许便会自己郁郁而终。   “无碍的,你说吧。”夏阮瞅着重黎,“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听过,还有比我知道的更难听的吗?”   当年,周围的人说她是‘扫把星’,身边的亲人都会被她一个个的克死。这些话,她足足听了十多年。   可笑的是,夏雯在她的身边活的好好的,唐景轩在娶了她之后,更是获得了六皇子最大的赏识。   重黎的脸上浮现了戾气,语言有些冷硬:“唐家的人真的太无耻了,居然说小姐这次来白马寺,其实是为了诅咒萧少爷死在路上,这样小姐便能安稳的嫁给平阳侯。这些人,难道说话都不会多想想吗?”   若是这些人会多想想,便不会是谣言了。   但是谣言止于智者,这个时候她去反驳,那么便是给了别人机会。   只是,夏阮突然觉得好奇。   这件事情完全不像是唐景轩做的事情,他这个人擅长虚伪,会演痴情的人,但是这样的事情……   唐景轩不会这样做,因为这样,唐景轩来日很多事情就会不好办了。   他没必要吸引人注意。   他还想跟魏婷守制三年,做这京城中众人敬仰的痴情男儿。   可是,这件事情若不是唐景轩做的,那么又会是谁呢?   夏阮揉了揉眉心,轻声问:“还有呢?唐家那边怎么说的?”   她想知道唐家的动静。   此时,敌暗我明。 正文 247:百口莫辩   昨夜,夏阮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今大皇子尚未被建广帝驱赶出朝堂,六皇子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按耐不住。   所以,唐景轩不应该在此时冒险。   这个人的目的,不止是冲着她来的,也是打算陷害唐家。   唐景轩若扮演痴情,为魏婷守制三年。   那么来日他在京城,不止是名声好了,更是能吸引不少,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   这次这件事情,无论结果如何,唐家的声誉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一箭双雕。   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唐景轩也罢,这段日子都必须以静制动,他们的动作也被束缚了不少。   重黎看着夏阮,然后轻声说:“唐家,没说什么。”   重黎不明白,为什么平阳侯不在这个时候出来解释清楚。三小姐是女子,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站出来跟周围的人说什么,但是或许她就算说了,依旧没有什么用。平阳侯难道不顾及自己的声誉了吗?   然,这些日子外面皆传萧公子在途中出了事情,甚至还有人说是畏罪自杀。重黎每次都听的恨不得上去和那些长舌妇打上一架,畏罪自杀?这样的谎言,他们居然都可以编造出来。重黎更是不明白,为何萧公子此时不站出来,告诉这些人,他其实还活着,他还好好的活在这里。   重黎紧紧的握住手,然后没有说一句话。   夏阮眉头皱成一团,没有说话。   那种被污蔑的苍凉,若不是当事人,谁也不清楚那种悲痛。   谣言,是可以杀人的工具。   它比任何剧毒都可怕,杀人不见血。   “这几日,你继续在京城里呆着,若是有消息。你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夏阮等了半响,才轻声道,“还有,告诉萧大人。这些或许只是试探他的伎俩,一定要小心,这个时候若是露出破绽,那么便是功亏一篑。而且,我相信,谣言不止是这些,还有更多的……这些人,是带着目的来的。”   重黎抬起头,看着夏阮。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夏阮。   因为夏阮说的没有错。接下来的话,可能比这些更难听。   这些谣言来得莫名其妙,若是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那么一定会被这些谣言气的以泪洗面。   重黎想到了,他在西域的时候。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   他自小和妹妹感情好,兄妹这些年,靠着跟着商队去大秦贩卖香料为生。妹妹调香是个高手,她做出来的香,让大秦的贵妇们都很喜欢。渐渐的,他和妹妹住的环境也好了起来。   在妹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从大秦买了一支牡丹簪子。亲自送给了妹妹。   他的妹妹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妹妹自小懂事,他本来想将妹妹许配给隔壁的少年,这些年来妹妹和少年一直很相爱。但是妹妹硬是说,要等他娶妻了之后,才愿意嫁人。   她还记得妹妹当时笑的很开心。一脸真诚:“阿哥,若是绿儿先成亲,来日你回家,谁给你做饭洗衣?等你娶了嫂子,绿儿便会嫁人的。阿哥。你若不娶,绿儿不嫁。”   重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他和妹妹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当时拿着妹妹制好的香料,准备这次去了大秦回来,就好好找个妻子,过平稳的生活。他和商队去大秦,每次都要经过那座荒芜的沙漠,这些年来,在沙漠葬身的人数不胜数。然而,在牺牲的这群人里,也有他的朋友,甚至有他的父亲……   无数的枯骨,无数的性命,才有了尼西如今的繁荣。   只是,想要活着,想要好好的活着,都需要付出代价。   重黎这次从尼西跟着朱砂的商队出发,他从前都是跟别的商队,这次会选择朱砂的商队,是因为朱砂是个聪明的商人。每次跟着他商队的人,都会在大秦赚不少的银子,这次重黎对自己是信心满满。   足够的银子,能让妹妹和他的下半身不愁,他就不用再去大秦了。   那个时候他,才可以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个安稳的家。   他自小跟在父亲的身边,身子骨硬朗,武艺也不错,尤其是在调制毒药方面,他跟母亲学了很久。沙漠里时常会遇见那些劫匪,他必须学会这些来防身,所以当朱砂看到他的时候,几乎是眼前一亮。   “重黎,你真的只最最后一单生意了?”朱砂当时戴着面具,嗓子沙哑,“可惜了,你这样的好身手。”   重黎低着头,尴尬的笑了笑:“嗯,想成家了。”   “哦?”朱砂忍不住笑了笑,“成家也可以继续去大秦做生意啊?这样吧,你若跟了我,我每次去大秦都带着你可好?唔,还让你帮我打理商队。“   重黎从朱砂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眼。   他这些年跟了不少的商队,第一次有人这样器重他。   若是换在以前,重黎一定感激不尽,立马就会答应这件事情。   可是,现在他不行……他答应了妹妹,要好好的归来,然后成家。   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如今已二五,若是再不娶妻,也拖累了妹妹。   朱砂见重黎不说话,又道,“我听说你会制毒,无色无味?”   尼西国的人都擅长制毒,但是重黎的母亲,曾经是轰动一时的制药师,所以他继承了母亲的本事。妹妹则是继承了母亲调香的本领。   只是,制毒在尼西国,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重黎点了点头:“小的会,从前跟母亲学的。”   “妙毒娘子啊……”朱砂笑容加深,“重黎,你当真不考虑考虑,跟我一起学做生意吗?”   重黎想了很久,还是摇头道:“谢谢朱砂公子,小的想要成家了。”   朱砂当时的笑意淡了一些。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离开了。   重黎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等他归来,便可以和妹妹一起过上普通的生活。   再也不用每日醒来,就担心自己死在沙漠中。更不用担心,自己会赚不到银子了。   如朱砂所说,到了大秦之后,他带来的香料,比从前多赚了足足多一倍的银子。   江家的几个贵族太太,将他的香料全部包了下来。   重黎看着银子的时候,一直跟朱砂说谢谢。   朱砂当时只说了一句:“若是真的感谢我,以后记得来找我,我可以让你赚更多的银子……”   可是这也是朱砂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重黎带着银子从大秦归来之后,妹妹却出了事情……   隔壁的少年早已娶妻。而妹妹却被人非礼了,不敢出门。   他当时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了瘦如枯骨的妹妹,她抬起头来说的第一句便是:“我没有和他说话,我没有……”   妹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脸泪水。   重黎吓坏了,他赶紧走到妹妹的身边:“绿儿?怎么了。”   妹妹当时除了大叫,便什么都不再说。   后来,重黎才知道,妹妹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被人玷污了清白。他当时心如刀绞,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大秦赚银子。让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   重黎在妹妹身边陪了足足一年,妹妹的情况才稍微好转。   妹妹终于敢出门买菜了,却不想那些人对妹妹指指点点。   当时妹妹绝望的看着那群人说:“我没有和他说话,我没有……”   可是面对那些人,妹妹的辩解是无力的。   重黎怎么也没想到,他听到外人的消息的时候。妹妹已经站在了城墙上。   “你们这群魔鬼……”妹妹哭喊道,“你们会遭受报应的,我是清白的,我什么都没做……”   说完,妹妹就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血染红了城墙下的青石地。周围的人都惊讶妹妹的做法。   可是,妹妹刚烈的性子,得到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啧啧,这是畏罪自杀吧?没想到现在这些人,越来越不懂矜持。”   “可不是,若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从城墙上跳下来?肯定是心虚啊。”   “真是报应,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该这样活活的摔死……”   ……   周围的话越来越难听,重黎终于明白这一年来,妹妹为何总说她过的生不如死。   当任何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当爱的人背叛她的时候,对她而言……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了。   重黎看着自己的妹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很久很久之后……重黎才知道,哪个人是朱砂找的,为的就是等他的妹妹死了,他便没有了牵挂,可以安心跟在朱砂的身边。   于是,他那个无辜的妹妹,就这样被朱砂活活的逼死了。   重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一定要朱砂死。   此时,夏阮抬起头来对重黎笑着说,“还有,一定要告诉萧大人,我一定会没事的。这些谣言,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他们说的再多,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这路上的野犬咬你一口,你当然不能咬回去……但是……”   但是,你可以让这些野犬,抛尸荒野。   正文 248:反击   萧九听见有人在叫他。   声音很低,带着浅浅的笑意,还有无比饱满的恶毒。   “你想活着吗?……韶成……”   “想活着吗?”   痛入骨髓的疼痛,让他再次睁开眼。   心里隐约泛起恶心的感觉。   周围冰冷的气息,让他的情绪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昏暗中,他伸出右手,苦涩的笑了笑:“我还活着啊。”   冬日的清晨,比其他季节都晚一些。   萧九用过了早膳之后,才开口询问老忠:“军队到哪里了?”   这次宋恩沛为了配合他,特意放慢了行军速度。只是,就算宋恩沛有意将速度放慢,却不能做的太刻意。在大军中,他的下属正在伪装成他的样子,跟这军队慢慢地朝着京都赶回。他必须军队归来之前,将答应宋家的事情处理的好。不然,他特意赶回来,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再过十日,便到淮安了。”老忠递给萧九一杯热茶,又添了一句,“要派人跟宋恩沛带信,再拖一些日子吗?”   老忠跟在萧九身边很多年,但是他依旧琢磨不透萧九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明明顾家小姐更适合他一些,可他却对夏家三小姐一直不死心。虽然如今萧九和夏家三小姐都已经定亲了,但是老忠多少有些替萧九惋惜,毕竟他适合更好的。   夏家三小姐最近名声……简直……   老忠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站近了一些。   萧九挑眉,然后淡淡一笑:“不用了,再这样拖下去,皇上应该会有疑心了。”   萧九丝毫没有提及夏阮的事情,老忠多少有些急了。   老忠想了想才试探问了一句:“三少爷,你最近没听见外面传的谣言吗?”   萧九淡淡的呷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道:“你既已说是谣言,那么又何必要脏了我的耳呢?”   老忠被萧九的一句话。咽的半死。   他抬头瞅了一眼萧九,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件事情。   难道让他主动告诉三少爷,说你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在白马寺咒你早点西去。然后和唐家那位双宿双飞。   这句话,老忠自然说不出来。   可是老忠又不愿让萧九这样被蒙蔽,他对夏家三小姐本来就不太满意,如今听到这些沸沸扬扬的谣言,他心里自然更不舒服了。这个女人也太恶毒了吧?   “可是三少爷……”老忠鼓了勇气,很不高兴地道:“夏家三小姐,她可是真的住在白马寺,而且……”   老忠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俯身在萧九耳边继续说,“她给三少爷点的长明灯。其实是……其实是拿来诅咒人的玩意。”   老忠自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明白了,可是萧九的脸色依旧不改。   似乎这件事情被诅咒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这些日子京都一直在传,夏家三小姐在白马寺点的长明灯实际上不是长明灯,而是拿来用来诅咒人的东西。这话是从一个上香的小户人家传出来的,于是后来这个谣言越传越烈。到了最后,周围的人都以为夏阮想要嫁到唐家,所以才会想出来这样污秽的做法。   谣言,可以杀人。   而且,杀人不见血。   萧九摇头:“她不会。”   “少爷你……”老忠嘟嚷着,“她若不会,当初也不会和少爷你退亲了。而且……”   “嗯?”萧九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老忠从未看过萧九的笑意如此的冷淡,“我说过什么?”   老忠听了萧九的话,便不再开口。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爱情,也是如此。   萧九站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走到窗棂边边上,吐了一口浊气。   自他懂事以来,每一天都是过的水深火热。   父亲曾问他:“你可后悔是萧家人?”   当时他年少,不懂父亲问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父亲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想活着吗?想活着。不能依靠谁,只能靠你自己。”   南萧的人不想他活着,北萧和东萧的人更是想让南萧的所有人灭族。建广帝当年允诺,会让萧家一支活下来,也就是在建广帝去世之前,这三族里,有两族都不能活下去。   而南萧,除了他之外,的确是已经快被灭族了。   都不想让他活,都不想让他在这个世上,可是他偏要活着。   他若是去了,母亲和弟妹们,一定会很快跟上他的脚步。   他身上的有无数的责任……   对于女人而言,亲事像是一场赌博,赢了会很幸福,输了会一败涂地,最后郁郁而终。   夏阮如今既然陪他赌了这场,那么他就更应该好好的或者,保护好这些人。   如同夏阮相信他一样,他也是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的。   萧九想到这些,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继续对着老忠说,“去告诉宋家小将军,不用拖延日子,尽早归来。”   老忠抬头看了看萧九,然后点了点头。   ……   彼时,夏阮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和母亲从白马寺离开。   李氏不知道外面的传言,面上依旧带着笑。   她看着女儿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儿子,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样的生活对于李氏来讲,是她从未想过的美满。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夫人小心一些。”白芷在身边提醒,“路滑。”   李氏点了点头:“我知道。”   在白马寺内住了几日,李氏几乎都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去,她不想再看到丈夫虚伪的面色,更不想和丈夫每日的争吵。这几年内,丈夫每一天都在折磨她,每天都让她心里不舒服。   李氏厌倦了和丈夫的来往方式,但是她又不得不继续忍受着。   女儿的亲事就快要定下来了,此时不能发生其他的事情。   丈夫那边,她还需要继续应付着。   不过。李氏抬头看起头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觉得这些付出,也是值得的。   女儿和儿子来日能过的好,那么她也就放心了。   李氏和夏阮刚从厢房里走了出来。便听见外面的僧人在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快救火……”   李氏有些怔住,她看着来往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冬天向来气温低冷,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起火?   一群人朝着大殿跑去,李氏下意识将夏阮护在了身后,轻声安慰道:“阿阮,退后,别怕。”   夏阮刚站稳了身子,李氏便对白芷吩咐:“去问,怎么回事。”   在白马寺遇见这样晦气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有些不高兴。李氏也不例外。   白芷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去哪里问,她不得不将眼光投向艾叶……   这群丫环们都知道,艾叶力气大……   果然艾叶很快便明白白芷的意思,她点了点头。便和白芷走到前面,很快便抓住了一个跑动的小和尚。   小和尚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艾叶道:“女施主,你……松手。”   小和尚一边说,一边挣扎的厉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丫环的力气这么大。   “我可以松手,但是你不许跑。”艾叶抓着小和尚的衣袂的力气越来越大。急的小和尚赶紧点了点头。   艾叶满意的放了手之后,李氏才对着小和尚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起火?”   小和尚也有些迷茫的看着满天大火,他来白马寺这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火势。这次的大火,的却有些诡异。   “不知道。”小和尚想了想才说,“不过。有人说是佛祖生气了。”   小和尚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何师兄们会如此说话。   佛祖为何会生气?   他年纪尚小,自然不懂这里面的原因。   而且,师兄们教导他,出家人不得诳语。他在这群女施主面前,自然不会说假话。   不过此时大殿内传来不少惨叫声,小和尚急的看了一眼艾叶:“我……我要去救火,告……告辞。”   说完小和尚拔腿就跑,害怕艾叶又抓住了他的衣袂,让他挣脱不开。   李氏听了之后,有些疑惑。   佛祖发怒?   李氏向来信佛,看到这个场景,自然就相信了这是佛祖生气了。不然这个时候,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大火?   夏阮乖乖的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匆忙跑掉的小和尚,微微的挑起唇角。   她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让谣言停下来,那么就要制造另一个谣言。   这次她花了不少银子,只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将银子用在这个地方。   这件事情完全不需要她动手,她只是传了一些风声出去。   然后,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这一场大火烧了很久,李氏因为大火的原因,不得不赶紧带着夏阮回了夏家。   年关将至,白马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氏多少觉得晦气。   可是让李氏觉得更晦气的事情,不止是白马寺的大火,而是外面传的纷纷扬扬的谣言。李氏从丈夫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气的差点晕阙了过去。   女儿尚未出嫁,便传出这样的事情。   李氏一夜没有休息好,她是不是应该去安慰一下女儿。   只是,这话应该怎么提起呢?   李氏有些头疼。   正文 249:怒火   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名誉。   这次关于夏阮的谣言来势汹汹,却没有人认真的去想过,这个漏洞百出的谣言,是真还是假。   白马寺自大秦建国以来,就一直在京都享有盛名。   这些年来,各地闻名而来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佛本是慈悲心肠,又怎么会在暗地里做这种诅咒人的东西?   若是此事是真,那么佛门又和邪门歪道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样的事情传出来,会影响白马寺在京城之中的名声。   可是,明明就是这样的劣质的谣言,却有人愿意去相信。   更有人嗤之以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又何况是这些人?”   的确,佛不会做的事情,不代表寺内的僧人不做。   白马寺的大火不止烧毁了大殿,更是烧毁了几个偏殿,其中就有存放长明灯的福寿殿。   白马寺内僧人虽有十几人在这次大火里受伤,但是德高望重的圆慧大师居然葬身在火海中。   一时间,寺内人心惶惶,都说是佛祖发怒了。   白马寺的事情当天便传到太后的耳里,太后近年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更是气的食不下咽。太后信佛,自然不想佛门有污秽的事情发生。建广帝为了宽慰太后,便派人来彻查这件事情。   而这个人,正好是温仲怀。   不过几日,京都中谣言又开始转变了。   白马寺的方丈更是站出来解释,夏家三小姐从未在白马寺做什么诅咒人的事情,她来白马寺吃斋三日,的确是为萧大人祈福,亲自点燃的乃是长明灯。夏家三小姐是痴情之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   外面的传言,皆是造谣。   白马寺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圆慧大师因为没有及早出来澄清,所以才会招来如此的大祸。白马寺的方丈更是对天起誓,若是他口出诳言,便会和圆慧大师一样。遭受上天的惩罚。   人们纷纷的相信了,这次白马寺大火,是佛祖真的动怒。不然大冬天,为何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   圆慧大师,不及早的站出来,所以遭了天谴。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胡言乱语。   因为很多人都坚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再乱说下去,万一变成下一个圆慧大师。那个时候后悔便来不及了。   夏阮用了午膳的时候,便从重黎的口中听到了这些消息。   这些日子母亲为这件事情,食不下咽,她多少也是有些焦急。   只是夏阮没想到,事情会解决的如此之快。她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做,温仲怀就用这样的方式,将谣言压了下来。   直觉告诉夏阮,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她一直都知道,制造这场谣言的人是南剑春。   南剑春心疼南若,一直不愿意让南若嫁给唐景轩,可是唐景轩偏偏对南若的吸引力又很大。让南若无可自拔。   在迷局里的人,自然是不会相信外人所说的话。爱情永远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南家是商,唐景轩是官。而且唐景轩的身后不止有六皇子,更是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人。南家虽然在京都根基不浅,目前而言。正面是无法和唐家抗衡的。   所以,这个时候,制造一场谣言,对于南剑春最明智的选择。   其一,可以刺探一下唐家和她的反应。   其二。若是这样的消息传出来,没准南若就回心转意,不再一心记挂在唐景轩的身上。   只是,南剑春小看了她和唐景轩……   唐景轩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无论是在哄骗女子,还是在为官之道上。   夏阮曾记得,有人曾说笑,说唐景轩若是娶妻愿意抛绣球的话,不知多少闺阁里的女子,会为争夺绣球而打的头破血流。   这些话,虽然有些夸张,可是却也说明了,唐景轩在其他女子的眼里,是一个忠贞不渝又温和的男子。   大秦,又有那个男子能为妻子守制三年?   就算有,也不会有唐景轩这般英俊……   这个世上的人,无论男女,皆相信眼中看见的皮相。   “他……”夏阮犹豫了一下,“怎么说的。”   重黎眉头皱了皱,轻声道:“少爷说,让小姐安心在家歇息便好。”   夏阮听了,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萧九出手了。不然事情也不会发展的如此顺利,温仲怀如今更是将白马寺的方丈治的服服帖帖的。   只是,一个白马寺,萧九居然也瞧的上?   未免也有些太兴师动众了。   这件事情,她花了不少银子让人将这个谣言传到了清河公主的耳里。清河公主和唐景轩之间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这里面的事情,夏阮前世便知道一些。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一世这个消息,居然是墨殇主动告诉她的。   前世,她只是有些怀疑,在听到墨殇和她说这个事情后,她才试着去相信。   在夏阮的眼里,墨殇会帮她,当真是个笑话。当初想置李家和夏家于死地的墨殇,却出乎她意料的,在这件事情上帮了她。   夏阮突然觉得,她从重黎和萧九那边听来的传言,或许是真。   墨殇这次会帮她,唯一能说的通的原因,便是那人。   只是……   她并不打算和墨殇走的太近了。   在她的眼里,墨殇是敌非友,必须要远离。   重黎见夏阮不说话,又添了一句,“少爷说,宋小将军还有约摸一个月便会到达京城。白马寺的事情,是他和小将军的赌注。”   夏阮思索了一阵,才心事重重的问:“他……知道我做的这件事情了?”   南家放出这样的谣言想要对付她和唐景轩,若是南家执意要对付唐景轩,当然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可是南剑春多少有些记恨,当初她拿了南家所有的茶园和不少的产业。所以。这次想要将她的名声彻底的破坏掉。   这样,就算萧九活着,或许也会因为她的恶毒,而选择和她退亲。   唐景轩也会以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和她的关系慢慢的疏离。   这样的谣言,对于南剑春而言,没有半分的损失,他只需要好好的看这场戏便好。   隔岸观火,是南剑春的想法。   只是,她却买通了人,将这个消息,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清河公主。   夏阮已经确定了清河公主和唐景轩有来往,所以这个消息一到达清河公主的耳里。清河公主当场便气的摔了不少东西。   清河公主看上了萧九,可是萧九如今和夏阮定亲。清河公主对于夏阮。已经有些不悦了。如今,唐景轩和夏阮又传出这样的事情,清河公主自然是气的恨不得千刀万剐谣言的制造者。   墨殇在清河公主身边,又时不时添了一句,更让清河公主觉得。唐景轩是在背叛她。   就算如今唐景轩和清河公主没有成亲,清河公主也不会允许唐景轩有半分不忠的行为。   清河公主在皇室里是最受宠的公主,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拿不到手的。她以为唐景轩真的和夏阮想要在一起,所以这次她火烧白马寺,无非就是想震慑一下唐景轩和夏阮。   至于圆慧大师,也算是死在了清河公主的怒火之下。   夏阮突然想,前生唐景轩为魏婷守制三年。其实就是为了和清河公主纠缠三年吧。这当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边可以让清河公主在暗地里帮他,一边又可以让他的名声好听不少,两全其美。   “知道了。”重黎将头低了一些,“少爷,其实……很担心小姐你。”   夏阮挑了挑眉。这的确像萧九的作风。   只是这件事情,她从未想过要麻烦萧九。   只要唐景轩和清河公主的纠缠一日不断,那么她和唐景轩的谣言,就会很快被镇压下去。   她这样做,无非也是在告诉南剑春。想要对付唐景轩,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夏阮知道,她的心里从未原谅过唐景轩,准确的说,她是恨毒了这个人。   夏雯和唐景轩的背叛,让她曾在无数个夜里泪流满面,夜不能寐。   所以南家想和唐景轩对上,她还是很乐意在暗地里帮南家一次的。只是这次南家提前动了手,还放出这样可笑的谣言,夏阮自然是会让南家付出一些代价的。   她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过些日子,南剑春这个人,一定会找上门来。   毕竟,白马寺方丈或许很快就会上门警告南家。   夏阮笑着抬头望着重黎:“这件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记得告诉少爷,白马寺山下的庄子,我已经准备买了一些。他若想用,便提早和我说一声……西城京郊外,还有两百亩地,那边也缺人了。”   重黎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阮:“缺人?”   他从来不记得夏家还会缺长工,这件事情告诉少爷有什么用处?重黎不明白,但是又不敢问。   眼前的少女,年岁明明比他小了快一轮,可是他却捉摸不透少女的想法。   重黎只能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只是,有句话,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夏阮先是一愣,然后笑出了声:“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   重黎不发一词,又看了看周围,然后又朝着夏阮走近了一些。   他压低了嗓音:“小姐,你要小心墨殇,他这次会帮小姐,其实是有目的的。小姐,小的以前说过墨殇的事情,是真的……”   正文 250:交易   夏阮从未怀疑过,重黎告诉她的消息,是虚假的。   因为这个人,是萧九放在她身边的人。   她相信萧九,正如萧九相信她一样。   从前,夏阮一直以为,付出了真心,便会得到真心。可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感情,若不是双方一起付出,那么对于她来讲,便是累赘。   然而,她不需要任何累赘。   “我知道。”夏阮敛起纤致的秀眉,认真答道,“你说的事情,我相信是真的。”   墨殇的真名,原本不叫墨殇。   他是西域长大的人,皮肤似上好的羊脂玉。一张俊秀的容颜,居然比少女还要夺目几分。他浑身带着妩媚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一个男子。注意看的话,会注意到他的眸色略带一些灰色,和大秦的男子是不一样的。他能在清河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   而且夏阮知道,不止是清河公主,连清南公主都没有逃过墨殇的魔掌。   这样的男子,他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公主府内,墨殇正在和清河公主对弈。   少年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白皙的手指拧着白子,泛出丝丝光泽。他嗓音如玉石:“公主,你输了。”   清河公主轻笑,然后站了起来就去抓少年手中的白子。她无意触及到少年的指尖,冰冷。清河公主的笑意略微浅了一些,少年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和孤单,冷的叫她心悸。   “墨殇……”清河公主忍不住喃喃自语,“你不开心吗?”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下意识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和唐景轩的事情,墨殇已经知道了。   不知为何,在墨殇的面前。她总是没有在外人面前的理直气壮。   这个少年虽然在她身边的时间最久,却也是她最不理解的一个人。   清河公主多少有些懊恼,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破坏气氛的话语。   墨殇捧起酒杯。轻啜一口,旋即轻声一笑。他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彷佛沉溺在这一缕酒香中。   “是尼西的酒,有花香。”   “喜欢吗?本宫记得你最喜欢草麝香,所以这酒是在盛开草麝香的地方酿制的。本宫听酿酒的师傅说,这酒清香甘醇。饮下之后,会让人觉得在盛开的草麝香园中,只是……这酒易醉。”   “真香,真好。”墨殇满意的闭上眼。将酒杯放在鼻下,轻轻的闻着,“小的时候微臣总是喜欢喝酒,可是爷爷不让微臣喝,说是喝酒太早对身子不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媚气,让清河公主如痴如醉。   这酒,她花了一箱的金条从西域的酿酒师哪里买来的。   她知道墨殇喜欢草麝香的香味,这种花在大秦是养不好的。她曾也想过让人在西域带进一些草麝香,可是,大秦的水土实在不适合这些草麝香。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这些。   只要眼前的这个人高兴。那么钱财对她来说,便是身外之物。   墨殇睁开眼,浅浅一笑,烟波微横,娇媚得像三月的繁花。   许久,他才轻声道:“谢谢公主。今晚公主会为微臣点灯吧?”   清河公主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当然。”   这些年来清河公主养了不少的面首,不是每一个都能坐在墨殇这个位子上,有些人甚至连公主一面都没有见过。但是尽管是这样,每年还是有不少俊朗的男子被暗地里悄悄的送来公主府。若是不能坐上面首,那么便做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厮。   更有人以为清河公主喜欢西域的男子,特意从西域选了不少俊美的男子,可惜刚送来公主府,很快就折在了墨殇的手上。在这件事情上,墨殇做的大胆,清河公主也不放在心上。   能让她痴迷如初的人,也就只有墨殇了。   其实,私下太后也曾问过她,可曾有喜欢的男子了。   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墨殇是上不了台面的男子,她是大秦的公主,必须有她的驸马。   可是,她若是有了驸马,那么按照墨殇的性子,一定会离开她。   所以,清河公主每次都婉拒了太后的好意。   墨殇歪着脑袋看着清河公主,双眼有些迷离:“公主,您很喜欢平阳侯吗?”   清河公主听了,凝视着墨殇。   这是她和唐景轩暗地里来往这么久,墨殇第一次这样问。   清河公主内心有些慌乱,许久才悠悠的叹息:“本宫不会和他成亲的,你知道本宫不会……”   从前,清河公主便知道有唐景轩这么一个人。   只是那个时候,唐景轩已经和魏婷成亲了。所以,就算唐景轩长相能入她的眼,她也对有妇之夫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魏婷居然会没有福气享受和唐景轩的夫妻情分,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   那个时候的她,被萧九吸引住了目光。那个人温润如玉,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浓烈的让人几乎错觉看到了三月的暖阳。   她对萧九,的确是充满了好奇。   那个时候的她,其实也在心里衡量过,若是为了萧九和墨殇彻底的断了,也是值得的。   毕竟,就算没了墨殇,她也可以养着其他的面首。   只是,她从未想过萧九会婉拒和她的亲事。   清河公主自小便被自己的父皇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要的东西从未没有拿不到手的。萧九的婉拒,让她气的浑身难受。正好,那个时候唐府夫人寿宴,她便去赴宴。   月夜下,她被唐景轩迷住了。   于是,她和唐景轩走到了一起。   清河公主心里很清楚,唐景轩的地位,完全是不能和墨殇相提并论的。   只是很多时候,她也在诧异。当初为何那么想和萧九在一起,甚至愿意色舍弃墨殇……那个人的出现,像是在她荒芜的心里,长满了野草。可是却有很快的枯萎,腐朽。   父皇说,萧九不适合她。   不适合,只是一个借口。   为何,萧九又适合夏阮呢?   明明是个低贱的商户女。   “嗯,微臣知道。”墨殇说这句话的时候,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一些。这一刻,是真是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的心从未放在清河公主的身上。   酒,的确是好酒。   丝丝酒香掩盖了他身上无处不在的红花石蒜的气味。醇郁的酒香,总是会让他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说:“这世上最好看的花。便是草麝香。”   然而,墨殇却认为,这世上最好看的莫过于红花石蒜,总是会盛开在七月,一片红火。像极了他记忆里最血腥的一幕。   清河公主此时想了想,轻声试探道:“你很喜欢这酒吗?”   “喜欢。”墨殇微醉,挑眉,“公主,你有事跟微臣讲?”   清河公主有些咂舌,然后很快又点了点头。   墨殇总是这样了解她。   似乎她的一个眼神,墨殇便能看清她的内心。   从前。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怕墨殇踏过她划下的界限。   可是日子一久,她才发现,谁都比不上墨殇自觉。   清河公主沉声道:“本宫在白马寺山附近有三百亩地,本宫想将这些地卖掉,换些银子。”   她在白马寺做的事情。她的父皇已经知道了。这次她做的事情刺激到了太后,父皇多少有些生气。所以她必须尽快将白马寺附近的庄子卖掉,以后她也不打算继续接近白马寺。   因为唐景轩已经知错了。   这样,便达到她做这件事情的效果了。   “银子,不会太多。”墨殇想了想。慢轻声说,“要微臣替公主将银子送到平阳侯府吗?毕竟……公主怕是多有不便。”   清河公主睁大了眼睛,看着墨殇的时候若有所思。   这次,她将庄子换成银子,的确是给唐景轩送去的。   唐景轩也不知为何,这段日子总是需要不少的银子,而且这次一开口要的数目,连她都有些被吓到了。清河公主虽然有些介意,但是唐景轩不顾及名分和她在一起,她多少对唐景轩有些愧疚。   所以,这些银子,若是能唐景轩安分一些,也不是不可的。   只是,她不能出面办这件事情。   墨殇出面,便是最好。   唐景轩这些日子似乎和她的六哥来往甚密,清河公主虽然惊讶,但是却没有多问唐景轩。   毕竟,她不想多管这些和她无关的事情。   但是,她必须要学会避嫌。   大哥如今的一直在朝堂上被父皇训斥,她不敢保证,下一位不会是六哥。   墨殇去将庄子换成了银子,她可以告诉父皇,是她上次给墨殇的礼物,墨殇想怎么处理,是墨殇自己的事情。   “你会帮本宫送吗?”清河公主不太确定墨殇会不会做这件事情。   墨殇饮完杯中的酒,柔媚一笑:“微臣会送。只是,公主……你答应微臣的事情,是不是……”   清河公主没想到这个时候墨殇居然会提起那件事情。   她以为这个人都忘记了。   她听了之后,觉得额头有些疼痛。   她不想插手朝政。   等了很久,清河公主才回答墨殇:“好,本宫明日就进宫,但是不一定会办好。”   墨殇笑了笑,宛如七月盛开的红花石蒜。   正文 251:除夕夜   时间转瞬即逝。   除夕来临这一日,夏阮陪母亲守完岁,便慢悠悠的朝着海棠苑走去。   外祖父虽然邀请母亲一起在李家度过除夕,但是却被母亲婉拒。   其一,母亲不在夏家的族谱内已久。   其二,母亲已为她人妇,又怎么能在这一天回娘家呢?   其实夏阮知道,母亲心里不愿意见到何氏。   何氏,是母亲的心结。   母亲曾经无意中和她提起何氏的时候,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我以为我和她以后,老了也可以坐下一起谈心,然后说说彼此的生活。可是,这些,都是我以为我罢了。”   何氏的一举一动,彻底的伤了母亲的心。   当自己最信任的姐妹背叛自己的时候,那种疼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的大石,浑身被束缚住,像是在下一刻就要窒息一般。这个时候,连哭泣在对方的眼里,都是一种恶心的存在。   夏雯,也这样对过她。   听三舅说,母亲当时被气的浑身哆嗦,当场便晕了过去。最后母亲虽然沉默不语,却拿出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来反抗外祖父。   万金难买早知道,事情发生了,便没有办法挽回了。说的再多,也是没有什么用的,毕竟外祖父和何氏在一起,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世事难料。   夏阮停下脚步,瞧了瞧天上的月。   杜兰有些疑惑:“小姐,您怎么了?累了吗?马上就到海棠苑了。”   夏阮摇了摇头,然后轻声笑问:“杜兰,你说,曾经吃过的饭菜里有毒药,那么以后的饭菜,是不是都不能吃了。”   杜兰听了之后,一脸紧张的看着夏阮:“小姐。你在哪里吃了带毒的饭菜?小姐,没事的,以后你的饭菜,奴婢都会亲自帮你试过的。只是小姐,你不要不吃饭菜好不好?你身子……”   夏阮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很多时候,杜兰也很可爱。   刚才,母亲再次和她提起了亲事。   她已是二八年华,若是再不成亲,难免有些闲言碎语。   母亲怕萧九在路途上遇见了危险,便和她商议,若是萧九真的在路上已经去了。那么年后,便重新给她找个人家。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知该如何和母亲解释。其实萧九早已在京城,身子骨硬朗,没有半分不适。她想了想,便没有接母亲的话。   当时母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阮丫头,娘亲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不要因为你父亲。便害怕嫁人。母亲会给你挑选适合你的人,不要乱想……”   母亲说起父亲的时候,也是一脸疲惫。   母亲爱了父亲十几年,却为了护住她和幼弟,在看清了父亲的真面目后,开始试着放弃父亲。这种过程其实是血腥也是漫长的,父亲早已融入了母亲的生活。若是想要将父亲从心里拿出来,那种煎熬和疼痛,就像是从心头上割下一块又一块的肉。   夏阮曾经被唐景轩伤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过程。   她的心从炙热变成了冰,最后凝结了成了玄冰。时间久了,她再次面对唐景轩的时候。那个人便成为了她眼里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时间,是治愈一个人伤口的最好工具。   只要咬咬牙,扛过去便好。   所以母亲在试着忘记父亲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   “小姐为何笑奴婢?”等了很久,杜兰才低声嘀咕。“奴婢又没说错什么。”   夏阮点了点头:“你自然没有说错。等会,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杜若那边需要人照顾。”   杜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顺利的出生,是个漂亮的女婴。   柳昌元给孩子取名叫紫菀,小名菀菀。   杜兰微微一怔,试探问:“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奴婢伺候吗?”   夏阮眉梢都带着笑意,她只要一想到紫菀能安稳的出生,心里便有一丝暖意:“嗯,你去照顾杜若吧,我这边还有白芷和艾叶呢。”   杜兰听了,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小姐。”   夏阮继续迈着步子朝着海棠苑走去。   年后,翠柳便会回母亲身边继续伺候。   母亲和翠柳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让她安心出嫁。   夏阮撰紧了手心,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明白,这一切不是在梦中。   “小姐……”重黎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院外,欲言又止。   月色下的重黎很不安,不知该如何和夏阮说话。   夏阮挑眉,有些不解:“嗯?你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不冷。”重黎回答的很快,然后他看了看院内才道,“公子,他来了。”   重黎的一句话,对于夏阮来讲,好似晴天霹雳,让她有些怔住。   萧九?此时来做什么?   她想了想,才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透出一丝薄弱的烛光,夏阮吩咐了身边的丫环不用跟进来,便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萧九捧着书坐在椅子上,烛光下的萧九面容英俊,正好抬起头来瞅她:“回来了?”   这句话落在夏阮的耳里,却丝毫不唐突。   她看了看周围,亲自给萧九倒了一杯茶水:“你怎么来了?已经这么晚了。”   “我说了,回来陪你过除夕。”萧九将手里的书搁下之后,才从夏阮的手中将茶杯接了过来,“所以,我便过来了。”   萧九这段日子一直很忙,能见她的机会也不多。尤其是在白马寺事件过后,萧九的行踪更是神出鬼没。   若不是她早已知道萧九在京城之中,一定会被萧九欺骗过去。   夏阮坐下之后,才轻声道:“你准备何时离开?”   萧九闻言微微挑眉:“寅时。”   夏阮听了之后,便不再开口,区区几个时辰,她陪着他熬就是了。   不过夏阮很快便发现,某人的眼光过于炙热。让她浑身不舒服,坐立不安。   时辰怎么会过的这样慢……   本来她还有些乏,可是陪着母亲说了一会话,精神却好了起来。   此时想她装困。也是颇有难度的。   这个人似乎能将她的内心看的彻底一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吧。”萧九好脾气地说,“我怕累坏你。”   夏阮思索一下,便摇头:“我不累。”   她是当真不累。   而且萧九这次是特意来陪她过除夕,这份心意她自然是接受的。   萧九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她也猜到了一些,但是她却不敢肯定。   “不累?”萧九嘴角挂着笑,“那便和我说说你和公主的事情吧。”   夏阮不由得一愣:“公主?”   她下意识便想到了清河公主。   只是她和清河公主那点事情,其实都是因为萧九。在外人的眼里。这个温润如玉又温柔的男子,是完美无缺的。尤其是清河公主,无论是前世也好,还是今生也罢,她对萧九都是一直深情。   夏阮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个身上绛紫色长袍的男子。这个颜色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眉目如画,让人觉得舒适惬意。   美色误人。   她突然明白,为何清河公主会对这个人念念不忘了。   萧九看着夏阮偏过头去,淡声道:“墨殇应该来找过你了吧。”   萧九这样一说,夏阮便明白他的意思。   墨殇的确来找过她,而且这次带着白马寺附近庄子的地契。   这些庄子是当年皇上赏赐给清河公主的。现在清河公主却想要将这些庄子卖掉。若是换做外人,这样做就等于是冒犯了圣上。可是清河公主仗着这些年来,建广帝对她宠爱有加,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墨殇将地契拿来的时候,夏阮略微有些惊讶。   只是,墨殇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她。   墨殇这次是有想和她做交易。然而,最后夏阮婉拒了墨殇的提议。   她觉得,墨殇这个人,有些可怕。   “嗯。”夏阮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欺骗萧九,“他来找过我了。他手里的庄子若是都拿到的话。那么白马寺附近的庄子,也差不多全到了我和你的手里了。只是……他提出的事情,我不能答应。”   萧九似乎早就知道夏阮会这样回答一样,面色不改:“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这些日子在买白马寺附近的庄子,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买下这些庄子吗?”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接话。   她心里只是略微猜了一些,说起来并不是很清楚。   她知道萧九在买白马寺附近的庄子,所以才让重黎传话给萧九,她可以将她在白马寺的庄子,全部交给萧九。只是夏阮没想到,萧九居然会拒绝了。   夏阮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许只是一个错觉。   这个人应该不会这样做。   萧九等了半响,接着温声道,“墨殇手里的庄子,我会想办法拿到。只是这些庄子,依旧要放在你的名下。”   夏阮有些诧异:“为何?”   “算是聘礼的一部分。”萧九笑着回答。   夏阮惊的抬起头,却是对上了萧九漆黑的含着笑意的眼眸,烛光下的萧九,俊雅深致。   夏阮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了烛火,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   正文 252:害怕(60粉红+)   夏阮忘记了,曾在那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   两个人,无意间忽视了彼此最重要的东西,才是最伤人的。彼此从陌生到熟悉,从有距离到亲密无间。因为你没有意识到,等后果发生了之后,便只能独自吃下这枚苦果。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她虽然和萧九在前世就认识了,可是萧九对此却一点也不知道。   所以他如今做的,无非就是为了让她相信他。   其实她早就相信这个人,并且将他放在了心上。   “你有猜过,我为何会先提前回来吗?”萧九的嗓子极轻,“又为何执意要得到这些庄子。”   夏阮目光微动,有些犹豫道:“想过一些。”   萧九会告诉她这些,是为了让她安心吗?   可是,她骨子里告诉她,这件事情是关于朝政的。   前世,萧九便没有多少忌讳,她无意提起的东西,都会告诉她。   这一世,似乎也是这样。   萧九似笑非笑的顺着夏阮的目光望去,烛光微弱,映得夏阮面目斑驳。   他开口,声音温柔:“因为西楼先生提前回来了。”   夏阮听了之后,漂亮的眉头微微一扬:“所以,你就跟着回来了?”   萧九不言,口中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脸庞本就俊秀的他,此时看起来更是面若冠玉。   “西楼先生是四皇子身边的人。”夏阮看懂了萧九的神色,语气愈发直白,“他会出现在西域附近,多少都会和四皇子有关系。但是京城这些日子一直在盛传,四皇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按理说,西楼先生应该陪伴在四皇子身边的。若是西楼先生不在四皇子身边,只能说明……”   夏阮没有说完,她知道萧九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他。的确是个神出鬼没的人。”萧九淡淡一笑,收回了目光,看着夏阮,“先帝在世的时候。一直对白家赞赏有加。西楼先生此次在洛城出现,我起初多少有些意外。他提前归来之后,我便猜想是不是京城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过,还好回来了。”   夏阮皱眉,片刻之后才说:“白马寺的事情,是你让温大人去办的吗?”   萧九缓缓点头:“是。”   在这点上萧九倒是没有欺骗夏阮。   只是他原本打算将白马寺的事情再晚几日处理,却没想到南家会私下开始对付夏阮。萧九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让温仲怀出面将白马寺的控制权掌握在了手里,来日也方便他继续处理白马寺的事情。   但是他这样一做,却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比如夏阮就知道了。这也代表其他人会知道,白马寺的一切会是他以后最致命的一点。   夏阮默然,等了一会她才试探着说:“白马寺的事情对于我来讲其实也是一个意外,我没有想过南家会有这样的方法。只是,白马寺山下的庄子。你确定够用吗?你想安置多少人……”   夏阮话音一落,萧九的眼里神色略微有些诧异。   她果然是猜到了。   他这次做,的确是为了藏一些人在白马寺附近。   最危险的地方,其实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能让皇上放心的地方,或许就只有寺庙了。”夏阮抬起头,“太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有朝一日。太后她殁了……不过,前些日子我还听说,皇上从道观里找了不少人进宫。”   太后信佛,皇上此事不敢做的太过于声张。   皇上想要保住太后,但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都束手无策,此时的皇上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丹药。自古以来多少帝王。想法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总是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丹药上。若是丹药真的能管用,那么为何没有一个人长生不老?   太后去了之后,白马寺势必不如从前。   到时候,白马寺反而是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   萧九轻轻眯眼:“约摸有一万人……目前看起来有些难度。”   夏阮抿着唇。脸色有些不明。   “这些日子,你已经去拜访四皇子了?”夏阮抬头起,直接问道,“又或者说,你和三舅已经准备站在四皇子身后了?”   萧九目光变得有些玩味,沉默许久,苦笑:“瞒不过你。”   萧九做事向来谨慎,他若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夏阮会这样想,也是因为当年萧九和四皇子造反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军队让建广帝措手不及。   那一场战役,死伤无数。鲜红的血液染满了宫殿,一个帝王的崛起,也代表这个帝王脚下的枯骨无数。   京城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想要藏住军队,还要对付建广帝身边身手不凡的锦衣卫,的确是有些难度。但是,萧九和四皇子却是做到了,而且还让建广帝一点也没察觉。   四皇子和建广帝的性子很像,天生多疑。   所以建广帝在看到大皇子有叛逆之心后,丝毫不想顾及父子之情,欲将大皇子处之而后快。在建广帝的眼里,皇权才是最重要的存在。现在的大皇子眼看就要驱逐出朝堂,六皇子已经楚楚欲动,只有四皇子依旧在扮演‘奄奄一息’。   不得不说四皇子的演技很好,而且一演就是这么多年。   京城众人都被四皇子隐瞒了过去,就算有朝一日听到四皇子驾鹤西去的消息,他们也不会震惊。毕竟,已经习惯了四皇子每日这样病怏怏的样子。   只是,这些人,却从未亲自看过四皇子病了的样子,都是听说而已。   有的时候传言多了,人们便会将传言当做是事实。   谣言,有的时候也可以蛊惑人心。   萧九等了半响,才声音几不可闻:“我在洛城不止遇见了西楼先生,我还遇见了一一四皇子。”   夏阮一怔,一时竟哑然失笑。   她相信萧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可是她所知道的是,四皇子在京城里。整日不能出门,在府邸里养病。建广帝时不时的还送药给四皇子,为何建广帝居然一点也没发现四皇子的行踪。   一个病怏怏的人,居然会出现在大秦的边境。   这是谁也想到的事情。包括她。   夏阮挑眉:“当真是……让人猜不清。”   萧九情皱眉头,目光深邃。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一样。   过了一会,萧九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次宋家将军多带了一万的精兵归来,这个消息想必瞒不了多久。在路上我和宋将军一起遇刺十六次,这十六次损失的军队大概是一万多一点人。每次损失的人,都会脱离部队,然后独自到京城来。这些要安置,便是我来安排。”   说完萧九看着夏阮,然后轻声添了一句,“你怕不怕?”   “不怕。”夏阮摇着头。不紧不慢的回答,“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三舅都参与进这件事情了,她想怕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帮萧九和三舅,而且夏阮心里更是清楚,这场谋反是会成功的。   不过。她依旧希望四皇子是自然而然登基,而不是靠这样的方式走上帝位。   毕竟,前世四皇子和萧九的名声,不太好。   这件事情,她需要从长计议。   萧九露出笑容,像是看到了最美的东西一样。   萧家的人,逃不开这个宿命。   他必须反抗。才有可能活下去。   建广帝不可能让萧家的人活着,在他驾崩之前萧九的满族的人,肯定会给建广帝陪葬。萧九一直都相信这个事实,建广帝对自己很自信,所以这些年才放纵萧家发展。   从南萧灭族开始,接下来便是北萧。最后是东萧……   这一切其实都是在建广帝的计划中。   他怎么可能让萧家的人活下去。   萧九没有想到,夏阮在听说了这些之后,一点也不害怕。他已经露出了叛逆的意思,若是夏阮退出,他绝对不会责怪夏阮半句。   他喜欢夏阮。喜欢的有些莫名其妙。   小的时候的记忆一直在脑海里盘旋,萧九不懂眼前的女子,心里到底是想什么。但是萧九知道,他犹豫过是否要将夏阮带入他的世界,他想将这个人护在自己身后。所以他必须活着,无论来日是什么样子,他都要保护她。   萧九想,夏阮今日的一句话,能让他此生无憾了。   虽然他也明白,夏阮似乎心里有不小的魔障,有些不太喜欢提起感情。但是他有时间去等待……   这一切,都是李安曾无意和他提起。   李安那个时候和他谈话,说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我自私的很。我明知道我身上的责任,可是我依旧去逃避。我想去西域,我便去了……我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我知道以后我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喜欢,便去做,有朝一日死了,也会瞑目的。”   李安曾经不顾一切去了一趟西域,回来之后虽然大病了一场丢了不少的记忆,但是李安却没有后悔过去了西域,更没后悔他做的选择。   人,本是自私的。   他也不例外。   所以,听了李安的话后,萧九才开始对夏阮说了那些话。   他想,他也要自私一些。   外人给不了她幸福,那么他来给。   屋子里许久没有人说话,两人都是沉思着。     正文 253:君归   萧九归来时,正值三月。   春寒料峭,京城内积雪未融。   威远将军只带了一些随身侍卫进京城,长街上站满了百姓,欢呼声震耳欲聋。   政殿的屋檐下还挂着薄冰,站在门外的宫女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宫门缓缓地打开,发出厚重的声音。   萧九下了马车,消瘦的容颜上带着几分白皙的病色。   但是周围的人依旧看清了,萧九是安全的归来了,而不是如传言一般在路上重病去世。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李氏的耳里。   当时的李氏高兴的笑了出来,然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翠柳忍不住“噗嗤”笑道:“夫人,您还不赶紧将好消息告诉三小姐?我想她肯定比夫人还急呢。”   李氏点头,脸上挂满了喜悦:“这些日子,苦了这个丫头了,还好老天开眼,让萧九平安归来了。哎,这个丫头,到了现在还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翠柳,你知道三小姐为何要买下白马寺附近的庄子吗?是为了安置流民?”   李氏多少有些诧异,萧九安全归来之后,便是会定下夏阮和萧九成亲的日子。可是女儿似乎一点也不急,这些日子还在打白马寺山下庄子的主意。李氏不明,女儿此时买下这些庄子有何用,而且最让李氏糊涂的便是,女儿居然要重新找一批长工。   不过这样也好。   前段时间洛城不少百姓都赶到了京城来,没事做饿着肚子,李氏瞧了每次能帮也是尽量帮,可是她帮不了全部。   依旧有不少的人饿着肚子。   “三小姐是菩萨心肠,她想给这些流民一个居住的地方吧。”翠柳猜测一下,然后又安慰李氏,“夫人,你别担心三小姐了,她做事是有分寸的。倒是您。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李氏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担心萧九和夏阮的亲事,夜夜都不能安稳入眠。   如今萧九安全归来,她心里的大石也算落地了。   李氏看着翠柳:“回来便好,你一会去告诉小姐。过来一起用午膳。还有,告诉厨房,多做几个小菜,一起庆祝庆祝。”   翠柳含笑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彼时,夏阮正在听重黎说墨殇的事情。   萧九和威远将军这次归来,不止大皇子慌乱了起来,连一向安分守己的六皇子也是楚楚欲动。但是六皇子没有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他这些日子里,私下一直在贱卖不少的东西。唐景轩和南若的来往更是频繁。南剑春差点再次将南若软禁了起来。   大皇子的风头,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这些年来大皇子为人处事皆不知低调,在很多时候更是嚣张至极。他将自己当做未来的太子的唯一人选,这一点已经让建广帝不悦了……彻底让建广帝动怒,或许就是大皇子心生忤逆之后。   在皇权的面前。父子感情又能算什么呢?   “小姐……”重黎抬眼,目光阴冷,“墨殇这些日子居然去找了南家小少爷,似乎想将手里的庄子全部卖给南家的人。”   夏阮思索片刻,才开口:“南家的反应如何?”   “南家,似乎不想买下这些庄子。”重黎有些疑惑,这些庄子价格卖的极低。但是南家的人却不愿意接受,当真是怪事,“或许是南家小少爷,欲擒故纵?”   夏阮盯着手里的信函,若有所思道:“不会。”   南剑春是南家未来的家主,他不会愚蠢到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墨殇手里的庄子。是皇上赏赐给清河公主的,他若是将这些庄子买下,那么这银子自然也就是给了清河公主。近来,京城里政权一直动荡的厉害,现在宋家唯一的独子宋恩沛归来。那么京城里的政权,必定又会经过一番洗礼。   皇上这些年来相信宋家,一直让宋家的人手握重兵。   所以,略微聪明的大臣,都知道避嫌。   清河公主,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若是她出了事情,建广帝也不会狠心杀了她。   但是他不同。   他的身后是南家家族所有人的性命,他不能在这点上做赌博。   他不清楚清河公主站在谁的身后,万一他跟着清河公主站错了队,那么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夏阮知道,南剑春不会买下墨殇手里的庄子。虽然这些低价的庄子,非常让南剑春心动。   墨殇会找上南家,无非也是做样子给她看。   她最近的动静不下,墨殇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夏阮揉了揉眉心,只是墨殇的条件对于她来说,有些可怕。   她不想参与到墨殇这件事情里,更不想和清河公主有联系。   墨殇现在就像是无色无味的毒药,若是沾上了,怕是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怎么不会,南家和墨殇勾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剑春真的是……。”重黎目光凶狠,似乎隐了不少的怒气,可咬牙半响,还是泄气了。只能轻声道,“小姐,小的觉得这个人是小人。”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看了重黎一眼,南剑春是小人,她又怎么会不知?   商人又有谁是正人君子?   夏阮双眉渐渐拧紧,似乎在想,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   想了一会,夏阮才道:“南家那边你继续看着,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还有,你派人去淮安看着,我瞧着北萧的人应该是有动静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皇子若是出事情,北萧的人也会不安的。   她得小心北萧的人。   因为北萧的人和岳家走的很近,恰好岳家又是李家的远房亲戚。当初,岳家给她和母亲带来的难堪,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多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重黎面色有些讪然:“那么小姐,墨殇那边?”   “不用管他。”夏阮直接打断了重黎的话,“他想要的东西我不会给,而且,他和表哥的事情,我没有资格说什么。表哥私下也不是没有和他来往。我若是插手的话,三舅会生气的。”   重黎听了之后不再开口,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   李家李长风一心将李安当做未来的国公在培养,害怕李安出一丝意外。   重黎有时候都在想。李安会将那些事情遗忘,或许就是李长风在私下做的这些事情。   毕竟,西域的那场旅行,对李安来说,的确是个不好的回忆。   如今,所有人几乎都在瞒着李安这件事情,夏阮也是不例外。   夏阮曾经也试探过李安,问他可否记得墨殇?当时李安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不止是第一个人如此问李安了,不过李安不会在夏阮的面前说谎。在李安的记忆里,的确是没有墨殇这个人。   对于墨殇而言,是痛苦的。   重黎在墨殇的身上闻见过闻见过红花石蒜独特的味道,那种味道让重黎看墨殇的时候,多了几分可怜。   只是。仅仅是可怜而已。   或许当年墨殇死在那个地方,对于墨殇而言,会比现在更幸福得多。   起码,不会做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夏阮见重黎不说话,无奈的笑了笑,添了一句,“他会来找我的。他手里的庄子如今京城里是没有人敢买的。墨殇的事情,切记一定不要让我表哥知道。过几天,你让杜兰将我准备的书籍送到成国公府交给表哥,这样,或许墨殇和他见的机会会少一些。”   夏阮心里清楚,大皇子离开朝堂之后。李家的局势便会发生一些改变。   李安不能为这些事情,被移开了心思。   她和三舅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既然都已经忘了,那么就不让表哥再想起了。   那场血腥又可怕的记忆,对表哥而言。记起来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等从墨殇手里拿到了白马寺的庄子,到时候她便可以拿着萧九给她的名单,将这些军队里的人安排在庄子上。只有这样,或许才不会被建广帝察觉。   只是,要做的更加小心一些。   重黎想了一会,还未开口,便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三小姐,奴婢是翠柳。”   夏阮敛了心神,挑了挑眉,将手里的信函收到了手中。然后对着屋外道:“进来。”   翠柳脸上带着笑,推开门便走了进来,然后福身给夏阮行礼:“见过小姐。”   夏阮看着翠柳,略微有些担心:“你如今便回母亲身边伺候,孩子那边?可有人照顾?”   翠柳笑着点头:“有人照顾,小姐你放心吧,孩子很乖。奴婢闲不住,便回来伺候夫人了。”   “别太累。”对于翠柳,夏阮的感情自然深一些,“今儿是有什么好消息吗?你这么开心。”   夏阮不说还好,一说翠柳更高兴了,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翠柳赶紧点头:“萧大人平安回来了,夫人刚刚听到消息。老天保佑,让大人平安归来。小姐,夫人说让你一起用午膳,一起高兴高兴。”   萧九能安全归来,婚期便会很快的定下来。   翠柳只要想到这个,便觉得安心。   她一直担心萧九在路上出事,到时候小姐的名声也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现在,还好,萧九平安归来了。   翠柳看着面前面目纯善的女子,不知为何居然红了眼眶。   她这些年来,看着夏阮一点一点的长大,从一个安静孤僻又软弱的小姑娘,渐渐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大姑娘。   彷佛只是转眼间,夏阮便长大了,要嫁人了。   正文 254:大病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亦是。   当赐婚的圣旨下来的时候,夏阮内心的无奈,居然多过了喜悦。   夏阮攥紧了手心,接过了圣旨,脑海里一片迷茫。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是到这一天的时候,才发现她太高估了自己。   李氏欢喜的吩咐翠柳给送圣旨的公公沏了一壶好茶,还送了几百两银子在公公的手里。   送圣旨的公公笑的嘴都合不拢,一直说恭喜。   夏阮脸上挂着笑,等送圣旨的公公走了之后,她才缓缓地回了海棠苑。   李氏以为她是害羞了,便没有多在意。   六月初七,万事皆宜。   他娶他嫁,百年好合。   夜里,夏阮又梦见了前世。   在她面前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石子甬路,她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天色越来越暗,她急的脚步越来越快,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走到这条石子路尽头。夏阮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可是她隐忍的性子,硬是撑着没有呼喊出任何人的名字。她就算再急,依旧没有慌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迈着步子。   走了不知多久,她看见远处有两座小亭。   一座小亭看上去十分的奢华,周围的花草茂盛,像极了人间仙境,唯一不足的便是,亭子内的少年,是唐景轩。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那是她曾经最爱的笑容,可是此时看起来,却是十分的面目可憎。   “君心如磐石,永无转移之时。”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阮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另一座小亭很普通,周围的景色也不诱人。但是亭内的少年,唇畔挂着浅浅的笑,“阿阮,过来。”   夏阮瞪大了双眼。再次想要退后的时候,却在梦中惊醒了过来。   杜兰急的眼眶都红了,她见夏阮睁开了双眼才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夏阮张嘴,半响后才用着沙哑的嗓子问:“我这是……”   她还未说完,便发现了不对劲。   此时的她浑身无力,头里更是昏昏沉沉,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体内的热气让她整个人,觉得疲惫极了。   “小姐。你受了风寒。”杜兰见夏阮问了出来,便开始解释,“没事的小姐,姐姐来瞧过了,说是要好好的养着便也就无碍了。只是。小姐,你不能再熬夜了,你……”   杜兰扭过头去,怕夏阮看到她哭出来的模样。   夏阮无奈笑了笑,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不熬夜了。”   她慢慢的闭上眼。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夏阮自然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其实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即将到来的亲事。   这一世她从未想过来日会嫁给谁,更没有想过会再次遇见唐景轩和萧韶成。在她的眼里,能护住母亲和幼弟,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只是。母亲的身世,对于她而言,显得有些出乎意料。她还是慢慢的被拉到了这个局里,不能再走出去。   只是,夏阮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那个人是萧韶成,而不是唐景轩。   夏阮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她和萧九的亲事,此时早已在京城内传开了。   ……   萧安礼这些日子脾气越来越怪,府上没有人敢在萧安礼面前多说一句话。   萧花月见自己哥哥这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自小跟在哥哥身边,很少见到哥哥这样露出凶狠的一面。萧花月心里有些不安,但是依旧不敢上前询问,她是一个女子,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能少插嘴便少插嘴。   “七小姐,不好了。”萧花月身边的小丫环小柳急忙地进了屋子,“四少爷他……他将书房里的玉瓶砸了,那可是老爷最喜欢的东西啊。”   萧花月皱着眉头,赶紧换了一声衣服朝着书房走去。   她的四哥这几日怎么突然性情大变?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萧花月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书房的小院的时候,萧花月没有让丫环跟上来,而是自己一个人进了小院里。   她刚走进一些,便听到父亲对着哥哥大吼:“不就是个女人吗?值得你这样回家发疯?我萧成才怎么就有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现在是为女人和宋家闹翻的时候吗?“   “哼,父亲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魏国公府都要退亲了,父亲还能装作不知?魏云岚算是什么东西,他那里配的上小月,居然敢退亲。这次若不是宋家那个东西,魏国公敢退亲?你让小月以后怎么在京城抬起头来?”   萧花月心里一惊,然后急忙的推开了大门,还未看清楚屋子里的人,便问道:“你们说什么?云岚哥哥要退亲?为什么?”   她瞪大了双眼,简直不相信四哥嘴里的话。   这些年来魏云岚一直不将她放在心上,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但是她和魏云岚自小定亲,而且东萧和魏国公府也是门当户对,魏云岚再怎么过分也不会提出退亲的。所以,她这些年也从未想过,自己不会嫁给魏云岚。   可是此时,她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个事情对于她来讲,就像是晴天霹雳。   魏云岚居然要退亲了?   居然,要退亲……   怎么可以,她那么喜欢这个人,可是这个人此时却是要抛弃她了。   萧安礼自然没想到妹妹这个时候会过来,他赶紧走了过去将妹妹拉近屋子里,又将书房的门关上才道:“你听错了。”   此时的萧花月整个人有些神情恍惚,她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四哥,你说,云岚哥哥要退亲?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萧安礼转身瞪着自己的父亲,他很多时候都不明白,父亲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父亲真的要将东萧的人拉着和他一起下地狱吗?   这次,萧九会顺利归来,的确是有些出乎萧安礼的预料。   他和朱砂派了不少的人在路上对萧九痛下下手,可是萧九愣是一点事情没有。安全的归来。   最让萧安礼生气的便是,萧九居然封侯不说,居然还能顺利的娶到夏家三小姐。   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萧安礼简直不想告诉自己,他已经输了一些。   夏阮手里的银子的确不少,不然唐景轩也不会一直想要和夏阮走近,甚至想要娶夏阮进门,而婉拒魏国公府继续送来的人。萧九若是能娶到夏阮,那么以后夏家的家产,自然也有不少在萧九的手里。   简直卑鄙。当初成国公明明先选上的人是他。   不过,萧安礼心里苦涩极了,他当时是看不起夏阮的……   可是明明是看不上,为何现在心里却是不甘。   他的不甘心,连父亲这个愚钝的人都看了出来。   “小月……”萧安礼压住了心里负面的情绪。一边安慰萧花月,“这件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魏云岚敢退亲,是说明他瞎了狗眼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小月,哥哥会给你找到更适合你的人,你放心……”   萧花月看着萧安礼,眼里噙着泪水。轻轻一眨,泪珠便滚落了出来。   她如何不伤心,这些年来,她对魏云岚一心一意,却没想到落得这样的下场。   魏云岚将这门亲事退了,她的名声在京城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其实。萧花月想告诉自己哥哥,她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另一个人的。   但是,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萧成才看着儿子和女儿这个样子,冷哼了一声:“一个为个女人整天像个疯子。一个为个男人像个怨妇一样,我萧成才怎么就生了你们这样的不知廉耻的两个东西。真是……作孽”   萧成才气的跺脚,然后甩袖离开。   对于父亲的话,萧安礼却没有放在心上。   父亲这些年,变化太大了。   萧家起起伏伏这些日子,硬是把父亲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外人的眼里,东萧是萧家唯一的希望。   可是萧家人自家人才明白,建广帝让萧家的人活着,只是他的一个乐子罢了。   建广帝当年恨毒了十一皇子,又怎么会轻易饶恕十一皇子的外祖父一家人呢?   萧家的人活着,像是棋子更像是戏子,演一场又一场笑话给建广帝取乐。   想要真的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谋反。   只是……   萧安礼握紧了双拳。   父亲这样下去,东萧他又能撑住多久。   朝堂上和大皇子走的近的大臣们,已经在私下取笑他。   说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萧九。   萧安礼自然有些不甘心,他又怎么可能比不上萧九。   那个人不过只是一个庶出,而他才是萧家嫡系的嫡出少爷,一个小小的庶子,又怎么可能在他的面前兴风作浪?   “四哥。”萧花月抬起头,一脸哀伤,“云岚真的不要我了?”   萧安礼没想到妹妹还在为一个懦夫伤心,他的耐心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为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够心烦了,妹妹和父亲半点都不知道体谅。   “你想这些做什么?”萧安礼站了起来,“我说了会给你找更好更适合你的人,你别老想这个事情了。我会让温家的人,上门给你提亲的。”   萧花月惊讶的看着萧安礼:“温家?”    正文 255:心病   京城里的温家,除了她知道的温家,又有哪家能入她四哥的眼呢。   萧花月立即将嘴闭的紧紧的,她不喜欢温家。   她一直都知道四哥想要拉拢温家,她私下也婉拒过几次,可是没想到四哥居然不死心。   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温家二少爷温仲怀是个不好应付的人,而且……   温仲怀是萧九身边的人,让她嫁过去,不是等于和萧九低头吗?   萧花月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她的心里只能有魏云岚这个人,再也容不下别的男子。   萧安礼自然明白萧花月的想法,他将眉头皱成了一团:“你已经不小了,你也要为哥哥和爹爹想想,你是东萧的七小姐。”   萧花月嗤之以鼻。   “四哥的意思,便是要拿我去换取温家的信任?”萧花月眼里全是淡淡的寒意,“在四哥的眼里,我的用途便是这样?四哥当真是看的起我。”   世家的女子都逃不过这个宿命,她也不例外。   从未有一个人问她愿意不愿意,也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不喜欢。他们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便能决定她的以后,萧花月觉得有些可笑。她的人生想起来,居然是如此的可怜。   萧安礼没想到妹妹的口气居然是如此的不屑,这京城多少人想嫁入温家都没有机会。   他现在跟在六皇子的身后,现在六皇子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他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但是若是温仲怀能站在他们这边,那么他们的胜算也就更大一些。毕竟,温仲怀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次魏云岚退亲,其实是想娶南家的三小姐,这位小姐待字闺中已经很久了,而且年岁也大了,但是长久以来自恃甚高。没有一个人能入她的眼。如今魏云岚的出现,倒是让她很满意。   唐景轩因为顾忌清河公主,自然不敢将十七小姐南若娶进府,而且。唐景轩对南家的人,显然是有些轻视的。   最可笑的便是,唐景轩明明那么讨厌南家的人,却依旧要利用魏云岚。   魏云岚和魏婷自小感情不错,魏婷死之前曾有意让魏云岚娶南家三小姐。魏云岚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魏婷。   如今就算魏婷不在了,魏云岚依旧坚守他对自己姐姐的誓言。   只是这对可怜的姐弟,却只是唐景轩手里的棋子。   萧安礼不敢将这些事情告诉萧花月,毕竟他的妹妹和寻常女子是不一样的,他的妹妹性子刚烈。他怕妹妹跑去和南家三小姐打闹。到时候,南家和东萧结怨,他想拉拢南家的计谋也就被耽误了。   萧安礼想到这里,便叹了一口气:“小月,你说这些话。是拿着刀往四个的心口上捅。这些年四哥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魏云岚不是你的良人……若是他真心喜欢你,四哥是真的没有办法,但是他不喜欢你,你难道要逼着他娶你吗?你是东萧的小姐,你能不能为东萧的人想想?在京城里,多少小姐想嫁到温家。可是你……”   萧花月冷冷的笑了笑,这些话听在她的耳里,却有些讽刺。   她的确爱惨了魏云岚。   小的时候,她有一次无意闯进四哥的书房,便见到了年少的魏云岚。   魏云岚对着她淡淡一笑,从此。她便不可自拔。   那个对着她笑的人,是她未来的夫君。   每一夜,她都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等萧花月长大了,她才知道,她和魏云岚的亲事会自小被定下来。是因为两家想拉拢关系。   所以,亲事,便是维持两家的纽带。   只是,自从魏婷嫁给唐景轩后,这一切就似乎都改变了。   魏国公府不再需要东萧的力量,而东萧也想要和魏国公府撇清关系。她和魏云岚的亲事,几经波折,终于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萧花月看着眼前熟悉的人,这个人是她的亲哥哥,可是这个时候居然想拿她换取利益。   若是父亲这样做,她或许还能谅解,可是这个人是她的嫡亲哥哥……   萧花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萧安礼的样子,有些可怜兮兮:“四哥,我不会嫁到温家去,我死也不会嫁过去。四哥,我是你的亲妹妹,我不是你手里的棋子……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云岚哥哥,可是你现在却想将我送到温家去。四哥,我问你,若是温仲怀不愿意娶我,只是给我一个妾的名分,怕是你也会同意吧?”   萧安礼一脸错愕,看着萧花月一时怔住。   若是温仲怀愿意为他所用,或许他真的会点头。   虽然这样做,会让东萧的名声受损,可是名声这个东西,不如让东萧的人活着,更实际一些。   只要六皇子能安稳的登基,那么他就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到时候,他自然能让妹妹过的幸福。   萧安礼似乎忽略了,他这样会给妹妹带来多大的伤害。   萧花月见哥哥不辩解,自然也就明白,自己无意中试探的一句话,居然是真的。   在哥哥的眼里,权利比她重要得多。   一时间,她似乎从天上坠入了地狱里。   在外人的眼里,她是哥哥手心里的宝贝,连哥哥生气周围的下人对哥哥百般无奈的时候,只能找到她。这些人这样做,让她一直以为,她在哥哥的眼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可是现在萧花月彻底的清醒了。   她太高估了自己了。   想到这些,萧花月的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断的彻彻底底。   “四哥。”萧花月对着萧安礼笑了笑,“是你变了,还是我太愚蠢,到现在才知道,是我太看的起自己了。”   萧花月说完,便从屋内走了出去。   被喜欢的人抛弃,被信任的哥哥当做物品,萧花月没想到一天居然要接受如此多的事情。   她想带了很久以前,在白马寺的时候,曾和夏家三小姐说了几句话。   她当时看不起夏阮,由着何安梅讽刺了几句夏阮。夏阮那会只是笑笑,似乎并没有将何安梅的话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萧花月就在想,夏阮真的是个傻子,一点也不知道反击。   如今看来,她才是一个傻子,她在别人的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想到这些,萧花月彻底的晕了过去。   ……   夏阮的病刚好了起来,便听到了外面传出了魏公国六少爷要娶南家三小姐的消息。   周围的人都被这个消息所震惊。   杜兰都忍不住感叹:“六少爷是傻了吗?居然要娶南家的……”   按理说,萧花月的家世比南家三小姐不知强了多少,可是魏云岚居然会丢下萧花月这样的珍珠,而去捡一粒小芝麻。   只是,所有人几乎都快遗忘了,南家三小姐是嫡出,她的嫁妆不会太少。   夏阮想起了前世,南家三小姐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的场面,让整个京城里的人都被南家的阔绰吓到了。如今想起来,南剑春会同意这样做,无非就是想震慑一些人。   只是,南剑春的震慑,完全没有多少用。   南若一心想要嫁给唐景轩,可是如今唐景轩碍于清河公主,自然是不敢娶南若的。   此时南若的三姐出嫁,场面宏大,自然能让唐景轩动心。   只是,南剑春为何要让唐景轩动心呢?他不是应该让唐景轩死心吗?   夏阮有些不懂,南剑春这样做到底是为何……难道,南剑春真的要将南若嫁给唐景轩?   夏阮很快便否决了心里的想法,南剑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南若往火坑里跳。   夏阮揉了揉眉心,心里越来越糊涂。   杜兰见夏阮神色苍白,赶紧将汤药递了过去:“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不要硬撑着。”   夏阮接过药碗,轻轻地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   “小姐你每次有事总是不说出来。”杜兰忍不住嘟嚷,“你这样会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夏阮听了之后,差点笑出了声。   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出自杜兰之口。   不过,杜兰的这句话,倒是说中她的想法。   很说事情,她的确是不喜欢说出来。   她记得有人曾和她说过一句话:“不要在外人的面前说你自己可怜,他们绝对不会同情你,而是会继续欺负你。还有,切记,秘密一旦只要有人知道,便不是秘密了。”   夏阮一直牢牢的记住这句话,从不将心里的事情告诉外人。   久而久之,她也就养成了习惯,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嘴里。   只是,这样的坏处此时也体现了出来,她这场病来势汹汹,居然让她几天都觉得浑身难受。   那夜更是高热不退,吓的李氏和杜兰一夜没歇息好。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受了风寒,或许只有高速杜兰这句话的那个人,才明白她的到底是为何变成这样。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又道,“小姐,你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好不好?你不说出来,你的心病,是永远不可能好的。”   夏阮喝下汤药,然后挑眉看着杜兰:“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又或者说是,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   正文 256:心药   杜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但是此刻,杜兰的手却略微有些颤抖。   夏阮目光微动,好似杜兰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一样,语气里带了几分安慰:“我无碍的。”   她的病是心病。   只要自己不为难自己,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可是长久以来的事情,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了。   现在的这件事情,等于在她的身上又加了一些负担,然而这个负担,她却不能拒绝。   夏阮揉了揉眉心,告诉自己要学着去相信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身边的人,却不知道这些事情。   没有人会相信她那个离奇的前世,更没有人会理解她,对亲事的恐惧。   那种害怕,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表达清楚的。   在他们的眼里,萧九是她的良人,是一个不错的男子。夏阮也很清楚的明白这点,她这世能和萧九再次相见,对她而言已经是一场意外了。能和萧九成为夫妻,是她的意外之外的事情。   她能嫁给萧九,是她修来的福气。   而萧九提前做到了,他再次站到了长安侯这个位子上。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觉得安心。   只是萧九从来不知,她心里害怕的是再经历一次婚后的生活。   这些年来,她和唐景轩的点滴总是会让她浑身毛骨悚然,那种痛入骨髓的疼痛,到现在她依旧记得。   她的记性很好。从前,她觉得记性好,看账本也能过目不忘。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的记性好,所以前世的事情,她也会忘记不掉。   那些事情如同烙印一般。印在了她的心上。   夏阮觉得头疼,又不敢闭眼歇息,她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回到了那个她命归黄泉的日子里。   “小姐……”杜兰将药碗搁好。片刻后低叹,“小姐是担心和长安侯的亲事吗?”   夏阮将眼睁大了一些,若有所思的看着杜兰。   现在的萧九,是长安侯。   她和萧九的亲事,在外人的眼里,是她占足了便宜,连她自己也这样想。   杜兰见夏阮不回答,便又靠近了一些:“奴婢知道说这些,是越了规矩……可是小姐,您不能事事都藏在心里。长安侯和老爷是不一样的。他……”   杜兰说的犹犹豫豫,眼眶顿时又红了起来。   夏阮见杜兰这样,不由得轻声回应:“我知道他和父亲是不一样的,我一直都知道。我病了,是我没歇息好。和他没有关系的。你不用担心,再过几日我便好了。”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眼里露出几分疑惑。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姐姐说小姐你的病情是忧思过度。”杜兰终于将话说了出来,“小姐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夏阮听了杜兰的话后,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才对杜兰道:“可能,只是有些累。”   无论在杜兰面前的她。还是在萧九眼里的她,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她也会发怒,更会说出讽刺人的言语,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没那么好。   夏阮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酸。   萧九给她的感情,她心里知道会是很好的。   可是她像是看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却付不出任何报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西从她眼前溜走。   她不好,真实的她其实……   杜兰见夏阮闭上了双眼,便缓缓地退了出去。   长安侯已经送了聘礼到夏家,杜兰粗略的算过。少说也有四万两银子的东西。夫人见到这些聘礼后,多少有些咂舌……毕竟,谁也没想到长安侯这次会送如此多的东西过来。   夫人又喜又忧。   喜的是夏阮这次嫁的好,忧的是嫁妆似乎准备的不够丰厚。   杜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屋子里的夏阮,心里略微有些酸涩。   小姐在害怕成亲。   亲事的到来,竟让夏阮病了,还是一场大病。   杜兰不明白,小姐在担心什么。   杜兰不明白,可是杜若却多少知道一些。   当初夏阮的外祖父成国公也十分的爱他的夫人,可是后来依旧是找了何氏,活活的气死了自己的夫人。   李氏这些年来,一直深爱着夏富成,可是付出的再多又如何,在男子的眼里,这些爱情和付出,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就连赵氏也是如此……   赵氏对夏富贵上心,可是夏富贵却在外面养了不少的外室。   每一件事情在杜若眼里,都是不堪的。   有的时候,杜若也在想,若是柳昌元想要纳妾,她该怎么办?   想了很久,杜若居然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舍不得孩子,自然不可能离开柳昌元。   柳昌元对她多好,杜若心里是清楚的,可是连她都这样想,又何况是夏阮呢?   这世上的男子纳妾的数不胜数,尤其是像萧九那样地位的,纳妾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的确,是很平常,可是将心比心,来日夏阮肯定会因为这些事情难受。   明明那么喜欢一个人,却要将这个人送到别的女子的身边,还要装作深明大义。   杜若将这些话告诉了杜兰,让杜兰小心伺候。   只是,夏阮的心病,她却丝毫没有其他的办法。   心病,还需要心药医治。   过了足足五日,萧九才登门造访。   当时杜若见到萧九的时候,脸上有些不悦,但是依旧给萧九引路。   五日,怎么等了这么久才来?   杜若不明,但是却也不敢问。   彼时,夏阮刚用了药,瞪大了双眼不敢入眠。   “小姐,长安侯来看你了。”杜若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夏阮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萧九这个时候来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夏阮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下来,好让她想清楚该如何和萧九交谈好,时间再次运转起来。   难道让她告诉萧九,她不相信感情。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萧九?   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开口。   夏阮头脑还未来得及清醒,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很快人影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眼前的少年,额头还冒着汗,清俊的容颜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夏阮从未见过这样的萧九,平日的他总是从容不迫,似乎火烧眉毛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也得慢慢从长计议。   这样的人。此时的容颜上却挂着焦急。   “还是难受吗?”萧九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此时,他靠近了之后,夏阮能清晰的闻见他身上熟悉的茶花香味。   夏阮从前便一直好奇,为何她会喜欢茶花。明明她前世从不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现在,她的心里豁然开朗。   她喜欢茶花,或许便是因为茶花的香味,让她觉得熟悉。然而这个熟悉,自然是来自萧九的身上。   前世,她和这个人来往的时间最长,连唐景轩都比不上。所以下意识里。她已经习惯了萧九身上带着的气味,渐渐地还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这场大病,其实是她的心病,她在梦里的时候,也曾梦见了萧九。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   所以这一世,她不想遇见唐景轩。也不想遇见萧九,更是不想嫁人。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走上了前世的道路,更是害怕那种地狱一般的生活,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她过的压抑憋屈。又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若是她走错了一步,便会输的很惨。   而且,她根本没有相信的人。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将心里的自卑告诉给谁听。因为,身边的人又有谁会相信,那个高高在上的夏家三小姐,内心如此的恐惧又如此的自卑呢。   夏阮一直在想,若是在前世便好了,前世她可以将这些告诉萧韶成。   可是很快,她又明白,萧韶成便是萧九。   这个人,会是她的丈夫。   “我没事。”夏阮偏过头,不再去看萧九,“你怎么来了?”   萧九看着夏阮的神色,有些担忧:“我应该早些来的,我来迟了。”   夏阮再次转头看着萧九,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夏阮一脸疑惑的样子,反而让萧九脸上更多了几分愧疚。   少女本就生的白嫩,又不喜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此时春日的阳光照进屋内,更显得她的肌肤白皙几乎透明。漆黑的头发此时散披在她身后,如同三月里含苞待放的花朵。那双眼里的安静,不像是一个二八少女该有的沉稳,像是一潭深泉一般幽静。只是,少女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却被他看了个干干净净,   杜若说,夏阮这次是心病。   萧九在听了杜若的话后,似乎也就明白了夏阮为何会重病不起。   缘分这个东西,他若是不紧紧的抓住,便会稍纵即逝。   萧九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有些操之过急,可是他更清楚,那日他看到的事情……   赵南柯同夏阮说话的时候,他站在远处瞧见了,心里便多了一股无名火。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在他的心里,是如此的之深。   一念执着,一念相思。   “你在担心什么?”萧九一双深邃的双眼,露出几分温柔静静的看着夏阮,“又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阿阮,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正文 257:约定   “你信佛吗?”夏阮目光微动,显得有些犹豫,“你相信一个人有前世吗?”   她的言语里带着几分试探,似乎只是不经意才说出这样的话。   萧九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沉默不言。   夏阮闭上了双眼,这种离奇的事情,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或许她也会和萧九一样,不相信前世今生。   很多时候,她也在想。   这一切是不是在梦中,她睡醒了之后,便会回到那间冰冷的屋子里。   这三年内她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因为得到了,所以害怕失去。   镜中花,水中月,是她伸手触碰不到的幻境。   有些话说的太清楚显得矫情,可是不说清楚,她心里又害怕。   “我不信。”等了很久,萧九才柔声回答,“我不信佛,但是我信前世。”   夏阮听了萧九的话,猛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里透着一股诧异的神色。   萧九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个理智又有智慧的人,可是此时萧九的话,却有些不像萧九。他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出了这样极其不理智的话。   她从未打算告诉萧九她离奇的前世,她怕说出来之后,将这个人彻底的吓走。若是亲事不成也就罢了,她的心里还是害怕会伤害到家人。很多时候,夏阮也知道自己这样极其自私,可是,她如今对亲事充满了恐惧,怕一不小心就走回前世的道路。   夏阮不发一词,却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后远处。但见此时夕阳薄弱,茶花却开的极好,阳光下倒影斑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将目光收回,正色望着萧九:“是吗?”   四月,乍寒还暖。   萧九的身子比平日里看起来更消瘦一些。这些日子一直没歇息好的他,显得略微有些憔悴,这份病色却显得他此时更从容不迫,不敢令人小视。   他的目光在夏阮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嗯。无论是前世也好。来生也罢,若是我能遇见你,我一定会认出你。”   这样虚无的话,听在别人的耳里,或许是个笑话。可是在夏阮的耳里,却是最好听的誓言。   因为他没有说谎。   前世,他和她相识,却彼此错过。   今生,虽然没有错过,可是她却胆怯了。   女子这一生。谁又不希望自己和夫君情长到老。可是,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女子,又有多少?   她没有把握,会做的比前世还好。   夏阮眼睛微颤:“我……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妻子。”   随着夏阮话音轻落,萧九微微挑眉。清俊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笑:“但是我会是一个好丈夫。你能嫁给我,对我而言,便是最好。若将一辈子都计划好,不容许有一丝变化,这样会很累。阿阮,你不用这样累。”   夏阮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明白萧九话中的意思。   她将一切都计划的很好。该怎么走,该怎么让夏家富有起来,又该怎么护好母亲和幼弟。夏阮一直都在想,她不止要让母亲和弟弟活着,还要让他们活的舒心,不为来日的事情烦恼。若是谁让他们不开心了。她便让那些人不舒坦。例如江家,又例如来日的何家。   只是,她这三年来犹如在梦中,扮演乖巧的女儿太久,已经渐渐地的入戏。却也渐渐地忽略了。她心里的苦涩和她身上的压力。多少个夜晚翻阅账目的时候,在她觉得疲惫的下一刻,便立即让自己清醒起来,她不能在任何时候觉得累,因为若是她倒下了,那么她身上的背负的人,也会在顷刻之间落的更惨的下场。   她只能站的高高的,不给任何人击倒她的机会。   “我……”夏阮犹豫了片刻,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将下面的话接着说出来。   萧九神色里并无一丝犹豫和怀疑,缓缓地说:“来日,我和你荣辱一体。”   夏阮听了之后,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萧九将一边的茶水递了过去,扶着夏阮坐稳了身子。   夏阮从萧九的手里接过茶水,安静极了。   ‘荣辱一体’这句话,让夏阮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略微的思索了一阵,才道:“我知道了。”   萧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吓的夏阮差点将手里的茶杯丢了出去。   她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赤红。   萧九的动作显然吓到她了。   萧九的手白皙修长,可是手心里却有不少的老茧。这是长年握剑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   “别皱眉。”萧九收回手,才轻声道,“以后你想什么,便同我讲。憋在心里,你也不嫌累?”   夏阮面色微红,撇过头去,这些日子本来就受了风寒的她,眉间更是显得燥热。萧九刚才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   萧九继续神色不改道,“我希望你在我面前,不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而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半句谎言。我们的相处方式,不用那么累。你若不愿意的事情,我也不会勉强你去做。”   夏阮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她这三年来,若是相信了外人,下场会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的面前曾经摆放着无数的商机,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去琢磨,这里面到底是不是陷阱,若是她失败了之后,下场又会是什么样子。她身边的人,能信任的寥寥无几。   “我知道了。”夏阮等了一会才说,“我试试。”   她试试,但是不保证她一定可以。   可是萧九听了夏阮这样回答之后,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从夏家出来之后,温仲怀坐在马车里,瞧着萧九的面带喜色,便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你还真的是华佗在世了?你一去,夏家三小姐的病就好了?”   温仲怀的话,却让萧九没有放在心上。   “以后不要胡说。”萧九唇畔挂着笑。言语里透出一份坚决,“她是我的妻子,你的嫂子。”   温仲怀举手示意不和萧九继续说这个问题,他在很多时候。都说不赢萧九。这点自知之明他多少还是有的,只是温仲怀其实在很多时候,也想不明白,萧九为何会喜欢上夏家三小姐。   温仲怀是见识过夏阮泼辣的一面,数落萧安礼的时候,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让萧安礼气的面目赤红。   不过,萧九的眼光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起码,夏阮真的是让夏家重新站起来了。   温仲怀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无奈道:“行,我不说了。只是,在你成亲之前,你也要顾及一下你的身子。这次洛城之行……算了,说点让你烦心的事情吧。南家那位三小姐要嫁到魏国公府了,据说这次她的嫁妆不少。你说奇怪吗?这个时候,南家那位小少爷,居然会舍得拿这么多钱财出来给三小姐做嫁妆,按理说,这些嫁妆应该是给十七小姐的。”   温仲怀不太懂南家南剑春如今的做法。   南剑春自小便只和南若亲密,现在却愿意拿出不少的家产给南家三小姐做嫁妆。这简直就是被驴子踢了脑袋才会做出来的事情。这让温仲怀有些不理解。   不过魏云岚若是能娶到南家三小姐的话,那么六皇子手里的钱财又要多了不少,他们的对手强大,自然让他们有些麻烦。   所以现在,温仲怀计划破坏这场亲事,起码。也要不那么早和南家对立。   萧九的嗓音略显清冷:“没什么奇怪的,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想法。南剑春是个商人,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既然愿意送这么多家产出去。那么他肯定会翻倍的赚回来。所以,你最近应该留意的不是南家,而是应该留意和南家最近来往的人。”   温仲怀摸着下颚想了想,也没想出最近和南家来往的亲密又能给南家带来好处的人。   他想了很久,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别告诉我,这个人其实就是和东萧那边……”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仲怀瞪大了双眼,他眼里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萧安礼这个王八蛋,他……”   “嗯。”萧九从容不迫的回答,“他想给我添堵。”   温仲怀哭笑不得的看着萧九,他有些明白了南剑春为何会这样做了。   只是萧安礼这样做,不止是冲着萧九来的,还有一部分也是冲着他来的。   温仲怀有些欲哭无泪:“他这是将我当做收破烂的地方了,魏云岚不要的女人,送给我。啧啧,他还真的是看的起我……”   “的确是看的起你。”萧九忍不住淡淡一笑,“等下,我要去宋家,你要去吗?”   温仲怀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恐惧:“不去。”   萧九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也好。”   温仲怀看着萧九的样子,气的咬牙切齿,萧九肯定是故意的。   现在的萧九亲事定了下来,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只是,温仲怀忍不住拭掉额头上的冷汗,宋家那位,也实在彪悍了一点。   “等你成亲了,也有你好受的。”温仲怀冷哼了一声,“不过现在嘛,你还是考虑一下找谁帮你催妆吧。”    正文 258:催亲   距离六月初七,虽然还有一些日子,可是对于温仲怀来讲,时间还是有些紧迫。   萧九如今的地位不比从前,自然更是要小心翼翼。   先不说李家这边的关系,就说安贵妃派人送来的贺礼,就让温仲怀替萧九头大了。   从萧九和宋恩沛从洛城归来之后,大皇子在朝堂上被皇上就训斥的更厉害。   如今不止是朝堂上有些动乱,连皇后被也差点被打入冷宫。若不是这些日子皇后安分守己,怕是早已经传出噩耗了。   江家这次一败涂地,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曾贵妃是六皇子的生母,她此刻要选择避嫌,所以安贵妃趁机掌控协理六宫之权。   安贵妃如今地位,甚至高于了皇后。若是来日安贵妃能为皇上诞下龙子,怕是会直接封皇贵妃。   温仲怀忙的不可开交,连宋恩沛都不得不过来帮忙。可是宋恩沛一来,宋恩沛的妹妹宋慈也就跟着过来了。   温仲怀一看到宋慈,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这会,温仲怀拉着宋恩沛躲在了萧九的书房里,因为宋慈是看着书就会头疼,便也不会来这些地方。   “你说,这是迎娶商贾户的小姐,还是迎娶公主啊?”温仲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宋恩沛,“这场面,比娶公主还要奢华了吧?”   宋恩沛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他俊朗的脸上带着肯定,附和道:“萧兄肯定很喜欢这位夏家三小姐。”   温仲怀一听,简直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何止是喜欢,恨不得掏心掏肺了。   这桩亲事是萧九处心积虑谋来的,硬是让别人眼里的一向不服输的夏阮低了头。此次,温仲怀对萧九的手段多少有些佩服,宁愿舍弃了清河公主,也要将夏家三小姐哄骗到手。   如今在亲事上更是步步小心。   最让温仲怀惊讶的是,这次迎亲的队伍里出现的那个人。居然会亲自出面帮萧九。   简直让他咂舌。   “那就按他的心意办。”宋恩沛想了想,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不过,他可有什么主意?毕竟。那个人出现在迎亲队伍里,也……”   温仲怀听了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连宋恩沛这样迟钝的人都知道,这场亲事太夸张了,萧九又何尝不知道呢。   萧九从前对任何事情看似都漠不关心,实际上却是运筹帷幄。这次,他多次提及催亲的事情,温仲怀便知,萧九很在乎这次的亲事。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全部都放在夏家三小姐面前。   想到这些。温仲怀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宋恩沛想了一会,才不由地道:“要请萧安礼和李家那几位?”   “请……”温仲怀露出委屈的神色,“你说九哥是怎么想的?萧安礼来的话,也不怕他捣乱?还有李家那几位,不说李成和李屠了。就单单说未来的世子李安吧,他和夏家三小姐,那可是差点就成了一对的人。到时候……哎,还有李谆,据说是个病秧子啊,到时候来吃酒,万一闹出个什么毛病。多晦气。”   温仲怀也是有些急了,他私下称呼萧九为九哥,此时也是在宋恩沛面前喊了出来。温仲怀简直不明白,为何萧九会邀请东萧的人。   而且,还有李家那几个王八蛋。   宋恩沛挑了挑眉,冷硬的面容上出现几分疑惑。转瞬即逝。   萧九的想法,他还真的有些猜不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吃茶,各自沉思。   萧九推门进来的时候,温仲怀忍不住又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萧九听了之后。清冷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笑意:“萧安礼前些日子刚被封为二品大员,李家那两位在朝堂上地位也不算低。在外面的时候,他们总是恭维说对我很佩服,尤其是这次洛城的事情,李安还特意来拜访了我几次。既然他们如此的敬佩我,那么我自然应该请他们来做客。让他们做点杂活,也是可行的。毕竟,盛情难却。”   宋恩沛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握住茶盏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所以,你就把他们当苦力?”   萧九坐下来之后,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你认为呢?有人帮忙,为何不愿意。而且,东萧那位不是一直说不甘心吗?那我,我就让他甘心一些。”   宋恩沛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九当真是够记仇。   前些日子,萧安礼和夏阮差点就在成国公的撮合下成为了一对。可惜宋恩沛听说,夏家三小姐不愿意嫁给萧安礼,所以在花园里对萧安礼说了一些尖酸刻薄的话。宋恩沛从妹妹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东萧的未来的家主是萧安礼,萧九当时就算是再努力也比不上萧安礼的地位。萧安礼是嫡出,而萧九不过是个庶出。   可是夏家三小姐说拒绝就拒绝了,还不留半分情面。宋恩沛觉得这个夏家三小姐当真是有意思……   现在再看看萧九的做法,宋恩沛突然就明白了,萧九为何要这样做。   萧安礼心里虽然没有夏家三小姐,但是这些日子萧安礼做的事情,明显是冲着萧九和夏家来的。萧安礼自小霸道习惯了,如今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夏阮的事情,自然是出乎了萧安礼的预料。对于夏阮和萧九的亲事,就算萧安礼的心中没有夏阮这个人,但是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只是,萧安礼错就错在,前几日当着皇上的面,恭维了几句萧九。   那些话,看似是恭维,却暗地里多少也带了一些讽刺。因为碍于皇上的面,没有说的太明显。   可是萧九完全不放在心上,就在皇上面前算计了萧安礼。   萧安礼在京城里地位不矮,若是他帮着催亲,那么便是萧家给夏阮的最大肯定。   想到这些,宋恩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萧安礼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李家那几位,也是差不多……   温仲怀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然后看着萧九道:“九哥,你这也……太毒了。”   “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和宋兄了。”萧九笑着看着宋恩沛。“当着你们的面,他们几个也不敢做的太出格。毕竟,到时候安贵妃娘娘也要来,若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么到时候宋兄……”   宋恩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温仲怀看了萧九一眼,然后又扭头对宋恩沛说:“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我总是不是他的对手,我这个九哥……啧啧,萧安礼和李家那几位还以为给九哥添堵,这下倒好。反而变成了锦上添花。尤其是李谆,这个病秧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药,才保证自己在喜宴上不出现一丝病态呢。”   温仲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他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是安了这个心。   毕竟对于李谆。他们都不太熟悉。   只是温仲怀知道,萧九对李谆的关注从来不会少一分,因为萧九说过,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人,实际上却是最可怕的。   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萧九对着门外道:“是小喜吗?进来……”   门缓缓地被推开了,只见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温仲怀和宋恩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就想要逃走。   “小喜,别怕。”萧九轻声的唤住了妹妹。对着她温柔地说,“来三哥这里。他们都是三哥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萧原喜瘦的厉害,面色有些惨白,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   她愣了愣。才走到萧九的身边,很快便握住了萧九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萧九嗓音依旧很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小喜今日怎么来找三哥了?”   萧原喜听了,才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然后转身看着贴身丫环。   很快,小丫环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萧九瞅了一眼,便看清楚了小丫环手里的东西,是绣的十分精致的枕套,上面绣着的一对鸳鸯漂亮极了。   萧原喜拿着萧九的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笑了起来。   萧九摸了摸萧原喜的头:“三哥很喜欢,你绣的很好,你三嫂也会很喜欢的。”   萧原喜听了之后,笑的很更开心了。   只是,这一幕落在宋恩沛眼里,却略微有些心酸。   萧九光鲜的一面,人人都看到了,可是萧九身后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看到。   萧九的姐姐当初被逼着嫁出去做妾,被人休掉的时候已经疯了。   萧九有一对可爱的双生弟妹,可是当初弟弟被人杀害,留下这个被人打了一耳光聋了右耳,又吓的哑了的妹妹。若是外人的话,在这样的处境里,或许早就自暴自弃,恨不得早点寻短见了。   可是萧九硬是走到了现在,将心里的仇,一点点的报复回来。   宋恩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算是明白,为何四皇子那样疑心病重的人,会选择萧九这样的人。更是明白,为何父亲说,不能小看眼前的这个人。   不是任何人都能在逆境里走出来,起码,他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比萧九还好。   还好,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希望是这样,如他所想。   正文 259:嫉妒   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便到了六月。   夏家这边早已是忙成一团乱,夏阮看着母亲着急的模样,忍不住递了一碗冰镇雪梨汤过去。   李氏接过夏阮手中的汤,还未来得及尝上一口,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起身去翻箱子了。   看着母亲这样,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母亲总是觉得她的嫁妆不够多也不够好,一直想着要多添些东西进去。   夏阮看着单子的时候,其实多少有些咂舌。   她的嫁妆,居然比前世嫁给唐景轩的时候,足足多了几倍。   “翠柳……”李氏翻了半天,也没从柜子里找出东西来,她忍不住对身边的人问道,“我那双玉镯呢?”   翠柳将手里的活放下,略微思索了一阵,疑惑的看着李氏:“是老夫人留下那对吗?”   “对,对,对。”李氏一连说了三个对,她母亲留给她的那对玉镯是上好的古玉,她从前很怕夏富成拿去变卖,所以一直藏的很好。如今她才想起来,她自己留着虽然是个念想,但是母亲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她也很少戴着这些奢华的东西。如今,不如给女儿做嫁妆好,“我放哪里了?”   翠柳有些无奈的看着李氏,叹了一口气:“夫人你忘了吗?昨儿你让奴婢亲自送到小姐的屋里了。”   李氏瞪圆了双眼,然后忍不住笑了笑:“你瞧瞧我这个记性,我居然给忘了……”   翠柳忍不住掩嘴轻笑,这些日子夫人也是忙坏了。前几日拿着礼单的时候,还一个劲的问她礼单搁哪里了。   因为夏阮要成亲了,夏雯也从院子里被放了出来。   此时,夏雯站在屋外,看着李氏忙乱的样子,心里不禁苦涩,更是气愤。   眼看她也快及笄了。可是李氏将所有的家产都给夏阮做嫁妆,那么她来日怎么办?李氏难道从未考虑过她的亲事吗?夏雯这些日子,只要听到下人议论夏阮的嫁妆是多么的奢华的时候,便能气的睁眼到天明。若   是她的母亲和父亲还在。她怎么会在这里委屈自己。   夏雯觉得自己的二伯母变了,彻底的变成了一陌生人。   从前,二伯母会将她放在心上,她想要什么,便会给她什么。可是现在,二伯母一心都对着夏雯和夏瑞好,将她彻底的当做了外人。夏雯不懂,为什么二伯母变的这么快,她又是哪里做错了,才让二伯母这样厌恶?   夏雯不甘心。就这样被李氏放弃,所以她需要委曲求全。   夏雯想要这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进了屋子。   她现在要听从万妈妈的话,不然她真的就成了一颗废掉的棋子了。   “二伯母。”夏雯挤出一丝笑。然后慢慢地进了屋子,“三堂姐。”   李氏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平日里虽然对夏雯略有防备,可是此时她早就高兴糊涂了,哪里还记得去多想夏雯的事情。她看着夏雯进来,便笑着:“坐。”   夏雯坐下了之后,才让万妈妈将东西搁在桌上:“二伯母。这是我绣的福袋,你瞧瞧……我手笨,绣的不好。”   李氏听了之后,目光便转了过去。   夏阮看着夏雯,不动声色。   她在针线活上的确不如夏雯,自小三叔和三婶就给夏雯从江南请了绣娘过来。一针一线的教夏雯。   她小时候没有好好的学过刺绣,如今长大了,更是不想在这些上浪费时间。   李氏看了夏雯送来的福袋的时候,眼里一亮:“真好看。”   “三堂姐要成亲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夏雯将头低的不能再低。“这些是我的心意,希望三堂姐能收下。”   李氏听了之后,下意识却看着夏阮。   夏阮和夏雯多少有些过节,李氏的心自然是向着女儿的,她不希望女儿都要成亲了,还要委屈女儿。   夏阮倒是不在意:“那就谢谢雯丫头了。”   夏雯抬起头,眼眶微红:“三堂姐怎么这样客气。这些年,若不是三堂姐和二伯母待我好,我怕是……三堂姐,从前的事情我知道我做错了,这些日子我看了很多的佛经,我才知道我以前错的多离谱……三堂姐,我……”   说着,夏雯便跪在了夏阮的面前。   她的动作迅速,让李氏有些措手不及。   翠柳赶紧去扶夏雯起身,可是夏雯却摆了摆手,她眼里噙着泪水,对着夏阮和李氏磕头,“二伯母,再过几日便是三堂姐成亲的日子,我有事求二伯母。”   话音刚落,李氏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夏雯已经不是孩子了,再过几年夏雯也要及笄了。李氏不知夏雯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但是李氏清楚的明白,夏雯身边的万妈妈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她虽然困住了那个人在夏家,但是万妈妈会做出什么,李氏当真还是猜测不到。   这些事情,李氏从未跟夏阮提起,她不想女儿在出嫁之前,还要为她担心。   毕竟,李氏想让女儿嫁的无忧无虑。   女儿这些年为夏家操劳太多了,本来该是在闺阁里享福的女子,却硬是要在商场上创出一番事业。   李氏觉得亏待了女儿,所以现在女儿出嫁,她恨不得将这屋子里最好的东西,全部都交给女儿,这样才能让她心满意足。   “你说说看。”李氏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说了出来。   因为那些福袋,李氏很熟悉。   当年,夏雯的母亲在她成亲的时候,也送了这些福袋过来。   李氏虽然不喜欢夏雯,但是看在夏雯母亲的份上,也就容忍了一些。   夏雯见李氏面色微冷,却一点也不惊讶。   她来之前,万妈妈就将一切会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了。在这点上,她早就有准备。   夏雯对着李氏磕头:“二伯母,还有几日便是三堂姐好日子。我……我想回庄子上去。”   这话一出,李氏顿时一脸错愕。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夏雯居然主动提起要回庄子上去?   “我是个不祥之人。”夏雯此时显得有些可怜,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划过,嗓音哽咽,“从前大伯母总说,因为我不详,所以爹爹和娘亲才会去的那么早。我当时恨,为什么大伯母要这样说我,我恨她……我也曾羡慕,堂姐们都过的这样好,而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若是没有二伯母和三堂姐,我怕是早已跟爹爹和娘亲去了,又怎么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呢?”   夏雯抬起头来,顾着挪了几步,整个人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看着李氏,继续道,“二伯母,我想回庄子上去。我不详,我会给你们……我不想连累你们。”   李氏听了之后,多少有些心酸。   她犹记得当年母亲去的时候,她年纪也尚小。那个时候,她恨毒了父亲和何翠,更是不想见到这两个人。她去了庄子上的时候,那段日子总是没有休息好,闭上眼总能看到母亲质问她,为何要和何翠交好。   李氏恨自己愚蠢,更是恨何翠的欺骗……   那段时间,她过的好比在地狱里一般。   可是,如今的她也算是熬过来了。   夏雯会有这样的恨意,和她当初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是……夏雯醒悟的很快,起码夏雯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   只是……李氏多少有些疑惑。   为何夏雯的转变——   夏阮笑了笑,对着夏雯道:“雯丫头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是不详之人呢,是谁在你耳边乱讲?”   夏雯听到夏阮开口,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你三堂姐说的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李氏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夏雯扶了起来,“知错能改,便是好孩子。你不要怨二伯母对你心狠,只是你以前做的事情,太伤二伯母的心了。好孩子,以后你三堂姐出嫁了,你便好好在二伯母身边陪着二伯母吧?”   夏雯赶紧点头:“二伯母,我会对你好的,我真的会对你好的。”   只是这些话落在夏阮的耳里,却是笑话。   当年,她饿着肚子将食物交给夏雯的时候,那个清秀的小姑娘也是泪流满面哭着对她说,会对她好。当时她信了,而且无比心疼这个小姑娘,可是到了最后,她才知道,夏雯的话是多么的可笑。   在夏雯的眼里,似乎发誓都不需要思考的,她每一句话都带着欺骗。   夏雯这个时候主动提起要回庄子上,怕也是夏雯身边那个老妈妈的主意。   夏阮曾经派人出去查过几次这个万妈妈的来历,可是每次都不能彻底的查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如今夏雯这招,的确是高明。   若是她此时放夏雯回庄子上,母亲多少会有些抑郁,而且外面的人也会说闲话。   人言可畏,她不得不让夏雯继续在夏家。   只是,夏阮更担心的是,夏雯这次这样做,无疑就是想在夏家自由的走动,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母亲和夏雯和她主动说话的时候,她会附议几句。   正文 260:嫁妆   夏雯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瞧着杜兰,,然后露出浅浅的笑。   表面上夏雯乖巧懂事,心里却暗腹。   长的好看的男人有什么用?   外面皆说她这个未来的姐夫是个像谪仙一样的人物,可是在夏雯的眼里,萧九却是个有眼无珠的人。   她这个三堂姐不过是表面上纯善,实际上却是尖酸刻薄又蛮不讲理的女子。   夏雯是见识过夏阮的手段,一时间又觉得萧九简直愚蠢至极。   看来关于萧九是个聪明人的传言,都是谣传……既然是谣传,那么长相……   夏雯想到这里,冷冷一笑,慢慢地走出李氏的小院。   屋内,李氏看着夏雯离开的身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你说雯丫头这次?”李氏略微显得有些犹豫,她想了很久才开口,“会不会……”   夏雯从前在她的眼里,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可是现在夏雯的变化,多少让李氏有些害怕。李氏知道,人心是世上最难预测的东西,当年何翠对她十分好,在外人的眼里,几乎是掏心掏肺。可是结果,她却成为了何翠手里的棋子,李氏害怕了被人利用,尤其是她最信任的人。   这次,李氏对夏雯多少有些忌讳,“要不?我干脆就将她送回庄子上去?找个借口便好。”   只要能让女儿嫁的安心,她找个借口将夏雯送回庄子上,也不是不可行。名声这个东西对于李氏来讲,无非就是难听的流言蜚语,只要不影响女儿,她受点委屈也是没什么的。   夏阮见母亲左右为难,便笑着道:“不用……母亲想想,若是要将雯丫头送到庄子上去,那么我们就要让万妈妈陪着雯丫头。这些日子我派了不少人去查探万妈妈的身世,都没查出来。若是万妈妈回了庄子上。很多事情我们就不能瞧见了。母亲,万妈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李氏露出诧异的神情,她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万妈妈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李氏当初留下万妈妈在夏家。也是希望万妈妈这个‘敌人’能在明处。   敌人在明处,总比敌人在暗处强太多。   毕竟在眼皮底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若是万妈妈在庄子上就不同了,万妈妈在夏家这些日子,多少知道了夏家的事情。最让李氏担心的便是最近夏富成的动作,她这个丈夫肯定不会好好配合这场亲事的。   “那该如何?”李氏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她自问从这些年对待夏雯,是没有一丝愧疚的。   当初夏雯不愿意将家产交给她打理,她也不放在心上。而且李氏对三弟妹的家产不在意,毕竟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不想去沾染。只是,这些财产是未来夏雯的嫁妆,若是都被大嫂拿走,到时候夏雯该怎么办?   可是,她只是稍微透露一点这个疑惑。夏雯便有些不高兴。   李氏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夏雯年纪还小,所以不懂人情世故。   现在想起来,李氏才明白,其实她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夏雯比谁都明白世上冷暖,夏雯不愿意跟在她身边,是因为她和大嫂的家里无法相提并论。她那个时候太寒酸了,夏雯怎么可能愿意在她的身边呢?   李氏心里略微有些苦涩,就算她当时的处境不如大嫂好,可她却从未想过要亏待夏雯半分。   “就让她在家里吧,再给她一次机会。”夏阮的声音又脆又亮,带了一些安慰。“只是,雯丫头已经不是从前的雯丫头了。母亲,她身边的万妈妈来历不明,女儿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而且,雯丫头在大伯母身边那么多年。她的习惯很多时候,当真是像大伯母。”   夏阮口中说出‘大伯母’三个字,李氏的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   李氏这一生最害怕的人不是何翠,而是她这个大嫂。   何翠是假好人,而大嫂却是真小人。   李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李氏眉头舒展开来,夏阮也算是缓了一口气。   夏雯不能送到庄子上去,因为母亲对夏雯多少还是有感情的。母亲不是她,她在很多时候都很绝情,但是母亲有很多的顾虑,她这样做不是真的打算给夏雯一次机会,而是因为她总觉得朱砂会有其他的动作。   不能将夏雯送到朱砂的身边,她的二堂姐夏清荷就是很好的例子。   朱砂总是有办法,让这些本来微不足道的人,变成很好的棋子。   她不得不小心,也不能再给朱砂这个机会。   ……   李安坐在大堂内陪着来往的客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萧九这次请来的人,也太过于可怕了一些。   他是夏阮的表哥,这个时候便过来帮忙,可是李安看着夏阮的嫁妆的时候,更是话都不想说一句。这是要将夏家所有的家产都搬空吗?先不说这一几箱子千金难求的古玩,就是安贵妃让人送来的东西,就可以周围的人眼红很久了。   他们这些人出身显赫,看着这些场面本该已经很淡定了。可是夏家毕竟只是商贾户,能拿出这些东西,的确有让他们震惊的合不拢嘴。   在场的人,又有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温仲怀更是咂舌,他看着宋恩沛轻声道:“这……这是嫂子嫁妆?”   宋恩沛淡淡一笑,没有接温仲怀话。   夏阮的嫁妆场面,的确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萧安礼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看着眼前几箱金条不知如何开口。   大秦这边的金楼里的东西一直卖的很贵,这几箱金条能卖多少一男子,他心里自然比谁都有数。前些日子,他不过只是想送自己妹妹一个金制的手炉,哄妹妹开心一些,但是他知道价格的时候,觉得贵的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这完全就是天价。他咬了咬才买下手炉……可是现在几箱子的金条放在他的眼前。让萧安礼心里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有人和他提起夏阮,他都是一脸不屑的模样,毕竟夏阮只是商贾出生,在世家的眼里。是卑微的出生。夏阮是个商家女,萧九又是个庶子,他不禁嗤之以鼻,这倒是两个土包子凑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萧九贵为长安侯,爵位是世袭的。夏阮虽是商家女,可安贵妃对夏阮却是很喜爱,现在安贵妃的枕边风很有威力,到时候夏阮的诰命也就是安贵妃几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些,萧安礼心里像是掉在了冰窖里一样。冷的他浑身难受。   他明明才是萧家嫡系的嫡子,而萧九不过是个庶子……   从夏家出来之后,李屠的脸色更是黑成了一团。   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李安,冷哼一声。   李成忍不住推了李屠一下,压低了嗓音:“还在外面。”   李屠看着自己的哥哥。眼里全是委屈。   从前他们根本没有将萧九和夏家放在眼里,可是现在李屠知道了未来萧九肯定是他们最大的阻碍。李安现在不比从前,李安有个可靠的父亲,还有一个可靠的表妹。   夏阮和李安的关系不错,李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夏阮肯定是会站在李安这边的。而且,从萧九这次的举动上便可以看出来。萧九是十分的在乎夏阮这个女子,那么到时候……   李屠又忍不住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宋恩沛,这才是最麻烦的存在。   大秦开国以来,宋家便一直掌握大秦的大部分兵权,而且现在建广帝对宋家一直信任。想要挑拨宋家和建广帝的关系,那么简直是比登天还难。还有宋家那个一直未出嫁的宋英若。她的心里只是李安的父亲……所有的事情对于李屠来讲,是非常的不利的,想到这些李屠的脸色更难看了。   “咳……咳……”   李屠听到咳嗽声,忍不住转移了目光。   只见李谆露出弱不禁风的样子,站在门外一直赔笑。李屠看着李谆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才小了一些。   也是,李家最没用的人绝对不是他,而是眼前的李谆。   不踏入官场也就罢了,还是个病鬼,萧九让李谆来催妆也不觉得晦气。要是吃酒的时候,李谆一下猝死在喜宴上,那么乐子也就闹大了。   猝死?   李屠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的心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嘴角挂着一丝笑,然后笑容慢慢的加深。   李成见自己弟弟笑成这样,无奈道:“怎么了这是?”   “哥,我想到了要送长安侯和夏家三小姐一份好礼物。”李屠笑的更开心了,似乎他心里的事情已经实现了一样,“你保证也会很高兴我送他们这份礼物。”   李成看着弟弟笑的莫名其妙,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去再说,不要在这里闹事,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赐婚,若是你闹事……”   若是他们敢闹出一点不愉快的事情,那么就等于打了皇上的脸面。   建广帝向来就是个疑心病重的人,自然会不高兴。   皇上不一不高兴,苦的还是他们。   李屠自然明白大哥的意思,他笑着点头不说话,心里却早已开始琢磨这件事情了。   正文 261:内乱   南剑春听到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心情很复杂。   外人皆知南家是京城第一大商贾户,对夏家的事情却是不太清楚。如今夏家嫁女儿如此大的场面,那么到时候他三姐出嫁,若是比夏家的排场小了,那么可想魏国公府会有多么不痛快了。   到时候魏国公府不痛快,那么三姐必定要在家里哭闹。   其实哭闹也就算了,但是就怕……   南剑春将额头上的冷汗拭去,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单单说夏家哪几箱金条,已经让他咂舌了,又何况夏阮的嫁妆,远远不止这些。   南家和魏国公府联姻,这事情如今看起来,怕是会生变数了。   只是,同样的消息传到唐景轩耳里,他整个人都为之振奋了。   夏家不过是个小商贾户,如今夏家三小姐这些嫁妆已经让他眼红了,来日若是他娶了南若,那么南若的嫁妆肯定会是夏阮的几倍?到时候,他还怕没有银子用吗?   想到这些,唐景轩眼睛几乎都亮了起来。   现在他只需要应付好清河公,主便是对以后最好的计划。南若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心上,他想去要娶南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是让南若做妾,南若怕是也会答应。到时候他在装装痴情,还怕南若不会入他的陷阱吗?   南家的家产已经让他眼馋了很多年了……   只是,很快唐景轩又略微觉得有些可惜。   南若的嫁妆虽然不会太少,可是南若的长相和为人处事的确不如夏阮。   夏阮是个聪明人,而且夏阮和李家的来往也亲密,更让唐景轩满意的是安贵妃对夏阮宠爱有加。对于唐景轩来说,夏阮才是他眼中最好的人选,只是唐景轩不明白,为何每次夏阮看着他的时候,都略微带了一些敌意。当时在岳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夏阮难道心里还耿耿于怀?   只是比唐景轩更失望的人,是岳成安。   当初夏阮本该是他的妻子,如今却成了萧九的人。这些年来岳成安和北萧七小姐萧雪兰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萧雪兰在很多事情上霸道,他的性子本就软弱,再加上萧雪兰这样咄咄逼人,岳成安心里更是悔恨当初为何要听从母亲的安排。若是他娶了夏阮,会不会就和现在的状况不同了一些?   岳成安想到这些,嘴里的美酒居然变成了比黄莲还要苦的东西。   “喝,整天就知道喝酒。”萧雪兰一进门便见丈夫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来气,“喝死你算了。”   萧雪兰是萧康闻的嫡亲妹妹,北萧这些年来依附大皇子。出尽了风头。她身为北萧的七小姐,更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没用的丈夫,除了长相顺眼,她更是看不出来,岳成安到底哪点能让她入眼的。   岳成安赤红了一双眼。抬起头来看着萧雪兰:“我是你的丈夫,你就这样希望我死?”   萧雪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岳成安面露讥讽:“你死了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嫁给你。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娶夏家的三小姐呢?呵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夏家三小姐如今要嫁给我那个三堂哥。人家是长安侯,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   萧雪兰的话,每一句挂都如同一把利刃一样,戳在了岳成安的心上。   当初母亲冤枉翠柳偷东西,想从李氏的手里诓骗银子。夏阮那个时候出手阔绰,拿出了簪子一看便是价格不菲。   可是母亲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点,更是觉得夏阮尖酸刻薄,配不上他。岳成安第一眼看到夏阮的时候,女子纯善的笑容便印在他的心上。可是岳成安也明白。他是岳家的嫡子,不可能随意的选择妻子。   所以,母亲不愿意让他娶夏阮,他也从未说过什么。   他也曾想过,要和萧雪兰好好的过日子,他将萧雪兰放在心上,可是结果又是如何?   岳成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娶到萧雪兰这个样子的女子。   在外人的面前,他是踩了狗屎运才能娶到萧雪兰。   因为萧雪兰是北萧的嫡出小姐,而北萧又是大皇子身边最得意的家族。这两年多来,就算萧雪兰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不敢吭一句,不然又要被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岳成安知道,他从未得到过北萧一点好处。   想到这些岳成安急了眼,他看着萧雪兰的时候,一脸愤恨:“你这个毒妇,你居然咒我死?你居然……”   岳成安喝了酒,脸上赤红,说话有些结巴。   现在大皇子的局势很不利,北萧自然会受牵连,到时候岳家也是逃不开这层关系的。这几日,母亲和父亲想方设法和李家联系,可是当年母亲对李氏做的事情,李家又怎么会不知道?李长风没有在这个时候踩岳家一脚,已经是给了很大的恩惠了。   现在岳家的处境很不利,可是萧雪兰还是这样嚣张。   岳成安心里自然是有火气的。   “哼,你这几日苦着脸给谁看?”萧雪兰嘴里的话,像是带了毒一样的针,每一句话都是在考验岳成安的忍耐力,“现在就算你想去再见夏家三小姐一面,你也是没有机会了。夏阮如今怎么可能还记得你……你还不死心吗?怎么,你还想和夏家三小姐来往?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落榜多少年了。”   萧雪兰这句话,让岳成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萧雪兰。”   岳成安大喊了一声,吓到萧雪兰往后退了几步。   萧雪兰从未见过丈夫变成这个样子,她多少有些被丈夫的样子惊讶到了。   但是萧雪兰想了想又鼓起了勇气,对着岳成安就开骂:“你看看你现在官位没有也就算了,吃喝都是用我的嫁妆,我萧雪兰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一个废物。我的姐姐妹妹们嫁的比我好多了,我当初就算是嫁给表哥做妾,也比你嫁给你好。岳成安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再想着夏家那位,我跟你没完。”   “嫁给我表哥?你说唐景轩?”岳成安的脸色铁青。他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萧雪兰,他和唐景轩本就是势如水火,这个时候萧雪兰还敢跟他提起唐景轩。当初他被唐景轩推到池塘里,差点就被溺死。他这些年对唐景轩的恨意从未少过,可是萧雪兰如今的话,却让岳成安心里有些不安,“你想给他做妾?”   萧雪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很快就闭上了嘴。   她还想退后的时候,却被岳成安抓住了双手。   萧雪兰惊的大叫了起来,可是岳成安的抓紧萧雪兰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想给他做妾?”岳成安此时一肚子的怒火,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做妾?”   萧雪兰眼眶一红,对着岳成安就大喊:“放手。放手,你弄痛我了。”   此时的岳成安再也听不进去萧雪兰的话,他想到前些日子萧九提醒他的话,当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岳成安却不得不怀疑。萧九说的话,或许是事实。   他这个表弟,实际在他的背后做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萧雪兰此时的话,想必是出自萧雪兰心里真正的意思。   岳成安瞪圆了双眼,面目狰狞:“你说,那些银子去哪里了?”   萧雪兰没想到岳成安会这样问,她一脸错愕的看着岳成安:“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放手……岳成安你给我放手,小心我告诉哥哥……”   “滚……”岳成安将萧雪兰往地上一丢,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萧雪兰居然将嫁妆私下拿给唐景轩,岳成安不禁联想到。萧雪兰嫁过来之后,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是不是因为萧雪兰想要嫁给唐景轩?简直是做梦,唐景轩怎么可能要萧雪兰这样的破鞋呢?而且……   他这些年被戴了绿帽子,可是他一点也不清楚。为了这个家还在拼命的忍耐。   岳成安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妻子一眼。   岳家想要活下来,这个时候他必须做出选择。   唐景轩……他这个表哥在很多时候,总是将他踩在脚下。   这次,也不例外。   岳成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怜虫,被唐景轩当做了玩偶……   出了大门之后,岳成安对身边的人说:“去库房里将我准备好的东西,送到京城长安侯府,还有,记得告诉二爷,我答应他了。”   既然唐景轩这样恨不得毁掉他,那么在唐景轩毁掉他之前,他一定要和唐景轩同归于尽。   ……   彼时,成国公府内。   何氏握紧了双拳,看着身边的陈妈妈说:“你说什么?金条……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是金条?”   “是的,老太太,是金条。”陈妈妈看着李氏铁青的脸色,“是老爷视若珍宝的那几箱金条。”   何氏听了之后,差点晕阙了过去。   怎么可能,这些金条怎么可能到了夏阮的手里?   这些明明该是属于她的东西,怎么会……   何氏气的浑身哆嗦。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真的当她已经死了吗?   正文 262:金条   陈妈妈站在何氏的身边,沉默不语。   此时陈妈妈心里很清楚,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毕竟,她只是个下人,不敢妄自议论老爷的事情。   那些金条……   陈妈妈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何氏向来嘴严。只是,有一次何氏病了在梦中呓语,她因为伺候在何氏身边,所以才听了个七七八八。   何氏从嘴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陈妈妈听了多少有些害怕,可是很快陈妈妈又镇定了下来。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不然,何氏早就应该被何家的人千刀万剐了。   想到这些,陈妈妈将头又压低了一些,免得何氏迁怒在她身上。   “混账,李知涯你这个王八蛋。”何氏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是她也只敢在私下这么咒骂成国公,若是她敢做出半分让成国公不满意的事情,那么现在金条已经给了夏阮,她的价值也就……   何氏越想越害怕,她没想到李知涯居然会将这些金条给夏阮,这些是成国公府里最*的家产。   何氏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出来,“怎么会,王八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   陈妈妈见何氏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她怕何氏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到她的身上。她额头上的伤口,是何氏拿花瓶砸的,她对何氏多少有些害怕。   这些日子何氏的脾气越来越大,尤其是知道萧九归来之后,更是气的夜不能寐。陈妈妈不懂萧九被封侯对何氏有什么影响,毕竟萧九娶的是夏阮,而李氏早已在李家族谱上除名,所以夏阮这个外孙女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陈妈妈突然想到夏阮嫁妆里出现的金条,然后瞪大了双眼。   莫非老爷想的是……   陈妈妈觉得手里全是冷汗,若是老爷真的是这样想,那么接下来何氏的好日子。也就没有多少了。   这几日老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御医来来去去了几回,陈妈妈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老爷自从那场大病之后,身子也没彻底的好起来。再加上李家的事情压力大。老爷有个小毛病也是正常的。   可是若是小毛病不是小毛病呢?   陈妈妈瞅了一眼何氏,额头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让她更加的清楚的明白,此时的何氏已经不能成为她的依靠了。毕竟若是老爷死了,那么来日府邸里的当家便是李长风。这些年来李长风有多讨厌何氏,她自然是清楚的。   前些日子,何氏想让十八小姐给李长风做继室。   刚开始十八小姐的确博得了老爷的喜爱,那段时间陈妈妈以为十八小姐会成为来日的世子夫人。可是陈妈妈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其实早就知道了何氏的心思,他表现出对十八小姐的喜爱。是为了气何氏。   因为老爷私下和李氏讲:“梨儿这个丫头乖巧懂事,我的意思是,让她嫁给我。这样,梨儿也可以陪着你,你看如何?”   何氏听了之后。差点气晕过去。   老爷显然是不喜欢十八小姐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在警告何氏。   若是何氏胆敢插手李长风的亲事,那么老爷只需要一些手段,就可以让这些女子变成他的妾室。   到时候头疼的人是何氏,而不是老爷。   老爷这样做,的确也让何氏畏惧了。很快。何氏便不敢再让其他的女子到府邸上来做客,连十八小姐也是被何家的人软禁了起来。何家的人清楚,若是十八小姐给老爷做妾,那么丢的是何家的人。   何家害怕……   毕竟李长风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陈妈妈……”何氏觉得浑身憋气的厉害,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让她喘息不过来。“去,去将老爷请来,去……”   何氏不甘心,李知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她觉得心寒。   陈妈妈点了点头。便对着何氏道:“老奴知道了,老奴马上就去。”   何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陈妈妈从院子里出来之后,便遇见了李长风身边的侍卫薛武。   这些年来薛武一直跟在李长风的身后,像是李长风的影子一般。这李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薛武的话其实都代表李长风的话。   “陈妈妈。”薛武刚硬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和陈妈妈打了一个招呼,“你额头上的伤?”   这个招呼若是搁在平日里,陈妈妈是不愿意搭理的,她会觉得薛武是在讽刺她。   而且,她是何氏身边的人,若是她和李长风身边的人走的太近,何氏一定会有所怀疑,可是此时陈妈妈却不能再顾及这些了。   何氏的好日子没有多少了,她不可能给何氏陪葬。   陈妈妈捂住了额头上的伤口,面带笑容的看着薛武:“薛管事……老身这是前些日子不小心,摔的。”   薛武略微挑眉,脸上带着一丝诧异。   陈妈妈看了看薛武带着的东西,又故作好奇的问上一句,“这是?”   “这是皇上赏赐给世子的顾渚紫笋,据说今年茶园收成不好,进贡的顾渚紫笋也就这么一些。”薛武在一边说一边打量陈妈妈的神色,“三小姐大婚,世子便让我拿这些茶叶去三小姐府上,说是款待客人用的。”   薛武话音刚落,陈妈妈瞪的眼睛都圆了。   陈妈妈不是傻子,她清楚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薛武说的那样轻松。   皇后向来喜欢喝顾渚紫笋,如今皇后虽然大势已去,可是皇后毕竟是皇后,很多事情面子上也是要过的去的。   如今收成不好,皇上还将顾渚紫笋赏赐给世子,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原因。陈妈妈猜不透这里面的原因,但是她明白了,萧九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会太矮。   如今何氏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她的性命就握在何氏的手里。   陈妈妈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她害怕自己会给何氏会在大怒之下杀了她。   萧九若是在皇上面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夏阮作为萧九的夫人,她的本事也不会太小。   “世子对三小姐真好。”陈妈妈忍不住感叹,“三小姐是好人。”   薛武唇畔挂着淡笑。没有附和陈妈妈的话。   他第一次听人说夏阮是好人……   这些人总是将夏阮想的太简单,可是他清楚这个女子一点也不简单,薛武觉得夏阮的骨子里倒是有些像世子。只是可惜了李氏,她本该和世子有一样的性子,却太过于软弱。   ……   天色眼看就要暗了,杜若有些紧张的站在夏阮的身边,小心翼翼。   此时的小姐,哪里像是一个新嫁娘。夏阮手里捧着账本,似乎根本没有想问她事情的意思。   杜若是嫁过人的人,她陪在夏阮身边。就是为了让夏阮安心。   可是她的作用,似乎没有用上。   “小姐……”杜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渴不渴?”   夏阮摆了摆手:“不渴,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息一下。明日,你会很忙。”   夏阮这句话说的很随意,似乎就在告诉杜若,明天她要吃什么菜肴一样平常。   杜若吸了一口冷气,小姐此时也太镇定了一些吧?莫非是因为要嫁人了,所以此时高兴的傻了?   “不累,奴婢伺候小姐。”杜若很快便回答。“只是小姐,你……”   杜若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夏阮挑了挑眉,杜若赶紧对外道:“谁?”   “三小姐,奴婢是白芷。”外面的人缓了缓,“陈妈妈有事求见小姐。”   杜若在听到陈妈妈几个字后。脸色变的铁青。   陈妈妈是何氏身边的人,此时陈妈妈过来,杜若自然是不高兴的。毕竟,杜若也知道一些何氏当年做的事情,在杜若眼里。何氏做的事情是让她觉得恶心的。   “让她进来吧。”夏阮搁下手里的账本,心里盘算着留给夏瑞的东西,“或许是老太太送东西过来了。”   杜若皱了皱眉头,此时何氏送来的东西,在夏阮和夫人的眼里,也是无比晦气的东西。   但是夏阮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好违背夏阮的命令。   杜若打开门让陈妈妈走了进来。   果然陈妈妈的手里捧着几个小盒子,她笑嘻嘻的看着夏阮,然后福了福身子:“恭喜小姐,贺喜小姐,老太太让人送了东西过来,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说完之后,陈妈妈又看了一眼杜若,显得欲言又止。   夏阮自然明白陈妈妈的意思,她挥了挥手,杜若便退了下去。   陈妈妈见杜若退了下去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朝着夏阮又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试探,“三小姐,老奴有事情想告诉三小姐。”   “嗯?”夏阮看着陈妈妈,言语里带了几分认真,“你说。”   陈妈妈是来谈条件的,她让陈妈妈讲,自然是要看陈妈妈带来的消息,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陈妈妈见夏阮说出这样的话,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一边又道,“三小姐想不想知道,李家送来的金条,是从哪里得到的吗?” 正文 263:不舍   陈妈妈离开夏阮的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杜若站在院门外急的直跺脚,却又不敢冒然推开门进去。   等陈妈妈一走,杜若赶紧进了屋子,见夏阮神色并无异常,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陈妈妈应该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是杜若没有发现,夏阮握住翻阅的账本,始终停留在一页上。   夏阮听了陈妈妈的话,此刻心里早已经是暗潮翻涌。   外祖父当初送来几箱金条的时候,她多少还觉得诧异。成国公府何时有这样多的家产了?毕竟,这些不是个小数目。   外祖父不说,她也不敢多问。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这几箱金条却是不少的人命和幸福换来的。   外祖父这样做,到底是为她好,还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多少有些迷茫。   夏阮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身份的人,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冤大头,打充脸充胖子让家里多贴补嫁妆。为这件事情,她还私下和母亲抗议过,结果每次都被李氏敲了一记爆栗,便也不敢再吭声了。   她不想让母亲不高兴,所以只能顺从母亲。   这是母亲的心意。   外祖父送来东西的时候,她多少有些为难,毕竟母亲的名字已经不在李家的族谱上,拿这些东西就算三舅和表哥不介意,但是李家的其他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外祖父当时很肯定的说:“这本该是给你母亲做嫁妆的,现在物归原主也好。”   母亲当时暗自垂泪,她便也不好说一个不字。   只是现在她知道了金条的来历之后,有些啼笑皆非……何氏以后不得恨死她?   “小姐,夫人来了……”杜若轻声提醒夏阮,“在院子外呢。”   夏阮敛了心神,然后将手里的账本搁下,瞧着杜若:“外面炎热,怎么不让母亲进屋里来?”   杜若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一句话。   夏阮明白了,母亲是悄悄过来的。   她明日便要出阁,母亲此时一定有无数的话想和她讲,但是母亲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阮赶紧朝着院子外走去。果然很快便看到一抹青色:“母亲。”   李氏听到夏阮的嗓音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女儿,显得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氏的踌躇让夏阮差点红了眼眶。   前些日子李氏怕她紧张,便一直告诉她新婚要注意什么。说着说着李氏又开始掉眼泪,或许是因为哭的太多,李氏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毕竟这是喜事,是要高高兴兴的。   她哭的太多,会让女儿不高兴。   “母亲。陪陪我,好不好?”夏阮嗓音有些哽咽,“我想和你说会话。”   话音刚落,李氏便急着点了点头。   夏阮扶着李氏进了屋子,杜若和翠柳退了下去之后。李氏看着夏阮若有所思。   她的女儿长大了,犹记得女儿刚出生那会。她将女儿抱在手里的时候,也就那么一点点大,可是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女儿却出落成一个大姑娘,要嫁人了。   这些年来,她自问不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很多事情还要让女儿为她担心,李氏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不能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家,更不是一个好母亲。   想到这里,李氏撇了撇头,不想让女儿看到她红肿的眼眶。   只是李氏这个小动作。却落在夏阮的眼里。   夏阮像孩子一样,依偎在李氏的怀里,母亲的体温让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在梦境中。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处理来的妯娌婆关系,更是没有人能安慰她,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可以回娘家吐苦水。那个时候的她富裕又如何,再多的银钱,却买不到一份关心。   李氏抚摸着夏阮如墨的长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才轻声道:“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让娘亲担心。逢年过节,若是有空了,记得回来看看,娘亲和瑞哥儿都还在这里。”   夏阮闷闷的应了一声,眼角沁泪,低着头故作高兴道:“娘亲不用担心我,我在哪里都不会受委屈的。女儿如今也算是高嫁了,又怎么会连日子都过的不开心呢?娘亲,我将王管事留在夏家,到时候瑞哥儿大了,你便让王管事带着,夏家的家业来日还要他撑着。”   夏阮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氏的心里苦涩极了。   女儿都要出嫁了,还在担心她和儿子以后会不会过的好。   她手里不少的庄子都是女儿这些年来攒下来的,她当时执意要给女儿做嫁妆,却很快被女儿反驳了。李氏知道女儿是害怕她和夏瑞来日会过的不好,女儿这些年来拼命的赚银子,为的就是能给她和夏瑞一份安稳的生活。   虽然很多人说,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李氏更清楚,在这个世道上,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李氏更不想委屈了女儿。   还好父亲送来了几箱金条,女儿的嫁妆才算个样子。   “娘亲都知道,都知道。”李氏抹掉了眼角滑落的泪水,心里有无数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唯一能说出口的便是,“一定要好好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娘亲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不要让自己受委屈。还有,记得回来……这个院子,娘亲会给你空着。”   李氏嫌弃自己笨拙,一句话说的啰嗦极了。   本来是喜庆的事情,如今李氏却又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她心里舍不得女儿,可是又清楚女儿长大了该嫁人了。女儿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不能陪伴女儿一辈子。   夏阮没有抬头,李氏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触感让她胸口窒闷,心酸。   往后,她的确还可以回夏家来看母亲和弟弟。   可是她不再是夏家的女儿了。   这些年她一直将夏家当做了生命里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在夏阮的眼里。未来的世界里她会和母亲还有弟弟一起度过。   可是转眼间,她却又要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萧九的出现,打乱了她对未来的计划,到现在眼看明日就要出嫁了。她依旧觉得一切好似在梦中一样。   “我会很好,会小心的照顾自己。”夏阮嗓音有些沙哑,然后继续笑着,“娘亲你放心吧,萧九会待我很好的,你放心……”   只是,李氏又怎么会放心?   夏阮转移了话题,李氏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一些,两人说了很多的话,有些依依不舍。   到了最后李氏为了让夏阮好好的休息。才慢慢的走出了海棠苑。   走到院门外的时候,李氏停住了脚步,看着屋内微弱的灯光,眼泪忍不住籁籁落下。   翠柳在一边安慰:“夫人,你别伤心。长安侯府到咱们这里很近。小姐可以经常回来坐坐然后陪陪你。”   李氏一边点头,眼泪却停不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长安侯府到这里的距离,她甚至都清楚的知道,从夏家到长安侯府需要多少时辰。只是,女儿以后便是萧九的妻子了,女儿会有属于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   李氏又难受。又高兴。   心里那种酸楚,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告诉翠柳。   翠柳扶着李氏慢慢的离开海棠苑,只是李氏和翠柳刚走了几步,便看见海藻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海藻一脸焦急,彷佛没了平日里的镇定,她看着李氏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这是怎么了?”李氏有些迷茫的看着海藻,“老爷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海藻看了看周围,然后又走近了一些,在李氏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顿时,李氏的脸色惨白。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海藻,似乎海藻说的话对她而言,是个大大的笑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海藻是父亲送到她府上的人,海藻略懂一些武艺,在很多事情上,也可以帮助她。李氏更清楚,海藻在丈夫身边伺候,丈夫也不会和从前一样胡作非为。可是李氏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此时浑身冒着冷汗,若是这个事情传出去,那么女儿可就……   李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着女儿刚才一脸微笑的样子,缓了一会才对海藻道:“带我去老爷的院子,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还有,你去告诉草乌和草果,这些日子不许四小姐出院子。”   海藻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夫人。只是这件事情要告诉世子吗?”   “不用。”李氏浑身颤抖的厉害,却依旧故作镇定,“这件事情我会好好的处理,我记得在库房里有可以用的上的药材,你让浮萍去给我取来。”   海藻是个聪明人,她立即便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只是平日里看起来软弱的李氏,此时却很有主意的明白,这件事情该如何做。   只是海藻没有看见,李氏眼里恐惧的神色,更没有看见李氏额头上的冷汗。    正文 264:出嫁   一大早夏家里里外外几乎站满了人,既喧嚣又忙碌。   夏家本没有多少人,所以李家这边沾亲带故的人,便全部到了夏家这边,凑个热闹以免场面冷清。   李氏虽然不在李家的族谱内,可是这些年来,李家的亲眷们都清清楚楚的明白,李长风对李氏的疼爱一如既往。   来日,李长风继承爵位之后,他们还要依附李长风,所以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害怕一不小心惹的李氏不高兴。   李安看着眼前穿着凤冠霞帔的夏阮,微微发怔。   虽然男女有别,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先跑过来,想和夏阮说几句话。   犹记得当初,父亲想将夏阮许配给他做妻子。可是那个时候他心高气傲,根本不愿意娶夏阮,恰好夏阮的心里也是没有他这个人,两个人刚开始还闹了一些小尴尬。   可是后来,李安才慢慢的了解夏阮这个人,两个人便从陌生人变成了朋友,到最后李安将夏阮当做了亲妹妹一般看待。   李安心里明白,夏阮也是将他当亲哥哥一样,不然这两年来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他。   夏阮可以完全不管江家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对于夏阮来说,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你当真喜欢萧九啊?”李安此时显得有些傻乎乎的,像是‘嫁女儿’一样问夏阮,“你不会后悔吗?”   夏阮忍不住莞尔:“表哥这话怎么说的,若是我此时说不愿意,表哥还能带我离开吗?”   夏阮一句话堵住了李安的嘴,让李安有些尴尬。   因为李安清楚,夏阮这句是玩笑话,他问的话显得有些愚蠢了。   李安想了很久,才轻声对夏阮说:“你一定要好好的,若是萧九欺负你,你便记得来告诉表哥。虽然表哥现在官位没他高。但是表哥来日也不见得会比他差……暗中还是可以对他使绊子的。”   这一句普通话,听的夏阮眼眶湿润。   当初她嫁给唐景轩的时候,夏雯在她身边哭的凄惨,说是舍不得她。夏阮那会只能抱着夏雯一起痛哭。她和夏雯过的日子太久了,久到骨连着肉。可是后来夏阮才知道,夏雯会哭泣,是因为她嫁给唐景轩,在夏雯的眼里是她嫁的好。夏雯羡慕她,所以哭了。因为她不舍夏雯,所以后来夏雯住到唐府,她也从未怀疑过夏雯……从未怀疑过的下场便是,自己活活被气死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的。”夏阮对着李安笑了笑。“表哥,谢谢你。”   李安一张脸红了起来,然后紧张的看着夏阮:“你可别在这里哭了,小心花了你的妆。”   说完,李安便落荒而逃。   夏阮第一次跟李安说谢谢。然而这句谢谢的分量,李安觉得他自己承受不起。   李安走了之后,翠柳和杜若便陪在夏阮身边,告诉夏阮一会要注意什么,两个人紧张的完全不像是孩子的母亲。   翠柳和杜若说什么,夏阮都是点头然后应了一声,在她的印象里。前世的成亲的场面太乱了,她已经记不得那些繁琐的礼节,唯一记得便是岳老夫人‘手滑’泼过来的一盏热茶。   “咱们家小姐真好看。”杜兰进了屋子,忍不住赞赏了一句,“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新娘子。”   杜若和翠柳在一边的附议,惹的夏阮红了脸。   此时的夏阮坐在床上。穿着火红的嫁衣,娇小的身子看起来更是如同精致人偶,明艳动人。   李家的家眷都是夏阮不熟的,她们夸着夏阮看起来雍容华贵,又夸夏阮好福气能嫁萧九这样的人。   “花轿到了。”重黎在外面喊了一声。屋子里站着的妇孺们便急着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情形。   外面的鼓乐声越来越大,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来平静的心也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还未整理好心情,便听到外面喧嚣的声音,下一刻熟悉的人影便站在了她的眼前。   那个人白皙如玉,此时穿着红色的喜服,更是显得夺目极了。目光宛如融融春水,姿容清秀,站在那群里人,周围的人彷佛都失去了颜色。   夏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了一样。   这个人,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张出类拔萃的容颜,陌生的是萧九的笑容。浅浅的一笑,彷佛春风拂面。   前世的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笑。   那个时候的他,顾盼间总是有一丝忧郁的愁容,就算脸上挂着笑,也是显得有些勉强。   然而此时的萧九这样的笑,是出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半分凄婉。   这个人,会是她的丈夫,是以后陪她走一辈子的人……   而她,是这个人的心上人。   此时的她,竟然有些如醉如痴,想丢弃所有包袱,过普通女子的生活,和这个人白首偕老……   明知道未来有多么凶险,明知道这样的愿望太过于艰难,可是她的心里却依旧暗暗的期盼。等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回顾今日的事情,这些记忆还能深深的刻在他们的脑海里,永不湮灭——这样美好的幻想,她已经为这个人沉沦了进去。   翠柳一边扶起夏阮,一边轻声提醒:“小姐,要辞别了。”   夏阮敛了心神,任由翠柳整理她的仪容,小心翼翼。   夏阮跪在李氏的面前的时候,她微微一怔,父亲此时怎么没有出现?难道父亲又和母亲闹了矛盾了。   但是很快李氏就笑着解释:“你爹爹昨儿夜里哭红了双眼,腿脚不便,让娘亲来送你。”   这样勉强的理由,可是周围的人居然都相信了。   毕竟夏富成是乡下人,此时出来也是丢颜面的,这些人根本不想和夏富成认识。所以他出现不出现,都是无所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夏家和李长风来往亲密,夏家出闹出笑话。对李家的人也没多少的好处。   李氏看着女儿,觉得眼里酸涩的厉害,但是却又故作坚强告诉叮嘱女儿,以后要好好伺候丈夫和婆婆。切不可任意为之。   夏阮上花轿的时候,李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翠柳在一边安慰李氏:“夫人,小姐还会回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李氏哭的厉害,似乎想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我……”   翠柳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夫人,你做的很好了,小姐她一定会幸福的,她一定会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为她好。”   李氏看着花轿渐渐远去,也慢慢的舒了一口气:“翠柳。我做到了,这次,我做到了。”   从头到尾,夏雯和夏富成都没有出现过。   更没有注意到,李氏的脸色其实苍白如纸。   李氏知道。自己做的很好,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成功的瞒住了所有人。   ……   此时的长安侯府外,人声鼎沸。   让李家人震惊的是,这迎亲的队伍里出现的人,居然有当朝四皇子秦朔。   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皇子,据说病的很严重。此时的秦朔正如传言一般,脸色惨白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俊逸的容颜上没有露出半分疲惫。   李安看到秦朔的时候,多少也有些震惊。   他很快便明白,秦朔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秦朔的出现,让宾客们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了。要知道萧九和秦朔的来往少的可怜,可是此时秦朔居然在这里帮着萧九迎亲。这是多大的面子?   他们还没有想的太久,便见新娘子捧着玉如意下了轿。   这柄玉如意是上好的古玉制成,周围稍微有点见识的人,立即便明白了这是安贵妃的手笔。   皇太后当初手里有三柄玉如意。第一个赐给了皇后。第二个赐给了当年下落不明的长君公主,这第三柄如今便在夏阮的手中。   众人暗暗的抽了一口气,看这个场面,萧九完全是在娶公主了。   不,就算是娶公主,也不一定有如此大的场面。   夏阮身子娇小,站在萧九身边,相衬极了。   萧九是庶子,如今萧九的父亲已经不在,便是萧九的母亲喝夏阮敬上的茶水。   林姨娘特意赶过来,只是为了安心看这场亲事。   她当初便觉得夏阮是个好姑娘,只是感叹儿子那会和夏阮是有缘无分。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走到一起了。林姨娘多少觉得唏嘘,但是更多的是高兴,毕竟这是她觉得不错的姑娘,儿子和她的眼光也没有偏到哪里去。   大户人家不比小门小户,礼仪繁琐又讲究。   夏阮在杜若的提醒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犯错了,整个人绷的紧紧的。   萧九看着妻子像是木偶一样被人扶来扶去,趁着周围的人转身不注意的时候,俯身在夏阮的耳边轻声道:“不用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   他的嗓音低沉,又带了一丝酥软,每一字似乎都带了诱惑力,听的夏阮面红耳赤。   萧九很快便注意到,妻子小巧耳垂,此时像是铺上了一层胭脂一样。   等到进了新房,萧九挑起盖头的时候,看着夏阮精致的容颜,低着头羞涩不语的时候,他的心里才真的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她是他的妻子,是陪他走完这一生的人。   他没有错过她,没有错过自己的心意。     正文 265:新婚   送亲的人在花厅内歇着,这边仪式一完毕,萧九便出去敬酒。   外院传来的喧嚣声,更显得新房内安静。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瞧着屋内陌生的一切微微发怔。   她就这样出嫁了?   就算此刻,她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前世成亲那会,因为岳老夫人泼的一杯热茶,仪式也没有走完,喜娘便急忙将她送到新房里。唐家女眷多,她坐在新房里低着头,听着她们数落她不小心,言语里带着各种讽刺。在她的记忆里,那场亲事糟糕透了,乱糟糟又吵闹。   而且当晚……夏阮打了一个战栗,唐景轩粗鲁的动作,让她当时疼的眼泪直掉。   她对于唐家,没有什么好记忆。   这一切似乎都像是上天注定好一般,那夜的红烛到了夜里,居然无缘无故熄了。她当时浑身乏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烛没有燃到尽头……   只听门“吱呀”一声,杜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夏阮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杜若:“你怎么来了?”   这次嫁到长安侯府,她带着杜若、杜兰、白芷和艾叶,这些人在她身边伺候久了,她心里想什么,她们自然也知晓。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稳重的杜若,此刻居然如此的大胆,敢独自进新房里来。   “有没有被人看见?”夏阮一急,差点就落地了,急的杜若赶紧小跑过去,阻止了夏阮的动作。   大秦的古礼,新郎还没进新房和新娘子用过合卺酒,新娘是不能脚沾地的,这样会不吉利。   “我的小姐你可千万别下地。”杜若有些急了,“奴婢不是自己过来的,是侯爷让奴婢过来陪着你的。”   夏阮见杜若这样紧张。便坐着在喜床上不敢再乱动。   出嫁之前杜若和翠柳一直告诉她要注意礼仪,她当时脑海里乱成一团,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记不全。   杜若见夏阮安静的坐着。满意的缓了一口气。   “小姐你饿不饿?”杜若站在夏阮的身边,“侯爷说这一日你必定是累坏了,若是饿了,便让奴婢准备一些吃食给你。今日来的客人很多,侯爷估计要晚些才能回新房里来,所以奴婢就先过来陪陪你。杜兰还有白芷和艾叶都在隔壁……”   夏阮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她的确是饿了。   只是新娘子在新郎还没进新房前用食,似乎也不太合规矩,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等侯爷回来,再一起用吧。”   “也好。”杜若笑了笑。“奴婢在这里陪陪你。”   夏阮挑眉,显得有些无奈:“怎么?”   杜若见夏阮的样子,笑的更是开心了:“侯爷说你会乱想,所以让奴婢陪着你说说话,解解闷。”   杜若话音刚落。让夏阮哑口无言。   萧九莫非能看透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刚才的确在乱想。   夏阮觉得耳根有些微微发烫,这些事情她又怎么能和杜若说出来呢?   “没事,我一个人静静也好。”夏阮笑着道,“你早点歇下,明儿院子里还有不少事情还要你亲自来办,可别累坏了。再过几日,我再和侯爷商议给你座小院子。这样柳管事和孩子也可以住过来了。”   杜若惊讶的看着夏阮,然后笑了笑:“奴婢先谢过小姐,哦,不……奴婢谢谢夫人。”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夏家的三小姐了,她是长安侯夫人。   夏阮愣了楞。才笑了起来。   本来,夏阮是不想让杜若过来这边的。   但是,杜若差点和她闹了小脾气,夏阮知道杜若这是担心她,便也无可奈何的同意了。   杜若又添了一句。“那好,奴婢让杜兰和白芷值夜,让她们伺候你梳洗。”   夏阮平日里不喜欢装扮,如今脸上全是厚厚的脂粉,她肯定是失眠。所以,等萧九进了新房和夏阮用过合卺酒,杜兰和白芷也便可以将她脸上的脂粉卸下了。   杜若体贴的模样,让夏阮的无心再想别的事情,她和杜若仔细的说了几句,杜若才慢慢的退下。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见喜烛噼里啪啦的响声。   夏阮不禁抬头看着打量新房。   这座宅子是皇上亲自赐的,而且又是在西城,占地面积自然也有大了一些。如今南萧的人,也就剩下了那么几个,萧九的姐姐和他幼妹,还有特意赶来的林姨娘。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人住在这里了,这座宅子自然显得有些空寂。   新房是长安侯府的上院,进院的时候,她闻见了院子内似乎带着一股清香的气息,她想到了自己院子内满园的茶花。   当初,萧九送的茶花,她一直都带在身边。   缘分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奇妙的东西。有些从未想过的事情,就会发生的让她措手不及。萧九如今被封侯,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前世她离开的时候,又似乎和前世很多地方不太一样了,比如那个人眼里灼灼的目光。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好,能入萧九的眼。   夏阮还来不及多想,便听到屋外的传来的脚步声。   “侯爷,你回房了。”院外老妈子的嗓音传来的时候,夏阮不禁再次坐直了身子。   萧九嗓音很轻:“嗯。”   这个时候老妈子推开了门,让萧九走了进来。   萧九肤色本来生的白皙,此时白皙如玉的脸上,带了几分微醺的粉,似乎有些醉了。   夏阮浅笑看着萧九:“侯爷。”   萧九见夏阮对着他笑,似乎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身边的妇仆伺候两人用过合卺酒,又端上来一碗生水饺,然后老妈子露出笑容问夏阮:“夫人,生不生?”   “生的。”夏阮红了脸颊,整个人像是被胭脂盖住了一样。   萧九从未看过这个样子的夏阮,在外人的面前夏阮从未露给谁看她软弱的一面,更别提这样羞涩的表情。   折腾了一会。妇仆们才退了下去。   萧九打量了一眼夏阮,指着她的凤冠道:“不重吗?”   “重……”夏阮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但是下一刻她又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前世,她在萧九面前。便就会伪装自己。因为无论她伪装的多好,这个人总是能看出来她在故作坚强,偶尔还会安慰她不用这么累。久而久之,她便也养成了在萧九面前,从不说谎的习惯。   似乎所有的习惯在这一刻,又回到了从前。   夏阮此时有些尴尬,然后撇过头又添了一句,“不过也不是太累。”   萧九听了沉吟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说这些话。”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唤了杜兰和白芷进来伺候盥洗。然后自己去了一边的次间并没有过来。   夏阮微微一愣,萧九话中的意思她自然是听明白了,这个人和前世一样,总是不喜欢她在言语上敷衍他。只是,如是他讨厌敷衍的话。为何周围的人说了无数的谎言,他从不去揭破,而她每次都……   夏阮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九,难道要像前世一样对他吗?   可是,前世她只是萧九的朋友,在行为处事上自然也就不会顾虑太多。   但现在,她是萧九的妻子。又怎么可以和前世一样呢?   夏阮来不及多想,杜兰和白芷便将她的脸上的胭脂卸了下来,然后伺候夏阮沐浴后,又给她摸了一些香膏。将黑色的发丝重新梳理一下,简单的用红绸束在了脑后。   她刚好坐了下来,萧九便换了一件玄色的衣裳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你们下去吧。今夜这边不需要人伺候。”萧九对着白芷和杜若吩咐了一句,杜若和白芷显然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便退了下去。   现在夏阮是长安侯的妻子,而这里是长安侯的地方,她们这些下人自然要听萧九的吩咐。   萧九将手里的汤碗递给夏阮:“方才我听杜若说。你没有吃东西,我便让厨房准备了参汤,你先填填肚子。等会,我再让厨房送些小菜进来。”   夏阮抬头,正好对上了萧九柔情似水的目光。   她想都没想,便从萧九的手里接过参汤,不客气的用了起来。   此时屋内的气氛,她觉得有些怪异。   虽然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是萧九的妻子,自然也要做一个妻子的义务。可是在这些事情上,她的确没有多好的回忆,所以她心里多少都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夏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低头饮着手里的汤,默默不语。   “阿阮,等会你和我讲讲,哪几箱金条的事情吧。”萧九捧着茶盏,嗓音轻柔,“这几日,何家已经来了不少人想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了。”   夏阮一听,便停了手里的动作。   她很快便遗忘了自己刚才的担心的东西,对着萧九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也是从刚从陈妈妈的嘴里得知的。外祖父并没有和我说的太清楚,不过,陈妈妈的话,我也不敢肯定是真是假。”   萧九刚才看着夏阮捧着汤碗的手微微颤抖,便知道她是在紧张。   其实夏阮嫁妆里的金条的来历,他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但是此时,若是和夏阮谈论这些,她便没有心思再害怕了。   果然,他只是提了一下,夏阮的眼神便没有了刚才的畏惧。   正文 266:厮守   夜已经渐渐地深了。   此时的院外,安静极了。   丫环们从屋内退出去,脚步轻盈。   夏阮吃了一些小食,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因为她一天没有进食,所以多少用了一些,在吃东西的时候,她没有和萧九交谈。   等她抬起头来,看着一屋子的喜红,而坐在她不远处的那个人,用着亲昵的目光看着她。   “吃饱了吗?”萧九的嗓音依旧轻柔,“累不累?”   夏阮摇了摇头:“不累,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萧九在这个时候提起何家的事情,必定事出有因。   她一双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让萧九微微一怔,然后不禁莞尔。   两个人坐在床榻上,夏阮显得有些尴尬,萧九的嗓音清冷却又熟悉,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很自觉的往里面坐了坐,如今两人成了亲,她是一定要尽妻子的义务的。可是,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那种疼痛在她的脑海里,依旧让她觉得害怕。   “我……”夏阮想了想,“其实我……”   萧九笑了笑,然后握住了夏阮的手:“你刚才说到,陈妈妈来找你,说想求你要一些东西。”   夏阮瞪圆了双眼,这个时候萧九居然……   她下意识反握住了萧九的手,那个人手心传来的温度炙热,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将她灼坏了。   本来这件事情就有些复杂,如今她更是被这个人打乱了所有的思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外祖父当年会喜欢何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何翠那样工于心计的女子,想要哄骗男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再完美的谎言,也需要要无数个谎言来圆。然,谎言更像是毒药,让人越说越上瘾。最后沉迷在这个自己编造的谎言世界内。   外祖父如今将何氏最在乎的东西送给她,或许是在表示他的态度。   夏阮觉得外祖父当初的想法,若是她站在外祖父的角度上,不一定会做的更好。   “当初老太太找上外祖父。没有让外祖父发现她内心的想法。”夏阮言语里带了一些感叹,“那个时候李家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恰好老太太能给外祖父这些银子。她知道外祖父不是忘恩的人,所以投其所好……只是,这些金条本该不属于她,而是属于何不凡。”   何翠的母亲祖上洛家曾经是盐商,最后大秦允许商人从政后,何家的三子便娶了洛家的小姐。洛家小姐嫁入何家后,用嫁妆帮何家疏通了不少关系,何家的处境一日比一日更好。可是洛家小姐在生下何翠之后,便郁郁而终。何翠有个哥哥叫何不凡,洛家小姐临死之后,将祖上藏金条的地方告诉了何不凡,这个时候切好被何翠听到。   从此。何翠便和自己的哥哥何不凡离了心。   何翠的几个姐姐,夫家家世都一般,她自小争强好胜,自然不想和姐姐们一样。这个时候,李知涯走到她的眼内。李知涯长的玉树临风,为人又潇洒,她很快便对李知涯动了心思。只是。何翠很快便知道,李知涯对妻子百般宠爱,连妾室都未曾娶上一个。这个时候本该死心的她,却被李知涯的痴情所迷,若是李知涯的妻子是她,那么她会不会是这个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误以为自己很喜欢。   何翠为了接近李知涯,调查了李家的一些消息后,才试着和李长月来往。   如同她所知的一样,李长月是个纯善的小姑娘。她只需要略施小计,李长月便将她当做最好的朋友,甚至想让她做嫂子。若是没有遇见李知涯,她能嫁给李长风,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是,何翠喜欢上了李知涯后,所有的男子就不能再入她的眼,包括优秀的李长风,也是如此。   李知涯比李长月聪明很多,她想要接近李知涯,必须用其他的办法。   何翠擅长织网,她像是一个剧毒的蜘蛛一样,编织了一张精美的网。等李知涯走近之后,才开始慢慢的收拢这张网,最后让李知涯挣脱不开,只能成为她口中的食物。   只是何翠忘记了,一个男人,只要是一个有自尊的男人,若是发现自己被欺骗了,后果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何翠如今看起来表面风光,可是她享尽了富贵多少年,也独守了空闺多少年。   她为了博得李知涯的爱意,连自己的哥哥都出卖,何不凡死的时候或许都不明白,为何兄妹会为这些金条反目成仇。   何家的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何不凡真正的死因,在何不凡死了之后,何家开始慢慢败落。   若是何家老爷子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是因为女儿的贪婪而死,或许此时会选择和女儿同归于尽。   何翠其实一直都计算的很好,她若是得不到李知涯的爱情,她的身边也还有金钱作伴。可是何翠现在没想到,李知涯居然会将这些金条全部给夏阮做嫁妆……这也代表李知涯其实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外祖父时日不多了,所以外祖父的目的,她算是猜出来了一些。从陈妈妈的话中听到的事情,再加上她本就知道的一些,渐渐地她也摸索清楚了这个事情的真相。   何家的冤孽,外祖父会亲手解决。   萧九听夏阮说完一切后,才淡淡道:“陈妈妈想要什么?”   “一千银子和三间西城的铺子。”夏阮炸了眨眼看着萧九,“可是,我并不……”   萧九微笑着看着夏阮:“你不打算给吗?我和你想的一样,这个世上唯一能保住秘密的人,便是不能再张口的人。这件事情,既然是成国公想要亲自解决,那么我们便不要插手了。他有他的想法和他的自尊。”   夏阮咬了咬唇,然后点头。   外祖父如今会将金条拿出来,目的大概也是这样。   此时。喜烛摇晃的厉害,像是下一刻要熄灭了一般。   夏阮看着喜烛大吃一惊,推开萧九便急匆匆的床上奔了下来,然后找到搁置在一边的小剪子拨弄了一下烛芯。   她动作迅速。让萧九没有丝毫准备。   萧九看着自己空掉的掌心,又抬头看着夏阮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怎么了?”萧九嗓音轻柔,他穿好了靴子,走到了夏阮身边,“不会灭的。”   夏阮眼里还带着紧张的气息,她怕这喜烛不能燃到尽头……   她抬头看着萧九:“我听说,只是听说,若是成亲这一夜,龙凤喜烛能顺利的燃到头。那么这对夫妻便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平平安安的过一生,白首不相离。   萧九愣了一下,走过去将夏阮牢牢的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能娶到你,真的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萧九漆黑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撇开了头。   “不是。”夏阮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不是的。”   她能嫁给他,才是她最大的福气。   夏阮只觉得指尖都在发抖,手指慢慢的抚上胸口,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跳动的有多厉害。这是梦还是幻觉?这个人的这句话。居然让她想到了他们的前世,有缘无分的过去。   夏阮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朦胧中,萧九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萧九将夏阮打横抱起,夏阮吓的睁开眼惊呼了一声,下意识间楼住了萧九的脖子。   她的脸色红通通的。整个人染上了一层朦胧的粉红。萧九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戏谑道:“你刚才没穿鞋子,会着凉的。”   夏阮咬了咬唇,垂眸:“我不怕凉。”   她脸颊却挨着他的胸膛,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声音,下一刻搂住萧九的手,又紧了紧。   萧九眼里浮起一丝笑:“夫人,累了一天,歇息可好?”   萧九的嗓音如同春风拂柳般轻柔,却又带了一丝诱惑。   怀里的女子垂着眸,睫毛一闪一闪在动,耳朵有那么一点点红……他亲昵的在女子的额头上一吻,轻叹道,“夫人这样可就等于默认了。”   芙蓉帐合起来的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在她眼里是铺天盖地的红色。萧九慢慢的靠了过来,她彷佛又闻到了熟悉的茶花香,清冽宜人的气息。很快,她的唇便被覆盖住,萧九将她搂在怀里,用唇轻柔地触碰她。   夏阮本来清醒的脑海里,很快便乱成一团。下意识,她忍不住小舌轻轻的舔了舔,却不知自己的动作取悦了萧九。   下一刻,萧九便不停的在她口中掠夺了起来,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却变得霸道无比。   夏阮微微睁开眼,看着萧九俊美的容颜,像是中了墨罂粟的毒一般,被这个人迷惑的神志不清。   “阿阮。”   “嗯?”   “还好,我没错过你。”   在他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她,和她相守。   萧九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罕见的稀世珍宝一样,专注而又深情。   夏阮想,或许这个就是世上女子都梦寐以求的爱。   是爱,而不是喜欢。   独一无二。   正文 267:报应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新婚燕尔,有人劳燕分飞。   何氏坐在屋子内,看着眼前自己爱了十八年的男子,泪流满面。   曾几何时,她希望能安静的和他好好的谈谈,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何氏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莞尔看着李知涯:“我在你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事到如今,她依旧想知道,自己的地位。   明明很清楚,却依旧不甘心。   “你想是什么呢?她在我心里,是妻子,而你……什么都不是。”李知涯看着何氏的时候,眼里全是疲惫,“小翠,当年我说的话,我做到了。”   何翠哈哈大笑,她站了起来,指着李知涯大吼:“你是做到了,李知涯你不觉得你这样恶心吗?你这个样子是委屈给谁看?当初若是你没有心生贪婪,又怎么会入了我的局。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喝醉?那只是男人的借口,你当年用了一样的借口去欺骗了你口中的妻子。”   李知涯脸色有些难堪,却不知如何去反驳何翠的话。   因为,何翠说的没错。   喝醉,或许只是一个借口。   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如生命,又怎么会犯这样低端的错误。当年的何氏,娇嫩的如同雨后初绽的芙蓉花,她看着他的时候,一脸娇羞。   他当初,的确是爱那个模样的她。   只是后来何翠做的事情,让他更多的是恐惧。   何翠居然丝毫不留情的想要杀死何不凡,那个和她一奶同胞的嫡亲哥哥。   “我无颜去见她,但是,我也不想再见你。”李知涯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全是嘲讽,“其实从一开始你接近我的时候。便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和你在一起十八年,这十八年内,我让摇摇欲坠的何家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这是我的赎罪……只是,我老了。我没有力气再去顾及这些,你想好好想想,要去慈安寺,还是跟我一起走。”   京城郊外的慈安寺,这里有不少的贵族太太们都在里面修行。   表面上,慈安寺是一个非常宁静祥和,适合这些贵族太太居住修行的地方。但是实际上,这里面的贵族太太没有一个人愿意居住在这个荒郊野外,在这里面被逼疯的女子数不数胜,她们被关押在这里。几乎是不见天日。李知涯如今让她去慈安寺,无非就是在逼她寻死,只是去了慈安寺,或许活多活一两个月。   她若是死在慈安寺,到时候还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何翠闭了眼。觉得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   这些年她独守空闺,心里无数次埋怨李知涯,但是又无数次希望,李知涯能给她一次机会。可是,李知涯是个聪明的男人,她做的所有事情,李知涯都看在眼里。   此时。何翠的心里像是被刀子戳了无数次一样,疼的她站不稳身子。   想要她死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枕边人。   “子清,当年我哥哥去世的时候,你可曾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何翠看着李知涯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全是绝望,“你说,你会待我好,若是我做妾,也会待我如同妻子一样。宠妾灭妻乃是大罪。可是你依旧不顾一切跟我哥哥这样保证。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啊,我就在想,此时此刻就算让我死了,我也甘心啊。我这辈子能遇见你,能在我最好的年华里和你在一起,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子清,我心里有多在乎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十八年来,我独守空闺,我从未埋怨过一句,直到此时此刻,我依旧希望你能跟我说,像当年一样和我说,小翠,我会对你好。”   何翠软了身子,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她到底是为何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十八年的寂寞却没有换来李家的掌权,十八的孤独却没有得到丈夫的心,十八的年的付出更没有得到何家人的赞赏。   她这又是何苦呢?   这场感情,她爱的累极了。   李知涯看着地上瘫软坐着的女子,她如今尚未到四十,双鬓已生了白发,看着可怜极了。何翠这些年来辛苦,他又何尝不是?多少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梦见妻子浅笑说想他了。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妻子的死,对他来说是毁灭是伤害。当初李家快要败落的时候,妻子不顾一切的嫁给他,他便发誓要对妻子好。   可是,他终究是辜负了心爱的妻子。   他还记得妻子曾高傲的告诉外面的人,一个女子最骄傲的,不是她能拥有多少爱慕者,而是她的心上人,能为她婉拒多少爱慕者。周围的人暗地里说她没有妇德,心有嫉妒。但是却又无比的羡慕她,能有一个一心一意的他。   到了最后,李知涯觉得他的所做作为,对妻子来说是个讽刺。   他曾问妻子:“我就纳一个妾,为何你如此的执迷不悟?”   妻子看着他,双眼含泪:“子清,你说我这是执迷不悟?我做不那么大度,我想同你好,不是因为你是国公,更不是因为如今你权倾朝野的地位。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心上人。你看,所有的感情就如同一张白纸,若是有了其他的颜色,我……就会觉得,脏。”   当时他气愤妻子说的话,和周围的人一样认为妻子心生嫉妒,不是一个好妻子。   他甚至都想休了妻子,因为妻子这样做,已经犯了七出之条。   后来,等妻子离世之后,他依旧不懂妻子的想法……   等到儿子娶妻之后,他曾无意和儿子提起,要儿子纳妾,却被儿子婉拒。   儿子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妻子。   “父亲,儿子的心不大,就只能容下一个人。太多的人,会累。”   李知涯当时觉得可笑,可现在他到了垂暮之年,身边没有一个贴己的人时候。他才明白儿子和妻子心里的想法。   人这一生,不需要太多的感情,只需要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   在自己垂老的时候,那个人还能陪在他的身边,夜里陪他说说话,亲吻他的额头却不嫌弃他脸上的皱纹。   李知涯苦涩的笑了笑,他这一生起起落落,最苦的时候是妻子陪着的,但是手握重权的时候,妻子早已不在身边。   他看着何翠。摇头道:“你从来不需要感情,你需要的是权力。这十八年,我给了你权力,给了你国公夫人的地位,小翠你要的我都给你了。若是当年。我不是成国公,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会,何翠不会多看他一眼。   “子清?为何你会这样说?若是我不喜欢你,我又怎么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何氏瞪大了双眼,言语里带着不甘,“我为了你,背叛了何家。杀害了自己的哥哥,让外祖父恨了我一辈子。我若是不爱你,我为何要这样做?你知道吗?我哥哥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我在他的菜肴里下毒,他到死都不知道,我拿这些金条是为了给你用。只是。呵呵,子清我拿命给你换来的东西,你居然给了一个野丫头?你居然……”   何翠气的话都说不明了,她怎么也没想明白,李知涯为何要将这些金条交给夏阮。   若是给李长风。她或许还能想明白一些……可是为何会给夏阮?为何……   李知涯看着何翠,像是在看笑话一样:“你错了,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对不凡下毒手。因为,你想要这些家产,更想要控制何家。若是不凡死了,何家来日所有人都要依附你。你不喜欢他们忤逆你,所以你才会这样做……那些金条,是拿不凡的命和我妻子的命换来的,我当时的确很需要钱,可是我没想到这些金条是这样得到的。小翠,代价太大了……”   李知涯的话,让李氏恼羞成怒。   “李知涯,若是你真的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将这些金条给夏阮?”何翠不甘心的攥紧了双手,眼里全是愤怒,“你的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还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李知涯推开门,背对着何翠道:“因为,我欠了长月,我欠了这个孩子,你也是。当初,她对你多好?你为何要欺骗她呢?”   李知涯说完,便离开了屋子,留下何翠一个人。   桌上摆放着的白绫,刺痛的何氏的双眼。   李长月吗?   李长月——   何翠想了那个夜晚,她穿着喜服看着李长月,一脸悲痛:“长月,我……我是真的喜欢子清,我……我没有想过会让你伤心。长月,对不起,对不起。”   李长月稚嫩的面容,在月色下苍白的如同一张透明的纸。   她双眼红肿,身子弱不禁风,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原谅我,长月。”何翠想握住李长月的双手,却看到了她眼里的厌恶,“我日后会对你好,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李长月讽刺的笑了笑,嗓音沙哑:“太太,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呢?你让我怎么原谅一个处心积虑来破坏我家庭,又气死我娘亲的人呢?太太,这比让我死,还要难呐。”   正文 268:婚后   烛台上喜烛燃到了尽头,天色早已放亮,杜兰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杜若过来的时候,看见杜兰的样子。只能低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推门而入。   此时,帐内却没有一点动静。   夏阮平日里作息规律,黎明既起,绝对不会拖到现在。   杜兰压低了嗓音对着杜若道:“侯爷说,让小姐好好歇息,可这都……都这个时辰了,姐姐你说要不要唤小姐起身?”   一时间,杜若也犹豫了起来。   林姨娘昨儿夜里就告诉她们,她身子不适,就不需要夏阮过去请安了。再加上萧九上朝的时候多次嘱咐,要让夏阮多歇息。杜若也不知该不该唤夏阮起身。   毕竟,昨日是新婚夜。   杜若犹豫间,只见大红色的幔帐内伸出半截玉臂。   夏阮这些年来睡姿一直不好,杜若昨日又没亲自值夜,便怕夏阮着凉,忍不住喊了一声:“夫人?”   帐子内总算有了一些动静,半响后传来夏阮沙哑的嗓音:“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了。”若不是眼见时辰越来越晚,杜若也和杜兰也不会来催促夏阮起身,怕她饿坏了肚子。   过了一会,夏阮才道:“你们出去吧,我穿好了衣服,你们再进来。”   杜若和杜兰赶紧退了下去,夏阮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起身。   这些年来杜若和杜兰虽然伺候在她身边,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可是昨夜萧九折腾的太厉害,她的身上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她自己瞧了都羞红了脸,她怎么能让杜若和杜兰看见这些?   她浑身酸疼的厉害,似乎昨日里的快感完全不存在一样。   她无奈的摇头,穿好了衣裳,才唤了杜若和杜兰进来。   杜兰瞧见夏阮的时候,差点惊呼了出来。   伺候夏阮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夏阮这样的没有精神。   夏阮揉了揉双眼,没有注意到杜兰的动作,她只是觉得还是困乏的厉害,浑身无力。   杜若毕竟是过来人。她看见夏阮眼下两弯黑影又浓又重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一边拿出香膏给夏阮在眼下涂抹了一阵,眼里露出一些担心。   夏阮还有些浑浑噩噩,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杜兰已经打了热水过来。夏阮瞧着一脸疲惫的自己,便知道杜若刚才眼里的担心是怎么回事了。   顿时,夏阮的心里,更是觉得尴尬了。   杜若给夏阮梳了一个新婚妇人常梳的髻子,白芷捧着和田玉盒装着的胭脂和螺黛走了过来。艾叶又将首饰和头花递给夏阮挑选,四个人忙了半响,才让杜若满意了。   杜若懂医。所以夏阮用的脂粉香膏都是出自她的手。   她手中的鹿角膏,配上白芷、白附子、细辛、白术、杏仁、白蘅、天门冬等等药材……在气味和效果上来讲,比外面卖的就强了许多。   夏阮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丝毫的疲惫,满意极了。   杜若在一边问道:“小姐可要用膳?”   “等会吧……先去太太屋子里敬茶。这会怕是有些晚了。”夏阮犹豫了一阵,有些担忧。   南萧的长辈只剩下林姨娘这么一位了,夏阮对林姨娘也颇有好感。所以因为起床太晚,没有及时给林姨娘敬茶,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疏忽了。而且,作为妻子,丈夫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曾知道。   夏阮觉得,她不是一个好妻子,所以有些愧疚。   “夫人。”杜兰听见夏阮的话后,显得有些无奈,“太太说她身子不适,让您不用过去敬茶了。侯爷吩咐了奴婢让厨房准备好了小菜。现在还温着呢,奴婢先给你送上来吧?”   夏阮微微一愣,突然就明白了林姨娘话中的意思。   南萧出了那样的事情,林姨娘这些年也是大起大落。她现在几乎每日都在吃斋念佛,若不是因为萧九成亲。也不会特意赶来京城。林姨娘这样说,虽然是个借口,但是她多少也是心疼萧九的,所以免了这些所谓的礼仪。   因为她如今是萧九的妻子,林姨娘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林姨娘的事情,夏阮从未听萧九说起过。不过她从林姨娘的言谈举止上,多少猜出来了林姨娘的娘家家世不会太低,为何会嫁给萧九的父亲,不要任何名分,她却没有想太的明白。   夏阮敛了心神,点头:“送上来吧。”   此时已经入夏,院子里百花开放,李氏知道她喜欢茶花,更是将她院子里的那些茶花都挪了过来。也亏得萧九院子大,不然也不知道那些茶花摆放在哪里。   她的身边除了她带过来的四个丫鬟,林姨娘还拨了几个小丫鬟过来伺候。她如今是长安侯夫人,地位自然和从前不一样,身边的伺候的人也是多了起来。夏阮喜静,多少觉得有些不适应。   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   吃过了膳食,夏阮便府邸里走动了一下。林姨娘是根本没打算多管府中的事情,她必须所有的事情都亲自来打理。   杜兰指着不远处的小苑道:“那边是十三小姐住的春芳苑。”   夏阮愣了愣打算绕道走开时,便见里面跑出来一个粉嫩的小姑娘。因为动作太过于焦急,最后差点摔倒在她的面前。   小姑娘一双眼睛生的极其漂亮,只是跑了几步便气喘吁吁,脸色更加苍白。   跟在小姑娘身后的丫鬟这个时候走了上来,她赶紧给夏阮行礼:“奴婢秀儿,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夏阮淡淡一笑,杜若便拿了碎银赏了过去。   小姑娘见秀儿过来了,然后紧紧的攥住了秀儿的衣袂,指着夏阮比划了几下。   秀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才对夏阮说:“夫人,这是十三小姐,她说,她想送你东西。”   听秀儿这样解释。夏阮便明白了,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是萧九的妹妹萧原喜。   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心里酸疼的厉害。   她蹲下身子。然后对萧原喜招手道:“小喜,来三嫂这里。”   萧原喜瞪大了双眼,有些诧异的看着夏阮,然后缓缓地放开了秀儿的衣袂,看着夏阮不敢动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夏阮在东阳县的时候便听说过萧原喜的事情。   林姨娘生了一对双生子,其中一个便是萧原喜。   只是萧原安不知为何夭折,林姨娘伤心过度之后,才发现萧原喜这个平日乖巧的孩子,居然高热不退。短短几日。萧原喜差点和萧原安一起去了,林姨娘急的到处求人问诊,最后总算是让萧原喜活了下来。   只是,这个孩子却聋了一只耳,再也不能说话了。   不满十岁的孩子。变成这样,可怜极了。   萧九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那个时候的他,又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呢?   这些伤虽然都在林姨娘的心中,可是萧九那会想必比林姨娘更难受吧?   夏阮喜欢小孩子,所以此时看到萧原喜的时候,心里的慈爱之心。更是不断的涌了出来。   “来,过来……小喜。”夏阮继续微笑对萧原喜招手。   她面目本就生的纯善,再加上之前萧原喜听萧九一直说起她这个人,此时萧原喜又看了看秀儿,见秀儿一直给她点头,她便朝着夏阮走了过去。   夏阮握住了萧原喜的手。见她手上不少小伤痕,便明白了这些伤痕是来自何处。   萧九疼爱这个妹妹,肯定不会让这个妹妹受苦受累,萧原喜会在手上留下伤痕,想必是因为刺绣被针扎到了。她肌肤白嫩。才会留下这些伤痕。   “艾叶,去将我屋子里的舒痕膏拿来。”夏阮瞧了瞧萧原喜的小手,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她刚才就发现了这个孩子虽然生的白嫩,但是她的白嫩和普通人的白是不一样的,她的白倒是像很少出来走动,带着病态的白。   秀儿见夏阮这样,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她之前还怕夏阮讨厌萧原喜。   秀儿脸上挂着笑,对夏阮轻声道:“夫人,十三小姐怕生,这些日子便一直不常出来走动。你是第一个她见到不怕的人……”   说完秀儿又觉得她似乎说错了话,便又急忙添了一句,“十三小姐很喜欢你,亲自绣了不少香包,说是想要给你送来,只是怕打扰了你。”   “怎么会打扰。”夏阮瞧了瞧萧原喜,嗓音柔和,“谢谢小喜了。”   萧原喜赶紧摇头,本来紧绷的小脸,更是显得有些惶恐。   她生性胆小,这些年一直依赖萧九和林姨娘,若不是夏阮有一张纯善的面容,她怕是也不敢接近夏阮。   而且萧原喜记得三哥的话,他说,她的三嫂是个好人。   所以,她才想见见这个三嫂。   只是萧原喜之前也多有犹豫,像她这样又聋又哑的人,三嫂会喜欢吗?   她多少有些害怕。   万一三嫂不喜欢她,会不会和从前大哥一样,狠狠的打她。又或者像二哥那样,让她滚出萧家……   今日秀儿告诉她三嫂在这边走动,她一时焦急便走了出来,想告诉三嫂不要赶她走。   她吃的很少,也很乖,还会绣很多的东西。所以,不要让她离开这个地方……   正文 269:信任问题   夏阮将手中的糕点搁在了桌上,目光投向了院中。   此时天色有些阴沉,刚才分外炽烈的阳光,躲在了云层后面。   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夏阮有些恍惚。   世人皆说萧韶成心狠手辣,是个笑面虎。   可是,这些人又可曾看到他身后的辛酸。   没有一个人生来便是凶神恶煞,这一切都是随着周围的改变而改变。他最后会走上那样的道路,也是身不由己。   夏阮转眸瞧着萧原喜一脸紧张的模样,手里捧着桂花糕不敢下口,小小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十三小姐你吃吧,味道可好了。”杜若蹲下身子,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萧原喜的脉,轻柔地说,“这是夫人亲自做给侯爷的桂花糕,外面可是买不到的。”   夏阮不是名门贵女,她只是一个商贾出生的女子。小时候她贪吃,时常会去庄子上探望郑婶,偶尔也会去厨房里帮忙。久而久之,她慢慢的也学会了做一些简单又精致的糕点。   后来,她在京城有了酒楼,手艺更甚从前。   她清晰的记得,萧九前世便喜欢吃她做的桂花糕,每次都会显得意犹未尽。   所以,夏阮便做了这些桂花糕,等萧九回来之后品尝。   萧原喜听了之后,又想了一会,才摇头比划了几下。   杜若在一边看的一头雾水,倒是秀儿这个时候说话了:“启禀夫人,十三小姐说侯爷喜欢这些桂花糕,她不饿就不吃了,这些都留给侯爷用。”   夏阮的心,像是压了巨石一样沉重。   她伸出手,将萧原喜轻轻的拉到了自己身边,温柔道:“我做了很多糕点,小喜若是喜欢。便吃一些。小喜尝尝,若是不合胃口,便不吃了。”   夏阮言语很轻,怕是吓坏萧原喜一般。   只是很快。在夏阮的心中也生起一些疑惑……   从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个孩子如此的胆小害怕见到陌生人。从秀儿的言谈中,她更加肯定了萧原喜不愿意多出院子,一直躲在屋子里刺绣,哪里都不愿意去。所以她在看到萧原喜的时候,才会觉得这个孩子弱不禁风,脸上更是带着病态的白。   萧原喜赶紧摆了摆手,脸上显得有些焦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之后。最后无奈的抓起夏阮的手,在夏阮的掌心上写了几个字。   她写的极慢。但是因为她胆怯,所以夏阮感觉到萧原喜的指尖都在打颤。   她写:好吃。   萧原喜还未尝过一口,便写出了这样的字,若是换做平常人,肯定会因为孩子的懂事而高兴。可是此时夏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十岁那会还跟在母亲身边,整日在庄子上像个小顽猴一样,萧原喜这个年纪,却懂得这样多,还知道讨好人。   未免也太早熟了一些。   萧原喜扭头退后了一些,这个时候夏阮发现了萧原喜白皙的脖颈上,有几处淡淡的伤痕。   她有些错愕。但是依旧装作没有看见。   “好吃,便多吃一些。明儿,我让杜若给你再送些来。”夏阮略微的思索了一阵,又道,“小喜送我的香包我很喜欢,所以这些糕点是给小喜的奖赏。小喜吃了这些糕点。那么以后是不是该再送我几个好看的香包?”   萧原喜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惊讶,很快就点了点头。   孩子毕竟还小,瞬间便落入了夏阮的语言陷阱。   刚才萧原喜捧着桂花糕垂涎的模样,夏阮瞧了个清清楚楚。   而且。像萧原喜这样的孩子,若是她唯一会做的事情都没有人肯定,她一定会悲伤极了。   萧原喜的绣功不错,但是她毕竟是个孩子,能做出来的东西也是有限的。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肯定她做的好,那么她一定会高兴,而且来日也会多来这边走动。从其他方面上来讲,也是一件好事情。   夏阮的目的不是想多要几个香包,而是希望萧原喜明白,她其实很厉害。   此时,外面传来艾叶的嗓音:“夫人,春芳院的春儿求见。”   艾叶嗓音刚落,只见萧原喜脸上挂着笑容,急忙的迎了上去。   夏阮挑眉,便道:“让她进来。”   很快萧原喜便带进来了一个小丫鬟,只见这个小丫鬟生的清秀,一张不点而朱的樱唇,漆黑的眼眸如墨。她身上穿着漂亮的锦衣,和同是婢女的秀儿比起来,秀儿的棉衣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很多。   春儿眼里带着笑,她福着身子给夏阮行礼:“春儿见过夫人。”   “起来吧。”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春儿,萧原喜一直抓住春儿的手,依赖极了。   春儿不动声色,目光在夏阮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淡淡道:“十三小姐给夫人添麻烦了,是奴婢的不是。夫人,十三小姐怕生,奴婢先带十三小姐回去了……”   春儿的话看着谦逊,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暗暗示威。   怕生?夏阮按理说是萧原喜的三嫂,又怎么算是陌生人。   夏阮不是闺阁里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姐,她低着头把玩茶盏,没有回答半句。   她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事情,萧九不说那是萧九的事情。她不想和母亲一样,被人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   既然她如今是萧九的妻子,她便有权利和萧九一起担当起一切事情。   萧原喜看了看春儿,又看了看夏阮,然后又放开春儿的手,走到夏阮的身前,福身行了了一个礼。   她比划了几下,夏阮依旧没有看懂她在说什么。   春儿暗暗一喜,想要开口的时候,便听见夏阮说:“秀儿,十三小姐说什么了?”   秀儿一愣,整个人有些懵了。很快,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春儿,才轻声说:“回夫人话,十三小姐说她先告辞。不打扰你了。等过几日再送新的香包过来。”   夏阮对着秀儿笑了笑,然后对萧原喜说:“也好,走了这么一会你也乏了,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说完夏阮对白芷吩咐。“将这些糕点送到春芳院去。”   萧原喜又对夏阮行礼,才跟着春儿离开。   等春儿一走,杜兰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一个丫环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的,又是在十三小姐身边伺候的,跟夏阮说话还如此的嚣张,杜兰心里憋的难受想要骂几句。   但是,夏阮刚嫁进侯府,她又不敢惹事,到时候会连累夏阮。   等人影消失了一会,夏阮才问杜若:“杜若。你刚才递给十三小姐东西的时候,是不是瞧出来了不对?”   “回夫人话,是有些怪异。”杜若言语里有些闪烁,带着一些不肯定,“奴婢刚才只是略略的碰到了十三小姐的脉。从脉象上来看,十三小姐应该……应该是可以说话的。可是十三小姐这个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   听了杜若的话,夏阮的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   那场高热不是让萧原喜不能说话了吗?难道那些传言不对?   因为杜若在她身边的关系,她私下也略看了一些医书。   虽然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些,但是萧原喜脖颈上的伤痕。却不像是一日两日留下的疤痕,虽然已经有些淡了,但是看的出来是外力所致。   夏阮又想到了昨日夜里看到萧九胸口上的伤口,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萧九瞒了她太多事情了……   “你可曾见到杜大夫了?”夏阮在缓缓地问。   这些日子杜明一直住在长安侯府内,夏阮现在自己误会的太深了。她起初以为萧九不过是想下留杜明给萧意雪看病,如今看起来却不像是这个样子。   杜若摇头:“爹爹住在京外的庄子里。侯爷说过几日便让父亲回来。小姐,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嗯。”夏阮在这点上没有瞒杜若的打算,她看的出来杜兰很不高兴,所以干脆将事情说明,“总觉得有些事情。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杜若愣了愣,便没有说话。   在杜若和杜兰的眼里,萧九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当初若不是萧九和夏阮,她们也不知会沦落到何处,和六子的仇恨更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现在这些,都是夏阮和萧九给赐给她们的好生活。   所以,萧九和夏阮的不对,在她们的眼里都是对的。   她们从未想过,萧九和夏阮若是有矛盾,她们应该站在那边,毕竟,都她们来讲都是恩人。   夏阮的心里担心的,和杜兰、杜若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这个人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她敢肯定的是,萧九会瞒着她很多的事情。   萧九和三舅有点像,总是想将心里重要的人保护的好好的。但是三舅将母亲保护的很好,结果却是让母亲过于纯善,最后被何氏欺骗,落得这样的下场。   有的时候,太多的保护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夏阮知道她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但是她又不能做的太明显。萧九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若是做的太明显,萧九一定会认为他自己不能给她安全感,会更加的努力想要给她安全感。   这样有些得不偿失。   她不需要萧九那么累。   她现在需要弄清两件事情。   第一,便是萧原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便是萧九身上的伤口,又是从何而来。   至于让杜兰气愤的春儿,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若是萧九真的对春儿有意,按照萧九的性子早就娶了春儿做妾,而不是等到现在。   对于萧九,她从来不会怀疑半分。   夫妻之间,若是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当初就根本没有必要在一起了。    正文 270:君心我心(粉红15+)   萧九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出宫门的时候便遇见了六子。   当时,萧九便有些诧异,为何六子会出现在宫门处。   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六子是送了衣裳和雨具过来。   然,这些都是夏阮的意思。   萧九听了之后,只觉心里微微一滞。   他的妻子,在等他回家。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萧九想到了从前。   当年南萧差点被灭族,幼弟的惨死——   一件件事情好比剧毒一样,渗入母亲的内心,最后母亲选择留在了娘家——薛阳,并没有随他一起来京城。   外祖父曾问他,为何不放手平淡的过一辈子,这样劳累去追逐名利,是因为贪图富贵吗?   萧九那会只能苦笑,贪图富贵?他只是觉得那些是身外物。   他生在萧家,怎么能平淡的了。   曾几何时,他也想平淡过一生,但是自从姐姐被迫嫁入张家起,他便知道,没有权利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姐姐自小疼他,当时怕他伤心,还哄骗他:“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月朗是个好人,和外面传的不一样的。姐姐很喜欢他,所以才会甘愿嫁他做妾。你不要乱想,知道了吗?好好的念书,等来日功成名就,姐姐也可以沾你的光。然后告诉那群目光短浅的人,状元郎是我的弟弟。”   他不傻,张月朗若是真的如姐姐说的那般好,为何姐姐夜里会偷偷哭泣。   他恨自己没有力量去保护亲人……   萧九想他这辈子都记得那一日,貌美如花的姐姐从张家回来的那一日。   那天,东阳县下了一场大雪,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白色,似乎一夜间将所有的污秽都藏在了这一片干净的白下面。   门外,吵闹极了。   他听到大哥愤怒的嗓音在吼:“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休了,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被张家嫌弃。你还有脸哭?没用的东西,你简直丢了我们的颜面。”   “你还回来做什么?还嫌你现在不够丢人吗?滚……”二哥大吵大闹,一点也不讲兄妹之间情面。   幼妹急的抓住了二哥的手,却被二哥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喊道,“你这个小哑巴都聋了,还要多管闲事吗?跟你这个没用的姐姐一起滚,南萧没有你们这样的东西,都给我滚。”   母亲的压抑的哭声,幼妹浑身血淋淋,还有姐姐绝望的眼神……一幕幕都刺痛了他的心。   他怎么又能过的平淡呢?   萧九拢了拢外套,马车外传来的细雨声,让他眼里渐渐出现一丝清明。   从一开始,他打算娶夏阮回家的时候。其实多少有些自私。   他这个样子的人,又怎么能去连累一个无辜的女子?   若是夏阮不嫁给他,来日或许会过的更轻松,她可以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不用担惊受怕。   只是。他依旧放不下……   他从前告诉自己,要和夏阮做朋友,不能走的太近。在她身边好好的保护她便好,可是当赵南柯出现的时候,他平静如水的心开始泛起圈圈的涟漪,他不知道为何,夜里总是噩梦连连。那种痛入骨髓的疼痛。似乎在什么时候经历过了一样……   舍弃自己心爱的人,太疼了。   于是,他自私的选择了不放手。   萧九垂眸,他记得他和夏阮成亲的前几日,李安找到他一脸严肃:“萧大人,若是你真的喜欢我的表妹。为何不选择放手?你这样可曾想过她以后会如何。如今,我拦不住她,但是萧大人,我的表妹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萧家的任何事情她都知道。她不说只是不想给你压力。她能点头嫁给你,是你的福气,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都知道,都知道……   萧九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便听到六子在外道:“侯爷,到了。”   夜里偌大的府邸显得清冷,他的步子稳而利落,萧九没有让人点灯,他怕打扰了夏阮歇息。他一路不加停顿,穿廊而过的时候,闻见了淡淡的茶花香味。   等走到主院的时候,他的步子却忽而一滞。   远远地他看见了主屋内有昏黄的光线溢了出来,在这夜里像是三月春风一般,携着丝丝暖意。   萧九微微一怔,旋即唇畔划过一抹淡笑,迈着大步飞快的朝着屋子内走去,轻轻的推开了大门。   墙角点了一盏八角宫灯,光线柔和又不失光亮。   夏阮坐在榻沿,闻声转头朝门口望来,纯善的面容带着恬淡的笑。她静静的看了一会,放下了手里的医书,站起来对着萧九说:“侯爷,你回来了?”   “嗯,阿阮,我回来了。”   萧九走到榻边,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本来混乱的心也在此刻平静了下来。   夏阮感觉到萧九身上的湿意,忍不住扭头瞅他,却正好对上了萧九那双明亮的双眼。柔和的光线里,萧九的面容沉静而又美好。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自己的丈夫,眉目清俊,如同上好的古玉,泛着淡淡的光泽。   萧九嘴角先微微扬了起来,目光明亮深邃:“阿阮?”   夏阮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懊恼的羞红了脸,然后试着推开萧九:“侯爷衣裳怎么都湿透了?我让杜兰去准备热水,侯爷换件衣裳吧,别受了风寒。”   只是,萧九的力道太大,她挣扎不开,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贴近他的怀里。   萧九坐在床沿上,又紧紧的楼了一阵才不舍的松开,握住了她的手,说:“只是湿了一些,不碍事的。阿阮,下次太晚了,便不用等我了。最近朝上事情太多,这些日子我会回来的很晚。”   夏阮挑眉。看着萧九摇头:“我不累。”   萧九闻言,瞧了瞧搁在桌上的书,居然是医书。   夏阮这个时候看这些做什么?   萧九牢牢的攥住她的双手:“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我昨夜弄伤你了?”   夏阮撇了撇头,她实在不想和萧九说这个问题。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没有。侯爷,赶紧换衣裳吧。”   瞧着妻子羞红了双颊,萧九在她的额头上细细碎碎的亲吻:“好。”   夏阮赶紧从萧九的怀里挣脱,然后对着屋外对着杜兰吩咐,等了一会才进了屋子。   此时,萧九已经捧着医书看了起来。   他整个人气质看起来有些飘渺,捧着书的样子,像极了画卷里走下来的谪仙。   这样秀逸的男子,是她的丈夫。   “就是随意看看。”夏阮扯了扯嘴角,言语里带着一丝窘迫。“随意看看而已。”   她今日从杜若的话中听到了一句‘奴婢刚才只是略略的碰到了十三小姐的脉,从脉象上来看,十三小姐应该……应该是可以说话的。’她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让萧原喜的病情好起来。若是萧原喜能说话,那么她如今像哑巴一样。肯定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惊吓。   这样的病情,其实有些棘手。   萧九放下手里的书,目光柔和的看着夏阮:“你看见小喜了?”   夏阮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在这些事情上,既然萧九愿意提起,她自然是愿意听的。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萧九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奈,“那个时候她还小。去了二哥的院子里扑蝴蝶,结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二哥说,她是不小心从阶梯上摔了下去,可是——小喜的右脸红肿,上面还有清晰的巴掌印。又怎么可能是摔倒呢?从那件事情以后,小喜的右耳便听不见了,活泼的她也不讲话了。母亲无奈之下,只好对外宣称,小喜是生病了。高热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萧九说的平淡,可是夏阮的心里却是暗潮翻涌。   居然会是这样?   萧原喜居然是活活的被自己的二哥一巴掌打聋了右耳,最后吓的不能言语。那个时候的萧原喜才多大……   夏阮终于明白了,为何萧原喜看着她的时候,会浑身颤抖的厉害,眼里全是防备的神色。   若她不是萧九的妻子,萧原喜怕是见到她,一定会远远的躲开。   她今日将萧原喜带来院子里,似乎有些莽撞了。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萧九的妹妹身上。   “我——”夏阮垂眸,“对不起我不知道。”   萧九笑着将夏阮再次搂在怀里,嗓音低沉:“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阿阮,你能嫁给我,便是我最大的福气。若一定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   夏阮摇头,她抬头看见萧九眼神里含了太多的东西,对她的热烈、宠溺、惯坏、急切……还有几分疲惫,朝堂上的事情这几日让萧九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她的心,疼的厉害。   夏阮抬手,慢慢的触上了他修长的眉,沿着他的脸庞轮廓轻轻地抚摸。   这张熟悉的容颜,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如同墨罂粟一样吸引她。   不是因为这夺目的俊美,而是因为,这个人,是萧韶成,是她夏阮的丈夫。    正文 271:盼君安(粉红30+)   两人在烛光下对视了半响,夏阮才扬起了唇角,紧紧地牵着他的手问道:“侯爷,我让小厨房准备了膳食,一会便送来,你用一些再歇息吧?”   萧九疲惫的面容上露出焕然一新的神采,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阮亲自为萧九斟了热水,便在外间等萧九出来。   前世,众人皆怕萧韶成,暗地里她也听唐景轩唤萧韶成‘恶鬼’。   唐景轩极其瞧不起萧韶成,说他虽然看起来和蔼,但是实际上却狠毒残忍。   残暴狠毒的性子,可以制人,却不能让人心服,甚至还会生出叛逆之心。   萧韶成很擅长收服人心,暗地里唐景轩也曾嫉妒萧韶成的才华,更羡慕他的地位。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唐景轩没有第一时间站在四皇子的身后,而是选择了夺目的六皇子。   其实就算唐景轩跟随了四皇子,依旧会被遗弃的……   四皇子是个疑心病太重的人。   夏阮看着屋外的细雨,脸上多了几分阴郁。   屋内的光亮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了院外,茶花在昏暗的光线里,被雨水滋润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噼啪——”   烛火发出一声响动,夏阮的眼中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杜若和杜兰将膳食摆放在桌上,然后又缓缓地退了下去。   萧九换了一身石青色的锦袍走了出来,目光定然的看着夏阮忙碌的模样,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将人再次拥入怀中。   “侯爷,你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夏阮一边说着,一边将箸递了过去。   萧九挪开了目光,脸上露出少许的笑意,开始品尝起菜肴。   很快,萧九便发现这些膳食和平日里用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从小对吃食便不挑剔。很多时候就算大哥和二哥为难他,在他吃食里加了其他的佐料,他也能皱着眉头吃下去。可是今日,他还是敏锐的发现。这些口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萧九夹菜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夏阮有些担忧的问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她露出懊恼的模样,皱着眉头嘀咕,“难道手艺疏忽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前世萧韶成明明很喜欢她做的吃食。   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很美味。”萧九紧忙的吃了起来,“我很喜欢。”   夏阮见萧九眼神十分的诚恳,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的手艺没有生疏。   如今建广帝想要铲除大皇子在朝堂上的势力,又不想亲自动手落人口舌,便将这些事情交给了萧九。   建广帝这样做。既可以保全自己的名声,又可以让心头的刺被拔的干干净净,所以这些日子萧九最近应该会特别的累。   这些事情她一点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的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萧九吃的差不多了。抬头便瞧见了夏阮离神的模样。   “在想什么?”萧九嗓音轻柔,“说出来,让我听听。”   夏阮想了一想,试探道:“皇上是不是让侯爷来处置最近的事情?”   萧九停箸,扯了扯嘴角:“嗯,是关于大皇子的。皇上已经私下送了密函,让我最近留意大皇子的动作。皇上此番怕是想要动大皇子了。可是近日六皇子又有些不安分,也不知皇上最后的旨意会是如何。”   在这件事情上,萧九倒是没有瞒着夏阮。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只是试探了一下,若是萧九回答,那么她便直接和萧九谈论要注意的事情。若是萧九避而不答。那么她便用侧面的事情来告诉萧九要小心。   建广帝让萧九处理这件事情,肯定没有这样简单。   萧家在建广帝心里,本也是一根刺,他会纵容萧九,是因为他太过于自信。   过于的自信。便是自负。   她想了很久,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   建广帝表面上相信萧九,想将萧九的地位捧上来,实际上也是想让萧九最后重重的摔下去后,让周围的人明白,皇权才是最不可侵犯的。所以前世萧九纵然地位很高,又博得建广帝信任,却依旧要跟随四皇子造反,便是这个原因。   建广帝以为萧九是他手里的棋子,却不知这枚棋子其实早已心生他意。   只是,萧九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依旧落下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然而,这一世,夏阮不希望萧九和从前一样,被人当做‘恶鬼’来对待,还要时时防范被人刺杀。   “大皇子的事情,其实你不用太过于焦急。”夏阮认真的分析,“若是你此次出面查出来了大皇子意图不轨的证据,交给了皇上,对于你来说有何利益?无非便是皇上多信任你一些,可是皇上对萧家,真的有信任过的时候吗?太后如今年岁已高,皇上为何会在此时想处置大皇子,而不是等以后?”   夏阮说的事情,他其实都知道。   只是萧九想要站的更高,那么便要把握住皇上给的机会。   夏阮见萧九不语,又继续道,“太后若是去了,皇上必定哀伤,大皇子便会趁机作乱。皇上知道这些,所以要未雨绸缪。若是你行动过于缓慢,会焦急的人是谁?”   “六皇子。”萧九下意识便回答了出来。   若是他迟迟不肯出手,那么会焦急的人不是当今圣上,而是六皇子秦贤。   大皇子若是离开朝堂,对于六皇子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太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看时日无多,皇上虽然和太后表面上有裂隙,但是实际上皇上和太后的母子感情深厚。   太后病故,最伤心的人便是皇上。   六皇子想要在此时博取皇上的信任,便要及早除掉大皇子这个眼中钉。   然而,他也是。   萧九如今和四皇子走的很近,若是大皇子不在了,对他和四皇子来讲都是有益的。   六皇子表面上博得皇上宠爱。四皇子继续蛰伏,等来日等机会对六皇子出击,好让六皇子措手不及。   所以,祛除大皇子是势在必行的。   可是夏阮对他说。此时让大皇子离开对他没有好处?   夏阮不是随口说说,萧九皱眉,夏阮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夏阮见萧九皱眉,然后轻声劝说:“有的时候,名声也很重要。有些江湖人士,总是会被谣言利用。”   听了这话,萧九的心被狠狠一击……   夏阮居然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的确想要放弃名声这个东西。   对于萧九而言,财富和名声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就算来日会下地狱,他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明知洛城一行会凶多吉少,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去了。为的就是,来日能封侯,给夏阮一些安全感。   权利,在他心中。的确不重要。   只是,他追逐权利,急于变的强大,是希望在身边的人被欺负的时候,能有力量还击。   张家,杨家……那些曾经给过他亲人伤害的人,他打算一个都不放过。   绝对不能。   萧九紧紧地握住了夏阮的手。眼中浮起淡淡的水光,一闪即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这不是夏阮第一次如此嘱咐他,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外祖父是江湖人士,他比谁都明白那些江湖人士的想法。   的确很多时候。那些人的愚昧的忠臣,会被有心人利用。   他的妻子担心的不是他来日能不能继续荣华富贵,而是担心他的安危和名声。   从未有一个人,告诉他要小心这些。   “阿阮,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萧九嗓音暗哑。   夏阮坐在他的身侧。将他变化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明白萧九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眼角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前世,萧九虽然总是在笑,可是那份笑里总是挂着落寞和冷硬,疏人于千里之外。   萧九用他的方式保护好了身边的人,可是因为名声不好,总是被人唾骂,偶尔还有江湖人士的暗杀。   夏阮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有你安稳,我才会放心。”   萧九凝望着夏阮,许久之后才笑了起来,他起身将夏阮一把抱起,吓的夏阮差点惊呼了起来。   夏阮的脸颊上挂着红晕,但是却赶紧咬紧了下唇没有吱声。她是他的妻子,没有必要在此刻忸怩,所以也就由着萧九这般一路抱着她朝着内室的床榻上走了回去。   夜里,缠/绵悱恻。   ……   只是,这个雨夜,李氏却不能安心入眠。   她看着院子里被雨水冲刷的树木,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翠柳给李氏披了一件外套,忍不住劝道:“夫人,你早些歇息吧,再过一日小姐便和姑爷要回门了,若是小姐瞧着你憔悴了,她肯定会担心的。”   李氏知道翠柳说的话没有半句虚假,夏阮是一个贴心的孩子,她夜里歇息不好的时候,夏阮总是会让下人送来安神的汤药。   夏阮从不问她在想什么,只是默默的做着关心她的事情。   李氏握紧了双拳,幽幽地说:“再去买些冰块回来吧,府里的应该不够用了。”   “夫人,这件事情你准备瞒小姐多久?”翠柳眼里有些担心,“小姐迟早会知道的。”   李氏目光探向了院子暗处,嗓音里带了几分犹豫:“能瞒多久便瞒多久吧,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她分心来管夏家的事情。切记,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起四小姐的事情,若是小姐执意问起,便说四小姐病了,不能出来走动。”   翠柳听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正文 272:隐瞒   李氏多少也有些迷茫……   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怎么样做才是对的,所以她自己选择了一条可以保护身边人的办法。   这件事情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情。   她小的时候,总是被三哥保护的好好,像是屋内最娇艳的牡丹,没有经过外面的日晒雨淋。   可是因为三哥将她保护的太好,所以何翠接近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发现何翠的阴谋诡计。   李氏恨自己过于单纯,更恨自己性子软弱,不敢做出和何翠同归于尽的事情。   她讽刺的笑了笑,片刻后转身朝着另一座小苑走去。   翠柳打着雨伞跟在李氏的身后,眼里露出几分担忧。   “夫人,天还未亮,你……”翠柳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别去了,太晦气了。”   李氏一双眸里流露出无奈:“都死了,还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若是晦气,我这一生也算是晦气到头了。”   院中的花朵被雨水打落在地,一脚踩上去,顷刻和泥土粘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昔日的娇艳。   这座院子是夏宅里最阴暗的地方,此时屋内摆放了不少的冰块,然而这些冰块本来是放在地窖内用来消暑用的。   还未走近屋子,便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明明是夏日,却依旧感受不到半点热气。   李氏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对翠柳道:“你在这里等我,不用跟进来了。”   “夫人,你就让奴婢跟着你吧。”翠柳害怕看到李氏这样的神色,总觉得一晃眼,李氏就会消失在她的眼前。   李氏摇头:“你不用跟着进来了,你的孩子还小。我听他们说,孩子小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很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不想让你的孩子脏了眼。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我不会出事情的。他……就算了死了,也是我的丈夫。”   翠柳一听,眼眶就红了。   谁也没有想到,夏家三小姐在出嫁的前一晚。父亲就猝死在了府中。   夏富成的死来的太意外又太有目的了,若是外面的人知道夏富成死了,那么夏家三小姐的亲事,便会让人觉得晦气。   而且,夏阮还会有孝期,亲事或许都会受阻。   李氏当晚知道这个消息后,吓的浑身无力,差点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   这个事情不能传出去,这是李氏当时唯一的想法。   后来,李氏才想起。她居然在那一刻没有因为丈夫的离世而痛彻心扉。   是不爱了?还是觉得爱的太累了,所以才会如此的麻木。   从前,李氏也想过,若是丈夫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爱了这个人这么多年。已经不可能将这个人割离出去了。她爱这个人,所以在知道这个人不是一个好丈夫后,还希望他有一天能回心转意。   明明是奢望,却依旧痴傻。   李氏自嘲的笑了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阴暗,李氏亲手将墙角的灯点亮,狭小的空间里才有了一丝光亮。   摆放在屋子中间的楠木棺材还没盖好。李氏慢慢的走了过去,看着棺材周围的冰块已经消融了一些,皱了皱眉头。   “成哥,我来看你了。”李氏言语轻柔,伸出手将冰块朝着棺木又放近了一些,“成哥。委屈你在这里再过一些日子了,阮丫头以后生下孩子,我再找块风水宝地将你葬下。等我百年之后,我还是会和你葬在一起的,我啊。还是放不下你。尽管你……”   李氏看着棺木中的丈夫,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曾经她怨这个人,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刺进这个人的心里,问他:知道不知道,被遗弃的感觉,是多么的疼痛。   这个人曾经那么的爱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的心上人人,恰好也爱她。   所以,她愿意舍弃曾经的身份,甚至自私的不想再做成国公的女儿,离家李家那个大家族和他在小县里生活。   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他却不爱她了呢?   这个人安静的躺在棺木里的时候,她才知道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居然都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些好的,坏的,都随着这个人的离去,而成为了封存在脑海深处中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明明他死了,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觉得浑身无力。   她的胸腔内似乎此刻响起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李氏伸出手,抚摸棺木中的夏富成,喃喃自语:“成哥,你还记得我们刚成亲那会吗?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冻极了。比现在还要冷很多,很多……”   那会,这个英俊的男子,将她当做了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那一年大雪下的很大,周围白茫茫一片,寒风吹起的时候,冷的刺骨。   她那会胆子小,不敢告诉夏富成她的身世,每日只是悄悄的从嫁妆里拿出来一些银子贴补做家用,又让翠柳去买炭,希望能让屋子里变暖一些,能让丈夫夜里不会总是咳嗽。   夏富成那阵子待她很好,夜里她腿脚冰冷,夏富成总是会将她的腿脚放在怀里,然后还故作取笑:“那些娇小姐也没有你这样怕冻……小月,瞧瞧你,这腿冰的,跟屋外的冰碴子似的。”   他嘴里虽然这样说,却依旧固执的将她的脚放在怀里,皮肤带来的温度,让她那会总是会露出满足的笑。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本就是行在深闺中的名门小姐。   她爱这个人,所以为他放弃一切。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成为了过去。   雪最后越下越大,夏富成也就没有再出门,陪她坐在屋子内看着漫天的雪花,还安慰她:“老人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庄子上的收成肯定会很好的,到时候就可以给你买上好的胭脂了。”   那个时候的她高兴的点了点头。   李氏清楚的知道,她的心里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上好的胭脂。也不是那些漂亮的布料。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人一直在她身边,陪这她慢慢变老。   夏富成那会怕她无聊,在屋外堆了几个小小的雪人,一边堆着雪人一边还对她笑:“长月。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是三个人了,像这个雪人一样。”   那个时候,李氏恨不得一转眼,便和这个人白首偕老。   只是很久以后,李氏想起那个冬天,觉得一切的话语对她而言,像是给了她狠狠的一个耳光。那些话语犹在耳边,可是那个人早已不在她的身边,变的让她觉得陌生。   她再次看着院子里的时候。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以为放下所有的高贵,跟乡下的妇人一样勤俭持家,会能得到幸福。可是那个人终究受不住外面的诱惑,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誓言。   誓言。往往都是人们不小心的失言。   朦胧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院子里融化掉一半的雪人,像是回忆深处最疼痛的酸涩,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在下一刻似乎就会窒息而忘。   她眨了眨眼,身上冰冷的气息告诉她,那个人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在无意中改变了,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只是,为什么就这样改变了呢?   李氏敛过心神,眼眶里噙着的泪水,忍不住慢慢的滚落了出来。   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此刻正安稳的躺在棺木中。闭着唇不说话。   “成哥,我不恨你了。”李氏嗓音哽咽,沙哑又低沉,“我真的不恨你了……”   ……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边的昏暗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光线。   天,就快要亮了。   翠柳担忧的站在院外,看着李氏憔悴又红肿的双眼。   她不是李氏,所以不懂李氏此刻心里的想法。   “夫人——”翠柳试探的唤了一声,“回屋歇息吧,这里奴婢让王三过来看着,一定不会出事情的。”   李氏眼里全是疲惫,转身关上了屋子的大门,才缓缓地朝着翠柳走去。   院子里的花落了一地,平日里娇艳的花朵,此时居然发出一股难闻的腐朽的味道。   李氏点了点头:“你告诉王三要小心,老爷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是偶然。这个事情我现在不敢肯定是谁做的,但是雯丫头那边依旧要留意,这个丫头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有些可怕。”   夏富成的死,来的突然,让李氏没有丝毫准备。   她大胆的将丈夫的尸体藏了起来,然后告诉外面的人,丈夫是病了,所以不方便见客。可是,李氏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夏雯为何执意要见丈夫,还说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丈夫商议?   是真的有事情想要商议?还是找个借口来试探丈夫到底有没有去世?   李氏猜不透夏雯心里的想法。   但是此刻这个时候,她不能将夏雯送到庄子上去,她怕夏雯走露了消息。所以,李氏狠心将夏阮软禁在了院子里……至少,这样夏雯在她的眼皮底下,也能让她更放心一些。   她要保护好女儿,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女儿的幸福。   李氏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小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看话本子,很多时候也会自作聪明的埋怨,话本子里的写的东西,太过于虚幻不真实。   可是如今李氏才知道,现实里的事情比话本子上写的东西复杂多了。   她清晰的记得,女儿出嫁那一日,她收到那尊摔的碎裂的送子观音——   到底是谁送来的?李氏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273:太后心意   此时天色已亮,清晨的薄雾渐渐地被阳光驱散,墙角的宫灯早已熄灭。   眼看要入秋了,晨间的气息,萧九觉得有些微冷。   他还未多想,便感觉到了身边在缓缓蠕动的夏阮。   他挑眉,看着怀里的妻子,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妻子睡姿不好,若是不好好的搂住她,她总是能睡出无数个姿势来,而且似乎睡眠还不太好,夜里总是会说奇怪的梦呓。   萧九想到这些,又将妻子搂紧了一些,用锦被紧紧地将她裹住。   妻子似乎感觉到这样的睡姿有些不舒服,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的抖动了几下。   她缓缓地睁开眼,然后迷茫的看着丈夫,又闭上了双眼。   妻子迷迷糊糊的在嘴里念了几句,嗓子软糯如同小兽一样。   她似乎很是不满这个姿势,想要挣扎开一些,用额头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撞了撞。   可萧九不打算放手,铁了心的想要妻子不再乱动弹。于是怀里的夏阮此时似乎也明白了丈夫的想法,挣扎了几下发现没有用,也就不再理会了,很快又再次进入了梦乡。   “阿阮……”萧九轻声呢喃,看着怀里妻子的眼神,像是看着这个世上最贵重的珍宝一样,“天快亮了,我这是第一次觉得天为何亮的这么快……”   他希望天最好迟些再亮,这样他就可以抱着怀里的妻子多睡一会,他一点也不想起来,就想这样静静地看着妻子的睡颜。   昨夜里他折腾的太厉害,平日里冷静的妻子,双眼朦胧地忍不住求饶。他心疼妻子会累,才放过了她。   可是萧九的心里清楚,他没有要够。   小的时候,他总是认为父亲待母亲不好,却不知为何母亲依旧要嫁给父亲。   母亲那会总是会笑着告诉他:“你爹爹不是不好。他的心太大,我占不了所有……娘亲从前也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的如此卑微。如同这是世上的尘埃一样。”   他那会不懂爱情,自然不明白母亲言语里的意思。   可是现在,萧九彷佛明白了言语里的意思。   若不是因为遇见夏阮,若不是因为娶了夏阮,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心上人,可以如此的百看不厌,看着她笑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温暖。   萧九将手放在眼上,企图欺骗自己,天不会亮。黎明不会来临。   过了一会,他将妻子的下巴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在妻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和妻子的脸颊贴在一起,似乎这样他们就能过完美丽的一生。   不留任何遗憾。   无论萧九多么想留住这个瞬间,黑夜总是会过去的那么快。萧九缓缓地起身。不想惊扰妻子的睡眠,动作轻柔从床上走了下来。   夏阮真的是太累了,再加上他动作悄无声息,杜若送来热水的时候,夏阮依旧没有睁开眼。   萧九见杜若的脸色有些担忧,便压低了嗓音嘱咐道:“让夫人好好的歇息,让厨房准备一些药膳。给夫人补补身子,她夜里总是睡不好。”   杜若的睁大了双眼,然后怔了怔才道:“回侯爷话,奴婢知道了。”   杜若简直觉得自己在梦游,在她眼里萧九从来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就算他的脸上时常都挂着淡淡的笑。可依旧让人觉得疏离。然而这两日,只是短短两日,却让杜若彻底的对萧九改观了。   那个在外面高冷的侯爷,在夫人的面前,居然会是这样……   说出去。谁又会相信?   萧九显然没有注意到杜若眼神的怪异,只是在听到杜若这样回答后,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院外走了出去。   院落里的茶花开的很好,清晨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他记得从前有人告诉他,夏阮虽然喜欢花,但是却不会伺候这些娇贵的花朵。他当初送茶花给夏阮的时候,以为这些花迟早会枯萎在妻子的手里。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茶花却开的很好,丝毫不逊色他养茶花的时候。   萧九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他今日必须早点解决手里的事情,明日还要陪妻子一起回夏家,他不希望任何公务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日头渐渐高移,火红的霞光笼罩了清晨的大街小巷。   马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温仲怀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眼里露出几分疲惫,揉了揉额头试探问道:“韶成,这件事情,你真的准备这样做?”   “嗯。”萧九慢条斯理的解释,“大皇子的事情我不打算做的太明显,这件事情就交给六皇子解决好了。我们此次若是及早的将证据送上去,的确可以博得皇上的信任。但是,萧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分得丝毫信任的,那些表面上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欺骗世人而已。皇上很聪明,他这是在为别人铺路,他想将我们捧的高高的,到时候让周围的人看到……他可以将一个人捧上天,也可以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狠狠的摔落在地,来警示群臣,不要违背他一分意愿。”   温仲怀冷冷的抽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萧九会说的这样的明显。   这次萧九就是利用了皇上这个想法,才能顺利的封侯。   萧九装作不知皇上的心意,让皇上认为萧九依旧是一个听话的棋子,所以封侯给萧九无非就是想抬高萧九的地位。   萧九若是继续装作一个听话的臣子,皇上还会继续信任萧九,虽然这些信任是表面上的,但是却可以迷惑不少的朝廷大臣。   利用这份虚假的信任,萧九可以做不少的事情,比如暗地里给六皇子使绊子。   温仲怀眉头皱成一团,他在东阳县的时候,便认识了萧九。   萧九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他心里想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猜的到。温仲怀也曾经试着去猜萧九的想法。可是却发现他那样不过是自作聪明,萧九不愿意说出来的东西,他们就是费尽心思也猜不到。   明明,两个人年岁都差不多。为何萧九更像一个老人一样,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老练而又果断。   温仲怀见过萧九杀人,丝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剑刺到了那个人的心口上,当时萧九才十三岁。   然后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浑身颤抖的厉害,那一个月夜里总是梦见周围腥味的恶臭——   温仲怀摇了摇头,想了一会才道:“说起来,我根本没有想到四皇子居然会来帮你迎亲,他这个时候若是出来走动。也不怕皇上怀疑么?”   四皇子常年称病,前几年几位郡主出嫁的时候,他也说身子不适不能出席。周围的人知道他的病情,便也不勉强四皇子亲自到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四皇子居然会出现在萧九的喜事上。   “你其实应该知道一些的……”萧九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在洛城的时候遇见了西楼先生,而且还遇见了四皇子。那个时候,四皇子的事情我便知道了一些。他说的事情很合我的心意,所以这次我迎亲,他来帮我也算是安我的心。”   温仲怀有些怔住:“那皇上就允了四皇子?他可是皇子啊。”   “为何不允?”萧九苦笑道,“四皇子这些年在皇上的眼里。无非就是一个病人。四皇子告诉皇上,想借助喜事来让自己身体好起来,皇上虽然瞧不起四皇子对神佛畏惧的心,但是口上依旧应允了,也算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最让群臣们震惊的是太后送来的东西,那柄玉如意是太后最舍不得的东西。   宫中送来的玉如意。这就是太后的心意。   三柄玉如意,一柄在当今皇后手里,一柄在下落不明却被皇室宣布病逝的长君公主手里,而最后一柄却在夏阮的手里。   凡是知道过去的人都明白,太后和长君关系如同亲姐妹。长君公主的事,是太后心里最大的伤口。当初若不是因为皇后是江家的人,为了安李家和江家的心,太后也不会将玉如意送出来给皇后。   可是,为什么如今太后会将玉如意送到夏阮的手上。   很多人都以为,太后入土的时候,会将玉如意带在身边,这样便能当做长君公主在身边。   所以四皇子想来帮萧九迎亲,这个时候的皇上,自然不会驳了太后的想法。   毕竟,太后已经时日不多了。   温仲怀被萧九的话弄的头脑里乱成了一片,唯一能明白的便是,萧九和李长风一样,选择了跟随在四皇子身边。   既然萧九都这样选择了,他自然也将所有的赌注放在了和萧九一样的地方。   等快入宫门的时候,温仲怀才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过些日子你送我一副画吧,我瞧着你上次送西楼先生的画像,就很不错……”   萧九笔下的风景,简直栩栩如生。   尤其是温仲怀见过夏阮之后,才知道萧九笔下的画居然能那么传神,像是真人活在画卷中一样。   最让温仲怀觉得可笑的是,西楼先生居然是被萧九的画技征服的。   当真是个怪人……    正文 274:蹊跷(和氏璧+1)   夏阮醒来的时候,又是巳时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了进来,夏阮缓缓地睁开了眼。   身边的人早已离开,留下熟悉的气息。   她不禁懊恼的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懒散了。   等杜若进来伺候她起床的时候,夏阮特意吩咐:“以后早些唤醒我。”   做为妻子,丈夫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晓,的确有些太大意了。   可是,浑身的酸痛又在提醒夏阮,昨夜的缠绵的似乎也太过于激烈了一些。   明明是那样清冷高贵他,怎么在床上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变着花样的‘折腾’她。   “可是侯爷让奴婢要不要吵醒夫人。”杜若一边给夏阮梳理发髻,心里有些纠结,急忙转移了话题,“夫人,侯爷让厨房准备了药膳,还在小炉上温着呢。”   夏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微有些疑惑:“药膳?”   她身子好好的,哪里需要吃这些东西补身体。   萧九这样有些大惊小怪了,他莫非以为女子在初次之后,便要进补吧?而且,昨夜也不是第一夜了……   “侯爷说夫人总是睡不好。”杜若老实的回答,“所以让夫人吃写药膳补补,奴婢觉得这样也好,等夫人身子好起来,给侯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少爷。”   夏阮想到了萧九在床上的霸道,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时她觉得尴尬极了,便没有再去接杜若的话。   等用过了早膳闲了下来,夏阮才拿起嫁妆礼单认真的看了起来。   她的嫁妆是母亲亲自准备的,她也是粗略知道一些,如今看着礼单的时候,眼眶有些微酸。   母亲这次几乎是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她做嫁妆,希望她能在萧九身边过的安稳。前世,母亲也是这样默默的为她付出,希望她过的顺心。   夏阮一时觉得胸口堵的慌……   过了一会。杜若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缓缓地走了过来,然后搁在了桌上。夏阮敛了心神,挑眉问:“这是什么?”   “这是安贵妃让人送来的玉如意。”杜若将檀木盒打开,有些犹豫的问。“夫人,这玉如意太贵重了,奴婢觉得还是放在夫人的身边好。”   这柄玉如意是古玉制成,又是太后心爱之物。安贵妃将这柄玉如意送到了她的手上,便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安贵妃送来的礼物,的确让夏阮很震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安贵妃居然能从太后的手中拿到这柄玉如意。毕竟,这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哪位传说中长君公主也有的玉如意。   太后曾经和那位长君公主情同姐妹,留着这柄玉如意在身边。也是一些念想……   可是太后怎么就舍得将玉如意拿出来了呢?   说起大秦的那位长公主——长君公主,她的一生的确像是话本里能看到的一样,精彩似乎又虚幻。   长君公主出生的时候,元文帝便对她宠爱有加。这位长君公主和皇室里的其他公主不一样,念书过目不忘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让人惊讶的便是她的骑射曾经让宋家的人都甘拜下风。   这样完美的公主,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成为皇室的骄傲。   或许因为她太过于完美,所以最后的结局,才会如此的凄惨。   当年据说长君公主及笄的时候,背着元文帝偷偷的溜出宫去,也就在这一次。她遇见了她这辈子都不该遇见的人。   大秦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喜欢上了一位平民,而这位平民居然是西域人。   元文帝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狠心的软禁了长君公主,昔日那位才华横溢的公主,最后却因此病了起来。   那个时候太后还不是太后。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妃,她和长君公主年岁相差不了多少,私下和长君公主当做了妹妹一样照顾。看着长君公主这场大病,心里更是急的不行,她一边劝长君公主。一边也在劝说元文帝。   可是平日里乖巧懂事的长君公主,这次是铁了心想要和这个平民在一起。   元文帝一气之下,就将长君公主随意指婚了一位朝廷大臣,这更让长君公主心生怨恨。   后来,一场大火烧毁了长君公主的所居住的清凉殿……   有人说长君公主从宫中逃了出来和那个平民在一起了,也有人说长君公主葬身在了火海之中,以死明志。   结局到底是如何,没有人知道。   只是当年的太后,因此大病了一场,后来身子便越来越差,也更相信神佛了。   夏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抚摸着盒子里摆放的玉如意。当初元文帝制这玉如意的时候,是希望长君公主能称心如意,可是到头来,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无论长君公主是离开了也好,还是真的葬身火海了也罢,她的一生根本都不会完美了。   “就搁我屋里吧。”夏阮想了很久,才对杜若道,“其他的东西,你放在库房里便好。”   杜若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开口。   夏阮看完了礼单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杜兰从屋外进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杜兰靠近夏阮,轻声说:“夫人,您猜我今儿遇见谁了。”   夏阮尝了一口茶水,才不紧不慢的问:“嗯?你遇见谁了?”   见夏阮猜不出来,杜兰得意极了。   在杜兰的眼里,夏阮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若是夏阮都猜不出来,那么就证明这个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   杜兰眼里的笑越来越浓:“奴婢今儿听了侯爷的吩咐去买进补的药材,结果在药房里遇见了翠柳姐姐和王三。当时奴婢还以为夫人病了,急忙的询问了一会,才知道是给老爷抓的药。不过,夫人越来越怕热了,这眼看都要入秋了,居然还买了那么多冰块。”   夏阮听了之后,略有所思。   母亲怕热?   不对。   若是说从前的母亲怕热惧寒,或许她还能相信。可是这些年来。母亲在小县城里,已经不再和往日一样娇贵,大热天依旧可以去庄子上收账,也从未在她的面前喊过热。   母亲勤俭。根本不会大量的买这些冰块。   而且,还是让王三和翠柳亲自来做。   这里面的事情,就更让夏阮奇怪了。   就如杜兰所说,眼看就要入秋了,现在买这么多冰块做什么?   然,她自小怕热,所以夏家宅子里存放了不少的冰块,她如今已不住在夏宅里,那么剩下的冰块,母亲也是够用了。   难道。这些冰块有其他的用途?   母亲也不喜欢吃凉性的食物……   她总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怪怪的,有些不对劲。   “夫人?”杜兰在一边忍不住试探的问了一句,“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侯爷让奴婢抓了这么多进补的药材。”   这些事情其实根本不需要杜兰去办,但是萧九亲自点名让杜兰去办,是因为杜兰略懂一些医术。