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重生之宠你一世》 作者:绿意生凉   ☆、第1章 仗剑休夫 “我要去天牢见我父亲和兄长。”洛筝冷冷地道。 即位已有三年的永昌帝秦恒静静地看着他的皇后,立在他面前的女子依旧是一身如火的红衣,但那双美丽凤眼中的寒意却比她那冷冷的声音更要冷上三分,看得人心中生寒。 永昌帝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目光重新落在摊在他面前案上的奏折上,淡淡地道:“朕昨日已允你去看过他们了,这本就已经逾矩了,你身为一国之母,更当谨守本分,不该做的事便不要去做。” 洛筝那双原本盈满寒意的凤眼此刻满是讥嘲,看了一眼立在永昌帝身旁的杜贤妃一眼,“我这皇后想来也没两天当头了,还有什么本分规矩好守,更何况,我去看自己的亲爹亲兄长也是不该做的吗?怎么孝道到了我这一国之母这里就成了不该做的事了呢?” 永昌帝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他们已是乱臣贼子,有违国法,你不要分不清轻重。” 洛筝反将头一昂道:“法外还有人情,我身为人女,做不到视父兄囚于天牢之中,每日食那馊腐之物。我只是来跟陛下说一声,若是陛下不准的话,只管命人拿了您的青璃剑到德方殿取了我的项上人头便是。” 说完,也不待永昌帝发话,连礼也不行一个,便径自转身而去。 气得杜贤妃在她身后暗啐了一口,忍不住道:“圣上,请恕妾大胆说一句,皇后娘娘也委实太过了些,在陛下天颜面前竟然如此无礼。陛下——” “够了,给朕滚出去。”永昌帝忽然暴喝一声,看着贤妃浑身瑟缩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再想到方才洛筝的傲然无礼,心中犹自火大,一把将案上的奏折全都扫到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永昌帝更觉心中烦躁不已,独坐在一边生闷气,候在门外的太监宫女见天子面色十二分的不好,不得天子召唤哪里敢进去收拾这一地的散乱,只在心里暗叹,这半年来圣上的脾气似乎是越来越暴躁易怒了。 待稍稍冷静下来,永昌帝想起一事,略一沉吟,便唤了他的贴身太监王福贵进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叮嘱完毕,方才提高声音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速去为朕办妥,不得有误。” 慌得那王福贵急忙领旨出门,他前脚方走,后脚从那门槛上又跨进来一只纤纤玉足。 只听一个温柔的好似春风般的声音道:“哎哟,这是谁惹圣上龙心不悦了,怎的发了这好大的一场脾气,洒了这满地的折子。” 永昌帝见是他的贵妃周氏来了,却仍旧臭着一张脸,不悦道:“你怎么来了,不在寝殿里好生养胎。” 周贵妃一手扶腰,一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温柔柔地道:“谁让妾和圣上心有灵犀,知道圣上这会子心里不快,便赶着要来做圣上的解语花呢!圣上便是不看妾的薄面,好歹也给妾腹中的皇子几分面子,若是圣上再这般黑着脸,妾怕会吓着皇儿呢?” 这一番柔言软语里偏又透着三分女儿家的娇俏可人,纵是永昌帝再面沉如水,这样的软语娇言入到耳朵里,那绷紧的面皮也不由得略松了几分。 周贵妃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见永昌帝面色缓了几分,忙上前几步,拉了他手放在自已的腹部,撒娇道:“圣上可觉到皇儿在动,他这是想他父皇了呢。” 眼见得满室戾气渐消,渐有温馨旖旎之感,忽然一个内侍匆匆走到门前道:“启禀圣上,小奴有要事禀告。” 永昌帝不悦道:“又有何事?” 那内侍瞥了一眼周贵妃,正在犹豫,忽听一个声音道:“还是我来告诉陛下好了。” 只见洛筝一把推开那个内侍,大步走进门来,一双凤目血红血红的,直欲喷出火来,也顾不得周贵妃还偎依在永昌帝身侧,指着永昌帝的鼻子骂道:“秦永之,原来你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 永昌帝从小到大还从不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勃然大怒道:“洛筝,你又发得什么疯?朕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吗?” 洛筝凄然惨笑道:“我发疯?我到是真恨不得疯了才好,我父兄到底犯了什么错,陛下就这样的不肯放过他们,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已经将他们下了天牢还不满足,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当年若不是我父兄鼎力相助,这把龙椅也不会轮到陛下来坐,可陛下就是这么狡兔死,走狗烹的?就是这么对待助你夺位的有功之臣的?就是这么对你的岳父大人的?” 永昌帝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跳出来了,“你又在胡说什么,朕何时说过要他们性命,便是他们犯下谋逆这等大罪,朕也只不过是把他们先在天牢收押。” 洛筝缓缓的举起双手,让先前遮盖在手上的袖子下滑,永昌帝这才看见她笼在袖中的双手竟然十指沾满了血迹,那血竟然有些发黑。 洛筝缓步逼进,将那一双血手伸到永昌帝眼前,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道:“那陛下以为我手上这些血迹又是何人的呢?我再想不到你竟会这样的卑鄙无耻,想来你也自知理亏,不敢明公正道的问我父兄的罪,竟然在我带给他们的饭食中下毒,竟然,竟然借着我这个女儿的手,毒死了我的亲生父亲和同胞哥哥,秦恒,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洛筝一面说,一面想起方才父兄毒发,呕出来的全都是黑血,那么多的血不停的从口中喷出,而她用手怎么去捂都捂不住。 永昌帝面上闪过一抹惊讶,“你说什么,洛将军父子竟然中毒身亡?” 见他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装模作样,洛筝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熊熊燃烧起来。 洛筝如今最恨的便是永昌帝的虚伪,想她为后三年,竟然再也没怀过孕,一查之下才知他为了不让她有孕,竟在她喝的茶里下了避子的药。 她当时一气之下便冲到他的明安殿跟他大吵了一架,既然不想让她有孕,不来和她同床便是,做什么