更知道夏阮的体质适合用那些药材。   夏阮略微想了想:“你今天去哪里抓的药?”   杜兰一时没明白夏阮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仁安堂。”   仁安堂是京城最大的医馆,而且里面的大夫个个医术精湛,只是问诊的费用也是高的离谱。尽管如此,那些贵族人家,还是会去仁安堂请大夫。   在他们的眼里,越是贵的诊金。也代表这个大夫的医术厉害。   杜兰去仁安堂,是因为仁安堂的药材齐全。   会在仁安堂遇见翠柳和王三,也是意外之外的事情。   毕竟夏家虽然人少,可是抓药这些事情,怎么也轮不到翠柳和王三来做。   所以杜兰才会觉得惊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夏阮。   “仁安堂?”夏阮琢磨了一会。眉头微蹙,“杜兰,你现在去仁安堂去问一下,翠柳和王三在那边要了什么药,多给一些银子也无妨。”   仁安堂的医术如何。夏阮不知道,但是仁安堂里的人,却不似招牌一样个个仁慈,他们里面的有些人,却是视财如命。   所以,给一些银子,应该可以问出来,翠柳抓了什么药材。   杜兰虽然不懂夏阮为何会这样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等杜兰退下之后,杜若给夏阮添了一盏热茶,担忧道:“夫人是怕老夫人那边出事了吗?”   “嗯。”夏阮在杜若面前从不掩饰,“院子里的冰窖里的冰块,是我亲自买回来的,因为我怕夏瑞会热哭,所以还买多了一倍存放。眼看就要入秋了,那些冰块我走之前还特意去看过了,母亲和夏瑞用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此时,母亲买冰块回去,又在仁安堂去抓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杜若听了之后,不得不佩服夏阮心细。   从前在夏家的时候,夏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夏阮亲自在打理,连外院买东西超过了一定数额,也要夏阮亲自同意。   这些事情,原本夏阮都不用亲自过问的,只是夏阮怕累坏了老夫人,所以才会接手这些事情。   也是因为如此,林姨太太才放心的让夏阮来打理府中的事情。    正文 275:自卑   杜兰从屋子里退出来的时候,眼里全是疑惑。   夫人为何要问翠柳姐姐到底抓了什么药?   当真是有些奇怪。   老爷这些年来,不是这里疼,就是哪里不舒服,没病也要折腾说难受。   她在夏府的时候,每次老爷身边的小厮去抓药,带去的药方都不一样。   杜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长安侯府比夏家大了很多,周围花木茂盛,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茶花香,杜兰郁闷的心情,才因为这些花香略微好了一些。   前院有一条小径,周围有不少假山,从这里走到大门,会稍微近一些。   而且周围摆放了不少茶花,这些年来杜兰一直在夏阮身边帮着料理茶花,对这些花朵更是喜爱,便选择了从小径走向大门。   “啧啧,张妈妈你听说了吗?春儿又在账房领了一百两银子,这次又是足足一百两银子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十三小姐身边的人,拿一百两银子那都算少的。而且许婶我跟你说,这春儿姑娘来历可不小,你可别去得罪她了。。”   “切,来历再大又如何,说到底也是个丫环。如今侯爷娶了夫人,哪里有空去看她那张狐媚子脸。而且夫人据说也是个厉害的,你应该听说了吧,她可是成国公的外孙女,哪几箱金条,看的多少人眼馋死了。春儿想爬上侯爷的床,那里有那么简单。”   “这可不好说,十三小姐那么喜欢春儿姑娘,而侯爷又那么宠爱十三小姐,没准纳春儿姑娘做妾呢。”   “这个贱蹄子,做梦去吧,侯爷要纳她为妾,早就动了这个心思了,哪里会拖到现在。而且表姑娘那边……”   “行了。许婶,你可小声一些,别让外人听到了。”   杜兰站在假山后面,听的是心惊胆战。   春儿?可不就是春芳院的那个丫环么?她第一次见春儿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邪气的很。现在又从下人的嘴里听出来这些,杜兰差点惊的喊了出来。   在她的心里,萧九不止是救命恩人,而且还是一个大英雄。能去洛城安全归来的人,除了萧九便没有第二人……   这些年来萧九对夏阮一直痴心不改,所以她在夏阮面前也总是帮萧九说话。可是现在,才和夏阮成亲不足三日,便传出来想要纳妾的想法,这让杜兰的心里一阵阵憋屈。   杜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   萧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春儿那日穿的。的确是比其他丫环穿的好太多。   在账房拿了一百两银子?   杜兰觉得回去一定要提醒夏阮。   ……   从仁安堂回来后,杜兰想着刚才抓药的伙计告诉她的药,略有所思。   老爷这次又是准备耍什么花招。   “ 丁香,甘草,众香子。肉桂,荜澄茄,山苍子……”夏阮看着手里的药方,忍不住念了几味出来,略微有些惊讶,“父亲从前的药方里也没出现这些药,怎么会抓这些药呢?”   杜若从夏阮的手中接过药方。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番之后,才犹豫道:“这些药,很多都很刺鼻,气味很重。但是药效,却不如其他的好。”   杜若这样一说,夏阮更疑惑了。   杜兰见夏阮和自己的姐姐这样。便插了一句:“老爷那次用的药是一样了?上次说是高热不退,可药方上写的药却是茯苓、党参、白术……这些药才不是用来治高热的。”   夏富成没事总是说自己不舒服,实际上无非就是想让身边的小厮去抓药,从中拿一些银子。对于这些,夏阮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银子当真不多。   自从父亲双腿不能行走之后,她从未想想过要逼父亲走上绝路。母亲心里虽然已经没了父亲了,可是两人毕竟生活在一起十多年来,此时父亲走了,母亲的心里也会难受的。   她不想母亲难受,一点也不行。所以父亲那边她能松了一些,便尽量松一些。   杜若听到杜兰这样说,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夫人,老爷从来不让我帮他扶脉。但是奴婢看老爷气色一直不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病。小姐出嫁那一日,老夫人不让老爷出来,也是因为怕老爷乱来,弄乱了小姐的亲事。”   夏阮出嫁那一日,夏富成没有露面。   外面的人都知道夏富成是个病秧子,夏家自从来了京城以后,府里的小厮就一直在抓药。久而久之,凡是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夏家老爷是个废了双腿的病人。所以那一日,就算夏富成不出来招待客人,这些人也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父亲‘疼’女儿,不想在女儿出嫁那一日,一脸病容出现。   可是,夏阮却知道,这里面绝对有些怪异。   父亲再怎么不明事理,可是对他有益的事,他总是会表现的很好。   就像从前父亲很不喜欢三舅,可是依旧会讨好三舅,想从三舅哪里获取利益。她成亲那一日,连四皇子都出现了,父亲怎么可能会放弃结交京城里高官贵人的机会呢?而且,就如杜若所说,父亲气色一直不错,除了双腿不能行走,其他的日子里,吃的好睡的好,又怎么会突然大病呢?   除非,母亲想瞒着她什么事情。   又或者,父亲又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夏阮揉了揉眉心,眼里多了几分忧愁。   若是母亲想要瞒着她一些事情,她还真的不好插手。   母亲的性子和她有些地方很相似,若是母亲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那么她就算查到了,母亲也会否认。   “小姐担心这个做什么。”杜兰忍不住嘟嚷了一句,“要想知道老爷的事情还不简单,我悄悄的让六哥去找贾黑,一问不就问出来了么。”   杜兰的话,让夏阮豁然开朗。   她差点忘记了安插在父亲身边的贾黑。   夏阮忍不住笑了出来:“是,还是你聪明。晚些你帮我去唤贾黑过来,不要让母亲知道。”   “小姐,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担心老爷,你怎么不担心你自己?”杜兰气的跺脚。今日她偷听到两个婆子的谈话,像是在她的心里长满了荆棘一样,刺的她浑身难受,“你怎么不去春芳院看看?”   杜兰的话中带了一些怨气,听的夏阮有些错愕。   这个样子的杜兰,就好似杜兰刚在她身边那会一样,说什么都是口无遮拦。   萧原喜?   萧九最心疼的妹妹。   这个孩子乖巧安静,可是萧原喜太过于懂事,让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心酸。   明明她的年纪那么小,可是在很多事情上。却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若不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想必也不会变成这样。   “春芳院?”夏阮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十三小姐出什么事情了吗?”   杜兰有些不高兴:“还不是那个春儿,小姐你知道吗?刚才我听后院的几个婆子说,春儿今天去账房取了一百两银子。据说这钱还是少的。而且春儿她……”   说着,杜兰的脸上全是沮丧的神色,她替夏阮有些不甘。   杜兰心里想什么,此时夏阮也略懂了一些,杜兰是在担心春儿想要接近萧九。   只是,这件事情夏阮从未放在心上。   前世唐景轩花心,妾室和通房都不少。而且最后居然还和夏雯走到了一起。其实,若是她当时看开一些,也不会被这两人活活的气死。   萧九会有妾室吗?这个问题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不奢望萧九和三舅一样,能对一个女子从一而终,毕竟萧九如今高居侯爷,纳妾也是很平常的。   不求一心。但求真心。   若是萧九来日告诉她想要纳妾,她还是会笑着点头,然后和那些女人和平相处。只是若是问内心,她想,或许还是会难受吧。   谁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对自己永远不变。   毕竟,爱情,是容不下一粒灰尘。   她也一样。   只是容不下归容不下,她要做个好妻子,就不能有嫉妒之心。   “账房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想必是侯爷同意了。”夏阮言语里略微一些苦涩,“既然侯爷没说什么,那么我也不好多过问。”   杜兰瞪大了双眼,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这样说。   平日里骨子里带着傲气的小姐,这个时候居然……   杜兰气的脸色都变了,小姐怎么这样。   只是杜兰忘记了考虑夏阮的位子,夏阮的丈夫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大秦的侯爷,是皇上身边的新宠,而且还是南萧唯一的血脉。   他身上承担的是南萧的未来,所以,子嗣对于萧九来讲,是责任也是义务。   她没有权利因为心里难受,就让萧九不去尽自己的义务,放弃自己的责任。   从她答应嫁给萧九开始,便一直做好心里准备等这样一天,只是夏阮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垂眸,在爱情上,她永远都是这样自卑。   毕竟,那个人太耀眼了,而她……太过于卑微。   明知道,却依旧难受,心里像是被钝刀一点一点的割了一样疼。   就算今日没有春儿,来日也有夏儿,秋儿……或者其他的女子出现在萧九的面前。   所以,她不会阻止萧九娶妾,就算心里真的很在意,也不会阻止。 正文 276:夜病   秋雨绵绵,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这一片烟雨之中。   马车停在长安侯府外时,已是深夜。   萧九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秀儿慌张的站在大门外,一脸惶恐:“侯爷,不好了,不好……十三小姐高热不退,又不肯让大夫扶脉,奴婢……奴婢没有办法了”   说着,秀儿便哭了起来。   这些年来萧原喜不喜欢在外走动,见到陌生人总是害怕。   尤其是在她病中的时候,对外人更是排斥。   她和春儿是跟在萧原喜身边多年的丫环,若不是因为熟悉了,怕是也会被萧原喜赶出来。   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十三小姐,在生病的时候,谁也不相信……更是不让不熟悉的人接近。   萧九皱眉:“去唤周大夫过来。”   “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周大夫了。”秀儿眼眶微红,哭的厉害,“可是周大夫回乡了,如今不在京城内。侯爷,你说这可怎么办?”   萧原喜身子不适,一直是周大夫在照顾。   只是,恰好这个时候周大夫却不在京城。   萧九听了,略微有些诧异,前些日子周大夫并没有透露想要回乡下的意思,怎么走的如此突然。   等了一会萧九才道:“小姐的事情可告知夫人了?”   秀儿微微一愣,赶紧摇头:“春儿姐姐说,十三小姐和夫人不熟,所以便没有让奴婢去通知夫人。不过奴婢刚才经过的时候,瞧着夫人没有歇息,这会也不知道,夫人知道不知道十三小姐的事情。”   “不熟悉?起初小喜对你和春儿还不是一样不熟悉。”萧九挑眉,面目冷淡,“以后,宅子里的任何事情,一定都要告知夫人。”   秀儿这些年跟在萧原喜身边,每次见到萧九的时候。这个清俊的男子,眉眼总是带笑。可是这会,萧九脸上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也不知是因为她没及时告诉夫人。还是因为十三小姐病重,周大夫却不在京城内而焦急。   这个样子的萧九,秀儿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可怕。   秀儿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身子颤抖的厉害。   萧九甩袖离开,却不是朝着春芳院走去,而是回了主院。   “小姐,困了就早些歇息。”杜若的嗓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你这几日一直都没睡好,今日又下了雨。再这样累下去,怕是你身子又要不舒服了。”   夏阮轻笑:“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不过是场雨……对了,记得去厨房再看看,别让那些小菜凉了。”   “奴婢知道了。”杜若言语里带着一些无奈,“夫人你以后可别亲自下厨了。奴婢都快被你吓死了,今儿切菜的时候,差点就切在手上了。”   夏阮无奈的笑了笑,嗓音轻柔,听的萧九心软极了。   此时屋门半掩,他站在外面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烛光融融,一屋的暖意。妻子眼里全是疲惫。却依旧故作坚强的笑着,但是她欺骗不了自己的身子,连着打了几个呵欠。她揉了揉眼,又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本是疲惫不堪的妻子,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个画面。曾经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他心爱的人等他归来,说一句,你回来了。   然后对着他轻轻的笑。   此时,梦中的画面变成了现实,又美好又温暖。   萧九在门口站了一会。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深秋夜凉,你要小心一些。”萧九握住夏阮的白皙而又纤细的手腕,“可别受了风寒。”   萧九的身上还穿着朝服,上面沾了一些雨水,显然是一下马车便朝着这边来了。他白皙的脸色,此时看起来更是苍白,眼里更是露出一丝倦意。   夏阮赶紧让萧九坐下,准备找些干净的衣裳给萧九换上,却被萧九紧紧的搂住了。   “阿阮……”萧九轻声道,“跟我去一趟春芳院。”   夏阮先是有些惊讶,瞪圆了双眼看着萧九。   “小喜病了。”萧九轻声道,“这个孩子一病,便不喜欢陌生人接近她。我听秀儿说,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和你亲近,所以我想让你同我一起去瞧瞧。”   萧九话音刚落,夏阮秀眉便皱成了一团:“怎么病了?有没有请大夫?”   说着夏阮便转身对着刚退下站在门外的杜若喊,“杜若,跟我去趟春芳院。”   夏阮的眼里全是焦急,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便和萧九一起朝着春芳院走去。   杜兰帮夏阮撑着伞,但是此时天色已暗,加上夏阮步子又急,伞根本遮不住雨水。只是走了几步,雨水便打湿了夏阮的衣裳。   杜兰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有些焦急,只能垫高了脚,几乎快要小跑了起来。   夏阮浑然不觉身上的衣裳已经湿,只是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春芳院出了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这是将她放在什么位子上了?   丈夫让她来春芳院,是希望她能和小喜走近一些,更是不想瞒着她任何一件事情。   只是……   她是长安侯府的女主人,连内宅的事情都要萧九来告诉她的话,那么她真的是太过于失败了。   丈夫的眼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可她却依旧内疚极了。   “阿阮,小心……”萧九握住夏阮的手腕,然后往自己身边一拉,“有水坑。”   夏阮眼里的慌张,萧九看了个清清楚楚,而且他更是注意到,妻子的衣裳几乎都湿了一半。   萧九从杜兰的手中拿过伞,又将夏阮搂紧了一些:“杜兰,你去给夫人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来春芳院。”   夏阮有些错愕的看着萧九,只见丈夫依旧是平日那副清淡的模样。   杜兰此时对自己的失职本就有些愧疚,只能赶紧转身朝着主院跑去。   萧九不动声色的放慢了步子,夏阮却依旧感觉了出来。   她刚才走的太急,整个人有些气喘吁吁,所以此时萧九揽着她,步子也就慢了下来。   她只要略微一侧身,便能清楚的看见丈夫眼里的柔情。   他的眼里,全是她一个人。   只是萧九这样全心全意的待她,夏阮的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萧九待她这样好,可她居然都不知道萧原喜病了,这是多大的错误?   夜里,两人慢慢的朝着春芳院走去。   昏暗中,夏阮轻声问了一句:“侯爷,这府里的人,我都可以处置吗?”   她似乎在下定一些决心,只是依旧有些犹豫。   “嗯,当然。”萧九的声音坚定,没有半分的疏离,“你是我的妻子,我的,自然也就是你的。”   萧九的话,让她心里的那唯一的犹豫,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雨依旧下着,丝毫不见小。   萧九握住夏阮的手有些紧,疼的夏阮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却没有吱一声。   她记得前世,这个人曾打趣和她说:“每次,和你说话完,我都想多坐一会。似乎我一转身,你就会消失不见。”   那会,她从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觉得萧九不过是说笑,然后只是回答:“我又不是风筝,还会消失不见。”   每次,萧九只是露出苦涩的笑,并不回答她的话语。   此刻,她似乎明白了丈夫那个时候话中的意思。   所以,夜里和他共枕而眠的时候,丈夫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无论她怎么挣扎,丈夫也不让她离开半分。   这个人的霸道,其实略微注意看,依旧可以发现。   “阿阮。”萧九嗓音轻柔。   “嗯?”夏阮抬眸,认真的看着萧九。   “这个时候有你在我身边,真好。”萧九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有些颤抖。   夏阮抿着唇,眼角笑的微微扬起:“我也是。”   ……   两个人进了春芳院的时候,站在院外便能听见萧原喜的哭声,压抑却又悲伤。   夏阮心里一酸,便先行进了屋子。   春儿坐在榻上,怀里抱着萧原喜哄着:“十三小姐不哭,奴婢是春儿,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奴婢……十三小姐,不要哭了。”   春儿眼里噙着泪水,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萧原喜紧紧的抓住春儿的衣袂,依旧哭的厉害。   似乎察觉到屋子里有人进来,春儿抬起头,本来有些软弱的神色,在看到是夏阮之后,便换成了一些厌恶:“夫人,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小喜病了,便过来瞧瞧。”夏阮走近了一些,“高热一直不退吗?我带了人过来,先帮她看看。”   春儿此时眼里全是愤恨,却依旧压低了嗓音:“十三小姐怕生,夫人你还是先回吧。”   春儿的话,却让夏阮忍不住挑眉。   她能容忍春儿有别的心思,却不能容忍春儿这样对待萧原喜。   这个孩子本就很可怜了,此时却依旧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原来,所谓的熟悉,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春儿,放开小姐。”萧九从屋外走了进来,刚才春儿的话他都听到耳里,面色有些不悦,“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和夫人。”   春儿一脸诧异的看着萧九……怎么会这样。   侯爷居然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和夫人一起过来?   秀儿呢?秀儿不是在门外等侯爷吗?   春儿的心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正文 277:爱慕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九,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却带着疏离,目光清冷。   春儿张了张嘴,眼里噙着泪水。   一切都变了……   在夏阮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这个人的目光,从未落在她身上过。   夏阮的位子,明明应该是她的。   春儿浑身颤抖的厉害,心里委屈极了。   她轻轻一眨眼,泪珠便簌簌落下。   “春儿姐姐。”萧原喜抓住春儿的衣袂,双眼迷茫,“春儿姐姐,你也不要小喜了吗?”   萧原喜嗓音沙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是不是小喜绣不好香包,所以你生气了?你不要离开小喜好不好,小喜会乖乖的,会听话的。”   春儿见萧原喜这样,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秀儿。”萧九眉头皱了皱,“你来照顾小姐。”   萧九再次发话,春儿一脸错愕。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萧九的嘴里说出来的。十三小姐哭着不让她离开,可是萧九却如同没有听到十三小姐嘴里的话,还硬要她出去。春儿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不应该会是这样的……   从前在林家的时候,萧原喜一生病,便赖在她的身边,不让她离开。   那个时候萧九便让她陪着萧原喜,还嘱咐她不要太累。   可是现在,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眼里早已不是她了。   春儿想到这些,狠心的站了起来,然后用力的将萧原喜的手扯下去,一脸委屈。   夏阮看着春儿这个样子,眼里带了一些犹豫。她也是女子,她的看出来春儿的眼里的爱慕,从刚开始看到春儿开始,夏阮便知道春儿心里是萧九的。   杜兰在私下提起过让她将春儿送到外院去……夏阮那会听了。也只是笑笑,毕竟就算送走了春儿,以后还会来其他的人。   她的丈夫是高高在上的侯爷,人又长的夺目。连清河公主那样的人都想为他收心,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当初,夏雯明明可以嫁的很好,可以做堂堂正正的正妾,最后却宁愿给唐景轩做小妾。夏阮想,夏雯会委屈自己,不止是因为唐景轩的地位,还有唐景轩那张俊俏的容颜。   然,此时的萧九,比当时的唐景轩优秀太多了。   夏阮撇开眼。假装没有看到春儿眼里的落寞。   她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不能因为春儿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丈夫,她便要大度的让出来。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萧九这一世都守着她一个人过,所以春儿想在她这里博取同情。那么还真的是找错了地方。   萧原喜哭的凄凉,秀儿赶紧哄着萧原喜:“十三小姐,奴婢是秀儿,奴婢在……十三小姐。”   “杜若,进来。”夏阮对着屋外轻声唤了一句,“帮十三小姐瞧瞧。”   杜若点了点头,然后和退出屋内的春儿擦身而过……   雨越下越大。   白色的风灯在头顶上被风吹着打转儿。橘黄色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灯下映照的人。   春儿站在庑廊外,看着偶尔斜斜飘进廊下的雨丝,思绪早就飘远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萧九的时候,是她被表小姐从人牙子的手里买回林家不到三个月。   那个时候的她还在林家,有一次偷懒想去荷花池边上纳凉,却不想到亭中已经坐了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独自坐在荷花池的凉亭中。四周是那么的安静,她时候似乎可以听见少年指尖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   春儿自从来了林家,便知道了表小姐喜爱下棋,当时她多少有些好奇,为何表小姐会沉迷棋盘之上。   现在看到了少年的平静而又落寞的身影。她似乎明白了,表小姐这些年来的固执。   那一刻,少年似乎清楚有人在看他,微微地侧身看过来。   只见少年乌发如墨,双目如清澈的泉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偏偏少女。   “奴婢该死……”春儿吓的跪在地上,却依旧被少年的模样惊艳。   少年没有再看她一眼,手里捻着棋子,声音清淡:“你来这里做什么?”   “回少爷话,奴婢过来采一些荷花,给表小姐送过去。”春儿嗓音有些颤抖,她此时在萧九的面前撒谎了。   可是这些也不算是谎言,毕竟这些日子表小姐总是喜欢让人来这里采摘荷花,然后放在屋子里观赏。   虽然荷花枯萎的很快,但是对于这样的做法,表小姐却乐此不彼。   “要采摘荷花的话,去西边吧。”少年将棋子落在棋盘上,他的嗓音低沉文雅,“那边的荷花,开的比这边的好。”   春儿听了之后,赶紧点头离开,走了几步却依旧忍不住回头用余光偷窥亭中的少年。   后来,她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亭中的少年,原来是老爷的外孙萧九。   他是萧家人,而她不过是林家的小小婢女,怎么可能再次遇见。   萧九长的好,只是外面的人传言,他虽然长的清俊夺目,但是性子软弱,而且还是庶出。所以,他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娶到那些贵族小姐,顶多娶个商家小户的小姐,也就不错了。   春儿本来已经对萧九死心,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帮表小姐送布料去萧家的时候,无意间救下来的小女孩,居然是萧九的妹妹。   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小女孩可怜,所以便在那个欺负女孩子的男子走了之后,将小女孩子救了出来。   只是,这个小女孩居然就是萧原喜。   春儿讽刺的笑了笑。   她本来从未想过来日会和萧九如何,可是这一切就好似上天的安排一样,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遇见萧九。   而且,萧原喜依赖她。   萧九一直很疼爱萧原喜,那么春儿偶尔也在想,若是萧九疼爱萧原喜,那么会不会因为萧原喜依赖她,而多看她一眼?   哪怕一眼也好。   等了一会,秀儿才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秀儿,过来。”春儿看见秀儿一脸疲惫的样子,便略微有些得意,“十三小姐依旧哭闹的厉害吗?”   因为她救过萧原喜,所以萧原喜对她一直以来都很依赖。当初她喜欢刺绣,萧原喜为了让她开心,便急忙的去学刺绣。这些年来,萧原喜还做的有模有样,所以在买针线上,只要萧原喜说一个数字,萧九便不会拒绝。   这府邸里,又有几个丫环如她一样,能随意去账房取上一百两银子呢?   所以,春儿认为,萧九对她,其实是有意的。   不然,又怎么会如此的纵容。   想到这些,春儿又略微有些得意。   她一直以为夏阮是个绝色的美人,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是面目略微清秀、纯善。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心计的闺阁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怎么能照顾好十三小姐。   秀儿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然后不安的摇头:“春儿姐姐,说起来也奇怪,十三小姐居然被夫人哄的不哭不闹,而且还让夫人身边的婢女扶脉。你不是不是知道十三小姐不喜欢陌生人碰她,可是……”   秀儿完全不敢想象刚才的的情形,一直排斥陌生人的萧原喜,在夏阮的劝说下,居然让夫人的陪嫁丫环帮着扶脉。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春儿惊讶的看着秀儿:“你说什么?十三小姐听夫人的话?居然还让一个丫环帮她扶脉?怎么可能……侯爷就由着夫人乱来吗?简直是乱来……”   春儿说着,便要抬腿朝着屋内走进去。   她的腿已经有些发麻,还未踏出几步,便被秀儿拽住了。   秀儿有些胆怯的看着春儿:“春儿姐姐,你可别进去了。侯爷说有他和夫人照顾便好,连奴婢和杜兰姑娘都让出来了,你这会进去,不是让侯爷添堵吗?”   春儿停下脚步,然后有些错愕的看着秀儿。   她虽然不甘心,但是她知道秀儿说的话都是真的。   萧九虽然在内宅脾气很好,但是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若是此时她违背了萧九的意愿,那么一定会被送回林家。   春儿咬着下唇,又将秀儿拖着走了一会,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才轻声询问:“夫人和侯爷还说什么了吗?”   “这倒没有。”秀儿努力的想了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是春儿姐姐,那个杜若姑娘还挺厉害的,她居然还会针灸。而且,杜若姑娘说,十三小姐的病有些怪……不应该这样的。”   秀儿心里多少有些怨气,“十三小姐的病一直是这样,又怎么会怪呢?姐姐我和你在十三小姐身边伺候多年,难道还会伺候不好十三小姐吗?我看这个杜若姑娘就是没事找事,想要多拿些赏钱罢了。”   秀儿抱怨的话语,落在春儿的心里,却好比霹雳一样,震的她浑身麻木。   杜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雨水打在春儿的脸上,刺骨的微凉让她不得不再次清醒起来。   春儿睁大了双眼,难道她的目的,夫人和杜若已经猜出来了吗?   正文 278:与子偕老   有些事情,萧九未曾主动提起,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从不去问。   夏阮在曦光之后看着一脸疲意的萧九,才略微的扬起嘴角,轻声询问:“侯爷去歇息一会吧,这里我来便好。”   今日本该是她回门的日子,可是此时在她的心中,这个日子似乎变的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谁也没料到,昨夜萧原喜高热不退,两个人忙了一夜,萧原喜才安静的睡着了。   杜若话中的意思,想必萧九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夏阮突然觉得,有些事情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林家……   前世她从未听说林家一点消息,自然也就不明白,林家在萧九心中的地位。   然,现在她隐约发现,林家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家族。   江湖上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清楚。   “不累。”萧九目光定然,“我去换身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夏阮摇头:“侯爷一夜没有歇息,想必是累坏了,其实……我们改日回,也是可以的。”   夏阮不懂回门这样的礼节到底有多重要,她前世便没有回门过。在她的眼里,这些世俗的礼节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不忍心让萧九继续疲惫陪她一起回夏家。母亲那边,让她去说便好,毕竟萧原喜这边还需要人看着。   这个孩子,太可怜了。   萧九握住了夏阮的手:“阿阮,你不用如此委屈自己。”   夏阮听了这话,身子微微颤抖。   她,这样做,是在委屈自己吗?   一时间夏阮也不明白,心里的那股酸楚从何而来。   其实,她一直习惯将很多事情藏在心里。   昨夜,杜若告诉夏阮和萧九,萧原喜之所以会高热不退。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萧原喜的身子太过虚弱,有些膳食是不能碰的,若是不小心食用,一定会出问题。秀儿和春儿在萧原喜身边伺候了多年。这些平日里该注意的东西,想必早就是清清楚楚了。可是,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两人一起犯错了呢?   夏阮想了很久,才明白了,她们要这样做的原因。   春儿喜欢萧九,那双灵动的双眼里,似乎只有萧九一个人。   春儿心里想,若是她不出现,想必春儿自己就是长安侯夫人了。   夏阮觉得,若是春儿这样想。便有些可笑了。   前世,她当真没有和萧九在一起,那个时候萧九没有娶任何一个女子。不止没有娶任何一个女子,连个小妾都没有。   这样的萧九,执着的是什么。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所以,就算她不出现,春儿也不可能站在萧九的身边。   可是春儿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春儿出现开始,春儿便有意无意的提醒夏阮,在萧九身边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萧原喜的病,想必也是春儿想给夏阮一次下马威。等夏阮对她忌惮几分。   春儿太过于自信,也太过于相信她是了解萧九的,所以才会犯了这样的一个错误。   萧九不喜欢被人胁迫,任何人也不行。   “侯爷说笑了。”夏阮眼里一片清澈,“我怎么会委屈自己?”   萧九脸上的笑容变的极淡,等了很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阿阮。我是你的丈夫,你不用这样累。若是我们在一起,你都不高兴还会累,那么,我们成亲的意义又是为何呢?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不希望你总是这样累。”   萧九说的平淡,但是却让夏阮却如同五雷轰顶……   她听到了什么?   两世为人,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唯一记得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唐景轩纳妾的时候,她哭了一夜。第二日,因为胭脂没有完好的遮盖住眼下的淤青,唐景轩对着她便开骂:“我娶你回来,不是看着你整日哭丧着一张脸的。夏阮,我不欠你任何东西,我是你的丈夫,所以你整日装作委屈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当时的唐景轩的话,犹在耳边。   她从那以后,便不敢在唐景轩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每次和唐景轩说话,整个人都会绷的紧紧的,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又惹的唐景轩生气。   渐渐地,她发现用来应付商人的那套面具,又可以再次戴回面上了。无论她的心情是高兴还是难受,那张面具永远是一张完美无瑕的笑脸。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不轻易人任何人吐露心声,也不喜欢示弱的性子。   “我和你成亲,是希望你的心里有我的,更是希望你每一天都过的开心。”萧九握住夏阮的手又紧了紧,“以前,总有人说夫妻本是一体。当时我觉得,这句话像是一句笑话,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体呢?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阿阮,你若伤心,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不用在我面前委屈你自己。我是你的丈夫,我想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夏阮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可以说的这么好听。   眼前这个人一声一声地说着他的想法,看着她的眼神和摸着她的手都是那么的温柔。   她有些心慌了……   萧九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打动她的心,更是让她所有的委屈,在顷刻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的心跳声一声强过一声,到了最后竟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眼角酸涩的厉害,垂眸半响才说了一句:“我没那么好,不值得你这样。”   她的睫毛一闪一闪在动,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一样。   萧九亲昵地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抵着鼻,在她的唇畔轻叹:“你是我的阿阮,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   夏阮年纪已经不小了,两世为人的年岁加起来,让她觉得占足了萧九的便宜。   但是即使是这样,爱这个词语在她的世界里。依旧显得陌生又强大。   这个人说的无比动听,眼里的炙热,似乎连她的魂魄都要烧起来了。   萧九轻轻一笑,他俊美的容颜。晃的夏阮有些眼花。   鼻翼上全是这个人熟悉的气味,清香的茶花香味,让她浑身颤抖的厉害。   “阿阮,以后若是有不开心的事情,便讲给我的听。”萧九慢慢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想听你说一辈子。”   夏阮眼里噙着泪水,然后撇开头,等了很久之后才说:“好。”   看着这样的妻子,萧九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外人皆说夏家三小姐,在经商这些年里。尤其自私。   萧九却不这样认为,若不是夏阮一心一意想要保护夏家,她也不会从一个闺阁里的娇小姐,便成商场人让人头疼的存在。   因为想要保护身边的人,所以必须变得强大。   若是这个都是自私的话。那么他想,他比谁都自私。   他从想要娶夏阮开始,便一点一点的设了一个局,让夏阮慢慢的朝着这个局里走进来。明知道,放手才是最夏阮最好的保护和疼爱,可是他依旧自私的将她束缚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想要得到她的爱,如同小时候和她初见。如同他来京城的时候,她救了他一命一样。   她的眼里,只能有他一个人。   他见过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感情,所以心里再也不想重新去接纳另一段感情。   “阿阮,春儿的事情你来处理。”萧九温和地说,“小喜也很喜欢你。以后你做为她的三嫂,要多照顾她一点。”   夏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昨夜,春儿离开之后,萧原喜便哭闹不停。   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孩子。因为熟悉的人离开身边,吓的更是慌乱了。   夏阮会哄孩子,也是因为前世在平阳侯府里,经常会带着其他小妾为唐景轩生的孩子。   那些孩子出生后都会和她住一些日子,最后才会听从岳老太太的吩咐,让孩子们去岳老太太的身边。   她很喜欢孩子,可惜一直不能如愿的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因为照顾的孩子多了,所以她哄孩子也很拿手。   萧原喜再哭闹不休,也只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夏阮,温柔的哄了一会萧原喜,萧原喜便不哭不闹,让杜若给她扶脉了。   其实萧原喜骨子里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夏阮只需要说一些小事情给萧原喜听,她便会乖巧的依偎在夏阮的怀中。   夏阮想,春儿之所以在宅子里能为所欲为,也是因为春儿知道萧原喜的性子吧。   夏阮抬起头看着萧九,为何春儿的事情萧九会让她来处理?   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   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也没想清楚。   等杜若来伺候夏阮换衣裳的时候,萧九眼里带着的笑意,自信又狡诈。   夏阮在外面的性子坚强,可是在宅子里,很多事情依旧有些软弱。   若是他站在夏阮的角度,怕是夏富成当初断的就不是双腿,而是直接送了性命。   想要夏阮自信,想要夏阮好好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必须让夏阮学会,在别人送他其它女子的时候,果断的说不。   萧九知道,他的心很小。   此生,有一个爱人便好。   等他年老的时候,夏阮还会在他身边,陪着他听他说话。   这便是他要的幸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正文 279:立威   夏阮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天色。   远方的云层中,一缕缕微光从穿透云海,清透的薄雾被阳光渐渐驱散。   晨曦中,院内的花草因为昨夜雨水的冲刷,显得娇艳欲滴。   萧九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己的妻子,站在庑廊下若有所思。   “阿阮——”萧九缓缓地走近,伸出白皙如美玉般的手,轻轻的碰了碰夏阮的鼻翼,“别在这里站着,会着凉。”   夏阮错愕的抬起头,只见萧九眼中带笑,清俊而又夺目。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夏阮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最后萧九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朝着主院走去,她的眼里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早膳早已备好,清淡的小菜很合夏阮的胃口。   只是夏阮依旧有些担心萧原喜,等用过早膳之后,她还未开口询问,便听到萧九说:“今儿一早,老忠便告诉我,周大夫回来了。”   夏阮抿着唇,没有说话。   昨日,她是清楚的听到秀儿说周大夫回乡下了。可是若是周大夫真的回乡下,怎么一早就赶回来了。   这里面的原因,萧九即便是不说,她也能猜出几分。   春儿的事情,萧九交给她来处理,也是为了给她在内宅里站稳脚跟的机会。长安侯府里有不少人是从林家挑选过来的,这些人难免有些会倚老卖老,私下对夏阮有些不恭敬。   只是这些人再无礼,夏阮也不会告诉萧九。毕竟,萧九这些日子为朝堂上大皇子和六皇子的事情早已忙坏了。此时,她自然不想为这些小事情打扰了萧九。   但是,这里是长安侯府而不是夏家,很多事情她做起来也是束手束脚。   这些,她不说,便以为萧九不知道。   只是。纸包不住火。   昨夜,萧九似乎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看似不动声色,可是昨日却为了她训斥了春儿和秀儿。   夏阮突然明白了,有些事情。她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内宅的事情自然应该处理的妥善。   萧九忙于政务,不该为内宅的事情分心。   “夫人……”杜兰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吕妈妈过来了。”   吕妈妈是跟在林姨太太身边多年的婆子,是林家下人里最老的一批。林姨太太习惯了吕妈妈的照顾,这段日子更是对吕妈妈依赖,所以吕妈妈会出现在这里,夏阮自然明白林姨太太的意思。   吕妈妈都想给她低头,那么以后谁还敢学着春儿的样子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呢?   “让她进来。”夏阮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后,才对屋外缓缓地说。   萧九的唇畔挂着淡笑。他坐在夏阮的一侧,将夏阮所有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有些事情,他得让妻子自己来面对。   吕妈妈进门之后便对夏阮行了礼:“老奴给侯爷给夫人请安了。老奴本来早该来给侯爷和夫人请安了,可近日也不敢打扰。今天太太让老奴带了一些东西过来,希望夫人能收下。”   夏阮笑了笑:“谢谢太太了。”   吕妈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看来夫人也不似春儿说的那般难以相处。   昨日深夜,十三小姐高热不退,春儿居然大胆不来告诉林姨太太。这件事情,若不是吕妈妈一早去厨房听到下人议论,根本不知道十三小姐的事情。   春儿这样做也太狂妄了一些,林姨太太知道了之后,一向不喜动怒的老人。气的摔碎了搁在桌上的瓷器。   老爷去了之后,林姨太太一年比一年更沉默。很多时候林姨太太总是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院子里,一发呆就基本上是几个时辰。   吕妈妈见林姨太太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若是少爷来日娶的夫人泼辣,那么林姨太太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林姨太太不喜内宅的事情,当初若不是遇见老爷。想必林姨太太这辈子都不会在内宅里看到人心到底是有多险恶。后来。林姨太太学会了应付内宅的事情,可惜老爷就这么去了。   还好少爷争气,不然林姨太太这些年更难过了。   吕妈妈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让人将东西送了进来。   昨日夜里夫人做的事情,她和林姨太太基本上清楚了。春儿一早便来找她哭诉。当时她狠狠的训斥了春儿一顿,恨不得将春儿赶回林家去。但是这个时候,林姨太太却不让她插手这件事情……   吕妈妈不懂林姨太太的意思,只好作罢。   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有些好事情,当真不能多言。   “吕妈妈请坐。”夏阮见吕妈妈年岁大了,这么站着也不是回事,“坐下说话吧。”   吕妈妈摇了摇头:“老奴不敢越了规矩。”   吕妈妈带来的帮林姨太太送礼的人,皆是林家那边带来的老人。这些人自然能清楚的听到吕妈妈和夏阮的交谈,一个个都不敢喘一声大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夏阮见吕妈妈这样说,便也不再勉强。   毕竟是林姨太太和吕妈妈的好意,她也不愿意弄的场面尴尬。   吕妈妈亲自送夏阮和萧九到了府外。   车夫已经放好了脚凳,然后恭敬的站在一边。   夏阮因为一夜没有歇息好,走路的时候似乎有些无力,萧九赶紧上去扶稳了她:“小心一些,别摔了。”   说着,萧九便亲自服侍夏阮上马车。   夏阮头脑里有些懵懵懂懂,但是还是听从了萧九的话,进了马车想好好的闭目养神。   她自然是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疲惫的样子,母亲一定会心疼的。   萧九做的顺其自然,看的吕妈妈却是瞪圆了双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清冷高贵的少爷,居然会为夫人做这些事情。   少爷的脸上挂着笑,可是吕妈妈知道,这笑其实只是少爷的一个习惯,少爷无论和谁接触,都会带着一些距离。她跟在林姨太太身边再久。也从未见过少爷为那个姑娘这样用心过。   吕妈妈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进府。   春儿这个丫头也是太愚蠢了。   若是她是个安分的,想必还可以继续在这长安侯府内多住上几年。可是她翩翩是个不安分的……接下来,就要看夫人如何处置这个丫头了。吕妈妈从前便知道夫人在闺阁里的时候。便是一个精明的少女。如今这个精明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聪明懂分寸的妇人,春儿的以后,或许会很凄惨。   不过吕妈妈一点也不同情春儿,这是她自找的。   ……   马车走的又慢又稳,马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萧九让夏阮依偎在他的肩上的时候,夏阮露出一些讶色。   不过,萧九执意坚持这样,夏阮便也不好驳了萧九的好意。   她的确有些累了。   她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小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到了现在都没彻底的根治。这段日子来,杜若弄了不少的药给她调理身子,那些药又刺鼻又苦,夏阮有的时候吃了。还会忍不住因为脾胃排斥而吐了出来。可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规矩的吃了这些药。   她必须调理好身子,因为她和萧九会有孩子,她不想孩子来日和她一样,身子极差。   不知过了多久,萧九才在她的耳边呢喃:“阿阮,到了。”   夏阮缓缓地睁开眼。然后一脸迷茫的看着萧九。   看着夏阮这样,萧九忍不住笑了笑,“阿阮,明年开春,我们回趟薛阳吧。”   薛阳林家,夏阮在萧九身边多次听人提起过。   萧九的外祖父是个厉害的人物。在官场上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在江湖上地位却不矮。   江湖这个地方,夏阮是完全陌生的。   “可以去吗?”夏阮想了想才轻声询问。   她话音刚落,萧九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为何不能去?你可是我的妻子。外祖父也很想见见你,不过他说等这段日子京城的事情安稳下来。再带你去。”   她原本以为萧九的外祖父和林姨太太一样,都是喜欢安静之人,自然也就没有打扰的之意。毕竟她不太能博得老人的喜欢,当初岳老太太明显就看她很不顺眼。   此时,她的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要怎么做才好?   万一老人不喜欢她,那么她会不会给让萧九没有面子?   萧九瞧出了夏阮神色间带着的紧张,便又贴近了夏阮一些,“阿阮,若是你能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外祖父肯定会更高兴的。”   他说的风轻云淡,似乎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话,却让夏阮‘蹭’的一下羞红了脸。   不过萧九成功的转移了夏阮的注意力,因为夏阮的脑海里,此时浮现的全是孩子两个字。   孩子……孩子……   夏阮的确是想要属于她和萧九的孩子。   萧九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又扶着还在呆愣的妻子从马车上下来。   翠柳此时站在府邸外,看着萧九和夏阮恩爱的样子,心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小姐和姑爷的感情好,夫人也可以安心了。   只是翠柳没有注意到,她的身边站着的贾黑,此时神色里带了一些恐慌。   正文 280:回门怪事(6000字大章)   今日夏阮要回门,李氏原本准备亲自去大门迎接。   但是翠柳瞧见李氏这几日都没歇息好,便让李氏在屋子里等待便好。   夏阮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若是李氏稍微不注意说错一句话,那么夏阮便会放在心上,从而从里面发现她们隐瞒她的事情。   翠柳和李氏都害怕夏阮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打算能瞒住多久便瞒多久。   眼看快要入秋了,等天气转凉后,冰块用的也就越来越少。   翠柳缓缓地舒缓了一口气,然后带领着夏阮和萧九朝着屋内去。   天虽然已经放晴,可是因为昨夜大雨,空气里略带了一丝微凉。   夏阮看了看杜兰,杜兰很快便懂了夏阮的意思。   “翠柳姐姐……”杜兰吐了吐舌头,朝着翠柳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我屋子里那个青花瓷瓶还在吗?”   翠柳停下脚步,思索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在的。我当时还在想,你怎么不将这个瓷瓶一起带过去,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的。”   杜兰故作尴尬的模样,然后有些羞涩的不言语。   这是从前南亭打赏给下人的东西,送到她这里,就是一个青花瓷瓶。   南亭是萧九的朋友,又是一个神秘的商人。杜兰当时因为要撮合夏阮和萧九,所以南亭送来的东西,她自然也就手下了。后来,她越发觉得这个瓷瓶太过于占地方,虽然好看,但是好看在她的眼里,还不如几两银子。   夏阮出嫁的时候,她便没有带上这个瓷瓶。   如今为了从贾黑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杜兰自然要找个借口独自走开一会。   于是,她想到了被自己丢弃的瓷瓶……   翠柳见杜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我给你搁屋里呢,你现在去取吧。”   杜兰也跟着笑了起来:“谢谢翠柳姐姐。谢谢翠柳姐姐。”   说完转身便朝着夏阮从前住的海棠苑跑去。   看着杜兰这个样子,夏阮眼里都带着笑意:“杜兰被我宠坏了。”   翠柳见夏阮这样说,便安慰道:“三姑奶奶你放心吧,杜兰是个好丫头。”   “嗯。我知道。”夏阮淡淡一笑,跟着翠柳继续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   她的这些动作,落在一边萧九的眼里,萧九脸上露出一丝讶色,一闪而逝。   夏家没有什么亲戚,所以李家的人便在这会来凑了数。连温仲怀也忍不住跟在李安的身后,过来夏家瞧瞧。从前温仲怀便对夏阮多有欣赏,毕竟不是每个闺阁中的女子,都能如同夏阮一样做出这些选择。这些年来,无论是在经商上。还是在为人处事方面,温仲怀都觉得夏阮特别适合萧九。   夏阮刚进了屋子,便见到李安一脸不悦的瞥了一眼萧九,然后冷冷一哼。李安的动作让夏阮忍不住好奇,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表哥如此的不高兴。   在一边的李长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提醒李安,李安这才忍不住摆了一张笑脸出来。   对于这些,李氏却没有放在眼里。   刚才萧九和夏阮进门的时候,萧九的走的比夏阮略慢了一些,他的目光一直留在夏阮的身上。李氏看的出来,萧九眼里的目光,和她当年瞧着夏富成的眼神十分相似。甚至。萧九眼里的爱意,比她当年更多一些。   只要他们夫妻和睦,她便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很久以前,李氏犹记得自己对萧九是不满意的。这个人不禁是庶出,外面的人更是传言他性子懦弱无能,李氏一直害怕让女儿走上自己的道路。所以对于南萧的提亲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婉拒。可是如今,李氏才发现很多传言其实都不是真的。所以对于萧九是庶出的事情,她也就选择性的遗忘了。   “这几日,可曾住的习惯?”李氏等李长风带着李安和萧九离开后,才试着问女儿。“林姨太太是个好相处的人吗?”   夏阮笑着回答:“我很好,什么都习惯。林姨太太是个好人,这几日都没有让我去请安,我回来的时候还让我带了东西给你。娘亲,你别担心我,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你这个丫头,林姨太太不让你请安你便不去?”李氏有些急了,“她是不是不喜欢你?这可怎么办?”   李氏难免有些想多了,毕竟这些年在夏家,她多少也知道了一些人情世故。   林姨娘是萧九的生母,虽然只是一个姨娘,但是南萧的长辈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在了。所以,要是林姨娘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那么在内宅里,女儿的地位也是有些憋屈的。   李氏自然不想女儿受一点点的委屈。   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李氏心里想什么,夏阮自然是知道的。   她无奈的轻笑了一声,然后握住了母亲的手:“不是的娘亲。林姨太太告诉下人,她喜欢安静,所以便不让女儿去请安了。实际上,林姨太太让人送了一些药材给女儿补身子。之前女儿出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所以林姨太太便让女儿好好的养身子,才免除了这些礼仪。”   林姨娘从来就不是个多事的人,所以这些年她在南萧过的有些憋屈。   因为南萧的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如今南萧的人便只剩下林姨娘的孩子们了,她自然是希望孩子们过的很好。   所以,林姨娘连长安侯府里的事情都不插手一分,一切都让夏阮做主,也是为了早日让人知道夏阮的地位。   对于这些,夏阮是很感激的。   所以对于萧原喜的事情,她非常的上心,而且夏阮觉得萧原喜来日一定可以开口讲话,所以她一直和杜若在翻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如她所想。   毕竟林姨娘一生太苦了,大儿女被逼嫁给张家做小妾,后来疯了。   小女儿又哑又半聋。   小儿子已经去了……   好在萧九争气,不然林姨娘这一生。怕是要一直苦下去。   李氏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夏阮靠近了母亲一些,她清楚的看到母亲的眼下有些黑影。虽然上面涂上了厚厚的胭脂,却依旧能看个清楚。   家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不然母亲怎么会失眠。   夏阮想起了杜兰的话。杜兰在医馆里遇见翠柳的事情,一直让夏阮觉得耿耿于怀。母亲的心思和从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总是想要保护好她,所以很多事情也是要瞒着她的。   想到这些,夏阮不禁低声试探:“娘亲,等会女儿去瞧瞧父亲吧。出嫁那日也没有见到他,总归该带着姑爷去见见他的。”   李氏的脸上露出一些错愕,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不用了,你爹爹这几日得了风寒。若是过了病气给你和姑爷,也就不太好了。你也知道你爹爹的性子,他说话总是有些咄咄逼人。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若是扫了兴致也就不好了。”   夏阮见母亲这样说,便也只好点头说好。   毕竟。母亲的的话,都是在理的。   然而,她虽然在口中说好,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了。母亲此时不愿意让她见父亲,肯定是有原因的。   母亲再怎么不喜欢父亲,两人已经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按照母亲的性子。估计这辈子两个人就这么凑合过下去了。父亲再怎么对不起她们母子,可是他名义上永远是她夏阮的父亲,所以她回门去看父亲也是应该的。   但是母亲此时却找借口,让她不要去。   这让夏阮又如何能不怀疑呢。   夏阮低头不语,她希望杜兰能从贾黑的嘴里打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毕竟,她不希望母亲伤心难受的时候。她还浑然不知。   前世母亲就是瞒她瞒的太好,所以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依旧不知道岳家的事情。   若不今生亲自去了一趟岳家,她还不知道为何唐景轩的母亲,会如此的讨厌她。   有些事情。或许冥冥之中,便是注定。   ……   萧九跟李安父子坐在前院,温仲怀在一边看着三人说着朝堂上的事情,顿时觉得无趣。   这些事情他早就听的有些厌烦。   其实温仲怀更想从萧九的嘴里知道南亭的事情。   这几日大皇子眼看就要被皇上剥夺手中的权利,跟朱砂走的很近的那几位大臣,更是显得有些不安,像是猎人在等待猎物走进陷阱一样。   但是他们到底为何如此的兴奋,温仲怀却是猜不透彻。   毕竟,这群人既没有站在大皇子的身后,也没有彻底的跟随在六皇子身后,那么大皇子被夺取权利,对他们来讲又有什么好处呢?   温仲怀看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更让温仲怀觉得好奇的是,朱砂这几日突然出现在京城之中,他在京城之中几日后,和萧九走的很近的南亭,便也再次出现在了京城。   若说朱砂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么这位南亭就更是神秘。   他和萧九认识了这么多年,就压根没看清楚过南亭的样子。   所以,这次南亭的出现,温仲怀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还说不是你的不是?”李安气的浑身哆嗦,“淮安那边的事情,若不是你多嘴,皇上怎么会让我去?你知道不知道淮安那边,不止我一个人去?”   李安此时拔高了声调,让温仲怀不得不再次看了过来。   此时的李安抛弃了平日里的冷静,对着萧九一脸不悦,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只是温仲怀知道,这个事情还真不怪李安,毕竟淮安那边的事情,对于李安来讲,还是有点棘手的。   但是,这件事情却是李长风拜托萧九去做的。   萧九自然不能拒绝。   毕竟,这件事情若是做成了,对于李安的仕途有太多的帮助了。   只是,这次清河公主据说也会去淮安。   李安在担心什么,屋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萧九挑眉看着李安,然后轻声询问:“为何不能去?若是淮安的事情你能顺利的结局,回来之后便会是二品大员。这是多好的机会?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去呢。”   李安见萧九说的如此的风轻云淡,气的浑身哆嗦的更厉害了。   萧九居然说,这是好机会?   李安简直不明白萧九的脑袋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这几日清河公主越来越疼墨殇了。若不是因为墨殇的身世太低,估计清河公主来日估计嫁给墨殇也不是一件让他们意外的事情。   只是墨殇……   李安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些头疼。   起初这个人和他见面的时候,一直问李安记得不记得他。李安当时出于礼貌,便多次告诉墨殇,他不记得墨殇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墨殇除了露出落寞的神情外,还是会继续来接近他。   李安对于墨殇这样的人,多少有些反感。   毕竟墨殇是个男人,又是有手有脚。为何要为了一点小小的权利,做清河公主的男宠?李安下意识里,便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尤其是最近李安还听说了,墨殇和朱砂从前是认识的。心里更是觉得墨殇是个怪物。   这样的人,他多看一样都觉得恶心。   但是淮安的事情,他又要亲自去解决。   清河公主要去淮安,那么墨殇自然也会跟着去,到时候……李安揉了揉眉头,觉得萧九给他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我不想去。”等了很久,李安才憋了一句话出来。在父亲面前他自然不能对萧九发脾气,“要不,你让我大堂哥或者二堂哥去吧,我瞧着他们倒是很想去淮安。”   “放肆。”李长风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上,眼露凶光,“你整日就知道玩。糊涂的过日子。现在让你办一些小事情,你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好的话,还走什么仕途?”   李长风一发话,李安就如同战败的公鸡,再也不敢说话了。   李安多少有些害怕自己的父亲。   他当初不听父亲的话。独自一个人去了一趟西域,后来在回来西域的路上中了毒,父亲便让人去接了他回来。可是父亲到的时候,他已经因为毒太重而生病了,最后回到京城养了一年才养好。可是在西域的这段记忆,却遗忘的干干净净了。   所以到现在,李安对于西域,便是没有任何记忆。唯一能想起来的,便是一团又一团的红色,还有盛开的红花石蒜。   他费尽心思去了西域,到了最后却是这个样子的结果,还差点送了性命。   李安自然不敢再想其他的事情,也不敢反驳父亲的话。   淮安的事情,的确对他有利,但是处理起来却是有些麻烦。   洛城的事情解决了之后,还是有不少人朝着京城赶来。京城自然容纳不了这么多的难民,所以皇上下旨将这些人送到淮安。现在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上也不在想这个时候做点好事情为太后积福,所以便准备派一名朝廷大员去淮安处理这些难民的事情。   李成和李屠起初对这件事情十分有兴趣,毕竟淮安的事情处理的好,归来之后加官进爵是在所难免的。清河公主去淮安,更是为了安抚民心,能如此接近一个公主,机会更是少的可怜。   毕竟,清河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公主,谁都希望能巴结好这位公主。   就算这位公主作风不太好。   权利,是一个诱惑人的东西。   温仲怀人见李安这样,赶紧转移了话题,对着萧九道:“侯爷,我听说这几日,西域那边又来了不少的商人?”   在外人面前,温仲怀很少喊萧九‘九哥’。对于李长风,温仲怀也是有一些戒心。   毕竟,李长风这个人,温仲怀觉得有些可怕。   “嗯。”在这点上,萧九肯定的回答了温仲怀,“是来了不少人,还有一部分去了淮安。”   李安听到淮安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眉。   让他去淮安,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事情?   对于萧九,李安其实有太多的不满。   这个人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但是明明是一张笑脸,却让人觉得有距离。而且。他是南萧的人,却能站在比东萧更高的位子上,更离谱的是,萧九明明只是一个庶出。   谁能料到。他没有人在暗中帮助,能这么快的被封爵。   李安从前觉得父亲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现在看到萧九的时候,他一样有这样的感觉。   李长风皱眉,然后捧着茶盏想了想:“这次的事情多少有些古怪。洛城那边的事情明明已经解决了,为何这群人依旧要来京城?照理说,这些人里,不应该出现西域人。”   温仲怀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都是何家那位小将军的错。”   宋恩沛从洛城回来之后,洛城那边的将军便换成何家的人。   何家现在会有人出现在洛城。倒是有些出乎温仲怀的意料。   毕竟现在的何家,已经不是当年的何家的。然而这位小将军,据说还有不少的军功在身上,看起来更像是何家多年前的安插的在军队里的棋子。   但是若说是棋子的话,这位小将军的做法。又不像是一个理智的人该做的事情。   洛城一直有不少的西域的流民进入,为了防止流民里有西域的探子混入。大秦这边已经规定了,每年有多少人可以进入大秦。只要超过了这个数目,那么无论是什么借口想进入大秦的西域人,都是不可能进入大秦的国土内。   但是这位何家小将军,却将这件事情做的离谱了。   因为干旱解决了,一大批的西域人涌入了洛城。明明已经超出了大秦规定的人数。但是何家小将军却让这些人进入洛城,还写了奏章告诉皇上,说怜惜这些可怜人,若是被赶出大秦的国土,他们一定是死路一条。   尼西国对于这些叛国的逃民,抓到之后。都会活活的饿死这群人。   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背叛了这个国家。   建广帝对于这个提议,还没有做出明确的答复,何家小将军便开始无止境的收留这些流民。   这也导致了。去淮安的这群流民中,有不少人是西域来的。   建广帝虽然有气,但是为了给太后积福,便也没有多注意这些。   可是,他不注意,不代表其他的人不注意。   李长风和萧九都注意到,最近进大秦的西域人,是往年的几倍。   若是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不敢保证不会有探子混进来。   所以这个时候,李长风才会让萧九和皇上说,让李安去处理这件事情。   毕竟,他是李安的父亲,有些事情当真是不好出面。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安听出来了父亲话中的意思,脸上本来愤怒的神色也好了很多,毕竟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奇怪。   如今正是大秦不安的时候,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谁也没有继续开口,只是一个个捧着茶盏喝茶。   ……   彼时,海棠苑内,杜兰一脸错愕的看着贾黑。   她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老爷已经消失了很久了?他去哪里了?夫人将老爷送回东阳县了吗?怎么会……”   贾黑吓的差点主动去捂住了杜兰的嘴,但是碍于男女有别,所以贾黑急的瞪了一眼杜兰:“你可小声一点,夫人不许我们说出去。你还记得前院的小风吗?她就是因为在私下胡说,被夫人打了二十大板,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贾黑觉得,小姐出嫁时候,夫人就越来越小心了,管下人也是越来越严格。   这简直不像是夫人的作风。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贾黑也是不清楚。   但是他的确很久没有见到老爷了。   从前天气稍微好一些,老爷总是会让他扶着去院子里坐一会,喝点好酒和他说说话。   可是这几日,老爷不止没有出来走动,老爷住的院子里也经常是黑漆漆的。   若老爷是真的病了,那么他也应该在一边伺候的。   可是夫人却让他去了外院,这让贾黑不得不怀疑,老爷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直接被夫人送到东阳县了。   毕竟,老爷有的时候说的话,是的确很气人的。    正文 281:三堂姐夫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   夏雯看着院子里的被雨水冲刷的树木,顿时觉得有一种孤寂和荒凉。   二伯母为何不让她去见二伯父?   她有些害怕了……   还有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也就及笄了。   可是如今,却还没有上门提亲。   夏阮成亲那一日,据说来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可是二伯母却不让她出去走动。她自然也就没机会,见到这些人。   夏雯撰紧了手心,她不能就这样像笼中鸟一样,坐以待毙。   二伯母已经不相信她了,那么她接下来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可是又该怎么靠自己呢?夏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她转眸瞧了瞧不远处站着的丫环,心里多少有些气。   她心里不舒服,她们也别想过的舒坦。   想到这些,夏雯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取出伞准备出去。   “四小姐,你要去哪里?”万妈妈瞧见夏雯想出去走动,便忍不住皱眉,“外面有人看着呢。”   万妈妈的话让夏雯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她都快忘记了,自己已经被二伯母软禁了很久了。   前几日她想出去走走都不行。后来,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觉得简直是生不如死,当时便想寻短见。因为她一心求死,所以二伯母才略微动容了。现在她虽然可以出去走动,但是身边总是跟着不少的丫环。   夏雯觉得可笑,她怎么就沦落成这个样子了。   略微思索了一会,夏雯还是撑起伞:“我想出去走走,万妈妈你要跟着便来,不想跟着便在院子里等我。我这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夏雯便朝着院外走去。   她打着伞,却不让跟在身后的丫环打伞。   今日是夏阮回门的日子。夏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觉得很不舒服。像是什么人,用尽全力的扯住了她的心,然后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觉得不止心里疼痛,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夏阮,夏阮……这两个字在她的心里,就是禁词。   她恨,她心里无比的怨恨。   凭什么夏阮可以有如今的地位,凭什么夏阮可以嫁的如此好,凭什么夏阮可以有如此多的嫁妆。明明都是夏家的小姐,可是夏阮的一切都比她好。   甘心?当然是不甘心的。   夏雯撑着伞,走在青石铺成的甬道上。   她身后跟着的丫环却有些苦了,夏雯脾气怪。她下雨便喜欢出来走动。她自己打伞,却不允许小丫环们打伞,这一来二去,小丫环们肯定会受寒。   “九哥,你居然要亲自去海棠苑接嫂子?啧啧啧。怎么一成亲,你就变情圣了。”   话音刚落,在回廊处便出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男子穿着一身玄紫色的衣裳,用金丝银线绣的竹叶的图案。若是没有气质的人穿这件衣裳,便会觉得太素。可是这件衣服,穿在男子身上,更显得男子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无暇。他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整个人看起来既清冷又高贵。   夏雯的脑海里,出现了几个字:如玉少年,惊艳无双。   这个人她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夏雯停住了脚步。眼神也越来越炽烈。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可否娶亲……   一时间,夏雯想过了无数个可能,每一个都和这个男子有关。   “喂……”夏雯终于忍不住喊住了男子,她还未来得及说话,男子的身后便又跟上来了另一个青衣男子。   她一时怔住了。   温仲怀在拐角处差点跌倒。可是萧九一点也不顾及他,依旧没有放慢脚步。温仲怀有点生气,脚步慢了下来就没追上萧九。   很快,温仲怀便听到有少女的嗓音。   他以为是夏阮派人过来找他们了,便急忙的走了上来,却发现那个说话的人,并不是夏阮身边的丫环。   只见那个少女撑着伞站在雨中,清秀的小脸上挂满了错愕。在她身后的几个小丫环被雨水淋的浑身湿哒哒的,可怜极了。   温仲怀不知为何,见到少女的时候,便生出一丝不悦。   夏雯显然没看出来温仲怀的不悦,她对着萧九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萧九挑眉,笑容淡了一些。   他知道,这是夏阮的堂妹夏雯。   “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温仲怀不高兴的顶了回去,他见少女问的理直气壮,自然有些不高兴,“长安侯也可以让你随便说‘喂’吗?”   温仲怀极少会这样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无名火从何而来。   明明是一个清秀又弱质的闺中小姐,他却心生厌恶。   连温仲怀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会如此的讨厌眼前的人。   夏雯听了之后,忍不住退后一步。   萧九?她的堂姐夫?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样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居然是她的姐夫?   夏雯心中最后一丝得意,瞬间被浇灭了。   她从前便听说过,萧九是一个懦弱无能又没有主见的男子。后来,萧九去洛城归来之后,她也觉得萧九是依仗李家才当上侯爷的。所以,就算夏阮成亲的时候,她也只是羡慕夏阮的嫁妆,羡慕萧九的地位……她从来不知道,萧九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的夺目,这样的矜贵。   他刚才慢慢地走的每一步,都彷佛脚下生花一样让她挪不开眼。然而这样让她惊艳,让她动心的一个人,却是夏阮的丈夫。   又是夏阮,又是那个该死的夏阮。   夏雯紧紧的抓住了衣袂,然后胆怯的喊了一声:“三堂姐夫。”   她喊萧九‘姐夫’的时候,心里苦涩极了。   若是她的父母不那场意外,那么她会不会提前认识萧九?又或者……   夏雯身边的丫环从夏雯的话中听出来了来人是谁,赶紧行礼:“奴婢见过三姑爷。”   “你们都进来躲会雨吧。”萧九礼貌的笑了笑,对着夏雯身后的丫环道。“淋雨,会受寒的。”   萧九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夏雯却极其不淡定了。   因为萧九这些话里,显然是无视了她的存在。   夏雯瞪大了双眼。看着身边的丫环露出了笑容,朝着回廊走去,一个个像是解脱了一样,一直跟萧九说谢谢。   她一个人握住伞,气的浑身哆嗦。   只是夏雯告诉自己,她不能在这里发脾气,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在萧九心中。   “九哥,走了。”见到夏雯眼里太过于明显的爱意,温仲怀觉得毛骨悚然,“等会嫂子要等急了。”   萧九点头。转身便想朝着海棠苑走去。   夏雯见萧九要走,急的跑了过来,抓住了萧九的衣袂:“等等。”   她的动作过于迅速,萧九的反应也很快。她刚抓住萧九的衣袂,便被萧九躲开了一些。萧九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何事?”   温仲怀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萧九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他认识萧九这么多年,无论何时,萧九就算再生气,他的脸上总是会挂着淡淡的笑。   可是现在,不止没有笑容。反而多了一丝厌烦。   这个女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能让萧九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夏雯自然也看出来了萧九眼里的厌恶,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拢了拢发丝。她今日出来的时候走的匆忙,也没有好好的打扮一番。刚才又走的太急,所以现在或许有些狼狈。   夏雯有些抑郁。为何她不好好打扮一下再出门呢。   “三堂姐夫,你要去找三堂姐吗?”夏雯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个话题,“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很久没见三堂姐了。我很想她。”   她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希望能多和萧九说说话。   毕竟,这个人长的好看,又是侯爷。   更重要的是,萧九是夏阮的丈夫。   夏雯的心里,多了一个想法。   此时的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想法对于她而言,是非常有意思的。   只要萧九记得她,来日她的计划,便能进行下去。   毕竟,她小夏阮几年。   夏阮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   萧九嗓音带着一些距离:“你不冷吗?”   夏雯一愣,没想到萧九会这样问自己,赶紧摇头:“不冷。”   “若是不冷。”萧九伸出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着院子道,“那么再去淋会雨吧,我看你很喜欢淋雨。”   萧九的话一出,夏雯的脸上瞬间便红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愤。   就算她打着伞,身上依旧有一些雨水,萧九这句话,显然是在讽刺她的所作所为。   夏雯咬住了唇,眼里噙着泪水。   只是轻轻一眨眼,泪珠便滚落了出来。   “三堂姐夫和三堂姐一样,因为我是不祥之人,所以讨厌我么?”夏雯一字一句说的凄惨,看着萧九的眼神有些可怜,“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夏雯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可是这样的一幕,落在萧九眼里,却像是一个笑话。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心软之人。   他没有空在这里听夏雯讲她可怜的过去。   正文 282:羞辱人   每个人一生总会遇见幸事和倒霉的时候。   他们身后的痛苦,没有一个人清楚那种滋味。   无论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   然而有些人,总是喜欢将自己悲惨的过去展示给别人看。   他们以为这样,便能博取别人的同情心。   只是他们忘记了,每个人都有过去。   不止是他们才会经历这些悲痛……   很多时候,他们痛苦的过去,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一场笑话。   夏雯泪流满脸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想,她这一生够凄惨了。   若是此时她将自己的一切告诉萧九,那么这个人会不会知道她的痛苦?   她知道萧九是庶出。   萧家分成三家,在东阳县的南萧不过是萧家的分支。然而,萧九是南萧里身份卑微的庶子,所以他很明白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   她抿着唇,想到自己现在的生活,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全都是悲凉的气息。那种气息,有的时候,可以让她窒息。   “三堂姐夫,我……”夏雯手颤抖的厉害,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我父母去的早,你也以为他们的死,和我有关吗?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想。我很怕……他们的死和我是没有关系的,我多想他们还在我的身边,一直在,一直在。我愿意拿所有的东西去交换,让他们重活的机会。”   夏雯大哭了一声,继续说,“可是上天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我的父亲母亲,不可能再回我身边了。三堂姐夫,你觉得这些都是我的错吗?可是,这个世上绝对没有谁,比我更希望他们还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在我身边。”   说完,夏雯哭的更厉害了。   她这些年一直在想,若是她的父母还在,她的处境是不是会好很多。在她的心里。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所以二伯母才会这样虐待她。   无论吃的用的穿的,夏阮的永远比她好,她恨现在的处境。   可是,就算再恨,再想反抗,她都有些力不从心。她年纪太小了,而且她当年带来的那些家产,已经让大伯父和大伯母败了不少。她又拿什么拿和夏阮相比较呢?   她能做的,便是嫁的比夏阮好。   若是夏阮过的不开心不如意,她会站着笑看夏阮可怜的模样。   萧九的眼神有些冰冷,温仲怀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是愚蠢至极,温仲怀挑眉窥了一眼萧九。又转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然后无奈的摇头。   萧九从来就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萧九私下做的很多事情都很可怕的。然而,这个人柔情的一面,或许只有在夏阮的面前才会展露出。其他时候,谁也碰不到他的心。   果然。萧九的嗓音清冷:“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萧九话音刚落,夏雯惊喜的抬起头来看着萧九。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因为他不是夏阮那样刻薄的女人,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因为他的眼光是雪亮的吗?   夏雯激动的拢了拢发丝,她就知道。这样优秀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夏阮的身上。她的那个三堂姐太不懂男人的心思了,从不知道在男人面前说半句软话,更是不知道将软弱可怜的过去展现在男人面前。这样的女人,太过于冥顽不灵。所以萧九不喜欢她的三堂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任何男人都希望成为女人的避风港。   然而,她的三堂姐却从来不想全心全意的依靠谁。   这样的女人,会让男人觉得压力特别大,特别难以征服。   萧九会娶夏阮,是因为想借助李家的力量。   夏雯笑了笑,刚想要说话,萧九便开口了。   萧九接着说,“因为我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你的事情也和我无关。”   说完萧九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夏雯。   温仲怀偷偷笑着,跟在萧九的身后。   说起来,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萧九,这会说起刻薄的话,依旧是如此的平静。   夏雯瞪圆了双眼,眼泪顿时止住,她对着萧九的身影大喊:“你会后悔你今日说的话的。”   她气的差点晕了过去。   这个人说话,也太过分了。   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该说的如此的过分。毕竟她年纪很小,再加上她好歹是夏阮的堂妹,可是萧九怎么可以这样,说出这样刺激人的话语。   夏雯跺脚,对着身边的丫环道:“滚,滚出去淋雨。”   草乌和草果是李家送来的丫环,此刻她们眉头皱成一团。草乌没有听夏雯的话走到雨中,只是淡淡地道:“三姑爷说的对,四小姐喜欢淋雨,那么四小姐再去淋一会吧。奴婢们,不喜欢淋雨。”   夏雯没想到下人居然敢这样对她,她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简直反了……   夏雯气的浑身哆嗦,只能回自己的院子。   另一边,温仲怀却笑的合不拢嘴。   “九哥,你刚才的话,哈哈哈哈,说的太好了。”温仲怀笑了很久才停了下来,“我瞧着那个小丫头似乎有些心术不正啊,你说都是夏家出来的小姐,怎么两个人的性格差了这么多。”   萧九瞥了一眼温仲怀,附和了一句:“嗯。”   夏阮和夏雯的性子,的确差了太多太多。   夏阮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说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说她的事情,也从不会说她遇到了什么困难,更不会将她软弱的一面展示给他看。她坚强的不像是一个深闺弱女子,就是因为她的坚强,萧九却更心疼了。   有些时候,将那些可怜的过去告诉外人,不但不能博取别人的同情,还会成为别人的笑料,甚至还会被那些人欺负。会让可怜的人,变的更可怜。   夏阮和他很像,他们都喜欢将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   所以,在瞧着夏雯的时候,萧九一丝同情心都生不起来。   温仲怀见萧九应了一句,便有些得寸进尺:“不过我瞧着刚才那个小丫头,似乎对你有意思啊。啧啧,那个眼神,像极了当初清河公主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只是,这个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难道她不知道你是她的堂姐夫吗?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把我们当傻子呢?”   萧九挑眉,看了一眼温仲怀,并没有说话。   只是他眼里重新浮现的笑太过于薄弱,所以温仲怀很快的闭了嘴。   萧九不喜欢别人用他容貌上的事情做文章。   温仲怀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尴尬的挪开了视线,   其实温仲怀忍不住腹议,萧九的容貌的确是很出众,所以这些年来有不少的女子对他痴心不改。但是很多痴心,也因为萧九是庶出的关系,便成了死心。毕竟,再俊美的容貌,也给不了她们安稳的生活。   夏阮在萧九最狼狈的时候,帮了他。若不是夏阮,萧九怕是不能平安的进京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什么都没有……   温仲怀从那个时候便明白,萧九心里的执念,这一生看来是不会放下了。   这个人,比谁都固执。   不过还好老天怜惜他,让夏阮成为了他的妻子,不然,萧九或许会孤独一生。   温仲怀叹了一口气,跟在萧九身后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到了海棠苑的时候,雨水小了一些。   夏阮坐在屋内,瞧着萧九走了过来,便迎了上去。   “怎么过来了?”夏阮的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下雨了,别受寒。”   萧九脸上挂着浅笑,眼神也是温柔的。   “再过来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萧九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屋内看去。   他不是第一次到夏阮的院子里来,可是每一次,他来这里都会觉得浑身舒适。   海棠苑并不算大,和他如今住的主院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普通了。   从前,他总觉得海棠苑很吸引他。然而这次来海棠苑,却没有了以前的感觉。   温仲怀和夏阮说了几句话,惹的夏阮笑了起来。   萧九转身看着夏阮脸上的笑,顿时便明白了,为何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他从前喜欢海棠苑,想到海棠苑来,是因为他的心上人在这里。   然而,现在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   空荡荡的海棠苑,自然也就不如往日一样吸引他了。   萧九唇畔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有她的地方,才是他的家,才是能温暖他内心的地方。   ……   雨渐渐地小了,京城外一两马车缓缓地朝着城内驶来。   这辆马车看似普通,可是跟在马车身后的几个人,却是几个魁梧的西域人。   他们没有撑伞,神情淡漠,似乎这场雨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一样。   “主人,到了京城了。”   驾着马车的中年人对着车内的人轻声说道。   等了很久,马车内才传来一声男子轻微的叹息:“进城吧。”   中年人略微一愣,很快又挥动马鞭,让马车重新走动了起来。   男子挑起车帘,眼里全是落寞。   “阿阮,我是不是来晚了?” 正文 283:夫妻信任   从夏家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夏阮坐在马车内,若有所思。   她有些不敢相信从杜兰嘴里听到的话语。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忽然间,她微微的偏过头,看着身边的丈夫。   毫无悬念的触碰到了他的目光。   男子英俊的脸庞受到阳光的照耀,显得格外的夺目。   在她看向他的瞬间,丈夫轻皱的眉头慢慢的舒缓开来。   不过短短的瞬息之间,她看见了丈夫的脸色,似乎经历了担心、狐疑、平静几种变化。   而后,他最终的目光,却是无比的温柔。   夏阮许久不能从丈夫的身上挪开眼。   萧九能清楚的感受到妻子的注视,他本来冷硬的心肠被妻子的目光所慢慢的融化,胸腔深处多了淡淡的暖意。   “阿阮——”萧九轻声的唤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从离开夏家之后,夏阮便一直抿着唇不说话,虽然她之前有说过,她是有些乏了。可是萧九知道,妻子有事情瞒着他,妻子和以前一样,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告诉外人,更不会轻易展示自己的弱点。很多时候,他夜里总是会醒来几次,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看看身边的妻子。   似乎他只要不用力的抓住她,她就会从他的身边消失一样。   夏阮的嘴角抿的紧直,过了半响才轻声道:“我的父亲,好像,去世了。”   她说的平淡,但是眼里却出现了一丝落寞。   夏阮不知为何,此刻,本想瞒着萧九,却依旧在他的面前说了出来。   或许是那个人的目光太过于温柔,又或者是那个人的声音太过于会蛊惑人心。   萧九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夏阮。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阿阮,我在。”   夏阮乖巧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马车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整个车内显得有些昏暗。   因为下雨。路上来往的行人,似乎也比平日少了一些。   “我不喜欢他……”夏阮等了很久,才轻声道,“可是现在,他走了,我却也不恨他。我原本以为我会很开心,可是此刻我却一点也不开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夏阮很难明白自己内心的复杂,似乎像是她修炼了很多年,想找那个仇人报仇的时候。却发现所谓的仇人却已经不在了。心里的恨意,在顷刻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恨很久。在父亲离开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喜悦。   可是那都是她以为而已,她现在才知道很多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那一刻,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会想的到底是什么样子。   萧九多少知道一些夏家的事情,他听了夏阮的话,柔声道:“怎么会害怕你呢?阿阮,我从前和你一样过。我也这样的讨厌一个人,可是他走了,我却连憎恨的力气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在你的一生中,不过是过客,你不需要用太多的日子来怀念这个人。因为没了就是没了,没有去想念的必要。”   夏阮苦涩的笑了笑:“可是父亲走了,母亲,她却瞒着我。”   “岳母瞒着你。其实也不过是想保护你。”萧九将妻子又搂紧了一些,“你刚出嫁,若是岳父在这个时候离世,按理说对你的名声不太好,你还要过孝期。而且。想必岳母还不知道,岳父是为何而死,自然也就不想让你担心了。”   身边的人有着她最熟悉的气息,让她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东阳县还有不少的铺面在她的手里,若是父亲回东阳县的话,她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在听到杜兰的话后,夏阮便知道,她的父亲大概是已经不在了。   父亲会去世,在她的心里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她毫无任何心里准备,父亲便这样走了,她多少会有些害怕。   父亲死的莫名其妙,还是在她成亲的时候死去,她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目的其实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是母亲和从前一样,将这件事情又瞒了下来,她想到母亲乌黑的眼带,心里便有些难受。   这些日子母亲过的是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起初上马车的时候,夏阮是打算瞒住萧九的。   可是,后来她说出来之后,又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父亲的死太过于奇怪,若是她不告诉萧九小心,来日萧九被暗算了又怎么办?   她不想丈夫有什么意外,更不想丈夫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想到这些,她将心里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萧九。   因为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她会将所有的信任都交给这个人。   夏阮点了点头:“可是母亲这样瞒着,也不知道她会瞒多久。父亲的尸首在家里一日,她便会担惊受怕。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我不希望她还为我的事情,日日操劳。可是……又该如何让她公布这个消息呢?”   “快了。”萧九伸手牵住她的手,压低了嗓音,“太后,没有几日了。”   他说的轻柔又平淡,似乎这是一个周围的人都知道的消息一样。   可是夏阮却被丈夫的话,惊的瞪圆了双眼。   她一直都知道太后垂危,但是因为很多事情的改变,她也拿捏不准太后离世的日子。在太后的病情上,皇上将所有的人都瞒的很好,宫里关于太后的病情,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谁也不知道太后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太后这次能不能彻底的痊愈。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丈夫为了让她安心,却将朝堂上最机密的事情告诉了她。   夏阮觉得眼角有些酸涩,这个人到底是有多爱她,才会如此的想让她开心。   可是现在,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愧对这份感情。   她刚才居然还会犹豫,要不要将这个事情告诉丈夫。   还好,她告诉了他。   萧九怕夏阮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又解释道,“太后去世之后便是国丧,到时候我们都要守制一年,所以岳母想必也会在那会宣布岳父去世的消息。阿阮,若是你担心岳母,便多回去看看她。”   萧九十分有耐心的安慰着她,听的夏阮眼眶有些红了起来。   这个人,总是对她这样的好。   两世为人,没有谁会因为她担心,告诉她如此机密的事情。   过了一会,夏阮才轻声说:“你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我总觉得,父亲的死,或许……是那个人下的手。”   不止是对她的警告,更是对萧九的示威。   夏阮一直在想,杀害父亲的人到底是谁。从表面上来看,这个人其实做的很细致,甚至瞒着了他们所有人。若不是母亲那一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这件事情足已让她和萧九的亲事,蒙蔽上一层灰尘。   她想了很久,除了那个人,便没有人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所以,萧九不得不防。   “嗯,阿阮你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萧九安慰夏阿阮,“你还记得南亭吗?他在前几日便回来京城了。你若是想要担心那个人的事情,那么大可不必了。你现在要担心的,便是在国丧来之前,能不能好好的怀上我们的孩子。”   萧九的嗓音依旧带着磁性,可是他的话却让夏阮顿时转移了所有的注意力。   她的面颊‘蹭’的一下全部红了起来,然后整个人身上的似乎都在顷刻间热了起来。   萧九看着妻子小巧的耳朵,在他话音落后不久,变的红通通的。   这样的妻子,让他爱不释手。   他喜欢和妻子这样说话,什么都没有隐瞒的,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此刻萧九的眉梢,都透露着春风。   妻子在向他一点点的敞开心扉,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便能等到妻子全心全意的相信他的时候。萧九抱着妻子,像是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这个人不止是他的心上人,还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   其实刚才那句话,他虽然想转移夏阮的注意力,但是也是出自于真心。   他想,能让他彻底的安心,便是夏阮为他生一个孩子。   他有些自私,他害怕夏阮以后会离开他,若是有了孩子,那么夏阮必定不会走的那么彻底。   只要这个人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做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爱她,想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摆放在她的面前。   ……   回到长安侯府的时候,已经有朝堂上的几个大臣来拜访了。   萧九和夏阮说了几句,便带着这些人去了书房。   等萧九走后,夏阮才问院子里的人:“十三小姐病情如何了?”   “回夫人话,十三小姐晌午醒了一会。”站在夏阮身边的小丫环低着头道,“可是十三小姐醒来,春儿便过去伺候了,她不让奴婢在十三小姐身边,所以这会奴婢也……也不太清楚。”   夏阮挑眉,看着小丫环问:“是十三小姐唤她去的吗?”   小丫环摇了摇头:“不是的,是春儿自己过去的。” 正文 284:趣味相投   小丫鬟的话中带着抱怨,似乎对春儿颇有意见。   夏阮从前本不打算多管萧原喜身边的事情,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管。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很精明,却不想野心太大,暴露太快。   春儿若是一心一意为萧原喜好,她或许还会让春儿继续在长安侯府中。   但是春儿如今对于萧原喜的态度,却是利用而不是真心的喜爱。   萧原喜本来就很可怜了,若是这样下去,夏阮很害怕春儿将萧原喜带上歧路。   毕竟,不是所有人在尘埃里,都能一尘不染。   夏阮略微的思索了一阵,才轻声问小丫鬟:“周大夫呢?”   “回夫人话,周大夫还在春芳院。”小丫鬟眼里言语里有些犹豫,“只是,春儿姐让周大夫若是没事便及早离去。现在十三小姐的高热已退,便不用继续劳烦周大夫了。可是周大夫是薛管事带来的,所以春儿姐说什么,周大夫也不能听从。毕竟,薛管事只听侯爷的吩咐。”   小丫环口中的薛管事,便是林家送来的老人。   薛管事和老忠走的很近,两个人跟在萧九身边,已经很多年了。   这个人向来会看萧九的眼色,所以长安侯府里的人,再换多少人,他也不会被换掉。   他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不会轻易的去触碰那些自己不该触碰的东西,更不会和春儿一样,自作聪明。   夏阮想了想,才慢慢地说:“去告诉薛管事,过几日将十三小姐的院子挪到娴雅居,找几个懂事乖巧的人先去娴雅居等着。等十三小姐搬来之后,便在十三小姐身边伺候。”   小丫环听了之后一脸错愕,但是很快便点头退下。   娴雅居离主院很近,小丫环以为夏阮这样做无非就是给春儿机会。然而她这样做。恰好是希望萧原喜不要过分的依赖春儿,从而能在日常里发现春儿是什么人。   她会保护萧原喜,但是不会和三舅一样,太过于溺爱的保护那个人。   女子应该明白。周围的一切不会永远都是善意。她要教会萧原喜明白分辨是非,分辨那些人是可以相信的,那些人是不可以信任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春儿在萧原喜的心中是一个让她十分依赖的人。贸然调离春儿,会让萧原喜更加的自闭,所以她需要一点时间给萧原喜适应。   就算娴雅居和主院离的近,春儿也是没有过多的机会出现在萧九的面前。   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又怎么可能容忍别的女子花枝招展的出现在自己丈夫的面前呢?而且,春儿还是如此的一个居心不良之人。   春儿是萧原喜身边的丫头。要进主院必须是要通传的。   夏阮明白,就算春儿千方百计的见到萧九,那么萧九也不会搭理春儿。   感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的……   她是萧九的妻子,要给丈夫最基本的信任。   “小姐,小姐——”杜兰高兴的进了屋子。“我爹爹回来了。”   夏阮听了点了点头:“让杜大夫进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他。”   很多事情,夏阮觉得自己必须知道了。   ……   彼时书房中,宋恩沛有些闪烁其词,然后整个人颇为有些无奈的看着萧九。   “这次……六皇子好像有些怀疑我了。”宋恩沛有些无奈,他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是依旧被人怀疑。“我说韶成,你是不是私下得罪了谁?”   萧九闻言挑眉,眼里的笑意不减,却不说话。   宋恩沛看着萧九这样,差点将自己噎了个半死。   萧九这样不就是明显在告诉自己,他得罪的人向来就不少。   也是。萧九从一个南萧最卑微的庶子走到今天,一路上荆棘,手上的血腥就从未干净过。宋恩沛会和萧九合作,是因为他喜欢这种从不心慈手软又果敢的人。   他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   萧九来洛城的时候,一路上遇刺不断。   跟在萧九身边的老大夫。看到萧九的伤势都是一直摇头,甚至劝萧九多休息几日再出发。萧九很多时候很固执,明知道大夫是对的,依旧还要继续行路。   不过萧九的固执是理智的,在沙漠上,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在不确定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便要及早的离开。   萧九这样做,是正确的。   但是他却没有太顾及自己的身体。   宋恩沛有一次无意从老大夫的嘴里听到,萧九就算胸口的那块腐肉被剔除的时候,也是没有多哼一声,当时宋恩沛就被萧九的做法所震惊。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和萧九一样,扛过那个比死还要痛苦的时候。   在胸口剔除的腐肉,没有用什么麻药,那么哪种疼痛,又该是如何的可怕。   温仲何揉了揉鼻子,半响后才道:“宋将军你这件事情,是你自己多疑了。白马寺下面的庄子,三嫂已经全部都买来了,而且在京郊那些庄子,也都在三嫂手里,怎么可能被六皇子发现呢?三嫂可是一个聪明人,她不会做出让人生出疑惑的事情。对了,九哥,赵家那位回来了。”   “赵南柯?”萧九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他速度倒是很快。”   温仲怀听了之后直翻白眼:“他这次也算是拼了老命了,快马加鞭的赶到京城。只是,他……九哥你真的不介意赵南柯手里的东西吗?”   赵南柯这次去了一趟洛城,据说花下重金买下了一颗夜明珠。   那个夜明珠价值连城,可是赵南柯是一个商人,买这样没有用的小玩意,又有什么用呢?   其他人不明白赵南柯的做法,可是萧九却略微知道一些。   赵南柯的心上人,是他刚进门的妻子。   温仲怀说这些,无非就是在提醒他。   萧九闲闲地看着温仲怀:“夜明珠?这样的东西,她不缺。”   萧九的话说的理直气壮,让温仲怀也体验了一把被噎住的感觉。   谁都知道夏阮出嫁的时候带的那些嫁妆是多么的壮观,准确的说不止是壮观,而是太可怕了。就拿那让人注目的几箱金条来说,单单是这些,已经让南家的几位小姐感受到了天大的压力。   南家是京城第一商贾户,若是他们家的小姐出嫁还不如夏阮,或者是嫁妆落后夏阮太多,在外面绝对会成为一个笑话。   南家想要保护第一商贾户的名声,便要让南家的其中一位小姐出嫁的时候,嫁妆多过夏阮。   温仲怀看了一眼萧九,眼神好比在看暴发户一样。   “九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你让我以后怎么娶妻啊。”温仲怀觉得自己都快要败给萧九了,“我要娶不起了啊。”   “你还想娶别的女子?” 宋恩沛多少有些无语,他看着温仲怀的样子,觉得在看一场笑话一样,“小慈听了会如何呢?嗯?”   温仲怀像是战败的公鸡,低头抑郁了。   他喜欢的人,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简单的说,是有些暴力倾向。   温仲怀想到宋慈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立即转移了话题:“咳……不过赵家那边,真的不用防吗?九哥,那个人可是一个商人,是赵家的家主。”   赵南柯和夏阮的事情,温仲怀也是听说了一些。   如今夏阮嫁给萧九了,按照常理来说,赵家会给萧九使绊子也是正常的。   赵南柯对于夏阮,多少都有些执念。   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一丝差错。   萧九摇头,他明白温仲怀对赵南柯的担心:“不用担心赵家。若是要担心,就将目光放在朱砂的身上吧。大皇子这次的事情,我觉得有些古怪。这些年来大皇子一直嚣张习惯了,按理说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没有耐心了。大皇子会被皇上怀疑,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这次你们派人去西域,有没有查到朱砂和南亭的身世?”   南亭虽然是萧九的朋友,但是他用的是商人的身份和萧九接触,从不谈及其他。   萧九觉得,南亭和朱砂是兄弟,这个的身世必定和朱砂一样,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若是普通的商人,为何朱砂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会和太后身边的人接触?   萧九查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都被这样的消息惊到了。   朱砂是一个奇怪的西域商人,他迅速的崛起,当不少的小商队都依附在他的手下。但是朱砂的做法,却是让萧九有些不明白。   一个精明的商人,为何想要控制军队?   朱砂之前想接近宋恩沛,当时宋恩沛和他一样,感觉到朱砂似乎带着另一种目的,很快便婉拒了朱砂的接近。但是就算宋恩沛发现了这些,却依旧猜不出朱砂身世。   这个人的一切太过于神秘,而南亭又不愿意透露这些,所以他们不得不防范。   大皇子眼看大势已去,六皇子又来势汹汹。太后去了之后,皇上手里的权利,或许会放出来一些。   到时候,六皇子若是站稳脚跟,就他们而言就是有些麻烦了。   正文 285:诱饵   十三小姐将要搬到娴雅居的事情,很快的便传到了春儿的耳里。   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来告诉她消息的吴妈妈,半响没回过神来。   十三小姐要搬去娴雅居了?离主院最近的院子?   这个消息对于春儿来说,便是天大的惊喜。   起初,萧原喜本是便要住在娴雅居的,但是林姨太太说娴雅居不如春芳院安静,便驳回了薛管事的提议。   春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浑身发抖。   春芳院的确比娴雅居大了不少,可是春芳院却离主院有一段距离。   后来有人安慰春儿,说林姨太太之所以让十三小姐住到春芳院,是因为这个院子的名字,有‘春’字。   听到这些,春儿的心里又舒服了一些。   可是她再安慰自己,也明白她想去的地方,其实一直都是娴雅居。   见不到那个人,再大再好的院子,住着也是不如意的。   “恭喜春儿姑娘,贺喜春儿姑娘。”吴妈妈从薛管事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便急着跑来告诉春儿。长安侯府的人,一直都知道春儿在账房拿银子的数目,所以吴妈妈此时也是想讨个赏钱,“这肯定是侯爷的吩咐,不然这个府里,谁敢对林姨太太说一个不字呢?”   春儿听了之后,笑的更灿烂了。   她的等待,似乎已经开花结果。   春儿从袖口里拿出来银子交给吴妈妈:“吴妈妈,谢了。”   吴妈妈拿过银子,高兴极了:“春儿姑娘说笑了,这是老奴该做的。春儿姑娘,这肯定是侯爷的吩咐。”   等吴妈妈一走,春儿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看来她昨夜的计划,还是非常管用的。   西域的奇药,果然是无色无味,连周大夫这样厉害的大夫都没有发现。   春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依旧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夏阮出现之后,她每一日都过的辛苦又心酸。   萧九是庶子,在外面的传言又是软弱无能。春儿当时想的,若是她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和萧九在一起。但是春儿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看似无害的萧九,实际上做的事情比谁都惊人。   四皇子和温仲怀说过一些话话,被送茶水的春儿听在耳里。   四皇子说:“他能一路走到现在,你以为他没有任何手段吗?他和李长风是一类人,李长风是万年老狐狸,而你的九哥却是一个笑面虎。”   春儿当时觉得,四皇子太过于抬举萧九了。若不是李长风暗中相助,萧九又怎么可能做上侯爷。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的多彻底。   萧九的光芒太过于耀眼。周围那些微小的尘埃,根本掩盖不住。   萧九一日比一日更优秀,春儿也开始彻底的慌乱了起来。   萧九的地位越高,她能得到的就越少。   若是那个人普通一点,不被周围的人注意。她才有机会进入萧九的心。   所以夏阮一进门,春儿就彻底的慌乱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和外面传言的分毫不差,她的嫁妆丰厚震惊了不少人。而且,李家根本没有放弃李长月的意思,作为李长风的外甥女,夏阮自然比普通人更有地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春儿想到了萧原喜。   萧原喜的信任和依赖,是她能参加夺得萧九注意的唯一资格。   她在京城里认识一个厉害的商人,这个商人据说是从遥远的西域而来。她曾经试探过这个商人,说想要买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这种药一般人用了不会发觉,但是日子一长。这个被下了毒的人,就会时不时的生病,还会产生幻觉。这样的药,是大秦的大夫发现不了的。   商人听了,便告诉她。有这样的毒药。   西域尼西国的毒药,是出了名的可怕,让中毒之人根本发现不了。   只是,这个药在外面是要一块金条才能买一小瓶。   她想要买,却买不起。   若不是这个商人后来看她可怜,一百两银子低价卖给她,那么她还真的不能将计划进行的这么顺利。   周大夫,也是这个商人帮她弄回乡下的。   只是没想到周大夫会回来的这么快——   春儿多少有些害怕,害怕萧九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毕竟萧原喜是萧九最疼爱的妹妹,尤其是在萧原安去世之后,萧九对萧原喜就更是百依百顺。   春儿想到这些,紧紧的撰住了衣袂。   这些都不怪她,这都不是她的错。   若不是夏阮嫁入长安侯府,萧九来日肯定会注意到她的,而且萧原喜那么喜欢她,她当然可以嫁给萧九做妻子。明明是她先认识萧九,明明是她先爱上萧九,凭什么如今站在萧九身边的女子,却不是她。   春儿的眼角有些酸涩。   现在,她赌赢了。   萧原喜高热不退,对她一直依赖。昨夜,萧原喜的表现让萧九明白,萧原喜是喜欢她而不是夏阮。   所以,她能顺利的带着萧原喜搬到贤雅居。   春儿想的很明白,就算是做小妾,她也要嫁给萧九。   她爱这个人。   春儿收敛了心神,然后推开眼前的门:“十三小姐,奴婢是……”   “这样真的可以吗?夫人你真是菩萨心肠,奴婢……”   春儿发现屋内秀儿正站在夏阮的面前,脸上带着笑容。而萧原喜乖巧安静的握住夏阮的手,整个人也笑的十分开心。   萧原喜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的笑,她能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春儿一下怔住了,夏阮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过只是出去片刻,夏阮居然就来了。   而且大门外,为什么没有丫环?   秀儿看到春儿进来,微微一愣:“春儿,夫人来了,你怎么不敲门?”   春儿一脸错愕的看着秀儿,这个死丫头居然喊她春儿?却不喊她春儿姐姐。   而且秀儿的脸色,从刚才的笑容变成了愤恨。   “奴婢给夫人请安,给十三小姐请安。”春儿赶紧给夏阮和萧原喜行礼,她不能在萧原喜面前露出一丝破绽,更不能让萧原喜知道,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萧原喜笑容淡了一些,握住夏阮的手又紧了紧。   夏阮看着春儿的刚进屋的时候,眉梢都透露春风,便知道消息是放下去了:“你回来的正好,来劝劝十三小姐。”   萧原喜听了,有些尴尬的摇头,然后又往被窝里躲了一些。   春儿听了之后,有些疑惑:“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这个人手笨的很,眼看就要入秋了,我想亲自给侯爷做件衣裳。”夏阮将萧原喜的手又握紧了一些,然后言语里带着几分甜蜜,“可是我的绣工自小就不太好,所以我想让小喜帮帮我。当然,这个你们可要守密。”   夏阮话音一落,萧原喜更是显得羞涩了。   不过夏阮却没有说假话,她的女红的确做的很差,完全没有母亲做的好。   春儿看着夏阮,整个人眼睛都瞪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夏阮口中的话。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萧原喜的刺绣的确做的不错,但是和厉害的绣娘比起来,却是悬殊很大。夏阮再怎么也是商贾户出生的小姐,若是绣工做的还不如萧原喜,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嫁给萧九?   而且,夏阮居然喊她保密?   她怎么可能为夏阮保密。   她恨不得早点跑出去说,夏阮的刺绣烂的一塌糊涂,等周围的下人都知道了,这话肯定会传到萧九和林姨太太的耳中。   到时候出丑的人,便是夏阮了。   春儿想到这些,便笑着回答:“夫人你说笑了,你的女红怎么可能差呢。”   “你也不相信呀?”夏阮眼里噙着笑,样子略微有些无辜,“你瞧桌上那些,都是我绣的。”   说着,夏阮便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指着桌上的东西。   春儿故作惊讶,慢慢地靠近桌子,结果她看到桌子上绣的东西,差点笑了起来。   这……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夏阮看出来了春儿的模样,无奈的地继续道,“你能看出来是蝴蝶吗?”   蝴蝶?   夏阮居然说这个是蝴蝶?   春儿终于忍不住撇头笑了起来。   看着春儿嘴里露出讽刺的笑,夏阮却一点也不担心。   她的女红不好,她早就知道了。   当时她绣这些东西的时候,萧九还特意亲自来看了一下,当时萧九看了很久,也没说一句话,似乎在考虑她到底绣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夏阮忍不住转头看着自己俊雅的丈夫,问道:“侯爷,你看我绣的好吗?”   “好,很好。”萧九依旧是一副笑脸,只是眼神有些尴尬,“不过这些小事情,让下人来做便好,夫人不必如此辛苦。”   夏阮撇了撇嘴,然后故作高兴的问:“侯爷,你看的出来我绣的是什么吗?”   萧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过了很久,萧九才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夫人的飞蛾绣的不错。”   夏阮听了差点笑了出来,她的丈夫在这个时候,内敛和冷静似乎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是侯爷,我绣的是蝴蝶啊。”   萧九:“……”   正文 286:陷阱      夏阮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红不好,可是自己绣的东西,被丈夫误会成另一种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点郁闷的。   夏阮捧着自己绣的蝴蝶看了很久,觉得虽然样子不好,但是起码也能看出来是个蝴蝶。   但是丈夫怎么能认成其他的东西呢?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绣蝴蝶了。   过了半响,夏阮觉得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委屈地抬起头看着萧九,问道:“真的看不出来是蝴蝶吗?”   “唔?”萧九放下手里的公文,然后琢磨了一会,“夫人想听真话?”   夏阮赶紧点头,她自然想听真话。   知道哪里不对,她才可以及时改正。   而且,她一向觉得丈夫的审美眼光不错。虽然是瞎了眼,才娶了她这么一个妻子。   但是其他时候,还是很厉害的。   萧九又咳嗽了一声,清俊的面目显得有些犹豫,等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夫人,我此生还未见过如此壮硕的蝴蝶。而且,这个蝴蝶也……咳……太奇怪了。”   夏阮:“……”   想到这些夏阮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还记得那夜丈夫面颊有些微红。   他在她面前,很多时候,并不善于撒谎,和前世一样的反应,让她又熟悉又觉得幸福。   春儿见夏阮笑了起来,便大胆的说:“夫人,你这个女红,好像真的太差了。只是夫人,十三小姐也帮不了你什么啊。”   萧原喜本来还笑着,听了春儿的话后,脸上的笑容便顿时僵住了。   春儿显然没有发现萧原喜的脸色,继续得意的说,“夫人。奴婢略懂一些女红,让奴婢来帮你吧。”   若是她能在夏阮身边伺候着,那么她以后见萧九的机会就更多了。   春儿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却忽略了萧原喜的感受。   萧原喜这些年一直很自卑。身边能说话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萧原喜一直努力的学习做女红,便是希望她的努力有人肯定,她在向周围的人证明她的价值。可是如今春儿的话,就等于狠狠的打击了萧原喜。   她唯一值得骄傲的东西,如今被春儿说的一文不值。   萧原喜整个人都怔住了,将小脸藏在被窝里,眼眶微红。   可是萧原喜又不敢哭出来,她知道自己哭泣的嗓音有多么的难听。   她要乖,要听话,不能在三嫂面前哭泣。更不能惹三嫂讨厌。   只是萧原喜怎么也没想到,春儿平日里一直夸她女红做的好,现在却变了样子。   夏阮侧着身子坐在床边上,她清楚的看见了萧原喜的眼神,样子可怜的像是受伤的小兽。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呼喊,只能默默的舔着伤口。夏阮想到了她从前,周围的人都说她是扫把星,还诅咒她做不好生意。那个时候,夏雯一直鼓励她,说她可以做到的。   夏阮那个时候将夏雯当做了唯一可以信赖的人,这一路走来。夏雯都在安慰她。可是很久以后,夏阮才知道,夏雯的安慰和鼓励,都是出于言语而不是行动。所以流血流泪的人,永远是她而不是夏雯。   此时的萧原喜,和她是何其的相似。   春儿的鼓励和安慰。无非也是来自言语,而不是行动。   言语,谁都会讲。   可是行动,却不是谁都会做。   夏阮想了想,紧紧地握住了萧原喜的小手。然后笑着道:“不用了。我觉得小喜绣的很好,她送我的香包,我都很喜欢。而且,春儿你绣的东西,我也没瞧过,怕是……或许不会太合我意。”   春儿听夏阮这样说,便以为夏阮想退步,她丝毫没有听出夏阮话中的意思。   她急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又瞧了瞧自己身上,想了一下才将自己的钱袋递了上去:“夫人,这个钱袋是奴婢亲手绣的,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意?”   春儿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夏阮做不好的,她可以做。   现在能有接近萧九的机会,她自然是愿意离开萧原喜身边的。   她真的不想在一个小哑巴又半聋的人身边伺候,她简直过够了这样的日子。   夏阮笑着,还真的接过了春儿递过来的钱袋。   只是她坐的太久,腿脚有些发麻,站起来的时候没有接好,所以钱袋便掉到了地上。   “呀。”   钱袋掉在大理石做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这个响声,却让萧原喜忍不住看了过来。   只见钱袋里散落出不少银子,萧原喜虽然不怎么买东西,但是她也知道这么多银子不是小数目。   春儿一个月的月俸最多也就三,四两银子,可是这地上散落的银子,就足足有五十多两。   萧原喜眉头微微一皱,脑海里顿时乱了起来。   夏阮有些尴尬的看着春儿:“瞧瞧我,真不小心。我帮你捡起来。”   夏阮话音刚落,春儿吓的立即跪在了地上,一边将银子装进钱袋一边急忙解释:“夫人,奴婢,奴婢……奴婢攒了很多年了,奴婢想买一些东西给爹爹。所以,奴婢……奴婢才会拿这么多银子在身上。”   春儿怎么敢让夏阮动手,她钱袋里的银子会让萧原喜心生疑惑。   而且,夏阮是长安侯夫人,怎么能屈尊降贵帮她捡在地上的钱袋子。   春儿怨自己太不小心了,她今日听到吴妈妈说的消息后,在身上放的银子就多了一些。那些想要来讨赏钱的,她自然会给。   毕竟再过一些日子,她可就不再是丫鬟了,而是会做萧九的小妾。   就算是小妾,也比这些下人强太多。   这个时候杜兰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汤药,然后看着春儿狼狈的模样,故意说了一句:“春儿姑娘前几日不是在账房领了一百两银子吗?怎么,还没给十三小姐买金线呢?”   金线?   这句话传到萧原喜的耳里的时候。她整个人震惊的看着春儿。   她何时用过金线?   萧原喜想问春儿话,急的挥舞起双手,但是这个屋子里除了秀儿和春儿,再也没有其他人能看清楚萧原喜说什么。   “奴婢自然是买了。”春儿愤怒的看着杜兰。但是很快又可怜的看着萧原喜道,“奴婢等会就给你送过来,十三小姐你千万别急。”   萧原喜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有些害怕春儿的目光。   春儿的目光,像极了当初二哥的样子。   她打了一个战栗,然后安静了下来。   夏阮将汤药从杜兰的手中接了过来,然后喂萧原喜服下之后,才离开了屋子。   她没有问春儿的银子从何而来,只是告诉萧原喜,晚上再过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其实刚才春儿进来的时候,院子外没有一个丫鬟守着。   夏阮一走,春儿便让秀儿出去,将自己和萧原喜关在了一个屋子里。   萧原喜吓的缩成一团,然后摆动双手告诉春儿。不要打她,她什么都不会说。   只是萧原喜的眼里,却不再有往日信任的目光,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   春儿直接跪在了萧原喜面前:“十三小姐,你别怕,奴婢不会伤害你的。奴婢知道,这次奴婢做错了。可是十三小姐。奴婢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侯爷和夫人,奴婢很需要这些银子。爹爹他问我要一百两银子,说是给我弟弟娶妻,若是我不给这些银子,他就会将我妹妹卖掉的。”   说着。春儿便哭了出来。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怜,脸色苍白,“奴婢就这么一个妹妹,奴婢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和奴婢一样变成奴籍。十三小姐,你是菩萨心肠。求求你了,求求你帮帮奴婢吧。等奴婢有银子了,一定会还给你的。”   萧原喜怎么也没想到春儿会这样说,整个人有些呆住。   她从未见过关心她的春儿,哭的如此的凄惨。   萧原喜有些动容了。   她想了想才比划问春儿,是真的吗?   春儿很快点头:“奴婢敢对天起誓,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的,若是奴婢说了假话,奴婢全家都不得好死。”   萧原喜见春儿起的毒誓这样严重,赶紧摇头又比划了几下。   她告诉春儿,她相信春儿,不会告诉三哥和三嫂这件事情。但是春儿以后,不能再乱拿银子了。   春儿见萧原喜松口,赶紧笑着答应。   她的誓言看起来很毒很可怕,可是她家人早就没了,又哪里来的全家不得好死?   春儿不禁有些得意,萧原喜果真是被林姨太太照顾的太好,又被萧九过于的疼爱。所以这么多年,依旧是纯善幼稚,还不知道人间有险恶二字。   萧原喜见春儿答应了自己,便放心了一些,加上她又吃了药,觉得浑身困乏,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快要闭眼的时候,萧原喜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女红。   三嫂很喜欢她做的东西,她一定要做好。   这样,三嫂才会喜欢她。   另一边,秀儿站在门外将春儿的话听了个彻彻底底。   她对着屋内,轻轻地啐了一口。   春儿太狡猾了。   这件事情,她必须早点告诉夫人。   这样,她弟弟才能来长安侯府里做事。   今日要不是春儿贸然的不敲门进来,这件事情本来都办成了。   可是结果,却被春儿搅黄了。   她过的不好,春儿也别想过的如意。 正文 287:表小姐   杜兰慢慢地进了屋子,内心有些复杂。   她从未见过父亲这样可怕的脸色。   父亲从京郊的庄子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不语,和从前的样子差了很多。   杜兰不敢问父亲怎么了,只能自己在心里嘀咕。   父亲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或者周围的人。   “出去吧,那边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夏阮将手里的茶盏搁下,对着秀儿道,“十三小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记得及早来告诉我。”   她不希望,萧原喜若是再次生病,周围的人还瞒着她。   杜若也说过,萧原喜的体质比普通人的差,所以要格外的小心一些。   秀儿赶紧点了点头,嘴角噙着笑意:“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十三小姐,夫人你就放心吧。”   杜兰将糕点放在桌上,抬头便瞧见秀儿贪婪的目光。   那种目光,让杜兰的心里觉得渗的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杜兰眉头微微一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觉得秀儿和春儿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她现在不明白,为何小姐要相信秀儿。毕竟秀儿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换做在从前,她一定会在此时当着秀儿和夏阮的面,直接说出秀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可是她在夏阮身边多年,姐姐一直告诉她,既然当初选择了跟在夏阮的身边,那么就应该相信夏阮,能处理好一切的事情。   然而,这些年,夏阮也从未让她们失望过。   无论在处理什么事情上,她想的做的都比其他人多很多。   “夫人,奴婢……”秀儿眼里贪婪的目光已经消去。模样显得有些可怜,“奴婢弟弟,他……他真的能进府来做事吗?”   夏阮低着头,眼里有一层厚厚的阴影:“再过几日。表小姐要来了吧?”   秀儿瞪圆了双眼,然后有些错愕的看着夏阮。   夫人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   表小姐来京城,和她弟弟来长安侯府里做事,有什么联系?   但是出于谨慎,秀儿还是点了点头:“回夫人话,是的。林家那边送了口信来,说是再过几日,老爷会带着表小姐一起来京城看看。”   秀儿一边说着,一边显得更加疑惑了。   “嗯,等表小姐来了。我会安排表小姐住在春芳院。”夏阮抬起头看着秀儿,眼神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到时候你弟弟便去表小姐身边伺候。我记得你弟弟也是薛阳人,薛阳的小菜应该会做吧?”   秀儿这次听明白了夏阮话中的意思,她赶紧点头:“奴婢的弟弟会做薛阳菜。他和奴婢一样是在薛阳长大的,也知道表小姐喜欢什么。夫人,奴婢一定会让弟弟伺候好表小姐的。”   夏阮笑了笑:“嗯,我相信你会做好。”   秀儿听的一脸喜悦,然后她也懂了夏阮话中的意思。   之所以让她弟弟在表小姐身边伺候,是因为夏阮想知道表小姐做什么。   秀儿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所以有些时候。夫人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她也能猜出夫人的心思。   夏阮也没有亏待她的弟弟,在小厨房里做事,最容易赚到银子,而且这个活比外院轻松多了。   “夫人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秀儿高兴的差点蹦跶了起来。她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等弟弟也在长安侯府里做事,看谁以后还会说她比春儿差。   而且她弟弟从前在林家的那些事情,看来也没有被夏阮放在心上。   果然,她在夏阮心中的地位,已经比春儿高了。   夏阮捡起碟子里的糕点。然后点头:“出去吧。”   秀儿退下了之后,夏阮才将糕点吃进嘴里。   桂花清香的味道,萦绕在唇舌之间。   前世她花了不少心血一直琢磨,怎么样的糕点才能更美味可口。如今,看来也算是差不多了。   等丈夫下朝,她便可以让丈夫尝尝这些糕点。   只是,夏阮知道,安静的日子其实没有多少。   她和萧九成亲的时候,林家老爷子大病,所以林家能来吃喜酒的人,也就那么几位。   而且,还是最不重要的那几位。   林姨太太会来,怕也是为了安她的心。   林家人最不愿意来的原因,她从秀儿的嘴里多少猜出来了一些。   因为林家最受宠爱的小丫头,也就是秀儿口中的表小姐霍舒烟,似乎不太喜欢她的存在。   林家和萧家是不一样的,林家在江湖武林上有一定的地位。然而能和林家先提并论的,便是霍家。   江湖上的人不屑和朝廷上的官员接触,然而官员们也是一样。只是,这些都是表面上的。   有的时候,江湖和朝廷的动荡,都和这些人息息相关。   当初林家最貌美的姐妹花,一个嫁到了萧家,另一个嫁到了霍家。   夏阮不明白,当初林姨太太为何会嫁到萧家来。以她的出生和地位,为何会委屈自己做一个小小的姨娘。   这里面的事情,萧九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她也就从未问过这些。   夏阮想,若是她想知道,萧九会说。   只是她也明白,每个人心里都会有那么一点小*,她瞒着了萧九一些事情,所以萧九也应该瞒着她一些事情。   夏阮揉了揉额头,觉得头有些疼。她不知道霍舒烟这次来的目的会是什么,但是春儿和秀儿,都是霍舒烟当初送到萧原喜身边的人。   她也让人去外面查过,春儿和秀儿都是乡下的小丫头。按理说,她们应该安分守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去妄想那些得不到的东西。可是现实却是恰恰相反,春儿一心想要用爱人的身份呆在萧九身边,而秀儿却是想要这长安侯府里的地位和权利。   这两个人都是萧原喜身边的人。   若是没有人和她们说过什么,她们又怎么敢如此的放肆,又怎么会如此的有信心,相信她们可以做到这一切。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林家和她想的不一样,可是如今的情形看起来,更是让她迷茫了。   林家,霍家,这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家族,她前世却从未听说过,今生也是刚刚接触。   毕竟,那个时候,她更多关心的便是官场上的事情。   敌暗我明。   “夫人,茶凉了。”杜兰见夏阮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水,忍不住提醒了一声,“奴婢给你重新倒一杯吧。”   夏阮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敛了心神:“也好。”   杜兰的动作很快,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水回来的时候,夏阮已经拿起账本翻阅了起来。   杜兰怕自己的动作打扰到夏阮,便准备退了出去。   但是夏阮很快便唤住杜兰:“杜兰,等等。”   杜兰转过身子来,疑惑的看着夏阮:“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杜大夫怎么样了?”夏阮的言语里,带着一丝试探,“他,有没有不开心。”   夏阮话音刚落,杜兰整个人都露出了讶色。   夫人果然和父亲说了什么,所以父亲才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只是她作为下人,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敢问。   下人,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确的。   有的时候,说多错多,所以不如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多说。   杜兰略微思索了一阵才轻声说:“回夫人话,爹爹这几日有些怪怪,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爹爹不爱笑了,平日里也老爱走神。昨儿晌午,姐姐带着孩子去瞧爹爹,也没见爹爹多开心。不过,或许是爹爹年岁大了,累了,过些日子便好了。”   杜兰不习惯在夏阮的面前说假话,而且,夏阮现在显然是在关心她的父亲。   她不会如此的不知好歹。   夏阮听了,轻声的叹了一口气:“你去告诉杜大夫,不用想太多了,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夏阮口中的话,杜兰听的不是很懂,但是依旧点了点头。   夏阮看出来了杜兰脸上的疑惑,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为杜兰解答什么。   在去洛城的路上发生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有多么的凶险。就算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一路上会如何,但是从杜明的嘴里知道整个事情后,她依旧还是吓的瘫软了身子。   她犹记得前世,洛城的事情也是交给萧九去处置的。   从洛城回来之后,萧九的身子似乎就有些不太好。   当时他们来往的少了,也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虽然没有前世那么糟糕,可是那些伤痕在丈夫的身上,是一辈子都磨灭不掉的印记。   新婚那夜在丈夫身上看到的疤痕,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夫人,你没事吗?”杜兰见夏阮脸色苍白,便赶紧走过来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阮摇头,嘴唇有些发白:“怕是有些累了,没事,我去歇一会。”   杜兰急忙扶起夏阮,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杜兰总觉得,不止是父亲怪怪的,连夫人也是怪怪的。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文 288:引火   萧九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偌大的宫殿,也不如白日里看着夺目辉煌。   他刚走到宫门的时候,便听到了身后有人奔跑的声音。   萧九转身,便见一直跟随在安贵妃身边的小太监朝着他小跑过来。   “侯……侯爷……等……等等。”小太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疲惫的弯着腰,然后一直朝着萧九挥手。   萧九挑眉,清俊的面目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公公不急。”   小太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等呼吸平稳了一些,才站直了身子看着萧九。   月色下,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虽然带着笑,却笑的有些距离。   小太监不知为何,觉得这个人不似他看到的那么平易近人,暗自退后了一步:“侯爷,安贵妃娘娘说,过些日子让长安侯夫人进宫一趟。”   安贵妃的意思,自然是在询问他,此时能不能让夏阮入宫。   毕竟,进宫或许就会住上几日。   萧九和夏阮,此时正是新婚燕尔。   萧九略微思索了一阵,才道:“我回府问问夫人,明日再给安贵妃娘娘答复。”   小太监听了这话,一脸震惊的看着萧九。   要知道他是后/宫安贵妃身边的人,要来一次宫门要打好关系,还要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似的来见萧九。可是此时,萧九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来一次的辛苦,还说出如此的话。   小太监觉得萧九这是在找借口,哪有丈夫还要听妻子话的。   于是小太监忍不住提醒萧九:“可是侯爷,小的……小的来一次,很难啊。”   “不用公公过来。”萧九浅笑,“你记得告诉安贵妃娘娘,入秋了有些凉了,一定要注意身子。若是觉得不舒服的话,便一定要找御医瞧瞧。”   说完,萧九便转身离开,留下不知所措的小太监。   上了马车之后。萧九才舒了一口气。   夜已深,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马车踩在青石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老忠坐在车内,垂着眸等待萧九询问。   过了很久,萧九才开口:“外祖父和小十二都要来?什么时候?”   “回侯爷话,大概还有十天左右,老爷和表小姐,便会到京城。”老忠觉得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又道。“夫人已经知道了。”   老忠说完,又将头低了一些。   他一直都觉得,萧九这个人其实不似他看到的那样简单。萧九平日里总是笑着,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生气一样,但是实际上。萧九前脚还在和那个人说笑,后脚就可以置那个人于死地。   世上最可怕的人,不是明处的敌人,而是那些永远笑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刀的人。   老忠想,萧九便是属于后者。   这次老爷带着表小姐来京城到底是为什么,他猜不出来。但是老忠能看出来。萧九很不开心。   这些年来,萧九一直不喜欢表小姐,和霍家的人也是离的远远的。   因为老爷这些年和霍家的人走的近,萧九最后也不得不和老爷疏离了。   萧九脸上的笑容只是淡了一些,丝毫没有看不出半分不妥:“夫人怎么说?”   “夫人准备让十三小姐搬到娴雅居,然后等表小姐来了之后。便让表小姐住在春芳院。”老忠重复今日夏阮跟他说过的话,“至于老爷,夫人说等侯爷你来安排。”   萧九听了,心里暗暗一沉。   其实,夏阮是在等他的态度。   他将外祖父安置在那个院子里。便代表他的态度。   他怎么做,夏阮便会怎么安排以后的事情。   他将后院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夏阮,他的母亲没有阻拦他的决定,还暗中支持他的一切。如今,夏阮已经按照他的想法,再做这一切的事情了。可是不知为何,萧九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外祖父是个野心很大的人,还有霍家的人,不止是江湖上的人这样简单。   外祖父这次会带霍舒烟进京城,表面上说是过来看看,见识一下世面。可是实际上,怕是有两个目的。   其一,便是给他和妻子下马威。   他和妻子成亲的时候,若不是他态度强硬,外祖父是绝对不会让他的母亲来参加他的亲事。南萧被灭族的事情,让外祖父对他极其的不信任,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所以,如今外祖父怕是和霍家走的更近了。   萧九抚摸放在身边的从云剑,知道有些事情太多的误会,他无论怎么解释,外祖父也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回不去了。   其二,外祖父来京城,怕是来看如今京城的局势了。   大皇子势必在最后会垂死挣扎,那个时候六皇子虽然急迫的想要压制住大皇子,却依旧不敢太贸然行事。六皇子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又或者不小心在皇上面前泄露自己的兵权,那么皇上绝对会对六皇子心生疑惑。   然而,六皇子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江湖上的人了。   江湖上的人,有亡命之徒,更有为钱卖命的杀手。   萧九叹了一口气,难道这次,林家要来插手这件事情吗?   外祖父到底是被谁说动了?才会有这样的心思。   太危险了,若是一不小心,外祖父会引火上身,林家也会覆灭。   毕竟,在帝王的眼里,皇权是不容侵犯的。   “林海苑。”过了很久,萧九才轻声道,“等外祖父来了,便让他去林海苑住着。让京郊庄子上的人回来一些,就西城那些吧。”   老忠瞪圆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萧九口中的话。   长安侯府最安静的地方,一个便是十三小姐现在住的春芳院,另一个便是有些阴冷的林海苑。   起初,林海苑本来是准备来放置杂物的,可是如今侯爷居然让老爷去林海苑住着。   老爷大病初愈,怎么能去那样冰冷的地方住着呢。   最让老忠觉得可怕的是,萧九要将暗卫全部调回宅子里。   到底是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让萧九如此的谨慎。   看着老忠错愕的模样,萧九笑出了声:“天气热,让外祖父在林海苑好好的静静,那边适合外祖父冷静。”   老忠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此时已经入秋,又怎么会天气炎热呢。   他听的一头冷汗,觉得萧九这次胆子也太大了。   不过,萧九这样做,他便听着。   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萧九的处事的方式。   马车停了下来,萧九下了马车,然后朝着屋内走去。   不出他所料,妻子此时还没有歇息,依旧在等他回来。   妻子抬起头,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对着他笑:“侯爷,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萧九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妻子走去。   所谓的疲惫,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从前一直在想,自己一定要有一座宅子里,而这个宅子里,住着他的夏阮。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夏阮总会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有的时候,他也庆幸自己当初的私心,留了夏阮在他的身边。   夏阮任由萧九牵着她的手,然后笑着说:“侯爷,饿了吧?你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我让小厨房送小菜和粥过来。”   “等等,不急。”萧九将夏阮抱在怀里,让夏阮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低头在她的耳边呢喃,“累不累?”   夏阮眨了眨眼,轻轻一笑:“侯爷怎么会这样问?我不累。”   萧九亲吻夏阮的眼角,再舔了舔她的唇:“以后不要亲自下厨了,你要好好的养身子。”   他进屋便闻见了糕点的香味,这个香味萧九已经熟悉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忙碌,有的时候胃口不佳。每当这个时候,夏阮便会送一些点心来给他开胃,然后再拿一些清淡的小菜让他食用。   她很多时候,不会问他到底在忙什么,只是会仔细的看他的行为,知道他是不是冷了,知道他是不是饿了。   只是,萧九更清楚,现在已经入秋了。夏阮的身子一直没有养好,若是受了风寒,到时候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侯爷,点心不合胃口吗?”夏阮的面颊微红,但是此时更多的是关心萧九的胃口,“我明日再做一些其他的。”   萧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轻笑:“我是不希望你累。”   他笑的好看,看的夏阮浑身发烫。   夏阮摇头:“不累的。我能做的,便是这些了。而且,我的女红……不太好。”   夏阮说完,便撇过头去。   她今日看到萧原喜做的香包,顿时觉得自己也应该嫌弃一下自己了。   她的女红做的,果然是惨不忍睹。   当初萧九说她绣的蝴蝶很‘壮硕’,其实还是给她留了一些颜面。   因为今日,一个不懂事的小丫环进屋收拾东西,以为她不知道。在看到桌上摆放的东西的时候,便惊呼了起来:“天啊,这个虫子好胖啊,是谁绣了胖虫子丢在夫人房里的?”   夏阮听了,整个人都觉得沮丧极了。   作为妻子,在女红方面上,她还真的是瞒失败的。   萧九想到夏阮绣的东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夫人的手艺,的确有些特别。   正文 289:深爱   她的丈夫总是这样。   她说话的时候,他会安静的聆听。   他看着她的目光,似乎耗尽一生的温柔,也不会觉得倦怠。   夏阮看着他清俊的面目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然后柔声道:“你是我的妻子,对我来说,只有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在我心里都不重要。”   说着,萧九握紧了夏阮的手,然后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夏阮感受到萧九温热的体温,垂着眼沉默了一会。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放了一只小兔一样,跳的厉害。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心里再也不能接受新的感情,更不会学着去喜欢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他说的太好听了。   “我……”夏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我,我也想自己更好一些。”   萧九听了,却没有附和她这句话。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其实是一个厉害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让夏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户,变成如今能和京城第一大商贾户南家齐名。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一个要主外,另一个自然要主内。一个人强硬,另一个自然要内敛。他自己先做主的扛起了外面的一切,所以他的妻子便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打理宅子和亲人之间的事情。   明明,她在外面可以做的更好更优秀。   只是因为她成为了他的妻子,放弃了这一切。   她如今所擅长的,便是将笑颜展示在他的面前,从不会跟他说一句抱怨。   萧九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阿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母亲的事情?”   夏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看着萧九的目光,多少有些疑惑。   他。这算不是在将软弱的一面露出来给她看?   前世的萧九和她关系一直很好,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却不会说和她说起这些。哪怕他受了伤,也是养好了伤,才会来找她说会话。   萧九不会将自己软弱的一面露给任何人看。或许是出于男子的自尊心,又或者是因为他对周围的人,谁也不相信。   可是现在,就在他们成亲不足一月,萧九却愿意跟她袒露他的最柔软的地方。   夏阮想到这些,眼眶忍不住微红。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相信她,多爱她。   “我母亲的娘家,是薛阳的林家。”萧九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我母亲第一次遇见父亲的时候,是母亲离家出走,独自一个人进京。那个时候,母亲对父亲一见倾心,便一心想要嫁给父亲。可是。他们想在一起,没有那么容易。外祖父当时在武林上的地位很高,他想要站的更高,就需要和霍家联姻。然而,我母亲不想做外祖父手里的棋子。”   萧九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想起母亲跟他提起这些事情的样子。   苍白无力,却又没有丝毫的后悔之意。   萧九顿了顿。继续道,“可是父亲是南萧的家主,那个时候南萧不比东萧和北萧,南萧经商而且生意还一日不如一日。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娶妻了,所以……母亲只能做一个小妾。外祖父当时差点和母亲断绝父女关系。可是最后外祖父没有这样做,是因为父亲拿了五万两白银给母亲做聘礼。”   夏阮听的有些咂舌。   若是那个时候萧九的父亲拿出五万两白银给林姨太太做聘礼,那么几乎是将南萧所有的家产都变卖了吧。   她有些不明白,萧九的父亲到底是在想什么。   于是,夏阮抬头看着萧九:“为何?”   萧九垂眸笑了笑:“因为。父亲是真心喜欢母亲的。可是,若是真心的喜欢,又怎么忍心让母亲做妾呢。”   萧九说的郑重其事的一句话,却让夏阮接不上来话。   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么可以让那个女子做妾呢。   “真心喜欢一个人,此生心里便再也不会容纳别的人。”萧九说的严肃,像是在讲那些故事,更像是对她的一种保证。   夏阮听的整个心都颤抖了起来,她看不清楚丈夫脸上的神情,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   萧九简单的几句话,便将林家和霍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说的清清楚楚。而且,同时他也在告诉她,他和表小姐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夏阮知道,萧九是怕她多想。   这个人,如今将心底最软的一面露出来给她看,是想让她相信他。   夏阮有些心疼丈夫,然后主动吻了吻他冰冷的唇角:“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是,一瞬间,夏阮感觉到丈夫清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炙热。与此同时,还带了一些情/欲。   果然,下一秒,萧九便将妻子抱了起来,然后笑出了声:“嗯,我知道。不过现在,阿阮,我有些乏了,我们先歇息吧。”   说着,便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   京城,赵家。   赵南柯坐在亭子里,周围有些暗,手里的珠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到一阵秋风吹过来的时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原来夜已经深了。   赵南柯将手里的夜明珠握紧了一些,然后站起了身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少爷,南公子来找你了。”下人见赵南柯站了起来,才敢上前禀报,“他一直在西厅等你呢。”   赵南柯挑了挑眉,言语里有些不在意:“等了多久了?”   “足足一个时辰了。”下人回答。   一个时辰?的确有些久了。   赵南柯怎么也没想到,南剑春有这样的耐心。   这倒有些不想他从前认识的南剑春了。   赵南柯想了想,才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然后将夜明珠放回了袖子里,朝着西厅的方向走去。   月色下的赵府,显得有些寂静。   这些日子有人无意中曾问起,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赵南柯每次都是笑笑,并不回答。   他从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依旧是这样。   不是因为不懂喜欢这种感觉,从前是因为没有遇见喜欢的人,所以没有想过这些。如今是因为,喜欢的人以后嫁人,所以更不会想来日再重新接受另一类的女子。   “赵公子,你可让我好等啊。”南剑春有些愤恨的看着赵南柯,若不是这件事情一定要赵南柯来帮忙,他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在这里呆这么久,“足足一个时辰呢。”   赵南柯倒是没有在意,无视掉了南剑春眼里的愤怒,坐在了南剑春的面前,然后看着下人们上茶。   过了一会才问道:“不知道南公子上门造访,是为何事?”   赵南柯没有和南剑春拐弯抹角,直接就将南剑春的目的说破。   毕竟,他是商人,若是没有利益的事情,多说也是无益的。   南剑春自然没想到赵南柯会如此的没有耐心,他将身子靠后了一些:“我听说赵公子去了一趟西域?有没有买到什么好东西?”   “南公子何必明知故问。”赵南柯捧起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茶水,“看来这个世上,当真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南剑春挑眉:“是吗?那么赵公子可想好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些大事。”   赵南柯思索了一会,才摇头:“我是商人,有些事情,不能碰。”   他去西域的事情,的确有不少人知道,知道他买了什么东西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现在他买了什么东西的消息,已经彻底在京城传开了。   赵南柯在心里苦涩一笑,有些人他虽然从来没有打算相信,可是却没想到会被出卖的这么快。   南剑春轻声笑了出来:“赵公子,这个世上有权必定有钱,可是有钱却不一定有权。我记得夏家三小姐曾经不愿意嫁给长安侯,是因为长安侯那会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可是现在,夏家三小姐却愿意嫁到南萧,是因为长安侯不再是往日的那个小秀才了。赵公子,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吗?有些事情,现在去争取或许还不会太晚。再过些日子,或许就真的是要晚了。”   赵南柯的眼皮一跳,他听出来了南剑春话中的意思。   只是,很快赵南柯便故作疑惑:“晚了?我做生意,从来不怕晚。该我赚的钱,我自然会赚,不该我赚的钱,我绝对不会去碰。南公子,我劝你有的时候,还是想想为何会有人告诉你这些吧。不是每一个告诉你真相的人,都是出于好意。”   南剑春瞪大了双眼,冷哼了一声:“赵南柯你又何必在这里装高贵装深情。若是你当日听朱砂的话,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朱砂有本事杀了夏三小姐的父亲,自然有本事让夏三小姐乖乖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你都做了什么,跑去西域买下贵重的夜明珠,那些虚假的传说你居然还真的相信?你简直……简直是愚蠢。”   南剑春怎么也没想到,赵南柯的脑子一向不错,在关键时候居然没有和朱砂做这样的交易。   更让他觉得可笑的是,赵南柯居然去相信那些虚无的东西。    正文 290:爱人的方式   南剑春怎么也没想到,赵南柯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若是从前有人跟他说赵南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绝对会笑着和那个人打赌,还敢大胆的压上不少的银子。   南剑春摸了摸鼻子,然后让自己胸腔里的怒火慢慢的平息。   “那只是一个传说……”南剑春等了很久才轻声说,“一个传说,你居然都相信。”   赵南柯露出苦涩的笑,没有回答南剑春的话。   有的时候,越是想得到的东西,若是得不到的话,只能想其他的方法来派遣内心的寂寞,从而安慰自己是得到了。   现在的他,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若是赵老爷子还在的话,一定会被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活活的气死。   过了一会,赵南柯才抬起头看着南剑春:“南公子这次来,到底是何事?若是来看我的笑话,那么大可不必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去西域买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且,最让这些人忍不住津津乐道的是,这个夜明珠的来历有一个神秘的传说,然而这个虚无的东西,赵南柯居然相信了。   赵南柯这个商人,最清楚利益关系的商人,此时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聪明,去买下了这个物不所值的东西。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周围人觉得好笑的。   南剑春轻声咳嗽了一声:“朱砂公子想和你做笔买卖,事成之后,六皇子会如愿,你也会如愿。而且,萧家,无论是南萧也好,还是东萧和北萧也罢,这些姓萧的人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这样的买卖,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赵南柯很快就回答了南剑春的话。“我是商人,我只做赚钱的买卖,这些血腥的事情我不想碰。而且,南公子。你真的想掺合进去?要知道,最后才是胜利者,谁也不清楚。若是陷入进去,我相信朱砂有办法抽身,那么你呢?南家百年的基业,你想拿来做赌注?”   南剑春听了之后,气的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赵南柯总是这样,一针见血的说出来了,他最害怕的东西。   但是不得不说,南剑春也在犹豫这件事情。   就如南剑春所言。朱砂的来历他不清楚,但是这个人不择手段的方式,他看了个清楚。   朱砂想从一个宁死不屈的探子嘴里知道一些事情,硬是用了残忍的手法,让这个探子最后不得不说出来那些消息。只是最后。这个探子的家人依旧死在了探子的面前,而且那个场面让南剑春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战栗。   这个人,简直是从地狱里出来的罗刹。   可是他又不得不和朱砂来往,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十七姐被唐景轩欺骗。   若是从前,他要对付唐景轩的确有办法。今非昔比,现在的唐景轩不再是从前的唐景轩。清河公主和唐景轩的关系不清不楚,六皇子更是十分的器重唐景轩,甚至将唐景轩当做了心腹。   这样的人,他只能暗地里使绊子。表面上,却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南剑春攥紧了手心,继续试探道:“难道萧家没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让你心动?”   赵南柯眼里多了一丝奇怪的神色,然后轻笑了出来。   心动?   怎么可能不心动。   若是整个萧家都没了,萧家势必也逃不出这样的命运。他相信若是此时他点头和南剑春做这笔买卖,那么他或许真的有希望看到这么一天。只是,赵南柯也清楚。这样做的代价是多么的可怕。   他会陷入这片泥泞的沼泽之中,再也爬不出来。   到时候,会死的尸骨无存。   “心动,可是比起心动……”赵南柯指着自己的脑袋,轻声道,“我更想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听才她的消息,才能有机会看到她的笑颜。   赵南柯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夏阮的,这场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但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萧九已经出现了。很多时候,赵南柯在想,明明是他先遇见夏阮,也是他先发现这个女子聪慧的一面,可是为什么萧九就能走到她的内心呢?   或许,是因为他从前想将夏阮送到北萧宅子里。   又或许,是他从来就没有在夏阮的心上停留过。   所以,他在得知夏阮和萧九即将成亲的消息时,他周围的人已经提前知道了。   他还为开口的感情,就这样被扼杀掉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依旧有人明白他的心思。   朱砂,真的是个厉害的角色,能清楚的看到他内心到底是在想什么。   南剑春难以置信赵南柯会这样讲,讽刺道:“你不是爱她吗?你连这个事情都不敢讲出来,你这又算是什么爱?赵南柯,你要清楚你是商人,不是什么情圣。萧九一日不死,你就一日难以接近她。”   说着,南剑春自己都气的笑了起来,“还是说,你嫌弃她了?她这个样子,也是……萧九的破鞋啊。”   “住嘴。”赵南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铁青的看着南剑春,拔高了嗓音,“南公子,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南家如今都不能经营茶叶生意,南老爷子还没有教训够你吗?还有,南公子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偶尔也是个会记仇的小人。”   说人不说痛楚,南剑春说到了赵南柯的痛楚,赵南柯自然也不示弱。   南家现在依旧不能插手茶叶生意,这一切已经成为了京城的一个笑话。   作为南家未来的掌权人,南剑春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白马寺的事情是他暗中动了手脚,希望夏阮能在那个时候名声扫地。只是,南剑春怎么也没想到,白马寺的事情居然又等于‘帮’了夏阮。   因为此时白马寺山下的庄子,都已经全部在夏阮的手中。   这个女人,外面的人皆以为她不过是依仗李家才有如今的成就,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比谁都会算计的人。   南剑春也站了起来,指着赵南柯就骂,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仪态:“若不是这次一定要用到南家的库房,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和你说话吗?小人?赵南柯我看你现在就是个小人。”   “既然南公子都这样想我了,我不介意让朱砂公子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南公子出言不逊,才有这样的结果。”赵南柯冷笑了起来,整个人面目狰狞,“所以,南公子,不想我再做出其他事情,就乖乖闭上你的嘴。我赵家已经没有多少人,我可以没有任何顾忌,那么你呢?我想想,南家有一手养大你的老爷子,还有你疼爱的十七小姐,这些人,你都不想保护了吗?”   南剑春退后一步,他觉得赵南柯是疯了。   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次的事情,对于赵南柯来说虽然有风险,但是赵南柯没有道理不答应。   朱砂这次从西域运送过来的东西,需要一个隐蔽的库房来存放。   然而,他们能想到的,便能赵南柯手里的地盘淮安。   唯一失策的,便是赵南柯不愿意配合他们。   所以此时的南剑春一脸血色全无。   朱砂对此次的事情很在乎,赵南柯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到了朱砂的耳里,朱砂一定不会再帮他压制住唐景轩。   到时候,唐景轩若是一定要娶他的十七姐,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为爱而疯的女子。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若进入唐景轩的陷阱,一点也不能挽留。   他若是出手阻止,那么等待他的便是南若的尸首。   “赵南柯,你会后悔今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南剑春讥诮道,“就算你死,等尸骨都变为尘土。夏家三小姐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人曾这么的喜欢她,而且不亚于萧九任何一点。赵南柯,你真是可怜,比任何人都可怜。抱着你的夜明珠好好的睡觉吧,没准那个传说还真的能成为现实,让你在梦中遇见长君公主,让她满足你那个可耻的想法。”   说完,南剑春便转身走人,留下一脸讶色的赵南柯。   长君公主?   她都是个可怜人,又怎么可能成为神一般的存在,来成全他那个遥不可及的想法呢。   赵南柯从袖口里将夜明珠拿了出来,又无奈的笑了起来。   他曾经也想过,要和朱砂做这笔买卖,然后成萧九的身边将夏阮抢回来。可是赵南柯也明白,萧九不是一好对付的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萧九不在了,夏阮能在他的身边,那么夏阮那样高傲的人,也不会爱上他。   现在的他,或许和夏阮还能勉为其难的称的上算是朋友。   可是他这样做了,那么他们就会是敌人。   爱一个人,若是自己给不了她幸福,那么做其他的事情让她幸福。   强求的爱情,不会有任何欢笑。   “子强,进来。”赵南柯对着屋外喊了一声,然后等那个穿着夜行人的男子走近后,才轻声嘱咐,“将这个夜明珠,送到长安侯夫人的手里。”   男子明显惊讶了一下,但是还是接过夜明珠点了点头。   正文 291:牵绊   子强出门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个该死的阴雨天。   不知是何时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空气里带着几分微凉。   雨水将石板路上的灰尘洗刷的干干净净,来往的行人少的可怜。   他没有打伞,更没有穿着蓑衣。   自从他穿上了这身夜行服,便不会在引人注目的地方出现。   突然,他停了下来,瞧着远方一众建筑里格外扎眼又招摇的月花坊。   哪里人声鼎沸,更显得这边的街道上冷清。   他握住手里的盒子,清楚的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此时若是将夜明珠送给那个浑身臃肿的老妇,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见到他一直在想的女子。   脚步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朝着那个地方缓缓地走去。   渐渐地,声音更清楚了。   男人的欢呼人,女人们娇滴滴的欢笑声,还有一股股带着热的酒气、臭汗味、夹杂着女孩子们身上的脂粉香味,让他差点呕了出来。   这个时候,两个喝的满脸通红的男子,从门内走了出来。   “喂,你听说了吗?长安侯夫人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   “不得了?怎么不得了?说来说去她也是一个女流之辈,若不是靠着李家和萧家,她依旧是那个小县子里的小商户女,哪里能有现在的地位。”   “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我告诉你,前几日我送菜去一个老爷家,我就听到那里面的人提起长安侯夫人了。据说,这个四皇子对她有意啊,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四皇子才会在她出嫁之日,来帮萧家的人迎亲。不然,你想想。一个整日足不出户的病秧子皇子,为何会突然出现。”   “不是吧,你这样说还真的有点意思。不过,这都是不可信的。若是四皇子真的喜欢长安侯夫人,那么赵家少主用重金买的夜明珠,估计也要到长安侯夫人手里了。哈哈,一个弱女子,你想的太厉害了。我说你好好在这里喝酒就成了,想这些做什么。”   “也是,不过她长的不错。”   “你……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心思。”   两个醉鬼互相指着对象,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子强听了之后,深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觉得厌烦的空气。转身便离开了月花坊。   赵南柯最不喜欢的,便是背叛。   若是他背叛了赵南柯,那么在月花坊里的那个人,或许就会死在赵南柯的手里。就算到时候不死在赵南柯的手里,也会死在朱砂的手里。   朱砂。朱砂。   他已经有几年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了,却没想到在今日又再次听到了这个人的名字。   而且,还是在赵家的府邸上。   子强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这个恶鬼这次又想做什么。   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停在了长安府邸门前,他抬头看着面前这偌大的宅子,一时也想起了刚才那些醉鬼嘴里的话。   夏阮。夏家三小姐,现在的长安侯夫人。   他从朱砂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也从赵南柯甚至其他的人嘴里听到过对这个人的评价。   子强眼睛微微的眯起,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啪,啪。”   他敲打着大门。   很快,大门便从里面打开。小厮从门内探出头来问:“谁?”   “我是赵家的下人,我家少主让我过来送一些东西给夫人。”子强一边解释,一边做出歉意的表情,“打扰了。”   小厮疑惑的看着他,摇头:“你回去吧。我家夫人最近身子不适。”   子强愣了愣,便明白了小厮话中的意思。   夏家三小姐再厉害,她也是个女子。他一个下人,怎么可能轻易见到长安侯夫人呢?   若是都这样来的话,那么且不是乱了套。   子强再次觉得,大秦的人真是麻烦。   他在尼西的时候,哪里需要守这么多的规矩。   “我家主人是赵家少主,让我送礼给夫人,请你帮我通传下吧。“说着,子强从袖口里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了小厮,“真的麻烦你了。”   小厮一见银子,眼神顿时就亮了。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瞧着他,便快速的从子强的手里拿过了银子,然后装作正经:“那你等着,我去和杜兰姑娘说说,夫人不一定会见你。”   说完便‘嘭’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子强站在门外,看着天上的雨越来越大,心里更是觉得渗的慌。   也是这样的日子,他被逼穿上了这身衣服……   过了一会,大门又再次打开,这次过来的人不再是刚才的小厮,而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姑娘:“你是赵家的人?”   “小的是。”子强觉得眼前的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就不再多看。   杜兰瞧了一眼面前穿着一身怪异衣服的下人,皱了皱眉头:“进来吧。”   杜兰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随意通传了一声,本来躺在床上的夫人居然会同意见这个人。   这几日夫人似乎有些身子不适,睡不好也吃不好,整个人显得浑身无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姐姐又陪父亲去了郊外,夫人觉得是小毛病,便也没有找外人来看。   夫人在侯爷面前伪装的很好,愣是没让侯爷发现她一丝异常。   杜兰叹了一口气,脚步加快了一些。   跟在她身后的子强,抬起头来看着杜兰的身影,很快又垂了下去。   等走到主院的时候,杜兰让子强在外面等着,她走近里屋对里面道:“夫人,他来了。”   “让他进来。”   屋子里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   杜兰转身对着子强说:“你进去吧。”   子强点了点头:“谢谢姑娘。”   只是此时他身上浑身湿的厉害,走一步几乎都会留下一个脚印。   子强刚进屋子,便瞧见了坐在软榻上的女子。   女子长着一张纯善的面容,看上去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明明已是成人,可是脸庞却依旧稚嫩。   他有些错愕。这便是夏阮?   为何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   这样的人,能让朱砂提起便头疼,能让赵南柯提起便难受。能让南家的人提起便愤怒。   他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要换身衣裳吗?”夏阮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壮汉不说话,又瞧着他浑身湿的厉害,怕他着凉提议道,“若是不介意,我让人送件干净的衣裳过来给你换了。”   子强很快的回过神来,他的眼眸颜色比普通人略浅一些,灰灰地像是蒙了尘埃。   夏阮露出一丝讶色,但是转瞬即逝。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大秦的子民,而是来自西域的。   赵南柯让这个人来她的眼前。到底是为了何事?   一时间,夏阮也有些迷茫了。   子强赶紧将怀里的盒子拿了出来,然后摇头:“小的谢谢夫人,只是小的不冷。这个是少主让我拿来送给夫人的东西,希望夫人能收下。少主说。这是给夫人新婚的贺礼。”   杜兰见夏阮点头,便从子强的手里拿过盒子,然后送到了夏阮的身前。   夏阮没想到赵南柯会送礼给她,一时间有些好笑的打开盒子,笑容却慢慢的凝固起来。   夜明珠。   为什么赵南柯会送给她夜明珠。   顿时,她想到了前世六皇子为了拉拢萧韶成,而送上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当时周围的人都知道。六皇子让人去西域将夜明珠买回来,最后却送到了萧韶成手上。其实,夏阮作为商人,知道这个夜明珠其实物非所值。它的价格太过于昂贵,就算是商人也不会考虑买回这样奢侈又不值的东西。   她会记得夜明珠,也是因为萧韶成那个时候笑着说了一句:“有些人的身世。当真可怕。”   她那会听的迷糊,但是却记得萧韶成的脸色。   那个人的脸上,不止是有惊讶,还有一丝迷茫。   这是她唯一一次看到萧韶成迷茫的时候。   不过后来,萧韶成依旧是将夜明珠退给了六皇子。而在这之前她有幸见过这个夜明珠。   其实对于夏阮当时而言,一个发光的珠子,她的确没有多喜欢。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很多事情改变,这个夜明珠最后会落入赵南柯的手里,现在赵南柯又将这个夜明珠送给她。   夏阮握紧了夜明珠,半响才问道,“你们少主还说了什么了吗?”   “少主说,这个夜明珠其实有一个传说,是一个很不错的传说。”子强很老实的说了出来,虽然他一直都觉得少主是疯了才会相信这个传说,但是作为下人他不可以在主上吩咐了之后,还撒谎,“若是夫人想听,我可以讲给夫人听。”   夏阮看着面前壮汉灰色的眼睛,又转眸看了看手里的夜明珠,轻声笑道:“传说?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赵南柯到底是想送给她一件什么样的礼物?   是惊喜或许还好,但是夏阮却怕,这件礼物是惊吓。   赵南柯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也让她越来越不明白,赵南柯如今的用意了。   正文 292:传说   所谓传说,再美在凄凉,在夏阮的行踪无非都是骗人的。   可是尽管知道这些是骗人的,还是有些人去信。   这就跟人畏惧神佛鬼怪是一个道理,将自己得不到的做不到的,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   神佛若是真的能保佑世人,那么洛城干旱的时候,依旧要死那么多人。   洛城那些人对神佛的敬畏,她早已略有耳闻。   所以,这个世上,想要让自己过的好,能靠的人,便只有自己。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壮汉,和她提起这个夜明珠的传说,夏阮看着手里的绿色的珠子,轻声道:“杜兰,上茶。”   杜兰点了点头,福身:“奴婢知道了。”   既然壮汉要给她讲故事,她便听听吧。   子强见夏阮答应了,便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忽然明白,为何赵南柯一定要他来这里了。   他是尼西国人,对于这个传说,自然比大秦的人清楚很多。只是,他这个尼西国人都不相信的是事情,居然还有会有其他人相信,子强觉得这个也是有点可笑。   杜兰端了热茶进来,放在离子强不远的地方:“请用。”   子强抬头看了看夏阮,便见夏阮笑着让他坐下。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便没有再拒绝夏阮的提议。   这个故事有点长,他需要慢慢的来讲。   端起桌上的热茶,他喝了一口之后,茶水的香味萦绕在唇色之间,他忍不住挑眉:“六安茶?”   “嗯,这是产于产于六安州霍山县的茶叶。”夏阮略有所思的看着壮汉,若这个人真的是下人,又怎么知道这些呢?赵南柯就算再富有,也不会拿上等的茶叶给小厮用。“喝了对身子好。”   六安茶乃是养身茶,这些日子进贡到宫廷里的茶叶,安贵妃也赏了她一些。   她知道,这些赏赐不是白白送给她的。她需要进宫一趟。   这次,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   所以,萧九对此有些担心。   不过她还是说服了自己的丈夫,这个时候对于她而言,能和安贵妃来往亲密一些,来日也能从宫中知道更多的消息。   毕竟,江皇后也没有多久的日子了。   到时候,能掌握六宫大权的人,肯定会是安贵妃。   子强点了点头:“小的多谢夫人。”   过了一会。子强才开口说道:“不知夫人可听说过长君公主?”   “听过。”夏阮怎么可能不知道长君公主,因为太后上次给她的玉如意,这段时间在她的身边,已经有有不少人提起过这个公主。   很多人都将这个公主几乎都神化了,说这个公主不止多才多艺。而且容貌出众堪称绝色。这样的女子,却消失的不明不白,虽然皇室已经公布公主已死,可是谁也不相信,这样出众的公主,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人,都会老去。   也会死于意外。   命数这个东西。无数的人想去改变,却终究改变不了。史上多上帝王都希望自己长命百岁,永远不死。可是结果,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永垂不朽。夏阮反而相信长君公主已死的消息,毕竟在和天地命运比起来,人的一生就如同蝼蚁一般。   子强低头着。手里捧着茶盏:“尼西和大秦不一样,大秦这边的人一般都信奉佛祖和道教,可是在我们尼西是信古兰神。经文上说,古兰神是天下最美丽智慧的女子,她出现的地方。便会让人们幸福。所以,我们也有很多禁忌。”   说到这些,子强讽刺的笑了笑,他从未信仰过所谓的古兰神,若是这个神明真的存在,那么他何至于会变成这样。   夏阮不懂这个人和她提起所谓的古兰神是有什么意义,依旧低头不语。   “长君公主出现的时候,我们大祭司便说长君公主是古兰神转世。”子强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可笑,于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于是西域不少的人都来大秦,想见见所谓的长君公主,也就是古兰神。那段时间,夫人多少也该听说一些的……”   夏阮垂眸,半响才回答了一句:“知道一些。”   长君公主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她是大秦最出众的公主,却喜欢上了一个西域人。   只是,夏阮不知道长君公主当年喜欢的男子,是不是西域人。   子强见夏阮这样说,便解释:“后来,长君公主离世,其实是去了天上,而不是真的走了。她来了我们尼西,保佑我们所有的臣民,夫人手里的那个夜明珠,便是当年古兰神留下的眼泪。据说得到这个夜明珠的人,都会幸福,还会在梦中见到古兰神,那个时候古兰神便会完成他的心愿。”   夏阮嘴角抽了抽,这都是什么胡说八道的传说。   若这个古兰神真的有这样厉害,那么尼西早就占领西域各地,还需要常年谨慎备战吗?   这个所谓的传言,太过于离谱了。   长君公主是古兰神?这样虚假的言语,居然都有人相信。   长君公主看似幸福,实际上她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谓她没有喜欢上一个普通人的权利,她是皇室的棋子。她从小的锦衣玉食,便注定了她来日的亲事,不能自己选择。   这样可怜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所谓的神转世呢?   想到这些,夏阮抬起头来,问眼前的人:“你觉得,神明真的存在吗?”   子强想也没想,便摇头。   若是神明真的存在,为何他如此虔诚的喜欢一个人,却要让他们两个过的如此凄惨。   古兰神?   子强觉得这个神明,简直就是欺骗世人的。   所以刚才在尼西国被周围的人崇敬的夜明珠,到了他的手里,也不过是可以拿来换银子,换见心爱人一面的工具。   若是尼西的老国王觉得古兰神重要,又为何将这样的东西卖出来呢?   子强陪夏阮说了一会话。才离开了长安侯府。   等子强走了,夏阮握住手里的夜明珠,又忍不住打量了起来。   赵南柯让人来告诉她这个故事,想必是有其他的目的的。但是赵南柯没有挑明说。她自然也不懂赵南柯的意思。   赵南柯这样做,无非就是希望他们能见上一面。   有些事情,小厮不能转达,但是赵南柯本人可以说。   夏阮失笑,赵南柯是哪里来的自信,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传说,她会有兴趣呢?   一个不存在的神明?一个已经死去的公主?   这两个人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夏阮揉了揉眉心,想着这里面的事情。   前世,萧韶成根本没有告诉她这个夜明珠里的秘密,显然六皇子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送给萧韶成夜明珠肯定是对萧韶成有利的。想要收买一个人的心,自然是要送出那个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不是所谓的银子。   可是,萧韶成最想得到什么,又最想知道什么。夏阮到现在都依旧没有看透。   她的丈夫,是一个很会隐藏秘密的人。   而她也是一个,不擅长主动去问的人。   很多时候,她知道的便也就少了。   杜兰给夏阮换了一杯热茶,才轻声道:“夫人,行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多带一些厚衣服。”夏阮将夜明珠放回盒子里。“还有前几日我在银楼买的首饰,也带上。”   杜兰笑着回答:“奴婢知道了。”   再过几日她就要进宫去看望安贵妃,这次进宫肯定会住上几日。   宫里的东西太过于奢华,她是一个不喜欢高调的人,所以用的穿的都是自己让人准备。   丈夫告诉她,这次进宫或许她解决了安贵妃的烦恼。那么接下来便是皇上封诰命给她了。   丈夫说这些,是为了让她高兴。   可是夏阮明白,这也代表南萧的地位比东萧高了起来,成为让人注目的存在,也是让人愤恨的对象。   站的高。也越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   萧家是皇上手里的棋子,也是皇上手里的玩物。所有的权利,皇上想给便给,皇上说收回的时候,那么握住权利的人,便会死的凄惨。   夏阮当时装作高兴的样子对丈夫说:“谢谢。”   “照顾好自己。”萧九那会见夏阮高兴,便也露出了淡笑,“我等你回家。”   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是夏阮听了之后,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   回家。   这里,是属于她和萧九的家,这里有人等她回来。   “夫人。”杜兰打断了夏阮的思绪,“那,夜明珠要带上吗?”   夜明珠是赵南柯送来的,还是用祝贺她新婚的名义,夏阮不收便是给赵南柯难堪。   可是夏阮收下了夜明珠,便也是给她自己找了麻烦。   毕竟,这个京城谁都知道,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赵南柯的手里。   若是以后传出去,夜明珠到了她的手里,那么有些有心人,自然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语。   杜兰这样问,也是出于担心夏阮。   毕竟,如今的夏阮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夏家三小姐,而是长安侯夫人。   很多事情,也要注意一下。   人言可畏。   正文 293:绣娘   赵南柯送她的礼物,现在成了最棘手的东西。   她不是从前的夏家三小姐,她如今已是长安侯夫人,自然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赵南柯给了她一个难题。   不收,她和赵南柯昔日的友情便会消失的干净,而且或许会变成仇人。若是这世萧九和前世一样,不能更改会谋反的宿命,那么赵南柯便一定会在那个时候暗地里使绊子。   赵南柯是一个会记仇的人,这是商人的本性。   若是收了,周围的人知道夜明珠在她手上以后,嘴上便会不干不净。   谣言是这个世上,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她自然要顾及这些。   毕竟,人言可畏。   夏阮坐在软榻上,想了很久之后,才对杜兰说:“带上吧。”   杜兰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试探着问:“夫人,您的意思是,带进宫里?”   “嗯。”夏阮看着手里这个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无奈的扯出一丝笑,“带着。”   杜兰见夏阮如此的坚持,便也不再继续询问了。   她不懂为何夏阮要将夜明珠带进宫里。   其实,这次能带进宫里,也是一个机会。   夏阮前世根本不知道这夜明珠里的秘密,那么她便带着进宫,可以试探一些人。   既然她得到夜明珠的消息以后会泄露出去,还不如她正大光明的将消息放出去。   这几日为了让母亲放宽心,夏阮也时常到夏府走动。母亲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似乎睡眠不好,夏阮准备等杜若和杜明从城郊的庄子上回来,就让杜若亲自帮母亲瞧瞧。很多事情,母亲都要瞒着她。   尽管,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从前,她有些自私,倒是希望父亲可以早点去世。   但是母亲怕父亲去世。不是因为还爱着父亲,毕竟她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若是说没有一点感情,连夏阮都不相信。母亲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这些痛苦。夏阮想要帮母亲分担,都显得有心无力。   若是太后去世,那么国丧的时候,父亲去世的消息也可以放出来了。   夏阮想到这些,眉头微微一蹙。   这次进宫,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看起来,皇上对安贵妃娘娘也是百依百顺,她没有诰命还能进宫陪伴安贵妃娘娘,这是多大的殊荣。   “小姐,十三小姐过来了。”杜兰进屋通传。神色间露出一丝为难。   夏阮瞧出来了杜兰的为难,有些不解:“怎么?”   杜兰低头忍不住嘟嚷:“春儿也来了。”   杜兰实在不喜欢春儿,自从十三小姐搬娴雅居,春儿几乎是每天都会带着十三小姐来给夏阮请安。   再过几日,夏阮便要进宫了。春儿更是让十三小姐一日来三次,很多时候夏阮疲惫不堪,依旧要笑着应付十三小姐。杜兰每次看的都是一肚子的气,但是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训斥婢女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说话。   夏阮看出来了杜兰心里的不悦。安慰:“没事,让她们进来吧。”   杜兰虽然不甘心,但是还是转身朝着屋子外走去。   很快,春儿便带着萧原喜进了屋子。   萧原喜的身子比从前好了一些,这几日夏阮亲自下厨给萧原喜做药膳,吃的萧原喜苍白的小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越看越动人。只是此时的萧原喜,眼下有青色的痕迹,虽然有脂粉掩盖了一些,依旧掩盖不住那疲惫的眼神。   萧原喜勉强打起精神,乖乖的跟夏阮行礼。   比起从前。她这几日还会在夏阮的面前露出笑容,虽然笑的很浅,却让萧九看着夏阮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讶。   毕竟,萧原喜从前是个十分怕生的孩子。   “小喜过来。”夏阮招了招手,然后又对着春儿说,“去将我放在小厨房糕点拿过来。”   春儿愣了愣,然后看了一眼杜兰,才淡淡的回了一声:“奴婢马上就去。”   萧原喜会写字,她很少在夏阮的面前比划手,因为她知道夏阮根本看不懂。所以,杜兰很快便将搁在桌上的笔墨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萧原喜的面前。   萧原喜对着杜兰笑了笑,表示感谢。   杜兰见到萧原喜的笑容,刚才抑郁的心情,还略微好了一些。   她和夏阮一样,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明明还那么小,却要承受那么多。   萧原喜拿起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三嫂,新花样,你看’。   写完,便从袖口里拿出几张折叠好的纸递给夏阮。   夏阮笑着从萧原喜的手里接过了过来,纸张的画是萧原喜画的,她的画技不错,所以出来的花样也是惟妙惟肖。夏阮一张一张的看了下去,非常认真的琢磨了一会,才轻声说:“真好看,这是小喜想的吗?”   萧原喜羞涩的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露出浅浅的笑。   夏阮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孩子,肯定是一夜没休息。   她一直很喜欢萧原喜绣的东西,她鼓励萧原喜多刺绣,是希望萧原喜成为一个有自信的人。这次杜若和杜明去城郊,也是因为发现了一些医书,这些医书是前朝的东西,不方便带进京城里来,所以他们干脆出城去瞧。   这些医书里,或许就有治好萧原喜双耳的办法。   但是萧原喜依旧不开口讲话。   杜若说萧原喜这是心病,若是萧原喜不愿意,那么她的哑病是治不好的。   夏阮摸着萧原喜的发丝略有所思:“小喜是不是乏了?”   萧原喜听了,赶紧摇头,一双清澈的双眼瞪的大大的。   她的眼睛像极了林姨太太,十分漂亮的杏眼。   夏阮知道春儿一时不可能过来,便将手里的纸张放下,把萧原喜拉近一些,才轻声说,“小喜以后不要熬夜画花样了,要好好的养好身子。等小喜身子好了。三嫂便让人从江南给你请绣娘过来,亲自教小喜刺绣。前些日子,我在银楼遇见了兰娘,她一直夸我的香包好看。”   萧原喜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激动的比划了起来。   等她比划了半天,才发现夏阮看不懂后,转身便要抓住狼毫笔写字。   只是,夏阮这次看懂了萧原喜的比划的意思。   萧原喜喜欢刺绣,或许是因为久了,便觉得刺绣是一样不错的东西。所以萧原喜在听到兰娘的名字,才会如此的震惊。   兰娘是江南女子,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更是有着江南女子精巧的手艺。当初江皇后大婚时穿的凤袍,便是兰娘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那件凤袍惊艳了所有群,却也让兰娘的眼神不如从前了。   一个人要绣一件凤袍,是很费心神和眼力的事情。   虽然兰娘眼神不如往日,但是她的绣技依然在。   夏阮特意让人找到了兰娘,希望兰娘能亲自来教萧原喜。她给的工钱是兰娘从前的三倍。   兰娘自然也就愿意了。   她此时告诉萧原喜,在银楼遇见兰娘,不过是怕这个孩子想太多,所以才撒了一些谎。   “我的香包,是小喜绣的。”夏阮接着说,“所以,小喜要养好身子。”   萧原喜听了。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夏阮故作疑惑,试探问,“怎么?小喜不喜欢兰娘吗?”   萧原喜赶紧摇头,她看着夏阮,等了半响才在纸上写:‘要给三嫂弄新香包’,写到这里的时候。萧原喜顿了顿,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很快的散开,留下了痕迹。   萧原喜想告诉三嫂,若是她不给三嫂弄新的香包。是不是三嫂还会不会喜欢她。   毕竟她若是跟兰娘学东西的话,就没现在这么闲了。   春儿和她说,要她多绣点东西给三嫂。看眼就要入秋了,可以给三嫂亲自绣花样在新衣裳上,这样的事情对于萧原喜来讲,日子有些太赶,而且她觉得自己或许做不好。   当初也是春儿说,她的绣工不如何。   萧原喜有些犹豫了,她很想很兰娘学绣工,但是她怕顾及不到三嫂。   她握住狼毫笔写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该将自己内心的害怕,用笔写出来。   若是三嫂不喜欢她,三哥也必定会不喜欢她的。三哥很喜欢三嫂,自从三嫂入门后,三哥的笑容似乎也多了起来。   从前三哥也在笑,可是三哥的笑,却不似现在这样,是发自内心觉得开心的。   过了很久,萧原喜才慢慢的写:‘不要兰娘’。   她写完,就将笔放下,再也不敢扭头去看宣纸上的字迹。   萧原喜怕自己会后悔,但是更怕三嫂不喜欢她。   而且她本来就是个小哑巴,又聋了一只耳,身子差也没什么关系的。   只要不让她离开这里,只要不让她离开三哥和母亲,她怎么样都是愿意的。   至于跟兰娘学习绣工,那种奢望便不要再多想了。   夏阮看着萧原喜的脸色,又看着宣纸上工整和凌乱的字迹形成对比,心里更是心疼这个孩子。   只是此时,她必须要让萧原喜知道,有些人的话可以相信,有些人的话不可以相信。   夏阮看着身边杜兰,慢慢地说:“我记得小厨房没有药膳粥了,你让春儿多煮一些,晚上侯爷回来要用。”   正文 294:讲话(粉红45+)   想要一个人快速的成长,过程其实是残忍的。   因为这个人必须明白周围的残酷。   夏阮让萧原喜长大,也是为了萧原喜好。   她和萧九不能保护萧原喜一辈子。   前世,她就是不懂内宅的黑暗,到死的一刻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世,母亲亦是一样,到了最后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太迟了。   人,有的时候也要自私果断一些。   杜兰缓缓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萧原喜和夏阮。   这个时候夏阮握住萧原喜的小手,认真的问她:“告诉三嫂,为何不想跟着兰娘学刺绣呢?是兰娘不好吗?若是小喜不喜欢兰娘,那么我们便换一位小喜喜欢的绣娘好不好?”   这个时候的夏阮,让杜兰去转告春儿的话,是让春儿动心的。   药膳是准备给萧九的,春儿自然想要露一手,给萧九留下好的印象。   所以此时的春儿,根本没有空闲赶过来陪着萧原喜。   夏阮知道,萧九最近被她养刁了胃口,不是她做的食物,萧九虽然会吃但是用的极少,而且还会让人用银针验毒。   这个人在很多时候都很谨慎。   夏阮自然不想让丈夫饿肚子,等晚些她会亲自去厨房,这些东西她还是想自己亲手来做。   她不想让丈夫吃东西的时候还在担心会被害。   丈夫最近的举动让她明白,朝堂上马上就会有新的变动,而且这次的变动还会不小。丈夫不和她说这些,自然是不希望她担心,她也装作不知道,每次也不主动去触碰这些话题。   丈夫想要好好的保护她,那么她便乖乖的听话。   但是夏阮更清楚,她只是在丈夫的面前乖巧而已,暗地里该帮丈夫的事情。她一件也不会少做。   这便是她喜欢人的方式。   萧原喜垂眸,半响没有说话,而且她自己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对于萧原喜而言,现在的生活她很满足。她不想让周围的一切改变。   毕竟,春儿很多话说的很对。   “小喜不相信三嫂吗?”夏阮继续在一边轻柔的和萧原喜对话,她本来人就长的纯善,这个时候的她更显得温柔,“三嫂很喜欢小喜,所以小喜心里想什么,小喜告诉三嫂好不好?”   萧原喜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摇了摇头。   她是相信夏阮的。   就算是母亲和三哥,也从未如此有耐心的陪她说话。   所以,下意识里萧原喜还是很喜欢她的三嫂一些。她觉得她的三嫂是一个很好的人。   因为喜欢,所以更害怕失去。   夏阮继续劝导,“小的时候三嫂很多事情也不喜欢告诉外人,觉得告诉他们了,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再喜欢我。觉得我太吵了。但是呢……”   夏阮说到这些的时候,萧原喜慢慢的抬起了头,她十分明白这种心情,因为她现在就是这样。   她想安安静静,不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后来三嫂才发现,很多事情,你不说出来。那么别人就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夏阮眨了眨眼,“就像现在,小喜知道三嫂在想什么吗?”   萧原喜又摇了摇头,她自然不知道夏阮在想什么。   夏阮轻笑:“三嫂在想,小喜在担心什么,是不是不想学习刺绣了。又或者说小喜不喜欢三嫂?”   萧原喜这下才急了,她从夏阮的手里挣脱,抓起一边的狼毫笔就在宣纸上写了起来:‘不是,我很喜欢三嫂,很喜欢。’   因为太过于焦急。她清秀的字体此时显得有些凌乱。   写完,她看着夏阮,然后继续摇头。   夏阮笑出了声:“那么小喜的意思是,很喜欢三嫂吗?”   这下,萧原喜赶紧点头。   “三嫂也很喜欢小喜,所以若是小喜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三嫂。”夏阮说的很轻,“在三嫂的眼里,小喜是最好的孩子。”   萧原喜想了很久,夏阮的眼神很真诚,于是萧原喜犹豫了一下,才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次她写了很多。   夏阮看着萧原喜写的字,眉头也开始皱成了一团。   果然如她所料,春儿又在从中作梗。   萧原喜写了很久,她的大概意思是,她不想给夏阮添麻烦,所以不想跟兰娘学刺绣了。只是萧原喜也担忧,若是她绣不好衣服,夏阮会生气。   写完了之后,萧原喜才低着头站在夏阮身前,有些不知所措。   萧原喜怕夏阮不喜欢她,所以才将心里的话写了出来。   萧九和林姨太太将萧原喜保护的太好,这个孩子的心里没有一丝心计,所以夏阮只是几句话,便将萧原喜心里想什么弄了个清楚。   夏阮担心,来日萧原喜会在性子上吃亏。   她拿起萧原喜刚才写的纸张,再次看了起来。   等了一会夏阮才说:“小喜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小喜你要记得,你是南萧的十三小姐,而不是绣娘。对于三嫂而言,三嫂更希望小喜的身子健康,而不是看着小喜熬夜描这些花样。小喜,你明白吗?”   萧原喜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不知该写点什么来表达她此时心里的想法。   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些。   她身边的人一直告诉她,不要多事不要多问,要乖巧要听话。   萧原喜曾经害怕三哥不要她,吃的东西也少了起来。   她想,若是她少吃一些,也不穿新衣裳,是不是这样就不会被抛弃了。   她看到过那些被丢在街头的乞儿,她害怕变成那个样子。   萧原喜眼眶有些微红。   夏阮见萧原喜可怜的模样,又将萧原喜拉拢了过来,“小喜想要什么便来告诉三嫂,不用委屈自己。若是谁以后说小喜的不是,或者说小喜不好,那么小喜便用行动来告诉那些人,你其实很好,你可以过的比他们好。但是小喜更要清楚。你的身份是小姐,所以绣娘和下人做的事情,你都不用去动手。三嫂希望小喜能多学一些东西,一个人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很难让周围的人服气。”   萧原喜眼里噙着泪水,只是轻轻一眨眼,眼泪便滚落了出来。   她的嗓子哽咽的难受,却不敢大声的哭出来。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泣不要掉眼泪,可是就算用尽全身力气,也控制不住泪水的从眼角滑落。   从前,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只是后来的事情,让她彻底的明白,她就是一个废人。   她曾经无意听春儿对秀儿一脸嫌弃的说:“都怪这个小哑巴,若不是因为我们要伺候这个小哑巴。早就去了主院了。秀儿我可真生气,我们几个都是从林家过来的人,为什么那几个小贱蹄子就能在主院伺候,而我们就要时时刻刻跟着这个小哑巴。”   秀儿在一边点头:“春儿姐姐你说的是,十三小姐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没准那日侯爷就不管她了。”   “那还用说?夏家三小姐在外面的名声你又不是没听过,等她进门,到时候十三小姐不知道多惨。”说到这里春儿笑了起来,“又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多晦气。没准直接在十三小姐的膳食里下砒霜,让十三小姐直接去阎王那里了。呵呵。”   春儿当时讽刺的笑声依旧在耳边。   萧原喜当时听了之后,吓的躲在被窝里,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闷着头哭泣。   所以在她第一次见到夏阮的时候,明明害怕夏阮,却依旧告诉自己要去接近夏阮。   在三哥和夏阮大婚之前。她会亲自送贺礼给夏阮,怕的是春儿说的一切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萧原喜不想死,她想陪在母亲的身边,可是自从弟弟去世了之后,母亲见到她就会想起弟弟。所以她见母亲的机会也就少了一些。   萧原喜此时哭的很厉害,她将所有的害怕都在此刻抛开了,她的三嫂是关心她的,而不是讨厌她。   “啊……呜……”萧原喜试着张嘴告诉她的三嫂,想要说自己的感谢,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   她急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整个人浑身颤抖,紧紧的撰紧夏阮的衣袂。   夏阮从袖口里拿出手帕给萧原喜拭掉眼泪,“若是委屈,便多哭一会。但是,以后不要再哭了。小喜要明白,哭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若是真的想让三嫂开心,那么便将身子养好。等小喜身子好了,三嫂便让兰娘来教你刺绣,若是小喜愿意学其他的,咱们也可以请先生入府。”   萧原喜看着夏阮手里的手帕,泪眼婆娑。   夏阮手里的手帕,是她绣的。   萧原喜攥着夏阮的衣袂的力气更大了,她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时候的萧原喜一直啊……呜……的喊个不停。   夏阮柔柔的笑着,然后摸了摸萧原喜的头发:“小喜要学着讲话,三嫂还等着小喜喊我一声三嫂呢。”   杜若说,萧原喜这是心病,若是萧原喜克制掉了内心的恐惧,来日她也是可以开口讲话的。   虽然,能治愈的机会很小很小。   但是只要是有机会,夏阮都不会放弃。   她很喜欢萧原喜,很喜欢这个懂事听话的小姑娘。   她希望萧原喜能好起来,哪怕多花一些日子和心思,她都是愿意的。   只要这个孩子好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阮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萧原喜张了张嘴,发出刺耳的嗓音:“三……三……嫂……”   正文 295:隐瞒   夏阮惊讶的看着萧原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几乎快要喜极而泣。   “小喜,你刚才说什么?”夏阮握住萧原喜的手,或许是太高兴了,手上有些控制不住力道,让萧原喜皱了一下眉头。   萧原喜略微觉得有些疼。   但是再疼也比不上她刚才听到的一切。   不止是夏阮难以置信,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萧原喜的哭的厉害,浑身颤抖。   她……居然能开口了,能开口喊人了。   夏阮似乎看出来了萧原喜的震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对着萧原喜说:“来,小喜,喊我……三……嫂……”   萧原喜看着夏阮的口型,然后点了点头,试着喊:“三……三……少……”   从萧原喜嘴里出来的声音,明显有些沧桑和刺耳,但是却听的夏阮眼眶都红润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萧九不在家中,她便主动去找萧原喜说话,就算没事也会学着刺绣,让萧原喜来告诉教她该如此做。   她慢慢的接近萧原喜,久而久之萧原喜也渐渐的放下了对她的戒心,所以在刚才她问话的时候,萧原喜没有多想,便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夏阮拉过萧原喜,眼角噙着泪,最后将萧原喜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真的是太高兴了,不知该如何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夏阮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这个孩子。   萧原喜似乎也感觉到了夏阮的情绪,她试着一遍又一遍,吃力的喊着:“三……三……嫂……三……嫂……”   过了很久,夏阮才慢慢的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看着萧原喜,然后笑了起来。   只要这个孩子的心结能解开,那么她就有把握来让萧原喜明白,以后要如何对待身边的人。   宅子里的斗争。是杀人不见血的。   萧原喜必须早日明白这些残酷。   夏阮对着萧原喜轻柔地说:“小喜,你会说话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萧原喜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夏阮。她自然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三嫂不让她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夏阮抚摸着萧原喜的发丝,动作很温柔,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再过几日,家里就要来客人了,到时候三嫂再告诉小喜为什么好不好?现在,三嫂不能告诉小喜,三嫂希望小喜也能自己去寻找,三嫂不让你告诉周围的人的理由。”   萧原喜偏着头。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不懂三嫂为何会说这些话,但是下意识里萧原喜还是知道三嫂是为她好,不然也不会在此时因为她会说话,开心的差点哭了出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三嫂。   平日里的三嫂和三哥一样,总是笑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   事实上,萧原喜这样认为。   她的三嫂,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   萧原喜想了想,便伸出小手指,然后露出浅浅的笑。   夏阮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指和萧原喜打钩,“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萧原喜见夏阮说了出来,整个人笑的更开心了。   看着萧原喜脸上稚嫩的笑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   春儿端着糕点进屋的时候,看着萧原喜躺在软榻之上。闭着双眼安静的睡觉。   夏阮在一边看着账本,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春儿有些不高兴萧原喜这样偷懒,若是夏阮来日不喜欢萧原喜绣的东西,到时候萧原喜能来主院的机会也就少了。   萧原喜来主院的机会少,她自然也是一样了。   “夫人。奴婢将药膳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小炉上温着,侯爷晚上回来便能用。奴婢先拿了这些糕点过来。”春儿装作疑惑的看了一眼萧原喜,“奴婢去唤十三小姐起来用些东西。”   夏阮摆了摆手:“不用了,让她睡一会。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病了,一点精神也没。”   春儿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笑着说:“夫人多虑了,十三小姐这些日子休息的很好,怎么会病了呢?奴婢和秀儿这些年来一直用心的侍奉在十三小姐身边,林姨太太和侯爷,对奴婢和秀儿都很放心的。”   夏阮挑眉,春儿话中有话。   只是,春儿这些话对于她而言,却是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   等她从宫中回来,便会让萧原喜明白,谁可以相信谁不可以相信,以后要学会防备那些人。   有些人可以说三分真话或者七分真话,可是对于有些人,一分的真话都不能说。   “是吗?”夏阮慢悠悠地说,“你没发现十三小姐神色不好吗?”   春儿刚想要反驳,却见夏阮将账本搁在了桌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夏阮这样犀利的眼神,让春儿有些腿软。   她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夏阮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若是真聪明的话,又怎么会让十三小姐搬来娴雅居,毕竟她对萧九的心思和感情,夏阮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是是假聪明的话,那么眼前的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   春儿垂眸,半响后才回答:“奴婢没有发现。”   “是吗?”夏阮倒是也不急着和春儿辩解,“再过一些日子,表小姐便要进京了,我听说你从前就是在表小姐身边伺候的?”   春儿赶紧抬起头,然后瞪大了双眼:“夫人?你……”   夏阮这是让她回表小姐身边伺候吗?   怎么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讨得表小姐的欢心,从表小姐的身边到了萧九的身边,可是现在夏阮却将她的一切给否定了。   春儿自然是不愿意回表小姐身边的,她要在萧九的身边,哪怕就是做个小妾,也不会离开这里。   “那你应该知道表小姐喜欢什么吧?”夏阮看着春儿一脸慌张的样子,顿时觉得有意思,“春芳院那几个丫头,你记得教教她们。等表小姐过来。便让表小姐住在春芳院。”   夏阮说完之后,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茶,然后眉头微微一蹙,“茶凉了。”   春儿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有些不懂夏阮的心里,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但是下意识,春儿还是拿起夏阮搁在桌上的茶盏,重新去沏了一盏热茶。   夏阮看着春儿的背影,冷冷的笑了。   她说这些无非就是让春儿明白,她能让春儿过的好也能让春儿过的不好,只是她不屑动手。毕竟,春儿只是一个小丫环,还不用她亲自来解决。   春儿,她是准备拿来给萧原喜练习手段和眼色的人。   现在。夏阮唯一担心的是即将进京的表小姐。   毕竟这个人,她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更不知道这个人的心里是想什么。   春儿将沏好的热茶端了过来,不敢再看夏阮的眼神。   这次,夏阮倒是没有为难她。喝了茶盏里的热茶,便又继续看起账本,也没有叫春儿出去。   春儿就这样傻傻的站在夏阮面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很久,春儿浑身都憋的难受,觉得快要疯了。才见杜兰缓缓地走外面走了进来。   杜兰福了福身子:“夫人,薛管事来了。”   薛管事是林家那边送过来的人,现在是府里的老管事,他比春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夏阮也很满意。   薛管事进来的时候没有瞧春儿一眼,立即给夏阮行礼:“小的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夏阮敛息低眉,笑着:“薛管事起来吧,今日我找薛管事。是有些事情想和薛管事商议。”   她说的轻柔,真的像是发自内心想和眼前的人商议一番一样,眉眼里带着笑,没有一丝高傲。   但是薛管事是伺候了萧九多年的老人,他自然明白夫人在萧九心中的地位,于是赶紧退后一步,摆手:“夫人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敢。”   “薛管事客气了。”夏阮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我要进宫一些日子,这府里的一切就有劳薛管事打理。侯爷这些日子很忙,夜里总是熬夜,薛管事记得催促侯爷早些歇息,若是侯爷忙碌不能早些歇息,那么便送一些参汤过来。侯爷喜欢吃的糕点,我已经让小厨房备好了,若是侯爷饿了,便送小糕点和药膳过来。”   薛管事听的瞪圆了眼。   萧九虽然时常笑着,但是萧九却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如今让他来督促萧九作息,薛管事觉得太有难度了。   不过薛管事也清楚一点,自从夫人入门后,侯爷的作息的确比从前规律很多。   夏阮笑着继续添了一句,“昨儿夜里侯爷跟我说,他身边还缺两个人伺候着,我瞧着等我从宫中回来,便让薛成和薛合去侯爷身边吧。”   薛成和薛合是薛管事的两个儿子,一直在外院做事。   薛管事不敢让两个儿子的位子太好,怕人在萧九面前闲话,于是这两个孩子的工钱一直都有些少。   现在这事由夏阮提出来,自然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但是薛管事也明白,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夫人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正文 296:针锋相对(60粉红+)   有失必有得。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短暂的分离,才会让人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夏阮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站在马车外的丈夫,轻声祝福:“侯爷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很便变回来。”   萧九的笑容比平日里的淡了一些,有些不舍道:“我等你回家。”   “嗯,我会尽早回来。”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放下车帘。   夏阮不敢再看萧九的眼神。   她尽管已经准备了很多,但是此次进宫,依旧有些不安。   指尖似乎还残留了丈夫刚才握住她手的温度,夏阮缓缓地的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担心。   周围的天色有些暗,路上的来往的人行人很少,安静的大街上能听到马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杜若和杜兰,若有所思。   这次杜若特意从京郊的庄子上赶了回来,陪着她一起进宫。   为此,夏阮多少有些内疚。杜若的孩子还小,可是杜若却早已不在孩子身边,还要为她奔波。私下,夏阮也曾和杜若提起,让杜若不要急着回来伺候,可是杜若当时红了眼眶,还问夏阮是不是不要她在自己身边伺候了。   杜若是个忠心又知道感恩的人,有的时候很聪明,可是有的时候也很认死理。   对此,夏阮拿杜若有些无可奈何。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杜若扶着夏阮下了马车。   秋日的清晨,有些微凉。   此时的天边露出一丝曙光,黑幕渐渐地被驱散开来,一轮红日破云而出。   朱嬷嬷一边给夏阮带路,一边笑着给夏阮讲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现在安贵妃住在皇上特意为她新建的殿内,宫中的妃嫔为此个个都红了眼。   朱嬷嬷说的随意,但是喜欢却听的仔细。   朱嬷嬷是安贵妃身边的老嬷嬷。她说的话看似随意,其实有的时候是在告诉夏阮,接下来宫中大概会发生哪些变化。   “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这些日子便没有让妃嫔们再过去问安。”朱嬷嬷带着笑。脚步轻缓,“太后娘娘喜静,也免了妃嫔请安的礼节。这宫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安贵妃娘娘在打理,皇上便让各宫妃嫔给每日给安贵妃娘娘请安,这会怕都是都到了。”   朱嬷嬷说的不经意,却听的夏阮心里‘咯噔’了一下。   皇后被软禁,江家不如往昔,皇上剥夺了皇后娘娘打理六宫的权,却依旧留在皇后的位子。这里面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想看李家如何对待这件事情。   然而,朱嬷嬷说太后喜静,不想被打扰,所以才不让妃嫔们去请安。实际上是太后重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憔悴的模样,自然不想给这些人看见。   现在安贵妃娘娘不止手握打理六宫的权,更是让宫中妃嫔给她请安,地位早已高过了挂着虚名的皇后。   这样下去,安贵妃娘娘能不能坐上皇后的位子,都是不要紧的事情了。   毕竟坐上皇后的位子,每夜都会休息不好。背后不知多少眼红的人。现在江皇后虽然被软禁,却依旧有不少的人羡慕她这个位子,并且想要继续坐上这个位子。   后宫里的女子们不能违背皇上的意思,所以她们闲暇的时候,除了争宠便是想办法作践比自己受宠的人,似乎这样。才能让心里舒服一些。   外面的人都羡慕这些锦衣玉食的娘娘们,可是夏阮却有些同情她们。   一路上她看到不少的佛堂,这些佛堂的数目让她觉得震惊,但是震惊之余却也只能深深的叹息。   一入宫门,便再也不能踏出。死都不能。   这样的富贵,要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女子们拿一生来换取家族的利益,有多少人葬身在这个看似华贵,却处处陷阱的宫中。   走到安贵妃居住的宫殿的时候,夏阮便瞧着有不少穿着艳丽的女子,有的甚至坐着肩舆,满面笑容。   朱嬷嬷看着夏阮的神色,解释:“宫中的几位受宠的娘娘身子不好,安贵妃娘娘便让她们坐着肩舆过来请安。”   夏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只是很快,夏阮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娘娘。   今日的曾贵妃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衣,眼里露出几分疲惫,转瞬即逝。   曾贵妃也看到了夏阮,立即露高傲的神色,朝着夏阮走了过来。   “臣妇见过曾贵妃娘娘,曾贵妃娘娘万福。”夏阮一边行礼,一边乖巧的跟曾贵妃问安。   在一边的朱嬷嬷也对曾贵妃行礼。   曾贵妃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一边朱嬷嬷的身上,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会夏阮。   当初曾贵妃听闻萧九娶了夏阮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惊讶。萧九从前在南萧的地位虽然不如何,但是现在萧九已经贵为长安侯,怎么还会眼光低俗的娶了夏家这位三小姐。要说容貌,夏阮也不是绝色,虽然嫁妆丰厚,但是却是商贾出生。   曾贵妃隐约能闻见夏阮身上传来的铜臭味。   她淡淡一笑,对着夏阮讽刺道:“不知长安侯夫人可听闻过一句话。”   夏阮依旧垂眸,没有起身。   “这句话便是说,一人得道……”曾贵妃冷哼了一声,“鸡犬升天。”   若不是萧九如今是朝中新贵,夏阮又有什么能耐能站在这宫中。   曾贵妃自然是讨厌夏阮的,若不是夏阮多事,或许安贵妃早就被她从这宫中除去了。   夏阮笑着,缓缓地开口:“回曾贵妃娘娘的话,臣妇略闻一些。前几日有人跟臣妇讲,所谓母凭子贵,也就是这个道理。所以那个人劝臣妇,尽早有个孩子。”   说完,夏阮露出羞涩的笑容。   曾贵妃没想到夏阮敢回答她,夏阮看似在贬低她自己,实际上却是在讽刺曾贵妃。   曾贵妃能有这样的地位。是因为她是大皇子的生母。   母凭子贵。   曾贵妃恼羞成怒,盯着夏阮的眼里,似乎能放出无数的毒针:“是吗?那也要生的出来才行。本宫到是听过,有些药不能乱吃。长安侯夫人要多注意才是。”   “臣妇多谢曾贵妃娘娘提醒。”夏阮依旧没有抬起头,说着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温顺,让人找不到错处。   就算曾贵妃知道夏阮刚才的话,实际上是在讽刺她,却没有找到任何发脾气的借口。   她不能无缘无故的责罚夏阮,毕竟现在是在安贵妃这个小贱人的宫外,这若是责罚夏阮,便是打了安贵妃的脸面。到时候,安贵妃指不定在皇上身边闹出些什么事情。   大皇子的处境一日不如一日。往日的风光似乎都成为了笑话一样。她身为大皇子的生母,更是夜不能寐,一直担心儿子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前几日她看到儿子疲惫的身影,差点就哭了出来。   在这深宫之中,要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她比谁都清楚。   在外人的眼里,这些皇子公主,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可是实际上,却是命最贱之人——   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夭折。就算长大成人,却依旧逃避不了勾心斗角。   成者王败者寇,若是坐不上那个位子。那么终究一日也会保不住性命。   曾贵妃想要让儿子停住脚是不可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儿子的支柱。所以,就算她心里恨不得安贵妃早日死去,却依旧要每日笑着来给安贵妃请安。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在这个时候进宫。   曾贵妃又训斥了夏阮几句。才慢慢的走开。   在曾贵妃身边的周嬷嬷忍不住皱眉:“曾贵妃娘娘,你刚才……其实……”   周嬷嬷说的犹犹豫豫,她不敢说的太直,却又不得不说出来提醒曾贵妃。   曾贵妃看着周嬷嬷,有些不解:“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本宫猜不出来你的心思。”   “恕老奴直言。”周嬷嬷见曾贵妃这样说,便也不再客气,“夏阮已经不再是夏家三小姐了,她现在是长安侯夫人,又是成国公的外孙女,更是李大学士最疼爱的外甥女。现在大皇子的处境,娘娘想必也是知道的。娘娘应该为大皇子多想想,而不是一味的不考虑后果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曾贵妃听了周嬷嬷的话,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夏阮。   清晨的阳光薄弱,照耀在夏阮的脸上,显得十分的温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无害的小兽。   但是曾贵妃很清楚,夏阮不似她表面一样,是个纯善又无害的人。她若是出手,是又狠又快又准,这样的人不能为她所用,的确有些可惜。   周嬷嬷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此时,夏阮露出笑容,似乎在对身边的朱嬷嬷讲什么。   平日里不喜言笑的朱嬷嬷,在听了夏阮的话后,也露出了笑容,似乎夏阮的话很让她满意一样。   曾贵妃收回眼神,然后对着身边的周嬷嬷讲:“迟了,她已经是安贵妃身边的人了。就算本宫不找她的麻烦,她来日也会找本宫的麻烦。周嬷嬷,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   周嬷嬷微微一愣,很快便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正文 297:践踏   想要宫中生存下来,不止要有心计,更是要有帝王的宠爱。   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安贵妃这些年来,已经不相信所谓的上天和命运。   她清楚的明白,想要活着就必须得靠自己。   她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腹中里的孩子没了,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那种疼入骨髓的刺痛,让她经常在夜里惊醒,然后再也不敢合眼,等待清晨的到来。   孩子,孩子……   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利,这在后宫之中,想要个孩子,无疑比登天还难。   所以安贵妃在这件事情中明白,在这后宫之中,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首先就是手里有足够大的权利。   然而,最可笑的却是,这权利却来源于她们共同依赖的男人。   此时,看着屋子里坐满了各种身着华丽锦衣的各宫娘娘,她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下,却不知道是哭脸还是麻木。   “给安贵妃娘娘请安。”   安贵妃看了看给她行礼的妃嫔,慢慢地抬起手:“起来吧,各位妹妹快请坐。”   夏阮站在安贵妃身边,将头低下,显得十分乖巧温顺。   宫女们端着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缓缓地放在各位妃嫔的身边。过了一会宫女们又将热茶放下之后,才退出了殿内。   安贵妃先捧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轻声道:“大家都尝尝,这是刚送进宫里的新茶,看那位妹妹能猜出来是什么茶叶。若是能猜出来,本宫重重有赏。”   安贵妃话音刚落,众妃嫔便都捧起茶盏,试图猜出这到底是什么茶叶。   “安贵妃,这是顾渚紫笋吧?”惠妃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着安贵妃。她笑的温婉,“妹妹前几日在皇贵妃哪里尝过一些,不过皇贵妃倒是不太喜欢顾渚紫笋,皇贵妃更喜欢蒙顶茶。皇上前几日。还特意送了蒙顶茶给皇贵妃呢,说是今年蜀地送来的茶叶不如往年,这蒙顶茶更是比往年少了许多。”   说完惠妃便将茶盏搁在一边,然后露出一脸歉意的笑,可她的言语却好比带了针一样,朝着安贵妃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   毕竟,在这宫中,皇贵妃的品阶是高于安贵妃的。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而如今宫中唯一的一位皇贵妃许长生,便是惠妃的嫡亲姐姐。许家这对姐妹花进宫之后。一直颇得圣宠。只是皇贵妃身子一直不好,没能为皇上诞下子嗣,但是她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贵为侧妃。   所以,如今才能贵为皇贵妃。   夏阮和周围的妃嫔们都清楚。许长生贵为皇贵妃,表面上风光无限,品阶高于安贵妃。   实际上,皇贵妃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不如安贵妃。   许长生还能安稳的坐在皇贵妃的位子上,是因为从前的江皇后不屑动手对她动手,毕竟在江皇后的眼里,这个许长生不过只是一个病秧子。   而且。许家不止这位皇贵妃,还有一位惠妃。   在这个后宫中,若要说最恨这对姐妹花的人,便是现在一直低头不语的曾贵妃。   后宫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前朝,皇上已经冷落曾贵妃很久了,那么也就代表大皇子这次是危险了。   安贵妃不和皇贵妃等人计较。不是因为她肚量大,而是她喜欢看着曾贵妃来和许家姐妹斗争。她只需要看着便好,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双手。   过了一会,安贵妃似笑非笑地说:“这正是蒙顶茶,如妹妹所说。今年蜀地干旱,所以送来的贡茶,也比往年少了很多。但是,因为本宫喜欢品茶,所以皇上将上品的蒙顶茶都给了本宫,还剩下的本宫便赏给各宫的姐妹们了。”   安贵妃似乎只是不经意的解释了一句,可在周围人的眼里,却等于狠狠地打了惠妃一巴掌。   皇贵妃喝的茶叶都是安贵妃不要的,那么惠妃又有什么资格在安贵妃面前炫耀呢?   只不过是安贵妃丢弃的东西。   这一年来皇上担心太后的病情,所以来后宫的日子本就不多,除了安贵妃这里,便是去惠妃的宫殿多一些。   所以,惠妃气焰也越来越嚣张,再加上许家和皇贵妃在她背后支持她,惠妃更是有恃无恐,甚至不将安贵妃放在眼里,更想着想要安贵妃这里拿走协理六宫的大权。   毕竟惠妃以为,安贵妃没有子嗣,自然也就会怕她一些。   只是,惠妃怎么也没想到,安贵妃会当着周围的人给她一巴掌。   惠妃气的浑身哆嗦,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才忍住了没有反驳回去。   “也不知道皇贵妃身子好些了没有,本宫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安贵妃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前几日本宫还跟皇上商议,在协理六宫这些事情上,本宫或许还有些不足,所以想跟皇贵妃请教一下。如今看来,皇贵妃那边也是多有不便。”   说着,安贵妃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惠妃此时脸色变的铁青,安贵妃这句话,看似在担心皇贵妃,却是在*裸的挑衅。   惠妃刚刚被了她一巴掌,现在安贵妃这些话,好比再给了惠妃穿心一剑。   皇贵妃身子不好,就算有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过是个摆设。   现在众妃嫔根本不用去给皇贵妃请安,她们反而是要来安贵妃这里。   所以皇贵妃的存在,对众妃嫔而言不过也只是一个笑话。   站的再高,也不如手中有权好。   江皇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安贵妃和众妃嫔聊了一会,也不知是谁无意之中提起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走上宁贵人的老路了。”   夏阮听到宁贵人的时候,不禁抬起头。   宁贵人是她的二堂姐夏清荷,因为母亲当初认出了夏清荷的模样,所以她这次要进宫,也是让母亲十分的担心。   毕竟母亲知道,宁贵人还活着,她的二堂姐夏清荷还没有死。   夏阮没有忍心告诉母亲。夏清荷当初生下的孩子是死婴,最后夏清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将自己给活活的逼疯了。   夏阮只是告诉母亲,夏清荷已经疯了。让母亲不要担心。   皇上念在和夏清荷夫妻一场的情面上,让夏清荷搬到了离御书房很远的寝殿,说是让夏清荷安心养身子。   这里面的事情,夏阮不是很清楚。   但是一早便知,夏清荷的孩子根本不可能顺利的生下来。   这宫中闲来无事的女子众多,嫉妒心更是可怕,她们又怎么能看到一个无依无靠的‘西域’女子,比自己过的更好呢。   安贵妃皱着眉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讲话的人赶紧低下头,不再说一个字。   宁贵人早就被皇上遗忘了。而且,这个人现在不过只是一个疯子,提起便有些扫兴。   等了半个时辰,这些妃嫔才慢慢的散去。   安贵妃缓缓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抓住了夏阮的手。轻声说:“来,坐下说话。”   夏阮赶紧摇头:“臣妇不敢。”   安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她抬头看着夏阮:“当初若不是你,本宫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本宫一直没有好好的感谢你,可你现在居然和本宫生分了?”   夏阮见安贵妃这样说,便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找了一个离安贵妃不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宫女们将茶水重新换了一遍,这次又拿了一些糕点上来,只是这些糕点远不如刚才的精致,而且夏阮瞧着也有些熟悉。   “这是丹阳县的糕点,本宫以前最喜欢吃这些了。”安贵妃笑着拿着酥糖,眼神里露出一丝喜悦。“从前,父亲经常会买酥糖给本宫,但是又不许本宫多用。那个时候的本宫就在想,等本宫长大了,想吃多少酥糖。就买多少酥糖,再也不会有人管着本宫。”   夏阮将酥糖放在口中,一股甜味在她口中化开,香味萦绕在唇舌之间。   她小的时候也吃过这些糕点。   母亲总是去庄子上忙碌,她想和母亲一起去,但是母亲怕她在路途中累坏了,很多时候是不会带她一起去的。   母亲每次从庄子上回来,不止会带各种野果,还会买很多她喜欢吃的小食。   昔日的母亲,也不许她吃太多的糖,怕她牙疼。   想到这些,夏阮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安贵妃看着夏阮食用了酥糖,继续道,“现在本宫长大了,才觉得那个时候的愿望,居然是那么渺小。或许是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更多吧,这是人的本性。”   得到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   人都是不知道满足和有无穷无尽的贪欲。   夏阮倒是很认同安贵妃的看法。   安贵妃说到这些,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半响后,她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本宫这次让你进宫,是为什么事情吗?”   夏阮摇头。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却没有一种是她敢肯定的。   安贵妃将手中的酥糖放下,慢悠悠地说:“其实这次找你进宫是有三件事情。这其一,便是太后想见见你。”   夏阮惊讶极了,太后想见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298:哀求   宫女们早已退下,偌大的殿内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夏阮觉得有些疑惑,眼里露出茫然的神色。   该怎么问?   她自己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垂眸不语。   安贵妃声音很轻:“玉如意会上次给你,其实是太后自己的心意。本宫虽然在太后面前提及过这件事情,但是……你也知道,这玉如意是有多的珍贵。”   夏阮攒紧了手心,她自然清楚玉如意的珍贵。   古玉所制的三柄玉如意,昔日赏赐给长君公主的已遗落,给江皇后那柄是因为江氏是皇后。   唯独,她和皇室一点关联都没,却得到了这罕见的珍宝。   而且,这玉如意对太后而言,还有不同的意义。按理说,这玉如意在太后西区之后,会放在她的陪葬品之中。   只是谁也没想到,太后居然会将玉如意赏给了她。   夏阮一直都以为是太后如了安贵妃的心愿,可是现在从安贵妃的口中得知,这是太后自己的意思,夏阮惊的不知该如何和安贵妃对话。   前世,她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太后。   今生,她连远远看太后一眼的机会都没,又怎么会被太后注意呢?   “本宫也不知太后为何会想见你,这件事情太后要本宫瞒着皇上。”安贵妃皱了皱眉头,“等夜深了,本宫随你一起去慈宁宫。”   夏阮点头,安贵妃这样说,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她不能反驳。   只是更让她头疼的,便是安贵妃接下来的话。   安贵妃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除了太后想见你这件事,本宫还有其他两件事情想同你讲。这其一,便是本宫想知道宁贵人到底和你有何关系。你能告诉本宫吗?”   话音刚落,夏阮猛然抬头,她的目光不止有惊讶,还有各种不安。   安贵妃坦然受之。丝毫不闪避,继续说,“本宫去看过她几次,本宫觉得想从她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可是她不肯告诉本宫,一直跟本宫说那你的名字。太后也见过宁贵人,在太后见过了宁贵人后,才动了心思说将玉如意赏给你。所以,本宫想知道你们的关系。”   夏阮眉头皱成了一团,夏清荷和太后说了什么?   想了很久。夏阮才轻声回答:“宁贵人她,其实不是西域人。”   安贵妃对于夏阮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毕竟她也对此怀疑过。   “安贵妃娘娘想必知道臣妇是东阳县人,臣妇祖父有三子,父亲排行第二。”夏阮不知该如何说起这离奇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夏清荷会出现在这深宫之中。   起初,她怀疑过水贵人便是夏清荷,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水贵人只是朱砂试路的棋子,真的夏清荷其实是跟在水贵人身边伺候的丫环。等水贵人没有用处的时候,夏清荷便取而代之。   水贵人是西域人,然而水贵人身边的小丫鬟。却是大秦的子民。   安贵妃去找宁贵人的时候,被她口中呼喊的名字惊的瞪圆了双眼。   安贵妃怎么也没猜到,宁贵人会认识夏阮。   毕竟,宁贵人和夏阮,不过只有几面之缘。   夏阮沉默片刻,又添了一句。“她是我二堂姐。”   夏阮说极其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安贵妃一脸错愕,她本欲去拿起搁在一边的茶盏,却因为夏阮这句话而僵住了身子。   “二堂姐?”安贵妃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从前的水贵人长的太夺目。她便也没有留意水贵人身边这个相貌不出众的小丫鬟。但是安贵妃也不得不承认,宁贵人的确有吸引皇上的本事,若不是因为她疯了会伤人,皇上怕是还会继续宠她。   而且,最让安贵妃觉得奇怪的便是,她听闻江皇后寿辰,江皇后特意让夏阮的母亲李氏入宫。当时,宁贵人和李氏见了一面,李氏便一直脸色苍白。   安贵妃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竟然是处处破绽。   安贵妃想到这些,无奈的摇头:“竟然会是这样。”   无论是谁也没不会想到,一直让皇上心动的西域女子,居然是大秦的子民冒充的。而且,这个女子还是长安侯夫人的二堂姐。   “那么,你大伯父还在吗?”安贵妃想知道宁贵人的事情,便忍不住问,“宁贵人的事情,你且说一些让本宫知道,本宫不知道怎么从她的嘴里知道那件事情的起因,所以必须多知道她的事情。”   夏阮自然不敢问安贵妃想从夏清荷的嘴里听到什么事情。   这种事情不敢她来多嘴。   只是,现在夏清荷似乎变了很多。   从前夏清雅才是最沉稳的那个人,可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死后,夏清荷似乎一夜之间改变了不少。   夏阮不知夏清荷在朱砂哪里听到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只是夏阮一直都知道,朱砂不是一个面慈心善的人,他比谁都狠毒,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夏阮垂眸,摇头:“大伯父和大伯母都不在了。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了。臣妇一直以为大堂姐和二堂姐也死于那场大火之中,只是臣妇怎么也没想到,她们都还活着。臣妇曾在寺内见过大堂姐,如今又在这宫内见到了二堂姐。若不是安贵妃娘娘问起,臣妇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外人这个事情。”   安贵妃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夏阮这些话,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今日的人是她,夏阮怕是死也不会说出这件事情。   夏阮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小的时候,臣妇和两位堂姐关系便不好。那个时候又想和她们一起玩,却又怕她们训斥臣妇。或许是因为那会的记忆太深刻了,臣妇看到她们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是后来,臣妇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逃避一辈子。”   安贵妃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明白这样的感受。   小的时候,她也总是想跟那些比她年纪大的姐姐一起玩耍,那个时候的她懵懵懂懂,只是一心想着怎么接近她们,却不想一次又一次被利用。等长大了她才知道,无论是宅子里,还是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所谓的亲情有的时候看似可靠,但是有的时候却是最经受不起考验的东西。   “你知道本宫为何要问你这些事情吗?”安贵妃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本宫想告诉你的第三件事情,本宫现在已有一个月身孕了。但是本宫根本不知,上次宁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下的毒手。本宫害怕,这次也不能护这个孩子安稳,所以本宫一定要从她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   说着,安贵妃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笑容十分的柔和。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她便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能做母亲了。   那个时候的她,心就像被万千根针扎一样难受。   夏阮送她药方的时候,她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这样做,总比没有任何希望好。   这深宫之中,每一个白日每一个深夜都是那么的漫长,她也跟着那些妃嫔一样,慢慢的开始学着信佛。不是因为她真的相信鬼神,而是她不知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日子。   她曾记得有个受宠的妃子跟她哭泣说:“安贵妃娘娘,你知道对于妹妹而言,这些长到可怕的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吗?妹妹将所有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一件又一件的试着,看那件好看便放起来。等所有的衣裳和首饰试完,妹妹便去从陶罐里将铜钱拿出来,等将陶罐里的铜钱数完,这天也就亮了。”   说着,那个妃子便指着远处巨大的罐子,笑的凄惨。   安贵妃当时听的心凉,那么大的罐子,里面装了多少铜钱,想要数完这些铜钱,怕是一夜不止。   可是,她们没有其他的办法来打发这些漫长的日子,只能自己为自己找些乐子。   孩子没了之后,她曾对皇上的一丝爱意,也被磨灭的干干净净。   作为一个女子,谁又不想要一个孩子呢?   安贵妃从前想要孩子,是因为心里有皇上这个人,虽然这个人有无数个女子,但是他的位子是一国之君,所以她对此虽然有怨,却从未有恨。   现在她想要孩子,是为了稳固在这宫中的位子。   曾贵妃和大皇子的局势越来越不好,到时候惠妃和皇贵妃联手的话,她一定会活不长久。   她死了,安家也就没了。   她不能这样死了。   所以这个孩子,虽然是个意外,却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安贵妃娘娘你放心,皇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夏阮赶紧出言安慰,“他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安贵妃笑了笑,她何尝不想孩子能平安的出生呢。   “本宫现在没有将消息告诉任何人,就是因为本宫谁也不相信。”安贵妃放低了声音,嗓子哽咽,“本宫连皇上也不相信。所以,本宫现在一定要知道当初害宁贵人的人是谁。皇上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没有责罚任何一个人,所以本宫根本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安贵妃抓住了夏阮的手,“求求你,帮帮本宫,帮帮本宫从宁贵人的嘴里拿到这些消息,本宫想要这个孩子活着。求求你了。”   正文 299:交易   夏阮此时的眉头皱成一团,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安贵妃的请求。   安贵妃自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做到呢?   安贵妃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夏清荷的确是她的二堂姐,可是这些年来夏清荷的改变,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夏清荷不想说的事情,无论是谁都问不出来的。   毕竟夏清荷身后的人,可是朱砂。   朱砂是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次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响后,夏阮才开口试探问:“安贵妃娘娘,宁贵人不是疯了吗?”   若是夏清荷疯了,她又怎么可能去接近宁贵人。   当然,这也是她试着婉拒安贵妃。   “对其他人而言,她的确是疯了。”安贵妃叹了一口气,想起昔日那个风光的宁贵人,如今一身狼狈的模样,“只是本宫觉得,她应该还记得一些事情。不然,她怎么会在本宫几次去找她的时候,说出来你的名字呢?本宫觉得,她是想见你。”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安贵妃知道宁贵人的今日或许就是她的来日,帝王的心是这个世上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她现在容颜尚在,所以能博得皇上的喜爱,可是等到她年老色衰,皇上又怎么会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呢?   所以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一定要让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然后在她身边长大。   这宫中的女子向来都是母凭子贵,无论是大皇子的生母曾贵妃也好,还是六皇子的生母惠妃也罢,甚至于病秧子四皇子的生母浊妃……只要她们的孩子尚在人世,只要皇上还念父子情分,那么她们再凄惨也不会凄惨到哪里去。   尤其是四皇子的生母浊妃,皇上已经很久不愿意去她住的地方去看她了。但是逢年过节,皇上还是会让人送东西去浊妃住的地方。因为四皇子还在世,皇上便不会处死浊妃。   安贵妃一直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就算她来日不受宠被人陷害而死,那么她的孩子起码还能保住安家的老小。   她可以死。但是安家的人是无辜的,她不想安家的所有人为她陪葬。   最凉不过帝王心。   夏阮将信将疑,紧紧的咬住下唇,过了一会才道:“安贵妃娘娘为何会这样认为?毕竟,宁贵人没有必要装疯。再者,这宫中的御医向来厉害,他们就没有一个人发觉这里面的问题吗?安贵妃娘娘,臣妇怕是没有把握从一个疯掉的人嘴里问出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宫中的冤魂太多,小产夭折的皇子公主更多。   夏清荷虽然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一个死婴。这样的事情让夏清荷当时不能接受,直接被这个事情刺激的疯掉了。夏阮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这个死掉的孩子,是个男孩。   若是这个孩子还活着,便是大秦的皇子了。   那个时候的宁贵人。还怕没有前程可言吗?   只是,现在安贵妃想让她从夏清荷的嘴里知道一些事情,她怕自己做不到。   安贵妃从前说过,皇上是十分的喜欢夏清荷的。   夏阮想就算夏清荷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失宠。现在夏清荷失宠了,居住的地方还是离皇上宫殿最远的小苑里,然这些事情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么就是夏清荷真的疯了。   若不是真的疯了,皇上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一个有意思的玩物?若不是真的疯了,夏清荷怎么能容忍一个人孤单的住在狭小的地方。   安贵妃握住夏阮的手又紧了紧:“本宫也不知道,本宫也猜不透她是真的疯还是是假的疯了。太后之前也见过一次宁贵人,那次宁贵人在慈宁宫足足的呆了一个多时辰。你说,若是疯子的话。怎么能安静的太后面前站那么久呢?所以,本宫怀疑她根本没有疯。”   “那么安贵妃娘娘?宁贵人为何要装疯?”夏阮挑眉看着安贵妃,“莫非安贵妃娘娘以为,宁贵人是在躲避陷害她自己没了孩子的人吗?”   安贵妃低头,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宫中的妃嫔众多。就算死了一个,过些日子又会有更多的人进来。   皇上从来不会在乎这些女人,就算在乎,也不过是一时伤心,过些日子便会遗忘。   最让安贵妃觉得害怕的是,她不知道那些那些人是敌人那些人是友,这宫中的人心,太过于虚假,让人分不清楚真心和假意。   现在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夏阮,所以此时她将自己内心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夏阮,包括肚子里有孩子这件事情。   若是夏阮能帮她,那么孩子便能平安的生下来。   若是夏阮不愿意帮她,那么这个孩子怕是又要步第一个孩子的后路……   对她而眼,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   想到这些,安贵妃红了眼眶:“本宫问你,你觉得富贵是有代价的吗?”   “本宫觉得,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安贵妃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想到,现在手握六宫大权的女子,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小的时候,本宫和娘亲一起去淮安,在快要进城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流民。本宫就问娘亲,这些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走来走去,是不是很幸福?那个时候的本宫还小,每日都要面的琴棋书画,更多的时候,本宫想出去玩,而不是过着过着枯燥的日子。所以,本宫那会羡慕了那些流民。”   安贵妃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眼角红润。   “那个时候娘亲就不说话,后来她才告诉本宫,那些人虽然自由,但是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朝不保夕的饥饿。”安贵妃抬起头看着夏阮,认真地说,“本宫自小锦衣玉食,只要想本宫想要的东西,母亲便一定会给本宫。本宫在安家过了十五年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入宫之后,便要护住安家所有的人安稳。无论是父亲也好,母亲也罢,本宫都希望他们开开心心。”   夏阮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安贵妃。   安贵妃此时说的话。怕是安贵妃这辈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示弱。   她想安慰安贵妃,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世上,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   无论是闺阁里的小姐,还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她们从小不用考虑吃穿,每日要做的便是学习琴棋书画,比乡下人幸福很多。   可是乡下人有自由,她们却没有一点的自由。   想去哪里,或者想去哪里看看风景,都不能独自一人行走。   这样的人生,像是在脖颈上锁上了一条锁链。到死也打不开。   安贵妃笑的凄凉:“多少人羡慕这宫中的生活,可是她们却不知道,本宫过的是什么日子。本宫现在就像是皇上饲养的小动物,要乖巧要温顺,不能露出锋利的爪牙。是不是很像猫?”   安贵妃说的痛苦,可是夏阮却除了同情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之处,这些事情她爱莫能助。   “安贵妃娘娘,皇子一定会平安诞下的,你一定要放宽心。”夏阮依旧没有改变刚才的话语,“臣妇相信。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夏阮话音刚落,安贵妃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天?上苍?   她一直都不相信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   若是这个世上有神明,当初她失去理智,想要拿自己生命去换取孩子的安稳的时候,可是这些神明又有谁听到她的哀求呢?她只能一点点的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挣扎到最后慢慢不动。最后永远的离开了她。那种感觉,像是将她的心从胸口里掏出来,然后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安贵妃想,若不是她当时想着要为安家活着,怕是早已被那种疼刺痛的窒息而亡。   那是她的骨肉。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种疼痛,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感同身受。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从那场阴影里走了出来。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夏阮转眸看着不远处桌上盛开的兰花,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了衰败的迹象。   再美的花朵,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怕是也熬不了多久吧。   若是连阳光都没有的话,这朵夺目的兰花,怕是会枯萎的更快。   “长安侯夫人,你可知从邺城到京城需要几个时辰?”安贵妃突然说了一句话,“你去过邺城吗?”   夏阮摇头:“回安贵妃娘娘的话,臣妇没有去过,但是臣妇知道从邺城到京城,只需要四个时辰。”   邺城离京城的很近,而且邺城很繁华,夏阮从未去过邺城,是因为她觉得邺城的商户够多了,她去了也难以寻找商机。   比起邺城,她更熟悉京城。   安贵妃揉了揉眉心,轻声道:“皇上念本宫挂念家人,所以皇上封本宫的弟弟安应容为邺城府尹。前几日,本宫从弟弟的那边得知,有个叫朱砂的人找他几次,想从他的手里打听一些消息,而且他约在了白马寺。”   夏阮心里一惊。   朱砂?白马寺。   莫非朱砂已经知道了她丈夫的计划?    正文 300:禁地   从邺城到京城,路途并不遥远。   有人曾说,若是有朝一日大秦和西域的那群野蛮子交战的话,邺城将是保护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邺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建广帝比谁都知道邺城对大秦的重要性,所以邺城的任何事情,他都不允许其他朝臣不能插手半分,连邺城的府尹也是他亲自来制定。   不是建广帝信任的人,根本不能做邺城府尹。   只是,现在邺城突然要换府尹,而这个人还是安贵妃的弟弟。   不得不说,安贵妃的确有手段,不然又怎么能获取皇上的信任?   每一个帝王他从皇子走到皇上的位子上,这条路必定是腥风血雨。而且,若是没有心计,不可能走的这么顺。   夏阮皱眉,皇上如今愿意将邺城府尹的位子给安贵妃的弟弟,又是不是在试探安家呢?   她将朱砂的事情放在了另一边,然后对着安贵妃轻声道:“安贵妃娘娘,你这样做代价很大。”   若是皇上发现安贵妃私下在帮她和萧九,那么来日安贵妃想必是会被打入冷宫的,现在的安贵妃风光无限,没必要为这个事情去冒险。再者,朱砂是一个不对好对付的人,他有不少朝臣的把柄。若是他发现安应容不能利用,那么按照朱砂的性子,会杀了安应容也是不意外的事情。   大伯父的死,就是很好的例子。   安贵妃执意想让她去夏清荷哪里探听消息,代价却太过于可怕。   夏阮只是从外人的嘴里听说了夏清荷的事情,却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她不知道,安贵妃亲眼看到那个场面的不安和震惊。   生了几个小时的孩子,居然是一个全身黑色的死婴,从稳婆的手里散发着恶臭的味道,像是放了多日的腐肉。   将太医私下告诉安贵妃,这个孩子应该早就死了。只是他也没不清楚,为何一个死胎还能在母体里呆那么长的时间。   安贵妃当时夜夜噩梦,她害怕自己肚子孩子会变成那样。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她根本不能发觉这个孩子在什么时候离开她。   所以。就算宁贵人是真的疯了,她也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下了什么毒药。   想到这些,安贵妃的眉头皱了皱,右手微微颤抖最后落在了小腹上:“本宫知道,这样做要么本宫死和安家死,要么本宫的弟弟会死。可是本宫必须赌,本宫向来不信鬼神,可是此时。比起鬼神而言,本宫更不相信皇上。”   那个人,明明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枕边人,却也是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人。   安贵妃想。等她老去将要西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肯定不会是皇上。   那个人,又怎么会看来一个垂暮没有姿色的老女人。   “本宫说过,所有的富贵都是有代价的。”安贵妃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夏阮,“所以长安侯夫人,本宫的弟弟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和本宫一样,就算死也要护住安家的安稳。本宫若是没有子嗣,这看似风光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多久了。本宫一旦失宠,安家便会给本宫陪葬。与其等到那一日的到来,不如让本宫赌一赌。本宫赌宁贵人没有疯,本宫赌她知道一切。”   安贵妃说的激动,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似乎下一刻便会站起来,对着夏阮大喊。   她没得选择。   从她进宫那一日起。她便没有选择。   是她自己选择为家族牺牲,所以此时她不能逃避。   安贵妃知道这一点,安应容更是知道这一点。   安贵妃还记得,弟弟嗓子哽咽,在屏风的另一边跪着说:“安贵妃娘娘,臣和你一样,臣也希望安家的人,每一个都能过的开心。就算付出臣性命,臣也在所不惜。”   在另一边,安贵妃哭成了泪人。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她,还是现在依仗她坐了邺城府尹的弟弟,他们身上的责任太重,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们。   安贵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双手紧紧的攥成了一团。   她不想再继续挣扎,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还剩下的东西,被彻底的毁灭。   夏阮看着安贵妃渐渐平静下来的神色,半响后才道:“臣妇愿意去见宁贵人。”   安贵妃是皇上身边的人,更是皇上宠爱的妃子,此时的安贵妃都不再相信皇上了,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皇上来日会放过萧家呢?   皇上的心思,她至今都看不透,所以她要做的,便是护住丈夫的安全。   安贵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答夏阮:“多谢,本宫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夏阮和安贵妃做了一个交易,她帮安贵妃去见宁贵人,从宁贵人的嘴里得知孩子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那样。而安贵妃则帮她去查探朱砂的动向,安贵妃付出的代价,或许是自己弟弟的性命。   朱砂,不会容许任何背叛。   那个人,眼里向来容不下一点沙子。   夏阮知道自己或许有些残忍,想要从朱砂的嘴里知道消息,就让安贵妃付出如今大的代价。可是她更清楚,她去见宁贵人的时候,要万分的小心。   既然夏清荷敢当着安贵妃和太后的面喊出她的名字,怕是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夏清荷的改变,让夏阮惊讶,但是一个人再怎么改变,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夏清荷想要算计她,只要她好好的防备,也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用过了午膳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朱嬷嬷便带着夏阮去了御花园。   从御花园走到宁贵人居住的桃花坞,约摸不到半个时辰。   夏阮拢了拢披风,觉得身子越发疲惫。   她自小身子虚弱,不能太过于劳累。   她曾有一次彻夜查账,最后晕阙了过去,当时母亲吓的哭花了脸。   从那以后,每当杜若送的汤药再不好好喝,她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她这个身子太弱了。必须好好的养养。   今日的午膳虽然菜肴丰富,美味诱人,但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白马寺是寺庙,在白马寺山下的庄子全部都在她的手上。宋家小将军从西域带回来的士兵。全部都伪装成了农夫在她的庄子上做事。   白日里,他们跟普通的乡下农夫没有区别,可是一到深夜,便会找地方去操练。   这京城虽大,可是能藏兵的地方却没有多少地方。白马寺虽然香客多,达官贵人也是不少,只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白马寺山下的庄子里的农夫,居然会是骁勇善战的士兵。   夏阮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朱砂发现了这点没有。   毕竟。她在白马寺遇见朱砂的时候,便隐约觉得不安。   这个人到底是商人还是其他人?若是商人的话,他的野心又怎么那么大?夏阮觉得,朱砂的身世一定不简单。   夏阮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看了看四周。朝着阴暗的一方看了看。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方庭院,里面杂草丛生,满目皆是荒芜。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这个地方,居然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宫中。   连大殿门都刷上了金粉的皇宫,却有如此荒凉的一处。   夏阮想了想,才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你是谁?为何会来这里?”夏阮还未走近。便听见低沉又刺耳的嗓音,“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夏阮转身,便看见一位满脸周围的老嬷嬷,满面铁青。   她露出抱歉的笑意,然后福身道:“见过嬷嬷,这宫里太大了。我不小心走迷了路,请问这里是哪里?”   她的长相太过于纯善,撒谎的时候也是一脸纯真,根本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女子,会眼都不眨一下。便说出谎言。   老嬷嬷没有回答夏阮的话,反而是打量了一会夏阮。   眼前的女子梳着妇人才会梳理的发髻,显然她已经成亲了,老嬷嬷冷冷笑了笑:“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为何?”夏阮虽然心中有些忐忑,却依旧装作好奇的样子,“我觉得这里,很安静很好。”   老嬷嬷看着夏阮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这样萧条的地方,居然有人说安静。   老嬷嬷顺着夏阮的眼光看了看小院,然后露出一丝干笑,这里的确是很安静。   除了她这个快要入土的老东西,再也没有人愿意过来了,能不安静吗?   “就算安静,这里也不允许外人进来。”老嬷嬷站直了身子,消瘦的面颊上露出狰狞的神色,“若是你再不离开,就休怪老奴不客气了。”   夏阮摸了摸鼻子,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出师不利。   她笑了笑,恭敬的再次行了一个礼,才慢慢的离开。   安贵妃今日让她来这里,只是让她熟悉一下地形,说以能不能见到夏清荷,都是次要的。   她只要记得这个地方便好。   等夏阮离开了之后,老嬷嬷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看着身后破落的小院:“公主,都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有人不懂事的想来脏了这个地方?公主你放心,老奴就算死,也会守住这个地方。”    正文 301:太后   夜幕降临,宫殿笼罩在夜色之中。   本来就安静殿内,此时更是寂静无声。   夏阮觉得,这看似精致的宫殿,更像是一座活死人墓。   外面的人拼了命的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怎么也出不去。   只是宫里的人比谁都清楚,就算有朝一日死了,他们的尸骨也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夏阮忽然间想起了白日里看到的那座院子。   院子的周围,青苔横生。   荒芜的像是没有人烟的地方,居然还住着一个老嬷嬷。   而且那个老嬷嬷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冰冷。   安贵妃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你应该走错了地方,哪个地方绝对不是桃花坞。”   安贵妃说的肯定,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   夏阮有些惊讶的看着安贵妃,她进宫的次数太少的可怜,所以会找错地方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大秦的宫殿,在前朝的规模上,又扩大了不少。   曾经有文人写词讽刺大秦皇上,不知道好好的治理国家,整日都沉迷女色。   当建广帝听到这个事情后,想也没想便将下令斩杀那些大逆不道的文人,和文人们走的近的亲属,也是格杀勿论。   一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边是手握兵权的帝王,几年下来之后,书生们便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建广帝有半分怨言。   他们可以不顾及性命,但是他们必须顾及周围的亲人的性命。   夏阮想到这些,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那个地方很大,所以臣妇便以为是桃花坞。”   “很大吧?可惜现在荒废了。”安贵妃笑着看着夏阮,“那个地方以前有一座漂亮的宫殿,那里种了很多很多的茶花。后来,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大火,便将里面的东西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安贵妃说的风轻云淡。却听的夏阮心惊胆战。   宫中若是有大的动静,外面的人一般都会知道。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要说大秦建国以来,在宫中最大的一次火灾。当属长君公主的宫殿起火那次。   夏阮从别人口中听闻,那场大火死了不下百人,这百人之中还有尚未出嫁的长君公主。   没有一个人相信长君公主死了,毕竟她是那样才华横溢又绝色的女子。   可是就算再不相信,一个人死了便是死了,皇家没有将这件事情隐瞒。很快,长君公主已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夏阮一动不动的坐着,试着转移了话题:“那么桃花坞在哪里呢?”   “你走反了方向,东是你今日去的地方。而西边才是桃花坞。”安贵妃伸出手给夏阮比划了一下,“不过夜已经深了,你不要再去桃花坞了,等明日再去吧。你等会先跟本宫去慈宁宫,切记。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地方,不要在太后面前提起,她不能受任何刺激。”   夏阮点头:“臣妇知道了。”   此刻,夏阮更敢肯定,她看到的地方,是从前长君公主居住的地方。   长君公主和太后感情甚好,长君公主的死。是太后心里不能愈合的伤口。   夏阮虽然不知道太后和长君公主从前的事,但是她多少猜到了两人的感情。   此时她的心里也有了疑惑,太后当初那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那个地方一直荒废着,根本没有重新修葺。还让一个老嬷嬷在那边看守。   这些,未免也有些太怪了。   安贵妃起身,夏阮便跟在她的身后。   太后住的地方是在离千鲤池不远的慈宁宫,她们必须经过御花园,才可以从千鲤池走到慈宁宫。   一路上。安贵妃没有开口,夏阮便也没有主动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极了,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更像是经过无人之地。   “前面便到了。”安贵妃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眸看着夏阮,“切记要小心,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   安贵妃的神色间带着关怀,夏阮看着安贵妃浅浅一笑:“臣妇多谢安贵妃娘娘。”   夏阮知道,她心里的谜团,将在此刻彻底的解开。但是,明知道可以从太后的身上得到答案,可她却显得更加的不安。   能在这众妃嫔中活下来,且慢慢地走到太后这个位子上的女子,都是聪慧又内敛的人。   太后会告诉她答案,必定也要让她付出一些东西。   夏阮重活到现在,第一次觉得遇见了棘手的人。   “安贵妃娘娘,您来了?”快到慈宁宫的时候,便有一个笑容慈祥的老嬷嬷迎了上来,“您快请进,太后等你很久了。这位?这位是……”   老嬷嬷看着夏阮,露出疑惑的神色。   安贵妃在心里冷冷的笑,叶嬷嬷在这个时候还在装蒜,叶嬷嬷是太后的心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后一直想见的人呢?   夏阮笑着跟叶嬷嬷行礼:“见过嬷嬷。”   “您是长安侯夫人吧?”叶嬷嬷错愕极了,她一早便听闻长安侯夫人入宫,住在了安贵妃的殿内。此时,看着眼前的女子,叶嬷嬷便明白了来人是谁,“夫人你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敢。”   她虽然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但是从地位上来讲,她不过是个下人,而夏阮却是长安侯夫人,是主人。   前些日子,她便听安贵妃和太后商议,要给夏阮封三品诰命。   让叶嬷嬷记住夏阮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安贵妃经常提起,而是太后的吩咐。在长安侯大婚时,太后将她放在枕边多年的玉如意让人送了出去赏夏家三小姐,叶嬷嬷当时以为太后是病糊涂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于是她忍不住提醒太后,这是太后最不舍的玉如意,怎么能赏给一个陌生人。   只是太后当时笑着说:“若是让这个东西陪着哀家入土,哀家怕是死了都觉得愧疚。送出去吧,那个孩子应该会理解哀家的。她知道哀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好。”   太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叶嬷嬷还是从太后的脸色上看出来,太后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   于是她闭了嘴,将玉如意送到了安贵妃的居住的殿内。最后安贵妃派人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夏阮的手中。   叶嬷嬷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女子梳着一般妇人经常梳理的发髻。一张乖巧的小脸上长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唯一不好,便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这段日子她也从其他宫女的嘴里打听了夏阮的事情,可是每一个人说起夏阮,首先提及的便是她手里那些茶园。叶嬷嬷觉得有些好笑,夏阮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而且,她若不是长安侯夫人。此时又怎么能站在这里。   一切,都是因为她嫁了一个好丈夫。   夏阮对着叶嬷嬷淡淡的笑了笑:“嬷嬷客气了。”   叶嬷嬷走近一些,福着身子给安贵妃又行了一次礼,才开始引路。   进了慈宁宫,夏阮便闻见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她看了看周围,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院子里,居然种满了茶花,各种颜色各种姿态茶花,因为掩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楚样子,但是那股清香的气息,让她觉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夏阮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茶花的。或许是前世,在萧九身边久了,便熟悉了他的味道。   萧九养得一手好茶花,所以他的身上时常会带着茶花的香味,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这样的气息。   所以今生。在萧九送那些茶花的时候,她才会贸然的收下。   一切都是因为萧九喜欢,因为她习惯了那个人的气息。   因为喜欢,所以他的习惯,也会变成自己的习惯。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萧九的?   她知道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萧九为了让她放心,没有想太多便去了洛城。   又或许是,杜明告诉她,萧九当初为了完成皇上给他的任务,差点死在了路上。   这个男人从未提及过洛城的事情,似乎那一场劫难,对他而言是轻松平常的事情。   若不是为了让她放心,若不是为了给她安稳,萧九这一世绝对不会提前去洛城。   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前往。   屋内的灯光很暗,夏阮跟安贵妃进来之后,便在外厅一直站着。   叶嬷嬷进了里屋,过了一会才走了出来:“长安侯夫人,请跟来奴来。”   夏阮挑眉,太后要单独见她?   她转身看了看安贵妃,见安贵妃点头,便走到了叶嬷嬷的身边。   她从进屋便发现,屋子里有浓郁的檀香味,看来太后和传言一样,是一个信佛之人。   只是,连安贵妃娘娘都知道鬼神是最虚无的存在,向来聪慧的太后,又怎么看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呢?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跟在叶嬷嬷的身后,朝着里屋走了进去。   隐约间,她看到了一位老妇人依在榻上。   妇人看上去沧桑极了,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若不是她身上穿着华贵,夏阮不敢相信这便是她从前见过的太后。   那个慈祥又爱笑的太后,怎么变成了这样了。   果然,是大限将至吗?    正文 302:威胁   太后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在想什么一样。   夏阮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浑身发僵。   眼前这个女子,比谁都工于心计,她必须要万分小心。   “小叶,你出去吧。”太后转眸看着身边的叶嬷嬷,“哀家想单独和长安侯夫人说会话。”   叶嬷嬷脸色有些为难,但是见太后的神色坚定,便知自己说多无用。   她伺候太后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   从太后进宫开始,她便一直跟在太后身边。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知道太后的脾气。   “老奴知道了。”叶嬷嬷慢慢地退下,只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夏阮。   这个容颜纯善的女子,真的如她的表面那样无害吗?   叶嬷嬷不敢肯定。   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太后无声的笑着,眼也不眨的看着夏阮,口中慢慢道:“过来,陪哀家说说话。”   夏阮乖巧的走近了一些,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了太后现在的样子。   她消瘦脸颊上没有一点肉,容颜布满了皱纹,鬓发全部都变成了银色,脸色更是苍白。   此时的太后,生命已经快要枯竭了,或许只要等那么一会,太后就会西去。   “坐吧。”太后侧目看了一边的凳子,眼角浮现一丝疲惫,“站着也不嫌累的慌。”   太后是真的累了,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整个人憔悴极了。   “多谢太后。”夏阮还未坐稳,便见太后的笑容愈发加深。   太后虽然笑着,但是目光冷厉,她的嗓音沙哑:“哀家听闻,你曾去过西域?”   夏阮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太后,半响后才道:“回太后话,臣妇没有去过。”   “是吗?哀家也没有去过。”太后忍不住笑出了声。眼里浮现了一丝期待的神色,“但是哀家,却想去瞧瞧,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地方。哀家听闻。李安曾经去过那个地方,所以哀家便以为,你也去过。就算没有去过,起码也听说过这个地方。”   夏阮垂眸,她的确是去过西域。   只是,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些回忆翻涌而来,迅速的侵占了她的脑海。   好的,坏的……还有她整日都不能忘记的血腥。   那个时候的她,一心想要多赚些银子,或许是真的穷怕了。觉得要有很多很多的银子,才能让她安心。   所以在朱砂提出让她一起做生意的时候,夏阮虽然有些错愕,但是却依旧想去试试。   她不能懦弱,她若是懦弱了。她便会挨饿夏雯会受冻。   夏阮将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夏雯,那个时候的她渴望亲情,所以夏雯提出什么,她全部都会答应。或许是寂寞太久,当萧九出现的时候,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好相处,却依旧会在他的面前自言自语说很多话。   夏阮想起前世萧九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而是说了一句:“你真的是酒楼的掌柜的吗?为何会这样闲。”   听了萧九的话,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寂寞太久了,孤单太久了,所以当身边有人陪着她说话的时候,她才会不停的说琐碎的事情。   只是。那是夏阮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示弱。   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和萧九有太多的来往。   没有来往,便不会有顾及。   夏阮回过神来,才回了一句:“臣妇不知表哥是否曾去过西域。但臣妇的确听说过西域的事情。”   太后会在此时提及李安,是夏阮没有想到的。   李安去西域的事情,京城里有不少的人都知道。但是后来,李安去过西域的事情,也渐渐地被人遗忘,而李安也不再开口提起这些事情。因为从西域归来,李安生病了。那一场高热,让李安彻底的遗忘了那些日子的记忆,一点都不记得了。   杜明曾经和夏阮说过李安这种病情,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以自己选择遗忘了。   也就是说,这段记忆其实还在李安脑海深处,只是太深了,李安不愿想起,便真的遗忘掉了。   当然,也许再过几年,李安没准又想起这些事情了。   太后的眼里露出一丝笑,声音很低:“哀家也是听外人说起,李安曾去过西域。不过,他去不去过不重要了,哀家只是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一片荒芜,是不是没有任何人烟,举目全是沙漠。”   “太后说的没错,的确是那样。”夏阮无声的轻叹,她一点也不想起自己当年的西域之行,可是此时太后已经在隐隐约约的警告她了。若是她不说出太后想知道的,下一次太后想见的人便是李安了。   这宫中有本事的御医不少,总有办法让李安想起西域的事情。   只是夏阮心里的疑惑也更大了,太后为何想知道西域事情。   西域对于大秦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毕竟那些小国人数不多。而且只要断了他们的水源,这些人就会面临丢失生命的危险。   夏阮添了一句,“臣妇听闻,那边的水源极其珍贵。有不少的镇子,便是因为泉水枯竭,最后所有人都要搬离那个地方。等这个城里的人走完,基本也就荒芜了。”   “是吗?”太后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夏阮,“那么,那个地方又有什么好的呢?为何还有人,一心想要前往。更有些人,一点也不想离开。”   想去西域的人很多,只是这群人中,除了亡命之徒便是商人。   前者想要保住性命,后者想要多赚些银子。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商人会嫌弃自己银子太多,他们的心永远不会被满足。商人们更像是饕鬄一样,有着无穷无尽的胃口。   夏阮笑意不减:“太后说的是。”   进入鼻翼之间是浓郁的檀香味,这种香味让夏阮觉得有些刺鼻,而且居然还觉得有些恶心,想要干呕。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这个里屋摆放了不少的佛像,四周还能看到不少的经书。   太后顺着夏阮的目光看去,然后笑的有些涩然:“你信佛吗?”   “不信。”夏阮丝毫没有犹豫,在太后面前。她没有必要说假话。因为就算她撒谎,这个人也能发现她的异常,到时候惹怒了太后,遭殃的还是她自己,“臣妇是个平庸之人。”   太后默然。   她知道夏阮话是发自内心的。   她没有对自己撒谎。   或许是听过了太多奉承的谎言,此刻在听到夏阮没有奉承她说信佛,倒觉得有些新奇了。   只要是住在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便没有人不知道她是信佛的。   这些年来,太后也经常会收到不少的经书和佛像,送礼的人还告诉她。说他们和她一样,虔诚的信佛。当时,太后觉得有些可笑,她信佛不是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神,而是她不得不去信佛。   如同夏阮说的一样。她亦是个平庸之人,她不信佛。   可是先帝信佛,先帝觉得信佛之人都是仁慈的,她便也开始学着信佛。   为了不让先帝发现她的破绽,在这些事情上,她的确做的很投入。等先帝仙去之后,她还深信自己是信佛的。   她做的太好。周围的那些人,对此更是深信不疑。最后,连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认为。   后来,他们送来的东西也是为了投她所好。   只是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不喜欢,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的东西。   太后哑然失笑:“哀家其实也不信。可是又不得不信。很多事情,他们只是想看表面的东西,哀家信了那么多年的佛,可是现在眼看不行了,这些享用着香火的神明们。却不愿意给哀家多一点的日子。”   夏阮挑眉,心里有些惊讶。   太后不信佛?   这个消息就好比赵南柯告诉她,他不喜欢银子一样,让夏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一个将死之人,当真没有必要欺骗她,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哀家不行了,哀家曾经有很多的东西。可是到这一刻,哀家才知道,哀家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的可笑,像是云烟一般,一样也带不走。”太后说到这里,脸色变的有些凌厉,“所以长安侯夫人,哀家今日来找你。实则有两件事。其一,哀家想和你说会话。其二,哀家想要你手里的茶园。”   夏阮的心被狠狠的一击,整个人露出错愕的神色。   太后和她扯了这么多没有用的事情,最后的目的居然是想要她手里的茶园。   夏阮清楚,自己手里的茶园的确不少,但是太后拿来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只要太后愿意,这天下又有什么东西不是她的呢?   太后敛起笑容:“哀家听闻长安侯是个极其稳重的人,先帝以前一直很欣赏这样的人。哀家想了很久,如今先帝身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人陪伴了。他一个人在地下,应该会很孤寂吧?不过,萧家的人若是知道南萧能有这样的作为,想必也是想见见他的。”   太后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中了夏阮的心。   此时的太后撕破了表面虚伪的面具,面目狰狞。   正文 303:恐惧   此时的太后虽然依旧笑着,但是那些笑,却带着寒意。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和她说这些。   毕竟,她成亲的时候手里捧着的玉如意,是太后的赏赐。   那个玉如意和普通的赏赐不一样,那是极大的荣耀。   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就算掉馅饼下来,也是会被砸晕脑袋。   里屋没有其他人,太后早在夏阮来时,便屏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所以此时说起话来,也是没有任何顾忌。   “你是聪明人,你应该听的懂哀家的意思。”太后侧目看着夏阮,一副消瘦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可憎,“此时,就算你出去告诉外人,哀家想要你手里的茶园,怕是也没有人相信。因为,只要哀家想要的东西,皇上都会送到哀家手里。而且,哀家一生不愁吃穿,用的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又怎么会去打你手里那些茶园的主意?”   夏阮的脸色越来越白,太后不等她开口,又接着说:“当然,这些茶园哀家也会给你一些银子,不过不会太多,毕竟你拿了哀家的东西。这次你回府之后,就将所有的地契准备好吧,哀家会派人在你哪里来取回。”   太后说的理直气壮,甚至还用了‘取回’二字。   话说至此,夏阮也明白了,无论自己愿意与否,那么太后都是会拿下她手里的茶园。   只是,更多的,便是疑惑。   夏家的生意如今不少都交给了母亲,然而茶园和庄子都是她现在手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尤其是茶园。她手里拥有的茶园,在大秦她敢说第二,便没有人敢说第一。   有人窥视这些茶园,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唯一不正常的是。想要这些茶园的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如太后所说,太后在宫中不缺银两,更不是愁吃穿吃穿。她想要的东西,皇上都会给她。既然是这样,为何太后又想要她手中的茶园?   夏阮沉默不语,想了很久以后,才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送人。   太后要将她手里的茶园送人,送给一个不在这深宫之中的人。   若那个人是宫外的商人,还和太后有来往。   那么想要她手里的茶园,也就说的过去。   紧接着,太后咳嗽了几声,整个人脸色更加苍白。可是她却依旧紧紧的盯着夏阮。冷冷的轻笑,才缓缓地说:“今日哀家和你说这些话,你谁也不能说,包括长安侯。来日,茶园易主之后。外面无论传什么样的传言,你都不能回应半句。哀家就算入土了,也一样可以带着南萧一起去地狱。当然,哀家会留着你,让你亲自来守陵。若是要想要余生度过这样的日子,哀家会成全你。”   不知是谁忘记关里屋的窗,从黑暗之中飞入一只飞蛾。迅速的朝着烛火飞去。   很快,烛火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浓郁的檀木香味中,带着一股焦臭味。   里屋一片寂静。   夏阮垂眸,将胸口的翻涌的恶心压了下去。   屋子里的味道太浓郁,让她觉得恶臭。整个人越来越不舒服。   “想好了吗?”太后轻笑,“哀家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四百两银子,等你出宫便送到你身边。当然,这可不是哀家赏赐你的东西,而是买下你茶园的银子。”   简直欺人太甚。   四百两银子就想买下她手里所有的茶园。   太后的所作所为怕是在讽刺她。   只是。她和太后无冤无仇,今生一面都未曾见过,太后为何会逮住她不放。   难道是有其他人在太后身边说过她的事情?   这个人到底是谁,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她手里的茶园?若真的是为了茶园,那么此时更应该让太后将她手里还有的庄子也拿走,毕竟她在京城还有不少的庄子。   这些庄子的价格,也是不低。   不过这个人的确很聪明,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所以太后的威胁的确让她有些胆怯了。她不怕一个人孤单的过余生,却怕丈夫因自己而死,还有可怜的萧原喜,她还那么小,刚刚学会了说话,若是在此时离开这个人世,会有多么的不甘心。   一时,夏阮觉得快要窒息。   过了很久,夏阮才抬起头来和太后的目光对峙上:“太后娘娘,让臣妇想想。”   “想想?”太后见夏阮这样说,淡淡的笑了起来,忍不住讽刺道,“你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其他的办法吗?哀家倒是很好奇,你到底会如何做。哀家这一辈子,从未输给任何人。此次,哀家也相信,哀家不会输给你,对于哀家而言,你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若长安侯不是南萧的人,哀家倒是会费心,但是很不巧,他偏偏是南萧的人。”   太后的言语说的难听,但是也句句属实。   她对于太后而言,的确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是夏阮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现在需要点日子来想想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太后笑了很久,眼里鄙夷的神色越来越重:“也好,哀家就给五日,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情?跟安贵妃哭诉,还是跟长安侯说你的处境?不过你去说了也好,这样,哀家若是命归黄泉,也可以多带些人一起了。”   太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的剑,刺中了她的心。   夏阮闻言,依旧笑着:“那么臣妇先告退了。”   她没有回答五日后能不能给太后答案,太后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太后对这件事情十分的有信心,毕竟区区一个侯夫人,她还是能稳稳的拿捏住。   等夏阮走了之后,太后才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叶嬷嬷赶紧端着汤药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见太后咳嗽的厉害,紧张的红了眼角:“太后娘娘,你要注意身子。”   “小叶,你将这些东西拿下去吧。哀家自己的身子,哀家还不清楚吗?”太后无奈的推开了汤药,她这些日子喝了太多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了,到现在她一看见汤药。就觉得胃口不舒服,“哀家如今能过一日便是一日,哀家已经认了。只是小叶,哀家不甘心啊,哀家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太后的嗓音颤抖又凄凉,激动的差点打翻了叶嬷嬷手里的汤碗。   叶嬷嬷急的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你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的。”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嬷嬷,却忍不住讽刺的笑了起来。   这个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到现在都在欺骗她。   是生是死。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只是为何,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告诉她还能活着。   有的时候希望比绝望更可怕,因为那些希望,就好似这些神佛一样。是最不可相信的东西。   “叶月青你跟在哀家身边最久,也是哀家最信任的人。”太后紧紧的攥着衣袂,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这个时候不应该继续欺骗哀家,你让哀家谁也不敢相信了,谁也不敢相信。若是长君还在便好了,她从来不会欺骗哀家。从来都不会。”   说完,太后的眼里噙着泪水。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见从前。   她刚入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没有绝色的容貌,更没有太好的家世,所以先帝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   这宫中向来不缺容颜夺目和家世惊人的女子。她这个样子的人,或许到死的一刻,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也是这样的日子,下着绵绵的秋雨。   她独自一个人呆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唉声叹气的看着天色。   因为她清楚,她若是冒雨回去,一定会受风寒。   她是不受先帝宠爱的贵人,又怎么会有好的太医来给她问诊呢。   不敢生病,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可是,她出来御花园走动的时候,穿的有些单薄,就算不冒雨奔跑回去,也会被冻坏的。   那会,她绝望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响动声。   只见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撑着伞走在雨中,少女的身后跟着不少的宫女,所以很快便注意到了她。   起初,她以为少女是刚进宫的妃嫔,所以没有多少好脸色。   后来她才知道,这少女便是名动京城的长君公主——秦长君。   “长君……”太后掩面而泣,当初她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其实当初她那样做,长君肯定是知道她的心里想什么的,可是长君却装作不知道,成全了她的所作所为。   等到如今,她想弥补,却再也来不及了。   在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长君公主的声音:“贵妃娘娘,你若有空,便多来瞧瞧儿臣。因为儿臣害怕,儿臣死了都没有人发现。”   长君说的凄惨,却没有任何怨恨。   叶嬷嬷也忍不住忍着流泪,她比谁都清楚太后如今的情况。   但是她又怎么能开口和太后说,太后是真的不行了呢?   一时间,叶嬷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太后。   正文 304:百年香料   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夏阮脸上的笑意,才越来越淡。   行走至千鲤池的时候,她脸色异常的苍白,干呕不止。   杜若急的想要给夏阮扶脉,却被夏阮阻止。   “不行。”夏阮摆手,不想让安贵妃看出异常,对杜若坚定的说,“我没事,你放心。”   杜若急的红了眼角。   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上到处寻找能人异士,希望能帮太后延长寿命。   杜若的祖上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这是一位传说中能医术高超的大夫。   只是,他厉害,也是前朝的人。   周围的人太多了,夏阮分不清楚哪些是安贵妃的人,哪些是太后的人,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安贵妃也急出一头大汗:“回宸佑宫。”   夏阮感激的看了一眼安贵妃,强打着精神,让杜若搀着她朝着宸佑宫走去。   杜若在夏阮身边伺候了多年,第一次见到夏阮露出这样的神色,心里未免也有些担心了起来。   一路上,夏阮浑身冷汗,却依旧要安慰杜若和杜兰,让她们放心。   太后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若说不害怕,那么都是假的。虽然这一世,她已经提前知道了不少事情,但是亦有很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她在改变的同时,周围的事情也跟着一起改变。   太后想要茶园,若是可以保住周围人的性命,她绝对不会皱眉头将茶园拿出去送给太后。   可是夏阮害怕,这是太后背后的那个人试探她的工具。   若是她态度不强硬,那个人还会做出其他的事情吧。   这次拿的是茶园,那么下次呢?   是不是她和丈夫的性命。   等到了宸佑宫安贵妃赶紧让人去请太医,却被夏阮再次阻止。   “安贵妃娘娘,不行。”夏阮摇头,言语里带着一丝苦涩。“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皇上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她想要办好,便更棘手。   皇上是孝子,一个孝字。就得让皇上百依百顺。然而,安贵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一个女人。   对于皇上而言,他的身边从来不会缺人,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女人。   安贵妃不能得罪太后,此时这件事情只能她自己来解决。   安贵妃着急的看了一眼夏阮,然后压低了嗓音:“太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本宫……本宫不想这样的。夏阮,本宫不想让她伤害你,本宫不希望你出事。对不起,对不起……是本宫太自私了。”   安贵妃没了平日里稳重的样子,眼角有些微红,她原本以为太后是喜欢夏阮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将玉如意送给夏阮。   可是从夏阮如今的样子上来看。太后哪里像是喜欢夏阮的呢?   安贵妃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应该早怀疑这件事情,可是太后做的太好,她根本没有地方察觉。   夏阮摆了摆手,她觉得不舒服,是因为闻久了太后宫中浓郁的檀香,她隐约觉得太后的宫中。似乎用了其他香料。   “安贵妃娘娘,你不用急,臣妇没事。”夏阮从杜兰的手中接过了茶杯,一口气喝尽了茶杯里的茶水,才淡淡地问,“安贵妃娘娘。你可知慈宁宫内用的是什么香料?”   安贵妃没想到夏阮会这样问她,面露讶色。   “是西域进贡的百年白木香。”对于这些,安贵妃知道的自然比外人知道的多。西域进贡的贡品,极其珍贵,尤其是像百年白木香这种香料。据说在宫外想要买一两,都需要几根金条,“有什么不妥吗?”   百年白木香?   这个名字夏阮当然听说过。   准确的说,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当初,她和朱砂做生意的时候,她去西域带回来的东西,便是一堆香料。   其中被朱砂开玩笑说比她性命还珍贵的香料,便是这百年白木香。   她还记得朱砂当时自信的神色,俊俏的容颜笑起来有些夺目:“这西域的香料虽多,但是这百年白木香却只有我的手里才有。”   她当时有些疑惑问:“为何只有你有?”   “因为……”朱砂笑的爽朗,然后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却是一张精致的脸,“我娘亲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它值得更高的价格。”   听了话的她,有些哑口无言。   那是朱砂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母亲,也是唯一一次提起。   夏阮脸色有些难看,莫非太后是朱砂的母亲?   不对……这个事情也太过于荒唐了。   朱砂的年纪都可以给太后做孙儿了,又怎么可能是太后的孩子。   而且,朱砂是南亭的弟弟,太后和先帝,怎么可能生出一个茶色眼镜的南亭呢?   想到这下,夏阮扯了扯嘴角。   安贵妃瞧着夏阮不说话,便又道:“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你若喜欢,本宫便送你。今日的事,是本宫对不住你。”   “安贵妃娘娘言重了。”夏阮敛了心神,并没有对安贵妃撒谎,“臣妇觉得这些香料有些怪异,所以想拿过来瞧瞧。”   安贵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错愕的看着夏阮:“怎么会?御医院的人亲自查过这些东西,怎么会有异常。”   夏阮看着安贵妃,没有说话。   可是安贵妃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她一点也不懂香料,而且她也很喜欢百年白木香的香味。只是太后也喜欢百年白木香,所以她能用百年白木香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现在库房里放着那些,是她准备自己产后拿来享用的。   若不是夏阮提起,她根本不会上次给任何人。   那个香味太让她入迷了,而且每次闻了那些香味,她都会觉得自己汹涌的情绪,很快便得了安宁。   “朱嬷嬷,去将库房里的百年白木香取来。”安贵妃对着门外的朱嬷嬷吼了一声,吓的朱嬷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的走了进来。“本宫觉得有些困乏,睡不好。”   安贵妃在后面又添了一句话,因为她注意到了夏阮的眼神。   这些百年白木香是在太后宫中一直用着的香料,此时她若是举动有些异常。太后安插在安贵妃身边的人,便会发现这些异常。所以安贵妃要十分的小心,她们在这些日子里,更是要谨言慎行。   朱嬷嬷虽然惊讶,但还是很快的转头,带着小宫女们去了库房。   安贵妃缓缓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夏阮:“有人想要害太后?想要害本宫?”   “臣妇不知道,只是这些香料,味道有些太奇怪了。”夏阮当年闻过百年白木香的味道,所以在安贵妃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多少有些震惊。在慈宁宫里的时候,她只闻到了空气中的檀木香味,根本没从檀木香味里闻见百年白木香的味道,“等会,让杜若看看。”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立即点头道:“安贵妃娘娘放心,奴婢略懂香料,一定会好好的查看。”   安贵妃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放松。   御医院的人会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太奇怪了。   朱嬷嬷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盏茶工夫,她便带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了进来。   朱嬷嬷将盒子搁在安贵妃的身前:“安贵妃娘娘,老奴将所有的百年白木香都带来了。”   安贵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朱嬷嬷你出去守着外面,谁也不能靠近这里。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本宫已经歇下。切记,谁也不能靠近。”   朱嬷嬷见安贵妃说的神色凝重,便也清楚这件事情肯定不小。   “老奴知道了,老奴一定会小心行事。”   朱嬷嬷说完。便匆忙的退了下去。   安贵妃将盒子推到了夏阮的身前:“这里便是百年白木香,不过杜若姑娘还是小心一些,若是真的带有毒,本宫怕会伤了你。”   杜若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福着身子:“多谢安贵妃娘娘。”   说完。杜若也没客气的将盒子从夏阮身边拿了过来,然后在另一边将盒子打开。   里面的百年白木香,并没有多少,但是分量却也足够杜若查看清楚有没有毒。   杜若拿了一张白色的宣纸,将百年白木香拿出一些放在宣纸上。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和银针,她的身上没有带太多的东西,想要发现这香料里到底有没有毒药,也是有些困难。   可是再困难,杜若却没有退步。   她将香料全部装进她拿出来的瓷瓶里。然后摇晃了几下,又将银针放入瓷瓶之中。   银针从瓷瓶里拿出来,颜色却没有改变。   杜若皱着眉头,这个香料怎么会没毒?   夏阮似乎也发现了杜若的异常,提醒道:“杜若,你能猜出这些香料配了什么东西吗?”   百年白木香的气味太过于浓郁,夏阮顿时觉得身子又不舒服了。   这个香味,和太后殿内的香味一模一样。   只是,太后殿内的香味还夹杂了不少的檀香味。   杜若转身看着夏阮:“夫人,奴婢试试,不一定能猜全。”   杜若看着木盒里的香料,不知为何夫人会对这些珍贵的香料执着异常。   正文 305:隐瞒   殿外的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   宸佑宫外站着不少的小宫女,但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她们从未看过如此脸色凝重的朱嬷嬷。   这些下人将头垂低,看着自己的鞋面。   此时昏暗的殿内,一盏宫灯已近油枯,在那微弱的亮光中,夏阮看不清楚安贵妃的神色。   “是真的吗?”安贵妃嗓音有些颤抖,终于动了动身子,才开口询问,“你确定是这样吗?”   安贵妃不敢想象,这些肮脏的东西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可笑的是太医院的人,居然没有一个察觉。   而且,他们明知道皇上是个孝子,却依旧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安贵妃指尖微颤,那么这宫中的东西,还有什么是可以放心的。   连这些太医,都不能相信了吗?   杜若低头又重复了一遍:“回安贵妃娘娘话,这百年白木香里加了其他的香料,这种香料只有在西域才有。单独点燃百年白木香对身子无害,但是若是檀木的香味遇见了百年白木香,就会变成毒药,闻久了便会对身子不好。若是身怀六甲的人闻上五日,便会小产。”   安贵妃瞪圆了双眼,一脸错愕。   她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她是何等的幸运,差那么一点就和这个孩子说再见了。   谁又会想到,太后最喜欢的檀木香在遇见了百年白木香,会变成害人的毒香。   太后喜佛,在里屋一直都会点燃不少的檀香。   太后这段日子很少会见外人,从前水贵人还在的时候,太后倒是会找水贵人过去说说话。只是后来,水贵人没了,就算宁贵人也不能取代水贵人在太后身边的位子。   这个人很清楚太后的习性,显然这个百年白木香不止是冲着太后来的。   这宫中信佛的妃嫔太多了。   但是能拥有这百年白木香的人,一定受皇上宠爱的妃子。   然。她也很喜欢百年白木香的味道。   安贵妃想到这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杜若,你给安贵妃娘娘扶脉,看看有没有大碍。”夏阮皱着眉头。想起安贵妃今日告诉她的话,她多少有些担心安贵妃。   杜若点头,赶紧帮安贵妃扶脉。   屋子里没有外人,安贵妃见夏阮这样说,便也很配合杜若。   安贵妃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她如此的相信夏阮,或许是当初夏阮的冷静,让她觉得惊讶。又或许是夏阮给她的希望,变成了真实。   她原本以为这一生不能再做母亲。   安贵妃垂眸,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温和。   另一边夏阮依旧淡笑着。只是她的心里却开始乱了起来。   刚才安贵妃无意说起,太后和水贵人感情不错,太后病的再厉害,也会见水贵人。   水贵人水元目,是朱砂的人。   夏阮紧紧的攥住了衣袂。难道说朱砂是太后背后的那个人?   若真的是这样,有些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但也会出现很多问题。   太后曾经帮过一个西域商人,那个人便是朱砂,只是她依旧是用了佛祖的名义。   她从未出宫一次,说这些虚无的东西,皇上自然也是信了。   对于皇上来说。放行朱砂的货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且朱砂运来的东西,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香料、草药……只是,他的商队太过于壮大,所以当初才被宋家小将军发现,最后为了洛城的安全。宋家小将军才会不让朱砂入关。   毕竟,这些商队的人,个个都长的魁梧。   若是军队的人伪装,那么洛城一定会大乱。   只是这个事情已经很久了,久到人们都快忘记了。让皇上下放行命令的人,是当今太后。   可是太后为何又要帮朱砂呢?   夏阮想不明白。   “安贵妃娘娘您最近一定不要多走动,因为您的胎象不稳。”杜若将手动安贵妃的手上移开,“奴婢会写好药方,安贵妃娘娘记得服用。”   安贵妃的脸色一紧:“孩子,孩子没事吧?”   “只需要好好的静养,便没有大碍。”杜若退后一些,“只是安贵妃娘娘以后不要再闻这些香了,有些香料看似有益,但是和别的香料混在一起,便是剧毒了。”   安贵妃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紧绷的身子,此时才慢慢的放松。   她以后怎么还敢再碰这些香料。   就算她再喜欢闻这些味道,也绝对不会再用香料了。   因为这些东西,差点让她的孩子没了性命。   安贵妃静静的思索了一会,然后才轻叹:“先这样吧,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你们谁也不要告诉。本宫乏了,要歇息了。”   夏阮点头:“臣妇告退。”   说完夏阮便起身和杜若杜若退了下去。   等夏阮一走,安贵妃的神色便有些复杂。   安贵妃比谁都清楚,一个帝王想要长寿的心。若是皇上知道了杜若的存在,就算杜若是女子,也会让杜若进宫在御医院里做事。   杜若的医术的确厉害,安贵妃其实都有些心动了。这样医术高超的一个女人在她的身边,那么她还怕什么毒药呢?   对于杜若,安贵妃有些无奈。若是杜若是别人身边的丫环,她一定不会多思考,便让杜若来自己的身边做事。   可是很不巧,杜若是夏阮身边的人。   夏阮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为了让她养好身子,能再次有身孕,夏阮也不会让杜若出现在她面前。   安贵妃清楚,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以后很多地方还要靠夏阮,尤其是这次她想从宁贵人的嘴里知道当初下毒的人的消息,只有夏阮能做到。   夏阮需要好好的。   安贵妃眉头皱成了一团。   今夜在千鲤池,夏阮干呕不止,这是她第一次见夏阮失态。   是因为太后吗?   安贵妃虽不知太后对夏阮说了什么,但看到夏阮躲闪的眼色,却也能猜到一些。   若太后要和夏阮为敌,那么她该怎么办?   安贵妃闭眼揉了揉眉心。过了一会才慢慢地睁开眼。   “朱嬷嬷,进来。”安贵妃想了很久,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安贵妃的嗓音有些颤抖,但是却极力的让自己镇定。   朱嬷嬷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奴在。”   安贵妃伸出手指着远处放着的小盒子。里面还装了不少的百年白木香:“将这些东西送到慈宁宫去,全部都送过去。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上好的檀香,太后信佛,过些日子你将这些檀香都给叶嬷嬷,说是本宫的心意。”   檀香加上百年白木香,这两种香料混在一起,便是剧毒。   安贵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必须反击。   朱嬷嬷有些犹豫:“安贵妃娘娘,您不是最喜欢这些百年白木香了吗?老奴已经将所有的百年白木香放在这里了。你若全部都给太后,那么你以后……你想用了可怎么办?”   此时的朱嬷嬷,显然不明白安贵妃的想法。   安贵妃想要做的事情,恐怕连夏阮都会觉得惊讶。   屋子里只有朱嬷嬷和安贵妃两个人,安贵妃便也没有顾忌:“都送给太后吧。太后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让她好好的享受一下这些她喜欢的味道吧。本宫还会活着,还会活很久很久,还怕来日没有更好的东西吗?”   太后喜欢百年白木香的味道,那么她便送给太后。   只要太后死了,一切都好了。   从前夏阮护住了她,此时她也要护住夏阮。就算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必须果断,不能有任何迟疑。   朱嬷嬷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安贵妃这是怎么了,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从前的安贵妃很不舍这些香料,所以才会存了一些下来。可是突然间,安贵妃又要将这些香料送给太后。   “朱嬷嬷……”安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本宫记得,前几日清河公主想要面见太后,却被拒在殿外,清河公主说了一些诅咒太后的话。这件事情当初本宫瞒了下来,来日。若是有人再问起,你便老实的说出去。”   朱嬷嬷赶紧走近了一些,有些担忧:“安贵妃娘娘,你不能这样做,皇上他……他会生你气的。”   皇上向来宠溺清河公主,就算清河公主和太后不和,皇上也经常是当着太后的面训斥清河公主几句,却不会重重的处罚清河公主。   这些年来,清河公主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她居然敢在太后大病时,诅咒太后早死。   安贵妃当初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没有告诉皇上,是想将这件事情在有用的事情拿来利用。   毕竟,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清河公主心里其实对太后有埋怨。   若是当年太后将雪莲给皇贵妃服用,那么皇贵妃也就不会血流不止,最后丢下刚来临人世的清河公主,撒手人寰。   清河公主讨厌太后的自私,讨厌皇上当初无能,没有能挽救她的母亲。但是这几年来,清河公主的性子越来越古怪,她恨不得将皇上身边所有受宠的妃嫔都杀个干干净净。   私下,清河公主的确也这样做了,不少妃嫔都是因为得罪了清河公主,死的无声无息。   安贵妃想起清河公主一次又一次想要毒害她,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正文 306:恶毒   从殿内退了出来,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夜色下,她的脸色却更加的苍白了。   “夫人,您没事吧?”杜兰有些紧张的看着夏阮,“感觉回屋歇息吧。”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杜兰点了点头。   她觉得浑身困乏的厉害。   这些日子,她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好,总是很容易疲惫。   夏阮想,或许是她想的太多,才会累成这样。   看来,在宫中这些日子,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宸佑宫是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宫殿,是皇上特意为安贵妃所建。周围不少的人妃嫔都羡慕安贵妃,可在这个同时却也恨不得安贵妃早日死去,好能取代安贵妃的地位。   此刻,储秀宫内。   惠妃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的姐姐,烛火下姐姐手里握着念珠,的容颜有些憔悴:“皇贵妃,臣妾……臣妾不愿。”   皇贵妃停下手里的动作,扯出一丝笑:“本宫是该说你愚蠢,还是说你太狂妄。此刻,若是你去拉拢长安侯夫人,那么贤儿又怎么能让长安侯为他效力?现在你一心想着自己,却忘记了曾贵妃现在的处境了吗?若是不帮着贤儿处理好这些,曾贵妃现在有多狼狈,你来日也会有多狼狈。”   皇贵妃的话,狠狠的刺入了惠妃的心中。   皇贵妃今夜喊她一起用晚膳,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她去拉拢夏阮。   惠妃震惊极了,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夏阮是安贵妃身边的人,她现在去拉拢夏阮,那么不是自取其辱吗?而且,惠妃向来看不起安贵妃,那个出生卑微的贱蹄子,若是凭着一张夺目的容颜。又怎么能博得皇上欢心呢?   这样的贱人,简直肮脏。   惠妃不想和安贵妃相提并论,所以安贵妃既然选择了长安侯夫人,那么她便不和长安侯有任何来往。   只是惠妃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姐姐这样训斥。   “想想贤儿现在的处境。”皇贵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疲惫,压低了嗓音和惠妃道,“大皇子这几日势必会做出一些事情来违背皇上的意思,到时候便是贤儿以表忠心的时候。可是,现在贤儿的那边太缺银子了。本宫能卖的东西,都已经拿出去卖掉了,你那边也没有剩下多少……妹妹,现在的许家不是当年的许家,你难道想让父亲卖掉祖宅来支持贤儿吗?父亲已经年老,母亲腿脚又不便。你想让他们住哪里去呢?”   皇贵妃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听的惠妃低下了头。   若是父亲和母亲将祖宅都卖掉了,那么她们也就违背了当年进宫的初衷。   惠妃和姐姐进宫那会,是为了让许家的人能无忧无虑的在京城生活。可是,自从惠妃生下了六皇子之后。一切就改变了。   她们想让六皇子坐上每个皇子梦寐以求的位子。   惠妃想,若是自己的儿子坐上了那个位子,那么她和姐姐的来日,也就彻底的安稳了。   但是这条道路太过艰难……   “臣妾……臣妾会想办法的。”惠妃想了很久,才回答皇贵妃,“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卖掉祖宅,姐姐。不能这样做。”   皇贵妃又将眼合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皇上虽然宠你,但是皇上更宠安贵妃。贤儿需要的银子是个大数目,本宫和你都没有办法。只是,现在长安侯夫人在这宫里,本宫和你都必须帮帮贤儿。长安侯夫人的嫁妆有多丰厚,你肯定是听说过的。还有,太后赏赐给她的玉如意,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这些银子,或许她能出。”   惠妃听了,却有些不知敢如何开口。   她和姐姐。不是第一次打夏阮的主意了。   六皇子曾和惠妃说:“母妃你放心,儿臣有办法凑到这些银子。平阳侯已经和儿臣说了,他会娶夏家三小姐。夏家,不缺这些银子。”   惠妃虽然不喜欢夏阮,但是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娶夏阮,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夏阮一点头,她便和姐姐去求皇上的旨意,让皇上亲自赐婚给夏阮和唐景轩。   只是,这一切都要等夏阮点头……   李家的人,不好招惹。   若是能让李家的人为他们所用,便是最好的结果。   惠妃已经准备好和安贵妃炫耀,却不想最后夏阮居然和萧九定亲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不过是个三品的大员,而唐景轩却是侯爷。   惠妃有些惊讶自己听到的消息,这一切显然都出乎了她的意料。萧九虽然长的好,但是唐景轩也不差。而且,唐景轩是平阳侯,能给夏阮侯夫人的位子,可是萧九却不能做到这些。   惠妃觉得,夏阮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夏阮和萧九定亲,彻底的破坏了六皇子的计划,六皇子对此自然生气,他想要对付萧九,却不敢做的太明显。   直到,萧九要去洛城——   从京城到洛城的路太过于遥远,若是在路途上遇见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萧九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要在路上将他杀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六皇子和朱砂联手,一路上派了不少的人杀手,追着萧九而去。   六皇子想,萧九死了,那么夏阮便是会成为望门寡,到时候这样的夏阮,谁又敢娶?最后,夏阮会跪着求唐景轩娶她,带上更多的嫁妆。   唐景轩对于六皇子的安排,自然也很满意。   在萧九去洛城的那些日子里,惠妃总是看到儿子的笑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惠妃想,只要儿子高兴,她一定会用尽全力满足儿子的愿望。   很快,萧九便和朝堂上没有书信来往了。   惠妃特意召见了一次唐景轩的母亲岳老夫人,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岳老夫人的时候,岳老夫人似乎有些犹豫。   岳老夫人是岳家人,岳家和李家的那些事情,惠妃也不想去了解。   “老夫人,你就当家里养了一个畜生,饿了给她饭吃,渴了给她水喝。”惠妃安慰岳老夫人,“只是挂着一个正妻的位子而已,若是你觉得她肮脏,还可以在她的吃食里下一些东西,这样,她便不会有你们岳家的血脉。”   岳老夫人想了很久,才道:“多谢惠妃娘娘。”   惠妃看着岳老夫人的神色,便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岳老夫人都听了进去。   夏阮若是嫁给唐景轩,以后的日子怕是会过的很可怜。只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要的无非就是夏家的家产,夏阮成为了望门寡,想要再嫁入唐家,便需要带更多的嫁妆。   没准,成国公还得给她贴不少的东西。   惠妃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当周围的所有人都以为萧九回不来了,可是那个人却从洛城回来了。而且,这次还被封侯。   当时六皇子气的砸坏了周围所有的东西,惠妃吓的不敢言语半声。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她们却要去拉拢他。   惠妃一点也不想见到夏阮……   若是当初这个小贱人乖乖的嫁给唐景轩,哪里会生出这么多事情。而且,这个小贱人能嫁给唐景轩,也是修来的福气。   “姐姐,你让臣妾想想。”惠妃觉得有些头疼,她讨厌安贵妃,也讨厌让她儿子生气的夏阮,此时要让她去接近夏阮,当真有些太困难,“让臣妾好好的想想。”   皇贵妃又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好想的呢?贤儿都不计较从前的事情了,你还一直想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妹妹,贤儿没有多少日子来等你想好这件事情。曾贵妃那个小贱人,这几日举动也有些异常。曾家比许家强太多,若是贤儿和曾家对上,又能有几分胜算呢?而且,本宫这些年看着贤儿长大,本宫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吗?四皇子已经开始找机会接近长安侯了。”   “四皇子?那个病鬼能做成什么事情?”惠妃对此嗤之以鼻,言语里全是讽刺,“而且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四皇子的母亲可是浊妃,哈哈,简直可笑。皇上给了她这样的称号,她还能继续活着。换成是别人的话,应该早就羞愧的自尽了。”   浊妃,若不是她是四皇子的生母,怕是早已被皇上赐死了。   皇上没有杀掉她,反而给了她一个封号,污浊……取浊字。   脏脏的意思。   她那个样子女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儿子是个病秧子,风一吹便会倒,而且还不能活的太长。皇上不喜欢她,还用封号来羞辱她。   惠妃觉得,蝼蚁都比浊妃有自尊心。   皇贵妃冷冷的笑了笑:“是呀,若是换成妹妹,怕是早就羞愧的自尽了。可也就是这样,本宫才不敢对她掉以轻心,忍辱负重的人,不常见。你明日一定要去见长安侯夫人,若是你不愿意去见她,那么妹妹,贤儿来日会憎恨你,也和本宫无关。”   惠妃听到憎恨二字,再也不敢反驳。   等了很久惠妃才道:“臣妾知道了。”    正文 307:暗计   殿门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殿内显有些昏暗。   夏阮依在软榻上,整个人无精打采。   她太不喜欢这个地方了……沉闷的像是一座坟墓。   无数的尸骨,无数的冤魂。   今日一早她陪着安贵妃用了一些早膳,回来之后便觉得越来越疲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些菜肴里,腥味太重。   “你想太多了。”夏阮安慰自己,一边揉着眉心,准备多歇息一会,再去桃花坞看看。   她不想在宫内住太久。   可是,太后的事情,还有夏清荷的事情,却有些不好解决。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杜兰的声音:“夫人,朱嬷嬷过来看你了。”   今日一早她脸色不好,用过早膳之后,安贵妃便让她回来好好的歇息一会,怕累坏了她。夏阮没有婉拒安贵妃的好意,她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给自己压力太大,所以才会觉得疲惫。   只是,她没有片刻歇息的时间。   她若是歇下来了,太后那边该怎么处理。   “让她进来。”夏阮坐直了身子,然后看着杜兰推开门带着朱嬷嬷走了进来。   朱嬷嬷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她们的手里捧着不少的药材,一个个乖巧的垂眸,并没有看着夏阮。   朱嬷嬷走近一些,对着夏阮福身行礼:“夫人,这是安贵妃娘娘的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安贵妃娘娘说,若是你身子好一些,便一起用午膳,说是惠妃娘娘也要来。”   夏阮挑眉,惠妃?六皇子的生母吗?   她记得惠妃十分的不喜她,在看到她的时候,一双眼睛望的高高的,根本将她当做了空气。   可是此时惠妃居然要和安贵妃跟她一起用午膳。   夏阮想。惠妃也不怕这顿饭吃的堵心。   “嗯,我知道了。”夏阮对着朱嬷嬷浅浅一笑,“多谢安贵妃娘娘。”   朱嬷嬷吩咐小宫女们将东西放下之后,又让她们退下。在殿内候着。   此时,朱嬷嬷有些尴尬的看着夏阮:“老奴知道现在和夫人说这些话,是有些越了规矩。可是夫人,安贵妃娘娘她……她不是想……她是将夫人当做了最信任的人。”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安贵妃信任她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信任安贵妃呢。   犹记得安贵妃那日血流不止,却依旧要坚持送她出宫,只是为了不让她被清河公主欺辱。   安贵妃的心,她一直都记得。   这宫中的女子善于给自己描绘一张精美而又虚假的面具,夏阮对此早已知晓。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也和这样的人有接触——   她信任安贵妃,可是朱嬷嬷不信任她。   朱嬷嬷告诉她惠妃要来,还特意说了这些话,是为了告诉她不要投靠惠妃。夏阮的心里略微有些苦涩,她绝对不会投靠惠妃。不仅因为惠妃厌恶她,更多的是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   她和萧九成亲那一日,四皇子亲自帮萧九迎亲,其实那个时候,萧九和她的态度就很明确了。   他们是支持四皇子的。   夏阮笑着回答朱嬷嬷:“朱嬷嬷,将心比心,安贵妃娘娘如何待我。我自然知晓。若是,我是你心中想那样,我便不会在这里坐着了。”   朱嬷嬷听了,打了一个战栗。   从前安贵妃便告诉她,说夏阮是一个聪明的人,夏阮不似表面那般单纯。   朱嬷嬷对于安贵妃的话。却有一些异议。在深宅里的女子,再有本事,用的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计谋,又怎么能帮到安贵妃什么呢?这深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怕。吃人都是不吐骨头的。   所以,她不得不提醒夏阮。   安贵妃一直都很信任夏阮,若是夏阮背叛安贵妃而投靠了惠妃,那么安贵妃该多伤心。   而且,她也不允许夏阮这样做。   现在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惠妃来日比安贵妃可靠多了。安贵妃没有子嗣,虽然现在还有皇上的宠爱,可是这样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最让朱嬷嬷害怕的是,在大皇子被皇上赶出朝堂之后,六皇子会取代大皇子的位子。   来日,无论是哪位皇子坐上皇上的位子,安贵妃都会成为太妃,而不是太后。   “夫人,是老奴不懂规矩。”朱嬷嬷赶紧跪在了地上,“老奴知错了。”   夏阮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朱嬷嬷身边将朱嬷嬷扶了起来:“朱嬷嬷你没有错,我能明白你在想什么。安贵妃娘娘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伺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安贵妃娘娘伤心的。”   朱嬷嬷羞愧的低下了头。   夏阮明明帮了安贵妃那么多,她却在此时怀疑夏阮。   若是夏阮不信任安贵妃,这个时候的她应该会想其他的借口不进宫吧。   从太后那边回来之后,夏阮的脸色便一直很苍白,但是她却依旧笑着陪安贵妃用膳。   “夫人,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这些话了。”朱嬷嬷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这句话是发自她的内心。   夏阮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无碍的,朱嬷嬷你去告诉安贵妃娘娘,我会陪她用午膳的。”   朱嬷嬷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出去。   等朱嬷嬷一走,杜兰的脸色变有些不好看了。   这几日夏阮的身子有些不适,却依旧要陪在安贵妃身边。杜兰心疼的倒了杯热茶递给夏阮:“夫人,你别太累了。”   “不累。”夏阮从杜兰的手中接过茶盏,又道,“你姐姐回来了吗?”   杜兰摇头:“还未曾回来,不过估摸着时辰,也快了。”   安贵妃的安胎药是杜若亲自去太医院找将太医取的,这个人是安贵妃的人,自然不会透露安贵妃和杜若的事情。只是,夏阮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安贵妃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安贵妃说起将太医的时候。脸上总是笑。   安贵妃说:“本宫曾在绝望的时候遇见你和将太医,所以本宫会好好的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   很巧的是,将太医是四皇子送到宫中来的人。之前据说是从洛城而来。   若是将太医真的有安贵妃说的那样厉害,那么她应该听说过才是,可是将子偃这个名字,她两世都没有听说过。   夏阮对此,倒是真的有些好奇。   四皇子身边何时有这样的能人?   夏阮有些不明白四皇子这样做的用意,将子偃这样的厉害的大夫,为何不留在自己身边,却要送到这深宫之中。   过了一会,杜若才从太医院归来。   “夫人……”杜若给夏阮行礼,“奴婢今儿见到将太医了。将太医让奴婢将安胎药亲自送到朱嬷嬷手里,所以奴婢便回来晚了一些。”   将太医告诉她,这宫中不能信的人太多。所以杜若害怕出错,才不得不听从将太医的吩咐,亲自将药送到了朱嬷嬷手里。   杜若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安贵妃的孩子来之不易。   夏阮点了点头:“你觉得这个将太医医术如何?”   “很厉害。”杜若想都没想便回答,“将大夫医术很厉害,只是……太医院那些人,似乎不太喜欢他,说他总是多管闲事。”   夏阮让杜若坐下,才道:“为何这样说?多管闲事?”   “嗯。”杜若啜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地道。“将太医经常给安贵妃娘娘扶脉,可是将太医的弟子却经常去浊妃娘娘的殿内给浊妃娘娘扶脉。而且太医院的人说,最近太医院少了不少药材,估计都是将大夫让人将这些药材送给浊妃娘娘了。”   将子偃是四皇子的人,他这样做,显然有些不对劲。   四皇子既然敢将人送进来。那么将子偃必定是一个聪明的人。   皇上不喜欢四皇子的生母浊妃,四皇子若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那么便要和浊妃保持距离,就算浊妃是四皇子的生母也是一样。因为只有这样,四皇子和浊妃才是最安全的。   皇上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思。更喜欢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无论是女人也好,还是儿子也罢……所有的人,都不能忤逆他。   聪明的四皇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这样,等于间接的害死浊妃。   “那你觉得将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算厉害的吗?”夏阮半响才说出这样的话。   杜若有些惊讶夏阮为何会问这样的话,但是依旧老实的回答:“奴婢虽然不知其他御医医术如何,但是据说孔院使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大夫。奴婢看过孔院使给太后的药方,奴婢觉得孔大夫有几味药用错了。可是整个太医院都没人发现这件事情,只有将太医的想法和奴婢是一样的,这几味药用的太多,太后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只是将太医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因为就算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同为医者,杜若显然很生气这些人的做法,“ 这群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将大夫什么都没做,还说的那样难听。而且将大夫还说什么清者自清。”   听到这里,夏阮却忍不住笑了。   原来,四皇子是这样安排的。    正文 308:四皇子   很多时候,人们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过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话。   因为面对这些,他们无能为力。   若是真的能堵住那些人嘴中的谣言,他们一定是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当然,还有些人说这些话,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那些人肮脏的言语和行动,进不了他们的内心,所以觉得无所谓。   说谣言的人就像是生活在肮脏的沼泽里的鬼怪,他们张牙舞爪的希望这些人能和他们一样,深陷沼泽之中,不能自拔。   若是你回应他们,且不能杀了他们,那么你也会成为这沼泽里的一员,再也不能从沼泽之中踏出。   此时的将太医说不在乎,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他的内心,足够强大。   而且他进宫,是有目的的。   宫中的那些老太医们其实说的没错,将太医的弟子会给浊妃娘娘扶脉问诊,是将太医的意思。而且,太医院经常丢失药材,想必是真的出自将太医之手。所以这些谣言,其实也称不做谣言,只是可能在其中有夸大的成分。   这样做,建广帝不会发现吗?   自然会……   这宫中耳目众多,建广帝的暗卫更是不少,他们每天都会向建广帝汇报听到看到的事情。   建广帝向来是个多疑之人,他从来不会单独的出现在任何地方,身边永远都有侍卫贴身跟着,包括去安贵妃娘娘的寝殿,侍卫的人数也只是略少一些。这些话怕是很早就传到了建广帝的耳中,建广帝会不去搭理这件事情,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认为‘贪生怕死’的四皇子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其二,浊妃活着和死了,都和他没有关系。但是四皇子一死,浊妃就必须和四皇子一起离世。   所以,四皇子利用了建广帝的这个心理,才敢大胆把将太医送到宫中来。   而且。将太医的医术的确不错。   夏阮前世听人说起过四皇子的事情,最让她觉得惊讶的,便是四皇子曾给大皇子下跪这件事情。   四皇子是早产儿,出生后体弱多病,一直都是在宫中养病。小的时候太后还会照顾四皇子一些。但是当年因为皇贵妃生下清河公主难产而死,帮太后说了几乎话而被迁怒的浊妃,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对于浊妃而言,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渡过,接受一样又一样的酷刑。   清河公主稍微懂事了。便会当着太后的面对四皇子出言不逊。再大一些,清河公主更是仗着建广帝的宠溺,敢叫着小太监们殴打四皇子。   那个时候,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觉得自己对清河公主有愧。   只是太后忘记了。浊妃是因为帮她说话,而被建广帝讨厌,而被清河公主记仇。   皇上讨厌浊妃,自然也就讨厌四皇子,而且四皇子还是一个病秧子,来日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四皇子小时候。因为被打怕了,在看到清河公主的时候,要绕道而行。   等四皇子大一些,便有人传言他是短命鬼,建广帝怕四皇子玷污了自己的眼,最后将四皇子送出宫外。赏赐了一座宅子。   夏阮还记得唐景轩提起四皇子的时候,一脸不屑:“你去过四皇子的府邸吗?啧啧,那个地方小的可怜,这是一个皇子住的地方吗?简直像是个狗院。不过,若不是因为他还挂着皇室的名号。恐怕皇上连这些表面的富贵都不愿给他了。”   “为何?若是这样,皇上还不如……赐死四皇子。”夏阮有些疑惑,她从未听过皇上厌恶四皇子的事情,毕竟她是个商人,而不是一个政客。她想若是皇上这样讨厌四皇子,为何不早早的结束了四皇子的生命。   毕竟四皇子活着,四皇子痛苦,皇上也烦心。   琢磨着唐景轩那日心情不错,夏阮才敢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唐景轩笑的很开心:“大秦夭折的皇子公主太多,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四公主……若是四皇子再去了,到时候外面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不过只是活着罢了,多一个吃穿。而且,四皇子出生的时候,据说浊妃院子里的牡丹都开了……之前这些牡丹一直都不开花,偏偏在那一日一早盛开,据说场面挺壮观的。宫中的人说这是吉兆,所以四皇子暂时不能死。”   夏阮有些惊讶:“牡丹花开了?”   “嗯,是西域送来的状元红牡丹,宫中虽然一直养着,但是一直都不见开花。很巧的是,四皇子出生那一日,这些花都开了。”唐景轩困乏的打了一哈欠,“你一个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给我凑些银子,我要给六皇子送去。今日,四皇子为了在大皇子哪里拿到百年老山参,居然都跪在大皇子面前了,那个没用的贱骨头。”   唐景轩当时说的话,夏阮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怕,当初四皇子登基之后,杀掉了大皇子的手段残忍,逼的清河公主自尽,更是让六皇子生不如死,最后六皇子受不了折磨,一头撞死在地牢之中。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四皇子的残暴和冷血,却没想过当年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最可怜的莫过于,四皇子昔日都给大皇子下跪了,低声下气的哀求大皇子。最后,大皇子却只愿给百年老山参的根须给四皇子。这本是来救浊妃性命的东西,大皇子手里很多,却一点也不愿意施舍给四皇子。   若不是浊妃命大,硬是咬牙挺了过去,四皇子以后会变得更可怕。   想到这些,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宫中的人看似兄弟姐妹情深,可是实际上却又是另一个模样。   四皇子会变成那样,都是被这些人一步步的逼成这样的。   诛杀父兄姐妹,这大逆不道的做法,若不是因为怨恨,又怎么如此的心狠手辣。   夏阮想了很久。久到杜若都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她才开口。   夏阮对杜若说:“我记得进宫我们带了一些银子,你明日带着五千两给将太医。”   这个时候帮将太医,就等于在帮浊妃娘娘。   夏阮觉得浊妃是个伟大的母亲。若是换成是常人,一定会忍受不了这样孤寂没有自尊心的日子,早早的寻自尽。可是浊妃娘娘依旧苟且偷生,是为了四皇子身边还有个能说话的人,若是浊妃都去了,那么四皇子便会孤零零的,身边没有一人亲人。   因为那些所谓的皇室中的亲人,其实恨不得生吞了四皇子。   杜若显然被夏阮的话吓到了,她微微有些颤抖:“夫人?你是说五千两?”   五千两对于杜若来说,显然就是个天文数字。   但是夏阮眼都不眨就将这些银子送出去。这也太奇怪了。   就算夏阮欣赏将太医的医术,但是将太医贵为御医,很多时候也是帮不了夏阮的。   毕竟,将太医进宫不久,资历太低。   “嗯。这次我们带的银子不多,先给五千两吧。”夏阮略微思索了一会,又道,“我记得将太医在宫外的宅子在西城,你告诉将太医,长安侯府有几株上好的百年老山参,若是他有需要。尽管来取便好。”   浊妃的病后来很严重,需要这些上好的药材来滋补,然而太医院上好的药材,肯定不会让将太医拿到手。   四皇子就算有银子,也不能在短短的几日内买到这些药材,所以当时四皇子才会去求大皇子想要那颗百年老山参。   她这边。倒是有不少上好的药材。   当初为了母亲的身子,她重金买下的药材,都在她出嫁的时候,被母亲一股脑的放在她的嫁妆之中了。   她现在虽然要养身子,可这么多药材。她也用不了。   与其浪费的放着,还不如帮帮四皇子。   她记得四皇子登基之后,疑心病比建广帝更重,朝堂上没有几个官员的日子过的舒坦。虽然萧九和四皇子关系不错,但是这个时候能更加的巩固一下来往的情谊,是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   毕竟,想要消除一个人的疑心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杜若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觉得夫人是不是傻了。   那些百年老山参,根本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回来的珍贵药材。可是这个时候,夫人既然说送就送,而且杜若相信,将太医是一定会来长安侯府取这些药材的,毕竟没有一个大夫,不喜欢这些上好的药材。   夏阮的身子向来虚弱,需要这些药材来养身,可这个时候居然……   杜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试探问:“夫人,你的意思是……都送出去也可以?”   “没了,咱们可以再买。”夏阮对着杜若笑,“府邸里的药材太多了,放着也是放着,与其一直放着,不如交给将太医去救能救的人。你放心吧,这些我已经想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说到这里,杜若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不能让夏阮改变主意。   杜若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夫人是不是最近跟老夫人一样,佛经看的太多,所以心肠也越来越慈悲了。   慈悲到,自己都不顾及了。   正文 309:将计就计   刚到晌午,惠妃便走到了宸佑宫。   她的宫殿,离开宸佑宫不远。   对于宸佑宫,惠妃是又羡慕又怨恨。   这宫中所有的宫殿,唯有宸佑宫是离皇上居住的寝殿最近。   能住在这宸佑宫中,是皇后都想要的殊荣。   惠妃暗暗的咬牙,在心里嘀咕:“安雪梅你这个小贱人,迟早要死在我的手里。”   “惠妃娘娘。”朱嬷嬷走了上来,福着身子给惠妃行礼,“安贵妃娘娘等您很久了。”   惠妃冷哼一声:“是吗?”   话毕,惠妃绕过朱嬷嬷朝着殿内走去。   等来日六皇子成为了大秦的太子,她想要住在这宸佑宫,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惠妃一边看着宸佑宫里奢华的一切,心里的嫉妒心更严重了,皇上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心中有她,若是心中真的有她,为何住在这宸佑宫里的人,是安贵妃而不是她?   惠妃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又不敢在皇上面前有任何怨言。   因为她的姐姐告诉她,皇上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而不是刁蛮任性之人。就算她的心里再委屈,也要在皇上面前强颜欢笑。   就如同当初安贵妃失子的时候一样,安贵妃一句责怪皇上的话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皇上才会为安贵妃建立这座宫殿。   她必须时刻记得这些。   惠妃快要走到殿内,便瞧着夏阮和安贵妃在说笑,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安贵妃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安贵妃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夺目。   就是这样的一张容颜,让皇上一直都记挂。   惠妃紧紧的攥紧了衣袂,让心里的怒气快些平息。可是越是告诉自己要忍住,心里的怒火反而更多。   “惠妃妹妹来了?”安贵妃笑着和惠妃说话,“快进来暖暖身子。外面风凉,小心受了风寒。”   惠妃的神色依旧僵硬,就算是虚伪的笑都笑不出来,她走进殿内发现这殿内没有了平日里经常闻到的香料味道。她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安贵妃。然后给安贵妃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快坐。”安贵妃脸上的笑容不减,“今儿本宫让小厨房准备了妹妹最爱的吃东坡肉,还有水晶肘子……妹妹一定不要客气。”   惠妃忍不住想翻白眼,她怎么可能和安贵妃客气。   这宫中只有妃位以上的人才有小厨房,然而这其中小厨房里味道做的最好的,当属安贵妃这里。   安贵妃是丹阳县人,皇上为了让安贵妃高兴,便让人从丹阳县找了几个厉害的厨子进宫,特意为安贵妃一个人准备菜肴。太后对这件事情当时颇有意见,但是皇上却没有听太后的劝阻。一心宠溺安贵妃。   只是,惠妃知道,安贵妃的宠溺,是安贵妃拿孩子换来的。   她可不像安贵妃这样,贱到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取前程。   而且。安贵妃出生卑微,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惠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笑了起来:“今儿,这殿内没有放香料吗?莫非是姐姐这边缺这些了?若是姐姐缺这些东西,跟妹妹说一下便好。前几日皇上送了梨花香给妹妹,这是皇上特意找人调制的……呀,瞧瞧妹妹这个记性。都快忘了安贵妃姐姐是不喜欢梨花香了。安贵妃姐姐肯定不会怪妹妹大意的,毕竟妹妹也是为了姐姐好,是不是?”   安贵妃脸色未变,似笑非笑的看着惠妃:“本宫倒是真的不喜欢梨花香,本宫喜欢屋子里味道淡一些。所以,便没有用香料了。不过妹妹若是喜欢香料。倒是可以跟姐姐说下,本宫会让人多送些香料到你的殿内。”   惠妃听了安贵妃的话,脸色大变。   这宫中的东西,是安贵妃在分配。   她想给谁多一些,便给谁多一些。   她想给谁少一些。或许那个人一点都拿不到。   如今的安贵妃很清楚皇上的性子,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安贵妃似乎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惠妃在这一点是比不上安贵妃的,所以很多时候皇贵妃也让她多安贵妃学着点。   惠妃看不起安贵妃,自然不想跟安贵妃学什么东西。   而且,她有六皇子,而安贵妃什么都没有,安贵妃的娘家又不能朝堂重臣,她根本不怕安贵妃。   只要等大皇子大势已去,六皇子便会成为朝堂上的众人瞩目的存在。   至于四皇子,惠妃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个懦弱无能又贪生怕死的东西,骨子里和浊妃一样,是下贱的存在。想要杀掉四皇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切,惠妃已经准备好了。   等她能掌握六宫之权的时候,她一定要杀掉江皇后,然而杀掉的第二个人便是安贵妃。   她恨这个女人太久了,久到每日噩梦都会看见安贵妃的笑脸。   惠妃将心里的不满压制住,才看着在一边的夏阮。   “长安侯夫人。”惠妃眼里噙着笑,对着夏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夏阮也笑着看向惠妃:“还请惠妃娘娘赐教。”   这个时候朱嬷嬷将茶水送了上来,惠妃却没有急着将茶水拿过来,而是笑意更浓。   “本宫前几日看了几本书,这书中有些话,本宫觉得倒是有很道理。”惠妃笑的更得意了,“其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长安侯夫人,可曾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安贵妃脸色依旧不改,只是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的看着惠妃。   因为对夏阮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安贵妃不会生气。   惠妃瞧着安贵妃的神色,以为安贵妃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毕竟,很少人敢在安贵妃面前这样讲话,可是她敢这样做。   安贵妃固然被皇上宠爱,可是皇上给她的宠爱也不少,要说安贵妃想冤枉她的话,皇上也是不会彻底的相信的。而且,她比安贵妃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她是六皇子的生母,而安贵妃什么都不是。   这个女人想再要孩子,怕是不可能了。   安贵妃上次小产,身子已经被伤了。   除非这天下红雨。不然安贵妃这辈子都别想站在她的头上。   夏阮垂眸:“臣妇愚钝,不懂这话中的意思。只是臣妇这几日也看过一些书,上面说了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二词,这两个词语臣妇倒是懂一些。”   惠妃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夏阮。   她怎么敢和说她这些话。   简直是反了。   “这个两个词本宫看着倒是很适合你用。”惠妃再也不能顾及自己的风度,“有些野鸡站在凤凰堆里,就会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其实实际上却依旧是个狼狈的野鸡。长安侯夫人,你说是不是?”   夏阮笑着回答:“惠妃娘娘说的是。”   对于惠妃的话,夏阮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的惠妃有多嚣张。来日惠妃就会有多可怜。   而且,这个时候夏阮突然想起,惠妃和太后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很好。   太后是信佛又内敛之人,可惠妃的性子太过于张扬,太后训斥过惠妃几次。惠妃都没有听在耳里。   现在六皇子在朝堂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很多人都认为六皇子会坐上太子之位,此时是惠妃更是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想到这些,夏阮灵机一动。   或许,这件事情可以让惠妃来解决。   惠妃见夏阮不反驳她的话,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夏阮敢顶嘴。她便可以治夏阮一个忤逆之罪。   “惠妃,若是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从市井而来。”安贵妃这个时候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这些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如何想?”   安贵妃看似在提醒惠妃。实际上却是讽刺惠妃是市井小民。   毕竟,惠妃刚才的样子太过于泼辣。   但是安贵妃的话,却刺中了惠妃最还害怕的地方。   皇上不喜欢女子粗鲁,更不喜欢低俗口出恶言之人。   惠妃低头,不甘心的说:“是妹妹冲动了。”   安贵妃没有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用膳的时候,安贵妃让夏阮陪她一起坐在上席,而惠妃因为品阶比安贵妃低,便让坐下席。   这样,反而让夏阮有些不安。   “本宫喜欢和你说话,陪陪本宫。”安贵妃笑着让人布菜,根本不搭理惠妃铁青的神色。   若是惠妃敢在这里发脾气,安贵妃倒是有办法整治惠妃。   毕竟,她还未告诉皇上,她已有身孕的事情。   若她这胎是个皇子,那么惠妃又岂敢这样嚣张。   用膳的时候,惠妃故意将汤泼在了夏阮的身上,最后夏阮不得不离开席位去换衣裳。   安贵妃脸色有些不悦,但是也碍于夏阮一再摇头,没有说什么。   等出了殿内,夏阮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杜若。”夏阮对着身边的杜若压低了嗓音,吩咐道,“若是有人想问这几日我去了哪里,便告诉他们,我曾去了太后的慈宁宫,而且还呆了很久。太后还让人送了四百两银子给我。”   杜若不懂夏阮的用意,但还是很快的点头。    正文 310:装疯   秋日放晴,然而夏阮却觉得这宫中异常的阴冷。   夏阮刚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想看看天色。   可是,她却未曾想到,会被鳞次栉比飞檐挡住了视线。   夏阮将视线放平,才朝着御花园里走去。   杜若和杜兰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却被她挥退。   这个时候,多一个人都是引人注意的目标,她不想让人察觉她想做什么。   夏阮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朝着记忆深处的地方走去。   桃花坞,应该就在不远处。   彷佛是这些挡住了她视线的宫墙,无时无刻的在提醒她,这是深宫之中,是葬着无数冤魂尸骨的地方,不能多停留。   她想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家,有丈夫有妹妹。而且,她还随时去夏家,幼弟和母亲还在等待她……   夏阮想起父亲的尸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太后一死,父亲的丧事也就可以公布了。   但愿,惠妃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夏阮的脚步很轻,她走了很久,才慢慢的看到了不远处有些破旧的宫殿,横匾上面写着桃花坞。   站在殿外的小宫女专心的扫着周围的落叶,偶尔抬起头来看着殿内,见没有什么动静才继续自己的动作。   夏阮走近了一些,小宫女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但是小宫女的容颜,却让夏阮大吃一惊。   本来稚嫩的小脸上,却留了几处深深的刀痕,看起来有些面目狰狞。   “你是谁?”小宫女显然有些茫然,“宁贵人身子不好,不便见客。”   夏阮笑着从袖口里拿出几锭银子递给小宫女:“麻烦你通传一下,告诉宁贵人我是夏家人。”   小宫女赶紧退后了几步,并不从夏阮的手里接过银子:“你是来看贵人的吗?奴婢这就去通传,贵人已经好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说完小宫女就丢下扫帚,朝着殿内飞快的跑去。   夏阮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周围的墙壁已经有些陈旧,周围更是寂静。这里和冷宫比起来,其实也不相上下。   想着刚才小宫女的样子,夏阮倒是有些疑惑。为何那个孩子会变成那样。那些疤痕,有些显然是弄上去的,还能看到淡淡的血肉。   过了一会,小宫女才从殿内走了出来:“宁贵人让你进去,奴婢给你领路。”   小宫女显然很高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奴婢不知你是哪位娘娘,但奴婢恳求你,若是闲暇时便来看看宁贵人吧,贵人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奴婢……奴婢很担心她。”   “那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夏阮也不生气小宫女认错了她。“别让自己受伤。”   小宫女听了赶紧将头垂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吓你。”   说着,又将头低了一些。   夏阮刚要劝慰小宫女,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咆哮声。“春桃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是又在说本宫的坏话,你以为本宫不敢打死你吗?”   屋内话音一落,被唤做春桃的小宫女,吓的浑身哆嗦,脚步慢了下来。   “我自己进去便好。”夏阮看小宫女可怜的模样,便有些心软。“你不用跟来了。”   春桃感激的看了一眼夏阮,然后退了下去。   等春桃离开之后,夏阮看了看院子里枯萎掉的花草,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才走进了屋子。   屋内,瞧着却比外面更加的破旧。只是收拾的非常干净。   夏清荷一身素装的坐在椅子上,清雅的小脸上,全是愤怒。   现在的夏清荷比从前,多了几分秀气和魅惑。夏阮觉得夏清荷的容颜转变的很快,起码比起她记忆里的夏清荷。也算是天壤之比了。   夏家的人,都有一副不错的皮囊。   她的父亲还有大伯父,都是如此。   “贱人,你终于肯来见本宫了?”夏清荷看着夏阮,咬牙切齿的说道,“怎么,看到本宫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高兴?”   夏阮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春桃或许真的怕了夏清荷,所以茶水都不敢送进来。   夏阮见夏清荷不和她装糊涂,便也说的直接:“不高兴,你这样不值得我高兴。二堂姐,为何你会认为我看到你这样高兴?”   “呸。你这个小贱人,说的真好听。”夏清荷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居然看起来有些阴险,“就算本宫如今落魄又如何,本宫依旧是贵人,而你……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你的丈夫,不过是南萧的庶子,一个卑贱的庶出,倒是和你很相配。”   对于夏清荷的话,夏阮似笑非笑:“是呢,你还是贵人,可是这个地方,又比冷宫能好到哪里去呢?若是你找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些话,那么我告诉你,我活的很好。你在这个牢笼这个地狱里,想让我陪着你,是不可能的……这个地狱,只属于你,而不属于我。”   夏清荷气的拍打一遍的桌子,破旧的小桌子发出‘吱呀’的声音。   她想夏阮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些。   她只是想发泄心里的怒气。   凭什么,她会在这里过这样的生活。   凭什么,夏阮会过的比她好。   夏清荷恶毒的看着夏阮,冷笑道:“本宫喊你来,你便要来?你是狗吗?如此的听本宫的话。你来这里,无非就是想从本宫的嘴里,帮安贵妃那个贱人打听,本宫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但是本宫告诉你们,本宫不会告诉你们一点,本宫让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说完,夏清荷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是夏阮的却没有像夏清荷想象中那样,露出愤怒的神色。   她反而云淡风轻的看着夏清荷狰狞的模样。   “你喊我来,我会来,是因为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夏阮眼里带着笑,看着夏清荷认真地说,“现在我看到了,我很满意。你说不说都一样。因为我知道你用了药改变自己的容颜……是药三分毒,又何况加了如此多麝香的药丸。二堂姐,你腹中的孩子,其实是你自己害死的。你又能说什么呢?”   夏清荷错愕的看着夏阮,一脸苍白。   “你……你怎么……”夏清荷站了起来,浑身打着战栗,“不可能,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夏阮之前一直在想,为何夏清荷会在短短的几月内便的如此夺目,容颜焕发。她想了很久许久,最后从水贵人的身上才想到了,有一种药丸可以让女子容颜清秀肌肤如玉。浑身散发一种淡淡的体香。   男人遇见了这样的女子,会欲罢不能。   只是这种药丸服用之后,会不能生育。就算侥幸有了孩子,也会小产……毕竟这药中,有太多的麝香。   而且。这药丸,还不能停用。   前世,她曾听人说起过这种药丸,但是这个药丸是从西域传进来的,没有人敢尝试。毕竟,是药都带三分毒,这西域的东西。一旦沾上了毒,再爱美的女子,也是不敢再用了。   毕竟,在男子的眼里,女人不能生育,便是泄/欲的工具。   一个工具。又能在男子的身边呆多久呢。   所以,她就算听说过这样的药丸,却也没有见人敢服用。   但是如今夏清荷的情况,倒是有些像用了这个药丸的样子。   夏清荷容颜并不夺目,她想要在这个向来不缺美人的宫中获得皇上的目光。那么她便要有她的特殊之处。这药丸服下之后,身上带的体香,便是男人的最爱。   之前,水贵人想必也是服用了这些。   水贵人为何会服用药丸她不清楚,但是夏清荷为何会服用,她却是能猜出来个大概。   夏清荷想要赌博,因为若是夏清荷赌赢了,那么便能在这残酷的宫中生存下来。到时候,夏清荷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这其中想要杀害她,也是简单的事情。   只是夏清荷太高估了自己。   这宫中向来不缺美人……尤其是她这样,害死了自己孩子的人,皇上怎么可能会原谅。   皇上就算再薄情,也想要多一些皇子。   但是夏清荷服用的这些药,是根本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的……所以,最后皇上查清楚一切后,恨不得杀掉夏清荷,那个时候的夏清荷只能装疯。   可是此时的夏清荷看起来清醒至极,哪里像是一个疯子。   “你会叫我来这里,是想我救你,对吗?”夏阮看着脸色白皙如纸的夏清荷,然后摇头,“我不会救你,因为我做不到,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会救你。二堂姐,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从你进宫那一刻,结果会是如何。你恨我?为何要恨我?是我杀害了大伯父和大伯母吗?不是我……既然毁掉你生活的人不是我,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恨我呢?”   夏清荷眼角微红,她笑的声音很大:“是,我喊你来这里是想让你救我出去。可是夏阮,你只猜对了一半,我的孩子是我杀害的。但是,你不想知道,为何我进宫这么久,还能拿到这些药吗?还有……你真的不想知道,朱砂和太后的关系吗?”   夏清荷的话,给了夏阮狠狠一击。   朱砂和太后的关系?310 正文 311:昔日恶鬼 所谓的秘密,一旦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之后,这个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谁也不能保证那个人不会对外说出去。 这个世上,连死人都可能会泄露事情,又何况是一个活着的人。 此时的夏清荷认为自己抓住了夏阮的弱点,所以眼神格外的嚣张。 朱砂……这个人不止是夏阮的敌人,更是杀了她父母的仇人。 可是,只要能让她活着,出卖谁都是无所谓了。 姐姐,还在等她回去。 在等她…… 夏清荷面目狰狞,本来清秀的小脸,此刻看着居然有些阴冷:“你应该知道本宫的父母是怎么样死的吧?不……你不知道,因为你根本没有看到那个场面。” 夏清荷瞬间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然后瘫软了身子坐在了椅子上。 那一夜的大火烧的太久了,久到到了现在,夏清荷还记得那夜的一切。 哭泣声,呐喊声……还有络绎不绝的惨叫声。 “朱砂,是个罗刹,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夏清荷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嗓音沙哑,“他问父亲,为何这样窝囊。可本宫当时看着他一点又一点的割破父亲的喉咙,转身又和母亲打赌,说母亲腹中的孩子若是男胎便和父亲一样入黄泉。可若是女胎,他便养着……本宫和姐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母亲的肚子剖开……全是血,周围全是血……” 夏清荷的嗓音颤抖,整个身子哆嗦的厉害。 她还记得当日朱砂的表情,英俊的面容笑的很是邪气,朱砂根本无视了她母亲的哀嚎,还颇为愉悦的跟她讲:“哟,我还真是厉害,我说是个女孩。还真的就是个女孩了。这夏家五小姐和夏家三小姐一样,也算是命大……罢了,既然邃了我的心愿,就让她活着吧。” 说完。就将带血的婴儿丢给了身边穿着夜行衣的侍卫。 母亲临死之前,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想要说话,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夏清荷吓的晕阙过去,数次被朱砂用冷水泼醒,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父亲死在她的身前。 母亲死的时候,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像是不甘一样…… 朱砂走到她的面前,捏起她的脸,端详了一会才道:“夏家的人,的确有一副不错的皮囊。你这副皮相虽然不如你那个三妹。但是也勉强能入眼。夏清荷我问你,你是想活着,还是想跟你父亲母亲一起去?若是想活着,便告诉我。若是不想活着,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说完朱砂便拿起一边割破了她母亲肚子的匕首。然后放在唇边舔了一下上面的血迹。 朱砂的面目生的俊朗,但是这样俊朗的面目上,却带着一股可怕的邪气。 夏清荷害怕这样的朱砂,她害怕和父亲母亲一样,痛苦的死去。 这个人总是有办法折磨一个人,就算想死,也不会给人一点痛快。 “活着……我想活着……我要活着。”夏清荷几乎是咆哮才说出这样的话。她害怕朱砂的神色。 若是在平日里,她或许还会被朱砂的容颜所吸引,可是现在,更多的让他觉得朱砂就是罗刹。虽然生的夺目,但是他的心却比这墨汁还要黑,比这满地的血腥还要肮脏。 这个人。怎么会如此的可怕。 想到这些,夏清荷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上:“本宫想活着……本宫不想死……想活着……” 可是活着却比死了还要痛苦。 她当初跟在朱砂身边的日子,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 她亲眼看着那些人。在她的姐姐夏清雅的脸上用烧红的刀子刻花,因为她姐姐挣扎的厉害,最后那个人失手,姐姐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朱砂看了,倒也不觉得害怕,她站在夏清荷的身边,让人扒开夏清荷的双眼:“看着,若想毁容,你也会跟她一样,变成废物。” 说完,朱砂就在夏清雅的脸上,用刀子花画了夏清雅的面容。 朱砂对此,似乎感觉到很愉悦。 “女人,总是以为一张容颜是最重要的。是啊,都这样认为……”朱砂看着血淋淋的夏清雅道,“可是,一个女人若是靠容颜活着,未免也有些太可怜了。夏清雅,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我想给你一张好看的容貌,可惜你不要……现在,我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着。想活着,就用丑姑的身份吧……” 夏清荷看着自己的姐姐,一脸狰狞的样子,然后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在夏清荷的眼里,她的姐姐是一个心态安稳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的姐姐都会很安然的去面对一切。所以,就算她的姐姐脸上一直挂着胎记,也没有因此而活不下去。 只是,那一次姐姐的眼神太过于绝望,让夏清荷整个人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撕扯一样。 朱砂坐在一边的高脚椅上,然后得意的打了一口哨,整个人像是邪神一般的存在。 “我见过一个比你还丑的人,可是她还是好好的活着,只是我看她活的太痛苦了,所以最后亲手杀了她。”朱砂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那么,夏清雅你是想一点也不痛苦的死掉,还是继续活着。你若想活着,便要乖乖的听我的话,或许我还可以给你报仇的机会。” 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这句话像是一句加了墨罂粟毒的诱饵,让夏清雅和夏清荷都动了心。 活着…… 她们都想活着。 可是如今,又要怎么活着呢。 “仇人?我的仇人?”夏清雅感受着脸上的刺骨的疼痛,神色绝望的看着朱砂,整个人麻木的笑着,“我的仇人?我的仇人是谁?” 朱砂用右手托着下颚,然后露出一丝邪魅的笑:“你的父亲为何会死,你知道吗?” “为何?”夏清雅痴呆的看着朱砂,然后忍着痛扯出一丝笑,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拔高了声音,“为何?” 夏清荷觉得自己的姐姐疯了,她们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朱砂这个恶鬼。可是此时。姐姐居然还敢去相信朱砂,夏清荷用尽全力想摆脱身边压制她的人。可是她发现,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这些人的束缚。 朱砂转眼看了一眼夏清荷,对着夏清荷身后的人摆了摆手,那些人才放开了夏清荷。 夏清荷几乎是爬到了夏清雅的身边,看着姐姐一脸的鲜血,血腥的气味几乎让她想要反胃。 从前,夏清荷恨毒了这个姐姐。可是现在,她却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 若是夏清雅都死了,那么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她还有很多不甘—— 夏清雅深深的抽了一口气。然后握住了夏清荷的手,却对朱砂道:“你想说什么?” 朱砂笑了笑,然后看着夏清雅和夏清荷,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场景一样,他的笑意越来越浓:“因为,你们的父亲太没用了。当初,我安排的事情。他没有做好。没有做好,就必须死……我不需要废物在我身边,更不需要违抗我命令的人。” “废物,都得死。”朱砂加重了语气,笑的更是大声了。 明明是爽朗的笑声,听的夏清荷觉得这个笑声像是魔音一样刺耳。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像一个魔鬼一样逮住她们不放。 夏清荷感受着夏清雅的体温,她很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她睡醒了,父亲和母亲还在,姐姐也还在她的身边。 她什么都不争了…… 她什么都不抢了…… 只要一家人安安静静的还在她的身边,她什么都不去妄想了。 可是。无论夏清荷闭眼几次,再睁开的时候,都是看到朱砂那张夺目又邪气容颜。 她,回不去—— “我不是废物……不是。”夏清荷等了很久,才对着朱砂说,“我不是废物。” 朱砂有些诧异的看着夏清荷,然后挑眉:“是吗?不是废物的东西,你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是谁害的你这样的?是夏家三小姐对不对?” “对,是夏阮害得我这样,是李长月那个贱人害得我这样。”夏清荷心里像是麻木了一样,回答着朱砂的问题,“我一定会杀了他们,一定会。” 朱砂高兴的后退了几步,然后打量夏清荷一会:“啧啧,有意思……东生,去将给公主的药拿来,给她也分一些。等她身上的伤口好了,就将她送到公主身边,若是公主觉得不高兴,便让公主杀了她。” “八公主一定会很高兴的。”东生笑着,“小的,马上就去告诉八公主。” 朱砂点头:“也是,我送的东西,小八都很喜欢。无论是什么,她都很喜欢。” 夏清荷看着朱砂的样子,知道自己来日的日子会很痛苦。 夏清荷离开夏清雅的时候,她对着夏清雅说:“姐姐,从前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但是姐姐,你要好好的活着,等我回来救你,你要活着。” 夏清雅笑的狰狞,嗓音沙哑:“好,我等你回来。” ps: 今日去妹妹家里吃饭了,回来更新晚了。 在这里,小悟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回来看到a5s5亲打赏的平安符,很是高兴啊。 我这么勤奋,总算有亲看到了。 今日依旧会多更新一点的。 算是给大家的中秋节礼物。 爱所有的亲们。 再说一次,节日快乐。 正文 312:爱和恨 和恶鬼打交道,最后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夏阮听了夏清荷的话,难免有些唏嘘。 大伯父若是当年没有那些所谓的贪欲,也不会和朱砂有来往了。 最后大伯父和大伯母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他们自找的,怪不得谁。 有些钱财,有命赚,却没命用。 真是,可怜,又可悲。 “我在白马寺遇见她了。”夏阮说的很慢,“只是,她应该没有活着了。” 夏清荷抬起头看着夏阮,瞪圆了双眼:“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姐姐,居然已经没有活着了。 这是她唯一的活下去的希望。 她很懦弱,懦弱到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夏阮看着夏清荷,言语里略带一丝无奈:“朱砂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又怎么不知?他……他是恶鬼。” 夏阮倒是很赞成夏清荷这句话。 朱砂是个恶鬼,是一个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血淋淋的恶鬼。 其实很多时候夏阮也不明白,为何朱砂和南亭都是一个母亲所生的孩子,南亭温润如玉,而朱砂的行为做事却血腥又暴虐。一个坏境里长大的人,为何相差却如此之多。简直,一点也不像一对兄弟。 南亭对于朱砂的事情,向来都是避而不谈,尤其是关于他们的身世,这个问题似乎就成为了南亭的忌讳。夏阮想起和萧九曾经说起过南亭,从丈夫的言行里,她也可以猜测出来,丈夫也是没有从南亭的嘴里,知道这些事情。 关于南亭和朱砂的身世,就像是一个天大的谜团。 前世,她不知晓。 这世,亦是一样。 只是,前世的朱砂和这世依旧一样。在他的眼里,人命似乎都是儿戏。 似乎,只有血腥才能让他觉得安稳。 犹记得朱砂的身上总是会带着三把剧毒的匕首,怀里、腰间、靴子……各自藏着一把。 在朱砂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人,是可以彻底相信的。 朱砂在喝醉的时候,总是喜欢敲着她的头说:“别相信人,谁也别相信……不然你来日怎么死的,或许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最可笑的莫过于感情,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朱砂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黄沙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夏阮看不清楚朱砂有没有流泪,她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那个人落寞的神情。那个神色一点也不像该出现在朱砂脸上的表情。 太过于孤单,也太过寂寞。 前世,她就是太相信唐景轩的感情,太相信她和夏阮的亲情,所以最后才会被这个两个人活活的气死。夏阮想。或许从一开始,朱砂便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却没有告诉她,只是在偶尔提起过。 因为,那个人向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你和我很像。”这是朱砂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都想活着,却都很可怜。” 夏阮昔日对那句话。嫌弃的不行了。 到了最后,夏阮才发现,她自己是真的很可怜,可怜的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清荷哭了很久,似乎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她狼狈的缩成一团,整个人浑浑噩噩。彷佛下一刻便要晕过去了。 “你记得水贵人吗?”过了一会,夏清荷用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她曾是朱砂最心疼的人。”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清荷。 可是此时的夏清荷,脸上全是绝望。 夏阮很快便明白。夏清荷的话,都是真的。 夏清荷没有理会夏阮的眼光,只是冷冷的笑着:“她和朱砂一起长大,她想要的,朱砂都会给她。她曾经想要城主皇冠上的宝石,朱砂还真的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她偷来了……最后她告诉我,朱砂差点被活活的打死。可是,你说朱砂曾经那么爱护她,却为何让她用下那些药,还要将她送到这座牢笼之中。” 这宫中就是没有出口的牢笼,进来,便没有命走出去。 水元目是尼西国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又有些不像是一个公主…… 她身边的朋友,总是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而朱砂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呀,想要什么样的宠爱没有呢?为何,就要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朱砂的身上?”夏清荷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阮,“你说为什么,一个公主会爱上一个商人?她不缺银子……” 水元目爱惨了朱砂。 最后甚至愿意进宫为朱砂做事。 而且,水元目一直服用的药和夏清荷服用的都是一样,是一种可以让女子容颜绝色,肌肤如玉一般细腻的神药。 这种药里面不止有麝香,还有尼西国的剧毒葵落。 用了这个被人精心炼制的药丸,女子的浑身便会散发一种奇香,尤其是在和男子行/房的时候,这种香味会越来越浓郁。男子会沉醉在这种香味里,情动不已…… 皇上很喜欢水贵人身上的香味,所以才会接近她。 她用这些药丸的日子比水贵人少了很久,所以香味不似水贵人那般诱人。 可是……就算皇上爱水贵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样想要杀掉水贵人。 帝王的宠爱,就好比这阴晴不定的天色,好的时候便如三月暖风,坏的时候却好似寒冬腊月的冰雪。 皇上那么喜欢水贵人,可是最后却让人放火烧了水贵人的尸体。最后还是她求着皇上,才拿到了水贵人的骨灰……只是,水贵人死了,却依旧没有能逃离朱砂的手掌。水贵人的骨灰,最后落到了朱砂的手里。 夏清荷抬起头来,看着窗外一株枯萎的木槿花,然后露出凄惨的笑。 当年,水贵人最爱木槿花,头上时常都会带着这么一朵木槿花。她的眼睛湛蓝如同海水一样,十分的吸引人。 “我呀。这辈子,就喜欢这么一个人。”水贵人笑着拢了拢头上的木槿花,“可是他却不喜欢我……不,不……按理说。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害怕我成为他的软肋。所以,必须将我这个软肋拔出……一个成就大事的人,不需要任何软肋。” 水贵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一脸淡淡的笑意。 夏清荷不懂那样的感情,但是她觉得水贵人可怜极了。 被自己最爱的男人送到这宫中,最后还要为自己最爱的男人而死,这样的生活,算是什么生活? 唯一让夏清荷想不到的便是,水贵人死的时候都没有一恨过朱砂。 “他呀。看着很坚强很坚强,实际上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怜,我心疼他以后却不能再陪在他的身边了。”水贵人笑的凄惨,眼里的神色也是越来越淡,“这一世。他想我享尽了这人世间最温暖的一切,也让我知道了这人世上最冷漠的感情。若有来世,我宁愿从小到大都忍受这样的冰冷,也不愿意再去妄想让自己得到这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暖。不然,就算要死了,也是放不下他,还想着他。” 因为经历过这个世上最温暖的一切。所以不能最后得到给予这个温暖的人,就算是死,也是不能瞑目的。 夏清荷不知道朱砂和水元目当初经历过什么,所以她不能明白水元目此刻的感情。 只是,爱一个人多有卑微,她比谁都清楚。 她当初很爱温仲怀。爱到因为温如言她不配爱温仲怀,最后和温如言打了起来。 明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她还是毫不犹豫。 她喜欢温仲怀,卑微的喜欢。 可是结果,却被温仲怀伤了个彻彻底底。 爱一个人。永远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永远都不是……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夏清荷将手里的镯子褪了下来,然后站起身子将镯子放在夏阮的掌心里,“我知道我出不去了,我知道我会死在这里。但是我不甘心……从小,我就羡慕你。小的时候,他们总是说你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一定会很夺目。所以我和姐姐都很讨厌你,因为你太好了。后来,你真的如他们所说,长的越来越好看了,所以我也就更讨厌你。女人的嫉妒,有的时候真的是一可怕的东西……” 夏清荷笑着退后了几步,“可是夏阮,到现在我依旧讨厌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是,杀了你,朱砂应该会很高兴,我不会让他高兴……当初他答应我,不会杀了我的姐姐,可是现在想起来,都是笑话了。” 夏阮看着手里的镯子,有些伤感。 夏阮的言语轻声:“我虽不能救你出去,可你依旧可以活着。虽然大堂姐没了,但是五堂妹还活着,她也是你的妹妹——” “她不是。”夏清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的出生便是一切不幸的开始,我面对不了她……夏阮,你看我这样的恨你,到最后依旧要求你。这个镯子,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东西,也是在我身边,算是最久的东西了。呵呵,我居然找不出一样穿戴太久的东西……将这个放在我父母的坟墓傍边吧,希望在黄泉下,能找到她们。” 夏清荷坐回位子上,开始和夏阮谈起,她昔日在水元目身边伺候,听到的一些事情。 几乎,都是关于朱砂的过去。 正文 313:半真半假 天色渐渐地暗了。 夏阮从桃花坞出来之后,整个人眼神有些迷茫。 “娘娘……你等等……”春桃赶紧从殿内追了出来,将手里的纸灯笼递给夏阮,“天色有些暗了,娘娘一定要小心一些。奴婢是待罪之身,便不能多送娘娘了。” 春桃笑的很真诚,可是她的脸上的刀痕,却也显得引人注目。 就是在这样微弱的光线里,依然能够看个清清楚楚。 夏阮从春桃的手里接过纸灯笼:“春桃,我不是什么娘娘……今日我会谢谢你给我的灯笼。” “对不起。”春桃赶紧退后了一些,一脸慌张的看着夏阮,“奴婢知错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尊驾?” 夏阮笑着摇头:“以后你便知道了。” 春桃抬起头,眼里露出一丝恳求:“那么敢问,你还会来看望我家贵人吗?” 月色下,夏阮的脸色有些苍白,更是有些疲惫。 周围十分的寂静,还能听到秋蝉的鸣叫。 “若她在,我便来。”这句话,夏阮说的很轻。但是春桃还是听清楚了,眼前的夫人告诉她,还会再来。 春桃笑着退后一些,对着夏阮挥手。 夏阮转身提起灯笼便朝着御花园走去,她这些话也算是欺骗了春桃。因为她知道,夏清荷不会长命了……如今的夏清荷只是朱砂手里的一个废弃掉的棋子,朱砂怎么会尽心尽力的将夏清荷救出去。对于这点,夏清荷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在最后的时刻,夏清荷会想见她。 夏清荷没有那么好,她会将这些告诉自己,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帮她报仇。 只是,人即将死,言语必定全部是真。 夏阮从未想过要将夏清荷所有的话都放在心上。毕竟夏清荷会说这些,也是想报复朱砂。所以夏清荷的话,一半是真另一半也是假的。 一个人当真是恨毒了另一个人的话,那么另一个人做的一切。在这个人心中都是可疑的。 只是夏清荷说了很多,夏阮依旧没有弄清楚朱砂到底是谁的孩子。唯一让夏阮觉得有用的消息,便是朱砂在尼西有一部分不错的势力,似乎是培养已久。 昔日,她并不知道这些,朱砂隐藏的太深了。 从朱砂的年纪上来看,这些人必定不是朱砂亲自动手培养的,想必是出自朱砂母亲的手。 而且,最让夏阮觉得惊讶的便是,朱砂居然杀了自己的母亲。 朱砂为何会这样做?难道这个人。生性便是如此的暴虐吗? 又或者?有其他的原因。 快要走到宸佑宫,夏阮抬头看着周围昏暗的一切,想起这红砖金瓦堆砌而成的宫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进来的地方。可是等人真的进来,却又想着要出去。对于她们而言,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为自己而活着呢? 安贵妃,为了安家的上百口人,不得不继续伪装贤良淑德。 浊妃,就算建广帝再不喜欢她,她依旧每日拼尽全力活下来,只是为了来日四皇子有个依靠。 还有。许多许多的妃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没有一个敢停顿下来回头看上一刻,因为稍微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夫人——。”杜若远远的迎了上来,眼角微红,“奴婢等你很久了。你总算回来了。” 夏阮笑着走近,安慰杜若:“我没事,安贵妃娘娘呢?” “安贵妃娘娘去了太后的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去了,娘娘说夫人回来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明日一起用早膳便好。”杜若赶紧扶住夏阮,然后从夏阮的手中将纸灯笼接了过来,“奴婢瞧着夫人也是累了,不如用点清粥,早些歇息?” 夏阮摆了摆手,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她一刻也不想等。 在这宫里的日子,让她觉得度日如年。 或许是心里有记挂的人,所以此时才会如此的想念那个人,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现在的她想回长安侯府,不想在这刷满了金粉的宫阙里多住一日,哪怕是一刻也不想多住了。 夏阮轻声道:“我不累,你去告诉朱嬷嬷,我在房内等娘娘回来。若是娘娘不累,我便等娘娘回来,去给娘娘问安。” “可是夫人,你……你要多注意身子啊。”杜若瞧着夏阮有些苍白的神色,担心的说,“事情明日再说,也是不迟的。” 夫人的身子单薄,有的时候还硬着撑着,杜若当真是有些担心。 夏阮淡淡的笑着:“杜若,你在这宫里,住得习惯吗?” “奴婢,奴婢觉得哪里都好。”杜若是个不挑剔地方的人,所以去哪里都没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是习惯和不习惯的,这里毕竟是多少人想来的地方。” 夏阮和杜若的脚步轻盈,两人朝着夏阮住的重月馆走去。 夏阮看了一眼天空的残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最好的呢?我倒是觉得,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他们都认为这里是最好的。其实不然,等真的得到了,等真的拥有了,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切都是假的。” 杜若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很多事情,不用说的太明白。 安贵妃娘娘在人前,总是高傲的抬起头,从容不迫的笑着。 今日杜若瞧着安贵妃一个人坐在院内的软椅上,然后不知在想什么,最后眼里露出落寞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是不该出现在安贵妃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身上的。 夏阮回了重月馆后,杜兰便准备好了热水,让夏阮洗了一把热水脸。 等了一会,杜若将屋子里的宫灯点亮了一些,才慢慢的走回夏阮身边:“夫人,今日将太医让奴婢给你代一句话,将太医说。大恩不言谢。” “可是将银票收下了。”夏阮接过杜兰递过来的燕窝,有些疑惑,“将太医还说什么了吗?” 杜若点头:“是收下了,旁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得空了会来长安侯府给夫人问安。只是夫人,将太医虽然医术超群,可他毕竟是太医,没有皇上的旨意,是断然不能给外人扶脉的。夫人……你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 夏阮垂眸看着手里的燕窝,然后慢慢地吃了一口,她觉得燕窝的味道有些怪,便又吐了出来。 杜兰见夏阮这样,便急的从夏阮的手中接过燕窝:“夫人,是这燕窝不对吗?奴婢亲自看着的。没有人在这里面下东西。” 夏阮摇头,只是侧着身子看着杜若:“将太医是洛城来的人,可是洛城若是真的有医术这么好的人,为何宋小将军不留在自己身边?宋家,是将门世家。常年都是要在战场上奔波,若是有这样的一位名医在身边,那么性命也是大有保障。所以,我一直在想……这个将太医的来历,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是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了,当初四皇子帮着侯爷迎亲,如今我也算是还了一桩恩情。” 她给将太医的五千两银子。将太医一定会花在浊妃的身上。 将太医有多少俸禄,浊妃和四皇子比谁都清楚。 这世上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浊妃和四皇子知道了之后,来日必定会记得这些恩情。 夏阮知道,她前世去世的时候,四皇子刚登基封的妃子。被人下毒谋害了。四皇子的疑心病便越来越重,就算是萧九,日子也过的不是那么如意。 四皇子总是觉得,身边有人想要害他。 这一世,若是她想和萧九平平安安的度过晚年。有些事情还是要从现在做起。 浊妃心疼四皇子,愿意过着屈辱的日子也要活下来。可是,四皇子也是心疼浊妃的,不然当初也就不会为浊妃给大皇子下跪。 四皇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只要保住了浊妃,到时候四皇子的疑心病,或许会小一些…… 这些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和杜若、杜兰讲,所以便随便敷衍了过去。 好在杜若和杜兰也不是多事的人,有的事情她们知道该问和不该问,便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杜兰给夏阮换了一杯夏阮最喜欢喝的普洱,又拿了一些安贵妃赏赐的糕点。 可是夏阮却依旧没有胃口,总觉得身子疲软的厉害,看到这些倒是胃口全无。 “夫人,你多少用一些吧。”杜若皱着眉头,看着夏阮的神色,“这宫中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但是也你得为你的身子着想啊。” 夏阮也不知从何时起,便讨厌太过于油腻的东西,总觉得恶心的很。 看着杜若和杜兰担心的神色,她无奈的笑着:“过一会再用,我先坐一会。” 今日不少的人都以为夏阮在屋子里呆着,却不想夏阮早已出去了一趟,还见到了宁贵人。 杜若和杜兰多少知道一些,却没有在此时点破。 毕竟,有的时候下人就要装作哑巴。 可也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朱嬷嬷的声音:“长安侯夫人,你歇息了吗?安贵妃娘娘来瞧你了。” 正文 314:试验品 闻言夏阮赶紧站了起来。 她亲自去打开了门,对着屋外的安贵妃行礼。 “见过安贵妃娘娘。” 安贵妃笑着将夏阮扶起:“夜已经深了,不知本宫此次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夫人。” “安贵妃娘娘客气了,臣妇未曾歇息。”夏阮也跟着笑了起来,跟着安贵妃慢慢地进了屋子。 但凡是个明眼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夏阮的脸色从进宫开始,便一日不如一日。 不知是病了,还是如同夏阮所讲,没有歇息好。 朱嬷嬷看着杜若,忍不住问道:“长安侯夫人这可是怎么了?瞧着脸色有些不对。” 杜若摇头:“奴婢也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给夏阮扶脉了。 “杜若姑娘不是会医术吗?”朱嬷嬷有些疑惑的看着杜若,“怎么不帮夫人扶脉瞧瞧。” 朱嬷嬷话音一落,杜若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其实,夏阮比他们谁都想的多。 此时若是杜若扶脉从她身上知道了什么,那怕是什么小毛病,杜若和杜兰也会慌乱。这宫中的眼线太多,若是一不小心,将夏阮生病的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很多事情,便能牵扯到一起了。例如,万一太后去了,便会有人说是夏阮带了病气给太后…… 想要处罚一个人,理由很多。 毕竟,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夫人总是这样小心翼翼,一步步走的提心吊胆。 杜若能做的,便是好好的听从夏阮的吩咐。 朱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她见杜若这样,便也明白了一些。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将门给关上了。 屋内。 安贵妃坐在夏阮的身侧,听了夏阮说起宁贵人孩子的事情,眉头皱成了一团。 “你的意思是。是宁贵人自己害自己变成这样的?”安贵妃有些诧异,她从未想想到会是这样,“若是这样,本宫也就安心了。” 女子爱美。想用服用药物来改变容貌,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这些药物里有麝香,所以宁贵人等于自己害了自己。 安贵妃想,只要她不碰这些东西,便能将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 她将手放在小腹上,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难怪皇上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看来也是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 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夏阮给安贵妃倒了一被热茶,放在了安贵妃面前的小桌上:“也不然……臣妇觉得,其实也不是这样简单。” 话音刚落,安贵妃刚刚放下的心。又立即的悬了起来。她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为何你会这样说?” “这药丸中有麝香,宁贵人又经常服用这些药丸,按理应该很快便会小产。”夏阮琢磨了一会,又添了一句,“可是安贵妃娘娘。你也是知道的。宁贵人是亲自生下这个不足月孩子的,而且这个孩子是个完整的男婴……臣妇想,孩子怕是有五六个月才夭折在了宁贵人的肚子里。为何,孩子没了,周围的太医不知道……这里面,太多疑问了。宁贵人自己,都不能回答这里面的原因。” 安贵妃的心紧紧一缩。夏阮说起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又想到那个场面。 全身黑紫的孩子,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周围人的尖叫……还有太后和皇上那张可怕的容颜。 她永远都记得这一幕。 其实,夏阮说的没错,这里面的确是疑点太多了。 寻常女子有了孩子,这麝香和红花是再也碰不得的。宁贵人不禁碰了麝香。但也没有出现小产的迹象。后来,就算孩子夭折在了宁贵人的肚子里,也是后期宁贵人早产生下这个孩子后,才发现孩子已经胎死腹中,这期间居然没有一个太医发现这些异常。 太医院的人敢背负着庸医的名号也要承担这件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 夏阮见安贵妃不说话,只是低声继续说,“太医院的人都是伺候谁的?他们都是伺候这宫中的人。而他们又听令于谁?安贵妃娘娘,宁贵人的胎或许……或许是真的有人想要宁贵人生下,却不想孩子最后还是死在了宁贵人的肚子里。这个人瞒着皇上……可是皇上最后还是发现了,只是皇上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又或许……有人想要拿宁贵人试药,看看吃了这种药的人,能不能安稳的生下孩子。”夏阮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夏阮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 这个药太过于贵重,之前一直能吃到的人,便只有已经去世的水贵人。毕竟这药中的葵落,是尼西国皇室才能拿到的药,可见有多珍贵。 因为没有太多的药丸,所以,夏清荷便成了试药的人。 只是,朱砂为何要找人试药?这个便不得而知了。 夏阮唯一敢肯定的是,夏清荷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吃这些药的人。 安贵妃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本宫会小心的,本宫不稀罕吃这些东西。” 安贵妃覆盖在小腹上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些。 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无论是要她杀掉谁,她都会用尽全力去做。 夏阮垂眸,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她说一些便好,而且这里面的事情,还是要安贵妃自己去查清楚比较好。 “对了,本宫和你说个事……”安贵妃转眸看着夏阮,“今天的惠妃有些怪怪的,本宫刚去给太后请安,结果惠妃也在哪里。惠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是怎么了。” 惠妃和太后向来不和,惠妃是个高调又张扬的人,太后不太喜欢惠妃这样的性子。 可是今夜倒是也出奇了,惠妃居然在太后的寝殿之内,似乎还说了很久的话。 这对于安贵妃来说,倒是有些奇怪了。 毕竟。她从未想过惠妃会主动去见太后—— 夏阮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今日将她去过太后寝殿的消息放出去,惠妃心里必定是不快的。惠妃会去太后的慈宁宫,无非就是想试探太后和她到底说了什么。现在大皇子尚未离开朝堂,只要一日没有离开,六皇子便不会睡好。 太后虽然重病,眼看着不行了,但是太后在皇上心中是十分有分量的。 所以,惠妃很怕夏阮在太后面前说六皇子的不是。 安贵妃想了想,揉着眉心道,“应该是想为六皇子做些什么吧……大皇子眼看就要被赶出朝堂了,但是本宫现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孩子,本宫应该告诉皇上吗?” “安贵妃娘娘。你晚些再讲吧。”夏阮想了一会才对安贵妃道,“太后若是殁了,便是国丧。皇上必定会悲伤过度,若是有个事情转移皇上的心思,自然也是好的。” 皇上跟太后母子情深。前世太后殁了,皇上便在慈宁宫跪了两天两夜,其中还数次晕阙过去。 清河公主当时恃宠而骄,没有及时的陪在皇上的身边,最后皇上对清河公主的宠爱也少了很多。 太后去了,皇上的性子越来越古怪,最后还杀了不少的人。 若是安贵妃在那个时候告诉皇上她有了身孕。皇上便会转移心思,起码这样可以保住安贵妃的安稳。 现在讲,对安贵妃来讲,有害无益。 太后眼看不行了,谁知道别人又会对这个孩子造谣什么呢? 安贵妃点了点头:“其实本宫……” “安贵妃娘娘。”朱嬷嬷从外面传来的嗓音打断了安贵妃和夏阮的交谈,“御书房来人传话说。皇上传你过去。” 若不是因为事情紧急,朱嬷嬷也不会轻易打扰安贵妃和夏阮。 安贵妃面露无奈之色,她转身对着夏阮道:“明日一起用午膳,等本宫回来。” 夏阮点了点头,便起身送安贵妃娘娘离开。 等安贵妃离开之后。杜若和杜兰才进了屋子伺候夏阮歇息。 “夫人,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杜兰有些不高兴的抱怨了几句,“在这个宫中不止有安贵妃一个娘娘,还有曾贵妃,惠妃……好多的娘娘。奴婢害怕,奴婢也担心夫人。” 夏阮将簪子放在了梳妆台上,然后道:“怎么了?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吗?” “也不是这样的。”杜兰将夏阮乌黑的长发放了下来,“刚才来唤皇上的小太监告诉朱嬷嬷,说曾贵妃跪在御书房外面,一直哭闹不止。皇上头疼这些,便让安贵妃娘娘过去处理。现在皇后娘娘被禁足,安贵妃的位子便如同副后……奴婢怕。” 安贵妃和夏阮交好,这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有些人若是眼红,便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人心,永远都是如此的肮脏,比鬼神都还要可怕。 夏阮自然明白杜兰在担心什么,可是她现在又怎么能离开,这地方不是她想离开,便真的能离开的地方。 太后,还在等她的回答。 “呕……” 夏阮闻着胭脂的香味,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不知为何,最近她越来越觉得这些味道,总是怪怪的。 正文 315:身孕 “夫人……” 杜若吓的赶紧扶起夏阮躺好,然后又让杜兰准备好热水。 此时,夏阮只觉眼前一暗,这屋子里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太难受了—— 夏阮理智尚存,她握住杜若的手:“不许……不许告诉安贵妃……谁也不能说。” 她不能在此刻病了,她不能病了。 若是她倒下了,便没有人帮她。 丈夫和家人都在等她归去,她不能把自己折损在这宫中。 这是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杜兰打了热水进来的时候,夏阮已经昏了过去,杜若握住夏阮的脉搏,指尖微颤。 “姐姐,小姐这是怎么了。”杜兰急的红了眼眶,连昔日的称呼都喊了出来,“我从未见过小姐这样。” 这些日子,夏阮的神色一直不好。 若不是安贵妃一直催促夏阮进宫,夏阮也不会不顾及身子还未养好,便进宫来陪伴在安贵妃身边。杜兰只是下人,她不懂夏阮现在到底是在硬撑着什么,只是她的心像是被扯住了一样,疼痛至极。 她跟在夏阮身边这些年,从未见过夏阮对谁示弱过,更未见过夏阮抱怨过周围的事情。 夏阮的内心,像是彻底的被封了起来一样,什么事情都是刀枪不入。 曾几何时,她也问过夏阮,为何一定要如此强硬。 夏阮听了之后,半响后才对她讲:“比起别人的保护,还是自己保护自己更好。想要不受罪,便好好学会保护自己。” 杜兰那个时候,便一直觉得夏阮太过于刚强。 可是后来,老爷和夫人的事情,还有小少爷的出生,杜兰也明白了,若是小姐不刚强。夏家怕是要毁了。 她必须要这样,周围的所有事情,将夏阮逼成了刚强的模样。 不是人人生来,便是刚强之人。生活总是能把一个人,改变成另一个模样。 昏迷中的夏阮,却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了她刚嫁入平阳侯府的日子,唐景轩喜欢宠爱府中的一个通房,过了一段日子这个通房便有了孩子。 那个通房扬起头看着她,笑的有些夺目又有些刺眼:“夫人,侯爷说贱妾这胎若是一个男婴,便会抬了贱妾为姨娘。呵,这有了身子的女子,当真是辛苦啊。口味变的奇怪了不说,连油腻的东西也是闻都闻不的得。对了,夫人,您这里的茶叶都有霉味了,贱妾房中有老夫人送来的雨前龙井。要不贱妾送夫人一些?” 夏阮听了女子的话,指甲深深的扎进了肉中。 她在唐家的日子,那一日不是委曲求全。如今,不过是一个通房,也敢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若不是有老夫人暗中点头,这个通房又怎么敢如此的大胆。夏阮不明白。为何从她进府,老夫人便一直不喜欢她。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老夫人如此的憎恨。 爱唐景轩的心,像是手里的流沙,越是想抓的紧,却流失的越快。 就是在那些日子里。她对唐景轩曾经的爱,也磨的干干净净。 从心暖到心死是怎么样的一个过程,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和*扯开一样,疼的她夜夜不能闭眼。 会死吧? 她想,自己应该会死在这样的日子里吧。 当时。若不是为了夏雯,她当真不想再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太累了,累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她本来虚弱的身子,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熬着,终于在大雪来临之日,让她彻底的病倒了。 大秦六十七年,那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她依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到了最后她依旧想快些好起来,再搭理唐家的事情。 那一日夏雯的到来,倒是她意料之中,但是夏雯的那番话,却是她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一刻,维持她生命唯一的东西,在顷刻间崩坏。 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她想问夏雯,她何时对不起夏雯一点。 可是白眼狼,是永远都养不熟的。 夏阮想,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两人活活的气死。 …… “不要……不要……我还不能死……”噩梦中的夏阮呼喊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淋淋,“不能死……我……” 杜若依在夏阮的榻边,被夏阮的呼喊惊醒。 杜兰此时也醒了过来:“夫人?夫人,你醒醒。” “夫人这是梦魇了。”杜若冷静的说出这句话,然后看着梦中惊呼的夏阮,彻底的呆住了。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夏阮,像是被谁卡主了喉咙一样,拼命的挣扎。 杜若赶紧从一边将银针拾起,一边安慰,“夫人,你别动……你不要伤心,不能再动胎气了。” 杜若刚才给夏阮扶脉的那一刻,惊讶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所扶脉的结果,硬是让杜兰也来瞧瞧。 杜兰的医术不如杜若,但是小毛病还是能瞧瞧的。 杜兰被杜若的的样子吓到,以为夏阮的身子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有反驳半句便跑来给夏阮扶脉。 等了一会,杜兰才哆哆嗦嗦的看着杜若:“夫人……夫人这是,这是喜脉?” 杜若听到杜兰的话后,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阮这几日一直胃口不好,闻着油腥的东西,便会干呕不止。起初,她们以为是夏阮的身子不舒服,而起夏阮又不让她们扶脉,她们便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谁也没想到,夏阮居然是有了。 可是,居然是在这个时候有了—— 杜若的银针下去,夏阮很快便睁开了眼。 夏阮觉得双眼有些朦胧,过了一会她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杜若,哑着嗓子问道:“杜若,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奴婢应该恭贺你。”杜若将夏阮身上的银针拔掉,然后笑着说,“只是,夫人今日动了胎气。奴婢就不打扰夫人了。” 夏阮恍恍惚惚刚要闭眼歇息,但是顷刻间她又将一双眼瞪的圆圆的,一脸错愕的样子。 “杜若,你刚才说什么?”夏阮简直不敢相信杜若刚才说的话,她这是还在梦中吗?所以才会听到这样的话。 杜若笑着摇头,喜极而泣:“夫人,你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夏阮被杜若话,惊的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有身孕了? 她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夏阮双手捂住了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这一世没有因为疼痛哭而泣过,更没有因为身边艰难的坏境落过泪。可是此刻不知为何,夏阮却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她做母亲了。 她有了和萧九的孩子。 一时间,夏阮的心思全部都乱了起来。 杜若怕夏阮胡思乱想,赶紧安慰夏阮,“夫人。没事的没事的。你只是动了胎气,好好养几日便好。以后咱们还是少去太后的寝殿吧,毕竟那些香料……对你的身子实在无益。” 夏阮像是清醒过来,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若有所思。 之前,她还不懂安贵妃会和会隐瞒皇上孩子的心思,此刻她怕是全然已经知晓了。 安贵妃不想告诉皇上。是因为安贵妃不相信皇上,更不相信这宫中的太医。毕竟,这宫中的孩子出生的几率太小了,所以安贵妃不得不小心。 然而此时,她也是不想告诉萧九的。 不是因为她不萧九,而是她怕萧九担心。 这件事情本是喜事。可是现在她在宫中,萧九已经派人送来几次东西,都是嘱咐让她保重。萧九的心思她自然是知晓的,来日的萧九是要陪在四皇子身边的人,她不能在此刻让萧九分心。成为萧九的软肋。 朱砂的事情,已经让夏阮知道一个道理。 似乎所有的女子,都是男子的软肋。 她,不愿意成为丈夫的软肋,此时更不想让丈夫为她担心。 想到这些,夏阮对着杜若道:“若是明日还有人从长安侯送东西来,你便告诉那个人我只是偶感风寒,已经痊愈了。还有,我有身孕的事情,切记不能告诉侯爷。” “夫人?”杜兰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夫人您为何不告诉侯爷,这个时候只有告诉了侯爷,咱们才能早日回长安侯里养着啊。这宫中的东西,有些怕是碰也碰不得。” 夏阮笑着摇头:“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为我分心。杜若,你这几日在太医院拿药的时候,随便拿一些安胎药和治风寒的药,都要一些。杜兰,你亲自来看着这些药,就在小厨房里煎药便好。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告诉他们,我只是染了风寒。还有,药渣切记不要丢掉,就算要丢掉,也是先藏在这屋子内。” 她不能露出半分的破绽给外人知道。 安贵妃在这宫中都要小心翼翼,又何况是她。 太后现在这个敌人,已经让她很头疼了,她不想再招惹其他的妃嫔。 而且,最让夏阮觉得意外的便是,朱砂怎么会和太后有来往,现在这样,还真的有些麻烦。 不过,就算身边有再多的麻烦,她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她是个母亲,该保护好这个孩子。 这是她和萧九的孩子…… 正文 316:画像 京西,长安侯府中。 萧九手中执着黑子,白皙的手指修长,在黑子的衬托下,更显得如同罕见的古玉一般,泛着丝丝光泽。 他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过了半响才将手中的棋子搁在棋盘上。 “我……输了。”少年露出一丝错愕的笑,“爹爹说你棋艺精湛,我还以为爹爹说笑来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在一边的小厮赶紧递了药上来。 少年笑着摆手,“秋分,这都是老毛病了。既然都出来了,你就别让我吃这些东西了。” 说完,秀气的长眉微蹙,看样子倒是真的怕这些苦药。 秋分有些不甘,他担心少爷的身子,又忍不住道:“就吃这三粒?” 少年这下有些生气,将头又撇开了一些:“不吃。” 秋分见少爷这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退回了少爷的身后。 萧九看着少年这样,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十分的明白这个少爷的感受。 他也怕极了吃药…… 前些日子他被夏阮看到了身上的伤痕,于是从那一日开始,夏阮没事总会找杜若给他开不少的补药来让他来补身子。其实,补药也就算了,这些补药味道太苦,黑的像是墨汁一样,萧九每次喝那些药,眉头都会皱成一团。 平日里善解人意的夏阮,似乎在那个时候选择偶然失明,看不见他尴尬的样子。 萧九后来才知道,是杜明说漏了嘴。 杜明本就是夏阮身边的人,夏阮想知道什么,他也没有让周围的人刻意隐瞒。所以,杜明就将他在洛城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夏阮。 这些补药,是夏阮吩咐杜若,专门找的又补又苦的药来给他用。 夏阮是生气。他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更是不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夫妻本该是同心一气,她不想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还浑然不知。 夏阮。是真的想做一个好妻子,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帮他思虑周全。 譬如……此次进宫。 “世人都说长安侯棋艺好,不过在在下看来,长安侯最厉害的不是棋艺,而是……”少年露出一丝无暇的笑容,将棋盘上的白子一粒一粒的捡起,“长安侯最厉害的,应该是画技。” 萧九露出一丝浅笑,嗓音如玉石碰撞发出的清脆之声:“白少爷怎么这样说?” “我曾有幸见过长安侯的画技,不过……我觉得长安侯画人似乎更传神一些。”被称做白少爷的少年。微微的眯起眼,“我只是见过一次尊夫人的画像,便在白马寺将她认了出来。长安侯,什么时候你也帮我画一副,这样我爹爹便不会时不时说挂念我。非要找这个由头来瞧我还逼着我喝苦药了。” 说完,少年长叹一声,言语里带着一丝不满。 坐在萧九面前的少年,姓白名砚殊字子上,是白东鹤也就是四皇子身边的西楼先生,唯一的血脉。 只是白砚殊出生后,身子便一直不好。所以被西楼先生寄养在白马寺。 西楼先生会时常会白马寺,也是去看望白砚殊的。 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 在大半年前,白砚殊曾和夏阮见过一面,当时白砚殊一眼便认出了夏阮,于是还戏弄了一番夏阮。 他告诉夏阮。自己是白西楼,结果夏阮根本没有当真,连拜访都未曾来过。 那时,白砚殊多少有些奇怪。 按理说,夏阮若是知道他是父亲。应该老老实实的来拜访,可是夏阮压根当他这个人没有出现过一样。一时间,白砚殊觉得夏家这个三小姐,是个不简单的人,难道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结果,白砚殊将这些疑惑告诉自己的父亲,却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你以为萧九看上的女子,是一般的人吗?”西楼先生无奈的摇头,然后看着儿子糊涂的样子,点醒他,“她没有在当场揭穿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她知道你不是我,你不要小看了这个女子,她和你以前认识的人不一样。” 白砚殊嘟嚷了几句,不甘道:“怎么会,我瞧着她长的小小瘦瘦的,一张脸上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根本不像是什么心有城府的女子。” 西楼先生被白砚殊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告诉你多少次。”西楼将手放在白砚殊的额头上,然后推开一些,“若是看一个的样貌,便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还能和萧九和四皇子打交道吗?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些。” 白砚殊哼了一声,又凑近一些:“我也很厉害啊爹爹,我的棋艺可好了。” “你还有脸说你棋艺好?你棋艺好还会输给夏家三小姐?输给一个女子。”西楼先生冷哼了一声,“等我手里的事情忙完,我就送你去长安侯身边,多跟着他学一点也是好的,怎么他没大你多少,比你却沉稳多了。而且,杜家那位大夫,我瞧着也不是个简单的,没准能医好你的病。” 白砚殊一听,便撇了撇嘴。 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不能违抗,只是,他等了快大半年年,以为父亲都将昔日的话忘记了,却被送到了长安侯府。 不巧的是,长安侯夫人刚入宫了。 萧九将棋盘上的黑子捡完,才慢慢地说:“我不喜欢画人像。” 他这一生只愿画一个人。 从前,萧九学作画的时候,教他的师傅说:“你的景色画的好,但是人像……略差,感情很干涩。若是不投入感情,这画出来的人像,也是死的不会让人觉得活灵活现。” 那个时候,萧九便知道自己的弱点,也不再去试着触碰画人像。 后来母亲告诉他,要将夏家三小姐说给他做妻子的时候,萧九曾在暗中偷看过几次夏阮,心里就被一种莫名的情愫占据了。 慢慢的,他又试着画人像了,只是笔下的人永远都是夏阮。 开心的,生气的,发怔的……满满都是那个人。 只有心里都装着那个人,才能让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笔下。 白砚殊自然不懂萧九为何会这样讲—— 萧九之所以能接近父亲,是因为父亲是个爱画之人。 在洛城的时候,萧九便遇见了父亲,当时父亲对于萧九的确有些不屑。大秦当年的建立,先帝说有白家的功劳,其实白家的功劳很大,若不是祖上劝先帝一举拿下前朝某个要道,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建立起大秦。 父亲,自然有高傲的资本。 但是,父亲也有弱点,惜画如命…… 他当时曾不听父亲的嘱咐,特意跑去洛城玩耍,他想看看沙漠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在路上就觉得身子不适,等秋分将他送到父亲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是有些神智模糊了。 白砚殊自小被父亲宠溺,这次也知道自己是玩过头了。 但是他一直都住在白马寺中,从未见过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子。他是男儿身,又怎么想被那小小的寺庙束缚住呢? 好在,萧九身边的杜明是个厉害的大夫,给了他开了几味药调理身子,他的身体才略转好一些。 拿人手短…… 萧九帮了他,父亲也不好再婉拒萧九的好意。 其实,让父亲动心的,不止是萧九精湛的画技和棋艺,萧九是个聪明又懂得隐忍的人,父亲很欣赏萧九的这一切。 四皇子也是因为隐忍懂蛰伏,父亲才出山辅佐四皇子。 白砚殊是个贪玩之人,他曾在父亲和萧九谈话的时候,偷偷的跑到了萧九的房间。他见过萧九的画,想偷几幅拿回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在萧九的枕下,发现一副已经有些破旧的画像。 当时,白砚殊有些震惊。 他以为萧九将好的画像藏了起来,没有告诉父亲。 结果白砚殊就打开了画像……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漂亮的妙龄女子,只见女子笑的纯善,眼里如同清澈的泉水,像是最无害的人。 白砚殊有些震惊,这个世上有如此干净的人吗? 他还没有想太多的时间,萧九便和父亲从外面走了进来。 于是,父亲也看到了他打开的画像。 “这是……夏家三小姐?”西楼先生有些尴尬的说了一句,因为白砚殊和西楼先生都发现,萧九的笑意极淡,似乎下一刻便会发作。 这让白砚殊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然后虔诚的说:“对……对不起。” 过了很久,萧九才道:“无碍,只是白少爷,以后不要再碰别人的东西了。有些东西,碰不得。” 萧九的言语,不像是在开玩笑。 白砚殊垂眸,他有些害怕这个样子的萧九,清冷的像是陌生人一样。 因为这件事情,西楼先生又训斥了他一顿,最后狠心将他有送回了白马寺。 刚回寺庙那几日,白砚殊当真是无聊极了。 可是,却不想在半月后,他遇见了画像上的女子。 女子笑的淡雅,纯善的面目如同这世上初绽的花朵。 白砚殊想,夏家三小姐,的确很夺目。难怪萧九那样的人,会喜欢上这个人。 她,和别的女子,似乎很不一样。 正文 317:子嗣 白砚殊和萧九没有再说话,两人又重新开始对弈。 秋分在一边安静的煮茶,只是空闲了才会瞅着两个人。 小亭里很快便茶香四溢。 长安侯府占地面积很大,因为当初是建在京西,院子里的一石一木,都是萧九派人来打理。 夏阮喜欢的都有,她不喜欢都没有。 尤其是主院外,摆放了不少的茶花,哪里的茶花都开的极好。 萧九闲来无事,也会亲自去打理院外的茶花。 那个时候夏阮便坐在一边煮茶,等他回首的时候,便能看到妻子的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对于萧九而言,现在的这一切,他就很满足。 只要他一个回首,妻子便会在他的身后,对着他微笑。 所以,在六皇子问他还想要什么的时候,他才能说出别无所求四个字。 六皇子觉得萧九当时太过于装腔作势,这世上男子,谁都想手握重权、美女环绕在身侧,最后爬的很高然后俯视周围的人。萧九不是仙人,很多事情也不能免俗,所以六皇子根本不相信萧九的话,他只是以为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到萧九心上。 于是夏阮前脚刚进宫,六皇子后脚便送来了不少精挑细选的美人。 这些所谓的美人当真是绝色,每一个都出落的水灵灵,而且还风姿万千没有相似的。她们眼里含情,尤其是在看见萧九之后,每一个容颜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谁都希望自己来日伺候的男子,是一个夺目又吸引人的存在。 然而,萧九便是她们心中最完美的男子。 只是六皇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萧九居然看都没看,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就算萧九再不喜欢这些美人,那么萧九怎么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毕竟只是几个女人。几个玩物一样的存在,若是喜欢便宠幸,若是不喜欢便养在宅子里,不碰便是。凡是官场上的老爷。又有几个没有几个小妾和通房呢? 当然,李长风这个异类除外。 “若是这些不合你眼,那么下次我再送你一些。”六皇子眼光微闪,挥了挥让美人们退下,“又或者说,长安侯夫人是个……她不让纳妾?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被一个女子束缚呢?长安侯你若跟在我身边,你以后有福气的日子多着呢,这些……都不过是开胃菜。” 六皇子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将银两抬了上来。 对于六皇子的举动。萧九一点也不诧异。 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包括这些财物和美人。 他的很心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小的时候总是看到母亲哭泣,他不知母亲到底在哭泣什么。可是每次父亲来看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笑的很开心,露出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萧九想,或许是母亲太喜欢父亲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卑微。 卑微到骨子里。 母亲的眼泪陪他度过了很多日子,那些日子他无能为力,只能努力的学习父亲喜欢的东西,让父亲多来母亲的身边。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甚至对武艺和骑射,他一样都不落下…… 母亲曾问他为何要这样拼命。 他只是告诉母亲,想多学一点。 每天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在不停的忙碌。 他表现的很优秀,父亲也很高兴。看母亲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 “我很喜欢你。”父亲握住母亲的手说,“委屈你了。” “你心里若是有我,我便不委屈。”母亲依旧笑着,只是那副笑容已经有些落寞了。 母亲骗过了父亲,却没有骗过他。 等父亲走了之后。母亲才喃喃自语:“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受委屈?” 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让那个人受一点的委屈呢?说的再好听,不过都是嘴上的言语。母亲嫁给父亲开始,她的身子便再也站不直了,她从武林世家的小姐变成了小妾。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南萧的庶子。 一个姨娘,一个庶子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庶出,永远都比不上嫡出。 无论他多努力,都一样。 后来,这一切都结束在了父亲离世的清晨。 可笑的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着母亲的父亲,却死了另一个姨娘的床上。 母亲大哭,第一次没有掩藏的在他面前哭了起来。 萧九每当回想那些日子,只觉得心口的疼痛难忍,为什么父亲不能好好的爱母亲一个人,为什么父亲身边总是有络绎不绝的女子?父亲真的看不到母亲的伤心吗?看不到他的努力吗? 他有太多的疑问,没有人来回答他。 此刻,看到六皇子的一举一动,萧九才明白了,所谓的一切,都源于男子骨子里的贪婪。 他笑着再次婉拒六皇子,然后再也不和六皇子来往,只是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萧九想,他不想在夏阮的脸上看到那些绝望的神色,他不想让夏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哭泣。他那么的爱她,而她的心里刚刚有他这个人,他又怎么舍得将她刚放在他手上的心,狠狠的摔碎? 私下,母亲曾问他,是否要娶姨娘。 他都摇头,说此生不愿再娶别的女子。 母亲皱眉,说南萧子嗣单薄,就一个女子又怎么能维持南萧的血脉。 萧九挑眉看着母亲,告诉母亲,就算夏阮没有所出,他也不会纳妾,他不想在夏阮的脸上,看到和母亲从前相似的神色。 母亲当时错愕极了,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一个好孩子,可是子嗣也很重要,若是你一定要这样想,娘亲也不阻碍你。”林姨太太闭上双目,“她,会比任何都幸福啊。” 萧九垂眸:“儿子也会比谁都幸福。她是一个好妻子。” 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提过让他纳妾的事情。 白砚殊见萧九沉默不语,面前的男子从一开始就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这样的感觉让白砚殊觉得有些微妙。 这个人,似乎与生俱来便是一个让人感觉有距离的人。 就算他时常笑着。可是这些笑容,已经让人分不清真假。 萧九是那种表面上能和你维持微笑,可是转身就能举起手中的长剑,将那个人杀掉的人。 就算血腥染满了萧九的双手,萧九依旧能笑着。 白砚殊很久以前只觉得四皇子是个可怕的人,在遇见了萧九之后,他才觉得萧九的性子比起四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明明是一个清冷的人,对妻子却是极好的。 白砚殊看着棋盘上的落子。秀气的长眉又皱成一团,这个人就算在分心,这落子的速度也不见慢下来。 白砚殊将手里的白子丢在了一边,然后身子往后一靠:“长安侯既然已经分神了,为何不让我一些?” “下棋不就图个棋逢对手吗?”萧九拧着黑子。把玩了起来,“若是让你,怕是对你不够尊敬了。” 白砚殊撇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他才不想要什么尊重。 起初他下棋输给夏阮,这让白砚殊很不甘心,于是那段日子他看了不少的棋谱,希望自己能超越夏阮的棋艺。结果。到了长安侯府的时候,他和萧九对弈,一次都没有赢过。 这让十分喜欢对弈的白砚殊觉得心里有些抑郁。 不过,白砚殊也清楚。 若是萧九让他的话,怕是他会觉得更不舒服。 “长安侯说的是,可是长安侯。你也不该在此时分神吧。”白砚殊接过秋分递过来的茶水,又道,“若是担心长安侯夫人,便派人去看看吧。” 萧九挑眉看了看白砚殊,然后道:“已经去过了。” 夏阮进宫是为了他。 这几日夏阮的神色一直不好。他作为丈夫却不在妻子的身边,他心里很是愧疚。 皇上会允许安贵妃的让夏阮进宫,是因为皇上知道了他的软肋。 皇上,向来恨毒了萧家的人,想要折磨萧家的人。 萧九讨厌这种被捏住了软肋的日子,所以他当初才会毫不犹豫的跟在四皇子身边。 作为一个男子,若是连妻子都保护不好,那么还真的是可怜。 “侯爷,艾叶回来了……” 萧九见下人来通传,便和白砚殊告辞,等萧九走了之后,白砚殊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若有所思。 这次,又是他输了…… 另一边,艾叶跪在萧九的身前:“侯爷,夫人她……” “慢慢说。”萧九吩咐了人守在外面,“她怎么了?” 艾叶压低了嗓音:“夫人有喜了,只是……夫人不让杜若姑娘告诉侯爷,说是怕侯爷担心。” 萧九只觉呼吸快要窒息,掌心慢慢的握了起来。 他要做父亲了? “我知道了。”萧九依旧故作镇静,若不是他双手微微颤抖,他掩饰的当真很好,“再送些银子进宫,还有库房里那些养身的药材,都一并送去。若是夫人问起,便说这些药材是给安贵妃的,不要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些消息。” 艾叶没有注意到萧九的动作,只是点头退了下去,所以她没有看到萧九因为惊喜而扬起的唇角。 正文 318:祸起 “夫人。” 杜若轻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打扰了正在看书的夏阮。 院内的树木早已枯黄,夏阮坐在树下软椅上,看着周围一片萧条。 冬天快到了吧。 杜若看不见夏阮的神色,只能继续道,“侯爷送了很多药材进宫来,说是送给安贵妃娘娘的,只是……” 夏阮将手里的书搁下,依旧没有转头:“只是什么?” “安贵妃娘娘说药材太多了,她一个人也用不完。而且,放在她那边也是占地方。”杜若轻低的说道,“所以安贵妃娘娘收下了一些,还有一些又让奴婢拿回来了。夫人,你看这些药材,怎么处理?” 说到这里,杜若停了一下。 她的神色变的有些为难,悄悄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夏阮,见夏阮没有什么异常,才继续说,“艾叶还送了一些银子进宫。” 此时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黄叶落了下来,恰好落在夏阮搁在一边的书上。 然后,夏阮侧过身回头笑:“安贵妃娘娘退回来的药材,若是我能用的,便给我用,若是我不能用的,便送到将大夫哪里去。银子先放在你哪里,等要用的时候我会让你去取。” “是。”杜若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 此时的天空有些灰暗,夏阮不经意将手放在小腹上,然后露出一丝淡笑。 她就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萧九。 这个人太聪明了。 就算知道了,却要故作糊涂配合她。 瞒不住便瞒不住吧,其实这样也好,夫妻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的隐瞒。她只是怕萧九担心,还好这个人现在的举动很冷静,只是送了些药材进来。 安贵妃在收药材的时候,自然有些诧异为何萧九会送这么多药材进来。安贵妃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这些药材或许有些是真的给她的。有的却是给夏阮和浊妃的。 这段时间,夏阮的脸色太过于苍白,明眼人一看,便能看的出来夏阮体子虚弱。 于是。安贵妃表面上收下全部,实际上却退了一些出来。 退出来这些,夏阮没有客气的收了回来,一些留给自己用,一些让将太医送给浊妃娘娘用。 想从太医院拿药,凡是贵重的,都会记录在案。 这也是为何,将太医会私下偷偷摸摸的拿一些药材给浊妃,让太医院的人以为药材丢失了。 夏阮要瞒住周围她有身孕的事情,必须要倍加的小心。 这宫中的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上却是暗潮涌现。 还有两日,她便要给太后答案。 夏阮知道,太后或许不能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因为有些事情她已经做了。 夏阮还未想的太久,便见到杜兰匆忙的走了进来:“夫人。不好了……曾贵妃她……她去了慈宁宫。” “她去了慈宁宫又怎么?”夏阮从软椅上站了起来,杜兰赶紧扶住夏阮,“她也该去了。” 杜兰没有听懂夏阮话中的意思,只是继续道:“刚才奴婢遇见了太医院的人,他们好多人匆匆忙忙赶去慈宁宫。奴婢刚瞧见,安贵妃娘娘也动身了,似乎都是去了慈宁宫。” 夏阮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看着杜兰:“放心吧,这些事情,都和我们没有关系的。”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却依旧眉头紧皱。 昨儿夜里曾贵妃一直在外面想要和夏阮见一面,夏阮一直称病不愿见。最后曾贵妃在殿外大吵大闹了起来,当时曾贵妃的话说的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夏阮坐在屋子内。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握着书不说话。 只是杜兰也留意到,夏阮手中的书一页都未曾翻过。 曾贵妃最后估计也是骂累了,安贵妃才出面让人送曾贵妃回去。 据说,在回寝殿的路上。曾贵妃又遇见了惠妃。 曾贵妃从前是高高在上的人,大皇子眼看就要成为太子,半路插足一个惠妃和六皇子。曾贵妃子自然是恨毒了惠妃。 惠妃显然也不例外,她看着曾贵妃的时候,眼神也颇为有些怪异。 于是两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现实互相讽刺了几句。最后惠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气的曾贵妃拿起簪子就朝着惠妃戳了过去,虽然最后没有伤到惠妃。但是,惠妃也是被惊吓的晕了过去…… 最后,这件事情惊动在了慈宁宫陪在太后身边的皇上。 皇上虽然大怒,但是他也只是让曾贵妃给惠妃道歉,最后狠狠的训斥了曾贵妃,又安慰了一会惠妃。 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软禁曾贵妃。 今日,曾贵妃便去慈宁宫在太后面前哭泣,却不知说了什么话,气的太后却突然呕血。 太医院的人急的不行,便匆匆朝着慈宁宫赶去。 “我们,也快回去了。”夏阮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切,觉得陌生的让她觉得不舒服,“昨日夜里曾贵妃那些话,我都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杜兰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她就算是贵妃娘娘,也不该这样说夫人您。而且,她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对于杜兰的话,夏阮却是只能露出无奈的笑。 曾贵妃现在也是被逼急了。 人只要一急,所有的智慧都会顷刻间被丢在脑后,做出冲动的行为。 显然,曾贵妃现在就是如此。 所有的压力,都搁在了曾贵妃身上。 可是一切的一切,说起来都是因为张家—— 张家少爷张月朗逼萧九的姐姐萧意雪出嫁,还是为妾。南萧的人不能反抗,萧九想阻止,萧意雪却以死相逼,若是萧九插手,她便死在萧九面前。萧意雪这样做,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张家少爷,她是想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母亲和弟妹的安稳。 可是就是这样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张家的人活活的逼疯了。 张家的依靠是京中杨家。 杨阁老的独子杨翰,娶的是曾贵妃的嫡亲妹妹,于是在京城中,杨家也是无法无天。 尤其是大皇子得势的这些年内。杨翰做的事情,更是让人觉得震怒又觉得恐怖。 萧九对付了张家之后,便是对付杨家……想要让杨家彻底的被连根拔起,那么也必须要除掉曾家。 可是除掉曾家,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次,萧九做的选择很好。 因为除掉曾家,他根本不用亲自出手,他只需要煽风点火,散布一些谣言。到时候疑心病很重皇上,因为想要除掉大皇子。便会将曾家满门抄斩。 萧九不用浪费一兵一卒,更不需要站在显眼的地方。 张家、杨家、曾家……便都没了。 夏阮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爱慕墨殇的清南公主…… 清南公主没有死在这场浩劫里,可是来日……夏阮想到清南公主的事情,便觉得女子想要决定自己的未来。简直是太难了。 “不需要为那些不值得你在乎的人生气,这个世上最不能管住的便是外人的嘴。”夏阮将心里的想法告诉杜兰,“切记这一点便好。” 杜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 慈宁宫内。 曾贵妃披头散发的跪在慈宁宫外,一句话也不说。 “安贵妃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小太监的嗓音响起,曾贵妃本来麻木的神色,多了一丝悸动。 她转眸看着迎面走来的人。那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两张容颜。 “这不是曾贵妃姐姐吗?”惠妃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皇上那么宠爱姐姐,可姐姐今日做的这些事情,当真是伤透了皇上的心。” 曾贵妃冷冷的笑着,然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惠妃:“贱人,若不是你挑拨。本宫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 惠妃惊讶的笑着,然后退后了一步,故作可怜。 “曾贵妃姐姐,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呀。”惠妃笑的无辜。整个人像是最干净的存在一样,“姐姐若是不喜欢妹妹,也不用这样来诬陷妹妹吧。” 曾贵妃气的咬牙切齿。 可是,她的确是被惠妃的话气的失去了理智,这件事情就摆在眼前。 安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曾贵妃,又看了一眼笑的虚伪的惠妃,便朝着殿内走去。 此时,建广帝神色忧愁。 “皇上,臣妾来迟了。”安贵妃看着地上摔掉的茶盏,对着建广帝身边的小太监说,“去换杯雨前龙井过来,不要太烫。” 小太监如蒙大赦一般,赶紧退了下去。 建广帝这个时候才微微抬起头来:“你来了。” “臣妾来了。”安贵妃乖巧的走到了建广帝身边,“太后一定会好起来的,皇上你放心。” 建广帝沉默不语,而惠妃见安贵妃的样子,便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来。 此时安贵妃说这些话,显然是在欺骗皇上。 毕竟太后已经年老,再加上曾贵妃的那些话,不被活活的气死都难。 而且曾贵妃本该被软禁的人,今日能出现在太后这里,要怪的人终究是皇上自己。 这是皇上自己下的命令—— 惠妃装作委屈的样子,也走近了一些:“皇上,你注意身子,臣妾很担心你。” 建广帝抬起头,看着惠妃的样子似笑非笑。 正文 319:借刀杀人 慈宁宫内,一时人来人往。 太后平日里喜静,所以此时匆忙行走的宫女和太监们,一个个都低着头,谁也不敢说半句话。 殿内,惠妃正得意的看着建广帝。 惠妃向来和太后面和心不合,此时更是不屑说一些安慰建广帝的话。 太后的确是快不行了—— 当年皇贵妃难产而亡的事情,让皇上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对太后便也不如从前一般恭敬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关心太后,皇上都不在乎了,她更是不在乎。 而且,她的目的,便是希望太后早日去世。 “出去。”建广帝嗓音低沉,一双浓眉皱成一团。 惠妃一脸的笑意顿时僵住,她看着建广帝有些难以置信。 他,喊她滚出去? 惠妃吓的赶紧跪在地上,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是此刻她能做的便是和从前一样故作委屈:“臣妾知错。” 建广帝冷冷笑了笑,看着惠妃的眼神有些怪异:“你错在哪里?” “臣妾……臣妾……”惠妃想了很久,看着建广帝身边一脸温顺乖巧的安贵妃,才道,“臣妾应该早点过来,臣妾应该侍奉在皇上左右。” 这个时候小太监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茶盏。 安贵妃走上去将茶盏接了过来,再慢慢的走回建广帝身边,安静的将茶水放在建广帝身边,什么都没有说。 她这一套动作极其自然,挑不出半点错误。 “你想伺候孤?”建广帝轻声说道,从语气上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惠妃点头:“臣妾时时刻刻都想陪伴在皇上身边,臣妾心里只有皇上。” 这个世上的男子,都喜欢听好听又虚伪的话语,但是如今的惠妃却忘记了,这是他的丈夫快要失去母亲的时候。 “滚。”建广帝一脸愤怒。“滚出去,不要脸的东西,不许再出现在太后的眼前。” 惠妃被建广帝一吼,浑身打了一个战栗。 此时的建广帝面目有些扭曲。看的出来极其的生气。 建广帝歇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以为孤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这些年来你对太后心生怨恨,太后是个慈悲之人,从前也不允孤和你计较这些。所以你才敢挑拨曾贵妃和太后说那些话,是不是?” 惠妃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头冷到了脚。 怎么会…… 曾贵妃的话,皇上居然相信了。 “臣妾没有,臣妾冤枉啊皇上。”惠妃一边委屈的说着,一边红了眼眶。“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惠妃看着建广帝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想到了被建广帝下令用火烧的只剩下一把骨灰的水贵人。 她…… 惠妃从慈宁宫的小宫女哪里听说,夏阮和太后走的很近,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她的姐姐让她去拉拢夏阮,结果反而被夏阮嘲讽了一次。惠妃在这宫中最厌憎的人便是安贵妃,结果夏阮偏要和安贵妃走的近。 这让惠妃明白,若不想让安贵妃来日成为她的敌人,那么夏阮必须要除去。 于是她让人去打听,最后发现夏阮的确一进宫就看望太后。 惠妃想起太后让人送出去的玉如意,整个人急躁了起来。 这下。该怎么办? 若是太后都出手帮夏阮,是不是代表太后原谅大皇子了? 大皇子做的事情太过于离谱,但是在太后的眼中,向来都是立长不立幼。所以,皇上想要立太子,太后一直支持的都是大皇子。惠妃开始担惊受怕。若是夏阮也是帮大皇子的,那么六皇子该怎么办? 这些年来他为此努力,难道都要因为夏阮这个小贱人的插手,一切的毁于一旦吗? 夏阮虽然不起眼,但是夏阮手里的银子。却让这京城多少人眼红。 夏家的银子再加李家和萧家的权利,若是真的想要抬举四皇子,那么就会变成六皇子最大的阻力。 惠妃不安了起来,她不能让夏阮毁掉了这些东西。 她要杀了夏阮,杀了太后…… 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却意外的出现了一件事情,这个事情很快便成为她眼里的转机。 曾贵妃去找夏阮,可是夏阮却避而不见,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曾贵妃。而且,安贵妃还在暗中阻拦,曾贵妃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夏阮。后来,曾贵妃不知听到了什么事情,居然急的在宸佑宫外大喊大叫了起来,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贵妃的形象。 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惠妃想,这便是她的机会。 她特意从自己的寝宫里走了出去,然后遇见了气愤不已的曾贵妃。 “这不是曾贵妃姐姐吗?这么晚了,姐姐要去哪里?”惠妃一边偷笑,一边嘲讽,“瞧瞧妹妹这个记性,这条路除了去皇上的寝殿,便是去宸佑宫。最近皇上不愿意见到姐姐,做妹妹的猜,姐姐肯定是从宸佑宫来的,对不对?” 曾贵妃脸色气的发黑,她在安贵妃哪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又要遭受惠妃的讽刺。 她向来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大皇子这些年在朝堂上地位不低,所以曾贵妃在后宫里也是风光无限。 就算当初安贵妃落水,皇上也不过是训斥了她几句,并没有说什么重话。 这宫中的人都知道,安贵妃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可这件事情以后,周围的人都认为她的地位比安贵妃高。 曾贵妃更得意了,觉得自己是这宫中的胜利者,其他的妃嫔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胜利—— 大皇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皇上,私下勾结朝堂官员也就算了,还敢在明面上买卖官位。建广帝知道之后,气的一夜没吃下东西。于是,从前沉默不语的建广帝,开始慢慢的收回当初给大皇子的权利。 起初大皇子和曾贵妃都没有发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大皇子不能阻止建广帝的动作,只能每天跪在曾贵妃面前,求曾贵妃来救他。 可是曾贵妃早就失宠了,她又怎么能在建广帝耳边说上一句话? 惠妃很清楚这些事情的经过。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刺激曾贵妃,“同为贵妃,姐姐住在哪里,而安贵妃又住在哪里?妹妹的意思是,姐姐你走来走去不累吗?妹妹前几日听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人了蜀锦进宫,有人争着抢着都想要。结果,这个人用尽了所有的心思,都没从皇上哪里求到一匹,当真是可怜极了。若是妹妹知道的话。一定赏那个人一匹。” “住嘴。”曾贵妃瞪圆了双眼,“给本宫跪下。” 惠妃这次再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跪下?妹妹做错了什么?妹妹是想送蜀锦给姐姐啊。前几日,连长安侯夫人进宫,安贵妃都赏她蜀锦了。妹妹想,送给姐姐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惠妃不提夏阮还好。一提曾贵妃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长安侯夫人也真是厉害,她挺让太后喜欢的。”惠妃摇了摇头,“太后居然动了想看四皇子的心思,这也就奇了……” 曾贵妃错愕的看着惠妃:“你说什么?太后想瞧四皇子?” “呀,姐姐不知道吗?”惠妃掩住嘴笑了起来,“就是那个文雅俊秀的四皇子呀,太后想见他。说来也是奇了。从前四皇子养在太后身边的时候,太后对四皇子不理不睬。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见四皇子了……姐姐你说为什么?” 曾贵妃瞪大了双眼盯着惠妃,似乎想看穿她的内心一样。 可是惠妃却装作没有看见,依旧道,“看来。四皇子还真是聪明啊,迎亲就能收复长安侯的心。” “你想说什么?”曾贵妃打断了惠妃的话,“你以为本宫会傻傻的听你的话?然后去找夏阮大吵一架吗?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惠妃退后一步,然后淡淡的笑着。 “这是姐姐自己的想法,又何必强加到妹妹身上。”惠妃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这个夜里只见一轮残月,“妹妹先告辞了,姐姐你多保重。若是姐姐还想要蜀锦,便让人来妹妹的宫中取,妹妹库房里的蜀锦太多了,还赏了一些给身边的几个丫头。姐姐不来取,也是可惜了……” 说完,惠妃笑着便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曾贵妃。 这个时候的曾贵妃已经没有力气顾及和惠妃生气了。 她要保护自己的儿子,就应该在现在动手。 果然,一切都如惠妃所料一样,曾贵妃根本没有去找夏阮,而直接去找了太后。 这些年来,太后向来都支持大皇子,若是此时去支持四皇子,那么大皇子最后的一根救命草也会消失的干干净净。曾贵妃对太后的怀疑,让太后整个人大怒,本来身子虚弱的太后,被曾贵妃气的吐血。 惠妃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却没有想到曾贵妃会将这些告诉建广帝,明明皇上都不关心太后了,明明皇上很讨厌曾贵妃。怎么会变成这样? 惠妃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了。 正文 320:挣扎 惠妃垂头丧气的从慈宁宫走了出来,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 不过,她想她不是最可怜的人,最可怜的莫过于还在慈宁宫殿外,跪着的曾贵妃。 此次,大皇子怕是大势已去。 “你也有今日?”曾贵妃见惠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冷冷的笑着,“许音笙你别得意,本宫的今日就是你的来日。” 惠妃听见曾贵妃的话语,怒极反笑。 “姐姐多虑了。”惠妃靠近曾贵妃,然后俯低了身子,在曾贵妃耳边轻声道,“来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准这慈宁宫迟早会换人不是吗?姐姐,成王败寇,如今你输了,而妹妹赢了。姐姐,你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说完惠妃站稳了身子,抖了抖衣裳。 曾贵妃握紧了双拳,那夜惠妃的话,果然是圈套。 可是就是这么明显的圈套,她却依旧信了。 她爱子心切,未曾多想惠妃的话。 可如今冷静的琢磨,惠妃那日的话,处处破绽。 若太后真心喜欢四皇子,当初便不会送四皇子出宫了。 四皇子从小养在太后身边,身子不好性子又软弱,经常被清河公主欺负的不敢反抗,那个时候的四皇子,就像是被人践踏在地上的可怜虫。太后每次看到四皇子,眉头都会皱成一团,连多一份慈爱都不愿多给四皇子。 而且,浊妃在得到浊字这个封号后,她根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 浊妃或死或活,对于皇上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关紧要。 所以,四皇子和浊妃,怎么可能成为影响大皇子的存在。 曾贵妃静静的握住衣袂,她知道自己当时太冲动。加上当夜大皇子来信在信中哭诉,她一时乱了方寸在会去找太后。 太后如今身子不好,受不得半点刺激…… 曾贵妃嗓音很轻:“许音笙你不用太得意,你也会有这么一日的。而且。皇上会原谅本宫的。” “是吗?姐姐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惠妃扭头看着曾贵妃,“再过几日,这朝堂上的局势应该会比现在更精彩。前几日成国公上折子奏了大皇子。姐姐,以成国公的地位,他说的话,皇上会相信吗?” 会。 曾贵妃在心里已经得到了这个答案。 皇上肯定会相信。 成国公李家是开国元勋世代忠良,虽然皇上在防范李家,可与此同时,皇上还是会相信李家。成国公向来不是多事之人,他若是出面参奏一个人。那么就算那个人不死,也会被皇上提防。 而且,建广帝本就是个疑心较重的人。 曾贵妃想起夜里大皇子的来信,顿时明白了,这次自己是没有能力再救他了。 皇上。想让他死。 丈夫,想让她的儿子死。 为了这该死的皇权…… 曾贵妃对上惠妃上的眼神:“那么又如何?你以为皇上会如你所愿吗?做梦。本宫就算今日载到你手上,可没准来日你就会载到别人的手里。” 曾贵妃说完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环视了周围高高的红墙,“你和本宫一样,终究是离不开这里,住哪里不是一样?难道。你还能住到宸佑宫去?简直就是妄想。你以为她为什么能住在宸佑宫里?那是牺牲了她肚中的孩子,而你,凭什么?” 曾贵妃的一句话,狠狠的刺中了惠妃的心。 安贵妃为何会住在宸佑宫里,其实她们一直很清楚。 当初安贵妃痛失皇子,她们以为安贵妃一蹶不起。却不想安贵妃未曾多想丧子之痛,依旧温顺乖巧在建广帝身边,未曾责怪建广帝半分。 也是,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就算有什么是错的。也会变成对的。 曾贵妃笑的讽刺,“这会,你从慈宁宫出来,必定是皇上厌恶你了。那么,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在殿内的那位,才是真的胜利者。” “呵呵,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她再得宠又怎么样?”惠妃回过头看着殿内,“妹妹有六皇子,她呢?可笑。” 说完惠妃又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曾贵妃,“那么,姐姐,永别了。妹妹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曾贵妃轻笑:“本宫会等你的,毕竟,在许老爷子的心里,你永远比不过储秀宫那位。有些鸡倒是会下蛋,但是只是一只蠢鸡,所以这只蠢鸡只能仰仗另一只不能下蛋的鸡。” 曾贵妃的一句话,气的惠妃跳脚。 因为惠妃知道,曾贵妃说的人便是她姐姐许长生。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别人说起她和姐姐的事情,永远都是姐姐比她聪明,比她厉害…… 她有些受够了。 惠妃冷哼一声,没有再和曾贵妃说话,只是脚步不知不觉的便朝着储秀宫走了去。 姐姐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惠妃东拉西扯的和她讲了一会话,便说起了和曾贵妃的事情。 皇贵妃听了惠妃的话,顿时对着惠妃就骂:“愚蠢,你简直愚蠢至极。”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惠妃隐隐约约觉得姐姐生气了,而且还是生大气了,“太后还有大皇子都快没了,姐姐你难道不高兴吗?” 皇贵妃站了起来,对着惠妃就是一巴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惠妃整个人都怔住了。 “简直痴人说梦。本宫前几日怎么嘱咐你的?夏家那个是什么东西,你心里没数吗?本宫对你讲,不要去惹她,就算不能有来往,也千万不要去激怒她。”皇贵妃看着惠妃,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她还未曾做什么,你便听风便是雨,私下去刺激曾贵妃。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曾贵妃就算死也会让六皇子不得安宁。本宫问你,你是不是想亲手害死六皇子?” “臣妾不敢,姐姐……”惠妃下意识便跪在地上。等跪下后才觉得脸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臣妾不敢。” 皇贵妃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没有什么不敢的。” 惠妃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没有错,却依旧要和从前一样。跪着和眼前的人说话。 在惠妃的眼里,她这个姐姐虽然聪明,但是向来霸道。 尽管是个霸道凶悍之人,却要装作柔弱来博取皇上的喜爱。 对此,惠妃有些不屑。 但是好在上天是公平的,姐姐不能生育而她能。所以,她以为在她有了六皇子后,地位能姐姐高一些,却从未想到许家的人认为她愚蠢,依旧让她听令于姐姐。 惠妃觉得不甘。凭什么。 她哪里愚蠢?她现在替六皇子扫清了两个障碍,她明明没有做错。 “现在赶紧去跪在慈宁宫外。”皇贵妃坐回软榻上,一手扶着额头,“还有,去给夏家那位道歉。” 惠妃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姐姐?” 她居然让她去做那样丢人的事情。跟曾贵妃跪在殿外,还要跟一个小侯门夫人低头。 惠妃气的浑身哆嗦。 她,不会去。 …… 此刻慈宁宫内。 安贵妃和建广帝坐在太后的床榻边上,见太后张开了眼,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建广帝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太医:“太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刚才急怒攻心,要多歇息一下。”太医额头上冒着冷汗,依旧道。“太后年岁已……” “闭嘴。”安贵妃打断了太医的话,对着一边的建广帝道,“皇上你放心,太后一定会没事的。” 建广帝听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太后瞪圆了双眼看着安贵妃,她从嘴里艰难的说出来了一个字:“夏……夏……” 安贵妃看着太后的口型,下面那一个字。顿时便出现了在她心中。 她有些惊讶,太后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说夏阮的名字。 安贵妃想起那日夏阮从慈宁宫回来的情形,又看了看一边焦急的皇上。这些年来皇上虽然对太后有心结,但是母子情分却不减。 不能让皇上对夏阮有疑心。 “夏……夏……” “夏天已经过去了,太后。”安贵妃静静的握住了太后的手。“太后,现在快入冬了,你是不是想看荷花?” 太后素来喜欢礼佛,更喜欢千鲤池的荷花,所以慈宁宫离千鲤池最近。 而且,夏天是太后最大的伤痛。 先帝,便是在炎热的夏天来临之际,撒手人寰。 “太后……”安贵妃红了眼角,“臣妾去给你找荷花,臣妾去……” 建广帝听了安贵妃的话,顿时也是有些伤感。 他转身看着叶嬷嬷:“去吩咐人,想办法送些荷花过来。” 此时眼看就要入冬,又能去哪里找荷花呢? 叶嬷嬷有些为难。 “快去……”安贵妃又说了一句,继续催促叶嬷嬷。 太后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安贵妃颠倒黑白,还要让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嬷嬷去找什么荷花。顿时,心里的气的的不行,却依旧不能说话。 太后能感觉到安贵妃抓住她手的力气,越来越紧,似乎还扣住了她的穴道。 太后想要挣扎开,却依旧没有力气。 她不能死,她一定要帮朱砂除掉夏家那位。 她不能死…… 正文 321:将太医 天色渐渐地暗了,夏阮用过了安胎药便在内殿小睡。 不知睡了多久,夏阮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 她向来是个浅眠的人,只需要很小的声音,便能从梦中醒来。 她听到门外隐隐约约的传来对话声。 “长安侯夫人还没醒来吗?那我们先回去吧。” “嗯,不过你听说了慈宁宫的事情了吗?” “什么?你是说皇上今天在殿外说的话吗?” “嗯,皇上说若是太后西去,便要曾贵妃殉葬。” “我也听外人说了,安贵妃一直在慈宁宫呢,你说咱们安贵妃娘娘不会有事吧?” “哎,我也不知道,这……皇上也不知怎么了。” ……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小,夏阮听了之后眉头微蹙。 前世,太后去世之后,建广帝便彻底的变了一个人。他害怕自己和太后一样,受尽病痛折磨而死,便开始广招天下能人异士来为自己炼制丹药。当时,六皇子为了巩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便开始帮着建广帝到处找这样的能人。结果,最后还真的被六皇子找到了这样的人。 这群道长自称从蓬莱而来,能邀仙人饮酒,邀仙女起舞……他们真正从哪里而来,没有一个人知道。她那会已经不和萧韶成有来往了,她是唐景轩的妻子,所以很多时候都会选择避嫌。这里面的事情,她也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这群道长的确带了不少美女进宫,让建广帝龙心大悦。 建广帝荒废朝堂的事情后,六皇子便一心想掌控这一切,可是六皇子还是低估了建广帝的戒心。 最后,六皇子的还是败了…… 夏阮揉了揉眉心,如今是四皇子最难度过的日子,四皇子不好过。她的丈夫困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现在的她却不能陪在丈夫身边,夏阮想到刚才宫女的对话。心里想着,等太后这一去,她便要及早回府。 那个人还在等她。 杜若推门走了进来。见夏阮依在软榻上,略微有些惊讶:“夫人你怎么起来了?” “杜若我问你,将太医有没有告诉你,太后还能撑多久?”夏阮没有和杜若绕话题,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毕竟,今生不是前世,有些事情多少会有些变动。她不敢确定太后去世的日子。 杜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才走夏阮的身边,压低了嗓音道:“奴婢刚从太医院回来,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听说都去慈宁宫了。奴婢瞧着,太后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夏阮听了之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世上的一切,其实都是这样。 生老病死。 太后想要害她,从她的身边拿走东西。她不能低头认输,所以她必须反击。她怕自己一个犹豫,便陷入朱砂给她设下的陷阱。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 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无论是建广帝也好,还是太后也罢,谁又不想自己长生不老。只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法子。从前的帝王便会用了,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帝王能真的像大臣们嘴里高呼的那样,活到万岁。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垂眸。 过了一会,杜若才开口:“夫人,奴婢觉得将太医有些奇怪。” “嗯?”夏阮抬起头来看着杜若。有些不解,“哪里奇怪?” 杜若给夏阮沏了一壶养生茶,递给夏阮后才道:“小姐还记得你当初救的那个孩子吗?蒋拓。” 夏阮啜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记得,他回来的时候还将白藤带走了。现在住在京郊的庄子上。我请了先生过去,蒋拓还小,能多学点也是好的。” 大堂姐已经死了,二堂姐也快去了。现在大伯父的血脉还剩下这个五堂妹白藤…… 周围的人都以为她会将白藤杀了,毕竟若是白藤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夏阮来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可是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又加上蒋拓的那些话,夏阮觉得可以让蒋拓试试,让蒋拓亲自抚养白藤长大。 蒋拓也是一个没了父母的孩子,他应该很懂白藤以后的心思。 只是白藤若是对她有一丝不善,她也不能心软。 她如今有了丈夫,来日还会有孩子。 就算双手沾染血腥,她也要保护身边的人。 “将太医问过蒋拓的事情。”杜若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犹犹豫豫的,然后眼神里有些不安,“奴婢觉得怪怪的。将太医从未见过蒋拓……” 夏阮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将太医问起蒋拓?” 杜若点了点头:“是的夫人。奴婢见到将太医的时候,将太医和奴婢说了一会浊妃娘娘的事情,又提起了十三小姐。奴婢当时也没在意,只是附和了一句。可是最后,将太医居然问起,说听说夫人曾经收养了一个孩子,问那个孩子叫什么。奴婢当时也没在意,便老实的告诉了将太医……将太医听到蒋拓的名字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将太医的名字是将墨字子偃,洛城夏阮从未听说过将家。 蒋拓姓蒋,虽然和将太医的姓氏同音,可是字却不同。 若说是父子,姓氏也对不上。 夏阮曾经记得,蒋拓告诉她,说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了。 那么将太医又为何要关心蒋拓? “这几日将太医都在问蒋拓的事情,奴婢觉得有些奇怪。”杜若继续说道,“而且,将太医似乎很想知道蒋拓如今的处境。” 夏阮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开始想杜若话中的意思。 她犹记得初见蒋拓的那一日,那个孩子一脸愤恨的样子又不甘的嘶吼,让她觉得动容。所以,从不多管闲事的她,会将蒋拓和他的母亲带回夏府内。 这个世上的可怜人太多,她不是菩萨。更不是什么心肠好的人,所以不能救那些该救的人。 谁活着,都不容易。 蒋拓略懂医术,只是蒋拓的医术在杜若的眼里。其实不算厉害,只是略懂皮毛。 但是将太医却不同,杜若说起将太医的时候,十分的佩服将太医的医术。而且,若是将太医医术不精湛。四皇子也根本不会将这个人送到深宫来陪伴浊妃,毕竟浊妃的身子硬抗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也留下了不少的病根。 杜若见夏阮不说话,才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夫人,奴婢害怕。奴婢害怕蒋拓和白藤一样。是有人特意……夫人,若是这样,便让蒋拓一直在庄子上吧。” 杜若从白藤进府开始便明白夏阮为何要给白藤取那样的名字,这是在提醒她们也是在提醒夏阮自己。虽然白藤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可是谁也不敢肯定长大的白藤会不会找夏阮报仇。有的时候杜若心狠的想。应该就这样将白藤杀掉,来日夏阮便就少一分危险。 可是孩子还那样小,白白嫩嫩的看不出一丝威胁。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杜若又忍住咽了回去。 后来,蒋拓慢慢的关心起来白藤,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似乎是因为白藤和他一样。都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像是一在湖里孤独漂浮的浮萍一样。 有一次,蒋拓对杜若道:“杜若姐姐,你说白藤长大后,会和我一样吗?” “嗯?怎么?”杜若当时有些疑惑,看着蒋拓一伤悲伤的眼睛。“小姐很照顾白藤的。” 蒋拓冷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小姐若是真的关心白藤,便不会取这样的名字给白藤了。若是略懂医术的人便知,白藤有毒,小姐这是在告诉周围的人。白藤是毒药吗?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是个毒蛇猛兽了。” 杜若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你怨小姐?” “不怨,小姐其实早就知道白藤身上的事情了,一直没有杀掉白藤,小姐已经是一个仁慈的好人了。”蒋拓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眼里出现一丝犹豫,“可是杜若姐姐,白藤还是一个孩子。我……我想让她好好的。” 杜若看着蒋拓一双清澈的眼此时变的污浊,便明白蒋拓的心里一定是很复杂。 杜若不明白蒋拓身上的故事,所以想了很久才道:“想让她好好的,便不要让她威胁到小姐。若是她威胁到小姐,别说小姐仁慈不动手,就算是我也会杀了她。蒋拓你要记住,有的时候过分的仁慈,是会害死那些帮助过你的人,明白吗?” 过分的仁慈,便会害到身边的人。 杜若的话,让蒋拓如梦初醒。 他想要救的,是来日可能要杀夏阮的人,他从未考虑过夏阮的感受。 他在同情白藤,那么又有谁去心疼夏阮呢? 若是白藤还活着,便会生活在这无止境的仇恨当中。而且白藤明显是有人故意送到夏阮身边的,这个人的想法很好,杀和不杀都会让夏阮心烦。 夏阮若杀了白藤,那么周围的人看待夏阮的眼神会改变,虽然夏阮不从不在乎周围的人看她的眼色,但是毕竟人言可畏。 夏阮若不杀白藤,这个人就会在白藤长大之后告诉白藤身世,到时候白藤便成为了这个人最好的武器。 所以,这受伤的人永远都是夏阮。 蒋拓撰紧了手心,他无意之间也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正文 322:小世子 对于蒋拓的身世,没有人比夏阮更清楚了。 只是,有些事情蒋拓依旧没有和夏阮说破。 譬如,蒋拓的母亲为何执意要带蒋拓入京…… 当初,蒋拓不愿意说起,夏阮便也没有问。 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将自己的伤口撕开,然后痛彻心扉的跟那些人讲属于自己的过去。 起码,蒋拓目前似乎做不到。 “若是将太医再问起蒋拓的事情,你便什么都告诉他吧。”夏阮想了一会,才对杜若道,“若他是蒋拓的亲人,相认了也好。” 杜若瞪圆了双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说出这些话。 夫人不是应该防着蒋拓吗? 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杜若有些急了:“夫人,蒋拓他的身世……” “我知道一些。”夏阮没有瞒着杜若,“之前我让他去洛城,便是因为他将这一切告诉了我。杜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让蒋拓去庄子上,也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照顾白藤。当初,我答应了他让白藤活着,之后的事情,他能做好便好,他若不能做到……我也会兑现当初的话。” 若是白藤对她有一丝是杀意,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白藤杀死。 夏阮知道,自己想来不是一个仁慈又心善的人。 外人都想杀掉她,她还要犹豫觉得别人可怜,那个样子的人绝对不是她,而是所谓的圣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 想到这些夏阮将手放在小腹上,她之前便想过身子不好或许是有身孕了,但是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从前求而不得的事情,如今来的这么快,还如此的真实。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谁也不行。 杜若听了之后,便没有再说话。 夏阮看着桌上的茶盏。想到蒋拓找她说话的那一晚。 洛城有三大家族,蒋家,张家,还有靠着做毒药生意的石家。 夏阮一直都以为蒋拓是蒋家人。却不想蒋拓和蒋家没有一点关系,蒋拓是石家人。 蒋拓的母亲是一个从西域来的女子,她来洛城是为了找一个男子,可是这个人没找到,却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蒋拓的父亲。为了报答蒋拓的父亲,便以身相许。只是蒋拓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蒋拓母亲一个名分。 那个时候,蒋拓的母亲也从未在乎这些,她只是想报恩而已,所以这也注定了悲剧。 蒋拓的父亲娶了妻子又纳了妾。那个时候蒋拓的母亲有了蒋拓。 蒋拓的父亲想了很久才说:“孩子可以生下来,但是不能姓石。” 于是蒋拓这个姓氏,是他的母亲胡乱取的。 后来,石家不知为何大乱,蒋拓的父亲死在了那一场大乱之中。蒋拓的母亲也开始生病。本来身子不好的母亲,突然有一日从外面买菜回来,便收拾东西要带蒋拓去京城。 蒋拓当时笑的可怜:“母亲说要去京城,我从未见过那样慌张的她。后来我才知道,洛城这边干旱已久,我们想要活下去太难了。母亲从未告诉过我,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许。只是害怕我和她活不下去?毕竟,父亲去了,便没有人再给我们银子了。” 蒋拓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这些事情从未发生在他身上。 这次萧九从洛城回来,蒋家和张家都被灭了个干干净净,唯独还剩下石家。 石家是禾月手里的棋子。萧九没有动,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这个人比朱砂还要神秘,在西域十八国内,都有他的踪迹。 夏阮当初石家会对萧九下毒。毕竟石家这些年来,一直私下都在做毒药的生意,江湖上不少人都会光顾石家。所以夏阮将人带去了蒋拓,让他能在萧九身边,帮萧九分析一下当局的情形。 洛城的三大家族,蒋拓不会比萧九知道的少。 蒋拓帮夏阮这一次的条件,就是让白藤活着。 夏阮丝毫没有犹豫,萧九的安慰在她的心里很重要,只是她也告诉了蒋拓。 若是白藤对她有那么一丝不利,她也会杀了白藤。 在这件事情上,蒋拓倒是没有异议。 夏阮想,蒋拓的母亲当初从西域而来,想要找的人会不会变是将子偃将御医。 只是若是真的是将子偃的话,那么为何将子偃会出现在西域? 这里面的事情,她一直也想不透。 在的眼前突然有一个很大的谜团,眼看谜团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知晓。 那么,是不是潜伏在身边的危险,也更多了呢? 杜若看了看夏阮的神色,又给夏阮扶了脉:“夫人,侯爷送来的药果然很好,你的脉象已经稳定了。” “是吗?”夏阮听明白了杜若话里的意思。这个时候萧九会送这些药来,肯定不是全部想送给安贵妃的,她不跟萧九说孩子的事情,萧九就算知道了依旧装作不知,只是将药材送到她的身边,“辛苦你了。” 杜若将东西收拾起来,摇头:“奴婢不辛苦,夫人你还是要多养养身子。来日,小世子一定会长的白白胖胖的。” 夏阮听了,放在手上的手忍不住缓缓地抚摸了一下依旧平坦的小腹:“他还小,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侯爷都会疼爱的。”杜若转身认真的看着夏阮,“夫人,你放心吧,一定会是一个世子。” 正如杜若所说,无论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夏阮都必定将这个孩子捧在手心里。她想,丈夫或许也会这样吧,从丈夫萧原喜的态度上,她就能看的出来,丈夫似乎也很喜欢女孩子。 只是,心里,她依旧希望是个男婴。 这样的话,南萧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萧九私下已经告诉她,他不会纳妾。作为妻子在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南萧的血脉只剩下丈夫这个一个独子,若是她不能生下一个孩子来继承南萧的家业,那么萧九便是南萧的罪人。 丈夫对她好,她都知道。 这本是她不敢奢望的事情。 她认识的所有人中,除了她的三舅以外,其他人男子都会纳妾。毕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书中所写。能做到的男子,又真的有几个呢? 一时的真心,却抵挡不住一世的诱惑。 父亲从前对母亲也很好,母亲说起和父亲刚成亲的时候,总是满满的幸福的眼神。 母亲说:“从前,他待我真的很好。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情不能做。可是他什么都做了,你知道吗?刚开始做农活的时候,因为不习惯,所以我的脚经常会肿起。你父亲啊总会让下人准备好热水,然后送到我的身边让我泡脚,他还会看着医书上所写的,帮我按脚上的穴道。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这样低下身子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母亲从前一直不愿意放弃父亲,她不懂母亲为何会这样痴傻,明明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她没有经历过母亲从前的那些事情,所以怎么也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所谓爱情和真心,有的时候是最经受不起考验的东西,可是有的时候却有无比的坚韧…… 她相信,萧九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杜若热了安胎药,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吃食送到夏阮的房中。 她不明白夏阮为何还不歇息,明明天色已经暗了。 “夫人,你不累吗?”杜若忍不住提醒,“你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想想,不要太累着自己的身子。” 夏阮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像你说的那么弱不禁风了,我没事也不累。” 此时她没有一丝倦意,而且刚才杜若说,太后熬不过今夜,她想等到这个结果。 杜若板起一张脸,然后扶起夏阮:“那也不行,夫人若是喜欢这些书,改日再看也不迟。现在夫人是有了身子的人,又怎么能累坏了自己呢?夫人赶紧歇下吧。” 面对这样的杜若,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杜若一直坚持,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上了榻上歇着。 其实在宫中的深夜,每一个都无比的漫长。她醒来多次,都会看着窗外的月色。若是在长安侯的话,她不会在半夜惊醒,在那个人怀里,她总是能安稳的睡到天亮。夏阮也不知自己如今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的依赖萧九。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在宫中的原因,毕竟这宫中让她觉得像是一个牢笼,所以她觉得不舒服。 杜若将屋子里的烛火灭了几盏,在昏暗的光线里,夏阮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夏阮听到了一些动静,她缓缓的坐稳身子,让神智恢复清明。 杜若就在外室,因为她有了身孕,所以这些日子便一直是杜若守夜当值。杜若担心她的身子,夏阮当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杜若是个固执的人,所以她也没驳了杜若的好意。 她觉得有些口渴,想要喝水。 夏阮刚想说话,便听到从慈宁宫传来一阵阵的钟声,有人在大喊:“太后娘娘殁了。” 正文 323:恶趣味 太后殁了…… 夏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还未曾彻底的清醒过来。 她对着屋外唤了一声:“杜若。” 话音刚落,杜若便匆忙的走了进来挑起床帘。 “夫人?哪里不舒服吗?”杜若说完,便急着想要给夏阮扶脉。 夏阮没有拒绝杜若的动作,只是喃喃自语:“你听见了吗?” 杜若有些错愕的看着夏阮,过了一会才道:“奴婢听见了,从慈宁宫那边传来的声音,太后娘娘殁了。” 太后,殁了。 听到杜若这样讲,夏阮悬在半空的心,此时才真正的放了下来。 不管朱砂和太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现在太后已故,朱砂也不能再利用太后做什么。夏阮时常会想起朱砂的所作所为,然后浑身战栗。那个人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一样,逮着谁就不会松口。 只是她和朱砂无冤无仇,朱砂不过只是想利用李家的势力,却不想连母亲都不放过。 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被折磨而死,朱砂还用匕首将大伯母腹中的白藤取了出来,这样残忍的事情,对于朱砂来早已成为习惯。 心狠手辣的手段,可以震慑住周围的所有人,也可以让周围的人心生叛逆。 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和恶鬼一样堕入地狱,朱砂兵行险招,必定是事出有因。 夏阮紧紧的攥紧了被角,朱砂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有了。 她一时间,有些猜不透那个一身邪气的男子。 ‘轰……’ 天空传来来了雷声,夏阮收起思绪,然后穿好了鞋子站起了身朝着窗户走去。 她推开了窗户,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看见了雨落了下来。 杜若急的将外衣披在夏阮的身上:“夫人,小心着凉。” “杜若。下雨了。”夏阮看着屋外突如其来的大雨,她记得前世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唐景轩一夜没有归来。 她在梦中还能闻见京城里弥漫的血腥味,那些血液掺杂在雨水中。闻着便让人觉得几欲做呕。 “夫人,你还是早些歇息吧。”杜若叹了一口气,“明日,或许还有的忙呢。” 太后殁了,安贵妃根本没有时间来管她们,估计明日一早便会送她们出宫。回到府邸里,这件事情也不算彻底的结束,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她。 夏阮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这个夜晚,又要死多少人呢? …… 慈宁宫中。 建广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们。一个个流泪满面,却又没有哭花她们的妆容。 他没有落泪,他是大秦的帝王,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落泪呢。建广帝将目光看向跪在他脚下的安贵妃。他不明白一向懂事的安贵妃,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那个该死的哥哥。 二皇子……秦明。 在众多的皇子中,他排行第七,而当时比他优异的人太多,有他的一奶同胞的二哥,还有自出生就很受宠的十一弟秦允成。他在这群人里,不过是最渺小的皇子。于是他想站的更高更高,能够让周围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父皇的孩子太多了,多到根本没有闲心来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他用尽了心思去背诵诗书,却依旧比不上十一弟。于是他开始学着骑射,却不如自己的二哥。 母妃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会笑着说:“彻儿是母后最心疼的孩子,彻儿很厉害了。” 可是,那些不过只是安慰他的话。 若是他真的厉害,为何母妃总是给二哥的爱更多一些。 十一皇子太过于夺目,周围的人整日都在说萧家如何强大。十一皇子来日就会成为太子之类的话题。他当时根本不在乎谁能坐上皇位,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有一个关心他的人,可是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对于他周围的环境来讲,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若是不优秀,又有谁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二哥的骑射是众多皇子里最出色的一位,他经常得到父皇的嘉奖。而他只能默默的站在人群里,看着父皇和二哥说笑,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十一皇子偶尔也会和他说话,然后笑着说:“七哥,母妃说你是众多哥哥里最沉稳的一位,我何时才能和你一样?” 这句话听到他的耳里,却觉得无比的刺耳。 他羡慕的人,现在却反正过来讽刺说羡慕他—— 而且,他私下也听到过十一皇子的侍女议论:“啧啧,七皇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十一皇子和他说话是抬举他。来日十一皇子登基,这天下都是十一皇子的,可是这个七皇子却不愿意搭理十一皇子。” “可不是,他整日不爱说话,性子又阴沉,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呀?我们还是去告诉萧贵妃吧,让萧贵妃告诉十一皇子,要和七皇子保持距离。” “也是,我马上就去告诉萧贵妃……” 那个时候的他,恨毒了自己的二哥,更恨毒了十一皇子。 为什么他们都能那么优秀,而他却像一个孤独的浮萍一样,没有任何依靠。 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要杀掉自己的二哥……掌握二哥这些年来的私下揽在手里兵权。 他让身边的人去买了毒药送了进来,然后将毒药放在酒中。他跑到二哥住的殿内,跟平日里一样和二哥说说笑笑…… 那一日的阳光很大,他还记得二哥笑的很灿烂,二哥跟他说:“七弟,前几日我看到了千鲤池的荷花开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采一些送给母妃好不好?我想,母妃一定会喜欢的。” 他笑着回答:“好。” “不过我记得七弟更喜欢梅花多一些。”二哥对着他眨了眨眼,“父皇赏赐了我一座府邸,到时候我一定在宅子里种满了梅花,希望能博七弟一笑。” 说完,二哥便喝了他送过去的酒。 他精心布置的局,便这样轻而易举得手,他喝的酒略少。所以也中毒了,但不至死。二哥喝的太多,所以宫中所有的太医都无力回天,最后就这样走了。 母妃当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在他的床边看了他很久,然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说了一句:“其实这样也好,太优秀必定会吸引太多的目光。你二哥太善良了,从未想过要防备谁,他不适合在这宫中生存下去,这样也好……” 母妃的话让他整个心都悬了起来,他设的局明明一点破绽都没有,为何母后会说这样的话。 那一夜他彻底的失眠了。 不是因为二哥的死而内疚,是因为怕被周围的人发现这件事情是他做的。 只是那日以后。母妃对待依旧如从前,没有丝毫的怠慢。他的心渐渐也才放了下来…… 没有人发现是他做的便好。 他自以为做的很隐秘,自以为自己是做的很好。 结果,他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被母妃和父皇看笑话。 父皇会选择他来继承帝位。那一夜说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孤以为孤是这个世上最狠毒的人,可是孤错了,现在孤的皇儿青出于蓝胜于蓝。”父皇露出笑容,举起酒樽对他道,“慈不握兵,所以孤从一开始便知道。孤的孩子不可能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是相亲相爱,是互相保护对方的。只是,彻儿,孤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你的母妃对你太差。还是你二哥对你不好,所以你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孤知道现在孤也阻挡不了你的野心,但是彻儿,孤可以将这个江山给你,你只需要答应孤一个条件。” “答应孤。让萧家的人,活着。”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父皇,因为他从未想过父皇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只是他虽然控制了不少的兵权,却没有到了一定会胜利的地步。 此时的父皇居然愿意将皇位传位给他,而要求只是让萧家的人活着。 他想了很久,嗓音都有些颤抖了:“好。” 萧贵妃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就算不能登基,也会毁掉让自己碍眼的人,无论是十一皇子也好,是萧家的人也罢。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活着。 建广帝想到这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现在,他的确让萧家的人都活着,只是这些人活的快乐吗? 无论是已经被他除去的七七八八的南萧,还是看似鼎盛的东萧,甚至是马上就要覆灭的北萧……这三萧的人,又有谁是真的能控制自己的命运呢? 这些人都是他手里恶趣味的棋子,他想怎么摆布这些人,便怎么摆布这些人。 他可以将东萧捧的高高的,也可以让南萧那个庶子站的更高。 到时候,再一一的抹杀掉,这样他的父皇和十一弟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他还留着萧家。 生不如死,受尽折磨,便是这样了吧。 建广帝站了起来,再也没看跪在一边的安贵妃。 他不明白,安贵妃为何会在太后挣扎想要说话的时候提起他的二哥。 建广帝想着刚才安贵妃一脸不安的模样,并没有再说话。 走到慈宁宫外的时候,建广帝才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传孤旨意,让皇后和曾贵妃殉葬吧。这六宫的事情,从此以后便交给安贵妃来打理。” 小太监震惊的看着建广帝,半响后才道:“奴才遵旨。” 正文 324:泄密 正如夏阮所料,第二日一早朱嬷嬷便亲自来送她出宫。 朱嬷嬷脸色极差,言语里带着一丝抱歉:“长安侯夫人,安贵妃娘娘让老奴给你说一声抱歉。” “安贵妃娘娘这是折煞臣妇了。”夏阮从杜若的嘴里知道,安贵妃昨夜一直长跪在慈宁宫,滴水未沾。 朱嬷嬷想必是十分的担心安贵妃。 夏阮想了想,靠近朱嬷嬷一些,压低了嗓音,“安贵妃娘娘可好?” “唉……”朱嬷嬷只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安贵妃到底说了什么,会彻底的激怒皇上。 平日里的安贵妃虽然对皇上有怨,但是却从未在动作和言语上表达出来过。 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嬷嬷怎么也没想明白,一向沉稳的安贵妃,到底是怎么了。 夏阮想了一会才道:“等会,想办法让将太医去慈宁宫吧,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跪那么久的。” 夏阮的一句话,让朱嬷嬷忍不住抬起头来,过了半响朱嬷嬷才点头:“老奴知道了。” 这宫中的妃嫔贵人,都是养在闺阁里的大家闺秀,身子厉害点的或许能多跪一些,身子虚弱一点的过不了多久便会晕阙过去。建广帝没有下令让任何一个人起来,安贵妃不敢动弹,她们自然也不敢。 而且,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曾贵妃和皇后已经要准备殉葬了。 皇上传的旨意是曾贵妃和皇后是太后最心疼的两个人,太后临终之前总是念叨她们,所以她们应该让太后走的安心,陪着太后一起去。若是江家是从前的地位,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可是如今的江家,已是今非昔比,他们自顾不暇,又怎么能顾及皇后呢? 最让人意外的便是,皇上特意下旨说以后后/宫大小的事物让安贵妃来打理。可是另一边却又让安贵妃继续跪在太后的棺前。 谁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除了安贵妃自己。 夏阮收拾好了行礼,跟在朱嬷嬷的身后朝着宫外走去。 此时的宫内,处处飘散着悲伤的情绪。有些人是真的伤心,譬如皇上。有的人是假伤心,譬如在慈宁宫内跪着的那些人。 远处,出现了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女子,夏阮一眼便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长安侯夫人吗?”清河公主眼里带着一丝讥笑,“长安侯夫人还真是晦气,这才进宫多少天,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皇祖母知道这一切,当初一定不会让你进宫的。你说是不是?” 夏阮对着清河公主行礼:“见过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冷哼了一声,她不知道为何从见到夏阮开始变觉得讨厌这个女子。萧九那样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娶夏阮这样子的女子。她从未觉得夏阮优秀,甚至看不出来夏阮有一点值得萧九动心的地方。 容貌?权利?甚至是金钱。 夏阮能给萧九的东西,她都能给。 清河公主想起前几日。夏阮刚进宫不久,她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萧九。她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男人对投怀送抱的美人不会动心……而且,她和寻常女子是不一样的,她不要所谓的名分,只要萧九和她有关系,她还能送萧九很多的东西。 这些。都是夏阮不能给的。 毕竟,她是高高在上的大秦的公主。 只是清河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萧九从开始对她的有礼,便得越来越厌恶。平日,萧九脸上总是会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在看到她的时候。笑容会变得极淡,甚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人,连仇人都可以应付着笑,却对她笑容都不愿意再给。 清河公主每日想起这些事情,总会气的难以入眠。 她第一次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长安侯夫人,有些事情想必你在宫中肯定不知道。”一身白衣的清河公主,将头抬的高高的,似乎这样就能俯视眼前的夏阮,“前几日有人送了不少美人去长安侯府,这些美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每一个都很夺目,而且都比你好。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说,来日长安侯府,会不会很热闹。” 她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修想得到。 清河公主每次想到萧九温文尔雅的笑容不对着她笑的时候,就恨不得毁掉那样的笑容。 凭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比夏阮好。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比自己差的人。 夏阮垂眸:“臣妇不知。” “是吗?你不知道?也是,你不过是个妇人,又怎么能对丈夫指手画脚呢?”清河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毕竟你地位卑贱,而本公主却不一样了,本公主想要谁得到什么谁便能得到什么。而你呢?过几日本宫让人送些上好的料子去长安侯府,这样长安侯夫人便能做一些手巾,没事的时候可以擦擦眼泪。当然,可别想不开一脖子吊死了。” 夏阮依旧没有生气,只是回答:“多谢公主的赏赐。” 清河公主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这个世上怎么有如此脸皮厚的人。 难道夏阮不知道,萧九和她成亲还不足一年,若是萧九此时纳妾,不等于给夏阮狠狠的一巴掌吗? 清河公主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恶气,想发泄出来却发泄不掉,想吞下去却发现再也放不回去。 于是她只能盯着夏阮,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清河公主气的发抖,手缓缓地抬起,想狠狠的打在夏阮的脸上。 “公主。”这个时候有个男声响起,“皇上还在等你。” 清河公主将手放下,然后对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多嘴。” 夏阮听出了来了,刚才的男声,是墨殇的声音。 她有些诧异,她记得之前墨殇明明是去了淮安,此时怎么又会出现在京中。 “公主,走吧,人多嘴杂。”墨殇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着,一张妖媚的脸,在阴暗的天色下依旧显得夺目,“你忘记小的刚才和你说什么了吗?” 清河公主的脸色有些怪异,她对着夏阮冷哼了一声:“夏阮,本宫告诉你,下次若是你胆敢再出现在本宫的眼前,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今日,看在墨殇的面子上,本宫就饶了你。” 说完,清河公主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阮渐渐地站直了身子,朝着清河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到了墨殇也在看这她。 那个人的笑有些怪异,然后在嘴唇微动,说了几个字。 夏阮看懂了墨殇的话后,脸色渐渐地苍白了起来。 杜若握住夏阮的手:“夫人,你没事吗?” “无碍。”夏阮摆了摆手,然后站稳了身子,对着杜若道,“我们回去。” 朱嬷嬷在一边也担心的直跺脚,她眼角微红:“夫人,老奴对不住你,老奴……老奴刚才……夫人,对不起。” 这个时候的朱嬷嬷不想得罪清河公主,毕竟清河公主是建广帝眼前最得宠的公主。现在的安贵妃还跪在慈宁宫内,若是再激怒了清河公主,到时候清河公主说了几句话,建广帝或许会更加的惩罚安贵妃。 即使是安贵妃得到了这打理后宫的权利又如何,她跪这么久身子也会出事。 夏阮自然懂朱嬷嬷在担心什么,她没有责怪朱嬷嬷:“我没事。” “夫人……”杜兰的眼眶红了起来,刚才清河公主眼看就要动手,“奴婢送你回去。” 夏阮点头,便朝着宫门走去。 等出了宫门,杜兰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宫中,她连哭泣都不敢。 夏阮上了马车,然后递给杜兰手帕:“怎么就哭了?” “夫人,是奴婢没用,奴婢刚才……”杜兰哭的凄惨,她刚才居然不敢站出来阻止清河公主的动作,她知道若是她阻止的话,或许夏阮会更惨,毕竟宫中是清河公主的地盘,“奴婢没用,不能保护好夫人。” 夏阮摇头:“你不用责怪你自己,你这样做很好。放心吧,清河公主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如今皇上哀伤过度连一滴水也未进,清河公主若是在此时还敢在宫中乱来,建广帝一定会训斥清河公主,或许还会将清河公主软禁起来。 所以刚才墨殇说话的时候,清河公主的心里虽然不甘,但是却不得不听从墨殇的话。这个道理,清河公主也很明白,这个时候若是她失去了皇上的宠爱,那么来日她的地位有多高,她摔的便有多痛。 而且,清河公主不会贸然的得罪李家的人。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夫人……”杜兰依旧忍不住哭泣,“奴婢以后会好好的保护夫人的。” 夏阮笑着回答:“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想太多。杜兰,你今日做的很好。” 杜兰和杜若多嘴的话,才会真的激怒清河公主。 此时的夏阮没有多的心思去想清河公主的话,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所以就算外人说什么,她也不会怀疑萧九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墨殇刚才说的那句话。 到底是真,还是假? 正文 325:夜语 萧九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沐浴之后,才推开了主院的房门。 他怕吵醒夏阮,所以便没有让奴婢进来通传。 屋子里点着一盏微弱的八角宫灯,光线并不刺眼,和他的妻子一样,柔和又让人觉得温暖。 他朝着里屋走去,妻子正安静的睡在床榻上,放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还摆放了几本医书。 萧九走近之后,将医书捡起来看了半响,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医书,都是十分难寻找的书籍,也不知道妻子从哪里找到这些书,上面描述的几乎都是治耳聋的方法。 他的妻子,心里记挂的是他的妹妹。 然而,她做这些,是希望他开心一些。 萧九想起从前,妻子是一个从来不多管闲事的人,如今却为了他开始忙里忙外。其实,这次进宫,妻子也是为了他好。 妻子暗中拉拢浊妃和将太医,他已经从安插在宫中的人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个人总是为他着想,萧九的觉得暖暖的。 萧九将手放在夏阮的唇边,想要抚摸妻子的面颊,但是过了半响却将手收了回来。他清楚的看到了妻子眼下的青痕,一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捏住了一样。 明明是想保护她,可是她私下却在不动声色的帮他。 他是何德何能才能娶到这样一心为他的人。 这个时候,夏阮慢慢的睁开了眼,然后有些迷糊的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丈夫,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萧九将被角掖了掖,“吵到你了?” 夏阮眼里的渐渐地恢复清明,然后摇头:“怎么会……我今日睡太久了。侯爷想必是累坏了,我已经让小厨房准备了小食,侯爷尝一点?” 说着。她便要起身。 萧九浅笑:“我已经用过了,你别起来了,夜里凉。” 说完,他便阻止了夏阮起身的动作。 夏阮抬眼看着他。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笑的像三月暖风,又像是初绽的兰花,夺目极了。 夏阮忍不住伸出手,然后抚上他的面颊,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前世,她便知道这个人夺目,可是如今看着,她觉得这个人比前世还要吸引她。难怪清河公主一直耿耿于怀,清河公主身边的墨殇又妖又媚。像是绝世的美人一样。可是就算是她见过那样的墨殇,依旧觉得她的丈夫才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清雅俊逸的面目,唇畔永远都挂着淡淡的笑,做任何事情从容不迫……更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怎么了?”萧九见妻子神色有些痴傻,笑意越来越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夏阮收回神来,有些尴尬的挪开眼:“刚才有……有……蚊子,现在没了……没了。” 萧九看着自己的妻子,连耳朵都泛着淡淡的红晕,便也不再揭穿她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又从哪里来的蚊子呢? 萧九上了床榻却没有急着睡觉,他只是捧着夏阮刚才放在一边的医书看了起来。 夏阮侧过身子看着丈夫斜倚着。长发已经放了下来,散披在肩头。那双经常带着笑意眼睛,此时依旧温柔。似乎注意到夏阮在看他,于是萧九侧过身,笑的浅浅淡淡:“吵到你歇息了?” 夏阮将手放在胸口上,她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肝又蹦了起来。低声道:“没有,侯爷你最近也累了,这些书等以后空了再看吧。” 这几日大皇子的事情让萧九已经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若不是她今日归来,萧九怕又要彻底处理事情。 她刚回府便见过了萧原喜。那个孩子和从前一样,依旧乖巧懂事,还亲自煮茶给她喝。虽然这茶的味道不如何,却依旧让夏阮高兴的笑了起来,似乎所有的疲惫都在那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三嫂……三哥……不……不睡觉。”萧原喜等屋子里的人退下之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嘴里的话说全了,“管……你管……管。” 萧原喜一张小脸终于有了血色,此时也会对着夏阮撒娇,而不是整日不再说话。 夏阮笑着回答:“好。” 她是萧九的妻子,有些事情她的确应该多关心。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宫中,虽然略微能猜到外面的局势,但是也不能彻底的明白那种紧迫感。她不是萧九本人,所以怎么样也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萧九不要太累,在暗里地也可以帮丈夫多一些。 和安贵妃做的交易,她不会亏。 萧九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将烛火吹灭,才慢慢地走了回来。 等萧九上了榻,便伸出手将夏阮揽在怀里,夏阮闻见了萧九身上熟悉的味道,闭目没有再说话。 此刻,她觉得安稳。 过了一会,萧九才在夏阮湿润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睡不着吗?” “嗯。”夏阮没想到自己装睡也会被萧九发现,于是干脆瞪大了双眼,“侯爷不困?” 萧九又忍不住吻了吻夏阮的额头:“阿阮,我……” 萧九说了一半,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夏阮似乎也觉察出萧九的不对劲,于是侧过身子,然后微微抬起头看着萧九。月光下,萧九的容颜有些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却又有一种朦胧的俊美。 “你在想什么?”夏阮此时精神很好,她回来之后觉得困乏便多睡了一会。此刻醒来之后,她反而不觉得困了,于是便试探道,“不知能不能为侯爷分忧。” 萧九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在夏阮的脖颈处:“自然是能的。阿阮,我要当父亲了。” 他的嗓音低沉,在她的耳边呢喃的声音,让她忍不住一颤。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丈夫似乎想要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但是又觉得有另一种情绪在蔓延,似乎还有些哀伤。 夏阮伸出手,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丈夫,听着他心跳剧烈,如同擂鼓一般:“嗯,你要做父亲了,开心吗?” 夏阮说完,便握住了萧九的手,然后将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在这里,再过几个月,你便能见到他了。” 萧九抬起头,眼里露出一丝喜悦。 这些事情萧九从前从未敢想过。 他一直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要让那个人幸福,无论是得到还是祝福,只要那个人幸福,那么他便心安了。可是后来,渐渐地他发现,这些想法越来越不能满足自己,他想自己的心上在人自己身边,对着他笑对着他悲伤,她的每一天他都能在她身边,最后两个人一起老去。 这些年来,他的身边不乏有追求者,闺阁里的女子大多娇羞,但是也有人送东西传情到他手里。包括清河公主的暗示,其实他全部都看的明白。 可是这些人里,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若是他不是长安侯,若是他没有这样容貌,那么这些人还会陪伴在他身边吗? 不会……她们不会多看他一眼, 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是夏阮安慰他。在他进京差点遇害的时候,是夏阮派了人来保护他。 那个时候的他,什么都没有。 而夏阮,似乎也不奢求他能回报什么。 萧九想,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夏阮。 他不是什么君子,他能给妻子幸福,又何必让外人到她的身边。 人这一辈子,身边有个熟悉你的人,有个你爱她而她也爱你的人,那么便能携手到老。 毕竟,真心能换来真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阿阮我很开心。”萧九想到这些,,抱住夏阮又紧了紧,“有你在,真好。” 他说话的热气让她的耳朵有有些微痒,夏阮不禁想推开萧九一些:“痒。” 萧九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温热才唇在她的额头、耳边、脸颊细细的的亲吻,像是在亲吻世上最罕见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夏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躲避萧九的吻:“侯爷若是不睡,明日早朝怕是起不了身了。” “那就不起来。”萧九轻轻地说,最后有些不甘地说,“不起了。” 明知道萧九说的是气话,但是夏阮依旧觉得很甜蜜。 她何尝不希望这个夜晚就这样永远长,不会有天明。这样,她便能和身边的人,不再为那些事情而忧愁。 无论是大皇子也好,还是六皇子和四皇子也罢,甚至是建广帝心里那个该死的想法,他们都统统的不再去多想。从此,便过两个人的世界。 只是,那个梦太美好了,美好到夏阮都不敢多想。 “阿阮,再过几年,再给我几年时间。”萧九过了半响,才低声道,“再过几年……” 若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有灵犀,夏阮想应该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心里想什么,萧九居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好。”夏阮回答。 萧九浅浅的笑着,最后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妻子,和她的脸颊贴在一起。 似乎这样,他们便能融为一体。 正文 326:情物 无论怎么美好的黑夜,总会有过去的时候。 夏阮睁开眼,适应了屋子里的明亮的光线,萧九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她向来浅眠,这次萧九离开,她却一点也不知晓。 这个时候,门被人推开,过了一会便听见杜若的声音,带着试探:“夫人?” 夏阮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杜若见状便进了里屋伺候夏阮。 等夏阮穿戴好了之后,杜若才轻声道,“今儿一早十三小姐便来找夫人了,可是那会侯爷嘱咐不能让外人吵到夫人,所以十三小姐便回去了。” 杜若很喜欢萧原喜,她觉得这个小姐很乖巧懂事。 尤其是萧原喜在听到夏阮有了身孕要多歇息的时候,紧张的看着杜若,然后比划了半天。 杜若看了半响都没看明白萧原喜在比划什么,最后萧原喜一急,拉着杜若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到了萧原喜居住的屋子里,萧原喜才从枕头上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杜若,然后又在纸写上道:给嫂子买吃的。 杜若看着手里的碎银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萧原喜手里的银子,大多都是林姨太太给的。但是林姨太太见萧原喜的时候少之又少,似乎见到了萧原喜便会想起夭折的萧原安。这些年来,萧原喜除了能和萧九说说话,身边连一个贴己的人都没有。 而且,杜若比谁都清楚春儿和秀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么我就代夫人谢过十三小姐了。”杜若并没有婉拒萧原喜的好意,虽然手里的碎银子根本不能买到什么东西。 但是这是萧原喜的心意,而且这个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夫人。 想到这些,杜若将荷包里的碎银子拿了出来,放在夏阮的眼前,“这是十三小姐的心意。她似乎不知道该送夫人什么东西,所以便拿了银子给奴婢,让奴婢给夫人买些夫人喜欢吃的。” 夏阮伸出手将桌上的碎银子拿起。眼里露出柔和的笑:“她是个好孩子。” “嗯。”在这点上,杜若还是很赞成夏阮的看法的。 只是如此懂事的孩子,却落右耳失聪的毛病,这让杜若又觉得萧原喜有些可怜。 过了一会。夏阮才对杜若道,“去将十三小姐请来吧,有些事情我想和她说。” “奴婢知道了。”杜若退出之后,杜兰便捧着安胎药走了进来。 夏阮前几日劳累过度,杜若担心夏阮的身子,便开了不少补药。夏阮对此,虽然觉得杜若太过于大惊小怪,但是毕竟杜若是大夫,杜若的话自然是没有害处的。所以她也没有反驳,杜若送什么药来。便会安心的服下。 现在,杜若也是个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接下来…… 夏阮看着身边亭亭玉立的杜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杜兰和杜若长的相似,但是杜若看上去能娇弱一些。像是一朵春日里初绽的花朵。 “夫人你的药。”杜兰显然不知道夏阮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将手里的药递过去,“姐姐说了,这药不苦。” 夏阮从杜兰的手里接过药碗,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怕苦。” 说完之后,夏阮便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那样完美的人。居然害怕吃苦的东西。 杜兰听了之后忍不住偷笑,却依旧将蜜饯放在夏阮的面前。 夏阮服下药之后,才轻声试探:“杜兰,你可有中意的人?” 杜兰有些错愕的看着夏阮,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问她这个话题。 其实这个话题,这段日子不止她的父亲。连她的姐姐也时常会提到。 毕竟她已经不小了,该物色一个好人家了。 丈夫?这个词语其实离杜兰有些遥远,她从未想过来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姐姐和姐夫很恩爱,他们像是前世就认识一样,彼此将对方放心上。姐夫时常会买姐姐喜欢的东西逗姐姐开心。还会在姐姐忙碌的时候,帮姐姐挑选药材。姐夫之前,对药理是一点也不懂的。 姐姐也曾问过姐夫:“你可想过要来日不经商,去做些别的事情。” 姐夫是个聪明人,所以姐姐害怕留不住姐夫的心。 只是那一日姐夫笑着说:“我不经商还能做什么?我现在还没赚够银子呢,我要养媳妇要养孩子,哪里还有空去做别的事情。小若,你别乱想了,你在我身边,我谁也不要。” 姐姐听了之后,眼眶微红。 杜兰记得那一日,姐夫说的很认真,而且姐姐和姐夫成婚之后,姐夫对姐姐很好,将姐姐放在了他的心尖上。 杜兰偶尔也会羡慕这样的感情…… 只是,她却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男子做丈夫。 “夫人,奴婢还想多伺候你几年。”杜兰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子,也没有让夏阮发现她脸上的迷茫,“你别赶奴婢走。” 夏阮失笑:“我怎么会赶你走。来日,你若遇见你喜欢的人,便告诉我。” 夏阮说的真诚,让杜兰忍不住点了点头。 夫人对她和姐姐是真的很好,若不是夫人,她和姐姐哪里能过上这无忧无虑的日子,父母也不会还在人世。 “嗯,我一定会告诉夫人的。”在这点上,杜兰倒是没有隐瞒夏阮,她现在的确没有动心的人,若一定要说让她刮目相看的人……或许…… 杜兰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见萧原喜高兴的小跑进了屋子,气喘吁吁。 夏阮赶紧站了起来:“小心一点,若是摔了可怎么办?” 萧原喜只是笑,然后乖巧的站在夏阮的身边,从袖口里拿出几张宣纸,当着杜兰和杜若的面打开了。 只见宣纸上画了不少的花样子,每一个都很适合小孩子。 夏阮抬头便见到萧原喜眼里带着红色的血丝,于是将萧原喜轻轻地拉到自己的身前:“一夜没睡好吗?” 萧原喜张了张嘴,但是很快又闭上了,赶紧摇头。 小孩子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一夜没睡,描了这些花样子,只是为了让夏阮开心, 她很笨也不会做其他的事情,存了很久才存不足五十两银子。萧原喜低着头,希望这些花样子夏阮能喜欢,这样的话,她起码还觉得自己能帮上一些忙。 毕竟,她很多事情都不会。 “这些,我很喜欢。”夏阮笑着对萧原喜说,但是神色里带了几分担心,“只是,以后不要熬夜描这些花样子了。熬夜对身子不好,会生病的。” 萧原喜抬起头,赶紧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身子很好,不会生病。 杜若和杜兰此时退了下去,方便夏阮教导萧原喜。 出来之后,杜兰便见艾叶走了过来:“杜兰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前几日有人一直送东西来府里,说是送给你的。我……我便帮你收下了。” “送我?”杜兰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会送她东西? 艾叶点了点头:“可不是,说一定要送到你的手里。我没有办法,才收下的。你别生气——” 杜兰笑着跟艾叶说:“我不会生气,只是是谁送了我东西?” 对这件事情,杜兰也觉得有些好奇,她很少出去走动,认识的人除了宅子里的人,便是夏家的人。 此时老夫人不可能特意挑选夫人不在府邸里的日子送东西过来,所以杜兰也有些想知道,到底是谁送了东西过来。 艾叶摇头:“我也不知,不过送东西来的人说,若是杜兰瞧见了,一定会知道是谁的。” 杜兰听了,便和自己姐姐说了几句话,转身就跟在艾叶的身后,朝着艾叶住的地方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秋,院子里的花木不似夏阮刚入府的时候葱郁,偶尔一阵寒冷吹来,携着丝丝凉意。 艾叶住的地方不远,杜兰和艾叶走了几步便到了。 进了屋子艾叶便开始找东西,过了一会便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放在了杜兰的眼前:“这个盒子看上去很精致,管事说这是上好的檀木,就这个盒子就能值不少银子。所以,我便仔细的放起来了……杜兰姑娘,你看看。” 杜兰眉头微微一蹙,她自然也看出来这个盒子价值不菲,只是她不记得自己何时认识了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物。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于是杜兰再也忍不住当着艾叶的面打开了盒子。 只见檀木盒子里,放着一个精致的漆金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这种香味,让杜兰脸色顿时煞白。 “好香啊。”艾叶忍不住说了出来,这漆金瓶还未打开,便闻见了香味,果然是珍贵的东西,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檀木盒子装了起来,“这是什么香料?” 杜兰将盒子合上,眉头皱成一团:“你可有办法送回去?” “送回去?”艾叶有些不解,“为何要送回去。” 杜兰看着手里的东西,觉得这个东西太扎手了。但是,看着艾叶的样子,她知道这个东西是送不回去了。 杜兰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刚才不过只是略微想了一下这个人,却不想这个人居然会送东西过来。 她觉得,有些头疼。 正文 327:第三人 萧原喜从主院出来后,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春儿赶紧迎了上去:“十三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原喜抬起头,打量了春儿很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时,萧原喜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乱响,这让她顿时觉得茫然。 想起三嫂无意说起的话,生平第二次,她感受到周围的压迫和带着的恐惧感。 “十三小姐?”春儿见萧原喜不说话,赶紧走上前想握住萧原喜的手,但是下意识里萧原喜很快便躲开了春儿。 等神智略微清醒一些厚,萧原喜赶紧比划了几下,告诉春儿她没事。 今日的萧原喜动作怪异,春儿也是有些看不透。 过了一会,秀儿才在一边说道:“十三小姐想去园子里走走也好,可以多透透气。” 萧原喜点头,然后撇下秀儿和春儿便朝着园子里走去。 长安侯府占地面积广阔,园子里种植的一草一木都是萧九亲自挑选。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依旧能有不少雅致的地方观赏。 春儿以为萧原喜和夏阮吵架了,便没有多管萧原喜,只是跟在秀儿的身后,去屋子里给萧原喜取外套。 萧原喜转身看见没有人跟来,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最后坐在了小亭中。 深秋的风,携着一丝寒意。 只是,这丝寒意却没有让她的脑海里的事情彻底的清晰。 萧原喜曾做过很多模糊的梦,在她失聪的那几年里,在她不敢讲话的日子里,总是有无数个梦境。 梦的内容是什么样的,现在她也记不清楚了,唯一记得是梦中的颜色。 血染满了她的梦,她挣扎走不出来,周围焚烧的火焰,像是吞噬这周围的一切。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嚎。还有人在大笑。 南萧的宅子没了,那些她恨过的人和爱过的人,都在那场大火里被烧的干干净净。 很多次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了。那不过只是一个梦境。于是她试着逃避,将自己封锁在只有她的小房间里。 她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只是今日三嫂的话才让她明白,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萧原喜已经知道春儿和秀儿表姐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春儿和秀儿背着她做了如此多可怕的事情。 她那么的相信她们,为什么要在她的膳食里下毒。 萧原喜想到这些,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不想让周围的人讨厌自己,所以他们说什么她便都会去做。母亲讨厌她,那么她便尽量少出现在母亲的身边。因为母亲看到她会想起弟弟。三哥太忙,她很少会去打扰三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很多的香包送到母亲和三哥的身边,她笨到讨好人的方式都这么简单。 难道,真的不能逃避这一切了吗? 萧原喜起身想要离去,便听见有人在说:“呀。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哭的这么伤心?” 萧原喜转身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长衣,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那个人约摸年纪和她三哥差不多,如同玉兰一般俊秀的姿容,让她不敢多看。总觉得眼前的男子,像是世上最夺目的白玉。 这个人,长的极好。不像她从前在南萧看到的贵族,萧原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哭了?”男子走上前,从怀里掏出手巾,然后蹲下来后帮萧原喜拭掉眼角的泪水,“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男子的声音低沉,对着她微笑的时候。面颊上出现了浅浅的酒窝。 “嗯?”男子忍不住看着萧原喜,只见这个乖巧又精致的小丫头,脸上写满了辛酸,看得他忍不住心生同情。尤其是他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姑娘捂住嘴哭的无声的样子。像极了他当年的模样。 连哭都不敢大声,怕周围的人发现。 萧原喜看着男子的笑容,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别人太久。于是赶紧退后一步撇开头,摆了摆手。 男子看着小丫头躲的远远的,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吓到人了,便又轻笑:“我姓秦名朔,你呢?你叫什么?” 萧原喜瞪圆了双眼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仔细端详下,她发现了男子的容颜里略微病色。 因为这个人不是外人,而是大秦的四皇子,她三哥的朋友,更是传说那个足不出户的人。 “你……”萧原喜太过于震惊,然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话,吓的赶紧捂住了嘴,然后又退后了一些。 秦朔声音低沉温雅,十分好听:“你会说话啊?” 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谁,不过看着小丫头见到他就跟看到鬼怪的样子,他多少觉得有趣。 因为,小丫头的眼神很清澈,这是他从未看过的干净。 小丫头长的很精致,现在看起来便是美人胚子,等再过几年怕是会出落更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到时候眼前这个像小鹿一样的女子,估计会更夺目。 他身边漂亮的女子也不少,却没有一个人会如此的害怕他。 萧原喜拔腿便想跑,但是此时她多少有些腿软,眼前这个人是四皇子,若是她跑了那么四皇子会不会怪罪三哥和三嫂?她纠结了很久,才对着秦朔行礼:“见……见……过四皇子。”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说话也不流畅。 私下,萧原喜从未跟人说话,她很听三嫂的话。 所以现在被四皇子发现了自己了会说话,萧原喜多少觉得有些懊恼,于是面上隐约透着一层红晕。 秦朔伸了一个懒腰,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秦朔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会知道他。不过也不奇怪,他虽然不出来走动,但是这京城之中知道他名字的人还是不少。 他一开始没有说假话,是不想欺骗这个眼睛干净的小丫头。尤其是在看到眼前的小丫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后,秦朔觉得眼前的孩子可爱极了。 他也有妹妹,可是这些人,从不和他亲近,甚至还会忍不住想欺负他。 住在宫里的人,每一个人都带着虚伪的笑,那些所谓的亲情也是虚假的。若是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关系,那么周围的人便不会搭理对方。 他小的时候虽然一直住在太后身边,但是太后对他经常视而不见,连这次太后丧事,父皇都不允许他在宫中多停留。秦朔想到这些,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我……我叫……”萧原喜犹豫了一会,然后漂亮的眉头微蹙,“姓萧名原喜。” 她话音一落,秦朔的目光多了一丝奇怪的意味。 萧原喜?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丫头应该是萧九的妹妹,只是这个小丫头明明失聪又不讲话,如今怎么—— 秦朔还未多想,萧原喜便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走过来,才压低了嗓音解释,“三嫂……帮我……帮我治好了。我……会说……会说话了。你……不……四皇子,你别……别告诉外人。” 她说的吃力,努力的将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只是本来简单一句话,在她的嘴里却变的断断续续。 萧原喜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不得不低下头。 她说话太难听了,她自己都觉得不能入耳。 这个时候,她巴不得自己双耳都聋了,起码不用听到自己难听的嗓音,让她觉得羞愧不已。 萧原喜表现的太明显,秦朔一下就猜透了她的想法:“你说话很好听,不用这样想。我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总是说不好。但是慢慢的也就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外人你会说话这件事情。只是,冒昧的问一句,你会说话这件事情,除了长安侯夫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秦朔一直都觉得夏阮是个厉害的角色。 夏阮表面上看起来无害,纯善的面目带着笑,像是最纯洁的女子,高雅又不染尘埃。 其实不止他这样认为,在见过夏阮一面的人,都会这样认为。 只是实际却不是如此……夏阮做的事情,他甚至比萧九知道的更多。 外人皆说夏阮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嫁给萧九,可是在秦朔的眼里,萧九也是有福气才能娶到夏阮。从一开始,在夏阮的眼里,便只有萧九这个人,并不是因为萧九的权利和地位才和萧九成亲。 在这个利益比一切都重要的京城,那些情爱都不如权利和金钱重要,所以想要找一个在自己身边永远不变的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有人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但是在秦朔的眼里,那些死在女子床上的人,才是最可悲的,死了还要背负一身臭名。 因为从头到尾,那些女子爱的不过是他们的权利和金钱,从未因为他们的喜怒哀乐而高兴难过。 “就三嫂……三嫂知道。”萧原喜高兴的看着秦朔,没想到四皇子会替她保密。 秦朔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笑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又靠近一些道,“不,现在还有我知道。” 正文 328:诡异 萧原喜愣了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朔看着萧原喜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吧。” 萧原喜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正想和秦朔说话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在喊:“十三小姐……十三小姐你在哪里?” 秦朔显然也听到这个声音了,他站直了身子,对萧原喜淡淡一笑,“那么我先走了,我帮你保密,你也要帮我保密。今日我来过长安侯府遇见你的事情,愿无第三人知晓。” 萧原喜很快便点头:“好,我……我保密。” 秦朔很满意萧原喜给他的答案,走之前将手巾放在萧原喜的手里:“哭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若是想解决让自己头疼的事情,还是要早些面对。” 说完,秦朔便转身从另一边的青石甬道上离去。 萧原喜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巾,一脸错愕。 她从别人的嘴里多少知道一些四皇子的事情,本以为四皇子是弱不禁风的男子,今日一见却觉得四皇子又温和又儒雅,像是枝头上开的最好的玉兰花,夺目而又吸引人。 当初三哥成亲,四皇子帮三哥迎亲,她身子太弱,便没有机会见过四皇子。 却不想,今日居然会遇见四皇子。 萧原喜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想着刚才四皇子的话,紧紧的咬住下唇。 因为四皇子的话和三嫂的话,显然都是一个意思。逃避不能解决一切,逃避的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若是她想身边的人安好,想让母亲和三哥不再为她担忧的话,她必须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不再成为这些人的负担。 此时,春儿显然也发现亭中的萧原喜,她松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不悦:“十三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也不和奴婢说说,奴婢找了你好久。” 萧原喜抬起头,对着春儿轻轻一笑,然后比划了两下。她告诉春儿,她只是想出来走走。 春儿显然也注意到萧原喜微红的眼眶,于是又靠近一些,“十三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夫人说你的不是了。夫人也真是的,怎么这样对你……唉,还好过几天表小姐和老爷就到了,十三小姐你记得要告诉老爷和表小姐。” 说着春儿眼眶也红了起来,“都怪奴婢没有本事,不能好好的保护十三小姐,才让十三小姐受这种委屈。十三小姐你一夜没歇息画了那么多花样子。可是夫人居然……夫人真的是,太可恶了。” 萧原喜故作疑惑,看着春儿有些不明,她比划着问,三嫂做什么了? 春儿一脸委屈的样子。“十三小姐你刚走,夫人就让人将那些东西丢了出来,说是占地方又碍眼。夫人怎么……夫人怎么能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 春儿的样子很可怜,萧原喜若不是早知她是表姐身边的人,估计会真的相信春儿的话。 因为在春儿的眼里,她不敢亲自去问周围的人。三嫂到底有没有丢那些东西。 她向来自卑,嫌弃自己做的东西不好,春儿今日的话,正好说到她最懦弱的地方。 萧原喜垂眸,其实她自己的手艺她比谁都清楚,她绣的不好。三嫂一直说喜欢,不是因为她绣的好,而是因为她的心意。三嫂的嫁妆她多少也听春儿和秀儿念叨过一些,三嫂什么都不缺,若是想要好的香包。定会买到比她绣的好上千倍万倍的。 但是,萧原喜无意发现,放在三嫂身上和枕下的香包,皆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三嫂显然是不会刺绣,为了和她说话逗她开心,还硬是要学刺绣。春儿和秀儿嘲笑三嫂的手艺差,可萧原喜却因为三嫂的举动,差点哭了出来。 除了三哥显然不会有第二人将她如此的放在心上。 她不傻,能看清谁对自己好。 三嫂私下用了不少的银子买了珍贵的医书,每一本都是写着怎么医治耳聋的办法。而且,萧原喜也发现杜若买了很多兔子,经常在院子里折腾很久。 当时她还不知道杜若买这些兔子是为什么…… 只是母亲无意中提起,说这些兔子都是聋的,杜若想治好这些兔子。 母亲说的漫不经心,听在她的心里,却被狠狠的震惊了。 萧原喜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右耳,她的右耳失聪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三嫂却想着要医好的右耳,萧原喜的心里酸涩的厉害,下一刻几乎就能哭出来。 “十三小姐?”春儿见萧原喜不回答她,也不继续装委屈了,只是又一次嘱咐,“你千万要记得告诉老爷和表小姐,现在侯爷什么都信夫人的,只有老爷和表小姐才会帮你。你放心,奴婢一定会帮你的。” 萧原喜扯起嘴角,笑着点头。 春儿看到萧原喜点头,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奴婢做了枣泥糕,三小姐尝尝?” 这一刻,她显然知道了,有些人的好,不过是伪善的表面。 萧原喜乖巧的跟在春儿的身后,却忽略了远处的一抹紫色身影。 …… 秦朔看着萧原喜和贴身丫头离开之后,才回到亭内。 他从前便知道这长安侯府里有不少的人是不可信的,所以他来长安侯府里,也尽量小心不出现在外人的面前。 他蛰伏了多年,无非就是想让周围的人忽略他的存在,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来召集更多的势力。 只是,他看似高贵的出生,在这些大臣眼里其实很卑微,如同地上的尘埃一样。 母亲在宫中不受宠,若不是为了他,母亲也不过苟且度日。他还记得母亲告诉他,让他好好的活着,会一直陪着他。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他若是不去触碰那个本不该妄想的位子,那么他和母后最后都得死。 他这样苟延馋喘,死了也无所谓。可是。母亲当年为了让他活下来…… 西域有妖艳的大红牡丹称做状元红,这种妖异的红在尼西国的皇室里开的非常好,可惜这种牡丹到了大秦之后,却不再开花。久而久之。便也没有人再相信这些牡丹能开出,比血还要鲜艳的牡丹花。 只是,想要让这些牡丹开花,有其他的办法。 人的血肉,是最好的养料。 跟在母亲身边多年的小杏,祖上是花匠。她知道这种诡异的法子…… 起初母亲不相信,可是后来当牡丹真的开放的时候,母亲才相信原来世上真的有如此诡异的方式,能让牡丹开出比血还要鲜艳的花朵。 母亲和小杏背后已经被剔除了不少的肉,而小杏亲手杀死了和她一起进宫的小桃。 小桃死的时候。一脸坚定的告诉母亲:“娘娘,你要活着,你和皇子,都要活着。小桃不悔……” 他如今能活着,是小桃拿命换来的。他出生的时候。母妃的宫内开出了妖异又红艳的牡丹,这被人传做祥瑞。 可实际上,这些牡丹却是最可怕的东西。 这妖异又夺目的牡丹,是用母亲还有小杏身上的肉做成养料,更是让小桃付出了生命,才换来今日的耀眼。 他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扯住。然后整个人被狠狠的捏碎。 生不如死又如何,他若是死了,那么便对不起母亲和已故的小桃。 秦朔想到这些,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目光朝着主院望去。 起初他并不看好萧九,毕竟萧九只是南萧的一个庶出。这样的一个庶出当真不能帮上他什么。只是后来,在洛城的时候,萧九意外的遇见了西楼先生。当时西楼先生被萧九逼的有点走投入路,最后才说他自己喜欢画,若是萧九画技太差。那么便不要怪他不给萧九机会。 只是,西楼先生太小看萧九了。 这个人,简直堪称完美。 西楼先生被萧九的才华所震惊,于是忍不住问萧九:“你为何要选择四皇子?” “我和先生一样。”萧九当时依旧笑的温和,像是最无害的小动物一样。 可是秦朔和西楼先生都知道,萧九若是最无害的人,那么这个世上便没有可怕的人存在了。 就算那个人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下一刻谁也不敢保证,萧九会不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能笑着从容不迫的杀人的人,向来不会是弱者。 其实,现在秦朔很庆幸,当初选择了萧九。 因为,萧九的眼光不错,娶了夏阮这样的女子。 夏阮的确很厉害,从萧原喜的嘴里,他知道了夏阮医治好了萧原喜的‘病’。其实萧原喜的哑,无非是心病。然而这个世上,最难根治的却正好是心病,若是找不到缘由,那么一辈子也不会将心里的阴影清除。 不是任何人,都会有勇气来面对周围的困境。 可是刚才,萧原喜对着身边的侍女笑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了萧原喜原本清澈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灰。那种笑和他起初对太后笑的样子很像,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客套又虚假的将面具戴上,让周围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无害的。 “当真是有意思。”秦朔忍不住喃喃自语,然后朝着主院走去。 他很期待,来日林家老爷子进京后,夏家这位又是如何能震慑住那位‘表小姐’。 正文 329:消息 太后去世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里传开。 李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居然有些暗自庆幸。 太后殁了,而她的女儿又有了身孕,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公布丈夫的死讯了? 李氏多少有些犹豫,她害怕自己告诉女儿这个消息,女儿会悲伤。 若是女儿心情抑郁,那么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受的了。 李氏想到这些,又有些不知所措。 女儿从宫中归来,杜兰便特意跑来夏家告诉她:“老夫人,小姐她有喜了。” 杜兰是伺候在女儿身边多年的人,也是女儿的陪嫁丫头,她的话肯定不会有假。 李氏又喜又怕。 她喜的是她要做外祖母了,怕的是不知该如何将丈夫去世的消息告诉女儿。 翠柳进屋的时候,瞧见李氏一脸迷茫的样子,于是忍不住打断李氏的思绪:“老夫人,你在想什么?在担心小姐吗?” 就算夏阮现在是长安侯夫人,翠柳依旧和从前一样,私下依旧喜欢称呼她为三小姐。 李氏揉了揉眉心,眼里露出一丝无奈,“翠柳,我应该告诉她这个消息吗?毕竟……我怕她伤心。” “伤心?”翠柳撇了撇嘴,靠近李氏一些才道,“老夫人你别猜小姐的心思了,奴婢敢肯定小姐是不会伤心的。小姐是聪明人,不会因为老爷去世了,就伤心而不保全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夫人你也知道,当初老爷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对小姐的。小姐和老爷的父女感情本来就淡薄,奴婢只是怕老夫人你会伤心。” 李氏嘴角扯出一丝笑:“刚开始,我是有些伤心,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养个小猫小狗,也是有感情的。可是久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当初我病的快去世的时候,其实我就想过这么一天,或许是因为做了太久的准备,所以到了今日反而一点也不害怕了。翠柳。我准备将老爷的死讯公布出去,如今太后也殁了,正好也趁这个机会……” 翠柳点了点头:“老夫人,你说的是,老爷的尸首,怕是不能再放了。已经……前几日四小姐还想去院子里瞧,奴婢……奴婢觉得四小姐似乎知道一些什么。” “知道?知道有如何。”李氏冷冷一笑,“若她安分,我定不会亏待他,若是她不安分。我就将她送回庄子上去。从前,我倒是小瞧了她,怎么就在大嫂哪里住了一段时间,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若不是顾及她是三弟唯一的血脉,我何至于将她带在身边。翠柳。我现在想的明白的很,谁也不能害我的阿阮和瑞儿。” 翠柳听了之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她如今倒是不用担心夫人的想法了。 从前夫人总是觉得亏欠了四小姐,私下一直对四小姐很好。可是四小姐从未领情过,觉得夫人对她好是应该的。 当时眼看快要入秋了,夫人不过是个三小姐做了一件新衣裳,四小姐为此就在屋子里哭了好一阵子。然。当初也是四小姐主动选择要住在大爷府上,因为大爷对四小姐不好,她又跑回来缠着老夫人。翠柳当时敢怒不敢言,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有些事情当真不能多说。 她现在会多嘴,是希望夫人不会再选错。 有些人生下来便是白眼狼。怎么也养不熟的。 翠柳给李氏沏了一杯热茶,才轻声道:“奴婢让海藻去长安侯府告知老爷的事情吗?” 李氏从翠柳的手里将热茶接了过来,慢慢地啜了一口才道,“我……我再想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告诉她。”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翠柳知道夫人不擅长对三小姐撒谎,可是再好的谎言始终都是谎言。若是三小姐想知道,那么便一定会看出破绽。 其实很多时候,翠柳也大胆的想过,三小姐是不是已经知道老爷去世的事情了。三小姐送来夏家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可以给老爷用的,那些上好的料子,基本都是给夫人准备的。 翠柳犹豫了一阵才道,“夫人随意找个借口便好,反正老爷这病周围的人是知道的。” 李氏将茶盏搁在桌上,点头:“只是,我听闻过几日林家老爷子要进京了,这个时候会不会?翠柳,我担心我处理不好这件事情。” “若是姑爷在乎小姐,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翠柳站直了身子,有些不屑道,“当初是姑爷想娶三小姐,又不是咱们家小姐贴上去的。而且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难道因为林家老爷子要来了,便不允许谁生病谁去世了吗?夫人,你若不喜欢,便不主动去和林家的人有来往便好,夏家又不比林家差。” 林家是江湖中的名门,但是夏家如今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商贾户。虽然土农工商,商人排行最末,但是夏家和普通的商户是不一样的。 李氏是成国公唯一的嫡女,虽然早已不在李家的族谱之内,可是这并不影响李长风和李氏的兄妹情谊。 外面有人说夏阮嫁给萧九是高攀,对此翠柳觉得不屑。 是萧九硬想着娶夏阮,而且翠柳对萧家的事情多少知晓一些,所以她当初并不是很赞成这门亲事。 不过三小姐的幸福,三小姐自己会选择。她再觉得萧家不好,那么也只能将这些话瞒在心里。 但是,若是谁敢说夏家不如林家,翠柳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嗯,那你去准备一下,让海藻去告诉阮丫头吧。”李氏自知自己性子在很多时候太过于软弱,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吃了不少亏,其实有的时候就如翠柳所言,该强硬就绝对不低头。此时的李氏也明白,她的软弱会成为女儿和儿子的负担,所以便没有再多考虑,“林家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李氏觉得林家老爷子会在现在进京,绝对是来者不善。 当初萧九和女儿成亲,林家老爷虽然象征性送了一些东西。但是人却没有亲自来京城,说是病了不宜远行。现在萧九和女儿成亲未满一年,林家老爷便又急着进京,无非就是想告诉周围的人。他对这个外孙媳妇不满意。 而且,据说林家老爷子身边还带了一个不该带的人。 …… 长安侯府内。 夏阮正轻轻地揉了揉眼。 她最近觉得困乏的厉害,身子一天比一天更懒惰,很多事情也不似以往一般有精力。 杜若说,有了身子的人,都是这样的。 夏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账本放远一些,又忍不住饮了一口茶水。 “夫人。”杜若敲了敲门,“海藻过来了。” 夏阮抬起头,对着屋外道:“让她进来。” 海藻是外祖父送给母亲的丫头。跟海藻一起送来的还有在夏雯身边伺候的草乌和草果,还有一位本在父亲身边伺候的浮萍,如今去了母亲身边。这个四个丫头玲珑剔透,而且,外祖父不相信外面的人。才会让这几个丫头在母亲身边,夏阮也知道,这几个丫头身手不错。 外祖父这样做,夏阮倒是挺高兴的。 这样,她便不用整日担心母亲的安危了。 海藻进了屋子,给夏阮行礼,“见过三小姐。” “起来吧。”夏阮笑着对海藻说。“是母亲让你过来的吗?” 海藻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屋子里,见没有外人才道,“夫人让奴婢告知三小姐一个消息。” 夏阮多少有些猜到海藻想说什么,却依旧故作疑惑:“嗯?什么消息?” “老爷,殁了。”海藻眼眶微红。“这几日老爷一直不吃不喝,身子也差了,昨日夜里便……便去了。” 海藻不善于撒谎,将事情说的模糊,但是意思还是说明了。 夏阮听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母亲终于将这个消息放了出来。接下来,母亲也不用因为这个消息而寝食难安了。 她让杜兰去告诉母亲自己有身孕的事情,估计也是让母亲下了决心。 毕竟,父亲的尸首不能放太久,夏阮希望母亲尽早处理好这件事情。 夏阮垂眸,她脸装作伤心的神色都做不出来,前世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和母亲哭的太久,几乎将所有的眼泪都哭尽了。到了此时,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前世父亲去世,她便一直认为,父亲已经走了。 所以,现在她连一丝哀伤都没有。 “嗯,我知道了。”过了半响,夏阮才道,“我等姑爷回来,便同姑爷一起回去夏府。” 海藻看不清夏阮脸上的神色,以为夏阮是在伤心,便安慰:“三小姐,你要节哀顺变,你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多考虑。” 夏阮没有抬起头,只是看着鞋面:“我知道了,海藻你告诉母亲,我不伤心,我会好好的。” 这句话落在海藻的耳里,却听成了夏阮在故作坚强。 海藻张了张嘴想多说一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你回去吧。”夏阮轻声道,“我收拾一下,尽早回去。” 海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奴婢知道了,那么三小姐奴婢先告退了。” 等海藻离去,夏阮才缓缓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哀伤的神色。相反,她此时反而将心里的大石放了下来,觉得轻松极了。 还好,一切都如同她预料一样。 正文 330:破坏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京城里也越来越不平静,人心惶惶。 大皇子几乎每一日都会被皇上在朝堂上狠狠的训斥,很快大皇子手里的兵权也被皇上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收回。 然,这些兵权最后却到了六皇子的手里。 周围的人自然也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开始慢慢的疏离大皇子。 他们谁也不敢拿着自己全族人的性命来做这场赌博。 大皇子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的母亲被父皇逼着殉葬,临死之前苦苦哀求:“小楼,母妃求求你,你一定要活着。若是你都不在了,曾家可怎么办?” 秦楼垂眸,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他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该如何来面对周围的环境。 他们都在逼他,他们都想看他的笑话。 从前,他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的时候,每日府邸外都站着不少人,想要给他送礼。如今,府邸外却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来往。 世上只有锦上添花,又有谁愿意雪中送炭? 秦楼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突然问身边的侍卫石头:“上次四皇子过来问我讨要百年山参,这几日他可曾再来?” 石头没想到秦楼会在此时问他这个问题,于是摇头:“未曾再来。” “废物。”秦楼将对着石头狠狠的踹上一脚,“去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石头吓的腿软,转身就朝着远处跑去。 秦楼冷哼一声,只觉得额头疼痛难忍。 太后去世,皇上让皇后和他的母妃曾贵妃殉葬,皇后死能保全江家,而她母亲死却不能保全曾家。母妃死的时候,他不顾周围谋士的反对,想尽一切办法去见了母妃一面。 当时母妃整个人憔悴极了,眼里没有一丝灵动的神色。在看到他的时候,几乎跳了起来:“小楼,你怎么来了?” “母妃,儿臣担心你。”秦楼跪在曾贵妃的身前。“母妃,儿臣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求父皇。” 曾贵妃见秦楼跪在自己的眼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几日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净。可是此时看到自己的孩子,心里更是酸涩,“傻孩子,你父皇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定,那么便是不会更改的。母妃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换取皇儿的活着。若是皇儿能好好的,母妃就下地狱,母妃也甘愿。” 秦楼很快在曾贵妃面前哭泣,可是此时的他也跟着哭出了声。 从小他便知道,他一定要站在太子的位子上。因为他是大秦皇室的嫡长子,若是他不努力的爬上那个位子,周围的人一定会将他践踏致死。 与其被人践踏,不如践踏别人,他不想学自己的四弟,一辈子都活的那么窝囊。 “儿臣不愿,母妃你要好好的。”秦楼到了此刻才知道自己的能力原来是如此的渺小。连自己的母妃都保不住,“你等等儿臣,儿臣现在就去找父皇。” 说着秦楼就站了起来,却被曾贵妃拉住。 曾贵妃白皙的双手此时看起来已经变得蜡黄,她喘着大气,瞪圆了双眼:“求求你了。算是母妃求求你了,你别去找你父皇。小楼,母妃求求你,你一定要活着。若是你都不在了,曾家可怎么办?” 秦楼听了母妃的话。伤心欲绝。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如此的凄惨,小的时候他是皇室里最夺目的皇子,母妃和曾家的荣华,让他一直高高在上。秦楼从未想过,父皇会如此的对待他…… 曾贵妃看着哭泣的儿子,嗓音颤抖,“小楼,母妃去了,外祖父会好好的照顾你。这几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和北萧的来往也不要太密切。萧家,迟早会被皇上除掉的,皇上会留着萧家,是有原因的。成也萧家,败也萧家。” 秦楼当然懂母妃的话。 萧家如今站的高,这些地位都是父皇给的。 但是,父皇在去世之前,一定会除掉萧家。 在父皇的眼里,萧家就像是他的玩物,他会将萧家的人捧的高高的,最后再将这些人狠狠的摔下来。 这是比死更绝望的日子。 萧九是南萧的庶子,父皇会将萧九捧的这么高,是有原因的。其一,萧九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他处理事情绝不会拖泥带水,而且处理事情果断。其二,萧九和李家来往密切,这个时候若是除掉萧九,会伤了李知涯这个老臣的心。其三,父皇准备让南萧来压制东萧。 东萧手里的兵权,父皇暂时不能收回,否则边关会大乱。 庶支来压制嫡支,别人或许做不到,但是萧九绝对可以做到。 从前,他也从未注意过萧九,毕竟在他的眼里,萧九当真不如萧安礼。 萧安礼是东萧未来的家主,他的手里有不少的兵权。 但是萧安礼和他的六弟来往密切,他私下也试探过几次,萧安礼看起来是不会背叛六弟,他想要插手也是徒劳无功。 在他犹豫要不要拉拢萧九的时候,萧九已经和夏阮定亲了。 夏家三小姐的母亲是成国公李知涯唯一的嫡女,虽然李长月早已不在李家族谱内,但是世子李长风却对李长月一如既往。来日,李长风成为成国公后,必定对夏家多有照顾。而且,夏家进京没有几年,便成为了能和南家相提并论的大商贾户。 大皇子想,这个时候是机会拉拢萧九了,可是李长风却派萧九去了洛城。 他当时惊讶极了,李长风此时让萧九去洛城,难道李长风是希望萧九死在洛城? 他百思不得其解,李长风这样做,到底是为何? 很快,萧九在洛城被‘暗杀’的消息,便传回了京城。 秦楼感叹,还好自己没有去拉拢萧九,不然此时拉拢一个‘已故’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很快也在意到,六皇子手下的平阳侯唐景轩,多次拜访去拜访夏家三小姐。 夏阮—— 秦楼此时不得不注意到这个女子。 他曾见有幸见过一次夏家三小姐,当时他看着眼前一脸纯善的少女,笑得温柔又和蔼,觉得这个传言终究是传言。夏家三萧家,容颜的确不错,但是说起智慧,却是远远不如其他的女子。 周围的人曾说,夏家三小姐让夏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秦楼觉得这些传言荒唐极了。 夏家能站稳脚跟,不是因为李家给了夏家不少银子么? 秦楼想到这些,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天为何爱这样捉弄人? 最后,萧九居然从洛城安全归来,而且还解决了洛城水源的问题。最后萧九娶了夏家三小姐,当时成国公出手阔绰,哪几箱金条当周围的人红了眼。而且,萧九和夏阮的亲事,堪比皇亲国戚。 秦楼想,他当初娶妻也未曾有如此壮观的场面。 夏家的家产,果然不少。 他很后悔,若是当初知道夏家家产如此丰厚,他就应该用侧妃的位子来勾引夏阮。 等他娶了夏阮,还怕没有金钱招兵买马吗? 夏家三小姐,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养在宅子里,无非就等于养了一只温顺的小兔子。 他当初太在乎门第了,现在心里多少有些后悔。 可惜,一切都迟了…… 秦楼在屋子和谋士们聊了一会,出门后便见到了石头。 “查的怎么样了?”秦楼等周围的人走了之后,才压低了嗓音问石头,“这京城里能有百年老山参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难道四皇子不想救他的母亲了?” 前几日,他的四弟突然跑来求他,说想要他手里的百年老山参。 他当时在朝堂上被父皇训斥的怒火中烧,于是笑着说:“行啊,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便给你。” 四皇子依旧是平日里懦弱的模样,看着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不想跪着求我也行。”秦楼退后一步看着自己这个最可怜的弟弟,“我记得你手里有一些兵权,若是你送给我,我便给你这老山参。” 秦朔虽然不得父皇宠爱,但是他的手里,却有小部分的兵权。 父皇会给他这些兵权,是因为他老实又软弱,不敢做出违背父皇的事情。 而且父皇这样做,是为了堵住朝堂上一些老臣的嘴。 父皇再讨厌四皇子,四皇子也是大秦的皇子。 秦楼说完之后,秦朔只是转身离开了。 秦楼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秦朔一定会回来求他的。 这京城里能买得气这贵重药材的人,来回也就那么几个人,秦朔又能去求谁呢? 他的母妃死了,他也不希望秦朔的母妃还活着。 尽管,浊妃如今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不过,若是四皇子愿意将兵权给他,那么他或许还能让浊妃继续活着。 只是,浪费了这上好的百年老山参了。 石头脸色有些难堪:“浊妃娘娘……她……病好了。” “好了?”秦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怎么会好了?” 石头吓的跪在了地上,解释道:“有人将百年老山参送到了四皇子府上,所以浊妃娘娘,她……” “谁?”秦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的瞪大了眼睛,是谁毁了他的计划,“到底是谁?” 正文 331:恶鬼(15粉红+) 石头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厉害:“回大皇子话,是……是……” 秦楼看着石头,拔高了嗓音:“赶紧说。” 石头跟在他身边多年,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此时居然变的不再优柔寡断。 石头这样的举动,反而让秦楼心里的好奇心加重。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和他作对。 而且,百年老山参这样珍贵的药材,一般的小商贾户就算倾家荡产也是买不起的。 现在,居然有人做了好人,将这样贵重的药材送到了四皇子的身边。 当真以为自己是活菩萨吗? 秦楼冷冷的笑了笑,这个人简直是愚蠢。 若这个人是去巴结六皇子,他倒是觉得正常,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这个人居然去讨好自己的四弟,这让秦楼怎么能不嘲笑呢? 他这群兄弟里,四皇子是最软弱无能的一位。小的时候便是个病秧子,虽然一直跟在太后身边长大,但是多年来并未获得太后的宠爱,还经常被清河公主欺负。 若不是因为他手里有那么少许的兵权,或许早就不知不觉的死掉了。 “是长安侯夫人。”石头将眼一闭,再也不犹豫,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不止石头自己觉得不可思议,连秦楼也一脸错愕? 长安侯夫人? 夏家三小姐……夏阮。 秦楼的脑海里很快便出现那位纯善的女子,像是无害的小兔一样。 这样的人,为何会想着去巴结四皇子。 过了半响,秦楼才道:“是不是你打听错消息了?” 石头忍不住苦笑,他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打听错了消息,可是他反复跟属下确认,发现这件事情是准确无误的。 在大皇子身边多年,他不是没有见过墙头草。从前一直对大皇子说会忠心耿耿的人,已经有不少人跟在了六皇子的身后。所以。石头对于这些人,早也就见怪不怪。 可是,长安侯夫人就算要巴结也应该去巴结六皇子,怎么会多管闲事的去帮四皇子。 前几日他还听闻六皇子想要拉拢长安侯。被长安侯婉拒的事情。 这…… 石头百思不得其解。 “大皇子,属下绝对不会口出诳言。”石头十分肯定自己知道的消息,解释道,“长安侯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常年来也买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养身子。而且,属下听闻长安侯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成国公和世子又送了不少的补品过去……长安侯夫人手里有的药材,并不比皇子你少,甚至……甚至比皇子您多。这次,长安侯夫人送到四皇子府邸的药材。不止有百年老山参,还有其他的珍贵药材。” 秦楼瞪圆了双眼,就算听到石头这样说,他依旧难以相信,夏阮居然是破坏了他计划的人。 秦楼揉了揉眉心。他实在猜不透,夏阮为何会这样做。 这一个月来,太后去世让父皇伤心至极。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父皇依旧下旨赐夏阮三品浩命,只是这件事情做的极其低调。 后来,秦楼才知道,父皇会这样做。是因为安贵妃有了身孕。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尚不知是男是女,父皇便如此的看重。秦楼觉得心里苦涩极了,父皇的心太大,他的孩子也太多,所以他的爱想给谁。便会给谁。 “凭什么……”秦楼将摆放在一边的花瓶丢在了地上,怒吼道,“这群狗东西,都和我作对,该死。都应该死。” 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要反击。 他不能死……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大皇子,府外有人求见?” 求见? 大皇子冷笑,眼里带着讥诮,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求见他,无非就是想来看他的笑话:“不见,让他滚。” 他就算再凄惨,也绝对不会让周围的人来看他的笑话,就算有朝一日死,他也要站着告诉这些人,他不是败者。 “可是……”外面的人有些为难,“他让属下告知大皇子,他叫朱砂。” 门外的人话音刚落,便见紧闭的大门飞快的从里被打开。 秦楼一脸震惊的看着通传的人:“他叫什么?” 那个人吓的跪在了地上:“回大皇子话,他说他叫朱砂,是一位普通的西域商人,他只是想送四皇子一些东西。而且……他足足带了一万两白银。” 若不是那个人带着那么多银子,他也不敢执意要大皇子见这个人商人。 朱砂,他的确是一个西域商人,但是绝对不是一位普通的西域商人。 这些年来朱砂手里的银子,已经远远多出了南家,甚至没有人能猜出朱砂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曾经有人和朱砂去了一趟西域,只是合作了一次,便赚的盆满钵满。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也是个随性的人,看着心情办事。 秦楼私下也想过要和朱砂来往,可是当时朱砂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回答:“草民不参与政事。” 可是朱砂说完了这句话,转眼又和六皇子来往密切,甚至还和东萧的人有了来往。 这让他气的几个月都没睡好。 朱砂虽然和六皇子有来往,但是六皇子似乎也控制不了朱砂。这个人显然不喜欢被人控制,所以最近似乎和六皇子又疏离了关系。 但是,秦楼怎么也没想到,朱砂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此时的朱砂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秦楼本来抑郁的心情转好:“快,快请朱砂公子进来。” 跪在地上的人,听了大皇子的话,赶紧起身去了屋外。 没过多久,便见远处走来了一位穿着大红色长袍的男子,他的头发没有梳成发髻,只是放在脑后,随意的用一根红色的绸带在发尾扎起。邪气的容颜上挂着浅浅的笑……他穿的随意。根本不像是传言里那位日进斗金的商人。 朱砂走近之后,才对秦楼行礼:“草民见过大皇子。” “朱公子客气了。”秦楼赶紧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快请坐。” 朱砂笑着点头:“那么草民就多谢大皇子了。” 说完。朱砂便跟在大皇子的身后,朝着屋子内走去。 石头早已退下,屋子里碎掉的花瓶,也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丫鬟们低着头将茶水和糕点送了进来,便也很快的退了出去。 朱砂没有客气,他从容不迫的捧着茶盏,啜了一口茶水才道:“这是……一年前的碧螺春。” 秦楼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笑容也差点僵在了脸上。 朱砂这是在提醒他,今非昔比。 若是在往日,秦楼一定会对此大发雷霆。可是现在的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摆架子。若是朱砂帮他,那么他还有机会,若是朱砂不帮他,那么他对自己都没有太大的信心。 父皇明显是偏袒六弟。又怎么会顾及他的感受。 “是,是一年前的东西,却是我府上最好的茶叶了。”秦楼坦诚的将话说开了,然后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朱公子今日也是来看笑话的吗?” 朱砂握住茶盏,笑的邪气:“大皇子何必妄自菲薄,草民怎么敢这样做呢。草民今日来。是有事情想和大皇子商议。” 秦楼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朱砂。 他实在不懂朱砂到底在想什么,此时为何会想着帮他,难道朱砂是真的昏了头还是有其他的目的?不管朱砂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对于秦楼来讲,都是一个好机会。 所以。他不会拒绝朱砂的好意。 “前几日草民手里有些东西被人抢了,草民为此还受了一些伤。”朱砂低着头,秦楼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办这些事情的人,是长安侯。” 长安侯?萧九? 秦楼眉头皱成一团。朱砂这是打算让他和萧九对上吗? 如今的萧九和李长风这个老狐狸一样,没有参与到皇子的斗争中来。虽然私下,萧九也和四皇子有来往,但是似乎是萧九欣赏四皇子的棋艺,而且来往也不算频繁。 就算萧九真的支持四皇子,秦楼也觉得萧九是瞎了眼才会选择四皇子。 毕竟他那个软弱的四弟,不足为惧。 但是萧九却不同了,这个人看着温和,但是却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不然也不会成为李长风的得力左右手。 萧九,和李长风都是一路子的人。 见到大皇子犹豫,朱砂眼里浮现一丝嘲讽的神色,“草民小的时候听人讲,说这铁是世上最硬的东西。可是后来草民才知道,这些所谓最硬的铁,在遇见大火之后也会融化,变成一堆稀泥。只要是一个人,那么又怎么会没有弱点呢?大皇子,你说草民说的对吗?” 秦楼的心里,被朱砂的这句话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嗓音镇定:“朱公子的意思是?” “长安侯虽然厉害,但是长安侯也有弱点。”朱砂抬起头来,一身戾气,“一个男子,不应该有软肋。可惜,长安侯却是有软肋的。” 秦楼双手颤抖,他知道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个可怕的恶鬼。 正文 332:大火 十一月邺城大火,烧掉了不少仓库。 这些仓库平日里都是用来存放粮草,周围戒备也很森严。 很快,邺城府尹安应容便被六皇子私下捉拿回京。 然,安应容不是旁人,他正是安贵妃的嫡亲弟弟。 建广帝下旨将安应容关押在大理寺,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萧九彻查。 邺城为何会大火?建广帝想不透彻。 周围明明有重兵把守。 这场大火,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六皇子对此有些耿耿于怀,因为他认为建广帝是在偏袒安家。 如今安贵妃虽然有了身孕,但是邺城是军事要地,现在居然出了纰漏,为何父皇还不重重的惩罚安应容,以儆效尤。 安家,当真有如此重要? 很快,安家便从成为了六皇子的眼中钉。为此,六皇子多次上奏请求诛杀安应容。 建广帝驳回六皇子的建议,最后一生气干脆将软禁在府中的大皇子放了出来。 大皇子重新回到朝堂上,六皇子自然有些胆战心惊。 六皇子猜不明建广帝的态度,只能就此作罢。 四皇子依旧和从前一样称病不参与政事,建广帝见六皇子和大皇子让自己心烦,最后硬是逼着四皇子上朝,又赐给了四皇子一部分兵权。建广帝这样做,是在警告六皇子和大皇子。 这也是建广帝最后一次给机会给大皇子。 若是他们再触及他的底线,那么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六皇子现在最害怕的便是安贵妃腹中的孩子是男婴,安贵妃现在位同副后,皇后已经殉葬,在后宫之中一切都是安贵妃说了算。若是安贵妃再为建广帝生下皇子,那么建广帝一高兴,这个孩子没准就会直接成为太子。 六皇子自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用尽全力才走到这一步,怎么能让别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六皇子开始着急。又忍不住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到长安侯府上。 当礼物送到长安侯府上的时候,萧九正在和四皇子对弈。 “我这六弟,性子还是这样急躁。”秦朔将棋子落在棋盘上,轻笑。“这个时候他应该安分守己,父皇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喜欢一个棋子为所欲为。” 萧九也未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来启禀的老忠说:“告诉他们,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六皇子的府上。六皇子不喜欢张扬,你们便小心一些,不要让人看见。当然,若是有心人想要知道,也是能打听到你们的举动的,不用放在心上。” 跪在地上的老忠。眉头微微一皱,琢磨了一下便明白萧九的意思:“老奴知道了,老奴即刻去办。” 老忠跟在萧九身边多年,但是萧九心里想什么,他依旧猜不透。很多时候。萧九说话,不喜欢说的太透彻,他必须用尽全力去琢磨这些话中的意思,才能猜明萧九的意思。 萧九不喜欢身边的人太笨拙,也不喜欢他们自作聪明。 老忠退下之后,秦朔忍不住笑出了声:“六弟若是知道你这样做,估计……会摔了他那一屋子的珍藏。可惜了那些宝贝,个个都是拔尖的东西。” “我已经吩咐他们小心了。”萧九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嗓音温雅,“而且,他送的东西,非我所好。” 六皇子这次又送来了不少的美女。这些美女中有不少是来自西域,她们能歌善舞出类拔萃,比起大秦的女子更加妖娆妩媚。六皇子的想法很简单,如今夏阮有了身孕,夏阮身子一直虚弱。现在更是不方便伺候萧九。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萧九夜里必定是有需要的。 他这个时候将这些美女送到萧九的身边,正好替萧九解决了烦恼。毕竟是他送来的人,夏阮也不好让萧九婉拒,这样也可以堵住夏阮的嘴。 两全其美的法子,萧九必定会喜欢。 只是六皇子压错了赌注。 对于萧九而言,不是他想要的人,多一眼也不愿瞧。 不是夏阮,便不行。 秦朔比谁都明白萧九的痴情,他曾看过萧九作画,笔下的女子栩栩如生。若不是真心待一人,也不会画出如此精湛的画。秦朔私下也送不了萧九不少东西,但是他送夏阮的东西也不会太少,对于萧九而言,怕是美人比江山更重要。 萧九让人将六皇子送来的东西又送回去,表面上故作的遮掩。但是若是有心人想要打听,怕是也会打听出这个消息。现在建广帝逐渐对丹药痴迷,但是与此同时,他更想握紧手里的皇权。六皇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勾结官员,又想要和安贵妃作对,建广帝必须不悦。 大皇子若是想反击,怕也会在这段日子里。 四皇子心里略有些苦涩,萧九这又是送了他一个人情。 秦朔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半响后才轻声道:“今日我本想来和长安侯夫人说声多谢,不过看来如今也要跟你说声多谢。我没有什么好送的,今儿一早母妃从宫中托人给我送来了一些糕点,我记得长安侯夫人现今有了身孕,胃口一直不好。母妃当初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这些糕点,希望长安侯夫人能喜欢。” 浊妃制作糕点的手艺精湛,当初她的糕点让太后赞叹不绝,若不是皇贵妃的事情,她也不会成为太后的弃子。 浊妃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好,她能亲自下厨做糕点,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从前,四皇子一年也只能在生辰的时候吃到浊妃送来的糕点,现在浊妃送这些糕点给夏阮,这份人情怕是已经记在了心上了。 萧九对着四皇子浅笑:“那么我替夫人先谢过娘娘和四皇子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四皇子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棋子丢回了棋盒里,“我记得你有一个妹妹?” 萧九见四皇子如此,便也不再落子:“微臣的确有一个妹妹。” 秦朔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西楼先生说,我的棋艺不如你,我从前一直不服气,可如今……我就是不服气也不行了。你赢了我这么多次,这个东西我本来……我是不想赠你的。但是我曾在私下和这个孩子有一面之缘,她乖巧懂事,所以帮她倒是无碍的。” 秦朔说完,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本破旧的书递给萧九,“西楼先生曾在西域多国游历,这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些方子,上面有不少能治耳聋的法子。我听闻杜若姑娘医术精湛,配这这些方子,怕也是能让十三小姐痊愈。” 秦朔说的轻松,听在萧九的耳里,却是十分的震惊。 西楼先生是一个世外高人,他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西楼先生多年来喜欢游历西域,能听到的事情自然比他多不少。萧九很少会佩服人,他心里敬佩的人,除了李长风便是西楼先生。 只是西楼先生虽然聪慧,但是这一生和心爱的女子缘分浅薄。这个女子为西楼先生生下白砚殊,便早早的去了。 白砚殊生下来后体质虚弱,一直住在白马寺。西楼先生游历西域也是希望求得能治好白砚殊的方子……只是西楼先生私下也是有些自私的,他手里的东西并不喜欢赠人。萧九虽然和西楼先生有来往,但是却不似四皇子和西楼先生亲密。 四皇子从西楼先生的手里拿到这本书籍,怕是花不了不少的心神。 萧九从四皇子的手里接过书籍:“四皇子送我的礼,我便收下了。恕臣斗胆,敢问四皇子何时见过臣的小妹?” “一个月前……在花园里见过她。”四皇子想到萧原喜那双清澈的眼睛,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倒是乖巧,只是可惜……罢了,若是好好调理,应该也有痊愈的机会。” 萧九听到四皇子这样说,俊朗的容颜上,笑意也深了一些:“她自小这样,乖巧又懂事。小的时候,臣喜欢吃的东西,她都全部送到臣这边来。明明臣喜欢吃的东西她也很爱,可是为了让臣多吃一些,她都忍住了。” 萧原喜自小便懂事,他从前早起念书,萧原喜便送了好吃的东西给他。 她笑的愉悦:“三哥,你吃,都是你喜欢吃的。” 萧九想起妹妹的笑容,心里却有些酸涩。 他若是再厉害一些,他若是站的再高一些……妹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对于妹妹,他多少有些愧疚。 “她,是很好。”秦朔很少会称赞人,但是今日倒是不吝啬,“干净,又不会说谎。” 萧九听后若有所思:“四皇子今日若是不忙,便同臣去瞧瞧她?这会,她怕是在臣夫人的身边。” “不忙。现在我还有什么好忙的?只用看着我的大哥和六弟演戏便好。”四皇子笑着站了起来,“想必,朱公子也收到你送他的大礼了。这邺城大火烧的真好,什么脏东西都能烧的干干净净。走吧,我也怪想瞧瞧这个丫头的。” 萧九听后便也起身,和四皇子朝着主院慢慢地走去。 正文 333:倒戈 彼时,萧原喜正在院子内和夏雯大眼瞪着小眼。 夏雯一脸嚣张的看着萧原喜,言语里忍不住讽刺:“听说,你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当真是可怜。” 萧原喜退后一步想要离开,却被夏雯抓住了手,“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今日我也是替二伯母送糕点来给三堂姐,不过倒是晦气,瞧见了不该瞧的东西。” 这几日李氏受了风寒,却又担心夏阮吃不好,便让人每日送些好吃的过来。 夏雯今日求了李氏很久,说自己想来看夏阮。加上翠柳又要照顾高热不退的孩子,李氏只好让夏雯亲自送糕点来长安侯府。 对此,夏雯自然高兴坏了。 她想来长安侯府多少有些私心,她自从见过一次萧九,便对有着清俊又儒雅的萧九念念不忘。 在她眼中,萧九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不染这世上一粒尘埃。 只是,这样夺目又优秀的男子,居然有如此笨拙的妹妹。 夏雯无奈的撇了撇嘴,放开萧原喜的手,一脸嫌弃,“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小喜妹妹。” 萧原喜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生气。 她当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因为夏雯说的都是实情,她的确是又聋又哑。比夏雯口中难听百倍的话她都听过,所以对于这些话,她倒是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三嫂曾和她说过:“为那些不值得生气的人生气,是没有必要的。她和你的生活没有太大的牵连,无需太庸人自扰。你若真的不高兴,过的好便是。你过的好,便是对她们最大的惩罚。” 夏雯见萧原喜软弱的神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得意的转身朝着主院内走去。 等夏雯一走,春儿的脸色便变的有些苍白:“十三小姐,你没事吧?” 萧原喜笑着对春儿摇头。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有些在意,可现在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只是,她必须告诉三嫂。这个叫夏雯的少女,不是什么善类。 “奴婢对不起您,奴婢对不起十三小姐。”春儿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奴婢刚才应该帮你的,可是……她是夏家的四小姐,是夫人的堂妹,奴婢害怕夫人怪罪奴婢。都是奴婢没用,奴婢应该和夫人好好说说的。” 萧原喜看着春儿,如同看戏子一样。 春儿没有注意到萧原喜的神色,“十三小姐。下次你还是告诉侯爷吧,侯爷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夫人她……她毕竟是外人,不会像侯爷一样疼你。” 秀儿在一边皱着眉头,正想要帮夏阮辩解,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只见萧九站在她们身后。挑起眉头看着这边的情形,而跟在萧九身边的男子,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春儿这些年来经常会看见萧九,可今日见到萧九的时候,依旧被萧九俊朗的容颜吸引的挪不开眼,一时忘记了行礼。 不止春儿忘记了,连萧原喜也忘记了该对四皇子行礼。 “奴婢见过侯爷。”秀儿赶紧给萧九行礼。至于萧九身边的人,她当真一次也未曾见过,便根本不知来者是谁。 春儿被秀儿的话惊醒,赶紧跟着行礼。因为两人都低着头,根本没有瞧见秦朔对着萧原喜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秦朔姿势优雅,将修长白皙的食指放在唇边。笑的温柔如三月春风拂面,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他本就长的俊秀,此刻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一分魅惑。 萧原喜本能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对秦朔行礼。 萧九若有所思的看着四皇子的动作。也未曾出声。 “起来吧。”萧九瞧见春儿微红的眼角,半响后疑惑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春儿站起身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萧九,她眼里噙着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奴婢……奴婢随着十三小姐来给夫人请安,谁知遇见了夏家四小姐。” 萧九听春儿这样一说,脑海里模糊闪过一个人影,只是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反而是记不清楚了。 不过夏雯留给萧九的印象极差,因为在夏雯的眼里,萧九看到了和清河公主一样的眼神。对于这样的眼神,他倒是有些不屑。 “我也要回主院,这样的话,便一起走吧。”萧九忽略了春儿欲言又止的眼神,对着萧原喜挥手,“小喜,来三哥这里。” 萧原喜露出笑容,清澈如泉的眼忍不住看了一眼秦朔,最后才走到了萧九的身边。 萧原喜不懂四皇子为何阻止她行礼,不过四皇子既然帮她保密没有告诉三哥她已恢复嗓子的事情,那么她就应该够义气,不告诉三哥她和四皇子曾私下见过。 她垂眸,根本没有发现萧九脸上深深的沉思。 站在一边的春儿,怎么也没想到萧九会无视她的存在。难道她脸上委屈的神色还不够清晰? 春儿看着萧原喜的样子,萧原喜和平日一样乖巧又不吵闹,看样子是根本不打算将刚才的事情告诉萧九。春儿气的暗自跺脚,若是萧原喜不主动和萧九说这件事情,那么她就无法挑拨萧九和夏阮的感情。 夏阮来了长安侯府之后,她想去账房取银子,一旦过了三两银子,账房先生便会请示管家。 从前,管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管家还会追问,她拿这些银子做什么。 春儿对着薛管事讽刺道:“如今薛管事厉害了,小成和小合跟在侯爷的身边做事,也让薛管事胆子越来越大了。” 薛管事对于春儿的话,只是轻声道:“小成和小合能在侯爷身边伺候侯爷,是薛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春儿姑娘是表小姐特意送到十三小姐身边的人,春儿姑娘做的事情便是代表表小姐的意思。所以,春儿姑娘说话做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你……”春儿被薛管事气的瞪圆了双眼,“你等着瞧。”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 当初他们一起从林家被送到萧九身边,她是表小姐身边的人,薛管事从前都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自从夏阮出宫后,亲自吩咐薛成和薛合去萧九身边伺候,薛管事便彻底的站在夏阮这边。 萧九身边一直不缺人伺候,若不是夏阮插手,薛成和薛合自然是没有机会在萧九身边露面。 春儿对此再生气,也有些无可奈何。 林姨太太根本不会插手内宅的事情,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是夏阮说了算。 而且,萧九明显被夏阮这个狐媚子迷惑了双眼,夏阮说什么,萧九便不会说一个不字。 春儿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了出来:“侯爷……” 萧九转眸看着春儿,唇畔的笑意渐淡:“怎么哭了?” “是奴婢不好,是奴婢错了。”春儿‘噗通’一声,便跪在了萧九的身前,“奴婢没有照顾好十三小姐,求侯爷责罚奴婢。” 秦朔此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萧九瞥了一眼秦朔,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何出此言?” 春儿哭的梨花带雨,本来清秀的容颜,看上去有几分可怜:“刚才十三小姐遇见了四小姐……四小姐她……她居然骂十三小姐。” 萧九蹲下身子,眼里带着疼惜:“她欺负你了?” 萧原喜摇头,对着萧九比划了几下,脸上的笑意不减。 她此刻多少能猜到春儿为何会在三哥面前说这些话,春儿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她打抱不平,而是想挑拨三哥和三嫂的感情。这件事情,萧原喜并不觉得委屈,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夏雯是夏雯,她不能代表自己的三嫂。 “我知道了。”萧九对着萧原喜笑的温柔,“下次三哥不在你身边,你若被人欺负了,便记得去告诉三嫂。她也很疼你——” 萧原喜点了点头,笑弯了眼。 萧九站直了身子,对着春儿道:“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不想听见第二次。春儿,你在十三小姐身边伺候了多年,若是连十三小姐的性子都不清楚,那么等外祖父来了,你便跟着他一起回林家吧。” 春儿一脸错愕的看着萧原喜,可是萧原喜的眼神并不在她这边。 “侯爷,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春儿不甘心的指着秀儿,“你若不信奴婢,你应该信秀儿啊。十三小姐不敢将这些告诉你,不过是想息事宁人,但是奴婢不想让十三小姐受委屈。” 萧九挑眉,他知道春儿的话的确是真的,夏雯能作出这些事情。 若春儿当真是为萧原喜好,他一定会领情。但是现在春儿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挑拨他和夏阮的感情,所以萧九根本不会理会春儿。 他相信夏阮。 从他娶夏阮进门的那一日开始,他便不会疑心夏阮做的每一件事情。 萧九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任何差错。 此时秀儿也跪在了地上,秀儿多少猜出来了春儿的心思,于是赶紧回答:“奴婢刚才什么都没瞧见。” 秀儿话音刚落,春儿震惊的忘记了言语。 秀儿这是临阵倒戈了吗? 正文 334:严惩(30粉红+) 秀儿的话,让春儿有些眩晕。 这个人怎么敢如此的污蔑她——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只要秀儿将实话说出来,萧九必定厌恶夏雯,与此同时也会对夏阮心生间隙。 那个时候,她便有机可乘。 毕竟,这些年来萧九一直宠溺萧原喜,只要是萧原喜想要的,萧九便会送到萧原喜的眼前。 春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萧原喜这个软弱又该死的东西,活该被人如此的欺负。 夏雯刚才说的那么难听,萧原喜居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还装的如此大度。 天生的贱蹄子。 春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继续和秀儿对质。 不过萧九显然没有耐心继续听春儿说话,他清冷的面目上露出几分厌恶:“来人。” 老忠赶紧走了上来,福身道:“老奴在。” “将春儿拖下去杖打二十。”萧九脸上的笑容极淡,“明日便派人将春儿送回林家,若是在路途中遇见老爷和表小姐,便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他们。” 老忠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恐慌的看着萧九。 萧九这样做不止是想责罚春儿,更是想警告老爷和表小姐。因为,春儿是当年表小姐送来林家的人,而又是老爷让春儿跟随在萧九身边伺候。老爷这些年来想做什么,老忠心里多少是有数的。若是现在侯爷和老爷闹翻了,侯爷怕是会吃亏。 老忠想到这些,忍不住劝道:“侯爷你息怒,春儿姑娘想必是知错了。” 说完,老忠对着春儿丢了一个眼色。 春儿是明白人,见到老忠丢了眼色之后,虽然不甘心跟萧九认错,却不得不低头。 该死的秀儿,居然设下一个圈套让她进。莫非。秀儿也被夏阮收买了? “侯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春儿咬牙切齿的将话说了出来,“求侯爷原谅奴婢。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再也不敢了。” 老忠听着春儿言语里似乎带着不甘的语气,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愿意帮春儿一把,可是春儿也太不识趣了。 萧九向来不是什么仁慈温柔的人,或许他会温柔,那也是对家人而已。 在萧九的眼里,春儿什么都不是。 从前侯爷没有发落春儿,是念在春儿曾经救过十三小姐。侯爷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对宅子里的事情了如指掌。春儿的那些小念头。侯爷又怎么会不知道。 春儿太自负,也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侯爷向来不是什么仁慈的人,这次……春儿怕是难逃一劫了。 果然,萧九眉眼里虽然依旧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他的眼神一般:“那么,就杖打三十。一定要送到老爷和表小姐的身前,让他们看看。老忠,你明白我的意思?” 老忠抬起头,看着萧九的眼神,忍不住退后一步:“老奴知道了。” 春儿这个时候才害怕了起来,她以为自己认错。萧九便会原谅她。这些年来,她在宅子里也不是第一次放肆,萧九对此都未曾说过什么。春儿一直在想,萧九不说她的对和错,是不是因为萧九对她有那么一点喜欢?若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让她为所欲为。 “侯爷……侯爷……”春儿挣扎的厉害。她挥开老忠的手,“奴婢知错了侯爷,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十大板下去,她就算不死也会残废。 春儿眼泪又掉了出来,这次不是故作给萧九看。而是因为她真的害怕了。 萧九没有再看春儿一眼,他只是温柔的看着萧原喜,轻声道,“三哥让你三嫂给你挑几个懂事的来你身边伺候,可好?” 萧原喜轻轻地点头,没有反驳萧九的话语。 春儿气的浑身哆嗦,从前萧原喜病了,还会在梦中哭着找她。明明是那么的舍不得她,此刻却一点也不帮她辩解。若是萧原喜皱下眉头,萧九也会将她留下。而且今日的事情,她没有撒一句谎言,为何萧九还不相信她口中的话语。 那个人明明应该相信她的,她不会害萧九。 她对他的真心,他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十三小姐。”春儿拔高了嗓音,一脸狰狞,“当年你躺在花园里,是奴婢救了你。现在你就那么想让奴婢离开吗?奴婢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那件事情不是为了你好。奴婢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你怎么能这样对奴婢?” 春儿站了起来,对着萧原喜冷笑,“好,好,奴婢知道你在想什么,奴婢……奴婢只是想告诉你,十三小姐奴婢不后悔今日这样做,奴婢不悔。” 说完,春儿便朝着不远处的池子,一咬牙便跳了下去。 寒冬的池水冰冷刺骨,春儿跳下来后,便开始后悔。她小的时候曾在渔村里呆过一些日子,所以精通水性,根本不会淹死自己。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希望让萧原喜和萧九知道,她是‘忠心’的。 以死明志。 但是池子里的水太冷的,冻的她浑身僵硬。 不过,只要能让夏阮和萧九心生间隙,冻一点也是值得的。 春儿的动作太快,快到没有人发现她的心思。萧原喜也傻了眼,她并未想到春儿会如此的刚烈。 只是萧九依旧冷眼的看着春儿,嗓音清冷:“老忠,既然春儿喜欢在池子里泡着,你便让人在这里守着。没有一个时辰,不要让她上来。” 萧九说的随意,却听的春儿差点晕阙了过去。 他这是想让她死吗? 面对萧九的态度,萧原喜也有些犹豫了。 从前她被二哥一个巴掌打晕在院子里,的确是春儿路过救了她。所以,这些年来春儿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半句。她一直信任春儿,却不想春儿会在她的饭菜里下毒,若不是三嫂发现,她怕是此刻再也不能站在三哥的身前了。 最信任的人却想害死她,萧原喜被这样的事情。吓的夜夜噩梦。 可是就算如此,她看到春儿一脸可怜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萧原喜想了想,忍不住扯了扯萧九的衣袂。然后轻轻的摇头。 她对春儿,做不到太狠心。 池子里的水虽然没有结冰,但是想必是冰冷刺骨,春儿若是在池子里泡上一个时辰,就算不死也会残废。萧原喜觉得这样惩罚春儿,似乎有些太残忍了。 秦朔看着萧原喜犹豫又胆怯的眼神,对着她道:“过分的仁慈,是会害死自己和身边的人。” 他说的极轻,但是落在萧原喜的耳里,却犹如天雷一般。 相同的话。三嫂也曾跟她说过。 萧原喜紧紧的咬住下唇,抓住萧九衣袂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春儿从前敢在她的饭菜里下毒,来日便敢在三哥和三嫂的饭菜里动手脚。现在三嫂有了身孕,更是要小心一些。若是因为她的仁慈。让三嫂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谁也不是圣人,不能因为可怜谁,便让那个人肆无忌惮的来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 萧原喜撇过头,没有再看着池子里的春儿。 老忠见到这样的情况,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萧九向来说一不二,若是他敢在此时反驳半句。以后他就别想继续在萧九身边伺候。 萧九的身边不缺忠心又聪明的人,比如薛管事的两个孩子,一直盯着他这个位子。 萧原喜跟在萧九的身后,慢慢地朝着主院走去。 秀儿此时跪在地上,浑身哆嗦,不敢言语。 还好。她没有站在春儿那边,不然今日怕是她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小喜,你不开心吗?”萧九牵着萧原喜的小手,觉得妹妹的手冰凉的厉害,“还是哪里不舒服?” 萧原喜摇头。然后挣脱萧九的手,比划了几下。 萧九看懂了萧原喜的意思,萧原喜告诉他,她会长大。 其实,这样做有些残酷。 萧原喜还小,他们现在却要逼着萧原喜长大,但是萧九又不得不承认,妻子这样做是正确的。他们不能护萧原喜一世,等来日萧原喜成亲后,她依旧要面对宅子里最黑暗的一切。萧九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在一边笑着瞅着萧原喜的秦朔,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很快,萧原喜便没有时间为这件事情烦恼了。 因为年关将至,林姨太太准备出城去看望住在京郊庄子上的萧意雪。 这次,林姨太太会带上夏阮和萧原喜。 等除夕夜,萧九处理完京中的事,也会赶来,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夏阮从林姨太太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安慰萧原喜很久。 萧意雪是萧九的伤口,也是林姨太太和萧原喜最愧疚的人。若不是因为萧意雪愿意牺牲自己嫁到张家,萧九和林姨太太的当时的处境,怕是会差到极点。 萧九或许连秋闱的机会都不会有。 从前,夏阮也是听说过萧意雪的名字。 萧意雪和林姨太太长的最像,是出了名的美人,又温柔贤惠,想娶她的人踏破了南萧的门槛。 只是谁也没想到萧意雪居然会嫁给张月朗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最后被活活的逼疯。 所以,在林姨太太提起要去京郊看望萧意雪的时候,夏阮未曾多想便同意了。 她记得杜明曾和她讲,萧意雪的病其实还能治,只是要费些心神。 若是能让萧意雪的病情好转,夏阮想,丈夫心里的压力和愧疚或许也会少很多。 毕竟,丈夫为她做的太多太多了。 正文 335:婚配 马蹄踩在青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萧原喜睡在夏阮的怀中,乖巧的如同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这次林姨太太带她和萧原喜去庄子上,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不希望她们成为萧九的压力和负担。 京城里大皇子和六皇子关系越来越紧张,而六皇子又私下拉拢萧九。虽然被萧九婉拒了很多次,但是六皇子显然不会就此罢休。若是六皇子最后被逼急了,或许会抓她们逼萧九就范。 在林姨太太眼里,夏阮和她便是萧九的软肋。 一个做大事的人,不应该被人逮住软肋。 林姨太太虽然足不出户,但是知道的消息一点也不比夏阮少。 其二,林姨太太带夏阮去庄子上,是想让夏阮见见萧九的亲姐姐萧意雪,也希望夏阮能接受萧意雪。 林姨太太自知自己去世后,萧意雪就要靠着萧九和夏阮帮衬,才能好好的活着。 萧意雪当初嫁到张家做妾,后来也是被休掉的,想要再嫁一户好人家为正室怕是有些难了。然,林姨太太不想再委屈萧意雪再成为别人的妾室。 那种痛,萧意雪尝过一次便好。 最重要的是,从前温顺的萧意雪如今已经疯了,若是不能嫁人,怕是只能孤独终老了。 前世,夏阮并未见过萧意雪,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萧韶成显然也不愿意多提起自己的姐姐。 他不说,她便不问。 夏阮挑起车帘看了看外面,只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出城了。 其实这样也好,庄子上的空气好,她陪着林姨太太散散心。 林姨太太这辈子也是够苦了,当初痴心错付,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变成了庶出。本以为当初林家拿了南萧不少的聘礼。多少会帮衬着林姨太太一些,可是如今看来,在林家的人的眼里,林姨太太不过是拿来换银子的工具。 一个工具。又能有多维护。 而且,萧九似乎反抗了林老爷……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将盖在萧原喜身上的披风又掖了掖。 京郊的庄子,是当初萧九进京不久后置办的。 夏阮知道萧九的眼光不俗,所以这个庄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马车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六子在车外轻声道:“夫人,到了。” 萧原喜听到六子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一脸迷茫。她揉了揉眼:“三嫂……到了?” “嗯,到了。”夏阮扶着萧原喜坐稳身子。又帮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笑着说,“来,三嫂抱你下去。” 萧原喜摇头,忍不住轻轻的推开夏阮一些:“不。我……我自己能下去。三嫂,你……有小宝宝了,不能……不能累着。” 萧原喜说话比从前说话流利了很多,但是和正常人比起来依旧有些结结巴巴。她私下和夏阮说话的时候,夏阮总是会教她念书还会教她下棋,但凡是夏阮会的,而萧原喜又愿意学。她便毫不保留的教萧原喜。 有的时候,萧原喜也会缠着萧九对弈一局,虽然每次都会败在萧九手上,萧原喜却十分的开心。 原来除了刺绣,她还可以学习更多的东西。 她的三嫂不会嫌弃她结巴,也不会嫌弃她右耳失聪。更不会嫌弃她笨拙,十分的有耐心。 此时,萧原喜看着夏阮,腼腆的笑着。 夏阮也忍不住轻笑,伸出手刮了刮萧原喜的鼻翼:“也好。那你下马车的时候,记得小心些。” 萧原喜很少出远门,所以夏阮不得不小心。 萧原喜虽然在她的面前不像以前一样束手束脚,但是这个孩子总体来说还是怕生的。 今日从宅子里到庄子路上,林姨太太说自己不舒服,吩咐下人让萧原喜和夏阮一个马车。萧原喜上马车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她眼里的落寞。 有什么比母亲嫌弃自己更让萧原喜觉得难受的呢? 只是,萧原喜和去世的萧原安是龙凤胎,两人不止性子相似,连容貌也是相差无几。 林姨太太看到萧原喜的时候,总会想起已故的萧原安。久而久之,林姨太太便也狠心不愿意多见萧原喜了。 这次林姨太太愿意带萧原喜出来走动,萧原喜高兴的一夜没睡好,结果却…… 夏阮敛了心神,等下了马车后,又伸手去扶萧原喜。 京郊的庄子不比城内的长安侯府宽敞,但是却也别致优雅。这里种了不少茶花和松柏,一眼看去也可以看到几抹翠绿。 林姨太太让夏阮住在了主院,让萧原喜住在了离主院较近的侧院内,然而她自己却住的偏僻一些。 林姨太太喜静,也不愿被人打扰。 萧原喜身子比较弱,进了院子后便一直犯困,夏阮干脆让萧原喜睡在了自己的榻上,又让杜若开了一些补药,等萧原喜醒来之后服用。 杜兰把屋子里的炭火烧了起来,然后搓了搓手,一脸通红的看着夏阮:“夫人,还冻不冻?” “不冻。”夏阮反而觉得有些热,忍不住想将领口解开一些,被杜若赶紧制止了。 杜若皱着眉头:“夫人如今有了身孕,身上自然会比寻常人热一些。但是夫人您可别贪凉,世子不能受凉的。” 夏阮淡淡地笑了一下,停了手里的动作。 等杜若和杜兰将屋子收拾的差不多,夏阮才对杜若道:“你父亲何时有空?” “回夫人话,爹爹说等夫人歇好了,他便和娘亲一起过来给夫人请安。”杜若将热茶递给夏阮,又道,“夫人你也累了,要不先歇息一会?” 夏阮摇头,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萧意雪的病情,反而不觉得累了。 这段日子,她吃了不少的补药。而且身子也被杜若精心的调理,比从前好上太多。如今的她,还没有娇弱到因为一个小时的车程觉得困乏。 杜若见夏阮执意坚持要见父亲,便退下去找父亲过来给夫人请安。 父亲和母亲本来在乡下的庄子上住着。但是她和妹妹进京伺候夏阮,心里多少有些记挂在远处的父母。夏阮进京后便看出来她们的心思,趁着她的亲事,将她的父母接到了京城里来了。 因为祖上不允许杜家的人踏入京城,更不允许杜家的子孙再次在京城附近行医。夏阮便将让她的父母在京外的庄子上住着,后来因为萧九要去洛城,父亲又一直想去看一下西域的漫天的黄沙,便跟着萧九去了洛城。 回来之后,父亲和母亲便住在了萧九的庄子上。 因为,萧九想让父亲帮着治萧意雪的病。 杜若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虽然已经入冬,但是园子里却一点也不显得荒芜。这里的假山搭配着周围的景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第一次来这个庄子上的时候,也被周围的景色所迷,会经常在饭后陪着母亲在园子里逛逛。 父亲和母亲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这个地方,很适合他们养老。 “娘亲……”杜若推开眼前的门,只见母亲坐在软榻上,手里绣着东西。 杨氏见女儿过来,也是一脸惊讶,她赶紧将东西放下。走过去给女儿倒茶:“怎么现在过来了?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夫人现在有了身孕,你应该在夫人身边伺候着。” 杜若浅笑着从母亲的手里接过茶杯暖了暖手,“是夫人让女儿过来的。女儿也好久没见娘亲了,难道娘亲不想女儿吗?” “想,想。怎么可能不想。”杨氏拢了拢发丝,才道,“兰儿可好,夫人她……可有打算给兰儿找户好人家?” 杜若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杨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越了规矩。赶紧解释,“我……我不是埋怨夫人,只是问问。” 眼看,杜兰就要到婚配年岁了,杨氏心里多少也有些焦急。 杜若和柳昌元这些年来过的很好,杨氏和丈夫也看在心里。当初夫人指婚的时候,杨氏其实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柳昌元家世不如何,但是他勤奋又有上进心,而且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又是一个会体贴人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她也算是安心了。 果然,女儿和柳昌元成亲后,女婿一直都知道体谅女儿,从未让女儿受过半分委屈。 杨氏知道自己有些贪心,想让夏阮也帮着给杜兰指一门好亲事。 可是这天底下那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好呢? 她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夫人不肯帮兰儿指一门好亲事。”杜若握住茶杯,心里有些苦涩,“但是兰儿……她没有意中人,又不愿意随意嫁人。母亲你是知道兰儿的性子的,她虽然大大咧咧,但是若是让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她怕是死也不会愿意的。” 杨氏听到了,眉头皱成了一团。 杜兰的性子,她自然是知道的,是个认死理的人。 杜兰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们再怎么强迫也是没有用的。 看来,她是错怪了夫人,以为夫人不愿意帮着杜兰。 杨氏想到这些,心里更是复杂,这可要怎么办? 总不能让女儿这样下去,变成一个老姑娘。 正文 336:又生麻烦(45粉红+) 感情的事,向来不是一厢情愿便可以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能和柳昌元走到一起,是因为彼此心里有对方,如今才能过的如此幸福又和睦。 杜若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和柳昌元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有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像是前世他们曾深爱过一场一般。 所以,在感情的事情上,夫人都不强迫杜兰,她更不希望让自己唯一的妹妹受委屈。 杜若岔开了这个话题,又和母亲说了一会话,才见父亲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 父亲的脸色有些苍白,衣袖被撕破,手臂上血迹斑斑。 杜若吓的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急忙问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杜明唇色发白,却依旧笑着看着杜若,“你怎么来了?不用在夫人身边伺候吗?” 杜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杨氏已经从里屋拿了药酒出来,她的神色镇定,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但是母亲的举动落在杜兰的眼里,却让杜兰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父亲虽然已经老年,却不至于摔成这样。而且,父亲的伤口有明显的抓痕和牙印,这怎么会是摔的呢? 莫非…… 杜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身将屋子的门关上,才转身压低了嗓音问父亲:“是……是四小姐做的吗?” 杜明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但是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四小姐呢。这不是四小姐做的,四小姐只是有些不开心有心结而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爹爹老了,走路的时候也不看清楚眼前的路,才会摔了一跤。” 杨氏垂眸,也在一边附和,“可不是。你爹爹前几日还老眼昏花将我认错了。若儿,等会娘亲便会和你爹爹去主院给夫人请安,你先回去伺候夫人吧。咱们一家子还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团聚,都是托了侯爷和夫人的福。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夫人。” 杨氏说完之后,只觉得喉咙堵的有些厉害,不敢抬起头来看着杜若的脸。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在女儿面前哭了出来。 “难道女儿出嫁了,在爹爹和娘亲的眼里,女儿就是外人了吗?”杜若眼眶一红,跪在了杜明的身前,“爹爹和娘亲又何必瞒着女儿,女儿自小跟在爹爹身边,爹爹手上的伤口。女儿一看便知不是摔出来的。爹爹,你就告诉女儿真相吧。若是四小姐真的那么危险,女儿也不能让夫人接近她……夫人如今有了身孕,而且夫人身子向来虚弱,女儿也怕夫人出什么事情。” 杨氏听到杜若这样一说。便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些事情,她和丈夫都憋在心里,不敢告诉外人。包括侯爷,他们也是瞒着,害怕侯爷担心。 杜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刚才也是太疏忽了。才会让女儿看到这样的伤口。杜明将女儿扶了起来,摇头道:“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便好,切勿告诉侯爷,让侯爷多心。” 杜若点了点头,从母亲的手里将药酒拿了过来。一点点的擦在父亲的手臂上。 父亲从前虽然也在庄子上住着,但是手臂上没有如此多的伤痕,现在父亲的手臂,几乎都是伤口。杜若眼眶红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父亲。 杨氏见女儿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这件事情她们一直都忍着,从不敢告诉任何人。 “四小姐其实……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杨氏多少听说过萧意雪的事情,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安慰自己,“她若是清醒的时候,待我们也是极好的,这院子里不少的药材,都是侯爷和四小姐赏赐的。只是,四小姐若是被刺激了,便会……便会变得六亲不认。” 杜若听出母亲话里的破绽,于是挑眉:“刺激?谁会刺激四小姐?” 杨氏攥紧了手,眉头皱成一团:“玄英心直口快,她……若儿,切记不要得罪玄英姑娘。” 玄英? 杜若开始在脑海里寻找这个人的名字,可是她想了很久,依旧没有记起她曾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前几次她也来过庄子上,不过住的日子极少,加上萧意雪又很少会见人,她便没有机会接近萧意雪。而且,她来庄子上也是为了找医书治萧原喜失聪的右耳,这件事情其实杜若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每日看到夫人日夜的翻阅医书,她便想帮着夫人解决这件事情。而且,这些医书是她从前根本没有看过的东西,对此她也想试试。 若是真的能治好萧原喜失聪的毛病,那么她心里也会觉得有成就感。 好在,这件事情丈夫也是十分的支持她,只是要求她一定要歇息好,别累坏了身子。 “娘亲,女儿从未听过她的名字?”杜若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为何要女儿小心她。” 杨氏一脸错愕的看着杜若,嗓音有些颤抖:“你不知道?” 杜若摇头,她的确没有听说过玄英的名字。 杨氏苦涩的笑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玄英的母亲是四小姐和侯爷的乳娘,更是从前伺候在林姨太太身边的老人,四小姐和侯爷自小待这位乳娘很好。后来,乳娘因病去世,临终前叮嘱四小姐和侯爷要好好的照顾玄英,侯爷当时答应了。而且,我听外人说,玄英本是要给侯爷做通房丫头的,只是侯爷并没有这样做。” 听了这些话,杜若也有些哭笑不得。 春儿的事情刚解决,现在又来一个玄英。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侯爷会那样重重的惩罚春儿。 春儿在冰冷的池子里站了很久,最后因为全身脱力晕阙了过去。老忠怕春儿淹死在池子里,就让人扶着春儿在池子里站够了时辰。等春儿从池子里出来,她那双腿也算是彻底的残废了,再也不能下地行走了。而且,春儿身上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坏死,照这样下去,春儿其实也没有几年的时间了。 侯爷没有直接杀了春儿,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惩罚春儿,还让人将春儿送回林家。 当时杜若以为,侯爷这样做无非只是为了给夫人立威。 现在看来,侯爷还有其他的用意。 其实侯爷这样做比杀了春儿更让春儿痛苦,春儿冻坏的地方太多了,每日都会哭嚎,生不如死。 “娘亲,你的意思是,若是没有人刺激四小姐,那么四小姐便不会失去理智?”杜若想了一会,才轻声的问,“难道这庄子上,没有人训斥玄英姑娘吗?” 杨氏苦笑:“谁又敢说她的不是呢?而且,这件事情我和你爹爹也不打算让侯爷知道。其实四小姐的病情你爹爹倒是有把握控制,可是终究是心病,怎么样也是治不好的。这些年,若不是侯爷和夫人照拂,咱们一家人又怎么能在这里其乐融融的生活?若儿,你切记不要和玄英发生冲突,让夫人难做。” 杜若紧紧的咬住下唇,这件事情的确让她为难了。 她多少能猜出来四小姐和侯爷似乎都很守当初的诺言,一直以为来都很照顾玄英。可是有些人,你若对她好,她便会当做理所当然,若是你有朝一日稍微疏忽了她,那么她便会找无数的事情来数落你的不是。 父亲和母亲这样隐忍,也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但是杜若却不赞成他们这样做,于是劝道:“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夫人,侯爷忙于朝政,有些事情自然也就疏忽了。而且娘亲,玄英今日敢这样对四小姐,来日必定敢用同样的事情来刺激夫人。眼看夫人的身子才刚刚调理好,若是被玄英气坏了身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杨氏显得有些犹豫,“夫人会不会责怪我们挑拨是非?玄英的母亲是四小姐和侯爷的乳娘,还是从前林姨太太身边伺候的人。我……我实在不想生事。” 杜若给父亲擦了药酒,又找了些药敷上:“娘亲,我们不应该瞒着夫人,女儿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知道夫人是个聪明的人。侯爷是男子,不便插手这内宅的事情,自然要夫人来打理。正如母亲所言,四小姐是个可怜人,若是能治好,也是一件好事情。玄英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家生子,是个下人。她怎么样,也不该因为心里不满,去刺激四小姐。” 杨氏听了,微微一怔。 她从前未想过这些,只是想歇事宁人。 但是玄英每次听到京城里的事情生气,总是会刺激四小姐。 四小姐本来就有心病,再加上如今更是自卑胆小,被玄英略微一刺激,就会发病。 四小姐发起病来,当真是如同凶猛的野兽一样,抓住谁都会又抓又咬。丈夫没少被四小姐弄伤过,但是事后四小姐知道了又会后悔,送了不少的药过来。 她想,既然四小姐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又何必多生是非。 可是,现在女儿这样一说,杨氏觉得女儿说的是对的。 夏阮是南萧的主母,这宅子里的事情,自然不应该瞒着她。 只是,这件事情也太棘手了。 正文 337:要害 杜若回了主院,大概和夏阮说了一下萧意雪的病情,又特意将玄英的事情说了一遍。 夏阮听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似笑非笑的将手里的书放下,才道:“这几日让你父亲不要再去四小姐的院子里了。” 杜若错愕的看着夏阮,有些不解:“夫人,爹爹的伤不要紧,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的。” “有伤就好好的养着。”夏阮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裳,才慢悠悠地说,“四小姐的这病,也不是着急便能治好的。” 萧意雪的病是心病,这世上让大夫们觉得最棘手的病情,恐怕就是心病了。 这种病要患者自己想治,才能治好的。 若是患者不配合,就算是华佗在世,对着心病也是束手无策的。 夏阮突然明白,为何林姨太太会在这个时候带她来庄子上了。 起先,她不过只是想到了两点,如今看来林姨太太还有其他的打算。 只是,她不希望这点会是林姨太太的想法。 杜若想了一会,有些犹豫:“可是四小姐那边,爹爹若是不去……会不会不太好。而且,爹爹也说过,四小姐这病其实是能治好的。只是,得要四小姐自己能打开心结,还不能再让人刺激四小姐。” 夏阮揉了揉眉心,闭目道:“不用去了,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四小姐的院子里瞧瞧,你让六子和贾黑都跟着。” 杜若有些不解,但见夏阮执意如此,便只好点头,退下去吩咐六子和贾黑,让他们明日陪着。 等用过了晚膳,夏阮准备歇息的时候,便见到杜兰黑着一张脸推门走了进来。 杜兰从前是一个不会将心思掩藏的人,她高兴不高兴。只需要看她的脸色,便能猜个一清二楚。这些年杜兰跟在夏阮的身边,已经开始改了不少,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太过于外露。若是杜兰的脸色不好。那是因为这件事情触到了她的逆鳞。 所以夏阮赶紧问:“杜兰,你这是怎么了?” “玄英带人来给夫人请安了。”杜兰说着,眉头粥的更厉害,“这个丫头也太不知道规矩了,若是要请安,理应早些来的。可是,这看眼夜都深了,却还来给夫人请安,这……这简直太不懂规矩了。” 夏阮如今是长安侯夫人,是长安侯府的主母。林姨太太从夏阮进门后便不插手宅子里的事情。所以宅子里的大小事情都有夏阮说了算。 在打理宅子里的事情上,夏阮也做的勤勤勉勉,没有地方让人找出错处。 在杜兰的眼里,玄英不过是一个家生子,现在才来请安。肯定是不好安好心的。 夫人有了身孕,要多歇息。 但是玄英打扮的朴素,看着杜兰的时候也是一脸笑意,一直跟杜兰说抱歉,现在来打扰夫人之类的话。 伸手不打笑面人,杜兰也只能将这口气忍下去了。 夏阮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安慰杜兰:“没事。你让她进来吧,我晚些歇息也没关系的。” 杜兰见夏阮都这样说了,便也不好再执意说什么,只好退出屋子让玄英进来。 很快,夏阮便见到一位穿着石青色棉布衣裳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妆容素雅。看上去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少女福着身子给夏阮行礼:“奴婢玄英和黄妈妈一起来给夫人请安,夫人,今儿是奴婢的不是,给夫人请安来迟了,请夫人责罚。” 玄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微红,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对夏阮觉得愧疚一样。 若是前世,夏阮想她一定会被这个样子的玄英欺骗。 但是现在…… 玄英看似在和她道歉,但是实际上却用话堵了她。她此时若是责罚玄英,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她有些小心眼了。玄英毕竟是萧意雪和萧九乳娘唯一的孩子,她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果然很快黄妈妈就在一边解释:“夫人,您别责怪玄英姑娘,都是老奴的错。老奴已经几个月未曾见过林姨太太了,所以老奴便让玄英姑娘陪着老奴一起去给林姨太太请安了。老奴和林姨太要多说了一会话,所以才会来迟了。夫人,这都是来奴的错,要责罚请责罚老奴吧。” 黄妈妈是林姨太太的陪嫁丫环,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被调到萧九身边伺候,最后一直没有嫁人变成了老妈子。 现在黄妈搬出林姨太太来压她,为的就是让她不能责罚玄英。 夏阮嘴角微微一挑,她刚才还在琢磨,为何玄英要来给她请安,如今来看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但是,还要装的如此客气,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黄妈妈从前并未见过我吧?”过了半响夏阮才慢慢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黄妈妈有些疑惑为何夏阮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还是老实的回答:“老奴从前并没见过夫人。” 夏阮轻笑,然后对着黄妈妈说:“既然黄妈妈从未见过我,又怎么能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我还未说一句话,黄妈妈便让我不要责罚玄英。这……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还以为我是个爱计较的人。” 黄妈妈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朝着夏阮磕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这样做。夫人,你误会老奴了。” 玄英眼里的笑意淡了一些,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夏阮,那个人看起来并不会大她多少,一直温柔的笑着。只是,她的表面和言语,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这个人的性子不似外表一样,是个温顺又乖巧的。 玄英咬住下唇,一时觉得有些头疼。 “误会?”夏阮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她接过杜兰送过来的茶水,只是饮了一口就将茶盏丢在了地上,“这水凉了。” 杜兰赶紧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给夫人换杯热茶过来。” “无碍的,你起来吧。”夏阮唇畔依旧挂着笑,“知错能改便好。去换杯热茶过来。” 杜兰听了之后,赶紧又去重新沏了一盏茶。 可是跪在地上的玄英和黄妈妈此刻却一脸惨白。 刚才夏阮将茶盏丢在地上的时候,茶水四溅。 她们虽然离夏阮有些距离,但是茶水也多少溅到了她们身上一些。滚烫的茶水。让她们很快便知道,这茶水其实一点也不凉。 但是夏阮却口口声声说这茶水是凉的,在夏阮身边伺候多年的侍女,赶紧跪了下来求夏阮原谅。 明明,这茶水……这茶水根本不是凉的,侍女根本没有错。 但是,侍女却依旧认错了。 黄妈妈很快便明白,她刚才是说错了话。 她们拿的俸禄再多,却依旧不能忘记她们是奴婢的身份。玄英在受宠,在夫人的眼里。她依旧是个奴婢。 只要她们的身份是奴婢,敢没有资格在主人面前说,主人是错的。 就算是有错,也是她们的错。 夏阮是长安侯夫人,怎么会错呢? 黄妈妈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若是夏阮想追究,那么就算林姨太太想帮她们,她们也是逃不过皮肉之苦。 “夫人,茶来了。”杜兰将茶水再次递了过去,“夫人,请用。” 杜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故作镇静。可是她的眼里却噙着笑,看的夏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杜兰的手里接过茶水,夏阮轻轻的啜了一口,才满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黄妈妈你刚才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清。” “今日的事情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冒犯了夫人。”黄妈妈只觉得身上冷汗淋淋。“老奴甘愿受罚。” 夏阮垂眸,言语里带着一丝慵意:“黄妈妈何错之有,这件事情……” “是老奴的错,夫人……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黄妈妈怕夏阮说出那句‘这件事情是我的错,黄妈妈你没有错。’到时候就算她能逃过夏阮的责罚。但是若这句话传到侯爷和林姨太太的耳里,她或许就会成为第二个春儿。 侯爷有多疼爱夫人,她略有耳闻。 杜若在一边忍不住打趣道:“这还有人主动想要接受责罚的,夫人,你看黄妈妈如此诚恳,就随意责罚一下吧。奴婢想黄妈妈是林姨太太身边的老人,必定是做错了事情才会主动要求责罚的,所以夫人……你就成全她的。” 黄妈妈听了杜若的话,嘴里就跟吃了黄莲一样,又苦又恶心。 “唔?这该怎么责罚呢?”夏阮故作疑惑,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就罚半年月俸吧。”杜若在一边给夏阮出主意,“奴婢敢顶嘴,说大也大说小也可小,黄妈妈是个明事理的,夫人你就从轻发落吧。” 夏阮点头:“也好,那就罚半年的月例银子。” 黄妈妈听了夏阮的话,差点将牙齿给咬碎。 半年的月例银子,对于她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可是现在说没了就没了。 她那几位刚进京的亲戚,还指望她来养活,可如今收入都没了,她怎么养活这些人。 在杜若的嘴里,这还是从‘轻’发落,而且还正中她的要害。 黄妈妈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帮了玄英的缘故。 正文 338:不甘(60粉红+) 等玄英和黄妈妈退下之后,夏阮才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情如今看起来,当真有些棘手。 刚才玄英有意无意提起表小姐,她心里多少便明白了一些,这位表小姐还未到京城,便开始给她使绊子了。 她现在还拿这位表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最让夏阮担心的是,林姨太太像是已经被林老爷影响了。 杜若见夏阮一直揉着眉心,便忍不住问:“夫人,你可是头疼的厉害?让奴婢给你扶脉瞧瞧?” 夏阮摇头,过了一会才道:“我没事,杜若你现在就去找重黎,让他即刻来见我。” 有些事情,她必须好好的查查。 “奴婢马上就去。”杜若听了之后,转身出了屋子。 夜里的寒风好比冰雪刺骨,玄英站在院子里,微微发怔。 黄妈妈打了个哈欠,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才慢慢的朝着玄英走去:“阿英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小心冻坏了身子。” “黄妈妈,你不是也没歇息吗?”玄英敛了心神,对着黄妈妈笑,“黄妈妈可要穿暖,不然受了风寒,我和四小姐都会心疼坏的。” 玄英的话,让黄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真是嘴甜。不过,在庄子上也好,起码四小姐对你和我都很好。只是……作孽啊,若是当初四小姐不出这样的事情,玄英你也可以……” “黄妈妈,那些事情过去了。”玄英皱着眉头,然后又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斗篷,“黄妈妈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其实黄妈妈或许你都忘了。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快到大年三十了。只是……你瞧瞧我,眼看再过一些日子就要除夕了,我还说这些晦气的事情。” 黄妈妈听了玄英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昔日。她和玄英的母亲姜氏陪着林姨太太到了南萧,姜氏对她很好,她也将姜氏当做了亲姐姐一般。后来姜氏给四小姐和侯爷做了乳娘,身份和地位比她高了不少,却从未嫌弃过她,依旧和她来往。 她当年做错了事情,若不是姜氏的话,她怕是不能继续在南萧宅子里做事。 想到这些,黄妈妈眉头皱了皱。 她会帮玄英,一部分是因为姜氏的关系。另一部分是她坚信玄英长的清秀干净,一定会吸引侯爷的目光。 只要玄英能坐上姨娘的位子,那么她来日也就有了依仗的人。 黄妈妈唯一没想到的便是,侯爷会如此的看重夏阮。从夫人了进了府之后,侯爷便婉拒了不少人送来的美女。六皇子特意送了西域的舞娘给侯爷。最后弄巧成拙让侯爷生气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开了,黄妈妈自然也听过这个消息。 最让黄妈妈惊讶的便是春儿的事情,春儿的心思其实黄妈妈也很清楚,只是春儿不是一个手段厉害的,她绝对不可能爬到侯爷的床上。不过,就算不能爬上侯爷的床。那么春儿也不会太凄惨,毕竟春儿是表小姐的人,又是十三小姐的救命恩人。 可是,最后春儿却残废了,在冰冷的池子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 春儿以后,怕是会生不如死。 侯爷。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阿英,你怎么这样说呢。”黄妈妈垂眸,有些不安,“我是真的想帮你,可夫人今天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我现在都是自身难保。” 玄英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荷包,然后将荷包递给了黄妈妈:“这是我一年的月例银子,黄妈妈你拿着。今天的事情,都是玄英的错,才害你被夫人责罚。黄妈妈你可别生玄英的气,玄英怕你气坏了身子。” 玄英是一等丫鬟,她的月例银子比黄妈妈多不少。 所以黄妈妈在看到玄英递过来荷包的时候,一时有些怔住。 她没想到玄英会如此的大方。 她现在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若是不拿这些银子,这接下来半年她的亲戚们,估计会饿的哭天喊地。但是若是拿了玄英的银子,那么她以后就要帮玄英办事,这里面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黄妈妈有些左右为难。 她从前以为夏阮不过是个小姑娘,随便忽悠一下便好了。而且,夏阮出生在一个小商贾户,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夏阮的那些计谋,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可是黄妈妈今日看到夏阮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传言是真的不可信的。 因为,她们今日刺激夏阮的时候,夏阮从头到尾都笑着,没有半分怒气。 夏阮能沉得住气,没有让她们得逞。 黄妈妈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一个下人,又拿什么来和主母斗呢? 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 “我不能拿。”黄妈妈狠了狠心,没有接玄英递过来的荷包,“阿英,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别想太多了。” 玄英见黄妈妈这样推脱,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着:“今天林姨太太跟我说,问我还和从前一样的想法吗?其实,我这些年来一直都未变过,自然和从前是一样的。现在夫人有了身孕,听说夫人身子一直比较弱,所以这胎怀着的时候,不能和侯爷……不能和侯爷行房事。林姨太太的意思是,要让侯爷身边有个伺候的人。” 玄英停顿了一下,脸色微红,“林姨太太说,等过几日便和夫人商议一下。其实,主要是看侯爷,是否还记得我。” 她将话说的很明白,黄妈妈听的也是瞪圆了双眼。 玄英自小和四小姐陪着侯爷,她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是不同的。玄英有的时候说话不注意分寸,会刺激到让四小姐失去理智,可是等四小姐恢复了理智,依旧没有怪罪过玄英,待玄英如同从前一样好。 四小姐是个知道感恩的,那么侯爷也差不到哪里去。 毕竟姜氏去世的时候。侯爷答应了姜氏会好好的照顾玄英。 侯爷向来说到做到,他既然答应了姜氏,便一定会遵守当初的诺言。 而且,玄英说的没错。 夏阮如今有了身孕。女子有了身孕头三个月要十分的小心,不能和男子有房事。而且,夏阮身子一直不好,就算三个月后,怕也是不能伺候侯爷。怀孕到生下孩子,后面还要养身子……夏阮怕是一年多都不能和侯爷有亲密了。 侯爷风华正茂,又怎么能忍的下来这些? 黄妈妈抬起头看着一眼玄英,月色下的玄英宛如一朵芙蓉,唇畔的笑意让人觉得舒心。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不让人动心。 “侯爷一定会记得你的。”黄妈妈笑了起来。眼睛却看着玄英手中的荷包,“我还记得你们三个,小的时候经常玩在一起。阿英,侯爷是个念旧的人,他自然是记得你的。” 玄英笑意越来越浓。她将手里的荷包放在黄妈妈的手里:“但愿侯爷还能记得我,黄妈妈我记得侯爷最爱吃你做的糕点,等侯爷来了庄子上,就要劳烦你给侯爷做些小食了。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你曾说会拿阿英当干女儿,作为干女儿,理应孝敬义母。” 黄妈妈见玄英这样说。便不再推辞,她接过荷包,感觉到了手里沉甸甸的重量,笑的跟朵花似的。 “侯爷爱吃栗子糕,等侯爷来庄子上,我一定会做好栗子糕亲自送去。”黄妈妈将荷包放在袖口里。又道,“到时候我会和侯爷提起你的。” 玄英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和黄妈妈说了一会话,才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等离开黄妈妈的视线,玄英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这次。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若是成了她便是凤凰,若是输了……她不能输。 …… 夏阮睡醒的时候,屋外的天色还未大亮。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 虽然昨天已经吩咐重黎去查这件事情,但是她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里十分的不安。 像是会出什么事情一样。 “夫人,你怎么起来了?”杜若挑起床帘,“现在还早呢,你再歇会?” 夏阮摇头,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放回脑后,才慢悠悠地说:“不用了,等会我要去给林姨太太请安。昨儿夜里林姨太太身边的人来找我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杜若皱着眉头,点头道:“那奴婢去让小厨房准备早膳。” 昨夜夏阮刚睡下没多久,林姨太太身边的老妈子便过来传话,说希望明日夏阮有空,可以去林姨太太那边,说是林姨太太有事情想和夏阮商议。 在杜若的眼里,林姨太太向来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所以她很快就将话转达给还未睡着的夏阮。 夏阮听了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话便睡下了。 但是杜若刚才瞧见了夏阮眼下的黑影,便知道夫人一夜没睡好。 杜若猜想,难道夫人是因为要和林姨太太说事,才会一夜没睡好吗? 而起,杜若想起夫人昨夜的神色,多少觉得怪异。 夫人很少会露出那种犹豫不决又不甘的神色。 正文 339:婆媳 林姨太太住的听竹苑,是庄子里最偏僻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夏阮还未走进听竹苑,便瞧见院落外种了不少的竹子。 她停下脚步,瞧着这一片竹海,微微发怔。 杜若见夏阮不走,便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试探道:“夫人也喜欢竹吗?” “还好,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竹。”夏阮伸出手扯住竹叶,嘴角噙着一丝笑,“竹太过刚硬,易折。”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便以为夏阮想到了玄英的事情,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夫人你不觉得,这些竹子和咱们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吗?感觉……感觉像是刷了一层金粉一样,真是好看。”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若望着的竹林,连杜若都能看出来,这竹到底有多名贵,她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这叫金镶玉竹,是竹中的珍品。”夏阮指着枝叶告诉杜若,“它最珍奇处便在于,远远看过去,像是金条上镶嵌了一块碧玉,也有人称为‘金镶碧嵌竹’。” 杜若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这一望无际的竹子,尽量让自己镇定:“这……这一片,得要多少银子。” 在杜若的眼里,这一片竹林,就是一片银子铺成的地方。 “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夏阮说完之后,才继续朝着林姨太太的院子走去。 她会知道这些竹子,是因为前世唐景轩的三弟唐景梵是个风雅之人。他素来喜欢这些竹,在院子里种了不少奇异的竹,甚至有些还是他特意托人从西域买回来的。只是后来,唐景梵和唐景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唐景梵便消失在京城里了。 说起来唐景梵也是个极其聪明的男子,可惜遇见了唐景轩这样的哥哥,连兄弟最爱的女子也不放过。 夏阮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竹子,眉头微蹙。 林姨太太生在武林世家。和普通闺阁里的女子是不一样的,她对这些风雅的东西,向来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一片竹海,显然是有人精心挑选才送来的。不然又怎么会有如此多名贵的竹子。 吕妈妈很快便迎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笑意:“夫人来了,林姨太太一直在等你呢。” 夏阮也笑着和吕妈妈说话:“林姨太太在这里住的可好?” “好,好,一切都好。”吕妈妈转身便给喜欢领路,“林姨太太喜静,这里住着自然是极好的。” 夏阮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竹海:“这里的竹林真漂亮,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竹子。” 吕妈妈的神色微滞,很快又笑着说:“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一定要小心一些。今儿天凉,老奴已经屋子里烧了炭火,夫人赶紧进屋取暖吧。” 吕妈妈对此避而不答,夏阮很快便记在心上,嘴上却没有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林家的事情。不似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她对林家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姨太太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草,院外站了两个小丫环,便没有其他的人伺候在侧。林姨太太不喜欢吵闹,所以身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林姨太太身边的人,便只有这位吕妈妈了。 昔日春儿的事情,吕妈妈还代表林姨太太给夏阮送了不少的东西,用来震慑下人。 吕妈妈推开门,夏阮慢慢地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内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香烟缭绕。夏阮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她不习惯这样浓重的味道,而且,香料对她而言,没有太多的好感。 昔日在宅子里,那些小妾为了争宠。私下也是斗的厉害。有人在饭菜里下毒去害有了身孕的其他小妾,厉害一点的,便是放了麝香在香料之中……她从前一直没有身孕,唐景轩又很少带她的屋子里来,所以她的院子里倒是比较安静。 可是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她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个世上向来是弱肉强食,你若可怜别人不愿意动手,但是却不代表别人会可怜你不会害你。所以,有的时候,过于的仁慈,才是害自己的利器。 吕妈妈瞧见夏阮的动作,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小阮来了?”林姨太太手里握着念珠,笑的慈祥,“吕妈妈你去将我今日一早在小厨房做的糕点拿过来,给夫人尝尝。” 吕妈妈点头,便退了下去, 林姨太太虽生在武林世家,可她个子娇小,又长的妩媚。就算现在年岁大了,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沧桑感。 “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糕点,你尝尝。”等吕妈妈将糕点拿上来后,林姨太太才让人将糕点放在夏阮的身前,“阿九小的时候,就爱吃我做的糕点。不过那会……我说这些做什么。” 夏阮福身对林姨太要行礼:“媳妇多谢母亲。” 夏阮多少有些惊讶,林姨太太居然会亲自下厨给她做东西。她拧起莲蓉桂花糕尝了一口,只觉得这桂花糕有些苦涩,但是碍于是林姨太太亲手做的,又不好吐出来。夏阮不知为何,会在此刻想起前世。 岳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嫌弃她身份卑贱,所以在她的糕点里放了避子的药,让她一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她,还傻傻的以为岳老太太是喜欢她,才会送糕点给她吃。 到了最后,她才知道这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呕……”夏阮拿起手帕捂住嘴,然后将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放在手帕里,故作呕吐的样子。 在一边的杜若赶紧握住夏阮的手,另一只手就给夏阮顺气:“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杜若的身子背对着林姨太太,夏阮很快将手帕里的糕点交到了杜若的手里,杜若微微一怔,但是马上就接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林姨太太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夏阮拭了拭嘴角,才推开杜若,笑着对林姨太太说:“多谢母亲关心。媳妇没事。可能是肚子里这个小调皮闹腾的厉害,所以吃什么都会吐。这……媳妇是辜负了母亲的美意了。” “奴婢应该恭喜林姨太太。”杜兰在一边笑着说,“夫人肚子里这个孩子折腾的如此厉害,肯定是个好动的小世子。” “是吗?不过我怀阿九那会。他倒是很安静。反而是生小雪那会,那个丫头却闹腾的厉害。”林姨太太握住念珠的手停顿了一下:“没事,等你好些了,我再做给你吃。” 林姨太太的话,让杜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前,林姨太太一致称病不愿意见夏阮,最后又说喜欢安静,更不愿让夏阮给她请安。 杜兰一直以为,林姨太太这样做是心疼夫人和侯爷新婚,所以才会免了这些规矩。而且。自从夫人嫁入了长安侯,林姨太太便再未插手过宅子里的事情。 可是若是真的为夫人好,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夏阮是长安侯夫人,若是她能生下嫡长子,那么她的身份来日无论怎么样。也是不可能撼动的。 但是现在林姨太太却在希望夫人生个女儿…… 杜兰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林姨太太,那个慈祥的人依旧是一脸笑意,完全看不出眼里有半分恶毒。 她以前听母亲说过,这个世上最难打理的关系便是婆媳关系,但是林姨太太对夏阮一直很好,所以杜兰根本没有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夫人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知道要怎么来应付林姨太太。 可是现在一时间。林姨太太的言语有些咄咄逼人。 为何,林姨太太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夏阮喝着茶盏里的茶,林姨太太也在闭目养神,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林姨太太,夫人……十三小姐过来了。”外面有丫环通传道。 林姨太太睁开眼。眉头皱成一团:“她过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林姨太太丝毫没有考虑,嘴里的话似乎还带着一些厌恶,这让夏阮不得不再次怔住。 就算萧原喜和萧原安长的再像,可是萧原喜毕竟是林姨太太最小的女儿,林姨太太为何会如此的讨厌萧原喜。 萧原喜乖巧又懂事。安静的样子温顺极了,这样听话的孩子,林姨太太却不愿意疼爱。 “十三小姐说是给林姨太太送衣服过来的。”丫环显得有些犹豫,“十三小姐说她做了很久。” 丫环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怕自己说错了话,被林姨太太责罚。 但是十三小姐的样子看上去很高兴,似乎真的很想见林姨太太,她又不好意思让十三小姐回去。 十三小姐对她们这些下人不错,又不会无理取闹,从不会让她们难做。 所以她才敢大胆的当着夫人的面,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林姨太太有些不耐烦的将手里的佛珠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让她进来吧。” 丫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福身:“奴婢知道了。” 林姨太太眼里的厌恶转瞬即逝,但是这个神色却被夏阮看了个清清楚楚。 正文 340:离开(75粉红+) 萧原喜乖巧的给林姨太太行了礼,然后让身边的丫环将东西递了过去。 自从春儿出事之后,秀儿也被送回了林家。 萧原喜身边的伺候的人也换了不少,她的两个贴身丫环是夏阮亲自挑选的人,分别是绘春和绘秋。 “这是……”吕妈妈从绘春的手里接过东西,看了一眼才笑着说,“十三小姐真有孝心,这件衣裳真是好看。” 萧原喜听了吕妈妈的话后,笑着站到了夏阮的身边。 她的动作是下意识的,这让林姨太太的眉头皱的的更紧了。 萧原喜送来的是一件衣裳,上面的绣满了福字,一针一线皆是出自萧原喜的手。 林姨太太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没有一丝喜悦的神色,转眸道:“小喜,你辛苦了。” 萧原喜赶紧摆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夏阮看到萧原喜的嘴唇有些苍白,于是牵过萧原喜的手,触手是一阵冰凉。 “咳……咳……”萧原喜偏过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十分难受。 林姨太太看了一眼吕妈妈,给吕妈妈丢了一个眼色,吕妈妈赶紧走了过去:“十三小姐,你可是受了风寒?你的心意林姨太太已经看见了,让老奴让人送你回院子里可好?” 萧原喜退后一步,摇头。 “十三小姐您不能任性,你现在病了,需要好好的养身体。”吕妈妈有些不悦,嗓音也略拔高了一些,“你现在病成这样,林姨太太会担心你的,你忍心让林姨太太担心你吗?” 吕妈妈说完之后,萧原喜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见萧原喜不说话,吕妈妈才转身对萧原喜身后的丫环道:“绘春,你赶紧带十三小姐回屋子里去。十三小姐受了风寒。便让十三小姐在屋子里好好歇息,不要出来走动了。”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吕妈妈只是让绘春带萧原喜回屋子里去,并没有吩咐绘春找大夫给萧原喜瞧瞧。而且。吕妈妈还让绘春不让萧原喜出来走动,这等于萧原喜锁足。 萧原喜辛苦了几个月做的衣裳,林姨太太也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和萧原喜说太多的话,甚至在看着萧原喜的时候,眼里还有厌恶的神色。 一个做母亲的,怎么会如此的讨厌自己的子女,这当真有些奇怪。 就算是有心结,也应该解开了。 毕竟,萧原安的死和萧原喜无关。就算萧原喜长和萧原安十分相似,林姨太太也不该如此对待萧原喜。 这样的林姨太太,根本不像是一个慈母。 夏阮转眸瞧着低头的萧原喜,孩子把头低的很低,压根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 绘春走了上来。对着萧原喜说:“十三小姐,奴婢送你回去。” 萧原喜抬起头来对着林姨太太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在夏阮的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回去吧。”林姨太太将桌上的佛珠重新拿了起来,“等身子好了,再过来陪娘亲说说话。” 林姨太太随意的一句,让萧原喜高兴的点头。不过这次萧原喜却拉着夏阮手,想要和夏阮一起离开。 林姨太太也察觉了萧原喜的想法,解释道,“你三嫂还要在这里坐一会,你先自己回去。” “十三小姐你受了风寒,会过了病气给夫人的。”吕妈妈也在一边劝道。“让老奴送你回去吧。” 平日里乖巧温顺的萧原喜,此刻却不知为何,执意的抓住夏阮的手不松开。她一直摇头,就是不愿意自己离开,一定要和夏阮离开这里。 林姨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吕妈妈也是有些急了。 从前,林姨太太说什么,十三小姐从来不敢违抗,只是点头便会听从。可是今日十三小姐却和平日里不一样,她居然有些固执的想要和夏阮一起离开,就算林姨太太说了话,她也不愿意松开夏阮的手。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吕妈妈也是有些怔住了。 难道十三小姐撞邪了? 萧原喜握住夏阮的手,握的很紧,似乎怕一松开夏阮就不见了。 夏阮见萧原喜这样,便笑着道:“小喜想让三嫂陪你一起回去吗?” 萧原喜点头,对着夏阮笑。 夏阮多少有些为难。 萧原喜这段日子的确很依赖她,但是萧原喜却从未任性做一件事情,这是萧原喜第一次做任性的事情,她不应允也太不好。今日林姨太太会喊她来院子里,肯定是有事情想和她说。只是萧原喜过来了,林姨太太便没有和她说这件事情。 林姨太太这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和她谈事,她若是此时离开,似乎有些太不懂规矩了。 萧原喜握住夏阮的手越来越紧,夏阮能感觉到萧原喜手里的汗水。 一时,夏阮有些为难。 “母亲,媳妇先送小喜回院子里,晚些再过来看你,可好?”夏阮略微思考了一会,才对林姨太太说,“明日媳妇会过来给你请安的。”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思量,萧原喜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想要和她说,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任性的事情。 萧原喜现在能说话的人,其实除了她便也没有其他人了。 萧九毕竟是男儿身,而最近萧九又忙着朝堂上的事情,他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萧原喜自然不好去找萧九。 林姨太太对萧原喜,似乎有些厌恶,和萧原喜说来说去依旧是那几句话,连嘱咐让萧原喜穿多一些的话都没有。 萧原喜还小,若是走错了一步,这一世也就毁了。 夏阮喜欢孩子,自然不想看到萧原喜变成那样,所以此时也是偏袒萧原喜多一些。 只是……这样的话,有些冒犯林姨太太了。 果然,夏阮话音刚落林姨太太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林姨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也好,那就辛苦你送小喜回去了。”过了一会。林姨太太才慢悠悠的说了这句话,“明日你早些过来陪我用早膳吧。” 夏阮见林姨太太这样说,才站起身来行礼,然后牵着萧原喜离开。 等夏阮和萧原喜离开之后。林姨太太将手里的佛珠丢在地上。 吕妈妈吓的赶紧去捡回佛珠,安慰道:“林姨太太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气坏身子?就算真的气坏了又怎么样。”林姨太太脸色有些难看,“她到底还想要什么?她到底还不知足什么。自从她嫁进来后,我便没有插手宅子里的任何事情,她还不满足吗?” 吕妈妈在一边叹了一口气:“林姨太太,等老爷进京了,一切就好了。” 林姨太太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 另一边,夏阮带着萧原喜回了主院。让杜若给萧原喜扶脉后,又让人去抓药回来,等熬好了给萧原喜服下。 萧原喜一直配合夏阮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 等周围的人都退下后,萧原喜躺在夏阮的床榻上。握住了夏阮的手说:“三嫂,你别走。” “小喜你放心,三嫂不会走的。”夏阮一边哄萧原喜睡觉,一边想着杜若刚才的话。 杜若说萧原喜受了风寒,加上萧原喜本来身子就弱,所以可能会导致萧原喜高热不退。 可是夏阮记得,萧原喜和她一起来庄子上的时候。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萧原喜是故意的? 萧原喜这个时候爬起来,抱着夏阮的手臂:“三嫂,我不会……不会让三哥娶玄英的,所以你别离开小喜好不好?” 萧原喜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让夏阮一时怔住了。 她……在说什么。 “昨儿夜里,我去听竹苑给母亲送东西。然后……听到母亲和吕妈妈在说话。”萧原喜一字一字说的很慢,尽量让自己不要结巴,“母亲说三嫂你有了身孕,不能再伺候三哥了,所以……所以想多找个人伺候三哥。吕妈妈说。让玄英来伺候三哥。我不要……” 萧原喜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她用力的抱住夏阮的手臂,“我不要,我不要玄英在三哥身边,不能的……三嫂你会伤心的,不能这样。” 萧原喜说的有些模糊,但是夏阮却明白了萧原喜的意思。 萧原喜昨日夜里听到了吕妈妈和林姨太太的谈话,所以萧原喜其实心里有些担心她。所以今日萧原喜会出现在听竹苑,然后还任性的拉她一起离开听竹苑。这个孩子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不想让她从林姨太太的嘴里听到那些话。 “三嫂,小喜不想离开你。”萧原喜的额头有些滚烫,说话时神智也有些迷糊,“我病了,娘亲就不会让三嫂去她哪里,三嫂在小喜身边,别走。” 萧原喜说的若无其事,却让夏阮红了眼眶。 在京城的时候,萧原喜虽然身子很弱,但是却没有生病。 来了庄子上不足一日,萧原喜便受了风寒,肯定不是因为绘春和绘秋照顾不周,是萧原喜故意这样做的。 萧原喜故意让自己病了…… 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自己一夜之间便受了风寒。 这个傻丫头,用自己生病做借口,好带她离开林姨太太的院子,不让她从林姨太太的口里听到那些伤人的话。 正文 341:血海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那么在感情上便是自私的。 不想将心上人,跟其他人分享。 一丝也不能。 但是站在林姨太太的角度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林姨太太如今就只有萧九一个儿子,大女儿萧意雪疯了,小女儿萧原喜右耳失聪又不能言语,她自然要为这些孩子筹谋以后。 夏阮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头微蹙。 林姨太太想要孙子,她自然是能理解的,可是为何林姨太太却不希望她能生下男婴。 难道,也是因为她出生卑贱吗? “夫人,夜深了……”杜若将安胎药放在夏阮的身前,“夫人,您吃了药早些歇息吧。奴婢已经让人送十三小姐回去了,十三小姐过几日便好,你无需太担心十三小姐。” 夏阮抬起头,眼里没有神色,只是麻木的捧起药碗,一口喝干净了汤药了。然后夏阮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杜若说什么话,更没有像平日里一样,笑着和杜若说早些歇息。 杜若见夏阮的脸色,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夏阮。 她口舌笨拙,怕越说越让夏阮伤心。 自古男子谁不希望自己妻妾成群,尤其是站的像侯爷站的这么高位子上的人,就算他心里想和夫人恩爱百年,但是却依旧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侯爷是南萧的独子,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南萧如今只剩下侯爷这一支血脉,林姨太太自然是希望侯爷能娶几门侍妾,好让南萧人丁兴旺。林姨太太想,不过是几房侍妾,又不会抢掉夏阮夫人的位子,夏阮应该不会在意,应该会体谅才是。 可是林姨太太却忘记了。她这样做,是让夏阮放弃深爱的丈夫,将深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子。 世上又有那个女子希望将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共享,还要装作贤惠和大度的样子。 起码。她做不到。 杜若曾想过,若是柳昌元为了柳家想要纳妾,她一定会肝肠寸断,夜不能眠。好在,柳昌元如今经商便从未想过从政,也婉拒了不少身边的人送来的女子,他曾告诉杜若,他想要的不多,从前想要什么,现在依旧是想要什么。 可是。很多人,若是站的高了,就会改变初衷。 就像林姨太太从前只是希望侯爷能娶到夫人便满足,可是现在林姨太太站的高了,想要的便更多了。 她想要膝下儿孙满堂。更想要一个贤惠又大度的媳妇。 来日,若是侯爷站的更高,林姨太太怕是连拥有这些也是不能满足了。 这一夜,夏阮没有睡好,而远在淮安的李安,也没有睡好。 李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用尽全力才将自己心里的怒气压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难道还不清楚吗?”墨殇笑的妩媚。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挑着灯芯,“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若是插手……这除夕,李家怕是会少一个人了。” 李安气的等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已经快被墨殇逼疯了。 这个人像是一个疯狗一样。咬住了他便不松嘴。 他这些日子在淮安,处理灾民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而且现在的情况还相当的棘手。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里说,淮安这边的灾民里混入了西域那边过来的探子。这几年西域一直很安静,每年进贡也很准时。但是。这不代表西域对大秦没有野心……这些年,宋家小将军在洛城抓的探子就数不计数。 现在这群人装作灾民,进入了淮安和邺城,前段日子邺城的大火,怕也是和这群人逃不了关系。 父亲来信希望他能尽快找到这些人,就算不能全部抓到,也要抓到一两个人回京。 只是这件事情并没有李安想的那样简单,他这一查下去,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他顿时有些心慌了…… 因为这件事情,居然和已故的太后有关系。 墨殇慢悠悠的抬起头,然后笑的柔和:“坐下,怕什么?我既然说了会帮你,自然会帮你。只是,李安,我帮你,你又能给我什么呢?这个人的消息,可是不好拿的。” “你想要什么?”李安皱着眉头看着墨殇,言语里有些不耐烦,“你现在必定是什么都不缺,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有,我能给你什么?” 李安不知道墨殇为何会接近自己,在心里他多少有些看不起墨殇,明明是个男儿身,身手和容貌都不差,为何要委屈自己给公主做面首。在外人的眼里,面首虽然风光,但是背地里却不知道要挨多少诅咒。 墨殇并不差,他没有必要出卖自己的容貌过日子。 前几日他被人刺杀,是墨殇出来及时相救,他当时看到墨殇的身手的时候,也是有些愣住。 这个人,不容小窥。 墨殇看着面前的烛火,眼里有些落寞:“我想要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李安,我只是想让你想起西域的事情,可是……我怕你想起了又……” 他这句话说的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为难。 墨殇的确是犹豫,就算李安想起又能怎么样,李安想起就能改变现在的现状吗? 一切似乎都是不可能的。 墨殇想到这些自嘲的笑了笑,他的面容本就长的阴柔,就算是女子看到他的肌肤,也会自叹不如。他比女子还要妩媚,一张妖异的面容,让清河公主多年来都欲罢不能。 “我……我不记得了。”李安听到墨殇说起西域的事情,心里的越来越疑惑,他当初在西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我和你见过吗?在西域的时候。” 李安说的认真,刚才暴躁的脾气也压住了。 墨殇抬起头看着李安,淡淡地笑着:“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李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就说嘛,若是我和你认识,我又怎么会忘记呢?我自小虽然不聪明。但是我记性却不错。难怪你一直问我为何不记得你,只有一面之缘,我又怎么可能记得你。” 墨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笑容有些落寞:“之前是我太耿耿于怀。我以为你是大官,所以才不愿意搭理我这样肮脏的人。” 李安给墨殇倒了一杯热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好脸色的跟墨殇说话:“我才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我也觉得你在公主身边太……你一表人才又有不错的武艺,为何这样作践自己。你有远大的抱负的确是好事,但是你可以参加科举,又何必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 墨殇低着头,李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他记得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墨殇的时候,那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干净的如同一汪清泉,兴高采烈的对他挥手。喊他:“安哥,安哥。” 李安不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话,只是他的那些话应该很伤人,墨殇听了之后脸色煞白,像是快要临死的人。 那一日墨殇走了。他以为再也不会遇见墨殇了。 却不想不到半年后,他就在公主府上遇见墨殇。 从前穿着白衣的少年,穿着一身绛紫的衣裳,梳着精致的发髻,妩媚的站在清河公主身后,笑的如同三月的春风。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他的眼色,抬起有对着他莞尔:“李大人。” 只是。那个人的眼神不再清澈,不再像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样,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半年时间,就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 之后墨殇每次见到他,都会问他:“李安,你记得我吗?”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的愤怒。李安觉得墨殇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他说过无数次他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他,可是墨殇却依旧执着的问他这个问题。 久了,他也便也讨厌墨殇了。 “淮安的仓库。要小心。”墨殇抚摸着手上的茶杯,过了很久才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边的粮草,很危险。” 李安盯着墨殇,心里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受了伤,等伤好了之后,一定会报复的。”墨殇抬起头来,认真的对李安说,“是长安侯和长安侯夫人伤了他,他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现在伤不了长安侯和长安侯夫人,但是他能伤到你。你是大学士唯一的儿子,所以,他不会放过你。” 墨殇的话说的玄乎极了,李安听的也有些迷糊。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从墨殇的眼神里看的出来,墨殇绝对不会告诉他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墨殇让他小心,他便加派人手保护仓库便好。 李安咳嗽了几声,才悠悠道:“谢谢,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 他不知道墨殇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看的出来他们的关系来往密切。墨殇和他说了这件事情,怕已经是背叛那个人,所以他应该和墨殇说一声谢谢。 与此同时,李安开始拼命的想,他到底在西域出了什么事情。 为何那个时候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记不得,在脑海的深处,唯有一片血海。 正文 342:请君入瓮(90粉红+) 有些事情,因为不深刻,所以便会忘了。 有些人,因为不重要,所以便不会放心上。 墨殇披着斗篷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沉默不语。 那个人……终究是不记得他了。 “大人,夜深露重,你要保重身子。”走在墨殇身后的小厮,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你若是病了,公主会担心的。” 墨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小厮:“她会担心吗?” “会的,会的。”小厮见墨殇和他说话,赶紧跪在地上,“大人,你赶紧上车吧,小的送你回客栈。” 墨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上了马车后,没有再和小厮说话。 小厮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墨殇这是怎么了。 只是公主宠爱墨殇,若是墨殇今日受了凉病了,倒霉的还是他。 就算墨殇性子素来古怪,小厮也不得不鼓起勇气和劝慰墨殇,毕竟他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是出事了,家人该怎么办。 马车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殇坐在马车内,脸上笑意全无。 他也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是不帮李安一把,这次李安就算不死在淮安,也会残废。他不想李安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又特意从京城赶过来,只是为了提醒李安多加小心。 太后殁了,皇上伤心不已,清河公主只能陪在皇上的身侧。 这个时候的他,便有了时间出来走动,而且他这次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邺城的大火,烧掉了太多的东西。 朱砂被人算计了…… 这次的局,防不胜防。 邺城的府尹是安应容,他是安贵妃的弟弟,据说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朱砂每次送银子到安应容的手里,安应容都会故作为难。最后却依旧会手下朱砂送来的银子。朱砂送的美人,安应容也会收下,而且安应容送来的消息,都是朱砂最需要的。 这后宫之中。暂时是安贵妃的天下,朱砂能拉拢安应容,对于朱砂来说,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安应容是安家人,安贵妃就算讨厌别人贪赃枉法,但是却依旧会保护安家人。 朱砂对安应容越来越放心,最后和安应容做了一笔交易。 朱砂从西域带来的粮草和兵器都想找个地方安置好,可是若是放远的话,来日要用也颇费心神,若是想放近的话。又怕建广帝察觉。 建广帝是个聪明的人,凡是离京城近的城里,都是由建广帝亲自挑选人来担任府尹这些重要的职位。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就在建广帝的监视之内,但是这里面却只有一个安应容却是一个例外。 建广帝宠溺安贵妃,所以对于安家也是十分的纵容。 起初。朱砂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安应容多少还有些犹豫,毕竟这对于安应容而言,是冒着忤逆的大罪。 邺城本就是来存放粮草的地方,所以周围也建了不少的仓库。但是,这几年来大秦一直没有什么战事,所以也有不少仓库空置了起来。若是想要给朱砂存放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行。 安应容第一次犯了难……他觉得朱砂给他的筹码,不值得他冒这样大的风险。 如今的安家不再是昔日的安家,现在的安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何必去冒这样大的险。 安应容没有急着答应这件事情而是婉拒。他的做法却让朱砂更加的放心了。 因为若是安应容丝毫不考虑便答应,朱砂肯定会以为这是请君入瓮的局。 后来,朱砂送了不少的银子和美女到安应容府上,都没有让安应容动心。似乎贪婪的安应容,此刻也变的稳重了起来。最后。大皇子亲自从京城赶来,在安应容的府邸呆了三日,安应容才答应了朱砂,说愿意一试。 墨殇虽然不知道大皇子跟安应容说了什么,不过大致也能猜到一些,肯定是对安家有好处的话,又或者是大皇子更愿意将皇位让给安贵妃腹中的孩子。 只是,安贵妃腹中的皇子尚不知是男是女,大皇子就算允诺,也不过是虚伪的话语而已。 朱砂将安应容当做了贪婪之人,用言语陷阱来让安应容入局,且不知自己却进了别人的局。 邺城大火,烧掉的都是朱砂送来的粮草和兵器,其中一个仓库更是存放了不少的银子,这些银子到了最后都不翼而飞。 朱砂当时为了去抢回这批银子,还受了重伤。 想到这里,墨殇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家三小姐,当真是个贤妻。 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安贵妃彻底的站在了她这边。 萧九有了夏阮,便如虎添翼。 夏阮私下和安贵妃早已经密谋好这件事情,安贵妃更是狠下心肠来将自己的弟弟送出来,用性命为赌注来让朱砂入局。 安应容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彻底将朱砂欺骗了过去,最后朱砂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安应容知道的地方。然而,萧九和四皇子私下利用安应容放出来的消息,让朱砂手里的兵器和银子拿走了不少,至于拿不走的粮草,他们干脆放火全部烧掉。 这件事情,朱砂是吃定了哑巴亏。 他若是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那么建广帝就算会重重的责罚安应容,但是建广帝绝对也不会轻饶他。 无论他怎么诬陷四皇子和萧九,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嘴里的话。 四皇子这些年来掩藏的很好,他一直对外称病,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会英年早逝。实际上,四皇子虽然身子一直不好,但是却没有到那种程度。 他的懦弱,只是表面上的伪装。 实际上的四皇子,却是比大皇子和六皇子更厉害的存在。 他够心狠,也够果断。 最让墨殇佩服的便是,四皇子居然能请到西楼先生来成为自己的谋士,西楼先生可是白家的传人。 曾有人传言,得白家的人得天下。这句话绝对不是谣言。 白家的人,担当的起这样的称赞。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小厮在外面道:“大人,到客栈了。” 墨殇敛回思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街上已经没有人走动了,他转身对小厮吩咐:“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我还要去别的地方。” 小厮打了一个哈欠,赶紧福着身子点头:“小的知道了,大人您也早些歇息。” 墨殇点头,对着小厮笑了笑,才朝着客栈走去。 墨殇长的极好,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夺目,小厮很少会见到墨殇对着他们这些下人笑。所以墨殇对着他笑的时候,他也有些怔住。 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的比女子还要好看,难怪清河公主会如此的疼爱他。 小厮对着墨殇的背影啐了一口:“下贱的东西。” 就算长的好看又怎么样,明明是个男子。却要靠着容貌博取清河公主的疼爱,这种人他自然是看不起的。 若不是在他身边伺候工钱多,他绝对是不愿意多看这个人一眼的。 小厮转身赶了马车去马厩,却没有看到墨殇转过头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客栈的掌柜也知道墨殇的身份,他见墨殇回来之后,便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又让人准备好了香料,让墨殇沐浴后可以安心入眠。 墨殇对着客栈的掌柜也是客客气气的,等掌柜走了之后,他才褪掉了身上厚重的衣裳浴桶里沐浴。 从京城快马加鞭的赶到淮安,他浑身困乏的厉害,将手里的毛巾盖在了脸上。忍不住闭上了眼。 隐隐约约间,他彷佛又回到了在西域的时候。 尼西国是西域国家里佼佼者。 墨殇小的时候便一直在尼西国,总是跟着父亲和妹妹一起练杂耍赚钱。 他长的娇小,皮肤和母亲相似,白皙异常。很多时候妹妹会笑着取笑他:“哥哥看起来更像是个女孩子。” 那个时候的他。总会假装生气,然后追着妹妹跑,一起打闹。 父亲会坐在一边,一手拭着刀剑,一边笑着看他们玩耍。 可是,幸福的日子,向来是不会太久。 从大秦来的商队里,有人有虐人的倾向。 那个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调笑道:“你是女孩子吗?” 平日里,妹妹说这样的话,他从来不会生气。毕竟他都嫌弃自己小胳膊小腿,不像父亲一般高大。 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墨殇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想要离去。 可是那个人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抓住他的手就要带他离开。 墨殇虽然跟着父亲学武,但是他一个人怎么也奈何不了那样一群男子。 妹妹和父亲急的冲了上来,但是那些人太多了,他们几下就制服了妹妹和父亲,妹妹急的哭了出来:“你们放开我哥哥,你们放开他。” 墨殇见妹妹哭的厉害,一急便咬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十分气愤墨殇如此反抗,抽出手就狠狠的打了墨殇一个耳光,墨殇的嘴角露出点点的血迹。 “呀……这不是杨威杨公子吗?”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位少年,他俊朗的面目上带着好看的笑容,“没想到,杨公子和从前一样,还是如此的霸道呀。” 杨威嘴角一挑,赶紧对着少年行礼:“小的见过李公子,李公子你说笑了。” 正文 343:墨殇的过去(15粉红+)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墨殇抬起头看着少年,他玉树临风不似自己这般柔弱,尤其是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这个世上最夺目的玉器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 “你没事吧?”少年蹲在他的身前将他扶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 墨殇一时傻了眼,忘记和少年说谢谢。 少年见墨殇没有说话,又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你没事吧?” 少年话音刚落,墨殇的脸色便有些惨白。 杨威站在少年的身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公子,他是个男的,是个男的呀。”杨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还以为李公子和我一样好这口呢,原来是认错了,哈哈……” 墨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咬住了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因为愤怒而辱骂眼前的人。 少年听了杨威的话,眼里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对……对不住,我没……我看走了眼。” “没事。”墨殇撇过头,再也没去看少年的眼神。 他自小长的像母亲,小的时候又体弱多病,母亲和父亲将他当女孩子养,说这样比较好养活。小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女儿身。后来,母亲生妹妹的时候难产去世,他才知道自己男儿身。 墨殇从未怪过母亲和父亲,他能来到这个世上,便是父亲和母亲给他最大的恩赐。 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自然要负担起男子汉的责任。 妹妹长的像极了父亲,等妹妹十三的时候,便和十五的他有着差不多的身高。 这几年来他刻苦的学习武艺,希望能在街上表演的更好,周围的人会给他们更多的银子。有人嘲笑他像个女孩子,他也是一笑了之。只要能赚到银子,就算他们说他长的像畜/生。他也会笑着从那些人手里拿到银子,不再说一句话。 吃不到东西的日子,太难熬了。 那段吃草根和树皮的日子,在他的脑海里已经留下重重的烙印。 今日。若不是这个叫杨威的动手动脚,眼里还带着那些戏虐的神色,他也绝对不会动怒。 他自己长的女气,又能怪谁? 不过墨殇却没有怨恨过父亲和母亲给了他这张容颜,他觉得能活着便好。 “李公子你怎么也来这边了?”杨威见墨殇撇过头,一脸愤怒的神色,便也不再去调戏他,“李公子,前面有家酒楼的酒不过,一起用用?” 少年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我不喝酒。” “放手……放手……”墨殇转身便瞧见妹妹挣扎的厉害,一边去拖开那些按住妹妹身子的人,一边对着那些人大喊,“放开。” 那些人是杨威的手下,杨威没叫他们放手。他们自然不敢动弹。 只是这些人也觉得手下这个小姑娘有些可怕,她长的跟壮汉一样高大,力气还大的不像是个女子,更像是个男子。 他们要五个人才能制服她,这让这些人有些汗颜。 少年皱眉,对着杨威道:“杨公子,你还不准备放人吗?” “放放放。怎么会不放呢。”杨威对着手下咆哮,“没眼神的东西,这可是李安公子,还不快放人。你们这群狗东西,还不过来给李公子道歉。” 李安摸了摸鼻翼,没有再接杨威的话。 墨殇这个时候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李安。 那天杨威赔了不少银子给墨殇,杨威转身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阴险和恶毒。 墨殇没有看到杨威眼里的神色。 后来的日子,李安特意给墨殇道歉,还请了大夫给墨殇治伤。 墨殇不是一个不懂见识的人。李安的眼里没有那些人眼里的神色,所以便也接受了了李安的好意。 李安这次据说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的,他想来西域很久了,奈何家里管的太严,他想出来也是十分的困难。 尤其是墨殇在看到李安的包袱里厚厚的一叠银票的时候,吓的有些咂舌。 李安笑着看向墨殇:“你还没跟我介绍你家里的人呢?我好歹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 墨殇这才意识到,他还未曾跟李安介绍过自己的父亲和妹妹。 “我父亲叫墨图腾,以前是个镖师,后来有了母亲,便再也没有在镖局做事了。”墨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妹妹叫墨雅,她很厉害的,武艺比我好。” 李安点了点头:“看的出来她武艺比你好。” 墨殇有些错愕的看着李安,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安摊手,对着墨殇说:“她长的比你高大,而且那日她动手的速度又快,自然比你厉害。” 墨殇:“……” 李安似乎对西域很向往,他想去很多的地方,墨殇为了报恩,便陪着李安走遍了尼西的大街小巷,李安最后干脆住在了墨殇的家中,对此李安还给了墨图腾一些银子。 墨图腾是个粗糙的人,他看着李安给他银子的时候,赶紧拒绝:“公子是吾儿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收公子的银子。” “我住到你家来了,还省下了住在客栈的银子,所以这些你应该拿的。”李安将银子放在墨图腾的手里,笑着说,“这几日多谢你们款待了,我玩的很开心。” 墨图腾是个老实人,见李安一直给他银子,最后只能拔腿就跑。 李安看着墨图腾的离去的身影,最后只能将银子递给了墨殇。 墨殇没有拒绝李安递过来的银子,他小的时候饿怕了,如今有银子拿,他自然是百般愿意拿的。 只是拿了银子的墨殇对李安更好,李安想要吃的东西,他就算跑上几十里路也会帮李安弄到手。 尼西国灯会,墨殇跟李安也去参加了。 他们走到明河的时候,墨殇指着明河告诉墨殇说:“我们这边有个传说?” “哦?”李安似乎显然很有兴致,他笑着说。“什么传说?说来给我听听。” 李安笑的跟开心,一张俊俏的容颜有些夺目,让墨殇挪不开眼。 私下,他还是羡慕李安的容貌。像是一个俊朗的男子。 而他,长的太过于阴柔。 墨殇坐在河畔,笑着道:“我娘亲告诉我,在这里放花灯的话,在阴间的亲人都能收到他们的话语。不过,明河还有另一个传说,那么就是……” “哥哥,李安哥哥……”墨雅从后面追了上来,“前面要放烟火了,快跟我一起去看。我带你们去。” 墨雅的身子高大,她在人群里要占一席之地太容易了,相反墨殇的身子太过于娇小,每次在这种人多的地方都会吃亏。 这些烟火十分的好看,是来庆祝尼西国立了太子特意从大秦买过来的。 眼花下墨雅一直看着李安。墨殇作为哥哥忍不住对着李安问:“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墨雅吗?我觉得墨雅还没有你好看。”李安看着墨殇,左瞧瞧右瞧瞧,“这些烟花没有大秦的好看,等你以后有时间的话,记得来大秦找我。墨殇,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亲弟弟看,在家里我那些弟弟还没有你对我好。“ 墨殇有些怔住:“我对你好?” “好呀。”李安撇了撇嘴。“我那些哥哥弟弟整日就想着我父亲的位子,他们对我好都是假的。墨殇,你对我好,是真的对我好。以后,你便喊我哥哥吧,我可比你大了。来日。只要我有饭吃,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喝汤。”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为何要骗你——” 李安说的认真,墨殇也当真了。 从小,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 他长的太过于阴柔。周围的人都嫌弃他。 可是现在,李安说拿他当兄弟。 墨殇开心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烟花,真的很好看。 只是大秦……那个地方似乎有些遥远。 那一场烟火太过于炫目,以至于墨殇忘记了去打听杨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后,妹妹和父亲惨死在杨威的手里,李安也莫名其妙的中了毒,他守在李安的身边的时候,却等来了一群黑衣人将李安带走。 那个时候的墨殇孤立无援,他像是一个孤单的浮萍,找不到人依靠。 在他的梦境,全是血…… 父亲和妹妹的血,还有周围的大火。 墨殇忘记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可怕的日子,他差点搭上了性命,差点死在沙暴之中,用尽全力走到京城。 他将身上唯一的银子去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再次看到李安的时候,他差点哭了出来。 李安还好好的,他没有害死他。 墨殇走了上去,对着他喊:“安哥,安哥。” 李安转过头来,脸上却是有些不耐烦,还有一些陌生:“你是谁?” “安哥,是我啊,我是墨殇。”墨殇以为自己换了衣裳,李安便认不出自己,固执的说,“是我,是我。” 李安退后一步,眉头皱成一团:“最近怎么这么多想要和我攀亲的人,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这次科举的题目,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父亲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所以你死了这个心吧。还有,你这个人怎么长的这么女气,真是……真是难看极了。” 李安说完,一脚踢开在身边的椅子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墨殇脸色惨白,扶着一边的扶栏,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他在雨中走了一夜。 父亲,母亲,妹妹,都已经不在了,他独自跑到京城里来,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记得他了。 当初明明约好,一起看烟花。 明明说不嫌弃他长的阴柔,拿他当兄弟。 一切,都是谎言。 墨殇跪在雨中,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难道他是个灾难,在谁的身边,谁就会倒霉,所以周围的人都避而远之吗? “喂,你怎么在这里哭?”有人在对他说话,“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还可以亲手杀了杨家的所有人。” …… 墨殇睁开眼,发现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屋子里有淡淡的檀木香味。 他伸出右手,看着手臂上的纹的红牡丹,笑的酸涩。 正文 344:挑拨离间 萧意雪的病情时好时坏。 杜明实在不建议夏阮去瞧萧意雪,因为失去了理智的萧意雪,见谁都会攻击,下手绝对不留半分情面。 他的手臂,时常会被萧意雪弄伤。 杜若亲自看过父亲的伤口,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是劝着夏阮:“夫人,要不,咱们不去了?四小姐那个病……奴婢怕她伤了你。” “我会小心的。”夏阮笑着对杜若道,“我都已经到了庄子上,若是不去和她说会话,怕是周围的人也会有样学样。” 杜若眉头微皱:“夫人的意思是?” 杜若实在不明白,为何夏阮执意要见萧意雪。 虽然,她心里也知道萧意雪是个好人,可是这再好的人也是有疯病的,若是夫人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而且夫人现在有了身孕,更是要十二万分小心。 想到这些,杜若难免有些担心。 夏阮看着杜若愁眉不展的样子,温柔地说:“我是她的弟妹,我若是嫌弃她,周围的人肯定也会学我的。杜若,我不得不去看她,而且,四姐当初也是为了侯爷,才会变成这样的。无论来日四姐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尽我所能好好的照顾好她。” 若是她都不去看萧意雪,怕是庄子上的人都会跟着学。 连她这个做弟妹都嫌弃萧意雪,其他人更是可以厌烦萧意雪了。 如今的萧意雪被人活活的逼疯,本就有些可怜了,若是周围的人还对她冷言冷语漠不关心,那么她想必会觉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依恋了。 前世,她便觉得萧意雪是个可怜之人,所以这世和萧九成亲后,夏阮便想好好的照顾萧意雪。 她不会嫌弃萧意雪是疯子。 她要让周围的人知道,她这个南萧的主母,是绝对没有半分嫌弃萧意雪是个累赘。反而。她对萧意雪要恭恭敬敬的,让下人们都不敢小看萧意雪。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虽然有些介意,但是还是点头:“奴婢和小兰陪着夫人去。” 夏阮见杜若松口。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主院到萧意雪住的听雪苑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夏阮的身后跟着杜若和杜兰,还有六子和贾黑。这些人是她从夏家带过来的人,所以用这也放心。 听雪苑不比林姨太太住的院子宽敞,但是也有足够明亮。 刚到听雪苑门口,玄英便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夫人。”玄英乖巧福身给夏阮行礼,“夫人,四小姐在屋里等你呢。” 玄英对夏阮客客气气,丝毫找不出冒犯之意。 这样的人,却让夏阮忍不住多看了一看。 和春儿比起来。玄英就聪明太多了。 她不骄不傲更不会自恃甚高,不该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去碰。这样的她,规规矩矩的像是一个普通的下人。 可是若是稍微注意一点,便会看出来,其实玄英也没有太安分。玄英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那种香料夏阮从前闻过,这是从西域运来的香料,一小瓶就值一根金条,这样的香料若不是大户家的小姐,绝对是用不起的。 可是,这样名贵的香料,却用在玄英这个下人的身上。 因为这股香味太过于清幽。所以很多人都会分不清,会将这种香料和便宜的桂花香搞混,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这种香料之所以名贵,就贵在它有清气凝神的功效,还不会闻出半分药味。香味持久又不刺鼻,当人闻久了便会下意识里被散发这种香味的人吸引。 任何女子都会注重自己的仪容。玄英也不例外。 她要给林姨太太留下好印象,就不能像春儿一样越了规矩打扮。但是,她这一招,却比春儿更厉害。 夏阮进了屋子,只见软榻上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女子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略微有些惨白,但是依旧姿容出色,像出水芙蓉一般清婉。 而这个女子,正是萧意雪,从前南萧出名的美人。 萧意雪的面容和萧九略微有些相似,一副清贵的模样,她对着夏阮淡淡的笑:“三弟妹,你来了。” “四姐。”夏阮对着萧意雪笑了笑,然后挥手让杜若将东西拿了进来,“我从前听闻四姐喜欢古琴,所以今日的小礼,还希望四姐喜欢。” 从前的萧意雪在东阳县是出了名的美人,她不止容颜娇媚,还能弹一手好琴。正是因为萧意雪这样优秀,所以张家那位恶少,才会想尽办法逼迫萧意雪嫁给他。 可惜,他并没有好好的对待萧意雪,而是狠狠的将美玉似的女子,狠狠的摔碎在地。 夏阮从杜明的口中得知,萧意雪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弹奏一些曲子,只是那些曲子太归于凄凉,很多时候杜明都听不下去。 夏阮想,萧意雪还有地方发泄内心的不满,这也是一件好事情。 总比,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好。 若是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那么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后果会十分的可怕。 果然,萧意雪在听到夏阮说古琴的时候,眼里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这……给三弟妹您添麻烦了。” “这都是小事。”夏阮笑着回答萧意雪,“只要四姐你喜欢便好。” 杜若将古琴抱了进来,慢慢地放在萧意雪身前。 这张琴是夏阮费了不少心血弄回来的东西,不懂琴的人,自然瞧不出它的好,可是懂琴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它的名贵之处。 玄英看着杜若手里那张平淡无奇的古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挑。 这几年来侯爷送了不少的古琴过来,每一张古琴都是侯爷精挑细选的,所以四小姐见名贵的东西也是见多了,又怎么会被夏阮送来的普通的古琴所吸引呢。 玄英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嘴角的笑意出卖了她心里的想法。 萧意雪从杜若的手里接过古琴后,忍不住微微一怔,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铮……” 古琴发出一声脆响,萧意雪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玄英忍不住笑着问萧意雪:“四小姐这琴如何?” 萧意雪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微颤。 过了一会,萧意雪才抬起头看着夏阮:“这是?……是千年梧桐木……” “这张琴名叫九霄环佩,据说这天下也只有四张类似的琴。两张在雷家传人六少爷手里,一张在宫中安贵妃收里。一张便是四姐手里的了。它声音温劲松透,是我特意从蜀地找人带回。”夏阮笑着解释,“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也只有雷家的人能做出这样的琴。不知四姐您喜欢吗?” 萧意雪的脸上出现了错愕的神色,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 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眼前的古琴,拼命的点头:“果然是出自蜀地雷家人的手,这……太珍贵了。” 蜀地世家雷氏,制作的古琴是千金难得。曾有人称雷氏做的古琴为“仙乐”。 只是这样的琴也会挑选人,若是稍不懂琴的人,便会觉得这张古琴太过平淡,发出的声音不够清脆,不适合弹奏。但是萧意雪自小学琴。夏阮相信萧九都能这样优异,萧意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果然如夏阮所料,萧意雪见到古琴的时候,露出了难见的笑容。 萧意雪是真的很喜欢手下的古琴,所以笑容也越来越浓,在一边的玄英的眼里,却是十分的碍眼。 “夫人送的琴果真是难见的好东西。只是……怕是很贵吧?”玄英故作担心,“奴婢听闻雷氏的所制的古琴是千金难买,难道夫人将府里的所有的银子拿去买这张古琴了?看来,夫人是真的对四小姐很好,府里所以值钱的东西,怕是都换了银子了。” 玄英说的轻松。像是在称赞夏阮对萧意雪好。可是实际上却在嘲笑夏阮,将长安侯府里的所有银子拿去换了这张古琴。 萧意雪不喜欢过于奢侈,所以玄英的话,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萧九刚为长安侯,这府邸里又能有多少银子呢?夏阮的嫁妆的确很多。但是再多也不能这样挥霍,若是夏阮再这样不节制的乱用银子,长安侯府怕是很快就会空有其表了。 萧意雪的手从古琴上收了回来,“三弟妹,这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三弟妹还是卖掉吧,还能换掉银子。” 萧意雪虽然这样说,一双美目却依旧忍不住多看几眼眼前的九霄环佩。 她,的确很爱这张古琴。 这古琴如同夏阮所说,音质清透,如同泉水一样让人觉得清澈。 但是萧意雪不愿意为自己的喜爱,让夏阮将长安侯府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掉。她现在就萧九这样一个弟弟,她的以后还要依靠这个弟弟,又怎么能让弟弟在钱财上为难。 就算再舍不得手下的古琴,萧意雪却不得不让夏阮将古琴卖出去。 这样名贵的古琴,怕是能卖不少银子。 玄英得意的笑着,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夏阮。 她倒是想看,夏阮接下来怎么来处理这样尴尬的场面。 若是处理的不好,怕是萧意雪以后都会讨厌夏阮了…… 想到这些,玄英的心里更得意了。 正文 345:狰狞面目 蜀地雷氏一族的古琴,乃是天下闻名。 连皇室也不过只有一张雷氏传人亲手所制的古琴,可想这九霄环佩有多珍贵。 萧意雪自小懂便学琴,她自然知道手下的古琴是罕见的珍宝。 可是,这样的贵重的古琴,却是价值连城。 她的确很喜欢这张古琴,但是她更心疼买下这张古琴的银子。 她不敢想象,买下这张琴需要多少银子…… 她怕知道数字,自己会忍不住训斥夏阮。 萧意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夏阮又重复道:“三弟妹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琴……我不能收,所以你还是带回去吧。” 萧意雪的意思很明确,夏阮却一点也不着急。 夏阮的动作让玄英以为夏阮傻了眼,于是在一边劝道,“四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心疼侯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意让侯爷受罪。” 说完玄英又转眸看着夏阮,“夫人,奴婢帮你将这张琴送回去吧?” 只是,夏阮的脸上仍然没有出现玄英期待的神色,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玄英,淡淡地说:“不必,这琴我并未用一个铜板。” 夏阮话音刚落,萧意雪便看着夏阮,一脸震惊。 这闻名天下的九霄环佩,怎么可能不花一个铜板就拿到手了?这对于萧意雪来讲,就好比有人告诉她,六月会飞雪一样,让她觉得完全是胡编乱造。 所以,萧意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玄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故作疑惑:“不花钱?难道这不是九霄环佩,是别的古琴……这些年也有不少人送贵重的古琴给侯爷,想必是侯爷觉得这古琴珍贵,所以才会让夫人送给四小姐吧?侯爷还是和从前一样,总会将好的东西拿给四小姐呢。” 玄英开始帮夏阮‘解释’却又是曲解。 若此古琴不是九霄环佩,那么夏阮说此琴出自蜀地雷氏一族的手。便也是胡编,等于是在欺骗萧意雪。而且,这几年来,萧九的确一直送古琴给萧意雪。但是那些古琴是从何而来,这个萧意雪便不知晓。 这些琴若是外人送给萧九,而夏阮又送萧九的手里将古琴拿过来送给萧意雪,用来博取萧意雪的喜爱,那么便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萧九如今位高权重,有些东西是万万收不得的。 萧意雪紧紧的咬住下唇,眼里也有些犹豫:“可是,这的确和书上说的九霄环佩是完全一样的,我听这琴的声音。也是像出自雷氏一族的手。” 玄英被萧意雪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她不懂古琴,刚才萧意雪随意的拨弄琴弦,她只是觉得声音有些平淡还有些刺耳。 平日里,萧意雪弹奏的古琴。她一点也听不懂,却依旧附和说萧意雪弹的极好,很多时候萧意雪都只是淡淡的笑笑,并不和玄英多说。 对于这样的萧意雪,玄英能做的便是故意提起张家,提起萧意雪曾经的痛处。这样,萧意雪便会最后自己折磨自己。然后彻底的失去理智。 若不是杜明冒险一直让人给萧意雪服用那些汤药,萧意雪这病怕是再也治不好了。 玄英觉得杜明这个老头多事,若是萧意雪彻底的疯了,她才能从庄子里被调到长安侯府里。她这些年来假装精心伺候萧意雪,也是为了能让萧九记得她的存在。 否则,她容颜又不出众。更没有厉害的才艺,萧九怎么会记得她。 想到这些,玄英暗自咬牙,转身又笑着说:“前些日子我听闻六皇子曾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给侯爷,不知这其中有没有这九霄环佩。六皇子现在在朝堂上的地位堪比太子。所以奴婢觉得六皇子是想和侯爷走近一些,所以才会到处派人去找珍贵的东西送给侯爷。现在的侯爷可厉害了,他……” “放肆……”萧意雪皱着眉头,对着玄英拔高了声音,“朝堂上的事情哪里容你说三道四,侯爷和六皇子的事情是你能说的吗?” 玄英吓的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 她委屈的看着萧意雪,一张容颜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眼里噙着泪水,只要轻轻一眨,泪水便会滚落下来。 萧意雪看着这样的玄英,也不好再多责备。 只是玄英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外面又不知会传出多少谣言。 她从前虽然是张月朗的小妾,但是还是明白谣言能害到多少人。她不希望这样的谣言出现在萧九的身上,她自小疼爱这个懂事的弟弟,从不会逆了弟弟的心意。 张家和杨阁老来往密切,朝堂上的事情,她多少也能听到一些。 大皇子当初嚣张不可一世,可如今却落得如今的下场。 谁又敢肯定,六皇子不会是下一个大皇子? 现在建广帝独宠安贵妃,而安贵妃又在太后去世建广帝最伤心的时候有了身孕。建广帝便将安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当做是上天送来安慰他的贵礼,所以对安贵妃也是越来越好,若是安贵妃生下男婴,建广帝或许也会破例将这襁褓里的孩子封为太子。 所以,萧意雪是不太赞成萧九和六皇子走的太近,有些事情还是要看长远一些。 还好她这个聪明的弟弟,婉拒了六皇子一次又一次送来的礼,很明确的摆正自己的想法。 对此,萧意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玄英居然又在她的面前提起六皇子,说六皇子和萧九来往密切。若是这张古琴是六皇子送到萧九的手里,萧意雪便敢当着萧九的面砸烂这张古琴。 无论她有多喜欢这张古琴,可也不如自己弟弟的性命重要。 她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自己家人的安稳。她不希望到了这个时候,残破不堪的她还要每日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你起身吧。”萧意雪秀眉微蹙,“以后要说话要注意分寸,你是我身边的人,若是这话传了出去,还有人以为是我的主意。” 玄英颤抖的厉害,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角有泪划过。 她撇过头去,装作不想萧意雪看见她的泪。 萧意雪一时有些怔住,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话说的太重。 她不知为何,此时竟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吞噬她一样,让她觉得有些痛苦。 这个时候玄英送了茶水过来,萧意雪想都没想,便从玄英的手里接过茶水,一口饮尽。 萧意雪饮了茶水后,夏阮才解释道:“这件事情,是我的不是,怪我没有和四姐你说清楚。雷氏六少爷亲自制作的琴,只有四姐手里这张九霄环佩。其他的琴,都是六少爷和其他人一起制成。六少爷向来珍惜这张琴,他会愿意送给我,也是因为听闻过四姐你的大名。他曾说,听闻四姐在醉仙楼弹奏过一曲,便终身难忘。” 萧意雪抬起头,看着夏阮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醉仙楼,他……他听过?”萧意雪的嗓音有些颤抖。 夏阮点头:“他说,那一日他在玄字号房中。” 萧意雪忍不住苦涩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这件事情若不是夏阮提起,她想必已经快要遗忘了。 萧九十四的时候,她将这些年存下的银子在醉仙楼包下天字号房,做了萧九最爱吃的菜肴。萧九那一日很高兴,他笑着对萧意雪说:“四姐,今日我也赠你一样东西。” 萧九送来的琴,比她平日里用的都好。 萧意雪当时高兴极了,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四姐若是喜欢,便亲自为我弹奏一首吧。”萧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弹前几日我送四姐的琴谱里的那一曲。” 萧意雪将手中的古琴放好,笑着道:“伯牙曾弹一曲《高山》赠知己,今日我便弹一曲《流水》赠三弟。” 萧意雪那时心情很好,没有周围的纷纷扰扰,母亲和弟妹皆在,所以那曲颇有韵味的曲子,也弹奏的让她十分满意。 只是,这件事情太久了,久到萧意雪都快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心情。 今日听夏阮这样一说,她的确是记得她包下天字号房,却没有包下玄字号房。两者的距离不算近,却也不远。 若是有琴声,怕也是能听见一些。 萧意雪看着手里的古琴,忍不住又拨弄了几下:“那当真要谢过六少爷了。” “六少爷说这琴没有人来弹,放着也是放着。”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相信四姐的琴技,所以也希望四姐喜欢。” 萧意雪笑着,却又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她觉得头疼越来越疼,也不知道为何,居然觉得头像是要裂开了一些。 本是很开心的事情,为何她有这样的反应。 “夫人,世子如今已经有三个月了吧?”玄英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日子过的真快呢?” 夏阮注意到萧意雪的脸色,便没有回答玄英的话。 而此时,萧意雪抬起头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面目有些狰狞的看着夏阮:“你的孩子?三个月了?三个月了吗?” 正文 346:缺陷 只听见‘啪’的一声,萧意雪将眼前的九霄环佩挥落在地。 她扶着额头,眼眶红的厉害。 夏阮起身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意雪:“四姐?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萧意雪也站了起来,然后往后退后几步,“不是这样的,不是……” 杜若意识到萧意雪此刻快要失去理智,她赶紧将夏阮护在身后。 “夫人,退后一些。”杜若皱着眉头对着屋外的人喊道,“来人,快来人,都进来。” 杜若话音刚落,萧意雪便顺着玄英的目光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 顷刻间,萧意雪便冲在了夏阮身前,对着夏阮大吼:“我的孩子没有索你孩子的命,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的孩子……三个月,他都三个月了。” 萧意雪说完便要动手,夏阮赶紧退后一些,六子从屋外冲了进来,抓住了萧意雪的手。 此时,六子也顾不得他是下人,而萧意雪是小姐了。 夏阮脸色有些苍白,然后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昨日便让杜兰告诉六子和贾黑陪着她一起来,她当时就是害怕萧意雪会失去神智,对着她胡乱的攻击。萧意雪的确是个可怜人,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还是失去了理智的萧意雪呢? 她要保住肚子里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任何人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这是一个做母亲,必须要做的事情。 萧意雪被六子抓住右手后,忍不住摇头,一张清秀娇媚的脸,其实看起来更是惨白。 “贾黑,赶紧去请杜大夫过来。”夏阮一边冷静的吩咐贾黑去请杜明,转身又对着玄英吩咐道,“站着做什么?还不把四小姐扶进屋子里?” 夏阮的声音太过意冷硬,让玄英下意识里便听从了吩咐。和六子一起将萧意雪扶进了里屋。 夏阮俯下身子将地上的九霄环佩捡起,因为萧意雪刚才的力气太大,所以这古琴已经被摔坏了一角,这琴有多贵重。她比谁都清楚。 很多事情,她说的简单,实际上却比这个更复杂。 这样贵重的东西,雷氏的人又怎么舍得轻易是送人。 雷六公子的确是很欣赏萧意雪的琴技,但是…… 夏阮起初想要重金买下这琴的时候,雷六公子是不同意的。 雷六公子在信中婉拒,并提道,他亲自制作的古琴,只有他的未来的妻子才能拥有。 为此,夏阮多少觉得有些头疼。 这是她打算要送萧意雪的礼物。要送便要送最好的,若不是最好的,她也不愿意送。 但是雷六这话,显然是在为难她。 雷家如今的族长雷六公子,是个性子怪异的人。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和下人们说说笑笑,将贵重的东西随便的送人。可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几个月足不出户,在家研究怎么制作更好的古琴。 这样的男子,实在不是一个良婿。 而且,雷六信中的意思,也并没有想娶萧意雪的意思。 萧意雪容貌再出众。琴技再厉害,她如今在别人的眼里,也不过是被休掉的弃妇。雷氏这样的有名有声的大家族,又怎么会让萧意雪这样的女子做主母。 夏阮用了不少的办法,想让雷六公子将手里的古琴卖出来。最后,雷六问夏阮。为何执意想要买他手里的古琴。雷氏的古琴虽然天下闻名,但是这天下闻名的古琴,不止雷氏一家能做出来。其他的人家,也是可以做出来的。比如江浙的北家,又例如荆州柯家。 北家和柯家的做的古琴的确也是不错。但是夏阮看过这两家做出来的古琴,却十分不满意。 这两家做出来的古琴太过于奢华,尤其是北家甚至还会在古琴上涂上金粉,来彰显这张琴的贵重。 华而不实。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雷六,又特意写道,再好的古琴若是没有遇见一位能驾驭它的琴师,便如同名贵的明珠被沙子掩盖住了一样。这九霄环佩的确很好,可是试问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驾驭九霄环佩?六公子这些年没有将这价值连城的九霄环佩卖出去,想必也是因为没有一位厉害的琴师能驾驭此琴。 这封信送出去以后,雷六没有再回信给夏阮。 等了很久,连柳昌元都劝夏阮,让她重新找古琴的时候,雷六却亲自派身边的小厮将古琴送来了。 雷六只写了一句话给夏阮,知音难求。 夏阮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九霄环佩,又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桌上的茶盏。 “杜若,你过来。”夏阮想了想对杜若道,“将这杯茶水拿下去,去看看,这茶水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意雪的病情虽然时好时坏,可是也不会轻易发作。刚才玄英只是说了一句话,便让萧意雪发狂,可是让夏阮觉得奇怪的事情。 杜明的医术她自然是相信的,杜明说能控制住萧意雪的病情,那么便是有把握的。 可是这段日子萧意雪的病情却没有太多的好转,这让杜明有些惊讶,却也让夏阮有些怀疑。 杜明不是口出诳言之人,他根本没有必要欺瞒夏阮。 所以,萧意雪身边的东西,必定是有问题的。 杜若点头,很快便将茶盏端了下去。 杜兰扶起夏阮重新坐下,看着夏阮手里的古琴道:“这琴?坏了吗?” “只是碰坏了一角。”夏阮看着手里的九霄环佩,轻声道,“你去将这古琴放好,就放在内室的桌上。” 杜兰从夏阮的手中接过古琴,言语里带着一些惋惜:“这……这琴想必很贵吧,可惜缺损坏了这一角。夫人,四小姐这病……以后夫人还是少来吧。” “不碍事的。”夏阮揉了揉眉心,“四小姐刚才的话你可听清了?” 杜兰从古琴上挪开了目光,看着夏阮道:“夫人您说什么?” 刚才玄英不过只是提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但是萧意雪听了这话,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顷刻间,萧意雪脸上温和的笑容变成了狰狞。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萧意雪对着她道‘我的孩子没有索你孩子的命,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的孩子……三个月,他都三个月了。’ 夏阮没有再说话,杜兰便也没有追问。只是去将手中的古琴去摆放好。 夏阮此时已经分了心神,她开始想萧意雪话中的意思。 当初,她只是知道萧意雪被张月朗折磨的不成人样,但最后不知为何,张月朗用‘善妒’的借口,写了一纸休书给萧意雪。 萧意雪自小养在闺中,也见过自己父亲三妻四妾,所以她比谁都习惯了这样的人生。女子的一生,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丈夫对自己真心。 萧意雪妥协了。她为了南萧,为了母亲和弟妹,咬牙答应了张家的亲事。 甘愿为妾,嫁入了张家。 从前的萧意雪和她从前一样,想过来日觅得一好夫婿。和丈夫白头偕老。夏阮想起了前世,她就算最后知道了唐景轩是什么样的人,却依旧痴心的希望唐景轩能回头,变成从前的样子。可是,唐景轩娶了不少小妾,她要笑着装作大度,和这些小妾姐妹相称。装作贤良温顺。 很多时候,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的大度,恨自己的贤良温顺,这都都不是发自她内心的想法,这是她不得已的淑德。 就算这样。唐景轩却依旧背叛了她,和自己的堂妹走到了一起。 萧意雪的日子又是怎样的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萧意雪从一个温顺又乖巧的女子,变成了现在如同恶魔一样的狰狞的模样。 萧九前世未曾将过,今生也是一样。 很多时候。萧九似乎不想告诉她太多,怕她担心。 玄英这个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对夏阮行礼:“夫人,奴婢已经将四小姐捆住了,四小姐不会伤害你了。” 夏阮敛了心神,挑眉看着玄英:“捆住?” “回夫人话,是的。”玄英露出为难的神色,“四小姐一发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奴婢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从前四小姐失去心智便会拿刀割自己的手腕,奴婢害怕……” 说着玄英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夏阮看着玄英,半响后问道:“你在四小姐身边伺候了几年?” 玄英不知夏阮为何会这样问起,只是解释道:“从前四小姐尚未出嫁,奴婢便在四小姐身边伺候。后来四小姐回来之后,奴婢又从林姨太太身边,回到了四小姐身边伺候。这样算下来,奴婢已经在四小姐身边伺候了九年了。” “九年?”夏阮似笑非笑,“九年,感情应该很深了吧?” 玄英一脸疑惑,她不知夏阮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只是这九年来,萧意雪的确很多事情都十分的相信她,她有的时候刺激萧意雪,让萧意雪失了心智,萧意雪就算清醒了记得她做的事情,也会当她是无意的。 下意识里,萧意雪是相信她的。 所以,玄英点头:“奴婢伺候在四小姐身边多年,四小姐对奴婢很好,奴婢也一直记得四小姐的大恩大德。” 正文 347:示威 玄英是萧意*娘唯一的孩子,所以很多时候,萧意雪下意识里会对玄英无限的纵容。 九年的时间,足以让萧意雪不再怀疑身边的玄英。 只是,九年时间的陪伴,却依旧让玄英能对萧意雪下毒手。 夏阮听完玄英的话,才道:“去将绳子松开。” 玄英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赶紧辩解:“可是夫人,四小姐现在已失了心智,她会伤害你的。” “是吗?”夏阮站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再也没看身边的玄英。 其实,她很想知道,在她来之前,萧意雪是不是刚用过药。 若是刚用过药…… 所谓是药三分毒,而茶又可以解药性,有些茶叶甚至可以改变药的药性。所以,刚才她才会对萧意雪用过的茶水生出疑心,让杜若去检查这杯茶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杜明见夏阮走了进来,赶紧行礼:“见过夫人。” “四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夏阮看着发丝凌乱的萧意雪,被人用又粗又硬的绳子捆着,眼睛一片迷茫,没有半分灵动的神色。彷佛,刚才那个拿着古琴和她说笑的人,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杜明叹了一口气:“这……四小姐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没有按时的服用药,才会这样。” 杜明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自己的内心也纠结的厉害。 他从女儿的口中听闻夏阮今日会来看萧意雪,所以今天的药方他还特意多加了几味宁神的药,这些药平日里因为太过于贵重,他很少加在萧意雪的汤药中。 玄英听了杜明的话,有些不悦道:“怎么可能,奴婢亲自将药送到屋子里,看着四小姐亲自服下的。若是杜大夫不相信,可以问问这屋子里的其他下人,她们也是亲自看见小姐服下这汤药的。” 杜明见玄英咄咄逼人。便不敢再说话了。 他不敢得罪玄英。 玄英是个聪明人,这庄子上的丫环和小厮私下都收了玄英不少好处,所以周围的人都认为玄英是个尽心服侍四小姐的人,绝对不会做出那些阳奉阴违的事情。 果然。玄英话音一落,在屋子里的其他小丫环也跟着附和,表示她们亲自看到萧意雪服用了汤药。 这样一来,周围的人都会认为杜明是个庸医,根本不能治好四小姐的病,所以才将责任推到她们身上。 “先给四小姐松绑,四小姐不是罪人,她是萧家四小姐,怎么能被你们如此对待。”夏阮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六子吩咐。“六子你去。” 玄英赶紧打断了夏阮的话:“夫人,不行的……四小姐她此刻失去了心智,会伤害到你的。夫人,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着想啊。小世子现在都三个月了。他还小……不能这样的。” 周围的丫环看着夏阮的神色,颇为有些不善。 在她们的眼里,夏阮这样做是完全不对的。 毕竟,萧意雪平日里再好,可是现在的萧意雪失去了理智,伤害人的时候也会伤害到她们。所以夏阮这样做,在她们的眼里。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杜明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着夏阮肯定道:“老奴也觉得该给四小姐松绑,此刻若是再绑着四小姐,会让四小姐的病更重。老奴给四小姐下针,四小姐一定会安静下来的。” 夏阮点头,对着杜明笑:“辛苦杜大夫呢。” 六子推开玄英。目露凶光:“让开。” 玄英见到六子魁梧的样子,一时也有些胆战心惊,她不敢和六子嘴硬,不得不退后一步。 六子从前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而且六子的武艺也不差。这些年来他在夏阮的身边忠心耿耿,所以面对玄英的时候,眼里的厌恶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夫人,奴婢求你了,求你保重你自己的身子。”玄英咬住下唇,想了很久才跪在地上,“奴婢求了你,不能给四小姐松绑。夫人,奴婢已经告诉你了,四小姐会伤了你的,你为什么就不听奴婢的劝呢?若是夫人你出事,就不要责怪奴婢没有事先提醒你。” 玄英一跪下,屋子里的其他丫环也就跪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全是抽泣的声音。 六子忍不住踹了玄英一脚,对着玄英就怒吼:“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只是一个下人,你居然敢威胁夫人。也不找个镜子好好的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下贱的东西,还敢如此在夫人面前说话。夫人做事,是你能指手画脚的吗?” 六子是武夫,下手极重,他这么一踢,居然将玄英踢的再也跪不稳,最后瘫软在地。 玄英疼痛难忍,浑身冒着冷汗。 六子说的没错。 夏阮是长安侯夫人,就算夏阮做错,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下人出来说三道四。 她刚才也是太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 此时的玄英想要说话,却发现疼痛太过于剧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六子的动作和话语让周围的人丫环也闭了上了嘴,甚至连哭泣声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们再喜欢玄英,也不敢再出言帮忙了,夏阮是长安侯夫人,手里握着她们的命,想让她们来日如何便会如何。 夏阮唇角微微挑起,她知道六子的脾性,今日也是她给玄英一个警告。 她前世恨极了自己的大度和贤惠,此生,她不会再做那个贤惠之人。 凡是窥视她丈夫的人,她一个也不会宽恕。 “六子,给四小姐松绑。”夏阮没有去看地上有些凄惨的玄英,“小心一些。” 六子听见夏阮说话,对着玄英啐了一口,才转身给萧意雪松开了身上的绳子。 萧意雪显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她此刻看着蚊帐,一句话也不说,双眼一点神色都没。 杜明赶紧拿起银针,很快便给萧意雪下了几针,萧意雪的眼睛眨了眨,才缓缓地闭上。 这期间,萧意雪一点也没有反抗,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 过了一会,杜明才将银针取下,他抬起头看着银针上的颜色,眼神有些怪异。 “杜大夫,今日的事情,辛苦你了。”夏阮见杜明疑惑,知道杜明想说话,便直接打断了杜明的思路,“六子,送杜大夫回去。” 杜明也是聪明人,他站了起来,跟夏阮行了礼:“那么老奴就先退下了,晚点我会将药方送过来。” 夏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这个期间,夏阮没有让屋子里的跪着的丫环们起身,丫环们也不敢做声,只能继续跪着。 玄英脸色惨白,清秀的小脸上,更是委屈极了。 萧意雪安静的躺在床上,夏阮也注意到萧意雪的手腕上,被刚才的绳子勒出了不少的印子。只是短短的一会,便让萧意雪的手腕看起来有些红肿,若是捆上一天,那么萧意雪也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萧意雪若是半途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绳子,想必会忍不住大哭吧。 陪在她身边九年的人都如此的嫌弃她,那么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夏阮将萧意雪的手腕放进被窝里,又给萧意雪盖好了辈子,才对着屋子里的丫环们道:“以后,若是四小姐再发病,你们便去找杜明大夫,谁敢用绳子再捆四小姐,我便用这些绳子将她捆住,丢在前面结了冰的池子里去。” 夏阮的话,让屋子里的小丫环们想起了被春儿。 春儿在池子里泡了一会,结果活活的冻残废了。 她们赶紧给夏阮磕头:“奴婢知道了。” 夏阮见丫环们回答了,言语才温和了一些:“我知道这样也辛苦你们了,所以这个月开始,你们的月例银子,我会翻倍给你们。若是伺候的好,以后月例银子会更多,所以四小姐这边,也要劳烦你们多照顾了。” “夫人折煞奴婢了。”丫环们几乎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她们以为自己会被责罚,却没想到夏阮居然会给她们翻倍的月例银子。 这让屋子里的丫环们,一个个都有些惊喜的差点笑了出来。 玄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再不甘心,也要和夏阮说谢谢。 夏阮让屋子里的丫环们起身,才慢慢的朝着屋外走去。 杜兰跟在夏阮的身后,有些愤怒的说:“夫人,刚才那个玄英,真的是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和夫人说话,还好六子哥帮夫人出气了,不然奴婢真的要气死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只是一个下人。”夏阮唇畔挂着一丝笑,“有些事情,也不过是她痴心妄想而已。”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话,便也没有继续再纠结玄英的事情。 毕竟,在杜兰的眼里,玄英也只有今日说错了话而已。 平日的玄英,也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 但是,夏阮的想法和杜兰却不一样。 她的心里此刻有一个大大的谜团,为何春儿和玄英这样的人,可以在南萧呆了这么久。 她的丈夫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春儿和玄英这些丫头的心思。 只是,丈夫为何不动手? 这里面的事情,她有些想不明白。 正文 348:相克 有些男子,生来便不屑和女子一样,为小事精打细算,凡是锱铢必较。 比如她的父亲。 夏阮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觉得南萧的后宅真的是太乱了。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勾心斗角,但是从前岳老太太绝对不会让,能伤害到自己儿女的丫环在宅子里呆下去。 哪怕,当初岳老太太十分的讨厌唐景梵,也没有让唐景梵沦落至此。 所以,夏阮不懂林姨太太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还是有别的原因。 但是,丈夫也不知道这些吗? 夏阮停下脚步后,杜兰忍不住疑惑:“夫人,您怎么了?” 夏阮没有回答杜兰的话,只是觉得心里的疑团一日比一日大。 过了半响,夏阮才道:“去让你姐姐和父亲在西月亭里等我。” 杜兰虽然不知道夏阮为何会这样说,但是还是乖巧的点头。 杜兰刚要走,夏阮又叮嘱,“不要让其他下人跟着,谁也不能。” “奴婢知道了。”杜兰这次的动作很快,转眼就消失在夏阮的眼前。 夏阮紧紧的攥住了衣袂,南萧被大火烧了之后,就烧死了不少的奴仆。可是不该烧死的,一个都没有烧死。比如这些一个比一个更恶毒的下人,这些人依旧活的好好的。 她的丈夫是个优秀又夺目的男子,有不少的丫环想要爬上他的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世上爱慕虚荣的人不少,又有那个永远清高不然尘埃。而且,她的丈夫那张容颜,就算不能站在现在这个高度,只是一个普通的少爷,便已经能让这些丫环动心了。 只是,为何这些丫环,全部都是林家的人。还是从前和表小姐有过来往的人。 夏阮仔细的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透,这个表小姐到底是什么想法。 若是表小姐心中有萧九,但是为何表小姐又暗地里指使这些丫环爬上萧九的床。若是真的爱一个男子。便恨不得和这个男子长相厮守,又怎么会轻易的将这个男子让出去呢? 若不是喜欢,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夏阮慢慢地朝着西月亭走去,路上的风景也没有让她生出半分兴致。一阵寒风吹了过来,让夏阮下意识里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小腹盖住。她忍不住失笑,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才觉得本来抑郁的心情好了一些。 在后宅内,她想保护丈夫和腹中的孩子,就永远不能做那个善心之人。 杜兰曾经也好心将快要冻死的茴香带回来。结果却被茴香利用。 她还知道在丹阳县的庄子上有个善心的老人,将被野兽咬伤的孩子带回来,将孩子救活了。结果这个孩子伤口一好,就偷了老人的钱,还在老人的饭菜里下了砒霜。等周围的人发现这个老人的时候。老人已经全身腐烂,面目全非。 当时有人大哭,说为什么老人这样好的人,都要死于非命。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这个世上,你要做好人,就要想到会被背叛会被欺骗。 就如她当初付出一切。就差拿性命去疼爱夏雯,结果却被夏雯夺取了自己的丈夫。 所以,此生,她不可能善良。 夏阮到了西月亭的时候,杜明和杜若已经在亭中等候,而杜兰见她走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杜兰笑着道:“夫人,你放心,我刚去找姐姐和爹爹,便在不远处找到他们了,没有任何跟着我们。” 夏阮点头:“杜兰。你去亭子外站着,若是有人来了,便记得大声咳嗽。” 杜兰扶着夏阮进了亭子,又拿出了羊皮垫在冰冷的石凳上,才说:“奴婢知道了。” 杜兰说完,便朝着亭子外走去。 夏阮坐下之后,杜若赶紧走近了一些,对着夏阮福身:“夫人。” “刚才的茶水你去查过了吗?有什么问题吗?”夏阮眉头皱的厉害,她总觉得萧意雪的病情不会变化的那么快,刚才还笑着和她说话,怎么一瞬间就好似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嘴里的话语也是有些奇怪。她让杜若去看这个茶水,便是怕这茶水的里的东西有问题。 杜明在一边叹气:“夫人,这茶叶是可以改变药性的。老奴之前以前叮嘱过玄英姑娘,绝对不能在药前和药后半个时辰内给四小姐服用茶水。老奴一直在奇怪,为何这些药一直不见效,反而四小姐的病情也是越来越重。怕……也是这个茶水出了问题。” 夏阮听了之后,本来放在小腹上的手,也突然僵住。 “茶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茶水比常人喝的浓上三倍。”杜若老实的回答夏阮,“爹爹也说了,这茶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有些茶却是可以改变药性的。而且四小姐用的还是这么浓的茶水,会让药性变成其他的也是有可能的。夫人,奴婢作为大夫,是不赞成用了汤药之后再用茶水的,这……这样就算不改变药性,也会让药性减弱很多。” 杜若怎么也没想到,问题出在了这里。 她刚才端着茶水出去的时候,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将茶水拿了出来,然后放了银针去验毒。结果这茶水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像是有人放了毒药,她有些诧异。夫人不是一个疑心病重的人,为何会让她亲自来看这盏茶水。 杜若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浓浓的茶叶香味,差点让她吐了出来。 这样的茶水,谁能喝的下去。 她想起了刚才四小姐喝茶水的时候,眉头虽然微粥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下去。 她又想起,从前父亲说,千万要叮嘱病人,切勿在服用汤药的时候因为怕苦,就喝了汤药又去饮茶。这是吃药的大忌…… 杜若看到手中的茶水,便开始怀疑,玄英其实是懂这些的。 所以这些日子,就算父亲有十足的把我能治好四小姐的病情,但是却依旧没有让四小姐好转多少。 她从不会怀疑父亲的医术,她是跟在父亲生身边长大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父亲既然说可以治好四小姐的病,她便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口出诳言。杜若多了一个心眼,她看着夏阮还未从四小姐的屋子里出来,便独自跑到厨房里去问了一下。 果然,不出夏阮所料,这小厨房送了汤药过去才半个时辰。 “奴婢特意去小厨房问了,小厨房里的厨娘说,玄英从小厨房拿走汤药,不足半个时辰。”杜若将自己听到的话重复了一下,“而且,四小姐院子里用的茶叶,也是出奇的多。所以厨娘也有些奇怪,她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奴婢,将四小姐那边的茶叶偷了出去。” 厨娘的样子,以为杜若是来盘问茶叶的事情,吓的跪在地上说她从未拿过四小姐的茶叶。 杜若当时自然拿出她大丫头的威严,对着厨娘道:“今日的事情不许告诉外人,不然,侯爷若是知道谁在背后乱说,那么便是第二个春儿。” 厨娘吓的浑身瘫软,保证死也不会说出去她和杜若的谈话。 杜若封了厨娘的口,才敢安心的离开。 结果她刚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父亲从里面出来。 父亲的脸上忧愁极了,他一直念叨:“怎么会这样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爹爹,出了什么事情?”杜若迎了上去,她见父亲的模样怪异,“是不是四小姐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杜若下意识里便想朝着院子里跑,她害怕夏阮出任何意外。毕竟,萧意雪是个病人,若是萧意雪攻击夏阮,伤了夏阮肚子里的孩子,这可就不好办了。 杜明赶紧拦住杜若:“你这个丫头,就算都做娘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夫人没事,四小姐也没事,只是……四小姐这个病情太过于奇怪了。若儿,你说侯爷送来的药材,会不会是假的?” 杜明的话,让杜若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安侯府送到这边的药材,都是她和夫人亲自挑选的,又怎么会有假的呢? 她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分辨药材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她相信绝对没有假的药材被送来这边。 杜明见女儿笑了起来,也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谁有这个胆子将假药材送到萧九和夏阮的眼下?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杜若见父亲的样子,疑惑:“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女儿似乎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不应该这样的,四小姐的病情,不应该这样的。”杜明念叨一次,一直摇头,“若是四小姐按时服用我开的药,按理说她的心智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自从侯爷来庄子上的日子越来越少,这四小姐的病情也就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些药明明没有错啊,我还特意看了医书,应该是这样的呀。” 杜明的话,让杜若的心里开始乱了起来。 难道,这里面真的是有人做了手脚,才会让四小姐变成这样? 正文 349:欢喜 今年的大雪来的比往年迟一些。 夏阮起身穿着厚厚的衣裳,觉得浑身透不过气来。 最近她觉得身子越来越笨重,偶尔在安静的夜里,似乎还能听到肚子里的孩子的心跳声。 她将这些话告诉杜若,却惹得杜若笑了起来。 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本来压抑的日子,也不再那么苦闷。 这段日子,她偶尔会给林姨太太请安,更多的时间会教萧原喜念书写字。 萧原喜很聪明,夏阮说过一遍的东西,她基本上都会记得住。 偶尔她问的问题,夏阮一时还有些回答不上来,萧原喜的机智让夏阮越看越喜欢。 她从萧原喜的嘴里得知,林姨太太的确有想让玄英给萧九做姨娘的想法。若是她执意坚持不同意,林姨太太便让玄英给萧九做个普通的通房便好,只是奇怪的是,这几日林姨太太从未和她亲自提起这个事情。 宅子里的事情,林姨太太似乎知道的很少,萧原安的事情对林姨太太的伤害似乎太大了,这几年来她根本没从那件事情的阴影里走出来。 而且,夏阮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每次林姨太太在看到萧原喜的时候,总会露出厌恶的神色。 萧原喜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在看到林姨太太的露出厌恶的眼光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避开,而不去多看林姨太太的目光。她会在夏阮面前欢笑,也从不会给夏阮说她自己的心里事情,只有回到自己住的小院的时候,才会一直发怔。 夏阮怕这个孩子歪了心思,很多时候也会开导她。 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萧原喜的一切还得靠她自己。 她不过只是一个指路人。 夏阮抬起头看着在一边练字的萧原喜,她握住狼毫笔的动作略微有些僵硬,夏阮便对杜兰道:“杜兰。你去加多些炭火。” 杜兰顺着夏阮的目光看过去,便笑着应了。 萧原喜搓了搓小手,又继续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她认真的样子落在夏阮的眼里。让夏阮眼里多了不少的怜惜。 这个孩子做什么都十分的努力,想要学好学精通,就如同她当初的刺绣一样,在不少绣娘看了之后,都会对她手下的东西赞叹不绝。甚至有人不相信是一个小孩子绣出来的东西,因为那些图样十分的复杂,而且绣工又异常的优秀。 “夫人,奴婢送药来了。”杜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夏阮对着屋外道:“进来吧。” 杜若推开门,然后抖了抖衣裳上的雪花,才掩上门。 “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将汤药送过来了?”夏阮看见屋外的天色。觉得此时用药似乎比从前早了一些。 杜若忍不住笑道:“夫人早些用药,今夜也可早些歇息,刚才重黎从京城传来话说,侯爷明日会来庄子上。” 夏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这几日忙着宅子里的事情。都快忘记了去关心丈夫何时会到庄子上了。反而是重黎,一边要帮她打听事情,一边又要忙着从京城从萧九的手中拿东西,送到她的手上来。 她让重黎去打听萧意雪的事情,也随便打听了一下林家的事情,她前世不知道的事情,今生都必须提早知道。 杜若说完。从药罐里将药倒在碗里,又试了试药,才送到夏阮的身边。 最近,不止夏阮的药是杜若亲自料理,连萧意雪的药,也是杜若亲自送过去看萧意雪服下。 给萧意雪院子里的茶叶减了不少。而且,杜若和杜明还发现,萧意雪的汤药被人稀释过了。本来一碗汤药,等于萧意雪其实等于就只喝下了三分之一不到,加上萧意雪又经常在吃药前和吃药后半个时辰内服用浓茶。这药性变更淡了。所以,萧意雪这些汤药,吃了等于没吃,她的病情也才会越来越严重了。 杜明是男子,自然不方便亲自伺候萧意雪这些事情,便有杜若代劳了。 起初,玄英对杜若还有些抗拒。 但是萧意雪在看到被摔坏的一角的九霄环佩后,心里对夏阮多少有些愧疚。而且杜若的一举一动也是因为关心她,所以才会亲自送药,又每天叮嘱她让她少用茶,所以萧意雪便也没有婉拒夏阮的好意。 夏阮在庄子上的日子,萧意雪的病情也略微有些好转。 所以,夏阮更坚信萧意雪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 林姨太太还沉溺在昔日的悲痛之中,所以很多事情也会被瞒住。无论是从前的春儿还是现在的玄英,她们在人前都会将事情做的十分完美,以为她们是个为小姐着想的丫头。尤其是玄英,据说萧意雪病起来发狂的时候,她曾经咬到了她的肩头。 可是玄英硬是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若不是因为她给萧意雪端洗脚水将手里的铜盆摔落在地,周围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件事情。 萧意雪看到玄英溃烂的伤口,当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件事情,除了萧意雪,便是林姨太太知道了。 玄英说,不要告诉侯爷,怕侯爷担心。 夏阮从厨娘的口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不得不玄英的心细。 林姨太太和萧意雪从来不会怀疑玄英的忠心,所以就算玄英做了小动作,她们也是不会发现的。玄英这件事情做的十分完美,她的伤口再怎么严重,也不至于会溃烂成那样。玄英不让萧意雪告诉萧九,是因为细心的萧九和她一样,一定会发现里面的疑点。 这些年来,丈夫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她自然是知道的。 想获得建广帝暂时的信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否则东萧早就能站的更高了。 大皇子和六皇子斗的厉害,四皇子想要站起来,就要趁着现在这个时候。萧九现在一日能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尤其是前几日夏阮从重黎的口中听闻,萧九已经两日没有合上眼了,她便让人给萧九送了甜点过去嘱咐他多休息。 因为她的话,萧九也就合了不到两个时辰的眼。 萧九有多努力,别人或许看不见,作为他的妻子,她却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宅子上的事情,她不能再让萧九插手了。 玄英的母亲,是萧九和萧意*娘唯一的孩子。但是,这不代表她不能动玄英。 只要她从重黎的嘴里知道了萧意雪从前发生的事情,便可以安排人手去萧意雪身边了。 “夫人,您怎么了?药都凉了。”杜若见夏阮捧着药碗,半响一个字不吭,忍不住提醒道,“莫非,夫人你挂念侯爷了?” 杜若在一边忍不住掩嘴笑,杜兰因为没成婚,所以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萧原喜见杜若笑,也忍不住停住手上的动作,朝着夏阮和杜若看了过来。 夏阮捧着汤药,十分镇定的说:“过几日柳管事便要过来了,也不知道这次柳管事会带什么点心过来。” 萧原喜觉得十分的好奇,她见过柳昌元,是个十分温和的男子,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三月的暖阳。 每次,柳昌元都会送很多的糕点来给她和三嫂用。 所以,萧原喜在听到夏阮说柳管事的时候,也高兴的在一边比划起来了。 夏阮和萧原喜在一起多了,萧原喜比划什么,她自然也就看的明白了。 不止夏阮懂一些,连杜若也能看懂了。 萧原喜刚比划完,杜若羞的脸都红了:“十三小姐,连你也取笑奴婢吗?” 萧原喜赶紧摆手,然后笑的开心。 自从杜若生下孩子后,她便将孩子送到母亲身边,让母亲照顾。而她自己又回了夏阮身边伺候,有的时候柳昌元也会有几日见不到杜若。当柳昌元想杜若又不能用这个借口来找杜若的时候,他便会带着不少的糕点来见夏阮,送是将这是特意买的糕点,希望夏阮能喜欢。 起初,夏阮还有些好奇,前世的柳昌元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今生怎么会送糕点来呢。 后来,夏阮看着手里的糕点,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糕点都是杜若喜欢吃的。柳昌元是为了看杜若,才会用这个借口跑来见夏阮,然后将糕点送到杜若这里。 看懂了柳昌元意思的夏阮,便也不再吃这些糕点,而是送给了杜若。 杜若私下也训斥过柳昌元,说这样太过于高调了一些。 柳昌元赖皮的抱着杜若的腰:“那你也不要总陪在夫人身边,你也要想想你的夫君啊,长夜好漫长啊……夫人不在,陪着我的只有这一屋子的药材。” 看着丈夫耍赖的样子,杜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这些日子她必须得无时无刻不在夏阮身边,这是夏阮的头一胎,她必须万分的小心。 自从在东阳县的时候,她亲自看过那些防不胜防的毒药后,便开始步步小心,怕自己一个错漏就让小人有机可乘。 屋子里一片欢笑声,连不怎么喜欢笑的萧原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 此时屋外,林姨太太的脸色有些难堪,站在林姨太太的吕妈妈,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正文 350:想要纳妾? 林姨太太今日穿着灰青刻丝灰鼠披风,站在主院的屋外。 此时地上跪了不少的丫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屋内欢声笑语,和屋外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吕妈妈暗暗的咬了咬下唇:“林姨太太?老奴去敲门吧。” 林姨太太摆手,苍白的脸色上瞬间便换上了慈祥的笑容,她亲自敲了敲门。 很快,屋内夏阮的嗓音便传了出来:“谁?” “是我。”林姨太太尽量将嗓子放低一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蔼。 很快,屋子的门就被打开了。 夏阮穿着臃肿的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对着林姨太太行礼:“母亲,快进屋子里来,外面太冻了。” 萧意雪在看到林姨太太的时候,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站在书桌边上,微微发怔。她手里握住狼毫笔,笔尖上的墨汁落在了宣纸上,让一张干净的白皙的纸张染上一团乌黑的污点。 夏阮扶着林姨太太近屋坐下后,对着萧原喜轻轻咳嗽了一声,萧原喜才如同睡醒了一般,赶紧走到了林姨太太身边,给林姨太太行礼。 “小喜你风寒初愈,若是还没好彻底,便少来你三嫂的院子里。”林姨太太看着萧原喜,脸上带着笑,“你若是过了病气给你三嫂可怎么办?你三嫂现在如今有了身孕,要多加小心才是。” 萧原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离夏阮远了一些。 只是,她的脸色略微有些惨白。 吕妈妈在一边附和道,“十三小姐,林姨太太也是关心你,你看现在又下了大雪,怕你又病了。你向来身子不好,所以林姨太太才会让你在屋子里养着,别累坏了自己。” 萧原喜跟在夏阮身边这些日子。多少也明白了点人情世故。 她从前将宅子里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所以才会差点将性命送了出去。 身边她最信任的丫环会在她的饭菜里下毒,而母亲对她又不闻不问,就差当她是陌生人了。还好三哥和三嫂对她依旧很好。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今日,母亲和吕妈妈话中的意思,她也是听了出来。 吕妈妈表面上是关心她的身子,让她不要冒寒出来行走。但是,实际上却是让她不要乱走,无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天气,都是和她无关的。 只要她乖乖的她的院子里,哪里都不去,便是最好的。 萧原喜咬住了下唇。传到舌尖的是一股淡淡的腥味。 “母亲,这是我的不是。”夏阮看着萧意雪的下唇似乎出了血,有些心疼道,“这几日我也有些闷,想学下刺绣。才会让小喜过来陪我。不过母亲你放心,小喜的身子已经好了。她现在多出来走走,反而对身子有益。” 林姨太太抬起头来看着夏阮,故作疑惑:“身子好了?那个大夫给瞧的?你说的是你身边的丫头,还是那个乡下的土郎中。”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姨太太的脸上挂着笑,但是话语却有些尖酸刻薄。 “夫人。林姨太太也是关心你,这……”吕妈妈赶紧帮林姨太太解释,她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些冷汗,这个时候林姨太太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的确有些难。 林老爷子的马车在路上困了一些日子,所以林老爷子干脆让人送信到京城里来。结果,今日林姨太太看到信函的时候。就将手里的念珠丢在了地上,差点站起来骂人。 吕妈妈又忍不住看着站在一边,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最像林姨太太的萧原喜,下意识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是冤孽。 很多时候林姨太太也会跪在佛祖面前问:“我佛慈悲,为何当初要夺走我儿的性命。你们要索命便来索小喜的命,为何要索我儿子的命。佛祖,你这是让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吕妈妈挪开目光,再也没有看着萧原喜。 萧原喜长的太像林姨太太小时候了,无论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个眼神,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吕妈妈思索了一下,瞧着杜兰送来的茶水,赶紧接了过去,“林姨太太,夫人,你们喝茶。” 夏阮坐在离林姨太太的不远处,杜若的脸色不变,似乎刚才林姨太太讽刺她的话,她一点也没听进去一样。 林姨太太看了屋子里的人,对着周围的人说:“你们下去吧,我和小阮说会话。” 萧原喜有些担心的看着夏阮,但是看到夏阮朝着她点头,才依依不舍的跟在杜若的身后退了下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林姨太太和夏阮两个人在屋子里,连茶盏搁在桌上的发出细微的声响,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夏阮没有主动说话,她在等待林姨太太说话。 “其实,我有些事情想同你商议。”林姨太太捧着茶盏,没有放下,故作犹豫,“当初小九说要娶你,我起初是不同意的,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出自商贾户,而小九贵为侯爷,这门不当户不对,以后过日子也会不开心的。可是小九执意要娶你,还要给你正妻的位子,我这个做母亲,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林姨太太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南萧的事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现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还指望他能让南萧恢复从前的繁荣。最近这些日子,我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我在梦中总梦见他爹,他爹训斥我没有好好的照顾孩子们,还问我为何不给小九纳妾,难道要让南萧断子绝孙吗?” 说到这里林姨太太低下头,眼眶微红,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夏阮只是盯着鞋面,她没有去注意林姨太太的神色,哪怕那个人演戏的功力再出神入化,她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林姨太太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如今你有了身孕,不能再伺候小九,所以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给小九找几房姨娘。” 林姨太太终于将话说完了,才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她会主动来找夏阮,也是因为从前儿子说的那些话。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萧九自小就是一个骨子里占有欲很强的人。他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人碰一下,那怕就是看多一下也不行。他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说以后不会纳妾,只愿意要夏阮一个人。他当时说话的眼神和口气,林姨太太知道儿子不是和她说笑。 于是,她的确也是想过,不再过问儿子和夏阮的事情,反正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小儿子已经死了,她的依靠自有萧九了。 父亲给她的信中写的话,让她如梦初醒。 有些事情她必须插手,否则到时候…… 林姨太太攥紧了手心,等着夏阮说话。 夏阮沉吟了很久,才低声道,“这些事情,林姨太太和侯爷说了算。” 林姨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这样说,她转过头来看着夏阮,眼里有几分疑惑。 她想过夏阮会站起来对着她大吼大叫,然后还会对她出言不逊,这样在屋外的奴婢都会听到夏阮的言语,到时候夏阮对她不敬这件事情,也会传到儿子的耳朵里。她受了委屈,儿子必定会来安慰她,到时候她再说让儿子纳妾,儿子便怎么也不能拒绝了。 最不济,夏阮也该在这个时候哭泣,完全失了方寸。 林姨太太心一凉,难道夏阮根本不喜欢儿子,所以儿子纳妾,她不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这件事情?”林姨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夏阮,似乎想从夏阮的脸上猜出来夏阮的想法。 夏阮只是苦笑,问林姨太太:“我记得公公当年也娶了几房姨太太,不知母亲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现在的心情,便是母亲当时的心情。不,甚至可以说是千倍万倍。” 林姨太太一时有些语塞。 她当然记得丈夫娶小妾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外面的喜乐让她听着,觉得像是哀乐。 周围人欢喜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些笑容,其实都是在讽刺她。 那种用针一针一针朝着她的心上扎了无数次的痛疼,再无数个深夜里,也会让她痛的从梦中醒来。 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些日子呢? 林姨太太从夏阮的脸上挪开目光,“我当时,是希望老爷好的。” “我也希望侯爷好,他是我丈夫,是我以后的依靠。”夏阮接了林姨太太的话,“所以,母亲,这件事情,侯爷想怎么办,便怎么办。” 林姨太太觉得头疼,若是儿子同意娶姨娘,她也不用来和夏阮说这些事情了。 就是因为儿子不同意,她才希望夏阮能主动和儿子提起这件事情,毕竟儿子是真的很喜欢夏阮。所以,夏阮提出来的事情,儿子想必都不会拒绝。 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那么就是儿子一定会被夏阮伤了心,从而会选择别的女子。 “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和小九说。”林姨太太琢磨了一下,才道,“你是长安侯夫人,应该要学会贤良淑德,更应该学会大度。” 正文 351:层出不穷 谁也不是圣人,所以多少都会有点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心态。 不同的角度看一件事情,会出现各种不同的效果。 林姨太太将话说完后,又捧着茶盏不语,只是慢慢的啜了一口茶水。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说太多,因为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夏阮的反应便好。 因为她知道,一个‘善妒’的名声,便可以压垮所有的女子,夏阮也不例外。 夏阮瞥了一眼林姨太太,似笑非笑:“母亲您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和侯爷说这件事情吗?那么,想必母亲现在已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林姨太太以为夏阮想明白,眼里带着笑,抬起头看着夏阮:“是有那么几个,不过这些也要你亲自来挑选,你若觉得好,那么才能送到他的眼前。” 果然,是个女子都会想着贤良淑德,不能成为妒妇。 林姨太太也是抓住了夏阮的这个弱点,才会来和她提起这件事情。 “都有谁?儿媳可曾见过?”夏阮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看不出来丝毫的恼怒,“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儿媳帮母亲瞧瞧。” 林姨太太笑着,言语也缓和了一些:“我觉得伺候在小雪身边的锦鹊不错,这个孩子的父亲从前也是秀才,后来因为家道败落才会被入府做丫头。而且,难得的是这个丫头熟记《内训》《女诫》,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要不,我让吕妈妈唤她过来给你瞧瞧看?” 林姨太太话音刚落,便仔细的看着夏阮脸上的神色。 林姨太太多少觉得奇怪。 她将这些事情和夏阮说起,夏阮居然不哭也不闹,还笑着和她继续讨论。她想找夏阮的错处,也是没有地方下手的。于是她继续刺激夏阮,可是却如同双手打在了棉花堆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让自己白费了力气。 难道,夏阮真的是认命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从前也知道自己反抗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当时在听到丈夫说想要纳妾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出来。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控制便能控制的,比如心伤这件事情,是情不自禁的。林姨太太眉头微微一蹙,想到了见到前几日看到的锦鹊,这个孩子长的清秀又乖巧,是个好拿捏的人。 若是夏阮能同意最好,若是夏阮不同意,牺牲一个锦鹊也是没事的。 毕竟,只是一个长相清秀的丫头,这府里想找几个容貌不错的丫头。也是举手之劳。 “锦鹊?”夏阮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笑着说,“侯爷过几日便会来庄子上,到时候母亲将这个人送去侯爷身边伺候吧。” 林姨太太的眼神一顿:“你的意思是,让锦鹊去伺候小九。” “母亲来安排吧。”夏阮想了想。才道,“我记得四姐的院子不远处有一座闲月阁,就让锦鹊去哪里住吧。” 闲月阁离萧意雪的院子不远,但是那个地方却一点也不偏僻,而是十分的清雅。从前,萧九便喜欢去闲月阁看书,更亲手在闲月阁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林姨太太也知道儿子喜欢那个地方。所以才没有安排人住在里面,只是吩咐下人记得去打扫。 林姨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如此的大方,将闲月阁这个地方让了出来。 “你别生母亲的气,母亲也是没有办法。”林姨太太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悲伤的神色。“南萧现在就他这一个血脉,若是他不能为南萧开枝散叶,那么南萧是真的毁在我的手上了。母亲也不想为难你,所以你以后若是不喜欢锦鹊,等锦鹊怀上孩子后。母亲便让锦鹊住的远远的,让你再也看不见。当然,你若是喜欢锦鹊生下来的孩子,母亲便让这个孩子让你抚养长大,你看这样可好?” 夏阮神色不改:“来日方长,这些事情来日再说吧。” 从林姨太太嘴里说出‘锦鹊’二字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人不过是林姨太太拿来试探她口风的人。 她从未听说过锦鹊这个人的名字,想必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丫头。 林姨太太以为她不会答应,她反而做出温顺的样子。有些事情,她能推却一次,却不能推却无数次。 萧九曾经给她说的话,她全部都记得,她也愿意相信萧九说的那些话。 无论是多少个锦鹊,她都相信丈夫不会违背当日的话。 而且,她也未曾答应林姨太太,要锦鹊给萧九做小妾。 她是大度的人,反而很自私。 她让锦鹊住在闲月阁,是想给玄英瞧瞧,今日玄英的如意算盘是没有打成了。 锦鹊顺利的住在了闲月阁,想必最烦恼的人不是她,而是玄英。 起码,这小小的锦鹊会让玄英这几日忧愁不堪,从而不能再继续折磨萧意雪。 林姨太太愣了愣,等了一阵子才道:“你觉得锦鹊好?” “母亲提起的人,想必都是极好的。”夏阮顺着林姨太太的话说,“我虽没有见过锦鹊这个孩子,但是从母亲的口里得知她以后,便想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这件事情本就应该让母亲你做主的,所以我没有什么意见。” 夏阮的话,堵的林姨太太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林姨太太的脸色有些尴尬,“你当真不去瞧瞧?我想,还是你瞧过再做决定比较好,毕竟闲月阁那个地方,是小九最喜欢去的院子。” 夏阮故作疑惑,“难道锦鹊不好?” “自然不是。”林姨太太赶紧回答。 这句话差点让林姨太太急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能说锦鹊不好吗?当然是不能说的,她自己提出来的人,若是说不好,这不得拿起巴掌打自己的脸吗?而且,现在夏阮的口气显然是有些惊讶,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再提出玄英,想必夏阮就不会如此温顺了。她已经给儿子身边塞了一个人,若是再塞一个人,那么就是好脾气的人。也会忍不住反抗了。 到时候,她别说能控制锦鹊了,就是来日儿子姨娘的人选,或许都没有插嘴的权利。 “不是不好。这个孩子当然好。”林姨太太想了很久,才琢磨出几句话,“我这也是想让你看看,怕你觉得不好。” 夏阮摇头:“人既然是母亲选的,那么想必错不了,就这样吧。我会让杜若去接锦鹊姑娘住在闲月阁,母亲,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了,我先送你回去?” 夏阮下了逐客令。林姨太太身为占了便宜的人,自然也就不好再继续坐下去了。 毕竟,夏阮现在的确是有了身孕,她容易困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姨太太站了起来,对着夏阮说:“也好。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出了屋子,吕妈妈便跟在了林姨太太身后,而林姨太太脸上的笑容,在出了夏阮的院子后,顷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吕妈妈有些奇怪,在一边道:“林姨太太。这件事情你可跟夫人说了?” “自然是说了。”林姨太太停下脚步,丢了一个眼色。 吕妈妈赶紧让跟在身后的丫环们站远了一些。 丫环们虽然不知道吕妈妈为何会这样做,但是看到林姨太太脸色不好,也就乖巧的跟在了远处。 吕妈妈回来之后,看着林姨太太皱着眉头,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老奴才外面没有听见哭声。也没有听见吵闹声,难道夫人一点都没反抗?” “可不是,一个不字都没有说。”林姨太太的脚步很慢,周围的寒风刮在她的脸颊上,也让她没有什么感觉。“吕妈妈你说这件事情奇怪不奇怪,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跟我说让锦鹊去住闲月阁。” 这下吕妈妈怔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林姨太太的话,“夫人?夫人让锦鹊住闲月阁?” 林姨太太点头,这件事情她也想不明白。 她看中的丫头是玄英,而不是这个锦鹊。 只是…… 从夏阮进门那一日起,她便知道夏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子,她虽然表面看起来极其纯善乖巧,但是在生意场上却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有人曾说,夏家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这些生意的幕后打理人都是夏阮。当时,林姨太太还是有些不屑的,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女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可是夏阮的嫁妆,却让林姨太太再也不敢小看夏阮。 在东阳县的时候,夏家是个破落的小商户,家里其实并不富裕。当时她会想让夏阮做媳妇,是因为那时候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子,脾气又软弱无能,所以找个夏阮这样的媳妇,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是现在儿子的地位不同了,儿子现在是大秦的长安侯。似乎在一夜间丢掉了从前的性子,变成了一个聪明又果断的男子,这样的儿子还娶夏阮,便是有些降低了身份了。 但是儿子喜欢,她没有丝毫的办法。 其实林姨太太也多少有些疑惑,儿子当初在夏阮拒亲后,便断娶夏阮念头,没有继续强求这份姻缘。 可是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儿子这个木头脑袋又开始喜欢上了夏阮。 儿子进京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是她还是父亲,都根本查不出来,儿子当初是如何进京的。 像是被人特意抹掉了一切的痕迹一样。 正文 352:兵来将挡 林姨太太觉得儿子和她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远到她已经猜不出儿子心里的一点想法。 像是本来掌握在手里的风筝,突然就断了线一样。 她只能看着这只风筝翱翔在天空之中,却不能控制它的方向。 这样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看着风筝离开自己的手,越来越远…… “怎么可能?”吕妈妈言语里带着疑惑,“夫人怎么会让锦鹊去闲月阁,这……这不应该这样的呀。” 但凡是女子,谁都有私欲。 夏阮又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妥协,吕妈妈越想越觉得奇怪,“夫人会不会是欲擒故纵?故意这样做的。” 林姨太太忍不住冷笑:“欲擒故纵?她以为她能控制能小九的心思吗?哼,我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么就让锦鹊去闲月阁住。对了,你等会送一些上好的料子给锦鹊,还有我从前不用的首饰,全部都赏给她。” 吕妈妈见林姨太太言语里带着几分愤怒,眉头皱的厉害:“可是,玄英那边……林姨太太,现在赏赐这么多东西给锦鹊,玄英会伤心的。” “伤心?这件事情是我能控制的吗?你告诉我,那么我该怎么办?”林姨太太忍不住拔高了嗓音,跟在她身后的丫环吓的停住了脚步,不敢继续往前,“难道我现在跟夏阮说,我中意的人是玄英,而不是锦鹊吗?你以为她的脑子是傻的,会让我如此做?” 林姨太太的话,让吕妈妈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起初,她们也没想到夏阮会答应的如此快。 锦鹊不过是她们拿来投石问路的一个棋子。 丢了,也不可惜。 然而玄英不同。玄英自小跟在林姨太太身边,也是吕妈妈看着长大的,她性子乖巧又温顺,被林姨太太来日掌握也是十分容易的。最重要的是。玄英这几年来一直都喜欢萧九,她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私下,林姨太太还拿着玄英的生辰八字去算过,算命的先生说,说玄英是个旺夫命,还能生不少的儿子。 这样的女子,林姨太太自然是喜欢的。 只是,林姨太太也知道夏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所以一开始便没有在夏阮面前提出玄英的名字。 林姨太太想的很简单,当她说想要给萧九纳妾的时候。夏阮会惊慌失措,想要阻止这件事情。她再在这个时候提起锦鹊,那么接下来夏阮哭闹不同意的话,她也不勉强夏阮。 夏阮若是私下杀了锦鹊,她就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儿子。让儿子看看这个女子是如何的阴狠。 若是夏阮恼羞成怒当场把辱骂她,这样她便让听都夏阮肮脏言语的丫环们将这个消息告诉儿子,到时候儿子也可以看清楚夏阮是如何的善妒,还不孝敬她这个做母亲的。 夏阮愿意和不愿意,都是一个局,只要她进来了,便没有办法逃出去。 但是现在林姨太太有些担心了。今日夏阮答应的如此的快,丝毫没有动怒,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让锦鹊给萧九做小妾。 若是夏阮不介意,那么夏阮便不会对锦鹊动手。 想到这些,林姨太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阮不对锦鹊动手,那么玄英便没有机会。 “就这样办吧。玄英那边你去安慰一下,让锦鹊住去闲月阁。”林姨太太揉了揉眉心,“她是玄英提起的人,应该不会太差。” 之前,她问有没有人可以来做这个‘问路的棋子’。私下玄英便说起了锦鹊。 林姨太太想,既然是玄英说起的人,应该和玄英的性子差不多,也是一个好掌控的人。 只要是棋子,能被她掌握在手里,是谁都无所谓。 当然,这个棋子若是玄英更好。 吕妈妈见林姨太太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件事情,便也知道没有扭转的余地了。毕竟是林姨太太和夏阮说起锦鹊的,若是此时林姨太太收回举荐锦鹊的话,那么就等于林姨太太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未免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只是,吕妈妈知道玄英那边不好处理了。 毕竟,玄英对这件事情是势在必得,现在却…… 这个夫人,难倒真的如此的大度? 吕妈妈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头疼的厉害。 …… 主院内。 夏阮坐在软榻上,接过杜若送来的安胎药,笑着听杜兰在一边埋怨。 杜兰和杜若本来想站到院子外去,但是吕妈妈却让她们就在屋外站着,说是好伺候。 因此,她们多少也听到屋子里的两人的谈话。 林姨太太本以为她会大吵大闹,给她设了一个局,让这些丫头来日做证人。却不想,林姨太太这样做,在屋外的丫头却听到了林姨太太言语里有些咄咄逼人。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兰对林姨太太顿时有了偏见,言语里也带了一些不敬。 “行了,杜兰。”夏阮打断了杜兰的喋喋不休,将碗里的汤药喝的干干净净后,才嘱咐道,“这些话,去了外面,一个字也不许说。她是侯爷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她的想法。” 杜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夏阮:“夫人,你……林姨太太也太过分了,夫人你和侯爷成亲不足一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就让侯爷纳妾。” 杜兰说着,就快要哭了出来。 她撇开头去,没有让夏阮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她是当真替夏阮心酸。 女子都逃不过这劫,其实杜兰之前就想过,萧九那么高高在上,又位高权重,来日必定是纳妾的。 这段日子六皇子送来的美人,甚至还有西域的舞姬都没有萧九动心。萧九将这些人原封不动的还给六皇子,杜兰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还在暗暗高兴。她认为侯爷是真的喜欢夫人的,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 可是现在…… 夫人刚有了身孕,林姨太太就迫不及待的想给侯爷纳妾,身为一个女子。怎么会不难受。 夏阮看着杜兰的神色,忍不住安慰道,“林姨太太的话是林姨太太自己的,她的意见又不能代表侯爷。而且,锦鹊只是搬去闲月阁住,侯爷能不能看上锦鹊,还得看锦鹊的本事。杜兰,记得我今日的话,不许在外人面前说林姨太太的不是,更不许在侯爷面前提及今日的事情。” 杜兰眼里噙着泪水。她依旧不肯转头看着夏阮,只是有些哽咽:“难道夫人你就想这样瞒着侯爷吗?若是侯爷知道你想将锦鹊送到他身边,侯爷会多伤心。” 夏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的唇畔的笑容却加深了,“他会明白我的心思的。” 她会让锦鹊去闲月阁住。是有原因的。 林姨太太会提起锦鹊, 肯定多少有玄英的意思。 在林姨太太的眼里,锦鹊不过是拿来试探她的工具,来看看她接下来的反应。无论怎么样,她们都以为她不会放过锦鹊,毕竟来日锦鹊是和她抢丈夫的人,常理来说她居然不会让锦鹊有好果子吃。 所以。林姨太太提及锦鹊,并不是为锦鹊好,而是想借她的手来伤害锦鹊。 夏阮从未听过锦鹊这个名字,更不知道锦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她干脆按兵不动,将锦鹊捧的高高的。这样。她装作大度的接受了锦鹊,接下来慌张的人就不是她了。会惊慌失措的人是玄英,因为玄英没有想过她会接受锦鹊。 锦鹊会不会是一个好棋子,夏阮不知道,但是夏阮敢肯定的便是。锦鹊和玄英之间必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她让锦鹊住在闲月阁,也是激起玄英的嫉妒心。 她想要处置掉玄英,其实还少一些借口。毕竟,玄英的母亲是萧九和萧意雪的乳娘,而且玄英这些年来很聪明,在人前人后都表现的非常完美,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处置玄英,那么就算萧九不会怪她,也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的不是。 更加上,玄英的背后的那个人是林姨太太,她不想丈夫在母亲和她之前为难,所以必须找个借口来堵住林姨太太的口。 她这次表面上不管林姨太太往萧九身边塞人,但是实际上她却给萧九提醒了。 闲月阁…… 夏阮想起这个地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萧九会明白她的想法的。 杜兰见夏阮还在笑,就忍不住急了:“夫人,你难道一点也不急吗?你难道……你难道真的不在乎侯爷吗?” “杜兰,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谁也不能从你身边抢走。”夏阮看着杜兰,肯定的说,“若不是你的,就算留住了一时,也是留不住一世的。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相信侯爷会让我满意的,所以……这件事情,你不用多说了。” 夏阮将怀里手绢拿了出来递给杜兰,“拿着,擦擦眼泪。别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杜兰见夏阮这样说,才扭过头来接过夏阮递来手绢。 但是夏阮的话,却让杜兰的心,荡起了圈圈的涟漪。 正文 353:出乎意料 玄英从吕妈妈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浑身直哆嗦。 反倒是在一边的锦鹊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萧意雪抬起头来看着吕妈妈,有些疑惑:“为何要锦鹊去闲月阁住?这是三弟妹的意思吗?” “这自然是夫人的意思,老奴可不敢在这里诳语。”吕妈妈看着萧意雪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红润,比起从前看起来精神多了,有些欣慰道,“是夫人亲自和林姨太太说的,老奴只是按吩咐办事。” 吕妈妈转眼看着面色铁青的锦鹊,有些不解。 这个时候,锦鹊不是应该高兴的去收拾东西吗? 从锦鹊的举止上看,锦鹊反而是有些不乐意。 萧意雪琢磨了一下吕妈妈的话,对着身边的锦鹊说:“那你就搬过去吧,闲月阁那边清静,住着也舒服。” “奴婢不去。”锦鹊拔高了嗓音,有些愤怒道,“奴婢只想陪在四小姐身边,哪里都不去。” 锦鹊这样一说,弄的吕妈妈有些为难。 明眼人都知道,锦鹊这一去闲月阁,等侯爷来了庄子上,锦鹊就能顺利的做姨娘了。这是多少人奢望的机会,可是锦鹊现在却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像是被人喊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尽管玄英此时被气的咬牙切齿,但是故作温和,笑着对锦鹊说:“锦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闲月阁是侯爷最喜欢的地方,夫人让你去那边住,也是为了你好。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这样任性呢?而且,你住在闲月阁,也不是可以经常过来看小姐的。” 锦鹊冷冷一笑,抬起头就看着玄英:“玄英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给人做妾吗?” 锦鹊说的放肆,气的吕妈妈就大吼了一声:“大胆的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锦鹊立即跪在地上,撇过头去,就是不愿意松口。 吕妈妈反应过来后,也有些傻了眼。 她原本以为锦鹊是个好对付的主。所以玄英才会举荐锦鹊。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玄英会跟林姨太太举荐锦鹊,是因为锦鹊是一个不好对付又认死理的丫头。在玄英的眼里,这件事情是一定会失败的,到时候夏阮自然会拿无辜的锦鹊出气,就算不折磨死锦鹊,也会将锦鹊弄成残废。 可惜,夏阮结果是接受了锦鹊,也没有想过要亲手来对付锦鹊。 夏阮的想法和玄英原本计划的背道而驰,这让玄英不得不吃下这枚苦果。连她和林姨太太也被玄英给连累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们怎么可能控制的住。 “夫人没有问奴婢愿意否,就让奴婢去闲月阁住,奴婢虽然生来命贱,但是奴婢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锦鹊看了看萧意雪。然后鼓起勇气对着吕妈妈说,“奴婢是不愿意去闲月阁的,就算夫人要打死奴婢,奴婢也是不愿意去的。” 萧意雪被锦鹊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从锦鹊的眼里,看出和当年她一样的眼神。 她有些哑然失笑,不知该如何来说现在的事情。 玄英在一边有些不屑:“锦鹊你这是要违背夫人的意思吗?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要不。玄英姐姐你去闲月阁?”锦鹊讽刺的看着玄英,“我记得从前玄英姐姐,总是喜欢去打扫闲月阁。不是每一个人都和玄英姐姐一样,喜欢这富贵荣华,甘愿做人的妾室。” 玄英气的跺脚,却又不敢反驳锦鹊。 她的确是经常去闲月阁收拾。 她想的其实很简单。来日萧九看到打理的十分得当的闲月阁,肯定也会问起是谁在打理,到时候萧九自然会留意到她。 可是她的小算盘,却被锦鹊这个死丫头在这个时候说破。 萧意雪注意到锦鹊的话,忍不住窥了一眼玄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吕妈妈气的头疼:“你这个狗东西,简直不识抬举,来人,将锦鹊给我拖出打三十大板。” 吕妈妈是林姨太太身边的老妈子,她想要责罚一个小丫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站在外面的小厮,听到吕妈妈的的话,就赶紧从屋外走了进来。 萧意雪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拦住这些小厮道:“住手,你们都下去。” 小厮们退后一步,看了看萧意雪又看了吕妈妈,不敢动身。 吕妈妈有些不高兴了,看着萧意雪就问:“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奴连惩罚一个小丫头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这个狗东西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四小姐也是听见的。” “吕妈妈,锦鹊跟在我身边这些年来,算是尽心又尽力。”萧意雪精致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些忧虑,“她也是舍不得我才会说这些话的,你放心的回去告诉母亲,我会好好跟锦鹊说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吕妈妈退后一步,讥诮道:“四小姐想怎么处理。” 吕妈妈的这句话,让萧意雪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锦鹊显然是不愿意给自己的弟弟做小妾的,而且萧意雪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她看的出来三弟媳很喜欢三弟,而三弟也是十分在意三弟媳的。 那一日她还依稀记得,她想推开三弟媳的时候,三弟媳下意识里首先是将双手放在肚子上,想要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她那日做的事情,若是三弟媳想要追究下来,她也是有些责任的。可是这件事情,三弟媳却从不提起,还让杜若每天送药过来。 夏阮不计较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因为夏阮是个大度的女子。而是因为她是萧九的姐姐,所以夏阮才会如此真心的待她。 萧意雪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为何现在夏阮会找锦鹊给弟弟做小妾,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四小姐,奴婢不愿意去闲月阁。”锦鹊是个死脑筋,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看出来萧意雪是在帮她,所以直接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奴婢答应了母亲,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给谁做小妾。四小姐,你若是真的想帮奴婢。就伺奴婢一杯毒酒吧,奴婢泉下会感激你的。” 玄英在一边冷笑,“锦鹊真是高看自己,不过是去闲月阁,怎么就……也不嫌害臊。” 玄英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虽然周围的人都知道锦鹊去了闲月阁,来日必定是会给萧九做小妾,但是就算是这样,事情也无需说的太直白。 吕妈妈现在觉得被锦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她本想还想私下恭喜锦鹊,却不想锦鹊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反而。锦鹊宁死也不愿给侯爷做小妾。 “好好好,我今日就成全你这个小贱蹄子。”吕妈妈也是被锦鹊的话气坏了脑子,对着周围的人说,“去,去取一瓶鹤顶红过来。今日我就让这个小贱蹄子知道厉害。” 萧意雪吓的脸色惨白,她一边暗暗的骂锦鹊愚蠢,一边赶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帮锦鹊解释。 锦鹊抬起头挺着胸,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似乎生和死她早已不在乎,就算是一杯毒酒放在她的面前,她肯定是毫不犹豫就会喝下去。 玄英看着锦鹊这样。又看着生气的吕妈妈,唇畔浮现出一丝淡笑。 只要锦鹊死了,这件事情便好解决了。 这样的贱人,又怎么陪去住在闲月阁那样的地方。 就算要去,也是她去,而不是锦鹊去。 很快。去拿鹤顶红的小厮就回来了,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吕妈妈,不敢抬头看吕妈妈的眼神。 吕妈妈从小厮的手里将东西接了过来,笑着说:“锦鹊姑娘,今日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去闲月阁,若是不去,这瓶东西我就赏你了。” 萧意雪一听,便急的看着锦鹊:“锦鹊,你就去吧,我三弟人很好的,锦鹊……” “不去。”锦鹊想都没想,很快就回答了吕妈妈。 她说完这些话后,转身对着萧意雪磕了三个头,“四小姐,请恕奴婢不能继续伺候你了。那年大雪,是你从张少爷手里将奴婢救了出来,奴婢想一辈子都伺候你,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但是……四小姐,你的恩德,奴婢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 说完就要去拿吕妈妈手里的鹤顶红。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杜若扶着夏阮,带着一群丫环从屋外走了进来。 吕妈妈看到夏阮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夏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萧意雪双眼通红,在看到夏阮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 夏阮眼里带着笑,进了屋子后看着屋子里站着不少的人,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这是谁,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跪在这里?” 夏阮的几个问题,让吕妈妈不知该从那个回答起,她只能紧紧的咬住下唇。 吕妈妈觉得,夏阮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正文 354:颠倒黑白 夏阮身子一日比一日笨重,整个人也丰润了很多,再也看不见往日的消瘦的痕迹。 若是说从前的她纤细的身形,再加上一张纯善的笑脸,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那么,现在的她就如三月暖春里初绽的花朵,娇艳欲滴。 吕妈妈压低了嗓音,尴尬的回答:“回夫人话,这是锦鹊。” 杜若扶着夏阮坐下,又将袖炉递给夏阮后,才往后退了一步。 夏阮坐稳了身子,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发髻已经略显凌乱,但是依旧可以看的出长了一张不俗的容颜。 但是比起这位夺目的少年,夏阮一进屋更是注意到,玄英唇畔那掩不住的笑意,略显得意。 “锦鹊?”夏阮喃喃自语,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道,“你犯了什么错?” 锦鹊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 她没有想到夏阮会问她这个问题,毕竟夏阮是长安侯夫人,而她不过是四小姐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丫头。她违背了夏阮的意思,那么夏阮应该和吕妈妈一样,恨不得处死她才对。可是,现在夏阮居然问她,犯了什么错? 锦鹊一时有些语塞,有些不懂夏阮到底是在想什么。 其实,除了杜若和夏阮,这里的谁也猜不出来,夏阮为何会恰好在这个时间内到萧意雪的院子里来。 萧意雪看着夏阮的眼神,若有所思。 “夫人,奴婢求求你了……”锦鹊对着夏阮磕头,嗓音哽咽,“奴婢不愿去闲月阁,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四小姐,哪里都不去。” 锦鹊的话就似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林姨太太和吕妈妈的脸上,她是林姨太太举荐的人,结果却闹出了不愿意去的笑话。 现在的吕妈妈神色也越来越尴尬。她转头看着地上的锦鹊,“放肆,你在夫人面前说了什么话,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别脏了夫人的眼。你刚才不是一心想要这瓶子里的东西吗?现在给你了,怎么?又不想要了,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吕妈妈便挽起袖子,想要亲自将瓶子里的鹤顶红灌到锦鹊的嘴里。 她现在也是急了,毕竟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侯爷耳里,会让侯爷失望的人不是夏阮,而是林姨太太。 自从侯爷入京开始,侯爷和林姨太太的感情似乎也越来越淡,很多时候林姨太太想见侯爷一面,也是有些难的。侯爷表面上依旧对林姨太太恭敬。可是很多小事情,却不如从前了。 侯爷变了,所以林姨太太才会害怕。 她是跟在林姨太太身边的人,自然什么事情都要为林姨太太着想。若是林姨太太和侯爷的母子感情破裂,林姨太太在长安侯里没有地位。那么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和林姨太太就如同一条船上的人,一损俱损。 所以,此时锦鹊的话打了林姨太太的脸面,那么也等于打了她。 锦鹊瞪圆了双眼看着吕妈妈,拿起瓶子便要自己喝下去。 “住手。”夏阮话音刚落,六子便从一边冲了上去,将锦鹊手里的瓷瓶打倒在地。 瓷瓶落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裂开。里面的毒药流淌了出来,染绿了地面,让整个屋子里充满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杜若反应很快,她从袖口里掏出手绢,放在了夏阮的身前。 夏阮用手绢捂住鼻翼。手绢上散发的淡淡的药香,让她整个人舒服了一些。 杜若皱着眉头走到碎片面前,仔细地端详了地上的绿色的药水,等了半响才道:“夫人,这是鹤顶红。” 屋子里的药味散发的很快。一会便再也没那种刺鼻的味道了,夏阮将手绢放下之后,才笑着看着吕妈妈。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让吕妈妈感觉有些不妙。 林姨太太一直都说夏阮是个不好对付的女子,可是她却不以为然。 不过就是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再聪明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再厉害的女子,她的厉害,也不过是依附男人。 所以,只要侯爷站在林姨太太和她这边,那么夏阮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现在……夏阮却抓到了她的把柄。 锦鹊回过神来,双眼通红:“夫人,你为何不让奴婢死?难道,奴婢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这世上,最简单的便是死,只要一条白绫眼一闭,便成了。”夏阮从吕妈妈的身上挪开视线,看着一脸悲愤的锦鹊,“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是不会强迫你的。这种事情,强迫不的。只是,锦鹊你告诉我,为何不愿意去闲月阁?” 锦鹊抿着下唇,眼里噙着泪水,却依旧不愿意让泪水滚落出来,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却让夏阮有些动容。 “在奴婢娘死的时候,奴婢答应过娘亲。此生就算嫁给小厮农夫,也绝对不为人妾室。”锦鹊想了一会,还是咬着牙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求夫人成全。” 锦鹊说完,又对着夏阮磕头。 不是任何女子都爱慕虚荣,不属于她们的东西,就算在面前,她们也绝对不会心动。 不是任何女子都愿意抛弃自尊去爱一个不是自己所爱的人,来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 夏阮看着锦鹊的时候,的确略微有些吃惊。 她看多了那些牺牲一切想要往上爬的人,不能得到男子的宠爱,就拼命的陷害身边的人。所以锦鹊的想法,倒是让她微微一怔。 很快夏阮便笑了起来,摇头:“谁告诉你,你去了闲月阁,便就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接下来的意思,周围的人都听懂了。 这下,锦鹊看着吕妈妈的神色,带着几分错愕。 夏阮和林姨太太说让锦鹊去闲月阁,但是却未曾说要让锦鹊做萧九的小妾。而林姨太太当时以为夏阮退步了,便已经吩咐人放出来这个消息了。 林姨太太故意放出消息。那么这个消息让庄子上所有的下人都知道,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林姨太太的想法是让夏阮骑虎难下,毕竟是夏阮让锦鹊是闲月阁的,又不是她。那么锦鹊也是夏阮送到萧九身边的人。这些事情都和她无关。 下人们私下的传言,萧九自然也是会听到的。 夏阮不可能因为下人们的留言,就跑出去和下人们解释,这是她的主意。 认定了这点,林姨太太做出来,便是顺心顺手。 锦鹊多少知道一些,也是因为林姨太太放出消息的速度够快。 但是现在夏阮却说…… 这下,吕妈妈也惊讶的极了,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吕妈妈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红的厉害。 “侯爷不出三日便要到庄子上来了。侯爷喜欢在闲月阁看书,所以那边需要人伺候。”夏阮抚摸着自己的袖炉,垂眸道,“林姨太太和我无意说起,说你是个机灵的丫头。又识字。所以,我才让你去闲月阁伺候,却不想闹成这样。你若是舍不得四姐,那么我换个人去便好了。” 夏阮话音一落,萧意雪差点站不稳身子。 这……简直是在颠倒黑白,还有些…… 萧意雪一时间哭笑不得。 锦鹊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林姨太太的意思,更不知道林姨太太在夏阮面前提起过她的名字。这下。夏阮反而是自己说出来了。 夏阮没有特意跟下人解释,只是随意将事情说出来了,而且还理所应当。 表面上看起来,是夏阮在训斥锦鹊不懂规矩痴心妄想,找了个谎言来维护林姨太太。实际上,夏阮却将庄子上散布的消息的罪魁祸首的恶名送给了林姨太太。 这件事情。只有夏阮和林姨太太知道。 夏阮作为长安侯夫人,如今和萧九新婚燕尔,刚有了身孕,正是她骄傲的时候,又怎么会主动给萧九纳妾呢?她虽然为人和善。但是却也是个女子。 只要是个女子,都不希望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既然夏阮不可能将这样的消息散布出来,那么唯一能散布这个消息的人,便是其中的林姨太太。 林姨太太是萧九的生母,从前虽然只是一个小妾,但是南萧的人死的死没的没,现在长辈中也就剩下这么一位林姨太太。她素来自称信佛,也很少在人前走动,周围的人对她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林姨太太自然是希望儿孙满堂,所以她自然是会支持萧九纳妾的。 所以,这次散布消息的人,便不言而喻了。 现在,屋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夫人这次是被林姨太太给坑了,现在还要摆着笑脸来帮林姨太太收拾残局。 夫人,太可怜了。 林姨太太想让锦鹊给萧九做小妾,可是奈何锦鹊不同意,闹出如此丢人的事情。 林姨太太不能出面解决,吕妈妈恼羞成怒,想让锦鹊喝下毒酒,好让这件事情平息。 今日,若是夏阮不来,想必锦鹊已经成为了一具不能言语的尸首。 锦鹊略懂一些诗书,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吕妈妈,眼里全是愤怒。 她和夫人,都进了林姨太太的局。 但是很快,锦鹊又跪着走到夏阮身前,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轻声道,“夫人恕罪,是奴婢想多了。奴婢是愿意去闲月阁的,奴婢愿意伺候侯爷。” 这下,吕妈妈差点被锦鹊的话,气的晕阙了过去。 她用毒药逼锦鹊去,锦鹊不愿意去。 然而,夏阮出面说了几句颠倒黑白的话,锦鹊却愿意去了。 这,太可恶了。 正文 355:暗地生疑 吕妈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若是走了,她回去必定会挨林姨太太的骂,当初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林姨太太面前说起玄英。 可若是留下…… 她怕夏阮那张薄唇里吐出的话语,会让她真的按捺不住,说出忤逆的言语来。 她跟在林姨太太身边,便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吕妈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犹豫道:“夫人,这是锦鹊自己求死的,老奴只是成全她。” 她必须要和夏阮解释清楚,她没有强迫锦鹊,都是锦鹊自己想死,这屋子里的鹤顶红和她没有关系。 夏阮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妈妈,一时也没有说话。 她看的吕妈妈觉得浑身不舒畅,像是被人当做戏子一样对待。 “夫人……”吕妈妈又忍不住道,“你可以问这屋子里的人,老奴有没有……” 夏阮摆了摆手,打断了吕妈妈的话:“好了,难道吕妈妈真的要我从头问起吗?然后一点一点的查下去吗?” 夏阮的这句话,彻底的堵住了吕妈妈的嘴。 若是夏阮从头问起,便会牵扯出锦鹊不愿为姨娘的事情。可是锦鹊一个小丫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事情?这一再追查下去,怕是可以追到林姨太太身边。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怀疑这个谣言是林姨太太让人散布出来的,若是夏阮再这么一查,那么便坐实了这件事情。 到时候,林姨太太估计会找人拿针缝上她的这张嘴。 吕妈妈抚摸了自己的唇畔,低着头再也没说话。 “我如今有了身孕,而林姨太太素来信佛,又是慈悲之人,自然都是见不得这打打杀杀的事情。”夏阮收回目光,对着屋子里的人道。“眼看就要除夕了,我不希望宅子里再出这样的事情。若是谁再做出这让我觉得不顺心的事情,那么就别怪我无情。” 夏阮话音刚落,屋子里的小丫头和小厮们便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回答:“小的知道了,夫人。” 吕妈妈此时也跪在地上的时候,多少有些不甘心。 夏阮今日这些事情,好像是有备而来似的,可是……锦鹊素来不打眼,又经常在萧意雪身边,很少出主院的门。 夏阮怎么会知道锦鹊呢? 若是夏阮知道锦鹊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那么她为何会挑选这个时候来?难道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吕妈妈有些糊涂,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乏了,回去吧。”夏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萧意雪笑了笑,“四姐,今日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改日我再来和四姐赔罪。” 萧意雪尴尬的笑着,摇头:“三弟妹这样说。便是客气了。都是我没教好锦鹊这个丫头,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夏阮微微一笑,便朝着院外走去。 她没有再看吕妈妈一眼,也没有和锦鹊再说一句话。 等夏阮一走,吕妈妈才气的直跺脚。 她虽然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全部的影响,但是她很清楚的便是,她和林姨太太是被人算计了。 从萧意雪的院子归来之后。吕妈妈便主动将事情说了出来。 吕妈妈尽量将事情说短了一些,但是林姨太太的脸色依旧越来越难看。 最后,林姨太太拿起装着糕点的瓷盘,朝着门外就丢了出去。 吕妈妈吓的跪在地上,对着林姨太太说:“林姨太太你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没有用,没有办好这件事情。” 林姨太太气喘吁吁,她红着眼睛看着吕妈妈,愤恨道:“气坏了身子?就算真的气坏了身子又怎么样。我的儿子现在有了媳妇,就忘了我这个娘。我能怎么办?她夏阮。她夏阮在逼我,在逼我啊。” 吕妈妈看着愤怒的林姨太太,有些疑惑,但是又不敢出言询问。 她看不懂这件事情的深层的一面。 “林姨太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侯爷怎么会不在乎你呢?”吕妈妈指着屋外的竹子道,“侯爷在庄子里种了这些竹子,便是在安慰你啊。林姨太太,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侯爷做这件事情,其实是……” 吕妈妈没有说完,但是林姨太太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此时落雪已停,院子里的雪早已被扫去,唯有青石地上留下了一些水渍。 院外的竹子上,多少堆了一些雪,绿中带白,让林姨太太觉得有些刺眼。 “去,让人将这些雪,扫掉,扫掉。”林姨太太指着竹子对着吕妈妈说,“不要有一点点雪。” 吕妈妈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竹子上还挂着一些雪花,点头:“老奴知道了。” “小吕,我……我不是她的对手。”林姨太太笑的凄凉,“从一开始,我其实就输了。” 吕妈妈从竹子上挪回目光,有些疑惑:“林姨太太?你……” “我该怎么办,父亲年后才会到京城,我该怎么办?”林姨太太退后了一步,“自从小安离开我了,九儿便和我疏远了。每次我都在想,为什么当初离开我的人不是小喜……为什么不是小喜。小吕,你见到了小喜了吗?她和小安其实很像,很像啊……” 吕妈妈见林姨太太开始胡言乱语,赶紧握住了林姨太太的手,然后安慰:“小姐,小姐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啊。” 过了一会,林姨太太迷茫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吕妈妈也很久没有再唤过她。 林姨太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她退后了几步,最后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我这个儿媳厉害,她在跟我示威。” 吕妈妈赶紧摇头,给林姨太太倒了一辈热茶:“不是的。这件事情,老奴已经想好了怎么解决了。” “怎么解决?”林姨太太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掉茶杯里的茶水。 茶杯里的水冒着热气,林姨太太觉得这股热气里,其实是带着寒意的。 “夫人已经让锦鹊去了闲月阁了,而且夫人也否认了要让锦鹊给侯爷做小妾的事情。”吕妈妈分析着,“咱们放出去的话,在这个时候看来是被否决了。但是林姨太太,没有人知道这消息是咱们放出去的,所以就算来日侯爷问起,你都不要承认。至于老奴赐给锦鹊毒药的事情,那也不过是锦鹊自己要求的。老奴在萧家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责罚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的权利吗?” 林姨太太扯出一丝怪异的笑:“你是觉得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够惨烈吗?” 吕妈妈不懂林姨太太话中的意思,露出一些疑惑。 “夏阮今日做的事情,是在威胁我,你难道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林姨太太将手里的茶杯又丢在了地上,“为何她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其实从消息散布出去开始,她便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不动声色,收买了咱们身边的人。所以,在你让人去拿鹤顶红的时候,她才能及时的出现。我们身边,已经有她的人了。而且,从今日的事情上来看,小雪舍不得锦鹊这个小贱蹄子,夏阮如今救了锦鹊一命,你说小雪还会和从前一样,对夏阮有偏见吗?” 林姨太太将一切说明白之后,吕妈妈吓的脸色发白。 玄英一直给萧意雪灌输的是夏阮是个霸道的女子,夏阮会欺负林姨太太会霸占长安侯宅子里的大权。 所以从一开始,林姨太太会将手里的权利让给夏阮,丝毫不保留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林姨太太也是为了放儿子放松警惕,让儿子认为她是真的不愿意多管宅子里的事情,也是真心为他好,希望他和夏阮幸福。她的退步,其实只是暂时的。 其二,她将宅子里的权利交给夏阮,是想让她的两个女儿看到,她的放手其实也是因为夏阮的到来。 她的父亲,林家的老爷子不愿意亲自来参加萧九的亲事,也是说明了其中的原因。 只是,林姨太太原本以为夏阮打理不好宅子里的事情,多少会有问题来请问她的时候,却不想夏阮不过几天就将宅子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她在诧异之余,也在想当初的事情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唯一让她欣慰的便是,萧意雪对夏阮多少有些偏见。 儿子觉得一直亏欠了萧意雪,所以,萧意雪的话比她管用。 不用她亲自说话,周围的人就会帮着她,也会偏向她。 可是现在…… 锦鹊的事情一出,女儿对她多少便有点意见了。 林姨太太揉了揉眉心,“去查,我们身边那些人是不可靠的,查出来。我不能让她威胁到我,谁也不行。” 她身边伺候的人少,基本上都是在她身边待了很多年的老人,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怀疑。 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忠心,这些所谓的忠心,是可以用银子来收买的。 她现在不查出来,就感觉自己像是戏子一样,被人每日在观看。 所以,她必须先动手。 虽然,这会伤了她身边那些人的心,可是此时她不能再去顾虑那么多事情了。 正文 356:君心如玉 临近除夕,大秦下了一场大雪。 周围一片白色,庄子上更是显得比平日里少了一些热闹的气氛。 萧九从马车上下来,路过院子里的假山。 他刚要朝着主院走去,便听到了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他立即阻止了老忠想要打断谈话,而是又走近了一些,听着这些人的交谈。 “你听说了吗?林姨太太想给侯爷找个小妾,就是四小姐屋子里的锦鹊,结果你们猜怎么的,锦鹊不愿意啊……这个蠢丫头说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侯爷,啧啧,真的是愚蠢的东西。”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锦鹊或许是故意这样做的。你瞧瞧现在夫人有了身孕,就算是林姨太太想让锦鹊做侯爷的小妾,也要夫人点头啊。锦鹊故意说不愿意,没准夫人觉得锦鹊有骨气,就同意了这件事情了呢?” “不是,若是夫人真的同意锦鹊给侯爷当小妾,那么夫人就不会出来帮林姨太太解决那个尴尬的场面了。锦鹊是真心求死,当时鹤顶红都送过去了……若不是夫人,锦鹊就真的死了。” “姐姐的意思?林姨太太想欺负夫人,夫人还得硬扛着?” “可不是,林姨太太是侯爷的生母,夫人啊……夫人不过只是一个商贾户出来的小姐,侯爷肯定是帮林姨太太了。我瞧着夫人也不是个多事的主,肯定不是林姨太太的对手。” …… 老忠在一边听的冷汗淋淋,他想张口说话,却无论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此时的萧九唇畔虽然依旧带着笑,但是相比刚才下马车的时候,他的笑容似乎也淡了很多。 老忠忍不住退后一步,他有些害怕这样的萧九。 萧九略微思索了一会,俊秀的眉头微蹙,等两个在假山后面对话的小丫头们走后,他才朝着主院走去。 因为大雪。他耽误了来庄子上的时间。 大雪一停萧九便坐着马车到了庄子上,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怕自己若是提前告诉夏阮,那么贴心的妻子肯定会亲自站在门外迎接他。 这天太冷了。他不舍得让妻子受罪。 到了主院的门口,艾叶刚打了一个哈欠,看到萧九的时候她错愕的想要对屋子里的夏阮提醒,却被萧九阻止了。 艾叶有些茫然的看着萧九的背影,不懂侯爷为何不早些让人来告诉一声。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院外站着的艾叶,门外几乎都没有站什么人。 萧九稍微走近了一些,想要推开门,却有些犹豫了。 他能模糊的听到屋子里夏阮似乎在哼着什么小曲,但是因为隔了些距离。所以听的不太清楚。 这首曲子,似曾相识。 萧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谁呀?” 杜若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对着夏阮道,“夫人。你等奴婢一下。” 夏阮笑着点头,看着桌上的绸缎,又开始琢磨起来。 杜若走到门前,打开门之后看到萧九,当时整个人被吓的一怔。等萧九想要进屋的时候,杜若才跪在了地上:“侯爷。” 杜若的声音不小,夏阮在听到杜若的话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屋外。 只见屋外站着的男子有着清俊的眉目,夏阮在看到他的时候,总会想起绝世的美玉。或许,面如美玉几个字不适合用在男子的身上,可是她知道,她的丈夫担当的起这几个字。 那么完全。那么俊美。 他对着她笑,柔声道:“阿阮。” 就算成亲已经有些日子了,夏阮在看到萧九的容颜的时候,依旧会觉得有些恍惚。 她慢慢的收拢自己的心思,笑着说:“你来了?” “嗯。来了。”萧九进了屋子,杜若赶紧起身给萧九倒了茶水,又去小厨房拿了一些糕点,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夏阮专心的缝补着手里小孩子的衣服,她无意中听杜若和杜兰说起,她们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她们的娘亲亲手做的,据说这样能让小孩子少一些灾难,来日也会有不少的福气。所以她便动了亲自给腹中的孩子做衣裳的想法,不过奈何她的针线活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做衣裳用的时间,也不寻常人久一些。 “呀……” 夏阮忍不住皱着眉头,发出了声音。 萧九赶紧拿起她的手指,只见她的手上密密麻麻的几乎全是针眼,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以后别做这些针线活了。” 夏阮从萧九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其实若是可以,她还真的不想做这些针线活。可是杜若和杜兰无意中的谈话,让她心里总是有些记挂,所以虽然不喜欢针线活,但是还是想自己做。 对于她而言,只要是为孩子好的,那怕多扎几针也是没事的。 她似乎懂了为人母的心情,那种一心奢望孩子好,恨不得将整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的感觉。 “无碍的,只是小伤。”夏阮将手里的活停了,认真的看着萧九,“侯爷累不累?要不歇息一会?” 萧九摇了摇头,笑道:“本来很累,在看到你后,就不累了。阿阮,在庄子上的日子可还过的习惯?” 夏阮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萧九说这些话,但是还是忍不住红了面颊。然后撇开头去,“习惯,这庄子上什么都好。” 萧九见到妻子突然羞红的面颊,很想笑出声,但是他还是将笑憋了回去。而是伸出双手,将夏阮抱在怀里:“阿阮,我想你了。” 萧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夏阮本来羞红的面颊变的更加红润,似乎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她全身上下滚烫的厉害,似乎萧九的话变成了这世上最炙热的东西,让她觉得心跳加速,还浑身有些燥热。 “你呢,你想我吗?”萧九将头依在夏阮的肩上,在她的耳畔说,“阿阮。阿阮。” 夏阮突然就哑了,她本来有很多事情想和萧九说,可是在这个时候却觉得浑身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男子的体温。更能感受到萧九呼吸,在她耳畔的热度。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神智像是突然断了线一样。 萧九抱着夏阮的力度不大,但是却依旧能感受到妻子微微的颤抖。 “嗯,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九以为自己的妻子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妻子才小声的回答了一声。 妻子的嗓音很小,但是再小,却依旧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句话让萧九觉得本来平复的心情,荡起了点点的涟漪。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妻子似乎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他自小便知道自己容貌出众,可是妻子从前在看到他的时候,多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不止是对于他,连妻子在看到墨殇的时候,也和寻常的女子不一样。 妻子对男子。似乎没有太多的憧憬。 对于这些,萧九也曾留意到。 所以,妻子在说愿意嫁给他的时候,萧九知道是自己的话语给了妻子压力,妻子是个孝顺的女儿,不愿意让母亲为难。所以对于妻子,他多少有些愧疚。若是妻子不嫁给他。那么妻子来日的路会给平顺,也不用顾虑太多的东西。 可是,爱情是自私的。 他不愿意将妻子拱手相送。 就像在那场梦里一样,他看到了妻子走到别人的身边,他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彻夜不得安眠。 “阿阮。你可有事情想和我说?”萧九想起在假山后面听到的话,于是问道,“宅子里的事情,若是觉得棘手,便跟我说。你不能出面处理。我能。” 萧九的话让怀里的夏阮略微清醒了一些,她看不见丈夫脸上的神色,但是却开始有些心慌了起来。 她并不想让丈夫知道,她和林姨太太的事情。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母亲,丈夫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受到一些伤害。 夏阮眉头微蹙,笑着道:“宅子里的事情虽然看起来很乱,但是其实都是有头绪可寻的,这些事情我会好好打理的。上次春儿的事情,我已经很感激侯爷出面了。。” 萧九听了夏阮的话后,却没有露出笑容。 这本是很贴心的话,可是听在他的耳里却觉得刺耳。 他该怎么和妻子说,林家的那些肮脏的事情。 他怕自己跟妻子说了,妻子会误解…… 那些事情,太脏了。 “春儿这个丫头的事情,其实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有些事情你无需顾虑太多。只是阿阮,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萧九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我是你的丈夫,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呢?” 夏阮听出丈夫的话里似乎带了一些怪异,忍不住问:“侯爷是听说了什么吗?” 萧九松开夏阮,然后认真的看着夏阮的面容,将她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严肃的说:“你夏阮是我萧九的妻子,所以,我不希望你会欺骗我什么,正如我不会欺骗你一样。阿阮,在外面我们要说很多很多的假话,若是现在我们彼此都没有信任,还要继续用谎言来欺骗对方?那么,我们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九说的很认真,他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夏阮的耳里,这让夏阮一时间有些红了眼角。 她的丈夫,其实比谁都在乎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正文 357:爱情的味道(30粉红+) 这个人,每次讲给她的话,都是这么好听。 每一句都能狠狠的击中她的心。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反握住丈夫的手,笑着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我会。”萧九的唇畔带着笑,眼里全是认真,“阿阮,我会。” 有的时候,不需要太复杂的言语,她便能明白这个人的心思。 像是他们都拥有两世的回忆一样,又好似他们从未分开过。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舒适。 其实夏阮知道,萧九并不是一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他向来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言语上的表达反而会很少。他此时会跟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安慰她不安的内心,所以就算不擅长也不喜欢说这些话,但是还是义无返顾的说了出来。 “韶成,我不想和别的女人一起拥有你,无论她多完美。”夏阮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或许在假装大度上,她会更熟练一些,所以此时将自己内心的话说出来,她依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我知道比我好的女子很多,但是,可不可以也给我点时间,我想我或许会试着……试着接受也是可以……” 萧九挣脱夏阮的手,用食指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清楚的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根本不需要她继续说。 那些话,他不喜欢听,也不想从夏阮的口中听到那些消息。 “阿阮,你说你不喜欢,说这句话就够了。”萧九露出一丝浅笑,他本来就生的俊朗,这么一笑更让夏阮觉得有些眩晕。因为,这个笑似乎是发自他的内心的,所以格外的吸引人。“我是你的丈夫,从我娶你那一日开始,我就有责任不让你伤心难过。所以阿阮,我不会做那些事情。绝对不会。而且,我希望你以后也像今日这样,不喜欢的事情都会跟我说。你要时刻记得,你夏阮是我萧九的妻子,我是你的枕边人,我有权利和你一起分担你的喜怒哀乐。阿阮,答应我,以后不要跟我撒谎,任何一件小事情都不要。” 萧九说的很认真,夏阮紧紧的咬住下唇。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简直不能将眼前的这个人和前世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这个人比前世的他,更了解她的内心,也更贴近她。 今生的他没有改名,而是继续叫萧九,只是后来的字改成了韶成。同僚们叫他萧韶成的时候。夏阮偶尔也会想起前世的他。 前世他虽然也喜欢笑,但是他的笑太过于虚假。和同僚们说话的时候,三分是真七分是假。尤其是那些人都很害怕他,谁也不知道这个礼貌的笑着的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在他们的背后捅上一刀。 萧九见夏阮没有说话,将夏阮的手贴在他的面颊上,夏阮能感受到丈夫的体温。 萧九又柔声道。“阿阮,不要对我撒谎,我也不会对你撒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要互相依靠。若是在一起的日子不开心又累,那么我们在一起便没有意义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的。”夏阮露出笑容,“所以,我都告诉你了。” 萧九见夏阮这样回答,便起身拉着夏阮便想朝着屋外走去。 他快走到门外的时候,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脚步折回去找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给夏阮披上。他的动作很轻柔,每一动作都带着柔情,只是夏阮的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丈夫的动作……似曾相识。 等萧九给她穿戴好之后,夏阮看着身上笨重的衣物,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因为,她想出门走动,杜若也会这样,会她穿上厚实的衣裳,怕她受冷。 “我们去哪?”夏阮突然有些好奇,萧九会带她去哪里,毕竟这庄子虽然不小,但是基本每个院落她几乎都去过了。她开始琢磨,丈夫想要带她去哪个地方了。 但是从来都是她问便回答的萧九,只是冲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夏阮知道,丈夫这是不愿意提前告诉她。 于是她只好看着丈夫推开门,然后带着她朝着院外走去。 杜若和杜兰站在院外,和艾叶正在说话,见萧九牵着夏阮走了出来,三个人赶紧低着头,不敢继续多看。 见萧九牵着夏阮的手要出院子,杜若几乎没有考虑便跟了上去,只是这个时候萧九停住了脚步,转身笑着对杜若说:“不用跟着我们,我想带夫人出去走走。” 说完,萧九又转头看着夏阮,神色间无比的认真。 杜若听了萧九的话后停住了脚步,她看到夏阮跟她点头后,才没有继续跟上去。 等萧九和夏阮一离开,艾叶便忍不住担心的说:“杜若姐姐,侯爷要带夫人去哪里?侯爷要带夫人是林姨太太的院子里吗?这件事情明明不是夫人的错,侯爷怎么可以不问便这样判断呢?” “我瞧着不像。”杜兰看着两人的背影,琢磨了一下才道,“应该不是去林姨太太的院子,应该他们不是朝着西南方向去的。只是,这个方向会去哪里?我瞧这个方向,更像是四小姐的院子?” 杜若摇头:“都不是,那个地方,侯爷应该只想和夫人一起去。若是侯爷和夫人去四小姐的院子,我们跟着肯定是无妨的。” 杜若清楚的看到了萧九的笑容,更看清了夏阮眼里的欣喜。她知道,萧九看着夏阮的神色,绝对不是虚假的。 因为,她的丈夫柳昌元,也时常这样看着她。 不过萧九带夏阮去哪里都好,那个地方的秘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知道,谁也不能介入。无论是四小姐也好,还是林姨太太也罢,她们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秘密。 艾叶看着杜若的神色,依旧担心:“杜若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不过,侯爷今日有些怪怪的,进院子还不让奴婢通传。” “侯爷以前下朝回来,那次让我们通传了?”杜兰赶紧转头反驳,“侯爷只是不想吵着夫人歇息,如今夫人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只是,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夫人也不知道会不会主动和侯爷说,她那个性子……什么都喜欢忍着。” 艾叶听了,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谁也没有想到,萧九居然会带夏阮去了小厨房里。 厨娘们在看到萧九和夏阮后,当时便有些慌乱了,萧九笑着让人退下之后,才挽起了长袖。 夏阮有些愣住,然后茫然的说:“侯爷这是……” “前些日子我吃你送来的点心,总觉得味道和从前吃的似乎不一样。”萧九将袖口弄好之后,才对着夏阮接着道,“那种味道,似乎在哪里吃过一样,很美味。嗯,像是我心爱女子做出来的东西的味道。” 夏阮忍不住笑出了声,偏着头看着萧九:“嗯?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萧九靠近夏阮一些,“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也该让她体会一下和我一样的感觉,吃着心上人做出来的糕点的味道的感觉。” 萧九说完之后,便开始认真的选起做糕点的食材,有些东西他找不到的时候,便问在一边的夏阮。 夏阮自然很熟悉这些食物的存放之处,但是她告诉萧九的时候,嗓音略微有些颤抖。 世人皆说‘君子远庖厨’,而且这句话在很多读书人的身上,也可以经常的看到。 从前的萧九,也是喜欢做她做的糕点,但是却从来不会下厨做这些东西。 久而久之,夏阮便也明白,读书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是现在…… 她看着萧九忙碌的身形,依旧和平日里一样从容不迫高贵优雅。似乎很俗气的事情,到了他的手里也会变的高雅一样。萧九做的很仔细又认真,他似乎已经不在乎那些圣贤书里说过的话了。 “不用做了。”夏阮打断了萧九的动作,“侯爷,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夏阮走近一些,从萧九的手里拿过晒干的桂花,柔声道,“若是侯爷想吃,我便给侯爷做。” 萧九从夏阮的手里又拿回干桂花,用他沾着面粉的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夏阮的额头,“我给你做东西吃,可不是让你白吃的,是有代价的。” “代价?”夏阮有些愣住,然后好笑道,“哦?侯爷想要什么?” 萧九停下手上的动作,故意思考了很久,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过了一会,萧九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着夏阮为难的说,“我亲自下厨做的东西,自然是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以后,每一年除夕,你都要陪着我过,吃着我做的糕点。” 夏阮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可由不得你不同意。”萧九又弹了弹夏阮的额头,“你得陪着我,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想你一直陪着我。所以,你每一年都必须记得这个味道。我从未为谁下厨,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他们都没有尝过。” 这个人怎么可以说的这么好听? 让她的心软成一片。 正文 358:下落不明 在她的心中,丈夫是一个极度追求完美的人。 所以丈夫做的任何事情,基本上都是挑不出错处的。 萧九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又吩咐下人让人送了软椅进来让夏阮坐着。 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却井井有条。 夏阮没有再出言阻止,她知道就算她阻止,他也有许多办法,让她接受这件事情。 此时的她,就这样安静的坐在一侧,看着他忙来忙去。 期间,吕妈妈来过一次,却被萧九拒见。 夏阮多少有些惊讶萧九的做法,但是见丈夫放神色中带着几分冷笑,便也没有去追问。 这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还要蒸一会才好,阿阮,你累不累?”萧九忙完手里的活,笑着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夏阮从软椅上站了起来,笑着道:“不累。这里的火候让人来看着就好,侯爷出去走走也好。” 萧九牵起夏阮的手,他的手生的白皙修长,将夏阮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之内。萧九不放心厨娘,特意吩咐老忠在厨房看着火候,才带着夏阮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因为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庄子里还有些落雪,周围一片银色更显得清雅。 萧九的步子走的很慢,尽量的配合着夏阮的脚步。他会告诉夏阮,院子里的树木是他什么时候挑选的,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树木。快走回主院的时候,萧九看着远处的梅树,笑道:“等这些梅花开了,我便让你送到你屋子里来。” “好。”夏阮没有婉拒萧九的好意,依旧笑着和萧九说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身边有人陪伴。 若是可以永恒,那么该是多好。 萧九带夏阮散了一会步,便带着夏阮回了主院。夏阮如今有了身孕。散步的确对身子有益,但是走的太多,对有身孕的夏阮来说,便也是一种负担。 回了主院之后。萧九便看起了公文,而夏阮便在一边亲手缝着衣裳。 屋子里很安静,却没有让他们两个人觉得尴尬。 这种安静,更多的是舒适。 杜若送了安胎药进来的时候,萧九才放下手中的公文,从杜若的手中将汤药接了过来,然后尝了一口。他皱着眉头,“杜若,去取一些蜜饯来。” 夏阮看着丈夫皱着眉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九向来怕苦。很多时候萧九更不喜欢闻汤药的味道。 这样的一个完美的人,却极度的不喜欢苦涩的汤药。 可是这样怕苦的丈夫,却亲自尝了她的汤药,觉得苦涩还让杜若给她送蜜饯过来。对于夏阮而言,其实这些汤药当时不算苦涩。前世的那些不如意的生活,早让她觉得。这个世上最苦涩的不是汤药,而是处境。 那种苦,是发自内心的。 杜若微微一愣,但是见夏阮没有说什么,便赶紧回答:“奴婢马上就去。” 转身,杜若看着夏阮唇畔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了。 侯爷愿意如此的宠溺夫人,她自然是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情形。 等杜若送来蜜饯的时候,萧九正在和夏阮一起看手中的公文。 对于这样的情形,杜若多少有些诧异,但是却依旧故作镇定。她将手里的蜜饯放下后,才慢慢的退了下去。 “侯爷的意思是?皇上不打算责怪安府尹吗?”夏阮眉头微蹙。“是为了让安贵妃的心吗?” 萧九将公文搁下,思索了一下才道:“邺城大火烧掉了不少的粮草,但是实际上烧掉大秦的东西却很少。阿阮你懂我的意思吗?这批粮草,其实不是大秦国库里本该有的东西。六皇子似乎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却没有告诉皇上。我瞧着。六皇子很有可能想用这件事情,和安府尹做一些交易。” 夏阮自然是知道邺城仓库里放的粮草和兵器是谁的,这段日子她也没有再听到朱砂的消息。据说邺城的大火,让朱砂受了不轻的伤,所以这段日子朱砂便在养病,根本没有办法随意的行走。 六皇子在这个时候没有了朱砂的束缚,他行动起来也就简单多了。毕竟,若是朱砂知道六皇子想与安贵妃还有安应容来往,估计会毫不考虑的帮着大皇子杀掉六皇子。 朱砂是个记仇的人,他绝对不可能和安应容和解。 其实一开始安贵妃多少也知道一些朱砂的脾气,所以她当时是报着自己的弟弟会死的信念在做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于安贵妃而言,还是对于安应容,他们若是不在此时选择站队,那么来日怕也就是迟了。 安贵妃会选择四皇子,也是有原因的。 大皇子的生母已经不在,她想接近大皇子也是有难度的。而且,大皇子如今的处境,已经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劣势,她自然不能选择大皇子。但是六皇子也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六皇子的生母尚在,而且六皇子的生母也有不少宠爱。 六皇子的生母是个善妒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允许儿子和安贵妃有来往呢?就算她真的允许了,来日等六皇子大业已成,安贵妃和安家,绝对都会被她一个一个的折磨至死。 所以最后,安贵妃和安家的所有人,选择了四皇子。 现在的六皇子去找安应容,显然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安应容绝对不会支持六皇子,而朱砂对六皇子多少也会有些意见了。 到时候,六皇子便会四面楚歌。 所以这一步棋,夏阮想明白后有些惊讶,“安府尹是绝对不和六皇子做交易的,而且……六皇子这样做,也不怕得罪他身后的那个人吗?” “怕,六皇子自然是怕的。”萧九跟夏阮分析,“可是,阿阮你不觉得奇怪吗?最近西域的商人,似乎比往年少了不少。” 夏阮最近只是留意了朱砂的动作,倒还真的没有留意到这京城里的西域商人减少的事情:“侯爷的意思是?” “六皇子背后的那个人,如今生死不明。而且,这个人手里的大权,如今被人窥视了很久了。”萧九将放在一边的狼毫笔握在手中,“因为那个人,不会善用待人之道。” 夏阮一直以为朱砂只是受了伤,如今却不想是下落不明。 难怪她一直都没得到朱砂的消息。 此时的夏阮看着萧九手里握住的狼毫笔,他白皙的手指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看上去像是透明一般。 朱砂的人待人之道,她自然是知道的。 够狠,也够毒。 萧九见夏阮不说话,就比划了一下手里的白玉狼毫笔,继续道,“用力的折这支笔,或许会弯一些。但是用力太多,这笔也就会断了。” 夏阮正欲开口,便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夫人,四小姐来了。” 萧九将手中的白玉狼毫笔丢在了桌上,没有说话。 夏阮无奈的对着屋外说:“赶紧让四小姐进来。” 说完,她便要起身去迎接萧意雪,却被萧九握住了双手,忍不住疑惑的转头看着丈夫。 萧意雪进来的时候,看见萧九握住夏阮的双手,而夏阮看着萧九的神色,很认真。 她略微一怔,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三弟,我知道你来庄子上来了,便让人将你从前的衣物送过来。” 萧意雪指挥着人将衣物拿进来,然而这群人里便有玄英。 此时的玄英和平日里一样,打扮的极其朴素,也不没越了规矩。但是玄英身上的香味,夏阮依旧闻见了。 “四姐,你坐。”夏阮笑着招呼萧意雪坐下,又对着杜若道,“去拿些点心过来。” 萧意雪只是笑着和夏阮寒暄了几句,等一边的玄英将东西送来之后,才对玄英说:“小英,你也好久没见到侯爷了吧?赶紧过来给侯爷问安。” 玄英故作惊讶,露出犹豫的神色,再萧意雪的一再催促下,才不得不过来给萧九行礼。 “起来吧。”萧九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柔和又温雅,他让玄英起来后,便没有再多看玄英一眼。而是转眸对着萧意雪道,“四姐怎么来了,我本来想等歇息好了,再带阿阮去见四姐,却不想四姐先来了。” 萧九的话,将萧意雪的话堵住了。 萧意雪的神色里露出一丝尴尬,“就是挂念你了,又怕你受冻,所以来看看你。” 萧意雪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些红。 萧九将萧意雪的动作看在眼里,才起身看着送来的衣物,“这些衣物……我记得……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四姐,这些衣物我是放在闲月阁的?” 萧意雪抬起头来,勉强的笑着回答:“是呀。前几日母亲来了庄子上,便吩咐了人将这些衣物找出来。你瞧着这件月牙色的衣裳了吗?我还记得是母亲特意找人给你做的,当时你可喜欢极了。” 夏阮坐在一边,总算是明白萧意雪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到来了。 萧意雪,当真是不擅长演戏,所以她说话的时候不止有些犹豫,眼神里还有些闪躲。 正文 359:转移话题 萧九从京城到庄子上,不过也就几个时辰。 中间只有吕妈妈来求见过。 夏阮抬头看着萧意雪的神色,顿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垂眸看着手上的东西,没有插一句话。 “是吗?”萧九看着萧意雪指着的衣裳,淡淡地笑,“四姐,等年后你就随我回京吧。” 萧意雪本以为萧九会说些其他的什么,所以她一直在揣摩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言语,却不想萧九居然提起要让她回京城的事情。 在一边的玄英在听到萧九的话后,目光出现了一些惊喜,一闪即逝。 萧意雪瞥了一眼身边的玄英,然后笑着说:“我……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只是三弟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欢安静。身边有锦鹊伺候着也就行了,不需要那么多人。我瞧着三弟妹年后也快临近临盆了,所以我想若是可以,就从庄子上调些人回去,在她身边伺候着便好。” 萧意雪说的很慢,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想回京城,她回京城也是会闹笑话的。 那些人都害怕她,在那些人的眼里,她不过是个疯子。 有的时候萧意雪也明白,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病情,她心里的那些事情她放不下也放不开。虽然这些年三弟对她一直有愧疚,但是她从未认为这是三弟的错,若一定要说错……便是错在她生在南萧。 “回去吧。”萧九给萧意雪又添了一杯热茶,然后拿起茶盏递给萧意雪,“前几日蜀地的雷六少爷说想登门拜访四姐,被我婉拒了。只是这个人脾性颇怪,依旧会每日送来帖子,着实让人有些头疼。” 夏阮在听了这句话后,微微一怔。 蜀地雷氏一族的家主雷六少爷,动作竟然如此的迅速。 只是夏阮也知道。她想瞒住萧九的事情,看来已经被萧九发现了。 夏阮不禁将头垂的更低,不敢去看丈夫的神色。 萧意雪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她接过萧九手里的茶盏。疑惑道:“他为何要见我?只是……这琴,我已经……我已经不小心弄坏了一角。三弟,我不是故意的。” 萧意雪很喜欢夏阮送来的九霄环佩,但是她那一日失去神智,不小心将这九霄环佩碰在了地上。这个九霄环佩如今已经损坏了一角,虽然看起来损坏的地方不大,却依旧让萧意雪心疼了不少日子。 这样珍贵的古琴,她怎么就会如此大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给弄坏了。 “坏了?”萧九眉头微蹙。“这就有些麻烦了。” 萧意雪听了之后,赶紧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慌张的看着萧九:“难道,六少爷是来取回这琴的吗?” 萧九看着自己四姐的神色,摇头。“雷氏的六少爷怎么会将赠出来的古琴取回呢?他这次来,无非就是想瞧瞧这九霄环佩在四姐手中到底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可是,如今这九霄环佩已经损坏了一角,只怕……” 萧九说一半留一半,他的言语里带着一些犹豫,这让萧意雪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 萧意雪有些忧心忡忡,她是个爱琴之人。自然也懂雷六公子在看到这损坏的九霄环佩的时候,会露出如何痛心疾首的神色。而且,这九霄环佩还是夏阮亲自帮她讨来的,到时候雷六公子就算不出言训斥她,也会在背后训斥夏阮。 “我……我这……”萧意雪说的吞吞吐吐,半响后才勉强的说了一句。“我回去想想。” 夏阮也是好意将这九霄环佩送到她的手中,若是因为她的不慎让夏阮挨了责骂,萧意雪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而且,今日的事情,让她本来就对夏阮有愧了。 萧九很认真的看着萧意雪。点头道:“四姐你是懂琴之人,雷六公子将这九霄环佩托付给你,也是因为这一点。或许,懂琴之人不会计较这些……不过,阿阮对琴就……不如四姐你了。” 夏阮手上的动作一缓,她何止不懂琴,她连古琴有几个音都不知道。 她再看了看手上的自己刺绣的东西,顿时忍不住弯下了嘴角。 她倒不是因为萧九的话生气,而是因为萧九说这些话,是有其他的用意。 这个人,就算是不真实的话,也能说的如此认真。 看来,她从前是小瞧了他。 萧意雪听萧九这样说,心里更是愧疚了。她思索了一下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那好吧。等年后我随你们一起回京,只是我想带着杜明大夫一起,可以吗?” 萧意雪说这句话的时候,略微有些犹豫,所以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可是三弟,我回去?真的好吗?” “为何不好?”萧九柔柔地笑着,“只要四姐不嫌弃长安侯小。” 这个时候夏阮也站了起来,对着萧意雪笑道,“四姐,你回京来吧。小喜这几日也吵着要学琴,我……我是不懂这些的,所以四姐你回来,若是可以的话,也可以亲自教教小喜。” 萧意雪是见过萧原喜的,她看着萧原喜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怜悯被夏阮当时放在了心上。 这几日萧原喜的确在学琴,只是夏阮本来找到了一位不错的师傅,现在看起来,还不如让萧意雪亲自来教比较好。 其一,萧意雪的琴艺不错,能教给萧原喜的东西不少。 其二,萧意雪这些年太过于自我封闭,连和萧九见面的次数都很少。但是萧原喜也是受过伤的人,所以萧意雪对这个妹妹,多少也有少一些防备。 其三,她是真的希望萧意雪能将心里的心结彻底的打开,所以这次回京是完全有必要的。雷家这位,她看了很久,觉得是个不错的人。 她非常的明白萧意雪的如今心里的想法,她又何尝不是和萧意雪一样。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想法。 只是她从这个阴影里走了出来。并且现在她生活的很幸福。 想到这些,夏阮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萧九,他俊朗的面容让她觉得舒服,更让她觉得安稳。 有的时候。其实自己也要给自己一些希望,不然这个人生也会太无趣。 果然,夏阮的话一出,萧意雪脸上的犹豫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 萧意雪出嫁的早,在她的记忆里对于萧原喜幼妹还停留在萧原喜幼年的时候。后来,她在夫家也的不如意,每一日都如同在十八层地狱里被翻来覆去的折磨,她便也很少关心南萧的事情。后来,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会死在张家的时候。张月朗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是想开了一样,给她写了一封休书。 在外人的眼里,这休书其实是催命的。可是在萧意雪的眼里,这休书却让她彻底的解脱了,让她不用再想怎么求死。 回到南萧后。她见到的萧原喜已经变成了哑巴,右耳失聪。萧原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躲的很远,萧意雪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消瘦的容颜,以为自己吓到了这个妹妹,便再也不多见这个妹妹了。 后来,萧意雪才从夏阮的口中得知,萧原喜是谁都害怕。她当初会哑会聋也是被人打怕了。萧原喜胆子小,所以对谁都有种生疏感。 萧九从前,也受过这样被萧原喜冷落的待遇。 但是后来萧原喜愿意接近萧九和夏阮,也是因为他们努力的结果。 萧意雪想到自己疏远了幼妹,便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的一点也不称职。 所以,夏阮在提出让她教萧原喜古琴的时候。萧意雪没有多想便回答:“当然好,若是小喜愿意的话。” “小喜当然愿意了。”夏阮见萧意雪回答后,才略微放松了一些,“小喜听见过四姐弹琴,非常的喜欢。所以小喜才一心想要学琴。若是让小喜知道了四姐愿意亲自教导她,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萧意雪听了之后,觉得内心暖暖的。 她在妹妹的眼里,不是控制不住心神,就知道发狂的疯子。 若是妹妹愿意和她学琴……那真的是太好了。 她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或许从张家出来之后,她唯一的奢望就变成了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再也没有别的夙愿。 变成一个普通的姐姐,和弟弟妹妹说笑—— 萧意雪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然后下意识撇过头去:“那好,我回去准备准备,改日若是三弟妹有空,陪我去见见小喜吧。” 她多少还是怕自己的容颜,会吓坏了萧原喜。 毕竟当初,萧原喜躲她躲的那么远,像是害怕见到她这个人一样。 “好,那么明日一早吧。”夏阮略微想了想,“小喜明日想选琴,这个就靠四姐了。” 萧意雪听夏阮这样一说,便笑着道:“好,那么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送你四姐。”萧九见妻子和萧意雪说话,也不插嘴。到了最后,才起身送萧意雪。 萧意雪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哪有那么娇气,就这么点路。三弟你好好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说完,萧意雪便朝着屋外走去。 玄英的神色有些茫然,但是更多的是有些愤怒。 因为萧意雪似乎已经忘记了,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有什么目的了。 萧意雪不记得,她玄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ps: 感谢曾蔓蒂亲的粉红票。 继续求下粉红票,还有两张继续加更! 吼吼~~ 推书:推荐一下俺家烟青色的书,很不错的一篇种田文。喜欢种田文的亲们,可千万不要错过了哦。坑品绝对有保证! 书名【医锦】 简介: 陈悠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带着空间药田穿越! 这一清二白还半毁的空间叫她怎么养活两个包子妹妹?渣爹渣娘也忒狠了! 算了,医药知识在手,还怕闯不出一片天? 毁掉的空间慢慢收拾,山前总有路,乐观才第一!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空间怎么也进化了?左右望望,她没穿错呀?的确是经济落后、文化也落后的古代,不是星际机甲人形电脑的未来世界。可是这药田空间升级系统是咋回事?任务是干掉万能女配和男主配对又是咋回事? 额滴神啊!她不会是被坑了吧! 正文 360:为难和宠溺 从主院回来之后,玄英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萧意雪心里也知道玄英为什么会这样,便没有主动和玄英说话。 她将自己这些年收藏的每一架琴都找了出来,很仔细的挑选着适合初学的人用的古琴。 她是真心想要好好的教萧原喜。 锦鹊过来的时候,瞧着萧意雪看着满屋的古琴发怔。 “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锦鹊略微有些吃惊,将手中捧着的点心放下,又看了看屋子里摆放的古琴。 这些对于萧意雪来讲,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怎么现在会随意的摆放出来。 萧意雪自幼便喜欢古琴,这些年来萧九也送了她不少的琴。萧意雪将一架琴都当做宝贝一样的放起来,只有偶尔才会拿出来弹奏。而且在古琴这方面,萧意雪当真是很厉害的高手。 在张家的时候,她便能瞧出来。 萧意雪的那场琴声,让张家园子里的所有人,都如痴如醉。 只是可惜,这样优异的女子,却嫁给了张月朗那样的狗东西。 萧意雪见到锦鹊过来,便笑着道:“你瞧瞧,那架琴比较好,你帮我选选。” 锦鹊听了话,瞪圆了双眼:“四小姐,你这是……奴婢觉得,都很好。” 对于萧意雪而言,这些古琴每一架都是非常好的。所以萧意雪从前时常也会跟锦鹊说笑说,她不能死她舍不得这一屋子的琴,这些琴都是活在她生命里的。 萧意雪说的极其认真,锦鹊在听了这些后,觉得有些汗颜。 这些明明都是死物,可是萧意雪说的好像这些古琴都有生命似的。 “我要回京了。”萧意雪抚摸着摆放在桌上的古琴,笑颜逐开,“锦鹊,我要亲自教小喜学琴。我要亲自教她你知道吗?” 锦鹊听了之后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四小姐,你是说十三小姐吗?” “嗯。是小十三。”萧意雪心情不错,便和锦鹊解释,“三弟今日刚到庄子上,我刚去主院瞧过了。结果,三弟邀请我回京。其实我当时是拒绝了三弟的好意,锦鹊你也知道我的这病,回京也是给三弟丢人,不如就在这京郊的庄子上养着,能活一年便是一年。可是,三弟妹说希望我能回去。亲自教小喜学琴,而且杜明大夫也会和我一起回京。” 锦鹊一脸错愕,整个人都怔住了。 萧意雪从前是喜欢京城这个地方的,萧意雪是个养在闺阁里的大家闺秀,她自小便学琴。更希望能见到更多喜琴的高人。但是奈何东阳县那个地方太小了,除了从前教萧意雪古琴的师傅,便没有人告诉萧意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萧意雪一及笄便被送到了张家为妾,那些年的生活都快让萧意雪忘记了,她从前的向往到底是什么。 她变的沉默寡言,更变的卑微。 尤其是她刚回南萧的时候。十三小姐萧原喜看到她后,便躲的远远的,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十三小姐的举动让萧意雪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毕竟当初萧意雪是为了南萧才嫁到张家的,可是现在的她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怪物。 一个控制不了自己理智。会随时伤人的怪东西。 萧意雪见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愿意都靠近她,便越来越自闭,不喜和人言语。 更多的,是自卑。 若是十三小姐能和四小姐挽回当初的姐妹情谊,四小姐的心结也会解开一些。 锦鹊眼眶渐渐地红了。“十三小姐,她……她想学琴?” “嗯,想的。”萧意雪看着锦鹊的样子,佯装生气,“你这个傻丫头,可别在这个时候哭了。小喜愿意和我亲近,我是高兴的,我能教她古琴,我觉得这是我这几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锦鹊,你会陪我一起回京吗?” 萧意雪说着,便握住了锦鹊的双手。 她嫁到张家这些年,她的两个陪嫁丫环已经离开了她,成为了张月朗的通房。若不是锦鹊,她想她不能坚持那么多年。 如今她习惯了锦鹊在身边,所以她自然么是希望锦鹊陪着她回京的。 锦鹊赶紧点头:“陪,我会陪四小姐回京的。只要四小姐不嫌弃锦鹊笨不嫌弃锦鹊粗鲁,锦鹊是愿意伺候在四小姐身边的。” 萧意雪高兴的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 锦鹊将点心递给了萧意雪,在一边站着的玄英,眼里有些愤恨。 “四小姐。”玄英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你会带奴婢一起回京吧?奴婢自小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奴婢……不想离开你。” 萧意雪听到玄英的声音后,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但是很快她又笑着说:“嗯,我会带你回去啊。阿英你放心,我当初答应乳娘会照顾你,便会做到的。” 玄英听了之后,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她本就长的清秀,这么一哭,更显得楚楚可怜。 “难为四小姐还记得,可是……可是侯爷却不记得了。”玄英低头哭的厉害,“玄英是卑贱的下人,又怎么能奢望侯爷记得。” 玄英的话,却让萧意雪的心有些刺痛。 小的时候她总和玄英还有三弟一起玩耍,犹记得有一年大雪,冻的人浑身长满了冻疮。她的母亲林姨太太那个时候只是个不受宠的姨娘,屋子里的炭火少之又少,乳娘就抱着她和三弟,将棉被都盖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取暖。 乳娘屋子里的棉被和衣物都送到了他们房里,所以那年大雪后,乳娘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最后乳娘临终的时,握住她和三弟的说,哭着说:“三少爷四小姐,老身不行了……但是老身求求你们,照顾好小英……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当时她和萧九都赶紧点头答应了乳娘,最后乳娘走了,她和萧九对玄英都颇为照顾。 只是小时候稚嫩又纯善的玄英,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萧意雪心里多少觉得愧对玄英。所以在玄英提起要随她一起回京的时候,萧意雪是会同意的。 只是…… 萧意雪看着远处的九霄环佩,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世上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 彼时,夏阮正在主院里吃着萧九做的点心。 萧九亲自下厨做的点心。虽然味道不算绝美,但是比起她平日里吃的点心,也算的上是不错。 所以夏阮吃到这些点心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 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给她带来的惊喜,会如此的多。 不过,在丈夫转身放置公文的时候,老忠跑到夏阮身边低声道:“夫人,侯爷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桂花糕了。侯爷吃桂花糕也就算了,侯爷身边的点心。都换成了桂花糕。老奴……京城那些卖桂花糕的铺子,估计都认识老奴了。” 老忠的眼里颇为有些幽怨,让夏阮当时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萧九转身的时候,老忠已经很快的站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萧九看了看老忠。又看了看夏阮,才问道:“夫人在笑什么?” “这桂花糕的味道,极好。”夏阮认真的点头评论,“侯爷可要尝尝?” 萧九略微有些尴尬,转身继续整理架子上摆放的公文,干咳了几声:“唔,刑部送来的公文放哪里了?老忠。你可有看见?” “老奴放在闲月阁了。”老忠这个时候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他努力的分辨自己这双靴子,到底是自己的夫人什么时候给他买的。 因为这几日送来的公文,除了萧九身上带着的,便全部送到闲月阁了。 侯爷这样问,无非就是想岔开夫人的话题。 侯爷这段日子一直在学做点心。又怕自己做的味道不好,所以侯爷一边吃着自己做的桂花糕,还会尝外面的桂花糕。但凡是京城里卖桂花糕的铺子略微有些名气,侯爷便会让人叫他们买回来。 买的多了,侯爷一个人不吃完。便留给他尝了。 于是这段日子里,老忠尝遍了京城不少铺子的桂花糕。现在的他,看到桂花糕都害怕,还不忍不住哆嗦。 老忠想,他都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萧九估计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的萧九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嗯,你去给我取来。” 老忠觉得自己像是解脱了一样,赶紧回答了一声:“老奴马上就去。” 说完,拔腿便朝着屋外冲了出去,似乎身后像是有什么人在追他一样。 夏阮看着转移话题的丈夫,又看着夺门而出的老忠,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了。 原来她这个看似谪仙不沾人间烟火的丈夫,也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手中的桂花糕入口即化,夏阮吃的便多了一些,直到老忠将公文取来的时候,这瓷盘里的桂花糕,已经被夏阮吃的七七八八了。 “侯爷,公文给你取来了。”老忠将公文交到了萧九的手中,然后又快速的转身,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萧九看着老忠的动作,略微有些尴尬,但是很快他就将这份公文放在了已经吃饱喝足的夏阮面前。 “夫人,这是处理安应容的公文,你看看。”萧九看着被夏阮吃的差不多的桂花糕,唇畔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夏阮挑眉,她怎么也没想到,萧九居然会直接将公文给她看。 言语里,还带着随意。 她略微有些诧异,因为摆放在她面前的是刑部最机密的东西,可丈夫似乎一点也不避讳。 像是让她看最平常的东西一样。 正文 361:夫妻同心 夏阮知道,如今的安家,不再是当年的安家。 安贵妃进宫之后,安家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只是,站的更高,摔的也会更疼。 安家这些年来在为人处事上小心翼翼,很多事情上更是不如其他皇亲国戚一般招摇。 也就是因为安家的的低调,所以建广帝对安家多少有些好感。 如今,安贵妃有了身孕,已经有御医私下称从脉象上来看,安贵妃这一胎必定是个皇子。 建广帝听了这话,龙心大悦。所以,给了安贵妃的弟弟安应容邺城府尹的位子。 无论安贵妃是否能生下皇子,安应容能出任邺城府尹。这是安家的殊荣,也是建广帝给安家的信任。 夏阮看着眼前的公文,将唇抿的紧紧的,“侯爷,刑部的公文,我不能看。” 夏阮想了很久,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她虽是萧九的妻子,但是她却不是刑部的人,若是被外人知道萧九将这些重要的东西给她看的话,那么萧九的前程也就毁了。 “我说你能看,就能看。”萧九几乎没有多想,亲自将公文打开,“阿阮,你是我的妻子,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相信我。” 萧九的动作,让夏阮有些迟疑。 过了一会夏阮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面前俊秀的男子:“侯爷,你知道了什么?” 她从未告诉过丈夫,她和安贵妃的交易。所以此时,她从丈夫的身上感觉到一些从前没有感觉到的东西,譬如,他更加的信任她,更加的体贴她。 前世,她是丈夫的救命恩人,那个时候的丈夫对她十分的有礼,却不似现在这样。关心无微不至。 所以,她多少觉得,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嗯,大概知道了一些。”萧九淡淡一笑。一张俊颜显得极其柔和,“阿阮,我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萧九说着,便主动的握住了夏阮的双手,然后在上面轻轻一吻。 夏阮看着萧九的神色,顿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侯爷……” 萧九已经知道她和安贵妃的交易了,这件事情显然不是安贵妃和安应容透露的。但是,这场邺城的大火的事情。却是丈夫一手在调查。所以,夏阮有时也在想,或许是瞒不住的。 她的丈夫太过于敏锐—— 萧九握住夏阮的手又紧了一些,他的额头和夏阮的额头贴在一起,只需要微微的一个动作。他便能吻上她的唇。萧九眼里全是满满的柔情,几乎在下一刻就能将她溺毙。他眼里的倒影,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侯爷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夏阮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猜测了很久,还是没有猜出丈夫大概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对于这点,她多少有点疑惑。 萧九莞尔一笑:“从安应容和朱砂开始来往密切开始。安应容虽然是个贪财之人,但是他能坐在邺城府尹这个位子上。便说明他在安家的地位。安老爷子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该让那些人在什么位子上。所以,安应容当时的反常,我便留意了。” 夏阮的嘴角一抽,原来这个人从一开始,便留意到了这件事情。 她还以为。只是因为丈夫负责了这件案子,所以多少才会注意一些。 夏阮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果然很多时候,还是不如丈夫思虑的多。 “阿阮,无论是这件事情也好。还是你对小喜和四姐的关心,我都要谢谢你。”萧九说的认真,语气也极慢,“谢谢你。” 丈夫是个不喜欢言谢的人,他若是想感谢一个人,便会送这个人许多的东西。昔日,她救了他,从他手里从未得到过如此多的感谢,反而是从他手里得到了不少的金银珠宝。 他送的东西太多,所以在她的脑海里,记忆尤为深刻。 夏阮垂眸,放低了嗓音:“侯爷,我是你的妻子,这些小事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又何必和我言谢?你若是一再和我说这些,不是显得生分了吗?” 萧九听了之后,哑然失笑:“雷六公子到京来拜访的时候,我多少有些吃惊。阿阮,这次……我……” 萧九说了一半之后,看着夏阮的眼神,便没有再说那句谢谢。 他这些年来对萧意雪有不少的愧疚之心。 若是他当初再强一些,若是他当初再厉害一些,那么萧意雪也不用为南萧嫁入张家。 他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从前那个爱笑的四姐,笑起来的样子是多么的动人了。现在的萧意雪就算会对着他笑,却早已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笑的十分的勉强。 那种笑,也是为了安慰他们的心。 对于萧意雪,萧九只能找大夫来给她医治。当时,他从夏阮身边将杜明借走,夏阮什么都没有要,便直接答应了。在这种利益你来我往的日子里,对于夏阮的举动,萧九心里多少是有些欣喜的。 他想过给萧意雪治病,却从未想过要让萧意雪重新另觅佳婿。 毕竟,他不想为难萧意雪。 所以雷六公子出现的时候,萧九才知道妻子的安排,也明白了这是自己的疏忽。 雷六公子是个性情颇怪的人,他是蜀地雷氏一族的族长,亲手制作的古琴卖出的价格永远是天价。而且,这个雷六公子几乎很少会亲自做琴,更别提将亲自做的琴送人了。 雷六公子的确从前听过四姐弹琴,但是这次雷六公子会注意到四姐,多少还是因为妻子。 他曾无意和妻子提起,当年教四姐弹琴和教他诗书的先生是一位,虽然这位先生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依旧感谢这位先生。 然,这位先生却是当年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高手。 雷六公子会注意到四姐,不止是因为四姐的琴艺,更是因为这位先生,曾是雷六公子的最崇敬的人。 “侯爷,你如今忙于朝政。不能事事都顾及。”夏阮浅浅一笑,“就算雷六公子不能和四姐喜结良缘,那么也能成为四姐的朋友。这次四姐回京,我想让四姐住在离主院不远的寻音阁。侯爷瞧着怎么样?” 萧九点头:“自然是好的。” 夏阮看着丈夫的神色,笑容也越来越深。 其实,她从一开始便想着要给萧意雪重新找一门亲事。但是萧意雪现在对感情十分的不信任,所以她也未曾和萧意雪还有雷六公子提起,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件事情成与不成,都在于萧意雪自己和雷六公子两人自己的感觉,若是成最好,若是不成,那么萧意雪也会多一个朋友。 雷六公子对琴艺有独特的见解,所以他一定能和萧意雪成为朋友。 外人皆说雷六公子是个疯子一样的人。情绪时好时坏。但是,谣言终究是谣言,有些谣言不可全信。 若是雷六公子没有一点才华,又怎么能做雷氏一族的族长? 萧九将夏阮的双手放下,又将公文挪近了一些:“这次邺城大火。其实仓库里的东西并不是全部都烧毁了。这些兵器还有粮草,都被四皇子拿走了一些,还有的是拿不动且又笨重的东西,便让四皇子一把火烧了。” 夏阮瞪圆了双眼,“朱砂知道?” “知道。”萧九指着公文说,“不过,安府尹却说仓库没有贵重的东西。且东西都烧毁了,所以皇上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萧九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夏阮的心情却一点也平复不下来。 从一开始他们便在算计朱砂,当朱砂将这些重要的物资放在邺城的仓库里的时候,四皇子和萧九便注意到了。因为她和安贵妃的交易,所以这件事情进行的无比顺利。 朱砂会受伤。也绝对不是意外。他们当时让人伏击了朱砂,而且,还让朱砂知道这些物资已经被他们拿走。 至于是哪位皇子拿走的,朱砂自然是不知晓。 四皇子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透露他的实力。 朱砂是疑心病很重的人,他现在下落不明也就代表他或许还活着。而且夏阮也知道,朱砂这样的人,不可能就死在这场大火之中。那么朱砂现在行踪不定,也是为了好好的调查这件事情。 “安府尹会如何?”夏阮看完了公文,眉头微蹙。 安应容现在是不可能继续回邺城做府尹了,就算建广帝会原谅他,但是朱砂来日必定会派人刺杀他。在邺城他已经十分的不安全,虽然从一开始安应容就抱着必死的心去做这件事情,但是夏阮对此还是有些不忍。 她记得当初安贵妃无奈的神色,也记得安贵妃差点当着她的面差点哭了出来。 安贵妃在这件事情上帮了她,她自然是不希望安贵妃真的来承受这样的痛苦。 萧九伸出手,揉了揉夏阮皱成一团的眉心:“这件事情,我和四皇子已经想到了。你放心吧,安府尹会很安全。还有,四皇子让我和你道谢,说那些药材很好用。只是,四皇子希望年后,让将大夫来府邸里见一个人?” 夏阮挑眉,有些疑惑:“将大夫?他要见谁。” 正文 362:蒋拓和将太医 将太医自入宫以来,和太医院的众人不和的事情,已经是众所皆知。 奈何安贵妃对将太医经常赞不绝口,所以就算太医院的众人再讨厌他,也不能让他从宫中消失。 而且,将太医会被人讨厌,多少也是因为他的性子过于冷淡又有些高傲的原因。 杜若曾和夏阮说过,将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里是拔尖的,说话又直来直往,所以无意间也得罪了很多人。 后来,将太医曾和她见一次,夏阮便知道,将太医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懂人情世故。 如杜若所言,若一定要说缺点,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说话太过于直接了。 有些人,不喜欢听真实的话语,他们更喜欢虚假的赞赏的言语。 然,将太医却不喜欢说这些过于虚假的话来哄这些人开心。 将太医来长安侯府取百年山参,也是因为浊妃娘娘病重,而四皇子很多时候又不能和萧九来往的过于密切。最后,将太医只能亲自过来拿这些东西,随便取走一些珍贵的药材。 夏阮犹记得,将太医走的时候有些犹豫不决,他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但是,等了很久将太医还是没有将口中的话说出来,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和她再次道谢,才扭头离开。 当时,夏阮一直在想将太医为何会叹气,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将太医想要和她说,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 她反省了很久,却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今日丈夫和她提起将太医的事情,夏阮才想起在她内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她略微有些惊讶,“为何将太医不亲自来和我讲这些?” “他怕你拒绝。”萧九说的从容不迫,言语也是越来越温柔,“他想见见将蒋拓。希望你能代为转告一下。” 萧九说的简单,但是这句话去让夏阮的心再也不能平静,“哦?将太医想见蒋拓?那么,蒋拓和他有什么关系?” 很久以前。她也想起过蒋拓和将太医是否有关系。但是后来她又发现,蒋拓的父亲根本不是将太医,而将太医和蒋拓也长的一点也不相似。所以,她便打消了这个念想,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两个人的姓氏虽然同音,但是字完全不相同,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来往。 现在丈夫又和她提起这件事情,夏阮不禁又开始想,难道她从前的怀疑是正确的,这将太医和蒋拓其实是有关系的。 “其实是蒋拓的母亲。和将太医有些来往。”萧九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又将桌上的公文收了起来,他的动作很缓,“将太医以前学医的时候,在楼兰认识了蒋拓的母亲。但是将太医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所以他和蒋拓的母亲约定,等他功成名就,便会回来娶她。只是,蒋拓的母亲没有等到那么一天,因为将太医到了朱砂的手里,从此下落不明。” 夏阮眉头微微一蹙。她倒是记得蒋拓之前和她讲,他的母亲是从关外而来,是为了找一个人。具体是为了找谁,蒋拓却没有和夏阮说的十分的详细。对于这点,当时夏阮也没有很清楚的问蒋拓,毕竟有些事情别人不愿意讲。她便不应该彻底的强迫那个人对。 对于蒋拓,她比对待常人,多了一些纵容。 蒋拓亲自看着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也是那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丝毫不能反抗。 这个世上,生死是最不能违背的东西。 夏阮想了想,才对萧九道,“我听蒋拓说一些,不过他没有说的很清楚。” “嗯?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吧。毕竟,他的母亲是个坚强的人。”萧九说的很轻,言语里带着几分惋惜,“可惜,后来将太医从朱砂的手里逃出来后,想去找蒋拓的母亲,却发现蒋拓的母亲已经不在楼兰了。她从楼兰跑了出来,走过那些可怕的沙伯,最后差点饿死在了洛城。若不是被人相救,她和将太医也就会天人两隔。只是将太医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亲了,并且还有了蒋拓。将太医当时很伤心,所以便离开洛城,去了京城。后来洛城干旱,蒋拓和他的母亲出逃到了京城,或许,那个时候,她只是想见将太医一面吧。” 夏阮的指尖微微一颤,她想起了第一次将到了蒋拓和他母亲的场景。 周围的人用皮鞭挥打在他们身上,可是他们却在人群里依旧不愿意离开。当时,蒋拓的眼神让夏阮想起了昔日的自己,所以从来不喜多管闲事的她,会在那一日将蒋拓和蒋拓的母亲带回府。后来,蒋拓的母亲的病情太重了,京城里不少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蒋拓的母亲离去。 蒋拓的母亲去世的那日,蒋拓看着手里的银针一直发怔。 杜若来禀报的时候,夏阮很担心蒋拓,便亲自去看望了蒋拓。 蒋拓见到她来,笑的凄凉:“我真的很讨厌学医。可是我认真的学医,我娘会高兴,她会笑的很开心。她喜欢,我便学了。三小姐,你说我母亲现在都走了,我学医还有意义吗?我明明告诉母亲,要做一个厉害的大夫,可是我连母亲的病都束手无策,我太没用了。” 说着,这个小小的男子汉,便捂住双眼哭了出来。 他哭的压抑,连嗓音都不敢哭的太大,怕惊扰了放在堂中母亲的亡魂。 蒋拓的样子,到了现在夏阮都记得。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蒋拓身上的故事居然是这样。 还好,那个时候有白藤。 虽然夏阮一直很不待见白藤,但是白藤的出现,却让蒋拓转移了心思。蒋拓一心一意的照顾白藤,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白藤身上。甚至为了白藤,不惜亲自去洛城帮助萧九,后来虽然也受了一些伤,但是蒋拓从未后悔过为白藤做的事情。 夏阮想,若是白藤在蒋拓的手里能改变,那么就让她活着吧。 虽然,这个孩子养着会是祸患,但是,她毕竟当初答应了蒋拓,就不应该反悔。 “现在将太医想照顾蒋拓吗?”夏阮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浮现昔日蒋拓冰冷的眼神,他狠狠的抓住那些侍卫的鞭子,想要护住身后的母亲。当日的蒋拓,差点就死在了那些侍卫的刀下。 萧九将热茶送到夏阮的手中,柔声道:“嗯,他想照顾蒋拓。不过,我的意思是,这得看蒋拓自己的意愿。对于将太医而言,他这样做或许是出于昔日的愧疚,但是,我觉得蒋拓现在过的很好,或许不需要他的愧疚之心。” 夏阮没想到丈夫会这样说,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和丈夫的想法,总是能这么的默契。 她不管将太医到底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但是对于蒋拓而言,现在的蒋拓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他的母亲是外室,而他这些年来的辛苦,更是不需要外人的同情。 正如蒋拓所言,他从前学医是为了让母亲开心,现在学医是为了让自己能护住身边的人,所以,若是将太医来教他医术,或许是不错的决定。但是,若是将太医来同情他的话,那么就大可不必了。 “我和侯爷想法是一样的。”夏阮点头,然后接过茶盏暖着手,“我想让蒋拓自己来选择他来日的路,若是蒋拓愿意去将太医身边,那么我便让他带着白藤去。若是蒋拓不愿意去将太医身边,那么我还是会让蒋拓继续在庄子上住着。前些日子我也派人去看过他,他跟写信说在那边的日子过的很好,没有什么担忧也没有什么烦躁,他很喜欢那样平静的日子。” 萧九见妻子这样说,也笑了起来:“那么,还是让蒋拓和将太医见上一面吧,这些,我们不能帮他做决定是不是?” 夏阮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那我写信告诉蒋拓。” 说着,她便朝着一边的书桌走去。 萧九跟在她的身后,等到她要拿起磨墨的时候,萧九才从她的手里将这活接了过来,“夫人你写,这些小事交给我。” 夏阮挑眉看着萧九。 只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朱墨,黑色的朱墨衬的他的肤色如玉,他本就生的好看,这个时候磨墨动作又极其的优雅。夏阮稍微不注意,便会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彻底的吸引所有的目光。 萧九见夏阮停住动作,然后忍不住看了一眼。 见到夏阮微微发愣的样子,他唇畔的笑意更深了:“阿阮……” 夏阮慢慢的敛回心神,在看到萧九的笑容后,只是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并没有回答他什么。 她写的很快,基本上该说的事情也和蒋拓说的十分的清楚。夏阮看着自己的字迹,略微有些尴尬。 她的字,显然不是很好看。 她正想和萧九说些话来分散萧九的注意力,这个时候屋外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正文 363:委屈不委屈 夏阮听到屋外的声音后,不禁挑眉。 这次,莫非又是林姨太太? 果不其然。 很快,屋外便传来吕妈妈的声音:“侯爷,夫人,林姨太太想邀你们今晚一起用晚膳。” 夏阮停了手上的动作,将毛笔搁置在一边。 她故作漫不经心的看着信函,没有回答外面的话。 丈夫在的时候,这些决定自然都该让丈夫做主。 她的温顺让萧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见她垂眸不语,看不见脸上的神色。 萧九淡淡一笑,对着屋外道,“吕妈妈你去帮我回母亲话,我明日再与阿阮一起给她请安。今日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 萧九话音刚落,夏阮便忍不住抬起头来。 她的脸上露出一些讶色。 在屋外的吕妈妈听到萧九的话后,更是忍不住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其实,她私下是不建议林姨太太如此的逼迫侯爷的。 侯爷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侯爷知道,没有说的原因,也是顾及到林姨太太是他的生母。 但是,吕妈妈害怕,侯爷的忍耐性,不多。 今日,侯爷刚到庄子上,没有第一时间去给林姨太太请安。 侯爷现在的动作,已经和从前的侯爷有了一些区别。这个时候的林姨太太应该以静制动,但是林姨太太却有些不甘心,想了很久之后才让她去小厨房找萧九。果然,在小厨房里的萧九很快就婉拒了要去给林姨太太请安的事情,说自己累了。 她将话转达到林姨太太耳里的时候,林姨太太气的午膳都没用下。 林姨太太去见了四小姐,让四小姐带着侯爷的衣物去见侯爷,随便提醒一下侯爷,是否还记得这个母亲的存在。四小姐是个温顺的女子,她虽然和林姨太太有些隔阂。但是还是按照林姨太太的吩咐,去看了侯爷。 只是,四小姐却被侯爷转移了话题,完全忘记了她自己去找侯爷是为了什么。 玄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林姨太太后。林姨太太急了起来,然后将佛珠丢在了地上。 自从侯爷进京后,侯爷就变了。 从前的侯爷不会一直这样违背林姨太太的意思。 可是林姨太太不甘心,若是侯爷不似从前一样听话,那么林姨太太以后在宅子里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林姨太太急的不行,才让会让她来邀请侯爷和夫人一起用膳。 毕竟,侯爷已经婉拒了一次,肯定不会再婉拒第二次。 谁知,这一次。侯爷丝毫没有多想,就再次婉拒了林姨太太的好意。 吕妈妈愁的整张脸都快皱成了一团,这该怎么办? 她知道,侯爷和林姨太太的疏离,是夫人还未进门时便已经开始了。 现在。夫人进门之后,这疏离是越来越大了。 难道真的如林老爷说的那般,侯爷已经变了,不再是昔日的那个侯爷了吗? 吕妈妈转身离开了主院,不敢再继续说什么,杜若看着吕妈妈的神色,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不喜欢吕妈妈。多少也有些不喜欢林姨太太。因为,她觉得林姨太太是个奇怪的老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子女的生死。 萧意雪和萧原喜的事情,林姨太太或许多少知道一些,可是林姨太太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亲自去管这件事情。而侯爷又不是圣人。很多事情他根本顾及不到,所以这萧意雪和萧原喜的事情,才会一直被疏忽。 若不是夫人,再过几年,南萧真的就只会剩下侯爷。这两个小姐,怕是也会香消玉损。 屋子里很安静,夏阮没有说话,而萧九也没有主动说什么。 过了一会,萧九才忍不住开口:“阿阮,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侯爷怎么说这些?”夏阮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萧九,然后笑了起来,“我何时委屈了?侯爷可别乱想。” 夏阮说的认真,但是萧九却只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有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全部都放在夏阮的身前,但是他的周围的很多事情,太复杂又太过于肮脏,所以总是会有做不到顾虑周全的时候。 妻子在想什么,他多少知道一些。 “阿阮。”萧九将夏阮抱住,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再给我一些日子,会好的。” 夏阮闭上双眼,任由萧九抱着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现在这样的日子,对于她而言是很好了。这个人对她很好,恨不得将她放在手心里。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很多事情也是她应该为他做的。作为妻子,她不想为难自己的丈夫。 所以,一切的事情,等萧九愿意告诉她那一日,她自然都会知道。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男子,会做出背叛自己的行为。 吃了晚膳之后,夏阮便早早的歇下了,她困的眼皮像是放了什么很重的东西一样,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都再也不能睁开。等看到丈夫快要上榻之后,她才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越来越嗜睡。 杜若说怀孕的女子都会如此,让她不过太过于介意。 萧九上了榻发现妻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看着妻子睡觉的姿势,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她的双手轻轻的放在腹部前面,像是要保护好腹中的孩子,无意间做出来的动作。 他闭上眼,吹灭了蜡烛,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越想保护的人,越保护不好。 萧九将妻子抱在怀里,静静地闭了眼。 有些事情,他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 这个夜里,夏阮睡的很好,一夜无梦。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安息香,香味清雅别致,让她闻了之后觉得十分的舒服。 这个时候,她听见有人翻书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夏阮慢慢的转眸,然后抬头看着,映入她眼帘的东西,倒像是昨日她看过的刑部的公文。垂在她眼前的黑丝,让她觉得有些痒,于是又挪了挪身子。 “阿阮,醒了?”萧九注意到被窝里人的动作,然后笑着说,“饿了吗?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肉粥,还在小灶上温着呢。” 夏阮揉了揉眼,脑海里也渐渐地恢复了清明,“侯爷为何不唤醒我,今日还要给母亲请安呢。” 说着,她便想从榻上起身。 萧九将手里的公文搁在一边,很快的阻止了夏阮起身的动作,“晚些也是可以的。” 萧九就这么看着她,他的眼生的好看,睫毛浓密又长,整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夏阮忍不住摇头,“我已经醒了。” 有些事情,萧九为她着想,而她更应该为萧九想多一些。 林姨太太纵然不喜欢她,可是林姨太太是萧九的生母,她不想让萧九在这些事情上有任何的为难。 萧九见夏阮这样讲,只能顺从她的意思,唤人进来伺候她起身。 其实杜若和杜兰就站在屋外,她们多少有些诧异萧九对夏阮的态度。所以在伺候夏阮洗漱的时候,杜兰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夫人,侯爷很宠你。” “嗯?”夏阮看着杜兰手里的簪子,想了想道,“这支簪子太过于招摇,杜兰,给我换支素点的。” 林姨太太是信佛之人,不喜欢别人穿金戴银,更不喜欢人打扮的太招摇。玄英的打扮就很中规中矩,所以林姨太太对玄英从未有太多的厌恶。 就算这次,玄英做错了事情,林姨太太也不过只是责备了几句,没有多惩罚玄英。 她是小辈,应该多注意一下这些。 杜若找了一支素雅的簪子递给夏阮看了看,夏阮点头后,杜若便给她佩戴了起来。 杜兰将手里的簪子放下继续道,“侯爷一早便吩咐了人准备了肉粥,让小厨房的人做好了,放在小灶上温着。等夫人起身,便有这些滋补的东西吃。夫人,侯爷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夏阮嘴角一抽,没有再回答杜兰的话,只是等下人送来粥的时候,喝了一些粥才跟着萧九朝着林姨太太的院子走去。 萧九的脚步比从前慢了一些,尽量配合她的速度。 他们就算不说话,彼此也不会觉得尴尬。 吕妈妈站在院外,见萧九和夏阮走了过来,才笑着迎了上来:“见过侯爷,夫人。林姨太太特意吩咐老奴来这里等人,总算把你们等到了,老奴还以为要等到晌午了。” 吕妈妈的话里带了一些抱怨,她在这里站的时间太久,腿脚都有些发麻了。 她的年岁也不小,又不是身强力壮的小丫鬟们。 “吕妈妈这话,这是在责备我来的晚了?”萧九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便牵着夏阮的手朝着屋内走去。 “老奴不敢。”吕妈妈赶紧福下身子,再也不敢言语。 夏阮挑眉,看着吕妈妈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说话。 夏阮知道,丈夫显然听出了吕妈妈言语中的抱怨,只是用另一句话反驳了回去。 吕妈妈虽然伺候在林姨太太身边多年,但是终究是下人。吕妈妈今日这些话,是想打谁的脸面? 等夏阮和萧九进了院子后,吕妈妈的笑脸便瞬间僵在了脸上。 周围的小丫环看着吕妈妈的脸色,都忍不住暗暗的笑了起来。 正文 364:棋子和欺骗(45粉红+) 林姨太太是信佛之人,她膳食中从来不会出现荤菜。 但是今日萧九带着夏阮来,而夏阮又有了身孕,她自然也就会照顾夏阮一些。 她让人上了一些荤菜,放在了夏阮和萧九的面前。 “随意让人做了一些,也不知你们爱不爱吃。”林姨太太和往日一样,笑的很慈祥,“吃吧,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林姨太太说完,便夹了水晶饺给萧九,“娘记得你最爱吃这些,多尝尝。” 萧九笑着点头:“谢谢娘。” 只是萧九并没有很快的吃掉林姨太太夹给他的水晶饺,反而是给夏阮夹了一些开胃的素菜。 夏阮如今有了身孕,胃口也不似从前那么好。面前的菜肴太过于油腻,不适合胃口不好的夏阮。 而且,萧九知道因为母亲喜欢素菜,所以她小厨房里做斋菜的人,在做素菜上手艺会更好一些。 林姨太太看着萧九的动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食不言,寝不语。 用过早膳之后,林姨太太和萧九寒暄了几句,便又忍不住说到了从前的事情。林姨太太的眼里有些哀伤,“也不知道夏阮这肚子里的孩子,性子是随你还是随她。若是随你最好,你小时候又聪明又听话,我说什么你都记得。” 说着,林姨太太还看着夏阮的肚子,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 “儿子觉得,性子随阿阮更好。”萧九淡淡的笑着,看着夏阮的眼神带着一些宠溺,“阿阮心细,不像儿子一样,很多事情都看不清。” 林姨太太听了之后,有些语塞。 她还想说话,却见吕妈妈一直给她摇头。 有些话,无需说的太明白。 林姨太太心里其实多少有些疑惑。儿子的变化越来越大。从前在南萧宅子里的时候,她说什么,儿子都会放在心上,并且不会反抗她。那会的儿子虽然有些软弱。性子也不似现在这般坚强。但是,起码儿子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是现在的儿子,却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尤其是儿子想娶夏阮的时候,跟她说那些话。林姨太太还记得儿子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夏阮,到底哪里好了? 她对于儿子的想法也妥协了,可是儿子却一直不愿意纳妾。 林姨太太揉了揉眉心,她想起父亲在信中的话,心里更是乱成一团。有些事情她想去插手,却发现有心无力。现在无论是和儿子说话。还是想插手宅子里的事情,似乎都颇为有些难度。 儿子很疼儿媳妇,她能看的出来。 当初,儿子进京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儿子性情大变。 她想知道,可是却怎么也查不出来。 这件事情,像是有人特意抹掉了这些事情的痕迹一样,她派了再多的人出去,也没有查出来任何蛛丝马迹。 等了很久,直到林姨太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才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等除夕夜,咱们再一起聚聚。” 林姨太太下了逐客令,夏阮便起身和萧九一起离去。 等夏阮和萧九一走,林姨太太看着两人一样的步子慢慢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姨太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没站稳,差点摔了下去。吕妈妈吓的赶紧去扶住林姨太太,心酸道:“林姨太太,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林姨太太笑着摇头。让吕妈妈扶着她坐到了铜镜面前。 镜子里的女人容颜已经有些苍老了,林姨太太伸出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发丝,然后笑的苦涩,“我老了,是吗?” “林姨太太,你怎么这样说?”吕妈妈看着林姨太太的动作,“侯爷还小,有些事情不不懂。你都是为了他好,等过些日子,侯爷就明白了。” 林姨太太停下手上的动作。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屋子里很明亮,却让她头上银丝极其的明显。 林姨太太将那一缕银发抓住,然后惊慌失措的转身看着吕妈妈,“你看,你看……白了,都白了。” 吕妈妈被林姨太太的动作吓的一惊,但是很快视线就挪到了林姨太太的手上。只见林姨太太像是不怕疼一样,拼命的想将那一缕白发给扯下来,她的力气极大。很快,那一缕发丝就被林姨太太自己扯了下来,“我不能老,我不能老。” “林姨太太你别这样。”吕妈妈看着林姨太太用力过猛,将头皮扯伤了。隐约间,可以看见头皮里已经露出一些红色的血,“林姨太太,老奴求求你了,别这样。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别这样对待自己。” 林姨太太的样子像是失去了心智一样,看着手中的发丝笑了起来。 她老了,这点她不想承认,她也老了。 她很痛苦,吕妈妈更看到林姨太太红润的双眼。 “我嫁到南萧的时候,我才十六。”林姨太太自言自语,言语里全是哀伤,“周围的人都以为我爱惨了他,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些年来,我演的极好,他们都以为我很爱他,连我的子女都相信我,是那么的爱他。所以到了最后,我也认为我很爱他。” 说着,林姨太太就哭了出来。 她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让吕妈妈在一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些事情,到底是谁的错?到了如今,谁也说不清楚了。 “萧润清,你不能恨我。你若要恨,就恨你自己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林姨太太将手里的白发丢在了地上,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轻轻的梳理自己的发丝,“我已经付出了我该付出的的代价,我将一生都放在南萧,哪里都去不了,哪里都去不了。” 吕妈妈哭的凄凉,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林姨太太说:“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别说了。会被人知道的,会被人知道的。” 这些年来,林姨太太做的极好。 若不是今日林姨太太提起。她都快忘记了,她们为何会出现在南萧。 她们演的太好,深到她们都认为,有些事情就如她们演的那样。 萧润清,这个名字,吕妈妈已经快忘记了。 可是此时,林姨太太却又提起,吕妈妈脑海里便彻底的乱了。 林姨太太没有应吕妈妈的话,只是将发髻梳理好后,又拿出好看的发饰给自己戴上。 “去磨墨吧。我要给父亲写信。”林姨太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竹林,笑的很好看,“我不能让父亲等久了。” 吕妈妈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犹豫:“林姨太太。你的意思是,你要答应老爷的要求吗?” “不然呢?”林姨太太退后一些,又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从我进南萧开始,我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九儿大了,不再像从前一样听话了,他若是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了。就让他的外祖父来管教他吧。” 吕妈妈打了一个战栗,彻底的忘记了哭泣。 她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林姨太太。 从前那个对着她笑的没有一丝阴暗的小姐,如今已经彻底的变了一个人。 有些事情,永远都不在她们的掌控之中。 …… 这个年过的很安静,接下来的日子,林姨太太甚少出现在夏阮的面前。连玄英也没有别的举动。 对于夏阮而言,这些日子很安稳。 除夕那一日,萧意雪抱着萧原喜,然后看着周围的人点起鞭炮,贴心的帮萧原喜捂住了耳朵。 萧原喜笑的很开心。她很喜欢萧意雪。在她的眼中,萧意雪的琴艺很厉害,她知道的曲子,萧意雪基本都会弹奏。 很多时候,萧原喜更觉得当初,母亲的选择是错误的。 自己的姐姐太过于优秀,张家那位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姐姐,可是…… 萧原喜扭头看着屋子里平静的母亲,没有别的言语。 夏阮的肚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圆润了。萧原喜偶尔闲下来,会和萧意雪一起做一些针线活,她们想亲自给夏阮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些衣裳。 这是她们的心意。 出乎意料的是,萧意雪的琴艺不差,她的针线活也不错。她手下画出来的花样子,总是又新颖又好看,萧原喜看着萧意雪做出来的东西,经常赞叹不绝。 对此,萧意雪只是笑着。 萧意雪的病情也越来越轻,这段日子几乎都没有发病。 又一次萧意雪无意问起萧原喜:“小喜,你怕四姐吗?” 萧原喜看着萧意雪,摇头,在字上写道:不怕,四姐最好了,和三嫂一样对小喜好。 萧意雪看着萧原喜的字,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瞬即逝。 萧九要处理安应容的事情,所以不得不提前回京,走之前他一再叮嘱杜若要照顾好夏阮,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派人来通知他。 因为大皇子的动作也频繁了起来,所以这次庄子上的不少暗卫一起被萧九带走了。 等萧九离开之后,夏阮也让萧意雪准备着,和他们一起回京。 庄子上的菜极其的新鲜,都是林姨太太亲自吩咐人种的。 林姨太太喜欢斋菜,所以这些菜也是平常京城里吃不到的美味。 杜兰见夏阮这几日特别爱吃素菜,就说着要出门再摘一些,等回京之后吃这些东西,就没了在庄子上吃起来的味道。 杜兰执意如此,夏阮也不好说什么,便跟着她带着艾叶一起去了,留下杜若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庄子上的风景极好,夏阮带着杜兰和艾叶走在田野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兰先去摘菜,等了很久却依旧不见杜兰回来。 她皱着眉头,问身边的艾叶,“杜兰呢?不是去摘菜了吗?怎么还不见回来?” 正文 365:绝望和绑人 夏阮略微感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朝着周围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是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这些地是林姨太太从前亲自置办下的,因为离庄子很近,所以庄子里的下人便种了不少的小菜在地中。 林姨太太喜欢吃新鲜的斋菜,这里的小菜几乎都是为林姨太太准备的。 夏阮这些日子总和丈夫在一起,很少出来走动。 今日天色不错,杜兰提出要出来摘菜后,她便跟了出来。 因为离庄子近,只需要喊一声,那边便会有人出来接应。 所以夏阮也没有带太多的人跟着,留了杜若他们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再过几日,他们就要回京了。 “奴婢去找找?”艾叶随着夏阮的目光也看了看四周,没有瞧见杜兰的影子,“前面还有一些一片地,就在树林那边,奴婢去看看。” 艾叶见夏阮担心,便准备朝着树林走去。 夏阮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里夏阮便退后一步,对着艾叶拔高了嗓音:“回去,回庄子里去。” 她话音刚落,转身便瞧见庄子的大门已经紧闭。 艾叶随即转身后,也看见紧闭的大门,顿时便有些慌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门外还站了不少的小厮和丫环,可是现在这些人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夏阮紧紧的撰住衣袂,她想要朝着宅子跑动的时候,已经有人从傍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了。那些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捂住了面颊,看不清面容。 艾叶挡在夏阮的身前,一直退后:”你们是谁。你们知道在你们眼前的人是谁吗?我家夫人可是长安侯夫人,你们也敢……” “呵,不是长安侯夫人我们还不抓呢。”带头长的略高一些。他挥了挥手,“夫人。你是跟小的们走,还是要小们的带你走?” 艾叶对着庄子那边大喊:“来人啊。” 可是这个时候,她喊的再大声,也没有人从庄子里走出来。平日里,只是小声的喊一声,庄子里的人便会听见,可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艾叶慌的眼眶都红了,心下一刻几乎就会跳出来。 艾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多人为何会消失的如此之快。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空荡荡门外,知道她是被人算计了。算计她的人,还是这庄子上的人,那个人将所有的人都调走了,所以此时她们就算喊破了喉咙,里面的人也根本听不见。 庄子上的下人,基本都是林家从前送来的老人。这些人能在南萧呆这么多年,也长了一样的舌头。不该说的话不会多说,不该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插手。 或许,从京城大皇子躁动。萧九不得已调走了暗卫开始。这一切,便是一个局。 她身边的丫头和小厮也就那么几人可以信任的,所以她想早点回去。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动作还是慢了,所以如今才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下意识,她将手放在小腹上,然后顺手拢了拢衣裳。 “我跟你们走。”夏阮思索了很久,才对着眼前的黑衣服说道,“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放我的丫头。” 黑衣人们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说道:“主人说长安侯夫人聪明。原来长安侯夫人也有如此愚蠢的时候。我们放了你的丫头,让她去通报吗?” “那么。你们的主人想必也告诉过你们,要活着带我回去吧?”夏阮挑眉看着这些黑衣人,然后迅速的将簪子从头上拿来下来,“我若死在这里,那么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你们想怎么做?” 艾叶见到夏阮的动作,吓的当场就哭了起来。 “夫人,你别为了奴婢这样。”艾叶跪在了地上,惊慌失措,“奴婢不怕死,夫人求求你了,你别这样。” 这些黑衣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他们退后了一步。 夏阮看着这些黑衣人的动作,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来绑她离开这里的人,肯定是想要让她活着。 只有她活着,那么这些人才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 夏阮现在已经不相信庄子上的人会说真实的话给萧九,她可以想象那些谣言会如何来让萧九头疼。这个时候,她必须要让人送信到丈夫身边,那么除了艾叶便再也没有的人选。 艾叶是乡下人,从小身子强健,但是艾叶没有学过武艺,夏阮也不知道艾叶能不能算自己最后的希望。 但是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赌一把,即使是输了。 这个时候领头的黑衣人走了出来,他的眼里有些戾气:“长安侯夫人,你以为你这样有用吗?你今日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会带着你的尸首回去的。只是长安侯怕是会伤心了,妻子和孩子都没有了,外面还会传闻,你是跟野男人跑了。到时候,你说高高在上的长安侯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他恨不得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你吧?” “是吗?”夏阮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又重了一些。簪子刺破她娇嫩的肌肤,脖子上很快便见了血,“他会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丈夫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能查清楚这件事情。最后,他会为我报仇。想必,来之前你们也多少听过我丈夫的事情。” 她不想死,从她重活一生后便没有想过她会死的事情。 她胆小,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经历死亡。 此时,夏阮的心里其实很害怕,她很久都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感受了,那是一种临近死亡的气息。和从前一样,血腥味弥漫在她的鼻翼之间。她觉得在下一刻,她就会和从前一样。 再也睁不开眼了。 但是,若是她身边的人不逃出去。那么她或许死了,都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死。 她不甘心。 而且,若是艾叶运气稍微好一些逃了出去。那么她的生命或许还有希望。 黑衣人见夏阮的脖子上溢出了鲜血,眼里出现了一些闪躲。“算你狠。我让你身边的丫头走,不过,我不保证她来日不会死。” 艾叶抬头看着夏阮,她整个人的大脑已经乱了起来。 夏阮俯下身子一边握住金簪,一边理了一下艾叶的发丝,然后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些话。 艾叶瞪圆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夏阮的话。 “去吧。”夏阮站稳了身子,然后对着艾叶又嘱咐了一次。“赶紧走。” 艾叶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夏阮磕头,然后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看着艾叶的身影消失在夏阮的视线里后,夏阮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然越是害怕接下来的事情越是不知该怎么办。黑衣人看着艾叶跑的很快,似乎也觉得有些意思,等了很久才对着夏阮说:“夫人,你可以跟我们走了吗?” 夏阮力气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将簪子丢在地上,然后对着黑衣服说:“我既然都要跟你们走了。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们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吗?” 黑衣人挑眉,然后摇头:“夫人你会见到他的。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不能说。” 夏阮脚踩在了地上的簪子上,簪子很快便陷入泥土之中,夏阮跟着黑衣人们朝着树林走去。 快到了树林的时候,她才看见了杜兰已经晕了过去,被他们丢在一边。 这个时候带头的人指着杜兰说,“带上,主人找她还有用。” 跟在身后的人们点了点头,然后将杜兰扛在身上。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树林的不远处,听着一辆很朴素的马车。根本看不出什么出奇的地方。 夏阮上了马车后,他们又将杜兰扛了上来。 夏阮握了握杜兰的手。见杜兰的手还有些温度,她又将披风解了下来给杜兰盖在了身上。这辆看起来普通的马车,其实里面一点也不普通。 马车被铺成厚厚的兽皮,周围还放了一些水果,整个马车被被熏了淡淡的香味,让人闻着觉得舒适。 夏阮看着杜兰没事后,下意识抚摸了自己肚子的孩子。 她其实多少有些明白,其实今日的事情大概是怎么样了。 杜兰会知道庄子上种了小菜,显然是有人故意告诉她的。而杜兰不似杜若一样,很多事情会多考虑,她的性子过于单纯,所以也没有怀疑,为何这些人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夏阮这段日子喜欢吃这些斋菜,所以,杜兰便想亲自摘一些带回去。 这段日子,她在宅子里也太过闷了,所以便跟着杜兰出来走走。 这些地离庄子不远,只需要喊一下,庄子那边便能看见这边的动作。夏阮当时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局。 她出来之后,本来站在门口的小厮和丫头都彻底的消失了。她不知道这些人是想害她,还是真的只是被人调开了,但是她多少能明白,这次这个人是想要对她下了狠手。 夏阮揉了揉眉心,绑她的人到底是谁? 来绑她的黑衣人们手上有着厚重的茧子,是常年握住兵器的人才会有的东西。 那么,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未完待续) 正文 366:真实噩梦 眼前,一片黑暗。 艾叶明白这绝对不是死,却也不像是活着。 周围又臭又肮脏,她想挣扎,却不能动弹分毫。 身子彷佛已经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完全不听她的指挥。 艾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死,她不能就死在这里。 她若死在这里,夫人怎么办? 她依稀记得夫人走之前的眼神,还有夫人握住簪子的时候的果断,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周围的触感越来越清晰,粗硬、黏腻、让人几欲作呕。 疼……太疼了…… 她似乎听见了绸缎被撕裂的声音,还有笑着的说话声,如同魔音一样,越来越多的漂浮在她的头顶。 她看不清楚,恨不得用指甲去抓这些人的肌肤,更恨不得用牙齿去咬断这些人的喉咙。 只要他们死了,这一切便结束了。 那些如同咒语一样的言语,如同漫天的黑雾一样,让人浑身疼痛难忍。 “这个死丫头,跑的还挺快的。”有人在说,“这一刀下去,估计也活不了。” 另一个人笑了起来,“怎么,你瞧着这个丫头长的好?下不了手吗?呵呵,若是主人知道你这样做,肯定会让你代替她死,这样你去黄泉下找她,倒也能做一对归夫妻。” “我说你可别取笑我了,我若下不了手,她胸口的一刀难道是你刺的?等会将她的尸首丢在这里吧,免得带回去脏了主人的眼,这里有野狼会吃掉她的,还省得我们来收拾。” “我看也好,就这样吧。” 艾叶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万分的恐慌,她似乎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而此刻,她听见了狼的嚎叫声,似乎就在她的身边,她更能清晰的闻见了周围血腥的气味,她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似乎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艾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了眼。 周围的视线很模糊,她看到许多影子。分不清楚是狼还是人,下一刻眼皮像是不再听从她的心意一样,又垂了下来。 好累,好疼。 彷佛骨子都被锤子给锤裂开了一样。 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艾叶的眼泪掉了出来。 夫人,艾叶辜负了你的嘱咐。 …… “谁?” 此时一个小山村里的小院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 女子的嗓音带了十足的恐惧,让守在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睁开了眼。 这个夜晚,不似往常一样平静。 “夫人?”杜兰醒来之后,便一直不敢闭眼。 她从起初的惊慌失措,到了最后的冷静下来。夏阮在马车上便有些劳累,下了马车之后便一直在睡觉。 杜兰害怕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便一直守在夏阮的身边。 她见到夏阮大喊了一声,然后迅速的睁开眼坐了起来,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她斜着身子,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襟,似乎下一刻她就会死在这场噩梦之中。 杜兰赶紧点亮了烛火,有些紧张的看着夏阮,“夫人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夏阮很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了许久,等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眼里才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转过头看着杜兰,“杜兰,我梦见艾叶了,她……她……” 夏阮不敢再去想那个梦境。 那些杀手追上了艾叶,然后将艾叶围住。他们狠狠的给了艾叶几刀,兵器刺入肌肤,艾叶却依旧想要挣扎着向前跑,似乎那些刺入皮肤的兵器,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疼痛。 杀人们的力气很大,无论艾叶怎么挣扎,依旧没有逃过他们的禁锢。 最后,艾叶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冰凉的地上。此刻,艾叶的发丝沾满了血液,她的衣裳也破了,她伸出手,想要继续朝着前方爬行,无论她怎么用力,都不能再挪动一步。 周围全是红色的血液,腥味很重。 夏阮不敢闭眼,但是她在梦中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些人一边嘲笑艾叶跑的快,一边又像是凌迟一个人一样,一刀又一道的将她的肉给剃了下来。 他们的面容她看不清楚,她只能看见艾叶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血珠。她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睁开眼,对着她说话,对着她笑。 最后,艾叶再也没了气息,被这些人丢进了狼穴。 夏阮差点哭了出来,那些恶狼将一个艾叶完整的身子撕裂成了许多块,肉块和血液混成了一片腥红。 血液敲打着地面,狼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地狱里的恶魔发出的声音一样,让她觉得恐惧。 夏阮握住衣襟的手又紧了紧,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当初不应该让艾叶独自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若是她不让艾叶去的话,那么艾叶现在就不会死的那么惨烈。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夏阮身子颤抖的厉害,怎么样也压抑不住心里汹涌的情绪。 杜兰紧紧的握住了夏阮的双手,“夫人,艾叶不会有事的,这只是一个梦。你忘记了吗?艾叶时常说,她从下在乡下长大,跑的比谁都快,身子比谁都强壮。夫人,你别担心了。那些人,一定不会追上艾叶的。” 夏阮的眼瞳变的很深很黑,像是挂了霜雪的嘴角,也越闭越紧。 她的指尖依旧颤抖的厉害。 若真的是梦的话,为何她会觉得那么真实。血的腥味依旧在鼻翼之间,她还记得艾叶躺在血泊里的样子,是那么的无助。可是她只能站在一边,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 夏阮觉得头疼的厉害……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应该听庄子上的那几个婆子忽悠,就擅自带着夫人你出来摘菜。”杜兰眼眶红了起来,若不是她执意要出来摘菜,那么显然和艾叶便也不会跟着走出来。只要他们不离开宅子,这件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杜兰越想越难受,然后狠狠的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她用的力气极大,面颊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夏阮抓住了杜兰的手,“这不怪你。” 这件事情,怪不得杜兰。 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做之前也会思虑很久。可是现在,她却没想到还是进了别人的陷阱。 这件事情会是谁做的,她心里多少有些清楚了。 但是越是清楚,才越觉得痛心。 她认为自己嫁进南萧,从未做过让那个人不满意的事情。可是那个人,总是觉得她不好,无论她做的多好都不会满意。所以这次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庄子上的下人,都是林家的老人。 能在顷刻之间,将这些老人调走,将大门关上的人,除了那个人,又会有谁? 她要怎么防,也是防不住的。 夏阮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从前还以为来庄子上,只是为了见见萧意雪。不止她这样想,连她的丈夫也是这样想的。临行的时候,丈夫还叮嘱她:“四姐现在没了心智,你要小心一些。” 她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丈夫眼里的宠溺,和温柔的言语。 可是这些,或许来日都再也见不到了。 “杜兰,这件事情不怪你。”夏阮等杜兰冷静了一些才和她说,“有些事情,不是防着,便能防到的。尤其是这种,防不胜防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现在,我们要想着怎么办,而不是责备自己。” 杜兰哭的厉害,眼泪打湿了夏阮的手心。 手心传来眼泪的温度,让夏阮觉得滚烫,她伸出手将杜兰的眼泪擦掉,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怪不得杜兰。 杜兰抽泣着,“夫人,奴婢会保护好你的,奴婢一定会做到。” 夏阮不怀疑杜兰的话,昔日,柳昌元落难成那样,杜兰和杜若两个瘦小的姑娘,硬是将他的尸首送回了老家。 对于杜兰,她没有一丝的不信任。 屋子里的烛光很暗,这劣质的烛火染起来的时候,让周围的空气变的有些浑浊,带着一种霉味。夏阮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撇过头去。 这烟味,太难闻了,也太呛人了。 和马车上的装饰想比,这个小山村,还有这个小院子都有些偏僻又荒芜。她睡的这张榻,还是临时从其他地方搬进来的。上次的霉味很重,似乎还有一些小虫子,咬的她一直休息不好。 夏阮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在马车上是时间太长了,而且她根本不敢去挑起车帘。她若是一激怒那些人,怕是也会和杜兰一样被人打晕。 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如今她不再是一个人了,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 “咳……咳……” 烛火越烧越旺,空气也越来越浑浊,夏阮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杜兰也意识到这点,她赶紧去熄灭了蜡烛,然后借着月光走回夏阮的身边。 夏阮握住了杜兰的双手,却不想杜兰的双手比她还冰凉,像是千年的玄冰一样。她下意识就掀开了被窝,对着杜兰说:“进来,陪我睡会。” 杜兰摇头,“夫人,这是乱了规矩,奴婢不敢。” “陪我说会话。”夏阮想起那些黑衣人执意要带着杜兰,便略微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正文 367:抓错人? 夏阮已经隐约猜出这次绑她的人到底是谁。 准确的说,已经不是一个人在谋划这件事情了。 调虎离山,这个计谋用的恰好。 这个人一早便开始接近大皇子,获得了大皇子的信任。 大皇子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在打理,所以大皇子禁足结束后,依旧是有恃无恐。 不然,被软禁已久又差点被杀害的大皇子,怎么敢在短短的几日内,做出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建广帝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帝王,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京城动乱的厉害,有几个朝廷重臣,几乎都收到了恐吓的信件。 萧九回京后,不得已将庄子上的暗卫调走,又私下催促了她尽早回京。 这个年过的看似安稳,却一点也不安稳。 只是夏阮怎么也没想到,林姨太太会冒这样的风险来做这件事情。 “他也是你的孙儿,你当真不心疼吗?”夏阮闭了眼,让自己的头脑放松一些。 她这几日过的太过于紧张,夜里总是会梦见艾叶。 刚来这个小院的日子,她和杜兰说了很久的话,杜兰有些惊讶她的吩咐,却依旧答应了。 她如今唤杜兰‘杜若’。 天气阴沉的厉害,丝毫看不到春日即将要来临的气息,院子周围站满了人,时常有村子里的人送饭菜进来。也绝对不会和夏阮多说一句话。他们不愿意和她说话,夏阮也不愿意为难这些人。 “夫人,你冷不冷?”杜兰将安胎药送到夏阮的身前。“奴婢跟外面的那些人拿了这些药,奴婢查过了,这些药都是没有问题的。” 杜兰的医术不比杜若,她只是略懂一些而已。所以这段时间,她便亲自照看夏阮的汤药,有的时候还会试着喝一些,觉得味道不对便会倒掉。 奇怪的是。这些守在外人的人,对杜兰也极其的客气。杜兰吩咐他们的事情,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会照办。 夏阮睁开眼,从杜兰的手里接过汤药。“他们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杜兰皱着眉头,看了看院子外面,又靠近夏阮一些,压低了嗓音,“他们这几日一直唤我杜若姑娘,似乎真的将我当做姐姐了。刚才那个领头的高个子跟我说,让我今夜帮人扶脉,说是他的兄弟受了些刀伤,夫人我……我医术……你是知道的。” 小病。她或许还有把握。 可是大病,她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杜兰从一开始便觉得这件事情奇怪极了,她下马车的时候。这些人便唤她杜若姑娘。那个夜里,夫人又让她继续装作姐姐,杜兰忍不住抚摸一下自己的面颊,她和姐姐的面容其实没有太多的相似。若一定要说像的话,大概就是衣着和身高,有些相似。 尽管如此。也不该有人会将她们认错了,杜兰多少有些不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夫人为何要她继续装作姐姐。 杜兰想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却又不敢问起。 夫人现在已经够心烦了,这几日夫人的睡眠总是不好,夜夜噩梦。 “杜兰,你知道我为何要你假冒你的姐姐吗?”夏阮将碗里的药一口喝尽后,才转眸看着杜兰,“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下,这件事情,或许有些冒险,你害怕吗?” 夏阮的脸色多少有些犹豫,杜兰知道夏阮是在担心什么。 夫人送走了艾叶,但是这几日夫人总是梦见艾叶被这些杀人追杀,最后惨死的事情。 为此,杜兰还抓了不少安神药给夏阮服用。 杜兰将药碗接了过来,认真的看着夏阮,“夫人,杜兰不怕。”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认真,“其实我有往坏处想的,我们两个之中若是只有一个人能回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夫人。” 夏阮手上的动作一缓,面露诧异的神色。 杜兰说的真切,没有半分虚假。 “这几日我总在想,若是我们都出事了怎么办?夫人,我是不是很没用?”杜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夫人,我没有太多的牵挂,若是我死了,父母还有姐姐,他们会很好的。可是夫人,侯爷不能没有你,老夫人也不能没有你……所以夫人,你要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做。前提是,这些事情不会伤害到你。” 杜兰其实很明白现在的环境。 这些话,也是发自她的内心。 她们两个人之中若是一定有一个人要死去,杜兰希望那个人是自己。若是夏阮活着,肯定会看在她昔日为夏阮牺牲的份上,善待自己的父母和姐姐。从小,她就不如姐姐,无论是医术还是为人处事,她都没有姐姐想的周全。 所以,若是能用性命来换取家里的安稳,换取夏阮的安全,她是愿意的。 若一定要说遗憾,便是她没有如同姐姐一样,等到生命中的那个人。 “杜兰,我们都会没事的。”等了很久,夏阮才慢慢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杜兰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嗯。” 夏阮依附在杜兰的耳边,低声道,“若这几日他们让你帮他们看着小毛病,你就帮忙看着,若是不懂的,便装作生气不愿意给他们诊治。千万不要说自己不会,明白了吗?” 杜兰有些疑惑的看着夏阮,但是还是点头,“奴婢知道了。” “我怀疑这次绑我们来的人,是想找你给他瞧病。”夏阮退后了一些,然后揉了揉眉心,“只是希望,我猜错了。若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夏阮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杜兰也没有追问下去。 不过,是谁想让她来瞧病呢? 若是这个人病的很严重,那么绝对是找错了人,她在医术方面一点也不厉害。反而是在照顾花花草草上,她倒是比较擅长。 杜兰将摆放在夏阮面前的药碗准备拿走,却听见夏阮将那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那几个字从夏阮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杜兰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手中握住的药碗,也掉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那个人? 她一直在想,她和夫人会被人绑走,要做这件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庄子上的暗卫虽然都被调走了,但是她们出来的地方离庄子很近,只需要一个喊叫,庄子里的人便能及时的赶来。无论是重黎也好,还是六子也罢,他们的武艺都不差,所以根本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都以为很安全的事情,却一点也不安全了。 那一日她被人敲昏之后,便记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形。等她醒来之后,便是在马车上了。 杜兰当时又惊又怕,也明白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告诉她庄子上小菜长的很好的婆子,是林家的老人。 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局。 这些人显然不止是冲着夫人一个人来的,他们还想带走她的姐姐。 夫人如今给她说的话,让她恍然大悟。 那个人,快死了吧。 所以希望姐姐能救他。 可笑的是,她和姐姐的身形相似,衣着也经常穿一样的。所以这些人,就抓错了人。 但是很快,杜兰又庆幸她和姐姐相似,若是她们不相似的话,这些人肯定会一刀杀了她。 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怎么可能会留着一个会通风报信的人。 艾叶能离开,是因为夫人以死相逼。 “别怕。”夏阮见杜兰一直不动,轻声安慰道,“这件事情,你要装作不知道。” 杜兰点头,赶紧从地上将药碗捡起,然后缓缓地的朝着厨房走去。 此时,杜兰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她不是‘杜若’,等姐姐和六子去了京城,侯爷一定会来救夫人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杜兰将药碗放下后,拼命的想小时候看过的药方。 过了一会,外面有了有些响动。 杜兰转身,看着夫人依在软椅上,而门被打开,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物的少年被抓了进来,那个人的头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 “滚进去。”打手们将那个少年丢在院子里后,又对夏阮福身说,“主人说这几日没有好好的招待夫人,是我们怠慢了夫人。所以,现在送个人拿给夫人解闷,希望夫人能开心一些。主人还说,等他闲下来,便亲自来见夫人。” 夏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根本没有看被打手丢在地上的少年,“是吗?那么也替我问候你们主人,我想他最近应该很闲,只是……你们主人的身子应该还没有好吧?” 打手的脸色有些黑,但是却依旧在僵硬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主人很好,请夫人放心。” 说完,他便没有再给夏阮说话的机会,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此时,夏阮脚下的少年动了动,杜兰吓的赶紧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夫人小心。”杜兰对着夏阮吼了一声,她真的害怕这脚下的少年,会站起来伤害到夏阮。 只是夏阮没有被杜兰的话影响,而是揭开了少年头上的黑布袋,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杜兰惊的瞪圆了双眼。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侯爷失败了吗? 正文 368:杀气 少年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就算落难于此,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狼狈。 那种临危不乱的气息,彷佛是与生俱来的。 少年的发髻微乱,衣裳也被扯破了一些,还有一只靴子更是不知道被人丢去了何方。 “杜兰姑娘?”少年唇畔带笑,嗓音温柔,“想不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杜兰瞪圆了双眼,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直在躲这个人。 却不想这人,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杜兰没有回话,少年却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弹了弹身上的灰尘。 他的动作优雅,看不出一丝落魄。 夏阮看着少年,心里却有些震惊。 “南亭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夏阮想了很久,依旧没有想明白,南亭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前世,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很少会出现在外人的眼前。因为他的行踪难以揣测,所以朱砂对他的警戒心从未消除过。 这世,她若不是和萧九成亲,怕是也不会见到南亭。或许,就算她见到了,也不知道这个儒雅的少年,便是神秘的西域商人南亭。 他的眼上束着白绫,配着月牙色的长袍看起来,更显得温和有礼。 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却让朱砂恨之入骨,恨不得亲手拔了他的皮。 这样的仇恨下。却没有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兄弟。 南亭抚摸了一下眼上的白绫,露出苦恼的神色,“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长安侯夫人,能否先给我一杯热茶?我和我那个没用的弟弟说太久的废话了,口渴的厉害。” 夏阮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是我失礼了,南亭公子若是不介意,请屋里坐。” 话音刚落,杜兰便走了上去。扶着夏阮朝着屋内走去。 这几日的天气一日比一日阴沉,但是屋子太小也过于沉闷。所以。夏阮才会在院子里坐着。这个院子很小,周围是用泥土堆起的矮小的围墙。只要一眼,便能看个清清楚楚。 南亭没有走动,只是轻声道。“杜兰姑娘,你忘记了我看不见吗?” 杜兰转过头冷哼了一声,“你也不是第一天看不见了,怎么,连这点路也找不到吗?瞎子。” 杜兰的言语里带着淡淡的讽刺,听的夏阮忍不住挑眉看了一眼身后的南亭。 杜兰不是一个无礼的人,她在夏阮身边多年,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杜兰的话,太过于尖酸刻薄。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杜兰。 不过显然南亭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唇畔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很快,南亭耸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夏阮见南亭这样,便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朝着屋内走去。 只是,她的脚步声略重了一些。 南亭慢慢的摸索。靠着感觉和听着夏阮的脚步声,才走到了屋内。 等他坐下后。杜兰才将茶水重重的放在了他的面前。南亭俊俏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杜兰姑娘的脾气,和从前一样啊。” 杜兰正准备将手中的糕点放在南亭的面前,但是在听了南亭的话后,干脆将糕点直接放在了夏阮的身前。她做完这些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从屋内走了出去。 但是南亭的听觉比往常人灵敏一些,他还是彻底的听到了杜兰小声的言语,杜兰在说,“真是倒霉。” 屋子的门很快被关上了,杜兰朝着厨房走去。 这些日子,虽然有人给她们送饭菜,但是这些饭菜里时常会有泥沙,导致夏阮的胃口却越来越差。 偶尔,夏阮还会吃两口。但是若是夏阮勉强自己多吃几口,当场就会呕吐出来。 杜兰担心极了,只好自己下厨来做些菜肴,起码会比外面送来的东西味道好一些。 此时,屋子内很安静。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捧着茶盏微微发怔。 朱砂已经抓到了南亭,那么外面的局势,是丈夫失利了吗?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南亭,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 “长安侯夫人不问我点什么吗?”南亭喝了杜兰放在他面前的茶水,慢悠悠地从碟子里拿出糕点尝了尝,“你不问,我倒是有些为难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夏阮看着南亭的动作,思索了一会才道,“侯爷他好吗?” “呵……”听了夏阮的话,南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来之前就和侯爷打赌,我跟他说,我保证见到你之后,你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是否安好。他当时没有接我这个赌局……不过,看来我还是猜对了。夫人,你想听真话吗?” 夏阮的心‘咯噔’了一下,“这还有假话和真话的区别吗?” 南亭点头,然后伸出右手放在桌上,托着下颚,“当然有区别,因为侯爷特意嘱咐了我这件事情。不过,看在杜兰姑娘的份上,我不打算欺瞒你。侯爷……他很不好。准确的说,自从夫人你出事之后,侯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吃的很少也休息的很好。不过,在外人的眼里,侯爷却是很好的,他这几日的动作依旧和从前一样,你那个表哥还亲自上门质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找你了。” 夏阮听了之后,心里狠狠一抽。 这件事情看来,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连李安都亲自上门质问丈夫,怕是母亲也知道了吧。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住了一样。疼的厉害。 那种感觉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拼命的想呼吸新鲜的空气。 那日她被劫走的时候,其实故作镇定的她,私下还是有些害怕的。 周围的流言蜚语一定会很难听。丈夫一个人面对这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不能陪他说说话。 谣言,很多时候可以杀死一个人。 所以,她没有多想便让艾叶逃了出去,她想让艾叶告诉他真实的情况。 “艾叶呢?”夏阮紧紧的咬住下唇,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南亭这会却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撇过头去。“我们去找了,可是没有找到艾叶姑娘。在狼穴附近,找到了她带血的衣裳。” 说完这些后,南亭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将盒子放在桌上,语气极其缓慢,“夫人,侯爷会继续找艾叶的。若是艾叶姑娘……若是艾叶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你得为腹中的孩子想想。还有,侯爷说,让我将这个东西带给你。” 夏阮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掉进了冰窖一样。 那种刺骨寒冷的疼痛。让她神智差点崩溃。 她一直在做这样的噩梦,因为噩梦太过于真实,所以她也快相信了这就是事实。 但是。她又忍不住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艾叶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南亭的话,等于否决了她给自己的希望。 艾叶,果然是出事了。还尸骨无存。 艾叶跟在她身边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可是因为她没有想周全。所以让艾叶丢了性命,甚至尸体都没有留下。 夏阮手抖的厉害,眼眶红了起来,“都得死,都得死。” 夏阮说的很小声,几乎只是动了动唇。 但是南亭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南亭觉得浑身不舒服,眼前的女子似乎瞬间换了一个人一样。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南亭觉得,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那个温婉的长安侯夫人,而是一个杀人无数的侩子手。 那种杀气,让他觉得熟悉,又觉得可怕。 “夫人?”南亭看见夏阮脸色苍白,忍不住劝道,“我们没有找到艾叶的尸首,但是这也是希望,你想艾叶的尸首既然没找到,那么也就证明艾叶可能还活着。白少爷和西楼先生也去了,你放心吧,艾叶姑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南亭不擅长安慰人,所以说这些的时候,其实他多少也有些心虚。 白砚殊比他们先到那个地方,但是只发现了带了血的衣裳,白砚殊想都没想,便带着人继续朝着另一个方向寻找。 当时,重黎便认出来了这件衣裳是艾叶身上的衣物。 南亭知道,这艾叶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九当时站在那个地方很久,久到南亭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后来萧九让人倒了火油在狼穴的洞口,用火活活的烧死了那些野狼。若是有野狼冲出火圈,从狼穴里跑出来,他就会让人活活的剥掉那只狼的狼皮,将没了皮毛奄奄一息的狼又丢回洞穴里。 在洞穴里面的狼看到这些后,再也不敢跑出来。 这些不懂人性的畜生,是真的害怕了凶残的萧九。 火越烧越烈,整个山谷里都能听到狼痛苦的嚎叫,那种嗓音让南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萧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认识萧九这么多年,只见过萧九生气过两次。 第一次是萧九进京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刺客。那个时候的萧九不知为何,十分的生气,对待那些被抓到的刺客,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他们。 第二次,就是现在。 南亭看着夏阮的神色,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侯爷去庄子上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侯爷在泥土里发现了这枚簪子,侯爷跟我说,说你最喜欢这枚簪子了。他让我带来给你,说等过几日,一定会亲自为你戴上这枚簪子。夫人,我会出现这里,也是因为侯爷担心你的安危。侯爷知道这件是谁做的,也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两点。其一,夫人,你是侯爷唯一的理智,若是你都不在了,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至于第二点,夫人我想我不说你也会问,我为何会来这里。” 南亭看着盒子里的簪子,苦涩的笑了笑,“是禾月送我来的,夫人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 夏阮在听到禾月两个字的时候,神智才慢慢的恢复了。 禾月…… 那个在西域其他国家经常出现的人,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到底是那个国家的人。 只是,传说里是个极其儒雅又有手段的公子。 连很少夸奖人的西楼先生,在听到禾月两个字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着说,“老夫这辈子以为不会遇见对手了,却不想在垂暮之年,还能遇见这样年轻又厉害的对手。” 当时,她的丈夫只是在一边笑着,没有否决西楼先生的任何话。(未完待续) 正文 369:往来 西域的国家对于大秦的人而言,显得十分的神秘,那里的奇人数不胜数。 但是被大秦商人们所知所熟悉的,却只有那么几位。 朱砂和南亭的崛起,没有任何预兆。 他们能从西域带来罕见的药材和珍贵的香料,又从大秦购买绸缎和盐等用品运回西域。 这来来往往之间,赚的银子不是常人能想象的数目。 尤其是这几年,京城里的贵族太太们,比往日更不知何为低调,越来越喜欢攀比。她们衣裳用名贵的香料熏过,走到哪里都带着一阵淡淡的幽香。 然,这些香料,小小的一瓶,却能换不少的金条。 朱砂和南亭无疑是成功的,但是若说政治上,最成功的便是这位行走在西域多国的禾月。 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有人说他的容貌无比的丑陋,所以才会带着面具示人。又有人说他身世其实是出自尼西皇室,但是奈何他的血统不纯正,所以才会被皇室丢弃。他行走在西域多国,只是为了筹备兵马,等来日可以将尼西皇室彻底的征服。 关于禾月的传说不少,可却不知哪一个是真。 唯一能让夏阮清楚的便是,这个禾月不是泛泛之辈。 “南亭公子你和禾月交手了?”夏阮眉头微蹙,顷刻,她的目光放在了南亭的身上,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侯爷。也遇见他了吗?” 南亭怔了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南亭摇着头。开始不正面回答夏阮的问题,“禾月公子的事情,我想来日侯爷会告诉你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多说,我说的太多,就得坏事。长安侯夫人,我知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夏阮也笑了起来。“好,我不问。” 南亭不是萧九,给她的信任不会太多。 所以很多问题,若是她问的太多。南亭便会不回答。 夏阮不知道南亭会说多少,所以一而再的试探他的底线。 不过最让夏阮疑心的便是,南亭出现在这里。 若是丈夫担心她,便让南亭到了朱砂的手里,这样做是有些冒险的。 她虽不知道南亭的真实身份,但是就凭南亭是日进斗金的商人,他便没有任何理由来冒这个风险。毕竟,商人永远都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但是若是生命和利益起了冲突。那么自然是要保住性命的。 南亭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比谁都明白这点。 若是他们信错了禾月,被禾月出卖之后。南亭进了朱砂的陷阱落入朱砂的手中。那么此刻的南亭,不应该会如此的镇定。 显然,他是故意落入朱砂的手,然后来见她的。 “南亭公子你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意外也不是偶然吧。”夏阮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么,南亭公子。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在这里吗?” 南亭微微笑道,“我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是禾月送来的,但是这件事情和他没多大的关系。我想来,自然便来了,当然侯爷也希望我能来。不过,我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美人关?” 夏阮挑眉,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人。 少年的眼上覆着白绫,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但是他容貌出众,又有不少的家产,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夺目。 夏阮想,就算南亭双目失明,那么他凭着他儒雅又俊秀的面容,还有他的家产,依旧可以让不少的女子注目。 “你若真心喜欢她,就好好的珍惜她。”夏阮垂下眼眸,放柔了嗓音,“她是一个好姑娘。” 南亭将碟子里的糕点吃的七七八八,他没有及时的回答夏阮的话,只是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光了之后,才回了一句,“嗯,我一直都知道。” 说完之后,南亭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一路太过于劳累了,我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夫人我先出去了。” 南亭说完之后便自己摸索着朝着院外走去。 他的步子极慢,若不是他手上动作,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失明的人。 南亭刚走到院外,便听到远处‘噼里啪啦’的声音。 厨房离他站的位子很近,他能清楚的听见杜兰咒骂的声音。 南亭越想越觉得有趣,然后慢慢地朝着厨房走去。 “这个人简直,阴魂不散,阴魂不散。”杜兰咒骂的厉害,又重重的将碗放在了桌上,气的叉腰看着锅里的东西,然后喃喃自语,“不行,我得将饭菜藏好,若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跟夫人抢东西吃怎么办?” 杜兰说完之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始思索要将既然出锅的饭菜怎么藏起来。 她说的声音很小,但是南亭还是听了个透彻。 他下意识将手指放在唇边,他的唇角上还残留着糕点的残屑,他将那些残屑抹掉之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他是贪吃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和一个女子争夺饭菜,而且还是一个有身孕的女子。 南亭摇头,这个杜兰到底将他当成了什么人。 “啊……” 杜兰转身拿厨具的时候,看见依在门框上的南亭。 南亭的发髻有些凌乱,此时凌乱的发丝垂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睛被白绫覆着,唇畔上挂着淡淡的笑,“杜兰姑娘这是怎么了,吓成这样?” 杜兰气的脸色发青,“我瞧着不干净的东西了。” 说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顺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厨具。 杜兰觉得有些头疼。她根本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所以一点防备的心里都没有。但是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月牙色衣裳的人站在身后。吓的差点跳了起来。 她看见夫人屋子里的门关着,便以为夏阮如今在休息,若不是为了顾及夏阮,她肯定会对南亭破口大骂。 杜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想因为她的不快,而吵醒夏阮。 只是,她忍的辛苦。一张清秀白嫩的小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 杜兰没有再理站在一边的南亭。而是继续炖汤做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她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是她一个人做。后来,杜若有了身孕,也会挑剔饭菜。也是她在一边伺候。 所以现在,夏阮的口味,她多少也有些知道。 她做的饭菜,夏阮会多吃一些。 只是,这个地方太过于偏僻,送来的蔬菜和肉食都不新鲜,前几日送来的鱼,都不知是死了几日的鱼。那种腥味,到现在杜兰都还记得清楚。 她跟那些人要求太多。那些人就会懒得再理她。 杜兰想到这些,更是觉得烦心。 在过几个月夏阮就会临盆,若是还不能好好的补补。来日可怎么熬过那个可怕的日子。 “杜兰姑娘在想什么?”南亭见杜兰不说话,便忍不住打趣道,“担心我偷你做的饭菜吗?啧啧,杜兰姑娘我的口味可没这么差。” 杜兰听了南亭的话后,转身冷笑,“也是。南亭公子过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能吃这些粗茶淡饭呢?等一会。会有人亲自给南亭公子你送饭菜来,希望南亭公子你吃的开心。” 杜兰说完之后,便继续转身将饭菜温了起来。 等夏阮醒来之后,这些饭菜也不会凉掉。 南亭闻见了饭菜的香味,腹中多少也有些饥饿。 但是碍于面子,他没有和杜兰说这些。 “若是杜兰姑娘不介意,我也可以和杜兰姑娘分享饭菜。”南亭想了想,若是有人送饭菜来,那么他还真的不介意将食物分给杜兰一些,毕竟杜兰只是一个小姑娘,又能吃多少东西。 杜兰和杜若长的一点也不相似,她的容貌清秀肌肤娇嫩,而且性子更是直来直往。有的时候,杜兰的话还会十分的刻薄。 然,杜若就不会这样。 杜若和杜兰虽然是姐妹,但是杜若更沉稳一些,而杜兰的性子更直接一些。 杜兰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彷佛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娇艳。 南亭听见了杜兰的笑声,唇畔的笑容也忍不深了起来。 “多谢南亭公子的好意了。”杜兰话音刚落,便瞧着小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今日来送饭菜的人,是一个老妈子。杜兰看清楚了人之后,便指着道,“南亭公子,你的饭菜来了。” 南亭本来就有些饿了,听到杜兰的话,便没有多做计较。 送饭菜的老妈子的脸色铁青,她看见南亭摸索着朝着这边走来,想了想才走了上次扶住了南亭,让他安稳的坐在屋外的石凳上。 “公子,请用饭菜。”老妈子说完话,便转身走了出去。她的脚步十分的匆忙,像是有人在后面追她一样。 杜兰就站在厨房里看着南亭吃东西,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果然很快,南亭吃了一口饭菜后,立马便想要吐出来,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的关系,又不敢直接将东西吐在地上。 一张俊美的容颜,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好吃吗?”杜兰朝着南亭走近,看着桌上的饭菜,“哎呀,这鱼也就南亭公子你敢吃了……对,我给忘了,你是瞧不见了。那么南亭公子我告诉你啊,你刚才用的鱼,似乎……” 正文 370:发现秘密 南亭有些坐立不安,他嘴里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那种腥味,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想呕吐。 可是,若是此刻露出丑态,会让他之前的儒雅的形象,消失的干干净净。 “南亭公子,要我告诉你吗?”杜兰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鱼啊,我瞧瞧……” 她说完话便拿起一边的箸拨弄碟子里鱼。 之前,这些人送来的鱼,腥味十分的重。 她自小嗅觉比常人灵敏,所以当时差点被薰的晕了过去。 此时,她拨弄着碟子里的鱼,然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南亭终于忍不住将嘴里的鱼肉吐了出来,那种刺鼻的腥味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身上都是臭味,“这是什么东西。” 南亭拿起一边的茶水漱口,忍不住抱怨,“小六玩的太过分了。” 他的动作有些重还有些粗鲁,可是在一边的杜兰却没有什么反应。南亭觉得口中的腥味淡了一些后,才忍不住问身边的杜兰,“怎么了?不就是一盘鱼吗?不吃就是了。” “这鱼,内脏都没有剖出来。”杜兰看着盘子里东西,几欲作呕。 这些鱼的腥味比平常的鱼腥味重的原因,估计也是因为这点。碟子里摆放的鱼,虽然被除去了鱼鳞,但是它们的内脏都没有被剖出来。还在鱼腹之中,这让杜兰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她的嗅觉灵敏。在闻见鱼的味道不对的时候,便将这些鱼丢了。 而且,夏阮也不喜欢腥味太重的东西。所以这些鱼她们基本都没有碰。 因为没有碰这些鱼,所以杜兰根本不知道这鱼其实根本没有剖出内脏。 南亭听了杜兰的话,在一边又忍不住呕吐了起来,他此时已经完全不能顾及自己的形象了,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有些恶心。 南亭和杜兰的动静太大,夏阮本来闭目养神被惊醒了,便忍不住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她推开门。瞧着杜兰看着石桌上的东西微微发怔,脸色铁青。而在一边的南亭。一直呕吐,像是要将自己的内脏都给吐出来一样。这让夏阮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杜兰的手艺,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她这几日一直吃杜兰做的东西,她觉得杜兰的手艺还不错。在这种偏僻的小村子里。她多少也要习惯一些。有的时候,胃口实在很差,她也会像吞针一样将食物吃下,她要顾及腹中的孩子。 “怎么了?”夏阮忍不住打断了杜兰的思绪,“这菜,味道不好吗?” 杜兰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的脸色带着一些惶恐,“夫人,这是……他们送来的。” 杜兰的神色太过于怪异。夏阮心里一惊,“有毒?” “不是,只是……”杜兰不知该如何跟夏阮解释。“这鱼,他们……他们……他们没有将内脏剖出来。” 杜兰的话,却让夏阮的眉头微蹙。 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也不至于找些人不会做饭菜吧?这最基本的常识…… 夏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看着杜兰就问,“其他菜呢?” 杜兰不明白夏阮为何会这样问。只是下意识去拨弄一下其他的菜肴。 夏阮飞快的朝着石桌走去,她将放在一边的箸拿了起来。和杜兰一起翻其他的饭菜。这些饭菜和普通的饭菜没有什么区别,夏阮下意识将便放在一边的小青菜放在了嘴里。 杜兰吓的差点大喊了起来,“夫人。” 这些菜,和前几日送来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而且这个味道,她很熟悉。 夏阮又忍不住挑起另一边的菜肴吃了起来,杜兰这下整个人都怔住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 “南亭公子,你尝尝这些素菜,还有这碗羊肉。”夏阮对在一边忙着漱口的南亭说,“你尝尝。” 南亭将茶杯放在桌上,转头道,“不吃。别以为我看不见,我就不知道这些菜是放了其他东西的。” 杜兰气的叉腰看着南亭,“你要是不吃,就饿死你算了。” 她的嗓音不大,却让南亭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说起来,若是这些菜肴都有问题的话,他这几日肯定也是不会食用的。但是他的肚子太饿了,不吃东西肯定扛不住。这院子里会做菜的,只有杜兰了。南亭在这个时候完全不想得罪杜兰,也不禁开始怀疑,当初和他说话温柔的少女,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面孔。 难道,那一日是他的错觉,才会觉得杜兰的话让他十分的心动。 南亭撇了撇嘴,然后将嘴微张,“啊……” 杜兰挑眉,“你没长手啊?自己吃。” 南亭摇头,露出很为难的神色,“长了呀,可是我是瞎子,我看不见这些素菜。” 南亭说的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杜兰气的面颊都红润了,但是她转眸看着夏阮认真的神色,才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她将素菜夹了起来,然后喂到了南亭的嘴边,南亭笑着将素菜吃下。然后唇畔的笑容越来越深。 “南亭公子,你吃出来了吗?这菜里面放的香料。”夏阮的嗓音放的极轻,“是西域的香料。” 南亭听了夏阮的话,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慢慢的品尝嘴里的素菜。这次,他没有让杜兰继续夹菜,而是自己夹起离自己不远处的一盘菜,又急忙放在嘴里。 南亭的脸色越来越怪,最后他将手里的箸放下,神色凝重的说,“这是西域经常放在菜肴里的香料,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除了杜兰有些疑惑,南亭和夏阮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西域和大秦不一样,他们那边有几个国家的人,不吃牛肉猪肉鱼肉。贵族人家若是想碰荤腥,只能选择羊肉。但是羊肉的腥味太重,让人食用的时候,总觉得嘴里有些不舒服。所以这些人就很聪明的做出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可以彻底的清楚的羊肉的腥味。 尤其是波斯和尼西一代,这种香料用的最广。 前世,夏阮去尼西的路上,吃的菜肴里都放了这种香料。她很喜欢这种味道,所以最后从尼西归来之后,在曾想过在酒楼里用这种香料做菜肴。她当时和朱砂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朱砂觉得她这个想法不错,便和她说了一个秘密。 但是她还没有实行,便和唐景轩相恋,所以这个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再次尝到这个熟悉的味道,夏阮便立即明白了,当初朱砂跟她说的事情,并不是随便说给她听的,而是真的。 院子里谁也没有说话,杜兰见夏阮已经起身,便走到厨房里将菜肴端到了屋子里的桌上。 这次,杜兰没有和南亭拌嘴,而是亲自将南亭扶到屋子里。而南亭也没有说其他的话,一直在琢磨刚才夏阮说的香料的事情。 夏阮和南亭吃的东西很少,这让杜兰有些担心了,“夫人,你多少再吃一些。” 夏阮摆了摆手,只是对杜兰道,“没事。” 南亭在一边终于露出了笑容,“杜兰姑娘放心吧,你家夫人现在不吃也不会饿着。我想,我们不用多久便能离开这里了。” 南亭说的极其有信心,这让杜兰看着南亭的时候,多少有些怀疑。 一盘普通的菜肴,怎么就能离开的线索了。 不过,杜兰看着夏阮的神色,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等杜兰离开后,南亭才说话,“夫人,你肯定听你表哥说过,在尼西附近的一个小国,他们哪里的人和波斯一样,不吃羊肉猪肉鱼肉。甚至还相信鱼是小孩神灵。若是有人家里有孩子夭折,他们肯定会将这个孩子的尸首放在鱼塘里,让这个孩子安息。所以,在那边的人根本不会食用这些鱼肉,也不知道怎么将鱼肉做的鲜美可口。但是因为他们人少,所以……” 南亭起初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觉得这鱼的味道太闻了。 后来当杜兰将鱼翻出来,发现鱼的内脏都没有取出来后,他简直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南亭没有用其他的菜,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尝到那些菜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夏阮和他说起菜肴里的东西的时候,南亭也没有多大的在意。毕竟,他虽然贪吃,但这些年来胃口也逐渐被养坏了。不好吃的东西,他也不愿意多委屈自己吃多一些。 不过碍于他想戏弄杜兰,便略微尝了一口。 只是,就这么一口,南亭便尝了出来,这菜肴里放的香料,是来自西域。 准确的说,是来自波斯。 但是今日送菜的人显然不是波斯人,若是波斯人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习惯和口味都像波斯人的,那么便只有尼西国附近的那个小国了。 想到这些,南亭唇畔忍不住挂着一丝笑,看来他们这次要离开这里,不需要用太多的时间了。 “我都知道,所以……”夏阮认真的看着南亭,“我想问南亭公子,你身边的人,你有什么方式让你的属下,最快找到这里?” 南亭挑眉,“长安侯夫人,你说的未免也太简单了。”370 正文 371:谁更聪明 南亭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有些不悦。 他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似乎在考虑夏阮的提议。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挫败。 像是被人算计一样,接下来的步子,都是别人安排。 而他,却一定要按照这个步子走下去。 “南亭公子一定想问我,为何知道这些。”夏阮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的揣测南亭的想法,“为何会知道尼西附近的小国,为何会知道这鱼和他们那些人有关系。” 南亭淡淡的笑了笑,“长安侯夫人你知道的太多了。” 对于尼西国的事情,南亭显然不想多提,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淡了。 南亭的逃避,夏阮都看在眼里,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的试探,已经得到了一些结果。 夏阮将手里的茶杯握的很紧,“南亭公子,有人问过你双眼上的白绫是用什么布料做成的吗?” 南亭挑眉,脸色也有些微怒,“长安侯夫人,你不会连一个瞎子都要怀疑吧?” “我没有任何怀疑南亭公子的意思,只是觉得南亭公子是一个厉害的人。”夏阮说这些的时候,很认真的看着南亭,口气也十分的诚恳,“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以为服,入水不濡。” 话音刚落,南亭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覆在双眼的上的白绫。的确不是普通的布料。 只是,他用了不少的心思,让这鲛绡纱看起来显得普通。可是仍旧被人看透了。前一位是萧九,后一位是萧九的妻子。 “是长安侯告诉你的吗?”南亭的嗓音极冷,“鲛绡纱可不是一般人知道的东西。” 夏阮摇头,她的嗓音极轻,“我也是第二次见到鲛绡纱。第一次是在安贵妃娘娘的宫中,当时安贵妃娘娘告诉我,这鲛绡纱是西域的贡品。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在里面可以看见外面所有的情形,而外面又看不见里面的一切。尤其是用鲛绡纱做成的蚊帐。这刺眼的阳光照不进蚊帐内,但是蚊帐内的人,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帐外的一切。” 这也就是鲛绡纱比普通的布料贵和奇特的地方。 宫中的鲛绡纱也是少之又少,据说除了已殁的太后。便只有安贵妃娘娘能拥有这些珍贵的东西了。连昔日的江皇后,也是没有这样的殊荣的。皇上对于安贵妃十分的宠爱,只要是安贵妃喜欢的东西,哪怕这样东西价值千金,也会想办法送到安贵妃身边。 安贵妃牢牢的握住了建广帝的心,也揣摩清楚建广帝的喜怒哀乐,所以,她比谁都知道建广帝心里想什么。 只是,这个过程却是往常人看不见的痛苦。 安贵妃曾经有多爱建广帝。现在便有多恨这个帝王的无情。 这宫中的情情爱爱,若是不早点看透,那么死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自己身后的家族。 屋子里很安静,夏阮看着离南亭不远的青花瓷瓶,上面插了一些前几日摘下来的梅花。 当时,杜兰嫌屋子里的空气太闷,便央求外面的那些人去带来的花。 那些人没有搭理杜兰,反而是送饭的一位大婶。意外的答应了杜兰的请求。 梅花……梅花…… 夏阮的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她已经很清楚。此刻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你,的确厉害。”过了很久南亭才笑了起来,他将右手覆在右眼上,“长安侯的为人我清楚,他不是那种不信守诺言的人,而你显然也不是愿意多为难他的人。是,我双眼的确没有失明,我瞒过了许多人……呵,或许是我的演技太好了?所以,连我最聪明的弟弟,也没有看出来,其实我的眼睛从前是当真看不见的。不过,长安侯夫人,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明白吗?” 南亭知道,自己显然十分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和从前一样,无法自己选择,却一定要走上那些路。 南亭想到过去,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将手从右眼上拿下后,才去解开绑在脑后的绸带。他的动作极慢,而夏阮却一直没有说话,等到最后,南亭将覆在眼上的绸带解开之后,映入夏阮眼帘是一双茶褐色的双眼。 南亭的面容和朱砂极其相似,只是仔细的看,又觉得和朱砂不是同一类人。 他的鼻翼很挺,唇十分的薄。他的双眼和大秦的人不一样,是一双茶褐色的眼瞳,又好像是镶了金边一样。若是一定要用言语来描述他的眼瞳,夏阮觉得像是金粉撒在他的眼里,这双眼睛十分的吸引人,也十分的清澈。 她很久没有看到这样清澈的眼神,能出现在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身上。 显然,南亭摘下白绫后,另她有些惊讶。 南亭注意到夏阮惊讶的神色,觉得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一些。当初,他在萧九面前将白绫摘下,萧九的神色比夏阮稍微正常一些。 南亭拿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太久了……我都快忘记自己是多久以前摘下来这个碍眼的东西了。现在想想,这个感觉真是好,不用继续装瞎子了。不过,长安侯夫人,你不得不承认,我的演技其实还不错。” “是不错。”夏阮接了南亭的话,何止是不错,简直快天衣无缝了。若不是她之前在安贵妃的房中见过鲛绡纱,根本不敢大胆的猜测,南亭眼上的白绫,其实是用鲛绡纱做成的。其实这种白绫和鲛绡纱从外表上看。一点也不相似,但是鲛绡纱有个特点,便是在夏日里清凉如冰。在夏日里又温暖如三月春风。 南亭覆着鲛绡纱,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外面的情形。 所以,在她问南亭菜肴的时候,南亭能迅速的夹起离他有些距离的青菜和羊肉。 正好,这种香料清除羊肉腥味的功效十分的显著,南亭知道这一点,所以选择了羊肉。 一个眼盲的人。不可能准确的夹起这些东西。 杜兰跟夏阮说这些菜肴是村子里的人送来的,也说明了这个送来菜肴的人。是个年岁有些大的婆子。 波斯人无论是什么年岁,他们生下来的面部轮廓和大秦本土的人便有些区别。 南亭当时敢肯定这些人不是波斯人,而是主动的提起了尼西国附近的小国,夏阮便更能肯定南亭能看到一切。 不然。一个眼盲的人,怎么可能用这样肯定的语气和她说话。 南亭将茶杯里的茶水喝的干干净净后,才忍不住用疑惑的口气问,“其实我很好奇,夫人你是怎么敢肯定我用的便是鲛绡纱。我用的这种,我想是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见得有。” “皇上哪里有没有,我当真是不知道。”夏阮看着南亭放在桌上的白绫,这看似极其普通的白绫。当真吸引不了谁的目光,“安贵妃娘娘哪里用的鲛绡纱和南亭公子拥有的,完全不相似。鲛绡纱之所以叫鲛绡纱。是因为它薄如蝉翼,而南亭公子这种,和书上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记得南亭公子对吃食很挑剔,凡是多吃食挑剔的人,都会讲究色香味俱全。若是南亭公子当真瞧不见。也不会第一口选择的是放在桌上的鱼。” 南亭微微一怔,“为何这样说。那盘鱼很特殊?” “说不上特殊,但是在盘子的另一侧,放了几朵新鲜的梅花,看上去别有风味。”夏阮看到那盘鱼的时候,留意到了盘子周围放的几朵梅花,瞧上去整盘鱼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的味道,“而且,南亭公子今日尝羊肉的时候,速度太快。” 南亭听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无奈的摇头,“我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还当真瞒过了不少人,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弟弟,都相信我是真的瞎了。我现在也算是明白,为何长安侯那样的人会娶你,你的确够聪明也会看人。不过,有的时候聪明,也是逃避不了各种陷阱的。” 夏阮低着头,半响回应了一句,“我不聪明,若是聪明的话,也不会在这里了。” 她从未觉得自己聪明过,相反的她还觉得自己很愚蠢。因为愚蠢,所以没有小心的保护好自己,才会被朱砂带来这个地方。若是她够聪明,便也不会在此时变成丈夫的负担。 朱砂抓她来不愿杀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朱砂不缺钱,朱砂很缺权…… 丈夫有多疼惜她,她自然是明白的,朱砂抓她来是想威胁萧九。 而林姨太太显然也不愿意让她在长安侯府里太久,只是事到如今,夏阮依旧想不明白,林姨太太为何要这样做。 哪怕是恨她入骨,也不该如此的为难自己唯一的儿子。 南亭见夏阮不说话,唇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这样,长安侯夫人。若是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哪里,我便告诉你,我的属下会在什么时候来。如何?” 南亭虽然已经猜出自己的位子,却依旧想从夏阮的嘴里知道。 因为,他不敢肯定。 他不愿意拿属下的性命来试探自己的弟弟,那个人太过于疯狂,而他却不能这样将属下的性命当做儿戏。 正文 372:前因后果 南亭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年岁比他小,可是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沧桑,又不是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神色。 这个神色,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南亭多少有些犹豫,同时又希望夏阮能肯定他的答案。 夏阮入局,便好。 “南亭公子你瞧见了吗?”夏阮指着南亭的身后道,“你身后的那个瓷瓶里,插着不少的红梅。” 南亭挑眉,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子。 插在瓷瓶里的红梅,已经有了枯败的迹象,不似开在枝头那样妖娆。 细看之下,南亭发现,这也不过是普通的梅花,他并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夏阮顺着南亭的目光看着梅花,然后笑着说,“尼西附近的小国,在二十年前遇见了一场干旱,当时听闻死了不少人。但是这个小国的国王和尼西国的皇室关系一直属于水火不融,尼西国就没有借水源的支流给他们。这个国家有不少人,跨过了沙漠到了大秦想找大秦的圣上求助。只是,他们没有任何值得让大秦的帝王动心的东西,当然……外面是这样传的,说这群人最后无奈之下,又离开了大秦。” “其实我不这样认为,干旱的问题能解决,是因为大秦帮忙了。”夏阮当初无意听宋小将军说起这件事情,说现在洛城的干旱就似当年尼西国附近的那个小国一样。干旱没有水源,死了不少的人。最后这个小国的人,他们来求助了大秦。但是大秦的帝王没有帮助他们。 宋小将军有些自嘲,说洛城的百姓还指望当今圣上,不如早些搬离洛城那个鬼地方。 若是大秦的帝王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当初不帮助尼西国附近的小国了,毕竟这个小国的存在,多少可以威胁尼西国的皇室。 可是,宋小将军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国家后来的水源问题,在这些人消失在大秦一年后。便彻底的解决了。 这支水源,来自尼西。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水源问题会解决的如此彻底。 夏阮揣测,眉头微蹙。“我想,能让一个帝王动心的条件,除了彻底的臣服,肯定还有其他的交易。我曾听人提起,在京城一百里外,有个小山村里的人,和大秦的人长的不相似。他们吃东西,喜欢用右手直接食用。虽然这些年这个习惯应该有些改变,但是在菜式的味道上。应该没有多大的改变。” 所以,今日的菜肴里,她能吃出西域香料的味道。 “若不出意外。我们应该在梅花镇。”夏阮最后断言,“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其实,她会知道梅花镇,是因为朱砂。 她昔日说想在酒楼做西域的料理的生意的时候,她说的无比的认真。所以朱砂告诉她。她的酒楼若是能再往外一些,或许能做成这个生意。还能赚不少的银子。 夏阮当时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朱砂当时或许是心情不错,就说了一句,这大秦京城周围,也不少的西域人,只是这些人胆子太小了,卖个梅子这些普通的东西都不敢进城。 她私下派人打听之后,才找到了梅花镇。 那会朱砂正忙着筹备六皇子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只是,因为唐景轩的出现,她没有亲自到过梅花镇,所以对这个地方是否存在,也是有怀疑的态度。 这几日的饭菜还有杜兰送进屋子里的花,都是清一色的梅花。甚至,那些人见她食欲不振,还忍不住问起,她喜不喜欢吃梅花酥。 当时,夏阮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因为这些梅花都是极其普通的东西,又十分的常见。不能肯定这里便是梅花镇…… 但是,若是这群人不会吃鱼,也在菜肴里放西域的香料,而村子里又有不少的梅花树,那么这个地方她便敢肯定是梅花镇了。 周围梅树多,才会有不少的梅花,这些梅花可以长出不少的梅子。 这就应了朱砂那句‘这些人胆子太小了,卖个梅子这些普通的东西都不敢进城’。 夏阮说完之后,南亭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的极其大声,然后一直摇头。 夏阮有些不解的看着南亭,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长安侯夫人,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南亭停住了笑声,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绫,“你明明知道,我到这里,是长安侯让我来安你的心,但是你现在却又想让我带着你离开。长安侯夫人,你这样很为难我,而且就几日,再过几日,长安侯就会来带你走。你不能等等吗?” 南亭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女子,能从这些细微的东西,猜出不少的事情。 他进村的时候闻见了梅花的香味,所以当时便开始想这个地方,会是哪里。 但是他们住的小院周围,又看不见任何梅树。小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像是一个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地方。 若是接近京城,也不至于会偏僻成这个样子。 南亭的眉头皱的厉害。 “不能等了。南亭公子我和你见面不足十次,你不信我我也知道。”夏阮抬起头看着南亭,很认真的说,“但是,我现在信你。我丈夫会把你带到我的面前,我便明白你是可以信任的。南亭公子,你不必瞒我,林家现在是出了事对不对?” 南亭的握住白绫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脸色有些苍白。 他不敢去看夏阮的眼神。他觉得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像是能彻底的看透人心一样。 “林家出了事情,而且还是大事情。”夏阮看着一边枯萎的梅花。脸上的笑容极浅,“他是我的丈夫,这个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我会担心也会认识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妻子。南亭公子你知道吗?我的丈夫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的位子,而我……我,不想成为他的包袱累赘。” 夏阮似乎隐隐约约知道。前世萧九为何不和她说清楚一切,明明对她很好。却不愿意娶她。 当时她太过于自卑,也没有发现萧九对她的心思,其实就算是有发现,她想自己那时卑微的心。也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 前世,她没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他,更没有在他最困难的事情陪伴在他身边。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他,还成为了他的妻子。现在林家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如何,但是林姨太太和林家的人勾结了朱砂绑她,那么这件事情便再是小事情了。林姨太太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她是萧九的软肋……然而,夏阮不想成为萧九的软肋。 南亭慢慢地将白绫覆在了眼上。在系好带子之后,他才道,“不是。林家没出什么事情。侯爷也很好。只是他很担心你,才会让我来这里安你的心。长安侯夫人,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要胡思乱想。” “我不认为南亭公子你说的是善意的谎言。”夏阮挪开了视线,看着手中的簪子,这只素雅的簪子是她当初丢在地上的那支。丈夫既然找到了这支簪子。便已经能猜出来前因后果了,“他是不是和你说。若是他出事了,便让你护我安稳。他是不是还和你说,若是林家也牵扯进去,希望你看在和他昔日的情分上,带我离开大秦。”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我是他的妻子,我不想这个时候,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南亭公子,我曾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我很害怕这一闭目,就再也不能睁开了。但是,若是我的活着,是我丈夫拿生命换来的,我宁肯去陪他。” 南亭听到这里,‘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神色带着愤怒,“我说了,长安侯夫人,长安侯没事,他会好好的。他萧韶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他不会出事的。就算林家那个老头子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也能好好的活着。” 南亭气的浑身哆嗦,他精心演的戏在夏阮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白痴一样。 他想瞒住夏阮,可是他连自己的双目并没有失明的事情都告诉了夏阮,却依旧不能转移夏阮的视线。 他想安夏阮的心,让夏阮知道他们在的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 可是夏阮,却没有被他成功的转移视线。 夏阮心里想的、念的、等的……都是萧韶成,根本不会为小事分心。 夏阮说的话,和昔日萧韶成托付给他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她太聪明了,也太了解萧韶成的为人,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 南亭咬牙切齿差点对着夏阮吼了出来,但是此刻他更急的是,夏阮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她便不会安稳的待在这里。 “带我离开吧。”夏阮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朱砂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不会让我丈夫这些日子过的舒坦。所以,南亭公子,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吧。我知道你有办法,所以我……” 正文 373:异变(60粉红+) 世上没有后悔药,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无论来日多么后悔,却再也不能改变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 她犹记得,前世最后一次在酒楼见到萧韶成的样子。 园子里的几株梅花树正值花季,寒冬里盛开的梅花,让整个冬日都染上了春日的气息。 她本欲将桌上的糕点端走,却见不远处一抹欣长的玄紫色身影,在梅花丛中慢慢的走近。 他的步子极慢,却又露出威仪的姿态。 她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认真的注意过他。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拾起落在地上的红梅,然后举高对着日光,俊秀的眉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他看的仔细,最后却不知为何,莞尔一笑。 像是茅塞顿悟一样。 夏阮离萧九的距离不远,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人的笑。 她认为这样的他最好看,笑的清澈,比这寒冬里的红梅,还要夺目。 夏阮闭目,他们曾经离的那么近,近到只要一个小小的呼唤声,他便能转身看见身后的她。可惜,就算是那样近的距离,他却依旧没有发现身后的她。 夏阮知道,自己不想再看到那个人离去的脚步,因为他每一步都像是针扎到她的心上一样疼痛又可怕。 离别太难过了,难过到她都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萧九在自己面前慢慢的消失。 从前,她以为离别都是会相见的。 只是后来,夏阮才知道。就算再见,身份不一样了,他们的心境自然不再如往日。 今生。 不要再错过,哪怕一点点,她也都不想再错过了。 既然当初选择了在一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她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是生。是死,都无所谓。 南亭很久没有说话。他不知到底该说真话,还是该说假话。他说了太多的假话,到了最后都快被自己的演技折服。可是现在他觉得让他自豪的演技,在夏阮的眼前。根本没有办法掩饰他的不安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叩……叩……” 此时,屋外响起杜兰的声音,“夫人,你该吃安胎药了。” 南亭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然后转身压低了嗓音跟夏阮说,“我……让我想想。” 说完,南亭便站稳了身子,继续装作眼盲。摸索着推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杜兰看着南亭的脚步有些匆忙,略微有些疑惑。她端着药碗走进屋子。摇头说,“这个南亭公子啊,真是越来越怪了。” 夏阮从杜兰的手中将药碗接过来,因为有些烫,她便没有立即喝下,而是抬头问杜兰。“为何奇怪?” 杜兰想了想,才靠近夏阮说。“夫人你知道吗?南亭公子的性子啊,当真是难以琢磨。而且,他的眼睛的颜色,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夏阮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杜兰在外面偷看了? 但是很快,夏阮又立即的否决了心里的想法,她知道杜兰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而且,杜兰是她现在可以信任的人,她不该去怀疑杜兰。 夏阮有些愧疚,便挪开了视线看着手里的药碗,“你怎么知道?他平日里都是用白绫覆在眼上的,莫非你亲眼瞧见了?” “奴婢瞧见了。”杜兰俯下身子,有些犹豫,“那一日落雨,南亭公子到府中来找夫人你,那会夫人你在和老夫人说话,所以奴婢没有去打扰你。不过于雨太大了,所以奴婢担心他……奴婢担心他双眼上的白绫会被打湿,所以建议他换换,结果他还不领情,所以奴婢当时一急就……就给他摘下来了。奴婢看到南亭公子的眼睛是茶褐色的,像是撒了金粉似的。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眼睛,不能看见周围的东西。” 夏阮庆幸自己没有立即喝下药碗里的汤药,否则一定会吓的吐出来。 因为,她没有想到杜兰私下的性子依旧和从前一样,依旧大大咧咧。 只是覆在南亭眼上的白绫是鲛绡纱,这种鲛绡纱十分的奇特,它遇水不湿。 想到这些,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觉得那双眼睛,像撒了金粉似的,所以好看?可是,你有没有觉得,那双眼睛和我们周围的人不一样,有些怪。” “嗯,是有些怪。”杜兰不否决夏阮的话,很赞同的点头,“但是,真的很好看。奴婢这辈子,看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太漂亮了,像是早上的阳光一样。不过夫人,你这话,和南亭公子当初问的有些相似。” 夏阮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亭自然也会问这样的问题。 大秦的子民若是看到这样的眼睛,第一时间想到的不会觉得这双眼睛漂亮,而是会认为南亭和常人是不一样的,会将南亭当做妖怪一样的存在。所以,这么多年来,南亭总是会用白绫覆在自己的眼上,装作双眼失明。 他宁愿被人在背后喊’死瞎子’,也不愿意被人误会成是妖怪。 其实这双眼睛在西域也是很少见的,西域有些地方的人,眼睛的颜色像是漂亮的玻璃珠一样,是各种颜色的。像南亭这样好看的双眼,她也是第一次见过。 只是,难得有人和她一样认为,南亭的眼睛好看。 毕竟,她前世见多了西域人,而杜兰自小就生活在庄子上,没有见过这些西域人。 杜兰见夏阮笑了起来,便急着解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南亭公子那双眼睛,当真是好看极了。而且当日南亭公子也问奴婢,说他的眼睛真的好看吗?我觉得这个人怪怪的。我都说了几次好看了,他还不信我。只是,可惜……他看不见。”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兰似乎也有些伤感。 有着那样好看眼睛的人,却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好看的风景,那么多好看的事物,南亭却再也看不见了。 夏阮看着杜兰唉声叹气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你在担心他?” “夫人……”杜兰惊的跳了起来。然后露出一脸慌张的样子,“奴婢怎么可能会担心他。他的性子怪,而且还像是一个登徒子,奴婢才不会关心这样的人。对了夫人。你的药已经凉了,你快喝下吧。” 杜兰赶紧转移了话题,双颊上露出了几分红晕。 夏阮想起昔日,杜兰找借口去找翠柳的时候,便是去取一个瓷瓶。那个瓷瓶,据说便是南亭送的。 她当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原来如此…… 夏阮似乎明白,为何南亭会冒着风险来这里来确认杜兰的安全。 南亭是个商人,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就算丈夫亲自托付南亭。也不见的南亭便会来这里。但是若是南亭心爱的女子在这里,一切似乎就变的有可能了。 夏阮慢慢地将药碗中的汤药喝下去,她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杜兰和南亭的事情。 只是。夏阮也多少有些担心。 这件事情,真的能成吗? 这是良缘,还是孽缘。 杜兰见夏阮将汤药喝下,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夫人,你喜欢吃什么糕点?奴婢刚才和外面的人要药材的时候。他们说因为夫人总是食欲不振,所以他们特意去找了个厨娘回来。今晚。便能吃到夫人你喜欢吃的东西了。” 夏阮觉得口中有些苦涩,便喝了一口清水。 她将药碗放好,有些疑惑,“厨娘?” “嗯,据说从京城里特意找回来的,她的厨艺保证夫人你会喜欢。”杜兰想了想,又认真地说,“夫人你放心吧,奴婢会亲自看着这些饭菜的。不会让毒药出现在这些饭菜里面,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吃。若是味道不好,奴婢还是和从前一样,亲自做给你吃。” 杜兰其实知道,她的手艺在其实也不算如何。 只是夫人看在她辛苦的份上,才会勉强的多吃几口。 夫人不是口味刁钻的人,但是如今的夫人有了身孕,口味自然就不同往日了。 夫人的吃食向来是姐姐照顾,她也不好拿捏不准现在夏阮的口味。 所以,刚才夏阮和南亭在屋子里说事情的时候,她便又去问守在外面的黑衣人拿药的时候,有人告诉问她今日长安侯夫人是不是又没用送来的饭菜? 杜兰撇了撇嘴,忍不住讽刺了一句,连鱼内脏都不取出的饭菜,怎么能入口? 黑衣人想了很久,才对杜兰说,他们从外面请了个厨娘,晚上应该就有可口的饭菜了。 杜兰从院子外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这些人对她们的态度很客气,还会关心她们的吃穿,但是就是不愿意放她们离开。 杜兰想起,也忍不住跟夏阮添了一句,“这些人,可当真奇怪。” 夏阮挑眉,其实这些没有多少奇怪的。 她活着,才代表她和腹中的孩子安稳。若是她和孩子都不在了,这些人自然不能威胁萧九了。 所以,这些人希望她好好的,养足了精神。 他们的对她们好,其实就像那些乡下的人养家畜一样,养好了再宰杀。 不过,夏阮知道自己不会坐以待毙。 她不想死,她很惜命。 她想回到丈夫身边……陪着他。 正文 374:宫中熟人 天色渐渐地暗了。 小院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都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夏阮依在榻上,微微发怔。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林家为何要和朱砂联手。 林家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林世家,若是他们的野心是皇位,那么也太过意牵强。 若不是……林老爷为何要冒险和朱砂这样的人来往。 两世为人,她都没有太注意到林家的一切。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注意到这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林家。 因为,南亭今日无意间泄露了一句话。 南亭说:长安侯没事,他会好好的。他萧韶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他不会出事的。就算林家那个老头子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也能好好的活着。 林老爷是她丈夫的外祖父,从前一直很照顾丈夫,甚至还会将林家的宝剑送到丈夫的手里。只是,为何现在,林老爷又想要杀掉她的丈夫。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她无论怎么猜也是猜不到的。 夏阮想到这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觉得有些头疼。 她的丈夫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从不喜欢将这些事情讲给她听,他喜欢把所有的压力都一个人扛起来。在她的面前,丈夫总是笑着,看不见半分忧愁。夏阮闭目,这些日子丈夫是怎么抗过来这接二连三的突发事情的。 她得回去。她得回到他的身边。 就算不能帮上什么忙,也要陪在他的身边,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 “夫人。村子上的人送饭菜来了。”杜兰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她用征询的口气问,“她们做了夫人最喜欢的吃的斋菜,夫人你要尝尝?” 夏阮张眼,将放在腹上的手挪开了一些。 刚才孩子在肚子里踢了她一脚,她喜悦的将手放在腹上,感受着孩子的动静。只是这种喜悦。因为丈夫不在身边,也没有维持多久。 夏阮看着屋外。想到下午的时候杜兰便告诉她。朱砂特意派人去京城找了厉害的厨娘回来,为她们做膳食。 据说这次的厨娘手艺很厉害,不会让她们用的菜肴再像从前那样差。 其实现在,夏阮当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不想吃任何东西,因为无论吃什么东西,都形同嚼蜡。但是她又不得不吃,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就算在再没有胃口,也要吃一些。 只有活着,她才有机会再回丈夫的身边。 想到这些,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 屋子的烛火很暗。微弱的灯光显得这个屋子里有些阴森。 夏阮看着门外,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是,下一刻夏阮便觉得有些不对。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这个婆子……她见过。 来送菜肴的婆子,穿的很朴素。 婆子身上的衣服,是集市上最普通的粗布,她的发髻被简单的盘了起来,用木簪固定住。浑身上下没有一样值钱的物件,但是她的动作却十分地轻缓。像是曾经接受过礼节训练一样。 她慢慢地将篮子里的菜肴拿出来摆放在桌上,没有好奇多看依在榻上的夏阮。 但是。夏阮的目光一直都注视这她。 或许是因为夏阮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婆子皱了皱眉头,然后终于也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夏阮。 婆子的眼神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立即退后了一步。 夏阮将婆子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然后故作镇定,“今日的饭菜都是你做的吗?敢问,怎么称呼你?” “我姓姜……夫人若是不介意,便喊我姜婆子便好。”姜婆子说完之后,又往后退了一些,垂着眼眸。 夏阮满意的点了点头,“姜妈妈是京城人吗?这些菜,不常见。” “回夫人话,小的不是京城人。”姜婆子将头又低了一些,几乎都要垂到了地上,“这些都是小的随便做的普通菜,希望能合夫人的口味。” 夏阮沉思半响,才轻声道,“那么先谢谢姜妈妈了。我相信你的手艺,不会太差。” 姜婆子有些惊讶夏阮的话,她没有回答夏阮的话,只是觉得浑身有些难受。 夏阮的眼神,有些怪异。 这种眼神像是将她当做了跳梁小丑一样,在看她的笑话一般。姜婆子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袂,浑身僵硬的厉害。 在她面前的女子,真的还不足二十吗? “若是夫人没有其他吩咐,那么小的先告退了。”姜婆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让自己镇定下来,和夏阮辞别。 她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呆,一刻也不想。 夏阮嗯了一声,嗓音冷淡,“也好,早些回去吧。再晚些,怕是你家里的人也会担心了。” 夏阮话音敢落,姜婆子便急忙的夺门而出。 她的步子极快,像是有什么人从后面来追赶她一样。 这个时候杜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姜婆子的脚步有些匆忙,便又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跑的还快,像是我们要生吞活剥了她们一样。我们有那么面目可憎吗?吓成这样。” 对于杜兰的话,夏阮也听在了心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在宫中见过的老嬷嬷,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老嬷嬷不是普通的老嬷嬷,她是守在长君公主被烧毁的寝殿附近的老嬷嬷。夏阮曾受安贵妃嘱托去找夏清荷,结果却走过了地方,走到了长君公主昔日的寝殿的位子。 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热闹,被大火这么一烧,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废墟。 但是老嬷嬷依旧守在那对废墟周围,看到她走近还会让她离开。 因为那堆废墟出现在宫中,而且离御花园又不远。所以夏阮才会特意的记忆深刻,她一直都觉得长君公主的一切,像是被大秦皇室特意掩盖的秘密,谁也不愿意多提这个公主的事情,但是却又不能抹杀掉这个公主曾经存在的事实。 夏阮看着老嬷嬷消失的地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夫人,怎么了?”杜兰见夏阮不说话,神色里带着几分愁容,“是不是那个老妈子出言不逊了?还是这些菜肴你不满意?” 杜兰顺着夏阮的目光看去,那个老妈子早已离开了院子,此时的院内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夏阮收敛了心神,摇头,“没有。” 杜兰见夏阮要下榻,便赶紧将夏阮扶了起来。 她们被绑来这里,衣物根本没有多带。这几日,若不是杜兰执意问外面的人要衣物,那么她们肯定会被冻坏的。守在外面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完全就像是捉摸不定的天气一样。 杜兰看着夏阮身上的斗篷,不知是何时划破了一角,眉头皱了皱。 等晚些,她再来缝补。 夏阮坐下之后,才跟杜兰道,“南亭公子怎么不来一起吃点东西?” “夫人你先吃,你别管他。”杜兰听夏阮说起南亭,本来皱着的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他又不会饿到自己。”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去吧,去将他请来一起吃些东西。南亭公子会来这里,也是为了我们。” “为了我们?”杜兰挑眉,看着夏阮的神色有些惊讶,“夫人,你可千万别给他骗了,怎么可能呢。他是自己笨,才会被朱砂抓到这里来的,还为我们……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杜兰似乎对南亭有些偏见,夏阮也不打算帮南亭多解释。 杜兰和南亭的事情,她不会插手。 若是两人能在一起那么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在一起…… 缘分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不知为何,在知道南亭对杜兰有意后,夏阮的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以为夏阮生气了,便赶紧解释,“奴婢马上就去唤南亭公子,马上就去。” 说完杜兰便拔腿朝着院外走去。 南亭住在右侧的小屋内,此时屋内一片黑暗。 杜兰看着屋内没有烛火,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的叩门。 “南亭公子?你醒着吗?”杜兰一边敲门,一边问道,“南亭公子。” 可是屋子里,依旧没有反应。 杜兰想了想,才主动轻轻的推开门。 “啊……”杜兰一进门,便被人扯住,然后被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唇。 杜兰吓的浑身冷汗,可是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根本不知道这只手是谁的。 此刻周围的黑暗,也在提醒她,她们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这一片黑暗之中,杜兰睁大了双眼,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别喊。”南亭的嗓音很轻,“别喊出声,知道吗?杜兰姑娘……” 杜兰赶紧点了点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南亭捂住她嘴唇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手上炙热的温度,让她觉得有些慌了起来,但是杜兰却不敢挣扎。因为,她听到了屋子里有了一阵不小的动静,然而这个动静却不是她和南亭发出来的。 另一边,夏阮却没有注意到杜兰还没有归来。 正文 375:所谓夫妻 夜里,不知何时起了大风,黑暗的云在夜空中缓缓地流动。 周围一片漆黑,似乎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屋子里很静,杜兰能清晰的听见南亭的呼吸声。 ‘砰……砰……砰……’ 暗黑之中又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声音,让杜兰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南亭扶着的杜兰的身子,往后靠了一步,然后也轻声的敲了一下门板。 ‘砰……砰……砰……’ 杜兰浑身颤抖的厉害,她此刻脑海里一片混乱。 难道这些人是按耐不住了,想要杀了她们吗?又或者是,想要杀了南亭。 杜兰有些害怕,她紧紧的攥住了南亭的衣袂,下意识里就想将南亭藏在身后。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南亭也留意到了杜兰的动作,他没有像平日一样反抗,而是顺从了杜兰的拉扯。等他站在杜兰的身后时,他才恍然大悟,杜兰是想保护他。所以,让他站在她的身后。 他离她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体温。 “主上……属下来迟了。”黑暗之中,有个沙哑的嗓子响起,“主上,请你责罚。” 杜兰听到声音后,惊的又将南亭护的更紧了一些,但是她听清楚那个话语的时候,却有些怔住了。 主上?属下? 难道这个人,其实是南亭的属下。 南亭唇角露出一丝笑。然后俯身在杜兰的耳边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杜兰转身想要清楚南亭的样子。可是屋子里没有一丝烛火,而窗外的月光早已被乌云掩盖。她看不见南亭,此刻的神色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她敢肯定的是,南亭又在取笑她了。 “杜兰姑娘,你来找我,何事?”南亭在黑暗里摸索着站到了杜兰面前,“是长安侯夫人找我吗?” 杜兰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哪怕此刻她一点也不想和南亭说话。但是碍于夏阮的吩咐,她还是说了出来。“夫人让我来请南亭公子一起用膳。” 南亭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似乎像起了中午那盘没有被取出内脏的鱼。他浑身有些难受,然后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了。麻烦杜兰姑娘告诉长安侯夫人。我晚些就过来,还有……请告诉她,说中午我考虑的事情,晚点给她结果。” 杜兰不想在这屋子里多停留片刻,所以没有再和南亭说什么话,便走了出去。 等出了屋子,杜兰才想起,她忘记了问南亭,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这个人是南亭的暗卫?此刻他们已经找到了南亭。所以她和夫人应该能顺利的离开这里了? 但是下一刻,杜兰又想到了,这个院子周围全是朱砂安排的人。这些人武艺不差,怎么可能让她们的顺利的离开。 杜兰越想脑子越乱,她脚上的脚步很快,很快便走到了夏阮的屋子里。 此时的夏阮依旧看着微弱的烛光发怔。 杜兰走近一些,打断了夏阮的思路,“夫人?” 夏阮敛回心神。看着眼神的杜兰问,“南亭公子呢?” 杜兰将南亭让她转达的话都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杜兰言语里有些犹豫,还支支吾吾没有将她去找南亭的过程说清楚。 夏阮见杜兰犹豫不决的样子,便也没有细问。 杜兰见夏阮不问,又觉得有些愧疚,她刚要开口解释,她在屋子里遇见了南亭的下属的事情,便听到了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杜兰转身看见南亭摸索着走了过来,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皮肤显得很白皙,像是透明的一样。 “长安侯夫人,我来迟了。”南亭走进了屋子,然后又慢慢的摸索找到了椅子坐下,“真是对不住。” 夏阮笑着摇头,“南亭公子客气了。” 屋外,漫天的乌云席卷的很快,此时看不见半分月光。 雨倒是没有落下,反而是风小了一些。 杜兰见夏阮和南亭要谈事,便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她将屋子的门关上,站在屋外守着。 这里,没有她从前想的那么安全…… 屋子内,夏阮起身拨弄了一下灯芯,然后对着南亭道,“南亭公子尝尝这些菜吧,这些菜味道想必都不错。” “长安侯夫人尝过了?”南亭露出讶色,似乎有些不想碰桌上的饭菜,“我……我就不用了。” 南亭对今日用过的饭菜还记忆犹新,那种刺鼻的腥味,让他整个人都难受的厉害。他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吃过苦,但是那样的饭菜,他当真从来没有用过。南亭将椅子往后挪了一些,“多谢长安侯夫人的好意。” 夏阮拨弄好灯芯,烛火的光芒不再似刚才那般微弱。 南亭的眼上覆的是鲛绡纱,他虽然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但是视线会比寻常人微弱很多。屋子里的烛火明亮一些,他也能看清楚桌上的菜肴。 夏阮忙完之后,才坐回了椅上,“这是宫中的菜肴,一般人尝不到。或许,现在宫中的御膳房,都做不出这样的美味。” 话音刚落,南亭便忍不住挑眉。 夏阮显然是话中有话。 “这话什么意思?”南亭眸光有些闪烁,“宫中?” 夏阮点头,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砂公子似乎心情不错,想让我们吃的菜肴好一些。他特意请来的厨娘,是昔日宫中的老嬷嬷。这个老嬷嬷,我曾在宫中遇见过。” “呵,长安侯夫人的记性不错。”南亭微微冷笑。“宫中那么多老嬷嬷,你怎么就能记得住她?” 南亭不知为何,夏阮的话。总让他觉得是一个局。 所以说起话的时候,也透露出一种不善的语气。 南亭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还忍不住添了一句,“长安侯夫人,我曾说过,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情。长安侯将你保护的很好,所以你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好。” 南亭说完。便拿起放在一边的箸,尝了一口放在他不远处的斋菜。 入口便带着清香的菜肴。让南亭忍不住又夹了一口。 这菜肴很美味,和白日里他尝到的鱼,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南亭意识到,夏阮的话。似乎都是真的。 他刚才的口气,太不友善了…… 他转眸看着夏阮,言语里有些歉意,“我……那个,抱歉。” 南亭对夏阮显然没有太多的信任,他会信任萧九是因为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 他现在想继续听夏阮说刚才的事情,可夏阮似乎已经听从了他的话,不再言语。 夏阮吃东西的动作很慢也很优雅,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却让南亭有些急了。 夏阮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若是他这个爱惹事的弟弟送来的厨娘是宫中的人,那么是不是代表宫中的一切已经被朱砂掌握了。 南亭揉了揉额头。一想到他的弟弟朱砂,他就觉得头疼。 但是,眼前夏阮‘温顺’的样子,让他更头痛。 “长安侯夫人,你刚才说……送来菜肴的人是宫中的老嬷嬷?”南亭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她是那个宫的?” 夏阮抬起头,和善的容颜上露出错愕的神色。“南亭公子不是跟我说,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吗?” “我……”南亭没想到夏阮会用这样的话来堵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夏阮吃着桌上的菜肴,刚才杜兰已经看过,这些菜没有毒,所以她吃的很放心。 但是明明是美味的东西,南亭却吃的食不知味。 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太难懂了。 夏阮用完了膳食后,才放下手中的箸。 她认真的看着南亭,轻声说,“有的时候,我何尝不希望自己知道少一点,自己能依附丈夫活着,过一个普通妇人的生活。可是我的丈夫是南萧现在唯一的血脉,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未来的路不会平顺。若是我蠢一点,再知道的少一点,那么我就会成为他的累赘,成为他的软肋。我不想成为他的致命弱点……所以,当他的路不平顺的时候,我若是帮不了他什么,我唯一希望的便是,我能陪着他一起走,这便是夫妻。” 从嫁入南萧开始,她便知道,她想要的平顺生活是不可能再拥有了。 所谓生活平顺安稳,都是需要她和萧九两人一起来营造。 世上没有什么路是一路平坦的,那些荆棘遍地的道路,他们也要咬牙度过。 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是得到还是失去。 这便是夫妻。 他们是一体的。 南亭听到夏阮的话后,哑然失笑,“你真会说话。” 这些话,他似曾相识。 有人,曾经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那个人,因为太过于痴傻,所以已经不在了。 “长安侯夫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南亭淡淡的笑了笑,眼里浮现一丝暖意,“但是,有几个地方,你们又不是很像。” 南亭越想笑意越浓,“我可以带你离开,但是还要再等五日。守着这个院子的暗卫太多了,我们现在想要离开的话,十分危险。这件事情,我们得慢慢商议……”(未完待续) ps:书名:末日卡修 感谢汀兰之露亲的粉红票,感谢夏闻忆亲的粉红票。感谢123林子亲的两张粉红票。 嗷嗷┗|`o′|┛嗷~~谢谢各位亲们,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豆豆发芽 简介:你说末日丧尸多,异兽强悍,太危险? 来张卡吧… 出门打怪必备神器,只有你想不到的能力,没有我制不出的卡片…… 她,重活一世有三能,一能卡修打怪,二能制卡卖卡,三能调教未婚夫! 只是未婚夫神马,咳咳,不要太强了好不好…… 正文 376:至亲至伤 所谓夫妻,便是不离不弃。 所谓夫妻,便是同甘共苦。 夏阮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没有再说话。 南亭的话,她已经全部听清楚,她现在唯一能做,便是思考这件事情是否能行的通。 “其实你一早就猜到了是吗?”说完这句话后,夏阮便一言不发的站着,眉头微蹙。 南亭挑起唇角,彷佛在想他刚提议的事情是否会成功。 在他过去是十几年的生命中,仇恨、利益、猜忌、感情……充斥在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南亭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当他和自己的同胞兄弟朱砂反目成仇后,他便已经输了,他这一生再也不能拥有这一份兄弟情谊。 南亭顺着夏阮的目光看去,只见屋外一片漆黑。他笑了笑,“没有,是你提醒了我。不过这样也好,她现在是杜若而不是杜兰,反而能见到我弟弟。因为我那个聪明的弟弟,已经知道了她们是前朝御医院使木长坔的后人。长安侯夫人,你很聪明。” 如今朱砂的伤势过重,所以朱砂才想着要抓杜若来他身边帮他治病。 其实当初夏阮第一次在庄子上见到萧九的时候,萧九便已知道了杜家是木长坔的后人。萧九不动声色的让夏阮把杜家的人带走,还让夏阮卖了人情给杜家。便是希望杜家的人以后能帮上夏阮。 因为喜欢,所以萧九会将他找到的人让给夏阮,只是为了保她安好。 萧九会知道杜家的人是木长坔的后人。是林老爷告诉他的。 现在林老爷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朱砂,而命垂一线的朱砂,不得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杜明年纪大了,又经常在庄子里不外出,朱砂便没有机会抓到杜明。 于是,朱砂将目光放在杜若身上。 杜若经常会在外面走动,又是夏阮身边的贴身丫鬟。要想抓这样的一个弱女子,轻而易举。 只是。聪明的朱砂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手下居然抓错了人。 杜兰和杜若的容貌虽然长的一点也不相似,但是她们的穿着和身形都极其的相似,若是稍微不留意。便会认错。 夏阮之前没有想到朱砂已经知道杜家的人是木长坔的后人,只是单纯的以为朱砂知道杜若医术高超,所以才抓住杜若。 听到南亭嘴里说出这些消息后,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林家的人一开始,就在布这个局吗? 那么林老爷,到底想要什么? “你记得告诉杜兰,我那个弟弟生性多疑,让她小心。”南亭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里略微有些紧张。“我不想失去她。长安侯夫人,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 南亭挪回视线,屋子里的烛火光线比他进屋子的时候稍微亮一些。让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夏阮脸上的神色。 夏阮,在犹豫。 南亭没有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希望长安侯,来日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南亭说完之后,便转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出了门之后。南亭的神色有些苍白,他听到了夏阮说的一切。 长君公主……长君公主……秦长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准确的说,他对这个名字无比的熟悉。 这个人,就算是死了,依旧活在他的生活里。 南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他的动作很轻慢。 其实点不点灯都是一样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周围漆黑的生活了。 很久以前,他就当自己是真瞎了。 “主上……”黑暗从传来沙哑的声音,“娘娘,她很担心你。” 南亭坐在床榻上,这里的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让他的忍不住皱眉,“回去告诉娘娘,我没事。去让长安侯准备一下,说我没有办法拦住长安侯夫人,他的这个妻子太聪明了。若是能快点解决外面的事情,就快点解决吧。” 南亭揉了揉额头,这几日他真的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刻。 从夏阮被绑之后,他和萧九很很难再合上眼。 南亭还记得萧九当时看林姨太太的那个眼神,还有他脸上极淡的笑容,吓的林姨太太瘫软了身子。 林姨太太当时哭的撕心裂肺,“我是你的娘亲,你怎么能为一个女人不要我?是,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但是我都是为了你好,夏阮不适合你,她会害死你的。” 这几年来,林姨太太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她一张精致的容颜在哭起来后,显得楚楚可怜。 萧九走到林姨太太的身前,脸上的笑容几乎消失的干干净净,“是呀,你是我的娘亲,所以我不会怪你。” 林姨太太在听了这句话后,看着萧九的神色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她紧紧的撰住了萧九的衣袂,“九儿,忘了她吧,不要再和她在一起了。她真的不适合你,她的出生卑微,而且……她的心肠歹毒。” 林姨太太说话说的凌乱极了,似乎想将所有对人不利的词语都加到夏阮身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想用其他的事情来诬陷夏阮。 南亭站在一边,看着萧九的神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从未看过那样的萧九,眼里的神色都是冷了,连最后脸上的伪装都懒得继续了。 “娘,你别怕。”萧九将林姨太太的手指从身上扒了下来,他淡淡道。“娘,爹当年死的时候,便嘱咐我。让我送你回林家。那个时候,小安和小喜都还小,我送你回去,怕是你也会舍不得他们。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做一个好儿子,没有遵从爹的吩咐。娘,我娶阿阮的时候。我还特意和你说过,我喜欢她。我不能没她。但是你都不愿意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等阿阮回来,我便和她一起,将你送回林家。” 萧九说这些话的时候,嗓音冷的像冰霜。 林姨太太瞪大了双眼。她摆动双手,挣扎的厉害,“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娘,你要回去的。”萧九站稳了身子,看着地上的林姨太太,“院子里的那些竹子,我都会让人给你运回林家。这些年来,娘你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想过父亲?难道,你就不觉得愧疚他吗?” 话音刚落,林姨太太一脸惨白。 她整个人哭的厉害。像是着了魔一样。 南亭虽然听不懂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但是南亭看的出来,萧九转身的步子,有些虚浮。 他是伤心了…… 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萧九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止是林姨太太会伤心。连萧九自己也是会受伤的。 南亭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萧九,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年。手里捧着桃花酥,笑着和他解释,“这家桃花酥做的极好,我买来给我娘尝尝。” 但是南亭知道,哪家的桃花酥味道的确不错,但是价格也不矮。 萧九是南萧的庶出,他当时穿着的衣裳还是前几年的时兴的布料。南亭挑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笑了笑。 那时,他便在想,眼前的少年应该很疼爱自己的母亲吧。 后来,南亭才知道自己想的没错。 萧九优秀,但是他的优秀不是与生俱来的。 每日休息的时间也就三个时辰,其他时间不是在念书就是在练剑,偶尔还会看一些医书。只要是林姨太太喜欢的,萧九便会去做。 他这样,只是想让林姨太太开心。 因为萧九的优秀和努力,才让南亭开始选择和萧九来往,因为他相信眼前这个知道蛰伏又知道疼爱母亲的人,来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样的伤痛。 南亭抚摸自己的眼睛,然后忍不住凄凉的笑了起来。 那种疼痛,像是被人将心挖了出来,然后自己再眼睁睁的看着外人将自己心践踏,最后碎成一片。 漆黑的屋子里,跪在地上的人看不见南亭的神色。 于是过了一会,他又重复了一句,“娘娘很担心你,娘娘希望你早日回去。娘娘让属下告诉你,说是大限将至,希望你及早回去。” 南亭本来闭着的眼此时又睁开了,“大限将至吗?呵呵……朱砂……哦不,小六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六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娘娘瞒住了所有人。”跪在地上的人继续道,“只是娘娘说,这件事情拖不了太久。最多半年时间,这件事情就必须有结果。主上,娘娘说希望你有个准备。” 南亭气极而笑,他摇头,“我这个母亲,总是喜欢不问别人的意见。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要小心一些,不要让小六知道你已经来了这边。” 跪在地上的人赶紧回答:“属下知道了。” 很快,屋子里又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 只是因为屋子里没有任何光亮,所以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亭躺回了榻上,瞪圆了双眼。 就算此刻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乎已经闻见了漫天的血腥味。 正文 377:一报还一报 朱砂的动作很快,在第二日晌午,便派了人来接杜兰和夏阮。 杜兰的神色间有些慌张,唯独南亭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淡淡的笑着。 “早去早回。”等夏阮将要走出小院,南亭轻声道,“昨夜的饭菜不错,但是我还是觉得杜兰姑娘亲手做的更好。” 杜兰转眸瞪了一眼南亭,然后咬紧了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才又咽了下去。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和南亭拌嘴。 这次来接她们的马车,和上次送她们来这里的马车,是同一辆。 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里面的装饰,却十分的奢华。 杜兰上了马车之后,身子微颤。 夏阮瞧见了杜兰紧张的神色,便握住了她的双手道,“别怕。和从前一样便好,若是看不懂脉象,便装作对他厌恶。知道了吗?” 朱砂的伤势过重,所以希望找到昔日神医的后人为他把脉。虽然杜兰也是木长坔的后人,但是杜兰却没有能学到木长坔一半的医术,比起医术杜兰在栽培草药上更有心得。 这些年来,杜兰认识的草药比杜若都多,只是她知道这些草药有何用,却不知道该如何来中和这些药性。 杜兰的手艺不错,之前院子里的那些茶花,都是杜兰在料理。 那些娇贵又难伺候的茶花,在杜兰的照顾下,居然比从前养的更好。 萧九对此略微有些吃惊。毕竟,他照顾这些茶花都有些吃力。 不过后来,萧九想到杜兰是木长坔的后人后。便也没有多去琢磨这件事情了。 木长坔,是一个厉害的人。 他的后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夫人你放心,我虽然没姐姐那么精通脉象,但是最简单的我还是懂的。”这句话是在安慰夏阮,也是在安慰杜兰自己的。 杜兰暗暗叹气,觉得自己比不上姐姐的聪明和沉稳。 若是姐姐亲自来做这件事情。大概就不会像她这样紧张了吧。 朱砂的事情,杜兰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当年夏家大爷惨死。赵氏被剖腹取子,这些都是朱砂做出来的……那个人似乎将杀人当做了乐趣,面对这样可怕的人,杜兰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镇定下来。 可是。杜兰也清楚。 若是她不镇定下来,她和夏阮都会死在这里。 此时,夏阮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在一边闭目养神。夏阮的手极其自然的放在隆起的小腹上,脸上看不出半分慌张的神色。 杜兰知道,她不能出一点错。 若不是因为她的大意,夏阮和小世子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马车足足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杜兰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 直到外面有人说了一声:“夫人,到了。” 杜兰赶紧将目光放在了夏阮身上。而夏阮也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夏阮对上了杜兰的视线,然后淡淡一笑。 “夫人……”杜兰嗓音沙哑。“是我对不住你。” 夏阮摇头,对着杜兰认真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杜兰,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们都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南亭公子还在等你呢。” 夏阮说完话后,便下了马车。 在一边伺候下马车的黑衣人。动作十分的轻柔。 夏阮的腹部隆起,整个人却没有显得肥胖,而是比平日里对了几分福相。 落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型的院子,周围开满了梅花,花香清幽让夏阮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此时夏阮的笑容更深了,这里的梅花开的好,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梅花……梅花…… 杜兰还因为夏阮的话微微发怔,刚才夏阮说‘南亭公子还在等你呢’,这让杜兰有些尴尬。 她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南亭私下送她的东西,都被她一一婉拒了。若是不能还回去,她也是放在屋子里,从不拿出来让外人看见。 她做的小心翼翼,夏阮应该猜不出来。 除非……南亭和夏阮亲自说了这件事情。 杜兰想到这里,一急便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周围漫天的梅花,让杜兰一时怔住了。 太美了…… 这里的风景,太好看了。 “长安侯夫人,你请。”黑衣人福身,“主人在你们等你。” 夏阮收回眼神,然后带着杜兰,跟在黑衣人的身后,朝着小院内走去。 院子里的一切都布置的很雅致,若是仔细的看,这里的房子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闺阁。夏阮挑眉,朱砂也有如此细致的一面? 小桥流水,假山环绕,满园姹紫嫣红的花朵。 这里,倒是一个想放松休息的好去处。 快要走到主院的时候,黑衣人对杜兰道,“杜若姑娘,前几日托你帮我哥哥诊脉,希望你能帮忙瞧瞧。” 杜兰本就紧张,此时更有些慌乱了。 她不是要帮朱砂诊脉吗? 怎么又要帮别人诊脉了? 夏阮握住杜兰的说,笑着道,“没事,去吧。” 朱砂生性多疑,就算是真的杜若来这边,朱砂也是不会相信的。木长坔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但是在朱砂的眼里,这木长坔的后人,却不是一定厉害的。 杜兰见夏阮跟她点头,才忍不住转身跟着黑衣人从傍边的青石小道上,朝着其他的院子走去。 杜兰刚走不久,便从主屋内出来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长的乖巧,但是生了一双如同海水一样湛蓝的双眼。她看着夏阮轻笑,“阿布见过长安侯夫人,公子在屋内等你。阿布便不跟你进去了。敢问夫人,你喜欢吃什么茶?” 阿布笑的和善,从她的身上看不出半分恶意,夏阮便也淡淡一笑,“普洱吧。” 阿布点头,转身便出了院子。 离夏阮只有几步路程的主屋内,住的是朱砂。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走到屋前推开门。 朱砂和往日一样,一头发丝凌乱的散披在脑后。只是用一个绸布带扎起来。他的眼神依旧凌厉,只是唇色有些发白。 他的手里握住一个小瓷瓶,在看到夏阮的时候,他抬起头笑。“三小姐来了?过来坐。” 夏阮没有关门,只是朝着朱砂走去。 “朱砂公子。”夏阮坐下之后,才挑眉道,“不知朱砂公子今日找我来,想和我说什么呢?” 朱砂微笑,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跟月牙似的,“三小姐是聪明人,又何必问我这些呢?这几日款待不周。未能让人做可口的饭菜给三小姐。所以,我在这里先赔礼了。昨日,我特意找了京城里出了名的厨娘来做菜肴。不知道三小姐可曾满意?” 朱砂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瓷瓶。 他这个样子,像是无视了身边的夏阮一样。 而这个时候阿布从外面走了进来,小丫头将手里的茶盏放在夏阮面前,又送了一些糕点进来。最后,才将汤药放在了朱砂面前。 阿布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朱砂。她看着朱砂的样子,就彷佛看到了神明一样。 朱砂也留意到了阿布的眼神。于是从碟子里拿了果脯给阿布,笑的温和,“不要告诉你阿娘,知道了吗?” 阿布听了之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笑的开心,露出了还未长齐的牙齿。 她接过朱砂递过来的果脯,在朱砂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跑了出去。 出去之前,阿布还不忘将大门关上。 大门关上之后,屋子里的光线,比刚才暗了一些。 而朱砂的笑容,在阿布转身离开之后,也慢慢的消失了。 夏阮没有动眼前的茶水,只是淡淡地说,“昨日的饭菜很好,很可口。” 朱砂捧起汤药的碗,因为离的很近,夏阮闻着汤药的味道,似乎和她平日里吃的药的味道,极其的不相似。 朱砂手中的药,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那一碗乌黑的药,让她有些作呕。 朱砂留意到夏阮的眼神,莞尔道,“长安侯夫人也想喝这样的药吗?的确是很补的。” “这是什么药?”夏阮见朱砂愿意说,知道朱砂的心情不错,便问了下去。 朱砂只要心情好,而这个问题又是无关紧要的,朱砂便会一字不错的告诉外人。 但是若是朱砂的心情差,她怕是不能再离开这件屋子。 从前,她为了和朱砂在生意上合作,特意琢磨了朱砂的性子。才发现,其实朱砂的骨子里,是个随性的人。 随性对人好,随性杀人作恶。 朱砂的唇角浮起一丝幅度,“古书上说,用人的血做药引,这药便能治百病。起初,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我还活着,就是依靠这些药。三小姐,你知道吗?” 朱砂说着,便将胸口的衣服拉扯开一些。 夏阮还未来得及挪开视线,便瞧见了朱砂胸口那深入骨髓的刀伤疤痕。 那个用刀之人,一定是恨不得杀了朱砂。 只是刀依旧偏了一些,不然朱砂必死无疑。 “这是长安侯送给我的。”朱砂说的轻松,似乎不将这些刀伤放在眼里,“因为从前,我也在他这个位子上,留了一样重的伤痕。只是他命大,活下来了。不过,我命也不小……现在还能活着。” 朱砂的话,让夏阮瞪圆了双眼。 萧九胸口的伤痕,她是亲眼看过的。 但是因为萧九瞒住的日子太久,而伤痕又被处理过,所以看起来没有昔日那么狰狞。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伤差点要了萧九的性命。 正文 378:朱砂的过去(1) 朱砂的嗓音极轻,没有丝毫的怒气。 他将衣襟整理好后,挑眉看着眼前的夏阮,“长安侯肯定没告诉你,他差点死在洛城了,就差那么一点……就死在我的手里,再也不能和你相见。” 说完之后,朱砂便笑了起来。 他笑的漫不经心,却让夏阮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昔日,她发现萧九胸口的伤痕的时候,萧九只是淡淡地说,“小伤,不碍事的。” 萧九说的十分认真,而且脸色也没有异常,她便真的没有多在意。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伤口在心前,昔日那种刺骨入心的疼痛,会是如何的剧烈。 她心疼丈夫,不想让丈夫的身上再有别的伤痕。 萧九笑着和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出事了。 因为他有她了,他得对她负责,要陪她走过一辈子。 夏阮想起那狰狞的伤口,心里微微一怔。 难怪朱砂和她说,萧九差点死在洛城。 差一点—— “因为六皇子吗?”夏阮看着朱砂,眼神里露出一丝绝望,“你想扶持六皇子登基?所以,你想杀了那些妨碍六皇子的人。” 朱砂将手里的汤药喝下,他整个人的神色,比刚才多了一分戾气,“是。” 他没有否决夏阮的话,而是将身子往后倾了一些,又说,“也不是。” 朱砂说的很认真。但是他的回答,却等于没有回答。 夏阮垂眸,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袂。“昨日的饭菜很美味,比安贵妃小厨房里的菜都美味。朱砂公子,你当真是费心了。” 朱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将药碗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药碗落地之后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是这样做似乎还不能让朱砂泄愤,他瞪圆了双眼怒视夏阮。 彷佛刚才夏阮的话,说到了他最痛的地方。 朱砂看着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冷冷的笑了笑,“是啊。姜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长安侯夫人,安贵妃有没有告诉你,从前在宫中小厨房里菜肴和糕点做的最好的地方。便是昔日长君公主的宫中吗?” 姜嬷嬷在送菜肴进屋的时候,便知道夏阮已经认出了她。 姜嬷嬷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夏阮。 当初走错了路,走到长君公主昔日宫殿的人,居然是夏阮。 她以为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妃嫔。 姜嬷嬷不动声色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但是她的情绪却怎么也不能平复下来。 夏阮,还会记得她吗? 姜嬷嬷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朱砂,朱砂听完之后,只是挥手让姜嬷嬷下去休息。 朱砂知道。夏阮记得。 夏阮是个极其有商人天赋的人,她见过的人只要一面,便能清楚的记在她的脑海里。朱砂认为夏阮也是聪明的。所以朱砂怎么也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和她说起姜嬷嬷的事情。 他不想触碰过去的记忆,可是夏阮偏偏要让他记得。 朱砂神色有些狰狞,“姜嬷嬷从前在宫中,叫桃红,姜桃红。” 夏阮顿悟朱砂嘴里的话。却神色不改。 但是她的内心,却早已不能平复下来。 姜桃红。这个名字她已经在安贵妃的嘴里,听过许多次。 长君公主身边有两个聪明伶俐的宫女,一个和长君公主一起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另一个虽然活着,但是失去了理智。 从大火里活着的那个宫女,便叫姜桃红。 安贵妃特意嘱咐夏阮,不要再去接近那片废墟,因为太后念在桃红跟在长君公主身边多年,没有将她赶出宫。而是找了间离长君公主昔日寝殿不远小屋子,让桃红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许多年。 安贵妃说,太后是愧疚长君公主的。 当时安贵妃没有说的太明白,所以夏阮一直疑惑这件事情。 太后为何会对不起长君公主,那个疯掉的桃红姑娘,现在还在那个地方吗? 二十多年来,她是怎么度过这样的日子的。 夏阮想到这些,哑然失笑,“你果然认识长君公主。” “对,我认识,我跟她生活了好多年,好多年。”朱砂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大秦的皇室们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她没死,活的好好的。你看见这个小院子了吧,是她从前居住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栽培的。只是,可惜啊……再美的地方,也留不住她这个人,她最后去了西域,最后死了也不能再回大秦的国土。” 朱砂的话,让夏阮恍然大悟。 她刚进园子的时候,发现园子里布置的极好,景色优美的像是画中的所绘的仙境。 只是,她更觉得这里像是女子居住的地方。 当时她也只是这样想过,却没想到,这里曾经是长君公主的住所。 那位被皇室称作死在大火里的公主,居然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 “那个蠢女人,以为她从大火里逃出来,舍弃了公主的位子,就会得到真的爱情。”朱砂像是在想很远的事情一样,“可是,一个女子若是没了容貌和地位,那么她还有什么资格得到爱情呢?” 长君公主爱上了一位西域人,先帝自然不同意这件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 但是,这件事情结束没多久,长君公主的寝殿便走水,长君公主和几位侍女被烧死在寝殿之中。 先帝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最后。太医们从烧焦的尸体上发现了长君公主所戴的簪子,最后确定了长君公主的身份。 先帝为此大病了一场,没过多久便殁了。 这些是夏阮知道的一切。但是现在朱砂说长君公主从宫中走了出来,还在这里生活了很久,最后去西域找当初爱上的那位男子。甚至……朱砂还和长君公主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夏阮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朱砂,“你的她的孩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猜测的事情。 之前,她想过长君公主和朱砂的关系,却怎么也没想到过。朱砂会是长君公主的孩子。 这样的猜测,连夏阮自己都吓到了。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若是朱砂真的是长君公主的孩子,那么朱砂所做的一切,便能说的通了。 朱砂坐在了离夏阮不远的软榻上,他的眉目微皱。“我是她的孩子?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内没她的血脉,但是我又是她亲手养大的。她养大我,也恨我,时时刻刻恨不得杀了我,却又不得不让我活着。我若是死了,她便再也不能见到那个人了……” 朱砂说的平淡无奇的话,却惊的夏阮再也不能镇定下来。 长君公主喜欢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能样长君公主这样人,将心里的尊严彻底的放下,来帮他养孩子。 而且。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每一日,该是如何的疼痛。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此的放不下。 会恨吧? 应该会恨的。 朱砂闭了眼,鼻翼间似乎闻见了淡淡的梅花香。 有个女人在和他说:“人世间最可笑的莫过于感情,小六,不要相信感情。若是相信感情,你将来会比我凄惨百倍。” 凄惨百倍…… 朱砂慢慢的睁开眼。“我五哥没有告诉你吗?我是谁的孩子……哦不,我这个该死的祸星,已经不是他的孩子了。” 朱砂嘴里的五哥,便是南亭。 私下,夏阮也从南亭的口中得知朱砂的排行是第六,而他是朱砂的哥哥,则是排行第五。 但是南亭从不提家里的事情,夏阮猜测南亭的家族在尼西国应该是名门贵族。 只是为何,南亭会和朱砂反目仇辰,而且南亭无论在大秦还是在西域,都会用白绫捂住眼睛。 除了她和萧九,周围的人都以为南亭是真的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从南亭的语气上,她猜测朱砂也是没有发现这点,所以朱砂才会将南亭送到她的身边。 一个瞎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夏阮咬唇,她现在敢肯定的是,南亭是真的失明过。 南亭的演技会那么的熟练,是因为他真的双目失明过一段时间。她还记得南亭的双眼周围,有淡淡的痕迹,她当时没有仔细的看,只是觉得那些痕迹更像是伤疤。 只是已经淡了,所以看不清晰。 “在我们家族那个地方,龙凤胎出生的预兆是吉利的,但是若是双生子,便是噩耗。传说,若是家族里出现双生子,一个是神明降生,而另一个就是恶魔。”朱砂唇畔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言语里带着讽刺,“我和五哥之间,必须死一个人。而我的父亲,选择了五哥……因为我的五哥,长着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夕阳下,像是撒了一层金粉一样。我这辈子见过了许多双和他相似的眼睛,但是没有一双,能比的上五哥。只是……因为五哥这双眼睛长的像父亲,所以父亲便要丢弃我,甚至,想杀了我。因为,他们认为五哥是所谓的神明,而我……是恶魔。” 朱砂想起他一次看到南亭的样子。 夕阳下少年穿着白色的长袍,一双眼睛像玻璃弹珠一样好看,透明清澈。 有个经常来看他的男人,也长了一双相似的眼睛。 但是那个男人的眼睛,没有眼前的这位少年好看。 他笑的痴傻,最后慢慢地走到少年身边,跟少年说了第一句话:“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正文 379:朱砂的过去(2)75粉红+ 少年听了他的话,笑得弯了眼,轻轻地和他说,“小六,你喜欢我的眼睛?” “喜欢。”那时他年少,根本不会欺骗眼前的人。 少年最后高兴的牵着他的手,给他买了果脯,逗他开心。 那一年,已经过去了太久了。 久到,他都忘记,该去如何相信一个人。 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十几年的时光,唯一没有忘记的,便是让那双眼睛。 因为他没有和少年一样的眼睛,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被追杀。 他是祸星……是魔鬼…… 这些词语,从小便纠缠着他不放。 朱砂的睫毛微颤,“他是一个好哥哥。可是,在我的生命里,有他没我。若一定要说错,便是他不该出生在库里家,若是我们都不出生在库里家……或许……或许我们就不用这样了。” “我得杀了他,他也得杀了我。”朱砂嗓音沙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注定要杀死对方。可是他非要跟我讲什么仁义,非要让我原谅啊爹阿娘。你说,我怎么原谅他们?阿爹,害了我的养母,若不是阿爹,我的养母还是大秦的长君公主。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蠢女人舍弃了一切,从京城到了西域,差点死在沙漠之中,最后,见到了我的阿爹。但是我的阿爹,不会再喜欢她了……那场大火让她的右脸被烧毁。而且她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君公主。所以,我阿爹不会娶她。” 说到这里,朱砂几乎要捏碎了拳头。 他要怎么去原谅这些人。 从他出生。就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不详,被父亲库里木抛弃了。若不是母亲跪在父亲身前,求父亲不要杀了他,不然就死在父亲的面前。父亲那会手里的政权不稳,还要靠着母亲的母家,所以最后妥协了。 但是,他活着。却还不如死了。 死了,就不会如此的痛苦了。 父亲。最后将他送到了长君公主的身边…… 父亲从前去了大秦,结果无意间遇见了长君公主。 那个时候的秦长君,是容貌倾城又才华横溢的少女,父亲对长君动心了。而秦长君亦是。 恋爱中的女子永远痴傻,她们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就算是聪明了一世的秦长君,依旧没有看透他父亲虚伪的面具。 最后,秦长君要嫁给他的父亲,却被大秦的先帝元文帝阻止了。 元文帝虽然荒淫无道,但是却十分的疼惜长君。 秦长君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在爱情上的不够高明,可是却有能力将朝政玩弄在手掌之中。 这个时候还是贵妃的太后找到了她。跟她说了自己的事情。 太后跟秦长君保证,等这件事情一成,便送她出宫。 于是。秦长君答应了太后的要求,她要让萧家败落,杀掉十一皇子秦允成,最后送七皇子登基。 萧家,很快落入了秦长君的算计内。 元文帝是个多疑的人,之前元文帝的确有想过要将皇位传位给十一皇子。但是因为秦长君的多次阻扰,元文帝便也作罢。 萧长宁再聪明也不是长君的对手。萧家很快就露出了破绽,最后,元文帝不再相信十一皇子和萧家的任何人,而是选择了七皇子。 长君很厉害,一步一步的做完善了一切。 可是,后来长君也发现,她这样做,伤害了她的父亲元文帝,也辜负了元文帝给她的信任。 秦长君去了太后身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不想对不起父亲,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最后,太后大胆的瞒着长君,策划了一件事情。 用秦长君的假死消息来刺激元文帝,这样既能让秦长君安全的离开宫廷,也能让元文帝的死因没有人怀疑。 “太后杀了元文帝,最后告诉世人,元文帝是因为失去了长君公主,忧伤至死。”朱砂讽刺的说着,“可是长君并不知道太后这样策划,更不知道太后曾也想杀了她。因为太后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是不会透露消息的。长君没有死在大火里,却被烧坏了右脸……后来她出宫后,太后没有帮她,她没有地方可去。然而,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有个小国的太子遇见了她。” 夏阮微微一怔,很快便说吃了这个小国的名字,“你说精录国?” “对,就是尼西国附近的小国,精录。”朱砂接了夏阮的话,言语里带着几分轻蔑,“精录国的太子遇见了落魄的长君公主,精录国没有水源就会灭国,而长君公主不找到库里木,就会失去唯一活下去的信念。两个可怜的人遇见了,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阿爹……”朱砂喃喃自语,“我的阿爹,叫库里木。” 在长君死的那一刻,朱砂都不曾明白。 为何,她这一生不选择另一个人去爱。 难道,没有他的父亲,她就会活不下去吗? 朱砂不明白…… 可是在失去了水元目的时候,他才明白了长君的心情。 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能遇见一个真心喜欢自己,又给自己留下美好回忆的人不多。纵使他的父亲变了心,而长君也一点点的忘记了他的父亲,却再也不想用残破不全的心去爱一个人了。 夏阮咬紧下唇,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大秦会插手精录水源问题的事情。 那个时候先帝还在,若是太后和七皇子不帮长君和精录,那么长君一定会让萧家发现太后的作为。 所以。七皇子一登基便和尼西国的国王通信,而尼西国也分了水源的支流给精录。 或许,尼西会将水源分给精录。也是因为长君公主。 库里,是尼西的国姓,是尼西过的皇室才会用的姓。 夏阮看着朱砂的神色,有了几分恐惧。 朱砂是姓氏是库里,那么朱砂……是尼西国皇室的人。 南亭亦是一样。 “精录的太子带她来了这里,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却依旧想去尼西找我的父亲。”朱砂等了很久。才继续说话,“就算找到了我父亲又如何?我父亲不会再爱她。若是她容貌尚存,我父亲或者会给他个妃子的位子。可是你知道吗?” 朱砂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右脸,划出了一个很大的圈,“她这里。被烧的恐怖极了。你说,一个正常的男人,会让一个如此恐怖的女子在身边吗?” 朱砂还记得长君摘下面纱的时候,那狰狞的烧伤,似乎还带着腐烂的气味。 她问他:“可怕吗?” 他那时被长君的容貌吓的浑身不能动弹,只是傻傻的看着养大自己的女子,对着他笑的凄惨。 “可怕吧……”长君眼眶微红,然后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这不是最可怕的。比我这张脸还可怕的,是人善变的心。小六,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只有活着且又活的好人的,才是强者。不要再去接近的你五哥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会要了你的性命。” 那个时候,是长君一生总唯一几次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 平日里的长君,都恨不得折磨死他。 朱砂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多年都磨灭不掉的茧子,便是从小留下的。 他的每一日都在学习武艺。无论他学的多么好,长君都不会笑。 若是他稍微让她不满意,她就抓住他的头发,然后使劲将他的头往墙壁上撞,对他嘶吼,“畜生,畜生……你要活着,你得努力的活着。” 多少个夜晚,他都是从梦中哭着醒来。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要在精录。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库里木,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他问,“阿爹,为何,为何我要在精录。我是尼西的皇子,我要回尼西,我不要在那个女人身边,她是疯子。阿爹你看,你看我手上和头上的伤,都是她弄的。阿爹,小六怕疼,你带小六离开吧。” 库里木在听到他的话后,露出惊恐的神色。 “皇子?是谁告诉你是尼西国的皇子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是你阿爹的。”库里木像是疯子一样摇晃他的身子,“是谁,你说……秦长君,肯定是秦长君对不对?” 朱砂被父亲摇晃的快要晕阙,他拼命的摇头。 这是他无意一次听到父亲和精录的国王谈话,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听到了这一切。 他是尼西的皇子,而秦长君不过是帮着库里木养他。 秦长君会养他,是想有机会见到库里木。 秦长君恨他的存在,却依旧要对现实妥协。 昔日精录的太子,在带长君来精录的时候,已经成为了精录的国王。 库里木慢下来动作,朱砂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阿爹,你带我走吧,他们都说我长的像你,我比小五哥哥听话,我什么都会做,我会少吃饭,求求你带我离开吧。” 朱砂的话,像是最后一把击破库里木心的武器。 库里木满面狰狞的看着朱砂,最后他伸出手掐住了朱砂的脖子,“不行,你得死,你不能知道这一切。魔鬼,你得死。”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朱砂到现在,都记得那种下一刻将要窒息,而周围一片漆黑的样子。 难受、压抑、愤怒…… 为何,都要杀他。 他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他生下来便没有一双像五哥一样漂亮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朱砂在想。 这样死了,也是好的。 正文 380:随遇而安 “我阿娘曾跟我讲,这个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会变的。”朱砂认真的看着夏阮,唇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权利、金钱、地位……站的越高,来日摔的就会越疼。” 夏阮抬起头,原本波澜不惊的眼里,露出几分错愕。 这句话,似曾相识。 当年,似乎他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感情,是会变的。 所以,任何感情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在他的眼中,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自己。 因为自己最了解自己想要什么,而自己也不会背叛自己。 朱砂看着夏阮的神色,笑的更深了,“我的阿娘,只有长君一个人……秦长君。” 养恩大于生恩。 那位生了他,却又在他长大了之后,恨不得杀了他的女人。他从未将她,当做是母亲,尽管她是尼西国高高在上的王后。 她只是给了他生命,却没有养活他。 从前朱砂以为,她跪在父亲面前让父亲保全他,是因为他是她的骨肉,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怜。 她舍不得他,所以让要他活着。 可是他十三岁那年才明白,他活着的意义,其实不是这样简单。 他除了这双眼睛长的不似南亭,其他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和南亭都相差无几。 他活着。是随时准备替南亭送死的。 说白了,养着他无非就是养着一个替身。 尼西国的政权一直不稳,贵为太子的南亭。经常被人刺杀。 尤其是在南亭双目失明之后,更多人对这个已经失明的太子有了很大意见,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做君主?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她们的手里挣脱,他不想再回到从前的日子,压抑、窒息、又让他觉得恶心。 夏阮撇头,鼻息有些重,“我是相信感情的。” 有一段时间。她和朱砂相差无几。 昔日,在她的严重。那些所谓的感情,就好比盛开的花朵一样,日子一久,这些花朵会凋谢。而感情自然就不在了。 她曾想过,这一生能和母亲还有幼弟度过每一天,便是幸福安稳的。直到萧九出现再次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才知道生命里其实还可以有其他的颜色,那个人聪明极了,为她织了一张漂亮的网,让她不得挣扎开。 起初,夏阮还瞧不起母亲对父亲死心塌地。 因为明知是飞蛾扑火,母亲却依旧爱的义无反顾。 现在等她亲自站在这个位子上的时候。她才明白一个道理。 那些说起来无比轻巧又风轻云淡言语,实际上要做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然而。从她和萧九再次重逢的那一日开始,这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之内了。 前世,他瞒了她太多,以至于她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曾经这么爱过她。 依稀记得她前世最后一次见萧九的时候,是她跪在长安侯府的前。那时的萧九穿着玄色的长袍。垂着眼看她,最后苦笑了一会。俊朗的眉目间。也带了一些忧愁。 他的嘴角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说出来话,最后撇过头的掩饰了一下神色。 “走吧。”萧九将手里的画递给她,嗓音依旧轻柔,“好好的活着。” 夏阮的眼眶疼的厉害,她想起昔日自己的自私。 她那会从未想过,她的自私会不会害了萧九。四皇子是疑心病极重的人,萧九护住了唐家,也就是代表和朱砂有了来往……她没有顾及萧九的处境,却一心想要护住唐家。 若不是因为萧九喜欢她,所以才无止境的纵容她,现在的她完全想不出萧九要帮她的理由。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护了她的安稳,只是她自己太不争气了,一次又一次的成为了他的软肋。 那样完美的一个人,不该让一个女人,成为他的累赘。 朱砂一脸平静的看着夏阮,目光如炬,“因为你相信感情,所以注定你和萧九,会输在我的手里。你们的心,都太过于软弱……而你们的弱点,也太过于明显。” 要做一个强者,一个英雄,那么他便不能有软肋。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有了软肋,也必须亲自拔出。 他曾亲手将自己身上的两根软肋拔了出来,那种疼痛让他有些呼吸困难,最后差点窒息。但是,那些日子他依旧熬了过来,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疼痛,所以就算此刻他身上的伤口在别人的眼里狰狞可怕,可他依旧不会觉得疼痛。 那些年,那么多的疼痛的忍了过来,这些伤口带来的疼又算什么? 况且,这个世上最疼痛的是心里的伤,而不是身上的这些。 “你会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一个喜欢多言的人。” 她清楚的知道朱砂的性子,这个人的性子如同天气一样,阴晴不定。但是,今日朱砂说的太多,这让夏阮觉得不安。似乎,朱砂想告诉她一切,好给她一个让她死得瞑目的理由。 因为什么都知道了,所以能安心的闭上双眼。 长君公主……又是长君公主……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会为爱情落魄如此。 世人,皆逃不过感情。 其实朱砂也不例外,只是朱砂对自己够狠够残忍,所以……才会不给敌人发现他弱点的机会。 朱砂微微一笑,“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昔日我阿娘可以让萧家败落,今日的我依旧可以让南萧的人败在我的手上。其实你不好奇吗?为何我会认识你大伯父,会和他有来往。按理说。我年纪也就比你大几岁,为何李家的事情,包括你母亲的一切,我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夏阮惊愕的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朱砂。 “从你娘离开李家开始,我阿娘便注意到了。”朱砂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阿娘是个厉害的人。她在离开大秦后,安排了不少的事情。夏阮。萧九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你别指望他来救你了。他现在,自顾不暇了。” 朱砂退后了一些。最后靠在了不远处的窗户前。 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极好,姹紫嫣红。远远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从暗处传了过来。 这里的景色极好,让人赏心悦目。 这个地方,很适合人居住。 窗台上摆着几盆婆婆纳,这是他最喜欢的花。这种花有蓝色、白色、粉色几种不同的颜色,最主要的便是,他从精录将婆婆纳带到了大秦。而这种花一点也不娇贵,就算是换了一个地方。依旧可以开的很好。 随遇而安。 朱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笑吗?三小姐,你居然在我面前说你相信感情。我倒是很想看看长安侯对你是是什么样的感情。爱你真的可以爱到,连性命都不顾及了吗?真是好笑,那些虚无又看不见的感情,会比性命更重要吗?” 朱砂将手放在窗台上的婆婆纳上,这些花开的正好。长君从前也很喜欢这种花,因为长君说。这种花像是杂草一样,只要给点泥土和水。就能长的很好。 就算将它们丢在花丛中,它们也会长的很快,而且就算其他的花朵枯萎了,它们也会长的很好。它们会抢其他花草的养分,从而越来越漂亮。 倒是像那些一心想要活着的人,只要能活着,便不顾其他。 “你手里的花是什么?”夏阮不想再朱砂的面前提及萧九,因为朱砂希望她失去理智,最后崩溃说出一些关于萧九的事情。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坐立不安。可是现在,她没有什么不安的。从她选择嫁给萧九,要为萧九生子的时候开始,她这一生便和他是绑在了一起。 她是萧九的妻子,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谁也不能改变。 朱砂手里的花娇小鲜嫩,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她问了之后,朱砂也挑了挑眉。 朱砂手上的动作轻缓,“这是波斯婆婆纳,我阿娘最喜欢的花。当初,在精录我们住的地方,我阿娘种了许多这样的花。哪里不像这里,哪里更适合我和我阿娘居住。” 说着,朱砂将花从花径上掐落。 然后他举着花朵问夏阮,“好看吗?” “嗯,好看。”夏阮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 朱砂冷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的讽刺,“你若是喜欢,我会在你的坟前种这些花。我会将你的骨灰带回西域。你说,若是将萧九葬在大秦,而你葬在西域,你们的感情,是不是就是一场笑话?” 夏阮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她怎么也没想到朱砂会说这样的话。 而朱砂既然说了这些话,也就代表他真的能做的出来。 朱砂不是一个随口乱说话的人,他的骨子里的报复*,比谁都强烈。 夏阮虽然不知为何朱砂今日会跟她讲这么多,但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朱砂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她在他的手上,脆弱的像是一个没有办法挣扎的蚂蚁。 夏阮放在腹上的手又紧了紧,她必须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她和孩子会有危险。 正文 381:确定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夏阮忍不住回头朝着刚才朱砂站的窗户附近望去。 摆放在上面的波斯婆婆纳,娇小的花朵开的正好,娇艳欲滴。 “夫人……”杜兰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很久,她见夏阮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你没事吧?” 在看到夏阮安全从屋子里出来之后,杜兰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慢慢的落了下来。 她害怕夏阮出事,更害怕因为她的愚蠢,而害了夏阮的性命。 杜兰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夫人,我……我回来了。” 她安全的回来了。 说着,杜兰眼眶忍不住红了。 她发现她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刚才她被人支开,去为另一个人扶脉。 那个院子离主院不远,就在东侧的厢房里。 杜兰的心有些忐忑,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医术,小毛病或许她还有办法,可是稍微疑难一点的病症,她就束手无策。杜兰的心里七上八下,一方面担心夏阮的安危,一方面又害怕自己演技不够精湛,不能从这里脱身。 让杜兰扶脉的人,是一个中年的男子。 他的唇色发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尽管如此,他依旧给杜兰一种阴森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像是看着猎物一样。 杜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去回忆刚才的情形。她都快忘记了,是怎么从东厢院中走出来的,在她的身后。还传来男子轻微的咳嗽声。 那些咳嗽声,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样。 她只觉得浑身冒着冷汗,几乎在下一刻就要晕阙过去。 杜兰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夏阮很快便发现杜兰的异常,于是她反握住杜兰的手,“你哪里不舒服吗?” 杜兰摇头,没有再说话。 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实在不想再去想起刚才的画面,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亲手葬送夏阮和她的生命。 那个人的话语,犹在耳边。 “我们回去吗?夫人。”杜兰站稳了身子,眼里有些惶恐,“不要再在这个地方了。” 从今这个院子开始。杜兰觉得这个院子里的风景虽美,但是让她更多感觉到的,是满满的恐惧。她没有来得及欣赏周围的风景,她害怕自己做错一个动作,说错一句话。 她不是杜若,她做不到姐姐那么沉稳和镇定。 所有的理智,似乎都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夏阮福低了身子,将手放在杜兰的额头上,夏阮能清晰的感觉到杜兰额头上冒着冷汗。夏阮淡淡一笑。“杜兰,别怕。” 她和杜兰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刚才屋子里的光线虽然很暗,但是她依旧看清了。朱砂的脸色惨白不见半丝血色。朱砂主动给她看的伤口,那个地方已经有些溃烂,而伤口接近心口,是差点致命的一击的剑伤。 朱砂能活到现在,的确是个奇迹。 也难怪之前,她派了不少的人。都没有查到朱砂的行踪。 他伤成这样,怕是也昏迷了很长的时间。 朱砂是个心眼很小的人。他受了如此重的伤,还是被她的丈夫所伤。夏阮知道,她想要离开是困难重重。若是此时,再被朱砂知道,杜兰不是杜若。那么丈夫那边,压力或许会更大。 而且,杜明还有杜若,也会有危险。 “他的伤口,在心口处,已经有些溃烂了。”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我记得你父亲调制了一种药,可以治这样的伤口。但是,这种药不能用麻药,必须这个人神智清醒。所以,你将这些告诉他,便从屋子里走出来。其他的,不要多说……知道了吗?”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她从前问了杜明,关于萧九昔日在洛城被刺杀的情况。 她看到丈夫胸口狰狞的伤口略微有些震惊,但是丈夫说的风轻云淡,像是在安稳她一样。夏阮便也不好继续追问,表面上她没有问丈夫具体的事情,私下却找到了杜明,问了详细的情形。 昔日在洛城路途中,萧九要保持神智清醒,所以没有用麻药。杜明拿着刀子,将他胸口的腐肉一点一点的剔除,又伤了止血的药。这些动作,夏阮听着的时候便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她完全不敢想象丈夫当时,是怎么挨过这些疼痛的。 杜明当时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夫人,不是老朽不给侯爷用麻药。但是,那些刺客对我们穷追不舍,侯爷想要保持清醒,便不能用这些药。在这些日子里,侯爷还要一直赶路。我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将疼痛放在眼里。” 杜明对萧九十分的佩服,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不用麻药,就能克制自己不去理睬身上刺骨的疼痛。 若是意志力不坚强,便是会陨命。 夏阮昔日想了很久,才从杜明的手中拿到了这些药方。 她不能亲自体会到那种疼痛,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拿着这些药方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丈夫再受这样的伤。 她拿来警告自己的药方,如今却成了救命的稻草。 朱砂的伤和萧九的伤其实是不一样的,但是又有些相似。萧九给朱砂的一剑在他昔日受伤的地方,夏阮猜测这剑上应该带了一些毒,再加上那夜大火,所以朱砂的伤势才会越来越严重。 不过,朱砂依旧是活了下来。 她离开屋子的时候。朱砂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不会死。所以你别想着逃开,就算我死,我也会让你和萧九给我陪葬。” 朱砂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又像是在特意告诉她。 他的嗓音很轻,但是夏阮却依旧听了个彻底。 朱砂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夏阮停住了推开门的动作。对着朱砂道,“我会走的。我会带着杜若和南亭公子,离开这里。” “离开?你以为你能离开?”朱砂的嗓音依旧很轻,还有些沙哑,“长安侯夫人。你别太小看我。” 夏阮淡淡的笑了笑,一脸无奈,“我从未小看过朱砂公子,这个世上能做到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朱砂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要对付他这样的人,十分的难。 但是这样的人,也有一个坏毛病。 那边是疑心病重……尤其是朱砂这样的人,他经历的事情。让他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完全不会相信外人的人。 就算那个人是南亭,朱砂也不相信。 夏阮突然明白。为何前世她会认为南亭是朱砂的克星了。因为,南亭是为了朱砂,特意跟在朱砂的身后来大秦的。 这个世上,除了南亭,便没有第二个人如此的了解朱砂了。 他们是双生子,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弟。但是从出生开始。因为南亭比朱砂多了一双茶色的眼睛,所以他们的路也注定了不相同。 夏阮转过身子看着紧闭的大门。唇畔的笑意加深。 造就现在的朱砂,是因为周围的朱砂周围的环境。 朱砂会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她如今想的,便是要离开。 想要离开,便要给朱砂设局。 “夫人。”杜兰怔了很久,才点头,“我不怕,刚才他们没有怀疑我,我不会怕的。” 她这句话是在安慰夏阮,与此同时,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这个时候,院子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小丫环,她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在看到夏阮和杜兰后,微微一怔。 夏阮转眸,便看见阿布也在看这她。 阿布小嘴一撅,有些不高兴的对着夏阮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里的风景不好看吗?干嘛愁眉苦脸的。” “这里很好。”夏阮柔声对着阿布说,“只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所以,再好,我也不会喜欢的,你明白吗?” 阿布一双小手合拢,然后又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我阿娘也说,这里的梅花开的好看极了,却不如从前在老家看沙漠。虽然看来看去只有许多许多的沙子,但是会觉得安稳。” 说到这里,阿布露出一些无奈的神色,继续道,“可惜我没见过,黄沙漫天是什么样子。” 阿布很小,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多考虑。 她说完之后,神色里有些遗憾,很快便推门进去。 夏阮和杜兰都没有离开,等了很久,阿布才从屋子内出来。 她的小脸上挂满了笑,她看着杜兰说,“你是杜若姐姐吧,主上来让我唤你进去。” 杜兰看着阿布的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说不害怕不紧张都是虚假的。 阿布显然不知道杜兰在紧张什么,于是又说,“你跟我来吧,你只要乖乖的和阿布一样听话,朱砂哥哥便不会凶你的。” 杜兰抬起头来,看着在一边的夏阮,然后咬了咬下唇跟着阿布进了屋子。 等阿布和杜兰都进了屋子后,夏阮的眉头才皱了起来。 她此刻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但是比起这些疑惑,她心里最大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她已经清晰的猜出,朱砂这个院子到底是在什么位子,而她又该如何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正文 382:京城 初春时节,万物尚未从寒冬中彻底的苏醒。 走在街道上,依旧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寒风。 李安几次想停下脚步,转身走回身后的长安侯府,但是他想起父亲的话,又将心里的怒气压住。 他重重的喘着气,完全无视了跟随在他身后的随从。 “公子……”身后的小厮忍不住提醒,“成国公吩咐小的,要带你早些回去。” 李安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滚。” 寒风阵阵,吹在人脸上,像是被刀刮一样。 让人感觉寒冷的不止是空气,而是人心。 李安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少年撑着红色的油纸伞,在人群里特别的显眼,风姿绰约,丰神俊秀。 少年长的很好看,是他认识的这么多人中,长的最好看的一个。 白皙如玉,妖娆如花。 李安挑眉朝着少年走近,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公子怕是会带人砸了长安侯府吧?”墨殇淡淡一笑,将油纸伞举到李安的身前,“走吧,这件事情,还有其他的办法。” 墨殇笑起来的样子极美,让这本来寒冷的初春,也多了一丝温暖。 李安低头,他从前是极讨厌墨殇的。总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他不喜欢的气息,但是淮安的事情。若不是墨殇帮忙,他怕是不能活着回到京城来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所以墨殇现在来安慰他。尽管这些话不是他喜欢听的,但是李安也没有去反驳。 他的好意,李安是知道的。 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李安垂着头没有再看墨殇脸上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无论是什么,都是笑的那么温柔。 尽管周围的人不理解,为何他会和墨殇走的近。连他的父亲也多次训斥他,要他离墨殇远一些。李安左右有些为难。但是却没有和墨殇生疏,也就在这个时候,夏阮却出了事。 李安无意偷听到祖父和父亲聊天,才知道夏阮被朱砂绑走了。 他今日是第三次来找萧九了。可是萧九却不承认夏阮被抓走了。只是跟他说,夏阮现在在京郊的庄子上住着,她不喜欢京城里太过于吵闹。所以,会晚些才回来。 萧九说的认真,但是李安知道萧九在骗他。 他气的红了眼,最后差点对萧九动手。若不是前两次墨殇在一边拉他,劝他……他一定会用他的双手掐住萧九的脖子。 “既然你护不住她,你为何当初执意要娶她?”李安瞪圆了双眼,气的浑身哆嗦。“南萧的事情,你以为我父亲和祖父一点都不知道吗?萧九,瞧瞧你们那一家子。又有谁是干净的。尤其是你,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就不怕你父亲在泉下有知,会气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认你这个儿子了吗?” 太脏了…… 太脏了…… 李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当初以为萧九能处理好这些事情,所以在夏阮和萧九的婚事上。没有多做阻拦。可是,李安现在才知道。他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怎么也改变不了。 李安现在不知该怎么去寻找夏阮,他欠了夏阮很多。若不是夏阮一而再的提醒他,若不是夏阮帮助他,江家全族人怕是早被杀害了。那个时候,他便真的失去了母亲。 李安咬紧了下唇,手紧紧的握成一团。 父亲和祖父根本不让他插手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要复杂。 宋家和顾家的人,这几日总是在成国公府内走动,他们总是一脸愁容,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总是笑着寒暄了几句。 “别怕。”墨殇轻声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可以解决的。” 李安抬起头看,困惑的看着墨殇,然后无奈的笑了笑,“解决?我父亲和祖父根本不让我插手。若不是你也跟我说这件事情是真的,我现在怕是还被他们完全的瞒在鼓里。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个没有用的人,我做的事情都是在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他们从头到尾,都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情。” 李安说到这里,笑容越来越苦涩,“我父亲希望我来日能承担起照顾李家全族人的责任,但是现在他们又瞒着我不少的事情。你说,他们的想法为什么会如此的自相矛盾。希望我长大,但是危险的事情却又不告诉我。把我当什么了?一碰就碎的瓷器吗?” 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关系到夏阮,他也是愿意听从父亲和祖父的安排,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但是这几日大皇子一直往萧九的府邸上送波斯的舞娘,萧九没有和从前一样婉拒,而是直接将这些人收下了。李安不敢仔细的去想,那些事情到底有多肮脏。 夏阮是那么的有自尊心的一个人,如今又有了身孕。 萧九不是在第一时间去找夏阮,而是收了别人送来的女子。 夏阮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墨殇清秀的眉微蹙,他想了想才说,“其实,或许长安侯有他自己的做法。我听公主说,这几日不少大臣都在找大皇子的麻烦,显然大皇子送的人,也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再说,长安侯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他又有什么时间去碰这些人呢?李安,你现在要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找到长安侯夫人。” 墨殇没有彻底的说破,只是微微的点醒李安。 李安若是想要成长,他绝对不会束缚李安。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李安是个聪明的人,只是李安太喜欢逃避责任,所以这些年根本不愿意按照李长风给他布置的道路走下去。李长风虽然在朝政和为人处事上很厉害,但是他在教育孩子上,却是十分的失败的。 李长风一再的逼迫,只会让李安逃离的更远。 墨殇心里也会想,其实夏阮被抓走,也是一件好事。 朱砂这样做,等于刺激了长安侯的底线,那么长安侯便不会再有其他的顾及,会很快的做出反击。这几日朝堂上的变化,便是长安侯给朱砂的回答。还有李家这边,一直逃避不愿意主动承担李家家族的李安,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没有权利和才华的人,根本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的安危。 李安现在不能保护好夏阮,来日便不能护住妻儿,所以,李安不能继续逃避,他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李安眼里露出一丝迷茫,“我想和他们一样,能有能力去找到我表妹。她……她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若是她出什么事情,该怎么办?我不想她出任何事情。” 李安在听到夏阮有身孕的时候,十分的高兴。就算他在淮安,也不影响他为这个孩子准备礼物。 他小的时候总是被父亲关在书房里,想要和堂哥们出去玩耍,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久而久之,他便和那群人格格不入。 他不希望夏阮的孩子和他从前一样,被管的太过。 有的时候,压抑太久的情绪,一旦爆发的话,便不可收拾。 他被父亲关的太久,最后性子也越来越叛逆,最后拿了账房里的银票,一个人朝着西域跑去。 虽然那段记忆……他已经不记得了。 墨殇微微一怔,李安眼神里流露的信任,像极了他从前看着李安的神色。他们的角色像是被瞬间转换了一样,墨殇想了想,才道,“去顾家,找找顾八小姐。” 李安有些不解,但是依旧耐心的问,“找她有什么用?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 “顾家现在表面看起来和从前一样,但是实际上宅子里的事情,大事都是顾八小姐说了算。”墨殇仔细的跟李安分析,“顾八小姐是安贵妃姐姐的女儿,现在安贵妃的地位,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安贵妃这些年来一直觉得愧疚顾惜柔,所以,给顾惜柔的权利越来越多。安家给顾家的压力很大,所以顾家的男子,其实还不如这一个闺阁里的姑娘。” 李安听到墨殇这样一说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找她……或许能知道一些夏阮的消息?” “我想,应该能的。”墨殇点头,看了看天色,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李安,“你拿着这把伞去顾家吧。这几日顾家和宋家进出成国公府很频繁,我相信,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不过还是记得那句话……” 李安笑着接了上去,“耐心……我知道了,我会耐心和她说话的。那么,墨兄,大恩不言谢,我先告辞了。” 李安接过油纸伞,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安的步伐很快,不到片刻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墨殇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等李安消失了之后,他依旧没有离开。 似乎那一抹红色的油纸伞,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带了进去一般。 墨殇嘴角露出苦涩的笑,顾惜柔……她是个不错的女子,来日一定会帮到李安的。 这样的人,也配站在李安身边了。 正文 383:命不由己 这世上有太多的迷障,若是发现自己错了,便要及时的回头。 否则,便只能作茧自缚。 看着李安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纵使背叛、遗忘过自己,只要这个人转身一个微笑。那些曾经满腹的仇恨,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墨殇想伸出手触碰已经消失的人,但是他只能这样想想而已。 因为他明白,就算是碰一下,也是奢侈。 咫尺之距,天涯之远。 呵,墨殇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他跟在朱砂的身边,从他选择做清河公主的面首开始,他就进入了自己给自己布置的迷障,而且再也不能回头。 墨殇在街上停了很久,直到身边的小厮呼唤他的时候,他才收敛了心神。 坐在马车内的小厮看着墨殇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公子,那个人是谁?” 墨殇坐在马上内,他拢了拢斗篷,然后轻声说,“是李家公子。” 小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将心里的重担卸下了一样:“还好是李家公子,若是顾家小姐的话,这次回去怕是又要被公主训斥了。公子,这些日子公主脾气不好,你还是别……” 小厮说了一半,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只见眼前这个眉如远山目若桃花的少年,薄唇微微的挑起,笑的十分讽刺。 小厮冷冷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将眼神看向别处。 他也是奉命做事。 他听从公主的吩咐跟在墨殇身边,公主因为墨殇私下和顾家小姐见面生气。 但是公主又狠不下心责罚墨殇,于是倒霉的便是公主府的下人。他是从前公主身边的侍卫。公主特意将他拨到墨殇身边伺候,也是希望他在伺候墨殇的时候,监视墨殇的一举一动。 小厮想起刚才墨殇跟街上男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温柔像是几世都用不尽一样。 那样的墨殇,真的是夺目极了。 他无奈的闭目养神,他多少也有些明白了,为何公主会这样的在乎墨殇。这个人。当真长的太俊美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吸引人。而且他还是一个知进退的人。 这样的人,清河公主怎么会不喜欢呢? “小木。”墨殇的嗓音极轻,“你觉得顾家八小姐怎么样?她聪明吗?” 被称做小木的小厮,这个时候猛然睁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墨殇,“公子,你……你可不能对顾八小姐动心啊。” 小木跟在墨殇身边这些日子,也多少算是了解墨殇的性子。 他不会轻易提醒一个人。 他是个平时不喜言语的人,对人也是意外的冰冷。但是墨殇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小木的母亲大病的时候,是墨殇亲自给他的母亲请了大夫,还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好好的照顾母亲。 若不是墨殇。他的母亲怕是早就不在了。 所以,对于墨殇,小木虽然奉了清河公主的命令在监视墨殇。但是很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墨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顾家八小姐顾惜柔。这个名字他虽然也多次从清河公主的嘴里听到,但是却不如从墨殇的嘴里听到更震惊。 难道,真的如公主府里的那些面首所言,墨殇想攀上顾家八小姐了? 墨殇回眸。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只是问问你。你觉得她如何?前几次你也瞧见了,她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 “她……”小木看着墨殇的神色,然后犹豫了一会,才说,“她是很聪明,但是……但是公子,你得为你自己想想。你不能和她在一起,她……你若真的喜欢她,便不要和她在一起了。” 墨殇微怔,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这样讲?难道喜欢一个人,便不该和她在一起吗?” 墨殇问这句话的时候,极其的认真,“若是我很喜欢她,很喜欢呢?” 小木惊的赶紧挑了车帘,看到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墨殇的话后,才急的转过了头。 小木的神色有些慌张,“公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就算你真的喜欢她,又能如何?你现在是清河公主的人,清河公主的地位你是知道的。小的能帮你瞒住一时,却不能帮你瞒住一世。清河公主是个善妒之人,你不过只是见过几次顾八小姐,她便让小的来跟着你。公子,若是你真的喜欢顾八小姐,会害了她的?” 墨殇的脸上有些一丝落寞。 他冷冷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小木的话。 “公子,若是你真的喜欢顾八小姐,你就应该离她远远的。”小木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想和她在一起,你会夺了她的性命。就算顾八小姐是安贵妃最心疼的小姐,只是,清河公主不会顾及这些的。她……小的就告诉你吧,清河公主告诉小的,若是你真的和顾八小姐有什么,她便会杀了顾八小姐。” 小木说的很轻,他整个人身子都颤抖的厉害。 这些话,他原本不打算告诉墨殇的。 因为,太残忍。 可是,比起眼睁睁的看着墨殇丢了性命,就算是残忍,他也不得不说出来。 “就算很喜欢也不行吗?”墨殇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十分的哀伤,他漂亮的双眼里蒙上一层水,“就算,只是陪在她身边,也不行吗?” 小木压低了嗓音,打断了墨殇的话,“不行。” 墨殇眼眶微红,这是小木认识墨殇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红了眼眶。 他犹记得第一次进公主府,当时是三月暖春,墨殇站在桃花树下,然后伸出手抚摸开在枝头的桃花,过了一会淡淡的笑了。他的笑的夺目,让他惊艳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男子会长的这么好看,竟比这满园的花朵还要娇媚。 后来,小木也听人在私下说过,“啧啧,若是墨殇公子是个女子,必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你瞧见了吗?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太美了。” 当然也有人说,“真的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一个是四肢齐全的男儿身,竟然要选择走这样的路。呸,我闻见他身上的脂粉味,我就想吐。什么狗东西,还真的把自己当做是高高在上的公子爷了?” 小木到了墨殇身边伺候,才知道墨殇从来不涂抹胭脂,也不喜香料。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但是其实很平易近人。 这段时间,墨殇总是会和他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譬如,墨殇说,他想回尼西看烟花。 譬如,墨殇说,他想回家想神河,想在哪里放花灯。 更譬如,墨殇说,他累了,想休息,不想再这样辛苦了。 …… 墨殇说了很多,但是墨殇每次的语气都很悲伤,却不见他的神色有多少改变。今日墨殇突然红了眼眶,让小木有些哑然。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但是下意识他又知道,那些话是该这样说的。 小木见过几次顾惜柔,那个女子看起来温柔极了,但是说起话来,却不似她面容那般柔和。 她说话直接又不知道掩饰,若是稍微自尊心强点的人,便不会喜欢顾惜柔这样的人。 但是顾惜柔很聪明。 墨殇找顾惜柔的时候,顾惜柔看着墨殇的神色,像是看着戏子一样。 小木不知道墨殇和顾惜柔说了什么,但是顾惜柔每次看到墨殇就喊,“傻子。” 最后一次墨殇和顾惜柔见面的时候,顾惜柔笑着说的很大声,以至于站在远处的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顾惜柔说,“你要是个女子,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样的傻子,真的太难遇见了。” 小木没听懂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看的出来,顾惜柔那时看着墨殇的神色,多少带着一些欣赏。 小木跪在了墨殇的身前,敛回了所有的情绪,“公子,你和顾小姐是没有以后的。就算很喜欢,很喜欢,也是没有以后的。公子,这个世上并未所有都是爱情,也并非没了感情就不能生存。小的认为,比感情更重要的,是性命。公子,你得为你自己的性命考虑,清河公主不会一而再的忍让的。你若是做的太过了,她真的会杀掉你。小的不希望有朝一日,要亲自做这样的事情。” 墨殇怔了怔,“命更重要吗?” “活着,你还可以为顾八小姐做事,虽然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但是你可以保护好她。”小木说的时候有些苦涩,“你若是死了,那么就什么都没了。连最后的记忆,都没有了。以后会有别人,代替你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墨殇听了之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哭的很沉默很压抑,让小木不敢再说任何话。 小木怕自己说多了,会让墨殇的心更难受。 言尽于此,墨殇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连记忆都不是了。”墨殇笑的凄凉,嗓音哽咽,“只是,记忆也会消失啊,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小木看着墨殇哭泣的脸,不知为何竟觉得疼痛难忍。 他哭了…… 不知是为得不到感情而哭,还是……命不由己。 正文 384:十七年执念 李安抬起头,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眼看大雨就要来临。 他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这段日子想起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从前的。 但是,这些记忆都是碎片,拼接起来的一切,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想起脑海里的残片,记忆里那个少年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层层叠叠的黑暗里,看不清楚眉眼。 只是他唇边的那一抹笑,温柔极了。 在尼西国的时候,他想,他应该是认识墨殇的。 只是,太久远了,久到他都不敢去想自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 昔日,今日……他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李安了。 一切,在他离开尼西的时候,就开始改变了。 李安走到顾家宅子面前,跟在他身后的小厮看到李安的眼色,便赶紧上去敲门。 只听‘吱呀’一声,眼前朱红色的大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门内的人看一看李安,然后赶紧福着身子,“李公子你终于来了,八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安略微有些诧异,从前他虽然也经常出入顾府,但是却从未好顾惜柔多说半句话。不过很快,李安又想到墨殇的话,便也没有多在意。 直觉告诉他,墨殇绝对不会害他。 虽然这个自觉,来的有些可笑。 他进了顾府。在下人的领路下,慢慢地朝着顾惜柔的小院走去。 顾惜柔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才女,而且顾惜柔自小被宋英若疼爱。想起这位宋英若。李安就觉得有些头疼。 宋英若是宋老将军最疼爱的妹妹,但是奈何这位被养在闺阁里的小姐,却对他父亲一见钟情。而且,就算他的父亲娶了他的母亲还有了他,宋英若对父亲的感情依旧没有变过。 他是见过宋英若的,她长的极美,又英气逼人。这样的女子。若是想找一位好夫婿,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可是。宋英若却没有再对外人动心。 京城里关于宋英若的话题从来就没有间断过,那些言语极其肮脏。而且,李安在父亲休了母亲后,其实也有一段时间很排斥宋英若。他去打听过关于宋英若的事情。私底下他是有些不能接受宋英若的。 毕竟,让他再开口对另一个女子喊太太,他做不到。 哪怕,宋英若真的很好,真的很适合父亲。 顾惜柔对待宋英若像是对待母亲一般,李安觉得头越来越疼,但是却又不得不到顾家来。 顾惜柔住的小院离顾家的主院很远,她院子周围种了很多木棉树。枝头上的木棉开的正好,花红如血。更像是火焰在枝头上燃烧。 这个时候一阵寒风吹过,木棉树上的花被吹的摇摇晃晃。 枝头上的木棉花慢慢的坠落下来,只见花朵在空中盘旋了一会。落在地上的时候,依旧保持了原状,没有半分萎靡。 李安走到树下,捡起被风吹落的木棉花,红色的木棉花没有褪色半分,依旧如在枝头一样耀眼。 “李公子你来了?”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声打断了李安的思绪。 他撑着红色的油纸伞。转身便看见远远站着的顾惜柔。 顾惜柔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她披在身上的红色斗篷。让她身子显得更加娇小。她的眼里带着笑,似乎在欢迎他的到来。 就是那么一瞬间,李安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停滞了一样。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嗯,我来了。”李安等了很久,才回答顾惜柔的话。 李安一脸怔住的模样,让顾惜柔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惜柔走到了李安的身边,然后看着李安手中的话,淡淡地说,“这是木棉花,我义母很喜欢。” 李安知道顾惜柔嘴里的义母,便是宋家宋英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抬起头看着这周围的木棉。 红艳似火,几乎要将整个小院都笼罩了起来。 “它和其他的花不一样吗?”李安犹豫了一下,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顾惜柔笑了笑,指着李安手里的木棉说,“不一样的……起码在我的眼里是不一样的。木棉花凋谢的时候花不褪色、不萎靡,自始至终都是这个颜色。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安将手中的木棉举高一些,然后也笑了起来,“好像是这样。” 从一而终,永不改变。 顾惜柔很明白她的义母宋英若为何会喜欢这样的花,因为木棉是永不褪色的花朵。她小的时候总是听宋英若说起李长风,那个人是如何的聪明,那个人是如何的英勇。顾惜柔起初还有些怀疑宋英若的话,毕竟宋英若将李长风说的太过于完美,完美的不像是凡间该有的人物。 很多年后,顾惜柔才明白宋英若的感受。 因为爱那个人,所以他所有的缺点,都被他的光芒所掩盖住了。 而且,李长风的确是一个奇特的人。 李长风从未纳妾,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他对待江氏的感情,从一而终。在这个世上,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这样?而且李长风和宋英若也是见过面的,当时李长风和江氏已经分开,他是孤身一人。 宋英若问他:“为何不选择新的开始?” 李长风笑着摇头:“这些话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很难。我若是个平凡一点的人,或许我会重新开始,但是我如今的位子,由不得我自己。” “你可以选择的,你有这个权利。”宋英若眉头微皱,“世子,你是聪明的人,有些事情我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李长风退后一步,眼里的神色依旧不变:“我相信小姐你比我更聪明,所以也明白我现在的处境。小姐,李某不值得你这样,会注定辜负你。” 宋英若咬紧下唇,眼前隐约有了一些雾气,她撇过头:“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七年。世子,我没有很多个十七年,但是我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世子从未辜负过我,而是我自己太过于执着。” 李长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言语却依旧和从前一样:“玩权利的人,心都脏。我不是从前的李长风,而你依旧是从前的宋英若。眼下,李家的事情我已不能分开太多的心,小姐,无需再等了。” 李长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宋英若的视线。 顾惜柔从宋英若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气的差点上门上李长风理论。 但是宋英若拉住了顾惜柔的手,笑着说:“我从未怪过他,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从一开始,他便没有给我半分希望,拒绝的彻底。是我自己太过于执着,总想着我多等等他,他便会在我的身边。惜柔,这些也不能怪他,李家那个家族,其实和别的家族一样,又乱又复杂。他是未来的成国公,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顾惜柔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宋英若的话:“为何?” “宋家的手里是兵权,而李家的手里是朝堂上不少的文官。”宋英若笑的凄凉,“若是有朝一日这个大秦能换个帝王,或许我还有机会。” 宋英若说的坦然,却让顾惜柔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建广帝这些日子越来越沉迷丹药,几日不上朝也是正常的事情。尽管如此,建广帝私下却依旧没有疏忽提防大皇子和六皇子。邺城的事情,六皇子的脚步太过于着急,而他的野心也很快被建广帝发现了。 若是要换帝王…… 顾惜柔抽了一口气,然后不敢继续想下去。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被建广帝不看好,而安贵妃的皇子还小,那么……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便是常年卧病不起的四皇子。 李安看着顾惜柔迷茫的神色,然后打断了她的思路,“八小姐?” 顾惜柔抬起头看着李安,正好和他的视线接上。 李安的模样和李长风有几分相似,但是李安的性子太过于锐利,不似李长风那般稳重。她想到墨殇曾和她说的那些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是李公子不忙,那么可否愿意进院子里喝杯茶水?” 顾惜柔笑的很温柔,让李安的有些愣住。 他原本打算来和顾惜柔说几句话,便早些离开顾府的,但是顾惜柔的笑,却让他说不出这些话来。 李安点了点头:“好。” 顾惜柔身形娇小,她拢了拢身上红色的斗篷。 这个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李安下意识将手里的红色油纸伞撑在了顾惜柔的头顶上,他的动作让顾惜柔停下了脚步。 顾惜柔看着头顶上的油纸伞,然后笑的说,“红色的?” “嗯,红色的。”李安不知顾惜柔为何会问起这句话,这把伞是墨殇递给他的,所以他今日格外的喜欢红色。 墨殇递给他的伞,他便接了。 顾惜柔没有去看李安的神色,只是说,“我义母很喜欢看白蛇记。” 李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断桥,红色油纸伞。”顾惜柔没有说的太破,只是继续朝前走着。 李安没有听的太清楚,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白蛇记中,白娘子和许仙遇见,便是在雨中的断桥上想见。而让他们结缘的,便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正文 385:为谁而死 朱砂的性子越来越诡异,他不想在身上用麻药,却又要想让身子恢复。 杜兰做的很好,没有让朱砂发现半分破绽。 但是夏阮发现杜兰眼下的淤青越来越浓,她知道杜兰坚持不了多久。 因为朱砂当着杜兰的面,将那个小木的小丫头杀掉了。 那个死的时候都握住朱砂给她果脯的小丫头,怎么也没想到,朱砂会伸出手掐死她。 杜兰吓的当场晕阙了过去,而夏阮也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丫头的尸首。 天色渐渐地暗了,而夏阮的心却比这天色更暗。 她在梦中,总是梦见那个死去的小丫头…… 比黑夜更黑的,是死亡的时候绝望的眼神。 朱砂是在警告她,他现在可以杀掉身边的小木,他也可以屠杀整个村子。哪怕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精录从前的子民,他也在所不惜。 警告她,不要自作聪明。 夏阮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腹部突然动了一下。 肚子里的孩子最近活动的也频繁了起来,杜若之前告诉过她,这是快要临盆的迹象。其实,这几日她是真的害怕了,朱砂料到她要临盆了,所以也不催促杜兰。若是到时她在这个院子里将孩子生下来,朱砂必定会拿这个孩子来威胁她。 夏阮揉了揉眉心,尽管朱砂让她安分不要乱想。她依旧和从前一样,想要离开这里。 孩子不能落入朱砂的手里…… 她是一个母亲,就算拼出性命。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长安侯夫人,你在屋内吗?”门外响起南亭的嗓音,“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夏阮挑眉看着大门的方向,南亭居然会主动来找她。 这几日南亭一直躲着她,似乎在逃避要带她离开这里的话题。南亭的情绪反反复复,让夏阮的心更有些不安。南亭心里在担心什么,夏阮是知道的。所以她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就连杜兰,南亭也是偶尔说说话。根本不会谈及太多。 夏阮站起身子,对屋外道,“在的,你进来吧。” 南亭缓缓地推开了门。他这几日的衣裳都是朱砂派人特意送来的。这些衣裳的布料价格不菲,穿在南亭的身上更让南亭看起来显得玉树临风。他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长安侯夫人,你在想什么?” 夏阮的语气极其的平淡,波澜不惊:“南亭公子应该知道,又何必问我这些呢?” 她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回到萧九的身边,不想成为萧九的软肋、包袱。 她想的这些,南亭应该都知道。 “呵,我就知道你想这样回答。”南亭朝着屋子内走了进来。然后摸索着坐下后,才继续道,“我的人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没想到。你那个不中用的表哥,居然有这个本事。” 夏阮听了之后,有些惊讶。 李安? 难道李家的人已经知道她出事了,那么她的母亲是不是也知道了。 南亭看着夏阮错愕的神色,便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你别怕。你的母亲暂时不知道你被抓走的事情。她也想去府上看你,但是长安侯说你在京郊。你母亲也知道你喜欢安静,所以便没有再让人来打扰你。不过,我觉得瞒不了你母亲太久,因为你即将要临盆了。长安侯夫人,这次稍微有不慎,怕是你我都会陨命。” 南亭看着夏阮隆起的小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非常知道自己的弟弟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所以现在他十分的想带夏阮离开这里。但是,萧九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萧九不会让夏阮受到一点伤害,那怕是让萧九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是南亭不觉得,萧九这样是保护。 夏阮是萧九的妻子,她有权利选择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至于安全不安全,也是夏阮自己认为的。 南亭明白,萧九若是失去了夏阮,怕是会失去理智,到时候萧九做的一切,或许会让尼西国都一起倒霉。 他知道萧九有这个本事,所以他不得不冒险,带夏阮离开这里。 他的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夏阮在这个时候出事,萧九必定会将这个仇记到尼西国皇室的身上。 来日,萧九杀了他的弟弟还不足以泄愤,那么尼西国便也会给夏阮陪葬。 萧九,是做的出来这些事情的。 用一国来给他的妻子殉葬。 “我既然想离开这里,我便想过最坏的结果。”夏阮说的坚定,语气依旧不改,“而且这几日南亭公子一定也在想这件事情,你没有把握的话,绝对不会和我说这件事情的。” 南亭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子,不该聪明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扮傻。 南亭喝掉了茶杯里的水:“我的人联系到了墨殇,你知道墨殇吧?他是我弟弟身边的人,也是清河公主的身边的人。李安真的很厉害,居然可以让墨殇付出性命来帮他。” 夏阮听到墨殇的名字后,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 墨殇…… 她当然记得这个人。 将清河公主和清南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少年,他长的极其好看,比女子还多了几分阴柔。 那张绝色的面容,不知让多少人女子注目。 但是,关于墨殇和李安的事情,她却是也知道一些的。 当初那个恨不得杀了李安的人,现在居然会为了李安来帮她。 南亭见夏阮不说话,又道,“杜兰和我说了,我那个聪明的弟弟既想治好他的伤又不想用麻药。所以,我们想找破绽也是没有办法的。墨殇后日夜里会到这边来,他来的时候会带东西给我那个弟弟,到时候他会拖延我弟弟一个半时辰。我们,要在后日夜里,离开这边。” 南亭一边说一边把玩手里的茶杯,唇畔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这样说,既是为了夏阮,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死在萧九的手中,但是若是夏阮在弟弟的手中出事,他和萧九的交情也就全部作废了。他会和萧九来往,也是看中了萧九的聪明,他让萧九欠他的人情,来日他才可以用萧九的力量保护好弟弟。 就算朱砂在别人的眼里,是个作恶多端的少年,但是在他的心里,依旧是那个会对着他笑的少年。 他会说他,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南亭下意识抚摸自己的眼睛,当初朱砂哭着问他,为何他不能和他一样,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被自己弟弟的样子,吓的怔住了。 于是,明知道朱砂那日送来的汤药,是会让他双目失明的毒药,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了。 他们是双生子,从一开始便应该在一起,但是却因为长着不一样的双眼,两个人的命运从此改变。 若是朱砂想要,他都愿意给他。 只求,朱砂原谅他的父亲和母亲。 南亭觉得眼角有些酸涩,他这辈子都在追随这个弟弟的脚步,却没想到这个小时候纯善弟弟,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后日夜里?会不会太早?”夏阮没想到时间居然会这样匆忙,于是挑眉,“南亭公子,你不是一个没有准备的人,为何会和墨殇一起选这个时间?” 南亭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才轻声道,“小木死了,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和精录国联系的人。我这个弟弟,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耐心。所以,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你应该知道长君公主吧?我弟弟的养母……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长君公主死了的事情,夏阮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长君公主到底是如何死的,她却不得而知了。 因为朱砂没有事告诉她,她也不敢去追问朱砂。 南亭冷冷的笑了笑,“是我弟弟亲手杀了她,因为在我弟弟的眼里,她这些年活着比死了还痛苦。我父皇不可能去喜欢她,而她也不可能再接受别的人。活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我弟弟杀了她那日,我也在……她还笑着和我弟弟说谢谢。” 说到这里,南亭看着夏阮,一脸愁容,“长君公主是个聪明的女人,几乎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我弟弟。呵,我弟弟是喜欢长君的,是将她当做了母亲一般,可是长君和我弟弟都知道,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有软肋。所以长君死了……我弟弟便没有软肋了。” 夏阮听着南亭的话,然后慢慢地坐在了一边的软榻上。 长君公主,居然是被朱砂杀死的,被一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所杀死了。 难怪朱砂做事情,从来不会有半分的犹豫和害怕。 朱砂将自己在乎的人都杀掉了,无论是长君公主也好,还是已经变成骨灰的水元目,她们都愿意为朱砂而死,因为她们希望朱砂没有软肋,从而变得更强大。 夏阮的心微凉,她要面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后日夜里,你让杜兰准备一下。”南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墨殇的性命也拖不了多久,我们必须一次就成功。而且,长安侯夫人,你上了马车,就不要回头看。” 回头看,身后便是世上最血腥的地狱。 正文 386:准备逃离 冷月照着院子,夜里的风有些微凉。 屋子内,一盏烛火幽幽地燃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夜凉如水,月过中天。 在夜风中南亭缓缓地推开屋子的门,然后便看见了夏阮和杜兰坐在小桌前。 杜兰从朱砂哪里回来之后,便高热不退,此时的杜兰脸色一片潮红,而嘴唇有些干涩。 她在看到南亭后,便忍不住打起精神来,“南亭公子,是现在吗?我和夫已经准备好了。” 夏阮已经将这件事情大体的告诉了杜兰,但是此时的杜兰的病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她浑身无力却依旧要故作坚强,烛火照着她的面容,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嗯。”朱砂清楚的看着杜兰的样子,眉头微蹙,“杜兰姑娘,你没事吧?” 杜兰赶紧瞪大了双眼,露出精神的模样:“我没事,我很好。” 夏阮看着杜兰,神色间有些担忧。 她一直拿湿毛巾给杜兰降温,但是杜兰的体热,却越来越高,这让夏阮有些手足无措。 杜兰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她一直安慰夏阮她没事。杜兰告诉夏阮,若是因为她害得夏阮不能离开,她便干脆先死在夏阮身前,这样便不会继续拖累夏阮了。杜兰说的坚决,夏阮知道若是她不答应杜兰,那么杜兰是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南亭想了很久。才安慰夏阮说,他会照顾好杜兰的。因为,杜兰和夏阮的马车。必须分开。 他一起安排了十辆马车,其中有八辆朝着八个不同的方向奔跑。而夏阮和他的马车,是私下走村里的密道,这条密道是墨殇进来的道路。 杜兰跟着南亭走在后面,夏阮走在前面。 就算被朱砂发现了,他还可以拖延下时间,因为杜兰是夏阮的贴身丫头。朱砂也不会太过于怀疑。 这件事情被这样定下来后,夏阮心里有些不安。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很多事情,也会死很多人。 但是,她必须离开。 作为母亲,若是不能保护好腹中的孩子。那么一切便没有意义了。 “准备一下吧。”南亭想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道,“墨殇的马车还有半刻便要进村了,这个村子到京城的距离不足百里,但是障碍不少。这里的一切都是长君公主亲自布置的,必须要万分小心。” 长君公主住在这个村子里一段时间,而且长君公主又是通晓天文地理的奇女子。她在这个村子的村口布置了不少的障碍,当初是防止外人进村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可是,这些障碍留到现在。便也成了他们出村的阻碍。 对于这位长君公主,谁都能轻看她,而他不能。 他是见过这位女子的。也知道她有多厉害。 外面的人皆说长君被世人吹嘘的太高,所以才会留下一个厉害的名声。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长君公主跟精录的太子回了精录国之后,便辅助精录太子的朝政,不足三年时间,精录就成为了让尼西国忌惮的国家。 从前的精录国。因为国土稀少,子民没有尼西国多。所以长年被尼西国无视。可是只是短短的三年时间,精录却成为了西域的大国之一,若不是长君去世的早,精录现在绝对可以和尼西并肩。 南亭皱着眉头,想起了朱砂和长君的事情,他觉得要提放自己的弟弟,因为他这个弟弟的性子有些像长君公主。 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没有规则的,一切都是随着他的心情变化。 但是,朱砂做事谨慎,所以,这些年来,他也就在萧九的手上栽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十分的完美,没有半点破绽。 杜兰见夏阮不说话,便侧着身子安慰夏阮,“夫人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几个时辰后,你就可以回到侯爷的身边了。” 杜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有气无力。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精神一些。 “夫人,你记得你答应过奴婢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回去。”杜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有些酸涩,“你一定要记得。” 杜兰一直都认为,夏阮会被朱砂抓住,是她的错。若是她不怂恿夏阮出去走动,也不会出现在这样的事情。私下,杜兰自责了自己很多次,现在终于有机会让夏阮离开这里。 她不愿意,因为自己,夏阮不能离开。 所以今日晌午刚过,杜兰便祈求夏阮,一定要好好的离开,不要担心她。杜兰告诉夏阮,其实她已经知道南亭的心思了,所以她相信南亭不会让她有危险。 夏阮有些错愕,但是也有些高兴。 因为杜兰跟夏阮说:“奴婢是喜欢他,奴婢想做他的妻子,所以夫人你放心的走吧,奴婢一定会好好的归来。” 她从前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直到后来遇见了南亭,这一切才有了一些改变。 不过她已经明白南亭的心思的事情。 如今她尚未和南亭说的太明白,因为杜兰怕自己万一死在途中,南亭会自责。 若是南亭不知道她已经爱上他,那么她死了,南亭便也不会觉得有太大的遗憾。 毕竟,爱情是两厢情愿的。 夏阮看着杜兰的神色,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院子外的木门被推开,一群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走了进来,南亭挡在了夏阮和杜兰的身前,问道:“谁?” 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手里拿这明晃晃的长剑。他们慢慢的朝着屋子靠近,等接近后才跪在了地上,“五皇子。属下来带你离开这里。” 他们说的嗓音不大,但是却听的杜兰一脸错愕。 皇子?五皇子? 夏阮没有注意到杜兰的神色,只是赶紧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一些。 “我知道了。”南亭转身对着夏阮嘱咐道,“我让阿卢带着你离开这里,上了马车之后不要出声,不要说话……还有。不要回头看我们。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和你无关的。知道了吗?” 这一路,是要杀出去的。 而且,这次,南亭不敢告诉夏阮。这一路杀出去的人,到底是谁。 夏阮点头,眼神坚定:“我知道了,多谢南亭公子。” 南亭唇角微微一跳,神色有些无奈。 她不应该感谢他的……这件事情,他其实没有做太多的努力。 有些事情,他终究是欺瞒了夏阮,而他也不敢和夏阮说的太透彻。 只是希望夏阮回去之后,不要责怪他不将一切说的太破。 南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地上跪着的人,“阿卢,切记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不能让长安侯夫人出事,一定要将她安全的送到长安侯。外面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回五皇子,都准备好了。”阿卢将黑色的面纱摘下来后,脸上的刀疤也露了出来,“娘娘送来的人。都在外面准备接应。” 杜兰将夏阮扶起后,笑着和夏阮说:“夫人。你回去之后,告诉姐姐,奴婢想吃她做的菜。让她给奴婢准备些好吃的,奴婢最近饿坏了。” 夏阮心里酸涩的厉害,她知道杜兰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她放宽心。 “嗯,我让她给你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夏阮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轻声的回答,“还有西街你喜欢吃的莲子羹,我都买好等你回来。” 杜兰听了之后,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跟在夏阮身边这么多年,夏阮从未将她当做下人。连她喜欢吃什么,夏阮都记得清清楚楚。 杜兰想,就算她今日真的死在这场逃离中,她也不会怨谁。 只是……杜兰看了在她身边的南亭,神色里有些复杂。 阿卢走到了夏阮的身前,然后福着身子说:“长安侯夫人,请跟小的来。” 杜兰紧紧的握住了夏阮的手,然后又迅速的放开。她对着夏阮笑,又朝着夏阮挥手。 等夏阮和阿卢消失在小院的门口,杜兰才瘫软了身子,一下坐到了地上。 她浑身像是被放在火炉一样,难受的厉害。 她的神智有些迷糊,而夏阮离开了,她便松懈了下来。 “杜兰?”南亭见杜兰瘫软了身子,然后赶紧拉了一把,他的动作始终是慢了一些。杜兰坐在了地上,“你是不是还是难受的厉害?” 南亭将手放在杜兰的额头上,便惊的一下挪开了。 杜兰的额头上烫的厉害,而杜兰的眼里,也是一片空白。 可见,刚才杜兰在夏阮的面前,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住了理智。 南亭有些心酸,他将杜兰从地上抱了起来,杜兰下意识将身子缩到了他的怀里。 平日里气焰十足的小姑娘,此时像是个安静的木偶一样,乖巧的不像话。 “走吧。”南亭将头低一些,把缠在眼上的绸带扯开。绸带很快便掉在了地上,而他的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在夜里显得十分的好看,“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其他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异口同声:“是。” 南亭看着怀里的杜兰,笑的柔和:“杜兰,你忍忍,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 正文 387:早产 夜色阑珊。 风中携着马蹄声,从远处一路荡开。 这些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哒……哒……” 夏阮坐在马车内,听着车外的马蹄声,一双眉头皱成了一团。 她的手微微颤抖,她瞒的了所有人,却瞒不过她自己的内心。 她,在害怕。 她隐约知道南亭没有将所有的事情说的太清楚,而她就算明白也不敢继续问下去。她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有放弃离开这个村子的想法。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想回到丈夫的身边。 被亲人背叛的那种疼痛,丈夫一个人该如何承受。 所谓至亲至伤。 林姨太太做的一切,一定会让丈夫觉得心寒,而在心寒的同时,丈夫也会极其的痛苦。 人都是自私的,无论是她也好,还是林姨太太也罢。只是,夏阮不知道,在林姨太太神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林姨太太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做出这样离奇的事情。 夏阮知道,她想离开这里,便是一个自私的决定。 但是,她不得不自私,在孩子面前,她的生命似乎像是灰尘一般,轻微的不能入目。 孩子,活着便好。 从前,她不懂为何母亲为了她安好,愿意放弃一切甚至去投河自尽。夏阮现在做了母亲。她才知道,想要保护孩子的心情,恨不得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它。只要它安好。 “啊……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走水了……” 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声,但是很快又消失在这深夜之中。夏阮紧紧的握住衣袂,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不要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的面容有些冷硬,半响之后才垂眸,心底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十分的清楚,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情。 朱砂既然连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可以杀害。那么对于那些不重要的人,他下手不会轻巧。而且。夏阮有些不明,墨殇和李安的关系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李安知道吗?他知道墨殇来了之后,便不能再离开了吗? 夏阮还未来得及多想,身后便传来了刀剑打斗的声音。 兵器打斗的声音很是刺耳。但是却也无比清楚的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是有多危险。 她坐着的马车,似乎也加快了一些速度,让夏阮整个人的心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外面时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那些声音是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动静。她咬紧了下唇,却依旧没有挑开车帘,尽管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便有剑就要刺穿她的马车。 “快点,你们跟上来。” 外面响起男子的嗓音。他的嗓音太洪亮,让夏阮忍不住一愣。 这个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只是。现在她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听过这样的声音。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多,夏阮知道,在马车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可怕,血液似乎要染红这个大地。 驾着马车的人,使劲的挥着手里的鞭子。他看着周围出现的暗箭,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太害怕了。那么他接下来的任务,就不能彻底的完成了。 他转眸看着那个加入他们队伍里的黑衣人们,那些人显然不是西域人,因为他们的言语和动作和他们完全不相符。尤其是坐在黑色骏马上的少年,他手中的长剑上的血液,就没有停止过,他的眼神里带着的戾气和身上散发的气场,让他的害怕的心,开始慢慢的平静。 少年的动作干脆利落,在他眼前出现的人,很快就被他刺穿喉咙。他保护着马车,又专心的开路,似乎马车里的人,是他极其重要的人。 “公子……人太多了。”骑着黑色马的中年人追上了少年,“要换路吗?” 少年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摇头:“不换,还有半个时辰,就能离开这里了。你派一个人去长亭告诉大学士,将人员撤远一些。” 中年人一愣:“撤远?公子,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员便会损失的更多。” “不会。”少年伸出手中的长剑,挡掉旁边射过来的暗箭,说道,“他们若是发现远处有我们的人,一定会追着这辆马车不放的。” 朱砂现在肯定知道夏阮已经离开了,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不让朱砂发现夏阮在那一辆马车之内。 说完之后,少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那个马车之内,坐着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夏阮清楚的听到了马车之外的动静,然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个嗓音,她比谁都熟悉。 那是她丈夫的声音…… 在一边另一个嗓音,是三舅李长风身边的护卫,薛武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薛武的嗓音她虽然不熟悉,但是丈夫的嗓音,她却是无比的熟悉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会出现在这里,在她最绝望最害怕的时候,不顾一切来到她的身边,只是为了护她安好。 夏阮想冲出去告诉他,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但是,她又害怕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丈夫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想用自己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边,却没想到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丈夫便在她的身边。 萧九似乎听到抽泣的声音,他将马速放慢,然后整个人贴近马车,轻声道:“别怕。阿阮……我来带你回我们的家。” 他的嗓音如同以往一样温和,听的夏阮心里更是酸涩的厉害。 回家,回他们的家。只属于他们的家。 他像是一个盖世英雄一样,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出现了在她的身边。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一切,都不会被丈夫发现,可是她忘记了,这个世上最了解她内心的,便是她的枕边人。 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萧九没有出声,他十分清楚妻子如今有多震惊。 从南亭手下的人。将夏阮的心意转达给他后,萧九没有半分阻止夏阮的心。 他想给她最好的保护,而不是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若是她想要,他便给。 萧九知道。夏阮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和他站在一起。那怕明日就是最后一日,夏阮也会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半句怨言。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妻子,若是认定了什么事情,便不会改变。 其实萧九自己也迷茫过,是不是该让夏阮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战场。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和外祖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的犹豫。害的妻子危险了。 外祖父在萧原安去世之后,便将他当做了棋子,可是他不想听从外祖父摆布。所以差点死在了外祖父的手中。母亲到最后都还不明白,外祖父想要的从来不是让他们安好,而是想要让他成为乖乖的棋子,最好让萧家三家的家产,都到了他的手里。 难怪,李安见到他的时候。会对他说脏。 这样的家,怎么不脏呢? 萧九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挥动手中的长剑,拼了全身的力气杀出一条血路。他知道,就算周围的人都遗弃了他,而他的妻子,依旧会和从前一样,站在他的身边。 有这样的一个人陪在身边,他便知足了。 半个时辰的路程,对于夏阮来说,就像是走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她的心在知道丈夫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后,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南亭瞒住她的事情,在此刻她完全明白了。 丈夫知道了她的计划,和南亭暗中计划了这场事情。或许连墨殇会出现在李安身边,为李安做这些事情,也是丈夫亲自一手促成的。 不然,墨殇恨了李安那么多年,为何在这个时候,说不恨了便不恨了。 丈夫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前世,她见过萧九的手段,他下手又快又迅速,每一招几乎都正中那些人最致命的弱点。他的手段狠毒,所以后来不少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害怕的全身哆嗦。 哪怕,他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温柔。 尤其是她快要去世的那几年内,萧九让四皇子坐稳了皇位,而四皇子对萧九也十分的纵容。他无论做错什么事情,四皇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实在过分了,也只是轻微的处罚一下。 对于四皇子的视而不见,周围的人都更害怕他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夏阮将手贴在马车的车厢上,她不知道在车外的丈夫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想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永远,都不。 夏阮唇角挑起一丝淡笑,而马车跑的越来越快,整个车厢显得十分的颠簸。 疼…… 夏阮捂住肚子,本来露出笑容的面容,顿时僵住了。 孩子? 她此时感觉腹痛的厉害,而她本就即将临盆,此时又加上马车颠簸的厉害,或许……夏阮不敢继续想下去,难道她现在要在这个地方早产吗? 不行,绝对不行。 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生。 正文 388:血路 夏阮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她觉得腹部流出了一种暖流。 她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动静了,无论是马蹄声,还是那些人的惨叫声。 周围静极了,彷佛整个世界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这个地方只有她有一个人。 疼……太疼了…… 像是有无数的针,像要从内部刺穿她一样。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又回到前世,她依旧睡在那个暗无天日又潮湿的屋子内,周围是浓浓的霉味。 她还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瞪着双眼,看着破旧的床罩发愣。 每隔一会,她的腹部传来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那种疼痛,不是一直持久的,等她用尽全力想抵挡这种疼痛的时候,这个疼痛却突然消失。等她以为疼痛不会再来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扯着一样难受。 她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是这次的疼痛,却是最剧烈、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她似乎觉得下一刻,自己将要猝死在这里。 谁来救救她,她不想死在这个阴暗的屋子内。 夏阮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麻痹,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 “阿阮……” “阿阮……” 男子低沉的嗓音从车外传了进来,“阿阮,快到了,我们快到家了。” 家? 夏阮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她闻着夜里有些寒冷的空气,才从前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她坐在冷硬的马车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阿阮?”萧九的嗓音有些焦急,不似往日那样,总是缓缓地。 他似乎也注意到妻子的情况不对,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起来,挥动手里的长剑的速度也更快了。他的动作狠毒又凌厉,那些想要从他剑下逃走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薛武看着萧九的样子。浑身全是血腥,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薛武打了一个冷颤。他从前也是一名武将,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他几乎是在那堆腐烂的尸首里锻炼出来的人,这些年跟在李长风的身边。手下做的事情,却也是件件见血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儒雅又温润的男子,在这个时候居然是如此的可怕。 他的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刺进了别人的胸口,或者刺破他们的喉咙。动作利落又干脆,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一个文官,就连李长风也没有这样的果决。 薛武看着萧九又将长剑准确无比的刺入别人的喉咙。然后脸上没有其他的神色。而是担忧的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他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公子,大学士已经带人撤离了。”薛武走到萧九的身边。将刚才萧九吩咐的事情回答,“夫人现在怎么样?” 萧九的面容冷硬,平日里的笑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此时的萧九不再让人觉得温雅,反而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戾气。 “她,应该很不好。”萧九想了想。又对薛武说,“我安排的人。可否到了?” 薛武立即点头:“到了,就等公子你吩咐。” 但是很快,薛武一脸错愕的看着萧九,有些惊讶,“公子,你准备现在让这些人出来吗?” “嗯。”萧九丝毫没有多想,“让他们断路。” 薛武动了动唇,然后不知该如何回答萧九,这些人是萧九培养多年的暗卫,死伤一个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但是现在,萧九却丝毫没有犹豫,要让这些人来断后。这让薛武觉得,萧九此时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若是这些人出了危险,那么萧九以后的安危,也就有了很大的危险。 薛武的神色十分的犹豫,他想了一下,才劝道:“公子,这样不行的,很危险。” 萧九转身,如墨的双眼带着冷冽的气息,“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危险,马车内是我的妻子。作为一个男人,首先要护国,然后再护家。我没有大学士那么伟大,我和他不一样,若是我的家都没了,那么我要这个国,又有何用?” 萧九的话,又让薛武抽了一口冷气。 他从未想到,会从萧九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一直冷静又从容不迫的萧九,心里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 薛武想起从前,成国公十分不赞同这门亲事。直到后面,萧九私下和成国公见了一面之后,成国公气的砸了他最喜欢的砚台,最后用尽全身力气跟李长风说:“疯子。” 他当时不知,为何成国公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薛武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九会站的这么高,或许不是因为他的野心,而是他想保护好身边的女子,保护这个家。 站的越高,手里的权利越大,他才能有资格说保护一个人,所以…… 若是萧九失去了夏阮,那么来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薛武大概也清楚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犹豫,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长风曾私下和他开玩笑说,“我这个外甥女,找了一个不错的丈夫,她会比她的母亲幸福。这样,长月也算能安心了。” 那个时候的萧九,还未参见殿试,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秀才。但是却能让李长风有这样的评价,薛武第一次怀疑李长风,是不是被欺瞒了。 现在看来,夏家三小姐会选择嫁给南萧的萧九,而不是东萧的少爷萧安礼,是一个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选择。 试问,有那个男人,会将自己的野心放在第二位,将妻儿放在第一位呢? 萧九和薛武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夏阮的耳里。 她突然觉得,腹中的疼痛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夏阮将覆在腹上的手又紧了紧,疼痛让她抽了一口气,她依旧轻声喃喃自语:“宝宝,再等等,再等等,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她不愿让孩子出生在这个时候,更不想让萧九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阿阮……” 萧九的嗓音又出马车外传了进来,而夏阮知道的声音会出卖自己的情况,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车厢。 “嘭……嘭……” 她敲打车厢的声音很小,萧九在外面却听清楚了。这个时候的萧九,僵硬的脸上,才露出了一次镇定。 她在,这便够了。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她听到了萧九用剑柄敲打车厢的声音,在她疼的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便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或许她的丈夫和他一样,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他在,在她的身边。 这段路程只有半个时辰,夏阮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而她没有和起初一样,觉得孤单和害怕。她不再是一个人,不再似从前一样,躺在那个潮湿又阴暗的屋子里。她现在在马车内,而她的丈夫在马车外,他一直在告诉她,他会陪在她的身边。 这段感情,真好呀。 她曾经那么的害怕感情,更害怕被背叛。现在,她才知道,其实爱情是这样的美好,为何那么多人,都对爱情恋恋不舍。夏阮笑了起来,然后深深的吸气,让自己的疼痛能够减缓一些。 “宝宝,爹爹和娘亲都在陪着你,你再等等好不好?”夏阮的眼眶有些疼痛,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悦。她要做母亲了,而她的丈夫也会陪在她的身边。 这种感觉,像是世上最幸福的气息,一直弥漫在她的身边。 马车在黑夜里的奔跑的很快,它的周围时不时有人出现,想要阻拦它的动作。而马车周围的穿着黑色夜行服的人,都会阻止那些进攻者的动作。尤其是那个骑着黑色骏马的少年,在马车的周围紧紧的护住马车,他的动作利落又干脆,下手又快又准。这让刺杀的人,对他有了有些恐惧,因为只要被他剑刺中的人,便没有一个活口。 薛武的动作很快,等他回来之后,追着马车的人便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等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后,这个夜才算真的平静了起来。 萧九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血液似乎染红了他的全身,而此刻他看着马车内的夏阮,听着她缓缓的敲打着车厢。 “嘭……嘭……” 她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马车最后停在了京郊的某个小庄子内,李长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焦急的看了看马车,再看到萧九的时候,也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他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打湿,可萧九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在意。 萧九从马上下来,对着李长风说:“三舅,我们回来了。” 说着,萧九挑起车帘,而车内的夏阮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 她模模糊糊的看着丈夫的英俊的面容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让自己笑的好看一些,对那个人道:“侯爷。”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正文 389:难产 夜已经深了,可小院内却灯火通明。 捧着热水的侍女们来来往往,脚步慌张又匆忙。 萧九站在门外,看着那些盆中清澈的热水,变的腥红。 他的妻子在屋子内,而他却挪不动脚步。 李长风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眼萧九,便道:“去换身衣裳吧,阮丫头会好好的。” 因为这场逃离的计划匆忙,而一路上马车又颠簸的厉害,所以杜若在见到夏阮的时候,夏阮已经彻底的晕阙过去。 她浑身都是血,手紧紧的覆在小腹上,脸色白皙如纸。 萧九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夏阮狼狈的模样后,彻底的僵硬了下来。 一路上,夏阮是如何忍着疼痛,敲打着车厢,告诉他,她还在,她很好。 可是当妻子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的时候,萧九才明白妻子比他想象的更重要。从小,母亲便告诉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努力,母亲和外祖父便会肯定他的存在,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他付出血汗的努力,成为优秀的人,只是被外祖父当做了一个棋子。 那个时候,他迷茫过,住在林家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曾想过,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他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了当年的事实,而又从外祖父的嘴里听到同样的事情后,他觉得他的世界再也不会有光亮。 脏……太脏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这个夏家三小姐。 夏阮已经和他退亲,按理说他们没有任何来往,不可能去担心对方。 可是。夏阮却在他进京的路上,派了不少的人手来保护他的安全。因为夏家三小姐的动作,更让萧九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帮他,只是为了他好。 卑微的他,没有什么地方可利用。 萧九那个时候想到,他若是不反击林家,他便是一个被丢弃的棋子。 也就是那会。他再以为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夏阮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尝过了世上最温暖的关怀。休想让他再伸手放掉。 只是,如李安说的那般,他终究是没有保护好这个给他温暖的女子,她的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他恨不得是自己替她承受这些伤害。可是萧九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好好的陪伴在夏阮身边。 杜若在看到夏阮的时候,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夏阮到底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可以一路忍着难产的疼痛,不哼出半声。 李长风见萧九不说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回事,南亭的马车还没有过来。我们这边要不要派人手去帮一下?” “三舅,不用。”萧九回过头来看着李长风,跟他分析道。“若是现在去救南亭,之前的我们所做的就白费了。” 但是萧九说完之后,眼神又继续瞧着屋子内。 李长风愣了楞。他以为萧九的理智,在这个时候已经土崩瓦解了。却没想到,萧九依旧可以理智的回答他的问题,他虽然理智,但是眼神却不愿意离开这个屋子。 这个时候想要维持住理智,是为了在夏阮出事后。能准确的判断一切。 李长风无奈的摇头,萧九的确像极了他。 难怪。父亲总是说,他会喜欢萧九这个人,是因为萧九的性子和他极其的相似。从他一次看到萧九开始,两人只说了不到三句话,李长风便觉得眼前俊朗的少年,来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在知道萧九喜欢夏阮后,他也没有阻止。 他的儿子和夏阮也算是有缘无分,只是……李长风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他不知道今夜做的是对是错。 墨殇死对墨殇是种解脱,对李安来讲,也是一种解脱。 墨殇,不能在儿子身边,那么远远的看着也不行。 他作为一个掌权者,他的心要比很多人冷很多,所以在选择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多考虑,便让墨殇去做了个布路的棋子。然,在萧九提起要去亲自接夏阮的时候,李长风却是被惊到了。 萧九是一个文官,怎么能出入这样的场合。 当萧九和薛武比剑,他只用几招便将他手里的剑放在薛武的脖子上,那个时候的李长风,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少年,深不可测。 他会什么,他懂什么,他从来不会告诉外人。 就如,李长风从来不知道,萧九的剑术不亚于他的头脑。 薛武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到李长风站在萧九的身边,到了嘴边的话,又顿时咽了回去。 现在夏阮很危险,他隐约听见有人议论,夏阮是不止早产,而且还有难产的迹象。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萧九。 李长风见到薛武,顿了顿便转身朝着薛武走去。 等出了院子,李长风压低了嗓音问:“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动作很轻,萧九没有发现李长风的动作,而李长风压根也没打算再让萧九为这些事情分心。毕竟,一个人的思维有限,而他顾及的事情也是有有限的。现在的萧九,一心只想守在夏阮的身边,他又怎么忍心上前去拉走萧九。 “南亭公子的马车出了事。”薛武的嗓子有些沙哑,“怕是有些危险了。” 李长风听了之后,眉头皱了皱:“是朱砂下的手?” 薛武摇头,又朝着院内看了一眼,将嗓音低的不能再低,“属下认为,是林家的人。” 李长听了之后一脸错愕的看着薛武。这几日萧九的动作又快又迅速,他不止软禁了林姨太太,更是让林家不少人寸步难行。这个时候。林家的人还可以有动作? 难道是萧九没有做好这件事情? 很快,李长风便摇头,他认识萧九这些日子来,萧九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让他失望过。所以,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有误会,但是薛武跟随他多年,也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薛武见李长风不说话。便从腰间取下在路上捡的剑柄交给李长风,“这些剑柄上都写有林字。这些武器是当初林家老爷子亲自找人铸造的,所以根本不会落入外人的手。属下不敢乱言。” 李长风从薛武的手中将残剑的剑柄接了过来,在灯火下他可以看到剑柄上写着的林字。 林家是武林世家,他们的武器也是找人精心打造的。对于这些武林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武器更重要了,这些武器相当是他们的生命,剑在人在。 薛武的话,的确不假。 可是,林家人明明…… 李长风冷冷的抽了一口气,过了半响才对薛武说:“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薛武回答李长风,他将低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南亭公子的马车在路边被我们发现了。但是马车内没有人,杜兰姑娘也不在里面。大人,要找人吗?” 南亭是一个聪明的西域商人。只是南亭双目失明,想必也走不远。 在屋子内帮夏阮接生的人是杜兰的姐姐杜若,杜若在看到夏阮之后,只是看了看马车内没有其他人,便也没有多问杜兰的下落。而是快速将夏阮送到屋子内,又吩咐人送药进来。开始帮夏阮接生。 八个月的孩子,因为夏阮一路惊吓过度。导致了难产。 杜若的镇定,让薛武有些佩服。 杜若和杜兰感情一直很好,可是这个时候杜若却可以不顾自己妹妹的一切,来帮夏阮接生。 难怪这些年来,夏阮对待杜家的人,一直很包容。 这些人,将生命和一切都放在夏阮的手上,也值得夏阮这样去付出。 薛武窥了一眼李长风的神色,便转眸看向了别的地方。 李长风的脸色很不好,这种脸色,他跟在李长风身边,也就瞧过两次。 第一次,是李长风的母亲,老夫人去世的时候。 第二次,便是李长月出嫁。 薛武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样的脸色出现在李长风的脸上,却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再次看到这样的神色。 李长风生气了,而且这件事情,想必解决起来,会更加的棘手。 “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长安侯。”李长风将手里的剑柄还给了薛武,嘱咐道,“南亭公子那边,你们派人去寻找。还有,尽量去保护好长安侯的暗卫,这些人不能牺牲太多。” 李长风其实很惊讶,萧九会丝毫不考虑将暗卫用来断后。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身边精心培养起来的暗卫,是用来保护他们自己的生命的。 若是这些暗卫折损的严重,那么他们的生命也会被威胁。 只是,萧九想都没有多想,便用暗卫来保护夏阮。 在萧九的眼里,夏阮的性命甚至比他的更重要。 薛武领命便从院子外退了下去。 李长风抬头看了看月色,然后才朝着院子里走去,他一定要让夏阮好好的回去,否则长月一定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 况且,他私下还是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外甥女的。 李长风的脚刚踏入院子,便见屋子内杜若一身是血的跑了出来,站在萧九的身前。 她神色有些惶恐,嘴唇也有些发白:“侯爷,不好了……” 正文 390:得到和失去 看到杜若慌张的神色,李长风暗叫一声不好。 比这夜里寒风更冰冷的是萧九的眼神。 “阿阮她怎么样了?”萧九的嗓音不似往日那般从容不迫,他的唇色有些发白。 杜若看着这样的萧九,情绪失控忍不住哭出了声,“夫人,夫人不行了。” 她一直以为她的医术很好,可是在这个时候,面对夏阮身上的一切,却显得无能为力。 夏阮不止是失血过多,早产和受到的惊吓,都足已让她致命。 萧九手颤抖的厉害,转身便朝着屋内冲去。 在门口的守着的杜明赶紧拦住了萧九,他的嗓音也有些焦急:“侯爷,你不能去,见血会让你以后不祥的。” 大秦有一个风俗,妻子在生产的时候,若是丈夫去了屋内,见到了那些污秽的血液。那么,丈夫以后的一切,便都会不祥。 甚至有人说,有个男子就是因为进了妻子的产房,看到妻子生产孩子的过程,从此再也不想搭理妻子,纳妾无数。甚至,在几年后,他的家族也败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看到了污秽的的东西。 这样的事情,有无数个版本,杜明自然也是不想让萧九看到那个场面。 屋子内全是血,而夏阮的模样又狼狈。 女子都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丈夫的身前,而夏阮也不例外。 若是萧九看到夏阮狼狈的一面。从而厌恶她,杜明会认为是他的错。 萧九挑眉看了一眼杜明,嗓音很淡:“杜大夫。若是阿阮没了,才是真正的不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语气,像是千年的玄冰,让杜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杜明从未看过这样的萧九,无论是在洛城快要临死的萧九,还是在庄子上看到萧意雪失去神智的萧九。都没有现在的他冰冷。 杜明下意识便让开了身子,他不敢和这样的萧九说话。这样的萧九。彷佛周围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一样。 萧九没有对注意杜明的神色,而是直接进屋朝着屏风后面的床走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们看到萧九走了进来,吓的赶紧退了出去。 屋子里腥味很重。血液的气味让萧九有些害怕。 他从未害怕失去什么,哪怕当年母亲将他当做了弃子,他也曾这样害怕过。 萧九走了过去,看着夏阮躺在被窝里,周围全是红色的血液。 “阿阮?”萧九轻声的喊了一声夏阮,只见平日里会温顺看着他的妻子,此时紧紧的闭着双眼,而她的手依旧和刚才一样,用护住小腹的动作。想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萧九觉得眼角有些酸涩,他几乎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阿阮,是我,你能听见吗?” 萧九握住夏阮的手,妻子的手有些冰凉,他将夏阮的手贴在脸上,然后轻声说。“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护好你。我听该听从禾月的话。我不应该娶你,我若是不娶你,你也不会变成这样。阿阮,是我错了。” 他在洛城的时候,遇见了禾月。 那个人既聪明又有远见。 禾月看到萧九亲自画的画像后,忍不住问:“这是谁?” “我以后的妻子。”萧九将画像收了起来,他不喜欢让人看见这些。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便好。 禾月坐回椅子上,摇头说:“以你的才华,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这画像里的女子,会成为你的阻碍。萧九,你必须要站的高高的,不然东萧的反击,你怕是吃不消。哦对,还有林家那些痴心妄想的人,你又想怎么控制他们。若是你的妻子知道那些事情,她还会爱你吗?估计到时候……会觉得脏。” 脏…… 萧九听过这个字无数次,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久而久之,别人说的再多,他也不愿再去多听。可是现在,萧九却害怕那件事情被夏阮知道,连他自己每次想起的时候,都觉得浑身都是污泥,怎么也洗不干净。 成国公也说过,他配不上夏阮,而萧九却没有反驳。 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从他那个不堪的身世,还是从他那个不堪的家族和母亲,甚至还有那个野心可怕的外祖父? 萧九那段时间累极了,母亲所作所为一件件都露在了他的面前,可是母亲再不对,也终究是他的母亲。他每一次的忍让,都让母亲有路可追。萧九皱着眉头,他这次一个疏忽,便进了朱砂的圈套,让妻子危险了。 禾月说的对,禾月说,若是他娶了夏阮,便是将夏阮推到悬崖边上。 稍微一不小心,夏阮便会粉身碎骨。 萧九曾经也想过放弃这段感情,他以后默默的护着他,守着她嫁人生子。就这么一直远远的看着她,只要她幸福便好。 让心爱的她,得到一辈子的幸福。 有些事情,是他用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他这一生从出生便注定了不平凡,道路会十分的艰辛。很多时候,周围的人都羡慕他的一切,羡慕他的位子和他手里现在的权利,可是萧九宁愿舍弃这些,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他想和他们一样普通,普通的在人群里立即能消失。这样,他便能给她一个普通的家庭,更能让她过一辈子平凡又普通的生活。 可是现在,看见妻子闭着双眼躺在他的身边,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个时候的萧九,感觉自己无力极了。 “阿阮……”萧九抚摸夏阮的面颊。“醒醒。” 夏阮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萧九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夏阮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但是很快一双秀气的眉又皱了皱。 “阿阮,阿阮。”萧九几乎快要喜极而泣,“阿阮,你能看见我吗?” 夏阮在黑暗中,看到了父亲笑着和她说错了,说以后会对她好。让她跟着他走。 父亲的笑容是她从未看见过的亲切。 那样的父亲,简直有些不真实。 但是很快。她又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夏阮看着眼前的父亲,那些记忆全部涌现在她的脑海里。父亲是一个从来不知改变的人,又怎么会对她好呢?她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却不想发现这居然是一场梦。 夏阮看着眼前这个红了眼眶的男子。忍不住轻轻的笑了笑。 他长的那么好看,俊朗的眉目依旧是那么儒雅。这个是他的丈夫,在这个时候依旧会在她的身边。 “侯爷。”夏阮的嗓音沙哑,“我没事,我很好。” 夏阮伸出手,想要抚摸萧九的面颊。 萧九赶紧靠近一些,这个时候的他,眼角疼的厉害,几乎下一刻便要落泪。 “侯爷。我真的很好。”腹部的疼痛,让夏阮忍不住冷冷的抽了一口气。她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落泪的男子,心疼的厉害。“去让杜若进来,你去外面等我,我很好的……” 说完,夏阮将萧九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上,“宝宝。这是爹爹,你不要调皮。” 萧九看着夏阮脸上满足的笑容。眼泪终于落了出来。 他撇过头去,不让妻子看到自己的神色。 那一刻,他知道,就算让他付出生命来换取妻子的安稳,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她从头到尾,没有责怪他半句,更没有在他的面前提及林姨太太一句。 妻子知道他的为难,所以从不为难他。 萧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安慰夏阮,“阿阮,答应我,好好的。” “好。”夏阮想都没想,便笑着回答,“我会好好的,我和宝宝都会好好的。” 萧九拭掉眼角的泪水,然后在夏阮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你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做到。你是我的妻子,你要为我活着,做到一个妻子的义务,知道吗?” 他的唇有些颤抖,让夏阮心疼的厉害。 两世为人,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还会落泪的萧九。 她吓到了他。 夏阮闭眼,吸气,吐气…… 萧九见妻子已经准备好,便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而此时的杜若,正跪在地上,像是丢了灵魂的人。 萧九走到杜若身边,对着杜若说,“杜若,阿阮现在醒过来了。记得,保大人不要再保孩子了。我不能,没有她。” 杜若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保……大人?” “嗯,保住阿阮。”萧九嗓音很低,杜若却依旧听的清清楚楚,“孩子没了可以再要,阿阮没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萧九的语气,带着恳求。 在一边的李长风都有些惊讶萧九的话。 江氏昔日生李安的时候,稳婆问他,若是江氏难产,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李长风想都未曾多想,便告诉稳婆,自然是要保孩子的。 他需要这个孩子来巩固李家的地位。 萧九如今的处境比他昔日更危险,萧九膝下无子,若是没有一个儿子,那么来日南萧想要站起来更是苦难重重。 只是,萧九没有多想,便告诉了杜若,要保住夏阮。 孩子没了,可以再要。 若是妻子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正文 391:他们的曙光 疼痛,刺入骨髓。 夏阮深深的吸气,再缓缓地吐气,才能让疼痛略微舒缓一些。 杜若在一边急的满头大汗,她是第一次帮人接生,而且夏阮的情况特殊,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见夏阮快要再次晕阙过去,便忍不住拿起一边的剪刀。 夏阮瞪圆了双眼,有些无力的问杜若:“做什么?” “夫人,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杜若的嗓音有些颤抖,“奴婢一定要保住你。” 现在杜若知道,她必须听从萧九的提议,保住大人。 若是夏阮都没了,那么孩子在这个世上,也会可怜。 可是她也是一个母亲,知道母亲疼惜孩子,宁愿将生命送给孩子,都想要孩子幸福。那种疼痛,她能深刻的体会到。 夏阮唇色发白,她满头大汗的喊了一句:“不可以。” 她不能让杜若这样做。 夏阮希望自己的这个孩子是个男婴,这样能很快的巩固萧九的位子。南萧现在若是没有一个世子,那么来日在六皇子大权在握的时候,会被东萧欺负的很惨,或者还会让南萧的人回归族里。毕竟,东萧才是萧家的嫡系一脉,而南萧是庶出一脉。 若是萧九和她有了儿子,那么萧九便有借口来拒绝这个提议。 她一直在冒险…… 夏阮疼的抽了一口气,然后抓紧了身上的棉被。“一定要保住孩子,杜若,你答应我……一定要保住孩子。” 这是萧九和她的孩子。那怕就是一个女儿,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夏阮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十分的害怕这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但是这种恐惧似乎有带着一些惊喜。等孩子出生后,她便是为人母了。 “夫人,奴婢求求你了,奴婢求求你了。”杜若跪在夏阮的身前。握住了夏阮的手,“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夫人,现在若是一定要生下去,夫人你会丢掉性命的。侯爷不能没有你,奴婢和老夫人都不能离开你。求求你了,为自己想想吧。” 杜若哭的厉害,整个人的眼眶也红肿连起来。 她现在没有把握能在保住夏阮的同时还能保住这个孩子,所以她才会选择保大弃小。但是,她跟在夏阮身边的这些日子,夏阮说什么,她都会按照夏阮的吩咐去做。所以,对于现在夏阮的命令,她也不敢违抗半分。 夏阮对她们一家很好。她不敢做这个不忠之人。 “杜若,听我说。”夏阮反握住了杜若的手,然后神色很认真。“当初我既然将你放我身边,那么我便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可以保住我和孩子,杜若,你别怕……你可以做好这件事情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我不会信错人。尤其是对你。” 杜若的眼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刚才在屋外的时候,父亲对于她用的药。都有不少的意见。但是杜若认为,夏阮的体质过虚,有些药的药性太猛烈,虽然能保证夏阮吊着一口气,但是若是稍微不注意,便会让夏阮送了性命。而父亲认为,那些药性猛烈的药,才能立即见效,所以应该给夏阮用。 杜若听了父亲的话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药。 若是她不用错药,那么夏阮也不会在刚才晕阙过去。 杜若的神色有些犹豫:“夫人我……我怕。” “别怕。”夏阮疼的皱了一下眉头,“杜若,你也生过孩子,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的感受。是不是觉得,疼的像要下地狱了?但是,在疼痛的时候,又觉得无比的幸福。这是自己的孩子,这些疼痛若是都不能忍受,那么以后又怎么能得到幸福呢?” 夏阮说完之后,握住杜若的手又用了一些力,“杜若,按你想的去做,这些年你一直照顾我,我相信你。” 杜若咬紧了下唇,然后看着夏阮一脸冷汗。 她的确经历过这种疼痛,当时柳昌元急的在屋外团团转,而她在屋内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更担心屋外的丈夫。她当然理解夏阮心里的想法,只是杜若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亲口说相信她。 夏阮相信她,愿意将生命都放在她的手里。 杜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嗓音哽咽,“夫人,我会保住你和小世子的,我一定会的。夫人,你一定要醒着,不要睡着了。” 夏阮见杜若这样回答之后,才笑了起来回答,“好,我不困,不会睡着的。” 杜若放开夏阮的手,站起来在桌上拿过笔写了一些药名,又转身递给门口的人,“去将这些药抓来,放在热水里,给我送来。还有,我刚才告诉你们煮的药,再加一味侧柏叶,知道了吗?” 丫鬟那起药房,然后点头奔了出去。 杜若将手里的剪刀丢在一边,然后看着屋外的萧九的身影。 这一次,她选择听夏阮的话。 不是因为她觉得萧九的话是错误的,而是她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感受。生孩子的过程中,的确是疼的她快要哭出来,但是这种疼痛如夏阮所言,又是带着一种幸福的。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夏阮将要为人母。 几个帮忙的稳婆,又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焦急,似乎觉得夏阮的生产太过于棘手。 “听着,我今日一定要保护夫人和小世子。”杜若神色凝重,对着稳婆们吩咐,“所以你们也休要在提起一定要选择一个的话,夫人也不想再听到。若是谁在多话,我就让人割掉她的舌头。若是夫人和小世子平安无事,我会让账房给多赏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 稳婆们听了之后,赶紧点头笑了起来。 她们原本以为今日的事情会变的很棘手,但是杜若的神色里充满了信心,而她们也能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百两银子,她们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外面的热水很快就被送了进来,这些热水是用草药熬成,用来止血。 杜若一边和夏阮说话,让夏阮保持神智,一边又让夏阮用力,安慰她快了。 有人说女子生产的疼痛,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一样,那种疼痛比任何伤口都剧烈,而且又要保证自己神智清晰。 夏阮咬住了下唇,她能尝到口里淡淡的腥味。她听从杜若的吩咐,吸气、吐气、用力……杜若送来的药,她毫不考虑便吃了下去。这个时候的她一直告诉自己,快了,快了,就快见到孩子了。 她不能闭上双眼,若是她走了,孩子和丈夫可要怎么办? 她不能失去孩子和丈夫,然而丈夫想必也是一样。 夏阮额头上的冷汗滚落了下来,她不甘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她是那么的有福气,她是那么的幸运,能重活在这里,能做萧九的妻子。她得到了她一直梦寐以求得幸福,休想让她在这个时候放弃掉这些。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些幸福都已经属于了她,她自然一定要抓住。 夏阮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不能闭上眼睛,不能……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丫环们看着热水彻底的变成红色,又换上新的热水。 在一边的稳婆从未觉得如此艰辛过,她们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是不可能安全降生的。但是在一边的杜若,一直不放弃,她扶夏阮的脉搏,稍微不对,便又让人继续改变药方。 最让她们觉得可怕的,便是夏阮。 每次当她们认为夏阮要晕阙的时候,夏阮却依旧微眯的眼睛和杜若说好,她一直清醒着,没有让自己彻底的晕掉。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泛白。 萧九坐在院子内,没有离开院子一步。 李长风看着这样的萧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翠柳曾告诉他,李长月当年生夏阮的时候也是难产,李长月生了三天三夜,当众人都以为李长月将要和孩子一起西去的时候。李长月靠着她的最口气,将夏阮生了下来。 翠柳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小姐真的很厉害,她一直坚持要生下孩子,她……她真的做到了。” 李长风听到翠柳的话的时候,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母亲对孩子的爱,是何其的伟大。 他想起了自己已经早逝的母亲,当年她也是将他和长月捧在手心里,连他们摔倒了,也会拿着棍子打地面,说是地面的错。 到现在,李长风都清楚的记得母亲的样子,她笑起来好看极了,和长月有八分的相似。 薛武端了饭菜走了进来,对着李长风和萧九说:“主上,长安侯,吃点东西吧。” 他们已经一夜没有吃过东西,现在想必是累坏了。 李长风窥了一眼身边的萧九,现在的萧九脸色很差,他便端起饭菜想要劝萧九用一些。 毕竟,不能让萧九饿坏了身子,若是萧九都倒了,那么才是真的大麻烦。 “你……”李长风话还没有说完,屋子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的声音很响亮,像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一样,照亮了他们阴霾的心。 正文 392:妻子和孩子 杜若慢慢地从屋子内走了出来,她浑身是血,双眼无神。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她脸上,更显得她脸色苍白。 李长风看着这样的杜若,也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他陪着萧九一直坐在屋外,屋内的动静只能听到夏阮偶尔的呼喊声。 每次,夏阮稍微有一些动静,萧九的目光便会冷一分。 李长风不知该如何安慰萧九,他的心比萧九自私太多。 他没有给江氏太多的爱,所以根本不懂萧九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稳婆跟在杜若的身后,匆忙的跑了出来,看见萧九和李长风,便跪着笑道:“恭喜大学士,恭喜侯爷,夫人和小世子都安稳了。” 安稳了…… 萧九还未多想便急忙朝着屋子内冲了进去,而李长风也跟在萧九的身后。只是,萧九进屋之后,稳婆将孩子抱给萧九,而萧九并没有去接过孩子,而是朝着屏风身后的床榻走去。稳婆微微一怔,伸出的手缩回也不是,只能这么站着。 对于萧九的动作,李长风似乎明白了一些,他从稳婆的手里将孩子接了过来。 孩子此时看不出长的像谁,只是因为是早产,所以显得格外的轻巧。李长风还记得多年以前,他抱着李安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情绪,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看到杜若和杜明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多少已经准备好了,夏阮和孩子都不行的准备,可是现在夏阮和孩子都安全了。李长风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 他们都好好的。 李长风摸了摸孩子的脸,小孩的肌肤娇嫩,摸上去十分的滑和嫩。他抱着孩子,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只见萧九半俯着身子,嗓音轻柔的和夏阮说,“阿阮,辛苦你了。” 萧九进屋第一件事情不是去孩子。而是朝着他的妻子夏阮奔去,在萧九的心中。只有夏阮安稳他才会放心。李长风孩子手里这个娇嫩的孩子,一时心里不是滋味。 江氏从前,总是说他的心里没有她。 那会,李长风觉得江氏太过于无理取闹。他这辈子。没有任何通房也没有小妾,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江氏,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只要江氏想要,他都会尽力去满足江氏。可是现在,李长风才明白,江氏想要的东西,其实从来不是这些。 刚嫁给他的江氏,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女。恨不得将一切的爱都给他一个人。 而他以为给江氏地位和财富,便是给江氏幸福。 他这样做,导致江氏后来越来越在乎手里的权利和财富。从而忘记了她曾经是那么想要得到他这个人得心。 李长风缓缓地的吐了一口气。 他想,若是爱情是有样子的话,便是夏阮和萧九如今这个样子。 彼此依赖,彼此在乎。 夏阮笑着很萧九说,“不辛苦。”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而且还有些有气无力。 夏阮累了一夜。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孩子生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了。但是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忍不住一直笑着。夏阮自己也没想到,萧九会先进屋来瞧她。 “侯爷,是个男孩。”夏阮笑容越来越深,“侯爷给他想好了名字了吗?” 李长风将孩子递给了萧九,萧九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长风,将孩子接了过来,放在夏阮身边,“你来想名字。” 孩子很小,整个身子都是红色的,他此时已经睡着了,小拳头捏的紧紧的。 夏阮笑着抚摸着孩子的面颊,这是她和萧九的孩子,是个男孩子。 她差点再次哭了出来,这种喜悦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表达。从小院里逃离,到她晕阙又难产生下这个孩子,这一路所有的委屈和辛苦,早已在孩子出生的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只要孩子安全,那么什么都是值得的。 “侯爷就不要为难我了。”夏阮的声音极小,虚弱的她有些困乏,“名字,还是有侯爷来取吧。” 萧九在妻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淡淡笑了笑:“好,阿阮你累了,先歇一会。” 夏阮见萧九这样说,本来困乏又劳累的身子,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她缓缓地的闭上眼睛,然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萧九见夏阮睡着了,才抱起孩子又递给了稳婆。 “照顾好孩子。”萧九嘱咐稳婆,“这件事情不要传出去。” 稳婆们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点头回答:“老奴知道了。” 萧九虽然笑着的时候温文尔雅,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却依旧是带着疏离感。谁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而稳婆也暗暗庆幸,这个杜若姑娘还好医术高超,能让夫人安稳的生下小世子。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多给夫人吃些补药了,夫人的身子太虚弱了。 这一夜,夏阮为了不晕阙过去要保持神智,甚至连眼都不敢多眨一下。 她们倒是挺佩服这个夫人,看着年纪轻轻,却有这样强大的意志力。 萧九和李长风屋子内出来后,见杜若还坐在地上。 她的姿势和刚才一样,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萧九弯腰和杜若说了一句,“杜若,谢谢。” 谢谢杜若保住了他的孩子和妻子,谢谢杜若做的一切。 杜若回过神来,听到了萧九的话,惊的赶紧站了起来,“侯爷,侯爷,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杜兰安稳的给你带回来。”萧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严肃极了。 杜若有些不知所措,萧九居然能如此的快看透她的内心。 她昨夜一直担心夏阮和小世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妹妹的问题。等夏阮和小世子都安全了之后,她才想起自己的妹妹还未归来,此时的杜若多少有些慌张了。 她害怕妹妹走上艾叶的道路,虽然白公子说艾叶或许还活着,但是这些话,杜若觉得是白公子在安慰周围的人。 怎么可能还活着……艾叶身上的衣服血淋淋的出现在狼穴外。 杜若感激的看着萧九,赶紧跪在地上:“奴婢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她不想失去这个妹妹,也害怕失去这个妹妹。自小,她和杜兰的感情便很好,而且杜兰虽然性子单纯,但是对她这个姐姐还是很好的。 杜兰还那么小,她还没有成亲,怎么就能离开这个世界呢? 萧九只是笑了笑,没有和杜若再说什么话,然后转身和李长风一起离开小院。 这座院子是李长风在京郊的私宅,院子虽小,但是周围却很隐蔽也很安全。宋家小将军在听到萧九这边出事后,第一时间就将手里尚存的一些兵权交给了萧九,希望能帮上萧九的忙。 宋恩沛的动作太过于迅速,让萧九多少有些诧异。 兵权,这是多少人想要的东西。 可是宋恩沛却没有多想过这些,而是跟萧九说:“拿着,当我是兄弟就拿着,我信你。” 宋恩沛不是一个不聪明的人,他这样做,便是给了萧九天大的人情。 萧九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从宋恩沛的手里拿过了兵符,但是却没有调动一兵一卒。 他不想将动静闹的太大,现在大皇子马上就大势已去,等建广帝圣旨一下,大皇子便会被赐一杯毒酒。 其实……大皇子这次会做这些,也是因为朱砂。 朱砂私下找过大皇子,告诉他会帮大皇子,所以大皇子才会肆无忌惮。可是大皇子忘记了,朱砂是一个商人,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朱砂既然对大皇子没有要求,那么他有怎么可能会帮大皇子呢? 他和大皇子合作,无非就是想要大皇子调走萧九和李长风的注意力,从而朱砂在这边可以绑走夏阮。 萧九快要走到书房的时候,李长风才叹了一口气说:“我原本以为我们手上的兵器和粮草都要给朱砂了,却没想到阮丫头她……她真的是太大胆了,居然敢冒着这样的风险逃出来。她知道不知道,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就会离开你。” 朱砂给萧九的条件是,让萧九将拿走的粮草和武器都叫出来,若是萧九答应的话,那么接下来朱砂还会要李长风手里的兵权,和李家多年来掌握的大臣的名单。这些,一旦给出去的话,六皇子要想登基,便是时日的问题了。 因为朱砂知道,就算李长风不愿意给,萧九也会给的。 对于萧九而言,夏阮便是他的软肋,无论萧九是如何厉害的一个人物,只要夏阮在他的手里,萧九就不得不答应他提出的事情。 萧九想,若是夏阮不执意逃出来,他或许真的会答应朱砂的要求。 对于他而言,夏阮是无可取代的。 “我想给六皇子送一份大礼,三舅,你觉得如何?”萧九不紧不慢的回答了一句,“惠妃娘娘和六皇子,应该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 李长风挑眉,若不是萧九如今的神色,他都差点忘记了,萧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正文 393:死的代价 短短半个月不到,京城便又发生几件震惊朝堂的事情。 另一边,秦楼没想到自己会败的如此凄惨。 他如今被软禁,等待他的将是一杯毒酒。 输了,输了。 其实,从他的母妃去世开始,他的结局便早已注定。 离开,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大皇子,这是皇上特意赐给你的美酒。”站在秦楼面前的老太监,嘴脸上露出一些讥讽,“希望大皇子能好好的品尝,这可是皇上的心意。” 说完,他便让身后的小太监便将酒樽端了上来。 酒味有着淡淡的清香味,若是平日里秦楼一定会喜不胜收。可是现在…… 秦楼的眼角有些酸涩,内心恐惧的厉害。 他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一杯毒酒。他只要喝那么一点,便会七窍流血,死相惨烈。 只是秦楼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父皇终于不愿意顾及,那么一点点的父子之情了。 秦楼闭了眼,无力的依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他自出生到现在,享受的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已经快忘记了,当初他努力的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小的时候,父皇总是会看着六弟,有时还会训斥四弟懦弱无能。 那会,他便一直在想,一定要比六弟厉害,不然有朝一日他成为四弟那样的人。怕是会被父皇嫌弃。父皇的子女众多,他虽然是长子,但是终究是个庶出。 嫡庶。自古便是尊卑有别。 他不要和那些庶出一样,又软弱又无能。 只有厉害了,他才可以得到父皇得认可,才可以让父皇得目光,只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 “大皇子?”老太监有些不悦了,“这可是皇上的心意,你真的不愿意领吗?” 秦楼睁开眼。脸色苍白的厉害,他不甘心。就这样输了。 而且,还输的如此惨烈。 “你们这群狗东西,我是大秦的大皇子,轮的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吗?”秦楼瞪圆了双眼。对着老太监怒吼,“你这个阉货,是不是你让父皇赐给我这些毒酒的?阉货我告诉你,我是皇子,而你只是个走狗,你以为你做这些,便是能让父皇高兴吗?” 老太监没想到秦楼到了现在,还在垂死挣扎。 他气的浑身哆嗦,嗓音顿时尖锐了起来。“大皇子?这是皇上顾念旧情,不然今日的你还是大皇子吗?而且,大皇子可曾将皇上当做是父亲。你居然敢在皇上的菜肴里下毒,简直大逆不道。” 秦楼听到老太监的话,走到小太监的面前,直接挥落了小太监手里的酒樽。他的眼里全是怒火,“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在父皇的菜肴里下毒?我说了很多次。不是我,不是我……” 秦楼怎么也没想明白。他特意送建广帝的菜肴里,为何有剧毒。 这些菜肴是他亲自找了名厨做的,当时他也让人验了毒。可是没想到,送到宫中的时候,这些菜肴就变成了有毒。 他跪在建广帝的面前,哭着解释,他没有下毒。 可是建广帝气坏了,怎么可能相信秦楼当时的话,建广帝没有听进去秦楼的解释。最后,便让人再次软禁了秦楼。 秦楼回府之后,才想明白,这是有人故意要害他。 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难道是六弟? 老太监见秦楼如此莽撞,气的对身后的侍卫说道:“皇上有令,若是大皇子不愿意饮酒,便赐三尺白绫。” 站在老太监身后的侍卫是锦衣卫,他们的统领是薛成。此时,老太监说了话之后,薛成便对身后的人点了点头,这群人便冲了上来控制住了秦楼。 秦楼此时挣扎的厉害,他不想自己死在这个地方。 对于他而言,他还没有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最让秦楼觉得可怕的是,他也派人跟朱砂求助过。可是朱砂像是彻底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的手下怎么找,都找不到朱砂这个人。这个时候的秦楼觉得,他是彻底的被人算计了。 之前,朱砂让他在京城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想吸引李家和萧九的注意力。 他现在不过是个诱饵,是朱砂试探萧九和李家的实力的棋子。 “呵,秦贤,是秦贤啊……”秦楼喊了起来,他喊的撕心裂肺,“是秦贤这个畜生。” 朱砂会来陷害他,还假意说要支持他,送了不少银子给他,其实是为了消除他的防备之心。若是他前些日子再低调一些,没有任何谋反之心,那么或许那一日,建广帝就会听他的解释。 秦楼整个人都浑身无力,他知道自己进了秦贤和朱砂的陷阱,可是他不甘心。 他瞪圆了双眼,看着站在他身边的薛成,笑了笑:“薛统领,你的哥哥最近还好吗?” 薛成神色不该,也淡淡的笑着说:“多谢大皇子关心,哥哥最近很好。” “也是,李大学士这些年将他当做左右手,自然是对他好了。”秦楼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其实我不甘心啊,你们薛家,凭什么……呵,我不甘心又如何,来日大秦的江山,也是他秦贤的。到时候,无论是你们薛家也好,还是李家也罢,甚至是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萧九,都会成为和我以样的陪葬品。薛统领,我在泉下等你,还有……邺城的大火,烧的虽然好看,但是,却不够彻底。” 薛成是薛家人,他的哥哥是薛武,而薛武自小和薛家里的人不和,很久以前变跟在李长风身边。 薛家曾经遇过一次大宅,有人诬陷他们勾结西域人,想要意图杀害建广帝。当时太后尚在人世,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想将薛家人处之而后快。 当时,是离家多少年的薛武跪在李长风身前,求李长风救救薛家的人。 那一日,薛成也在李家。 李长风问薛武:“当年,是他们嫌弃你,逼你离开家,如今,你又想救他们?薛武,你是我的人,我愿意出力保你,可他们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又何必冒着大逆不道的风险去救他们呢?” 李长风是个理智的人,这件事情是太后亲自下令,想要从太后的手里救出来这些人,十分的费力。 薛武将身边的匕首放在李长风身前,“属下就一条贱命,从今日起属下和薛家在没关系,属下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狗。” 薛成惊讶哥哥的话,但是他更惊讶之后李长风的话。 “我早有你有全部的忠诚。”李长风将薛武的匕首推开,“你是薛家人,这些不会改变的。我今日会帮薛家,是因为你是我的人。” 说完李长风看着薛成,轻声道,“薛家,欠薛武的。” 之后,李长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薛家从这本要全家灭门的的灾难里走了出来。太后相信了李长风送上去的证据,只是之后,太后不太喜欢李家的人。 建广帝多少会顾及太后的想法,对李家的人也不如从前看重。 薛成想到这些,神色依旧不改,只是疑惑了一句,“为何?” “那一日,下雨了吗?”秦楼笑着挣扎开,然后从小太监的手里夺过白绫,“我记得,好像没有下雨吧?既然没有下雨,为何那些仓库烧的不够彻底,也不够干净。” 秦楼的动作很快,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白绫已经打好结。 他看着薛成,又添了一句,“李大学士聪明了一世,却糊涂一时。没有下雨啊,那一日没有下雨啊……不够干净不够干净。” 秦楼像个疯子一样,一直念叨这句话。 他讲脖子放进白绫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母妃,我不够聪明。”秦楼想起小时候,他拼命的学习,拼命的站在人前,只是为了让母妃笑的开心,只是为了让父皇注意到他。只是到了后面,皇位的诱惑力太大了,大到他都忘记了,他起初的想法是什么。 “嘭……” 凳子离开了秦楼的脚面,薛成赶紧站远了一些,他看着秦楼在空中挣扎的厉害。 这样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什么。 薛成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但是碍于六皇子身边的人还在身边,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老太监看了一眼薛成,于是试探了一句:“薛统领,你还和薛武联系呢?” “薛家没有这个人。”薛成露出不悦的神色,“公公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告辞了。” 老太监露出奉承的神色,“咱家冒犯了。” 薛成脸色很冷,没有再搭理老太监,而是转身带着身边的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间宅子。 老太监等薛成走了之后,才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狗东西。” 薛成是练武之人,他自然听到了老太监的话,若是从前他或许还会上前理论一下,可是现在他当真没有这个心情。 他一直在想刚才秦楼的话,明显秦楼这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可是秦楼说的太复杂,他完全听不懂。 薛成开始烦恼,这些话要如何传到李长风的身边呢? 正文 394:勿忘初心 薛成胆战心惊的过了半个月,最后才在长安侯府上偶遇到了李长风。 此时的李长风眉梢带着笑意,和一边的妇人说着话,看上去心情不错。 “取名了吗?”妇人笑的很开心,“还好老天保佑,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李长风无奈的摇头,“长月,你在担心什么?” 薛成微微一怔,忍不住打量站在李长风身前的妇人。 只见妇人容貌姣好,穿着上好的料子制成的锦衣,更显得一身贵气。 这会,他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李家在外的女儿李长月。 他今日奉建广帝旨意,出宫送公文给长安侯。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长风。 而且,最难得是李长风的脸上居然露出难以见到的笑容,平日里的李长风虽然也会时常笑着,但是那种笑容让人看着有些疏离。然而,现在的李长风笑起来却没有平日那种疏离感,温暖极了。 果然,如外面的传闻一样,李长风十分心疼这位妹妹。 “阮丫头好,便什么都好。只是……”李氏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我听闻林家……” 李长风打断了李氏的话,发现了站立在不远处的薛成,道,“薛统领?” 李长风的神色里带着戒备,这让薛成多少有些尴尬。他硬着头皮走到李长风身边。然后行礼:“见过大学士。” 薛成知道这些年来,李长风对薛家多少有些意见。当初是薛家的人逼走了薛武,也是薛家的做的绝情。让薛武再也不想回薛家。甚至,薛家的人在外面都不愿承认,薛武是薛家人。对此,李长风觉得薛家人是忘恩负义的。 但是,薛家的确有苦衷。 薛武如今是李长风的手下,而薛家多年来朝廷上保持中立。薛家的人不打算站在六皇子这边,更是不打算站在四皇子身后。对于薛家的人来说。平安便是福气。 他们一直安分守己,不结党营私。想在朝堂上独善其身。 薛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父亲的想法太过于天真,所以在父亲离开的时候,还叮嘱他一定要远离薛武。不要混进这趟夺嫡的浑水之中。 薛家如今是他当家做主,他碍于父亲的遗命,却依旧不能让哥哥回族里,他知道这辈子是解不开薛家和哥哥之间的芥蒂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暗地里帮哥哥一把。 毕竟,只要李长风永远大权在握,那么哥哥便永远是安全的。 “薛统领今日怎么有空来长安侯府做客?”李长风的笑容有些淡,但是出于礼仪,依旧如往日一般问道。“要一起喝杯茶水吗?” 换成平日,薛成会选择避嫌,立即婉拒李长风的提议。 可是现在。在他找了李长风许久后,李长风提出这样的事情,他便想都没想回答:“那么,今日便打扰大学士了。” 对于薛成的话,李长风忍不住挑眉。 显然,薛成会答应和他一起喝茶。这是出乎李长风意料的事情。 薛成是个传统的薛家人,虽然武艺不凡却不喜欢太过于高调。朝堂上的事情。根本不愿意插手。因为薛成和薛家人一样,一直的安分,所以当初大皇子拉拢不成,才想着要陷害薛家。太后会想杀掉薛家全族人,也是因为爱子心切。 薛武当时求他的时候救薛家的时候,李长风之所以会帮助薛武,也是因为对这件事情有把握。当然,李长风更希望,薛武能修复一下和薛家的关系。 薛武跟在他身边多年,心里想的其实一直是想和薛家的人联系。 亲人……在薛武的眼里,是可见而不可触碰的东西。 但是,李长风没有想到,薛家是个木头脑袋。 薛武当时说自己命是李家的,不是说说而已。薛武后来也这样做了,从那以后便再也不多看薛家的人。 薛武的父亲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在薛武这样对待薛家后,他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原谅薛武。现在薛家的家主已经变成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只是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沉默寡言,平日里看到他们也是低头走过,若是一定要有交流,也不过几句公事上的话,说完便再也不会说其他的话题。 所以,今日薛成会主动答应他的邀请,这让李长风多少有些诧异。 李长月见薛成和自己的三哥有话讲,便笑着道,“三哥,那么我先走了。我要回去做些东西给阮丫头补补,这个孩子身子还是太虚了。” 李长月今日是来瞧夏阮的,因为夏阮在京郊的庄子上产子,一个月后才回到了京城内。 她也是在女儿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李长月一边埋怨姑爷不够仔细,不及早来告诉她这个事情,一边又心疼女儿。 她知道那种疼痛,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一样,简直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她却不能陪在女儿身边。 “嗯。”李长风笑着对李长月道,“也好,她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你送过来也好。明日我还会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再聊聊。” 李长月也笑了起来,点头说:“嗯,那么三哥我先走了。” 李长风回答了一声:“好。” 李长月便转身和身边的翠柳商议,要做什么好吃的给夏阮送来。 翠柳看着李长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微笑着说:“夫人,你这样做,别人还以为姑爷亏待了小姐呢。你刚才也瞧着了,小姐的神色比从前好了很多。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这个丫头自小身子就不好,我也是希望她能早早的养好身子。”李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看不见呢?她现在过的好。我也安心了。翠柳,只要她好,便什么都好。” 李氏觉得自己愧对女儿,这些年来她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 从前,她的心思总是放在丈夫身上。等丈夫去世了之后,李氏才发现,其实再浓烈的感情。一旦失了真心,那么有朝一日也会慢慢的淡下去。变成若有若无的存在。 或许,过程中会觉得疼痛,会觉得撕心裂肺,但是等现在回头去看待当初的那份感情。还能笑着认为自己当初太过于执着。 属于自己的,便是自己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怎么强求,也是不属于自己的。 现在,丈夫不在她的身边,她觉得有女儿和儿子,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翠柳见李氏脸上的笑,便也安了心。 萧九是真心对夏阮好,从他的行为上。便能看个清楚。 前段日子,她们还在为萧九收下大皇子送来的波斯舞娘而着急。虽说萧九贵为侯爷,有几个小妾也是平常的之情。可是他和夏阮刚成亲不不久,而且夏阮似乎又是真心对待萧九,萧九若是真的纳妾了,夏阮必定会伤心的。 世上又有那个女子,愿意和别的女子和自己一起分享丈夫呢? 李氏是过来人,她担心女儿会难受。想要和女儿说说话,才知道女儿去了京郊的庄子上养身。 李氏以为女儿和萧九吵架了。才去了京郊。 她急了很久,直到今日李氏才知道。大皇子送来的波斯舞娘,早已被萧九送给下属做小妾了,他一个都没有留下,全部都送给属下了。 李氏听了之后,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这些波斯的美人,容貌是一等一拔尖的。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钱又有权的男人,等他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权利越来越大。谁又能保证,不被那些外界的诱惑所吸引?李氏不敢保证萧九是这样完美的男子,她在很久以前变学会了认命。所以,她不想女儿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傻傻的去相信爱情,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 勿忘初心,勿忘相爱。 李氏淡淡的笑了起来,对着翠柳又道,“阮丫头,当初真的没有看错人。” “嗯,小姐的眼光好。”翠柳在一边附和道,“所以夫人你就放心吧,小姐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在这边,李长风看着李长月和翠柳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有许多年,都没有看到妹妹这样舒心的笑容了。 或许,今年清明他还可以带妹妹去给母亲上香,告诉母亲,他和妹妹现在都安好,让母亲放心。 李长风慢慢的收敛了眼神,然后对站在一边的薛成说:“薛统领喜欢喝什么茶?” 说完李长风便朝着萧九的书房走去。 薛成跟在李长风身后,语气依旧和从前一样淡,“随意。” “今日薛统领似乎遇见了什么好事?”李长风不相信薛成会无缘无故的和他喝一杯茶,对于他这样的人,薛家的人总会逃的远远的,怕和他们扯上关系,“看起来,心情不错?” 薛成摇头,嗓音低了一些,“好事?倒是没什么好事。只是半个月前,在大皇子的府邸和杜家那位公公说了几句话。” 李长风听了之后,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看薛成。 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依旧是神色不改,沉默不语的模样。 但是,这个样子的薛成,又不像是他平日看到的薛成。 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别的味道。 正文 395:一波又起 这几日李长风多次出入长安侯府,对于萧九的书房在哪里,他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在李长风的眼中,萧九是个博学之人。 萧九书房里摆放出来的所有书,萧九全部都已阅过,有些书中还夹了一些纸条,写上了自己的见解。 对于萧九的刻苦,李长风多少有些欣赏。 不是任何人在逆境中,都可以逆流直上。 谁能想到南萧昔日的庶子,会是现在高高在上的长安侯? 李安的年岁也就比萧九小几岁,可是李安的性子和萧九却是天南地北。 李安过于叛逆,而萧九的性子却沉稳的不像是一个少年。 想到这些,李长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希望儿子能长大能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可是又怕压力太大,儿子会和从前一样跑掉。 若是李安像萧九这样懂事,他也不会愁的夜不能寐了。 李长风推开萧九书房的门时,却没想到萧九人正坐在屋内。 他俊秀的眉头皱成一团,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李长风有些惊讶,他刚才离开主院的时候,夏阮正在和萧九说林姨太太的事情。萧九不愿意主动谈及林姨太太,而夏阮也知道这是萧九的心结,若是不打开这个心结,萧九的日子怕是不会过的安稳。 林姨太太再错,她也是萧九的生母。 婆媳关系。向来都是难题。 萧九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因为他自己埋的太深,所以到了最后。萧九或许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埋葬了多少秘密。 只是,这些秘密会变成萧九的压力,一个人若是承担的压力和负担太大,最近终究会将自己逼到绝境上。 夏阮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不想萧九变成这样,所以主动和萧九提及林姨太太。 萧九如今将林姨太太软禁在府中的小院内。依旧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供着,和平日相差无几。但是。林姨太太这辈子,怕都是不能踏出小院一步了。 林姨太太是萧九的心结,想要打开萧九的心结,还需要处理好林姨太太这件事情。 李长风原本以为萧九会和夏阮谈很久。却不想在这里见到了萧九。 对于李长风的到来,萧九只是微微的挑眉,便温和的笑着,和站在李长风身后的薛成道:“薛统领。” 萧九的神色里带着一丝疑惑,李长风很快便瞧了出来,他笑着和萧九解释:“今日借你的地,我约薛统领一起品茶。” 薛成的神色有些尴尬,他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场面。薛家世世代代皆是武将,在头脑方面。显然不如李长风和萧九两人。他低着头,想了想才道:“今日,打扰长安侯和大学士了。” “不打扰。”萧九笑着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对着外面的人吩咐,让他们将今年送来的春茶拿过来。 李长风有些好奇:“这是?” “既然三舅和薛统领都在此处,那么我便献丑了,煮茶让两位尝尝。”萧九说的从容不迫,刚才在脸上的忧愁。顷刻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薛成显然没有注意到萧九神色的转变。他只是略微有些惊讶萧九的话。 萧九现在的是建广帝十分器重的人,薛成是建广帝身边的贴身侍卫,经常听到建广帝和安贵妃娘娘谈起萧九。建广帝虽然讨厌萧家的人,但是他对萧九的夸奖却是发自内心的,对于这点,已经让薛成觉得萧九是个厉害的人。 只是……如今这个厉害的人,要亲自煮茶给他喝,这让薛成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小厮们的动作很快,不到片刻就将煮茶用的东西全部送了上来。 “去院子里吧。”萧九从小厮们的手里接过东西,“外面风景不错。” 萧九书房外的小院,此时繁花盛开,风中还带着淡淡的茶花香味。 李长风是喝过萧九亲自煮茶的人,他当时原本以为,像萧九这样的儒雅的人,很少会动手做这样琐碎的事情。只是,李长风接过茶杯的那一刻,才明白他之前太小看萧九了,这个人简直完美的让他挑不出破绽。 萧九是个会给人带来惊喜的人。 李长风从前便从未想过,萧九的武艺会如此的厉害,若不是当日薛武将路上的一切告诉他,他都差点被萧九的表面被欺骗过去了。 萧九和李长风入座之后,薛成才慢慢的坐了下来,神色间有些不自然。 对于和这两个人坐在一起,薛成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毕竟对于薛成而言,今日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 父亲从前叮嘱他,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他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所以父亲说的话,他基本都听在耳里,也会照着去做,不会反驳半句。 现在……薛成忍不住干咳了一下,来打断了李长风萧九之间的谈论。 他不想在这里多呆,他想早点离开,所以早点说完,便可以离开了。 萧九将茶煮好之后,给薛成倒了一杯:“薛管事,你尝尝。” 薛成有些惊讶,赶紧从萧九的手中接过茶盏,然后又道,“多谢。” 萧九的手艺精湛,薛成茶水入口,唇齿留香。 薛成从未喝过这样茶香四溢的茶水,那种味道,让他有些怔住。 “薛管事近日可忙?”萧九笑的温和,一副无害的模样。 若是不知道萧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或许还会被萧九的模样欺骗。毕竟谁也不会相信,这样儒雅的男子,动手起来狠毒又丝毫不会手软。薛成捧着茶杯。轻声道,“近日略微有些忙,大皇子的事情,让皇上十分忧心。” 萧九听了薛成的话后,若有所思的又给薛成添了杯茶水。 建广帝会为大皇子的死而忧伤?或许会,但是不会太久。 因为这次杀害大皇子的人,不是他们也不是六皇子。而是建广帝自己。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父子之情固然重要。但是一旦有人威胁到皇权。那么就算是父子,也会兵刃相见。 萧九在其中做的,无非就是让疑心重的建广帝更加的怀疑大皇子,再加上大皇子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他根本不用做太多,建广帝已经想要除去大皇子了。 秦楼送给建广帝的膳食里会有毒,被人发现后,建广帝根本不听秦楼解释,原因是这些毒是建广帝让人放在膳食里的。他需要一个借口来除去大皇子,就算膳食不出问题,大皇子也会因为其他的原因丧命。 周围的人皆以为是六皇子陷害了大皇子,可是除了建广帝身边的亲信,又有谁会猜测到。这是建广帝自己的心意? 手段卑劣,且又不给大皇子任何退路。 “皇上应该节哀。”萧九半响后才道,“薛统领最近辛苦了。” 薛成捧着茶杯。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此时的他想了想,一口气将手里的茶水喝尽,然后站了起来。 对于薛成的反应,李长风忍不住挑眉,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声。“薛统领?” 薛成很快就跪在了李长风的身前,然后重重的给李长风磕头。“大学士,昔日不是薛家忘恩负义,薛家所有人都记你和哥哥的大恩大德。只是,薛家不想再碰这些事情了,他们都想好好的活着。今日我和大学士说的事情,大学士一定要听过便忘。” “大皇子临死之前,问了小人哥哥的事情。”薛成低着头,不敢去看李长风的脸色,继续说道,“大皇子说,邺城大火那一日没有下雨。他说,既然没有下雨,为何东西烧的不够彻底不够干净。小人不知大皇子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他说了很多次,甚至……” 薛成的身子有些颤抖,父亲不想让他碰的东西,可是他不得不去碰。 建广帝沉迷丹药太久了,他不知道薛家还能独善其身多久。 若是一定要选,他还是愿意和哥哥薛武站在李长风这边的。 起码,他希望用自己微小的力量,保护住哥哥。 就如当年,骄傲的哥哥,跪在李长风面前,求李长风救薛家一样。 薛成将手握成一个拳头,闭眼添了一句,“他提起了六皇子的名字,提了很多次。” 薛成几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些事情说齐全。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李长风过了一会才将薛成扶起,神色凝重的说,“这次,是我李长风欠了你们薛家。” 因为,李长风和萧九都明白,薛成带来的话,对他们的意义十分的重大。 邺城的火,是他们亲自点燃的,若是说没有烧干净的话,怕也是朱砂的后手了。 大皇子和朱砂联手的时候,大皇子必定是查到了什么,但是碍于相信朱砂,没有去质问而已。现在大皇子最恨的人是六皇子,他就算是也想让六皇子去陪葬。而六皇子身后的人,也是朱砂。 大皇子说这些,想必是想告诉他们,朱砂和六皇子,其实还有下一次。 至于下一次是什么,这些就要靠他们自己去查明了。 萧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以后恐怕没有一天平静的日子了。 正文 396:对母亲的质问 彼时,夏阮正依在软榻上,看着熟睡的儿子,唇畔带着笑意。 孩子越长越开,眉目间倒是和萧九有几分相似。 萧家的人长的好,想必孩子以后也会差到哪里去。 “萧晟。”夏阮笑着对坐在一边的林姨太太说,“侯爷说,就叫萧晟。” 晟是光明之意,孩子出生的时候,正是清晨。 萧九当时想了想,便给孩子取名叫萧晟。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笑着说好。 其实丈夫没有发现,孩子叫萧晟,而丈夫的字韶成,有一个音是相似的。 夏阮倒是希望,孩子来日能和丈夫一样优秀。 林姨太太坐在离夏阮不远处的椅子上,此时她的鬓发已经白了不少,昔日看娇艳的女子,此时眉目间已经露出疲惫之态。她拢了拢发丝,想将那些银丝藏在黑发之中,可是她无论怎么藏,都藏不住太多的白发。 她不得不承认,她老了。 今日,若不是夏阮想和她说话,她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那个巴掌大的小院。 林姨太太冷冷一笑,停了手上的动作:“这个名字,不好,俗气。” 夏阮认为极好的,她偏偏不这样认为。 夏阮像是没有听到林姨太太的话一样,看着孩子的眼神,依旧柔和,“侯爷取的,我都喜欢。若是从前,我想我也会埋怨太太你的。可是现在我做了母亲,心里想的却不是埋怨太太你,而是有些疑惑。作为母亲。谁都想将自己最好的给孩子,可是太太你……或许对于小安来讲,太太你是个好母亲,对于侯爷还有四姐甚至小喜而言,太太你却不算一个好母亲。太太,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姨太太没想到夏阮会说的如此直接。 母亲?好母亲? 她何尝不想做一个好母亲。她何尝不想疼爱自己的孩子。他们都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对他们狠下心肠。 可是从她嫁入萧家开始。她便注定不能做一个好母亲。 她是林家的人,生下来便是林家的小姐,所以,就算有朝一日死了。她也是林家的人而不是南萧的人。 她得为了林家的人活着。 “你是在质问我吗?用什么样的身份?”林姨太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摇头,“你试着爱过一个人吗?爱到什么都想给他,哪怕就是性命,也恨不得都给他。若是你知道这个感觉,那么孩子对你而言,或许就是可有可无。” 林姨太太看着茶杯里的茶水,似乎茶杯里能看到另一个人一样。 她看的专注,但是心却苦涩的厉害。 她这一辈子。若一定要说后悔的事情,她便是后悔没有早日将儿子控制在手中。现在,儿子娶了夏阮之后。性情大变。似乎已经不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甚至还软禁了她。 表面上,她依旧是那个吃穿不愁的林姨太太,可是实际上,自从夏阮出事后,儿子并没有再来看她一眼。甚至。儿子还和林家的人翻脸了,还差点出手。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林姨太太的嗓音有些哽咽,情绪有些失控,“那是我的父亲,是他的外祖父,他怎么可以对他的外祖父动了杀心,还是为了你这样的一个女子。夏阮,你不应该嫁给他的,自从你嫁给了他,他就变了……他的外祖父对他很好。当年,他早产身子一直虚弱,若不是他的外祖父费了很大的心血,在外面请了武师来教他武艺,他的身子怎么会好起来?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一切?可是他都忘记了,他全部都忘记了,他没良心的东西。” 她当年受了惊吓,早产生下了萧九。 当时的萧九,尚不足八月。 甚至下人们还在议论,打赌萧九能活多久。 她心疼孩子,又害怕失去萧九。便到处去求药,希望能让萧九安稳的长大。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萧九活了下来,可是萧九身子依旧太虚弱了,总是大病小病一直不间断。 林姨太太依旧记得那段日子,她迷茫的找不到道路,也都不知道自己哭湿了多少手帕。 若是孩子没了?她该怎么办。 最后,林老爷找了武师来亲自教萧九学习武艺,萧九的身子才渐渐地好了起来。 林姨太太总是在萧九的身前提起她的父亲,她想等萧九长大了,会听从父亲的话,这样,也不枉费她和父亲的心血。 从前的萧九虽然软弱,但是却十分的乖巧,从来不会反驳她的话。 现在的萧九,像是彻底的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姨太太都快分不清楚,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从前的是他,还是现在的人,才是真正的儿子。 夏阮抚摸孩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林姨太太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三天三夜。当时,周围的大夫都劝母亲放弃我,可是母亲依旧坚持生下了我。我自小身子不好,父亲又经常去花街,夏家都靠母亲撑着。我的外祖父不喜欢我父亲,当然他也不喜欢我。可是,他再不喜欢我,也没有派人来杀了我和父亲。” 昔日的夏家,被李知涯憎恨。 在李知涯的心中,是夏家的小子抢了他的女儿。可是这个世上任何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不是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将一切的错误都放在别人的身上。 无论是她的外祖父李知涯也好,还是如今的林姨太太也好,他们都是这类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姨太太瞪圆了双眼,忍不住拔高了嗓音,“你在怀疑我吗?我告诉你,我是想杀了你,我和父亲都想杀了你。但是,我们从未……我们……” 夏阮这些话,显然是话中有话。 林姨太太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听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 林姨太太很多时候是憎恨儿子无视她的存在,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亲手杀了儿子。 她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姨太太的嗓音太高,吓的夏阮身边的孩子,忍不住动了几下,小脸皱成了一团,模样委屈极了。 夏阮伸出手,轻轻的拍打着孩子的身子,没有去接林姨太太的话。 其实,她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十分的震惊。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前世遇见萧九的时候,他会那样的狼狈。 少年一身血淋淋的躺在路边的草丛中,若不是她及时出现,前世的萧九,怕是会死在路边了。 萧九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他会被算计,也是一件意外。 至亲的人在背后动手脚,防不胜防。 夏阮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萧九前世手段比如今残忍,更是谁也不愿意相信,甚至身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前世用了不少的力气,才卸下萧九的心里的防御。被伤过一次的人,想要再次去相信人,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尤其还是像萧九这样聪明的人。 若不是六子将那些疑点告诉她,她想今生,她依旧被瞒着。 “从未?林姨太太,你敢发誓你和林老爷,从未想过要杀掉侯爷吗?”夏阮脸上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当初南萧会大火?是意外吗?若是意外,为何烧死了那么多人?当初侯爷进京,被人刺杀,而这些刺杀他的人,手中的武器上都写有林字,也是意外吗?甚至,林姨太太你有没有想过,小安的死因?” 林姨太太瞪圆了双眼,丢下了手里的茶杯,看着夏阮的时候如同看着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身子颤抖的厉害。 南萧会大火,是当今圣上做的。 萧九进京会被刺杀,也是当今圣上做的。 就算不是建广帝做的,也是东萧的人。 “林姨太太你将侯爷当做了什么?获得南萧家产的棋子吗?”夏阮的心有些微酸,“侯爷从小便知道这些事情,甚至在林老爷动手的时候,他都没有跟你透露半句。因为,你是他的母亲。可是林姨太太你是怎么做的?你一再逼迫侯爷成为林老爷的棋子,林姨太太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夏阮说话的时候咄咄逼人,林姨太太能感受到夏阮身上的怒气。 对于夏阮的话,林姨太太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的父亲的确说过,想要杀掉了萧九的话。 她当时也被儿子气坏了失了理智,所以十分的赞同父亲的话。 儿子一心想要进京,不想继承南萧的一切。那个时候起,儿子就开始反驳她的话,不再和从前一样乖巧。 “若是他不听我的话,那么留着也是祸害,杀了吧。”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在一边附和着点头。 事后,她气消了便也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毕竟,那是她的儿子,她又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她不敢保证,父亲没有这样做……父亲是个极其疯狂的人。 南萧的大火,萧九被刺杀,萧原安的死…… 这些,被她封在心里的事情,如今又被人提起了。 可是,都是因为,一手策划这件事情的人……或许是她的父亲。 正文 397:以退为进 林姨太太站着,身子摇摇欲坠。 她无论如何,也从未想过,父亲会对儿子下手。 毕竟,那是她的孩子,是他的外孙。 犹记得南萧那场大火,那一日傍晚,救火和围观的人将南萧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站在府外,左手还牵着萧原安,一时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反应。 是解脱,还是害怕。 是惊讶,还是高兴。 她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埋葬在了这座宅子里,她为萧润清生下两儿两女,却依旧不能改变自己的地位。 “娘,好大的火。”萧原安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他紧紧的抓住林姨太太的衣袂,“安儿怕,娘……” 林姨太太从未想过,南萧这场大火到底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南萧宅子里的无论是小姐还是仆人,除了她和她的孩子外,没有一个人逃过这场大火。那些她昔日喜欢、怨恨的人,都随着这场大火,被烧的干干净净,变成了一堆白骨。然而此时的她,却没有任何的快感。 萧润清……唯一留给她的地方,没了。 对于萧润清,林姨太太不知该如何说心里的对他的感觉,但是每次林姨太太看到萧九的时候,都会想起萧润清。 温润如玉,儒雅又俊秀的男子。 萧九长的和萧润清有六分相似,但是萧九比萧润清多了几分阳刚的味道。 林姨太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从记忆的深处去想她的丈夫,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已经离开了她许多年了。 就算对他有愧。那已经成为过去了。 “我若不疼他,昔日我会亲自上门来求亲?”林姨太太怔了怔,神色间露出几分苦涩,“当初,他虽然性子软弱,但是也有不少闺阁里的小姐,愿意下嫁到南萧来。可是。他偏偏跟我说,要娶你……夏阮。那个时候的你,怎么配的上他?” 夏阮依在软榻上,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林姨太太。 她和林姨太太是见过面的,当时的林姨太太温柔又和蔼。像是一个好母亲。那些感觉,是完全装不出来的,所以当时她不知南萧的三少爷是萧九,在拒亲的时候,也没有对林姨太太有太多的厌恶。 她以为,林姨太太是个好母亲。 可是,有的时候,感觉其实很容易变成错觉。 夏阮看着林姨太太的眉目,发现林姨太太天生带着和善又温顺的眉眼。此时意外地可憎。 “林姨太太,你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夏阮淡淡的笑了笑。颇有几分无奈道,“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一直在和自己打赌,赌你会对孩子手下留情。他还那么小,又没有做错什么,你应该不会对他下手。可是林姨太太。其实我错了,你都能狠下心来对侯爷下手。又何况是我和侯爷的孩子呢?” 林姨太太立即瞪圆了嗓音,反驳道,“我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对萧九下手。 如今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可能再失去另一个儿子。 她的确是讨厌萧九不如从前乖巧听话,也不像从前一样孝顺,可是她绝对不会对儿子下手。 夏阮坐稳了身子,指着桌上的东西说,“侯爷不听从你和林老爷的建议,没有留在东阳县,所以你和林老爷都觉得控制不住侯爷了,想要杀掉他。当日,侯爷进京的时候,最少有五路人马想要刺杀他。这是当时那些杀手留下的兵器,我听闻林姨太太你自小习武,这些东西应该见过吧?” 林姨太太朝着夏阮指着的小桌子走去。 只见小桌子上,放了一个长形的檀木盒子,林姨太太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不知盒子下面是什么东西。 但是,林姨太太知道,夏阮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夏阮从一开始的赌局,筹码便是她和自己。 若是她当初好好的对待夏阮和夏阮腹中的孩子,那么萧九和夏阮还会和从前一样孝顺她。可是若是她做出伤害夏阮腹中孩子的事情,那么萧九和夏阮,便会最后一点情面都不留给她。 林姨太太想不明白,为何夏阮能安全的归来。 夏阮不应该在这里的…… 面前的盒盖,彷佛有千斤重。林姨太太犹豫了半天,也没有将盒子的盖子打开,她害怕看到真相,自己会对父亲失望,若是父亲都让她失望了,她当真不知该相信谁了。 “嘭……” 林姨太太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掀开了放在小桌上的盒子,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后,才睁开眼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兵刃。 林家是武林世家,兵器都是找人特地打造的。尤其是林家的长剑,剑柄上都会刻上林字。在江湖上,一般人看到这些武器,都会对林家的人带有几分崇敬。 林姨太太拿起盒子里的长剑,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怎么可以,爹,你怎么可以……” 她自小喜欢武艺,对于林家的武器只需看上一眼,便知道是何时父亲请人打造的。就算她嫁入了南萧,也没有忘记问父亲私下要了一些父亲来观赏。 这批武器,她的屋子里也有。 “林姨太太,若是侯爷当初在东阳县的话,如今怕是你不也不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夏阮的眼里流露出几分苦涩,“无论是北萧也好,还是东萧也罢,他们绝对不会让南萧的家产,流入林家的手中。当今身上最厌恶的便是皇子结党*,这是因为皇子们结党*会威胁到他的皇权,你想想……若是林家这样的武林世家,因为太过于庞大而又和南萧有来往出现在皇上的眼中,那么……林家会是从前的许家吗?” 夏阮的话,让林姨太太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许家……许家山庄…… 建广帝刚登基那一年,亲自下令让锦衣卫去攻陷了许家山庄。 那一年,她还年幼…… 许家的人和朝堂上的官员来往密切,而且建广帝刚登基那会,政权尚且不稳。许家的人因为太过于庞大,而成为建广帝的严重刺。 许家是百年的武林世家,林家老爷更是武林盟主。可是,就是这样的家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过去。 许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没有一个能逃脱那个可怕的夜晚。 当时,有人见过被屠杀的许家山庄,只是说了三个字:地狱,血。 许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许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被建广帝下令诛杀。只是,等她长大了之后,她才明白,因为许家的人是武林上的人,又和朝堂上的官员又来往,且许家的势力有太过于庞大。建广帝便认为,一直刺杀他的那些刺客,是许家的人派来的。 因为许家家族强大,所以要被诛灭全族。 所以当年,她才会遇见…… 林姨太太摇头,不敢去想那些事情。 萧家本来就是建广帝的严重钉,若是南萧再和林家有了来往,谁也不敢保证,林家不会成为下一个许家。但是,为何这个道理,直到现在才有人提醒她…… “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你是想看着我后悔吗?”林姨太太讽刺的笑了起来,“我若是要后悔,便是后悔当初执意要嫁入南萧,做了他的妾室。夏阮,我知道你聪明,但是,聪明会被聪明误的。” 夏阮摇头,嗓音依旧温和:“你是侯爷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怎么样。林姨太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侯爷的想法和我一样,无论你昔日做过什么,他都从未怪过你。” 林姨太太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她向来都知道萧九孝顺,所以萧九稍微忤逆她的意思,她便觉得儿子的心里没有她这个母亲了。 在儿子知道她设计让人带走夏阮后,依旧没有说过重话,只是将她软禁了起来。 林姨太太瘫软了身子,整个人颓废极了。 她第一次觉得,她是老了,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她那个苍老的心。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林姨太太的嗓音出奇的平静,“我不会告诉你的。” 地上很冰凉,可是这些冰凉,让林姨太太的神智清楚了一些。 她明白了,父亲是真的想要杀掉萧九。 但是父亲怎么没有考虑过,若是萧九没了,她便没有唯一的依靠。 她自小便听从父亲的吩咐,可是父亲难道没有为她考虑过吗? 包括当年,她放弃了那个少年,听从父亲的话,不顾一切的嫁入南萧。 她付出了这么多,在父亲和家族的眼里,又算什么呢? 棋子…… “我母亲说,我的外祖母是喜欢女孩的。”夏阮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母亲觉得外祖母没有瞧见我,有些遗憾。我记林姨太太你曾说过,你很喜欢男孩。” 夏阮看着躺在一边的孩子,慢慢的睁开双眼,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我希望,林姨太太你以后,也会喜欢晟儿。” 夏阮说的平淡,进入林姨太太的耳里,却像是晴天霹雳。 这便是夏阮想要和她说的事情? 正文 398:萧原安的死因 解铃还需系铃人。 有些事情,便需要以退为进。 夏阮看着熟睡的儿子,多少也明白了一个做母亲的心。 爱越深,恨越深。 林姨太太习惯了萧九温顺乖巧的性子,当有朝一日萧九忤逆她的想法的时候,她便有些震惊。 就好比,她当初对夏雯太好了,到了最后她没有能力再如往日一般对夏雯好,夏雯便觉得她是狼心狗肺。 其实,她对夏雯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 而萧九亦是如此…… 这些事情,她必须用另一个方式来告诉林姨太太,若是萧九不改变性子,那么林姨太太和萧九便不能安稳的站在这里了。 南萧的家产到了林家的手里又如何?林家若是太过于庞大,便会成为下以个许家。建广帝虽然不理朝政,可是一旦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会格杀勿论。连大皇子建广帝都可以下手,又何况是他根本不在意的林家呢? 林姨太太想要活着,就必须认清这些现实。 “许家昔日那般显赫,在武林上又有谁人不知?”夏阮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轻柔,“可是现在呢?谁还记得许家,就算许家又外亲逃过那场劫难,又敢在外面提起许家吗?” 说到这里,夏阮的言语里带了几分惋惜,“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再多的权利。再多的财富,都不熟他了。” 林姨太太的神色怪异,然后整个人坐在了椅子上。 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她斗了一辈子,为家族牺牲了一辈子,到死或许都不能她想要她想拥有的一切。林姨太太朝着夏阮看去,只见女子依旧是平日那副和善的模样,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孩子的时候,温柔又和善。 那个目光。就如同她昔日看萧原安一样。 可是萧原安已经死了,林姨太太想起萧原安。嗓音有些冰冷,“小安……小安的事情,你知道?” “嗯,略知一些。”夏阮对于萧原安的时候。也是知道一些的。她瞒着萧九去调查过这件事情,当她知道答案的时候,其实还是被知道的事情吓到了,“林姨太太,你认为他是怎么去世的?” 夏阮显然是话中有话,这让林姨太太不得不挑眉。 夏阮不会无缘无故一而再的提起萧原安,除非这件事情,夏阮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林姨太太实在不想去回忆那个夜晚,她在那个夜里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下意识她干脆将那个时候的记忆,彻底的封印了起来。 不去想,便不会疼…… 只要想起来。她便觉得可怕。 可是此时,她又不得不去回忆。 林姨太太又坐了下来,她本来打算离开屋子,不再和夏阮继续说下去。但是夏阮太聪明了,她的一句话,就吊足了她的胃口。 萧原安是她最在乎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这是她多年的心结…… “他,高热不退。最后……”林姨太太犹豫了一下,神色里有些凄惨,“最后死在我的怀里。” 那个夜晚下了很大的雨,南萧的宅子被烧毁了,她只能住在林家。 萧九被父亲唤去了书房,而萧原喜也已经睡下了。此时的萧原安突然在一边对她说,“娘,我头疼,好疼……” 她急的放下手里的活,赶紧去床上看着萧原安。在烛火的照耀下,萧原安的脸色红透了,整个人说话还有些迷糊,“娘……好热啊……” 林姨太太将手放在萧原安的额头上,只见萧原安身上的热度,像是放在炭火上面的炉子一样。一时间,林姨太太有些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得不用棉衣将萧原安裹起来,然后抱着孩子就朝着父亲的书房去。 雨下的很大,身边的丫头撑着伞,嘴里都有几分埋怨。 丫鬟絮絮叨叨,“姑奶奶你何必去找老爷,这会老爷他忙着呢。” 林姨太太明白,如今的她是寄人篱下,想要和从前一样,是完全不可能的。林家的人,除了她父亲,便没有人看得起她。 尤其是在南萧得宅子被烧毁了之后,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路边的乞丐一样,有的时候还会忍不住讽刺她几句。 她习惯了这样的言语,所以也没有将丫鬟的话放在心上。 雨下的太大了,很快她的衣裳就被打湿了,怀里的萧原安一直哭,说热……她恨不得替孩子来疼。 从她住的小院到父亲的书房,她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了之后,她开始拍打父亲的门:“爹,是我,慧娴啊。” “你来做什么?”父亲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其中还夹杂了几分愤怒,但是可以听出来几分压抑。 林姨太太急的将手里的萧原安又搂紧了一些,“小安病了,爹爹,你帮小安请个大夫吧。” 她在家里地位不高,想要找个大夫,都需要父亲亲自下令。 她也是急了,才会抱着孩子在大雨之中来找父亲。 “找大夫?找什么大夫?你这个儿子越来越出息了,现在都敢违抗我的话了。”林老爷气急败坏的摔了东西,惊的她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若是不答应我这件事情,你们母子两个就给我滚出林家。” 林老爷说这些话的时候,极其的认真。 林姨太太再也顾不得一切,她将大门推开,见萧九跪在地上,神色平淡。 她赶紧走到萧九的身边,急的眼眶都红了,“九儿,你最听娘的话了,你就赶紧答应你外祖父吧,你弟弟病了,需要大夫来帮他瞧病。九儿,你赶紧答应吧……” 萧九垂眸,依旧没有说话。 林老爷在一边冷冷的笑了笑,“果然跟萧润清那个畜生一样,固执又冥顽不灵。我是你外祖父,我会害你吗?现在南萧没了,是我收留你和你娘,现在你这个狗东西居然不知道知恩图报,还和我在这里说这些话。真的是,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娘,热……安儿好疼。”萧原安哭的嗓子都沙哑了,他整个人像是快要脱水了一样,力气越来越小,“娘,疼……” 林姨太太的心里急坏了,她跪在了父亲的身前,对父亲磕头,“爹爹,我求求你了,你快给小安找个大夫吧,他病了,烧的厉害。爹爹我求求你了,你帮我找个大夫吧。” 她知道萧九骨子里是个执着的人,无论她说什么,萧九都不会答应的。 可是此时,关系到萧原安的性命。 林姨太太害怕失去萧原安,若是萧原安都没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没了……她会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父亲到底要求萧九做什么,但是什么事情都不如她怀里的萧原安重要。 林老爷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林姨太太跪在地上,看着晕阙过去的萧原安,转身对着萧九道,“娘知道你最听话了,娘今晚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弟弟,求求你了……九儿,小安不行了,他真的不行了。” 萧九的神色有些为难,说话的时候嗓音沙哑,“娘,我不能答应,那些都是父亲的心血。若是……” “你父亲的心血?”林老爷在那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萧润清这个狗东西死的早,丢下你们母子,你现在还死守着这些做什么。况且,我又不是不还给你,等你以后长大了,我一定会给你的。我是你的外祖父,我不是外人。” 萧九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冷冽,“不许这样说我的父亲,他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萧九强硬的态度,让林姨太太都惊讶了。 在他们眼里,萧九是那个软弱又温顺的孩子,此时居然会反驳她父亲的话。 这样的萧九,太过于陌生…… “他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难道就对不起他了?”林老爷被气的浑身发抖,“我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若是对他不好,我会让我女儿给他做妾室?他萧润清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这样做。” 萧九看着林姨太太,又看了一眼林老爷,半响后才对林姨太太道,“娘,若是外祖父真的当你是女儿,他不会放弃小安的。” 说完,萧九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萧九的动作,让林姨太太没有阻止的时间。 她有些咂舌儿子的动作,于是转过身子来看着父亲,“爹爹,救救小安。” 那个夜晚,林老爷在她的跪求下,在清晨的时候去找了大夫。 可是等大夫来的时候,萧原安的身体已经冰冷了,林姨太太像是个木偶一样坐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谁害死了她的孩子? 是她任性的儿子,害死她执意不肯请大夫的父亲。 萧原安死了,她的心也跟着孩子死了。 她不愿意再去想起那间痛苦的事情,每想一次都会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可是她的心结,如今却有人告诉她,这件事情其实不是如她想的那样…… “我……”林姨太太差点哭了出来,她看着夏阮,“你说……说……” 正文 399:哭笑的背后 有些伤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愈合。 但是,偶尔也会让人疼痛难忍。 因为,这个伤口其实从未愈合过,愈合的永远都只是表面。 林姨太太浑身无力,心像是被千万针齐扎一样难受,她喘息的厉害,似乎这样会舒缓内心的疼痛。 “唉……” 林姨太太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积压了半生的情绪,终于随着这口气,慢慢的发泄了出来。 从前,她累。 现在,她依旧累。 她缓缓地合上了双目,“爹爹说,他只是生气,他从未想过要害小安,小安是他的外孙,他怎么可能会害小安。那夜下了雨,好大的雨……爹爹其实一早就派人下人去请大夫,因为雨太大了,等大夫来的时候,小安已经去了。” “他还那么小,还未清楚的看过这个世界。他一直对我哭对我说,娘我疼,我疼……”林姨太太的眼角,有泪珠慢慢的滑落,“我恨不得替他去疼,我恨不得代替他去死。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在我的怀里,哭的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小……最后,他的身子慢慢的变凉,他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喊我娘,再也不会跟我说,这个世上只有娘做的栗子糕是最好吃的。” 林姨太太的情绪在顷刻间崩溃,她将所有的悲伤都发泄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最心疼的孩子。就这样死再她的怀中,这样的回忆让她每夜都会噩梦,总会想起那个离她远去的孩子。 她无能。她阻止不了……所以她恨。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那场雨几乎要冲刷掉所有的肮脏,再也没有人记得,在那个雨夜里,她的孩子死在了她的怀中。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最爱的儿子,就这样离开了她。 林姨太太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坐稳了身子。她的嘴里喘着粗气,“你现在又想告诉我什么?告诉小安的死和九儿没有关系吗?或者你又认为。这事我父亲的错。若是我父亲尽早去请大夫,那么小安就不会死在我的怀里?你想和我说这些吗?” “你简直天真,简直天真……小安的死,我已经不想去问到底是谁对谁错了。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能力保护好这个孩子。”林姨太太睁开眼,脸上全是哀伤的神色,“可是小安入土那天,在场的人只有我父亲,只有我父亲……九儿去哪里了?他又去哪里了,他在进京的路上,他在进京来找你的路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浑身哆嗦的厉害,这也是她不想原谅萧九的原因。 萧原安是他的弟弟。他怎么可能在弟弟入土的时候,不回林家来看一眼。 她一直想不明白,萧九一直不愿意给父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她的眼里。萧润清早已什么都没有了,还能留下什么东西给萧九呢? 可是父亲不肯说,而萧九也从未和她提起这个事情。 夏阮看着流泪满面的林姨太太,心里竟没有半分怜悯,这件事情说到底,要怪的人其实是林姨太太自己。 若是林姨太太真的在乎萧原安。那么林姨太太该恨的人,便是林老爷而不是萧九。 “侯爷从未和我提起小安的事情。我也是因为这次被劫走,才派了人去林家调查这件事情。”夏阮言语轻柔,“只是,没想到遇见了一个叫徐成林的人。他经常出入林家,但是和林家又没有什么来往。林姨太太,你知道他是谁吗?” 徐成林…… 这个名字出现在夏阮嘴里的时候,林姨太太的眼泪停了下来。 她从未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的名字,让她一生都不敢忘记的名字。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徐成林是谁…… 夏阮见林姨太太不说话,继续道,“他也发现了我的人,所以在几日后特意找了六子,告诉六子说他自己不行了。有生之年,只想再见见你,不过……他说他怕是见不到你了,也没有颜面和你说话。他只求你原谅他,当初他不是故意听从林老爷的建议,在小安的膳食里下了毒药。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林老爷,听了林老爷的吩咐。”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在小安的膳食里下毒?父亲……不……怎么可能是父亲。”林姨太太一脸惊恐的看着夏阮,像是看到了恶鬼一样,“他不会在小安的膳食里下毒的,他不会……小安可是他的……” 林姨太太说到了一半,便不敢继续将话说下去了。 她看着夏阮的神色从慌张变成了讽刺,然后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想从我这里知道徐成林的事情吗?夏阮,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他的事情。对……九儿应该不敢告诉你他的身世吧?他不敢……” 林姨太太笑的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她一边笑着,整个人差点滚到了地上。 此时的林姨太太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哭的几乎要断气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徐成林……徐成林…… 林姨太太笑着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害小安,你这是在和我说笑吗?哈哈哈哈……他会害我的小安,绝对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夏阮,我不会上当的,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什么都不会……” 林姨太太笑够了,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眼里的笑意却没有散去。 此时她的鬓发有些凌乱,所以林姨太太下意识拢了拢散乱的发髻。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夏阮,似乎像是在看着笑话一样。 “九儿不会告诉你徐成林的事情,他不敢告诉你。”林姨太太说的平淡,像是这个人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他若是告诉了你,你会觉得脏啊……太脏了……他不敢,他不敢……夏阮,你想知道徐成林的事情?求我,跪下来求我啊,我就告诉你怎么样?我的小安死了,谁也别想过的好,你们都应该去给他陪葬。” 夏阮在软榻上坐直了身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姨太太。 面目狰狞,像是恨不得杀了她一样。 果然,这个徐成林是林姨太太最大的心病。 无论是萧原安也好,还是萧九也罢,甚至是被禁足的林老爷……他们在林姨太太的心中,其实都不算什么。只有这个徐成林,才是林姨太太心里的心结。 只是这个徐成林也是个嘴巴严实的,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彻底的消失了。他再也没有去过林家,也没有主动去找过六子,就像是风一样,彻底的消失在他们的眼前了。 其实,夏阮怎么也没想到,萧原安的死,居然死林老爷一手造成的。 林老爷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威胁萧九妥协。可是林老爷怎么也没想到,软弱的萧九其实真实的性子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萧九婉拒了林老爷的提议,而选择离开了林家。萧九认为,若是林老爷真的将林姨太太当做女儿,那么林老爷就该找大夫治好萧原安,可是……萧九忘记了,林老爷骨子里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林老爷让萧原安死在林姨太太的怀里,他在折磨林姨太太,其实也是在给萧九警告。他现在可以杀掉萧原安,那么改日他也可以拿到萧九和林姨太太的性命,林老爷想让萧九妥协。 只是,萧九并没有软弱下来。 萧九去了京城,因为萧九知道,只有离开了林家,他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林老爷恼羞成怒,他一边安慰失去了儿子的林姨太太,在萧原安入土那一日,让周围的人都不许去参加葬礼,而他陪在林姨太太身边。那个时候失落的林姨太太,本来责怪林老爷的心,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林姨太太一直都很相信林老爷,所以林老爷只要稍微挑拨几句,林姨太太盲目的仇恨,就会放在萧九的身上。 林老爷是聪明的,而林姨太太也未必是让仇恨蒙蔽了心。或许是林老爷给她的那个环境,让她这辈子都不会记恨林老爷。 “无论他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丈夫。”夏阮看着林姨太太认真的说,“无论,什么样子……我都是他的妻子。” 前世,她已经和他错过了,现在她不想再好萧九分开。 那一夜,让她明白了,这个男人在她的身边,她才会有安全感。 至于,这个男人是人是鬼,还是血腥满手的侩子手,这些都和她无关。 他是她的丈夫。 而她是他的妻子…… 夏阮想到前世救了萧九后,他颓废了的那些日子,心里便疼痛的厉害。 孤单……对周围的不信任…… 那段日子,便是萧原安去世,而林老爷逼迫他的日子。萧九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林老爷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若是萧九低头了,那么便永远不可能在林老爷面前抬起头。 只有靠自己,萧九才能保护好萧原喜和萧意雪,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当然,这些亲人,林老爷是不算在其内的。 正文 400:姐姐的心思 林姨太太跟着吕妈妈回了小院,留下夏阮一个人独自发怔。 有些事情,她想不明…… 明明那么简单的道理,可是有些人就是看不透。 “夫人……”门外传来杜若的嗓音,“四小姐来看你了。” 夏阮敛了心神,对着屋外道,“让她进来。” 因为她被绑的事情,萧九已经让萧意雪和萧原喜回京城的宅子里居住。 萧意雪的小院离萧原喜住的地方很近,闲来无事的时候,萧意雪偶尔也会教萧原喜弹琴。 萧意雪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也正是因为她的出众,当日才会被张家少爷看上。 今日的萧意雪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锦衣,脸上挂着淡淡的担忧。 夏阮看着萧意雪来了,便从软榻上起身:“四姐……你来了。” “别起来,别……”萧意雪赶紧阻止夏阮,“好好养身子。” 其实萧意雪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和外祖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居然会帮着外人来害自己的弟弟和弟媳。无论弟弟和弟媳再不对,他们也是亲人,怎么可以帮着外人来陷害亲人。萧意雪想不明白,母亲和外祖父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些年来,弟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是全部看在眼里的。 总的来说,便是委曲求全。 她当初愿意嫁到张家,也是为了南萧和林家。张家当时地位显赫。她若是得罪了张家,那么南萧和林家,也是会跟着倒霉的。萧意雪想。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论是生是死,也不愿意拖累南萧和林家。 所以,她嫁。 哪怕她嫁的人,是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这是她的命,她认了。 只要母亲和外祖父都过的好好的,就算是牺牲她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萧意雪找了一个离夏阮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然后担忧的问道。“身子可好些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药膳,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吃?” 跟在萧意雪身后的锦鹊赶紧走了上来,将手里的药膳搁在了小桌上。 药膳还冒着热气,香味诱人。 夏阮笑着和萧意雪说:“这味可真香……谢谢四姐。那么。我便不客气了。” 夏阮捧起药膳,闻着这诱人的香味,笑容也越来越浓。 只是锦鹊接下来的动作,让夏阮整个人都怔住了。 锦鹊阻止了夏阮想要用膳的动作,而是从袖口里拿出银针,当着夏阮的面用勺子勺起一些药膳,又将银针放在药膳之内。 银针没有变色,锦鹊才将勺子还给了夏阮,羞愧的低头。“夫人,没……没毒的。” 对于锦鹊这些动作,萧意雪也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夏阮。 她是真心想跟夏阮说谢谢,所以才在厨房里做了这些药膳,药方还是问杜若拿的。但是萧意雪怕夏阮会防备她,毕竟她的母亲曾那样对待夏阮,所以她干脆让锦鹊当着夏阮的面,让夏阮看清这药膳里。其实是没毒的。 她不会害夏阮。 夏阮惊的目瞪口呆,然后无奈的笑了出声。她将药膳又放回桌上了,“四姐,你这样做,何必呢?” “我……我只是……我没用。”萧意雪紧紧的闭上双眼,不敢抬起头去注视夏阮的神色,“我没有下毒,我只是想让你的身体好起来。而且……我……” 萧意雪说的断断续续,一件事情说了开头,却不说结尾。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但是却不知道该将这件事情如何讲下去。 毕竟,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夏阮对她好,她是看在眼里,但是不能因为夏阮对她好,她就一而再的得寸进尺。 萧意雪不敢说话,整个人胆怯极了。 看到萧意雪露出这样的神色,夏阮不禁都想拿面镜子来瞧瞧,是不是生过孩子的她,就变的面目可憎了,才会吓的萧意雪如此的害怕她。夏阮有些无奈,“四姐,你是和我侯爷的亲人,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萧意雪身子颤抖的厉害,“我,我下次不会送东西来了。” 夏阮扶额,觉得自己表达不够完善,便又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做的药膳很香,我也很喜欢。你是我和侯爷的四姐,你送我的东西,不需要再用这样的方式。你和锦鹊,我都是相信你们,所以下次不要再拿银针来试毒。我不是傻子,谁对我好,谁对不好,我知道的。四姐,你的那双手是来弹琴的,不要再做这些活了,会伤了手指的。” 萧意雪听了之后,下意识将红肿的双手藏在了袖口之中。 其实从一进屋子开始,萧意雪就有些闪躲。 当萧意雪开口说,这些她亲自做的药膳的时候,夏阮便猜出来个大概。 南萧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族,但是对于萧意雪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而言,又怎么能做出这样香味诱人的药膳?她必定是做了很多次,这是她做的最满意的一次,她才会送到夏阮的面前来。 萧意雪是喜欢弹琴的,所以她的手指向来保养的很好。 手指是萧意雪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此时居然为了让夏阮身体好,萧意雪不惜弄伤手指来给夏阮做药膳。 夏阮虽然很喜欢这个药膳的香味,但是也心疼萧意雪做的一切。 萧意雪将自己看的太卑微,所以想在这件事情上讨好她。 夏阮觉得,这些完全没有必要。 林姨太太和林老爷做的事情,完全和萧意雪无关。 萧意雪不需要这样卑微。 “不会伤手指的,我很好。”萧意雪等了半响,才硬着头皮说道,“你尝尝,看看味道喜欢吗?” 夏阮笑着点头,然后再次捧起药膳尝了几口,药膳的味道不油也不腻,入口还有一阵淡淡的清香。夏阮最近对吃食略微有些挑剔,但是萧意雪送来的药膳,却很对她的胃口。 所以,夏阮也没有太顾及礼仪,一口气吃完里碗里的药膳。 萧意雪看着夏阮吃的很开心,脸上还带着笑,心里也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夏阮用完了药膳,又笑着和萧意雪道,“四姐这双手,不禁弹琴好听,连做的东西也这样好吃。” 萧意雪有些尴尬,神色缓和了一些,“你若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那可不行,这膳食虽然好吃,但是也不比上四姐弹的琴声好听。”夏阮将碗搁下后,柔声问道,”这药膳我也吃了,四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别的事情?” 萧意雪一听,整个人又显得有些窘迫,她不敢去看夏阮的神色。 夏阮挥了挥手,站早门外的杜若和锦鹊便慢慢的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有夏阮和萧意雪后,夏阮才开口,“四姐今日来,不止是为了看我吧?四姐,我同侯爷一样,将你当做最亲的人。所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直接和我说。” 萧意雪听了之后,红肿的手紧紧的攥住衣袂,“我知道说这些有些过分,但是……我……我还是想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三弟去伤害母亲。将母亲关在院子里就好,不要去伤害母亲……我知道母亲做错了很多事情,她不应该和外祖父一起来害你们。但是,她终究是我和三弟的母亲,她再错,也是我们的母亲。我……我不想让她死于非命。” 萧意雪说完之后,整个人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做错了太多事情,无论是当年对不起父亲,还是现在对不起三弟和夏阮。 萧意雪在心里虽然也会怨恨母亲不会处事,但是她又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在三弟的手里。 “若是母亲有意外,不止是让外人的人议论三弟,也会伤了三弟自己。”萧意雪眼里噙着泪,“我这个弟弟,自小乖巧懂事。母亲喜欢的事情,他都会尽力去学,尽力去做好。母亲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做。我们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他比我们自己还清楚……若是母亲真的死在他的手里,或许他这样做是对的。但是外人会说他不孝,就算不在乎这些名声,但是……他毕竟和母亲生活了那么多年,母亲的死,一定会成为他的心结的。他已经背负的太多了,不要再让他的心里,背负更多的东西。” 萧意雪说这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在张家的时候,时常被正房欺凌,但是她一想到这个弟弟,就又咬着牙,扛了过来。 当时,在她要嫁入张家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问过她,愿意不愿意。只有她的弟弟萧九,私下和她说,“四姐,你若说一个不字,咱们就不嫁。” 弟弟的眼神,到现在她都记得。 只是,她怎么可能不嫁? 不止为了南萧和林家,就为这么一个贴心的弟弟,她也要嫁。 她是个闺阁里的弱女子,能用婚姻去换取亲人的安稳,萧意雪觉得,其实是值得的。 如今,她不想让自己的弟弟背负太多。 她知道,母亲若是死了,弟弟虽然表面没有什么,但是心里总会有一个疙瘩。 就如……父亲当年死一样。 正文 401:母与子 父亲去世那一日,记忆中总是有些模糊。 萧意雪唯一记得的便是,萧九露出的疲惫又冰冷的神色。 那个时候的萧九,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让她忍不住退避。 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弟弟,像是没有了欢愉、没了悲伤、没有*的人偶一样。 正是因为萧九露出这样的神色,她才无论如何都记得了那一刻。 萧意雪想,她会陪在弟弟的身边。 保护他。 只是愧疚的是,这些年来她没有做好一个姐姐该做的事情。向来都是萧九在保护她,若不是她的这个弟弟,萧意雪想她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像她这样一个被人刺激便会失去心智的疯子,谁又会愿意养着她。 正是如此,她想的便也比别人多一些。 “四姐,我和侯爷,都不会伤害林姨太太的。”夏阮说的很轻,但是萧意雪依旧听了个彻底。 夏阮柔美的眼里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四姐若是想问我恨吗?我心里的确是有些埋怨,却也不能算得上是恨。我现在唯一希望得便是,看着晟儿安稳得长大。” 夏阮的话,却惊的萧意雪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以为,夏阮会训斥她。 毕竟,她从杜若的嘴里听到夏阮当时难产的情况,夏阮为了生下萧晟,差点送了性命。导致夏阮难产的罪魁祸首。便是母亲和外祖父,若说夏阮不恨母亲和外祖父,是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 所以在来主院的路上。萧意雪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和夏阮说这些话,又该如何开口。 她已经想过了,若是夏阮不同意放过母亲,她便跪着求夏阮。 自尊,这个东西,早在她嫁入张家之前。便被抛的干干净净了。 “我……”萧意雪想了很久,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半响才继续道,“谢谢。” 夏阮看着萧意雪,忍不住淡淡一笑,“四姐若是真要谢我。那么便多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怪闷的,想找个人说说话。” 夏阮说的随意,却让萧意雪再次用错愕的目光看着她。 其实,萧意雪是自卑的。 她被人稍微一刺激,就会失去神智。她害怕自己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伤害到夏阮,虽然这些日子她的病情好了不少,但是萧意雪一想到自己曾经伤到过杜明大夫,就内疚的不敢去看杜明的眼神。 杜家的人都很好。无论是杜若还是杜明,她在发病的时候咬伤过杜明,也打伤过杜若的脸。可是他们从未说过一句不是。反而是安慰她不要在意。 萧意雪有的时候也恨透了自己,为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做出这些伤人的事情。 所以,今日就算来主院瞧夏阮,她也是坐在离夏阮最远的地方。 因为若是她犯病的话。那么外面的丫环还能及时的冲进来阻止她。 萧意雪以想到这些,心里就更难受。 夏阮到底是多相信她。才会让和她独自呆在一个房间之内。 从前,她也是私下去见过母亲的,可是母亲看着她的神色,就好比看着一个恶鬼一样。屋子里总是站满了人,那些婆子丫鬟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彷佛她只要有一个稍微不对劲的动作,就会冲上来将她捆住。 萧意雪很多时候,想和林姨太太说些贴己的话,都根本找不到机会。 夏阮却没有防备她,无论是在用她送来的药膳也好,还是和她独自在一个房内也罢。自始至终,都如同夏阮刚才说的那样,夏阮是真的将她当做了亲人。 因为是亲人,所以不需要防备。 “我不是一个不知好坏的人……”萧意雪拭掉眼泪,笑着看着夏阮,“三弟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夏阮摇头,看着熟睡的孩子,“我能嫁给侯爷,才是我的福气,积攒了两辈子的福气。” 前世的她,多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 但是,无论她多么的努力,都得不到这些。 那些看似很平常的生活,彷佛都是不属于她的。 好比镜中花,水中月。 在遇见萧九之后,夏阮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爱他,而他恰好也爱着你。 无论你们兜兜转转走了多少路,终究会殊途同归。 她向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是为了萧九,她可以忍一些事情。夏阮知道,萧九会软禁林姨太太,便是给林姨太太最大的惩罚了。对于有些人,活着或许比死了还要痛苦。 若是林姨太太能知错,那么或许丈夫来日的心里负担,也不会再加重。 若是林姨太太不知错,那么夏阮也从未想过,要伤害林姨太太去拿了林姨太太的性命。因为这样做,太得不偿失了。 林姨太太若是死了,有人会借题发挥,说萧九是个不孝之人。或许,萧九会和前世一样,不在乎这些名声,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她在乎这些名声。她不想外面那些肮脏的言语来伤害丈夫和家人,因为夏阮知道,那些言语其实也是一把又一把的冷刀子,它是杀人不见血的。 萧九再强大,也会有柔软的地方。 夏阮是希望丈夫好好的。 况且林姨太太活着,对林姨太太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因为,时间会证明给林姨太太看,她昔日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愚蠢。她为林家付出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若是林姨太太当真在乎萧原安这个孩子。那么林姨太太想明白后,便会悔不当初。 还有什么,比生不如死更痛苦的惩罚吗? 夏阮看着萧意雪。柔柔的笑着。 她不心软,因为在这个后宅之中,心软会成为双面刃,伤了自己也伤了亲人。 “我,谢谢你。”萧意雪又再次对夏阮说谢,“真的,谢谢。” 萧意雪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她不知道除了谢谢,还有什么可以跟夏阮说。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和夏阮这样,大度又知道顾全大局。 夏阮笑的和善,这个时候在一边睡着的萧晟蹬了蹬腿,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的嗓音很大。急的萧意雪赶紧站了起来,也没有顾虑太多的东西。 她走到夏阮的面前,看着哭的厉害的萧晟,伸出手便想抱着孩子。但是,她伸出手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便僵在了半空中。 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抱孩子。 她是个疯子。 萧意雪正要收回收,便听见夏阮说。“四姐你帮我哄哄孩子吧,这个小东西总是哭,我都拿他没办法了。” 夏阮说的认真。萧意雪愣了愣,然后问,“我真的可以抱他吗?” “当然,只要你不嫌弃他闹腾的厉害。”夏阮将萧晟抱了起来,递到了萧意雪的手里。 萧晟是早产的孩子,所以身子比其他的孩子小了不少。萧意雪看着萧晟的时候小心翼翼,比她抚摸那些绝世的古琴还要小心。 她的身子绷的紧紧的。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摔了孩子。 怀里的孩子长的白白嫩嫩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正看着她,然后小嘴嘟的厉害,哼唧了几声又哭了起来。 萧意雪有些急,然后一边哄着孩子,“不哭……不哭……” 因为萧晟哭的大声,杜若和锦鹊也推门走了进来。 杜若下意识便要上前从萧意雪的怀里抱回萧晟,但是却被夏阮一个眼神阻止了。 因为,夏阮可以清楚的看到,萧意雪是多么喜欢这个孩子。 其实,萧意雪也是个可怜人。 当初萧意雪嫁到张家,其实也是认命了。 但是张月朗的妻子讨厌萧意雪,因为萧意雪不止长的好,更是多才多艺。她平日里苛待萧意雪,更是在萧意雪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时,装作不小心将萧意雪推入水中,最后导致萧意雪早产。 那个时候的萧意雪,绝望极了。 因为丈夫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萧意雪将以后的希望都放在孩子的身上了。 可是孩子却没了…… 夏阮不知道,萧意雪是如何度过那段惨淡的日子的,而且最后张月朗还会殴打萧意雪,最后导致萧意雪彻底的崩溃了。 昔日多才多艺的美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也难怪萧九会让人暗地里杀了张家全族…… “不哭哦……不哭……”萧意雪感觉到怀里的肉团几乎动弹的厉害,嘴里更是安慰道,“不哭……” 她喜欢这个孩子,因为萧意雪觉得这个孩子,眉目间不禁像萧九,更有几分和夏阮相似。 这个孩子可爱极了。 过了一会,萧晟依旧哭的厉害,杜若才走了上来说,“四小姐,小世子应该是饿了,奴婢把他送去乳娘那边。” 萧意雪有些不舍的将萧晟递给了杜若,眼神却一直跟着萧晟走。 “四姐,若是你今日不忙,能亲自帮我送晟儿去乳娘那边吗?”夏阮此又忍不住开口,“我有些乏了。” 萧意雪赶紧摇头,“我不累。” 其实萧意雪知道,夏阮怎么可能会累,做母亲的都恨不得在孩子身边一辈子。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多看几眼孩子。 于是萧意雪临走前跟夏阮说了一句,“雷家那位家主,说在后日会来萧家。” 正文 402:所谓丈夫 萧意雪说的声音很小,但是夏阮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随着话音轻落,在杜若怀里的孩子,又忍不住啼哭了起来。 萧意雪赶紧从杜若手里将孩子接了过来,她的脸上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好看。 萧意雪本就是个美人,在张家那些年虽然受尽欺凌,只是让她的美艳多了几份稳重。 杜若本来有些犹豫,但是在看到夏阮的眼神后,才放心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了萧意雪。 因为,萧意雪这样笑着,真的好看极了,也夺目极了。 夏阮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其实萧意雪会这样做,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萧意雪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子,但是也是权力的牺牲品,不然按照萧意雪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可是权力……金钱……让南萧和林家,不得不牺牲萧意雪。 前世,周围的人只是传言萧九有一个疯子姐姐,而且还将萧意雪描述的跟鬼怪一样。等今生她看到萧意雪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人说的话语,是多么的难听。所谓人言可畏,萧九将萧意雪保护的好,也是怕萧意雪听到这些谣言,毕竟不是任何人的心都能接受这些言语。 起码,萧意雪应该接受不了。 因为萧意雪和萧原喜都接受不了这样肮脏的言语,所以萧九才会选择站在她们身前。替她们挡下这些肮脏的言语。夏阮的心微凉,前世的萧九是怎么样度过那些日子的,那些人的言语。是那么的粗鄙…… 权利,果然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可是,有些人却不得不用上性命去获得权利,因为只有得到了权利,才能保护好身边得人。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想的只是希望丈夫不要那么累,更希望儿子平安的长大。 其他的。别无所求。 夏阮揉了揉眉心,今日萧意雪会在她的面前提起雷家那位年轻的家主。显然是有别的意思。 萧意雪是在试着相信她。 像萧意雪这样才貌出众的女子,若是她还是在闺阁里的少女,周围必定有不少男子对她穷追不舍。但是,用萧意雪的话说。她如今已非完璧,又怎么敢去想以后的日子?萧意雪自卑,自卑的都忘记了,她曾是那样的出色。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想上门提亲,只是那些人要么就是在外花心的人,要么就是希望依附萧九权势的小人。 这些人,萧九显然是不待见的。 “阿阮……”屋外传来萧九的轻柔的嗓音,夏阮不得不打断了思绪。对着屋外的萧九笑了笑。 其实萧九一早便回了府,他下了马车便急匆匆才朝着主院走了过来。结果,却看见锦鹊和杜若站在门外。他问了小厮才知道,是他的姐姐过来了。 萧九一直站在院外,等了许久。 萧意雪来找夏阮会说什么,他大致也猜了个清楚。他的这个姐姐,从小就十分的照顾他,他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姐姐都记得十分清楚。他和父亲一样喜欢茶花,而他的姐姐去庙会的时候。还特意求了寺庙里的方丈,带回了他最喜欢的茶花。 那个时候,父亲就会笑着说,小雪对弟弟真好。 父亲笑的开心,而他在一边,看着手里的茶花微微发怔。 若不是为了南萧和林家,萧意雪也不会嫁入张家。 萧九时常也在想,他该站在什么样的高度,才能保护好妻儿。 这次,夏阮难产的时候,萧九算是体会到了那种害怕…… 全身冰冷,连呼吸都是疼痛的,完全是生不如死的感觉。萧九想,他或许比他想的更爱夏阮,不想失去夏阮。 萧九走进屋子内,俊俏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累吗?” 夏阮摇头也笑着和萧九说,“侯爷,你回来了?” 萧九将大门关上,才慢慢的走到夏阮的身边,握住了夏阮的手道,“嗯。” 其实,他有很多事情想和夏阮说,也有很多事情想问夏阮,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母亲的事情,让他愧疚。 作为丈夫,他没有保护好妻儿,可是夏阮在这些日子里从未责备过他,也没有说出一句责备母亲的话。萧九的心里有些心酸,妻子越是懂事,他就越觉得愧疚。 若是夏阮骂骂他,或者出手打他,他的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四姐,她……”萧九稍微犹豫了一下,握住夏阮的手又了紧了紧,“和你说什么了?” 萧九会让萧意雪和夏阮见面,是希望有些事情,让夏阮亲自来做主。 这样,才是公平的。 他娶了她,便要负担起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若是夏阮想将母亲送走,他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或许这样,会让他的名声难听。 但是,他不在乎。 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母亲从做这件事情开始,便早已不将他当做儿子对待。这些年来,他背负的秘密太多,一件件的事情,让他都开始怀疑,母亲当年为何会生下他。但是出于孝道,就算父亲在临死前嘱咐,若是觉得为难,便将母亲送回林家。 母亲老了,又失去了丈夫,萧九不想让母亲再感觉到失去了儿子。 他更愧疚的是,小安的死…… 他低估了外祖父的本事,没想到外祖父会用小安的死来强迫他认命。 那会,萧九从手下的嘴里听到了萧原安的死后,惊的没有力气握住茶杯,摔碎了温仲怀最喜欢的茶杯。 那个时候,他也想过认命。 什么都不要了,带着母亲和姐姐还有妹妹,安稳的活一辈子。 可是理智又在告诉他,若是他不去争取那些权利,他身边的亲人,或许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无论建广帝还是东萧,甚至是贪心十足的外祖父,都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手。 父亲留给他的东西,谁都想要,谁都恨不得来咬上一口。 夏阮看着丈夫眉目间偶然露出的疲惫,心疼的反握住了萧九的手,“四姐很喜欢晟儿,过来看看他,其他的也没说什么,侯爷你……” 萧九将手指放在夏阮的唇上,阻止她往下说。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觉到心疼。 温仲怀前些日子和他喝酒,无意中说起一句,“九哥,我从前觉得你选择夏阮是不明智的。可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你为何会选择她。安静又体贴人……我母亲去看过她,可是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你一句不是,包括林姨太太,她也没有说过一句不是。倒是有人无意说起四小姐,说她是个疯子,是个累赘。你没看到,夏三小姐当时就出言反驳了那个人,弄的那个人尴尬的不行。” 萧九有些疑惑的看着温仲怀,从前温仲怀虽然欣赏夏阮的手段,但是说夏阮的心计复杂,不适合他这样的人。 现在喝了酒的温仲怀,难得会夸起夏阮。 “她是真的对你好,你别辜负了她。”温仲怀将酒樽里的酒喝完,“是你的福气。” 因为对他好,所以他在乎的人,她都会去保护。 哪怕,他的亲人,和她没有太多的关系,也没有对她很好。 温仲怀不是一个多言的人,但是温仲怀会提起这件事情,显然是温仲怀自己的意思。 温家老夫人最近会来府上和夏阮说说话,每次都会带不少的东西。温老夫人在温仲怀的身边说久了,温仲怀便也听在耳里。 虽然温仲怀不喜欢夏阮心计重,可是又又那个女子,生下来就是一个心计重的人呢? 就如萧九,他的手段残忍,也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而夏阮,亦是。 温仲怀从前不喜夏阮,也是大男人心里作祟。 每一个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妻子是个善良又无害的人,而且妻子会对自己百依百顺,将自己当做神明。可是世上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女子呢?在宅子里生活久了的女子,怎么可能善良又无害。 那些善良和无害,都是她们的面具。 萧九喜欢夏阮这样,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他们生活在一起,也无需彼此带着面具生活。 这样的生活,不累。 夏阮倒是有些愣住萧九的动作,因为她看出来了丈夫脸上的无奈。 她微微一怔,然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阿阮,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萧九说的认真,神色依旧温柔,“你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但是,不要和我撒谎,不要……我不会让你委屈。” 夏阮没想到萧九会这些,然后迫不及待的挪开萧九的手。 但是萧九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我知道四姐会和你说什么,我在院子外看到她进来的。我没有来打扰你们的谈话,我是希望让你来决定这件事情要如何做。母亲的事,我交给你来处理。你是我的妻子,宅子里的事情,我既然交给你管,我便是相信你的。当然,也请你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做丈夫的。外面那些让你受了委屈的人,我会加倍让他们尝试一下更可怕的滋味。” 萧九说的缓慢,听的夏阮眼眶酸涩。 这个人,怎么可以说的这么好听。 正文 403:同心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渐渐地消失在天空中。 夏阮的眼眶微酸…… 这个人总是说的这么好听,每一句话都能深入她心。 在这个宅子里的女子,早已习惯带着各样的面具。 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是要守着丈夫过一辈子。 她嫁给萧九后,便知道她要负担起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我……”等萧九的手指从她唇边挪开后,夏阮才忍不住淡淡的笑了笑,“侯爷,我当真不委屈。” 因为他的心里有她这个人,所以她不会觉得委屈。 爱情是双方的,当她努力的去为这个人付出的时候,那个人也会给她一样的感受。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人不是一生都过的随意,所以,对于夏阮而言,只要萧九的心里有她这个人,那么她无论受什么委屈都是愿意的。 “阿阮。”萧九忍不住失笑,“要和我说真话就那么难吗?” 夏阮听了之后,微微一怔,然后将头依在萧九的肩膀上。闻着丈夫身上淡淡的茶花香味,她心里的重担也慢慢的放了下来,似乎在这一刻,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阻碍她和丈夫相爱。 委屈?怎么可能不委屈…… 她一直都知道里林姨太太不喜欢她,所以她尽力的去做好一个媳妇该做的事情。就算林姨太太出言讽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一切,她都是不想丈夫为难,毕竟林姨太太是丈夫的母亲。是抚养丈夫长大的人。 她不想让丈夫在母亲和她之前为难。 不过萧九做的一切,却是让她感动的。萧九没有多想,便早已站在她这边。 女人这一辈子,最后能依靠的不是孩子,也不是父母,而是她的枕边人。因为父母会逝世,儿女会成家。只有丈夫才能和自己扶持到老,走完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但是。大多人的爱情,却是维持不了太久的。 那些爱情刚开始或许很热烈,但是越来越久,就会像花草没有了水分的滋养一样。慢慢的枯萎掉。当琐碎的生活让人愤怒甚至没有心情去顾及对方的时候,爱情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尽力的去维护好这一切,希望她和萧九的爱情,不要消失的那么快。 而萧九的想法,或许亦是如此…… “小的时候我摔倒了,爹爹说不要哭,当时我再疼,也没有哭出来。”夏阮在萧九的耳边说的很轻,“等我后来渐渐地习惯了。摔倒站起来之后。突然有个人问我,你摔倒了疼不疼?那个时候,本来不会哭的我。都会觉得好疼,好想哭。” 夏阮将所有的神色都埋藏在萧九的肩上,她嗓音低沉,“你现在问我委屈不委屈,就跟问我疼不疼一样……疼的,也委屈的。” 有的时候。夏阮都不敢也不愿去回忆,她生下萧晟的那一日夜里。 疼……刺骨的疼…… 那种疼痛不是一直的。而是一阵又一阵的。她原本以为自己挨了过去,却不像疼痛又接着而来。生育的疼痛,让她知道了一个母亲的伟大,所以她一直安慰自己,要原谅林姨太太。 可是,若不是林姨太太和朱砂一起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会落入朱砂手中。 最后,她身边的艾叶和杜兰都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首。 杜若每次都会在她面前强颜欢笑,看到杜若的神色的时候,夏阮唯一能做的便是多给杜若一些工钱。夏阮知道,杜若从未埋怨过她什么,可是杜兰和艾叶,是一直忠心耿耿服侍她的人,现在说没了就没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切,都是林姨太太的错。 她怎么可能不恨?不委屈…… 萧九将夏阮搂的紧紧的,怀里的女人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难产之后就显得更加单薄了。他找了很多厨艺精湛的厨娘来给妻子做膳食,可是无论样,她的身子似乎就是养不好。 萧九知道,夏阮这是心病。 艾叶和杜兰,到现在都没回来。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下落不明的两个人,也不知到底去哪里了。 萧九闭上眼,吻了吻妻子的如墨的黑丝,其实他私下事希望,杜兰和艾叶早已不在人世。 因为,杜兰和艾叶落入朱砂的手里,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阿阮,相信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萧九等了半响才慢慢的说出这一句话。 夏阮知道萧九是个不轻易允诺的人,但是萧九一旦说出来的话,他就会做到。 夏阮笑着点头:“嗯。” 她相信他,就如当年他相信她一样。 他当年被她所救,周围的人送药给他,他都不愿意吃。酒楼里的人都急坏了,说掌柜的那个公子不愿意用药。她那会十分惊讶少年的表现,但是还是忍不住捧了一碗汤药去客房找到了少年。 前世的萧韶成和现在一样,夺目极了。 那张面容,俊秀又夺目。 “这药是来治你身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夏阮想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说出了这句话。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人都被她救回来了,若是眼前的少年不用药的话,她会觉得善事只是做了一半。 少年的防备心很重,所以拒绝周围的人用药。 夏阮看着少年用漆黑如墨的眼神看着她,她下意识有些尴尬。 是呀……少年谁都不相信,为何要相信她。 夏阮揉了揉鼻子,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她从头到尾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想,她要去找酒库里的人来劝劝少年,她记得那个人口才不错,前些日还卖掉了不少的酒,让她赏了一两银子。 她刚转身,身后的少年就道:“药留下。” 当时的夏阮有些惊讶,没想到少年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毕竟少年的神色里依旧有着怀疑和不信任。 她将手里的药碗放下之后,少年皱着眉头看了看药碗,然后拿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萧九是讨厌喝药的,小的时候萧九身子不好,喝药经常喝的他作呕。她也问过萧九,当时为何会信任她,萧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因为是你,所以相信。 因为是你,所以相信。 她愿意去相信一个人,去相信爱情,也是因为……这个人是萧九。 …… 天色渐渐地暗了。 萧九将手里的公文收好,朝着不远处瞧了一眼,只见夏阮的眼中带着一丝睡意。她已经点亮了灯火,影子映在了窗户上,显得有些慵懒。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夏阮转过身子,看着萧九然后浅浅一笑,唤了一声:“侯爷。” 烛火照耀着她如珍珠般的美色,她的眼里略带一丝娇媚,整个人显得柔弱又稚嫩。 “饿了吗?”她的语气像是在询问,却又带着几分关怀,“侯爷别累坏了身子,我已经让小厨房里的人准备好了一些膳食。侯爷可要用一些?” 萧九含笑走了过去,上下端详了几下。 夏阮如今已经出了月子,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刚沐浴完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香味。 萧九觉得有些情不自禁。 那种香味,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萧九将夏阮搂在怀里,然后嗓音沙哑,“嗯,有些饿了。” 夏阮也不推开萧九,只是依旧好脾气的笑着,“那我让人将膳食送过来,侯爷你多用一些。侯爷?侯爷……”’ 夏阮说完话,想要推开萧九一些,却发现丈夫的力气太大,将她牢牢的抱住,根本不能动弹半分。 于是夏阮无奈的又唤了一声,“侯爷……” “阿阮……阿阮……”萧九终于说话了,但是他的嗓音此时却和平日里不一样。平日里的萧九说话总是清冷又有疏离感,可此时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带着淡淡的低沉,听的夏阮整个人身子都有些软了。 这是她最爱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对他没有半分感觉。 尽管如此,夏阮依旧想让丈夫早些用完膳食。 最近朝堂上的事情忙的丈夫夜里总是睡不好,她这个做妻子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照顾好丈夫的身体。现在的萧九虽然年轻,可是若是不好好的养着,也难保来日不会生病。 毕竟,太累了。 此时的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试着推开抱着她的男人,“侯爷,先吃点东西,嗯?” “嗯。”萧九依旧是点头,但是抱着夏阮的手却没有送下来,反而是越来越紧。 夏阮被人抱的太紧,感觉下一刻就会窒息一般,她感觉到了丈夫身上的某些变化,然后惊讶的瞪圆了双眼。 萧九发现妻子的神色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吻了吻妻子的额头,“阿阮……阿阮……” 说完,萧九将夏阮拦腰抱起,“可是,现在我更想早些歇息。阿阮,我们早点歇息吧?” 萧九说完之后,也不顾及夏阮一脸通红的模样,只是抱着夏阮朝着床那边走去。 这个夜还很漫长……很漫长…… 正文 404:佳偶 蜀地雷氏一族制作的古琴天下闻名,但是雷氏一族却极其低调。 尤其时到了雷六这一辈,多少文人雅士想要拜访雷六,都雷家的人婉拒。 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家主,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夏阮也是从下人的嘴里听到雷六的名字的,甚至有人说,雷六长的丑陋,所以才不喜欢见外人。 对于这样的话,夏阮也只是笑着听了,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世上太多的谣言,都是误传。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夏阮突然很庆幸,自己是个这样性子的人。 因为坐在她面前这位翩翩少年,便是传说中的雷六公子。 雷氏一族里最年轻的家主,他不禁长的俊朗,而且谈吐之间也带着他独有的气质。 “今日冒昧造访,还望长安侯夫人海涵。”雷六的目光掠过在一边的萧意雪,然后继续道,“这是蜀地的一些小食,希望长安侯夫人能喜欢。” 萧意雪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没有去看眼前的雷六。 雷六的确长的夺目,若是从前的话,她或许也会和雷六一起谈论一下琴艺上的事情。但是如今的她,早已非完璧,又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萧意雪不知夏阮为何一定要她陪着,但是夏阮无奈的看着她的时候,萧意雪还是有些心软。 因为夏阮说,“四姐。我可是一点也不懂古琴,若是雷六公子问起,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所以。你帮帮我?” 夏阮说这些的时候,还对着萧意雪眨了眨眼。 萧意雪犹豫了一下,但是禁不住夏阮的话,还是点头陪着夏阮一起来见雷六了。 萧意雪来之前一口气喝了两碗药,若不是杜若阻止,她估计还得再服用更多的药。因为萧意雪害怕,害怕自己会再关键时候失去心智。倒是雷六会觉得夏阮没有礼貌,带着一个疯子出来见她。 萧意雪不想成为夏阮和萧九的负担。而且前几日夏阮还答应了她,不会伤害母亲。一个人不要奢求得到太多,她现在能安稳得活着,而母亲也能活着。她便没有什么好求的了。 她,早已学会了知足。 夏阮看着萧意雪的神色,又转眸看着雷六道,“多谢雷公子。” 雷六笑了笑,俊俏的面上带了几分自信,“夫人你可以尝尝……” 夏阮这些日子一直胃口不好,有些东西吃过一次之后,便不想再用。她再萧九的面前,还是会尽力的吃一些东西。但是萧九一转身,这些东西她又吐了出来。在一边的杜若急的不行,也不知道夏阮这个到底是什么毛病。 夏阮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可是她的丈夫是个聪明的人,她无论掩饰的再好,依旧被萧九看了个彻底。 这些日子宅子里的厨娘换了一拨又一拨,夏阮对此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也有些甜蜜。 毕竟,萧九是这样的在乎她。她是幸福的。 雷六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消息,便带了蜀地美味又开胃的小菜送了过来。夏阮用过一次之后,觉得味道好极了。 所以今日,雷六又带了新的菜肴过来。 夏阮笑着点头:“这些日子多谢雷公子了,这些菜味道很好,我和四姐都很喜欢。” 夏阮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忍不住问了一声坐在一边的萧意雪,“是吧,四姐?” 萧意雪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的面容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但是很快又点头说:“嗯,是。” 雷六这次是清楚的看到了萧意雪的模样,他的眉目里略微了一些诧异。 外面的传言他没有少听。 外面的人皆传萧意雪是一个长相十足丑陋的女子,当初若不是南萧的小姐,肯定没有资格嫁入张家。结果等萧意雪嫁入张家之后,张家的人才发现萧意雪是个疯子。诸如此类的传言太多了,尤其是他身边的朋友听说他将自己做的琴送给了萧意雪,还狠狠的指责了他。 雷六没有看到过萧意雪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萧意雪长什么样子,他也是不在意的。 外面的人一直传他是个矮子又是一个丑陋的人,他依旧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身上,那些恶毒的人,想要怎么说,也是他管不住的。 那些在背后议论他们的人,也只是一些可怜虫罢了。 甚至有一次,有人跑到京城传,说他做的古琴其实是破烂的东西,只是外面的名声大而已。但是,雷家有几个人气不过,想要反驳这个人的话。他听了之后,也是笑着说,无碍。 很久之后,等宫中的乐师花了大价钱来求到了一尾古琴后,那些谣言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谁都知道这个乐师是建广帝最喜欢的乐师,他手下的琴音就好比仙乐一样。 有些人天生就是恶毒的,又何必让这些恶毒的人来影响自己的思维。 雷六在这些事情上看的很开,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萧意雪会长的这么好看。 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看过美人,几乎什么样的美人,他都见过一些。但是像萧意雪这样的,却是让他本来平静的心多了几分涟漪。 “若是长安侯夫人和四小姐喜欢,我会让人多送一些过来。”雷六顺着夏阮的话说下去,依旧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但是刚才雷六眼里的惊讶的神色却落入了夏阮的眼里。 对此,夏阮有些欣喜。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上门提亲,但是那些人表面装的清高,私下却依旧派人来打听萧意雪到底长什么样子。就算这些人大多数是为了前程,但是他们更想多占一些便宜。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非完璧的女子,若是容貌再丑陋,那么便是没有用的东西。 若萧意雪不是萧九的亲姐姐,这些人怕是理都不会理萧意雪。 然,雷六是个例外。 萧意雪没想到雷六会提及她,所以微微一怔,半响后才道,“多谢雷公子。” 萧意雪和雷六说了话之后,雷六便开始无意提起手里的几尾古琴,夏阮在一边装作不懂雷六在说什么,而萧意雪只好尴尬的接了上去。 慢慢地萧意雪没有再低着头,而是顺着雷六的话说下去。雷六的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他在古琴上知道的事情又不少,萧意雪又一个爱琴如命的人,所以到了最后,萧意雪和雷六说的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萧意雪没想到,她知道的居然这么少。 她从前自以为自己在琴艺上算是一绝,但是因为太久了,她都快忘记她曾经知道的事情。直到现在雷六和她提起这些,她从前的那些记忆慢慢的苏醒。 夏阮在一边看着萧意雪和雷六谈论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样的萧意雪,太夺目了。 难怪从前东阳县不知多少人公子都恨不得见上萧意雪一面,萧意雪和萧九这点很相似,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可能像男子一样去考取功名,所以她的聪明和本领,只好专心的放在了古琴之上。 雷六和萧意雪谈论的时候,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有淡过,反而是越来越浓烈。 他看的东西都是一些杂学,所以周围的人很少会和他谈论这些。雷氏一族是个大家族,其实很多规矩还是相当古板的,雷六对这些规矩嗤之以鼻。对此,他父亲曾经想过,要将家主给他的弟弟。 来和他的弟弟太仰慕他这个哥哥,在父亲犹豫不决的时候,便提前婉拒了父亲的好意。 雷六后来才知道,其实他弟弟骨子里也是个喜欢自由的,要做雷氏的家主,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他年岁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开始着急他的亲事。可是雷六只是收了两个通房,便没有想过要去找妻子的事情。他不想娶个女子回家,而那个女子什么都不能和他谈论到一起,那么他还不如找个通房,这样自由许多。 前几年,他身边的两个通房被送出去成了亲,两个丫头哭的梨花带雨,想要留在他身边。 雷六只是送了两个丫头一人两百两银子,便没有再说什么。 当初,是这个两个小丫头来勾引他的,而他是一个正常不过的男子,在生理上当然需要一些缓解,便也收了她们做通房。 对于名分,他是给不了的。但是这些丫头想要的银子,他是可以给予的。 这些年来,他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再有,因为他太过于忙碌,忙碌到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 直到……那年出行听到了萧意雪的琴声。 这个琴音像是仙乐一样,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可惜,他认为自己从前的事情太过意荒唐,觉得自己配不上萧意雪这样的人。只是在他犹豫的时候,萧意雪便嫁到了张家,从此他后悔便也没有办法。 时间久了,他以为他能忘记。 直到夏阮找到他的时候,这些记忆便慢慢的翻涌了出来。 雷六看着眼前的萧意雪,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错过的人,现在还有能得到的机会,他不想再错过了。 因为再错过,或许就是一辈子了。 正文 405:美人疯子 有些人错过了,转身,便是一辈子。 或许有些人到了最后,才知道那些人是最重要的。 失去过,便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雷六从前是个不信感情的人,他和弟弟一样,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 雷六的母亲从前是武林上出了名的美人,后来在一群追求她的人中,选择了雷六的父亲雷沧行。 从前雷六也问过他的母亲,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要离雷家,出去走走? 母亲是个喜欢自由的人,被宅子束缚住一切,不会觉得寂寞吗? 母亲总是会笑着告诉他,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就愿意为他停留,从此再和他并肩而行,慢慢的走完这一辈子。 自由,是因为心里没那个人。 若是心里有那么一个人,便哪里都不想去。 雷六从前不懂母亲的意思,而且他根本不想被家庭束缚住。直到现在,雷六第一次明白了母亲的话,也明白了为何母亲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知厌倦。 因为喜欢,所以从不会疲惫。 雷六和萧意雪聊了一会,才从起身告辞。 而夏阮在一边笑着,邀请他下次再来做客。 萧意雪虽然一直垂眸,但是也对他发出了邀请。 雷六笑着回答,说:“好。” 他喜欢上萧意雪了,那种喜欢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喜欢,到底何时开始喜欢。感情这种东西,从前他是不屑要。后来是不想要,现在却十分的想得到。 雷六刚走出不远,便见一个老妈子带着一群小丫鬟朝着另一个小院走去,脚步略微有些匆忙。 雷六今日心情不错,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都感觉出来了自家少爷今日高兴,时不时还和雷六说上几句话。 从前,他们是不敢去冒犯雷六的。毕竟雷六的脾性经常琢磨不定。 “哎呀……” 雷六皱着眉头看着老妈子端的东西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老妈子吓的脸色苍白。一直给雷六道歉:“这位公子,对不住……都是老奴的错。” 若是平日里雷六早就会发火,但是今日能见到萧意雪,他的脾气也好了不少。便没有再和眼前的老妈子见识。只是笑着摆手,“无碍的。”‘ 站在老妈子身后的小丫鬟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吕妈妈,这可怎么办,四小姐的药……怎么办……” 雷六本来想要离开,却听到小丫鬟说起‘四小姐’然后停下了脚步。他俊朗的眉目带着一丝疑惑,他没想到眼前的老妈子手里端着的汤药,便是送给萧意雪的。 他刚才也瞧着萧意雪的神色了,脸色红润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小丫鬟。却是一副立即要哭出来的神色。 莫非,这个药对萧意雪很重要? 吕妈妈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然后又福着身子对雷六道。“公子,今日真是对不住。是老奴没有长眼,才冲撞了你。老奴知错了,希望公子不要介意。” 雷六淡淡一笑,摇头:“这都是小事,无碍的。只是这药?是要送到四小姐院子里的吗?很重要?” 小丫鬟露出张口欲言的神色。却又被吕妈妈瞪了一眼。 小丫鬟赶紧垂着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是要给四小姐送去的呢。只是这只是普通的安神药。”吕妈妈也笑着和雷六解释,“这几日四小姐夜里总是睡不好,林姨太太担心四小姐,便让老奴送了这安神的药。” 雷六听到吕妈妈说起林姨太太,又忍不住看了一下地上被他撞掉的汤药。 只是,雷六很快发现地上居然躺着几朵枯萎的风匣儿。 他母亲出生武林,多少他知道这个药材。 风匣儿,辛、温、有毒。这是行走武林的人经常用来做蒙汗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而且据说这味药后劲很大,人服用了之后不禁会睡的很好,就算被人砍掉了双手,也是没有知觉的。 因为他没有用过蒙汗药,所以不知道这药的药效到底多厉害。 但是,他的确是听过这味药,这味药也是蒙汗药中的一味。 雷六眉头微微一蹙,又问道,“是四小姐的药?” “回公子话,是的。”吕妈妈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模样,但是小丫鬟却依旧在一边哭个不停。 雷六突然想起外面的传闻,那些人皆传南萧四小姐是个疯子,不出来走动的原因,也是因为怕她失了心智伤了人。对于这种人,其实是无药可救的,所以家里的人,只能在她们发疯的时候,给她喂一点蒙汗药,让她彻底的安静下来。 眼前,风匣儿的存在,就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明。 “公子,公子?”站在雷六身后的小厮忍不住唤了几声雷六,“赶紧去马车上换身衣裳吧,若是受了寒怎么是好?” 雷六慢慢的敛了心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主院,然后朝着大门走去。 他走的极慢,还能听到身后吕妈妈训斥小丫鬟的声音。 吕妈妈似乎很生气,说:“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还嫌外面的话传的不够难听吗?若是被人发现四小姐用这些药,你是要害死四小姐和林姨太太吗?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别想要了。” “奴婢,奴婢……这些药不好找,不好找呀。”小丫鬟哭的很凄惨……似乎还在和吕妈妈在辩解什么。 但是接下来的话,雷六却再也听不见了。 雷六来京城之前,其实也打听过长安侯府的事情。在知道了萧九是个庶出的事情,雷六其实还是略微有些惊讶,一个庶出居然能站的比嫡出还要高,让东萧的人对他望而生畏,简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萧九在外面的名声很好,周围的人说起萧九,也总是说萧九是个脾气好的人。因为萧九常年都是笑着,而他笑的又很好看,所以谁也没发现这个温和的人,那些笑容无非是一个掩饰而已。 雷六的确欣赏萧九这样的人,但是却没有想过,萧意雪是萧九的姐姐,他会得到什么好处。 他在乎的是萧意雪吸引他的东西,比如才华…… 今日见到萧意雪的时候,虽然萧意雪起初有些尴尬,但是后来也慢慢的自信了起来。萧意雪说的很多东西,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曾想大胆的尝试做一尾谁都没有做过的古琴,但是却得到家里不少得人反驳。 因为,他这个大胆,可能会毁了雷家。 但是萧意雪却很肯定他这个想法,做这个琴虽然弹奏上需要一些技巧,但是对于爱琴的人来说,其实越难驾驭的琴,便越有挑战性。 雷六在听到萧意雪的话后,当时便笑了起来。 在他的眼中,他想做一尾只有琴技高超的人才能驾驭的古琴。但是周围的人却认为,若是找不到这个人,那么雷家的名声便也毁了。 所以雷六不喜欢在宅子里,会忍不住出来走动。 总是做同一件事,做同一样的古琴,他觉得太没有意思了,人生也没有什么挑战性。 在周围的人反驳他的想法的时候,只有萧意雪觉得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雷六的心情很好,萧意雪的是琴声他是听过的,而且听夏阮说萧意雪能驾驭九霄环佩。说实话,雷六的确是惊讶的。 九霄环佩是一尾十分难驾驭的古琴,若是琴艺不厉害的人,根本弹奏不出动听的声音。 面对这样的女子,雷六不想动心都难。 出了大门之后,小厮才皱着眉头跟雷六道:“公子,四小姐真的在吃药啊?” 小厮的话,雷六当然听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林姨太太是萧意雪的母亲,一个做母亲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林姨太太身边的老妈子送的药,肯定也是对萧意雪有益的药。 小厮跟在雷六身边多年,风匣儿还是认识的……这对于他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人,有些药是不能碰的,而且也碰不得。 “她不会,真的是……是个疯子吧?”小厮低着头,犹豫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公子你……” “住嘴。”雷六俊朗的脸上有些不屑,“她是疯子又怎么样?你哪里看到她疯了,小江我跟你说,若是以后再胡言乱语,便收拾东西回雷家去吧。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你又不是没听到?结果,我是丑陋不堪又低俗的人吗?” 小江满脸通红,赶紧解释,“你不一样啊,公子……刚才地上的药你看见了吗?是风匣儿啊。” “呵,风匣儿?我又不是不认识。”雷六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父亲那么聪明,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愚蠢的东西。” 雷六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跃上了马车。 小江无奈的跟在了雷六的身后。 他因为伺候雷六的日子久,所以雷六想什么他基本都能看的出来。他家公子对南萧四小姐动情了,可是南萧四小姐早非完璧,又是一个疯子一样的人,怎么能配的上他家少爷? 就算公子能接受萧意雪,雷家那些人,怕是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吧? 风匣儿……想到这个药材,小江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那样的美人,居然是个疯子。 正文 406:将计就计 第二日晌午,吕妈妈和‘无意’遇见雷六的事情,便传到了夏阮的耳中。 在一边刺绣的萧原喜,抬头便瞧见了自家三嫂薄怒的面容。 她略微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三嫂,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萧原喜说话越来越流利了,可是在外人面前,她依旧和从前一样不言语。 谁都以为萧原喜依旧和从前一样,是个口不能言的小哑巴。 萧原喜骨子里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在夏阮吩咐她让她不要和任何人讲已经能说话的事情。对此,萧原喜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了。 而且,现在她似乎越来越明白,夏阮当初为何会让她这样做了。 这宅子里除了夏阮和杜若,便没有第三人知道她会讲话。 萧原喜手上的动作慢慢的缓了下来,她其实在听到吕妈妈和雷家家主遇见的事情,还是略微有些惊讶的。 母亲和外祖父将三嫂送走的事情,萧原喜是知道的。 萧原喜从前奢求得到林姨太太注意眼神,可是林姨太太的目光,永远都放在萧原安的身上,久而久之她对林姨太太的母女之情也就淡了下来。这次,林姨太太做出这样的事情,萧原喜更是不明白,为何三嫂这样好的人,母亲还会这样对待。 “是吕妈妈惹你生气了吗?”萧原喜将手里绣着的东西丢在桌上。“我去跟三哥说这件事情,太过分了……” 夏阮本来还有些生气,但是看到萧原喜生气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捏了捏萧原喜的脸颊,然后说:“三嫂没有生气,你这个小丫头。” 萧原喜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萧原喜吃穿都是夏阮一手在安排,所以本来瘦弱的小姑娘,如今看上去身子也略微好了一些。这段时间,萧原喜慢慢的张开了。而南萧的人生来就有一副好面相,如今的萧原喜看起来也露出了小美人胚子的模样。 “三嫂……”萧原喜略微有些无奈。“我不是小孩子了。” 夏阮笑着点头:“好,我们小喜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吧,三嫂不会为这个事情生气的,只是三嫂想问你。你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吗?” 在宅子上的事情,夏阮从不会掩藏着告诉萧原喜哪里不对劲,她也会让萧原喜自己去发现不对劲地方。 她和萧九不能护住萧原喜一辈子,等萧原喜长大了,会嫁人,会有自己的家。 到时候宅子里难免会有明枪暗箭,而萧原喜要学会保护自己,更要看明白,那些人是好人。那些是人恶人。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 萧原喜听到夏阮这样说后。便将眉头皱成了一团,开始想这件事情里不对劲的地方。 林姨太太如今被软禁了,若是没有萧九的吩咐,下人们绝对不会放林姨太太离开她的小院。只是,作为林姨太太身边陪嫁吕妈妈却是不同的,吕妈妈要给林姨太太煎药。所以便解了禁足。 其实萧原喜也明白,四姐对雷六公子是有好感的。她昨儿夜里在四姐的院子里听到四姐谈论雷六。那个时候的四姐,唇畔是挂着笑容的。 四姐很久没有那样笑过了,起码在她的记忆里,自从四姐从张家回来,便没有那样开心的谈论一个人。 但是四姐骨子里却是自卑的…… 萧原喜非常明白四姐为何会自卑,她曾经也是那样自卑,若不是因为夏阮的出现,萧原喜想她会做一辈子的哑巴,然后永远都不会踏出她的小院。 一个女人若非完璧,那么她便会认为自己是不完整的。萧原喜年岁已经不小了,在这些事情上也略知一些,所以在看到自己四姐自卑的时候,她都开解四姐不应该轻看自己。 四姐的无论是诗书还是琴艺,都是拔尖的。 只是,有一个无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那么便是她的四姐,若是被人刺激,就会失去心智。若是四姐失了心智,便会如一个疯子一般的攻击人…… 这些日子四姐的病情虽有好转,但是这个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萧原喜想了半响,才问夏阮,“三嫂,吕妈妈和可有和雷公子说什么?” “有的。”夏阮笑着挥手让杜若给萧原喜换了一盏热茶,“吕妈妈给你四姐送药,却不小心撞到了雷公子。吕妈妈跟雷公子道歉,雷公子也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但是,雪儿被罚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萧原喜有些糊涂,“明明是吕妈妈撞到雷公子,为何会罚雪儿的月例银子?” 夏阮的目光依旧温柔,“因为雪儿说错了话,雪儿告诉雷公子,这是你四姐的药。” 萧原喜听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一张初张开的小脸,全是不屑,“雪儿是吕妈妈一手带大的,吕妈妈没有婚配,对雪儿这些年来颇为照顾。怎么可能因为雪儿说错一句话,就怪罪雪儿?而且,四姐的药向来是杜若姐姐负责,何时又轮到吕妈妈了。” 在一边的杜若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朵已经枯萎的花,“夫人,十三小姐,这是奴婢才草丛里捡到的风匣儿。” 萧原喜略微有些惊讶,“风匣儿,是做什么的?” “风匣儿是一味药,再配上其他几味药,便可以让人沉睡。”杜若将手里的风匣儿放在桌上,“四小姐从前的药里,也是有这味风匣儿的。但是这些日子,四小姐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像风匣儿这样药性太烈的药,四小姐已经很久不用了。” 萧原喜听着杜若的解释。又将杜若放在桌上的风匣儿拿了起来。 她看了很久,依旧没有看出什么怪异的地方。 难道母亲怕四姐闯祸,才让吕妈妈送汤药给四姐? 可是。巧合的是吕妈妈在路途中遇见了雷公子? 萧原喜琢磨了半响,才试探着和夏阮讲,“母亲怕四姐的病情复发?” 杜若听了,在一边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十三小姐虽然聪慧,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依旧看不太通透。 萧原喜也不恼杜若会笑她,而是赶紧转身问杜若。“杜若姐姐,我说的不对吗?” “十三小姐。奴婢问你一个问题。”杜若指着萧原喜手中的风匣儿道,“你吃药的时候,碗里可有药渣?” 萧原喜想了想,赶紧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药渣,我吃的可是……” 萧原喜说到一半,一双清澈的双眼瞪大了,露出错愕的神色。 有谁服用汤药的时候,会在汤药里特意放上几味药渣呢?风匣儿的确是药材,可是为何在那碗汤药里,会放着枯萎的风匣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这药里其实是有风匣儿的存在的。 像风匣儿这样的药材,虽然少见。但是略懂药材的人。都会知道风匣儿的药性是什么。 夏阮见萧原喜的一脸惊讶的样子,忍不住接了杜若的话,“雷公子虽然出自蜀地名门。但是,他这些年行走上在江湖上。” 夏阮没有提醒的太透,这一切要交给萧原喜自己想。 她指了一条路,接下来的便要萧原喜自己想了。 能想明白最好,若是想不明白,那么便证明萧原喜依旧不知道宅子里到底是有多黑暗。需要继续努力学会慢慢的去知道这些事情。 萧原喜想了很久,才道。“我去陪四姐说会话。” 她起身跟夏阮告辞,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萧原喜离开之后,杜若看着萧原喜放在桌上的刺绣才问夏阮,“夫人,这些事情告诉十三小姐,会不会太早了?” “早?”夏阮捡起萧原喜绣的东西,然后摇头,“从前若是我早点做出反应,那么我便也不会出那些事情。小喜年岁不小了,宅子里的事情,若是她根本不知险恶,那么来日可怎么办?” 杜若慢慢的叹了一口气,“夫人,其实奴婢不明白,为何要让吕妈妈可以走动。侯爷禁足了林姨太太和吕妈妈,可是……夫人,吕妈妈可是林姨太太身边伺候最久的人。” 吕妈妈其实一早是被禁足的,但是林姨太太经常头疼,吕妈妈需要亲自给林姨太太煎药。所以,吕妈妈便让人来告诉夏阮,想要出来走动。 当时,杜若是反对的。 可是夏阮想了一会,便同意了吕妈妈的请求。 杜若不明白,为何夫人会让吕妈妈出来走动,吕妈妈会坏了很多事情。 毕竟吕妈妈是林姨太太的心腹,会帮着林姨太太做很多事情。 夏阮看着杜若慌张的模样,笑着解释,“这宅子里不少下人是林家的人,我总不能全部赶出去吧?有些人是陪着侯爷长大的,侯爷也是个念旧的人,这样做他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会伤了人心。现在,我不知那些可以用而那些不可以用。吕妈妈放出来,也是为了看那些人不能用。而且,雷六公子知道四姐的病情也是好事。” 她从未想过要隐瞒四姐的病情,所以这件事情对她没有影响。 而且,她会放吕妈妈出来,也是有别的原因。 吕妈妈是林姨太太的陪嫁,多年来深受林姨太太喜爱,但是却不愿意出嫁,一直跟随着林姨太太。 到底是忠心耿耿,还是有别的目的? 夏阮猜不准。 正文 407:错的可怕 有些人面具戴久了,便再也不想摘下来了。 吕妈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此时,在吕妈妈身后的林姨太太幽幽地问,“小雪的事怎么样了?” 吕妈妈转身看着林姨太太要从软榻上起身,赶紧走上前去阻止。 她的神色里带着几分无奈,“林姨太太你歇着,老奴让小厨房给你准备好了膳食,你尝尝?” 林姨太太摆了摆手,烛火照耀着她憔悴的面容,更显得她整个人精疲力竭,“说吧,如今还有什么坏消息,是我听不得的。” “当初,是我对不起她。”林姨太太又添了一句,然后揉了揉眉心,“她是个好孩子,可是……若是当初死在张家,也不会这样了。死了,总比活着好。” 吕妈妈起身给林姨太太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慢悠悠地说,“这事,估计成不了。雷家公子,似乎知道了四小姐的病,这件事情……夫人时候也没有什么办法。” 林姨太太哑然,是啊,谁会愿意娶一个疯子。 短短半月的时间,林姨太太头上的白发,就如雨后的春笋一样,几乎全部都冒了出来。昔日看起来还有几分年轻的林姨太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不得不认老。她老了,很多事情也做不动了,她或许下半辈子,都不能再踏出这个小院,甚至……再也看不到父亲。和自己的子女。 她的儿子,恨毒了她。 林姨太太从吕妈妈的手中将茶杯接了过来,惨笑道:“成不了也好。让她继续跟着九儿吧。她这个弟弟宠她,不会让她孤苦的。” 吕妈妈转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回头询问:“林姨太太你先吃点东西吧,你都一日没用东西了。” 林姨太太将茶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才摆了摆手:“不饿。” 她没有什么胃口,自然也就用不下这些膳食。 夏阮在膳食和穿着上没有亏待她,外面有什么好的东西。也会给她送来。起初,林姨太太以为夏阮不过是做个样子。可是后来她也就明白了,夏阮是从未想过在吃穿上亏待她。 只是,夏阮和萧九一样,不会让她踏出这个院子。 夏阮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这样的日子,对于她而言其实是生不如死的。得到再多的东西又怎么样,想看的人看不见,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是,她又不能死,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么林家全族或许真的会灭族。 她得活着,林家的人才能活着。 林姨太太无奈的摇头,她是真的累。累的不想去和谁分辨什么。 “小姐,我求求你了,吃点东西吧。”吕妈妈一下便急了。她跪在林姨太太身边,急的喊出从前的称呼,“就算你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老爷想想呀,若是你……若是你出事了,老爷可怎么办。” 林姨太太听了之后。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撇过头去,眼里噙着泪水。“我累,小吕,我真的累啊……从小我便听父亲的话,我甚至因为林家,连成林我都放弃了。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你说我都的到了什么,儿子和女儿恨我,他们都不愿意再来看我这个老东西。我真的累啊……” 林姨太太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然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这一生,到底是怎么活的,才会如此的失败。 父亲怨怼她,儿女又恨她。 吕妈妈也跟着哭了出来,她眼里带着一些茫然,“若是小姐你都不帮老爷了,那么老爷他……我听府里的人说,老爷被关在了京郊的庄子李。而表小姐……表小姐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她现在……她现在就住在京城里,却不敢上门来见你。” 林姨太太听了这些话,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当初父亲想要绑架夏阮的时候,林姨太太其实还是很震惊的。 她是不喜欢夏阮,因为夏阮太过于聪明了。如今,她已经不能控制住儿子,若是儿媳都不能控在手内,那么她的确是失败的。 她也时常刁难夏阮,但是……她也不想伤了夏阮的性命。 萧九太喜欢夏阮了,若是伤了夏阮,会让他们的母子感情,彻底的破裂的。 或许,再也不能修复。 但是父亲跟她讲:“慧娴,爹爹老了,爹爹死之前,就是想做点为林家子孙着想的事情。九儿长大了,也不听我们的话了,如今夏阮在九儿的身边,就是祸水。若是夏阮没了,九儿才能回到我们的身边,这样他才能帮林家做事。” “你母亲去世的早,是爹爹一手将你带大。”林老爷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爹爹害怕啊,等爹爹一死,这宅子就不再属于林家了。武林上的人,名声再响亮又如何,没银子用啊……九儿不肯帮我,不肯。” 林姨太太记得父亲当日的眼神,就和她如今已样苍老。 父亲是林家的家主,很多事情要为林家着想。 她是林家的人,自然也要帮着林家。 所以,就算知道这件事情或许会破坏她和萧九的母子感情,但是还是义无返顾的去做了。 她想成为父亲眼里的好女儿,成为林家人眼里的救星。 可惜,她依旧是太看的起自己了。 林家的人从未对她好言好语过,只有父亲会时常笑着逗她开心,所以,她才会一错再错。 有的时候,林姨太太倒是羡慕那些自私的人,她若是能和那些人一样,人生会不会又不同? 尤其是那一日。她和夏阮说了一些话后,林姨太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值得不值得了。 林姨太太拭掉了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身对着吕妈妈讲,“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我想做一个好女儿。可是现在,我连一个好女儿都做不到了。从前,萧润清给我留下的银票,我准备拿一些出来给小雪,其他的你便给父亲送去吧。我真的办不到了。我现在在这里,出不去。我的那个儿子太聪明了。我想要做什么他都知道。如今我只是送这些银票,他应该不会阻止我的。” 说着,林姨太太便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没有再去看哭哭啼啼的吕妈妈。 她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这些银票,这是她身边最后值钱的东西。 这些年她补贴了林家不少银子,可是林家那边就像是一个大窟窿,怎么也填不满。林姨太太现在是有心无力,她根本出不了这个院子,内宅的事情也插不上手,又怎么可能再给林家那更多的银子。 “这里一起有三千两,我留五百两,还有两千五百两你给父亲送去。”林姨太太将银票拿出来。笑的有些凄惨,“萧润清留给我的东西,现在一点也没了。唉。这一世是我欠了他,下一世若是老天开眼,千万不要让他再遇见我了。” 吕妈妈跪再原地,依旧是一脸错愕的神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姨太太会提起萧润清。 毕竟……林姨太太这一生最不想想起的人,便是从前南萧的家主。萧九的亲生父亲——萧润清。 这个时候,林姨太太居然会反复的提起这个名字。这让吕妈妈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姨太太看着吕妈妈发怔,然后笑着走到她身边,将银票放在她手里,“父亲这一辈子最看不起的人,便是萧润清,结果这一辈子用的银子,却都是萧润清给的。当初,若是我好好待他,是不是他也不会走的那么早。九儿其实一早便恨我了……他聪明……就跟他的父亲一样。” 林姨太太站稳了身子,眼里全是疲惫,“我终究是,没有办法了。” 吕妈妈哭的更厉害了,她抓住林姨太太的衣袂,然后求着说,“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变成那样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林姨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然后闭上眼,“你要让我怎么办?你要怎么办?我杀不掉夏阮,我杀不掉她。我也控制不了九儿,我做不到……我没那个本事,你现在还想让我怎么办?我这一辈子,都因为林家,都因为是林家的人,所以毁掉了。当年,我放弃了和成林在一起,用了手段到了南萧,我是为了什么?你以为萧润清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若是萧润清真的不知道,你以为萧润清会给那么大的一笔聘礼吗?脏啊……太脏了啊……” 林姨太太抽泣了几声,然后全身无力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你看,我想沐浴,想洗干净……但是,洗不干净了。” 吕妈妈看着林姨太太的模样,吓的六神无主。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林姨太太,像是生不如死的模样。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烛火的声音。 “去吧,去小厨房让人把膳食送来吧,我吃。”林姨太太的嗓音平淡,只是眼里全是茫然的神色。 不能死……她的一切,由不得她做主。 吕妈妈赶紧站了起来,将眼泪擦掉,“好,老奴马上就去给你端来。” 只是一转身,林姨太太没有看到,吕妈妈脸上可怕的神色。 正文 408:一波未平 朝阳还未升起,天色仍是一片黑暗。 吕妈妈垂着头,默默地走着。 林姨太太刚睡下,却也不知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连讲话都觉得乏力了。 夜里,林姨太太在她的劝说下用了一些膳食,可是刚入口便又吐了出来。 吕妈妈吓的六神无主,差点又哭了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 林姨太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吕妈妈抬头看了这一方小院,院子里摆放的花草在白日里姹紫嫣红,可是这些花草却不是竹子,不是林姨太太喜欢的东西。 不是喜欢的东西,再好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唉……”吕妈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这一辈子都在林姨太太身边度过,幼年的时候是奴婢,老了仍是奴婢。 她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中间的几十年,仿若一梦。 吕妈妈推开自己屋子的门,将油灯点燃,然后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凉的。 周围的人不敢这样对林姨太太,毕竟夏阮会在意林姨太太的吃穿,而她?她又什么算什么东西。 吕妈妈将茶杯放在桌上,也懒得去打热水来洗面,只是坐在了梳妆台边上。 昔日,清澈灵动的双眼,如今已经浑浊。如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也已经枯槁。怕是没有人看的出她这个老妈子尚不足四十。更没有会记得她曾经差点成为了林家的姨娘。 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被买到了林家,买她的少年说。她的眼睛长的好,清澈又干净。 她比其他丫头的运气好,一进府就给安排到小姐的院子里。 然后就这样,过了许多年,许多年。 吕妈妈将手指放在眼角上,她的眉梢已经长了不少细纹,如林姨太太说的那般。她们都老了。 可是,林家还没倒下。她们就不能倒下。 想起林姨太太今日哭泣的神色,吕妈妈将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然后微微一怔。她知道这是林姨太太身上最后一笔银子,也是林姨太太最不想动的钱。但是现在林姨太太动了这笔银子,是表示林姨太太已经力不从心了。 力不从心,所以活不了太长的时日。 外面的人皆以为林姨太太锦衣玉食,过的无忧无虑。连林家的人也认为,林姨太太是萧九的生母,怎么可能如此的凄惨? 可是这些人忘记了,他们贪婪的嘴脸下面,其实是羡慕林姨太太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一而再的逼迫她。才会将林姨太太逼上绝路。 而林姨太太自己,也太过于在乎所谓的面子,对林家的人有求必应。才会落得现在的场面。 吕妈妈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将银票藏好,便上了榻上歇息。 夜里,她又梦见小时候了…… 那个时候林姨太太年纪小,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喜欢放风筝。每次这个时候,她便在一旁跟着。久而久之。她倒是成了放风筝的好手,拉着线迎着风一路奔跑。风筝便会越飞越高,越飞越稳。 那个时候的天空是蓝色的,风筝漂浮在空中,慢慢地上升,像是一辈子都不会掉下来一样。 后来,因为她跑的太快,就撞到了这一辈子都不该撞到的人。 …… 清晨的阳光洒满房屋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吕妈妈已经将药煎好,准备给林姨太太送去。 厨房里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的厉害,有人在说:“你们知道璎珞吗?她昨日因为撞见了侯爷,今日一早便给夫人给卖出去了。” “是真的吗?就因为撞见了侯爷,就被卖出去了?”另一个小丫头接了话,“她没做什么事情?” 那个人摇头:“没做什么事情,就是撞见了。连璎珞的母亲,也被赶出了侯府。”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吕妈妈把药罐里的药倒进了碗里,然后转身离开。 等吕妈妈一走,刚才说话的小丫头看着吕妈妈的身影,又叹了一口气:“璎珞什么都没做错,错就错在她的母亲,从前是林家的老人。你们瞧瞧吕妈妈,她是那么温婉的一个人,如今却……命苦,不该是林家从来的老人。” “你这个死丫头,还不快闭嘴。”在一边烧热水的婆子赶紧跳了起来,“你母亲从前也是林家送来的老人,可是咱们能和吕妈妈比吗?赶紧闭嘴,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没准将你也卖出去。” 小丫头吓的双手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可不想像那个倒霉的璎珞一样,只是因为撞见了侯爷,便被善妒的夫人卖了出去。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杜若的耳里。 杜若气的早上没用早膳,脸色也有些难看。 夏阮见到杜若的时候,便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这宅子里的舌头,该清理一下了。”夏阮洗了面,才转身对杜若说,“璎珞偷了侯爷的玉佩,被我抓到了。所以,我将她卖了出去,这件事情就几个人知道。你让六子去查查,到底是谁乱传出去的。” 杜若见夏阮知道她为何生气,神色也有些无奈:“这些人胡说……夫人你哪里针对他们是林家人了,他们……太过分了。” 夏阮抬起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 今日,应该不会下雨。 最近天气慢慢的炎热了起来,她一早让人准备好了冰块,等天热的厉害了,便让人将冰块送到萧九的屋子中。 大皇子死后,六皇子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建广帝此时没有心思去注意六皇子。而是一心将他的时间放在了所谓的‘成仙’上面。朝堂上的大臣想见建广帝,也要等上个几日。宫内宦官当道,若不是还有安贵妃帮衬着。三舅想见建广帝,怕也要费些时日。 建广帝的行为越来越荒唐,在太后去世后,他也越来越害怕死亡。 若是再这样下去,六皇子怕是能控制整个朝堂了。 锦衣卫那边,六皇子已经准备插手了,但是锦衣卫那边的首领是薛家的人。 薛家的人处事向来古板。不会站在任何皇子中,也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当初。建广帝让薛成来做锦衣卫统领,怕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这也是建广帝,做的最英明的事情。 杜若瞧着夏阮的神色,然后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这些人,太可恶了。在背后议论夫人的不是,表面上又装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当真让人恶心。” 夏阮瞥了一眼杜若,略微有些诧异。 从前杜若,也不是这样浮躁的人。 夏阮想了想,杜若怕是因为杜兰事情,心气浮躁了起来。连柳昌元的神色,也是带着一些疲惫。 她派了不少的人出去。都没有找到杜兰和南亭的行踪。唯一能找到的,便是他们那辆被烧毁的马车。 杜若当时没有急的哭了出来,而是很镇定的和父母说。杜兰没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阮每次想到杜兰和艾叶,心里便狠了几分。璎珞的事情,也只是个开始。 璎珞的母亲是林姨太太身边的老人,但是自从林姨太太被软禁,便没有再给过她们所谓的打赏。璎珞从前大手大脚习惯了。如今母亲没了收入,她便打起了偷东西的心思。 夏阮发现的时候。璎珞还嘴硬,甚至还反驳:“奴婢没有,奴婢的母亲是林家的老人,怎么会让奴婢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家?”夏阮当时想了想,便跟人说,“将她卖出去吧,卖的越远越好。至于她的母亲,就赶出侯府吧。” 璎珞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怎么可以?夫人你怎么可以,我母亲可是林家的老人,从前是伺候过侯爷和林姨太太的。”璎珞在小厮们们的手里挣扎的厉害,“你怎么可以?” 夏阮笑了笑,看着璎珞认真的说:“若你母亲不是林家的老人,我或许还不会卖你。不要再和我说什么,我记得林姨太太对于那些不乖巧的人,都是喜欢割掉她们的舌头,你母亲应该见过。” 璎珞吓的浑身发软,脸色苍白如纸。 她再也不敢说话了,就算她会被卖到外面,变成小商贾户里的小丫头,又或者……她会被送到花街上。 夏阮敛了心神,然后又对着杜若道,“你和他们生什么气?总不过就是一群下人。若是用着不合适了,便换掉就好。这宅子里,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你跟在我身边多年了,若是谁给你气受,你便将她卖出去就好,这些事情不用问我。” 杜若一脸错愕的看着夏阮,没想到夏阮居然会给她这样大的权利。 宅子里的事情,夏阮看着不怎么管,可是当夏阮一但心狠起来,她的心比谁都狠。 她已经开始动林家从前的老人,而且,璎珞的母亲和璎珞是第一个,却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杜若想了想夏阮的话,才回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 有些人,留不得,因为他们的心,早就变黑了。 杜若伺候好夏阮穿好衣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瞧着六子匆忙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六子福着身子给夏阮行礼,眉头皱成一团:“夫人不好了,玄英上吊自尽了。” 正文 409:一波又起 玄英自尽了。 夏阮挑眉看着六子的神色,便知道这件事情是真了。 自从她回府之后,玄英便调离萧意雪身边,去了林姨太太身边伺候。 后来,林姨太太被软禁,玄英也没有逃过这一劫。 林姨太太住的院子里,除了刚来的几个小丫环能自由出入,剩下的人便是吕妈妈了。 从前的几个伺候林姨太太的老人,都和林姨太太一样,被禁足了。 夏阮唇角露出一丝淡笑,玄英居然会自尽?这可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夫人,奴婢去瞧瞧。”杜若福身跟夏阮轻声到,“夫人您就不要去了,奴婢怕脏了你的眼。” 下人死在府中,这种晦气的事情,夏阮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杜若想起今日在厨房里听到的那些话,眉头微微一蹙。 玄英伺候萧意雪多年,玄英的母亲更是萧意雪和萧九的乳娘。 如今,连玄英都上吊自尽了,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坏了夫人的名声。而宅子里那些林家的老人,怕是会对夫人心生怨恨。 夏阮没有应杜若的话,而是想了想说:“杜若,你仔细的瞧瞧,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玄英之前和谁说过话,又用过什么东西,也要查的清清楚楚。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玄英不是轻易能选择自尽的人。” 杜若有些疑惑。忙着问道:“夫人你的意思是?有人加害玄英?” “昨日璎珞的事情,再加上近日玄英的事情,你想想……这林家从前的老人。应该都急起来了。”夏阮微微一笑,“等林家从前的老人慌了,这些人才可以做别人的棋子。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保全自己安稳的生活,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杜若顿时有些急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宅子里不少的下人都是林家从前送来的老人。这些人林家的老人又送了不少亲戚进府邸。若是将这些人全部换了,也不是不可行的事情。只是这里面有不少人是看着萧九长大的,更有些人本就是忠心耿耿,若是都赶了出去,那么会伤了这些人的心。 杜若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毕竟玄英的事情现在看起来比较棘手。 夏阮面色依旧平淡,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会才说:“你先去瞧瞧,这件事情必定有蹊跷。玄英是不会选择自尽的,所以,应该有迹可循。这样也好,别人主动出击,咱们也不用继续找他的破绽了。这次,便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候。” 夏阮认为,玄英是不可能会自尽的。 像玄英这样的人。在逆境里无非就是有些沮丧,她不可能会丢下眼前的一切去选择自尽。但是玄英不得不死,也是有原因的…… 夏阮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希望这件事情不是如她想这般。 不然,林姨太太怕是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杜若见夏阮这样说,便赶紧点头转身出了门。 夏阮此时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淡淡一笑。 这件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其实她从放吕妈妈出来的时候。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而且。当她将璎珞卖出府的时候,周围的人会肯定会走露风声。林家的老人如今怕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看着她也多了几分恐惧。 怕她也好,这样,便不会有人总想着造次了。 昔日的春儿还不能让这些人死心,如今玄英的事情,这些人以后怕也是会打消这个念头了吧。 …… 等杜若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杜若换了一身衣服,样子略微有些疲惫,她慢慢地走到夏阮的身边,唤了一声:“夫人?” 夏阮抬起头,笑着和杜若道:“怎么样了?” “奴婢没查出什么来,只是……”杜若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玄英中的毒,有些古怪。屋子里也找不到这样的毒药,可是……玄英的迹象,的确是中了慢性的毒药。” 杜若忙了一日,也没有从玄英的屋子里找出这样东西来。 玄英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上吊自尽,但是实际不是这样的。 玄英的体内有慢性的毒药,这种毒药渗入人的体内后,会让人慢慢的失了心智。玄英怕也是在失了心智的时候,又听到了什么刺激的话,才会选择自尽。而且杜若也发现,玄英并没有像过要寻短见。 因为,她问了外院的婆子,玄英前几日还托人在他们这里买头油。试问,一个想要寻短见的人,怎么会在乎她的外表呢? 所以,这件事情如同夏阮说的一样是有古怪的。 杜若多少有些焦急,所以立即又添了一句,“这种药会让人失了理智,若是稍稍被刺激,那么也会做出极端的事情。夫人……这药,奴婢在玄英的屋子内找不到,所以……” 她找不到这样的毒药,所以当不得什么证据。 她明明都翻遍了…… 夏阮略微思索了一阵,才问杜若:“香料呢?屋子里的香料可曾看过了,我记得玄英会用固定的香料。” 杜若微微一怔,然后摇头,“屋子里的香料很普通,所以奴婢……”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若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些香料看似普通,所以当时她也没有仔细的观看,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其他的地方,譬如玄英的脂粉香膏中。 “她用的香料,不是普通的香料。”夏阮犹记得初见玄英的时候,闻见她身上香料的味道,那是西域名贵的香料中的一种。若是她用起来,都有些心疼银子,可是玄英用着,却显得稀疏平常,“去查查吧。” 西域的香料的确名贵,但是这不代表,像朱砂和南亭这些西域商人的手里,没有一大批垄断的货物。 香料的价格是高是低,也是看他们的心情说了算。 心情好,价格低一些,心情不好,价格翻倍。 从前朱砂一小瓶香料,就从京城那些贵妇的手中换来了五根金条。因为朱砂无意说了一句,这是尼西国皇室里的人才有资格用的香料。 实际上,这小瓶香料虽然香味很清雅,但是价格也就约摸三两银子。 这样的利润,太过于可怕了。 也难怪朱砂和南亭,在几年之间,会暴富起来。 那些京城的贵妇之间,攀比从来就没有停歇过。只要利用好这种心理,还怕将手里的东西卖不出去高价吗? 杜若听了夏阮的话,便皱着眉头又朝着院外走去。 一炷香时间后,杜若便带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回来。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似乎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杜若讲包袱放在夏阮面前的小桌上,然后轻声说:“夫人,如你所言,这里面的几种香料,都有些怪异。有几种,明明是相克的,但是玄英似乎没有发现没有什么不妥。” 夏阮将面前的小包袱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些精致而又熟悉的小瓶子。 这些香料,卖出去能赚不少银子。 夏阮无奈的摇头:“这些香料都来自西域,玄英又怎么会知道?只是,这些香料倒是价格不菲,可惜了这些好东西了。” 话音刚落,夏阮便挪开了视线,“这些东西都收起来,等明日一早,便将府邸上所有人,召集在前院去。” 既然有人已经开了头,那么接下来她绝对不会客气。 敌人露出了破绽,她又怎么会放手。 杜若瞧着桌上的小包袱,有些担心:“夫人,一定要明日吗?” 她刚在路上不小心听到了小丫鬟们的谈话,那些话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她本想训斥那些小丫鬟一顿,但是奈何手里拿着东西,所以只能着急生气,也不能做点什么。 杜若怕夏阮听到那些粗鲁又不堪的言语,太过于肮脏了。 “明日。”夏阮倒是没有多想,而是肯定的说,“你去准备一下吧。对了,去请十三小姐和林姨太太一起到前厅。“ 杜若错愕的看着夏阮,有些难以置信:“夫人,你是说林姨太太和十三小姐?” 若是夏阮请十三小姐,她或许还能明白为什么,毕竟这些日子来,夏阮的目的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夏阮希望萧原喜能看清楚宅子里的险恶,所以有些事情虽然真相残酷,却依旧会让萧原喜知道。 逃避,不是解决一切的办法。 萧原喜是个聪慧的女子,所以萧原喜就算有时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却依旧不会反驳夏阮半句。 在萧原喜的心中,夏阮便是她的最亲最亲的人,所以夏阮说什么,萧原喜都会放在心上。 只是,杜若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让林姨太太也一起来。 这件事情,其实杜若多少知道和吕妈妈有些点关系,所以让林姨太太来,无非就是搅局。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夏阮也不能太不给林姨太太面子。 杜若实在不明白,夏阮到底是怎么想的。 “嗯。”夏阮笑的有些讽刺,“让林姨太太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阮没多注意杜若的神色,反而是觉得这件事情太有意思了 若是重黎给她带来的消息没假的话,明日林姨太太怕是,会对林家所有的人绝望吧? 正文 410:吕妈妈的遗憾 “荒谬,荒谬,荒谬……”林姨太太捶着桌面,一脸怒气,“玄英到底是怎么死的?夏阮没有任何交代吗?” 林姨太太气的两眼发黑,她以为她被软禁起来,至少不会再失去什么了。 毕竟,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无非就是一个等死的傀儡。 若不是为了林家,她已经是不想在人世片刻。 什么都没了,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她从未如此的绝望过。 林姨太太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瘫软了身子依在椅子上。 她还想看萧九和夏阮会给她多少退路,却不想现在已经开始动手杀她身边的人。林姨太太的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掉了下来,她以为可以死的安安静静,可是周围的事情告诉她,她不能死……若是她死了,不止是林家的人,还有她周围的人,也会出事。 连这条命,由不得她做主。 林姨太太凄惨的笑了起来,“那个孩子自小就跟在九儿身边,她喜欢九儿好多年了,好多年了……九儿不喜欢她,她也一直在九儿身边。可是,夏阮……夏阮容不下她。玄英,孩子……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母亲。” 玄英的母亲是跟在林姨太太身边多人的,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感情?玄英对萧九的感情,林姨太太是知道的,所以她也默许了玄英的动作。毕竟。玄英乖巧又懂事,比夏阮顺眼多了。 但是林姨太太却没想到,夏阮居然会逼死玄英。 “林姨太太……”吕妈妈见林姨太太这些日子一直掉眼泪。露出心酸的神色,“林家还有那么多人在侯府里,若是……夫人,她一定不会放过林家的人的。这次是璎珞和玄英,下次就不知道是谁了。林姨太太若是宅子里的林家老人都没有了,那么老爷来日要怎么办?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他了,你忍心看着老爷老了没有葬身之地吗?” 吕妈妈的话。如同锋利的匕首一样,一刀又一刀的刺到了林姨太太的心中。 林姨太太只觉得头疼不已。 夏阮处死玄英。这是在跟她示威。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起初的那样简单了,夏阮现在明显是想赶尽杀绝。她承认在这个宅子里,的确还有不少的人是她的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她的人。 夏阮想要杀掉全部的林家人。现在只是开了一个头。 林姨太太认为她这一生失败极了,到了最后还不能护住对她忠心耿耿的下人。璎珞的母亲和璎珞没了……现在玄英又没了…… 夏阮,当真是可怕,这个恶毒的女人。 林姨太太叹了一口气,等了许久才开口:“你可去看过玄英了?” “老奴去过了,但是杜若姑娘不让老奴进屋。”吕妈妈一脸无奈,“杜若姑娘是夫人身边的人,老奴不敢和她顶撞。若是杜若姑娘生气了,怕是又会让夫人将老奴禁足。老奴不怕被禁足。只是……老奴怕林姨太太你以后连汤药都不用了。” 林姨太太疲惫的看了一眼吕妈妈,她发现吕妈妈的发丝也变成了银色。 昔日的妙龄少女,将最好的时光都耗在了她一个人身上。现在老了还要为她担心。 林姨太太心里也明白,若不是吕妈妈给她送汤药,她怕是连汤药都不想喝了。她早晚都要死的,喝汤药无非就是多活一点时间。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多在人世上,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去,喝不喝药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现在。林姨太太突然明白了,若是她死了。那么一切就改变了…… 她死了,宅子里所有的林家人都会给她陪葬,包括对她忠心了一辈子的吕妈妈,都会随着她去。 林姨太太揉了揉眉心,她当真有些不知所措。 夏阮在逼她,夏阮欺人太甚。 她若是早知道夏阮是这样的一个毒妇,她应该一早派人将她杀掉。又怎么会允许夏阮嫁入南萧,林姨太太恨自己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现在才会落得这样的局面。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烛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偶尔从窗外吹进来一丝凉风,也不能让林姨太太彻底的冷静下来。 等了很久,林姨太太脸上的眼泪都被屋外的吹进来的风吹干了,她才慢慢地说:“我该怎么办?父亲希望我怎么做。” 吕妈妈听到林姨太太这样说,有些错愕的看着林姨太太。 “林姨太太,您……”吕妈妈急忙的解释,但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姨太太摆了摆手,很快的打断了吕妈妈的话,她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讽刺,“我知道,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是林家的人。只要我还是林家的人,父亲就有办法逼我生不如死。说吧,父亲给你写信说了什么,他希望我怎么做。” 吕妈妈这下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她没想到林姨太太会猜的这么准。 此时,林姨太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窗户边上。 夜里的凉风,吹在她的面上,携着丝丝的寒意。 明明已快入夏,可是这些风却好像带着冬日里最冰冷刺骨的寒冷。 林姨太太看着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语:“若是当初,我不执意让你陪着我。是不是现在,我也要唤你一声姨娘……你那么的喜欢父亲,就算死也愿意为他死,我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终究是我当初太自私,也是我对不住你,所以这些年,我都不曾和你计较什么。但是。你看我现在,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罪人一样,离不开这个院子。小吕。我欠你的我认为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但是,你若是认为我没有还够,那么你便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我……我反正也是贱命一条。” 林姨太太的话,让吕妈妈整个人僵硬住了身子。 她还记得? 她还记得当初的事情。 吕妈妈以为,林姨太太将一切都忘记了。 吕妈妈本来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掉了起来。 昔日。她也是肌肤娇嫩的少女,可是现在……吕妈妈抬起自己的双手。那双皮肤松弛,还多了不少斑点的手,是她自己的。 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她的心上人,却终究没有和这个人走到一起。 不是因为这个人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的心里没这个人,而是因为她伺候的小姐,不想放她离开。 吕妈妈被眼泪模糊了视线,似乎又到了从前那一日……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 林老爷喝醉了,她在一边伺候的时候,林老爷突然无比认真的问了她一句:“小吕,你喜欢我吗?” 吕妈妈当时被林老爷的话语吓的瞪圆了双眼,半响后。才安慰林老爷:“老爷,你喝醉了。” 但是,她的话语或许能糊弄人。可是面颊上的红润,却不能欺骗人。 “我想娶你做我的妾室,你好好想想,我不想强迫你。”林老爷躺下之后,将吕妈妈拉近一些,在她娇嫩的面颊上轻轻一吻。“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干净又漂亮。但是,我不能给你正室之位,注定会委屈了你。所以,我不强迫你选择跟我,你好好想想。若是不愿意,也是无碍的。” 说完,林老爷便放开了吕妈妈,让她离开了小屋。 吕妈妈那会也是吓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喜欢了多少的男人,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后来,她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了林姨太太。当时的林姨太太为要嫁到南萧的事情和林老爷吵闹不休,在听了吕妈妈的话后,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 吕妈妈以为,林姨太太是不介意的。 毕竟,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林姨太太,没有任何欺骗。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梦,是镜中花水中月。 等吕妈妈准备好一切要嫁给林老爷的时候,她才知道林姨太太终于答应了林老爷要嫁入南萧。但是,林姨太太对林老爷的要求便是,她要带走林家不少的下人。 而这些人里,吕妈妈就在其中。 吕妈妈惊讶林姨太太的动作,更惊讶林老爷居然会答应。 他……他不是说喜欢她吗? 怎么可以,让她离开。 吕妈妈那几日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从天身上掉到地上的滋味。那种像是全身被摔裂的疼痛,每一块骨骼似乎都不完整了。疼……疼的她夜里都不知道哭湿了多少被子。 可是,就算再疼,她也不能死。 因为,若是死了,她便真的看不见自己喜欢的人了。 吕妈妈长长的抽了一口气,那些疼痛到如今想起来,她依旧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喜欢林老爷,喜欢到愿意为她做一切。 “老奴以前恨过,也怨过。”吕妈妈抬起头,没有让眼泪继续掉下来,“但是,老奴八岁就跟在小姐你身边,当初你出嫁想让老奴陪着,而老奴现在也想陪着小姐你。老爷他……他若是不真的疼你,又怎么会答应你呢?” 林姨太太冷冷一笑,转身看着吕妈妈,什么都没说。 那些过去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对错呢? 有些事情,林姨太太没打算说,也想带着这些秘密随她入土。 毕竟,终究是她先错了,是她对不起林家。 正文 411:她们的反击 夜里,突然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上马车上,发出‘嘭嘭’的声响。 建广帝越来越沉迷于丹药,一心只想着如何长生不老,坐拥万年江山。 如今,他和李长风想见建广帝一面,都要等上几个时辰。 萧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浊气,然后闭目养神。 他知道这大秦,即将要换人做主了。 世道要乱了,他也要为亲人做打算。 一道闪电划过了天际,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 萧九被雷声惊醒,眼里逐渐的清明了起来,隔着车帘问驾马车的人:“还有多久?” “回侯爷,还有约摸半盏茶功夫。”驾着马车的少年,被雨水冲刷着面容,神色依旧不改,“路滑,比平日里走的要慢一些。” 这大雨来的毫无征兆,他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侯爷从宫中出来之后,便急忙赶着回侯府。他刚驾着马车走了几步,这倾盆的大雨便无声无息的下了起来,这会雨水砸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于是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他宁愿多淋一会雨,也不想让马车踩滑。 少年想到这些,又将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只是,在拐弯的时候,却冲出来一群人。 人群太过于壮观,让他不得不将马车停下。 少年惊的瞪圆了双眼,放开本来握住缰绳的手。赶紧拿起了放在身后的兵刃。少年的动作虽然熟练,却依旧惊到了坐在马车内的萧九。 马车停了下来,在大雨里显得格外的孤寂。 少年指着长剑问拦住马车的人道:“来者何人?知不知道这是长安侯的马车?” “侯爷。侯爷……”拦住马车的一群人,突然跪了下来,“侯爷,是奴婢们,求求你救救奴婢们,救救林姨太太。” 雨水掩盖了他们一些声音,但是萧九依旧听到了‘奴婢’二字。 他脸色本来温和的神色。慢慢的变得冰冷。 萧九将握在手里得公文,又握紧了一些。冷淡的说:“回去。” 他说的声音不大,所以驾着马车的少年,又转述了一次,“侯爷让你们回去。” “侯爷……”有人在喊。 少年觉得声音熟悉。于是多看了几眼。 跪在雨中最前面的人,竟是林姨太太身边的吕妈妈,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说,“林姨太太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已经将她禁足,如今你还要拿走她的性命吗?她可是你的母亲,你难道一点也不顾及你们昔日的母子情分吗?” 吕妈妈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她不相信萧九真的会要林姨太太的性命。 在萧九的心中,林姨太太的性命,还没有那么不值钱。 吕妈妈是看着萧九长大的。她知道萧九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的萧九虽然性子软弱,但是却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孩子。如今的萧九比从前冷漠了太多,吕妈妈不知道萧九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她竟一点也没有发觉。 或许,是因为萧原安的死。 可是这件事情,要怪的人,终究事怪萧九。 若是萧九当初听从林老爷的吩咐,也不会在最后变成那样。而且,林老爷也请了大夫。只是那夜也下着和今夜一样的大雨,大夫来的晚了。才没有救到萧原安。 这一切,林老爷没有做错半点,萧九又何必将怒气发泄在林家的身上。 吕妈妈被雨水打湿了全身,本来身子不好的她,如今唇色有些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萧九始终没有挑开车帘,等了许久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阿合,今日每一个人都记住,回去便让你父亲安排他们离开。若是死契,就卖出府。若不愿意离开萧家的,便送到官府找温大人。” 名叫阿合的少年,正是长安侯府中薛管事的儿子。他这些日子跟在萧九身边,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萧九待他们一家极好,他也知道跟着萧九的好处,便没再有二心。 萧九和夏阮都没介意他父亲从前是林家的人,所以这段日子,阿合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小的知道了。”阿合睁着双眼,看着跪在眼前的人群堆。其中有些人显然也听到了萧九的话语,他们已经开始想要退缩,所以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吕妈妈心中悚然一惊,一股比雨水还要凉的寒意爬上了脊背。她瞪着空洞的双眼怔怔的盯着眼前的马车,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萧九说出来的。 从前的萧九,不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林家的老人,都是看着萧九长大的老人,他怎么可以让他们全部都滚出萧家。 萧九何时变得如此薄情? 吕妈妈将脸上的雨水抹掉了,又对马车道:“侯爷,难道你真的不想要你母亲了吗?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在乎你啊,她在乎你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你,你被夏阮这个狐媚子迷了心,你连你母亲都不要了吗?” 吕妈妈喊的力气极大,在这个雨夜里,显得格外的凄惨。 阿合皱着眉头,握住手中的剑又紧了紧。 他害怕下一刻吕妈妈会冲过来,做出什么对侯爷不利的事情。 吕妈妈的神色沮丧极了,她似乎看到了绝望。其实,吕妈妈也曾想过,她这样做,也许什么都得不到。但是她必须要这样做,林家所有的人都被禁足了,还有林老爷,她的心上人,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现在被萧九软禁在京郊的庄子上。 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林老爷就这样死去。所以她必须要出来争取一下。 就算是死,她也没有丝毫恐惧。 此时的雨丝毫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砸的阿合的眼睛疼痛的厉害。他一边拭干净脸上的雨水,一边又专心的听着马车内的动静。 萧九没有说话,周围能听见的,只有雨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吕妈妈哭了起来,用着她沙哑的嗓音对着马车说,“侯爷,你当真一点也不记得林姨太太的好了吗?你小时候身子不好。东阳县所有的大夫都说你熬不了几年。是林姨太太到处找药方,到处去找大夫。没有放弃你……若不是林姨太太,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吗?你现在娶了夏家三小姐,你就忘记了夫人对你的恩情了吗?侯爷,你当真就那么狠心。一点也不顾及林姨太太吗?” 跟着吕妈妈的跪着的人,是昔日林家的下人,他们听的有些动容。 萧九是早产儿,生下来身子便十分的虚弱。 那些日子,连南萧的儒雅又俊秀的老爷萧润清,也为这件事情愁的没有再露出笑脸。 林姨太太当时想了很久,才跟周围的人说:“他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死,我还指望来日我死了。他给我扶一扶棺材呢。” 本来说笑的一句话,却听的下人们一个个哭了起来。 因为林姨太太的不放弃,萧九才能活到现在。但是萧九依旧是虚弱的。林姨太太不止买了不少补药给萧九,还让林老爷找了几个武功厉害的师傅,来亲自教萧九。 萧九活到现在,又有谁敢说,不是林姨太太当初不放弃的功劳。 吕妈妈现在将这些事情再次提起,也是希望萧九念再林姨太太的好。不要再为难林家了。 “璎珞被卖了出去,现在连玄英都上吊自尽了。”吕妈妈哭的凄凉。身子瘫软在了地上,“侯爷,玄英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喜欢你啊,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用将她逼死啊。她的母亲,是你的乳娘啊……侯爷,你当真看不见这一切吗?你就真的要让夫人为所欲为吗?” 周围的人,在听了吕妈妈的话后,也一起的哭了出来。 本来安静的夜里,除了雨水声,还有一群人的哭声。 萧九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只是想赶紧回到妻子的身边…… 这些人总是一步步的逼他,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其实就在算计。 外祖父是个心肠歹毒的人,无论是父亲也好,还是母亲也好,甚至是跪在他面前的吕妈妈,都不过是外祖父的棋子。外祖父的野心太大,野心大到不惜牺牲身边的所有人,也要完成他的想法。 萧原安?萧九想到幼弟的时候,嘴角浮现起一丝冷笑。 若不是外祖父想的那个破主意,母亲又怎么会在萧原安死后,恨上了他无辜的幼妹萧原喜。 林家的事情太脏了,脏到他都不屑去和林家的人多说什么。 但是如今,外祖父又再逼他,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萧九想起了今日妻子困乏的神色,刚成亲的时候,他只要稍微一动,浅眠的妻子便会发现他的动作。可是今早,他都吻了妻子的额头,依旧没有将妻子从睡梦中吻醒。 杜明说,夏阮难产生下世子,本来虚弱的身子,更是禁受不起任何小病。 夏阮为何会难产,萧九比谁都清楚。 萧九冷冷一笑,他娶夏阮的时候,跟夏阮保证会让她过的幸福,但是现在夏阮何尝幸福?这宅子里肮脏的一切,早已让夏阮过的疲惫不堪了吧? 萧九已经开始怀疑,他当初执意娶夏阮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正文 412:错爱一生 在这滂沱的大雨中,吕妈妈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所有的话说出来。 其实,在林姨太太问她要怎么做的时候,她也是六神无主的。 下意识里,她将林姨太太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林姨太太能帮到林老爷。 前几日林姨太太给她的银子,她已经托人送到了林家。 现在林老爷不在林家,这林家也就只有小少爷打理了。 可小少爷…… 小少爷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这些年来就知道玩乐,从不知道为老爷分忧。 若是林姨太太真的去了,那么林家便会为林姨太太陪葬。 萧九现在看着林家的人的眼神,像极了当初临死的萧润清。那种寒意,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萧润清在临死的时候,他说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心软没有杀掉林家的人。所以,萧润清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未曾闭上。昔日,儒雅俊秀的萧润清,在死的时候,却是面目狰狞。 萧润清似乎将所有的不甘心,都放在了萧九的身上。 吕妈妈害怕,萧九会变成萧润清那样,她害怕那样的眼神。 萧九在车内,幽幽地说:“吕妈妈若是你定要拦着马车,那么便不要怪我念着昔日旧情。”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的落在吕妈妈的耳里。 跪在吕妈妈身后的林家老人们。年岁稍大一点的,已经彻底的晕阙了过去。剩下的人,也被萧九这句话。吓的浑身僵硬。 萧九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们太了解萧九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所以知道萧九会真的杀了他们。 为了夏阮,杀了他们。 吕妈妈绝望的闭上眼睛,将袖口里的瓷瓶拿了出来:“萧韶成你迷上了狐狸精,不相信你自己的母亲。却偏要听那个狐媚子的话。萧韶成,你会后悔的。你会和你父亲一样,死不瞑目。” 吕妈妈说完话之后,便将瓷瓶里的药喝了下去。 “吕娘……”跪在吕妈妈身后的人凄惨的喊了一声,他想要上前去夺取吕妈妈手中的瓷瓶。但是终究是晚了。 吕妈妈再也跪不稳,身子抽搐了几下,便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冰冷的青石地上。 雨水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她的意识还是那么清楚。 “你们呢?也要和她一样吗?”阿合轻声将吕妈妈服毒的事情告诉萧九,然后萧九对着外面的人说,“想要和吕妈妈一起去的,我不拦你们。” 周围的哭泣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却没有敢回答萧九一句。 很快,他们就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萧九的马车离开。 自始至终,萧九没有挑开帘子,看一眼跪在雨中的下人们。他们所谓的忠心。在萧九的眼里,其实就是一个无比讽刺的存在。 他不能做林家的棋子了,这些人便以为他是没了良心。 可是这些人显然已经忘了,他的外祖父曾经多次刺杀他的事情。 若说性命,他怕是早已还给了林家。 看着马车远远的离去,跪在地上已经垂暮的老人。将嘴角是血的吕妈妈抱起:“吕娘,你这是何苦啊?你这是何苦。” “王哥……”吕妈妈忍着浑身的疼痛。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人。她和他一样,是当初林老爷亲自从人牙子的手里买回来的下人,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就如同亲兄妹一样。 昔日和俊朗的少年,如今和她一样,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 “王哥……”吕妈妈将翻涌到嘴里的血又吞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笑的柔和,“将我送回薛阳,回薛阳……林家,林家……王哥,求你……送我回去。” 薛阳,是他们长大的地方。 王大看着怀里的女子,脸上全是泪痕。 他和吕妈妈感情很好,王大这一生都没娶妻生子,将赚到的所有银子都给了弟弟和家人。当家里的人问他为何不娶亲的时候,他总是含糊了过去。从前,他是娶不起妻子,后来不愿意娶妻,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一个人。 可是,他喜欢的这个人,永远都看不到身后的他。 王大知道自己出生卑微,容貌也不似林老爷一样夺目。所以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告诉过吕妈妈,他喜欢了她好多年。 从他们一起进林府开始,他们便有来往。 后来他失去了亲人,只能在夜里啼哭,而吕娘找到了他,交给他一朵牵牛子,希望他能和花一样,开开心心的。 或许从他接下吕娘送来的牵牛子的时候,便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 只是他们都忘记了,牵牛子的又叫做夕颜,是一种在夜里开放,白日便会枯萎的花。 夕颜,就如他们都想拥有的爱情一样,是见不得任何光的。 王大浑身颤抖的厉害,“好……我送你……送你回去。” 林老爷和吕妈妈的事情,他当初也是知道的。他本来要升成林家最年轻的总管,却因为吕妈妈要陪着林姨太太出嫁,而主动放弃了本来属于他的锦绣前程。事后,也有人问他值得还是不值得。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那些人的问题。 值得不值得,都是不重要的。 他觉得值得,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别人会怎么看,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生吕妈妈的眼神从来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她只是将他当做亲人。 她想要亲人,他便做好亲人该做的一切。只是,他以为能看着、陪着吕妈妈平稳的过完这一生。却不想还是要亲自送她离开。 “谢谢……”吕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将嘴里的血液吐了出来,但是很快又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王哥,你看……” 吕妈妈颤抖的伸出手,指着下着大雨的空中说,“你看,好多风筝,好多……好多的风……” 她话还没有说完,手便慢慢的垂落了下来。 死的那一刻。吕妈妈的眼睛都未曾闭上。 她不甘心,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王大抬起头,看着下着大雨的天空,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啊……” 当年,林姨太太喜欢放风筝。吕妈妈就跟在林姨太太身边,总是带着各式各样的风筝。 王大想了很久,花了不少银子去外面学做风筝的手艺,终于有一日他做的风筝过于精致,才让吕妈妈发现了。 她惊讶的看着他:“王哥,你做的风筝,真好看。我可以拿去给小姐吗?” “嗯,可以啊。”王大一边说着,一边将被竹子扎破的手放在身后。“你喜欢就好,我还可以给你做更多的。” 只要吕娘愿意多看他一眼,别说是做风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愿意的。 吕娘笑的很开心,拿这他做的风筝,转身就离开了他住的小院。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做的风筝,竟然会让他变的可怜…… 那一日。林姨太太很喜欢他做风筝,便带着吕娘去放风筝。林姨太太自己跑累了。便让吕娘代替自己去放风筝,结果吕娘就撞到了林老爷的怀里。 当时他在一边吓坏了,吕娘也吓的丢了手里的风筝线。 她已经忘记了,下跪求饶。 那一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严肃的林老爷,居然没有生气。 林老爷对着吕娘淡淡一笑,然后将吕娘丢掉的风筝线捡了起来,笑着说:“小吕,你的风筝……” 林姨太太从吕娘的身后走了上来,笑着对林老爷说,“爹爹,你吓到她了。” 说这些的时候,林姨太太还带了几分娇气。 “哈哈哈哈哈……”林老爷笑了起来,然后无奈的摇头,“好好好,是爹爹错了。这样吧,爹爹赔给小吕十个风筝。慧娴可高兴了?” 林姨太太也笑的很开心,“本来就是爹爹错了。小吕,爹爹若是不赔给你风筝,你便来告诉我,我一定让爹爹多给你一些风筝。” 吕娘吓的脸色发白,然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嗯’字。 林老爷笑的更开心,忍不住多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吕娘几眼,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丫头,有趣极了。 林老爷那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没过几日,他真的选了十个漂亮的风筝,送到了吕娘的手中。 就是从那个时候,吕娘的眼光便开始若有若无的跟着林老爷走,不止是她的眼神,还有她的心,似乎也放在了林老爷的身上。 王大在一边的看的清清楚楚,他也知道他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若是林老爷是真的爱吕娘,他也认了。 毕竟,吕娘只要幸福,他也能安心的祝福吕娘。 可是,他无意一次听到远在林家宅子里的弟弟说,“哥,你让吕娘不要再爱慕老爷了。老爷是在利用她,老爷亲自当着夫人的面说,吕娘是个下贱胚子,他怎么可能对她动心?他当初亲了吕娘一下,都觉得恶心坏了。老爷说,吕娘是监视小姐的东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吕娘这样下贱的奴婢。” 王大听到弟弟的话,震惊的浑身颤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哥,我真的不想看你们在这样了,娘想看你娶妻生子。”弟弟在王大的面前哭了起来,“哥,我没有骗你,我拿我的孩子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吕娘是不值得,可是哥你这样做,就是值得的吗?吕娘瞎了眼喜欢上了老爷,可是她也要看自己的身份啊,她只是一个丫头,一个奴籍的丫头,老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她怎么就不看看你,你为她做了多少。” 弟弟几乎是吼了出来,“当初,小姐会带吕娘离开宅子,也是老爷让小姐带吕娘离开的。因为,吕娘喜欢老爷,老爷便知道吕娘不会背叛他,会成为他监视小姐的东西,小姐也是没有办法啊。吕娘恨了小姐那么多年,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一些都是老爷的安排啊……” 王大被弟弟的话打击的不知所措,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但是,弟弟最疼爱的便是自己的孩子,他都敢那自己的孩子发誓了,那么绝对不可能有假。 王大那一夜喝了许多酒,他冲到吕娘的房中,想跟吕娘说明这一切。 夜里的吕娘拿着做好的衣裳笑着说:“咦?王哥你来了,你瞧瞧这个衣裳好看吗?” 吕娘手中的用上等料子做成的衣裳,他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个衣裳是送给谁的。 或许是那一夜吕娘笑的太好看,他才将所有的秘密,都埋在了肚子里。 王大敛了心神,然后用他粗糙的手,将吕妈妈的眼睛合上,“吕娘,没有风筝,早就没了风筝了。只有……只有许多的牵牛子,许多的……” 正文 413:爱和相爱 这一切降临的没有任何征兆。 大雨将马蹄声彻底的掩盖住,只能听到大雨砸在马车上的声音。 阿合将脸上的雨水拭去,神色带了几分紧张。 刚才的事情让他有些后怕。 他怎么也没想到,吕妈妈居然会拿出毒药,在萧九的面前自尽。 她做的果断,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阿合听父亲说起过吕妈妈的事情,父亲说吕妈妈年轻的时候长的貌美极了,但是她却没有选择和其他的下人一样,选择早早的嫁人。她跟在林姨太太身边许多年了,久到林姨太太都将她当做了亲人。 父亲说起吕妈妈的时候,还有些唏嘘。 但是,阿合隐隐约约的听了出来,父亲言语里带着惋惜的一味。 吕妈妈是个古板的人,小的时候他也是见过吕妈妈的,他很少见到吕妈妈笑。唯独一次笑,还是他拿着风筝的时候,吕妈妈看着他手里的风筝,突然就笑了。 那个时候的吕妈妈年轻,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三月里的花。 阿合深深的抽了一口气,这宅子里的事情他向来不懂,他来萧九身边的时候。父亲千叮万嘱,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说的不要多说,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很快的忘记。只有萧九的命令,要记在心底。 萧九是个年轻的侯爷,但是他的很多事情。却不似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吁……”马车到了侯府的时候,阿合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将放在一边的伞拿了出来,然后敲打着大门。“开门,开门……侯爷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内就走了人出来。 只是走出来的人,却让阿合吓的差点将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 “夫……夫人……”阿合结结巴巴的唤了一声眼前的人,然后赶紧给夏阮行礼,“见过夫人。” 夏阮笑着点头:“嗯。是侯爷回来了吗?” “回夫人话,是侯爷。”阿合抬起头来。然后笑着说,“夫人。外面雨大,你小心身子。” 夏阮从杜若的手中拿过伞,朝着门外走去,等到了马车边上的时候。她才轻柔的唤了一声,“侯爷?” 萧九本在车内闭目养神,吕妈妈的时候,让他觉得有些棘手。宅子里的事情,看似简单却十分的琐碎,萧九想要快刀斩乱麻,不再让妻子烦心。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妻子的声音。 萧九惊的睁开了双眼,然后迅速的挑起了帘子。 只见女子站在雨中撑着伞。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彷佛是寒夜里最后一丝温暖。她笑着说,“侯爷。我来接你回家。” 在这大雨的夜里,夏阮说的话极轻,可萧九却依旧听了个清楚。 萧九看着夏阮的衣裳被雨水打湿,一跃就从马车内跳了下来,神色紧张地说,“你怎么出来了?下这么大的雨……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了。” 夏阮看着萧九生的极好的眉目,在灯火下显得更清俊。一时也忍不住傻傻的笑了起来。 她总不能说,宅子里林家的下人都跑了出去了,她身边没几个使唤的人,所以她不得不出来迎萧九?她总不能说,这个时候的她想他了,所以希望在第一时间看到他。 这些话太过于肉麻,而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根本不可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她想他…… 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他。 似乎看见萧九,她的心才会安稳下来。 萧九的神色有些无奈,他将妻子楼在怀里,然后快速的朝着宅子里走去。 这一次,萧九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将夏阮送回了主院。 “杜若,去准备点热水。”萧九将雨伞递给阿合后,对着杜若道,“再准备一些姜汤过来。” 夏阮被萧九按着坐在椅子上,看着丈夫指挥着杜若,也没有再说什么。 萧九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大部分的时候萧九总是笑着的。夏阮曾记得,前世不少人提起萧韶成这三个字,砸了不少书房里的东西。因为萧九甚至在别人骂他的时候,还能笑着和别人心平气和的说话。但是一转身,萧九的动作,却快的惊人。 在表现上,萧九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还是很厉害的。 而私下,萧九做的事情,也是够果断的。 夏阮无奈了一阵子,才对着萧九道:“侯爷,我没事。” 她不过只是给雨水打湿了衣裳,又不是全身都湿透了,那就那么严重了。 萧九转身将放在不远处的披风给夏阮披上,“以后下雨不要出来接我了,知道吗?” 他说的认真,夏阮也只好点头答应。 等用过杜若拿进来的姜汤,夏阮又换了一身衣裳,最后才慢慢的依在了软榻上。 今晚的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吕妈妈居然会带着宅子里的所有人去拦萧九的马车,而且吕妈妈最后还选择了服毒自尽。不得不说,吕妈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想用她的死来换取林姨太太最后的反抗。 只是…… 夏阮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派了不少的人出去,都没有查到昔日林家和南萧之间的事情。她现在只知道,她的公公萧润清是一个极其儒雅俊朗的男子,丈夫和公公长的有几分相似,性子也是一样。 公公当年的死,在她的心里成了一个疑点。 萧润清年纪并不大,而且处事向来低调。当初萧家分支的时候,他没有挣扎便带着庶出一支到了东阳县,远离了京城的纷扰。这样的人,却没有善终。 林姨太太不会提起萧润清的事情,而吕妈妈现在又去了…… 夏阮抬头看着沐浴完毕的萧九,眼里露出迷茫的神色。 丈夫,不会告诉她这些事情吧? 前世,丈夫最不喜的便是提起从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也从未想过去问这些事情,毕竟每个人的心理都藏着自己的秘密,而萧九也是不例外的。 她不想逼迫丈夫和自己说什么。 “侯爷。”夏阮轻轻的唤了一声,然后觉得喉咙有些沙哑,然后下意识深处小舌舔了舔嘴唇,“今夜的事情,我……” 萧九的眼神一暗,然后朝着夏阮走近。 夏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宅子里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她好好的处理。可现在吕妈妈却将这件事情闹到萧九哪里去了,而且吕妈妈似乎还想将事情闹大,最后服下了毒药。 萧九看着妻子的小脸快要凑成一团,才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担心什么?” “我没有想过让她们死。”夏阮幽幽地说着,然后沮丧的笑了笑,“却不想会变成这样。” 萧九把瘦小的妻子抱在怀里,“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这些人是看着我长大的,但是……踩在我头上的人,他们已经不念昔日的旧情,我又何必替他们着想?阿阮……有些事情不需要犹豫。” 萧九又怎么不知宅子里的黑暗? 小的时候,他是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宅子里的女人一点一点的推上了黄泉路。 萧九让夏阮埋在他的胸前,“阿阮,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想问我,但是你又不知该如何问我。没事,我是你的丈夫,你若是想知道什么,你问便好了。我不会瞒你,只是……只是,你不要离开我。” 他害怕那种一个人独自行走的滋味,太冷也太寂寞了。 萧九曾经以为他的一生都会这样一个人走下去,直到夏阮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知道温暖这个词语,原来是这么的美好。 现在,他知道了温暖,休想他会放开。 夏阮闻着萧九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气息让她本来不安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如萧九所言,她根本不知从何问起,萧九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或许萧九跟她讲这些秘密的时候,就等于揭开他身上的伤疤。她不想让萧九再去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所以乖巧的回答:“侯爷,我不想知道。” 她不想知道? 也不是…… 女人对丈夫,都是有占有欲的。而她也是不例外的,但是比起让丈夫疼痛,她宁可不愿意去知道那些秘密。 “侯爷,吕妈妈的事情……其实我……”夏阮还未说完,便被萧九吻住嘴唇。 她一时傻了眼,不知丈夫这是怎么了。 萧九的唇冰凉柔软,她的唇瓣被他用力的吸允摩擦。渐渐地,萧九似乎有些不满足了,他开始霸道的向里面侵占。 夏阮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她没有想到萧九会亲她,所以她的牙关没有丝毫的防备,轻易的就给萧九给全部侵占了。 夏阮觉得浑身炙热的厉害,本来想说的话,也在这个时候忘的干干净净。 唇舌纠缠的厉害,他们的身子也慢慢的贴在了一起。夏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不知丈夫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样突然的事情。 她有些眩目,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到萧九眼里,一丝淡淡的疼惜。 他爱眼前的女子,爱得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得身体里。 而幸好,她也是爱他的,所以才会为他受这么多委屈。 然,他舍不得她受委屈。 一点也不行。 正文 414:婆媳对话 有些疑问,她终究没有问出来。 她不会让自己在乎的人,将本来愈合的伤口又撕扯开,只是为了解除她的疑惑。 夏阮想,因为在乎,所以很多事情,她可以当做没有发现。 一个人的忍耐度,或许真的和感情有关系。 萧九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言语里有些担忧,“我会尽早回来。” “嗯。”夏阮亲自给伺候萧九,给他穿上衣裳,“我等侯爷回来。” 朝堂上的事情,太过于凌乱,夏阮不能帮萧九做什么。只是等萧九走了之后,她又让人送了不少茶叶给宫中的安贵妃。 现在,能自由进出建广帝丹药房的人,只有安贵妃。 夏阮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等用过了早膳,才准备去林姨太太的院子里。 “夫人,除了留下两个人守门,其他人再过半个时辰都会到前厅。”杜若一边扶着夏阮,一边担忧道,“你现在真的要去看林姨太太吗?昨日的事情,可不就是她的主意。” 夏阮淡淡一笑,然后目光落在了林姨太太院门外跪着的身影上。 跪在地上的男子年岁已经有些偏大,发丝和衣裳凌乱极了,而额头上也有不少的血丝。 跟在夏阮身后的六子,见夏阮的眼里带着疑惑,才解释道,“这是外院的管事王大,他……他来这里是求林姨太太的。” “嗯?求林姨太太?”夏阮露出惊讶的神色。王大的名字她是听说过的,听薛管事说过。王大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虽然他也是林家人。却没有做过什么越了规矩的事情,“到底是何事?” 六子的神色有些尴尬,“王大求林姨太太让他回林家,带着……带着……” 六子说的吞吞吐吐,眼里更是有些胆怯。 夏阮无奈的笑了笑:“说吧,无碍的。” “其实……回夫人话,其实这个事情……”六子想了想。将嗓音压低了一些,“王大想带吕妈妈的尸首回薛阳。吕妈妈和王大是当初一起进府的,也都是薛阳人。王大说,求林姨太太让吕妈妈落叶归根。” 夏阮挑眉,看着远处双眼红肿的老人。一时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走到了王大的面前,此时王大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她。 王大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神色,怔了一怔才给夏阮磕头,“小的见过夫人。” “起来吧。”夏阮想了想,“回你屋子去,别在这里跪着了。去屋子里好好的歇息一会,晚上再来主院找我。” 王大一时有些愣住,本来红肿的双眼,更显得他苍老。“夫人,求求你……老奴……老奴想带吕娘回去。我……” 夏阮看着王大的神色,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没说不让你们走,只是,你要给我一个带走她的理由。回屋里去,好好的歇息一下,今晚来主院找我。” 王大见夏阮这样说,一脸错愕。“夫人,您……您让我带走吕娘?” “我可以让你带走她。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夏阮看着王大的神色,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或许这个故事还能为她所用,“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放你走。” 王大欢喜的哭了起来,一边给夏阮磕头,一边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夏阮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六子便站了出来,然后送了王大回他住的地方。 等王大走了,杜若才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夫人,你为何要让王大带着吕妈妈?” “都是苦命人。”夏阮敛了心神,声音也极轻,“薛管事跟我说过王大的事情。吕妈妈已经去了,我何不成全王大?而且,我若是成全了王大,想必林家的事情,也会多知道一些。” 夏阮没有说的太明白,只是略微的提起了林家。 杜若是个聪明人,夏阮点到即止,而她也明白了夏阮为何要做好人。 王大是林家的老人,和吕妈妈是一同进府,是亲眼看着萧九长大的人。今日的夏阮,势必会一口气拔出宅子里林姨太太所有的眼线,而且重黎这几日一直在调查宅子里的事情,什么人和吕妈妈接触过,还有玄英的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 对于那些总是心怀不轨的人,夏阮绝对不会手软。 她若是太仁慈,势必会成为萧九的软肋,而夏阮不想成为丈夫的累赘,所以从她成为长安侯夫人开始,她的心里便没有仁慈二字。 所谓仁慈,也是给她觉得值得的人。 林姨太太住的院子里,此时花开的正好,院子里姹紫嫣红,漂亮极了。 杜若推开门,对里面说了一声,“林姨太太,夫人来问安了。” 说完之后,夏阮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窗户都没有打开,光线有些暗。 夏阮进屋看了一圈,才看见坐在梳妆台边上的林姨太太。 此时的林姨太太长发没有盘起来,而脸色也异常的惨白。 她没有转头,只是冷冷的笑了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岁月催人老,红颜易白发。夏阮,你是不是很得意?你赢了……可是等很多年,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再有容貌和身形,变成垂暮的老人。那个时候,你的丈夫身边,还有年轻又漂亮的少女,而你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看着,还要装作大度。夏阮,上苍会惩罚你的。” 林姨太太说的平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阮走近了一些,找到了一个椅子坐下,“林姨太太,昨夜的事情,是你让吕妈妈这样做的吗?”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林姨太太冷冷的笑了笑,“怎么?长安侯夫人,你也想送我一瓶鹤顶红吗?” 林姨太太说到这里,就将手里的梳子狠狠的摔到了梳妆台上,然后双眼愤怒的看着夏阮,“那你拿来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这日子跟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嘶吼。 林姨太太听到吕妈妈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手里的药碗摔在了地上。 陪在她身边多年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了。 说不伤心,那都是虚假的。 就算是养一个宠物,养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 可是现在,这个人没了…… 林姨太太觉得,她活不了多久了,她疲惫的不想说什么。 “母亲,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夏阮直接称呼林姨太太为‘母亲’,嗓音也依旧轻柔,“可是母亲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我呢?或许,我的性子和处事母亲你不喜欢,可是若是母亲你说,我会改。但是,母亲,侯爷是你的儿子,晟儿是你的孙儿,你都不想放过吗?” 林姨太太有些疑惑,不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阮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但是一旦夏阮示弱,那么她就是有目的的。此时的林姨太太警醒了起来,她不知夏阮今日为何还会来和她说这些事情,难道是想亲自逼死她? 不可能…… 夏阮不会愚蠢到脏了自己的手,那么唯一一个解释便是,夏阮这几日听到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很安静,夏阮没有先说话,而林姨太太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夏阮才站了起来,走到林姨太太的身前。而林姨太太吓的缩了缩身子,却发现夏阮只是拿起了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 夏阮抚摸着林姨太太的长发,然后慢慢的梳理了起来,“侯爷虽然没有和我说什么,但是我派出去的人,却查到了不少的事情。林家的祖上,还有南萧祖上的事情,都知道了一些。林姨太太,你记得我身边的杜若吗?你应该听过杜若祖上的名字的。” 林姨太太有些不解,为何夏阮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事情。 杜若? 她自然是知道的,杜若和杜兰是伺候在夏阮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这两个小丫头对夏阮忠心耿耿,所以在夏阮逃难回来的途中,这个叫杜兰的小姑娘为了引开那些追击的人,据说还坠崖身亡了。 但是,这和杜若和杜兰的祖上有什么关系? “杜若的祖上不姓杜,她的应该姓木。”夏阮的力道很轻,她一边给林姨太太梳理发髻,一边又继续说,“那个人叫木长坔,是前朝御医院使,那个传说中的神医。所以,当初侯爷会让杜明大夫去京郊的宅子上,这也是为什么……为什么侯爷去关外,我会让侯爷带着杜明大夫的原因。” 木长坔…… 这个名字一出来的时候,林姨太太的脸色更苍白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她在闺阁里听到无数次这个名字。 当初,她也想这个人的后代,希望能治好萧九的病情。 但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关于木长坔的一点事情。 可是现在木长坔的后人,居然就在夏阮的身边。 夏阮忽略掉了林姨太太难以置信的神色,“其实侯爷和我一起知道杜家的人便是木长坔的后人,侯爷会知道杜家的人,是林老爷告诉侯爷的。而且林家的祖上,也姓木……而不是姓林。” 正文 415:前朝今日 林姨太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 夏阮的动作明明很轻,可是却让她觉得疼痛难忍。 她这一生除了乳娘和吕妈妈,便从未有外人为她梳头。 她有些心慌心乱,但是却又不敢反驳半句,身子似乎如石头一样僵硬。 绝望。 林姨太太知道,她曾做的一切,迟早会被公诸于众。如果一切都败露了,那么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她心里凄苦的厉害,只能紧紧的攥住衣袂。 萧润清的事情,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触碰的伤口。 “母亲,若是当年林老爷有心救侯爷,他便会让你去找木长坔的后人。”夏阮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林姨太太的发髻慢慢的盘了起来,“但是,林老爷并没有告诉你,他认识木长坔的后人。后来,他将这个消息告诉公公了……于是,公公不止给了林家一大笔聘礼,甚至给了更多的银子。因为公公知道,就算告诉你这些,你也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才托了人将药让其他人送到你的手里。” 夏阮找了一支素雅的簪子,亲自给林姨太太戴上,“侯爷的身子会好起来,也是因为公公找到了杜明大夫。” 林姨太太一时怔住了……萧润清,居然是萧润清做的。 怎么可能会是萧润清,那个恨不得将她赶出林家的人。 她当初为了治好萧九的病情。找了不少的大夫。最后她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找到了一名自称能治好萧九病情的老人,可是那个人都没有给萧九扶脉。只是仓促的给了她几副药。当时的林姨太太虽然也有些怀疑老人,但是看着萧九身子越来越虚弱,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却不想这几副药下去,萧九的身子也好了起来。 后来,父亲还送来了几个厉害的武师,亲自教导萧九武艺。 自此。萧九的身子也越来越好。 她一直都认为萧润清是冷血无情的,不然当初她拼命为萧九找大夫的时候。萧润清为何不帮她一下? 但是,现在夏阮的话,却将她从前认为是事实的事情全盘推翻。萧润清不止帮了她,还为了她和孩子再一次跟父亲妥协。 那个人明明最讨厌被人胁迫。 林姨太太露出错愕的神色。摇头辩解,“怎么可能……你骗我。” 夏阮将手中的梳子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才认真地说,“我有没有骗你,母亲想必你很清楚吧?林家从前不姓林,而是姓木。当然,林家和杜家是不一样的,林家的祖上不是木长坔的后人,但是却和木长坔是一个大家族出来的人。前朝覆灭后。木长坔的后人改了姓氏,而林家人也不例外。先帝是一个疑心病极重的,所以他不会允许前朝的人还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林老爷为何会知道木长坔的后人便是杜明?因为林老爷根本就知道。林家从前的事情。”夏阮退后了一步,然后无奈的说,“母亲,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猜明白了林老爷到底要做什么了吧?” 林姨太太转过身子,像看着恶鬼一样看着夏阮。 有些事情。她不得不相信。 譬如,林家是前朝木家的余孽的这件事情。 林姨太太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我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嗯,若是当初林老爷不逼母亲嫁给公公,或许他是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夏阮叹了一口气,她从重黎的嘴里知道的消息,也让她一时难以相信,或许这就是萧九从前说脏,也不愿意娶她的愿意? 前朝的余孽啊……若是有人将这个消息放出去,那么便是灭九族的大罪。 萧九不敢冒险,更不敢带着她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 夏阮深深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又继续说,“先帝那么喜欢萧贵妃,为何最后又会反将萧贵妃一军,让七皇子杀了十一皇子。这几年来,萧家虽然还在,可是当今圣上,是不会彻底的放过萧家的。因为圣上不愿意放过萧家,所以谁都想来拿走萧家的家产吗?母亲,难道公公从未告诉过你,萧家的祖上其实和林家是一样的,只是地位不同罢了。这也是先帝为何,在临死之前,一定要萧贵妃殉葬,而七皇子杀死十一皇子的时候,先帝也未曾多说什么的原因。” 林姨太太给夏阮的话,吓的瘫软了身子。 萧润清?萧润清的确是从未和她提起过萧家的事情。 只是在她刚要诞下萧九的前几个月,萧润清突然问她,他说:“阿娴,我们好好过吧,你不要再记得那个人了,我们好好过吧。” 当时萧润清说话的时候,身上还有一股重重的酒味。 林姨太太惊讶丈夫会和自己说这些,她还以为丈夫发现了什么。后来发现,丈夫不过是喝醉了。 于是林姨太太无奈的笑了笑,将丈夫抱在怀里,“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不是好好在你身边吗?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其他人。” 萧润清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最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林姨太太这些年总是会想起那一日,她会想起萧润清脸上无可奈何的神色,像是对周围的一切妥协了一样。若是她当初面对现实,会不会萧润清就会告诉她更多的事情? 可是,她不敢去面对。 若是她去面对感情,那么林家又该怎么办? 现在夏阮告诉她,林家、萧家、杜家……三家的祖上都是前朝的余孽,杜家的人早已经认了命归隐,而萧家的人也是因为萧贵妃的不慎。才让先帝发现了不妥之处。先帝虽然让萧贵妃殉葬,却又像是放过了萧家,将萧家和十一皇子留给了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圣上处置。 萧家这几年,没做什么忤逆的大事,反而是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只是林家…… 若真的如夏阮所说,林家是前朝的余孽。那么父亲做的一切,反而是有了依据。 林姨太太吓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父亲想从南萧的手里拿到的东西,难道是前朝留下的什么东西吗?父亲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是……难道是想谋反。 林姨太太被自己的想法,惊的再也按捺不住。大喊了一声,“你说谎。” “许家的事情,林姨太太可还记得?”夏阮坐在离林姨太太的不远处,“只是先帝没有做好这件事情。许家的小公子许临从这场屠杀里逃了出来,最后改名叫徐成林。他能逃过这场劫难,也是和他的喜欢的东西有关,他自小喜欢画画,尤其是竹子,他画的最好。在许家的院子后面有一片竹林,当初也就是这片竹林,救了他。后来,他改名叫徐成林后。便住在了林家。” 林姨太太打断了夏阮的话,“住嘴。” 她不想再听到徐成林这个名字,哪怕这些年来她无比的想念这个人。 无比的想念…… 夏阮站起了身子。看着一眼林姨太太,只见此时的林姨太太气喘吁吁,全身颤抖的厉害。 “母亲,你想想这些年的事情吧。你的,还有你身边的人的。”夏阮说的极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若是林老爷真的心疼母亲你,又怎么会让你做出那样的事情。甚至不成全你。谋反,这是大罪……” 夏阮说完之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留下林姨太太一个人。 林姨太太从凳子上慢慢的滑落,最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谋反……谋反…… 她以为她是为了林家,结果却是为了父亲的私心。 林姨太太忍不住哭了起来,夏阮真的是太聪明了,她说了这些话,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她会愧疚萧润清,会愧疚到死。 昔日的事情,又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正如夏阮所言,徐成林是许家的遗孤,是父亲收养了他。她十二岁那年,丢了身边的风筝,就随着断了线的风筝找去,结果就在一片竹林里看到了白衣如雪的少年。 爱情,往往来的措手不及。 林姨太太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她已经不敢去记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她爱上了许家唯一的遗孤,她以为她可以和徐成林在一起一辈子,她以为她会和他有不少的孩子。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 那个时候,她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有她的,但是父亲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她是父亲手里的棋子,他也不例外, 父亲收养徐成林,是想用从前许家在武林上的人手。这也是,林家为什么在短短十多年内,迅速的崛起的原因。 徐成林因为要报答公公的恩情,便和她没了联系,而这个时候萧润清出现了。 萧润清是南萧的家主,他当初从京城安然的抽身,最后在东阳县住下之后,便开始经营生意,据说这些年来赚了不少银子。公公款待了萧润清,也将她介绍给萧润清认识。 那个时候的萧润清,长的极好。 面目俊朗,玉树临风。 若不是她当时心里已经有人,她想她一定会爱上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子。 一切的罪恶,都是从那场宴会开始的。 正文 416:她和萧润清 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结果是什么。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 林姨太太坐在冰凉的地上,想起昔日那些过往,只觉得这一生像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从一开始,她出生在林家,便注定她这一生只能成为父亲的棋子。 萧润清…… 林姨太太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想起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却不想这个人却成了她心里的那颗朱砂痣。 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抹不掉他的名字。 林姨太太想了很久,才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扶着椅子朝着床上走去。 夏阮是个聪明的人,夏阮刚才给她亲手戴的簪子,是萧润清和她成亲那一日,亲手给她戴上的簪子。她犹记得萧润清那一日笑着说:“慧娴,这是我亲手用桃花木做的簪子,此志不渝。” 此志不渝…… 林姨太太坐在了床上,将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这枚簪子依旧如初,鲜红如血……可是现在物是人非了。 萧润清早已离她远去。 林姨太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了,彷佛她以后再也哭不出来一样。 她和萧润清,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父亲喜欢萧润清,喜欢的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萧润清会来拜访她父亲,也是慕名林家的宝剑而来。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从云剑。据说这把剑最夺目的,便是镶嵌在剑柄上的那一粒拳头大的红宝石,如同血色一样的宝石。在夜里还能看到它淡淡的光芒。萧润清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从小对武林便有兴趣,所以在认识林老爷的时候,便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只是,那会的萧润清已经娶妻生子,所以萧润清再喜欢林姨太太,也从未动过要娶她的心思。 林姨太太起初对萧润清也是以礼相待。后来父亲提出让她嫁给萧润清的时候,林姨太太才吓的慌乱了起来。她早已有心上人。又怎么可能嫁给已经有家室的萧润清? 就算萧润清没有家室,她也不会放下心上人,嫁给萧润清。 尽管,萧润清的确很优秀。 但是林姨太太忘记了。她和徐成林都是棋子。 棋子又怎么可能自己做主。 那一夜萧润清喝了太多的酒,而她也因为父亲强迫徐成林离开宅子,气的也喝了不少酒。萧润清不知是怎么了,那一日竟然走错了房间,然后和她就有了关系。这一场俗乱的开始,让林姨太太没了清白,差点投井自尽。 萧润清显然也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到了,只是过了很久,夏润请才道:“既然是我做错了事。我会娶你。只是……我不能给你正室的名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林姨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只是给了萧润清一巴掌。哭着跑了出去。 后来…… 后来,她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从绝望变成妥协了。 父亲提出要天价的聘礼的时候,她虽然惊讶父亲的贪婪,可是她认为这是萧润清应该付出的代价。所以,她没有站出来帮萧润清说一句话,而夏润请因为她有了孩子。想要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差点倾家荡产的娶了她。 林姨太太出嫁之前,她求了父亲很久,才见到了瘦了不少的徐成林。 她笑着问自己的心上人:“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半点,可曾有喜欢过我?” “没有。”徐成林根本没有想,就回答她,“我将你当做妹妹。” 林姨太太当时怒极反笑,她笑的站不直身子,一直摇头,“你真的是个懦夫,徐成林你是个懦夫。” 徐成林看着林姨太太的样子,吓的脸色发白,“阿娴,我……” 林姨太太摆了摆手,打断了徐成林的话,“终究是我先做错了,终究是我……我以为我可以和你走很长很长的路,我以为我可以和你白首偕老,我以为……徐成林啊,这些都是我以为而已,都是我一厢情愿。我要嫁去南萧了,带着肚子里这个杂种,嫁到南萧去。可是我恨啊……我这辈子,没有什么事情能自己做选择,你看……现在嫁人和生子,都由不得我做主。” 那一日徐成林的脸色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没有半点血色。 他站在风中,单薄的样子可怜极了。 若是从前,林姨太太想,她一定会心疼极了。 她是那么的喜欢这个男子,是那么的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到了最后,却是这个人先放开了她的手。 还欺骗她说,从未给喜欢过。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的心里便再也没有徐成林这个人了。 只是,很久很久,久到萧润清都去世了,她才想起,自从她嫁到南萧开始,她便没有再为徐成林心痛过。 嫁入南萧的时候,萧润清说对她好也不算好,说对她冷淡也不算冷淡。只是很多夜里,萧润清就算来她的院子,也是和她分床睡。因为她总是觉得,脏……无论是她也好,还是萧润清也罢,甚至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脏。 等肚子越来越大,萧润清对她也越来越纵容,似乎将所有的宠溺都给了她。 林姨太太也是得过且过,装做喜欢上了萧润清。 那时,萧润清说:“阿娴,若是你这个孩子是男婴,那么我便将从云剑给他。” 萧润清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姨太太有些惊讶。 萧润清几乎将南萧所有的家产,去换了这把宝剑回来。萧润清虽然向往武林的生活。可是他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林姨太太原本以为萧润清是恨她的,不然怎么会不碰她呢? 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流失的很快。 “阿九……就叫他萧九。”等孩子出生的时候,萧润清想都未曾多想,“萧九。” 林姨太太全身乏力的看着身边早产的儿子,慢慢的闭上双眼。 她会早产,是因为太太在她的膳食里下了不该下的东西,林姨太太觉得她累极了,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脏。不止萧润清。还有她生下来的这个孩子,都是脏的。 萧九的出现。让她乏味的日子,多了一丝希望。 只是这个孩子是早产儿,所以身子向来不好。 直到后来,她去找萧九的时候。听到太太训斥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脏东西和你娘一样,都是下贱的东西。你娘用了药爬上老爷的床,才有你这个肮脏的东西,你现在居然还敢和我狡辩。说,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林姨太太吓的跑到了太太身边,然后看着儿子稚嫩的双颊已经被打的红肿不堪,她惊的看着太太。 太太似乎也发现了她,然后笑着说。“林姨娘,你教的好啊。老爷疼你,让你亲自抚养这个孩子。结果你都教他什么了?教他怎么偷东西吗?你自己脏也就算了,现在也让孩子脏。” 林姨太太气的浑身哆嗦,却依旧不得不狠狠的打了萧九一巴掌,“给太太道歉。” 萧九那时倔强极了,嘴角都有了血迹,“我没偷……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林姨太太抓住萧九的就要动手。这个时候萧润清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太太,又看了一眼林姨娘。最后将萧九抱在怀中,“都给我滚。” 萧润清将萧九抱离了那个地方,留下不知所措的林姨太太。 那一日,她清楚的看到了萧润清脸上的厌恶…… 林姨太太以为她的一辈子要这样过下去,却不想几年后还会收到徐成林的来信。 徐成林信中的内容很少,无非就是想见她这一面。 林姨太太在想,若是她当初不去见徐成林,或许她还会和萧润清,就这样过下去。 她不该去见徐成林…… 见了徐成林,就燃起了不该有的奢望。 徐成林不能有子嗣,所以希望能做萧九的义父。奈何萧九虽然是个性子软弱,但是却有个说话却说一不二的臭毛病,萧九不愿意和徐成林有半点关系。林姨太太无奈之下,和萧润清示了弱。 萧润清当真了。 想和她好好的过。 等她生下萧原喜和萧原安的时候,她没有问过萧润清的意见,便让萧原安唤徐成林义父。 这件事情被萧润清知道之后,萧润清气的纳了不少妾室,看三年后大病不起。 外人皆以为萧润清纳妾太多,却不想萧润清是被这件事情刺激到了。 说到底,萧润清的死,和她多少有些关系。 萧润清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十多年了,阿娴,就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也该给你捂热了吧?当初,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不想委屈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会喝醉出现在你的房中?你恨我,我不怪你。但是阿娴,你是一个做母亲的人,你怎么就不为孩子想想?你让小安以后怎么看待他自己的身份?” 萧润清说完之后,就挥手让她出去。 再后来…… 便没有再后来了。 萧润清死的时候,屋子里只有萧九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萧润清和萧九说了什么。 等萧润清去世了,林姨太太才进屋子了。 和她生活了快一辈子的人,此时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本来俊朗的眉目,此时全是皱纹……她都忘记了,快有多久没有看过自己的丈夫了,为何只是短短的十几年,那个精力充沛的人,会变成眼前垂暮的老人。 那一刻,她知道她失去了,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416   ☆、417:玄英死的真相 “十多年了,阿娴,就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也该给你捂热了吧?” 林姨太太将手放在胸口的地方,似乎这样才能感受到这颗破碎的心,还在跳动。 她觉得难受的厉害,喉咙有东西在翻涌。 “呕……” 林姨太太用帕子捂住了嘴,却依旧尝到了满口的腥味。 这是,血的味道。 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萧润清啊……我输了。” 血液从她的嘴角滑落,她却没有心思再去擦干净那些血迹。 这么多年来,林姨太太终于敢面对自己心里的想法。 无论是父亲也好,还是徐成林也罢,甚至是她曾经最爱的儿子萧原安。似乎,他们的存在,已经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在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荡荡的了,因为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早已经离去远去了。 林姨太太将枕头挪开一些,看见枕头下面那件鲜红如血的喜服。 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嫁到南萧的,她忘记了自己是用什么的心情嫁了过来。只是,她记得她被挑开盖头的时候,萧润清笑着的样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容, 儒雅,英俊,夺目…… 那个人,是她的丈夫。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林姨太太想起夏阮曾说,萧原安的死和父亲有关系的时候。其实她便察觉到了这里面似乎有些事情,从来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萧润清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跟她说,因为就算萧润清愿意说。她想她从前的心情也是不能理解的。 这些年,吕妈妈在她身边陪伴久了,吕妈妈对父亲的那些心思,她也是知道的。吕妈妈是个痴傻的女人,父亲从未真的喜欢过谁,包括她的母亲。在父亲的眼里,都不过是棋子。 林姨太太从前不明白。为何父亲要那么多的家产和银子,对于武林世家来话说。这些再多却不如武艺超群更厉害。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她的父亲,想要谋反。 她不知道祖上的事情,而父亲也从不提起。只是父亲有时会说,他们的血脉觉得不会低人一等。那个时候的林姨太太觉得,父亲也不过说笑而已,她们又非皇亲贵族,血统有怎么不会低人一等? 从出生开始,血统便是不能更改的了。 林姨太太将手中的带血的手帕收好,又去倒了一些水,将口里的血腥气息洗刷干净。她打开放在自己梳妆小盒里一张纸条,微微发怔。 夏阮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并不是希望她能改过是非。 夏阮想的,无非就是让她忏悔,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不得不说。夏阮太明白她是怎么样得一个女人,而夏阮做的,也的确让她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林姨太太将手里的纸条握紧,觉得浑身乏力的厉害。 她知道,自己没有多久了,没有多久的生命了。 …… 夏阮从院子里出来后。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杜若见夏阮出来后,才赶紧迎了上去:“夫人。刚才薛管事来过了,说府里的下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夏阮点了点头,便同杜若朝着前院走去。 路上,夏阮没有说话,杜若也没有开口。 杜若不知道夏阮在想什么,只是夏阮的脸色,略微有些怪异。 这种怪异,杜若说不出来。 快走到前厅的时候,夏阮突然慢下脚步,问杜若:“杜若,你相信改邪归正吗?” “改邪归正?”杜若没想到夏阮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夫人你的意思是?” 夏阮想了想,才摇头,“希望我这次,赌对了。” 杜若没明白夏阮的意思,但是看着夏阮的神色,杜若也不知该怎么出口安慰。 这几日夏阮总是问重黎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很多问题重黎也回答不上来,只好派出人去调查。而且,今日一早重黎说的那些话,似乎让夏阮很放在心上。 杜若摇了摇头,希望自己想的这一切是错觉。 夏阮刚走到前厅,便瞧着薛管事走了上来,“夫人,老奴已经让他们才外面候着了。” 夏阮点了点头道,“薛管事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薛管事昨日从儿子的嘴里听到了吕妈妈的事情,他当时特别震惊吕妈妈居然会如此的做。但是与此同时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地位,他花了多少年才爬到了现在这个位子上,若让他从新再来,他肯定是宁可去死的。所以此时,薛管事手心里冒着冷汗,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 夏阮笑了笑,和善的面目依旧如从前一样,看不出半分戾气。 若是从前,薛管事还不会如此的紧张。可是他在夏阮身边伺候久了,才知道夏阮和萧九有些地方其实很相似,两人从不喜欢将心里的想法露在表面上。 萧九看来英俊儒雅,而夏阮看起来和善美丽,不熟悉的人,一定会被他们的外表所欺骗。 接触久了,才知道他们的心思,永远是最难以揣摩的。 薛管事总算明白了,萧九当初为何执意要娶夏阮,而不去看其他比夏阮好上千倍万倍的女子。 萧九敢在前面杀人,夏阮便会随在后面放火。两个人还会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找不错半分破绽。 林家老人倚老卖老,以为这位年轻的夫人不敢做什么,可是结果呢……林姨太太如今被软禁,而吕妈妈也不在人世。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夏阮出手办的,她没有亲自动手,这些人便没了。 薛管事将头垂低一些,然后将额头上的冷汗拭掉。 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站队站的更迅速,还好他相信这位年轻的夫人,不然他估计会和外面的那群林家老人一样,等会还不知道落得个什么下场。 夏阮没有注意到薛管事的神色,而是坐在了正厅的椅子上。 前厅里站着的丫环小厮们在看到夏阮来了之后,便全部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道,“奴婢,小的见过夫人。” 夏阮坐稳了身子,却没有喊这些人起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过了一会才对六子挥了挥手。 六子站了出来,先对周围的人道,“玄英的事,夫人已经请了仵作来查明。玄英并非上吊自尽,而是有人在她用的香料里下了毒药,让她失去了理智。玄英临死之前见过那些人,夫人早已查明。这些人,若是尽早自己站出来,那么,夫人还会网开一面。” 六子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人都瞪圆了双眼。 玄英不是上吊自尽? 但是府衙的仵作都说话了,就算玄英是真的上吊自尽,他们也不敢反驳什么。 尤其是现在,他们不少人被夏阮抓着把柄。 跪着的人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意和死去的玄英扯上半点关系。 六子往前走了几步,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信封,然后对着周围的人又说,“这件事情,暂且不论。咱们就说说昨夜的事情,我想昨夜的事情想必大家也知道了,那些人坏了规矩,心里想必也有数。这些人的名单也在我手中,胆敢去拦侯爷的马车?你们难道真的以为侯爷,不会将你们送到官府去吗?” 跪在下面的人,有几个颤抖的厉害,年岁稍大的,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他们亲眼看着吕妈妈死在他们面前,而萧九自始至终都没有挑起过帘子看他们一眼。直到那时他们才明白,他们将自己看的太高,以至于最后变成现在的惨状。 “你们是要自己说出来,还是我要我念出你们的名字?若是自己站出来的人,可以自己拿了月例银子离开侯府回林家,若是不自己站出来……”六子顿了顿,将信封放在身后,笑着说,“我会亲自送你们去府衙。” 薛管事忍不住将手心里的汗在衣袂上蹭了蹭。 送去府衙? 会生不如死。 如今京城里的府尹,又有谁敢得罪萧九?侯府上送去的人,估计进的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随便一个名目,便可以让这些人再也看不见天日。 大厅里安静极了,跪再地上的人,有些人已经吓的面如纸色。 但是依旧没有一个人主动站了出来,他们其实也都抱着侥幸的心理。 昨夜的雨下的那么大,阿合怎么可能看的出来,他们谁是谁呢? 离开长安侯府回林家?现在的林家可不是昔日的林家,这段时间萧九的动作虽小,但是林家却受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林老爷,现在都还被关在京郊的庄子上,又怎么可能帮到他们。 所以,他们相比之下,还是愿意继续留在侯府上,继续伺候夏阮和萧九。 六子见这些人不说话,便将身后的信封又拿了出来,当着这些人的面拆开。 “最后一次问你们,杀害玄英和拦住侯爷马车的人,你们真的不站出来吗?”六子的眼神带着一些不耐烦,“这可是给你们机会了,你们自己不要,若是来日凄惨,可不要怪夫人和侯爷,不给你们最后一丝余地。”   ☆、418:招招致命 总有那么一些人,太过于自以为是。 等他们年岁大了,便喜欢倚老卖老。 其实很多事情,想清楚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没有人没有谁,便不能生存。 如今的萧九不再是从前的萧九,而如今的夏阮也不再是昔日的夏阮。 他们无需看别人的脸色,来过日子。 夏阮手中的钱财,不会比南家少。 而且南家,也快败落了…… 南家最新的家主南剑春,再也阻止不了他的姐姐南若了。 因为唐景轩在几日后,便要迎娶南若进门做继室。 外面的人皆说,南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嫁给唐景轩这样英俊的侯爷。可是实际上,夏阮却有些同情南若。 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奋不顾身,失去所有的理智。 昔日的她,便是这样走人这个陷阱,而现在的南若也不例外。 南剑春对南若没有任何办法,重黎跟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取笑南剑春,“若我是南少爷,我宁愿打断她的腿,也绝对不会让她嫁去唐家。现在,朝廷的局势,若是南若小姐嫁入唐家,会毁了南家。” 重黎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冷静。 但是夏阮却觉得,重黎没有说错。 若是南若嫁入唐家,除非南家放弃这个女儿,不再和南若来往。不然。南家就会成为六皇子暗中的棋子。 六皇子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想要帝位已经等了多年,万事早已筹谋好。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银子。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来满足他的计划,这段时间东萧的人也在变卖东西,这像极了前世的情形。 萧九最近为朝堂上的时间忙的脚不沾地,夏阮也不想再逃避宅子里的事情。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她从前是想给林姨太太留一丝余地,现在看起来,她不用再给这些人半分颜面了。 夏阮想了想。便笑了起来。 林姨太太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内室里,能听到这外面说什么话。 有些事情。她说了其实林姨太太还会怀疑。而同样的事情,让别人来说,或许林姨太太便能真的死心。 夏阮不会对林姨太太仁慈,哪怕林姨太太是丈夫的母亲。 因为。她得保护好丈夫和孩子。 夏阮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她如今避免不了要做一个恶毒的媳妇。 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她不先做,那么别人就会做。 如今孩子已经顺利生下,她也不用想着,再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就算手里沾满了鲜血,也是无碍的。 六子看到夏阮的神色,便念出了第一个名字:“雪儿。” 六子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朝着跪在离夏阮不远处的左侧看去。 今日雪儿躲的远远的,她害怕夏阮会认出她,一直将头垂的很低。 可是无论她怎么躲藏。依旧被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从吕妈妈西去的消息传开,雪儿便吓的腿软。从前她能在侯府里张狂,也是因为吕妈妈的关系。毕竟,吕妈妈是林姨太太身边最受宠的人,周围的人就算再怎么厌恶她,也要看再吕妈妈的面子上。不敢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语。 现在,吕妈妈没了。 她的地位。也会大不如从前。 雪儿赶紧跪着走到夏阮身边,哭着喊道,“夫人,求你明察。奴婢昨夜没有去拦侯爷的马车,奴婢真的没有去……奴婢虽是吕妈妈一手养大的,但是奴婢绝对不敢做出这样忘主的事情。” 雪儿哭的厉害,却让六子的神色多了几分厌恶。 吕妈妈怎么会养了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个小白眼狼。 六子讽刺的笑了笑,“你的确没有去拦侯爷的马车,但是……” 六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蹲下身子靠近雪儿,丝毫不遮拦神色中的不屑,“你给玄英送的香料,却害死了玄英。” “奴婢,奴婢没有……”雪儿瞪圆了双眼,缩了缩身子,“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不会害玄英的。” 六子摇头,打断了雪儿的话,“玄英这段日子根本不能出院子,但是你能出院子,你和玄英感情一直不错。所以,你就帮玄英去买这些香料。你在玄英的香料你夹了能让人丧去理智的毒药,你以为你做的滴水不漏吗?我在你的房中,找到了和玄英用的同样的香料。” 六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对着跪在地上的人道,“雪儿是一等丫环,月例银子和打赏,每个月不会过二两银子。可是这瓶子里的香料,是西域运来大秦的特级香料。就我这里这小小的一瓶,就值一百两银子以上。” 六子的话,让薛管事软了腿脚,瘫坐在地上。 玄英拿银子,从来不需要登记。 这些年来,玄英从账房里拿的银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当初也想过,不能将这些银子给玄英,可是玄英每次都说是十三小姐需要,所以薛管事想了想,还是将这些银子给了玄英。 毕竟,十三小姐是侯爷心疼的妹妹,若是不给这些银子,十三小姐必定会生气的。 其实薛管事也知道,他当初也是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 因为玄英那了银票,也会拿一些银子给他。 薛管事以为他做的好,却没想到,他的这些小动作,其实早就落入夏阮的眼中。 “一个丫头,用的香料竟然比夫人还好。”六子将手里瓷瓶摔在地上。瓷瓶碎开之后,发出一股清幽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有些熟悉。尤其是和玄英关系稍好的几个。闻着这个香味,脸色苍白。 玄英这样做,就是乱了规矩。 这不变相说玄英想勾引侯爷吗? 那么玄英就是不上吊自尽,也该活活被打死。 这个香料是从雪儿的房中找出来的,那么是不是证明,雪儿也在用这种香料? 而且,这个香料不愧是西域的东西。香味清雅不俗。根本不用薰衣服,只是略微靠近。便能闻见自己的身上,似乎都带了这种香味。 可是,小丫鬟们却没有为身上有了香味而得意,反而是吓的哭了起来。 尤其是从前。和玄英有一样心思的几个丫头,胆子小的已经晕过去了。 六子看了看已经晕阙过去的丫环,一脸不耐烦,“雪儿之前夫人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主动承认。好了,等下我会亲自送你去府衙。” 雪儿拼命的摇头,整个人哭的厉害,她不想去府衙。 谁都知道现在府尹是温家那位,而温家那位私下又喊萧九。九哥。 她有命进去,肯定没命出来的。 雪儿想了想,突然朝着夏阮磕起来了。她大喊,“夫人,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的。都是吕妈妈的主意,都是吕妈妈的主意……是她将这些毒药给奴婢的,夫人。奴婢买不到这些毒药啊。而且,吕妈妈和玄英还换了四小姐的药。前几日雷公子来府上的时候,吕妈妈还故意让奴婢送药给四小姐,她将风匣儿放在四小姐的药碗里,好让雷公子知道四小姐是个疯子。” “吕妈妈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四小姐是疯子的事情。雷公子那一日见过夫人,若是消息传出去,外人会以为,是夫人将这个消息告诉雷公子的。”雪儿哭喊道,“前几日吕妈妈还让人送了银子给林家,足足送了两千两。这些银子,是是……” 雪儿回头指着一个小厮道,“是许胜做的,吕妈妈让许胜送的。奴婢还知道吕妈妈做的很多事情,夫人,求求你饶恕了奴婢吧。是吕妈妈害死玄英的,也是吕妈妈让璎珞去偷侯爷的东西的。因为,璎珞和玄英的母亲,都是从前林家的人……璎珞被赶出去,玄英一死,周围的人都会误会你的,夫人。” 雪儿一口气说完后,让不少人都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这些,全部都是吕妈妈做的。 无论是璎珞大胆的去偷侯爷的东西,还是玄英上吊自尽,甚至还未传出来的四小姐的事情……这一切都和夏阮无关,因为这个幕后的人是吕妈妈。 那么,吕妈妈做一切的目的,现在也显而易见了。 林家从前的那些老人们,终于明白这几日,自己是多么愚蠢。 他们还在可怜吕妈妈的同时,却不向自己却成了吕妈妈手中的棋子。 六子露出一个痞子一般笑容,“吕妈妈已经去了,你怎么诬陷吕妈妈都行。再说,吕妈妈为何要害夫人?” “因为吕妈妈妄想林老爷,她和林老爷有染。”雪儿想都没有想便将事情说了出来,她大喊道,“吕妈妈这些年来一直和林老爷通信,奴婢还藏着她的几封信函。她喊奴婢烧了,奴婢没有烧。奴婢没有说谎……字迹是吕妈妈和林老爷的,一对比就知道真假了。夫人,奴婢绝对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夫人,奴婢没有害玄英,都是吕妈妈让奴婢做的。” 雪儿嘶吼的嗓音太大,让一直坐在大厅内室里的林姨太太听了个真真切切。 林姨太太想要来大厅,却被人请到这个内室里。 她一直好奇,为何夏阮会好心让她来听这些事情…… 林姨太太捂住嘴角流出来的血液,只觉得现在快要窒息。 夏阮,在用她的方式惩罚自己。 而且,还招招致命。   ☆、419:杀人不沾血 雪儿浑身颤抖的厉害,她不想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若是吕妈妈还在…… 现在,吕妈妈已经不在了。 她没有依靠,她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夏阮,那么夏阮或许会饶恕她一命。 雪儿看着坐在身前的夏阮,只见眼前的女子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和善的神色,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纯善,温和,像是最无害的人。 雪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浊气,然后继续磕头,“夫人,求你饶恕了奴婢吧,这些事情真的和奴婢无关啊。” 夏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放在桌上的茶盏拿了起来,啜了一口茶水,半响才道,“你可知你说这些,若是有半分虚假,我都不会轻饶你。吕妈妈是跟在林姨太太身边多年的老人,无凭无据你便想诬陷她?” “奴婢没有诬陷她。”雪儿听着夏阮的言语里带着几分犹豫,赶紧趁热打铁,“奴婢怎么敢欺瞒夫人。” 雪儿从袖口里的小布包拿了出来,“这里的有个小账本,是奴婢从吕妈妈的屋子里偷出来的。这些年来,吕妈妈瞒着林姨姨太太挪动的钱财,都全部记在上面了。” 六子从雪儿的手里将账本拿了过来,然后转身递给了夏阮。 夏阮握住手里的账本,慢慢的打开,然后认真的瞧了起来。 南萧是如何败落的。她不是很清楚。 但是,昔日的南萧的钱财,不会比东萧少太多。 东萧拿了权。自然不能又拿了所有的钱。 她的公公萧润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是因为太过于重情重义,所以最后会含恨而终。 账本上的一笔笔账目写的很清楚,看着上面记的东西,不禁让夏阮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南萧……从前居然这么富有。 而且,夏阮还发现,其中一大笔银子。流动似乎有些不明。 吕妈妈在账本上写的是,固定。 就唯有固定二字。但是却用了不下十万两。 这个数字让夏阮,手里不禁冒出一些冷汗。 “夫人……”雪儿轻轻试探的唤了一声夏阮,“夫人,奴婢该说的都说了。奴婢的屋子里还有吕妈妈和林老爷的通信。你若不相信,便让薛总管去取来。” 夏阮将账本一合,转眸看着身后的薛总管。 此时的薛总管已经浑身乏力,若不适靠着他的意志力,怕是早已和地上的那些人一样,晕阙了过去。他这一辈子,用了不少的计谋才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上,若是夏阮将他赶出侯府,那么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家。是绝对不会收留他这个人了,而且林老爷又被软禁在京外。 薛管事害怕极了,他害怕夏阮下一步就是来处置他。 “薛管事。”夏阮的嗓音依旧轻柔。听不出她的情绪到底是如何,“你可知,‘固定’是什么?” 薛管事瞪圆了双眼,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夏阮微微一笑,摇头道,“既然薛管事不知。那么……” 夏阮说了一半,便停顿了下来。“其实,我还想让薛管事多陪侯爷几年呢。” 这句话,好比一把利剑,刺中了薛管事的心。 薛管事是林家的老人,他从前也在林家做过一段日子的管事。 林姨太太下嫁到南萧,他便跟着林姨太太到了南萧。后来,又做起了长安侯府的管事。 多年来,薛管事看过的账目不计其数。 夏阮想从薛管事的嘴里知道一些东西,若是薛管事告诉她便是最好,若是薛管事不说,她也有其他的办法知道。 如今,她不想让林家再次威胁到他们。 其实,夏阮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若是林家老爷子真的想要谋反,那么他怎么会亲自将自己送到丈夫的手中。按理说,在他和朱砂策划抓住她的时候,林老爷就应该躲的远远的。就算丈夫后来或许也能抓住林老爷子,但是也不会如此的简单快速。 因为丈夫抓到林老爷子,也就不过五日时间。 这个时间,夏阮觉得有些问题。 一个策划了多年的谋反的人,会轻易被人找到? 夏阮是不相信的。 她会选择今日来盘问这些林家的老人,也是想从她们的嘴里,知道林老爷的一些事情。她从前不发作,其一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其二便是想找到一个破绽。最好是,这些人和林姨太太发生矛盾的时候。 现在,她把握到了这个机会。 林姨太太此时怕也是明白了,效忠她多年的吕妈妈,其实心一直都在林家。那些效忠,也是吕妈妈不得已的效忠。 过了半响,薛管事才开口道,“老奴知道一些。” 薛管事说完之后,咬道了自己的舌头。 血腥的味道,很快就弥漫在他的嘴里。 薛管事没有觉得疼痛难忍,反而是恨得自己咬掉了舌头,干脆死在这里算了。 若不是为了他的那些孩子,若不是为了他的妻子和家……薛管事是不想掺合到这件事情中的。 可是他没有退路了。 从夏阮讲他的两个儿子安排到萧九身边做事,他便没有任何退路了。 薛管事的回答,让夏阮很满意。 “你们不少是林家的老人,我也不愿为难你们。”夏阮说的很轻,但是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却依旧听的清清楚楚,“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为难我。昨夜,你们去拦侯爷的马车,是不是以后还要去拦皇上的马车?谁给你们的胆子去做这样的事情?” 夏阮将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异口同声回答,“奴婢们不敢。” “我这里也留不下你们了。”夏阮挥了挥手。对薛管事道,“六子手里的名单,是昨夜阿合给我的。该送走的,全部送走,不该留的全部送衙门。若是……若是有异心的,薛管事你看着处置。” 夏阮说完之后,也没有起身离开。 薛管事知道。夏阮看似将一切的权利给了他,但是却无非是要让他来表态。 若是他处理的不好。那么就算他知道再多的内幕,夏阮也绝对不会在留他在侯府。 薛管事的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样苦,他从说出知道‘固定’二字开始,便落入了夏阮一步步的算计中。 他被赶出侯府。便是死路一条。 想要活着,他便要处理的让夏阮满意。 六子将手里的名单交给薛管事,“昨夜多谢阿合了,夫人已经让人给了他赏赐。” 薛管事的手哆嗦的厉害,他从六子的手中将名单接了过来,然后看着上面的字迹,差点将牙咬碎。 上面的字迹,是他最熟悉的。 因为这是他的儿子,薛合的字迹。 薛管事无比后悔。从前让儿子学习写字。 若是他不教儿子写字,是不是现在就可以逃避开这些…… 薛管事窥了一眼夏阮,只见夏阮依旧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在她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怒气…… 薛管事知道,夏阮不生气,是因为这些人不值得夏阮动怒。 他突然想起,夏阮嫁入侯府这么久,他还从未看过夏阮生气的样子。 “雪儿,你陪岚姨离开吧。”薛管事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站着的人道,“雪儿是吕妈妈一手带大的。和吕妈妈感情甚好。而岚姨,你和雪儿这段时间也走的很近。吕妈妈一个人在地下会寂寞的,你们陪着吧。” 雪儿在听了薛管事的话后,吓的脸色苍白,她对着夏阮大喊,“夫人,夫人……奴婢……救救奴婢。” 而跪在雪儿不远处的岚姨,神色就平静多了,她笑着说:“薛管事,你会有报应的。” 薛管事没有再看岚姨的脸,因为这里只有薛管事最清楚,那些人可以留,那些是不可以留的。 那些平日里掩藏的再好的人,在薛管事的眼里,也不过是个画皮。 都是林家的人,自然比外人更明白林家的人。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薛管事处理。 雪儿喊的厉害,“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奴婢,求求你……” 杜若给夏阮又添了一盏热茶,夏阮才慢悠悠道,“也罢,雪儿。你今日说了这么多事情,若都是真的,我便饶恕你。只是,这侯府里你是不能呆了,我会将你的卖身契都给你,给你自由。” 夏阮的话,让雪儿松了一口气。 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薛管事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 夏阮这样做,其实会让雪儿死的更惨。 这个年轻的夫人,是个聪明的人。 他也揣摩对了这个夫人的心思。 他做了恶人,想要惩罚雪儿让她死。而夫人做了好人,保住了雪儿的性命,那么接下来别人也会学雪儿,告诉夏阮林家他们知道的事情。这些人,说的再多,也不过只是和雪儿一样,拿了卖身契离开侯府。 但是,离开了侯府,就真的活的下去吗? 不……会更惨。 夏阮不屑动手杀这些卖主求荣的人,因为她怕脏了自己的手。 这些林家人一旦离开了长安侯,绝对会被外面林老爷的准备的杀手杀掉。 薛管事觉得心里没有底,因为这个夫人,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她和萧九的处事,太过于相似。 杀人,从不沾血。   ☆、420:谁输谁赢 有些人,面相凶恶,手中肮脏,人见人怕。 有些人,面相和善,手中却干干净净,却依旧让人害怕。 薛管事想,真正厉害的人,是不屑自己出手的。 他们是执棋人,并非棋子。 只有棋子,才能做这些事情。 想到这些,薛管事叹了一口气,将那些林家人说的口供,全部的记录了下来。 夏阮离开的时候,笑容依旧纯善,像是深闺里无辜的女子一样。 只是…… 薛管事看着坐在内室的林姨太太,想了想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推门走了进去。 林姨太太见他进来,也没有抬眼去瞧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也认为我错了吗?” “林姨太太,老奴送你回去吧?”薛管事看了看屋外,又道,“该说的,这些人都完了。林家的人基本都辞退了,还有些也调走了,这个宅子里怕是除了老奴和四小姐身边那几位,以后……以后也没有林姨太太你熟悉的人了。” 这次夏阮也算是把握到了好时机,一次性将府中的人大换了一遍。 从前夏阮隐忍不动,或许就是为了等待今日。 这些宅子里林家的老人再也不相信林姨太太了,毕竟昨夜他们胆敢去拦萧九的马车,也是吕妈妈提议的事情。而吕妈妈是林姨太太身边的人,这显然也是林姨太太的意思。 林姨太太不能护住他们。那么他们又何必继续对林姨太太忠心耿耿? 他们将口中知道的东西全部都说了出来,只需要背叛林家,他们就能用自由之身离开长安侯府。对于这样的买卖。他们认为是十分划算的。 只是,这些人想的太过于天真,以为这样自己就能脱离林家。 薛管事看着林姨太太,想要转身离开。 他瞧见了林姨太太唇畔的血液,多少有些不忍。 吕妈妈陪伴在林姨太太身边多少年,他便认识了林姨太太多少年。 就算不是亲人,也多少有些感情。 这场没有硝烟的宅子里的战役。当真说不上谁输谁赢。 因为夏阮没有想过要杀掉林姨太太,若是她真的想要杀掉林姨太太。给林姨送进来的汤药,就应该不是这些了。 夏阮只是想将所有的真相给林姨太太看,无论林姨太太知错与否,那么林姨太太都会被良心苛责。 这样的惩罚。才是夏阮的目的。 林姨太太唤住了薛管事,“等等。” 薛管事转过身,有些疑惑的看着林姨太太,“老奴在。” 林姨太太的眼神一片迷茫,“我没有想过害他们性命,虽然我是曾经恨不得杀了他们。我没有让吕妈妈去害小雪,我讨厌小喜也是有原因的。可是,我再厌恶他们,也没有想过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啊,我……我说这些,你可信?” 林姨太太根本不知道吕妈妈和雪儿去阻拦雷六公子的事情。这些年来林姨太太虽然也忌讳萧意雪,但是却没有想过要亲手杀了她。 若是萧意雪和雷六有缘分,她也不会去蓄意破坏。 吕妈妈没有跟她说过这些事情,所以她根本不知道。 她还留了五百两银子给萧意雪做嫁妆。 薛管事想了想,才回答:“老奴信的。” 林姨太太听到薛管事的话,却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 他信?他是根本不相信。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 林姨太太捂住了双眼,连薛管事都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又何况是夏阮和萧九呢。 她这个母亲当真是失败,一直想要将儿子和女儿掌握在手中,却不想成了这样。 “父亲呢?”林姨太太说的很轻,“父亲可是在京郊的庄子上?” 薛管事没想到林姨太太到这个时候还在问林老爷,微微一怔。 过了半响,薛管事看了看周围没有下人,又走近一步道,“侯爷将林老爷关在庄子上,没有做什么。” 林姨太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没有露出欣慰的神色。 薛管事不懂这样的林姨太太,只见林姨太太朝着屋外走。 突然,林姨太太停住脚步,对薛管事说,“告诉夏阮,让她明日一早来见我,我有东西给她。还有,杀……杀了他……不要留。” 说完,林姨太太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林姨太太的话,让薛管事目瞪口呆。 杀了? 显然林姨太太话中的意思是要杀掉林老爷,这……若不是亲耳听见,薛管事是不敢相信这是从林姨太太口中说出来的话。 林姨太太的性子,太过于善变,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既然林姨太太都主动提出来了,薛管事还是准备将这些话转告夏阮。 因为薛管事明白,只有长安侯府安稳,他的日子才能安稳。他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帮着萧九,不能有二心。 否则,他会家破人亡,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薛管事拿了放在桌上的纸张,上面写的事情,有些竟是他都不曾知晓的林老爷的事迹。薛管事吐了一口浊气,才转身朝着夏阮的主院走去。 彼时,萧原喜正拿着一副图摆在夏阮的身前,高兴的指着,“三嫂,好看吗?” 夏阮看着萧原喜拿来的东西,一脸错愕。 萧原喜手中的画,乃是前朝皇帝最喜欢的大雁图,当年前朝宫中曾走水,前朝帝王收藏的大雁图,也就剩下两幅。 一副在当今身上的手中,而现在这副画价值夏阮都不敢用银子来衡量。可是现在,萧原喜却拿着这副图告诉夏阮,这是别人送她的东西。 夏阮握住萧原喜的手,神色冷静,“告诉三嫂,这是谁送你的画。” 萧原喜有些疑惑,也有些犹豫。 “这不是普通的画。”夏阮赶紧将画卷收了起来,“这画,很贵重,你知道吗?” 萧原喜显然也愣住了,夏阮说的认真,显然不是在和她说笑。 萧原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是……四皇子……四皇子送我的。” 萧原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阮差点失手摔了手中的画卷。 秦朔? 秦朔为何要送东西给萧原喜,而且出手就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夏阮握着手里的画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事情。 这几日秦朔到长安侯府的次数有些频繁,但是大多时候也是找丈夫有事。夏阮也从未听闻有人说起,萧原喜和秦朔在私下见过。 萧原喜见夏阮不言语,吓的脸色苍白,“三嫂,我不是故意要收四皇子的东西的。我前几日在后院里学画,四皇子说我画的大雁就跟大白鹅一样,他便送了我这副画,让我学。三嫂,我当时是不肯收的。但是四皇子说,若我不收,我这一辈子估计只能画大白鹅了,我就……” 萧原喜当时是挺生气的。 她看着手中的画,明明画的是一只大雁,可秦朔非说她画的像大白鹅,这让萧原喜气的想跺脚。 但是碍于尊卑有别,萧原喜没有反驳秦朔的话,而是更加努力的学画。 她是一个不愿服输的人,别人若是说她画技不好,她偏要做的更好。 因为她的四姐曾笑着和她说,“小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自己来日会弹成什么样子。慢慢地,那些刺耳的声音变成世上最动听的音乐,你便会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萧原喜想要让自己变得优秀,也想让夏阮高兴。 她只有变的优异了,才会让夏阮更加的喜欢自己。 夏阮的生辰快到了,萧原喜便想亲自画一副画送给夏阮,所以才会拿着画卷给夏阮,问她可否喜欢大雁。 她不好意思跟夏阮说,最近因为和秦朔赌气,她也只练习了画大雁了。 只是没想到,秦朔送她的画卷会如此的贵重。 秦朔是一个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人,那么秦朔送给萧原喜这些东西,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萧九? 夏阮摇头,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离谱。 萧九和秦朔的关系,根本不需要一个萧原喜来巩固。 “三嫂,我错了。”萧原喜害怕夏阮生气,赶紧道歉,“我会将东西还给四皇子的。” 夏阮敛了心神,问萧原喜,“还有人看过这副画吗?” 萧原喜摇头:“没有,就我和四皇子,还有三嫂你知道。” “既然是四皇子送你的东西,你便好好的收起来。”夏阮将画卷递给萧原喜,“不要再拿出来了,知道了吗?” 萧原喜有些不明,但是还是点头。 等萧原喜走后,夏阮才问起杜若,前朝皇帝为何会喜欢大雁图的事情。 杜若的祖上曾是前朝御医院使,很多事情,杜若知道,而她却不知道。 譬如,当年萧九送给她茶花,她还没不明这含义。 杜若想了想,才和夏阮说,“我听父亲说过,说是……说是前朝的惠广帝喜欢大雁图,是因为惠广帝的皇后曾送了一副大雁图给惠广帝,后来惠广帝的皇后去世了,惠广帝也未立皇后。他会喜欢大雁图,或许是因为送画的人,是皇后吧。” 夏阮听了话,手中的茶盏再也握不住了,她的眼里带了几分惊慌失措。   ☆、421:祸端 秦朔。 夏阮不喜欢提起这个人的姓名。 在外人的眼中,秦朔是一个病秧子,没准那一日就会离世。 他的演技太好,连六皇子和建广帝都被蒙在鼓中。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夏阮的眼中,却是最深藏不漏的一位。 秦朔说话的时候,会很和善,有时还会表现的有气无力。 无论从脉象还是从他的习惯上来看,都瞧不出他是一个健康的人。 夏阮将手放在胸口上,她记得她前世是见过秦朔的…… 那会的秦朔一脸憔悴,脸色苍白如纸。 可是现在看见的秦朔,却不似往日。 夏阮想,其实秦朔的身子是很健康的。他会装作病怏怏的样子,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因为,秦朔的身子不好,建广帝便早早的让他搬去自己的府邸上住,还不会管他的读书到底如何。秦朔几个月不出现在朝堂上,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是,若是换成了大皇子和六皇子,哪怕就是几天不出现在朝堂上,也是会惹人非议的。 夏阮想到秦朔的时候,总会想到蛰伏二字。 不用多久,秦朔便会恢复他本来的样子,让周围的人措手不及。 夏阮无奈的笑了笑,秦朔居然动了想娶萧原喜的心思,这的确让她措手不及。 宫中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个地方。能进去,便不能再出来了。哪怕是尸首变成骨灰,也只能永远再宫中一辈子。 杜若见夏阮神色有些苍白。赶忙问道,“夫人,你是怎么了?累了吗?” 夏阮敛了心神,想要吩咐杜若多派几个丫头去照顾萧原喜。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秦朔是个聪明人,若是她想阻止,也是有心无力。夏阮害怕。秦朔接近萧原喜,是有其他的目的。 夏阮想了想。决定等几日问问萧原喜的心里的想法,毕竟,感情的事情,她不能帮萧原喜做主。 夏阮刚要开口跟杜若说话。便听见屋外的敲门声。 “谁?”夏阮问道。 薛管事在屋外轻声道,“夫人,是老奴。” 夏阮挥了挥手,让杜若去请薛管事进来。 薛管事似乎一日就苍老了不少,他的神色带着疲惫。尤其是握住手中纸张的手,颤抖的厉害。 夏阮也发现了薛管事的怪异之处,但是她却当做没有看见,并让杜若给薛管事上了茶水,又端了一些糕点进来。 薛管事坐在离夏阮不远处的地方。不敢动弹分毫。 “这是前几日安贵妃娘娘赏赐的碧螺春。”夏阮指着小桌上的茶盏道,“薛管事你尝尝。” 屋子里只剩下夏阮和薛管事了,其他人早已退下。在小院外站着。 薛管事知道,他现在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于是尴尬的笑着捧起了茶盏,对夏阮道,“多谢夫人。” 安贵妃在宫中的位同副后,这宫中许多事情也是她说了算。而且。能接近建广帝的人,除了安贵妃娘娘。便没有第二人。 薛管事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这样出生卑微的人,怎么可能喝到安贵妃娘娘赏赐的茶叶。他能喝到这样美味的茶叶,也是因为夏阮的原因。 夏阮没有说话,而是垂眸,等待薛管事先开口。 薛管事讲茶盏里的茶水喝尽了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林家从前的老人,老奴将能送走的全部送走了,而不能送走的,也就约摸十个人。这十个人,有几位是在四小姐院子里伺候的,还有几位是老奴的家人。” “这些,是他们这些人在林家听到的事情。”薛管事站了起来,将手中写满了字的宣纸递给夏阮,“请夫人过目。” 夏阮将宣纸接了过来,没有看一眼,便丢在一边,“庄子上的人呢?” 薛管事抬起头来看着夏阮,有些疑惑。 “侯爷在京郊有两处庄子。”夏阮说的很慢,言语里没有半分犹豫,“一处是林姨太太最喜欢的庄子,而另一处是关林老爷子的地方。林老爷那边的庄子,不用我打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和林姨太太去的庄子,里面也有不少的林家的老人。 这些年,吕妈妈安插了不少的林家人在林姨姨太太身边,有些人甚至是林姨太太都不知道的。 夏阮想,她既然要做这件事情,那么就要做的彻底。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只是做这件事情,她不能动手。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林家的老人,若是她动手难免会错漏。但是薛管事动手就不一样了,薛管事今日也看到了这些宅子里林家老人说的事情,若是薛管事处理不好这件事情,那么她没有必要留薛管事在她身边了。 她需要的,是听话且有能力的人。 薛管事听了夏阮的话,差点跪在了地上。 夏阮,果然是不会念一点旧情了。 其实,京郊庄子上的那些人,不少是林姨太太的心腹。 不然,夏阮也不会在庄子上出事。 夏阮果然没有忘记那件事情,夏阮还记得…… 她从前不露出半分怒气,不是因为她不记得,而是因为她太记得这一切了。 薛管事点头:“老奴知道怎么做,只是夫人……” “嗯?”夏阮抬起头来看着薛管事,“薛管事有事,不妨直说。” 薛管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里最后一些隐瞒夏阮的话说了出来,“从前林老爷有一次喝醉了酒,无意和老奴说起过,说林家的血统比谁都高贵。当时老奴只觉是个笑话,直到……直到后来林老爷开始暗地里买了不少兵器。林家是武林世家,买大量的兵器,也不会被人议论什么。只是……这些兵器数量,太多了。” “吕妈妈在账本上写的固定。”薛管事闭上眼睛,几乎咬碎了牙,“老奴想,这些固定,不止是兵器,还有可能是……是……” 薛管事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但是夏阮却明白了,“军马。” 若是林老爷有谋反之心,他会做这些也就不奇怪了。 其实薛管事一直都知道,林老爷的动作有些奇怪。但是他只是个下人,不该多问的事情,便要当做没有瞧见。 他当做瞧不见,不代表其他人也会这样想。 夏阮拿起放在一边的宣纸,一页一页的看了起来。 从这些纸张上的话语来看,其实林家有不少下人知道林家没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几个年岁比较大的人,几乎都能猜个半透。 但是他们没有猜到,林家的祖上,到底是谁。 夏阮看完之后才说,“薛管事你今日就出发,京郊庄子上的事情,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我记得,薛成今年已十七了,尚未娶亲?” 薛管事抬起头看着夏阮,点头,“回夫人话,犬子尚未娶亲。” “四姐身边有个丫头,我瞧着很机灵。”夏阮笑着说,“她跟我提起过薛成。” 薛管事惊的瞪圆了双眼,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的大儿子薛成太过于木讷,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他们。 可是现在,夏阮却比他更明白他的儿子做什么。 那么也就是……若是他有半分虚假的心思,夏阮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薛管事不禁又开始害怕了起来,眼前的女子当真不是妖怪吗?为何会一而再的用简单的言语来击中他的软肋。 “多谢夫人。”薛管事慢慢的镇定下来,“刚才林姨太太让老奴给夫人带话,明日一早,她想和夫人说话。而且,林姨太太说……” 薛管事想起林姨太太的神色,便不再犹豫,“林姨太太说,杀了他。” 夏阮听了之后,挑眉看着薛管事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薛管事看着夏阮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和错愕,心里略微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再开口。 他不知道,为何夏阮不像他那样惊讶。 毕竟,林姨太太提出要杀掉林老爷,这样的事情太出乎人意料了。 薛管事不敢去揣摩夏阮的心里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他猜不透。 就如萧九一样。 他看着萧九长大,却没有猜对过萧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和萧九相似的夏阮,他一样是猜不透的。 等薛管事离开了,杜若才从屋外走了进来。 夏阮将桌上的纸又看了一会,才对杜若说,“去将这些东西,烧掉。” 杜若有些惊讶,犹豫了半响,“夫人,这些东西不给侯爷看吗?” “不用,这些东西会脏了他的眼。“夏阮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你说前几日遇见翠柳,见翠柳脸色不好,我让你去打听,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杜若赶紧点头,走近夏阮轻声说,“奴婢去打听了,老夫人身子很好。只是……小姐……这几日雯小姐和唐家的那几位,走的太近了。” 夏阮挑眉看着杜若,“那个唐家?” “这京城中,除了平阳侯唐家,还有那个唐家?”杜若眉头皱成一团,“奴婢瞧着,这件事情太奇怪了。不过,雯小姐做的太天衣无缝了,老夫人忙着照顾小少爷,似乎也没有发现这些。倒是翠柳姐姐,怕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422:温柔的溺毙 杜若看着夏阮,却不知该说什么言语来安慰她。 夏雯…… 其实杜若早就知道夏雯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很多时候却无可奈何。 其一,她不过只是个下人,不能越了规矩来说夏家小姐的不是。 其二,夏雯再不对,夏雯也是夏家的四小姐,家丑不能外扬。 杜若不知夏阮的心中到底是怎么安排这件事情的,所以很多时候便也不便多问。 只是这段日子,夏雯和唐家的几位下人走的太近了,而老夫人又忙着照顾小少爷,根本没有空去多管夏雯。 夏雯表面上依旧乖巧温顺,若不是杜若知道夏雯背地里做了什么,她想自己也会被夏雯的表面所欺骗的。 那个人太聪明了,会用表面来欺骗人。 想到这些,杜若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夏阮抬起头看着杜若,笑着说:“这件事情,不用急。唐家那边要做什么,都和我们无关。夏雯,要做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 提起夏雯,夏阮想,她是恨夏雯的,但是更多的是怪自己有眼无珠。 从前她以为,只要她对一个人好,用真心去付出自己的所有,那么那个人势必也会和她一样,用真心来回报她。可是后来,夏阮才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事情,她从前太过于渴望有个人依赖,所以明知夏雯不会付出太多。还是去对夏雯好。 直到最后,她被夏雯和唐景轩一起气死。 刚重生的时候,夏阮想起这些事情。心总是疼痛的厉害,像是要让她窒息一样难受。 可是现在想起来,她当真一点也不心疼了,也不会觉得太难受。 夏阮知道,因为她的身边有了萧九,这个一心一意为她好的男人。 “可是夫人……”杜若想了想,“翠柳姐的神色有些怪异。“雯小姐是尚未出阁,她如今这样做。会不会落人口舌?” 夏阮见杜若神色紧张,便微微一怔。 她没有看见翠柳到底是什么神色,所以根本不知到底家中的情形。 夏阮想了想,这宅子里的事情也快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么还不如回去瞧瞧。 “这样,你去让六子告诉老夫人,三日后我带晟儿一起回去。”夏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夫人若问起,便说我是想幼弟了。” 杜若听了之后,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即刻就去告诉六子。” 杜若退下之后。夏阮的笑容才慢慢的淡了下来。 唐家前世这个时候便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这世唐景轩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结果就将目标放在了南家。夏阮想。其实前世唐景轩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南家,但是最后选择了她,也有一些原因的。 外祖父临终前,不允许三舅和她母亲相认,所以三舅就算知道她是他的外甥女,也不敢相认。 唐景轩或许还知道她和萧九的事情…… 想到这些。夏阮忍不住苦笑。 唐景轩将她算计的太深了,所以她前世跪在萧九的府前跪求萧九饶恕唐家。或许这一切都在唐景轩的计划之内。 那个人,总是喜欢算计身边的人。 唐景轩从前算计的是他的弟弟,后来又算计她,或许夏雯都在唐景轩的算计之内吧。 夏阮站了起来,没有再去想前世的事情。 那些事情,从前对于她来说就好似噩梦。而现在,夏阮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她觉得她现在的处境反而像是一个梦境,不过这不是一个噩梦,而是一个她不想醒来的美梦。 母亲尚在,幼弟也在……她还有了丈夫和乖巧的儿子,这样的生活,太过于美好了。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才朝着软榻走去,她有些乏了。 等夏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屋子里的烛火很暗,她抬起头,便瞧着萧九坐在书桌上看着公文。 萧九今日穿着一件玄色的锦袍,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的面目却显得十分的俊朗。 有些人的气质,真的是与生俱来的。 他就是坐在哪里,周围的一切彷佛都成为了背景。 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优雅。 夏阮觉得眼前的景色,十分的赏心悦目,但是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丈夫是什么回来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夏阮揉了揉眼,还未起身便瞧着萧九的目光望了过来。 萧九淡淡一笑,“阿阮,你起身了?” “侯爷。”夏阮也笑着回答,“你回来了?” 萧九将手中的公文一合,然后走到夏阮的身边,眼里带着能溺毙人的温柔,“嗯,回来了。” 萧九说的温柔,听的夏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睡了这么久,是不是饿坏了?”萧九忍不住吻了吻妻子的额头,“我让人准备了些饭菜温着呢。” 萧九看着妻子,只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成这个样子。他恨不得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只要她喜欢,就算让他付出再多,他也认为是值得的。 从前,他便知道自己爱妻子,可是现在,原来还可以更爱她一些。 今早宅子里的事情,有人私下告诉了萧九。 萧九当时听了,便将这个告诉他消息的人,遣送出了府。 这个人来告诉他夏阮在宅子里做了什么,其实是在试探他。 试探?他的态度也很明白,夏阮做的一切决定,便是他做的决定。 他不喜欢外人议论妻子。说妻子的一句不是。 谁也不可以。 其实,妻子为了他受了不少的委屈。 妻子太顾及他的感受,所以才没有对林姨太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夏阮只是将所有的事实。摆在了林姨太太的面前,至于林姨太太能不能接受,便是林姨太太自己的事情了。 萧九知道,妻子若不顾及他的感受,便不会有这些所谓的心慈。 夏阮见萧九吻了她的额头,耳根又忍不住红了起来,言语里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侯爷,吃东西了。” “嗯。”萧九看着妻子的红润的脸颊。又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 这次,萧九太过于温柔。所以夏阮的的脑子,便乱成了一片。 最后,夏阮气喘吁吁的依在萧九的肩头。整个人红通通的,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夏阮不知丈夫这几日是怎么了,总是这般热情,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从前的丈夫,太过于清冷。 若不是她感受着这个人身上的体温,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萧九见夏阮不说话,想要动手将妻子抱起。他刚动手,夏阮便瞪圆了眼。喊了一声,“萧韶成……” 萧九看着怀里的妻子,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那个样子可爱极了。 他笑着对妻子说,“阿阮你放心,我会先让你吃东西的。这夜,还很长的。” 说完,他就将夏阮抱了起来。 这次,夏阮有些目瞪口呆。 丈夫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萧韶成。放我下来。”夏阮在萧九的怀里挣扎的厉害,这个时候若是下人进来。看见了可怎么办,“放我下来。” 萧九依旧用深情的眼光看着她,“阿阮。” 他的眼光,温柔的要将她溺毙了,这让夏阮心跳越来越剧烈。 这个人,总是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打动她的心,将她所有的防御都击破。 不过最后,萧九见妻子整个人太过于羞涩,还是将她放了下来。 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儿子,但是妻子很多时候,依旧太过于羞涩。 对于这样的夏阮,萧九觉得爱不释手。 她怎么样都好,他都喜欢。 生气的、羞涩的、体贴的…… 用过饭之后,温仲怀便带着一个小包袱来找萧九了,而夏阮让杜若上了好茶,便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这个时候,六子从院外走了进来,轻声跟夏阮禀告,“夫人,王大来了。” 夏阮这才想起,她让王大今夜过来找她,然后无奈的笑着说,“让他进来。” 萧九今天热情的举动,让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 王大的弟弟是林家的管事,她想知道林家的事情,便要从王大的嘴里套出一些消息。 而且,她还想让王大做其他的事情。 王大进了屋子之后,如夏阮所料,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王大说的时候,还说到了他和吕妈妈当初进府的事情,说着说着,这个老人就忍不住在夏阮的面前哭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吕妈妈会走在他的面前。 夏阮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便也对王大保证,“你带着吕妈妈的尸首离开这里吧,不过……出去之后,自己小心一些。林老爷,怕是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放手。” 王大一听愣住了,“夫人,你的意思是?” “你的弟弟是林家的管事,你还有不少的亲戚在林家做事。”夏阮跟王大分析,“你现在带着吕妈妈离开侯府是很简单,但是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对林老爷没有用处了,那么……他还要留下你吗?你知道太多的事情了,吕妈妈也知道太多的事情了。” 王大听到这里,本来苍老的人,看上去更是沧桑。 他知道夏阮的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林老爷不会相信他,因为林老爷相信的是死人,比如吕妈妈这样的。 王大想到这里,瞪圆了双眼。 难道,吕妈妈也是被老爷这样逼死的?又或者……还有其他的隐情。   ☆、423:有了身孕 林老爷曾说过,这个世上唯一不会泄密的人,便是死人。 王大想起吕妈妈死的时候,没有闭紧的双眼,眼泪便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大已经顾及不了所谓的颜面,他此刻清楚的知道,吕妈妈的死事多么的不值得。 她为了那样的一个薄情寡义的男子,将性命都送出去了。 王大垂眸,想起了从前的吕妈妈。 那个时候的她总是会笑着说,“他说的,我都信。” 这简单的六个字,像是六把利刃一样,每一剑都刺中了他的心。 那时他想,只要她开心,便什么都好。 可是如今想来,这六个字,每一个都像是笑话一样在嘲笑吕妈妈,痴傻又卑微。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敢去奢望那些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爱情亦是一样。 “我让薛管事给你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夏阮说的很轻,安慰道,“这些银子你拿了,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王大哭的厉害,此时的他知道,若是她离开了长安侯府,那么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若是死了,吕妈妈的尸首又有谁来下葬。 夏阮看着哭泣的老人,多少也有些心酸。 吕妈妈这一世总是逞能,做了不少肮脏的事情,甚至看走了眼喜欢上了林老爷这样的人。可是。她又是何其的幸运,才能遇见像王大这样的男人。王大这一世没有娶妻,连最后还在为吕妈妈着想。 对于这样的痴情人。夏阮不想多为难他。 而且,夏阮也敢肯定,王大离开了长安侯府,绝对不会出卖她半句。 只是,王大离开了长安侯府,会和今日走的那些林家人一样,被林老爷安排的人手。全部杀掉。 林老爷不会相信这些活着的林家下人,包括已经去世的吕妈妈。 今夜温仲怀带着的小包袱。神色紧张。她关上书房的书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温仲怀提起,林家老爷。 这几个字,让夏阮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想要帮丈夫,所以,王大她用的上。 她利用王大,也等于在帮王大。因为,这个时候只有她,才能护王大一家的安稳。 王大是个聪明人,他在林家和南萧呆了太长的时间了,也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 夏阮想要让他帮忙。当然,帮不帮都随他自己的意愿。夏阮不会强迫他,也不会害他…… 若是他不帮夏阮。虽然夏阮不会计较什么,但是林老爷一定会将王家老老少少,都杀的干干净净。 他想到自己的弟弟,刚抱上孙儿,手就颤抖的厉害。 王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跪在夏阮的身前。“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求求老奴。” 夏阮见王大的眼睛虽然红肿的厉害,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却无比的认真。她知道,她今日是做对了,王大愿意帮她做这件事情。 “林老爷现在被关在京郊的庄子里。”夏阮说的很慢,“林老爷这几日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怕是会提出让林家那边的下人过来伺候。到时候,我会让侯爷将王家老老少少都接过来,而你,也要去庄子上。我想要知道,林老爷这些年来买的兵器,都放在什么地方。” 夏阮说的很清晰,惊的王大抬起了头。 兵器…… 王大没想到夏阮居然这么快便查到了这里。 这几年他和弟弟时常通信,在信中弟弟偶尔也会抱怨,说林家的人说兵刃太过于厉害。这几年,都不知道找铁匠打造了多少兵器了。王大起初也不在意这些事情,毕竟林家是武林世家,多打造一些兵器也是很正常的。直到有一次,弟弟说起兵器的数量,让王大大吃一惊后,才不得不注意到这件事情。 兵器的数目,太过于庞大。 而且,这几年林老爷,似乎私下也在囤积粮草。 南萧的银子绝大部分都到了林老爷的手中,也难怪当初萧润清会死不瞑目,到死也不愿意原谅林姨太太。 萧润清太过于重情重义,最后等于被自己心爱的林姨太太逼死。 宅子里的事情,王大看到了不少。吕妈妈也会和他说一些,吕妈妈是相信他的,所以他知道的事情,比现在薛管事知道的还多。 王大想了想,将脸上的眼泪抹掉才回答,“夫人,老奴知道该怎么做。林家三少爷是个软弱无能的,四少爷略有些城府,但是林家如今还是五少爷说了算。在外皆以为五少爷最不受宠,其实不然,这只是林老爷做出来的假象。” “王管事,你去薛管事哪里拿银子。”夏阮淡淡一笑,“吕妈妈是薛阳人,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的好,我会让六子陪着你,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对外我会说留着你伺候林姨太太,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大点头:“老奴明白,老奴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老奴无以为报,来生必当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王大说完,便对着夏阮磕头。 他知道,夏阮其实没有必要帮他,他是林家的人。夏阮现在既然愿意帮他,那么他就应该感恩戴德。 王大自嘲的笑了笑,若不是夏阮提醒他,他怕是都快忘记了林老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若是不在长安侯府做事,他带着吕妈妈的尸首,怕时走不到薛阳的。他会死在回薛阳的途中。最后彻底在这个人世上消声灭迹。 王大紧紧的攒着衣袂,他此时的心里恨毒了林老爷。 “夫人,老奴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情的。”王大又一次重复。“老奴……不会辜负夫人的期望。” 王大告诉自己,他要活着,他要或者看林老爷可怜,看林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个死在他的面前。 等林老爷死了,他可以笑着告诉吕妈妈,让她可以安心了。 他要为吕妈妈报仇。 夏阮见王大这样。点头道,“你先去歇息吧。我会让六子去找你。去薛阳的途中,一切小心。” 王大又给夏阮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了离开了屋子。 看着王大离去,夏阮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林家的事情。她从来不知。 林家五公子?夏阮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反而是更多的是注意到林家那位四少爷。 正如王大所言,林家那位四少爷,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夏阮想了想便对屋外唤了一声,“重黎,进来。” 重黎赶紧从屋外走了进去,福着身子道,“夫人,小的在。” “你去查查林家五少爷的事情。”夏阮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薛阳最近的情况,也多留意一下。” 林老爷的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林老爷既然想要谋反,那么不是说想想而已,而是准备了多年。 准备了多少的计划,不会露出太多的破绽。 重黎点头,“小的知道了,小的马上就去办。” 重黎不知夏阮为何突然对林家有了兴趣。但是重黎心里却替萧九高兴。 萧九是他的救命恩人,从前萧九将他送来夏阮的身边的时候。重黎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萧九,但是却没有反驳萧九。 后来,重黎才知道,萧九为何将他送到夏阮的身边。 这些年来,夏阮做的事情,大多都是为了萧九。 萧九太忙,有些事情顾及不上,他遗漏的东西,都会被夏阮一点点的弥补上去。 邺城的事情之所以萧九会算计的那么成功,其实这里面多少也有夏阮的功劳。 重黎笑了笑,便朝着院外走去。 这个时候杜若从外面走了进来,差点撞到了重黎。 杜若赶紧和重黎道歉,“对不住,重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是怎么了?这样急匆匆的。”重黎知道杜若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可是现在杜若的行为,却有一些异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杜兰的事情,重黎也是知道的。 南亭和杜兰像是消失了一样,他们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两个人的行踪。 不少人认为南亭和杜兰已经坠崖死掉了,但是山崖下面重黎也带人去找过了,却没有找到南亭和杜兰的尸首。 杜兰和南亭,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重黎有些同情杜若。 杜若要将心里的情绪掩藏的深深的,才不会让人发现她眼底的忧伤。 “是关于雯小姐的。”杜若此时叹了一口气,“雯小姐,似乎有了身孕。” 重黎听了,忍不住瞪圆了双眼,“夏雯?” 说完之后,重黎觉得失了规矩,便又接了一句,“雯小姐怎么会又了身孕,她不是尚未出阁?” “我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杜若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情我想弄清楚,确定了再告诉夫人。这几日宅子里的事情,已经让夫人够累了。若是这件事情是假的,便也不用惊动夫人了。” 重黎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件事情,我帮你查查,只是,你要给我几味,让有了身孕的人一闻,便会呕吐的药。”   ☆、424:儿女恩赐 夏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 她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她终于能有机会能站在夏阮的头顶上。 害怕的是,她怕被李氏发现自己私下做的事情。 李氏的性子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前几日不过是看上了夏瑞的随身玉佩,结果拿到手里还没有玩上半个时辰,李氏便怒气冲冲的过来训斥她,还将玉佩拿走了。 夏雯被李氏的动作惊的目瞪口呆,因为李氏还让她给夏瑞道歉。 那个该死的孩子,居然骂她是‘坏女人’。 虽说那枚玉佩是夏阮送给夏瑞的礼物,但是她却认为玉佩的色泽却不如何,显然是拿来给夏瑞玩耍用的。 她不过只是想要那枚玉佩,结果李氏却发了好大的脾气。 夏雯那夜回来哭的气喘吁吁,她不懂她在李氏的心里到底想什么。 不过就是一枚玉佩,况且夏瑞还那么小,戴这种东西在身上做什么。 她是夏家的四小姐,身上一枚像样的玉佩都没有。宅子里贵重的东西,李氏从来不会送她。 李氏有次说,等她嫁人,会给她一笔不少的嫁妆。 不少?又能有多少呢。 显然,她的嫁妆是没有夏阮多的。 夏雯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梳妆台旁边,缓缓地坐了下来。 镜子里的她如花似玉,一张秀气又精致的面容。她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夏雯自认为自己的容颜比夏阮好看多了,可是萧家那位对她却一点也不动心。 夏雯觉得,萧九太过于虚伪。萧九长的清俊如画卷里走出来的少年。但是夏阮呢?夏阮太过于普通,站在萧九的身边,只能遮挡住萧九的光芒。 想到这些,夏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阮会比她老的快,等夏阮年老色衰,萧九照样会纳妾,找不少的女子。 而她的心上人。却不会…… 那个人虽然不如萧九夺目,但是他的地位却和萧九不相上下。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上人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四小姐,你在屋里吗?”屋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夏雯敛了心神,站起来对着屋外道。“是草果吗?我在的。” 草乌和草果是李氏送到她身边来伺候的丫鬟,这两个丫头表面上对她恭敬,但是实际上却都是李氏的人。夏雯从自己心上人的嘴里得知,草乌和草果都是成国公送给李氏的人。 夏雯对于李氏的安排,凉透了心。 成国公那个老东西送来的人,分明就是给李氏用来看管她的。 从前的李氏,不是这样的。 草果从屋外走了进来,然后笑着将手里的汤碗放在桌上,“四小姐您这几日没有睡好。夫人特意让奴婢送这些滋补的燕窝来给你尝尝。” 夏雯笑着迎了上去,“二伯母待我真好。草果姐姐,你替我谢过二伯母。” 草果点头。“夫人说若是小姐身子不适,便请大夫来瞧瞧,且不能讳疾忌医。” “不用。”夏雯想都没有多想,便婉拒了草果的提议,“我很好,只是这几日没有睡好而已。我没事的,请二伯母放心便好。” 草果瞧了瞧夏雯。便回:“奴婢知道了。” 草果从屋子里退下之后,夏雯便将门关上了。 在一边的草乌有些疑惑夏雯的举动,便迎了上去问,“四小姐这几日是怎么了?不喜欢出屋子,总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前几日我送东西进去的时候,她还一个人坐在哪里傻笑,也不知是怎么了。” 草果摇头,她也有些疑惑夏雯最近的举动。 李氏忙着照顾小少爷,自然没有多的心思来管夏雯。 还好夏雯最近很安分,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情,只是,她会偶尔和唐家的下人来往。 “不知夫人怎么想的。”草果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四小姐和都和外面的人……唉,夫人心太善了。” 草乌点头,“唐家的人,来者不善。世子让我们小心一些。” 说完,两人才离开了小院。 夏雯在门内看着两人离开了,才将视线挪到了一边的桌上。 燕窝? 她现在才不稀罕这些廉价的东西。 李氏前日夜里听闻夏阮要回来瞧夏瑞,居然让人买上好的血燕,说是要给夏阮好好的补补身子。夏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可是李氏现在给她送来的是什么?不过只是普通的燕窝,能和夏阮的相比吗? 李氏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夏阮和夏瑞,何时愿意多看她一眼。 夏雯想到这些,又差点哭了出来。 若是父亲母亲还在,她还不会这般可怜。寄人篱下的滋味太难受了,她永远都不能用最好的,也不能吃最好的东西。 夏阮……夏瑞…… 她整日都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恨透了李氏。 夏雯走到桌子边上,想要拿起燕窝,想要摔掉。但是,不知怎么了,她突然几欲作呕。 夏雯匆忙的将燕窝摔在地上,然后蹲在地上就干呕了起来。 她彷佛闻见了什么不该闻的东西一样,难受极了。 她的眼前忽然一黑,似乎看到了有人影走动。 夏雯闭目让自己镇定,不能自己吓自己。 屋子里的动静太大,在屋外的草果听见了动静,便赶紧推门走了进来。 草果见夏雯蹲在地上,而燕窝摔在一边地上,吓的走了上去,“四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草乌,赶紧去找大夫。” “不用了。不用了。”夏雯捂住了小腹,然后笑着对草果说,“草果姐姐我没事。就是有些难受。” 此时夏雯脸色苍白的厉害,时不时还干呕,一张小脸看起来憔悴极了。 草乌也从屋外走了进来,和草果一起将夏雯扶上了床榻,眉头皱的厉害。 草乌犹豫了一阵才道,“四小姐,奴婢去给您请大夫吧?” “我没事。”夏雯勉强的笑了笑。让心里那股难受用力的压了下去,“不用去请大夫。若是给二伯母知道了。她又要担心我了。我现在很好,不用去惊动她。而且,明日三堂姐就要回来了,我也想见见她。” 夏雯说了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她怕自己说多了,会继续干呕。 草果和草乌见夏雯这样执着,便又再次退了出去。 “草果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同夫人说说。”草乌想了想,又嘱咐道,“四小姐怕是病了,不能这样拖下去。” 她们毕竟是李氏的人,对于夏雯的异常,还是要及早的告诉李氏。 说完。草乌便朝着李氏的院子走去。 这几日夏雯的举动,太过于奇怪了,这让草乌百思不得其解。 草乌刚走到李氏的院子。便瞧见了翠柳。 翠柳抬起头看着草乌,笑着问,“四小姐用了燕窝了吗?” “没用。”草乌眉头微蹙,“我瞧着四小姐,怕是病了。” 翠柳面露讶色:“病了?” “嗯,四小姐刚才干呕的厉害。”说到这些。草乌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我和草果想给四小姐请大夫。可是四小姐,却怕打扰了夫人。” 听到草乌这样说,翠柳一脸错愕。 夏雯会替李氏考虑? 若是换成别人,翠柳还会相信。但是这个人是夏雯,翠柳却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说夏雯是个小白眼狼,也一点也不为过。 这些年来,翠柳也不知李氏到底是怎么想的,还让夏雯在这个宅子里住下来。前几日,她瞧着夏雯从夏瑞的手中抢走了玉佩,当时夏瑞一张脸气的通红,口齿不清的骂夏雯,“坏……坏人。” 翠柳当时无奈的抱起夏瑞,然后将夏瑞送到了李氏的院子里。 夏雯拿走的,是夏阮送夏瑞的玉佩。 也不知是怎么的,夏瑞自从懂事开始,就十分的喜欢夏阮。他时常会跟翠柳和李氏念叨,“想……想阿姐。” 李氏偶尔也会带夏瑞去瞧夏阮,但是自从夏阮有了身孕后,李氏带夏瑞去的便也少了。有了身孕的女子都喜睡眠,带着夏瑞去怕是会吵到夏阮。 夏阮生下萧晟后,身子一直不适。 李氏去长安侯府,便也更少了。夏阮要养身子,需要多歇息。 翠柳想了想才对草乌说,“你回去伺候四小姐吧,这件事情我会和夫人说的。” 草乌点头,便离开了小院。 翠柳转身进了屋子,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子里的人,便听到夏瑞软糯的嗓音喊,“阿姐。” 翠柳一愣,看着夏瑞的神色,从惊喜到失落,最后小嘴撅的老高。 孩子眼里的失望,倒是被她瞧了个彻底。 李氏在一边笑着解释,“我刚同他说阿阮要回来,我这还没说完,你便进来了。他将你当做阿阮了,这个孩子啊……” “娘。”夏瑞将小脸藏进李氏的怀里,却藏不住已经微红的耳朵。 李氏看着怀里的孩子,笑的更开心了。 儿子很喜欢夏阮,这是让她高兴的事情。 李氏如今没有什么奢求了,等儿子长大娶妻成家,她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了。 有的事情,生命里没有爱情,也是可以开心的过一辈子的。 譬如现在,她觉得上天赐给她的一双儿女,便是上天给她的最大恩赐。   ☆、425:又要嫁人 李氏现在很知足,也很感激。 上年清明的时候,父亲还有三哥陪她去了母亲的坟前。 她的心结慢慢随着时间,也慢慢的解开了。 李长风私下问过她,可想过再嫁? 李氏笑着摇头,她觉得她如今的日子便已很幸福了,生命里也不想在有其他人进入。 李长风见她这样说,便也没有强求。 每个人对幸福的诠释都是不一样的,没有必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李氏觉得幸福,李长风便也彻底的放下心来。 李氏还记得那一日天很蓝,她笑着对李长风说,“三哥,这是我从前,从不敢想起的生活。你和爹爹都在,阿阮也成了家,再过十几年,瑞哥儿也会娶妻生子。我从前……从不敢想。” 李长风笑着抚摸李氏的长发,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带着溺爱的安慰道,“阿阮是个好孩子。” “嗯,她是个好孩子。”李氏眼角微红,“三哥,我……谢谢你。” 李长风忍不住笑出了声,“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是你三哥,你和我说什么谢谢?以后不要和我说谢谢,我不喜欢听这些。我是你的亲人,是你的依靠,有事记得来找三哥,知道了吗?” 李氏破涕而笑,轻轻地点头:“我知道了。” 夏家的事情,其实李氏隐约知道一些。 她从前没有做到为母则强。在大哥和大嫂欺负她的时候,是女儿扛起了这个家。 李氏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了夏阮。 她知道自己是个性子软弱无能的人。想要保护儿女却做不到最好。从前,她沉迷在自己给自己希望中,后来她才清楚,爱情对于她而言,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 丈夫死的时候,她没有想象中的难受。 爱情,被时间一点点的磨灭。到了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女儿清楚的让她意识到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永远都不会回头了。 想到这些,李氏抚摸着怀里孩子的发丝。 瑞哥儿很喜欢夏阮,这是让她高兴的事情。 若是她西去了,瑞哥儿也会帮她照顾好女儿。 “夫人。刚才草乌来过了。”翠柳挥了挥手,让站在屋外的乳娘进屋,“草乌说四小姐这几日怕是身子不适。” 李氏神色不改,“请大夫了吗?” “四小姐不让。”翠柳说完后,福下身子对李氏怀中的夏瑞道,“小少爷,你该去午睡了。” 夏瑞从李氏的怀中抬起头,撅着一张小嘴,嘟嚷道。“她,坏。夏雯,坏女人。” 李氏惊的看着夏瑞。忍不住问道,“谁教你说这些的?” “没人。”夏瑞撇过头去,脖子上露出淡淡的伤痕,“讨厌她。” 李氏看着儿子脖子上的很急,也不好继续去追问。 夏雯从儿子的手里抢玉佩的时候,不小心伤了夏瑞。在夏瑞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疤痕。还好大夫说,好好养着。这疤痕能去掉。 李氏当时也是气坏了,差点就让人赶夏雯出去了。 “好,不喜欢她,咱们就不见她。”李氏吻了吻儿子的额头,“你快去午睡,明日你三姐要回来。你要养足了精神,知道吗?” 夏瑞见李氏提起夏阮,脸上才露出甜甜的笑容,“好。” 乳娘走了过来,带着夏瑞出了屋子。 等夏瑞出了屋子,李氏的脸色才暗了下来。 儿子懂事以来,就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但是儿子对夏雯却颇有敌意。李氏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带有攻击性。 孩子是最单纯的,谁对他好,他便会对谁好。 若是谁伤害他,他便会记仇。 “她怎么了?”李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为何不让请大夫?” 翠柳摇头,露出一些无奈的神色,“夫人你是知道四小姐的性子的,她不愿意请大夫,草果和草乌也没有法子。不过今日见草乌那个样子,怕是病的厉害。” “病的厉害?”李氏露出一个冷笑,“病的厉害还知道和唐家的那些人穷折腾?她当我是瞎了吗?” 李氏说这些话的时候,翠柳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 她一直以为李氏不知道这些事情,却不想李氏都知道这些。 她突然觉得,夫人和从前彷佛有些不一样了。 翠柳给李氏倒了一杯茶水,才说,“四小姐怕是想……” “做梦。”李氏接过翠柳的茶水,直接打断了翠柳的话语,“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想要嫁入唐家?若不是怕她庄子上败坏了夏家的名声,我会让她继续住在京城吗?她马上也要及笄了,我准备选个人家让她嫁过去。” 这是李氏第一次提起夏雯的婚事。 夏雯眼看就要及笄了,的确也有不少人上门提亲。 翠柳知道夫人心善,给夏雯挑选的人都是老实又脚踏实地的少年。可是夏雯对这些人,却显然不放在眼里。 她要么嫌弃别人出生卑微,要么嫌弃别人家产不够丰厚。 翠柳被夏雯的话,气的直哆嗦。 尤其是夏雯等李氏离开,在翠柳面前笑着道,“我才不嫁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要嫁也是要嫁像三堂姐夫那样的人。有句话不是说,宁做英雄妾,不为小人妻。翠柳姐,你帮我告诉二伯母,这些人我瞧不上。三堂姐能嫁的那么好,我也能的。” 翠柳看着夏雯,觉得眼前的少女面目可憎。 夏阮有身孕的时候,夏雯总是帮李氏送东西去长安侯府。她也是无意听闻说,夏雯似乎想做萧九做什么,只是后来萧九那边没有反应,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 但是,这也只是听说。 她怎么也没想到,夏雯会当着她的面,将这些话语说出来。 她是下人,便也没有训斥夏雯。 想到这些,翠柳开口了,“四小姐怕是不会同意普通的人家,四小姐眼光……颇高。” “她是什么身份,难道还想进宫做皇后吗?”李氏嗤之以鼻,“昔日,她母亲时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怎么就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她不嫁也得嫁,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李氏知道夏雯想要高攀唐景轩,可是这个人是夏雯高攀的起的吗? 唐景轩从前对女儿表现的痴情极了,当时的他,妻子去世尚不足一个月。 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李氏是厌恶极了。 这个时候李氏又庆幸,还好三哥和女儿的眼光厉害,选了萧九这样的人。从前,李氏对萧九颇有不满,可是现在看着萧九对女儿的照顾,她也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女儿幸福,便好。 翠柳在一边安慰李氏,“夫人你别生气,四小姐是不可能嫁入唐家的。我听闻平阳侯和南家十三小姐马上就要成亲了,日子都选下来了。就在下个月呢。” “她若是不安分,便不要让她再出院子了。”李氏揉了揉眉心,“让瑞哥儿瞧不见也好。” 李氏其实也有自己为难之处。 若是夏雯死在庄子上,或者在庄子上做出丑陋的事情,那么丢的便是夏家的名声。 现在京城里的动静,她掌握不住。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夏家的名声,不给夏雯玷污夏家名声的机会。 她怕女儿会被夏雯牵连,所以才继续将夏雯放在身边。 这样,她起码能看到夏雯,也知道夏雯想要做什么。 还好夏雯也知趣,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是,在夏雯抢夏瑞玉佩的时候,李氏又忍不住生气了。 她怎么就养了一个白眼狼。 儿子还那么小,夏雯怎么就下的了手。 翠柳见李氏气的厉害,赶紧转移了话题,“夫人这几日可是替四小姐选好了人家?” 李氏抬起头,淡淡一笑,“东阳县陈家二公子,我瞧着这个孩子是个脚踏实地的,只是是个庶出。不过,这样也好,他是庶出,便也不会再纳妾。到时候,我多给雯丫头一些嫁妆,她这一辈子,也就不愁吃喝了,在婆家也不会太受气。” 翠柳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李氏还是为夏雯着想了。 东阳县陈家那位二公子,她是见过的。 生的俊朗又知书达理,只是身份卑微了一些,是个庶出。 夏雯嫁给这样的人,是夏雯的福气。 毕竟,陈二公子的确是个拔尖的人。 李氏见翠柳不回答,以为是翠柳对陈二不满意,“怎么?你觉得我选的不好吗?” “不是。”翠柳摇头,“奴婢觉得四小姐能嫁给陈二公子,是四小姐的福气。只是这件事情,夫人明日要同三小姐说吗?” 李氏听翠柳提到夏阮,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自然是要同她讲的,我也听听问问阮丫头的想法。” 其实李氏多少有些私心,陈二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最重要的是陈二是东阳县人。 夏雯若是嫁到陈家,清明节去给她的父母上坟,也会方便一些。 最重要的是,夏雯在东阳县,也就没有机会给女儿制造麻烦了。 李氏觉得自己这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来日归了黄泉,也能在夏雯的母亲面前抬起头,说一句问心无愧。   ☆、426:万事皆忍 从长安侯府到夏家,路程不足半个时辰。 夏阮坐在马车内,看着怀里的孩子微微发怔。 今日一早她去见了林姨太太。 林姨太太说了许多事情,每一件都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之前,她就想过这件事情,但是却没有深想。 现在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一切,却让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太过于棘手了。 若是稍微处置不当,三舅和丈夫都会有危险。 前世三舅会中毒,最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或许就和这件事情有关。 更让夏阮头疼的是,朱砂居然没有去世,而是活了下来,现在依旧在六皇子身边。 南亭和杜若还下落不明,艾叶的尸首也没有找到…… 夏阮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插手这件事情。 杜若见夏阮揉着眉心,便忍不住问道,“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今儿一早林姨太太便来找夏阮了,她和夏阮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这次,是林姨太太先离开屋子的,留下失神的夏阮。而且杜若也注意到了,夏阮手中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从纸张的色泽上来看,这张纸条怕是存放了很久。 杜若假装没有看到,而是在一边收拾起了东西。 夏阮坐在椅子上发怔了很久,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杜若瞧着这样的夏阮。多了几分担忧。 因为杜若知道,夏阮很多时候都喜欢将事情闷在心里,不喜欢将事情说出来。 或许。夏阮早就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杜若怕夏阮这样会憋出什么毛病,心里焦急的厉害,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夏阮。 “没事。”夏阮脸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快到了吧?” 杜若挑起车帘瞧了瞧,“快了,马上就进胡同了。” 夏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看着怀里的孩子。 萧晟还小。但是眉眼间却和萧九有几分相似。萧家的人生的好,她想儿子来日长大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杜若看着夏阮,眉头微蹙,犹豫了半响,还是说道。“夫人,今晚侯爷来接你,你要同侯爷说说庄子上的事吗?” 夏阮让薛管事和王大一起去了庄子上,这件事情杜若是知道的。 薛管事走后,宅子里的事情都是她的丈夫柳昌元在打理。 府里的小丫环不少是她亲自从人牙子的手里买回来的,府邸里的下人大换了一次,也算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了。 等她做完这些事情,柳昌元松了一口气,对她说。“这日子,总算要安稳了。” 杜若瞧着丈夫,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安稳的下来。 朝堂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建广帝身子表面上看着健朗,实际上身子里却是虚了。 杜若是大夫,当然知道丹药的危害。 哪些丹药等于是提前预支了人的生命,等再过些日子,建广帝怕是会猝死。 到时候。朝堂上一乱,怕是萧九和夏阮都会牵涉其中。 这些道理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明白。又何况是夏阮? 所以,这日子,怕是还安稳不下来。 “嗯。”夏阮没有准确的回答杜若,她知道杜若在担心什么,于是又道,“庄子上的事我还能处理,这些小事就不要去打扰侯爷了。” 宅子里的事情,萧九若是不问,夏阮便不会主动说起。 她的丈夫要忙外面的事情,她自然该打理宅子里的大小事务。 而且,如今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她不想这小事打扰到萧九。 一个人再厉害,精力也是有限的。 而且,她又不是真的无能到宅子里的事情都打理不好,又何必让丈夫操心。 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重黎站在外面道,“夫人,到了。” 夏阮挑开车帘,便从马车内走了下去。 她抬眼便瞧着母亲站在屋外,似乎消瘦了不少,鬓发渐白。 母亲似乎这些日子苍老的厉害,夏阮看着心里十分的酸涩。 “娘。”夏阮赶紧走了上去,紧张的看着李氏,“外面风大,怎么出来站着了?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办?” 李氏还来得及说话,反而是站在一边的夏雯接了话,“三堂姐,二伯母这也是想你了,才出来接你的。我也是,好久没见三堂姐了,便同二伯母一起出来接你了。” 夏阮转眸瞧着站在一边的夏雯。 这几年夏雯长高了,容貌和前世一样,柔媚、娇弱的像朵花似的。 可惜这样的女子,却有着蛇蝎一样的心肠。 “阿姐。”一阵软糯的嗓音传了过来,只见李氏的身后站着一个不足四岁的小男孩,他伸出白胖的小手,对着夏阮撒娇道,“阿姐,抱抱。” 李氏的目光也随着夏阮的视线看了去,然后她有些无奈的说,“瑞哥儿一直想着你呢,这不,非要和我一起出来等你。” 夏阮看着夏瑞,然后笑着将他抱了起来,“好,阿姐抱。” 夏瑞开心极了,对着夏阮便笑了起来。 夏阮对这个弟弟向来疼爱,几百两银子买回来的玉佩,因为夏瑞喜欢,她便送给了夏瑞玩耍。当时李氏有些惊讶,说这个玉佩若是夏瑞抓不稳摔坏了怎么办,夏阮只是笑着说,这个玉佩便宜,几两银子,坏了也就坏了,不可惜的。 李氏对金银玉器没有太多的研究,而且夏阮这样说,李氏便也信了。 对于夏阮的话。李氏从未怀疑过。 因为,夏阮是她的女儿。 若是一个做母亲的都怀疑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个世上。又有谁会相信女儿呢? 对于这点,夏阮一直很感激。 母亲对她好,她都知道。 “都在屋外站着做什么,三姑奶奶你赶紧进屋吧。”翠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杜若道,“来,让我抱抱小世子。” 翠柳从杜若的手里将萧晟接了过来。看了看才道,“夫人。这个孩子长的像极了三姑爷。” 李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一家人慢慢的进了屋子。 夏雯站在一边,发现周围的人冷落了她。 尤其是夏瑞这个小混蛋,她还未和夏阮说几句话。便被夏瑞抢了过去。 仗着年纪小,夏瑞便开始对夏阮撒娇,尤其是夏雯想和夏阮说话的时候,都会被夏瑞飞快的打断。 夏雯被这个孩子气的目瞪口呆,她简直快不相信夏阮手中的孩子,还不足四岁。 进了屋之后,小丫鬟们将茶水送了上来,还送了一些果脯。等杜若刚要转身,站在杜若身后的小丫鬟便笑着将手里的青花瓷碗递给了杜若。一脸笑意。 杜若看了看碗里的东西,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夏家用膳比从前小心了很多,她手里的这碗血燕。怕是李氏花了不少银子给夏阮买来补身子的。 杜若用袖子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见手里的银针没有发黑,而血燕也没异味,便端到夏阮身前。 夏阮将杜若手中的血燕接了过来,然后才对李氏道,“母亲。这太破费了。” “阿姐,瘦了。”夏阮刚放下的夏瑞这个时候又跑到了她的身边。摸着她的手说,“不像豆腐了。” 夏瑞的一句话,让夏阮和李氏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前,夏瑞握住夏阮的手,便说夏阮的手像豆腐。夏阮当时还诧异,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后来李氏解释了一通,她才明白了过来。 夏瑞调皮,和翠柳家的孩子经常玩到一起。翠柳家的孩子叫豆子是个女孩,两个人经常一跑就不见踪影。 有一次,翠柳找了半天,才从厨房里找到了两个小调皮。 只见两个孩子手里抓了好多豆腐,然后彼此还笑的傻乎乎的。 翠柳气的差点打豆子的屁股,最后还是李氏拦了下来。 因为,李氏向来吃素,又喜欢吃豆腐,夏瑞便瞧在了眼里。前段日子天气太过于炎热,李氏便没什么胃口,所以夏瑞才带着豆子去了厨房,想给李氏做好吃的豆腐给李氏开胃。 结果,孩子太小了,反而是弄了自己一身的豆腐。 孩子的话,是最纯真没有谎言的。 夏瑞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说,夏阮这段日子累坏了,连手都不如从前光滑了,想必是没有歇息好。 李氏自然也听懂了夏瑞话中的意思,便对着夏阮说,“不破费,你赶紧用了吧。瞧瞧你,怎么瘦了怎么多,连瑞哥儿都瞧出来了。” 夏阮听了,脸上便有些尴尬,但是心里却无比的温暖。 从前的她,身边唯一的亲人都背叛了自己,可是现在,母亲尚在,幼弟也在身侧。 “阿姐吃。”夏瑞垫高了脚,将碗推向夏阮,“甜的,不苦。” 夏阮见母亲和夏瑞执意让她用掉血燕,便也没有再多推辞。 她吃过不少的血燕,却觉得今日的血燕,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夏雯坐在一侧,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样难受。 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她这几日也需要补身子吗? 凭什么夏阮可以吃血燕,而她就要吃普通的燕窝。 夏雯越想心里越生气,握住手绢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但是她却不能露在表面上。 有些事情,她必须得忍。 忍的住,才有翻身之日。   ☆、427:孩子是谁的? 成长是最疼痛的过程。 夏雯已经快要忘记了,从前父母笑着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剩下的只有疼痛二字。 至于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因为她不敢去记得。 谁也不会帮她,她卑微的连一粒尘沙都不如。 夏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坐在对面的夏阮。 夏阮的手中抱着夏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夏阮依旧如从前一样,笑起来的样子纯善的像是这个世上最和蔼的人。 从前,夏雯也是被她这样面容欺骗了。 实际上,在夏雯心中,夏阮比谁都面目可憎。 她恨不得将夏阮踩在脚下,然后看着夏阮哭着求饶。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泄心中的怒气和怨恨。 夏阮和李氏一直在聊家常话,夏雯这次没有再插嘴。因为她知道,她无论说什么,都是进入不了李氏和夏阮的眼中。李氏会养着她,无非就是怕她饿死街头会给夏家丢人,到时候败坏夏阮的名声。 夏雯撇过头,觉得嗓子哽咽的厉害。 “娘,你最近瘦了,是不是瑞哥儿太调皮了。”夏阮的话依旧一字不漏的传到夏雯的耳中。 尤其是夏瑞对夏阮撒娇,喊了一声,“阿姐。” 这些再普通不过的言语,却让夏雯的心里越来越难受。 她身子也不适。为何就没有人关心她。 若是她的母亲尚在,她也是会像夏阮这样,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可怜的样子?从前在大伯父家里的时候,大伯母也会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夏雯慢慢的知道了,只有算计,她才能让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想到这些,夏雯将手慢慢的放在了小腹上。 今日他们给她受的气,来日她一定会加倍奉还。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记仇,很记仇。 李氏和夏阮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眼看到了晌午,李氏便让人端了菜肴上来。 夏瑞的眼光一直落在离夏阮不远处的果脯上,但是李氏不允许夏瑞吃太多的甜食,所以他只能这样无奈的看着。 夏阮注意到夏瑞的神色。于是将夏瑞抱了起来说,“想吃吗?” 夏瑞抬起头,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他想了很久,又看了看果脯,摇头,“不吃。” “怎么不吃呢?”夏阮看着幼弟脸上露出稚嫩的神色,便忍不住想逗下他,“不是说饿了吗?” 夏瑞小脸委屈极了。他看了一眼李氏,又小声的说,“不吃。要用饭。” “没饭了,只有这个。”夏阮说的认真,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甜,好吃。” 夏瑞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但是渐渐地欣喜变成了挣扎,最后夏瑞几乎要哭丧一个脸了。“还是用饭吧。吃太多的甜食,会长不高的。” 夏瑞说这句话后,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他和豆子一样,都喜欢吃甜食。 但是他和豆子都一样的可怜,翠柳和母亲一样,不让他们吃太多的甜食。 这样美味的东西,却不能吃到。夏瑞忧愁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为了长高,他得忍住,不吃这些甜食。 至少,也的少吃。 “长不高?”夏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好奇的问,“为何?” 夏瑞将小脸埋在夏阮的怀里,嗓子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三姐夫说,吃太多甜食,会长不高的。长不高,就不好好的学武了,不能学武,就不能保护娘和三姐了。” 这句话从夏瑞的嘴里说出来后,让夏阮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会对夏瑞说这些。 有段日子,夏瑞和母亲在长安侯府住了几日。 萧九喜欢练剑强身,便被早起的夏瑞瞧见了。 那一日,夏瑞缠了萧九几个时辰,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李氏的身边。 夏阮问起萧九同夏瑞说什么的时候,萧九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没有同夏阮讲。 现在,夏阮算是知道,丈夫同幼弟说什么了。 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可以少吃一些。” 丈夫这样做,也是为了夏瑞好。 夏瑞喜甜食,他一吃了甜食,便不会用饭菜。杜若跟夏阮和李氏说过,夏瑞这样下去,会对身子不好。 可是,夏瑞太喜欢甜食了,就算李氏严厉的管着,他私下也会偷着藏着吃不少的甜食。 后来,果真如杜若所言,夏瑞曾经牙疼了一夜。 夏阮还在担心夏瑞为牙疼难受的时候,夏瑞却突然开始不吃甜食了。 这件事情,她一直很奇怪。不过后来他想,可能是夏瑞被牙疼害怕了,所以才不愿意继续吃了。 却不想,实际的情况是这样的。 想到这些,夏阮的心里却又觉得无比的温暖。 夏瑞尚不足四岁,在他的眼里,能吃到甜食,便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但是,这个孩子为了学武,为了来日保护她和母亲,宁愿不吃甜食。 在大人的眼里,不吃是件轻松的事情。可是小孩子不同,他们总是将一件很小的事情,看做是天大的事情。 夏阮抚摸着夏瑞的面颊,笑了起来。 “阿姐。”夏瑞瞧着夏阮笑的好看,便认真的说道,“我会好好学武,保护你和娘亲。” 李氏在一边听的一直笑,最后忍不住打断了夏瑞的话,“你这个孩子,嘴跟抹了蜜糖似的。好了。快坐好用饭了,别累着你三姐。” 夏瑞听了,乖巧的从夏阮身上下来。端正的坐在夏阮的身边。 这一切,落入夏雯的眼中,无比的刺眼。 夏瑞比她会甜言蜜语,几句简单的话就将夏阮哄骗的团团转。一个小孩不吃甜食,无非是吃厌倦了,想换个口味。可是夏瑞却说的这么好听…… 夏雯觉得,坐在她对面的几个人。都虚伪的厉害。 食不言,寝不语。 夏瑞用过了膳食。便被杜若带下去休息了。 屋子里只剩下李氏和夏阮,李氏注意到了夏雯的目光中带着恶毒,便找了个借口让夏雯回屋去休息。 “雯丫头的婚事,我给她定下来了。”李氏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东阳县陈家二公子,你瞧着如何?” 夏阮有些惊讶,然后道,“陈家?” “嗯,这个孩子老实又懂事。”李氏跟夏阮解释,“陈家同温家这些年来有不少的来往,荀夫人也说陈二公子人不错。只是这个孩子是个庶出,怕是雯丫头会觉得委屈。” 夏阮听了。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怎么可能不委屈?夏雯的眼光可高着呢。 昨日夜里,杜若跟夏阮说的话,夏阮都清楚的记得。 夏阮摇头。否决了李氏的话,“这门亲事,怕是成不了。” “你觉得不好吗?陈二虽然是庶子,但是人却是不错的。”李氏皱着眉头,以为夏阮觉得陈二的身份配不上夏雯,便又道。“要不,我先同雯丫头说说?” 夏阮摆了摆手。然后贴近李氏一些,才道,“娘,不是陈二公子人不好,也不是陈二公子配不上雯丫头。而是,陈家人不会接受一个非完璧的女子嫁入陈家。” 李氏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她没太懂夏阮话中的意思。 非完璧? 李氏脸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你的意思?雯丫头……她……” “我瞧着,雯丫头怕是有了身孕。”夏阮在这点上倒是没有欺骗李氏,“只是,不知这孩子是谁的。” 若是旁人和李氏说这些话,李氏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是这句话从夏阮的口中说出来,李氏是不相信也得相信。 她太了解女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女儿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李氏想起,这几日翠柳一直说夏雯身子不适,总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偶尔还会干呕不止。 若是从前,夏雯一点小风寒,都恨不得将京城里所有的大夫请到宅子里来。 可是这次特别奇怪,夏雯却不愿意找大夫,还说怕自己担心。 李氏想到这些,脸色惨白。 夏阮瞧着母亲的神色,多少有些不忍。 可是有些事情,她不想瞒着母亲,因为母亲该自己看清楚周围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母亲,而是夏雯做的太好。 “怎么会这样。”李氏过了半响才说了一句话,“作孽啊,作孽啊。” 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子有了身孕,就算拿掉了孩子,也非完璧了。 别说陈家庶子瞧不上夏雯,就是稍微家境差点的家族,也断断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 李氏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夏阮,“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件事情,尚不得知。”夏阮也在猜,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夏雯是个眼光高的人,她不会轻易将清白的身子给身份卑微的人。 夏阮想了想,又安慰李氏,“这件事情,娘你就当不知道。夏雯最近要出去走动,你也让她出去走,她想要银子,也给。等她放下戒备,我们便能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李氏点了点头,“也好。” “我就怕……”夏阮犹豫了一下,才淡淡地道,“这件事情是冲着侯爷来的。”   ☆、428:吃醋的模样(15粉红+) 这件事情变的有些棘手。 李氏的眉头皱成一团,她从未想过这段日子,夏雯在她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件事情。 不应该这样的…… 清白对于女子而言,比性命更重要。 夏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氏揉了揉眉心,不知该说什么。 女儿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夏雯的容貌的确不错,但是和绝色还差的太远,身份地位也不高……所以这个人千方百计的接近夏雯,只有一个目的。 那么就是,利用夏雯。 可是,夏雯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利用? 李氏想也不用想,便会想到三哥和女儿。她虽然是深宅妇人,但是也知道最近朝堂上局势动荡的厉害,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此时,若是落了人话柄,那么三哥和长安侯,真的会被这些谣言影响的。 过了半响,李氏才慢慢地道,“就这样瞒着吗?可是,怕是也瞒不了多久,她的肚子……会大起来的。” “不用太久。”夏阮见母亲想清楚了,才继续说,“这个人既然愿意接近四堂妹,怕是有目的的。他想必也知道四堂妹有了身孕,想来试探我们。” 想到这些,夏阮更是无奈的笑了笑,“不然这些消息,母亲以为是怎么传到我耳里的?” 李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女儿不说。她还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 女儿这段日子一直在养身子,很少回夏家,她怎么回知道夏雯的事情? 除非—— 有人故意将这件事情告诉夏阮。来试探她们的动静。 李氏有些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娘亲不用急,那个人只是放出一些消息,却不知我已经知这件事情。”夏阮依旧笑着安慰李氏,“既然他不知道,那么这件事情就好办。母亲就按我说的,和从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人越是想看我们自乱阵脚,我们越是要镇定一些。今儿。我听翠柳说了,这几日四堂妹也不爱出门,那么也好,让她自己好好的想清楚。” 杜若打听到夏雯有异常。夏阮认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夏雯这些年来瞒母亲瞒的很好,不可能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夏阮想来想去,后来只觉得,这个消息肯定是孩子的父亲放出来的。 这个男人,当真是蓄谋已久。 只是,夏阮猜不到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想用这件事情来胁迫什么。 李氏听了夏阮的话,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作孽啊。我还指望……我还指望她能好好的,至少能改变一些。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了。” 夏阮瞧着母亲。没有再说什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夏雯不会改变了。 这件事情如今发展成这样,她从未想过怪母亲。 母亲忙完父亲的丧事,又要忙着带夏瑞,根本没有空去管夏雯。 母亲不让夏雯回庄子上,是怕夏雯在庄子上乱来。到时候败坏夏家的名声,也会影响到她。夏雯再不对。她也是夏家的人,所以母亲就算不喜欢夏雯,也要考虑到外面那些人的嘴。 母亲的苦心,她都明白。 所以从前杜兰问她这些问题的时候,她都是笑着没有说什么。 外人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她这个做女儿的还能不知道吗? 现在她自己有了孩子做了母亲,才知道一个母亲有多伟大。 李氏和夏阮说了一些话后,便开始不停的走神。 夏阮知道母亲心里是想着夏雯的事情,便也没有点破。 两个人不说话坐着也没尴尬半分,直到杜若将萧晟抱过来后,李氏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些笑容。 “这孩子,生的真好看。”李氏看着手里的小外孙,心里喜欢极了,“真俊。” 有了孩子这个话题,李氏总算暂时将夏雯的事情忘记,和夏阮又开始说话了。 屋外的天色渐渐地暗了,翠柳这个时候从屋外走了进来,“夫人,三姑爷来了。” 李氏一听赶紧让人迎了去出去,夏阮也有着怔住,她没想到萧九居然会来接她。 在她发愣的时候,萧九已经从屋外走了进来了。 萧九还穿着官服,普通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的俊朗中带了几分威严。 此时萧九眼里带着笑,“阿阮。” “侯爷,你怎么来了?”夏阮站了起来,“累坏了吧?” 萧九瞧着妻子,身上的疲惫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出宫之后便想起妻子今日回了娘家,于是他再三衡量,便让人驾着马车来了夏家,亲自来接妻子回家。 家里没有妻子,那座府邸会显得冷清,让他觉得压抑。 夏阮显然没猜到萧九的想法,转身和母亲说了几句话,便同萧九准备回府。 在了门外,夏瑞紧紧地握住夏阮的衣袂,唤了一声,“阿姐。” “乖。”夏阮牵着夏瑞的手,“三姐先回去了,过几日再过来瞧你。” 夏瑞嘟着嘴,有些委屈。 他犹豫了很久,才说,“好吧。” 看着幼弟委屈的样子,夏阮忍不住笑了,然后福低身子在夏瑞耳边轻声呢喃了几句。 不过几句话,便让夏瑞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他用稚嫩的嗓音问夏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夏阮笑着回答,“你要听母亲的话,知道吗?” 夏瑞赶紧点头,然后‘吧唧’在夏阮的脸上亲了一下。“我会听娘亲的话,阿姐可不要忘了你说的话。” 夜色中,夏阮没有注意到萧九的嘴角抽了抽。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好。” 杜若和乳娘抱着孩子坐在另一辆马车,而萧九和夏阮坐在前面这一辆。 这个时候夏阮发现丈夫的神色有些奇怪,便忍不住问,“侯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不舒服。”萧九神色不改。 夏阮见萧九这样说。便以为朝堂上发生大事了,本来镇定的她。有些急了,“是不是朝堂出什么事了?侯爷。” 萧九露出一个小坏的笑,然后从容不迫的抓住夏阮的手,等夏阮还未反应过来。便在夏阮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么一亲,让夏阮有些目瞪口呆。 对于丈夫的举动,她有些傻了眼。 萧九似乎不满意夏阮的动作,又在脸颊上同样的地方亲了亲,“下次,别让别人亲你。” 夏阮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色,“韶成,那是我弟弟。” “嗯。”萧九应了一声,又解释道。“弟弟也不行。” 这下,夏阮说不出来话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居然会因为弟弟亲了她的脸颊。而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萧九,是她两世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萧九,更显得真实,让她觉得抬手就能触碰到。 从前的萧九,对任何事情再不满意,也很少会再她面前说出来。 可如今。他却什么都愿意告诉她。 萧九说这些话,夏阮显然也明白了更深层的意思。 他对她。从不隐瞒。 夏阮想了想,才同萧九说,“韶成,今日一早我去见了林姨太太,她跟我其实……其实林家……” 夏阮说了一半,便有些说不下去。 夏阮记得,萧九对他自己的身世,多少有些介意。 连林姨太太提起这些的时候,言语里都带着一些无奈,“那个时候他还小,可是太太却说那些话。若要说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那夜我和萧润清没有那些事情,也不会有他……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我生下他是不是错了。” 这些话听在夏阮的心里,却成了一根刺。 她不是没有见过深宅里女子恶毒的时候,她只要一想到萧九小的时候,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听这一群女人辱骂,便觉得难受。 到底要多大的力量,才能不走错路。 前世没和萧九走到一起,夏阮想,多少也有萧九介意他身世的关系。 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也是影响的因素。 萧九瞧着夏阮的容颜,然后浅浅一笑,“林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对于丈夫的问题,夏阮应了一声。 她此刻面对丈夫,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然后讲头低的不能再低。 看着妻子自责的模样,萧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将妻子垂落的发丝挽在妻子的耳边,才慢慢地说,“别离开我。” 他想说很多话,但是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对人低头的人,也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感动的人。 但是对于夏阮,他有太多的喜欢。 萧九害怕夏阮离开自己,因为他知道,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夏阮更好的女子。 他自私,希望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萧九这句话,让夏阮的心更疼了。 她唇角动了动,最后伸出手,将自己的头埋入萧九的怀中,“不会,不会离开。” 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夏阮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萧九。 “韶成。”夏阮的一张脸,不知为何居然发烫的厉害,“我是喜欢你的。” 若是他不知道她的心意,她不介意多说几次。 马车内,萧九没有再说什么,看起来和平日里一样。 过了半响,他才忍不住唤她的名,“阿阮,阿阮……” 他将情绪掩藏的很好,若不是夏阮听着丈夫的心跳声加剧,或许会被他隐忍的情绪欺骗。 当你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的时候,这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 夏阮也笑了起来,将自己埋的更深了一些。 丈夫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茶花香味,让她十分的着迷。 若是幸福是有样子的话,夏阮想,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了吧。   ☆、429:风波未平(6000字大章) 有些事情,就算害怕提起,在必要的时候,也必须提起。 夏阮在马车上和萧九讲了她知道的一些事情。 无论是关于林家也好,还是朱砂也罢,甚至还谈论到了宫中的六皇子。 夏阮原本以为萧九会不喜她谈论这些,但是她说话的时候,萧九却从未打断她的话语。 对于这点夏阮倒是有些惊讶。 自古男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妻妾插手朝政的事情。 大秦,亦不例外。 就算安贵妃娘娘再受宠,建广帝也从未让她插手朝堂上的事情,哪怕那件事情再小。 “嗯,这件事情,我倒是没有多想。”萧九淡淡一笑,吻了吻夏阮的额头,“林家的事情,我会小心的。” 萧九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外祖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外祖父的野心太大。 萧九握住夏阮的手,过了一会才道,“萧家的祖上,是前朝的木家的人。但是,和杜家的祖上不一样,萧家的木家是嫡系,而杜家的是庶支。说起来,萧家的祖上和皇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外祖父的手上,有前朝的帝王留下最重要的东西。” 夏阮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萧九。 若是前朝先帝留下来的东西,那么那些想造反的人,自然是会听林老爷的话。 “是……信函,还是……”夏阮犹豫了一下。才问,“玉……” 萧九点了点头,“嗯。是。” 这个消息让夏阮的心颤了颤,她没想到林老爷的手里居然有这个东西。 这也难怪,林老爷会如此痴心妄想,做帝王之梦。 凡是有个野心的男子得到这样东西,都想做帝王,又何况是林老爷呢。 萧家……也算是大起大落了。 当初萧长宁身为贵妃,动了不该动的情。让元文帝知道了她的身世。最后连带萧家,都被元文帝提防。 元文帝对萧长宁是又爱又怕。 爱。是因为想和她厮守。 怕,是因为萧长宁的祖上是前朝的人。 夏阮突然想明白了,为何元文帝去世之后,跟他一个陵墓离他最近的人。却是萧长宁了。 或许,元文帝是真的喜欢过萧长宁,但是这份爱,却不如江山对他来的重要。 萧家的事情,林老爷是知道的。 所以从一开始,林老爷便在布局。 林老爷拆散林姨太太和徐成林,无非是想让林姨太太嫁入南萧。因为萧家分家的缘故,萧润清放弃了手里的权利,自然获得的家产最多。林老爷和萧润清接触过后。知道萧润清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便让林姨太太嫁了过去。 萧润清的确很重情重义,但是这个等于也是害死萧润清最大的利器。 林老爷私下还和朱砂有来往…… 朱砂的身份。夏阮是知道的。 “六皇子已经调动兵马了。”萧九突然说了一句。 夏阮听到萧九这样说,便想到了前世的那一场恶战。 六皇子逼宫造反,萧九和李长风镇守着宫门,宋家老将军亲自带领了人马堵住了宫门。那一夜,她与不少人藏在唐家的地窖中。 周围咆哮声和兵器的声太过于刺耳,就算她们在地下。依旧能闻见那些腥味弥漫在四周。 那个夜太冷了,冷的她一直睁眼到天亮。 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谁也不敢离开地窖。 那些所谓的爱情,在死亡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岳老太太想了很久,才跟她说,“夏阮,你出去瞧瞧,结果如何了。” 她当时的确没有多想,她想知道唐景轩是否还活着,这场战役的结果到底怎么样了。她从地窖里走出来后,却发现天上下着很大的雨,夜里那场战乱留下的血迹,早就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她没有见到唐景轩,却见到了一声血迹的萧九。 她站在街头,看着萧九坐着战马,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只是,他终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半响后,李长风来劝她回府。 后来,夏阮才知道,六皇子战败了,唐景轩被抓了起来,还有东萧全族的人也不例外……那时,若是萧九真的没有帮她,她怕是会死在战乱的街头。岳老太太或许知道,让她出去无非就是让她送死。 若是她死在战乱的街头,便和唐家无关。 夏阮到现在都记得当时萧九的眼神,有诧异、有错愕、有震惊、更有少许的喜悦。 她不懂,为何萧九会觉得喜悦。 此时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她终于明白了丈夫当时的眼神。 他活着,在认为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见到了她。 前世,丈夫嘴里喜欢的那个人,便是她。而她从前羡慕的女子,亦是自己。 夏阮想了很久,才轻声道,“白马寺庄子上的人手或许还不够,现在还需要更多兵马。粮草,也不对……朱砂从前放在邺城那些,应该不止那么多。不然,朱砂不会拼上性命去保护那些粮草和兵器,我瞧着邺城那边,还会有动静。” 夏阮将心里的疑惑一口气说了出来,“朱砂如今已经恢复了身子,他暂时不会去动邺城那边的东西,所以侯爷记得派人去瞧瞧。朱砂现在不动,但是后期肯定会动。现在邺城的府尹依旧是安家的人,安贵妃娘娘已经写信告知我。” 萧九听了夏阮的话,身子有些僵硬。 之前薛成来找他和李长风的时候,便带来了大皇子死之前的遗言。 当时。他和李长风的确派了不少人手去邺城,却没有什么收获。 因为没找到,所以便没有多注意这件事情。 可是今日夏阮又提起…… 萧九心里咯噔了一下。若是夏阮不跟他提起,他或许会真的无视这件事情。 若夏阮所言,若是邺城的东西真的不重要,朱砂又何必亲自来和他们交战。朱砂是个惜命的人,对于野心来说,朱砂还是更珍惜自己的性命。朱砂会亲自来邺城,在邺城仓库里藏的东西。肯定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他和李长风在邺城,的确得到了不少粮草和兵器。但是……也没有太多,都在他的谋算之内。 “阿阮,你的意思是?”萧九想了想,“朱砂有后手。” 夏阮依旧语气平淡。“我们做生意的,总是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算做生意亏钱了,也不会倾家荡产。朱砂也是生意人,所以我想,他必定给自己留了后路。况且,朱砂的疑心病很重,他又怎么可能那么简简单单的相信安应容。所以,我想。邺城会有变。” 夏阮闭了眼,不敢去看萧九的眼神。 这个人太聪明,会看透她的内心。 前世。朱砂就是从邺城逃脱的。 六皇子和唐景轩还有东萧等等人被软禁后,朱砂手里却不知在哪里来了一批兵马,当时朱砂的动作十分的迅速。他知道大势已去,将六皇子放在他手里的贵重物品,开始转移。邺城被他布置的太久,以至于。当时没有人发现邺城有不对的地方。 萧九和李长风根本分身乏术,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朝堂上。 所以。当朱砂逃脱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从邺城离开。 朱砂虽然损失了不少的粮草,但是这场战役对朱砂而言,是赚了。 六皇子多年来囤积的钱财,被朱砂拿走的干干净净。 夏阮想,若是这笔钱财最后落在丈夫和三舅的手里,对他们后期的发展用利多了。 只是,邺城的事情的确太怪异了,她当时在深宅里,不太清楚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夏阮不敢乱猜测,邺城的事情是否和林家有关系。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同安贵妃讲,邺城不能丢。 所以,就算安应容被撤了下来,如今邺城的府尹,依旧是安家的人。 建广帝信任安贵妃…… 前世,邺城的那位是杜家的人,是六皇子和朱砂的人。 邺城,是这场战役的关键。 掌握邺城,便不会输的太惨,也会赢的彻底。 萧九将怀里的夏阮搂紧了一些,言语里带着宠溺,“阿阮,辛苦你了。再等等,再等等我,我便会让你以后过的安稳。” 萧九知道,夏阮没有太多的野心。 他作为丈夫,该给她的是安稳的日子。 “侯爷,我不辛苦。”夏阮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和你在一起,从未觉得辛苦。” 萧九又忍不住亲吻夏阮的额头,他怀里的那个人,总是能将话说的那么好听。萧九喜欢夏阮跟他说这些话…… 他能娶到她,真的是福气。 萧九想了许久,才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夏雯的事情,我想同你讲讲。” “嗯?”夏阮听到萧九说起夏雯,便忍不住抬起头看着萧九,“她怎么了?” 萧九眉头微蹙,“她和平阳侯,似乎……” “侯爷,该怎么做断断不要犹豫。”夏阮直接说,“她和平阳侯有来往,便会知道结果是如何,不用顾及太多。” 夏阮知道,萧九会提起夏雯,是想知道夏雯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从萧九的口中,也猜测出来了,夏雯的孩子到底地谁的。 两世,夏雯依旧没有逃过唐景轩的手心。 夏阮心里略有些无奈,夏雯前世便想要嫁给唐景轩,这一世又是这样。而且可笑的是,两世的夏雯还未嫁入唐景轩,便有了唐景轩的孩子。前世的她走的太早,不知唐景轩最后有没有娶夏雯,更不知她死后,萧九会是如何的神色。 或许,他会伤心吧。 想到这里。夏阮便有些好奇的问萧九,“侯爷,若是。我只是说,若是……若是我走的比你早,你会如何?” “走?”萧九狠狠的瞪了夏阮一眼,“你敢。” 夏阮看着萧九的神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前她的日子过的太过于压抑,而现在她心里想着什么,便会告诉萧九。现在的她怎么可能舍得比萧九先走。若是可以的话,她想陪他一辈子。一起入土。 “阿阮。”萧九握住夏阮的手,低着头,“我会护好你的,你信我。” 夏阮笑着回答。“嗯,我相信你。” 对于萧九的话,她一直都相信。 他是她的丈夫,是要陪她走一辈子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呢? 夏阮想,她会幸福,一直幸福。 …… …… 夜已经深了,可是夏雯却有些失眠。 她睡不着。 她这些日子胃口一直不好,一直恶心干呕。 草乌和草果一直担心她的身子。想要请大夫来给她瞧瞧,但是夏雯又怎么可能让人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夏雯将手放在腹部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个孩子,是她的武器。 夏阮的丈夫是长安侯萧韶成,但是她的三堂姐夫却是一个新贵。 唐家却不一样。 大秦建国初,唐家便是功臣,最后被封世袭的平阳侯。 唐景轩的容貌出众,俊朗无双。夏雯认为这样的人。一点也不会比萧韶成差。 只是…… “贱人,贱人……”夏雯忍不住嘟嚷了几句。“南若,你这个小贱人。” 南家十三小姐南若下个月便要嫁入唐家,南若嫁过去便是唐景轩的续室,是正房的夫人。而她嫁给唐景轩,却能只是一个姨娘,身份比南若矮了不少。 夏雯是见过南若的,南若的容貌和才学皆不如她,要让她矮南若,她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她凭什么要比南若差? 夏雯将眼瞪的圆圆的,她一定要改变唐景轩的想法。 她不能输给南若—— 夏雯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怎么认识唐景轩的。 萧韶成在洛城出事没有和朝堂再有联系后,夏阮便病了养在家里。唐景轩在那段日子总是来拜访夏阮,可是夏阮却避而不见,说是怕让平阳侯染了病气。 对于夏阮的婉拒,唐景轩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旧到夏家来拜访。每次,唐景轩都会送不少的银子,她便会将唐景轩来拜访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告知夏阮。 那会,夏阮病的厉害,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醒来,也是吃了药又继续睡下。 唐景轩的深情,夏阮瞧不见。 夏雯当时问夏阮,“三堂姐,你为何不见平阳侯?这个世上,鲜少有这样痴情的人了。” “病了。”夏阮听了她的话后,依旧是平日风轻云淡的模样,“病了,便谁也不想见。” 夏阮说的是真是假,夏雯猜不出来,但是夏阮在那段日子里,的确瘦了不少。 外面皆传,萧韶成已经死在洛城,不可能归来了。夏家的三小姐,是个灾星,跟萧韶成定亲了,便克死了萧韶成。 夏雯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阮是个灾星,她想,若是夏阮死了便更好了。 若是夏阮死了,她便会成为夏家唯一的小姐,到时候再装乖巧欺骗李氏那个傻子,她想要什么李氏都会给她。 夏雯在她的大伯母那里明白了,只有银子才最可靠的东西。所以,在夏雯的眼里,李氏只是一个可以给她银子的傻子,而夏阮亦是。 到了最后,唐景轩忍不住问她,“三小姐病情如何了?” “还是那样,总是昏睡。”夏雯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男子,有些惋惜,“平阳侯,你对三姐,当真是好。” 唐景轩挑了挑眉,“哦?四小姐的意思是?” “我挺羡慕三姐的。”夏雯装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就算萧大人不在了,依旧有这么多人对她好。而我……我……” 说着。她便低下头。 唐景轩果然对她的话有了兴趣,便追问道,“你?难道你三堂姐对你不好?” 夏雯当时眼里噙着泪水。瞧着唐景轩的样子,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我父母去世的早,便剩下我一个人。”夏雯说着,眼睛轻轻一眨,眼泪便滚落了下来,“父母去世之后,我只能在大伯母家居住。后来大伯母家道败落。我便又寄居在二伯母家里。三堂姐待我很好,很好的。” 说着。夏雯便垂下眼眸。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几年前的料子。 唐景轩自然不是傻子,瞧着夏雯的衣料,便知道夏雯的处境‘不好’。 夏家不是普通的商家。家产不比南家少。 身为夏家的四小姐,怎么会穿这样的衣料。 唐景轩想了想,便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夏雯,“去买几匹料子给自己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夏雯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着唐景轩,退后几步,“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收下吧。”唐景轩笑了笑,俊朗的眉目让夏雯有些心动,“我瞧不得你伤心。” 后来。唐景轩再来拜访夏阮,便变成了夏雯和唐景轩聊天。 唐景轩的脾气极好,她说什么唐景轩都会安静的听着。夏雯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大伯父如何得罪了李长风等等…… 夏雯想,那个时候的她是最幸福的。 唐景轩每日都会带她喜欢吃的糕点,然后笑着让她吃下。 夏雯敛了心神,她承认那个时候是她主动去勾引唐景轩的。她觉得她比夏阮更适合唐景轩,因为夏阮是灾星,克死了萧韶成。 只是。后来的事情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萧韶成从洛城安全的回来了,而且还被封为长安侯。萧韶成娶夏阮的场面。堪比皇室嫁公主,连久病缠身的四皇子,也在这场亲事里露了面。甚至连宫中的太后,也给夏阮送来了玉如意。 夏雯想,若说不羡慕,都是欺骗自己的。 她羡慕夏阮,为何夏阮可以嫁给萧韶成,而她却不能嫁一个和萧韶成身份地位差不多的男子。而且,夏阮那一日的嫁妆,几乎让她红了眼。银子、珠宝、金条……一件比一件稀罕,一件比一件贵重。 夏雯知道,自己出嫁的时候,李氏绝对不会给她这么多嫁妆。 想到这些,夏雯抽了一口气。 或许就是因为被夏阮刺激的太多,所以她才会在唐景轩喝醉那日,将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唐景轩。 唐景轩醒来的时候,看到怀里的人是她,震惊的瞪圆了双眼。 但是,后来唐景轩等了很久,才对她说,“小雯,我会对你负责的,给我点时间。” 这次关系之后,夏雯便有了身孕。 唐景轩想不负责,也是不可能的。 而且,若是她将这件事情闹了出来,不止是夏家丢人,就算是唐家,也会被京城里所有的人耻笑。夏雯知道,唐景轩不敢不娶她,从一开始她就在算计唐景轩,又怎么可能让唐景轩离开她的掌心。 只是她唯一没算到的,便是她不可能是唐景轩的正妻。 唐景轩的正妻,是南家的南若。 夏雯当时问唐景轩为何的时候,唐景轩告诉她,他需要很多银子。 夏雯听了唐景轩的回答,便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若是她有夏阮的那样丰厚的嫁妆,唐景轩便会给她正妻之位。可是,她没有……她不可能有夏阮那样丰厚的嫁妆,也不可能有南若那样的嫁妆,所以她只能是个妾室。 “我是喜欢你的,小雯,但是,我需要银子。”唐景轩说这些话得时候,夏雯的心里苦涩的厉害。 她想,唐景轩是喜欢她的吧? 南若那样丑陋,唐景轩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南若。 唐景轩娶南若,都是为了银子。 只有有了银子,唐景轩才能和六皇子做出一番伟业。只有有了银子…… 夏雯想到这些,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点燃了蜡烛,慢慢的朝着梳妆台走去。 她瞧了瞧藏在梳妆台小盒下的纸条,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她露出一个笑容。 银子? 就算夏阮和李氏不愿给她,她也有办法拿到这些东西。 因为夏雯知道,朱砂将她从庄子上带回,她便是朱砂的棋子。只要朱砂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么她便是安全的,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可是朱砂若是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他要想要的东西,那么朱砂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是她说了算。 “夏阮,不要怪我对不起你。”夏雯扯了一个冷笑,“是你先对不起我,是你和李长月对不起我,所以我才会做这些事情,你可别怪我心狠。”   ☆、430:白马寺再遇 白马寺的事情,萧九显然不能出面。 这个时候,六皇子的暗探每时每刻都在看着萧九和李长风的动静。 能去白马寺处理这件事情的,只有夏阮。 萧九对此有些担心,但是李长风提出后,夏阮便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让她闲着,不如让她做一些事情。 免得她终日提心吊胆。 对此,萧九表面上没有再反驳,但是夜里却忍不住折腾了她一番。 夏阮看着丈夫如此的‘激动’,无奈极了。 她知道萧九担心她的安危,但又不想阻止她做想做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郁闷。 “萧韶成我是你的妻子,与其让我站在岸边看你劳累,为何不让我陪着你。”夏阮伸出手和萧九十指紧扣,“你要时刻记得,我是你的妻子。你想保护我,而我想陪着你。” 萧九想了想,没有说话。 清晨的时候,丈夫又忍不住折腾了她一次。 等萧九出门之后,杜若才从屋外走了进来。 屋子里充满了淡淡的腥檀味,杜若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等看到夏阮身上的痕迹后,杜若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夫人?疼吗?”杜若伺候夏阮穿好衣裳,“奴婢给你抹点香膏,将这些痕迹去掉吧。” 夏阮听了之后,脸忍不住红了起来。赶紧摆了摆手,“不疼的,无碍。” 说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解释还不够彻底,又道,“不用去掉。” 她自然明白丈夫为何会这样做。 萧九离开的时候,以为她累的睡着了,所以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阿阮。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夏阮:“……” 等萧九走了,夏阮的脸庞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不过是无意中夸了一句。翠柳家的女儿长的可怕,模样像极了她丈夫。当时萧九什么都没说,夏阮以为丈夫没放在心上。却不想,萧九已经放在了心上。而且还付诸于行动。 杜若看着夏阮的神色,便明白了夏阮的意思,没有再出言相劝。 有的时候,杜若是羡慕夏阮和萧九的相处方式的。 萧九和夏阮两个人会在书房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萧九批阅公文,而夏阮却在一边打理账本。杜若进去给他们添热茶,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凝视对方一眼,然后默契的笑了笑,又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就这样在书房坐上一天。不说一句话,也不会彼此觉得尴尬。 这样的情景出现在一对成亲不到三年的人身上,的确有些让杜若吃惊。 这京中稍微有些权势的人。谁不经常在外面游荡呢?可是萧九很少晚归,若是晚归,也是因为宫中事务繁忙,而不是跟那些人出去花天酒地。 想到这些,杜若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用过了早膳便去白马寺吗?” “嗯。”夏阮点头。过了一会又道,“你让重黎和六子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白马寺。” 杜若给夏阮梳理好发髻,笑着回答,“奴婢知道了。” 从长安侯府到白马寺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李长风让夏阮去白马寺的时候,夏阮提出让李安陪着。 李长风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应了下来。 此时,夏阮坐在马车内,听着杜若说最近府邸里的情形。 林姨太太这几日很安分,吃的东西也是斋菜,根本不会多问外面的事情。 吕妈妈去世了之后,她将府邸里的下人,彻底的换了一遍。从那以后,便没有人敢倚老卖老。 宅子里安静了下来,萧九也不会为府上的事情分心。 夏阮闭目养神,她知道这份安稳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在三舅提出让她来白马寺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前世战乱的惨烈,在她的心里永远抹之不去。 她不想丈夫和三舅再冒险,而且这几日她外祖父的身子越来越差,似乎熬不了太久。 成国公的心病终究不能解开,再加上朝堂的事务繁忙,他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对于外祖父的情形,三舅也是无能为力。 因为外祖父的心结,是外祖母。而外祖母,早已不在人世。 有些人,一定要等到自己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人,是难能可贵的。 外祖父撑不了太久…… 若是外祖父去了,李家多少会有些动荡。 夏阮眉头微蹙,她今日约了李安一起到白马寺,便是想同李安说这些事情。 这场战役,他们不能输,而且也输不起。 “夫人到了。”杜若下了马车,然后轻声对夏阮到。 夏阮敛了心神,点头,“嗯。” 李安的马车在夏阮前面,夏阮下了马车发现李安似乎在看着一个女子。 夏阮认真的瞧了瞧,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居然是南家十三小姐南若。 而南若似乎也发现了夏阮的存在,她挑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李安撇了撇嘴,走到夏阮身边说,“表妹,进去吧。” 夏阮对南若笑了笑,然后转身便想进庙门,却不想她的身后传来了南若的声音。 “这不是长安侯夫人和李家公子吗?”南若的嗓音不大,但是足已让周围的人听见了,“今日长安侯没陪着夫人?” 说着,南若便走了上来,站在夏阮的身边。 南若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李安。又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都说佛门是清静之地,长安侯夫人今日私会表哥。居然选了白马寺。也不怕脏了佛祖的眼。” 南若的话说的直接,眼里全是挑衅的神色。 站在南若身后的几个婢女,也忍不住捂住嘴笑了出来。 南若下个月便会嫁入唐家,到时候她便也是侯夫人,论身份地位,显然不会比夏阮差多少。 所以,婢女们才敢如此的放肆。 “啧啧。这不是南家十三小姐吗?”李安笑了笑道,“久仰大名啊。” 南若没想到李安会这样说。以为李安要巴结她,便不屑的看着李安,“怎么?” 李安看着南若的神色,依旧神色不改对夏阮说。“表妹你肯定听过南家十三小姐的大名,当初哭着闹着还要用上吊来威胁南家家主,一心想要嫁给平阳侯的人,便事这位十三小姐了。唉,也难怪……自己不干净,当然看什么都是脏的。” “十三小姐……”李安走近了一些,指着南若的眼睛说,“你眼睛被屎糊住了吗?所以才会如此的肮脏。” 南若没想到李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目瞪口呆。 李家的人向来注重礼仪。不会轻易说出肮脏的言语,可是李安说这些话的时候风轻云淡,像是说习惯了一样。 这是李长风唯一的儿子? 南若气的浑身哆嗦。“你……你……” “我?”李安摆了摆手,退了几步,“我可不像平阳侯,如此放低眼光,娶一个肮脏的女子进门。唐家祖上作孽啊,平阳侯也是瞎了眼……” 李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 南若何曾见过这样无礼的人。她向来都是被捧在掌心里的。 尤其是这段日子,无论是南剑春也好,还是唐景轩也罢。她提出什么,他们都不会反驳她半句。 但是李安的这些话,却让南若不能反驳半句,因为李安说的都是真的。 夏阮依旧笑的和善,似乎她刚才那些话,根本不能破坏自己的心情。 南若咬牙切齿,“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呢。”李安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南家的小姐,当真是没有家教。” 这句话一出,气的南若差点吐血。 到底是谁没有家教? 南若说不过李安,就将目光放在夏阮身上,“长安侯夫人,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夏家四小姐做的那些事情,你当真不愿意多管吗?” 夏阮这会才明白了,南若为何对她说刚才那些话。 原来,都是因为夏雯。 “十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夏阮故作疑惑,“雯丫头做了什么事情?” 南若哼了一声,“这个小贱人,她……” 南若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她难道说,夏雯有了唐景轩的孩子,在她嫁入唐家之后,便也会嫁入唐家吗? 这种话,私下还能说说,可是现在这个地方是白马寺庙门前。 说出来或许能解气,也能狠狠的打夏阮一个巴掌。但是事情传出去,唐景轩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这简直有些得不偿失。 南若看着夏阮的依旧笑的和善的面容,恨不得上前去撕开夏阮的脸皮。 这个时候,夏阮居然还笑的出来。 “长安侯夫人,那么麻烦你转告四小姐。”南若冷冷一笑,“她若是以后想好好过日子,赶紧放弃现在的想法,否则,以后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说了。” 夏阮无辜的看着南若,然后摇头,“我和十三小姐好似没什么来往?那么我又为何要帮十三小姐传话呢?若是十三小姐想见雯丫头,便自己亲自去夏家拜访吧。” 说完之后,夏阮又添了一句,“不过,我想南若小姐想必也是没有时间去的。因为,南若小姐还忙着想怎么平安的嫁入唐家吧?” 南若被夏阮的话,差点气的晕过去。 她怎么知道南家的事情? 她怎么知道,到现在南剑春还想阻止她嫁入唐家。   ☆、431:飞蛾扑火 南若并不觉得,爱一个人有错。 所以,她根本不理解南剑春的想法。 南若虽是南家的女子,但是她却不想和母亲一样,嫁一个同床异梦的男子,终日以泪洗面。 若是不爱?那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彼此给对方戴上一副枷锁,这样的日子太累了。 丈夫是要陪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她不打算委屈自己。 南若看着眼前的夏阮,觉得本来笑的和善的夏阮,居然有些面目可憎。 “长安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南若瞧着夏阮,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恨,“难道长安侯夫人你真的不知道四小姐做了什么?” 南若猜想,难道夏阮根本不知道夏雯有了身孕? 若是夏阮不知道,那么夏阮护着夏雯,也是很人之常情。 夏阮继续装着糊涂,依旧笑的风轻云淡,“十三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南若走近夏阮一些,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四小姐已经有了身孕。” 说完,南若便退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夏阮。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夏阮,她想从夏阮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这件事情,的确不可以张扬。 但是这不代表,她不可以拿这些事情来威胁夏阮。 毕竟,这关系到夏雯的清白,也关系到夏家的声誉。 只是。这件事情有些出乎南若的意料,因为夏阮依旧神色不改的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话。 南若瞧着夏阮不说话。又忍不住道,“长安侯夫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有完没完?”李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难道还怕别人没听说过你的大名吗?放心吧,整个京城都知道南家十三小姐哭着闹着求着要嫁入唐家。” 李安的话,让南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是南若不甘心,她还未从夏阮的嘴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南若如今对唐景轩是又爱有恨。 她比谁都清楚这种滋味,到底又多难受。 她爱唐景轩。从她见到唐景轩第一面起,心里便有了这个男人。她不介意做唐景轩的继室,尽管南剑春一再跟她保证,若是她放弃唐景轩。她能嫁的更好。可是南若心里清楚,再好又有什么用? 她喜欢那个人,多一分少一毫,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但是唐景轩和夏雯的事情…… 南若每次想到这个,心口都会疼的厉害。 唐景轩跟南若解释过,他是喝醉了酒才会和夏雯有了关系。而且,唐景轩也跟南若保证,就算纳了夏雯做妾,来日也绝对不会踏入夏雯的房间。绝对不会在碰夏雯。 唐景轩说,他碰夏雯,会觉得恶心。 南若自然明白唐景轩要纳夏雯做妾的理由。他毕竟是平阳侯,要注意名声。 六皇子现在,不能被人抓住半点把柄。 她不想让唐景轩被六皇子舍弃,更不想看到唐景轩难过。 那么,这些委屈,只有让她来承受。 南剑春私下也问她。说,“十三姐。你这样值得吗?你明明知道,平阳侯来日不止有你一个人,你觉得你这样付出,值得吗?” “值得。”南若跟南剑春解释,“他心里有我的,所以值得。” 南剑春经常被她气的浑身哆嗦,但是看着她的样子,又有些无可奈何。 南若也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伤透了南剑春的心,她疼这个弟弟,但是她也想要让自己幸福。南剑春虽然生她的气,但是私下还是给她准备了不少的嫁妆。 南若心里委屈,不能跟南剑春说,更不能跟唐景轩倾诉。 今日她看到夏阮之后,心里的怒气就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可是哪想,夏阮不似她表面那样柔弱,说起话来句句都让南若难受的厉害。 “离开他,离开他。”南若差点喊了起来,她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别让夏雯再接近他,不然……我……我会杀了她,我真的会杀了她。” 夏阮看着南若的神色,一时也有些怔住。 南若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目狰狞。 夏阮知道,南若这些话,不止是说说而已。 若是逼急了南若,她真的做的出来。 可是,就算她出言劝夏雯,夏雯就真的会放弃唐景轩吗? 夏阮看着南若,然后无奈的笑了,最后说了一句,“这种事情,永远都不是一个人的错。有句俗语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真的如你想的那样,又怎么会让你受委屈?” 若是唐景轩真的爱南若,又怎么逼的南若差点崩溃。 说完之后,夏阮便跟李安朝着庙内走去,留下南若一个人站在庙门外。 夏阮的话,让南若的眼眶红了起来。 她何尝不知道夏阮话中的意思。 可是,纵使她知道千百个理由,也不能成为她放弃唐景轩的借口。因为,爱情这个东西,一旦陷入,便再也不可能回头。再多的道理又有什么用,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明白,飞蛾扑火是什么样的感觉。 南若想着,便忍不住想哭了出来。 她不会放弃唐景轩,更不会让夏雯得逞。 她将能说的话,都已经提前告知了夏阮,若是夏雯还要执意嫁入唐家,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等走远了之后,李安才忍不住安慰夏阮,“表妹,刚才那个疯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夏阮摇了摇头。“她也是个可怜人。” 李安撇了撇嘴,他自然懂夏阮话中的意思,于是无奈道。“南剑春是个傻子吗?他不是最疼他的十三姐吗?怎么眼看是火坑,还要将南若往里面推。我简直不懂,南家这次是怎么了。” 唐景轩的目的,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出来。 又何况是精明的南剑春? 唐景轩是六皇子手下的猛将,他自然要为六皇子分忧。现在六皇子最缺的是什么?六皇子最缺的便是银子。 唐家没有太多的银子给六皇子,那么便要想办法来筹集银子。 唐景轩之前也找过夏阮。只是被夏阮称病躲过了。 现在唐景轩的目光放在了南家,而南若居然就进了唐景轩的圈套。还被那些所谓的‘爱情’迷惑的团团转。 李安觉得可笑,南若没脑子也在情理之中,可南剑春为何也如此的没脑子。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夏阮看着李安有些愤慨的神色,笑道。“你说南家十三小姐,哭着闹着,甚至以死相逼想要嫁入唐家。既然都以死相逼了,那么南剑春又怎么能改变这件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阮想,南剑春是有阻止过南若的。 但是,爱情中的女子,谁又能听的进去。 南剑春越是不让南若嫁入唐家,南若就越要和南剑春反着来,甚至还认为南剑春要阻止她去找幸福。 南剑春没有办法。他不可能真的杀了南若,来阻止南若做这件傻事情。 唐景轩和六皇子也是猜到这些,所以才会抓住南剑春的软肋。拿捏的稳稳的。 南家,终究要成为六皇子手下的‘猛将’。 李安听了,脸上也露出无奈的神色,“从前我觉得南剑春是个小人,现在看起来,他也蛮可怜的。” “也不可怜。”夏阮纠正李安的话。“其实这件事情,若是南剑春执意不愿意的话。他可以舍弃南若来保全南家。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其一怕是因为真的舍不得南若,其二……他也想赌博一把。” 李安挑眉,看着夏阮的神色多了几分欣赏。 “赢了,南家便是大秦第一商贾户,并且在几十年内,不会有人超越南家。”夏阮停下脚步,笑着跟李安说,“若是输了,他便在关键时候舍弃南若,也不会惨到没有退路。” 李安有些咂舌,思索了半天,忍不住道,“可你刚才又说,南剑春拿南若没办法,才会屈服。这会,怎么又说,他若是赌输了,会放弃南若。” 夏阮瞧着李安,有些无奈了,“四皇子的眼里能进沙子吗?唐家若亡,南若能逃吗?既然一个人必须死亡,且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那么,只有放弃了。因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李安听明白了之后,将眼睛瞪的圆圆的。 夏阮愿意跟李安分析这些事情,是想让李安清楚,现在李家的局势当真不利。 若是李安还抱着从前那种混着度日的心态,那么她当真有些替三舅不值。 三舅顾虑到李安的心思,没有再娶继室,更没有纳妾。只是为了,让李安心安。 若是李安不长大,那么三舅会很累。 李安瞧着夏阮,等了一会才说,“表妹,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 “表哥。”夏阮认真的看着李安,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外祖父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三舅很分心了,表哥,你可曾仔细的看过三舅?他……老了许多。” 李安听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他一定转头就走,并且觉得那些人多事。 可是,说这些话的人是夏阮,他便没有办法来反驳。 因为,夏阮帮了他太多,也是真心待他好。 李安顺着夏阮的话想了想,才发现他真的许久没有认真的看过父亲了。   ☆、432:成功的原因 这些事情,李安不知该如何讲给夏阮听。 因为,已经有太多的人说他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李安从未觉得幸福。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李安想了想,才轻声道,“你不懂。” 因为夏阮不是他,所以不懂他的感受。 之前,顾惜柔也曾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那个时候的李安,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要,就能得到吗? 结果,显然是不如他所愿得。 “你不说,我自然不懂。”夏阮跟在李安的身后,放慢脚步提醒,“右边。” 她来白马寺之前,李长风便已经派人来打理好了一切。她住的厢房和李安住的厢房,只隔了一片桃林。 在夏阮走之前,李长风犹豫了半响,才开口叮嘱夏阮,“劝劝他,你劝劝他。唉,三舅老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尽早来面对。” 阳光照耀着院子,夏阮站的离李长风很近,所以可以清楚的看到李长风鬓间已经生出几缕银丝。 从前在她面前意气风发的李长风,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夏阮想了想,才回答道,“我试试,不一定行。” 她知道她的三舅,向来不喜欢求人,也不喜欢低头。但是为了李安,李长风这一生付出了太多。 李长风在朝政上的确很成功。可是在亲情方面,他却十分的失败。 从前,李长风以为疼爱一个人。将她护在手心里,便是对她的保护。所以,她的母亲李长月,才会被养成一个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人世险恶的深宅小姐。后来,李长风知道这样的方式不行,在对待李安的时候。就多了几分严厉。 可是李长风的严厉,却让李安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逃离。 李长风用了一辈子拼搏下来的一切。李安却不是很稀罕。李长风甚至不愿再娶,更不愿再纳妾,只是为了让李安不觉得委屈。 她这个三舅很在乎李安,可是他做这些。却不会说出来。 三舅的性子和萧九极其的相似,能做的绝对不说,就算付出了,也不会表达出来。 夏阮抬头看了看李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李安没有发现夏阮的神色有些不对,只是他过了一会才道,“表妹,你可能不会知道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李安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跟在夏阮和李安身后的丫头小厮,也适当的开始保持距离。 “小的时候,我以为我自己很聪明。所以我很努力的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父亲的骄傲。”李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可是后来,无论我走到哪里,别人总会说,瞧。那就是李长风的儿子,瞧。那就是成国公的孙儿。在他们的眼里,优秀的人是我的祖父和父亲,而不是我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他们根本不会认为,我会比祖父和父亲厉害,我永远都会被他们遮挡住周围的人的目光。” 李安抬起头,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压抑的内心,舒坦一些。他继续道,“所以我想逃避,想要离开这个家。我想去很多的地方,根本不想再碰所谓的权利,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是毒药。” 外祖父和父亲引以为傲的权利,在他的心中,是剧毒。 李安这一生都记得,小的时候他跟母亲一起去参加簪花会,周围的人总是会笑着说。 “呀,这就是成国公唯一的孙儿?” “这孩子瞧着真聪明,不愧是李大人唯一的孩子。” “安哥儿,你祖父和父亲去哪里了?” …… 他们没有注意到他,就算注意到他,也是因为祖父和父亲。 李安厌恶这样的感觉,他不想被人注意到,还是因为家世。他想真正的被人关注,别人因为他的才华而关注他。 但是要超越祖父和父亲,太难了。 久而久之,他便也放弃了。 李安的话说完之后,夏阮终于明白了,李安为何看起来吊儿郎当,甚至有些顽固。 夏阮低着头,没有去看李安的神色,只是轻声道,“其实表哥你是想证明给周围的人看,你是可以的。但是,你有压力。你害怕不如外祖父和三舅……表哥,有许多人有你这样的想法。其实有的时候,周围的人更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你想要建功立业,就不应该考虑这些小事情。” 李安摇头,“你不懂。” “那么表哥,我问你,若是外祖父和三舅,都是普通人,他们需要借用你的名来做事情,你会介意吗?”夏阮停下脚步,“又或者,你有许多的草药,而外祖父和三舅需要这个草药救命,你会给吗?” 李安眨了眨眼,“我当然愿意给他们,只是这个和我刚才说的事情,有必然的联系吗?” “自然是有的。”夏阮的言语里带着肯定,“英雄莫问出处,表哥你现在比其他人站的位子更高,那么你就更应该成功。你这样逃避,才会真的落了别人的口舌。” 李安垂着头,一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夏阮自然明白,李安苦恼的事情,对于个男儿来讲,是多么的痛苦。 可是外祖父和三舅的成功,应该给予李安更多的动力。 “你要做的,便是让人来日提起外祖父和三舅的时候,会想到你的名字。”夏阮温和的笑了笑,“就如同别人提起茶叶,就会想起夏家。” 夏阮这一句话。给了李安狠狠一击。 夏阮的出生和地位如何,他是知道的。 夏阮和李长月刚来京城的时候,别人说起李长月和夏阮。都会在第一时间想起李长风。而现在,这一切似乎有些相反,在人提起李家的时候,就会想起夏家那位了不起的小姐。 如今大秦几乎大部分的茶叶,都是夏阮手中的茶园产出。 她用最快的速度占领了茶叶的市场,而像南家那样优秀的商贾户,却不能插手茶叶的生意。那怕一点点也不行。 李安微微一怔,无奈的说。“你……你比我厉害。” “我可不这样认为,我蠢笨的很。”夏阮摇头否决了李安的话语,却依旧劝慰道,“其实刚来京城的时候。我也害怕。那个时候,只有三舅可以依靠,别人说起夏家,总会觉得夏家是沾了三舅的光。不瞒表哥,那会我和母亲,还经常被宅子里的下人看不起。” 夏阮伸出手,遮住了日头,“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成什么样子。但是。若是不去做,那么便不知自己到底可以做成什么样子。就如同我们现在去厢房一样,若是一步都不走。那么永远都不可能走到厢房。可是你看现在,我们走一步,到厢房的路便会少一步。其实,努力也是一样的,只有努力了,才会离你想要的结果。更近一步。若是逃离,便永远只能在原地踏步。甚至后退。” “现在不做,来日想做,恐怕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夏阮站稳了身子,“不要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和人。” 夏阮笑着又添了一句,“就算为了身边的人,也要努力做到这一切。” 她不能直接告诉李安,她是重生之人。 她从前就错过了的太多的机会和本该属于自己的人,这种机会一旦消逝,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想要保护母亲和幼弟,就必须成功,不能有半点失败。 李安现在若是愿意主动面对眼前的困境,外祖父和三舅都会暗中帮他,对李安来说是太好的机会。 前世,李安被逼无奈杀了他的生母江氏,在成国公去世后,李长风身染毒素时,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夏阮不知,前世的李安,是怎么走过那段日子的。 但是现在,她希望李安不要错过。 私下,夏阮也听闻过,顾惜柔和李安的事情。 顾惜柔是个聪明的人,前世顾惜柔和李安成亲的时候,顾惜柔的年岁已经有些大了。 不是顾惜柔自命不凡,而是顾惜柔顾虑到,她将这一生托付的人,是否正确。 李安的心里有顾惜柔,若是他想要娶顾惜柔,那么他现在的处事态度是万万不行的。 顾惜柔不会将自己托付给现在的李安。 夏阮想起了消失了很久的墨殇,那个人笑的妩媚地跟她说,“长安侯夫人,关键时候,帮帮他。他本性不坏,也是个优异的人,不要让他错过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更不要让她错过了顾家八小姐。” 墨殇说这些话的时候,夏阮有些震惊。 “好。”过了许久,夏阮才答应了墨殇,“我会帮他的。” 她从朱砂手里逃出来后,便再也没有听过墨殇的消息。 外面皆传清河公主处死了墨殇,因为这个西域男子,居然对别的女子动了心,还妄想和那个女子私奔。清河公主大怒,便亲自拿剑杀了墨殇。 这些传闻落到夏阮的耳中的时候,她只能淡淡一笑。 墨殇是死是活,她不知道。 但是墨殇托付她的事情,她会努力的办到。 毕竟,顾惜柔当真很适合李安。 这一路,李安没有再说话,快要走到厢房的时候,夏阮瞧了瞧李安。 她以为,李安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夏阮刚转身,便听到李安说,“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我试试。”   ☆、433:幕僚的挑衅 夜里的白马寺,很安静。 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让人觉得安稳。 夏阮坐在厢房内,一手执着黑子,一手执着白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傍晚的时候,李安还陪她对弈了几局。 可是,李安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败的惨烈。 用过晚膳之后,李安便独自回了厢房,没有夏阮身边多停留。 夏阮想,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旁人说的再多,不如本人想明白更好。 毕竟,道理谁都会讲,可是太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当初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将大秦大部分的茶园都控在手内。这种事情,她从来不敢想。可是到了现在,当事实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虽然从前不敢想,但是努力了,却不会代表不会发生。 李安的事情,还是需要李安自己想明白。 她能帮的,便是李安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在一边扶扶他。 夏阮不想让三舅难过。 她的三舅,就这么一个独子。 “夫人,重黎和白公子来了。”杜若推门进来,给夏阮添了一盏热茶。 夏阮将黑子落在棋盘上,才笑着道,“让他们进来。” 杜若点头,又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重黎和白砚殊便走了进来。 白砚殊的脸上依旧不见半点血色。俊秀的面容里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长安侯夫人,好久不见。”白砚殊没有半分客气,他坐在离夏阮不远处。“等会,来一局?” 白砚殊自小身子不好,被西楼先生养在白马寺。这些年来,能让他打发时间的东西,便是一本又一本的棋谱。白砚殊一直以为自己棋艺不错,直到遇见了萧九和夏阮,他才知道天外有天。 其实白砚殊多少有些抑郁。若说他输给萧九,便也罢了。连他家老头子都夸赞萧九是个难得的人才。他输了也是心服口服。可是输给夏阮,却让白砚殊心里憋气的不行。 他居然会输给一个女子。 “好。”夏阮笑着看着白砚殊,“白公子,好久不见。” 白砚殊笑了笑。“长安侯夫人,今日若是你赢了,我便告诉你个好消息,不过……” 白砚殊顿了顿,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情,需要你帮我。” 夏阮挑眉,多少猜到了白砚殊在说什么。 白砚殊会出现在这里,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艾叶失踪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以为艾叶已经死了。白砚殊在狼穴外看了许久,才断言道,艾叶没有死。还活着。当时连萧九看着白砚殊的神色都有几分诧异,但是白砚殊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萧九借了几十个人,继续追查下去。 一日又一日……艾叶没有消息。 白砚殊似乎很认定自己的想法,无论多少人劝他要放弃,他依旧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件事情。 夏阮想,或许今日白砚殊会告诉她。艾叶的下落或者艾叶的死因。 有一段日子,她总是梦见艾叶血淋淋的站在她的身前,跟她挥手说再见。那个时候,她无能为力想要抓住艾叶,却发现这是一场梦。 重黎见夏阮和白砚殊说完后,才转移了话题,“夫人,我带了宋长文过来。” 夏阮听到宋长文的名字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前世,她便知道宋长文是萧九的幕僚,而且隐藏的极深。 而且,前世萧九为了帮宋长文出气,斩断了杨阁老唯一的儿子杨翰的双臂。原因是因为杨翰当街将宋长文的庶妹抢回了府中。夏阮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人传萧九本就看中了宋长文的庶妹,结果被杨翰耽误了。所以萧九一气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夏阮再来看这件事情,才明白这里面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前世的萧九想要除去杨家,就必须找借口。 但是一个罪名,并不能让杨家消失。毕竟当时,杨翰的正妻是荣国公府的八小姐曾陌秋,这曾陌秋的长姐乃是当朝贵妃曾陌楼,而曾陌楼更是最后希望继承地位的大皇子的母妃。 数罪齐发,便不能自救。 夏阮想起,这一世曾贵妃和大皇子的下场,便知道这里面丈夫肯定是插了手。 杨家和张家来往密切,而张月朗折磨萧意雪的事情,萧九恐怕会记一辈子。 大皇子的折损,对于六皇子和四皇子来讲都是好事。 那么这次宋长文的出现,又是有什么目的? “让他进来。”夏阮敛了心神,将目光从棋盘上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穿着粗布衣裳,但是却不会显得寒酸,而是显得整个人孤傲极了。他是一个七品小官,根本不可能进六皇子的视线,但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却成为了萧九的幕僚。 “在下宋长文。”少年对着夏阮行礼,“见过长安侯夫人。” 夏阮笑着摆了摆手,“宋大人请坐。” 宋长文抬起头看着夏阮,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错愕。 这便是长安侯夫人? 眼前的女子约摸十七十八,一点也瞧不出来,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的面目长的纯善,像是一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 宋长文眉头微蹙,这样的人,萧九和李长风,怎么放心让她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要知道,白马寺的事情稍微处置不甚,便会连累一堆人。 尤其是这日子。六皇子蠢蠢欲动,监视的越来越严,他出走都要十分的小心。 宋长文对夏阮。没有半分的信心。 一个柔弱的女人,能做什么大事。 等杜若将茶水和糕点摆放好,关上门之后,夏阮才笑着对宋长文说,“侯爷让我来问问,大人这几日,周围可还算清静?” “清静?”宋长文摇头。“怎么可能清静的下来。” 六皇子不是傻子,这几日的动作明显已经开始冲着四皇子来了。而四皇子显然也不打算继续装病,快要出现在朝堂上了。 四皇子要出现,六皇子势必会阻止。 而且,白马寺也没有从前那么安全。 宋长文见夏阮不说话。便主动提出,“在下认为,白马寺这边的人,应该赶紧撤离。六皇子既然动了心思要监视这一切,白马寺便不再安全。” 宋长文说了一半,还有一半便没有说出来。 他之前便想过要让这边的人撤离,而且办法和思路都想好了,他认为略微有些风险,但是不足畏惧。 不过他现在显然是想将这个问题丢给夏阮。等夏阮自己来解决。 白砚殊显然也明白了宋长文的意思,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宋大人难道没有想好。怎么带人离开这里吗?毕竟,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快一万人。想要不被人发现离开,或许……有点……” 在白砚殊的眼里,夏阮的棋艺的确不错,可是在这些计谋方面。白砚殊并不认为夏阮可以做的完美。 毕竟,夏阮又不是萧九。萧九已经让白砚殊觉得可怕了,若是夏阮再这样可怕,那么他还要不要再他们面前露面了? 白砚殊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让宋长文来解决比较好。 毕竟,李长风让夏阮来这里,是为了问宋长文的意思,而不是想让夏阮来解决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白砚殊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萧九将眼前这位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让她吃一点苦。宋长文想要试探人,也是试探错了。 来日,萧九或许会因为这个不愿重用宋长文。 萧九的心,是偏的。 白砚殊深切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不希望宋长文自毁前程。 因为萧九的身边,从来不缺谋略才智上佳的人选。 “宋大人的意思是?撤离白马寺,但是又不想被人发现?”夏阮挑眉,看着宋长文道,“宋大人认为这件事情很棘手?” 宋长文笑了笑点头,“这件事情的确很棘手,六皇子的探子太多,如今已经分不清那些是他的人了。所以,在下认为,白马寺的人应该赶紧撤离。” 白砚殊见宋长文和夏阮都无视他的话语,气的直咳嗽。 宋长文看了一眼白砚殊,又道,“白公子身子若是不好,便早点回武歇息吧。” 宋长文话音刚落,白砚殊几乎气的头顶冒烟。 这个宋长文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都提醒的如此明显了,可宋长文却装作完全不懂,还想继续为难夏阮。 夏阮发现了白砚殊的异常,无奈笑着说,“宋大人认为,什么时候离开最好。” “这几日,越快越好。”宋长文有些得意,“在下认为,这件事情,十日内做好,最好。” 想要让一万人在十日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这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宋长文认为,自己的法子顶多让人在十日内撤离的干净,且还有些风险。 但是因为白砚殊一直‘提醒’他不要招惹夏阮,宋长文心里看不起夏阮了。 这个女子,怕是祖上积德,才有福气嫁给萧九。 夏阮想了想,才笑着说,“不用十日,五日便可以。” 夏阮的话,让宋长文差点笑了出来。 五日? 她以为她是神仙吗?五日,怎么可能彻底的撤离。 这是一万人,而不是一百人。   ☆、434:傲骨 宋长文对夏阮多少有些敌意。 这个思想,便是大秦官员普遍心里想法。 女不如男。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的恭敬。 在一边的白砚殊,只能干着急。 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个宋长文平日看着挺聪明的,这个时候怎么总犯傻。 白砚殊从前和宋长文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女子是男子的累赘,直到后来…… 白砚殊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咳……” 宋长文这次不客气了,他对着身边的重黎说,“重黎,麻烦你送白公子回厢房歇息吧,我瞧着白公子今儿怕是要病死在这里了。” 宋长文毒舌,让白砚殊差点跳了起来。 “宋长文,你……”白砚殊见重黎当真了,便赶紧阻止,“我没事,重黎你且退下吧。” 重黎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看夏阮一眼,见夏阮点头,才不得不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夏阮、白砚殊还有宋长文。 这个时候宋长文言语里依旧带着一些挑衅,“方才长安侯夫人,你说只需五日,便能让这一万人离开庄子。敢问,你是在说笑吗?” “宋大人以为我会说笑吗?”夏阮笑看宋长文,颇有些无奈,“在宋大人眼里,一万人的性命,是可以拿来说笑的吗?” 这下,宋长文不得不闭了嘴。 夏阮和他都明白。这一万人放在庄子上,到底是有什么目的的。而且,当初萧九和宋小将军。为了将这一万人带进京城,费了不少的心血,若是这些人折损在这里。宋长文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萧九,甚至……会更惨。 白砚殊看着宋长文被噎的半响都说不出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此,白砚殊倒是有些好奇。夏阮怎么在五日之内,将这一万人挪走。 “当今圣上信了白鹤观道长的话。准备大修帝陵。”夏阮将目光挪回棋盘上,又执起白子,“白马寺的香火,也就不如往日了。” 宋长文皱眉。他不知夏阮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夏阮笑了笑,并没有多解释。 在道家,有种说法是‘顺则凡,逆则仙’。 这句话,每个人读着,都是不同的含义。 白鹤观的人是六皇子送到建广帝身边的人,他们主张的便是,凡人怕死,所以从不会提前为自己准备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但是。帝王是天子,所以不需和凡人一样,应当提前准备帝陵。等帝陵一成,建广帝便能成仙。 建广帝服用了不少丹药,的确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所以对于这些胡言乱语,也是愿意听进去的。 修建帝陵?等帝陵一成,六皇子怕是会对建广帝痛下杀手。 对外宣传。建广帝信道,飞仙了。 实际上。建广帝倒是真的不在人世了,至于有没有飞仙,谁又知道? 好在,建广帝还有一丝理智,这次大建帝陵,是让薛家来办。 薛家人不会插手朝政上的事情,建广帝才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薛成。 李长风的侍卫薛武按理说也该是薛家人,但是他自己和薛家脱离了关系,便也不能插手薛家的事情。 所以,建广帝将修建帝陵的事情交给薛成,六皇子也没插手。 但是如今的薛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薛家了。 在这种时候,薛家想要独善其身,太难了。薛成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 宋长文琢磨了半响,也没明白夏阮话中的意思。 这修建帝陵,和白马寺,又有什么关系? “长安侯夫人,恕在下愚钝。”宋长文不得不主动低头,“在下不太明白,这和五日有什么关系。” 夏阮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宋长文的摇头,“侯爷经常说宋大人聪慧,怎么就……” 宋长文听了之后,额头上冒着青筋。 他刚才瞧不起夏阮,这回轮到夏阮瞧不起他了。 “其实这件事情,有很大的牵连。”夏阮看着棋盘上的局,笑着解释,“白鹤观的人虽然是六皇子的人,但是他们毕竟在宫中,不能控制大局。而六皇子对薛家的人,没有太大的戒心。现在白马寺的方丈,是温家的人,再加上白马寺的香火不似往日,方丈想必早已是急了。这个时候,若是人马撤离,要防的人,便是白马寺里的人。” 宋长文心里‘咯噔’了一下,打断了夏阮的话,“可是长安侯夫人,你方才也说,方丈是温家的人。那么,为何又要防白马寺里的人?” “在利益面前,一切的信任,都是零。”夏阮这次没有看着宋长文,“难道宋大人天真的以为,用威严就能换来永远的忠诚?那么,这个忠诚还真的挺廉价的。” 白马寺的方丈会帮温家做事,也是因为碍于温家的威严,等于是被胁迫了。 方丈会不会背叛温仲怀,夏阮不知道。 但是,这不保证其他人不会。 白马寺上上下下,有不少的僧人。 温仲怀为人虽然谨慎,但是却也不是滴水不漏。 所以,夏阮对于白马寺的人,是有些不相信的。 宋长文这次有些微怒了,他瞪圆了双眼,“那长安侯夫人,你说这五日,怎么来做吧。” 夏阮坐稳了身子,认真地说,“帝陵的修建,需要大量的人手,锦衣卫已经有不少人被派过去了,所以现在锦衣卫人员已经空缺了。第一日要做的,便是让帝陵的修建出一些小问题。第二日。放出消息说,修建帝陵的人已经不安分了。第三日,锦衣卫大量调动后。皇上便会传召宋老将军。第四日和第五日,宋老将军只需要在京城外,便能接到这一万人。” “长安侯夫人以为?一万人可以无缘无故到京城外?”宋长文被夏阮的安排给惊到了,若是这一万人真的混入宫中,那么绝对会比白马寺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安全的地方。 宋长文的确没有想到这个。 夏阮摇头,“最近白马寺有一批茶花开的不错。听闻是宋大人建议方丈买来的?” 宋长文露出错愕的神色,这都什么时候了。夏阮居然还在关心茶花。 虽然他早就听闻夏阮的府中养了不少茶花,可是,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茶花? 他建议方丈买这些茶花。自然是有其他的用处。 “几日后,便是安贵妃娘娘的寿辰。”夏阮又提醒道,“宋大人知道这批茶花,会成为麻烦吗?” 宋长文这次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长安侯夫人,在下愚钝,的确不明茶花和安贵妃娘娘的寿辰,有什么关系。还有。这些茶花,为何会成为麻烦?” 夏阮挑眉,不再言语。 她便要瞧着宋长文着急的样子。 宋长文这个人的傲骨会成为他的弱点。若是不及早拔出他的傲骨,他来日输了也不知是为何。 要拔掉宋长文的傲骨,只有让宋长文彻底的明白,天外有天。 她的做法并不是最好的,这一切还要仰仗她手里的人际关系。 但是,她敢确定的便是。若是按照她的办法来做,那么一切变是天衣无缝。 “宋大人当初在侯爷身边。称自己足智多谋。”夏阮语气淡淡的,“可是今日,我却没有看到,宋大人有半分足智多谋的地方。” 白砚殊在一边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他是一个旁观者,所以能清楚的看着,夏阮是如何让宋长文一点点走进圈套里,然后低头的。 宋长文这会显然已经不在意白砚殊这个人了,因为夏阮的话,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 他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批判他没有才华。 于是宋长文这次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在下没有长安侯夫人聪明,在下只能用十日来解决这件事情。前三日给这一万人剃度,后两日白马寺会大火,还有五日,和寺庙里的僧人一起撤离。虽然人数有些多,但是都是僧人,也不会被太注意的。撤离的时候,是夜晚,而且,安贵妃娘娘素来喜欢上好的茶叶,这个时候离开寺庙的僧人,每个人都带着茶花离开,那么被怀疑的机会就能小了。还有……” “宋大人,你认真的查探过,白马寺之前的大火是怎么回事吗?宋大人以为,安贵妃娘娘真的很喜欢茶花吗?”夏阮怒极反笑,“若是这件事情都没调查清楚,敢再烧一次白马寺,宋大人当真以为你的性命可以换这一万人的性命吗?” 夏阮这些话有些咄咄逼人,却让宋长文不得不再次坐下。 白马寺从前的那场大火,烧掉了夏阮的危机,但是宋长文如夏阮所言,根本没有彻底的查过这件事情。 他认为,那场大火,不过是个意外。 可是现在,彷佛,不是意外。 至于茶花……他只是听闻安贵妃喜欢茶叶,所以才敢如此断定。 “是夫人你,你放的大火?”宋长文犹豫了半响,“怎么会……” 夏阮冷哼了一声,“宋大人认为,我需要放大火吗?当初我的确有危机,但是却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如今白马寺的方丈,对谁忠诚?当初给我制造危机的南家,在这里得到了好处吗?” 宋长文的听头脑一片混乱。 “安贵妃娘娘是东阳县人,她喜欢吃的茶,都是东阳县茶园里的特级茶叶,不是因为东阳县的茶叶味道好,而是因为安贵妃娘娘念旧。”夏阮站了起来,对着宋长文道,“安贵妃娘娘若是喜欢茶花,我园子里的茶花早就送进宫了,还要等到宋大人安排吗?而且,这白马寺的存在是为何?难道宋大人也不知?” 夏阮缓了缓,才继续道,“白马寺有不少的荷花,这是因为太后喜欢荷花,太后信佛。现在白马寺里的人,大量买进茶花,也不过是为了博安贵妃娘娘喜爱,可安贵妃娘娘根本对茶花没有半分喜爱。太后虽然殁了,但是你若是认为太后在皇上心里没有地位的话,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宋长文,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到时候一群僧人搬运茶花,你觉得不会成为众人怀疑的目标吗?”夏阮走近宋长文,“安贵妃娘娘不喜茶叶,连太后和先帝都不喜。那么,白马寺的人为何要运走这些茶花?而且,这一万名僧人,宋大人还以为是一百名一千名吗?” 夏阮的话,让宋长文彻底的语塞了。 安贵妃不喜茶花。 若是大量的僧人搬运茶花,会让六皇子想起的,便只有一个人。 那么就是和夏阮一样喜爱茶花的长安侯。   ☆、435:艾叶的下落 宋长文怎么也没想到,夏阮会一口气说出这些话。 眼前站着的人,真的是个女子吗? 反倒是在一边的白砚殊笑呵呵的看着宋长文,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宋长文的确有才华,但是他为人太过于傲气。 心高气傲会成为宋长文以后的绊脚石。 所以就算宋长文有才华,也是萧九的幕僚,却依旧没有升官的原因,也在于此。 萧九惜才,希望用时间来打磨宋长文,让宋长文慢慢的改掉这个毛病。 结果,这萧九还没动手打磨,夏阮就出手了。 夏阮这一出手,下手还挺狠的,每一句话都刺中宋长文的心。 弄的宋长文半响没回过来神。 白砚殊想起了第一次瞧见夏阮的时候,便认出来了她是萧九画的画像上的女子。当时的她神色和现在一样,根本看不出半分稚嫩,但也看不出有精明的地方。对于这样的夏阮,他的确没有放在眼里。 他和夏阮对弈一局后,才明白了萧九为何会喜欢眼前的女子。 从容不迫。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夏阮,恰好。 “宋大人向来谨慎,为何这次会突然提出要用茶花来做这件事情?”夏阮进了寺庙之后,听到僧人说起茶花,便有些好奇。她去打听之后,僧人告诉她,说是方丈让人买进来的茶花。这一次买茶花的数量不少。方丈为何会这样做?温仲怀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能做这件事情的。必定是宋长文。她思索了一下,又道,“是谁告诉宋大人,安贵妃娘娘喜欢茶叶?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安贵妃喜欢的是东阳县的茶叶。准确的说是茶叶,而不是茶花。喜欢吃东阳县的茶叶,也是因为她念旧。” 宋长文的手微微颤抖。不敢再抬头看着夏阮。 他所有的自尊,他自诩的高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夏阮,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会如此肯定安贵妃喜欢茶花,的确是有人这样无意透露过这个消息。 白砚殊瞧了瞧宋长文,看见他脸色比自己还要苍白。忍不住劝了一句,“我之前就同你说过,可是你不信我。你瞧瞧,这件事……不怨我没提醒你。” “这几日还是按兵不动吧。”夏阮等白砚殊说完后,才继续对宋长文说,“南家十三小姐到了白马寺,我瞧着她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至于茶花,先不用送走。免得被人怀疑。不过,让庄子上的人不要放松警惕,我瞧着六皇子最近还会有不小的动静。” 白砚殊也在一边附和。“宋大人,你好好的听着,可别再出错了。” 宋长文被夏阮说的本来就有些难受了,他见白砚殊还在一边煽火点火,顿时便有些不快。 他站起来,冲着白砚殊低吼。“我自然是知错的。但我和白公子不一样,白公子你明知道长安侯夫人担心那个丫头。你却将人家藏在你的屋子里,整日逗哭别人。” 说完,宋长文对夏阮行礼,“请夫人放心,我会办好这些事情的。那么,今日,在下先告辞了。” 宋长文说完,便甩手离开了。 白砚殊被宋长文气的站了起来,指着宋长文的背影,“你……你……你……宋长文,你这个叛徒。” 宋长文刚才对白砚殊说的话,让夏阮不禁挑眉,“丫头?白公子,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白砚殊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夏阮,俊俏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这个……这个,长安侯夫人,我们先对弈一局?” 夏阮就这样看着白砚殊,没有再说话。 她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去下棋。 这些日子,她就从未睡好。她时常会梦见艾叶和杜兰,她们跟在她的身边太久,如今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休息好。 杜若虽然不在她的面前提起杜兰,但是夏阮知道,杜若的心里一直都惦记杜兰的。 她花了不少银子,甚至让六子去江湖上找人,去寻找杜兰和艾叶的下落。六子对此有些惊讶,甚至还劝她,“夫人,这都花出去快一万两银子了,这……恕小的直言,杜兰姑娘和艾叶姑娘,怕是早就不在了。夫人又是何苦?”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夏阮对六子皱着道,“继续找吧。” 六子想继续劝她,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因为对于夏阮而言,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对她忠心的人没了,便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白砚殊瞧了瞧夏阮,有些心虚,“其实,这个……我——” 白砚殊多少有些心虚,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 他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半响后才道,“我找到艾叶了。” 这几个字,让夏阮瞪圆了双眼。 刚才她训斥宋长文的时候,神色平淡如初。可是现在,在听到艾叶还活着的时候,她居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艾叶,还活着。 白砚殊清楚的看到夏阮的神色,言语里有些尴尬,“其实我一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我……我不想艾叶再回你身边了。” 夏阮看着白砚殊,有些疑惑,“为何?” “我想娶她。”白砚殊这次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这个小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说,若不是你,她当初就被卖到花街去了。所以她这一辈子,都想跟在你身边。可是蠢笨的丫头也不想想,若是她回你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那我……那我怎么办?” 白砚殊在第一次见到夏阮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夏阮身后的艾叶。 其实白砚殊当时,没有直接说出来。因为他不配。 他自小身子不好,说难听点,或许以后都不能有子嗣。 他若是娶了艾叶,便是让艾叶以后悲伤。 有一次,白砚殊去侯府找萧九,无意中遇见了艾叶。 白砚殊和艾叶说了一会话,艾叶说起夏阮和萧九的生活。说他们很幸福。 艾叶的眼里有羡慕的神色,他看的很清楚。 “若是。艾叶我问你。”白砚殊想了想,“若是你来日嫁的人,不能有子嗣,且身子不好。但是。他很喜欢你,也会将你时刻放在心上,你会嫁吗?” 艾叶当时瞪圆了双眼,有些惊讶的说,“白公子,你这是咒我呢?” “谁咒你啊,我就是比喻一下。”白砚殊瞧见艾叶的神色,也有些心虚,“这不是。只是问问吗?” 艾叶想了想,才认真的回答,“会嫁。” 白砚殊当时瞧着艾叶的神色。便下了决心,要娶艾叶。 他知道,艾叶没有说谎。 艾叶的母亲下嫁给艾叶父亲的时候,艾叶的父亲穷的只有一间茅草房。艾叶的父亲对她母亲很好,一家人也过的很幸福。只是后来,一场瘟疫让艾叶的父亲和母亲病了。她的父亲为了治好她母亲的病,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后来。瘟疫还是带走了艾叶的双亲。 据说,艾叶的父亲死的时候,全身瘦如枯骨。而她的母亲,却慈祥的如同睡着了一样,看不出半分得过瘟疫的痕迹。 最后,艾叶被她的亲人卖到了人牙子的手里。 若不是遇见夏阮,艾叶怕是会如卖到花街上去。人牙子说她太脏,父母都死于瘟疫。 白砚殊每次想到这些,就会觉得心疼。 艾叶出事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以为艾叶死了,他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他拼里全力去找艾叶,最后才在后山发现了艾叶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艾叶,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浑身是血。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救救夫人。” 白砚殊当时便知道,他不能再让艾叶回夏阮身边了。 “你要娶艾叶?”夏阮皱着眉头,她没想到从白砚殊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艾叶知道吗?” 白砚殊听了这句话,撇了撇嘴,“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不愿意。她想回你身边……” “她,是不是嫌弃我……我这身病……”白砚殊垂眸,“你帮我问问她吧,若是她真的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 白砚殊猜不透艾叶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他想让夏阮帮他问问,艾叶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艾叶愿意,他自然是高兴的。 若是艾叶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艾叶。 白砚殊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所以从前也从未想过娶妻的念头。 他的父亲问他,“若是你愿意,爹会帮你找好妻子。但是,你喜欢什么样的?” “爹,你别问了。”白砚殊对父亲说的很直接,“我这病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有子嗣。有那个女子,愿意放弃做母亲,来嫁给我?若是愿意,怕也是因为我是白家后人的关系吧?爹,这样的感情,我不想要。” 若不是真的喜欢他,而是为了他是白家后人才委屈嫁给他,他才不要这样的妻子。 他白砚殊要的妻子,是真心喜欢他,也不嫌弃他的女子。 白砚殊知道,感情,当真说不清。 他喜欢艾叶,所以,想要问问艾叶,可否也喜欢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低头来求一个人。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的犹如尘埃。   ☆、436:愿意与否 艾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活着。 她被人追着跑,最后掉入了狼穴。 她绝望极了,以为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那个时候的她,只能拼命的爬……拼命的想离开那个地方。 她不能死在这里,若是她死了,夏阮该怎么办? 那个夜里,她想到了父母死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她是那么无能为力,心像是被大石砸碎了一般,根本不能喘息。 有人说,用子女的血液熬药,可以让父母的病痊愈。 艾叶那个时候,信了。 她将自己的手腕割破,用血来熬夜,希望能救治在瘟疫中的父母。那个时候,父亲就算病了,依旧会拖着身子跑出去砍柴换成铜板给母亲买药,而她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割破手腕,希望父母活着。 艾叶怕了,她是真的怕了,若是失去父母,她该怎么办。 可是害怕,有些事情,她也无能为力。 父母去世之后,需要一大笔银子来安葬。 所以她问伯母借了三两银子,也同意了伯母要将她卖掉的事情。葬下父母那一日,艾叶想了很久,她想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卖去哪里都一样。 死了和活着,没有区别。 当人牙子说她脏,只能卖去花街的时候,艾叶也没有太过于反抗。 周围的人都皆以为她是傻子。可是艾叶那个时候知道,她是不想活了,所以去哪里都无所谓。 但是。她的运气好,她遇见了夏阮。 她到了夏阮的身边的时候,看到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小姐,微微发怔。 夏阮待她极好,从不会大声的训斥她,也不会将任何事情迁怒与她。 甚至,有一次她问夏阮。“夫人,人生下来便有卑贱之分吗?” “没有。”夏阮那一日很快便回答她。“若是自己瞧不起自己,便有。” 艾叶没想到,夏阮居然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家里的事情,夏阮是略知道一些的。所以清明的时候,夏阮也会让她回乡下给父母上坟。艾叶想,她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呆在夏阮身边,绝对不会背叛夏阮。 可是那个夜里,她却无能为力。 她不能好好的走到萧九的身边,告诉萧九,“侯爷,快去救救夫人。” 艾叶睁大了双眼,看着天上的残月。这月亮像极了她刚到夏阮身边那个夜晚的月色。 “对不起。”艾叶忍不住哭了出来,“夫人,对不起。是我没用。” 她身上的血液流失太快,最后她只能无奈的闭上眼。 艾叶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软绵的床上了。 艾叶瞪圆了双眼,看着依在身边的少年。 他的肤色太过于白皙。让艾叶一下便猜中是谁。 白砚殊。 他怎么会在这里。 艾叶是见过白砚殊的,从前白砚殊欺骗夏阮。说他是西楼先生。夏阮表面上装作信了,实际上却没有多管白砚殊,而是带着艾叶就走人。 艾叶当时只是觉得白砚殊看上去有些柔弱,却不想白砚殊会这样,是因为白砚殊生下来,体质便和常人不同。 白砚殊身子不好,西楼先生找遍了不少名医,甚至连杜若都亲自给白砚殊瞧过了,都说白砚殊的身子,怕是以后没有子嗣了。这一切,都要看白砚殊的运气,若是白砚殊运气不好,严重点或许还活不过三十。 对于这样的白砚殊,艾叶从前,也是有些心疼的。 阳光照进屋子内,白砚殊慢慢的睁开眼,朦胧的看着艾叶,“你醒了?” 他的眼里带着血丝,又闭了眼摇头,“我又做梦了。” 艾叶看着阳光下的白砚殊,苍白的容颜,似乎都成为了透明的色泽一样。 “白……公子。”艾叶用沙哑的嗓音道,“救救夫人。” 艾叶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活着,还能活着看见阳光。 在夏阮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京城上下皆不安稳。 大皇子的人马被杀了一批又一批,尤其是几个朝廷重臣,据说用了重刑也不愿说出和大皇子的关系。最后萧九亲自去了一趟天牢,天亮之后,这几个朝廷重臣,却把和大皇子的关系说了个清楚。这件事情,萧九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他亲自去了天牢,因为没有人敢传出来。 她也是从白砚殊的嘴里知道的。 白砚殊说,“长安侯是个厉害的角色,若是他不遇见夏家三小姐,怕是会变的比侩子手还要可怕。这几日,夏家三小姐不在他身边,我都不敢同他多说话。艾叶,你也先不要回去了,就在我身边吧。等你家夫人回来,我再送你回去。” 白砚殊说这些话的时候,给她讲了萧九去天牢里,用一夜不到的时间,折磨的那些大臣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最重要的,萧九没有对这些人用刑。 艾叶听着白砚殊说起萧九的事情,觉得十分的惊讶。 平日里的萧九,虽然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却也没有这般可怕,尤其是个夏阮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的笑容总是很暖。艾叶根本不敢将白砚殊嘴里的萧九,和从前的萧九联系在一起。 但是,艾叶没有怀疑过白砚殊的话。 因为,白砚殊没有必要骗她。 艾叶每一日都在听白砚殊说萧九的事情,直到有一日,白砚殊回来之后,却不再开口。 艾叶吓坏了,她以为夏阮出了事情。 “是不是夫人……她……”艾叶看着白砚殊。想了很久,“你快告诉我。” 白砚殊摇头,“她没事。” 艾叶坐在白砚殊身边。她不知是什么事情把白砚殊吓成这样,她能做的就是陪在白砚殊身边。 过了许久,白砚殊才道,“艾叶,你嫁给我吧。” 那一日,艾叶被白砚殊的话弄的落荒而逃。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白砚殊。 白砚殊是白家的后人。更是西楼先生唯一的子嗣。 后来,艾叶才知道。那一日把白砚殊吓成那样的事情,是萧九亲自带着人马去救出夏阮。萧九带着的人手,是朱砂手中的三分之一,就算有劣势。他依旧带着人马杀出一条血路。 白砚殊不敢告诉她,是因为那一夜,夏阮难产,差点撒手人寰。 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夏阮不在萧九身边的那些日子,萧九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可怕。自从夏阮回来之后,萧九手上的血腥才渐渐的少了起来,做事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艾叶想,或许这就是爱情。 夏阮如今。过的很好。 艾叶想完了着一些,才跪在了夏阮的身前。 白砚殊说要带她见夏阮,他便真的做到了。 艾叶看着夏阮。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一直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梦。 等醒来,她还在地狱里,根本没有活着,没有机会见到夏阮,没有机会和夏阮说话。 “夫人。”艾叶哭的厉害。“奴婢……奴婢回来了。” 夏阮看着艾叶,眼角也略有些泛酸。“快起来,怎么跪着了,快起来。” 夏阮说着便亲自扶起艾叶,心酸极了。 太好了,艾叶还活着。 白砚殊瞒的喊好,他甚至都没告诉萧九,艾叶还活着。出于私心,白砚殊希望艾叶能在他身边一辈子,不要再离开他身边。 但是白砚殊也不是傻子,艾叶的心病是夏阮,若是艾叶不亲自看着夏阮安然无恙,她绝对不会安心。 对于这点,白砚殊无奈极了。 他不得不对艾叶妥协,带着艾叶来见夏阮。而且,白砚殊心里清楚,若是萧九知道他欺瞒这么久,萧九对他来日,肯定会有芥蒂。 白砚殊垂下头,他认了,认输了。 无论来日会如何,他都不会后悔从前的决定。 他和艾叶在一起的日子,会成为他最美好的回忆。 白砚殊想着,便转身想要离开房间。 “白公子,你别走。”夏阮见白砚殊想要出门,便喊住了白砚殊,“等等。” 艾叶这个时候也转过身来,瞧着白砚殊。 夏阮握住艾叶的手,“艾叶,你也不小了,该许配人家了。我从前一直在想,要给你许配个什么样子的人,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适合的。现在,我找到适合你的人了,只是,你愿意吗?” 艾叶瞪圆了双眼,忘记了哭泣,“夫人。” “你若是愿意,便点点头。”夏阮轻声道,“若是你不愿意,便摇头。” 艾叶这下再也说出来话了。 夏阮从手上将镯子褪了下来,然后给艾叶戴上,“艾叶,你应该知道我说什么。这镯子是我随身带了多年的东西,你先拿着。你的嫁妆我也替你准备好了,我……” “我也想你好,想你过的好。”夏阮说完这些的时候,淡淡的笑了笑,“你想想。” 白砚殊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看着艾叶。 他没想到,夏阮会当着他的面问出这些话。 夏阮,太了解他和艾叶了。 只有当着他的面,艾叶说出来话,才不会是谎言。而艾叶若是一定要说谎言,怕也是逃不过夏阮的眼睛。 他在这里,艾叶会被影响,伪装不了太好。 此刻,他的心崩的紧紧的。   ☆、437:制造麻烦 白砚殊从未想过,自己来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对于他而言,爱情本就是虚幻的。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子异于常人,外面天气略寒的时候,他便不能出去走动。 从前,他也怨恨过父亲。 明知他降临后,会是这样的生活,当初为何和母亲执意要生下他。 父亲听了之后,没有和往日一般训斥他,只是说了一句,“这是你母亲的决定。” 这是白砚殊第一次听父亲说起母亲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起初,他不懂父亲话中的意思,以为父亲只是为了敷衍他。 等他长大之后,才明白,这个世上有一种爱,称之为——母爱。 母亲给孩子的爱。 白砚殊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原本以为不屑的爱情,居然在此刻想要得到。 艾叶怔了一会,才道,“夫人,我,我不想离开你。” 白砚殊闭了眼,她说的,果然是这句话。 在艾叶的眼里,爱情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她感激的,从来只有夏阮。可是艾叶忘记了,她在狼穴附近的时候,是自己拼尽了一切去找到她。他没有奢求过什么,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我没有让你离开。”夏阮对艾叶解释,眼里尽是不舍,“但是你终究要嫁人,总不能在我身边一辈子吧?艾叶。我不想耽误你。” 若是舍不得,她自然是舍不得艾叶离开。 当初杜若成亲的时候,她也是难以舍得让杜若走。 可是再舍不得。总不能耽误她们。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人生,她不能为她们做主。 对于夏阮而言,她是希望艾叶幸福的。 白砚殊或许不是最好的男子,但是她敢肯定,白砚殊是适合艾叶的人。 至于白砚殊的病,杜明和杜若也曾在她面前提起过,白砚殊的病不是无药可救。只要白砚殊调养的好。不经常动怒,那么他的病情也是无碍的。唯一让杜若和杜明没有办法的事情。便是白砚殊体质。 白砚殊或许会没孩子。 但是,孩子不是爱情的全部。 她不能因为白砚殊来日没有子嗣,便否决了艾叶和白砚殊的感情。 这一切,都要艾叶自己做主。 艾叶抬起头。抿着嘴唇,“夫人,我……” “你是嫌弃他不能有子嗣吗?”夏阮接过艾叶的话,直接当着白砚殊的面就说出了这件事情。 艾叶赶紧摇头,“奴婢怎么会嫌弃白公子,奴婢没有。夫人,奴婢不认为孩子便是两个人的全部。” 艾叶说完之后,才忍不住捂上了嘴。 她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这些日子她也听白砚殊身边的小厮提起白砚殊的事情,她从未觉得白砚殊没有资格娶妻。在她的眼中。孩子不是两个人生活的必须品,就算没有孩子,两个人也可以相互依偎到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阮笑着看着门外的白砚殊道。“白公子等我回京后,再帮你们选一个吉日吧。” 白砚殊苍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谢谢长安侯府夫人。” 白砚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从屋内退了出去,留下艾叶和夏阮。 这下艾叶有些傻了眼,她没想到。夏阮会这样安排。 “夫人,奴婢……”艾叶急了。跺脚,“夫人你赶紧告诉白公子啊,奴婢不能嫁给他。” 夏阮拉着艾叶坐下,亲自给艾叶倒了茶水,吓的艾叶再次跪在了地上,“夫人,你这是折煞奴婢了。” “你这个丫头。”夏阮有些无奈的将艾叶再次扶起,“太木讷了。” 艾叶垂着头,不敢坐下,只是低声道,“夫人,奴婢……奴婢配不上白公子。他,他可是白家的后人,而奴婢……奴婢不过是个乡下人。奴婢帮不到他什么,奴婢甚至连……“ “奴婢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艾叶几乎要哭了出来,她知道当初夏阮会让她伺候,也是因为她力气大又跑的快。可是,这些对白砚殊而言,没有任何益处。他是白家的唯一的子嗣,她配不上这样的人。 小的时候她经常看着哥哥们念书,那是她认为,这些人当真是厉害。 可她自己呢?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怎么能配的上白砚殊。 她是见过白砚殊写字作画的…… 越想这些,艾叶的头更是抬不起来。 夏阮笑了笑,拖艾叶坐下,“配不配得上,得你和他说了算。从前,不也有人说,我配不上侯爷。可是你在我身边这些日子也瞧见了,我和他当真是那么不适合吗?” “不,你们很好,很配。”艾叶赶紧摇头否决,“你们都是好人。” 这下,夏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她听到别人说她是好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笑。 她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艾叶对她忠心,她自然是愿意希望艾叶嫁的好。 相反,夏雯一而再的算计她,夏雯的事情,她都懒得插手。 她喜欢这种付出就会得到回报的心情,人若是一味的付出没有回报,那么便没有意义了。 正如,她爱着萧九,萧九也爱着她。 “傻丫头。”夏阮认真地和艾叶说,“你有得到幸福的权利,若是以后想我,可以回来多瞧瞧我。白公子应该和西楼先生一样,会选择住在西城。其实,你活着,便是最好。” 她能看到艾叶活着。心里太高兴了。 若是杜兰也活着,她想,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前世。她总是在想,若是能重来,做的事情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现在,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深思熟虑。只有想好了,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艾叶的归来,让她的遗憾少了不少。 现在。就差杜兰了…… “可是夫人,奴婢……”艾叶忍不住哭了出来。“奴婢舍不得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发自肺腑。 瞧着艾叶哭,夏阮也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又不是生离死别。” 艾叶哭的厉害。夏阮也没阻止她哭泣。 这些日子所有的惊吓和不舍,在此刻让艾叶发泄出来也好。 她不知为何白砚殊会喜欢上艾叶,因为喜欢本就没有道理,也没有任何原因。 艾叶能有归属,她很开心。 只有这个时候,夏阮不禁会想到杜兰。 杜兰和南亭的尸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夏阮心里相信,杜兰和南亭都会平安的归来,因为南亭是个比朱砂还要精明的人。他一定会保护好杜兰。 “夫人……”杜若等艾叶哭好了之后,才瞧了瞧门,“六子来了。” 艾叶赶紧拭掉眼泪。垂着头站在一边。 夏阮瞧着艾叶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也没有再取笑,她对杜若道,“让他进来。” 六子的神色有些慌忙,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小的见过夫人。” “现在夜已经深了。你怎么来了?”夏阮瞧着六子的样子,怕是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到白马寺来的。她眉头微蹙。难道是丈夫和三舅出事了,“京城发生什么事情了?” 六子见夏阮露出担忧的神色,赶紧摇头解释,“长安侯和大学士都很好,不是他们……是老夫人。” 夏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娘?她出事了?” “不是,不是,老夫人好着呢。”六子越说越急,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老夫人让翠柳送信来侯府,说是一定要小的尽快交给夫人。” 六子从怀里将信函拿了出来,然后放在夏阮的身前。 夏阮接过信函,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母亲。 这个时候,母亲为何会给她写信。 六子站稳了之后,又继续道,“老夫人希望夫人尽快给答复。” 夏阮打开信函,粗略的看了一遍,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夏雯居然敢这样做…… 夏阮站起身来,朝着一边的书桌走去。 艾叶跟在夏阮身后,帮着夏阮磨墨。 夏阮的速度很快,她写好了之后,便装好交给六子,“告诉母亲,不用顾忌太多。若是四小姐一定想要来,便让她来好了。记得,一定要给四小姐穿最好的衣裳,还有我从前拿回去的那几件首饰,一起都给四小姐送去。还有,这封信交给侯爷,不用交给老夫人,明白了吗?” 六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应了下来。 等六子离开,杜若才忍不住走进了屋子。 “夫人你喝茶。”杜若将茶水递给夏阮,“息怒。” 夏阮接过茶杯笑了起来,“我没生气。你去准备准备,明日雯丫头怕是要到白马寺来了。对了,这个消息记得告诉南家十三小姐,我记得她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厢房。” 母亲的信函里写道,夏雯想要来白马寺,说是为堂弟祈福。 这几日夏阮也字这里,她正好也来瞧瞧夏阮。 李氏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阴谋的。 她些信问夏阮,是否要放夏雯来白马寺。 夏阮想,她是肯定要让夏雯来白马寺的。 唐景轩既然要给她制造麻烦,还用夏雯来查她。那么,她便送唐景轩和夏雯,各自一个礼物。   ☆、438:针锋相对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雯的到来,却是让敌人走到了明面上。 对于母亲的来信,夏阮倒是有几分欣慰。 母亲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这些道理了。 反而是在一边的艾叶傻了眼,她犹豫了半响,才问夏阮:“夫人,你怎么,让四小姐来白马寺了。” 艾叶在白砚殊身边这些日子,多少也听到了京城的一些动静。 对于夏阮的做法,她实在不能理解。 养虎为患。 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她听过下人们说起,夏雯似乎有些行为不检点。甚至,夏雯曾经多次去找萧九。 夏雯做的看似隐蔽,可却不知为何这些事情全都传了出来。 在艾叶认为,这些事情,估计都是夏雯自己传出来的,好来试探夏阮的反应。 在一边的杜若笑了起来,“艾叶你在担心什么?” “杜若姐你是知道的,四小姐她……”艾叶支支吾吾了一会,又看了看夏阮的眼神,才继续道,“四小姐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你也是听说过的。这次四小姐来白马寺,不是成心给夫人添堵么?” 有些时候,艾叶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明显。 夏阮反而笑了起来,对着艾叶说:“既然知道她来我身边是为何,你们便准备着便好。” “若是南家十三小姐和四小姐对上了。咱们便瞧着。”杜若也跟着笑了起来,“艾叶无需太担心,四小姐来白马寺。倒是个好事。” 艾叶被夏阮和杜若的话,弄的有些迷茫,但是她却也没有再问。 她不算聪明,所以白砚殊时常也会说她是个傻子。 艾叶想,只要夫人知道四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便也放心了。 …… 这一夜,夏雯没有睡好。 第二日天刚亮。她便起床换好了衣裳。 草果进屋的时候,便瞧着夏雯在发怔。“四小姐,老夫人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您随时可以动身。” 夏雯听着草果的话,更是有些不是滋味。 李氏居然让她去白马寺?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要大哭大闹。甚至将自己死去的父母搬出来,李氏才会允许她去白马寺。她虽然说是帮夏瑞祈福,可是实际上,她怎么可能帮夏瑞祈福?她恨不得夏阮和夏瑞都死在她面前,这样,夏家的东西便都归她一人所有。 “二伯母,没说其他的吗?”夏雯依旧想不透这里面的原因,忍不住问道,“可有嘱咐什么?” 草果想了想。点头道,“老夫人说了,这次四小姐去白马寺。那些旧衣裳便不要带了。还有,等会老夫人会让人送首饰过来,说是早该给四小姐您了,但是这几日太忙,不小心给忘了。这不,现在想起来。便让草乌赶紧送过来了。” 这下,夏雯说不出话来了。 李氏还给她送来首饰? 她记得自己看上的一枚百两银子的玉镯子。李氏都舍不得买给她,这会还主动送东西给她? 夏雯还未来得及多想,草乌便走屋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几个首饰盒,然后慢慢地方在夏雯的身前,“四小姐,这是老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你瞧瞧可还喜欢。” 夏雯手微微颤抖,等打开首饰盒的时候,吓的差点等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些东西,她见过。 当初夏阮出嫁的时候,夏阮的嫁妆中便有这么一套精致的首饰。她对此有些眼红,可是李氏却好似没有看出她的神色,依旧将这些首饰放在夏阮的嫁妆中。若不是夏阮执意要留下这些东西,这些首饰怕是早已去了长安侯府。 “这是,给我的?”夏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套她曾经最喜欢的首饰,居然到了自己的手,“是不是送错了?” 草乌笑着说:“怎么会送错,这是老夫人亲自交给奴婢,让奴婢给四小姐送来的。四小姐,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这句话,是发自她的内心的,这套首饰,最少值几千两银子。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替我谢过二伯母。” 夏雯看到这些欣喜坏了。 草果在一边讲首饰拿了出来,“奴婢给小姐戴上吧?” 夏雯点头,“好。” 这些好比天上掉馅饼,让夏雯有些发昏。 李氏将这些东西送到她的手里,难道是想给她更多的东西? 夏雯知道草果和草乌是李氏身边的人,于是试探道,“草果,二伯母今日可高兴?” “高兴呢。”草果帮夏雯戴好了簪子,解释道,“老夫人说四小姐这次帮小少爷祈福,太辛苦四小姐了。但是,她很开心。奴婢瞧着,来日四小姐出嫁,老夫人必定会好好感激四小姐的。” 李氏素来信佛又疼爱夏瑞,这些话落在夏雯的耳里,让夏雯没有半分疑心。 从前,她跟在大伯母身边的时候,大伯母便说过,“李长月是个没用的东西,你稍微对她好一些,她便不会忘记你的好。这样的人,容易掌握。” 她起初不太相信大伯母的话,毕竟这些日子来,她用尽了办法,也没有能让李氏喜欢她多一些。 她的二伯母,怎么可能是个没用的东西?二伯母精明着呢。 但是,看着身上佩戴的首饰,夏雯倒是相信从前大伯母的话。 若是李氏聪明,怎么看不出来,她说的话都是谎言。 她不可能会帮夏瑞祈福,她不扎夏瑞的小人,便是最大的宽容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李氏愿意相信她,那么她这次去白马寺,便能弄明白夏阮和萧九到底想做什么。昨日晌午她收到了唐景轩送来的信函。唐景轩说这次夏阮去白马寺,让六皇子有些怀疑。 其实这意思,便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唐景轩不方便去白马寺,夏雯自然要代替他去。 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唐景轩要在京城里,观察萧九和李长风的动静。 夏雯看着信函的事情。便觉得这样也好。 南若帮不上的事情,她可以帮忙。 而且。唐景轩击败了萧九和李长风,夏阮便会成为可怜虫。 到时候,六皇子登基,夏阮便会跪在她的脚下。 她等了这样的日子太久了。恨不得明日就能扬眉吐气。 众人皆说萧九和夏阮是郎才女貌,她便希望萧九和夏阮成为最卑贱的可怜人。 从夏家到白马寺的途中,夏雯笑的很开心。 等这件事情办妥,她便主动和李氏提一提,她要嫁给唐景轩的事情。 嫁妆? 刚才草果也提起了,李氏想感谢她,似乎已经在帮她准备嫁妆了。 夏雯忍不住想,她的嫁妆会不会比夏阮更多?更丰厚…… 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白马寺驶去,几个时辰后才停了下来。 草乌在车外道。“四小姐,到了。” 夏雯挑起扯帘,从马车上下来。 站在寺外的杜若赶紧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四小姐。” 夏雯瞧着杜若,挑了挑眉,“杜若姐这些日子可好?” “四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过的很好。”杜若笑着给夏雯领路,“夫人已经让人给四小姐备好了厢房。” 夏雯知道杜若跟在夏阮身边多年,是夏阮的心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不打算惹怒夏阮。 她想从夏阮的嘴里知道她想要的消息。就要一步步的来。 夏日的白马寺,荷花盛开,寺庙里飘荡着檀香,夹杂了一些荷花的清香。 夏雯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 远处,南若正依在亭内,看着她笑的温婉。 南若…… 她怎么在这里。 夏雯的脚像是被拴了锁链一样,几乎挪不动脚步。 南若也发现了她在看自己,便从亭内站了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句,“呀,这不是夏家四小姐么,可是巧了,在这里遇见了。” 夏雯笑着回答南若的话,“十三小姐怎么有雅兴来白马寺?” 说完之后,夏雯便朝着南若走了过去。 草果和草乌跟在杜若站在一起,没有随着夏雯到亭内。 “唉,四小姐想必也知,我下个月便要嫁到平阳侯府了吧?”南若掩嘴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态,“平阳侯托我来帮他还愿。” 夏雯的嘴角抽了抽,“还愿?” 南若笑着,并没有再回答夏雯的话。 她将话说到这里了,夏雯心里本就有鬼,怎么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夏雯听了南若的话,有些不是滋味。 唐景轩怕她做不好,所以让南若也来了吗? 可是,南若又怎么能接近夏阮,南若根本不能帮唐景轩做什么事情。 夏雯看了看亭外的盛开的荷花,闭目吸了一口气,“还是这里的空气好,不像在京城,总是闻见一股铜臭味。十三小姐想必和我一样,不想闻京城那些铜臭味,所以才来的吧。至于还愿嘛……” 夏雯说一半留一半,没有直接说南若这话有些虚假。 “京城的确不少铜臭味。”南若接了夏雯的话,“可有铜臭味闻,总比没铜臭味闻强。这有铜臭味闻,说明手里有银子,可不像有些人,走到哪里都寒酸,不知她的人,还以为是街边上的乞丐,四小姐,你说是吗?” 夏雯听了,将手上的镯子露了出来,“十三小姐说的是,这些乞丐从不会瞧瞧自个长什么样,总把自己当天鹅,却不想只是一个肮脏的癞蛤蟆。” 南若听了之后,脸色大变。   ☆、439:狠狠殴打 南若最不想听别人提起的,便是容貌二字。 小的时候,她便被那些姐姐便嘲,她们笑她像是碳堆里跑出来的孩子。 这些年,她也用了不少的胭脂水粉,但也只能勉强的掩盖有些黝黑的肌肤。 骨子里,她依旧有些自卑。 这些词语在她的眼中,早已成为了禁词。 可是现在,夏雯却在她的面前提出这件事情。 南若气的浑身哆嗦,瞧着一脸得意的夏雯,急忙便走了上去。 “啪” 南若狠狠的打了夏雯一个耳光,“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还好你父母去的早,不然要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活活的气死。轩郎怎么会瞧上你这样的东西,当真是痴心妄想。” 夏雯被南若一耳光打的懵了。 她没想到南若居然会动手。 “你……”夏雯捂住脸庞,对着亭外的杜若大喊,“你们都瞧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 杜若故作紧张,赶紧走了上去,“四小姐你息怒,你的身子要紧。” 草果也急着添了一句,“四小姐,你这几日本来就身子不适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夏雯彷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原本狰狞的面容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看着南若,讽刺的笑了笑,“就算来日你是平阳侯夫人又怎么样?别忘了。我的三堂姐也是长安侯夫人。” 南若紧紧的握住了双拳,“你以为,我真不敢对你如何。” “十三小姐说笑了。你是南家的十三小姐,又是来日的平阳侯夫人,你想对我怎样,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夏雯没有再捂住被南若打过的面颊,而是继续道,“只是,很可惜。我姓夏。” 夏雯这个时候不打算和南若置气。 刚才杜若和草果提醒了她,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而且腹中的孩子尚不足三个月,她若是和南若动手,孩子出了事情,她到时候拿什么来威胁唐景轩。 她也不敢在杜若和草果的面前。将有些话说的太难听。 不过,她该说的,南若也应该清楚了。 南若就算再瞧她不顺眼,南若对她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她姓夏,是夏家四小姐。 夏家如今主母是李长风的胞妹,虽然李长月早已不在李家的族谱之内,可是李长风是个偏心的。眼看,成国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来日的成国公便会李长风。萧九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比李长风差。 萧九,是他的三堂姐夫。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南若若是想打算杀了她。那么夏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雯想到这些,却又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刚才被南若打的过面颊,今日的仇她会记得,来日她会加倍偿还给南若。 “杜若,带路吧。”夏雯没有打算和南若继续讲话,而是转身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南若出手抓住了夏雯。面目狰狞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吗?” 夏雯故作惊慌。“怕……我可怕极了……南若姐姐饶命啊。” 南若不是傻子,她能看的出夏雯眼里的虚假,那些所有的虚假,像是对她的嘲笑一般。 南若这个时候,气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伸出双手便掐住了夏雯的脖子。 南若的婢女吓坏了,赶紧上前去劝南若,“十三小姐,你松手啊。” 杜若赶紧指挥草果和草乌,“快,快,快去拉开她们。” 南若的力气很大,她虽是闺阁里的小姐,但是自从南剑春受宠后,她的性子便也逐渐刁蛮了起来,甚至还想学剑术。南剑春对她纵容,所以南若这次根本没有多想,她只想杀了眼前的夏雯。 她恨透了夏雯这张面容。 “救……救命……”夏雯怎么也没想到,南若敢真的动手。 她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若事死了,便看不到这一切了。夏雯一边挥动双手尽量去拉开南若,一边又对杜若求救。 杜若瞧着夏雯快喘不过气了,才对草果和草乌丢了个颜色,草果只是稍动了一下南若,便疼的南若松开了手。 南若指着草果大骂,“贱奴。” 夏雯此时早已被吓的脸色发白,杜若扶着她都能感受到,夏雯哆嗦的厉害。 这个样子的夏雯,哪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这里是白马寺。”杜若站了出来对南若道,“圣母德惠太后从前最喜欢到白马寺来,这里的荷花便是为博圣母德惠太后欢心种下的。当年侯爷引入温水让这荷花盛开,最后博了皇上赞誉。今日十三小姐,若在这里失了礼仪,传到皇上的耳中,这……这不知平阳侯会如何想呢?” 圣母德惠太后,便是当今皇上是母后。 她虽已故,但是在建广帝的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减。 南若经常听唐景轩说起这些事情,心里便有了几分恐惧。 她现在,还不是平阳侯夫人。 若是这件事情传到皇上的耳中,那么她还能安稳的嫁入唐家吗? 就算不传到皇上耳中,而是传到了南剑春的耳里,她这个固执的弟弟肯定会再次阻止她嫁入唐家。在南剑春的眼里,唐景轩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她若不是以死相逼,南剑春也不见的会松开。 一个月……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南若咬紧下唇,狠狠的瞪了一眼夏雯,“下次,我便真的会杀了你。” 南若说完之后。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亭子。 南若今日本也没打算真的动手杀了夏雯,周围都是人,她怎么动的了手。只是夏雯的话。太咄咄逼人,而且,还一句句的戳到她的心上。 夏雯在告诉她,南家不如夏家。 本该属于南家的茶园,现在在夏阮的手中。 南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南剑春对夏阮都有几分忌惮,又何况是她呢?南若非常明白自己是没有可能对付的了夏阮的。但是她对付不了夏阮,不代表她对付不了夏雯。 杀了夏雯。也会被夏阮狠狠的一击吧? “今日的事情,不许告诉少爷,你们都知道了吗?”南若对着身边的婢女道,“若谁说漏了嘴。我就将她卖出去。” 婢女们赶紧异口同声的回答,“奴婢们不敢。” 南若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必须要忍住。 彼时,亭内的夏雯开始慢慢的恢复神智。 今日的南若,似乎和从前不一样。 她所了解的南若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出手。 夏雯一边喘息一边想这件事情,她想着想着便哭了出来。 杜若赶紧问道,“四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帮你扶脉瞧瞧?都是奴婢的不是。” 夏雯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赶紧挥手推开杜若,“不用。我很好。” 她其实,一点也不好,但是她不能让杜若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她还深刻的记得刚才快要窒息的感觉,像是下一刻便看不见这天日一般。 脖子的疼痛一直在提醒她,这件事情是南若做的,而且南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夏雯的手颤抖的厉害。她明白,若是她不能帮唐景轩做好这件事情。那么来日南若杀她,便是易如反掌。她必须要在得到唐景轩的心的同时,也要得到在在唐家的地位,只有帮的了唐景轩,她才可能将南若踩在脚下。 杜若见夏雯不情不愿,便也没有强迫夏雯。 亭外烈日炎炎,周围还有传来一阵阵蝉鸣。 清风吹过面颊,夏雯才慢慢的整理好思绪。 “今日的事,切不要告诉三堂姐。”夏雯试着解释,“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三堂姐心烦。” 夏雯知道草果和草乌不会帮她保守秘密,所以才用另一个方式道,“这几日三堂姐怕也是累坏了,何必再让她多一些烦恼。现在这个局势,夏家不宜和南家有冲突。这件事情,就当是我求你们了。” 若是换一种说话,夏雯觉得,草乌和草果,或者会帮她保密。 果然,草果和草乌点头,“奴婢知道了。” 杜若看着夏雯处理好这一切,便提醒夏雯,“四小姐,夫人还在等着你呢。奴婢瞧着你受了惊吓,就先回厢房歇息一会。等养足了精神,再去见夫人吧。” 夏雯感觉到腹部有些难受,而且脖子上的伤痕,实在不宜让夏阮瞧见,便点头说,“也好,那我便先回厢房歇息一会。杜若姐姐,你告诉三堂姐,说我醒了便过去陪她说话。” “奴婢知道了。”杜若扶着夏雯,趁着夏雯不注意的时候,把了夏雯的脉搏。 夏雯似乎也感觉到杜若的动作,她抽了一下手,有些尴尬的对草果说,“杜若姐姐,让草果来送我回房便好。” 夏雯有些害怕杜若。 她是知道杜若的医术的,简直有些出神入化。 她不想被杜若发现。 “也好。”杜若笑着对草果和草乌说,“你们扶着四小姐回厢房歇息,晚点我回开个药房给四小姐压惊。” 草果好奇的看了一眼杜若,“杜若姐姐懂医术?” “略懂一些。”杜若依旧笑的和善。 草乌也忍不住接了一句话,“杜若姐真厉害,只是杜若姐,用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因人而异。”杜若瞧着亭外的荷花,“譬如有些红花,虽有活血的功效,但是有身孕的女子却是万万碰不得地,它可是伤胎的利器。” 夏雯听了这句话,浑身冰凉。   ☆、440:设局(30粉红+) 夏阮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可能。 夏雯认真自己瞒的很好,根本不可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杜若姐你懂的可真多。”草乌掩嘴浅笑,“我可不懂这些。” 杜若笑着摆手,“略懂皮毛而已,等会你们记得来帮四小姐拿药方。” 说完,杜若便转身领路。 这一路夏雯走的胆战心惊,她不知杜若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只是扶了她一下,怎么可能就扶到她的脉搏,杜若又不是神医的后人,不可能如此的厉害。 或许,杜若只是无意说起这句话? 夏雯想了想,才忍不住试探杜若,“杜若姐,你刚才说红花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是真的吗?” “回四小姐话,自然是真的。”杜若笑着解释,“四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会开些安神的药给四小姐用。” 夏雯咬住下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必了。” 杜若故作疑惑,“四小姐不信奴婢吗?” “不是,杜若姐你误会了。”夏雯抬起露出单纯的笑容,无害极了,“我只是不想劳烦杜若姐,我无碍的。只需好好歇息一会,便没事了。这件事情,我不想惊动三堂姐,说起来终究也是我的错。若是我不顶嘴,十三小姐也不会发怒。” 夏雯如今能做的,就是按捺住杜若。 她害怕。杜若会在药物里加红花和麝香等药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万万碰不得的。 她必须保住腹中的孩子。只有有这个孩子,她才能顺利的嫁入唐家。 杜若见夏雯这样讲,便摇头,“四小姐说这些话,便是见外了。奴婢怎么会累呢,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我说不用,便是不用了。”杜若忍不住大声的训斥道。“我……不用你多事。” 杜若瞪圆了双眼,露出错愕的神色。 夏雯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火了。手微微颤抖,“对不住,杜若姐,我……我想好好歇息。想歇息。” 杜若点头,指着前方,“四小姐,前面便是你的厢房,你先好好歇着。你若不愿用药,奴婢也不强求你。” “好,你先回三堂姐身边吧。”夏雯面色苍白,没有和杜若说太多的话,便转身朝着身前的厢房急走去。 明明杜若的话安分守己。可是她和杜若说话,总是会莫名的害怕。 夏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给南若掐住了脖子。她这一刻变得胆怯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着厢房走去。 杜若远远地看着夏雯离去,笑了笑才转身回到了夏阮住的厢房内。 此时,夏阮正在抄写经文。 她的母亲李氏素来信佛,她准备将这些经文抄好送到母亲身边,让母亲安心。 杜若这个时候从屋外走了进来。“夫人,奴婢回来了。” 夏阮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依旧仔细的抄写着经文,“怎么样?” “四小姐在菩提亭遇见了十三小姐,十三小姐她……”杜若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走近一些,“十三小姐打了四小姐一个耳光,还出手掐住了四小姐的脖子,似乎想要至四小姐于死地。” 夏阮神色不改,“南若会这样做,怕是被气糊涂了。南家的小姐,不会这么傻当着你们的面动手的。对了,你今日也看着雯丫头了,你能看出来这个孩子到底有多久了吗?” “奴婢瞧着,怕是快两个月了。”杜若想了想,她刚才扶脉的时候,夏雯反应的太快,所以她只知夏雯的有两个月的身孕,却不知这个孩子是否康健,“再过一个月,这肚子怕是……遮不住了。” 下个月,唐景轩便会娶南家十三小姐南若。 但是夏雯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按照这样下去,夏雯迟早会遮挡不住腹部,会被周围的人怀疑。 夏阮想,夏雯怕是早有计划,在唐景轩娶了南若后,她也会嫁过去。 只是,夏雯现在还没有把握,所以才未曾告诉她和母亲。 夏阮想了想,才慢慢地说,“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她便会告诉我她有身孕的事情。她一心想要嫁入唐家,母亲怕是拦不住她了。” 杜若眉头微蹙,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夏阮对唐景轩死心塌地了,她想要嫁入唐家,甚至不惜先怀上唐景轩的孩子。 只是,夏雯也不该是个傻子,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六皇子经常在朝堂上指责李长风和萧九,虽然六皇子没有得逞,但是唐景轩和东萧的人,都在暗中帮助六皇子。建广帝早已无心政事,对这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堂上的事情便也传开了。 夏雯想要嫁给唐景轩,其实等于她已经做了选择了。 夏雯放弃了夏家,站在了唐景轩的队伍中。 “夫人准备怎么办?要……拿掉四小姐的孩子吗?”杜若犹豫了很久,才轻声的问道,“毕竟,有这个孩子,平阳侯为了名声,也会纳四小姐为妾的。到时候,怕就麻烦了。” 夏阮停笔,瞧着杜若莞尔,“不,这个孩子,我不会动它。我更希望这个孩子好好的,能帮助夏雯安稳的嫁入唐家。若是平阳侯反悔,我就会帮夏雯一把。” 夏阮这些日子,总会想到前世。 那个时候,她帮唐景轩纳妾,心里会疼的像是割掉一块肉一样。 可是现在,她恨不得早日将夏雯送到唐景轩的身边。 既然夏雯如此的深爱唐景轩。她便成全她们。 夏阮其实很想看看,前世夏雯嘴里的真爱,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杜若有些惊讶。疑惑的看着夏阮,“为何?四小姐若是嫁到了唐家,侯爷和大学士……” “夏雯是我三叔的孩子,当初夏雯自愿跟在大伯母身边,这是东阳县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夏阮将经书合上,又从身后的书架中,重新拿了一本。“大伯父去世之后,我母亲仁慈。便收养了夏雯。不过,夏雯终究不是在我母亲身边长大的,所以有些事情无需顾及太多。她的亲事,让她自己做主。东阳县陈家二公子。母亲说瞧着是个不错的人选,等会你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雯丫头。” 李氏思前想后,都觉得东阳县陈家二公子适合夏雯。 若不是夏雯有了身孕,李氏怕是早已告诉了夏雯这件事情。 夏阮私下也打听过,陈家这位二公子虽然是个庶出,但是却极其聪明,长的又玉树临风,是个难得的佳婿。 只是,夏雯怕是瞧不见这位陈二公子的好。 杜若苦笑道。“四小姐怕是会直接回绝这门亲事。这陈二公子虽不错,但是终究出生不好,又是庶出。和平阳侯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比。” “有些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夏阮接了杜若的话,“再好的出生和门第,又有何用?雯丫头若是愿意嫁到陈家,也是她修来的福气。她若一定要进唐家的家门。我也不会阻碍她的脚步。” 夏阮将手里的经书摊开,又接着道。“你记得告诉她这个事情便好。” 夏阮做这件事情,有她自己的用意。 其实夏阮又何尝不知,夏雯根本不可能嫁入陈家。 哪怕她这个做堂姐的,帮夏雯想好怎么处置孩子,安排好以后的一切,夏雯也不觉得她是好意。只是,夏阮根本不打算这样做,她是个记仇的人,这些年来夏雯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没有杀死夏雯,是因为留着夏雯还有用处,而且她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以夏雯的性子,她会将自己埋葬起来,而且还是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夏阮,只需瞧着夏雯一步步走到坟墓里,便好。 必要的时候,她不介意推夏雯一步,让夏雯走的更快一些。 “奴婢只需将这事,告诉四小姐这件事情便好?”杜若想了想,“还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夏阮拿起狼毫笔,“不需要再节外生枝,倒是你可以告诉草乌和草果,若是南家派人来打听,拿足了银子便告诉南家的人。说我母亲想将夏雯许给陈家人,其他的,无需说太多。” 杜若不太明白夏阮为何会这样做,但是还是很快的点头,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屋内烧着檀香,周围全是檀香清幽的香味。 这里的方丈说,这是极好的檀香,可以让人觉得舒适。 夏阮闻着,却未曾觉得舒适。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丈夫身上的味道。 成亲之后,她每夜睡在萧九身边,闻着萧九身上淡淡的茶香,似乎在那一刻可以将所有的烦恼都忘记掉,只记得身边这个人。 她爱她的丈夫,比她想象的,爱的更深。 “乱……”夏阮喃喃自语,“要乱了。” 唐景轩娶了南若之后,六皇子便不会再缺银子了。六皇子一旦要出手,三舅和丈夫便是要步步小心,东萧、唐家、还有六皇子,这些群全部都成了她安稳生活的绊脚石。 唐景轩和六皇子现在最注重的,便是名声。 夏阮忍不住笑了笑。 两个最龌龊的人,紧紧的抱住面具不松手,似乎这样能证明他们是干净的。 既然六皇子和唐景轩如此的注重名誉,她便要在这几日内,将他们二人的面具毁个干干净净。   ☆、441:她的引诱 夏雯醒来时,天色已暗了。 夜里的白马寺很安静,这份静谧却让夏雯有些不安。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南若会在此时会在白马寺出现。 夏雯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南若比她想象中的还难以应付。 来日,怕是有些麻烦了。 “四小姐,你醒了吗?”杜若在屋外敲门,“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斋菜,邀你一起用呢。” 夏雯抬起头,应了一声,“醒了,进来吧。” 草果和草乌推门走了进来,帮夏雯梳理发髻。 杜若会亲自来邀她用饭,倒是有些出乎夏雯的意料。 隐约地,夏雯也觉得有些不安。 “杜若姐,你怎么亲自来了?”夏雯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娇嫩又白皙的肤色,瞧着比南若顺眼不少,“三堂姐等急了吗?” 杜若笑着回答,“夫人担心四小姐,不过今儿我来这里,是想恭喜四小姐呢。” 夏雯转头瞧着杜若,有些不解,“恭喜?这话从何说起?” 杜若露出惊讶的神色,“四小姐还不知?” 夏雯听了,眉头便皱起来了。 她觉得杜若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有原因的,她这个三堂姐,处事方式让她琢磨不透。 “原来,老太太还未将这件事情告诉四小姐?”杜若故作疑惑,“奴婢以为四小姐已经知了。” 夏雯忍不住问杜若。“何事?” 杜若瞧着夏雯,夏雯和夏阮长的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夏阮看着面目纯善,而夏雯反而多了几分媚态。杜若看了一会夏雯。依旧不明,唐景轩为何会选择夏雯。 唐景轩那样出生的人,身边向来不会缺美人。 若是他选择夏雯,怕是有其他的目的。 过了半响,杜若才轻声道,“其实是东阳县陈二公子,他……” “不行。”夏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的草果和草乌退后了几步,差点把夏雯的发髻弄乱。“不用跟我说了,我不嫁。” 杜若露出错愕的神色,然后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说话。 陈家二公子的事情。李氏尚未告诉夏雯,但是夏雯却从下人的嘴里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陈二公子?那个没用又没地位的庶子。 夏雯催促草乌,“赶紧,我要去见三堂姐。” 草果和草乌接着帮夏雯梳理发髻,等发髻一梳好,夏雯便起身让杜若带路去夏阮的厢房。 夏雯心里乱了起来,她本想等合适的时机告诉夏阮,她要嫁给唐景轩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不能嫁给陈二公子,她不想嫁的比夏阮差。 而且,陈家在东阳县。 她好不容易从东阳县来到了京城。现在又要回那个地方生活,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夏雯想着,脚步便加快了。 她的厢房离夏阮的厢房距离不远,约摸半盏功夫,夏雯便走到夏阮的厢房外。 “你在瞧什么?” “这些斋菜都是我喜欢吃的,还是表妹你好。” “喜欢。等会便多用一些。” “这是自然,你见我何时客气过?” …… 夏雯听着屋内的男声。有些疑惑。 男子? 有男子在夏阮的屋中。 “三堂姐。”夏雯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慢慢地走进了屋内,“我来晚了。” 坐在夏阮对面的男子,瞧着面目俊朗,但是嘴边却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目不转睛的瞧着桌上的菜肴。他在听到夏雯的声音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 夏雯很快便认了出来,这个人是大学士李长风的儿子,也是成国公的嫡孙李安。 夏阮笑着对夏雯挥手,“雯丫头来了?赶紧过来坐着。” 夏雯有些疑惑李安在这里出现,唐景轩没有告诉她,李安也在白马寺。 “怎么?”夏阮瞧着夏雯一直望着李安,便又道,“雯丫头不认识了?” 夏雯赶紧摇头,然后走到夏阮身边坐下,“三堂姐勿怪,我今儿到白马寺有些身子不适,所以来迟了。” 夏阮接过杜若手里的茶盏,放在夏雯身前,“等会让杜若给你瞧瞧,怕是累坏你了。” “不用。”夏雯听到杜若的名字,心里便有些警醒,“我已经好了。” 夏雯坐在夏阮的身边,浑身都不舒服。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她这个三堂姐城府太深。从前,大伯母的事情,夏雯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不想走上大伯母的道路,所以一直想要压住夏阮。可是,这件事情看起来有些难度。尤其是夏阮嫁给了萧九之后,她对夏阮的恨意越来越深厚。 萧九…… 那个人说的话,每一句都是那么刺人,夏雯没想到那面目夺目,仿若高岭之花的男子,说出的话居然能气的她几日都食不下咽。 她的小心思,在他的面前,似乎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夏雯想到这些,撰着衣袂的手,又紧了起来。 萧九应该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夏阮吧?不然这个时候,夏阮早就应该给她一个耳光了,又怎会还给她递茶水。 李安瞧着夏雯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个表面上看着娇嫩的女子,却是个肮脏不知廉耻的人。 夏雯和萧九无意一次的对话,李安听了个真真切切。 夏雯那个时候问萧九,“三堂姐夫,你这么累。三堂姐也不来给你送点心吗?” 萧九挑眉瞧了一眼夏雯,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然后没有说话。 “这些是我亲自做的点心。你尝尝?”夏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萧九面前,“我向来都不如三堂姐聪明,只会做这些没用的事情。三堂姐夫,你别介意,这个味道,可能……不好。” 萧九握住书的手紧了一些,依旧没有说话。 但是夏雯对此没有气馁。而是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我听闻三堂姐夫你喜欢茶花的香味。这是我亲自做的香囊,里面是装的是晒干的茶花,味道虽不如新鲜的好,但是也不太差。批阅公文累了。闻着倒也能清醒。” 李安在屋外听的目瞪口呆,这夏雯简直……简直太不知廉耻了。 不过,萧九和夏阮的亲事,他从来就没有看好过,所以他站在屋外,瞧着萧九要怎么处置。 这个时候萧九手里的书放在桌上,说了一句,“滚。” 不止是李安,连夏雯都有些膛目结舌。 在他们的印象里。萧九永远是个儒雅又温和的人。就算萧九再不喜欢一个人,他也绝对不会对那个人露出厌恶的神色,他是一个能动手尽量不会动嘴的人。 所以。夏雯当时想的便是,萧九就算拒绝她,也不会说出太难听的话。 结果,谁想到萧九直接跟她说了一个字‘滚’。 夏雯当时愣了好久,眼里噙着泪,唤了一声。“三堂姐夫,雯儿做错了什么。你……你要这般对我。” “我不想再说第三次。”萧九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拿着你的东西,滚。” 夏雯连哭都不敢继续哭了。 当时萧九的言语里透露出一种,若你敢再多说半句,便会死再这里。 夏雯只好拿起糕点和香囊,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李安当时瞧着夏雯走出屋子后,将糕点和香囊狠狠的丢在一边,嘴里还骂道,“萧韶成你这个伪君子。” 李安听了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若不是怕夏雯发现他,他倒是会上去看看夏雯丢掉的东西。 李安也知道,他的表妹夏阮,刺绣当真不如何。但是夏阮做的糕点,却是极其美味的,连京城里特别制糕点的几家店,做出来的糕点也没夏阮做的美味。 夏雯到底做了什么样的糕点来给萧九,他倒是很好奇。 不过这件事情,李安没有告诉夏阮。 他只是试探过夏阮一句话。 他问:“前几日长安侯进了内阁,朝堂上不少人都恭贺了他,我瞧着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夏阮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安,“表哥你在担心什么?” 李安撇了撇嘴,“你就不怕他想要纳妾?” “他不会。”夏阮笑着回答,“谁都会,而他不会。” 李安瞧着夏阮镇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得不说他这个表妹,这次是找对了丈夫。萧九年少且位高权重,长相又出众。这京城里有不少女子,都想嫁给萧九。 若不是这些人要顾及女子所谓的矜持,怕是早就送上门了。 对于这些事情,夏阮怕是也瞧见了不少。 但是,她却从未为这件事情担心过。 李安想,夏阮择夫很聪明,萧九当真为夏阮拒绝了不少的女子。连清河公主的拉拢,萧九都当做没有看见。 想到这些,李安忍不住笑出了声,萧九还当真是有点意思。 “表哥,你在笑什么?”夏阮瞧着李安一直不说话,发怔了一会又自己笑的很开心,便有些疑惑。 李安摆了摆手,依旧笑着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之后,李安对着夏雯说,“四小姐,好久不见。” 这下,到夏雯怔住了。 李安眼里的讽刺,丝毫不带掩饰。   ☆、442:露出破绽(和氏璧+) 李安的笑容,让夏雯觉得毛骨悚然。 她记得自己从未得罪过李安,可是李安的神色…… 夏雯赶紧低头,不再去看李安。 “好了,用膳吧。”夏阮瞧着夏雯不安的模样,又忍不住若有所思的打量一眼李安。 夏雯拿起箸,却因为手颤抖的厉害,手里的箸‘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夏阮看着夏雯脸色苍白,又问道,“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我……”夏雯抬起头来,一头冷汗,“我没事,三堂姐。” 夏阮担忧的瞧着夏雯,给她盛了一碗汤,“这是百合汤,消暑的,你尝尝。” 李安也在一傍道,“这个汤味道不错,可惜长安侯没这个口福。” 夏雯听着李安提起萧九,心虚的她不小心碰倒了夏阮递过来的汤碗。 “呀……”夏雯急的跳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三堂姐。” 夏雯心里慌乱极了,无论怎么样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是就是冷静不下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被夏阮和李安看的清清楚楚,她恨不得拔腿离开这间屋子。 “杜若,赶紧去拿干净的衣服给四小姐换上。”夏阮站了起来,眉头微蹙,“若是不舒服,便让杜若给你瞧瞧。” 夏雯推开夏阮,往后退了几步,“三堂姐,我……我没事。我先回去歇着了,我……” 夏雯不敢再看夏阮,转身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她的很匆忙。让夏阮有些措手不及。 李安瞧着夏雯反常的神色,忍不住笑着说,“表妹,我长的有这么吓人吗?居然把这个小丫头,吓的直接跑掉了。瞧瞧,她刚才那个样子,啧啧。像我是恶鬼一样。” 夏阮坐下之后,才看着李安。“她心虚。” 今日夏雯的反应,倒是让夏阮注意到了一些事情。 夏雯,似乎很怕李安。 刚才李安只是提起了萧九的名字,夏雯便吓的魂不守舍。夏阮想了想。又忍不住添了一句,“倒是,有些意外。” 前世,她嫁给唐景轩,夏雯便和唐景轩纠缠在一起。夏雯及笄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的她太天真了,以为夏阮不嫁人,只是舍不得她。却不想。夏雯的目标早已放在唐景轩的身上,只有她傻傻的被瞒在其中。 这一世,夏雯又重复了前世的事情。 夏雯主动去勾引了萧九。 夏阮多少听到这样的风声。但是她这次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对萧九有信心。 属于她的,谁想要,也不可能夺走。 萧九拒绝的很干脆,导致后来夏雯看到萧九,便会转道而行。 夏阮想到这些。心里多少有些甜蜜。 一个女人最自豪的事情,不是曾经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是她的丈夫,能为她拒绝多少女子。 这些想法,她也不例外。 李安瞧着夏阮笑着,也忍不住说道,“瞧瞧你这个样子,得意极了。不过,表妹,你这是养虎为患啊。” “虎?”夏阮挑眉,看着李安摇头,“她算不上。” 不过,夏雯倒是一个好棋子。 今夜过后,夏雯怕是会和从前怕萧九一样,避开和李安见面。 夏雯太过于心虚,夏阮猜测,怕是夏雯和萧九对话的时候,被李安瞧见了。 李安怕她担心,所以没告诉她夏雯和萧九的事情。但是李安刚才的神色,让夏雯猜出来,李安知道夏雯和萧九的事情。 夏雯害怕李安会说出来,所以才会慌张的离开。 夏阮觉得看着夏雯这样,倒是有几分意思。前世的夏雯,嚣张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有些时候,活着,当真是一种折磨。 对于夏雯而言,若是不能站在她的头上,怕也会吃不好睡不着。 李安拿起箸,尝了一口斋菜,“这个小丫头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说怕是你也知道了。不过,这次你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帮你吗?” “自然需要。”夏阮给李安添了一碗汤,“过几日白马寺怕是会热闹了,瞧着吧,不出三日,平阳侯怕是会亲自来白马寺。到时候,你同宋大人讲,避开一些。” 李安接过汤碗,笑着点头,“有意思。不过,若是平阳侯来,我看还有人也会跟着。” 夏阮没有回答,只是用起了斋菜。 夏阮希望,夏雯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 这样,她才有机会抓住六皇子的破绽。 …… 夏雯回到屋子之后,赶紧拿起了纸和笔写信。 但是她身子颤抖的厉害,写着的时候,墨汁掉在了纸上,她不得不重新写过。 “啊……”夏雯丢了几张纸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此时,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害怕夏阮知道,她曾经对萧九做的那些事情,她必须要早点告诉夏阮,她要嫁给唐景轩的事情。只有这样,夏阮才不会对她如何。 可是,刚才李安在夏阮的身边,她根本没有机会跟夏阮说这件事情,夏雯觉得李安肯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那样看着她。 李安,为何会在这里。 李长风是个厉害的角色,当初李长风出手的迅速和狠辣,她是亲眼看见的。夏雯害怕李长风,对此对李安,也是有些忌惮。 李长风疼李安是出了名的,她不想去招惹李家的人。 想到这些,夏雯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她必须要告诉唐景轩,她要唐景轩上门来提亲。若是唐景轩不愿上门提亲,她就将她有身孕的时候闹出来。还要将唐景轩让她做的事情,一并告诉夏阮。 她若是活不了,唐景轩和南若也别想好过。 南若打在她脸颊上的力度,她到现在都感受的到。 若不是为了唐景轩,她又何必受这样的窝囊气。 夏雯将信函写好了之后,才走到屋外。瞧着草果和草乌没有发现她,拿出一个小哨子轻轻的吹了一下。 很快。一只鸽子便落在夏雯的眼前。 她将信函捆在鸽子的腿上,才将鸽子放走。 这只鸽子是从前唐景轩送给她的。说是训练过的鸽子,只要拿着小哨子吹一下,鸽子便会听到声音出现。这样,也就不会被人发现。 当时。夏雯还有些不相信唐景轩的话,到了最后她亲自看到这个鸽子的时候,才相信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夏雯看着鸽子飞走后,才进了屋子。 这个时候草乌却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唤她,“四小姐,四小姐你在哪里……” 夏雯被草乌出现吓到,赶紧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草乌转身看见夏雯。赶紧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四小姐,夫人怕你饿坏了肚子。让奴婢送了一些粥过来。夫人说,等会让杜若送汤药过来。” “我知道了。”夏雯明白,这个时候的她不能再拒绝用药了。她若是再拒绝,夏阮一定会有疑心的。唐景轩还没有给她答复,所以她暂时将心里的秘密埋了起来。 夏雯走到屋子里,坐在后才对草乌说。“你去告诉三堂姐,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所以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 草乌笑着摇头,“四小姐这是说什么,夫人怎么可能会生气。四小姐刚才从夫人厢房里离开,南家十三小姐便送了东西过来,夫人一件都没收。” 夏雯听了这句话,露出错愕的神色。 南若…… “南家的十三小姐?她来做什么。”夏雯没想到南若居然会自己找上门,赶紧问,“她说了什么?” 草乌给夏雯倒了一杯水,“四小姐你别急,十三小姐只是送了一些膳食和上好的料子,说是给夫人赔罪的。但是,十三小姐没说为何要赔罪。夫人说,无功不受禄,便让人退了回去。” 夏雯接过茶杯,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 还好南若没有将事情说出来。 不过这次南若会送东西来,怕是也不安好心。 夏雯觉得头疼的厉害,便随便和草乌说了几句,回到床上去睡着了。 夜里,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的唐景轩没有娶南若,而是娶了夏阮。唐景轩笑着将夏阮迎进府邸,还笑着给她买礼物,夏阮笑着和唐景轩说谢谢。 那个画面太过于刺眼,让夏雯心里疼痛的厉害。 在她的世界里,总是夏阮,每一个人都会对夏阮笑,连唐景轩都是这个样子。似乎,只有在夏阮的身边,唐景轩才会笑的如此的开心。 “阿阮,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侯爷为何会说这些?” “君心如磐石,永无转移之时,阿阮,我定不负你。” “好。” 夏阮的笑容如同三月的暖阳,在一边的唐景轩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不可以……不可以…… 夏雯对着夏阮和唐景轩大喊,“你们不可以在一起,你们不可以……轩郎,我有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不可以。” 夏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话喊了起来。 她挣扎了一会,才睁开了双眼。 是梦。 夏雯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可是,刚才若是梦境的话,她为何又会如此的清醒。 那些画面,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太可怕了。   ☆、443:女子的谋略 宋长文第一次知道,等待如此的漫长。 一日、两日…… 每一个时辰,都让他觉得无比煎熬。 夏雯这几日称病在厢房内不愿出门,但是抄写经文却不落下,连杜若送去的汤药,也乖巧的服下。 这让宋长文觉得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怀疑夏阮的话。 夏阮告诉他,让他准备好,平阳侯过几日会到白马寺来。 可是,京城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节骨眼上,平阳侯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到白马寺来吧? 宋长文想了很久,才主动去找李安,“李大人,平阳侯真的会来白马寺吗?” 李安将手里的公文放在一边,眉头微蹙,“宋大人你在怀疑什么?在怀疑表妹和我的话吗?” “在下不敢。”宋长文对李安,其实多少有些异议。 若是这件事情是李长风和萧九告诉他,他绝对没有半分的怀疑。可是若是换成了李安和夏阮,宋长文不得此时抱着怀疑的态度。 现在,要转移这些兵力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夏阮和李安消耗下去。 宋长文犹豫了半响,才试着说出来,“李大人,这……庄子上的人,应该早早的离开庄子才是。” “现在还不能离开,再等等看吧。”李安没有答应宋长文的提议,“现在。太危险了。” 宋长文见李安这样说,便忍不住瞪圆了双眼,他眼里带着愤恨。“现在危险?在下认为再等下去才是真的危险,这样的日子到底要多久?都已经两天了,可是平阳侯却没有丝毫动静。李大人,你可知当今圣上昨夜吐血,身子已经越来越差了。现在,若是再这样拖延下去,那么这些人放在庄子上。会很危险……” 昨夜京城传来消息,建广帝已经服用了太多的丹药。已经呕血了。 宋长文害怕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所以才敢斗胆来劝李安带着这些人早点离开庄子。 现在的白马寺,已经不安全了。 六皇子手里的兵权比四皇子多太多,四皇子虽然已经出现在朝堂上。但是四皇子根基太浅。若是没有这些兵力相助,四皇子必败无疑。 对于宋长文而言,他不想要得到失败的消息。 李安见宋长文急了,便出言安抚,“我想,宋大人比我还清楚,这些人对于四皇子而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们不能出半点差错。若是我们自乱阵脚,那么我们便已经输了。若是宋大人不相信我和长安侯夫人,那么敢问。若是没有我父亲和长安侯的意思,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长文听了这句话,有些疑惑。 “我外祖父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我的二叔三叔哪一个不是指望六皇子能登基?”李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不能输,我父亲也不能输。所以。宋大人,你若是担任不了这件事情。我会另请高明。” 李安的话,让宋长文差点站不稳身子。 若是他再多言,李安会让他离开这里。 宋长文的手颤抖的厉害,他的心里像是被大石碾碎一般难受。 该怎么办……他难道真的要成为弃子吗? 他知道,李安说的出来,便也做的出来。 这几日他观察李安,总觉得李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不喜参与政事的李安,居然会每天乖乖的批阅公文。甚至,在他邀李安去庄子上的时候,李安也没有像往日一般婉拒,而是跟他一起去庄子上查看。 从前的李安在他的心里,无非就是一个出生高贵,又娇滴滴的公子爷。这种人,绝对成不了大事。 可是,在庄子上的李安,赤着胳膊和那群将士们一起做农活的样子,让宋长文有些膛目结舌。 宋长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是将身家性命赌博在这场造反中。现在的他,每一日都如同惊弓之鸟,怕自己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泄露秘密。 “在下知道了。”宋长文说完之后,转身便想离开。 李安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地传过来,“宋大人,我的表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很厉害。若说这个世上,我一定要选一个除了我父亲之外,我愿意将性命托付在他人手中的人选,我想,我会选择我的表妹。同时,我父亲和长安侯也是这样想的。请你相信,我们都不是傻子。” 宋长文听了这句话后,本来压抑的心,突然觉得舒适了一些。 他想到第一次和夏阮想见的情形。 宋长文停住脚步,没有转身便回答,“从前,在下是不愿意相信女子的。不过李大人你这样说,在下,也想试试。” 说完宋长文便从李安的屋子里走了出去。 李安瞧着宋长文离去的身影,笑容加深了一些。 李安想,夏阮不会让他失望的。 果然,不出夏阮所料,第三日清晨,李安便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 平阳侯和东萧如今的家主萧安礼从京城出发,已经在来往白马寺的途中。 李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握住的狼毫笔掉在了地上。 来了…… 宋长文在听这个消息后,拉着李安便朝着夏阮的厢房跑去,惊的站在屋外的杜若,差点呼喊了出来。 “两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杜若瞧了一眼屋内,“夫人还未起身,奴婢现在进去通传。” 宋长文不再似往日那样,露出一张愁眉苦脸的神色,他笑着摇头,“不用,等夫人起身,我和李大人再过来拜访。” “你呀。”李安不禁有些无奈,他还未来得及穿戴好,便被宋长文邀了出来,“宋大人若是不介意,我们先去用一些早膳吧?” 宋长文有些尴尬的看着李安,然后点头。 他那一日在听到李安的话后,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他既然说出了那些话,便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他说出相信夏阮的话的几个时辰后,京城传来的消息,让宋长文再也按耐不住了。 这次,不止是唐景轩来白马寺,跟着唐景轩来的,还有东萧的家主萧安礼。 唐景轩和萧安礼都是六皇子左右手,这次他们会来白马寺,想必是六皇子对白马寺的事情多少有些怀疑。宋长文庆幸,他听从夏阮和李安的命令,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带出白马寺。 六皇子或许早已设好局,请君入瓮。 “李大人,谢谢。”宋长文看着李安,发自内心的说道,“谢谢。” 李安笑着回答,“何必跟我说谢谢?这些年来,其实我和父亲都应该好好的谢谢宋大人。若不是你足智多谋,这些年来,白马寺也不会如此的安稳。” 宋长文听了,觉得有些愧疚。 “从前,是我太高傲自大了。”宋长文第一次在李安的面前,露出无奈的神色,“我总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所以在遇见长安侯的时候,我认为长安侯是我的伯乐,所以我……除了长安侯之外的人,我都不愿意信服,直到后来遇见了大学士。再后来,我又认为自己才华出众,不愿意听从夫人和李大人的安排。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宋长文说到这里,眼神落在了身前的厢房内,“原来,女子的心思,也是如此的慎密。她,并不比我们差。” 宋长文说这些话,倒是发自肺腑。 其实在遇见李长风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后来他一想,李长风早已入内阁,又是世子爷,更是皇上亲自封的大学士。他比自己厉害,也是理所当然的。等他到了李长风这个年纪,怕也是不会差李长风太多。 宋长文一直安慰自己,他不是不如李长风,而是他比李长风小,所以阅历也少了许多。 直到,遇见了夏阮…… 论起来,夏阮比他还要小一些。 李安听了之后,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这个表妹,向来不简单。她帮了我不少忙,若不是她,便也没有现在的李安。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大人,既然平阳侯和萧安礼已经来了,我们得准备一下。” 萧安礼和平阳侯一起来,怕也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萧安礼,东萧在萧安礼的手里,依旧握有少许的兵权。可以看的出来,萧安礼这个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李安和萧安礼接触的少,但是宋长文对萧安礼的事情,却是十分的熟悉。 从前,萧安礼纳贤的时候,他也曾试着接近萧安礼。 但是萧安礼对他,有些轻蔑。 宋长文失望的离开萧安礼后,便遇见了萧韶成。 艾叶从屋内走了出来,瞧着厢房站着的两人,笑着说,“李大人、宋大人,夫人已经起身了,请你们稍等片刻,夫人说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瞧。” 艾叶话音刚落,白砚殊却从不知从哪里出现,他赶紧对着艾叶说,“告诉长安侯夫人,我也来了。” 这下,艾叶瞧着白砚殊,便落荒而逃。 艾叶羞涩的面色,让白砚殊有些尴尬。 李安和宋长文瞧了之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444:密函(45粉红+) 相比李安和宋长文,夏阮这三日倒是过的十分安心。 她面色红润,不似李安和宋长文那般苍白。 宋长文在看到夏阮的时候,略露讶色。 她,似乎很有把握。 夏阮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清晨如薄绸般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为和善。 “见过长安侯夫人。”宋长文双手作揖对夏阮行礼,“今儿,打扰了。” 夏阮笑笑,“宋大人这话,便是见外了。各位,请坐。” 夏阮让杜若上好茶之后,才从书桌上拿出一封信函,“这是昨夜我身边的人拦下来的信函,我看了之后便抄了下来,各位瞧瞧,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白砚殊听了这话,便送夏阮的手中接了过来。 夏阮的字迹清秀,和萧九的略有不同。 “这都是什么。”白砚殊瞧了许久,也没瞧出这信函里写的东西,有什么奇特之处,“我……瞧不出来,李公子和宋公子,你们也来看看吧。” 白砚殊有些气馁,将信函拿给了李安和宋长文,他看不懂这里面的话语。 唐景轩写给夏雯的信函中,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语。他嘱咐夏雯多吃一些膳食,而信中基本上都是菜肴的名字。而且唐景轩还提到,他会带着食盒来看夏雯,让夏雯放宽心。 白砚殊觉得。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信函。 李安瞧了半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宋长文,他犹豫了半响。才道,“这,似乎,平阳侯在告诉四小姐一些事情。” “说什么了?”李安瞧着宋长文,忍不住道,“这不过是一些膳食的名字。” 宋长文摇头,他也有些不明。只是轻声说,“凡是反常的。就是可疑的。平阳侯这封信若是送给南家十三小姐,倒是正常。可是,这是送给四小姐的,便有些怪异了。” 宋长文一口咬定。这封信函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夏阮拿回信函,又瞧了瞧信函上的字。 “我记得夏雯有了身孕?”李安想了想,指着信函上的几个地方道,“这些菜肴太过于油腻,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是碰也碰不得的。” 夏阮本来也没想明,这封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是听到李安说了之后,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如茅塞顿开。 她昨夜一直在想,唐景轩从来不是一个会懂的关心人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送这样的信函给夏雯。若一定要说异常。唐景轩为何会写这样多膳食的名字,还告诉夏雯会亲自带食盒来。但是,就如宋长文所言,这封信函是给南家十三小姐南若的话,倒也不会显得异常了。 夏雯这样的棋子,倒是不值得唐景轩这样用心。 白砚殊瞧着夏阮。忍不住询问道,“长安侯夫人为何笑?莫非你知道这信函中的意思了?” “各位请看。这几味菜肴,是分开写的。前几味是适合有身孕的女子用,而后面几味,对有身孕的女子来讲,有些是便碰不得的。”夏阮将信函丢在桌上,“平阳侯说他带着食盒来,其实是想说明一件事情,若是雯丫头帮他办妥事情,那么前几味菜肴,便属于她。若是她办不到,等到她的或许就是一空空的食盒。” 空食盒…… 这三个字不禁让人想起了曹操当年和荀彧的哑语。 曹操送给荀彧一个空食盒,荀彧拿到手之后,发现食盒里什么都没有。荀彧是个机智之人,他想了一会,便选择了服毒自尽。 唐景轩希望,夏雯能找到夏阮为何突然到白马寺的原因。 当然,夏雯找不到,唐景轩想证明,他自己也能找到。 宋长文听了这话,‘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平阳侯这是自作聪明。” “在下,先告退。”宋长文想了想,便没有再多说,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白砚殊也笑着摇头,“这平阳侯……居然会用这样的暗语来威胁四小姐。而且,他怎么认为四小姐能办成这件事情。” 堂堂的平阳侯,这个时候居然要靠着一个女人来查探对手的实力。若是这个女子做的不好,还动了想杀这个女子的心思。 夏阮瞧着宋长文离去的身影,笑着摇头,“这封信函,其实不一定是写给四堂妹看的,或许,是写给南家十三小姐瞧的。那个鸽子被抓到的时候,我发现它似乎和寻常的鸽子不太一样。我记得,我曾在南若身边也瞧着过这样一只。” 夏阮认为,这个时候的唐景轩,不会愚蠢到来威胁夏雯。 所以这封信,或许是写给南若瞧的。 南若自小饱读诗书,而夏雯对这些显然没有兴趣。夏雯的心思,早已偏了。 这封信函,若不是刚才李安提起‘有几味菜肴不适合有身孕的女子用’,夏阮也没有看透这其中的意思。 夏雯瞧着这信函,便会以为唐景轩在关心他,至于菜肴能不能用,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但是这封信函落入南若的手里,便显得不一样了。 南若知道夏雯有身孕,而这些菜肴,她一眼就能瞧出来,那些能用而那些不能用。来白马寺之前,唐景轩怕是也和南若说了什么,加上这封信函,唐景轩是在安南若的心,还有给南若一些暗语。 夏雯是棋子。 夏阮看着桌上的信函,觉得唐景轩依旧没有改变。 在他的眼里,能利用的人,无论是妻子也好,还是朋友也罢。只要能让他站的更高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一封信,安慰夏雯,也能安慰南若。 “你的意思是?”李安抬起头看着夏阮。“若是四小姐不能帮上忙,平阳侯便会允许南若对四小姐下杀手?” 夏阮挑眉看了一眼李安,然后点了点头。 李安露出错愕的神色,“可是,夏雯不是……有了他的孩子啊。” “孩子?”白砚殊接了李安的话,“若是六皇子顺利登基,平阳侯便是功臣。到时候。他想要多少女子都不是问题,一个孩子而已。你以为他会放在心上?况且,我看平阳侯接近四小姐,怕也是为了利用四小姐。谁让四小姐,姓夏呢?” 白砚殊的话。让夏阮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其实这个道理,周围的人都看的清楚,只有夏雯不清楚。 在夏雯的眼里,似乎觉得唐景轩是真的爱她,所以她才敢和南若挑衅。 唐景轩做的太好了,在两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 这次,这封信不止安慰了夏雯,更是让南若放下心来。这接下来。夏阮想宋长文的确要小心了,夏雯要开始行动,再加上唐景轩和萧安礼的到来。若是宋长文没有准备。怕是会手忙脚乱。 不过,既然唐景轩已经来了白马寺,夏阮便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起码,得身败名裂。 “白公子,你一会将这封信函送到温大人的手中。”夏阮指着桌上的信函,“再告诉温大人。一切照旧。” 白砚殊笑了笑,无奈的问道。“长安侯夫人,你当真不怕?” 本来这件事情,夏阮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而且,萧九似乎也不打算让夏阮参与其中。 但是照现在这样来看,夏阮会帮萧九和李长风一个大忙。 无论是淮安还是邺城的准备,这些都是夏阮一而再提醒的地方。连他的父亲看着夏阮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佩。 他的父亲见习惯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所以夏阮对萧九的不离不弃,倒是让西楼先生有些惊讶。 那一日,他父亲还跟他说,“你也当学学长安侯,慧眼识珠。” 白砚殊当时只能无奈的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怕的?”夏阮啜了一口茶水,“难道白公子你害怕了?” 白砚殊看了一眼屋外的站着的艾叶,摇头,“我从来没有怕过,只是,我挺佩服你的。” 白砚殊从前和宋长文差不多,他们对女子多少有些偏见。在他们的眼里,女子就应该乖乖在闺阁里做针线活,不应该多管男人的事情。但是萧九是个另类,他在任何事情上,从不对夏阮有半分欺瞒,这让白砚殊和宋长文目瞪口呆。 若是说这个男子是别人还好,可是这个男子是萧九,他们便有些接受不了了。 在白砚殊和宋长文的眼里,萧九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就是这个所谓的厉害角色,却对妻子百依百顺。 从前,白砚殊以为,萧九是害怕夏阮。 现在,他才知道,萧九会这样做,是因为爱夏阮的一种方式。 而夏阮,也从不会让萧九失望。 夏阮如今做的每一个事情,看上去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实际上每一个举动都能帮萧九和李长风不少忙。 尤其是这次,若不是夏阮逼得唐景轩不得不出现在白马寺,那么京城那边,萧九和李长风的压力,会大不少。 让白砚殊觉得意外的是,这次来白马寺的不止有唐景轩,更是有东萧的家主萧安礼。 这下,京城那边的压力,便会少了许多。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却能让萧九和李长风做不少的事情。   ☆、445:袒露 在唐景轩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权利重要。 所以,让他在权利和孩子之前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权利。 李安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怕。 自己的孩子,抛弃的如此之快,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有多歹毒。 “那……表妹,你打算怎么办?”李安紧紧的皱着眉头,“夏雯就算没了,也没有关系吗?” 李安觉得,夏雯是个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 在这个节骨眼上,夏雯居然还想着帮唐景轩,给养育她的夏家制造麻烦。 这样的人,不留也罢。 留在身边,还会觉得膈应。 白砚殊瞧了瞧李安,笑着说,“这样不是很好吗?南家十三小姐出手除掉这个白眼狼,也不用让长安侯夫人脏了手。我瞧着平阳侯会娶四小姐,怕也有原因的。这样的想法,是谁都能瞧出来。四小姐不可能瞧不出来。所以,四小姐自己选择要送死,你们还能阻拦她不成?” 白砚殊和李安的想法相似,他觉得夏雯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不,我打算让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夏阮面色平静,这件事情她想了有些日子了,她想将夏雯送进唐家,因为夏雯的存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夏阮说,“只有雯丫头活着,平阳侯和南家才会有芥蒂,只要南家和唐家有芥蒂,那么六皇子的助力,才不会那么强。” 南若是个心眼小的,她的眼里不能沾半点沙尘。这几日,南若为了唐景轩,早已不顾惜自己的脸面。但是,南家的家主是南剑春,而不是南若。 南剑春不是傻子,他清楚的知道唐景轩为何娶南若,而南剑春和南若的感情自小很好。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南若进入火坑,但是南剑春也无能为力。南若这是一定要嫁给唐景轩的,而南剑春阻止不了南若,能做的便是不让南若受委屈。 夏雯一旦嫁入唐家,南若肯定会被气的跳脚。加上夏雯的性子歹毒,南剑春肯定会对付夏雯。 唐景轩会写那样的信函,无非也是不想让南若觉得委屈。 唐景轩能安抚南若,却安抚不了南剑春,这个事情还得让南若来做。 只要夏雯或者,南若的心里便会有根刺,到时候唐景轩想要安静的生活,怕是也难了。 就算夏阮不出手,南剑春也会出手的。 李安惊讶了好一会,才笑着说,“既然表妹这样想,我这个做表哥的,会去叮嘱草果和草乌的。” 夏阮看着李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草果和草乌本就是李家人,如今将她们放在夏雯身边伺候,也是为了方便留意夏雯的动静。 前世,夏阮倒是恨不得杀了夏雯。 可是现在,她反而希望夏雯活着。 活着,会比死了更难受。 夏雯的活着,不止会惩罚夏雯,还会惩罚唐景轩。 …… …… 当唐景轩和萧安礼的马车到了白马寺的时候,夏雯便也进了夏阮的房间。 夏阮正在抄写佛经,而夏雯坐了一会才主动说,“三堂姐,有些事情我想同你讲。” 夏阮给杜若和艾叶丢了一个眼神,杜若和艾叶很快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夏雯瞧着艾叶和杜若离开后,才继续说,“我不想嫁到陈家。” “怎么?陈家二公子不合你心意吗?”夏阮装作糊涂,露出不解的神色,“还是,你有意中人了?” 这几日杜若给夏雯送的药,都被夏雯倒掉了。但是,每次杜若的到来,都会提及陈家二公子的事情,这让夏雯的心越来越急。她在逼迫唐景轩的同时,也在逼迫自己要镇定。 她不能露出破绽。 还好,她等到了唐景轩的答复。 这次唐景轩会来白马寺,是为她而来的。此时的她,也有了能和夏阮叫板的底气。 夏雯笑着点头,“我有意中人了,而且……我……” “嗯?”夏阮也笑了起来,“是谁?” 夏雯看着夏阮和善的面目,却不似往日那般恐惧了,“我想,他会亲自来跟三堂姐你说这件事情的。三堂姐,今儿我来找你,只是求你,求你不要责怪他和我瞒着你这件事情。” 夏雯想,唐景轩这次既然来了,便一定要让唐景轩亲自和夏阮见一面。 只有唐景轩和夏阮见面了,她才更能站稳脚跟。 这几日,夏雯也发现了有一个叫白砚殊的男子,经常和李安走在一起。 夏雯觉得这个白砚殊,是夏阮来白马寺的原因。 她还未告诉唐景轩她怀疑白砚殊的事情,若是唐景轩不给她满意的答案,她绝对不会傻乎乎的给唐景轩提供消息。 而且,唐景轩对她的态度依旧不错,她在白马寺吃腻味了素菜。唐景轩居然放低身份,亲自嘱咐她要吃那些菜肴,更是告诉她,特意给她带了食盒,里面装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夏雯想,南若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吧。 “我为何要责备你?”夏阮没想到夏雯会让唐景轩来见自己,“只要雯丫头你喜欢,我便不会阻止你。” 夏雯调皮的眨眼,“三堂姐,你对我可真好。” “是吗?”夏阮瞧着夏雯的神色,看不出半分虚假,“你当真觉得,我对你好?” 夏雯点头,啜了一口茶水,“我父母去世的早。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二伯母和三堂姐身边,三堂姐我拿你当最亲的人,所以这些事情,我也只能跟你讲。外人,我不放心的。” 夏雯眼里的神色,在夏阮的眼里显得有些滑稽。 到了这个时候,夏雯还在骗她。 前世,她便是信了夏雯的胡言乱语。 这些话,前世的她喜欢听,而这世的她,却无比的厌恶。 夏阮笑着,便没有再接夏雯的话。 “三堂姐,其实我不想嫁人,我想陪在你和二伯母身边一辈子,哪里都不想去。”夏雯的眼眶微红,看上去倒有几分楚楚可怜,“你们是我最亲最亲的人,雯儿……不想离开你们。” 夏阮依旧笑着,只是眼里是冷冷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别哭了。” 夏雯垂着眸,摇头,“三堂姐,不一样的。你知道的,这是不一样的。” “别哭了,妆都花了。”夏阮从袖口将手巾拿了出来,“小花猫。” 此时夏雯听了夏阮的话,从夏阮的手中将手巾接了过来,“让三堂姐见笑了。” 等会夏雯还要准备去见唐景轩,所以多少要顾及自己的妆容。无论是那个女子,都希望用自己最好的一面出现在心上人的面前。 夏雯拭掉了眼泪,继续说,“三堂姐,你别怪我,现在才和你说这件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我怕你会怪我。” “到底是哪家公子爷这么有眼光,会瞧上我们家四丫头。”夏阮接了夏雯的话,依旧装作糊涂,“你说吧,我不会怪你。” 她从杜若的嘴里知道夏雯和唐景轩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松了一口气。 夏雯和唐景轩在一起,倒是挺有意思。 两个人这一世,又纠缠在了一起。 前世夏雯为何会和唐景轩在一起,她尚且不得知。但是这世,她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夏雯垂眸,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道,“是平阳侯?” “平阳侯?”夏阮挑眉,“他……他不是下个月要娶南家十三小姐吗?” 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这件事情,夏雯沮丧极了。 周围的人都知道,唐景轩要娶南若,而不是娶她。 她的心里,又怎么不恨。 夏雯将手放在小腹上,她只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这样她嫁入唐家,依仗着腹中的孩子,才能站稳地位。 “我知道,我……三堂姐我喜欢他,我愿意委屈自己做妾。”夏雯的嗓音颤抖,“我只是想陪在他的身边,而且,我嫁过去,也对三堂姐夫有帮助的。” 夏阮听了之后,差点怒极反笑。 夏雯在这个时候,还天真的以为,她会听这些虚假的言语吗? 夏阮按捺住心里的怒气,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你又何必委屈自己,按你的出生,不必为妾啊。雯丫头,这件事情你可想好了?而且,南家那边……南家那边怕是会不高兴。” “南家不高兴又如何?轩郎会娶南若,也是迫不得已。”夏雯听夏阮又提起南若,心里别提多不高兴了,“轩郎和我说了,君心如磐石,永无转移之时。” 话音刚落,夏阮却忍不住挑眉。 又是这句话。 前世,唐景轩说了这句话,她被感动才愿意下嫁。后来,同样的话,唐景轩又和夏雯说了。 这一世,唐景轩又和夏雯说了这句话。 原来,在唐景轩的眼里,这些话,简直廉价。 夏雯见夏阮不说话,又道,“三堂姐,我会让他来见你的,你就见见他吧。你是我的亲人,这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帮我。” “好吧。”夏阮无奈的笑了笑,“我会见见他的。” 夏阮想,唐景轩肯定是想试探她,想从她的嘴里套出消息。 而她,也不例外。 这场较量,她倒是想试试。   ☆、446:唐景轩的告白 时隔多年,唐景轩没想到,自己还会私下和夏阮有见面的机会。 清晨细薄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的容颜也越来越清晰,就如一副画卷一样,慢慢的绘画出一副妙曼的身姿。 所有的景色,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多了一抹颜色。 浑浊的尘世中,唯她最为清晰。 那个女子依如当初,一张纯善的面容,像是这个世上最无害的人。 “三小姐,好久不见。”唐景轩微微的挑起唇角,双手作揖,“今日,冒昧造访,还望三小姐海涵。” 这个女子,本该是他的妻子。 待夏阮站稳了身子,唐景轩的身子重重一震,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夏阮的笑容,和萧九居然有一瞬间,是那么的相似。 夏阮在亭内坐了下来,嗓音轻柔,“平阳侯请坐,不过如今,平阳侯应该称呼我一声长安侯夫人吧?” 唐景轩本以为夏阮愿意来见他,多少对他有些余情未了。可是现在,她清澈的双眼里,没有半分情意。唐景轩自嘲的笑了笑,在听了夏阮的话后,身子彷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不应该会这样的…… 他还记得他和夏阮第一次相见,女子的眼里的他,明明是那般清晰。当时若不是因为要娶魏公国府的五小姐。他倒是有兴趣想纳夏阮做妾。见习惯了各种妖媚的女子,他反而喜欢上这位和善又清雅的少女。 他娶了魏婷之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夏阮了。 可是上苍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夏阮居然进京了,还摇身一变成了成国公李知涯的外孙女,更是李长风最疼爱的嫡亲妹妹李长月的女儿。 这些消息,让他有些欣喜若狂。 无论是魏婷也好,还是他身边的通房也罢,甚至是魏婷为他纳的几房美娇娘小妾,这些人都不如夏阮给他带来的感觉。那个时候。唐景轩想,等魏婷去世之后。他便要娶夏阮。 因为,夏阮当时手里的钱财不少,又和李家有关系。这样的女子,娶来不止能满足他的心理需求。更能在他的宏伟大业上有所帮助。 让唐景轩更惊喜的是,夏阮居然还和安贵妃有来往。 为了想娶夏阮,他加快了让魏婷结束生命的过程。 魏婷难产,为他生下女儿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因为女儿的到来而欣喜若狂。他高兴的是,魏婷终于不在了,他也不用再受魏国公府的牵制了。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夏阮了。 若是夏阮有意,他甚至可以不让夏阮为妾。而给夏阮正室的名分。 只是……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的夏阮居然和萧九定亲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他被惊的摔了手里本来想送给夏阮的玉镯。 萧九……萧韶成。 这个萧家的庶出。空有一副皮相,夏阮怎么会瞧上他。 想到这些,唐景轩无奈的瞧着面前的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声,“叫习惯了,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夏三小姐。” “是吗?”夏阮接过婢女们送上来的茶水,口吻却极淡。“可是平阳侯在我心中,却今非昔比了。” 唐景轩听了之后,挑眉看着夏阮,眼里多了一抹神采。 夏阮语气有些懒散,“从前,只觉得和平阳侯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 “如今又当如何?”唐景轩接了夏阮的话,笑着说,“三小姐,你可知,我对你,从未变过。” 虽然夏阮早已为人妇,还有了孩子。可是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她的肌肤依旧娇嫩白皙,如今的她比从前多了几分成熟,瞧着更是让人沉醉。 若说从前的她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现在她拥有的便是盛开的时候,最夺目的姿态。 这样的人,对他依旧有诱惑力。 夏阮神色不改,依旧从容不迫的道,“如今瞧着,虽然平阳侯娶雯丫头了,可依旧觉得平阳侯遥不可及。不过这样也好,只希望来日平阳侯能待雯丫头好。她父母去的早,这些年虽在我母亲身边,但是她的心终究不在夏家。我瞧着,来日,唐府才是她的家。” 唐景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夏阮这些话,是在将她和夏雯的关系撇清。 唐景轩心里一沉,莫非夏阮知道,他娶夏雯到底是什么目的了? 怎么可能。 唐景轩不得不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当初会和夏雯有关系,是有原因的。 其一,夏雯的却是一个不错的棋子,她能帮自己监视夏家和李家的动静。这几年来,萧九这个庶出的权利越来越大,甚至连建广帝对他都有几分信任感。萧九是萧家的人,建广帝居然会信任萧家的人,这让他和六皇子有些难以置信。为了对付萧九,他们不得不安插棋子,而夏雯便是其中一个。 这其二,那一日他喝醉了,看着夏雯的时候,便想到了夏阮。 夏雯的面容和夏阮有几分相似。 他将夏雯当做了夏阮的替身。 到现在,唐景轩都记得萧九去洛城时,下落不明的那段日子。 那会,夏阮总是缠绵病榻,他放低了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拜访,可是夏阮总是有借口婉拒他。那个时候的唐景轩很好奇,夏阮拒绝他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神色。 是欲擒故纵,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是堂堂的平阳侯,比萧九那个出生卑微的庶出强了不知多少。可是夏阮就像是瞎了双眼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开,根本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似乎他是鬼怪一样,见到便要逃开。 唐景轩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会让夏阮对他永远都保持距离。 那个时候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感受。 越是得不到,他越有兴趣。 无论是魏婷也好,还是南若也罢,甚至是夏雯。这些人。会愿意嫁给他,除非了贪图他的地位。还有的便是贪图他的甜言蜜语和容颜。对于这些女子,唐景轩不愿意多瞧一眼,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只是他的过河石而已。 “三小姐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唐景轩啜了一口茶水,才轻声说,“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想必雯儿也同三小姐说了,我今日来的目的,是想提亲。但是,还有个原因,我没有告诉雯儿。我刚才说。我对三小姐从未改变过,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三小姐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唐景轩瞧着夏阮。觉得她依旧如初,所以他想得到她的心,从未更改。 哪怕又一次,夏雯无意提起说,夏阮已经是萧九的人,更是萧九孩子的母亲的话。他听了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微疼,但是对夏阮却厌恶不起来。 夏雯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告诉他。在他心里的那块洁白无瑕的女子,已经早已肮脏不堪。 唐景轩当时只是看了一眼夏雯,没有说别的话。 萧九…… 唐景轩在那个时候,恨萧九的心便更多了。 若不是这个卑贱的庶出出来捣乱,他现在不禁得到了李家的支持,更是能得到夏阮的芳心。这本来两全其美的事情,却被萧九给破坏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恨? 最让唐景轩觉得无奈的是,他瞧久了夏雯,却觉得夏雯和夏阮,一点也不相似了。 夏雯,太媚,有些俗气。而夏阮,纯善里带着一丝清雅,不多不少,刚好能让他觉得合适。 这样的人,唐景轩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太过于可惜了。 夏阮只是淡淡的笑着,“当然是从未改变过,你我本不是同路人,又怎么会改变呢?平阳侯今日来,是来上门提亲的。那么,平阳侯想娶雯丫头,一切,还得按照规矩来。” “规矩?”唐景轩在听到夏雯的名字的时候,眉头微蹙,“我只是纳妾,难道还要讲什么规矩?” 夏阮听了只是微微挑眉。 唐景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三小姐你也知我要娶南若为妻,所以我很抱歉,我不能给四小姐正室的名分。但是我待四小姐的心,是真的。若是三小姐觉得可以,便让我娶四小姐为妾,我会待她极好。若是三小姐觉得这门亲事不妥,那么,今日就当我没有出现在三小姐面前便好。” 说起来,他倒是不想娶夏雯的。 若不是夏雯腹中有了他的骨肉,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他,唐景轩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夏雯。 那个女子的眼里,除了想要地位便是想要金银。这样俗气的人,他怎么会多看一眼。 在他的眼里,夏雯不过是一个替代品,既然现在自己觉得夏雯不像夏阮了,那么这个替代品也可以丢了。 一个玩物而已,怎么可能给她正妻之名。 想到这些,唐景轩看着夏阮的神色,又多了几分喜爱。 “若是四堂妹听了这些话,怕事会伤心了。”夏阮笑着摇头,“在平阳侯心中,雯丫头当真不能为正妻吗?” 唐景轩认真的回答,“在我心中,正妻永远只有一人。”   ☆、447:争吵(60粉红+) 得不到,便是最好的。 有些人以为得不到,便对这种执念,称之为爱。 可是,得不到不过是一种人心底深处的*,又怎么能称之为爱呢? 爱,从来不是自私的占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唐景轩本以为深情的话语,落在夏阮的耳里,却成为讽刺的东西。 夏阮想,唐景轩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喜欢说谎。 似乎说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两世的他,总是会想尽办法去得到那些得不到的人和物,等腻味之后再抛弃。 何等薄情寡义。 “平阳侯想要什么?”夏阮没有接唐景轩话,将话题拉回自己想听的消息上,“因为喜欢,所以想娶雯丫头吗?” 唐景轩露出讶色,他没想到夏阮居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为妻子。 难道夏阮就不好奇吗? 这个时候的唐景轩似乎有些明白了,夏阮这个女子,心从不在他这里。因为不在乎,所以他心里的妻子到底是谁,都无所谓。 唐景轩也敛起刚才的神色,眉眼里带着一丝愤恨,一闪即逝,“长安侯夫人这句话,在下便有些不懂了。若是,我不喜欢四小姐,我又怎么会上门提亲?在长安侯夫人心中,我娶四小姐,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我可从未说过这句话。”夏阮见唐景轩称呼她‘长安侯夫人’后。脸上的笑意终于浓了一些,“平阳侯这样说,我也有些不明了。平阳侯为何会这样想我呢?” 唐景轩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夏阮会说出这番话。 十足的无赖。 但是,她说的又是又理的。 唐景轩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太急迫了,他想从夏阮的嘴里知道李长风的讯息,所以一时也没有注意这些。 他没想到,和夏阮说话。居然要注意这些。 一个闺阁里的女子,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唐景轩缓了缓。才道,“方才同长安侯夫人说笑呢,我怎么会如此看待长安侯夫人呢。只是,我今日上门求亲。也想问长安侯夫人一件事情。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然长安侯夫人说你们终究陌路,但是我想也不会是一辈子陌路吧?毕竟,我同长安侯夫人曾经也也是不吵不相识。来日,我们可算是一家人?” “雯丫头早已将平阳侯当做了亲人,平阳侯若这样问,可是要伤雯丫头的心呢。”夏阮没有直接回答唐景轩而是道,“来日这些话。平阳侯可不要当着雯丫头的面说了,不然,她可要难过了。” 唐景轩瞧着夏阮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阮,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和夏雯的事情。 夏雯跟他保证过,不会将有身孕的事情告诉夏阮。所以刚才,他才敢说那些冒昧的话。 毕竟如今的夏阮早已是萧九的人,他想要得到夏阮,也是有其他的目的的。 不止是想征服。更想让李家的人在这个时候帮他和六皇子。 无论是李知涯也好,还是李长风也罢。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相当大的助力。 若是现在有李家的帮助,六皇子想要拿下皇位,便是易如反掌了。 这也是,唐景轩想见夏阮的原因。 只是,夏阮不似他想的那般简单。 唐景轩撇了撇嘴,俊朗的容颜上,露出一丝不甘,“说来说去,在你的嘴里总是提到四小姐。可是敢问长安侯夫人,在你的心中,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出嫁之前,将夏家的产业,都送给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弟。若是你真的在意四小姐,为何不给她留一些呢?” “那为何,平阳侯不将容妹妹让给自己的兄弟呢?”夏阮笑了笑,“也对,在平阳侯的心中,感情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呢。雯丫头亦是如此,在她的心中,她在乎的是从前我那三叔三婶留下的东西。所以,三叔三婶留给她的东西,我依旧完好的给她。至于其他的东西,雯丫头是瞧不上的。” 夏阮根本没有提起夏瑞。 但是却给了唐景轩两刀。 这第一刀,唐景轩没想到夏阮会提起自己和弟弟的事情。 他抢了弟弟青梅竹马的爱人,这是被人耻笑他冷血的一件事情。 为个女人,兄弟反目。 这第二刀,夏阮在讽刺他,想要夏雯的钱财。 夏雯手里的东西,少的可怜。 当初夏雯选择了赵氏,结果赵氏和夏家大爷将夏雯的家产败的不剩多少。现在夏雯手里有的东西,他是一点也瞧不上的。 若是夏雯的家产多,他睁一眼闭一只眼也就将夏雯娶进了门。 可是,夏雯什么都没有,对他的大业又没有任何的帮助,他怎么可能娶夏雯呢? 夏阮一而再的提起夏雯,难道是有原因的? 唐景轩冷冷的哼了一声,“长安侯夫人,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我想同平阳侯讲的事情,平阳侯是知的。”夏阮微微笑道,“平阳侯若说不知,便也罢了。” 她这句自问自答,终于让唐景轩所有的耐心,都消耗了个干净。 夏阮有时间陪他耗,可是由他没有,而六皇子也没有。 他必须早点知道夏阮这些日子想做的是什么,不然他浪费时间来一趟白马寺,也算是白来了。 可是现在,夏阮却不愿提起这个话题,似乎这里的秘密,都是她的忌惮的问题一样。 唐景轩皱着眉头。手抚摸着茶盏,轻声道,“长安侯夫人。你来白马寺,是为了这些茶花吗?我记得你颇喜欢茶花,所以你才想来瞧茶花吗?” “我喜欢茶花?”夏阮露出错愕的神色,“这话,平阳侯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是喜欢茶花,但是却不是最爱。我最爱的,便是眼前这池子里的荷花。所以今日我邀平阳侯在这里,也是为了赏荷。” 唐景轩眼里出现了一抹得意的神色。“荷花?长安侯夫人,邀我赏荷,这倒是有些意外,怕是长安侯都没有这样的福气吧。” 唐景轩这次觉得白马寺有些奇怪。 方丈一次性买入了大量的茶花。这让他不得不注意到白马寺。 加上夏阮也到了白马寺,六皇子的目光便开始留意这边的动静。 六皇子想了很久,才让唐景轩来白马寺。 只是唐景轩没想到,萧安礼也跟着他来了。 这个东萧的家主,跟着来凑热闹。 唐景轩觉得,萧安礼是来看他的笑话的。两个人已经不合很久了,尤其是这段日子,萧安礼和他说话的时候,言语里都带着攻击性。唐景轩也想和萧安礼过过手。但是六皇子每次都会训斥他们,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窝里乱,不知看局势。 萧安礼的动作。让唐景轩觉得可笑。 若不是萧安礼一而再的挑衅,他怎么可能会放低身段和萧安礼想着一战呢? 夏阮摇头,“不是,我会喜欢荷花,是因为和他在这里遇见的时候,荷花开的正好。太后最喜欢这白马寺的荷花了。他引入温泉之水,让荷花提前盛开了。那个时候的荷花开的最好。现在都不如从前了。” 这句话,像是给了唐景轩一个耳光。 这让唐景轩的笑容再次僵住了。 他不得不考虑,夏阮今日和他说这些话,到底是有什么用意了。 “长安侯夫人,你今日想同我说的,便是这些?”唐景轩敛起笑容,“那么,我都知道了,就先告辞了。” 夏阮笑着和唐景轩说,“好。” 唐景轩知道从夏阮的嘴里是问不出他想知道的东西,所以站起来之后,还是有些微怒的道,“长安侯夫人你可知,从前很多人也以为萧家是不败的。结果现在的萧家,分成了三家,还差点灭的干干净净。我刚才说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所以,在下希望,长安侯夫人你可以擦亮双眼,看看什么是可以相信的,而什么又是不可以相信的。” 唐景轩一口气说完之后,觉得心里略微舒服了一些。 “我说的话,一直都算数。”唐景轩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用食指指着心窝处到,“我这里,一直都在等我的正妻。若是她愿意回头,我会不计从前的那些事情,和她白首偕老。” 夏阮听了,差点笑出了声。 唐景轩在等着她答复,可是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在唐景轩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慢悠悠的丢了一句话,“今年的荷花,其实也开的不错。能永恒的,莫非这池荷花了。” 唐景轩听了之后,差点又忍不住转身和夏阮说话。 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下去,便会失态。 他不想再这个时候,露出失态的神色。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从亭子内走了出去。 唐景轩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居然就被人这样婉拒了。 这让他想想,便觉得愤恨不已。 “萧韶成,萧韶成……”唐景轩念叨了半响,低着头咒骂了一句,“你这个卑贱的东西。” 唐景轩走的匆忙,却无视了身后不远处,一抹深蓝色的身影在他离开之后,又进了刚才的亭内。   ☆、448:心尖上的刺 对于眼前的人的到来,夏阮倒是有些意外。 她没有及时离开亭内,是如她自己刚才所言,她喜欢这里的景色,私心想多看一会。 只是,没想到,却等来了眼前这位。 “长安侯夫人,你这是欲擒故纵吗?”男子眼里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长安侯知道了,怕是会伤心吧。” 夏阮瞧着亭外的景色,没有多言。 她必须想想,这个人来这里的目的。 从前,有人说他是萧九的宿敌,当时她不懂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对他却一直有警惕之心。 如今,这个人坐在她的对面,她和从前一样,小心翼翼。 杜若瞧着亭内的动静,想要走进来。 夏阮抬起头对杜若摆了摆,才对面前的男子道,“萧大人,好久不见。” “是吗?”萧安礼没有客气的拿起搁在一边的茶点,顺着夏阮的目光看过去,“我记得也没多久,三年不到而已。” 夏阮的心‘咯噔’一下,眉头微蹙。 她没有去接萧安礼的话,而是想着怎么离开。 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应付萧安礼。 萧安礼似乎没有发现她的神色,又继续道,“嫁给他,幸福吗?” 这句话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她,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轻松。 夏阮不知为何萧安礼会问这句话,她和萧安礼不过是认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可是现在他却问她,嫁给萧九幸福吗? 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萧大人何出此言?”夏阮敛了目光,有些不解的问。“萧大人想知道什么。” 萧安礼也看着夏阮,眼里的神色,像是深潭里的死水,“若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四皇子,必败无疑。” 他说的直接,但是也让夏阮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不会败。 她现在会帮丈夫。只是希望不要留下上一世的悲剧。三舅身染剧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她的丈夫却成了杀人无数的恶鬼,朱砂全身而退……这些是她一点也不想看到的。 朱砂是六皇子最大的助力,若是朱砂全身而退,那么就等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大人这是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夏阮没有接萧安礼的话,而是浅浅一笑,“萧大人若是想说这些,那么恐怕是找错了人。” 萧安礼冷冷一笑,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子。 秀气如远山一般的长眉,灵动的双瞳,白玉一般的肌肤,如花瓣沾清晨露珠的唇……不俗不妖,如一副惊绝的画卷。 他从前以为原本长的纯善的女子。如今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夺目。 萧安礼发现,夏阮似乎变了。 从前的她笑容里总是会带着淡淡的忧虑,而现在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他在这浑浊尘世中看到一抹最艳丽的色泽。 他终于明白,为何妹妹会说,不少女子在她面前,会自相形秽。 这样的妙人,如同鲜花一样,绽放出了属于她的美丽。 夏阮撇头轻咳一声。让萧安礼如梦初醒。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道。“长安侯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现在我给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能顾及你的母亲和幼弟。你保护不了李家和平阳侯,若是你再这样固执下去,那么你的母亲和幼弟,会为你陪葬。你当真忍心?而且……” “萧大人。”夏阮打断了萧安礼的话,“萧大人说这些话,是有私心的吧?” 萧安礼微微一怔,然后指尖微颤。 他,说这些话,的确是有私心的。 萧安礼抿着唇,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从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不安,他害怕失去一些东西。 到底为何不安,为何害怕失去一些东西,他倒是一点也不知了。 他从前瞧不上的女子,自从嫁给了萧九后,就变成了他心尖上的一抹朱砂。若是当初,萧九这个庶出不出现的话,按照成国公的意思,他应该是夏阮的夫婿才对。当时,他的确是瞧不上这个女子,总觉得她太过于伶牙俐齿,不是他想要的妻子的类型。 他要的妻子,要对他百依百顺。 所以这些年来,他找的通房里的每一个丫头,对他的话从不敢反驳半句。 萧安礼想,他想要的,便是这样的女子。 可是不知为何,随着岁月的增长,夏阮的存在,却让他时不时疼一下。 六皇子知道他这些事后,只是淡笑,“你只是不甘心,哪里来的爱?不甘心也是正常的,李长风心眼是个偏的,从前偏心李长月,现在偏心三小姐。当初,若是你和平阳侯,你们中无论是谁娶了她,对我而言也是十分有益的。” “属下,应该不是……”萧安礼想了很久,才回答六皇子,“属下其实是……” 六皇子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萧家当初为三家,北萧已经没了,南萧就剩下萧九,而东萧现在正是鼎盛。你何必为一个女子放低自己的身价,萧九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庶出,你可是东萧的嫡子。若是一定介意,等我拿下天下之后,你还怕三小姐不会跟着你吗?一个女子,能成什么气候。” 萧安礼没有再跟六皇子说其他的话。 在他的心中,其实不是这样的。 夏阮站起身子,笑着道,“若是萧大人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先告辞了。” “长安侯夫人,你在害怕什么?”萧安礼疑惑的问道,“你就如此害怕我?” 夏阮摇头,解释道,“我没有害怕什么,只是萧大人,你想要知道的答案,我给不了你。那么,你又何苦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 萧安礼忍不住笑出声,“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 夏阮瞥了撇池子里的荷花,“萧大人你还有什么不甘的呢?你如今贵为东萧的家主,更是皇上器重的臣子。” 萧安礼看着池子里的荷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确不该有不甘的地方。 可是,这是萧九没有出现之前。 他,现在很不甘心。 明明南萧和北萧都应该为东萧铺路,但是萧九的出现,却让这一切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全部改变了。萧安礼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南萧那个庶出,一个爵位能让夏阮如此迷恋吗? 他才应该是女子们的归宿。 “长安侯夫人这话是在说笑吗?我何时不甘心了?”萧安礼嗤之以鼻,“在长安侯夫人心中,侯位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会后悔你今日说过的话。” 后悔? 若一定要说后悔,她后悔的是前世没有和萧九在一起,没有和他长相厮守。 今生,她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后悔的。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夏阮摇头,轻声道,“我和你信的,本来就不同。不过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萧大人,你会后悔你今日说过的话。” 萧安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你真以为你能改变一切?” 夏阮不知她能不能改变一切,她做的就是维护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谁也不能拿走,她目前拥有的东西。 谁也不能…… 现在的她每一天都过的开心,就算周围依旧有压力,但是有人分担的那种幸福,是用任何语言也不能描述出来的。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认为目前的一切,她便很满足了。 只是她的丈夫,一而再的给予她的爱,让她再累,也不会觉得疲惫。 想到这些,夏阮突然灵机一动。 夏阮挑眉,笑着摇头,“再过一年,不就知道我会不会后悔了吗?” 萧安礼一时口快,“一年?长安侯夫人,不出三个月,你就会后悔,你信吗?” 夏阮露出错愕的神色。 看到夏阮的神色,萧安礼很满足的笑了笑。但是下一刻,他又略微觉得怪异,为何夏阮会提起一年,他刚才回答的话…… 萧安礼觉得不妥,但是看着夏阮开始慌张后,又无视刚才不详的预感。 夏阮再厉害,无非也是在商业上有些才华而已。但是官场绝对不是她能插手的地方,所以萧安礼不怕告诉夏阮真相。 就算夏阮知道他们的安排,又能如何呢? “佛祖,不会轻饶你的。”夏阮说完之后,露出有些恼怒的神色,转身便离开了亭子。 看着夏阮离开,萧安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是深闺里的女子,到这个时候居然还相信所谓的鬼神。 六皇子其实也在怀疑,夏阮为何此时会出现在白马寺,连唐景轩都认为夏阮会出现在白马寺是有原因的。 原因? 萧安礼却不这样认为。 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萧九或者是李长风,他倒是相信李长风和萧九是有图谋的。可是夏阮出现在这里,无非就是因为夏阮的母亲李氏。 李氏素来信佛,在这个时候帮不了李长风和萧九,便希望佛祖来帮他们。 可笑,若是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神,那么这个世上又为何有如此多的坏人? 萧安礼不屑的摇头,这些人简直太过于天真。 看来,他应该早些回京,而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449:火势凶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宋长文坐在夏阮的身边,有些不解夏阮为何会邀他来下棋,她到底有什么用意。 两日前,唐景轩和萧安礼的到来,让他更加小心。 可是最奇怪的便是萧安礼第二日启程回京,没有在白马寺多住。 这与宋长文的计划,有些相差太远。 夏阮当时想了很久,才道,让他去准备火油。 宋长文虽然有些诧异,但是依旧按照夏阮的吩咐做了。 夏阮的计划,有些危险。 “宋大人,你输了。”夏阮将白子放在棋盘上,然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宋大人,你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片貌似安静的黑暗之中,似乎这屋子里微弱的光芒,才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按照夏阮的计划,今晚白马寺会不安静。 宋长文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夏阮沉稳的心情,这个时候自然是焦急的。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响想要说话,但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夏阮瞧出了宋长文在想什么,于是安慰,“宋大人,你看这个夜色,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夏阮转头继续看着窗外的天色,微顿了一下,又道,“时辰,也应该差不多了。” 宋长文本来紧张的神色,更是焦急难耐。 “夫人,在下……”宋长文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下,还是去看看吧。” 夏阮阻止宋长文,“宋大人在害怕什么?” 宋长文的手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回答夏阮的问题。 今夜,夏阮让李安带人烧掉白马寺的正殿和池子里的荷花。 因为放了火油,所以来日肯定会被人发现,这里会走水,是因为有火油的关系。 这样的破绽,夏阮为何会露出来。 李安没有告诉他,而他自然也想不明白。 烧掉正殿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烧掉池子里的荷花。 简直多此一举。 夏阮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了起来,“敢问宋大人。你认识侯爷多久了?” “在下认识长安侯已有五年了。”宋长文不知夏阮为何会问这样的话,但是还是老实的回答,“夫人,在下……在下不明。你为何放心他们这样做。” 夏阮没有看宋长文,继续道,“宋大人认识侯爷五年,这五年中侯爷来过白马寺几次?侯爷一直很相信宋大人,而宋大人为何不相信自己?这些人平日里一直被宋大人保护。若是这点事情他们都做不好,这只能说明两点。其一,便是你宋大人用错了方式教导。其二,便是他们不配参与这件事情。” 夏阮的话,像是大石一样。狠狠地砸在了宋长文的心上。 他虽然有些微怒,但是宋长文知道,夏阮说的都是实话。 “我会让表哥去。也是希望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夏阮继续道,“宋大人,你应该相信他,而不是怀疑。” 这句话刚落,宋长文便反驳,“在下。没有不相信李大人。” 夏阮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是吗?” 宋长文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一双可怕的眼睛。 这个面目纯善的女子,不似她的面目一样。 她的样貌姿态会欺骗人。 “我这个表哥,并不是庸才。他只是,想逃避一些事情。”夏阮继续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不过是一场大火,他会做的很好。该留下的表面的东西,都会留下。不该留的东西,也绝对不会留下。宋大人,我记得你曾说你很佩服我的三舅。所以,你应该相信我三舅的眼光。” 她的三舅一直会坚持只要李安这一个孩子,在外人来看,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这件事情,夏阮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李安,会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只是是个时间问题。 宋长文等了一会才继续坐着道,“夫人,你为何这样相信他?” 夏阮说的没错,宋长文的确不相信李安。 在他的心中,李长风虽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李长风的教育太过于失败。 无论是当初李长风对李长月的宠爱,还是李长风对李安的纵容。这些对于宋长文来说,都是失败的。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十分完美的人,连萧九这样的人,都会因为夏阮的存在,而改变自己的性子,又何况是李长风? 若是没有女子的牵绊,宋长文相信,萧九的手段肯定会现在更狠毒。 但是,他有了顾及。 萧九要顾及他的所作所为,会为夏阮带来什么不好的地方。 在宋长文的心中,男子不应该去顾及那些身外名。只有结果,才是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但是李安,宋长文从未给看好过他。 就算他看到了李安的转变,但是要是说十分的相信李安,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是李安啊。”夏阮想都没想,便回答,“他是可以让我,将性命托付的人。” 宋长文听了这话,露出错愕的神色。 前几日,李安也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宋长文想了许久,才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为何夫人你会想起要做这样的事情?放火烧大殿我能理解,可是为何要烧掉荷花池?还有,若是李大人这件事情做的不好,那么牺牲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会连累夫人。” “萧家那位已经离开了,现在留在白马寺的人,只有平阳侯。昨儿夜里,我的表妹和平阳侯见面了,据说她和平阳侯见面的地方,那一池子的荷花都被拔的干干净净。”夏阮笑着摇头,“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帮我这样的忙。” 夏阮这样说后,宋长文更是不理解,“夫人的意思是?” 夏阮讲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好了,才慢慢地说,“女人一旦嫉妒起来,做的事情都是疯狂的。所以,这个时候烧了荷花池,不止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还会让皇上也注意到这里。” “若是皇上注意到白马寺,那么……”宋大人有些急了,“那么这些人怎么转移。” 这次,夏阮却没有再回答宋长文,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周围的呼唤,“来人啊……走水了……来人啊……” 火光从正殿燃起,连带着周围的池水,也被火势牵连。 李安将手里的火折子丢在一边,然后瞧着漫天的火光,笑了起来。 白砚殊看了看周围是动静,对李安说,“走吧。” “等一会。”李安指着远处的厢房说,“有热闹看。” 白砚殊看着李安指着的地方,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个厢房,是南家十三小姐南若的住的厢房。 南若是个被宠坏的小姐,她来了白马寺之后,就住在了离正殿最近的厢房内。据说,这里离佛祖最近,所以许愿之后,也是最容易实现的。但是,住在这个厢房内的价格,却是不菲的。 也只有南若这个从不为金钱考虑的小姐,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白砚殊不明白,这个时候,李安看着南若的厢房,有什么用意。 火势越来越大,周围的僧人已经开始朝着大殿聚集了起来,白砚殊再次想要拉扯李安的时候,却见唐景轩出现在了南若的门口。 “出来……”唐景轩看着周围的火光,有些急了,“南若,你在吗?” 南若没有打开房门,而是哭着喊道,“你来做什么?让我烧死在这里好了,这样不就如了你的心意吗?你想娶夏雯,那么你便去娶好了。唐景轩,我后悔和你认识了,我不想再跟你成亲了。” 唐景轩有些急了,正殿的火势再过一会,便会连累到这边。 他和夏雯私下见面的事情,被南若知道了。 当时,因为夏雯的一句,池子里的荷花真好看,南若就背着他和夏雯,将那日他和夏雯看过的荷花,全部捞了起来。 南若这样做,唐景轩虽然有些懊恼,但是却不得不压下去心里的愤怒。 因为,这个时候他不能得罪南若,他不想因为愤怒导致功亏一篑。 南若的嫁妆他已经略知一些,这笔银子到了手后,他已经想好了办法怎么从南若的手里骗取出来。只是现在,若是南若不嫁,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南若,听我的话,赶紧出来。”唐景轩开始大力的撞击厢房的门,“你听我解释,好吗?” 南若哭的厉害,她的嗓音连站在不远处的李安和白砚殊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白砚殊有些咂舌,他突然明白了,为何李安要在这里看热闹。 “你不是问,为何我的表妹,会选择在今夜里放火了吗?”李安撇了撇嘴,“这便是答案。” 白砚殊低头,不再说话。 其实他好奇的事情,连宋长文都不知道,所以他便问了李安。哪知,这一路李安都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在这会让他看厢房的动静。 白砚殊无奈的摇头,这个女人的嫉妒心,有的时候真是可怕。 只是,南若这样做,反而让夏阮抓到了机会。 白砚殊看着李安道,“哎,原来四小姐,还有这样的用处。” 白砚殊话音刚落,南若厢房门便已经打开了。 南若有些狼狈被唐景轩拥入怀中,白砚殊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有些恶心。   ☆、450:计中的算计 大火足足烧了一夜。 天边露出一丝曙光,夏雯狼狈的走到了偏殿。 此时,南若正依在唐景轩的身边,闭着眼养神。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容,在夏雯的眼中,就变成了十足的讽刺。 她昨夜不知为何,睡的太沉了。 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房中不知何时多了安息香。 若不是草果将她背了出来,那么或许她就死在大火中了。 夏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里噙着泪。 杜若给她把脉的时候,吓的瞪圆了双眼,“四小姐……你……” “我,有身孕了。”杜若将手抽了回来,淡淡的问,“杜若姐你别问,我现在只想知道,孩子还能保的住吗?” 杜若犹豫了半响,才压低了嗓音回答,“再晚一些,怕是保不住了。四小姐,你屋子里那些安息香里,放了不少的麝香啊。” 夏雯当时差点崩溃了。 这些香,是唐景轩送她的。 她告诉唐景轩,这几日自己失眠,总是睡不好。唐景轩想了很久之后,便让人送来了安息香,告诉她这些香是西域贡品,至于皇室的人才能享用。而他有这些香,也是清河公主赏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但是她在他的心里地位不同,她是他孩子的母亲,所以这些安息香都送给她了。 夏雯拿着安息香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 她私下去南若那边问过,这些东西,南若都没有。 唐景轩是在乎她的。所以这些愿意给她,而不愿意给南若。 只是夏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安息香里居然加了麝香。 唐景轩想要害她和孩子。 杜若退了下去之后,夏阮便进了屋子,她皱着眉头问道,“雯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孩子……你糊涂啊。” “我是糊涂啊,我怎么不糊涂。”夏雯没有让眼泪掉出来。因为她明白,就算哭,也没有任何用了。她孩子的父亲,想要害她和孩子的性命。“三堂姐,我回不了头了。” 夏阮叹息了一声,才坐到夏雯身边,“这个孩子,你……你还想要吗?” 夏雯抬起头看着夏阮的眼神,从夏阮的眼神里,她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意。 夏阮,想杀了这个孩子。 夏雯摆头,紧紧的抓住了棉被。“不,我要这个孩子,他得活着。” “三堂姐。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的孩子。”夏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想从榻上起来,“求求你帮帮我。” 夏阮咬唇,皱着眉头,显然不想答应她的请求。 未嫁先有子。这件事情传出去便是丑闻。 夏家,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夏雯吓的手足无措。她从榻上下来,跪在夏阮的身前,“三堂姐,求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也是孩子的母亲,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有多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伤害他。” 良久,夏阮才淡淡地道,“起来吧,我没会会害你腹中的孩子。” 夏雯哆嗦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杜若。”夏阮对外面唤了一声,杜若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夏阮身前,“去找人,悄悄的抓一副保胎的药。这件事情,切勿让外人知道了。” 杜若犹豫了一下,才道,“夫人,这寺庙中怕是……会被人知道的。” 夏雯刚放下的心,因为杜若的话又悬了起来。 这个时候夏雯显然快忘记了,唐景轩和南若还在寺庙之中。 这对狗男女。 夏雯咬牙切齿,却依旧不敢相信,唐景轩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夏阮想了想,眉头微蹙,“若别人问起,便说是我的药。” 杜若:“……” 等杜若离开之后,夏雯才露出错愕的神色。 夏阮刚才的话…… “三堂姐,你又有了?”夏雯吓的瞪圆了双眼,“你……” 夏阮撇了撇嘴,“我怎么可能会有,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现在萧晟尚不足一岁,她和萧九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立即就有个孩子。 只是,夏雯的话倒是提醒了夏阮。 前几日她在梦中,总是听到萧九用他低沉的嗓音在和她说,“阿阮,给我生个女儿吧。” 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丈夫却不在她的身边。这让夏阮有些奇怪,她是不是太喜欢女儿了,所以才会做这样没羞没臊的梦。 想到这些,夏阮揉了揉眉心,继续嘱咐,“千万不要将你有身孕的事情说出来,只是,你还未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的。” “我……”夏雯想了想,知道说谎言也是欺骗不了夏阮,才坦诚的说,“是平阳侯的。” 屋子里一阵安静,唯有她急促的呼吸声。 夏阮过了许久,才试探道,“平阳侯。” “三堂姐,是他。”夏雯认命的闭上双眼,“他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夏雯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难受的像是被刺了无数刀。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孩子的唐景轩,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会送给她安息香里放麝香。他不是喜欢孩子吗?为何要这样做?夏雯想不明白,却又不敢提起。 因为,她若是提起这件事情,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 夏雯不想去相信,难道唐景轩就不怕夏阮知道这一切吗? 夏雯想起唐景轩跟她说,“小雯,你这几日一定要小心。你的三堂姐,是个厉害的角色。小心,被她算计了,知道吗?” “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的城府,不是你能应付的。若是打听不出她要做什么,你便留意她的动静便好。” “你最重要,所以别将性命赌进去。” …… 夏雯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想起了杜若在之前扶她的时候,碰了她的脉搏。 然后草乌和草果是夏阮的人,她们为什么会帮自己? 还有,这安息香里放麝香,唐景轩不会做这么明显。 夏雯瞪圆了双眼,看着夏阮的时候,惊讶极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夏阮的圈套。 只是为了让她入这个局,想让她说出唐景轩的计划,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夏雯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可怕。 她从前在听到唐景轩评论夏阮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可是今日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想一想,她便觉得这件事情,不似她看到的那般简单。 唐景轩还未得到他想要的秘密,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他的。这个安息香,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而这个人……是夏阮。 夏阮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给夏雯倒了一杯热水,转身交给了夏雯,“喝点热水压压惊吧,今日的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果然,夏阮想从她的口里知道唐景轩的事情。 夏雯露出戒备的神色,在接夏阮的茶杯的时候,故作不小心。 ‘啪’ 茶杯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阮有些不解的看着夏雯,而夏雯也赶紧解释,“四堂姐,对不住,我……我手有些发软。三堂姐,谢谢你今日保住我的孩子和我的性命,等我嫁到唐家后,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三堂姐,这些年,你待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你,我……” 杜若这个时候推门而进,露出惊恐的神色,“夫人,这安息香,有问题。” “怎么了?”夏阮转身瞧着杜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杜若将安息香放在桌上,“这本是极好的贡品,可是奴婢在这香炉里,发现还未烧干净的另一种香料。这种香料里,放了极重的麝香。因为安息香的香味浓郁,可以让人心神宁静,所以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检查香炉,也就发现不了这种香料了。” 杜若的话,将夏雯所有的幻想打碎。 “不是安息香的问题?”夏雯抢了杜若的话,“不是安息香的问题?” 杜若瞧着夏雯,有些不解,“这自然不是安息香的问题,这安息香,奴婢瞧着像是宫里的贡品。四小姐怎么有这些?” 夏雯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顶上倾盆淋下,让她从头到脚都冷极了。 她以为是夏阮在算计她,所以会说这是安息香的问题,可是,现在杜若却说这安息香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香炉里的东西。 香炉…… 这个香炉是寺庙中的小僧人送来的,她没有检查过,今夜更没有点燃这安息香。 这个寺庙中,除了唐景轩,像要害她的人,便只有南若了。 若是她没有腹中的孩子,自然不能得到唐景轩的爱。而那个时候,南若若是在唐景轩身边煽风点火,那么她有可能不能加入唐家。 到时候,她就成了一枚被遗弃的棋子。 南若,太可怕了。 “说,南家十三小姐,现在在哪里?”夏雯像是被恶鬼附身了一样,狰狞的看着杜若,“快告诉,她在哪里?” 杜若不明白夏雯为何会这样做,但是依旧指着偏殿道,“在偏殿内躲着呢,她和……” 夏雯根本不听杜若接下来的话,而是拔腿就朝着偏殿跑去。 这个时候夏阮瞧着夏雯的身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有的时候,聪明会反被聪明误。   ☆、451:这是报应 夏雯不知该怎么来形容她此刻的绝望。 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喉咙一般,让她觉得窒息。 她想喊坐在那不远处的人,她想喊那个人:轩郎。 明明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两个字,可是就算她用尽全力,却依旧喊不出声。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笑话。 心上人送她的安息香,差点成了害死她的工具。 唐景轩或者是无意的,但是她现在就算站在唐景轩的面前,跟唐景轩说南若想要害死她,想要害死他和她的孩子—— 唐景轩也不会动摇吧? 夏雯清楚的记得,唐景轩曾告诉她:“小雯,我不得不娶南若,我一定要娶南若。我需要南家的支持,我需要南家的帮助。小雯,我喜欢你,但是我也是个男人,我需要做保护好唐家。你知道吗?若是我这个时候不帮六皇子,来日四皇子登基,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会因为我的不作为,而惨死。我真的做不到放弃他们,我必须为了保护他们做这些我不想做的事情。” “小雯,我是平阳侯,我是唐家的人。”唐景轩说到这里的时候,嗓音哽咽的厉害,“若我是一个平凡人,我会给你正妻的位子,可是……小雯,我不是啊。” 他站在别人站不了的高度,所以也就承受了别人不能承受的一切。夏雯想到这些,眼里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一直都理解。男子对权利的那种嫉妒渴望。就如同她想踩在夏阮的头上,是一样的想法。 只有唐景轩站的高,她作为唐景轩的妾室。她的地位随着唐景轩而变高。 想要得到,就必须有失去。 所以在南若的事情上,她一而再的忍让,尽量不和南若发生太大的冲突。连南若动手的时候,她也为了顾及腹中的孩子,没有还手。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伤的如此之深。 “阿若,你在想什么呢?”唐景轩的嗓音柔柔地。带着几分宠溺,“天已经亮了,我已经吩咐他们重新备好了其他的厢房。我现在送你回去,可好?” 南若依旧闭着眼睛。摇头,“不要,我就要在这里。我若是回去,你就不在我身边了。” 南若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要将整个人埋进唐景轩的怀中。时不时的,她还拿额头蹭蹭唐景轩,娇气十足。 “怎么会?”唐景轩睁开眼看着怀中的南若,“你若是想让我陪你,我便一直陪着你。六皇子唤我回京。我也不回去了。从今天开始,我便一直陪着我的阿若。” 南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将唐景轩的手抓住。放在自己的胸口前,慢慢地说,“油嘴滑舌。我怎么会如此不懂事呢,侯爷,你若安好,我才能安心。等我们成亲了。还有许多的日子在一起呢。侯爷,你放心吧。你尽早回京去,我会随后便回。” 唐景轩吻了吻南若的额头,笑的温柔,“还是阿若懂我,也好,那我先回京,你帮我在这边瞧着。阿若,你放心,我们会在一起很久,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在一起。” 他说的好听,听的南若眉开眼笑。 这些言语,就像是沾了剧毒的匕首,接二连三的刺到夏雯的心上。 眼前的画面,本是温馨又甜蜜,可是却让她差点昏了过去。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子,在她的身后,跟别人说着对她一样的承诺。 夏雯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扶着一边的柱子,泪水忍不住便滚落了下来。 尽管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等自己亲自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唐景轩似乎发现身后有些不对劲,他转头往瞥了一眼,便看见瘫软了身子的夏雯。 他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南若便也跟着瞧了过来。 南若看着夏雯的时候,唇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她一直想给夏雯制造一些教训,好让夏雯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人。 但是碍于夏雯是夏家的人,她的弟弟南剑春又让她小心夏阮。所以,南若一直没动手对付夏雯,多少是看在夏阮的面子上。 可是现在,夏雯自己折磨自己,看的她开心极了。 “这不是夏家四小姐吗?”南若故作疑惑,从唐景轩的怀里站了起来,慢慢地朝着夏雯走去。最后,她在夏雯的身前停了下来,“四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让轩郎……我让侯爷送你回厢房?” 唐景轩俊秀的眉头微皱,也朝着夏雯走近。 夏雯清楚的看到唐景轩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在厌烦她。 夏雯垂眸,到了嘴边想要质问的话,到了此时却说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道,“十三小姐,外面,走水了。” 南若挑眉,不知夏雯说这句话是何意,但是还是依旧装作镇定,“是呀,吓到四小姐了吧?我也是吓坏了,还好侯爷一直陪着我,不然……怕也是不妙了。” 南若说完之后,还对着唐景轩羞涩的笑了笑。 夏雯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眼前的这一对人了。 “十三小姐,最近你听过几件趣事?”夏雯扶着柱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下去,慢慢地说,“前几日,白马寺一个池子里的荷花没了。昨日夜里,我的房内发现了麝香,可这还真巧,白马寺居然又走水了……我的厢房,被全部烧毁了。” 夏雯的言语已经有些凌乱,但是还是将心里想说的事情,清楚的表达了出来。 唐景轩在听到麝香的时候,不禁皱眉。 夏雯现在,是碰不得这些东西的。 为什么夏雯会放房中发现这些东西? 南若看着夏雯可怜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她没有告诉唐景轩,她现在知道了夏雯有身孕的事情。 就算唐景轩问起,她也不打算承认。 只要让夏雯痛不欲生,她便是高兴的。 想到这些,南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这真有意思,四小姐你可查了是谁做的?怎么会在你房中放麝香呢,这可是有身孕的女子最忌讳的东西啊。不过这场大火,烧的可是真彻底啊,连四小姐住的厢房,都被波及了。我的厢房离大殿最近,所以,也不例外。” 南若这些话,是说给夏雯听的。 可是唐景轩,也听入了耳里。 他一直在想,今夜白马寺为何会走水。 萧安礼和他都觉得夏阮带着李安来白马寺,是有原因的。但是具体的原因,他们又说不上来。 朱砂曾说过,夏阮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但是,若是白马寺真的有很大的秘密,那么来白马寺的人就不应该是夏阮和李安了。尤其是李安,这个人心性太野,又不学无术。李长风这几年,提起李安便会摔茶盏。 李安能成大事?唐景轩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若不是六皇子多次嘱咐,又加上朱砂和夏雯的警告。他是不愿走这一趟的。 大火…… 刚才他手下的人来禀报,说这些白马寺大火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人放了不少的火油在大殿周围,不禁让大殿起火,还烧了荷花池里的荷花。这白马寺池子里的荷花,全部被烧的干干净净。 唐景轩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疑惑。 若说烧大殿掩饰什么他还能理解,可是烧掉荷花,又有什么用意? 夏雯的厢房离夏阮的厢房不远,若是夏雯的厢房都被波及,那么夏阮也不例外。 他的探子探听到夏阮似乎又在服用安胎药。 若是夏阮又了身孕,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冒这样的风险?唐景轩十分了解萧九,那个人太疼爱夏阮了,不会让夏阮做这样的事情。 唐景轩看了看南若的神色,似乎明白了,这场大火的原因。 “是吗?这场大火可真会烧,好巧不巧烧了十三小姐住的院子,好巧不巧也烧了我住的厢房。”夏雯往后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身子,“真是太巧了,对吗?十三小姐。” 南若皱着眉头,听着夏雯阴阳怪气的说这些话,不高兴地说,“四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十三小姐不是最清楚了吗?”夏雯抚着肚子里的孩子,然后看了看唐景轩,笑的凄惨。 她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睁开眼,“平阳侯,祝你和十三小姐,白首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夏雯说完之后,便从殿内退了出去,留下南若和唐景轩。 夏雯的那些话,让唐景轩心里‘咯噔’一下,他转身便对南若道,“阿若,你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你的,侯爷,你怎么了?”南若瞧着唐景轩焦急的样子,解释道,“我真的……” 唐景轩打断了南若的话,“你信我,便好。我得去追她,我不能让她把秘密说出去。阿若,我知道今日委屈你了,但是阿若,我们要为大局考虑。” 南若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唐景轩便追了出去。 南若惊的目瞪口呆。 她说错什么了吗?   ☆、452:等待报复 所有虚伪的解释,都是掩饰。 夏雯看着身后追出来的人,冷冷的笑了起来。 她的心上人说,让她体谅他。 她要怎么体谅? “我知我说这些,你不会信。”夏雯拭掉眼角的泪痕,哽咽道,“可是,她要害我们的孩子,轩郎,你也无所谓吗?” 唐景轩将夏雯搂入怀里,轻声道,“小雯,为我,再忍忍。” 忍…… 夏雯绝望的闭上眼,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唐景轩的眼里,情情爱爱都是累赘。唐景轩要娶南若是为了南家的钱财,而娶她是为了想接近夏家。此刻,就算她看透又能如何?她的肚子里已经又了唐景轩的骨肉,若是没有这个孩子…… 若是。 唐景轩见夏雯没有说话,便又继续安慰,“今日的事情,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是小雯,我……我不得不娶她,若是南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南家便会帮四皇子。小雯,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我都愿意告诉你。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 夏雯听到这里,本来迷茫的眼里,多了一抹清明。 为她? 她曾听人说起,萧九待夏阮极好。只要是夏阮问起的事情,萧九便没有任何隐瞒。对此,还有人嘲笑萧九是个怕妻子的‘懦夫’。 对于这些传言,萧九虽然没有肯定过。但是也从未反驳过。夏雯这些年来跟在夏阮身边,清楚的看着萧九,是如何疼爱夏阮的。连她想插足进他们的感情。都没有任何机会。 萧九,对夏阮,似乎是真心的。 想到这里,夏雯紧紧的攒住了唐景轩的衣袂,她若是在此时放弃了,那么她就要嫁回东阳县,不能继续在这京城之中了。 她再也不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能笑看夏阮跪在她的面前哭。 夏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这一切。而且她已非完璧,找不到比唐景轩更厉害的依靠了。 “轩郎,我不怪你。”夏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我怎么会怪你?只是,我不想让她伤害这个孩子。轩郎,我们是有缘无分了,今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祝你和她……白首偕老。” 夏雯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恶毒的恨意。 唐景轩显然耐心也快被磨灭的干净了,若是此时夏雯突然说不嫁他,那么夏阮会起疑心的。 这个时候,夏阮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会告诉萧九。 唐景轩突然意识到,夏雯是一个大麻烦,是一个他不能下手的大麻烦。 他贵为平阳侯。位高权重。 这些年来,在他身边的女子早已让他数不清了。当初,他会碰夏雯也是因为夏雯长的有几分像夏阮,他没有立即抛弃夏雯,是因为夏雯还有利用价值。 “说什么傻话?”唐景轩将怀里的夏雯又搂紧一些,“没有你。就算以后我能安稳过着,又有什么意义?小雯。不要乱想了,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夏雯冷冷一笑,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暗处。 唐景轩这个时候,才记得她和他还有一个孩子。 夏雯缓了缓,才轻声说,“差点,差点就没了。” 唐景轩推开夏雯,将手放在夏雯的小腹上,露出错愕的神色,“怎么会这样?” “你送我的安息香,被人点燃了。在香炉里,我发现了麝香。”夏雯这个时候,没有提及是杜若发现这些麝香的。因为杜若只是说在香炉里发现了麝香,却没有查明到底是谁放的。现在的她,想要让唐景轩和南若有矛盾,就必须一口要定,这些都是南若做的,“轩郎,这也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懂事。” 唐景轩听了之后,有些诧异,“这话怎么说?怎么会是你不懂事呢?” “我,我让十三小姐,知道你送我安息香的事情了。”夏雯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你,不想。” 唐景轩想起,他和夏雯刚见面那夜,约在亭子中见面。周围的荷花开的很好,夏雯觉得景色不错,他便多陪了一会夏雯。 结果,不知南若在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便吩咐人将池子里的荷花拔了个干干净净。 对于南若的霸道,唐景轩觉得有些头疼。 这次,怕是又是南若做的。 夏雯将安息香的事情告诉了南若,结果南若觉得心里憋屈。所以,便找人放了这场大火。 为了让自己不疑心她,南若选的位子是大殿,但是夏雯的厢房离大殿有些距离,若是大火真的是从大殿烧出去,那么夏雯的厢房应该不会被波及。尤其是手下的人告诉他,池子里的荷花被烧的枯萎,什么都没有留下,这让唐景轩更怀疑是南若做的。 起初,他怀疑是夏阮做的,为了掩饰一些事情。 但是,若是夏阮做的,便不会被人发现破绽。 地上的火油痕迹虽然被清除过,但是不够干净。 夏阮,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痕迹的。 南若,制造这场大火,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给夏雯警告吗? 夏雯见唐景轩不说话,便又悲伤道,“轩郎,来日,我要见你,怕是更难了。” “为何?”唐景轩随便应付了一句,继续想南若为何会这样做。 夏雯垂眸,将身子继续依偎在唐景轩的怀中,“白马寺被烧毁了,皇上怕是会让僧人迁移。现在,皇上本来就信道,自然不会再拨银子修葺白马寺了。轩郎,我以后不能来白马寺,再也不能见你了。” 这句话,像是箭一样,狠狠的刺进唐景轩的背后。 没有了白马寺,就不能和夏雯想见吗? 唐景轩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怎么会?” 夏雯轻轻的蹭了蹭唐景轩,“轩郎娶了十三小姐后,要许久才能让我进唐家。轩郎你可知,我若是一日不见你,便会觉得浑身难受。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前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若是白马寺在,我来白马寺的时候,轩郎得空了,还能来瞧瞧我。若是白马寺都没了……我真的不知想你入骨的时候,该去何方见你。” 夏雯的话,像是在清楚的解释,南若为何会这样做。 唐景轩听了,茅塞顿开。 这是南若的目的? 唐景轩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随意安慰了夏雯几句,便送夏雯回了厢房。 走到厢房附近的时候,还听到有小丫鬟轻声议论,“夫人又有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唐景轩皱了皱眉头,才转身离开。 夏雯没有继续说南若的不是,有的时候,说的太多,唐景轩会觉得厌烦。 夏雯看到夏阮依在软榻上,捧着经文看的津津有味。 她突然觉得,夏阮的命真好。 若是她是夏阮,该是如何的幸福? 可是现在,她不能回头了,她必须进入唐家。 她瞧了许久,夏阮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笑,“雯丫头,你回来了?” 夏雯走到夏阮的身前,笑着说,“三堂姐,我饿了。” “能不饿吗?都没用早膳。”夏阮将手里的经书放在软榻上,对身边的杜若吩咐,“去取一些糕点来,还有,四小姐的药,也一并送来吧。” 夏阮提起‘药’字的时候,让夏雯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她差点就没了这个孩子,差点就成为了南若的手下败将。 夏阮似乎也发现夏雯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夏雯看了看夏阮,她不能在唐景轩的面前狠狠的责骂南若,但是在夏阮面前却不用掩饰。夏阮和南家的关系本来就微妙,尤其是这几年,南剑春几乎都将夏阮当做了敌人,所以她说南若的坏话,不止能让自己出气,还能让夏阮听着舒服。 想到这里,夏雯便没有顾及的骂了出来,“三堂姐你知道吗?南若昨夜派人烧了大殿,还烧了我住的厢房。对对,还有荷花池,里面的荷花全都没了。” 夏阮露出错愕的神色,“南家十三小姐?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平阳侯的心里,只有我一人。”夏雯扑到夏阮的怀中哭泣道,“她憎恨我,所以才这样做。侯爷,只是陪我看了会荷花,她便烧了这白马寺所有的荷花。三堂姐,她想杀了我的孩子,她这个恶毒的东西,居然用这样下流的手段来对付我。” 夏雯只要一想到,自己房中的香炉里被人放了麝香,就觉得浑身难受。 若不是杜若发现,她怕是还以为是夏阮做的。 南若太精明了,将自己掩藏的太好。 可是,她不是傻子,她能清楚的看出来,南若恨不得杀了她的意图。 夏阮轻声的安慰夏雯,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夏阮想,还好,这一切都如同她所想的那般发展。 再过几日,这白马寺庄子上的人便可以转移了。再过几日,六皇子和唐景轩引以为傲的名誉,便会损的干干净净。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慢慢的等这一日的到来。   ☆、453:上当 唐景轩回房后,又找到了南若,嘱咐了几句便启程回京。 因为六皇子派人传来话,说帝陵那边出了事,建广帝听闻之后,气的晕了过去。 到底帝陵出了何事,六皇子没有说明。 此时,朝堂上的局势紧张,他们必须要万分小心。 南若虽然不舍唐景轩,但是依旧无可奈何的让唐景轩归京。 他快马加鞭的回京之后,便找了六皇子。 秦贤捧着公文,见到唐景轩的时候,眉头微蹙,“白马寺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六皇子话,我们……上当了。”唐景轩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无奈,“这是,长安侯调我离开的一个阴谋。” 这件事情,来回来的路上,唐景轩琢磨了很久。 夏阮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去白马寺,其实不是要去做什么。但是,她故意做出要做事情的样子,甚至白马寺还无端买了不少茶花。这一切,让他和六皇子不得不怀疑,夏阮去白马寺,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一旦他和六皇子将注意力转移到白马寺,那么在朝堂上,李长风和萧九的压力就会减少。 但是,夏阮做的太好了,她带上了李安。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注意到白马寺。 秦贤有些不解,“上当?这话该如何说?” “当我们注意到白马寺的时候。其实这段时间,李大人和长安侯必定做了不少事情。”唐景轩坐下之后,又继续道。“我瞧着这次帝陵的事情,一定是和李长风脱不了关系。” 秦贤听了之后,似乎明白了唐景轩话中的意思。 这段日子,唐景轩不在京中,他一个人要应付萧九和李长风,略微有些吃力。 尤其是今日一早,建广帝醒来。却不愿意见他。这让秦贤有些惊慌失措,因为建广帝见了他的四哥秦朔。 秦贤有些急了。才不得不让唐景轩赶紧回京。 秦贤略微思索了一会,依旧有些不甘心,“可是,若是夏三小姐只是调你离开。为何昨夜白马寺会走水?” “因为……”唐景轩有些犹豫,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他总不能说,其实白马寺走水,是因为他的原因,“是我的错。” 秦贤挑眉,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因为你?” 唐景轩不得不低头道,“是。” 他想了想,才将事实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他不能对秦贤有一点隐瞒。秦贤是一个疑心不轻的人,他若是哄骗了秦贤,那么秦贤一定会在最后将他当做弃子。这样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经历。 其实,唐景轩也清楚,他的私心是想辅佐秦贤登基。到时,他想要的一切,就都可以到他的手中了。萧九也好。李长风也罢,这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会被他狠狠的踩在脚下。 至于夏阮,那个时候,只要他有权利,折磨萧九的同时,害怕夏阮不到他的身边吗? 这些,他早已计划好。 所以,他不能让秦贤不相信他。 等他解释完之后,秦贤才无奈的摇头,“这十三小姐,当真是……对你情深意切啊。” 秦贤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责怪唐景轩,毕竟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南家的相助。只要南家将银子放在他的手里,秦贤就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走上皇位。毕竟自己那个长年多病的四哥,这几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私下问过一直帮他四哥照看身子的陈御医,他这位哥哥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一开始,陈御医不愿意回答。 等到他将陈御医的孙儿带到陈御医的身前的时候,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才跪地求饶,“四皇子,他……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等陈御医回答完之后,他送了陈御医死药。 这个世上,能让他相信的,便是死人。 只是,让秦贤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四哥居然为陈御医的死伤心不已,最好派人好好的安顿陈御医的家人。 听闻,陈御医的孙儿,已经被送到了他四哥的身边。 秦贤想到这里,不由地笑出了声,只要再等几日,秦朔的身子不行了,那么他便会谋反。 帝王之位,离他越来越近了。 秦贤让人端了茶水进来,又反复确认道,“白马寺那边,当真没有什么问题?夏家三小姐去那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有了身孕。”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件事,唐景轩便有些不悦,“夏家老夫人,信佛。” 唐景轩没有用太多的原因解释这件事情,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夏阮。 萧九和夏阮越是幸福,他心里便越不是滋味。 秦贤也看出来了这点,便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若是夏阮又有了身孕,那么她去白马寺,便也说的通了。 不得不说,萧九和李长风这样设计,他当真是被夏阮去白马寺吸引了注意力。实际上,不过是夏阮有了身孕,去白马寺祈福而已…… 李氏素来信佛,夏阮第一胎难产,第二胎李氏也有心提心吊胆。怕是这样,李氏才会让夏阮去白马寺的吧? 秦贤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便同唐景轩和萧安礼说,将放在白马寺周围的人手撤回来。 他们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小事。 不能再被李长风和萧九转移注意力了。 萧安礼再听到秦贤的命令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秦贤忍不住问萧安礼,“萧大人为何不惊讶?” “因为,一早便想明白了。”萧安礼淡笑,“她,本就不简单。” 秦贤听了有些咂舌,萧安礼是个自负的人,很少会在外人面前夸赞谁。连男子都很少夸赞的萧安礼,今天居然在他面前说起了夏阮。 秦贤想,若不是夏阮已经成亲,他倒是很有兴趣,想要瞧瞧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只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件事情,因为建广帝这一晕,身子便越来越差了。 帝陵的修葺建广帝没有时间去管,这件事情便交给了薛统领。 让秦贤觉得有些棘手的是薛家人依旧如初,既不站在他一边,也不选择站在他四哥那边,十足的硬骨头。 这让秦贤有些咬牙切齿。 唐景轩瞧着秦贤这样,便出言安慰,“六皇子,薛统领虽然不愿意成为我们的棋子,但也没有为李长风所用。其实,这也是件好事,若是别人的话,我们或许还不会相信。但是薛家嘛……这次帝陵的修建,怕是不会再出事了。” 萧安礼再一边笑笑,没有去反驳唐景轩的话。 秦贤听了才皱着眉头道,“可若薛家为我所用,我们又可以多几分胜算。” “我会再想办法的。”唐景轩接了秦贤的话,“在薛家的事情上,急不来。” 秦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依旧有些不甘心, 萧安礼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他的探子回报,因为白马寺走水,寺庙里的僧人必须撤离。只是,白马寺的僧人众多,再加上白马寺如今没什么银子,所有的钱都拿出去买茶花了。所以这些僧人,不得不来回将这些茶花,一起运到了城外。 这几日,白马寺附近全是抱着茶花行走的僧人。 夏阮和南家那位,明日便会回京。 等唐景轩娶了南若,这场仗怕是要打起来了。 萧安礼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喜欢和唐景轩一起做事。这个人太卑鄙也太奸诈,他觉得厌烦。 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站在了六皇子这边,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要么输,粉身碎骨。 要么赢,名扬天下。 …… 白马寺内。 夏雯坐在夏阮的身边,抄写着经文。时不时,她会停下来瞧一眼夏阮,然后才继续动笔。 她有些事情,想同夏阮商议。 但是夏雯知道,夏阮看账本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她只能等夏阮将账本放下后,才开口说话。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觉得浑身难受极了。 杜若推门进来,笑着将碗端到夏雯身前,“四小姐,用药了。” 夏雯将手里的毛笔搁下,接过药碗,笑着和杜若说,“谢谢。” 夏阮这个时候才将账本放了下来,抬起头问杜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回夫人话,都收拾好了。”杜若走到夏阮身边,重新给夏阮添了一盏热茶,“明儿便可以启程回京了。” 这几日白马寺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夏阮打算回京。 转移庄子上的兵力的事情,全部都由李安来安排。宋长文对这件事情起初有些诧异,但是后来也慢慢的接受了。 李安做的很好,没有让人发现半分破绽。对于这些,夏阮是欣喜的。 只要李安愿意主动承担起身上的责任,他便可以做的很好。以后,她的三舅,便不用像从前那么辛苦了。 杜若等夏阮饮了茶,才继续道,“夫人,艾叶她……” 杜若不知该如何跟夏阮说艾叶的事情。 “让她跟着我回京吧。”夏阮想了想才道,“她应该去见见西楼先生。” 杜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杜若想,艾叶都能平安归来,而她的妹妹杜兰,也该回来了吧?   ☆、454:他们的孩子 夏阮离开京城尚不足十日,但是就在这短暂的几日内,京城朝堂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建广帝的心思全放在‘升仙’上,打理朝政的日子越来越少。 这次帝陵出事,建广帝晕过去之后,便更加害怕死亡。 六皇子的脚步太过于紧迫,建广帝想了许久,便让四皇子秦朔帮着他打理政务。 他这样做,便是希望秦贤能明白,有些事情不要痴心妄想。 他尚在一日,这天下便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他的儿子也不例外。 四皇子的到来,起初六皇子不放在心上。 毕竟,秦朔这些年来身子一直不好,而且母亲更是失宠多年的妃子。这样的人,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但是后来,秦朔在朝堂上的势力,却让六皇子胆怯了。 李家、宋家、还有现在的新贵长安侯,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四皇子的身后。秦贤不明白,他千方百计想要拉拢的人,这个时候为何会选择一个病秧子。就算秦朔能顺利的登基,但是谁又能保证秦朔能活个几年。没准,秦朔一登基,便去世了。 他们费劲心思扶持一个病秧子,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对于秦朔的到来,他从刚开始的毫不在意,变成了后面的步步惊心。 秦朔,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六皇子在忙的头晕的同时。幕僚们也没停下自己的脚步。唯一让他觉得满意的消息,便是唐景轩和南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只要南家站在他的身后,他对付秦朔的信心。才会更多一些。 彼时,夏阮回京后,便选好了日子让艾叶和西楼先生见面,将艾叶和白砚殊的亲事定了下来。 艾叶有些害怕见西楼先生,她紧张的撰住衣袂,“夫人,奴婢……一定要见吗?” “你在害怕什么?”夏阮握住艾叶的手。轻声安慰,“西楼先生是好人。不用害怕。而且,你要嫁入白嫁,总是要见未来的公公的。” 艾叶听了之后,只能紧紧的抿着下唇。 她是喜欢白砚殊的。但是更多的,她却是舍不得离开夏阮。 “夫人。”艾叶想了一会,哭着跪在夏阮的身前,“奴婢,奴婢不想离开你。” 艾叶的话,让夏阮也有些心酸。 白砚殊从前一直住在白马寺,这次白马寺走水后,他便买了宅子在京城安置了下来。 因为艾叶的关系,白砚殊的宅子离长安侯府。很近。 看到白砚殊这样做,夏阮便更加放心,让艾叶嫁给白砚殊。 于是。南若还未嫁入唐家,夏阮便提前将艾叶嫁到了白家。 这一件事,让周围不少的人震惊了。 大秦开国初最大的功臣白家,在大秦建国的时候,便隐退深山了。 白家,似乎也成为了一个传说般的存在。 可如今。白家唯一的血脉,却娶了长安侯府的一个下人。这让京城里内不少贵族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若是白砚殊愿意,就算是娶一位郡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这位娇子却选择了长安侯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位小丫头出嫁的阵势,不比那个贵族小姐差。 尤其是小丫鬟带着的嫁妆,几箱珍贵的珠宝,让人便挪不开眼。 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到,这位长安侯夫人手里的产业,居然不比南家的差。 大秦的茶园,基本都属于夏家。还有西城的大部分产业,也是挂着夏家的名号……这让秦贤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夏阮手里的金银,似乎早已超过了他们的相像。 秦贤回府后,想了想便主动去找了唐景轩。 他们现在需要银子—— 艾叶出嫁没几日后,唐景轩便上门跟李氏提亲。 李氏对此有些错愕,找了夏阮商议,“这……虽然他贵为侯爷,但是让雯丫头做妾……” 李氏对于夏雯要做妾的事实,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这是雯丫头自己的选择,我们阻拦不得。”夏阮劝导母亲,解释道,“她如今已有身孕,若是再不嫁过去,肚子大了也会惹人闲话。母亲,你要早早应下来这门亲事。” 李氏想了想,便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夏阮说的很对,夏雯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办法阻止。李氏很久以前便明白,夏雯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所以便也没有再打算多管夏雯的事情。 夏雯和唐景轩的亲事,定在了南若进门后的第三日。 李氏将这个日子告诉夏阮后,夏阮惊讶的挑了挑眉。 这个日子,似乎…… 她没有当着李氏的面,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唐景轩若要顾及名誉,断断不会在迎娶南若的第三日便娶夏雯,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且不论南若会不会答应,就是南剑春知道这个消息,心里也肯定不是滋味。现在六皇子对南家有所求,怎么会让唐景轩做出这个选择? 夏阮想了许久,依旧没有想明。 屋外天色渐黑,昏暗的屋内燃着一盏宫灯。 那微弱的火苗,轻轻的跃动,点点的光斑温柔如朝阳。 萧九回来时,刚走入小院,便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是他和夏阮的孩子。 萧九朝前走了几步,阻止了杜若想要通传的举动,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屋门半掩,依稀可见屋内的烛光融融,暖意如三月春日。 孩子幼小又柔软的身子趴在软榻上,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带着笑。他挥动两只肉肉的小手,拼命的挥动,似乎想要抓住娘亲手里的账本。 而夏阮,此时笑容温和,用账本逗弄着孩子。她的眼里,全是满满的爱意。 “啊……”孩子小手向上乱扬,然后抓住了夏阮的阔袖。孩子撰住阔袖半滑,露出里面一截雪白的皓腕。 萧九看着眼前的画面,觉得心里温暖极了。这是他的家,是那么的美好。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不忍心去打扰孩子和妻子。 直到后面,孩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朝着门口咯咯的笑了起来,夏阮才顺着孩子的目光回顾,瞧见了丈夫站在门外。 萧九回过神来,进入屋内。 萧九还穿着官服,显然是从宫中回来后,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便朝这边来了。夏阮不在京城的几日内,萧九每日回来瞧着院子里一片漆黑,彷佛心里空了什么似的。 他想,他已经离不开眼前的女子了。 “夜深了,当心着凉。”萧九转身取了一件外衣,披在夏阮的身上,盖住露出的细腕,“下次,太晚了,就别等我了。” 夏阮笑着摇头,“不晚,晟儿也在呢。” 萧九听了之后,俊朗的面目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 而他看着榻上的孩子的时候,那本来一直笑着的孩子,在看到他的到来后,瞪圆了一双清澈的眼。他小小的身子往后挪了挪,然后朝着他喊了一声:“地……” 孩子软糯的嗓子,让夏阮不禁笑出了声。 这几日萧晟开始说话,但是只是会说几个字。 他第一次喊她‘娘’的时候,让夏阮高兴地一直跟李氏念叨。 这种喜悦,让她心里暖暖地,似乎从前的苦涩,都在她的记忆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瞧瞧,你爹爹多想你,一回府便来瞧你了。”夏阮笑着将手里的账本搁在一边,试着教孩子,“快给你爹爹笑笑。” 尚不足十个月的孩子,显然听不懂夏阮的话。依旧将眼睛瞪的圆鼓鼓的,瞧着眼前的萧九,只是孩子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地……”过了半响,孩子继续朝着萧九喊了一声。他吐字不明,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唤爹。 萧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伸手便将软榻上的孩子抱了起来,轻声教,“晟儿,唤,爹。” 萧九吐字清晰,耐心十足。 萧晟有些不配合,他扭过头去,便咯咯的朝着夏阮笑了起来。 这让萧九有些无奈。 夏阮先是有些惊讶,待看到丈夫露出无奈的神色后,便笑着说,“晟儿怕是想要账本。” 萧九想了想,便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了孩子的手里。 果然,拿了玉佩的孩子,又对他唤了一声,“爹……” 这次,孩子的吐字清楚,让萧九高兴的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萧九的举动,却让夏阮惊的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这块玉佩,她太眼熟了。 “这玉佩……”夏阮瞪圆了双眼,伸出手就准备从孩子的手里将玉佩拿回来,“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可以给孩子玩耍,若是弄坏了,可怎么办?” 孩子似乎很不满意母亲来拿手里的东西,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似乎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了。 夏阮刚要出手,萧晟便将小手放在了身后,机灵的不像是个尚不足十个月的孩子。 萧九笑着对夏阮道,“晟儿喜欢,便给他玩好了。阿阮,你可听见了,晟儿刚才,唤我爹了。” 萧九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一点也不在意玉佩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455:又有身孕? 丈夫手里的玉佩,本有两枚。 一枚已经在安贵妃的手中很久了,而另一枚本该在建广帝的手中。 她会眼熟,也是因为经常见安贵妃佩戴在身上。 安贵妃没有跟她说起这枚玉佩到底有何用,只是笑着提了一句,“这个东西戴在身上,比让我手握凤印,更为安心。” 可是,在安贵妃眼里宝贝的玉佩,现在却成了孩子手里的玩物。 夏阮有些哭笑不得。 “侯爷。”夏阮又动手去夺孩子手里的玉佩,“我已经备好热水,你先去换身衣裳。” 孩子见母亲来夺手里的玉佩,更是紧紧的撰住萧九的衣袂,不愿意松手。 萧九的嘴角上扬,护着孩子笑着说,“晚些。” 丈夫太宠这个孩子了。 这让夏阮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就这样看着这一大一小。 萧九似乎也注意到妻子无奈的神色,便又将孩子放在软榻上,然后摸了摸鼻子,才从孩子的手里将玉佩拿了回来。可谁知孩子却挣扎了起来,不让他碰玉佩,奈何孩子的力气太小,玉佩最终还是到了他的手中。 孩子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似乎下一刻,便能哭出来。 “不是爹爹不给你玩,是你娘亲不允。”萧九尴尬的看着孩子,俊朗的面目上有一丝内疚,“爹爹也要听你娘亲的。” 尚不足十个月大的孩子。自然是听不懂萧九的话。 但是,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便如一只小兽一般。一口咬住萧九拿住玉佩食指。这下,夏阮的脸色大变,赶紧坐在软榻上,想要将孩子抱走。 “晟儿。”夏阮唤了一声,“快松口。” “呜……呜……”孩子咬住了萧九的手指,不愿松开,口中发出模糊的呜呜声。 萧九先是一惊。最后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 夏阮伸出手抱住孩子,“晟儿。这玉佩不能玩,娘给你玩账本可好?” 孩子太小,根本听不懂夏阮话里的意思,依旧含着萧九的手指不愿意松口。 萧九刚镇定下来。却又见夏阮想让孩子挪开一些。但是孩子太固执,依旧死咬着他的手指不愿松开,而且孩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手指,不是太美味的东西。所以神色渐渐有些不开心,似乎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咬错了东西。 这一大一小,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退让半分。 “好吧。”萧九最后认输,又将玉佩放在孩子的手中,“别让你娘瞧见了。” 一向不喜认输的长安侯。第一次认输居然是输给了自己尚不足十月的孩子。 孩子见玉佩又回到自己手中,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萧九这句话,表面上是说给孩子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夏阮听的。 在妻子的眼中,这枚玉佩太过于贵重,怕孩子摔了这玉佩。但是萧九却认为,再珍贵的东西,也不及孩子和妻子的笑容。 只有他们安好,他拥有的一切。才有意义。 尤其是现在的萧晟,拿到玉佩后心满意足的挪着柔软的身子。钻到了夏阮的怀里,像是在撒娇一样。 夏阮故意蹙眉看着他,假意道,“侯爷,晟儿还小,你便这般宠他。来日,他怕是会无法无天了。” 萧九只是笑,如墨般的眼眸里,全是包容。 “晟儿像你,聪明。”萧九坐在夏阮身边,伸出手牵着她的手,“他会很乖巧的。” 夏阮挑眉,然后‘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他才这般大,便知道拿这些贵重的东西。”夏阮摇头,看到孩子玩着玉佩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玩耍账本的心态了,“也不知像谁?” 萧九在朝堂上紧绷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全部卸了下来。 这几日,他没有半刻能休息的时间。 似乎,他若是休息了,身后的人便会追赶上他。 可是此时,看到妻子和孩子,他心里瞬间便柔软了下来。 夏阮这话,让他想起了李长风和温仲怀的话。 他们都说,萧晟的眼睛,和他十分相似。 于是,萧九看着孩子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期待。 见萧九的心情好起来,夏阮才开始将事情谈到了正题,“平阳侯已经跟我母亲提亲了,说是在迎娶南若三日后,便迎雯丫头入府。我瞧着这件事,颇为有些怪异。” “为何怪异?”萧九握着夏阮的手紧了紧,“夏雯这门亲事,你我都无可奈何。这个丫头,心术不正,不能留在母亲身边,久了也是祸患。阿阮,这件事情不能拖延。” 萧九没有将夏雯昔日那些丑陋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明白妻子肯定知道这些。 他的妻子,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夏阮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道,“侯爷,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平阳侯若是聪明之人,便不该在此时迎雯丫头入府。” 南若入府三日后迎夏雯,绝对不是什么好时间。 六皇子不是蠢笨之人,他会选择这样做,已经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名誉放在一边了。对于六皇子和唐景轩的举动,她自然是想不明白。 而且,六皇子手中的兵权,尚不稳固。 若他此时丢了自己面具,难道不怕建广帝将他一军? 萧九笑了笑,“我做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夏阮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丈夫。 他…… “我给了六皇子一些压力,让他手里银钱奇缺。”萧九依旧从容不迫的解释。“艾叶出嫁的时候,那些嫁妆已经让六皇子心动了。夏雯毕竟是夏家的四小姐,六皇子以为。夏雯的嫁妆会比艾叶多。他现在,就是一万两银子,也绝对不会放过。” 这个时候给六皇子压力,绝对不是好时机。 朱砂长久没有露面,在背后做的事情,他们也没有调查出来。 丈夫这样会,太逼迫六皇子。会让六皇子狗急跳墙。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 丈夫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 夏阮思索了半响。才试探道,“艾叶成亲的时候,你着手让人添了不少的嫁妆,就是为了这个吗?”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萧九见孩子玩玉佩玩的高兴。忍不住又去捏了捏孩子的面颊,“艾叶跟在你身边多年,又为你出生入死,这些是该奖给她的东西。我要让他们知道,忠心于你的人,我不会亏待他们。这其二,便是为了安慰西楼先生。艾叶的出生,和白家不是门当户对。西楼先生不介意,但是外人会说三道四。只有给艾叶的嫁妆丰厚,才能让这些人闭嘴。” 萧九说的轻松,夏阮却听的心里软成了一片。 艾叶出嫁的时候。她给艾叶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当时萧九瞧了之后,便又着手添了不少的东西进去。 她虽然好奇丈夫的作为,但是却也没阻止。 毕竟,她欠艾叶的。 这里面的原因,她到现在才明白。 艾叶差点为她而死,所以丈夫才会奖赏艾叶这些东西。丈夫这样做。只是为了告诉她身边的下人,只有忠心于她。才会有光明的前程。 艾叶,便是很好的例子。 萧九见夏阮不说话,又道,“六皇子见了艾叶的嫁妆,便会对这些金银动心。” “所以,平阳侯才会急着想娶夏雯进门?”夏阮轻叹一声,“侯爷,这些事情四皇子可知?” 如今萧九是站在四皇子身后的人,他这样做,若是让四皇子不高兴,怕是不好。 萧九笑着点头,“他自然是知晓的。” 其实,他做这件事情,还有其他的两个原因。 但是萧九不打算告诉夏阮。 因为,这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明。 其一,是因为夏雯这个人不能久留。这样的白眼狼会害了妻子和李氏,他现在让夏雯这个时候嫁入唐家,那么南若和南剑春绝对不会善摆甘休。到时候,夏雯是唐家的人,是死是活便是南若说了算。这样,就算夏雯被折磨至死,也和妻子无关,更不会脏了妻子的手。 这其二,是他的私心。 从前,他便知道唐景轩垂涎妻子已久。 所以在对唐家的打压上,便狠辣。 连四皇子都惊讶他的举动,不明他为何这样恨毒了唐家的人。 萧九想,南若和夏雯嫁入唐家后,平阳侯府便不会安宁,到时候唐景轩会忙的焦头烂额,便没有时间再来打扰妻子了。 而且,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击败唐家。 “娘……呜……”孩子呜咽了一声,才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夏阮,然后打了一个哈欠,紧紧的攥住夏阮的衣袖。 萧九敛了心神,瞧着孩子的样子,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夏阮唤了乳娘进来,将孩子交给乳娘,让乳娘哄孩子睡下。 忙完这些之后,她才将玉佩递给萧九,“侯爷,这玉佩你可要收好。” 萧九见妻子的发丝有些凌乱,便顺手给她理了理,“阿阮……” “嗯?”夏阮将玉佩交给萧九后,有些不解,“侯爷可是累了?” 萧九摇头,俯身子在夏阮耳边,轻声地呢喃,“阿阮,你可是有身孕了?” 夏阮听到这句话,脸便蹭的一下红了。   ☆、456:再生一个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又柔和,彷佛三月的暖风拂面。 夏阮很快的领悟到丈夫话中的意思,一时有些尴尬。 “我……其实……”丈夫的话让夏阮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她直愣愣的看着萧九说,“你误会了,其实不是的。” “阿阮。”萧九看着他,语气依旧很轻,“不要和我装傻。” 装傻? 她何时装傻了。 夏阮琢磨了一会,才道,“我没有装傻,其实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的。” 夏阮低头,无奈的和萧九解释。 她,没有身孕。 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唐景轩一直以为夏雯有身孕的事情瞒的很好,所以她也要做出假装不知道的样子。但是,杜若送给夏雯的保胎汤药,因为在寺庙里熬制,所以会被外人知晓。她为了让人不起疑心,当时才故意说这些药是自己的。 果然,不少人知道了这汤药的事情。她再次怀孕的消息,也就这样被误传了出来。 不过夏阮庆幸,她做了这样的选择,若不然到时候传出夏雯有身孕,怕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夏阮知道,夏雯腹中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若是这个孩子一旦保不住了,那么唐景轩便不会再娶夏雯。 毕竟,岳老太太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夏阮其实后来也想明白了。前世岳老太太会讨厌她的原因,是因为她是李长月的女儿,是李家的后人。可是当时周围的人。都知道她的外祖父是成国公的时候,她却被蒙在鼓里。连自己被婆婆针对,都没有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为何。 夏阮平淡的将误会的事情说清,才笑着反握住萧九的手,“侯爷,这都是权宜之计。我……我没有身孕。” 她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低下头。 萧九瞧着她。最后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愉悦,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根本没有身孕的事情。 夏阮有些疑惑。不知丈夫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下一刻,萧九便低头,温热的气息一下接近她的颈部,“阿阮,我们可以有的。” 夏阮露出错愕的神色,她过了半响,才意识到丈夫说了什么。 时间好像停滞了许久,丈夫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夏阮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应丈夫。 虽然,算起来他们已经成亲许久了,可是这种话题。她总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时的她,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她浑身发烫,略微有些心慌。 “阿阮?”萧九注意到妻子的脸颊一片羞红,便忍不住将手放在她的脸上,“怎么了?” 他冰凉的手掌里。还有厚厚的一层茧子。但是这些动作,却像是在指尖上带了火花似的。瞬间就让她内心的那团烈火烧的更旺了。夏阮脑子热的厉害,鼻翼呼吸的气息,几乎都是丈夫身上的茶花香味。 夏阮抬起头来,看着眉目如画的丈夫。 他依旧是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那样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溺毙。 夏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抓住了丈夫放在她面颊的上手。 萧九刚“嗯?”了一声,下一刻便被夏阮拉低了脖子。 她不顾一切,便凑上去吻了上去。 但是夏阮这次的力气过大,导致自己被震的有些头脑发昏。但是她依旧不愿意松手,很快便咬住了丈夫的唇。 这个人就像是罂粟,一碰便会上瘾,从此再也不像分开。 在她的脑海里,总是响着一句话。 他说:“阿阮,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本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可是她听到之后,却差点泣不成声。 她喜欢孩子,也喜欢眼前的人。 丈夫和孩子,在她以后的日子里,都缺一不可。 她太过于紧张,所以根本没有控制好离奇,咬着亲吻了一会儿,尝到了淡淡的腥味。估计她的动作,让萧九有些疼了,于是她垂着眸,内疚的往后退开一些。 结果,她还未退开太多,便被萧九抓了回来。 他就这样低头看着她,笑着道,“阿阮。”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迷离。 她抬起头来窥了一眼丈夫,即便是此时早已经头晕眼花,但是他依旧觉得萧九俊美温柔无比。 萧九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唇,笑笑,“阿阮,他们会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夏阮还未来得及想清楚,丈夫话里的那句‘这个消息是真的’,便被人打横了抱起朝着床上走去。 夜,还很长…… 第二天,夏阮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枕边的丈夫早已不在,但是周围依旧有他留下的气息。 昨夜,她被折腾了一夜。 那个本来冷静克制的丈夫,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着法子的折腾她。 夏阮闭目养了一会神,才唤了杜若进来。 “夫人,侯爷吩咐了厨房,准备了膳食。”杜若一边伺候夏阮穿戴,一边笑着说,“等夫人起身,便可以用了。” 萧九对夏阮的体贴,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是看在眼里的。 杜若今日的笑容很灿烂,这让夏阮忍不住有些惊讶。 杜若的笑,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样。 杜若就算平日里会笑着,但是她的笑里就像是带了几分阴霾。夏阮知道,杜若会笑着在她身边伺候,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杜兰和杜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现在杜兰下落不明,杜若又怎么高兴的起来?连杜明这几日,身子也越来越不好,夏阮想来想去,只觉得这是心病,让人送了一些药材过去,便也没有为杜明请大夫。 心病,需要心药医。 杜若也注意到了夏阮惊讶的神色,便笑着解释,“今儿,侯爷告诉了奴婢一个好消息。” “嗯?”夏阮挑眉,有些好奇,“什么好消息。” 杜若没有直说,而是等屋子里的人都退下了,才压低了嗓音跟夏阮道,“南亭公子,还在。”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杜若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她没想到,长安侯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现在这个时候,南亭算是他们的一步暗棋,但是萧九却为了让杜家人放心,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这是多大的信任,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杜若一边感激萧九,一边想起萧九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的表情,多日来的害怕和恐惧,都在那一刻放了下来。 夏阮听了之后,瞪圆了双眼,“尚在?” “回夫人话,是的。”杜若拿出香膏,给夏阮抹了一些,“夫人,奴婢还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药膳,你尝尝?” 夏阮的身子,需要好好的调养。 自生下萧晟后,夏阮的身子便一直没有好转。这段日子,杜若一直用药物给夏阮调养身子,尤其是今日早上,萧九问了她一些事情后,杜若也觉得差不多了。 夏阮也笑了起来,“她……她会回来的,她终于要回来了。” “嗯。”杜若点头,“她会回来的。” 说完之后,杜若便让人将药膳拿了上来。 杜若一直在给她调养身体,所以这个时候送药膳来,夏阮也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今日的药膳,味道似乎和从前的不一样。 夏阮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太高兴了,所以才会觉得药膳的味道不对。 周围许多的人都以为南亭和杜兰已经去世,连她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往坏的地方去想。毕竟,找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尸体和打听到踪迹。 她费了不少的心血,依旧没有找到人。 李安有一次忍不住问她,“为何不让长安侯帮你一起找?” 若是萧九插手这件事情,想必一切会简单许多。 但是,也有麻烦的事情。 “不能让他插手这件事情。”夏阮摇头,和李安解释,“他现在这个位子上,不能有半分差错。若是他调动人手去查找杜兰和南亭的下落,那么林家的事情也会被牵扯出来。到时候,会得不偿失。表哥,你一定要帮我看着,不能让侯爷做这件事情,他必须万分小心。” 萧九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监视。 所以萧九一旦派大量的人收去找杜兰和南亭,那么便会有人顺藤摸瓜发现很多对萧九不利的东西。 所以,她根本不会让丈夫去做这件事情。 寻找杜兰的事情,让她来做,便是最好。 但是今日,杜若告诉她,有南亭的下落了。 既然南亭都在人世,那么杜兰也不例外。 这些消息,是出自丈夫的口。想必丈夫瞒着她,一直在找南亭和杜兰的下落。 他对她的任何情绪,都会放在眼里。不过丈夫瞒的太好,不止瞒住了她,还瞒住了李长风和李安,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私下曾经派了不少人手去寻找南亭和杜兰。 他知道她担心杜兰,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夫人,你多用一些。”杜若又给夏阮添了一碗药膳,“这些药膳,会让夫人心想事成的。” 夏阮挑眉,笑着说,“好。” 她太高兴了,所以没注意到杜若话里带了一句‘这些药膳,会让夫人心想事成的。’(   ☆、457:暗潮涌现 接下来几日,京城内表面看起来依旧如往日。 外表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汹涌。 建广帝这一病,便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除了萧九和安贵妃能接近他住的殿宇,其他人想见他更是难上加难。 建广帝清醒期间,便会吩咐薛统领一定要加派人手去帝陵。 但是锦衣卫调动人数太多,导致薛统领又从城外的军营里带回了一万人。 薛统领的举动,让秦贤有些惊讶。 锦衣卫虽有空缺,但是也不该带回这样的人数。 这样的数字,太多。 但是秦贤还未来得及去打扰薛统领,唐家这边便传出来一件丑闻。 南家十三小姐南若嫁入唐家三日后,夏家四小姐夏雯便嫁入了唐家。表面上看起来,夏雯的嫁妆丰厚,但是后来唐景轩才发现,这些表面看起来丰厚的嫁妆,实际上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尤其是和南若的嫁妆想比,夏雯的嫁妆,价值就成了笑话。 夏雯的嫁妆甚至没有夏阮身边那个叫艾叶的丫头的嫁妆多。 唐景轩险些气坏,他派人去打听,为何夏雯的嫁妆会这样少。 结果,他得到的答案却是。夏雯跟在李氏身边多年,家里的家产从前是由夏家大伯管着,夏家大伯因为贩卖私盐被抓之后,夏雯才不得已跟在李氏身边。但是夏家三房的家产,却没有多少了。李氏戴夏雯极好,在夏雯出嫁的时候。还着手添了不少的嫁妆。按夏雯的身份,这些嫁妆虽不算多,但也不会算少。 夏家只是普通的商贾户,这些嫁妆不能和南家相提并论。 在外人眼里不少的嫁妆,却一点也不能入唐景轩的眼。 唐景轩不能明说,他对夏雯的嫁妆不满意,于是便冷落了夏雯。 南若本就对夏雯进府不满。便想着办法的折磨夏雯。 夏雯刚入唐家那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姨娘。而唐景轩的通房。都敢欺压在夏雯的头上,这让夏雯气的经常哭泣,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这人会讨厌她。 然而,南若在对待这些人的方式上,就聪明许多。 岳老太太手上戴的镯子,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据说当年南家为了买这个镯子,还找了不少的关系,最后花了一万两银子,才拿到了手。 可是这样贵重的东西,南若说送就送。 岳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便也无视了夏雯肚子里的孩子。 “老太太。奴婢听白鹤观的道长说了。”小丫鬟经常在岳老太太耳边嘀咕,“说夏姨娘这胎,是个女婴。还是克父的妖孽。” 岳老太太起初不相信,但是建广帝大病后,只见萧九和安贵妃。岳老太太觉得,自从夏雯嫁入唐家,这唐家的运势便一日不如一日,所以对夏雯便也刻薄了起来。 夏雯在唐家经常被欺负。到了最后,吃的饭菜都是凉的。 她哭了许久。才去了夏家,找了李氏。 李氏听了,有些错愕,“她们为何会这样待你?” “二伯母,雯儿生不如死啊。”夏雯跪在李氏的身前,跪求李氏,“二伯母,你帮帮雯儿。” 李氏想了想才摇头,“雯丫头,我帮不了你。这门亲事,是你自己选的,若是我帮你选的亲事,我还能插嘴。可这……丫头,忍忍吧。” 夏雯没想到李氏居然会这样说,当时惊的目瞪口呆。 李氏,居然不打算管她。 夏雯抱住李氏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二伯母,你能帮我的,你也是做母亲的,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我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可是南若再这样对我,我会受不了的。二伯母,如今皇上相信三堂家父,雯儿求求你,你让三堂姐夫帮侯爷说几句好话,可好?” 这下李氏露出恼怒的神色,“女子不言政,这是谁教你的?若是以后你再说这些,便不用来见我了。” 李氏站了起来,再也不在夏雯面前露面。 当初夏雯要嫁给唐景轩的时候,她也瞒着女儿劝过夏雯,说明岳家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岳老太太是个势利眼,只认钱不会认人。但是夏雯却一点也不在乎,她认为做妾也是无妨的,她要嫁入侯门。 李氏阻止不了夏雯,所以她问心无愧。 夏雯现在的惨况,她无能为力。 给夏雯的嫁妆,在寻常人家,是个不小的数字。但是在唐家人的眼里,却是少的可怜。 贪得无厌的一家人。 李氏不愿再见夏雯,夏雯无可奈何便去找了夏阮。 谁知,夏阮一直称病,不愿意见夏雯。 夏雯知道夏阮根本没有生病,她只是不愿意见自己。可是她又不敢和夏阮闹的太过于尴尬,若是夏阮都不愿意帮她,那么她就是死在平阳侯府,也是没有人知道的。 她出门的次数太多,岳老太太便不高兴了。 “你既是唐家人,就少和夏家的人来往。”岳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怒气,“再被我知道你去夏家,就给我滚回夏家。唐家,要不起你这样的人。” 夏雯的心里,苦涩的厉害。 她第一次知道,后悔了是什么滋味。 夜里,她打扮的精致,想去见唐景轩的时候,总会被人拦在外面。 进门这一个月内,她见唐景轩的次数,一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 夏雯最后,快要被唐景轩逼疯了。 在一起簪花会上,和南若打了起来,然后对着南若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在白马寺的时候你想放大火烧死我。我命大,我还活着……南若我告诉你,你若想伤我的肚子里的孩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一日的簪花会上,有不少贵族太太都听到了这些话,这也包括顾家的人。 顾八小姐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安贵妃,当夜,安贵妃便将白马寺大火的事情告诉了建广帝。 “太后生前,便最喜欢白马寺的荷花了。”安贵妃一边给建广帝喂药,一边轻声道,“若是太后还在,知道白马寺的荷花都没了,该多伤心啊。” 建广帝皱着眉头,嗓音沙哑,“是谁做的?” “南家的十三小姐,不过现在是平阳侯夫人了。”安贵妃让人取来热水,给建广帝擦了擦手,“而且臣妾还听闻……” 建广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怒气,“你说,不怪你。” 平阳侯唐景轩是身边的人,这些年来,建广帝虽然反对结党*,但是对于秦贤,他多少有些纵容。尤其是最近,秦朔在朝堂上出现,对秦贤来说,多少是个警告。 已经有不少大臣上奏,希望他能立太子。 建广帝私心,还是希望能立安贵妃的孩子为皇子,但是奈何孩子还太小,安贵妃说缓缓。 只有安贵妃,不想要他手里的皇权。 对于安贵妃,建广帝是极其信任的。 这个时候,安贵妃会告诉他这些,也是知道他心里一直挂念着太后。 “这毁掉荷花,也不怪平阳侯夫人。”安贵妃叹了一口气,“据说是,平阳侯还未娶夏姨娘进门,夏姨娘便有了身孕。平阳侯夫人会大怒,怕也是为这件事情吧。只是可惜了,那些荷花。臣妾还在想生辰那一日,将这些摘下,让人送到帝陵里去。” 安贵妃说的平淡,但是却让建广帝瞪圆了双眼。 皇子和贵族之间,荒唐的事情,他听多了。 但是秦贤和唐景轩在外面的名声一直很好,连朝堂上的人对他们都赞誉不断。却不想,私下是这样。 私下的事情,他作为帝王,是不会插手的。 但是这件事情,闹到明面上,便是丢人了。 若是唐景轩喜欢一个女子,娶回家怎么折腾都行。可这未婚…… 建广帝闭着眼睛,半响才道,“去唤成国公进宫,孤有事情要和他商议。” “夜已经深了。”安贵妃在一边安慰道,“臣妾会和皇上说这些事情,也是不希望六皇子跟平阳侯一样,闹的名声尽失,毁了皇室的名誉。皇上,臣妾是一个妇人,六皇子臣妾也不能训斥他。毕竟……所以皇上,你就装作什么都没说吧。” 六皇子的生母是惠妃,如今惠妃尚在人世,她若是去插手管理秦贤的事情,会被外人说她居心不良。 安贵妃说了这些之后,建广帝便笑了起来,“笑话,你为何不能训斥贤儿?” 第二日,建广帝便传了圣旨,封安贵妃为皇贵妃,还将惠妃降成了贵人,更是训斥了秦贤。 建广帝让人告诉秦贤,“不要和一些没用的人走的太近。” 秦贤想要反驳,却又被警告,若是再多言,便将他交给皇贵妃管理。 秦贤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个头两个大。 他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到,有人添油加醋的将白马寺的事情闹大了。这件事情说起来,毕竟是唐景轩的错。 两个女子为他争风吃醋,结果烧了白马寺的荷花。 若是不被建广帝知道也就罢了,毕竟建广帝不信佛教。 但是,若是被建广帝知道,这件事情便有些麻烦了…… 毕竟,建广帝是孝子,太后喜欢的东西,他也不会毁掉。   ☆、458:暗中交易 六皇子被建广帝训斥,惠妃被贬,这一切都让朱砂感觉到不安。 建广帝性子谁也摸不透,他前一刻可以笑着喝下皇贵妃送来的药,下一刻就可以动手殴打皇贵妃。 他最心疼的皇贵妃都如此,外人的处境更是可怕。 建广帝想着各种方式的折磨人,秦贤最后有些受不了,开始和朱砂商议,要出手了。 建广帝动手伤了皇贵妃,为此夏阮还进宫了一趟。 夏阮没想到,从前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如今头上已经生出不少银丝。 “你来了?”皇贵妃笑着让人备好了茶水,笑着说,“快过来陪我说说话。” 周围的人皆以为皇贵妃是建广帝最疼爱的妃子,一路从贵人平步青云到现在的皇贵妃。只是,夏阮看着皇贵妃脸上的淤青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建广帝连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都能下手,又何况是外人? 皇贵妃见夏阮不说话,又转身道,“你今日既然来了,本宫让你见一见鹤儿。” 说着便对朱嬷嬷道,“去将七皇子带来。” 朱嬷嬷点头,便退了下去。 殿内只能下夏阮和皇贵妃,她此时将热茶递到夏阮手中,吓的夏阮赶紧福低了身子,“皇贵妃娘娘,你这是折煞臣妇了。” “阿阮,你也要和本宫见外了吗?”皇贵妃将夏阮扶起。依旧笑着说,“你今日进宫来看望本宫,这些心意本宫都知道。这宫中的虚情假意太多。本宫不希望你也是这样的。” 说完,皇贵妃退后一些,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安雪梅以为,她从不会后悔进宫,哪怕这个男人有无非的妃嫔,她也会痴心不改。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 她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全部都是因为爱这个男人。在这个冰冷的宫里,最可笑的便是贪图情爱。 绝望。到底是来了。 她等了一会才对夏阮又道,“你别担心本宫,本宫会扛着的。” 安雪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下心防和一个人说话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轻松。 “皇贵妃娘娘。”夏阮想了想。才轻声说,“臣妇让杜若开了一些药方,这些都是养身子的东西,皇贵妃娘娘你记得用。” 皇贵妃抬起头,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你知本宫为何会见你吗?” 夏阮面露讶色,有些不解。 皇贵妃站了起来,去梳妆台找了一会东西,才转身走到夏阮身前。“拿着。” 皇贵妃递过来的东西,正是陪伴在皇贵妃身边多年的玉佩。 这枚玉佩,她前几日才在丈夫身上看到一枚一模一样的。 曾经。皇贵妃告诉她,这枚玉佩比凤印更能让她安心。所以,常年来皇贵妃都是将玉佩佩戴在身上,从不愿意离身。可是这个时候,皇贵妃却要将玉佩送到她的手中。 这让夏阮惊讶极了。 她不知道这玉佩能有什么用,但是肯定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皇贵妃对她。必有所求。 “臣妇,不敢要。”夏阮摇头婉拒。她静了一会,才缓缓道,“太贵重了。” 皇贵妃心里‘咔’一声,像是失去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一样,脸色苍白如纸。 这个时候朱嬷嬷在外通传道,“皇贵妃娘娘,七皇子来了。” “让他进来。”皇贵妃将玉佩放回袖口中,没有再看夏阮。 这个时候,七皇子秦鹤从殿外走了进来。 刚两岁的秦鹤,身子圆滚滚的,像是汤圆一样可爱。他的眼睛如水一般清澈,看不到半分污秽。 这样的孩子,十分惹人爱。 夏阮起身对秦鹤行礼,“臣妇见过七皇子。” “你是谁?”秦鹤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双手放在身后。但是因为身形过于臃肿,所以做这个动作十分吃力。 皇贵妃打断了秦鹤的话,伸出手道,”鹤儿过来,让母妃抱抱。” 刚才像个小大人似的孩子,在下一刻就欢呼着跑到皇贵妃身边,嫩白的小脸上全是乐呵呵的模样,“不能让母妃抱……” 皇贵妃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着问,“鹤儿为何不让母妃抱?” 秦鹤露出羞涩的模样,“浊妃娘娘说,母妃现在病了,不能累着。抱鹤儿,很累的。” 本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从两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却让皇贵妃眼角有些酸涩。 若是当年,她不执意进宫,那么给这个孩子的生活,会不会更平静一些? 秦鹤很喜欢浊妃,时常会带着小太监去浊妃的院子。这些年来,浊妃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但是她依旧喜欢刺绣。秦鹤就在一边瞧着,偶尔还会缠着浊妃要糕点吃。 皇贵妃本以为这是小孩子贪吃的天性,但是却不想其他妃子给他东西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喜欢。 后来皇贵妃忍不住问秦鹤,“鹤儿喜欢浊妃娘娘?” “喜欢。”秦鹤像是早慧的孩子一样,说话十分流利,“糕点,好吃。” 浊妃似乎也很喜欢秦鹤,每次秦鹤过去,她都会亲自给秦鹤做糕点。周围有不少人都让她小心一些,说浊妃会在秦鹤的糕点里下毒。但是她却摇头,因为在这个宫中,能让她觉得放心的人,便只有浊妃了。 若是从前,或许还有建广帝…… 但是自从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她在看待这些事情上便越来越淡了。 淡了,便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秦鹤见皇贵妃不说话。沉默半响,伸出手抱住皇贵妃的胳膊,“母妃。母妃……等鹤儿长大了,抱你。” 皇贵妃听了,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好。” 她这段日子跟在建广帝身边,也发现了从前那个温雅的男子,如今性子大变。她若是说错,或者不说。都会被建广帝殴打。上次,一个刚进宫不就的贵人。就被建广帝活活的掐死了。 后来,她才知道,建广帝会生气,是因为这个贵人说。她想见他。 一句寻常的情话,却让建广帝生了大气。 皇贵妃知道,有不少人都羡慕她这个位子,但是在这个位子上的心酸,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还好,秦鹤很乖巧。 有一次浊妃送秦鹤回来,见她浑身是伤痕,便安慰道,“再熬熬。” 那个时候她笑着点头。“为了孩子,本宫会活着的。” 外表越是光鲜亮丽的生活,其实实际上却是累赘和肮脏。 “鹤儿。这是长安侯夫人。”皇贵妃握住秦鹤的手,“你要叫姐姐。” 秦鹤反应很快,冲着夏阮甜甜的唤了一声,“姐姐。” 夏阮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皇贵妃,七皇子。这是折煞臣妇了?” “折煞?”秦鹤有些不解的看着夏阮,眨了眨眼。“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皇贵妃似笑非笑抚摸着秦鹤的头发,见夏阮不说话,才又嘱咐了秦鹤几句话,拿了一些糕点,才让朱嬷嬷将秦鹤送了出去。 等秦鹤离开了之后,皇贵妃又将玉佩拿了出来,“你瞧见了他吧?很懂事的孩子。” “七皇子很好。”夏阮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她不知道皇贵妃这样做,到底是为何。 秦鹤的模样很机灵,像极了她的幼弟。 皇贵妃沉吟片刻,才道,“将这枚玉佩带给长安侯,让他帮我转交给四皇子。告诉四皇子,本宫……本宫只想让鹤儿好好的活着。” 这是她,最后的想法。 夏阮抬起头来,看着皇贵妃,“皇贵妃娘娘……” “没有时间了,再也没有时间了。”皇贵妃的手颤抖的厉害,“本宫没有时间再这样等下去了。六皇子和惠贵人被皇上训斥,他们便让道士给皇上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在夜里,本宫无意几次起身,都瞧见皇上瞪着眼睛,将手放在本宫的脖子上。本宫怕……本宫死了没什么,但是鹤儿,他还那么小……本宫害怕。” 皇贵妃的话,让夏阮不知该如何开口。 建广帝身边的道士,是六皇子的人。 他们虽然不能帮六皇子说话,但是却能说皇贵妃的不是。从前那个宠爱皇贵妃的建广帝,为了顺利的‘升仙’,再也不记得昔日的恩爱。 他或许,想杀了皇贵妃。 她们不知道道士和建广帝说了什么,但是可以看的出来,建广帝自病愈后,神智便越来越不清楚。从前还会顾及仪态的建广帝,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鬼,他甚至想杀死和自己同床多年的人。 皇贵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跪在夏阮身前,“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本宫。本宫现在能信任的,便只有你了……求求你。” 她从前活着,是为了安家。 内心还有一点私欲,是因为还眷恋枕边的男子。 但是时间像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绝望。 她想要让秦鹤活着的办法,便是将手里的东西交出去。 只有这样,或许秦鹤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和六皇子早已结仇,如今能投靠的人,便只有四皇子。 她的鹤儿还小,不能做什么事。 若是四皇子害怕来日秦鹤会给他造成什么威胁,她甚至可以……断了秦鹤一切可以给四皇子带来威胁的东西。 包括,让秦鹤永远没有子嗣。   ☆、459:太监皇子 皇贵妃放下一切自尊哀求夏阮,却依旧没有让夏阮收下玉佩。 她不能帮丈夫做主。 尤其是这个关键的时候——她不能插手。 “对不起。”夏阮起身,和皇贵妃告辞。 她只是个深宅妇人,能帮的她自然会帮。 但是…… 她不能冒险,她输不起。 夏阮从皇贵妃的殿内出来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浑浊的天色。 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多少人拼尽全力想要进来。因为女子,似乎只有这一条路的捷径,才能迅速的拥有权力,帮到家族。似乎只有做了皇帝的妃子,她们才会幸福。 无论这里面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魂魄,依旧阻挡不住那些的脚步。 夏阮打了一个哆嗦,直觉浑身冰冷。 “夫人。”杜若将手里的披风给夏阮披上,“是不是冻坏了?” 现在刚入秋,天气阴晴不定,她出门的时候日头还当空。如今却暗了下来…… 眼看,就要落雨了。 杜若扶着夏阮朝着宫门外走去,这一路夏阮都没有说话。 皇贵妃的话,她都听在了心上。 她又想到了秦鹤撅着小嘴的模样,软糯的像是汤圆似的。若是皇贵妃下手,那么这个孩子的来日就算能安稳的活下来,又和这个宫里的太监有什么区别?没有子嗣……皇贵妃这样做。或许能保住秦鹤的性命,但是却会让秦鹤恨她一辈子吧。 被自己孩子恨一辈子的母亲,那种痛苦。像是被刀狠狠的刺进心中,再拔出,又刺进去……鲜血淋淋,永不愈合。 秦鹤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夏阮看着时不时和自己擦身而过的太监和宫女,脚步也越来越慢。 “夫人,要落雨了。”杜若提醒道。 本该加快步伐的夏阮。此时却停了下来。 她转了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杜若有些惊讶夏阮的动作。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夏阮经常进宫,所以这宫里在皇贵妃身边的人,几乎都认识夏阮了。刚才夏阮离开的时候,皇贵妃哭的伤心欲绝。所以朱嬷嬷便陪着皇贵妃,来送夏阮的只是皇贵妃身边的一个叫桃红的小宫女。 离开的时候,朱嬷嬷说,”桃红,不要得罪长安侯夫人。你把她当成皇贵妃一样伺候,明白吗?” 桃红跟在皇贵妃身边多年,也是因为她够机灵。 所以此时,夏阮转身没有朝着宫门走去,桃红也没有阻止。而是主动问,“长安侯夫人,你要去哪里?” 夏阮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我想想……” “这……”桃红犹豫了一下,“请问长安侯夫人,你要找谁?” 夏阮想了想才道,“薛统领。” 桃红面露错愕的神色,但是回答,“奴婢知道了。夫人,请跟奴婢来。” 她惊讶夏阮为何会去找这个‘老古板’。但是太多的惊讶都被她瞬间的压回了心里。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也绝对不能说。 锦衣卫居住的地方,离皇贵妃的殿宇,只有约摸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薛统领听到外面有人找自己的时候,还略有些吃惊。 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你确定,找我?” “属下不敢欺瞒,的确是找统领你。”侍卫一边回答,一边领路,“应该是那个新进宫的娘娘吧,属下瞧着皇贵妃身边的桃红姑娘也在她身边。” 薛统领听了眉头皱成了一团,他不太喜欢参与到宫里的斗争。这后宫看似平静,却每一天都暗潮汹涌。尤其是最近,建广帝神智似乎大乱,身边的贵人娘娘也越来越多了。但是除了皇贵妃,没有一个娘娘能在建广帝身边受宠太久的时间。 他犹记得,前几日还处理了一个贵人的尸首。 薛统领走到院外的时候,抬头便瞧着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会是……她。 女子肤色白皙,一头乌黑的发丝,梳理了一个飞天髻,发间有一枚夺目的珊瑚簪子。她脸上带着淡笑,让人觉得女子纯善无比。 “薛统领,好久不见。”夏阮对似笑非笑的看着薛统领,“今儿打扰了。” 薛统领刚才愁眉苦脸的神色,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这让给薛统领领路的侍卫,瞪圆了双眼。 他从未见过统领如此善变的一面。 从前若是有贵人娘娘来找薛统领,都会被薛统领狠狠的训斥一顿。他这样做,虽然违背了规矩,但是奈何这些贵人和娘娘和见建广帝的机会实在不多,就算见到了,在建广帝身边说薛统领的事情,建广帝都会当做没听见。 薛家人就这个性子,软硬不吃,只会效忠帝王。 “见过长安侯夫人。”薛统领双手作揖,“夫人客气了,怎么会是打扰呢。” 在薛统领身后的人,也都赶紧对夏阮行礼。 这个时候的夏阮摆了摆手,嗓音依旧清清淡淡,“不知薛统领方便说几句话吗?” “自然方便的。”薛统领笑着点头,然后转身带夏阮进了小院。 这一处是锦衣卫居住的地方,和外面比起来环境却不算太好。他们睡的地方,是又硬又冰冷的木板床,而喝的茶叶也不过是比普通粗茶好一些的茶叶。薛统领显然没意识到茶叶有多差,自己还喝的津津有味。 夏阮终于明白了,为何薛家人难以驯服。 他们不贪恋荣华富贵,更不贪恋手中的权利。无论是穿粗布衣裳也好,也是喝普通的茶叶也罢。在他们的眼里,能活下便是万幸。所以这些年来,薛家人从未做过越了规矩的事情。 薛统领若不是为了薛武。为了这个家族,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找李长风。 因为他知道,在这即将更换的帝王的关键时候,薛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薛统领也认清了这个现实,后来他不得不经常出入长安侯府和成国公府。 “这些茶水,也不知长安侯夫人喝不喝的习惯。”薛统领见夏阮不吃茶,也有些尴尬。“不是好东西。” 夏阮笑着将茶杯拿起,将茶水喝了下去。“怎么会,不过这里的茶叶,我瞧着有些都发霉了,喝了太伤身。若是薛统领不介意的话。我便将茶园里的茶叶,送给你吧。” “这怎么好。”薛统领赶紧摆手,“只是最近一直落雨,所以这茶叶,才会有霉味。” 话刚落音,雨便下来了起来。 她和薛统领坐在内室,瞧着屋外的雨,夏阮的心也有些沉重了。 她想帮皇贵妃,这是出于她的私心。 或许是因为前世没有孩子原因。所以她不想秦鹤会被皇贵妃变成那样。她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前世四皇子秦朔会留下皇贵妃和秦鹤,是因为秦鹤变成了太监一样的人。不可能对秦朔造成任何威胁。 她那个时候不认识皇贵妃,所以看不到秦鹤落寞的样子。 怕是……会痛不欲生吧? 想到这些,夏阮摇头,“薛统领也知道,这段日子一直落雨,我这边仓库有太多的茶叶了。放着也是会发霉的。与其这样,还不如送进宫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茶。” 夏阮的手中掌握了大秦的绝大部分茶叶,所以她说手里茶叶有积存,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薛统领低头,瞧着杯子里的茶叶,有些微微发愣。 如今国库空虚,所有的银子都被拨去修建帝陵了。除了宫中除了贵人娘娘们,锦衣卫和东厂的吃用,都要开始精打细算了。东厂那边还好,平时还有人孝敬。可是薛统领是个脑袋迂腐的人,不该碰的银子,他绝对不会沾染,这段日子锦衣卫这边便一直节衣缩食。 这种事情若是放到外面说,谁又会相信呢? 薛统领想了想夜里大家都要熬夜值班,可这唯一提神的茶叶却早已发霉,有些里面还长了虫子。 他犹豫了起来。 “丢了也是丢了。”夏阮看着窗外的雨,笑着说,“若是薛统领觉得不好意思拿这些东西,那么薛统领帮我一个忙吧?” 薛统领抬起头来,有些疑惑道,“在下,能帮夫人什么?” 薛统领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帮到夏阮什么。 萧九从来不会开口让他帮忙,萧九这个人能将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完美的办好。很多时候,薛统领都在想知道,萧九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无论是做事还是想法,都和他们不一样。 萧九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又怎么可能会让夏阮出来找人帮忙。 夏阮从袖口里将荷包拿了出来,打开给薛统领开,“这是一些丝线和针,你帮我带给浊妃娘娘,说是我已经给皇贵妃看过了,所以……希望浊妃娘娘会喜欢。” “就……这样?”薛统领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夏阮笑着点头,“落雨了,我不想再走了,所以这件事情,就麻烦薛统领了。若是浊妃娘娘说喜欢,我以后怕是会带更多的丝线给浊妃娘娘,所以到时候可能会继续麻烦薛统领。” 浊妃喜欢刺绣,所以带丝线给浊妃,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这是从宫外带东西进来,而不是带出去。 薛统领听了,又看了看茶杯里的茶叶,才接过夏阮手里的荷包,“属下一定帮夫人办到。” “那么,就多谢薛统领了。”夏阮笑着捧起茶杯,看着窗外的雨,微微发怔。 希望,浊妃能明白她的意思。   ☆、460:帮和不帮 雨停了之后,夏阮便离开了。 薛统领看着手里的荷包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朝着浊妃的宫殿走去。 彼时,浊妃刚将晒干的百合收了起来。 在浊妃身边的陈嬷嬷劝道,“娘娘,以后这些活,便交给奴婢做吧。” “不累的。”浊妃笑的和善,摇头道,“本宫这身子骨,多动动也是好的。” 浊妃的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一切,都是托长安侯夫人的福。 这段日子的吃用还有药材,都是将太医从宫外长安侯府取来的。 将太医没有明说,但是浊妃和陈嬷嬷都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 尤其是一年多以前,浊妃大病需要用不少名贵的药材,但是太医院都不愿意将这些药材拿出来。因为,有些药材不是有银子就可以买到的东西。最后四皇子秦朔差点亲自跪在大皇子面前,求这些药材。关键时候,还是长安府夫人,将这些药材全部送了进来。 夏阮很贴心,送进来的不止有药材,还有不少的银票和衣物。 在这宫中,她需要的,都一一帮她准备好。 周围的人都嘲笑夏阮,说夏阮奉承也奉承错了人。像她这样的人,是建广帝亲自封的浊妃,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连浊妃自己也认为,夏阮这样做,是真的不会有回报的。她的处境。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不能帮夏阮什么—— 尤其是这几日,她收到了不少绣工很好的锦囊,每一个她都十分的喜欢。据说。这是长安侯的妹妹绣的。 为了感谢夏阮,浊妃只好重新拿起针线,希望绣一些好看的东西,送给夏阮和萧原喜。 她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能做的只有这些。 浊妃的心里,依旧有些内疚,她想帮夏阮一些事情。 欠的太多了。 陈嬷嬷笑着将晒干的百合收好。“娘娘当真心疼七皇子,他喜欢吃百合藕粉糕。你便做给他吃。” “他呀……懂事。”浊妃想到了秦鹤,笑容便有些苦涩,“那双眼睛,当真和朔儿有些相似。小的时候。朔儿也长这个样子,只是本宫当时不能陪伴在朔儿身边,不能看着他长大……” 浊妃说着,嗓子便哑住了。 她从不奢求秦朔能做帝王,更不奢求秦朔能给她安稳的以后。她想的,无非和这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想要秦朔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陈嬷嬷这个时候。也不再开口,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浊妃会喜欢秦鹤,也是因为长的酷似四皇子小时候。 周围的人。皆以为浊妃想投靠皇贵妃,简直可笑。 浊妃在宫中生活多年,若要投靠谁,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样。 “娘娘,薛统领在外求见。”小宫女跑了进来,福身对浊妃道。“说是有事想和娘娘禀告。” 浊妃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点头道。“让他进来。” 薛统领在宫中多年,对她颇有照顾,只是因为她是妃子,所以两人多少有些避讳。 薛统领对浊妃行礼,“臣见过娘娘。” “薛统领不必多礼。”浊妃笑的和蔼,挥手道,“快起来。” 浊妃性子向来和善,又不喜和人相争。这些年会苟且的活着,也是怕秦朔没有人陪伴,她怕死了,秦朔便是一个人了。 竹家那些人,都是狼心狗肺,没有一个能靠得住。 他们,早当她已经死了。 若不是她还活着,周围的人怕是早已忘记,那个曾经叫竹井兰的人。 浊妃的眼里依旧带着笑,“薛统领今日怎么来了?” “长安侯夫人让臣送些东西来给娘娘”薛统领有些尴尬的从袖口里将荷包拿了出来,“长安侯夫人说,她已经给皇贵妃瞧过了,皇贵妃说好,她才敢给你送来。若是娘娘喜欢,她会送更多的丝线进来。” 浊妃挑眉,有些不解。 陈妈妈上前,将薛统领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浊妃认真的看了看着荷包,这手艺……简直……让人难以猜测。 她看了半响,也没看清楚荷包上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鸳鸯?不像……是喜鹊?也不像…… 浊妃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个手艺,除了长安侯夫人,怕是没有人再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艺了吧? 她也曾听秦朔提起,“母妃,这些好看的,都是小喜亲自绣的。至于长安侯夫人嘛……她的手艺应该这样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儿子嘴里有些取笑的意味,她当时是听出来了。 只是夏阮在她的心中印象太好了,所以浊妃根本想象不出,儿子为何会说这些话。 如今,她也是明白了。 陈妈妈瞧了半响,才道,“这一对黄鹂倒是别致……只是,太壮硕了一些……” 浊妃:“……” 薛统领:“……” 对于夏阮的手艺,浊妃没有多言。 她想了半响,又问薛统领,“长安侯夫人,可还说什么了?” “回娘娘话,没了。”薛统领想了一会,又道,“不过长安侯夫人说,她最近在瞧唐诗,觉得里面的话,很有意思。” 这句话,却让浊妃瞪圆了双眼。 夏阮,居然想和她说这些。 浊妃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这样做。 她的心里告诉自己,该将手里的荷包丢掉,但是此时荷包里的丝线似乎将她的手指缠绕住。根本不能让她动弹。别说丢下荷包,就是动一动手指,都是十分困难的。 窒息……她觉得有些可怕。 浊妃看着手里的荷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浊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陈嬷嬷也有些惊讶,“娘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浊妃转眸看着陈嬷嬷,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似乎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陈嬷嬷担心的神色越来越重。陈嬷嬷刚要开口,便听着浊妃嗓音沙哑问。“薛统领,你刚才说,长安侯夫人说,若是本宫喜欢?” 薛统领是个粗人。根本不会察言观色。所以浊妃回答的语气改变了,他也以为是浊妃累了,根本没有看的太仔细。 他不会勾心斗角,自然也不懂看这些。 “回娘娘话,长安侯夫人说,这些丝线若是娘娘喜欢,她便多送些进来。”薛统领垂下头,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娘娘你放心。你若喜欢,臣一定会将娘娘喜欢的东西带进宫来送给娘娘。” 薛统领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尴尬。“说起来,臣也是托了娘娘的福。” 他能帮到浊妃,便也好安心拿夏阮的茶叶。 毕竟放在库房里发霉,还不如给锦衣卫的兄弟们享用。 浊妃听了之后,下意识问道,“为何这样说?” “因为这些日子国库空虚。锦衣卫那边吃用有些紧张。”薛统领在浊妃面前,没有半分隐藏。因为这件事情。几乎都是众所周知了,“臣用粗茶淡饭都是没关系的,只是苦了跟着臣的那些人。今儿,长安侯府夫人托臣送东西给娘娘,说来日可能还会帮娘娘送丝线进宫,作为报酬,她便送臣一些茶叶。” 浊妃有些不解,“一定要送丝线给本宫,才有茶叶吗?” “不是的,不是的。”薛统领摇头,看着浊妃道,“只是臣不想白拿长安侯夫人的东西。她……是个好人。” 运丝线进宫的事情,稍微找点关系,便能做好。 说起来,这些小东西拿进宫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不是拿东西出去。 夏阮只是用了个借口,好将茶叶送到他手里而已。 对于夏阮,薛统领是感激的。 现在的锦衣卫不是从前的锦衣卫,这有一万人都是他和四皇子最后的赌注。他们此时要万分的小心,一点破绽都可能是致命的。所以夜里,他更是小心翼翼的在宫中看着动静。 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所以很多时候都需要茶叶来提神。 不止他需要茶叶来提神,其他人也要。 浊妃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那么,本宫就先谢过薛统领了。” 薛统领笑着摇头,“娘娘的意思是?” “去告诉长安侯夫人,本宫很喜欢这些丝线。”浊妃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容僵硬,“所以,来日便麻烦长安侯夫人了。” 薛统领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的和浊妃告辞。 等薛统领离开,陈嬷嬷才不解的问浊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唉,长安侯夫人给本宫一个难题。”浊妃看着手里的荷包,笑的有些无奈,“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陈嬷嬷这时更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怕是会出事。”浊妃想了想,“也罢,本宫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忙本宫会试试帮着。陈嬷嬷,你派人去请皇贵妃,说本宫邀她后日再御花园赏花。还有,派人去请四皇子,说本宫后日要去御花园走走,让他来陪陪本宫。本宫,挂念他了。” 陈嬷嬷点头,然后离去。 夏阮说她最近在看看唐诗,又说她皇贵妃哪里归来。这些丝线都在提醒她,一个母亲要为子女做什么。 皇贵妃是个固执的人,她所谓保护秦鹤的方式,或许是——伤害。   ☆、461:君主之仁 对于秦朔而言,敌人只有死了,他才不会有被威胁的感觉。 威胁他的人都不存在了,这才是战役结束的信号。 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便没有他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在秦楼死后,他的心也只是略微放松了一些。 秦朔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会威胁到他的人。 孩子,也不行。 秦朔接到浊妃的传话后不足两个时辰,又被邀去了长安侯府。 一向很少主动提出建议的萧九,居然和他说了一番出乎他意料的话。 萧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虽然不致命,但是也会受伤。” 会受伤,但是不会致命。 萧九说的很清楚,希望秦朔斟酌。 秦朔知道萧九在说什么,只是说,“让我想想。” 他在长安侯府走了一会,便不知不觉的在到某一处小院,停了下来。 少女一脸稚嫩,坐在厅内看着古琴微微发怔。秦朔想了想,便走上前去。 “小喜?”秦朔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原喜今日有些抑郁,她引以为豪的手指,在学古琴的时候,却十分的不灵活。四姐的耐心很好,一次又一次的耐心教她,连雷家公子也会提点她,要注意什么。可是他们越是耐心,她就越觉得自己没用。 明明,四姐做起来,很简单……而她。却怎么也办不到。 萧原喜瞧着秦朔,面露讶色,起身行礼。“见过四皇子。” “坐吧。”秦朔摆了摆手,自从萧原喜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也慢慢的疏离了。这段时间,和那些接近他的人想比,萧原喜的动作却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在学什么曲子?” 萧原喜低头,将手放在古琴上。才缓缓到,“落雁平沙。” “清秋寥落。鸿雁飞鸣。”秦朔自然是听过这个曲子的,但是这个曲子在不同的人的手里,弹奏出来的感觉,却又是另一个感觉。“很难吗?” 萧原喜一脸抑郁,“我觉得很难。” 她觉得这个曲子对她而言,太难。 但是萧意雪弹奏这个曲子的时候,十分的随意,彷佛这个曲子就是为她而存在一样。萧意雪的琴艺很厉害,这让萧原喜十分的羡慕。 她羡慕那种‘欲将心事付瑶琴’的感觉。 可是,她却做不到。 秦朔瞧着萧原喜,淡淡一笑,“你弹来。我听听。” 萧原喜抬起头来,摇头,“不好的。” “我这会心烦。你弹给我听听,或许我就会心安了。”秦朔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半分虚伪。 他在外人的面前,无论何时都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就将这些年的一切毁于一旦。他不喜欢多言。因为有的时候,言多必失。有些话。听着便好,说出来,意思就会改变。 此时的他,看着萧原喜,明白萧原喜的感受。 萧意雪的琴艺太过于厉害,连雷家的家主都对萧意雪的琴艺拜服,这样的女子萧家出一个便好了。再出一个,那么萧家的人便有些可怕了。 萧原喜想了想,才点头动手弹起了曲子。 萧意雪弹琴,他也是听过的。 不得不说萧意雪的琴艺的确比萧原喜好许多,但是此时的他,却觉得萧原喜的琴声,能让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那种内心的挣扎,也在此时,彻底的停息了。 萧原喜很认真,而他也听的很认真。 萧原喜一曲完,他才笑着说,“挺好的。你不是四小姐,你便是你,无需和别人去比。” “是吗?”萧原喜想了许久,“你不会觉得不好吗?” 秦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摇头,“不会。” 萧原喜露出一丝淡笑,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了,秦朔才起身道,“我先走了。” “等等。”萧原喜唤住秦朔,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送你,但是你出府再打开。” 秦朔有些疑惑的接过,笑着说:“好。” 萧原喜的针线活做的很好,她亲自绣的东西都是活灵活现的,尤其是这些年来,她的绣工连母妃都会夸赞。秦朔出了长安侯府,便打开了荷包,只见里面装了不少的红豆。 红豆,又名相思子。 秦朔唇角的笑慢慢变得无奈,他想,萧原喜应该不知红豆,又叫做相思子吧? 她,很喜欢朱红色。 秦朔看了许久的红豆,才无奈的摇头,他或许明白了萧原喜为何要送他红豆,“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这,是夏阮的意思。 夏阮希望他,能放过那个人。但是她不便出手,便让萧原喜将这个东西交给他。 可是,真的该放过吗? 秦朔迷茫了。 这些年来,秦朔在梦中总是会梦见,六岁的时候迷路的他,无意走到了母亲宫殿的附近。便瞧瞧的朝着母亲住的地方靠近,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只是,那个总是在他面前微笑的母亲,此时发丝凌乱,坐在床上低声抽泣,脸上挂满了泪珠。 这样的母亲,他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母亲也有这个时候,母亲也会悲伤,母亲也会觉得疼痛。 秦朔在那一刻,心像是被人拿掉了,疼的他连呼吸都是吃力的。 他恨不得自己马上长大,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恨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安家女儿被升为妃。和安妃一个宫的贵人。便仗着和安妃来往密切,过来狠狠的羞辱了母妃。 母亲贵为妃子,却被一个贵人羞辱的抬不起头来。 这宫里没有恩宠的女子。便像是一个可怜虫一般,永远的被人欺负。 从此,他恨上那个贵人,也恨上了安妃。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安贵妃太受宠了,昔日那个欺负他母亲的贵人已经死在冷宫之中,而安妃依旧在。她从安妃变成了安贵妃。后来又变成了皇贵妃,她一路平步青云。却让秦朔更恨了。 母妃承受的疼痛,他想让这些人都全部尝尝。所以这些年来,他下手的时候,从不会心软。 心软和犹豫。便不能保护身边的人。 秦鹤对他而言,不是很大的威胁。安家这些年来没有任何兵力在手,虽是书香门第,却也是一群没有胆识的家伙。他们能做的,就是安守本分。这也为何多疑的父亲,会相信安家人的原因。 没有野心,不会坏了规矩。 秦朔揉了揉眉心,才对身后的人道,“回府。” 此时的他心里有答案。 秦朔走后。杜若才进门通传,“夫人,四皇子走了。” 夏阮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院外的茶花上,“他还见了谁?” “见过侯爷。”杜若老实的回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刚四皇子在府里走动,似乎……遇见十三小姐了。” 夏阮有些诧异,半响后才道。“我知道了。” 夏阮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天生有善心的人。 这次帮秦朔。也是她在投石问路。 前世的秦朔登记之后,依旧不太相信丈夫。在秦朔的眼里,似乎根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连李家这样的功臣,有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 秦朔执政如何她不知晓,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秦朔比建广帝的疑心还重。 对于这样的人,有些棘手。 在四皇子接近萧原喜的时候,夏阮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四皇子会接近萧原喜,是因为丈夫的关系。可是久了,她发现四皇子看着萧原喜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意。那种笑,不像是勉强装出来的,而是因为真的喜欢,所以才会心满意足。 秦朔看萧原喜的深情,像极了从前萧九看着她。 私下,夏阮也问过萧原喜,对秦朔有什么感觉。 萧原喜显然对感情懵懵懂懂,她只是想了想才道,“三嫂,我和他说话,觉得舒服,也觉得安心。” 短短的几句话,便将萧原喜的心表露了出来。 夏阮知道,她是阻止不住了。 萧家人,都是死心眼。 但是萧原喜是她疼爱的孩子,若是萧原喜和秦朔在一起,萧原喜受伤可怎么办?夏阮想了许久,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萧原喜喜欢私下送一些刺绣的东西给秦朔,她送这些东西没有别的含义,是因为她认为自己能拿的出手的,只有刺绣。所以,才会送秦朔这些东西。 但是秦朔和夏阮却明白,这些分明都是定情的。 萧九也略知这些消息,萧九不愿意多管,她自然也装作没有看见。 萧原喜这次送秦朔的荷包里放了和她一起挑选的红豆,萧原喜喜欢朱红色,便装在了荷包之内。 夏阮不知,萧原喜是否明白,这红豆的含义。 不过,萧原喜知道不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只要秦朔知道便好。 夏阮如今做的试探,便是想好秦朔的心到底冷硬到了什么程度。若是秦朔这次不顾一切为了一时私心依旧要诛杀秦鹤,那么她便会劝丈夫做好后手,也不会考虑将萧原喜夏家给秦朔。 若是秦朔没有对秦鹤动手,那么便说明,他也不是是非不分。 这样的秦朔,才是她和萧九可以信任的人。 这样的秦朔,才是萧原喜的良人。 毕竟,一国之君,不止是需要果敢,还需要一些对亲近的人仁心。   ☆、462:交易成功 秦朔幼年,瞧着父皇坐在龙椅上,主宰天下人的生死。 那时,他便想。 终有一日,他会代替父亲,站在那里。 他不想被人主宰生死,所以便要主宰他人的生死。 这些年,他从未害怕过这条路的艰辛。 左右成功和失败,不过是晚亡和早卒。 成功了,他便卫冕为王,百年后变为尘土。 失败了,他便提前入了地狱。 争权夺利向来如此,成王败寇。 这不是乱世,周围却依旧是刀山火海。他是大秦皇室的皇子,从出生开始便知道他的道路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 秦朔眯了眼睛,将手里的公文放下后,打量着马车外的一切。 他,或许可以试试…… 彼时,皇贵妃瞧着手中的信,身子微微颤抖。 父亲,居然是这样想的。 皇贵妃眼里噙着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父亲告诉她,若是真的没有办法,安家人就是赔上全族人的性命,也会将秦鹤安全的送出京城。只是,来日皇贵妃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秦鹤了。因为以后,秦鹤会隐姓埋名,没有人知道他曾是大秦的七皇子,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大秦最受宠的妃子的孩子…… 生死再也不能想见,以后形同陌路。 皇贵妃想起秦鹤的容颜,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不知。该怎么办。 秦朔和她说过话,秦朔的意思,她都听进去了。秦朔不喜欢被威胁。而秦鹤的存在对秦朔来说,便是莫大的威胁。秦朔如今虽然没有得势,但是六皇子秦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建广帝和秦贤疏远了不少。 若不是那些道士都是秦贤送上来的,建广帝恨不得连秦贤的容颜都不要瞧见。 皇贵妃知道,这三位皇子中,最后能站在那个位子的。不是她的儿子,也不是六皇子……而是这个看似软弱的秦朔。 “朱嬷嬷……”皇贵妃想了一会。才唤了朱嬷嬷进屋,问道,“本宫让你取的东西,你取回来了吗?” 朱嬷嬷听了之后。吓的跪在了地上,“皇贵妃,你要三思啊……你若是这样做,便是断了你和七皇子的母子之情啊。” 又有那个孩子会想到,自己的来日会葬送在母亲的手中。 这种爱,虽是为保他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皇贵妃此时眼里一片血红,她何尝不知这些,“朱嬷嬷。本宫不能自私。安家全部人保护鹤儿一个人,本宫……你也知,本宫的父母年纪大了。尤其是母亲。这几天她腿脚不便,更是不能多走动。本宫不能自私的让他们,因为保护本宫的孩子,就全部葬送在本宫的手里。” “鹤儿是本宫的命,可他们的性命,也是命啊。”皇贵妃嗓音哽咽。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本宫,只有对不起鹤儿了。而且这样做,本宫或许还能护住他一命。” 她来宫里,这些年唯一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念头,便是保护安家所有人。 她是软弱无能的闺阁女子,能保护安家人的法子,只有做好建广帝身边受宠的妃子。这些年来,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是再多的委屈,都不能让她倒下。直到腹中的孩子小产后,她更是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好安家。 而安家的人,也从未让她失望。 她只是提起过秦鹤,父亲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在信函中,还放了一些方糖。 她小的时候不喜吃辣和苦的东西,唯独对这方糖情有独钟。母亲怕她长坏了牙,一直不敢给她吃太甜腻的东西,可是太清淡的东西,她吃着又觉得没胃口。后来,父亲便陪母亲一起用膳,在母亲出去备饭后茶点的时候,父亲便从袖口里将方糖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阿梅吃。”父亲笑的慈祥,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辛苦。 那个时候她看着父亲手中,因为被藏久了,而微融的方糖,甜甜地笑了。 她和父亲以为他们隐瞒的很好,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母亲在饭后会离开,是为了给他们父女独处的机会。 父母,都那么疼她。 总是笑着喊她,“阿梅,阿梅。” 皇贵妃想,为了父母的笑容,她就算死在宫中,也是没有半分后悔的。 朱嬷嬷此时软瘫了身子,哭泣不已。 皇贵妃这样做,或许会让七皇子死都不愿意再见她。 但是朱嬷嬷没有阻止,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秦朔要断秦鹤的子孙,不要秦鹤的性命。而秦贤是想要秦鹤的性命,更想让安家所有人陪葬。唯有秦朔这一条路可走,但是这条路上,却铺满了毒刺。 朱嬷嬷没有说话,只是在皇贵妃说出,去吧二字后,回屋拿了东西给皇贵妃。 明日,便要见浊妃。 皇贵妃应了,却没抱什么希望。 在宫中的日子,每一日都无比的漫长。 只是一日,皇贵妃觉得像是过了一年。 去御花园前,皇贵妃嘱咐朱嬷嬷,“告诉乳娘,让七皇子睡在本宫的殿内,等本宫回来。” 朱嬷嬷撇过头去回答,“是。” 御花园内永远都盛开着繁花,无论是什么季节,这里的花都开的十分的夺目。就像这宫中,来来去去的美人,让人挑的花了眼。 皇贵妃站在御花园内许久,也没有等到浊妃。 朱嬷嬷劝皇贵妃坐下,皇贵妃只是摇头。她不觉得累,只有站着,她才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是活着。 皇贵妃最后等到的,不是浊妃,而是四皇子秦朔。 秦朔对她行礼,“皇贵妃娘娘,母妃今日抱恙,让儿臣来给你赔不是了。” “可传了御医?”皇贵妃有些不解,为何秦朔会出现在这里。“若是没有唤御医,本宫这边传御医。” 下意识里。她便有些急了。 浊妃,是秦朔最后的理智。 秦朔笑着摇头,“多谢皇贵妃了,只是不必了。母妃只是身子不适。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儿臣听闻一件事情,不知是真是假?” “何事?”皇贵妃有些不解。 秦朔眯着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儿臣听闻皇贵妃手里有一枚闲置的玉佩。正巧,儿臣在进宫的途中,将身上的玉佩遗失了,不知皇贵妃可愿割爱?” 这句话,惊的皇贵妃傻了眼。 她怎么也送不到秦朔手里的东西,如今却被秦朔亲自来取。 皇贵妃赶紧点头。“自然愿意……本宫这就去取。” “让儿臣陪着皇贵妃吧。”秦朔依旧是一脸和善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像是一个身体柔弱的病人。 这样的秦朔。让皇贵妃有些害怕。 她看不透这个人。 在途中秦朔依旧和平常一样和皇贵妃寒暄,他的眼里似乎少了一些提防。 刚到皇贵妃居住的地方,秦鹤便从屋内冲了出来。 皇贵妃惊的后退了一步,她被秦朔弄的一篇混乱,差点忘记了孩子还在自己的殿内。 “母妃,四哥。”秦鹤挥动着白胖的小手。走到秦朔的身边,攥住秦朔的衣袂道。“四哥,你也是来陪鹤儿用膳的吗?” 秦朔蹲下身子,笑着捏了捏秦鹤的面颊,“这么调皮。” “才没有呢。”秦鹤帖近秦朔,眼里清澈如水,“我会写字了。” 秦鹤说这句话的时候,将头抬的高高的,胖乎乎的小脸,看上去可爱极了。 秦朔笑着夸秦鹤,“七弟真厉害。” 得到夸奖的秦鹤赶紧扭头看着皇贵妃,满脸都写着‘母妃快夸我很厉害,快夸我很厉害’的样子,惹的皇贵妃的心绷的更紧了。 结果,秦朔却没有多看皇贵妃,而是牵着秦鹤的手进了殿内。 晚膳,是秦朔陪着秦鹤的。 临走的时候,秦朔从皇贵妃的手里接过玉佩,瞥了一眼玩累了睡在软榻上的秦鹤,轻声道,“皇贵妃,儿臣先告退了。” “等等。”皇贵妃唤住秦朔,一脸担忧,“你……” 本该问个清楚,可此时,皇贵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过了半响,皇贵妃才道,“为何。” 此时早已入秋,夜里的风,有些微凉。 秦朔想了想,过了一会才慢慢地回答,“我想试试。” 这次,他没有说‘儿臣’而是说我。 皇贵妃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多谢。” 秦朔,不是个手软的人。 要在这个人手里活下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贵妃不太明白,为何秦朔会改变决定。 但是对她来说,总是好的。 她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等大局定下来后,她便可以安心的看着秦鹤长大,最后等她老去的时候,秦鹤会有自己的家。 这一切,她又可以期盼了。 等秦朔离开之后,睡在软榻上的秦鹤慢悠悠地醒过来,他看了看皇贵妃才道,“母妃。” 皇贵妃走到秦鹤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睡吧,母妃在。” “唔……母妃不要离开哦。”秦鹤迷迷糊糊,又将眼睛闭上,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任何意识的。 皇贵妃眼里有些酸涩,良久后,才轻声道,“母妃,会一直陪在鹤儿身边,哪里都不去。”   ☆、463:雷六的心事 这段日子,京城众人皆是人心惶惶。 唯独雷六,整日无所事事。 他时常会来长安侯府拜访,只是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的见到萧意雪。 若是萧九接见,他便没有希望。 若是夏阮接见,他便能顺利一些。 雷六很抑郁。 小江对于雷六的行为表示很不解,“公子,你是有事要拜托长安侯吗?” 雷六无奈的瞧了一眼小江,然后讷讷地点头。 “公子,咱们是商家,和官家来往始终会吃亏的。”小江听了之后一脸担忧,“这……多送些银子?” 蜀州雷家的古琴每一尾都价值不菲,这些年来雷家也存了不少银子。从前在蜀州的时候,连知府都会亲自上门求一尾琴送给自己的夫人。而现在虽然萧九贵为长安侯,但也不该如此对待雷六。 小江瞧着雷六整日笑着脸站在萧九面前,便心疼自己家少爷。 这些年来,雷六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雷六摇头,依旧是呆呆的模样,“若是银子能解决,这件也好办啊。可是……” 说到这里,雷六有些欲哭无泪。 他曾想用银子去打动萧九的心,让萧九同意他多和萧意雪接触。结果谁知那一日萧九手上突然多出一个扳指,雷六瞧了之后便泄气了。 他是识货的,萧九手上的扳指,能买几尾雷氏的古琴。 于是。后来雷六才知道,萧九的妻子夏阮,乃是大秦大部分茶园后面的主人。而且。夏阮不止手里有茶园,还有在西城被称为‘吸金楼’的酒楼,也是夏阮手里的产业。连南家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家比夏家更有银子,所以雷家…… 雷六觉得,他简直班门弄斧。 尤其是看到夏阮身边的小丫鬟艾叶出嫁的时候,那晃花他眼的嫁妆,雷六的心都凉了。 怎么在外人嘴里平易近人又和蔼的萧九。见到他的时候,却是没有半分笑容。 雷六想不明白。 小江见雷六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又劝道,“要不,咱们先回客栈?这会,长安侯怕是不见接见了。” “你这个乌鸦嘴……”雷六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直接捂住小江的嘴,“谁想要见那个冰山脸了,你赶紧去求神,今儿来接见我们是长安侯夫人。” 雷六的动作,让小江彻底懵了。 长安侯府外站着一群想要拜见长安侯的人,但是无论这些人怎么烧香拜佛都没有机会见到长安侯,他们每一日见到雷六见到长安侯的时候,都一脸羡慕。小江从这些人身边走过,都是抬头挺胸。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了。 结果,现在他们少爷说,他一点也不想见长安侯。 这是笑话吗? 好比一个人拼劲全力去找宝藏。结果那个人告诉世人,他找宝藏根本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因为藏宝藏这里风景好。 雷六咬牙切齿,等了半响才放开手,“以后不许再这么乌鸦嘴了,谁稀罕见他谁就去见。我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我……” “雷六少爷,你不见谁?” 萧九缓缓地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雷六瞬间便僵硬了身子,然后瞪着小江。 这个乌鸦嘴,真的把萧九说来了。 雷六已经琢磨,下次来长安侯府拜访,不要带着小江,带着小河好了。 “长安侯误会了。”雷六转身对萧九尴尬的笑了笑,“我怎么会不想见你呢,能见你是我的福气。” 萧九挑眉,“我只是问你不想见谁,结果……原来雷六少爷不想见我呀。” 这下雷六差点晕了过去。 他都说了什么了。 雷六垂头丧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一个堂堂的雷家家主,如今在萧九的面前,却得每日小心翼翼。若是为了权力,或许还有人能理解,可是他只是为了心爱的女子……雷六想到萧意雪甜美的笑容,又重新抬起头来笑了笑,“我怎么会不想见长安侯呢,你误会了。” 雷六一副无赖的样子,一副‘我就是没说过不想见你’的样子。但是雷六的眼神却出卖了雷六,因为他笑的太假,眼里全是失望。 萧九太熟悉雷六眼里的这种神色了。 每次雷六见到他,都是这样的神情。 萧九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雷六失望的神色,“不知雷六公子今日造反寒舍,是为何事。” 雷六每次拜访都有许多理由,而且理由一次比一次奇异。萧九记得又一次雷六来拜访,指着屋外的那对石狮子说认真地说,“在下十分喜爱这对狮子,这人手艺太好了,简直栩栩如生。所以,若是长安侯不介意,请告诉在下,这对狮子在哪里买来的” 萧九:“……” 蜀州不止雷氏古琴闻名天下,蜀州的石艺更是一绝。 尤其是雷家的院子里,据说放了不少天下奇石。 可是现在雷家的家主,居然指着这一对极其普通的石狮子告诉他,说雕这石狮子的人手艺极好。萧九无奈极了,只是道,“这个人如今怕是不在京城了,当时我花了一万两买入这对石狮子。若是雷公子喜欢,我便卖给雷公子好了。” 雷六:“……” 结果雷六咬了咬牙,真的将这对普通的石狮子买了回去。 等雷六走了之后,夏阮有些惊讶院子里的狮子消失了,便问萧九狮子去哪里了。 “雷六公子喜欢,便卖他了。”萧九平淡无奇的说着。“夫人也喜欢?” 夏阮被一噎,然后目瞪口呆的摇头。 她只是好奇,为何雷家人。会有如此奇特的眼光。 蜀州那么多奇石不喜欢,偏偏喜欢这对石狮子。 过了半响,夏阮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萧九,“你卖给雷公子了?可卖亏了?这对狮子是我三两银子买回来的,若是要卖,起码要卖十两银子以上,而且……” “阿阮。”萧九慢条斯理地说。“一万两。” 夏阮:“……” 当夜,夏阮问了不下五次。 “韶成。你说的是一万两吗?” 萧九:“……” 夏阮虽然是他的妻子,但是骨子里却有商人的本质。在夏阮的眼里,就算她支持雷六和萧意雪,如今萧意雪和雷六还没成。那么雷六就是外人。一个外人买自家的东西,她绝对不会便宜多少。 夏阮认为这对狮子,给个折扣,十两银子便好。 结果谁知丈夫卖了一万两银子。 夏阮多少有些被刺激到。 所以这几日一直忙于打理商会里的事情,根本没有空来招待雷六。 萧九从前是心疼夏阮这样忙碌的,他不希望妻子太累。但是这段日子,妻子忙生意上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他一个人来操心便好。妻子分心忙生意上的事情。便不用整日担心他了。 等下人段了茶上来,萧九才认真的看着雷六。 雷六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 若是雷六知道。他花了一万两银子买走石狮子才让他见不到夏阮。这会,会不会后悔不已。 “这次其实……”雷六琢磨了一会,才轻声道,“景辉院有一颗琼花树,我瞧着和蜀州的琼花似乎不太一样。每次来拜访,在下都会情不自禁的被这颗琼花树吸引。不知……” 萧九这次想都没想,便道。“一万两。” 雷六:“……” 其实雷六倒是不知这些银子,而是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萧九不愿给他一点笑容。 听闻,萧九在那些朝堂上的敌对大臣们面前,永远都是笑容。 可是到了他这里,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别说笑容了,就连一句好言语都没有。 雷六认命的让小江掏出一万两银子,起身朝着景辉院走出去。 小江瞧着雷六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公子,你可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雷六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解,“你说为何长安侯这样对我?不愿对我笑也就算了,结果还不愿让我见四小姐。” 雷六的话,噎的小江说不出来话。 原来,这些日子雷六来长安侯府,是为了南萧四小姐萧意雪。 小江担忧地道,“可是公子,她可是疯子。” 雷六停下脚步,“她不疯,她很好。杜大夫说了,她只要不受刺激,便会一直好好的。我不会让她受到刺激的,就算以后真的疯了,我也要她一辈子。” 小江疑惑的问,“公子为何不将这些话告诉长安侯?” 这下,雷六苦下脸了,“他那里给我说的机会,你看看他那张脸,跟我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似的,我……” 雷六叹了一口气,然后心生无奈。 “其实,小的认为,长安侯这是接受公子和四小姐的事情了。”小江开始分析道,“当年我娶秀儿,秀儿的爹也是这样,不喜欢我去他们家,更是不喜欢我和秀儿说话。有一次还差点拿斧子砍我。” 雷六听的错愕,“你说蓝伯他……” “嗯。”小江无奈的点了点头,“后来我才知道,岳父就秀儿这么一个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再宠。我想若一定要形容这种心情的话,就好比萧九养了一盆绝世的名花,从小怕它被风吹雨打,一直小心翼翼的照料,要施肥抓虫等等。结果后来,却出来一个叫‘妹婿’的人,连花带盆一起抱走了。” 雷六:“……” ps:小悟的新书【锦谋】求收藏,点开作者信息便可以看到。 简介: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于是,她成了一个消极怠工的重生女。 至于大任…… 他说:你行你上,不行我再来。463   ☆、464:落花有意 雷六总算是明白了萧九为何会这样做自己。 这明明该是父亲做的事情,结果却…… 雷六有些哭笑不得。 从蜀州到京城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若是萧意雪愿意,他还是会时常陪萧意雪到京城来的。 而且,远离京城对萧意雪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萧意雪受不得刺激,雷六不想看到萧意雪失控的样子。 那种样子,他看一次便觉得心疼难忍。 “四姐,你说三嫂找咱们去做什么?” 雷六隐约听见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继续听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说,“四姐你看,景辉院的琼花开了。” “嗯,真好看。”女子回答,“小喜喜欢吗?” “喜欢。” 雷六听到自己熟悉的嗓音,立即站直了身子。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发丝,露出笑容。 他变脸太快,让身后的小江有些怔住。 雷六轻咳一声,才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然后故作惊讶,“四小姐,好巧。” 萧意雪今儿穿了一件水红绫子袄儿,趁的她肌肤似玉般透明。站在她身边的萧原喜瞧了瞧雷六,才笑着说,“见过雷公子。” 雷六的目光挪到萧原喜身上,然后也笑了起来,“我说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原来是小喜呀。” 雷六记得第一次见萧原喜。她露出小鹿般恐惧的眼神,迅速的躲在萧意雪身后,似乎害怕见到他似的。这让雷六很抑郁。外人皆说他有一副好皮囊,可现在却吓的萧原喜不敢多看他。 他从长安侯出来后,都忍不住问身边的小江:“我长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小江:“……” 后来,雷六无意从下人的嘴里听到,原来萧原喜胆子就是这般小。而且,萧原喜极其害怕见陌生人,能让她笑起来的人。也就萧九和夏阮了。 雷六记下这些话后,在接近萧意雪的时候。也会耐心的和萧原喜试着说话。 萧原喜在萧意雪身边学琴,而在古琴上,他虽然琴艺不如何。但是对古琴知道的东西,倒是蛮多。 萧原喜从一开始的胆怯。到最后的好奇,偶尔还会追着他问一些事情。 他熬了不少日子,才让萧原喜主动露出笑容。 这是一件让雷六无比得意的一件事情。 萧原喜羞的红了脸,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反而是在一边的萧意雪笑着问,“雷公子今儿怎么到景辉院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雷六的笑容就变成苦涩的了。他总不能告诉萧意雪,他又被萧九看穿了心思,所以掏出一万两买了这景辉院的琼花树吧。 这是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琼花树,可他却花了一万两买了下来。 “回四小姐话。”小江指着景辉院内的琼花树说。“少爷是来买这琼花树的。” 萧意雪顺着小江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里的琼花树,和普通的树木没有什么区别。于是她好奇的问小江。“买?多少银子。” “一万……”小江还未说完,雷六便冲上去捂住小江的嘴,“唔……唔……” 雷六尴尬的笑了笑,“没要钱,没要钱,侯爷白送我了。” 萧意雪挑挑眉。然后忍不住莞尔。 小江挣扎的厉害,但是雷六怕小江将自己一万两买了一棵普通琼花树的事情说出来。怎么也不松开小江的嘴。他堂堂的雷家家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被萧意雪取笑。 萧原喜指着小江说,“雷公子,他快喘不过气了。” 雷六见小江开始翻白眼,快要晕阙的模样,赶紧松了手。 而小江赶紧扶住一边的墙壁,眼里全是委屈,他这也是为了雷六好,结果雷六却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话。 两人在这里折腾了一会,萧九也随后走了回来。 “四姐。”萧九顿了顿,又瞧着萧原喜说,“小喜也在。” 萧原喜一见萧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同四姐要去见三嫂,她说做好吃的糕点,邀我们一起去用。三哥,你也一起吗?” 萧九轻笑,“好。” 雷六看着萧九的笑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平日里萧九在他身前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所以萧九突然笑起来,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雷公子。”萧意雪嗓音柔柔地,“一起吗?” “好。” “不好。” 雷六有些诧异的看着萧九,然后无奈的垂眸。 “雷公子要在这里搬琼花树,怕是陪不了我们。”萧九善解人意的说,“我陪你们去便好了。” 夏阮这段日子喜欢亲自下厨房做糕点,每次便会邀萧意雪和萧原喜一起用。夏阮的手艺很好,她做的糕点味道美味。萧九每次都会吃上一些,就算肚子太饱不能吃下去,也会将糕点用纸包装起来,带去书房。 连李长风都会惊讶,他曾在萧九的书房里找东西,结果却翻出一包未吃完的糕点。 李长风问萧九为何不丢掉,萧九只好回答糕点好吃不愿丢。 萧九不敢告诉李长风,这糕点是夏阮亲自做的,所以他舍不得丢。 不过还好李长风没有多问,这件事情便被糊弄了过去。 夏阮不止糕点做的好,还有菜肴也做的十分美味。萧原喜便喜欢吃夏阮亲自煲的药膳…… 从前干瘦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萧意雪想了片刻,才道,“这会尚早,雷公子用完糕点,再回来搬树也不迟。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雷公子你喜欢琼花树,我院子里还有一棵,若是你喜欢……” “他就喜欢这棵。”萧九打断了萧意雪的话,有些不甘地说,“走吧,一起。” 雷六本来有些愁眉苦脸的神色,在瞬间变成了笑脸。 他不是贪吃之人,他高兴是因为又可以和萧意雪多在一起几个时辰。于是雷六想都没想,便跟在萧意雪身边,朝着夏阮的院子走去。 这段日子萧意雪对雷六一直感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古琴的见识,原来是如此浅薄。雷六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雷六的手像是天上的天工一样,他做出来的古琴,不止音色好,样式还十分的新颖。 不止萧意雪喜欢,连萧原喜也会夸赞不已。 一路上萧意雪一直陪着雷六说话,而萧原喜时不时会夸上一句。 夏阮瞧见雷六和萧意雪一起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纳闷。 不过,她更多的是放心。 只要雷六和萧意雪彼此郎情妾意,那么这门亲事,怕是也成了。 “雷公子请坐。”夏阮让杜若上了茶,又忙着吩咐下人去拿糕点。 反而是萧九坐在一边,似自言自语,“我听闻雷公子不喜是甜食,这可巧了,我最喜欢吃甜食。” 雷六:“……” 这句话倒是让萧意雪无奈的笑了起来。 萧九在想什么,夏阮自然是知晓的。吃糕点的时候,夏阮会主动拿萧九喜欢吃的糕点递过去,而雷六倒是如了萧九的愿,他没有碰面前这些诱人的糕点。 他只是捧着茶盏一直看着萧意雪,时不时傻乎乎的笑一下。 雷六想,只要来日能和萧意雪在一起,哪怕就是这一辈子都不吃糕点,也是值得的。 吃完糕点后,萧意雪提出要送雷六,只有萧九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四姐,你陪陪阿阮,我送雷公子就好。” 长安侯亲自送人,这是多大的面子。 在外人面前极其稀罕的东西,在雷六眼里却是空物。 他有些委屈的看了看萧九,才转身退了出去。 等萧九和雷六离开之后,夏阮又给萧意雪添了一杯茶,“四姐,你觉得雷公子这人如何?” “挺好的,学识又渊博。”萧意雪对雷六倒是赞赏不已。 夏阮看了一会萧意雪,让杜若带萧原喜出去取东西,才有道,“四姐,有个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萧意雪有些疑惑,“什么问题?三弟妹,你有事不妨不直问,我若是知道一定会回答你的。” 夏阮听了这句话,心里便安了下来。 “雷公子前几日跟我说了,他瞧上了一家小姐。”夏阮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可是这家小姐,怕是对他无意。” 萧意雪没想到夏阮居然会说这些,愣了楞才道,“怎会,雷公子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丈夫。他应该主动和这家小姐说明,他若不说,这家小姐怕是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意。” 萧意雪自己也没注意,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有一丝落寞,还有一丝酸楚。 雷六要娶妻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夏阮叹了一口气,“可雷公子说,他怕说出来了,这家小姐会不见他。” 萧意雪有些羡慕这家小姐了,于是好奇的问,“雷公子嘴里的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姑娘?我可曾认识……若是我认识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试试打听一下这位小姐的想法。” 夏阮挑眉,这倒是难得萧意雪会主动帮忙。 “嗯,四姐你当然认识,而且你很熟悉呢。”夏阮笑着将糕点推到萧意雪面前,“四姐,你应该知是谁了吧?” 这下萧意雪的落寞,全部出现在了脸上。 她半响后才道,“是小喜吗?”   ☆、465:他的人 这些日子,雷六来长安侯府的次数似乎太过于频繁。 萧意雪知雷六对权势没有兴趣,所以来长安侯的目的,自然不是来找萧九的。 那么,若是不找萧九,雷六又为何如此殷勤? 她不解。 直到前几日雷六问小喜喜欢什么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 雷六看上自己的幼妹,所以才会这样。 萧意雪当时又惊又喜,但是很久之后便是失落。 萧原喜长的似母亲,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睫毛长而疏密。她心思单纯,根本没有害人之心,这样的女子谁能娶回家里去,都是那个人的福气。 萧意雪不知自己为何会失落,明明幼妹觅得良婿,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后来,她想了许久,才明白自己失落的原因。雷六若是娶了萧原喜,她便不能再和雷六相见了。 雷六要离开,而她也要避嫌。 没有一个人,比雷六更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段日子,她只要一抬手,雷六便会递东西过去。每一次,雷六放在她手里的东西,都是她想要的。 他们之间,出乎意料的默契。 只是,萧意雪知道,她和雷六没有可能。 若是,早一点,再早那么一点……让她遇见雷六,那么一切或许还会改变。可是现在。她早非完璧,又是个时不时会失去神智的女子,这样的她本就是累赘。又有什么资格去妄想那些幸福? 萧意雪想明白这些事情后,便断了再思念雷六的念头。 雷六喜欢小喜,她会笑着祝福。 而且,她也是真心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四姐。”夏阮愣了半响,才幽幽地说,“你说什么?” 她简直不敢听到自己耳里听到的话语。她以为萧意雪多少也知雷六的心思,却不想却变成了这样。夏阮扶额。雷六到底是多失败,这件事情居然都没有处理好。 现在的萧意雪,似乎误会了。 萧意雪以为夏阮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道。“雷公子人很好,虽然蜀州离京城有些距离,但是来日让雷公子多带小喜回京便好,雷公子通情达理,想必会答应我们这个要求。不过,这件事情,你可问过小喜了?” 萧意雪以为,夏阮问这些,不过只是想问她意见。 意见? 她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萧原喜好,一切便都好。 就像从前,她保护萧九的时候一样。只要弟妹过的安稳,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亦是愿意的。 夏阮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小喜怕是不会同意。” “为何?”萧意雪露出错愕的神色,她记得萧原喜是个不喜露出笑容的孩子。但是萧原喜在看到雷六的时候。却笑的很开心,“我记得小喜她……” 夏阮摇头。无奈的笑着说,“因为,雷公子和小喜都另有心上人。” 这话一出,萧意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夏阮,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一样。 “你的意思是,雷公子,喜欢的人其实……另有其人?”萧意雪瞪圆了双眼,“可是你已经成亲了呀,你已经和三弟有了孩子,阿阮,你和他……” 夏阮口中的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拿起方巾拭掉嘴角的水渍。 萧意雪想到哪里去了。 雷六和她? 夏阮简直哭笑不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让雷六这样的男子心动。反而是萧意雪的脑海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但是很快,夏阮意识到,萧意雪好像当真了。 萧意雪焦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的,四姐。”夏阮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 萧意雪急的脸都红了,她差点咬了舌头,“阿阮,你听我说,你和雷公子没有以后的。是不是三弟做错了什么?他若做错了,你便告诉四姐,我让他改。你可别……别离开他,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的这么开心了。这些,都是因为你啊……” 夏阮嘴角抽了抽,半响后才道,“四姐,雷公子的心上人,是你。” 这话一出,萧意雪惊的退后一步。 似乎这句话,比刚才的话还让她难以置信。 夏阮看着萧意雪的模样,似乎明白了萧意雪为何会如此惊讶。 如今萧意雪的骨子里,便是自卑的 从前的萧意雪,或许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可是为了家族,却嫁给了一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她认命,而且也不知反抗,若不是萧九出手快,萧意雪怕是早就香消玉损了。 萧意雪现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活着,看着亲人们,便好。 对于爱情,萧意雪是不敢妄想的。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太过于虚幻。 夏阮心疼这样的萧意雪,于是又道,“四姐,雷公子会来府里,是因为你。” 萧意雪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盯着夏阮,良久后才道,“你在和我说笑吗?” “四姐,你觉得我会和你说笑吗?”夏阮站了起来,握住萧意雪的手,让她坐下,“这件事情我本该早同你讲,但是又怕你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今儿我想问问,四姐你的意思。你若觉得雷公子好,这门亲事我们便应下来。当然,你若觉得他人不好,那么就门亲事,就作罢了。” 雷六在京城里呆的日子太久了。雷家人已经来催促了不少次。 而且,夏阮也想让萧意雪早点有自己的家庭。 杜若说,萧意雪的身子调养一段时间。以后便能有身孕。 从她对萧晟的耐心上看的出来,来日萧意雪会是一个好母亲。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夏阮便同萧九讲过。 起初,萧九是不同意的。 萧九害怕雷六不是正经人,性子又怪异,会让萧意雪吃苦。 所以这段时间,萧九便对雷六有了考验的心思。还好雷六根本没有将为难他的事情放在心里。他对萧意雪的感情一直不变,而且就算知道萧意雪受刺激后会神志不清。还是没有半分嫌弃。 他爱萧意雪,所以可以包容一切。 雷六曾私下和夏阮说,“她若嫁给我,哪怕来日她真的疯了。再也不会恢复理智,我也要她。” 爱情,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不离不弃。 萧意雪依旧不敢相信夏阮嘴里的话,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心里在意的人,其实也是在意她的。 萧意雪没有说话,只是在夏阮的房中坐了一会,便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很急,杜若奇怪的进屋问夏阮。“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夏阮想着萧意雪露出的神色,淡淡地笑了。 只要萧意雪愿意,一切便好办。 萧意雪就这么一直走。然后却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景辉院外。 萧意雪抬起头看着院内的琼花树,微微发怔。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夏阮从来不喜欢拿这些事情说笑,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彷佛,心里最隐蔽的愿望实现了一样,让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若不是真的。夏阮又为何会说? 萧意雪一时,不知该如何来表达。内心的那种感受。 “四小姐……”小江眼尖,很快便发现了站在屋外的萧意雪,笑着迎了上来,“公子在院子里。” 萧意雪还未来得及告诉小江,她只是无意走到这里的,便听见小江对着屋内大喊,“公子,四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雷六便从院内冲了出来,没有平日半分的儒雅形象。 雷六其实长的很英俊,目若朗星。而且,年纪轻轻的雷六,便已是蜀州雷家的家主。 只是那样的家族会接受她这样一个女子吗? 萧意雪不知道。 “四小姐。”雷六露出一个俊朗的笑容,“你也喜欢这院子里的琼花树吗?” 萧意雪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雷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若喜欢便好。” 雷六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萧意雪喜欢的东西。他想,自己一定要吩咐人万分小心地将这琼花树送到蜀州去。 萧意雪喜静,他便给萧意雪最安静的院子。 只是……雷六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也不知何时萧意雪才愿意对他卸下心房。 “雷公子。”萧意雪嗓音有些颤抖,“你……” “嗯?”雷六薄薄的嘴唇微挑,“四小姐怎么了?” 萧意雪看着雷六玉树临风的站在自己身前,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 她想问雷六,为何会喜欢自己。 可是这样傻乎乎的问题,她却开不了口。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琼花树下,谁也没有先开口。 她欲问,他欲答。 “我……”萧意雪面色微红,垂眸瞧着鞋面,“我没那么好。” 她的嗓音轻的不能再轻,但是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雷六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雷六似乎明白了,萧意雪为何会出现在他身前。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下意识里便是将萧意雪搂入怀中。 他,想和她在一起。 谁都不要…… 世上纵有无数拥有美貌和才华的女子,但是少一分,多一毫,都不是他的萧意雪。   ☆、466:离开和失去 萧意雪和雷六的亲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萧九为此,愁眉不展。 夏阮知道萧九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韶成,四姐会过的很好的。” 雷六对萧意雪,是真心的。 蜀州离京城远,让萧意雪离京城远一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从前不好的记忆,便都不要记得了,全部忘掉。 “我知道。”萧九笑着握住夏阮的手,“可四姐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我怕她……” 萧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萧意雪会嫁到张家,多少也是为了护他。 他觉得自己愧对萧意雪。 但是这些年来,萧意雪从未怪过他,还会笑着说,连累他了。萧意雪每次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萧九的心里都会难过。 夏阮此刻能做的,便是紧紧的握住萧九的手,“韶成,我会一直在的。” 来日,萧原喜也会嫁人,而林姨太太也会先去。连萧晟长大了,也会成家立业,而她会始终如一,永远都陪在这个男子的身侧。 她爱这个人。 萧九抬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们的爱,无需用太多的言语来表达。因为,彼此之间微小的动作,都会被知对方的想法。 对于萧意雪的亲事,林姨太太却没有从庄子上回来。 她只是给夏阮带了两个字:“谢谢。” 萧意雪和雷六离京那一日。她哭的像个泪人。 萧原喜站在萧意雪身侧,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四姐。你以后要多回来看我。” “嗯。”萧意雪将萧原喜抱在怀里,“我会的。” 萧九今日没有来,萧意雪知道萧九心里在想什么,在上马车的时候,握住夏阮的手,“我这个弟弟自小便喜欢隐忍,很多时候总是憋在心里不喜欢说出来。以后。他的一切,都要辛苦你了。” “四姐。你和我说这些,便是见外了。”夏阮眼眶微红,“四姐,若是你受了委屈。记得要写信告诉我们。” 这个时候,雷六翻了一件披风,给萧意雪披上,无奈的说,“长安侯夫人,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小雪受委屈的。” 雷六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睡好,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一样。害怕自己闭上眼睛,睁开后才发现这是梦境。 后来萧意雪知道了这件事情。忍不住劝他多歇息。 雷六想了许久,才对身边的小江道,“你捏捏我。我看看我会不会疼。” 小江:“……” 雷六能娶到娇妻,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容。京城的贵族太太不知在哪里打听到他住的客栈,说想买几尾古琴。若是从前,雷六肯定会逃之夭夭,或者装作没有听见。可现在,雷六全部应了下来。这让小江大吃一惊。 “公子,你这是?”小江不理解雷六的做法。 雷六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要多赚一些银子,以后我要好好养家。” 小江:“……” 雷家的家产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是也够雷家人吃喝几辈子。 雷六说这样的话,倒像是疯言疯语了。 不过,小江倒也是真看出来了,雷六是真的高兴。 所以,这几日,他也不再说萧意雪的不是。 夏阮又嘱咐了一些话,萧意雪才依依不舍的跟雷六上了马车,消失在了夏阮的视线里。 萧原喜眼里似有泪光,她攒住夏阮的衣袂,“四姐还会回来吗?” “会的。”夏阮肯定的告诉萧原喜,“你四姐只是出嫁了,又不是去了什么凶险的地方。以后,等小喜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萧原喜委屈的摇头,攒住夏阮衣袂的力气又大了一些,“我不嫁人,我要在三嫂和三哥身边一辈子。” 此时,站在亭子里一直默默无言的秦朔挑眉,眼里有些不满。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 夏阮耐心的站在萧原喜身侧,解释道,“傻丫头说什么话呢,嫁人了,也可以时常回来看三嫂呀。” 萧原喜撅着小嘴,不再说话。 萧意雪的刚走没有几日,京郊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林姨太太和林老爷葬身火海,两人都没有救出来。 夏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赶紧赶到了京郊…… 只见庄子已经被烧毁了一大半,但是奇怪的却是,这次根本没有下人受伤,唯独林姨太太和林老爷,被烧成了两具黑漆漆的尸首。 萧九到庄子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他站在烧毁的地方,看了许久。 夜里风大,夏阮怕萧九会受风寒,便拿了披风给萧九披上。 夜里瞧着这些烧毁的屋子,看着十分的阴森。 “我原本以为……我会高兴的。”萧九看着被烧的漆黑的院子说,“可是阿阮,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林老爷私下做的事情,让萧九憎恨不已。林姨太太不分是非,做的事情全是为了林家,对几个孩子的疼爱少之又少。 萧九从前,是有些怨母亲的。 所以,在林姨太太提出要到京郊的庄子上来的时候,萧九也没有阻止。 他想,让彼此冷静一下,也是好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和母亲最后一次相见。 夏阮站在萧九的身后,缓缓地伸出双手搂住萧九,将身子依在萧九的背上,什么都没有说。 不到一个月,萧九便失去了两个亲人。 萧意雪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以后能和萧九相见的时间。便屈指可数。 如今,林老爷和林姨太太一起葬身火海……萧九怕是会难受的说不出话。 就算林姨太太从前做了再多错事,可是她死了。夏阮的心里却也不高兴。她更担心的是丈夫…… “阿阮。”萧九握住夏阮抱着他的双手,嗓音几不可闻,“我没母亲了。” 这一句话,却刺痛了夏阮的心。 她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萧九,她能做的只是拼命的抱紧萧九,让他感受到,她一直都在…… 还好。萧九不是那种情绪化严重的人,第二日他便开始派人清理庄子上的一切。 这件事情对于萧九而言。有些蹊跷。 母亲为何会选择和外祖父死在一起? 下人们说,林姨太太当时笑着和林老爷说话,还让他们站的远一些,别打扰他们。 那会。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 很快,便查出来,这是林姨太太自己放的火,因为在林老爷的尸首上发现,他的手彷佛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 林姨太太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杀了她自己和林老爷。 夏阮和萧九没有在庄子上停留太久,因为京城内建广帝再一次昏迷了过去,这一次六皇子便提早站了起来。让身边的人上奏,恳求建广帝立下皇子。 听闻,建广帝醒来后。看到满桌恳求他立太子的奏折,气的吐了血。 宫中的御医忙碌不堪,连将太医来长安侯的日子也少了。 萧原喜因为母亲去世伤心不已,但是在夏阮和萧九面前,她却时常强颜欢笑。直到后来秦朔遇见她的时候,她才忍不住落泪。 秦朔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原喜。他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伤心了。” “我知道。”萧原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却依旧道,“可是,就是好难受。” 林姨太太待她不好,萧原喜对林姨太太,也略有怨言。可是她心里,依旧是个不记仇的人,过去的时候,她也不想再去多想。 现在林姨太太没了,她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秦朔心疼这样的萧原喜,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劝人。 他能做的,便是坐在萧原喜身边,给她递手帕。 死亡……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死亡这件事。他曾经想过最坏的,便是母亲去世了,他会如何。 伤心越绝后毁掉那些曾经伤过他母亲的人吧? 秦朔会选择帝位,也是因为心里一直不甘心,当然更多的是,他想让母亲过的更好一些。 萧原喜哭了很久,直到最后她才稍微好些。 “谢谢你。”萧原喜对秦朔,有很多感谢。 每次她伤心的时候,都会被秦朔发现。无论她装笑装的多么认真,秦朔总会在第一时间看破,然后捏着她的脸颊说,不要笑了。 她那会不懂,秦朔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现在她才明白,因为自己的笑容太虚假了,秦朔瞧出来,她根本不愿意笑。 或许,三哥和三哥也看出来了,她笑的十分勉强。但是,他们没有揭破她,因为他们不想伤了她的幼小的心。 萧原喜垂着头,又对秦朔道,“很谢谢你。” “谢我?”秦朔无奈的摇头,“那就不要哭了。看看你现在,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不知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萧原喜忙摇头,“你没有欺负我。” 秦朔露出一个笑,唇角微挑,“可是,我没准那天会欺负你哦。” “你不会。”萧原喜在这点上,很肯定的回答,“你是好人,你不会欺负我的。” 这下秦朔,哑口无言。 成亲的时候,洞房花烛夜,算不算是欺负呢?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因为他这些年来一心想着权政,又要伪装成病人,所以身边一直没有个通房丫鬟。 对于这件事情,他的了解,也只限于书上。   ☆、467:战前 建广帝执意不肯先立太子,这让六皇子再也按耐不住了。 六皇子这些年来早就筹备好这一日,所以要做起来似乎也没有太难。 反而是长安侯府内,又添了不少的侍卫。 时间总是如月如梭,转眼便又入了冬。 萧九回府的日子也越来越不稳定,夏阮知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她有些焦急,却知自己在这些事情上,根本插不上手。 杜若见她吃的少,便忍不住劝导,“夫人,你再多用一些?” “没胃口。”夏阮摆了摆手,“拿下去吧。” 在这些日子里,她根本睡不好,所以吃了也会吐出来,不如不吃。 她知自己担心丈夫才会这样,可心却不能平静下来。 反而是坐在她身边吃饭的萧晟有模有样的道,“小舅舅说呕吐不愿吃饭,便是有了身孕。娘,你肚子里是不是又有小娃娃了?” “噗……”杜若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晟九个月便会说话,不足两岁的他便吐字清晰,三的时候偶尔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夏阮大吃一惊。 果然,夏阮挑眉,捏着萧晟稚嫩的面颊,“你又去找你小舅舅了?” “娘,疼……松手。”萧晟泪眼汪汪,挥动着白胖的小手,“我就找了,一次……哦不,两次。” 刚才略显老成的孩子,此时露出委屈的模样。 夏阮松了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小的时候,众人皆说这个孩子像萧九。 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像谁了。 夏瑞调皮,时常带着翠柳的女儿满府躲猫猫。萧晟见过夏瑞后,便喜欢跟在夏瑞的身后,甜甜的喊着小舅舅。 夏瑞大不了萧晟几岁。懂的却不少。 前几日萧九从宫内归来,本来睡在她床上的萧晟却突然蹦了起来,紧紧的抱住她。“娘亲,今晚我要跟你睡。” “为何不跟爹睡?”萧九坐下,俊朗的眉目里带着笑,“赶紧回你的屋子。” “我不。”萧晟像是一个皮猴子似的,不愿意撒手,“小舅舅说。爹和娘睡在一起久了。便会给晟儿生个小弟弟。” 萧晟的小脸上全是沮丧的神色,“可是……我只想要小妹妹。” 夏阮:“……” 萧九:“……” 最后,萧晟还是被萧九抱了起来。丢给了屋外的乳娘。 “娘,我不要弟弟,晟儿要妹妹啊。”萧晟悲凉的嗓音在门外久久不散,但是萧九却依旧装作没听见,继续他的造人计划。 萧晟知道,自己再不情愿,也拿父亲没有办法。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每日背好先生教的书。因为只有这样,母亲高兴了,才会陪着他。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便捧着公文,在一边露出可怜的摸样。 萧晟看着父亲疲惫的神色。又有些心疼。 于是在母亲出去拿糕点的时候。走上去同父亲讲,“爹。我不和你抢娘了。但是,你能给我生个妹妹吗?” 萧九:“……” 夏阮拿了糕点回来,便见丈夫捏着孩子的面颊,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到底像谁?” 夏阮揉了揉眉心,她拿这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晟此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委屈极了。 京城内的局势开始彻底紧张起来后,萧九回府的时间便少了,他经常陪在秦朔的身边,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萧晟见父亲不回来了,便有些寂寞了,“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爹不回来,你不是最高兴了吗?”夏阮给孩子盖好了被子,“娘陪你睡。” 萧晟撅起小嘴,点头。 看着孩子的样子,夏阮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孩子一直黏她,喜欢让她陪着睡。可现在,似乎……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太久,因为一切都快结束了。 秦朔朝着母妃住的宫殿走去,刚到门口的时候,便听到屋内传来的笑声。 “娘娘?尝尝,这是鹤儿亲手做的。”秦鹤眼里带着笑,“娘娘好吃吗” 这些日子,秦鹤一直在浊妃这里吃糕点,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求了母亲,借了小厨房,亲自做了糕点给浊妃。 秦鹤年纪尚小,做出来的糕点,只能说勉强能入口。 浊妃笑着抚摸秦鹤的头,“好吃。” 秦鹤听了之后笑眯了眼。 秦朔从殿外走了进去,秦鹤发现了秦朔的到来,于是笑着迎了上去,“四哥。” 秦鹤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瞧到秦朔的时候,便很喜欢秦朔。 “你来了?”浊妃眉眼里带笑,“快坐下。” 这些日子浊妃身子一直不适,适合多年来的旧病全聚在了这一刻,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却依旧笑着。秦朔心疼母亲这样,所以长安侯府送来的珍贵药材,他便不客气的接下,百年的老山参汤一碗又一碗的送到母亲的嘴里。 只是,母亲的神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浊妃知道秦朔在担心什么,所以便笑着说,“鹤儿送了一些糕点来,你尝尝?” 秦鹤笑着点头,从盘子里将自己做的糕点递到了秦朔的手中,“四哥,给。” 秦鹤的眼神清澈如水,看不到任何杂质。 秦朔点头,接过秦鹤手中的糕点。 这东西,并不美味,是他吃过的的食物里,最差的东西。 但是秦朔却依旧笑着说,“真好吃。” “四哥喜欢吗?”秦鹤高兴的拍手,“四哥若是喜欢,我便再去做一些。” 秦鹤说完,拔腿便照着屋外跑去。 浊妃和秦朔都没有阻止秦鹤,因为他们也想私下说会话。 对于秦鹤,秦朔倒是有些意外。 他小时候看多了大哥和六弟之间的尔虞我诈,还有几个公主之间,表面看起来姐妹情深。实际上却是恨不得杀了对方。这样的宫廷里,居然能养出来这样的一个秦鹤。 教秦鹤书的太傅是李长风的人,太傅谈起秦鹤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夸赞。 “这个孩子聪明,是老夫教过的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太傅每次说到这些时,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有一次,秦朔去御花园被母妃折梅。 无意间听到了秦鹤和皇贵妃的谈话。 “母妃总是要儿臣离四哥和六哥远一些,儿臣不懂母妃为何要这样。”秦鹤十分不悦。似乎很不赞同皇贵妃的话。“六哥也就罢了,可是四哥是好人,他待儿臣极好。母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皇贵妃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最后摇头,“也罢,你以后若是瞧见了你六哥,便远远的看着便好,切勿和他走太近。至于你四哥……母妃还是希望你和他走的远一些。” 秦鹤虽然温顺,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执着的人。 他认定的事情。便不会改变。 果然,秦鹤嘟嚷道,“四哥是浊妃娘娘的孩子,他是好人,母妃,你以后不要再对儿臣说这些。” 皇贵妃:“……” 秦朔站的远。但是却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皇贵妃是个聪明人。让秦鹤离他和秦贤远一点,也是害怕他们会害了秦鹤。秦朔无奈的摇头。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安贵妃,自然是不会害秦鹤的,但是他的六弟,便说不准了。 尤其是这些日子,六弟已经便是调动手里的兵权,似乎想要逼宫。 秦朔回过神来,看着浊妃认真地说,“母妃,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母妃知道。”浊妃自然明白秦朔的话,她心疼的看着秦朔,“你好像都瘦了。” 秦朔摸到自己的脸,他对这个没有什么感觉。 浊妃伸出手,握住秦朔的手,“不要为难自己,这些日子,母妃一直害怕。朔儿,母妃和她们不一样,母妃不想你坐上那个位子,因为这条路太艰辛了。朔儿。母妃害怕啊,害怕……” 这些年来,浊妃一直活的辛苦。 在别人的眼里,她的生活,简直可以称作苟延馋喘。 她会一直坚持活着,也是为了陪着秦朔。 她害怕自己死了,秦朔在这个世上便是一个人。 浊妃在这宫里生活了太多年,她看过了无数的冷暖。她不希望秦朔坐帝王的位子,因为这条路稍微不注意,便会尸骨无存。建广帝是个性子多疑又毒辣的人,现在的他虽然沉迷在丹药之中,但是手里却依旧握有不少兵权。 建广帝不会那么轻易将皇权交出来的。 “母妃,不要害怕。”秦朔反握住浊妃颤抖的手,“儿臣会好好的,你放心吧。而且,儿臣不会和六弟一样,做出那样痴傻的事情。六弟以为他做的很好,却不想父皇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做的再好,父皇也会知晓的。所以,儿臣有更好的办法。” 六皇子做的再好,也会露出破绽。 而他都能知道六皇子不对劲的地方,他那个多疑的父皇,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秦朔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所以从一开始,他的选择便和秦贤是不一样的。 秦贤站的位子,只能让秦贤越来越被动。 浊妃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敢告诉秦朔,到底会有多凶险。 “母妃,信你。”浊妃现在能做的,便是相信秦朔会成功。 秦朔笑着点头,“母妃你放心吧……不出三月,便会彻底的揭晓胜负了。” 他的计划也会出来了……一定会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468:背叛的死 建广帝睡的时间多,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六皇子打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连夜出京见了朱砂。 上次萧九的哪一剑刺的太深,就算过了几年,朱砂也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六皇子很多次,都怕朱砂就这么去了。 “朱公子。”六皇子坐在朱砂面前,看着朱砂闭着眼,“身子可好了一些?” 朱砂睁开眼,睡眼朦胧,“吵。” 说完,朱砂又闭上了双眼。 六皇子知道朱砂的脾气怪异,尤其是败在萧九手上后,朱砂更是喜怒无常。若是平时他也不会惹朱砂不开心,可现在他早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有时间等朱砂睡醒。 于是,六皇子又轻声道,“我父皇不行了。” 朱砂没有睁开眼,嗓音不悦道,“他什么时候行过?六皇子,你这次想要如何?” “下月初五,是父皇的生辰。”六皇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想这样。” 他做完这个动作,才发现朱砂根本没有睁开眼,于是又补充,“我想,可以动手了。” 朱砂听了,却不说话。 这些日子,朱砂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流失的越来越快了。外人皆以为他身子早已恢复,实际上他却是靠着几味名贵的药吊着性命而已。朱砂撑到现在,是不甘心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输给萧九。 当初他冒险和林老爷合作,绑了夏阮。 他想的很简单,夏阮是萧九的软肋,只要他抓了夏阮,萧九便会束手就擒。那会,夏阮怀了身孕,行动又不便。根本不会动逃跑的念头。只是……朱砂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跑出来捣乱。 他看着南亭的容颜的时候,气的失了理智。想要动手打南亭几拳,但是后来朱砂没有动手,只是嘲讽了几句,便让人将南亭和夏阮关在一起。 在他心里,南亭始终是他的哥哥。 他夺了南亭的双眼,却不想再夺南亭的性命。 朱砂以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不想夏阮居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而且南亭和萧九配合的十分好。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墨殇……朱砂想起那个夜晚,心里的怒气便再也止不住。 他抓起搁在小杌子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朱公子……”秦贤吓的退后一步。“我……” 朱砂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秦贤,轻声道,“六皇子对不住,我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 秦贤…… 若一定要说秦贤在他心中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的话,朱砂觉得秦贤还不如那个面首。 他知道墨殇拖延他的事情后,便拿了刀子划花了墨殇那张绝色的脸。划之前。朱砂问墨殇,“值得吗?” “属下不知主上在说什么。”墨殇似乎丝毫不在乎他哪张脸,依旧故作不知。 朱砂坐在墨殇身前,回忆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同那个人在一起。笑的很开心。但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你们是没有以后的。我本以为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却不想你居然不怕死,跑来了大秦。怎么样,就算见到了那个人又如何?他不记得你了。绝望吗?恨吗?你是不是快忘记了,那段时间你心里的恨又多深。在你要饿死的时候,是我救了你,在你想要复仇的时候,是我帮了你……” 在朱砂的眼中,墨殇的容颜,的却十分的夺目。 一个男子,长的比女子还要妖娆。这样绝色的人,是一个好棋子。 朱砂看了这么多年的美人,再看墨殇的时候,依旧觉得墨殇这张脸,是上天的杰作。 墨殇凄凉的笑了笑,“我这条命是主上捡来的,随主上怎么惩罚。只求主上,不要去伤害他。” “真够痴情的。”朱砂拿起匕首,在那张完美的容颜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我本不想这样对你,可是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既然对我没用,那么便也不能便宜别人。至于清河公主那边,我会送更多的人过去,虽然那些人不及你容颜倾城,但是却比你听话百倍,千倍。” 朱砂下手很重,弥漫在鼻翼里的腥味,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喜欢血液的味道。 墨殇依旧不吭声,哪怕一张脸上早已是血淋淋,他却没有求饶。 “不愿说话?”朱砂站了起来,笑着说,“你既然不愿意求饶,那么这舌头留着也没用了。我不会要你性命,我要看你看着,你心上的那个人,娶别的女子,然后将你遗忘。当然,他再也不会认出你,因为你这张脸……早已不是往日了。” 那夜,朱砂命人搁了墨殇的舌头,便将他放走了。 放走了墨殇的时候,便人有主动问他,“主上,放走了墨殇,会不会出事?” “一个小卒而已。”朱砂看着匕首上的血迹道,“让一个人死,便什么都没了。墨殇活着,对他和那个人而言,都是折磨。而且,墨殇不会写字,就算那个人找到了他,他也不能说出我们的事情。反倒是清河公主那边,你去找几个好看的孩子送过去,若是清河公主问起墨殇,便说不知。” 那个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朱砂知道,李长风不会允许墨殇出现在那个人的眼前。 这样也好。 背叛他的人,都该生不如死,最后被折磨到下地狱。 朱砂将匕首上的血迹抹掉,然后喃喃自语,“背叛我的人,都该死,哥哥,你也是。” 再后来,朱砂听到南亭的马车摔下悬崖的消息,一点也不震惊。 这是他想要的目的。 只是,朱砂觉得让萧九带着夏阮逃走了很可惜,明明是一个好机会,却因为几个局外人的合作,破坏了他的一切。 朱砂回忆完从前的事,才吩咐人送了茶进来。 朱砂捧着茶盏,抬头问秦贤,“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六皇子琢磨不透朱砂的性子,却依旧耐心的回答,“父皇现在清醒的时间很少,我瞧着怕是不行了。而且,锦衣卫那边我也试过了,薛家那几个老骨头,始终不愿意点头。” “薛家不愿意点头?”朱砂听了眉头皱成了一团,虽然他早知道薛家是个难啃的骨头,却不想这么久了,薛家的人却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其实,只要薛家愿意站在他们这边,那么这件事情便好办不少,“继续试试,若是想要顺利,薛家这边一定要拿下。” 秦贤听了,忍不住苦笑。 他若是有办法,他就做了。 别说他没法子了,连秦朔这段日子似乎也在和薛家的人来往,可薛家的人却依旧没有给秦朔好脸色。 不过,秦贤倒是不害怕秦朔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秦朔的身子,不行。 一个常年生病,时不时还会晕阙过去的人,又能成什么气候。 若不是李长风和萧九站在秦朔身后,他根本不会把秦朔当成是对手。 朱砂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再过几日,皇上怕是会有所动作了。” “嗯。”秦贤点头确定朱砂的想法,“父皇似乎不想过早立太子,哪怕大臣们说,立太子乃国之根本。他也不愿意听从,这几日是我太急了,不该一再的逼迫他,不然他也不会疑心我。” 朱砂挑眉,“大皇子的教训,六皇子到现在,都没记住吗?” 听到朱砂提起大哥,秦贤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秦楼就是因为动不该有的心思,做事又没有思考,所以建广帝才会毫不犹豫的杀了秦楼。建广帝这样做,无非是想警告众位皇子……那段时间秦贤的确也害怕过,但是害怕过后,却对皇位的渴望,越来越大。 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利,他才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 秦贤想坐上那个位子。 但是,这个位子却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他这些年来准备的再好,却依旧不是天衣无缝。若没有朱砂暗中帮助,他怕是成不了气候的。 现在,秦贤虽然对朱砂颇有怨言,可是却不敢和朱砂翻脸。 “我……”秦贤犹豫了一下,“朱公子,若是我们这次不把握好时机,那么一切……怕是会晚了。” 若是他失败了,那么朱砂想要的东西,也必定得不到。 朱砂想要那些东西,那么前提是他必须成功。 秦贤知道自己和朱砂其实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也不想再顾及什么,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了,怕是便没有机会了。 他必须要在秦朔逼宫之前先动手,不然一切都白废了。 “我知道了。”朱砂闭了眼,“我会将东西和人送到六皇子手里的,只是……六皇子,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还想,再见到你呢。” 秦贤听了,眉头皱成一团。 朱砂这是诅他死么。 不过秦贤没有说什么,而是离开了。 等秦贤走了,朱砂才睁开眼,他看着窗外的月色,笑了起来。 这大秦怕是再过段日子,就要翻天了。 是输是赢,也会揭晓了。 他,等了这么一天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记了,仇恨的滋味。   ☆、469:已入赌局 “皇贵妃。” 内侍轻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扰了正在发怔的她。 皇贵妃抬起头脸,眼下一片淤青,“是不是皇上出什么事了?” 这几日,她从未睡好过。 她害怕一眨眼,建广帝便撑不下去了。 现在秦朔虎视眈眈,若是建广帝在这个时候去了,那么她和秦鹤便就危险了。 送到太极殿的汤药一碗接着一碗,每一碗她都会当着建广帝的面先尝一小口,等建广帝安心后,她才将汤药喂到建广帝嘴里。建广帝这段日子疑心病更重了,除了她送的汤药,外人送来的一概不喝。 像是知道自己似乎不行了一样,建广帝那日居笑着说,“孤说会一直对你好,现在想想,孤似乎食言了。” 皇贵妃微怔,然后摇头,“皇上,妾很幸福。” “说谎。”建广帝指着她的眼睛说,“你一撒谎,便会眨眼。从前,你亦是这样。” 皇贵妃听了垂眸,半响后才道,“皇上,药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是否会眨眼。但是不知u为何,听这里这些话后,心中居然觉得酸楚。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当初她爱的男子,早已死在了从前。 如今现在的人,是个时不时想杀掉她的人。建广帝失去理智的时候,甚至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差点断气。 皇贵妃已经习惯了,建广帝不按常理出牌。 “回皇贵妃话。”内侍走近了一些,“六皇子在太极殿外大闹,说是想见皇上。可皇上的脾气……皇贵妃你也是知道的,皇上这几日生六皇子的气。又怎么会见六皇子。” 六皇子再不好,毕竟也是大秦的皇子。 建广帝虽不愿见六皇子,却也没明着赶六皇子走。 而他们这些内侍。又怎么好出言赶六皇子离开呢? 只是太医一再嘱咐,皇上需要多歇息,可六皇子在殿外闹腾的太厉害…… 皇贵妃想了想,才道,“本宫现在便去太极殿。” 皇贵妃从站起来后,满眼的疲惫。“你去告诉浊妃娘娘。说今儿天气好,让她去御花园走走。” 内侍虽不懂皇贵妃为何会说这些话,但是还是立即点头。“小的知道了。” 从皇贵妃的殿宇到太极殿的距离,其实很短。 当初,不知多少妃嫔,羡慕皇贵妃住的殿宇。 只是,皇贵妃抬起头,看着眼前辉煌的建筑,却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 不到半柱香时间,皇贵妃便出现在六皇子眼前。 秦贤抬起头,对皇贵妃行礼,“儿臣,见过皇贵妃。” “怎么在这里跪着?”皇贵妃故作惊讶,“六皇子。快进殿坐坐。” 秦贤咬了咬下唇。他十分迫切的想要见到建广帝,可是没有建广帝的吩咐。他又怎么可能走进眼前的太极殿内。 皇贵妃是唯一一个,进太极殿不用通传的人。 秦贤摇头,“父皇不愿意见儿臣。” 皇贵妃微微愣了楞,然后才安慰道,“你别怪你父皇,这几日你父皇总觉得太疲惫,又一直昏睡。等过几日,你父皇身子好些了,本宫再同你父皇讲讲,可好?” 秦贤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瞧瞧建广帝的身子到底如何了。他派的人,总是不能接近建广帝的身边,秦贤开始急了…… 他害怕建广帝突然去世,而他这边又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所以想亲自来看一次。 但是,秦贤怎么也没想到,他在殿外跪了这么久,建广帝却依旧不愿意松口见他。 “儿臣,是关心父皇的身子。”秦贤显然不肯离开太极殿,“皇贵妃,请你帮帮儿臣。” 皇贵妃站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好,本宫试试。” 说完,便转身了进了太极殿。 皇贵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却让秦贤格外的吃惊。 他母妃同皇贵妃向来势如水火,这会皇贵妃却显得十分的大度,愿意帮他这个忙。 秦贤想了想,觉得有些可疑。 只是皇贵妃进了殿内,便没有再出来。 守着太极殿的锦衣卫依旧如初,没有唤他进去的意思。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秦朔出现在了太极殿。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贤,笑着道,“六弟。” 秦贤怎么也没想到,秦朔会出现在这里。此时的他狼狈极了,因为跪了许久,所以衣裳早已被汗水打湿。 “四哥,你怎么来了?”秦贤虽然不悦,但是还是主动和秦朔说话,“你也担心父皇的身子吗?” 秦朔走上前去夫妻秦贤,摇头,“我刚进宫看望母妃,听他们说起你跪在这里。我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秦贤听了,哑然。 秦朔的意思很明白,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他跪在这里求见建广帝。 秦贤的骨子里,是一个十分要脸面的人。 所以,他没有多想,便站了起来。 “呀……”秦贤因为跪了太久,刚站起来便觉得腿麻,差点跪在了秦朔的身前。 秦朔反而扶住了秦贤,“六弟小心。” 秦朔的力气很大,几乎一下便将他扶稳。这使秦贤不禁挑眉,这个样子的秦朔,哪里像是一个病秧子。 秦贤站稳了身子,开始琢磨这里面的事情。 为何,秦朔好巧不巧,会出现在这里。 秦贤想了想,才试探问道,“四哥,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秦朔放开了扶着秦贤的手,微微一笑,“反而是六弟,最近似乎消瘦不了不少。” 秦贤垂头,无奈的摆手,“哪有。我身子比四哥硬朗,多替父皇分担一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是吗?”秦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秦贤过多的议论,只是抬起头,看着这太极殿,“我记得七岁那年,同六弟也是这样,站在太极殿外。” 秦贤听了之后,便抬起头来。 七岁的事情,他早已忘记了……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小时候,喜欢同大哥还有清河公主一起欺负秦朔。那个时候的秦朔,像是一个可怜虫一般躲着他们。 有一次,他和清河公主,将秦朔喜欢披风丢到了水池中。秦朔急的团团转,最后跳入池子里…… 等太监将秦朔救上来的时候,秦朔的脸色早已苍白,他的手紧紧的抓住那件披风,死也不肯松开。后来,秦贤才知道,那件披风是太后送给秦朔的。 太后对秦朔很少有关怀的时候,难得送一件披风给秦朔,却让秦朔视若生命。 这件事情之后,太后只是轻声训斥了他和清河公主,又重新让人赶了一件新披风给秦朔。 秦贤记得,他看到秦朔拿到新披风的时候,没有喜悦的神色,反而平淡极了。 再过几年,秦朔便搬离的皇宫。 走的时候,秦朔没有带走那两件披风。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秦朔便同他们是不一样的了。 秦贤扭头,不敢直视秦朔。 “我不记得了。”秦贤半响后才说道,“四哥,我先走了。” 他不想再在秦朔面前多呆一会,似乎和秦朔多说一会话,他的脑海里便会全部浮现那些不好的记忆。这对秦贤而言,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从前,不会这样。 秦朔点头,遗憾地说,“可惜六弟都不记得了,而我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我在太极殿想见父皇,可是父皇却不愿意见我。后来六弟从太极殿内出来,见我还在殿外候着,便让我早些离开,说父皇累了不愿见我。若不是六弟劝我,我怕是会在太极殿外一直等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秦朔对这份父爱绝望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太后愿意养着他,多少因为喜欢他。 可是秦朔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掉进池子里,只是为了拿回太后送他的披风。他快要丢掉了性命拿回来的东西,在太后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秦朔渐渐地明白,他们对他的偶尔的好,不过是可怜他,施舍他一些感情而已。 这些感情,不是真实的。 秦朔看着太极殿,笑了起来。 不是真的感情,他不稀罕,也不想要。 这个时候,内侍推开太极殿的门,快速跑到秦朔和秦贤身边,福下身子说,“四皇子,皇上说要见你。” 秦贤听了,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 内侍重复了一遍,“四皇子,皇上说要见你。” “麻烦公公了。”秦朔看着秦贤,淡淡的笑了笑,“六弟,你早些回去吧,父皇乏了,怕是不会见你呢。” 秦朔说完之后,便跟在内侍的身后,朝着太极殿走去。 秦贤愣了半响,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最不受宠的小畜生,现在居然能进太极殿内。 父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见这个小畜生? 难道…… 秦贤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他不敢往下想,而是疾步朝着宫门走去,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束手待毙不是他的原则。 到了时候时候,他必须要和自己赌一场。 输赢,就在今晚。   ☆、470:值得与否 秦贤的动作很迅速。 秦朔陪着秦鹤还未用完晚膳,便听到宫外有了动静。 内侍气喘吁吁,“四皇子……他们,来了。” “来了?”皇贵妃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朔。 她下意识搂住怀里的秦鹤,身子微微颤抖。 秦鹤似乎也发现了皇贵妃不对劲的地方,他抬起手来抚摸皇贵妃的额头,“母妃?你怎么了?” 皇贵妃摇头,只是将秦鹤抱的更紧了。 殿内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皇贵妃,你去母后宫里陪陪她吧。”秦朔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小心一些。” 他想了想,才转身握住秦鹤的手道,“你是个男子汉,这个时候要保护好你的母妃,知道吗?” 秦鹤虽不明发生什么,但是他第一次看到神色凝重的秦朔,便点头道,“四哥,我知道。” 秦朔笑了笑,便推门走了出去。 白日,前朝发生的乱事,一五一十的传到了建广帝耳中。建广帝震怒之下,独自闭在太极殿内,谁也愿见。直到皇贵妃出现,建广帝才见了秦朔,谁也不知道秦朔同建广帝说了什么,倒是有人传建广帝拿了玉玺。 很快,传出这句话的内侍,在半个时辰后淹死了在御花园的千鲤池中。 宫内,一时人心惶惶。 他们知道,这天,快变了。 秦贤似乎再也等不及了,他没有确认建广帝到底怎么样了,便从城外带了兵直压宫内,名义上说是要清君侧诛皇贵妃这个妖孽。安家人转移的很快,等秦贤进京的时候,安家人已经全部撤离。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宅子。 安家人撤离的很快,宅子里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有人跟秦贤建议:“六皇子,可要去西城?长安侯府和成国公府……” “蠢材。”秦贤踢开眼前的人。“宋家的兵力,一大半都在西城,你要给我惹出什么是非?” 萧九和李长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谋反,早就挪了宋家的兵力,暗中保护自己家的宅子。尤其是李安这个废物。他居然从顾家借了一些兵力。将成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动作又迅速的让秦贤,都有些诧异。 秦贤现在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回头路了。 这几万人。是他这一世的心血。 …… 殿外乌云掩月,深夜寒风吹的人阵阵发凉。 萧九走在李长风身侧,一撸走,这天色却一直黑着,不见月色。 李长风停下脚步,神色严肃,“阿阮这几日。怕是受了不少惊吓。” 萧九点头,“嗯。” 这几日夏阮总是吃睡不好,却依旧在他面前强颜欢笑,露出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夏阮似乎已经知道了宫中的变化,却仍然装作不知的模样,不提起半点宫中的事情。夏阮这样懂事。却让萧九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昨儿夜里。他将萧晟抱回屋子后,萧九陪夏阮谈了一会话。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夏阮。 夏阮听了之后,只是笑着说:“侯爷,早些归来。” 她没有说,你一定会胜利之类的话,似乎在她的心中,自己一定会胜利。 这个时候,宋恩沛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乌黑的眸子带着几丝慌张。 “大学士。”宋恩沛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走近,言语里带着恳求,“你收下这个吧?” 李长风抬起头来,一脸不解。 在宋恩沛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个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荷包。 这样一个荷包,出现再此时,带着十分诡异的气氛。 宋恩沛咬了咬牙,“姑姑让我送过来的,你就收下吧。姑姑说,这里面是护身符。” 李长风听了之后,挑眉,却没有收下。 宋恩沛的姑姑便是宋英若,这个喜欢了李长风多年的女子。 若是常人,怕是早已被宋英若感动了,尤其是宋家还掌握大秦不少的兵权,这样的女子娶回去,无论对家族还是对自己,都是十分有益的。 可是李长风,偏偏就是个木头脑袋,无论宋家人怎么明示暗示,他都不愿意接受宋英若。 谁也不知道李长风在想什么,连李长风的父亲李知涯,都不知李长风有何打算。 “大学士,你瞧,今儿夜里我同我父亲都进宫了,留姑姑一个人在府里。”宋恩沛开始找借口,“本来,我该陪在姑姑身边的,但是……姑姑担心你,这不,就让我进宫了。大学士,你就,收下吧?” 宋恩沛觉得自己今日,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但是,他又不能婉拒姑姑的请求。 宋恩沛小的时候很调皮,父亲是武将,常年来教导他的方式,就是一个字:揍。 每次,父亲揍他下手极重,基本一揍就要躺上一个月。宋英若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哥哥这样做,便将宋恩沛带在身边教导。 在宋恩沛的记忆里,母亲走的早,只有姑姑给的温暖,是最多的。 尤其是这些年,他去了洛城,姑姑也时常会送东西过来。 而他的父亲……每次来信,就只有一些嘱咐他小心的话,东西却什么都不送。 宋恩沛在心里,将宋英若当做了最亲的人。 现在宋英若只是让他送个东西,他自然是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宋恩沛垂头,又说了一句,“大学士,我姑姑很好的,她真的是个好人。” 宋恩沛私下也问过李安,是不是排斥自己的姑姑。 当时李安虽然诧异,但是还是诚恳地说,“从前是挺讨厌的,可是现在却不讨厌了。我父亲总不能这样孤单的过一辈子,若是父亲愿意娶宋姨,我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的。” 李安说这些的时候,脸色铁青。 其实宋恩沛知道。李安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李安会转变观念,是因为夏阮跟李安说过这些事情。 李长风这一生几乎都贡献在李家了,他对李安而言。是一个好父亲。因为顾及李安的心思,李长风休妻之后,没有再娶。 一个男子,能如此的清心寡欲,又有谁能做到? 李长风正值壮年,身边却一个消火的通房都没有。对李长风而言。的确有些刻薄了。 夏阮的话,李安都听了进去。 所以宋恩沛问他这些话的时候,他才会松口。 李安自小是个骄纵的。能松口不反对,是个极其难得的现象。 其实,从前夏阮也不愿插手这件事情。但是,后来宋英若开始和李氏走近,而李氏对宋英若又一直赞赏不绝,夏阮看到宋英若如此低声下气的讨好母亲,又如此卑微的爱三舅。才出言相劝。 一个男子,站的再高,若是没有一个人分享胜利,怕是也会寂寞。 李长风皱眉,却依旧没有接过宋恩沛的手里的东西。 萧九轻微的咳嗽了几声,极其不自然地说。“宋小将军。今晚西城和成国公府,就麻烦你了。” 萧九一开口。宋恩沛便点头道,“好。” 李长风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宋恩沛的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依旧没说什么话。 宋恩沛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拔腿便跑。 留下李长风和萧九两人。 李长风看着宋恩沛的背景,良久后才对萧九说:“又是阿阮让你这样做的。” “也不全是。”萧九眼里噙着笑,“阿阮,也是为了你好。” 李长风没有继续揭穿萧九,而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萧九对夏阮,几乎是百依百顺。 而夏阮,对自己的妹妹,更是事事听从。 最近,宋英若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便开始每日和李氏来往。李氏似乎很喜欢宋英若,偶尔见到了他,也会帮宋英若说几句好话。 李长风认为,自己已经拒绝了宋英若,便不该和宋英若有来往。但是无奈,妹妹来见他的时候,都会带着宋英若。 李长风揉眉心,他总不能连妹妹都不见吧? 他从不认为宋英若不好,也不认为宋英若不配他。只是李长风明白,自己对感情已经失望过一次,便不想再费心力在这件事情上。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 所以,身边要不要这样的人,都是无所谓的。 何况,李安也开始听话了,他不想因为再娶,而让李安心绪不宁。 他这辈子,就李安这么一个孩子,实在不想让李安伤心。 但是奇怪也就奇怪在这点,李安居然松口了。 那一日居然让管事的送了几个年轻的丫环到他房中。 儿子帮父亲安排女人,也就李安敢做的出来了。 对此,他的父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长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香囊,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值得宋英若如此不舍。 她,到底是痴还是傻? 这样等他,值得吗? 过了一会,李长风才将香囊放在收入袖口。 “走吧。”李长风转过身对萧九道,“去太极殿。”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太极殿怕是会布满血腥。 他们要保护建广帝,更要保护好四皇子。 这个时候,不能出半分差错。 萧九笑着点头,抚摸腰间的长剑,跟在了李长风的身后。 这个夜,刚开始,还很漫长。 ps:基友的书,很不错的文哦。 书名:掌家 书号:3327737 简介:阮云瑾到死的时候才知道,她的一生,是个可悲的笑话。 阮府是吃人的魔窟, 害了母亲含冤而死,兄长早夭。 她的意中人,是粘了砒霜的蜜糖, 累得她嫁给了当朝最是无能的王爷,上不了朝堂,入不了洞房。 重活一世,她要护母亲和兄长平安,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喂,王爷,你离我远点啊!我不想再嫁给无能者啊!!   ☆、471:逼宫 在用兵方面,李长风没有太多的经验。 李家祖上虽也有武官,但他自小从文,练武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所以,李成风这个时候退进了太极殿。 走之前,李长风看了看天色,对萧九嘱咐:“万事小心。” “三舅,我会小心的。”这次,萧九没有唤李长风大学士,而是用了私下对李长风的称呼。 李长风听了之后,笑着点头。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太极殿外,四野肃静。 薛统领握住手里的长剑,一言不发。 长剑被他手里的汗水打湿。 过了一会,薛统领将内心的恐惧压了下去,抬头看着身边的萧九,“长安侯……你怕吗?” “嗯?”萧九一贯内敛,神色依旧如初,他淡淡一笑,“不怕。” 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若想要控制大局,便要掌握好每个人的心思。只要注意细节,那么一切就不会乱。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无非像是木偶一般。只要找到了那些操纵这些木偶的人,那么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他从洛城带回来的一万人,是宋家的精兵。 这些士兵,每一日被训练,他们等待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薛统领忍不住窥了一眼萧九。 那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他的神色肃毅沉寂,目光无悲亦无喜,彷佛平日里那个和善带着笑脸的人,和眼前的人并非一人一样。 他从前便听人说过,长安侯长的极好,彷佛天上的神仙似的。尤其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清冷而又疏离的气质。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手握长剑的时候,令人只看一眼,看行生寒意。 萧九挑眉。转身看着薛统领。 薛统领撇过头去,轻咳了一声,“长安侯,小心一些。” 说完之后,薛统领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话。 他无意听人提起过萧九,说那个看起来清冷的的人。挥动长剑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犹豫。 薛统领从前有些怀疑这些话,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怀疑了。 萧九的动作、眼神……若不是看过无数生死。也不会如此的从容不迫。 此时,萧九将目光放向东南方,而非东北方。 宫门外一片漆黑,秦贤带领的军队,如同野兽一般,悄悄地潜行,安静极了。 然而秦贤一直走的很慢。他知道在那一片看似安静祥和的太极殿外,等待他的将是秦朔手里的兵。 秦贤咬牙,于夜色的掩映下,由西往南慢慢的进了宫殿。 对此,他身边的侍卫,有些不解:“六皇子?不是从北面进攻吗?” “北面?北面从前是太后居住的地方。我说往北面进。也无非是说说而已。”秦贤轻嗤了一声,“我没那么傻。有些消息,是放给别人听的。实际上,我谁都不相信。” 秦贤,是不愿意相信谁的。 连朱砂,他亦不相信。 他和朱砂合作,是有原因的。 朱砂能给他足够的金钱,帮他圆了帝业。但是,等他当了大秦的皇帝,也要把借兵力给朱砂,因为朱砂想要拿下西域的所有小城。 朱砂的野心很大,他似乎很早就在计算这些事情。 秦贤,也是在那个时候,听到了禾月的名字。 据闻在西域众多小国之间,只有一个叫禾月的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的行走,而这些国家的人,却对他没有半分厌恶。当时,朱砂正在找这个叫禾月的人,希望能据为己用,只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这个叫禾月的人的半点踪迹。 若不是有不少人提起这个少年,朱砂和他都快以为这个人生活在传说之中。 世上,怎么会有人,将自己隐藏的那么好? 秦贤从禾月身上看到的,只有神秘二字。 他想,自己若要做一个那样的人,那么就必须和禾月一样。 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侍卫微微一愣,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等等,北面依旧派一小部分人过去,点燃火把闹大动静。”秦贤想了想,既然已经放出这样的话,那么便不能让那些人失望。 调虎离山。 只有兵力转移到北面,他才有机会从南面进入太极殿。 按照他的计划,诛杀皇贵妃,然后处死秦鹤和秦朔,都是不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做起来,秦贤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水。 原来,他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这夜色,当真是好。” 秦贤抬起头,看着夜色笑了笑,“明日,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他不肯定。 他现在的命运,就如同这天气一样,谁也不知道,第二日会如何。 秦贤的部队走的很慢,他们所到之处,锦衣卫便没有一个活口。 夜里风寒,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北方隐约可见火光的时候,萧九眉头微蹙。 薛统领当时便紧张了起来,问身边的萧九,“要我带人去吗?” “无需。”萧九笑着伸出手,将腰间的佩剑拿下,“派三百人过去即可。” 薛统领惊的目瞪口呆,“长安侯,他们足足有几万人,若派几百人过去?不是等于送死?” “若换成是你,你选择从北方进来,你会如此明目张胆吗?”萧九看着北方,眼里带过一丝讥讽,“六皇子不会如此不谨慎,他的脑子不傻。所谓兵不厌诈,他会在北方点燃火把,也是希望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那么,他会从……” 萧九指着南方,“东南方过来。” 薛统领有些犹豫,因为他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到秦贤的人,会从北方进攻。 南方的兵力。有些薄弱。 若现在要调整,怕是会有些匆忙。 萧九似乎也看明白了薛统领在担心什么,“在战场上。敌人随时都会有变动。你放心吧,这些人比我们更清楚,什么地方最危险,又该在什么时候出现。” “长安侯,你就这样相信他们?”薛统领眼里有些不解。 萧九点头:“相信。” 若一定要说相信,他相信的是自己。 他对自己的布置。有十分大的把握。 薛统领点头。派了三百人去北方,又将重兵开始往南方调动。 天色依旧暗着,乌黑的云层里。看不见半点月色。 半个时辰后,东南方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铁甲穿风而过,萧九拿起长剑,便带着人朝着南方走去。而薛统领依旧站在原地,微微发怔。 一切,如同萧九所料。 “箭弩准备。”薛统领看着东南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对着城墙上的人大吼。“放……” 城墙上的五百支箭,朝着远方齐发。伴随着刺头盔甲的啸声,稳稳的抛射进人群。 黑暗中,士兵们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被第二轮的尖锐的箭射中眉心。 鲜红而又温热的血,喷涌了出来。 再下一瞬。便见对面拿着盾牌的士兵慢慢的靠拢。他们的手里都握着长刀、长枪。在箭雨的遮掩下,慢慢的接近人群。 两军在东南方向的空地上。开始交战。 萧九在乱势中挥动手里的长剑,一步步的朝着自己想靠近的地方走去。他走过的地方,全是一片黑压压的尸体。跟在萧九身边的人,个个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神色,手里的长枪总是无比准确的刺入对方的心脏。 薛统领站在远处看着,萧九于人群里,像是一道最夺目的存在。秦贤的那些兵队,在看到他的时候,似乎都有些害怕,会选择自动避开。 那样的一个人,谁会相信他本是文官。 “呸。”薛统领对着地面啐了一口,然后吩咐对身边的人说,“不要动,继续守着太极殿。” 话音刚落,从北方奔回来一个小兵。 他跑的满头大汗,跪在薛统领的面前说:“薛统领,被……被骗了。” 薛统领此时早已红了眼,他抓起小兵便问道:“什么被骗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兵本就跑的气喘吁吁,这个时候薛统领抓住他一直摇晃,差点将他给摇的晕阙过去。 “薛统领,你放下他。”有人在一边劝道,“让他歇一口气。” 薛统领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小兵,双眼都快要翻白的样子,于是不忍便放手。 小兵终于从薛统领的手里逃了出来,他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道,”北方……北方……” 他说的极慢,薛统领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不足两百……北方不足两百人。”小兵终于将气吸够了,然后继续说道,“北方不足两百人,已经全部歼灭。” 薛统领听了,慢慢的舒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就如同萧九说的那样,北方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太多的人过去。 还好,他们没有派太多的兵力去北方,不然,当真就中了秦贤的计谋。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拉扯了一下薛统领的衣裳,面色苍白的指着东南方说:“薛统领,你看看,那群……那些是骑兵吗?” 薛统领一听骑兵二字,吓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秦贤的手里,居然还有骑兵。 ps:感谢朵儿.亲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小龟亲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克莱雅亲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小肥蕊亲打赏的香囊。 感谢亲们最近的打赏,因为快结尾了,亲们已经不在了。 结果你们还在,真的感谢亲们。 ps:小悟的新书已开,书名:锦谋书号:3393372 欢迎大家来养肥,上架后最少双更! 因为年后会比现在空很多,所以大家可以放心了。 新书简介: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于是,她成了一个消极怠工的重生女。 至于大任…… 他说:你行你上,不行我再来。   ☆、472:尘埃落定 突如其来的骑兵,让薛统领彻底的傻了眼。 他从未曾料到,在城外秦贤还有如此多的兵力。 大秦当年能建国,靠的便是重骑兵的威猛。 可现在……这支厉害的部队,却成为了逼宫的工具。 薛统领看到在人群里的萧九,急的红了眼:“快去保护长安侯,快去。” 身后的锦衣卫听到命令后,赶紧冲向了人群。 这个时候,萧九也发现了远处的骑兵。 他皱了皱眉头。 “去告诉薛统领,不要再调人手过来了。”萧九转身将手中的剑收回,对身后的人道,“宋老将军可告诉你们,要怎么对付骑兵?” 站在萧九身后的人傻了眼。 对付骑兵? 宋老将军从未说过。 那个人摇头:“并未。” “那么,便学着吧,来日,在战场上,对你们都会有帮助的。”萧九缓缓地开口,吩咐了身边随从,“去告诉李大人,让刀斧手都出来吧。” 这个人虽然不明白萧九话中的意思,但是还是瞪圆了双眼。 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会见到出乎意料的东西。 萧九身后的随从从人群里逃了出去,站在薛统领身后,将话说完之后,又匆匆的进了太极殿。 进门之前,他瞥了一眼身后。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还有无数的骑兵……整个太极殿,被包围的密不透风。 李长风听了之后,只是对身边的人说:“薛武,去告诉温大人,可以进来了。” 薛武点头,转身便奔了出去。 众人还在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只见站在太极殿外的人群里走出来约摸一千人。他们的手里提着长长的巨斧,身上穿着厚厚的盔甲。 远处的人群里,萧九举起长剑后。这群人便冲了过去。 薛统领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群壮汉拿着手里特制的大斧冲进人群中,如同可怕的侩子手一样,斩杀身边的人。他们跟在萧九身后,一直朝着东迈进,很快便打出了一个缺口。从外涌入的壮汉们,对着眼前的骑兵丝毫不手软。他们用手里长长的斧头。直接砍掉了战马的马脚。 战马吃痛。将马背上的士兵抖落下来,很快便被这群壮汉砍去头颅。 远远的看去,本来数量占有优势的秦贤部队。这个时候却显出了劣势。骑兵的冲击力非常强,但是太极殿外再宽敞,也终究不是战场。骑兵被限制了之后,还不如这些不怕死的步兵。 萧九带着的部队,似怒涌的激流,在融入了敌方部队后,又逐渐散成了五支分流。血色一直蔓延在他们的脚下。看着像是一多诡异而又艳丽的花朵,开出了五瓣红花。 “他——”薛统领瞪圆了双眼,兴奋的紧握住拳头,“怎么会。” 不知何时温仲怀已经站在了薛统领的身后,他眼里带笑,“这边是九哥想出来的好法子。” 薛统领惊的目瞪口呆。又道。“他,真的是文官吗?” 温仲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千的刀斧手,都是九哥亲自训练的。而且,薛统领你发现了吗?这一千人同普通的士兵不一样,他们身材比大秦的人魁梧,力气也比常人大了不少。” “因为,这些人,不少是来自西域。”温仲怀看的热血澎湃,他拍了怕薛统领的肩膀,“再厉害的骑兵,若是没有宽敞的地方,都会被这些刀斧手扰乱阵脚。一千人,便可以扰乱对方几倍的人数。这个办法,也就只是九哥想的出来了。” 薛统领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满腔热血的看着眼前的情形。 未过多时。 秦贤的军队,步兵和骑兵便被彻底的劈切开了。 步兵从在前面,面对的是城墙上的弓箭,他们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已经被阻隔了退路。骑兵的马开始四处跑动,不少人被从马背上摔下来,故而根本无法相互应援,更没有办法整阵集合来抵御冲锋。 秦贤带来的军队人数本来就有巨大的优势,但是此刻,在拥挤的大殿外,他们的优势却荡然无存。 萧九带着的刀斧手过于突然和凶猛,不少的骑兵被震住了。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些壮汉身强体壮,就算不能砍掉战马的马脚,也会让战马受伤,从而导致战马发狂四处逃窜。马背上的军人被摔了下来,继而被马踩踏。 一时,死伤无数。 而少数能控制住战马躲避开刀斧手的追杀的人,却已经心生恐惧。 放眼望去—— 步兵根本不敌城墙上的弓箭,而就算突破走到最前面,也会被那些手握长枪的士兵刺死。显然,他们已经乱了阵脚,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就连站着,也无非是在等死。 广场上,哭喊声、刀剑声、还有马匹的悲鸣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让秦贤红了眼。 秦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会在这个时候变成累赘。 那群壮汉到底是从何方来的,而他们手里特制的长斧,又是从哪里来的…… 云层中,缓缓地透出一抹微弱的亮光。 而这一缕晨光,还未穿透云海。 秦贤骑在战马上,对着身边的人吼,“不许退,快给我冲,违令者,杀无赦。” 说完他便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剑,抓住一个匆忙逃窜到他身边的士兵,直接砍了下去。 秦贤此时神色急躁,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 站在秦贤身后的侍卫领命,赶紧下令,不许撤退。 一时,双方都杀红了眼。 秦贤下令之后,他的部队虽处于劣势,却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慢慢的向前前进。甚至有些骑兵。都主动下马,想要和步兵集合。 只是,萧九并未给他们太多的喘息机会。 他带着的人。已经杀出了一个豁口,而这个豁口,正是朝着秦贤而来。 等秦贤发现的时候,萧九离他的距离,已经一眼便能瞧见了。 秦贤大吼了一声,“护驾。” 侍卫们纷纷跑到秦贤身前。而本来已经不再凌乱的兵队。因为秦贤的一句话,再次混乱了起来。 萧九似乎也注意到这些,只是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话。 那个人听了之后。便挥动手里的长枪。 远远地,城墙上的人发现了萧九的指令。 在城墙上的士兵,迅速的换上了重弩,随即搭箭上弦,不敢怠慢。 下一刻,百支利箭齐聚,朝着秦贤便射了过来。重弩不同于普通的弓箭。它们的威力大而且射程远。站在秦贤身前的侍卫,被射中后迅速的倒了下来,而萧九带着的人,像是杀了红眼,不管不顾的朝着秦贤从来。 他们像是海水一样,似乎在下一刻。便会涌到秦贤的面前。 “六皇子小心。” 跟在秦贤身后的人。拽了一把秦贤。 瞬间,秦贤跌落马背。 红日渐渐升起。战事似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士兵们都想活下去,情绪激动的,甚至不顾一切,将自己当做了利剑一样,杀向人群。 只是,斗志再高的士兵,在回头没有发现马匹上的秦贤后,也会瞬间低落下来。 他们未来的帝王,不在马背上。 士气一旦下降,士兵们便纷纷绝望。刚才本来抵抗得住攻击的部队,这个时候居然停了下来。 似乎死亡,他们才能解脱。 而让他们更加绝望的是,远处又涌入了另一群士兵。他们穿着盔甲,手里持着长枪。 明眼的人很快便看了出来,这是建广帝手里的部队……因为,他们身上的盔甲,是金黄色的。 连建广帝的部队都出现在了太极殿,显然输赢已分。 秦贤身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他就这样站着,看着不远处的人群…… “我们,是不是,输了?”半响后,秦贤对身边的人道,“是不是?” 就算不想承认,秦贤此刻也无能为力了。 因为他话音刚落,萧九便从人群里跃了出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萧九手里握着长剑,放在他的脖颈下,“六皇子,你输了。” 秦贤笑了起来,他的眼里带着愤恨,“父皇的部队,为何会听命于你,兵符……你在哪里找到的兵符。” 他从前便知父皇的手里有这么一支军队,但是却从不见所谓的兵符出现。尤其是后来,建广帝大醉后不小心说出,兵符有两枚的时候,秦贤更是觉得头疼了。 后来,秦贤用了不少的时间,才认为父皇无非是在虚张声势,父皇的手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兵符。 他嘴里的军队,其实就是宋家的兵力。 可当他亲眼所见后,秦贤才发现,自己从前不屑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强烈的紧张混同极度的恐惧,让秦贤的眼里弥漫出了血丝,“兵符,你在哪里找到的?” 萧九只是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回答秦贤的话。 他身上的盔甲沾满了血液,滚烫的血此时已经凝固在了盔甲之上。 那张极其夺目的容颜,更是显得盛气凌人。 秦贤苦涩笑了笑,然后瘫软了身子,跪在了地上,“我……输了。” 话从秦贤的嘴里说出来后,秦贤的兵队便开始纷纷投降。 他们知道,他们的未来,已经没有了。 输了。 一切,如尘埃落定一般,成为了定数。   ☆、473:福妻 六皇子因为谋反,被关进了天牢。 次日,建广帝因为六皇子的事情,气的再次吐血昏阙了过去。 他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朝堂上人心惶惶,谁也不知新帝会是四皇子还是年幼的七皇子。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去安家打听消息了。 可谁知安家的人,居然闭门不见。 连带顾家的人,也装做茫然…… 建广帝去世三日后,四皇子秦朔终于在万众瞩目下称帝,称景帝。 长安侯萧九护驾有功,封永安王,世袭。其妻夏氏,封一品诰命夫人。 圣旨下来的时候,薛统领还在想骑兵的事情。 他费了不少的力气,也没有从外面打听到秦贤还有骑兵的事情。反倒是萧九,为何会猜测到这些?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最后,他终于在喝醉了之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六皇子没有骑兵。”萧九把玩着手里的酒樽,淡淡地道,“东萧有。” 薛统领被惊的目瞪口呆,半响后才道,“你知萧安礼一定会反?” “嗯。”萧九轻声回答。 萧安礼,一定会反。 这是萧家人的宿命。 想要活下去,便要扶持新帝。 所以萧安礼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选择造反。从前建广帝一直对萧家人忌惮,便是因为萧家手上有这么一支军队,建广帝想要削弱东萧的势力,才会给他不少权利。 连秦贤都不知道的兵符,其实便是一枚玉佩。 他手里有一枚,而皇贵妃手里,亦有一枚。 谁也没想到,这玉佩。居然是控制建广帝手里兵力的存在。 四皇子从皇贵妃的手里拿到这枚玉佩的时候,便送到了他的手里。当时四皇子笑着说:“我这辈子倒是没信过谁,包括我的母妃。我总觉得。她会丢下我先走。不过,我倒是想试试,相信你。” “为何?”萧九挑眉,眼里带笑。 秦朔哈哈大笑,“因为,你不舍得让夏三小姐打理后宫。” 这次。萧九没有反驳。 从前。秦朔对他也是多有防备的,自从秦朔见到了夏阮,这种防备的心思。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爱自己的妻子,所以不会让她成为皇后,成为宫里最寂寞的女子。 只是这些事情,夏阮不会知晓。 因为,她不必知。 他有多爱她,他自己知道便好。 大秦如今的兵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宋家。而另一部分在萧九的手里。 不少人明白这点后,便开始想着,要往萧九身边送人了。 哪怕是做妾,也恨不得将女儿塞过去。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九却不在京城之中。 平阳侯唐景轩跟着朱砂落荒而逃,最后两人在邺城的山上被抓住。 朱砂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他看着萧九。只问了一句话:“我哥,还活着吗?” “活着。”萧九回答。 朱砂笑了。然后揉了糅眼:“活着就好。” 朱砂说完之后,便转身朝着身后的悬崖跳了下去。 他的动作又快又迅速,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唐景轩见朱砂已经跳下悬崖,便惊的跪在地上:“长安侯……不……王爷,王爷……求求你,不要杀我。” 唐景轩这次逃跑,妾室之中只带了南若和夏雯。 他指望南家能救他,又或者……夏雯能救他。 夏雯在人群里,看着萧九,然后傻傻的笑了。 她不明白,为何结果会变成这样。 夏阮居然成了王妃,而她却成为了叛臣的妾室。六皇子出事后,朝堂上不少大臣被斩首,只是新帝一直软禁唐家所有人,没有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几天后,他们才发现,新帝所谓的软禁,居然是不允许外面的人给他们送食物。 很快,府邸上下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了。 南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个时候才后悔了,当初不听南剑春的话,执意要嫁入唐家。 所有的爱情,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似乎都化为了空。南若那个时候或许才明白,爱情真的是会变的,不会永恒。 南若最快发了狂,她抓住夏雯,让她去求夏阮,能饶恕唐家。 甚至,她愿意将平阳侯夫人的位子让出来。 正是因为南若那个时候发了疯,夏雯肚子里的孩子,也小产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夏雯一直看着床罩。 她饿的没有力气说话,更没有力气去求饶。 她在想,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她的父母尚在。 有一次,父母带她去二伯母家里做客,夏阮就站在门外。 她瞧瞧的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笑的甜甜地:“喏,这是方糖,我娘给我买的,雯儿,你尝尝?” 她接过夏阮手里的纸包,将方糖放入嘴里,觉得整个人似乎都掉进了蜜罐子里一样。 阳光打在夏阮的脸上,那张稚嫩的脸,越来越模糊,慢慢的消失不见…… 夏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父母刚去世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夏阮,怕她失眠陪着她睡觉的夏阮……她明明从不想和夏阮争抢什么,她明明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为何最后变成了那样。 她将大伯母所有的不甘,都放在了自己心上。 她就像是吃了方糖的孩子一样,尝过了方糖的美味,便想吃更好的东西。可是她快忘了,若是夏阮连方糖都不愿给她吃,那么她不会那么早知道,原来甜味是如此微妙的东西。 面前站着的萧九,玉树临风。 夏雯突然明白了,为何所有人都说萧九长的好看,因为这个人站在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似乎都会变成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这个人太过于优秀,所以一眼便能选中,属于他的人。 唐景轩哭着求饶的时候。冲到了人群里抓住她的手:“雯儿,帮帮我,帮帮我……他是你堂姐夫,他会让过我们的。” 夏雯笑的冷冷的,她抬起头来看着萧九问:“你会放了我们吗?” 她问的直接,让唐景轩诧异极了。 “我做不了主。”萧九神色不改。“只有皇上才能决定这些。” 夏雯偏过头。看着唐景轩说:“夫君你看,我没有办法呀,我这个堂姐夫。他不能做主。” “疯子。”唐景轩狠狠地将夏雯一摔。 结果这几日夏雯根本没有吃饭,她被唐景轩这么一摔,就摔到了一边的石头上。 额头上的刺疼,让她清醒了一些。 血液的腥味,很快便弥漫在她的鼻翼间。 她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 就如在梦里一样,她看不清夏阮的笑。也猜不透自己的想法。 那天的方糖,可真甜啊。 她这一生,似乎再也没吃过那么美味的东西。 …… 唐家全族被抓回了京城,和唐家有来往的家族也不例外,包括唐家老太太的母家岳家。 东萧起了一场大火,萧安礼烧死在房中。 之后。也有人说。萧安礼其实跑掉了,那个尸体根本不是他的。 不过。这也只是外面的人的传言。 夏雯的死传到李氏的耳里的时候,李氏正和夏阮在商议要送夏瑞去国子监的事情。 李氏听了,神色里流露出一丝伤感。 “她小的时候,我还抱她在怀里,那个时候,她很小很小。”李氏叹了一口气,“她娘在的时候,她还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可是最后,为何就变成了这样了。这个世上,难道没有不会改变的东西吗?” 夏瑞手里捧着糕点,疑惑的道:“自然有不会改变的东西。” 李氏被儿子一惊,才方知自己失言。 站在一边的萧晟熟练的从自己小舅舅的手里拿过糕点,在上面接着咬了一口,“小舅舅,有什么不会改变的呀?” “喏。”夏瑞见萧晟拿走了自己的糕点,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吵闹。而是走到李氏身边,握住李氏的手,“比如我娘呀。” 萧晟听的糊里糊涂,于是接着问:“外祖母?” 夏瑞在李氏的脸上“啾”着亲了一下:“我娘对我,一直很好。” 萧晟依旧没有听明白,但是却被夏瑞拿了一块糕点塞住了嘴。 夏阮听明白自己弟弟的话。 夏瑞比其他孩子早慧,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们说的太透彻,便知道是如何。 夏瑞的意思便是,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为这份感情,是世上最单纯的…… 不奢求回报的感情,便是亲情。 夏瑞懂的很多,夏阮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没有半点像丈夫和自己的地方。 这个孩子,整日,调皮的厉害。 李氏被自己儿子这么一哄,高兴的笑了起来,没有再去想夏雯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萧九来夏府接儿子和妻子回府。 这个时候,玩了一天的萧晟已经睡着了,手里抓着两快糕点,不愿松开。 萧九淡笑,轻声在儿子耳边说:“晟儿,给爹爹吃,可好?” 梦中的萧晟笑了笑,本来抓的很紧的糕点,也放开了。 萧九接过儿子手里的糕点,扶妻子上了马车。 “晟儿说,要留给你吃。”夏阮笑着解释,“你也知这个孩子的性子,简直……” 萧晟是个十足的小吃货,到了他手里能吃的东西,一般不会留下什么。 不过,萧晟似乎很喜欢他父亲,每次总是会藏一些点心给萧九。 萧九笑着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的枣泥,让他觉得美味极了。 他想让妻子也尝一些,便将糕点递了过去,结果夏阮脸色大变,转身便要呕吐。 萧九吓的丢了手里的糕点,赶紧问:“这是怎么了?” “不知。”夏阮摇头,这一个月来,她闻见腥味的东西,便觉得难受。她起初以为自己是担心萧九的事情,可现在瞧着,却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萧九下意识便帮夏阮扶脉。 因为杜若逐渐忙起来的关系,他休息下来的时候,也略学了一些医术。 夏阮也不打扰他,由他这么着。 萧晟趴在夏阮的怀中,而夏阮渐渐地觉得有些困了。 最近,她总是困的厉害。 她依在萧九的肩头,迷迷糊糊间,听见他用醇厚酥软的嗓音呢喃:“阿阮,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人生,可以如此完整。” -------------end(正文完结) ps:正文写完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写了大半年的文,在这里完结了。 萧九和夏阮,还会继续幸福下去。 不知为何,心里却很酸楚。 因为追文这么久的亲们,要离开我了。 有点难受........ 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矫情了。 快一年的事情,是你们陪在我身边。 写这本书,我经历了很多事情。 每一件,都有你们在身边。 很多感激的言语,不知从何说起,太多太多了。 真的,很感谢很感谢很感谢亲们,一直都在小悟的身边,一直在支持这本书。 用萧九的话,来感谢你们吧: 谢谢各位亲们,让我知道,原来写一本书,可以如此的幸福。 爱你们。 谢谢!!!!!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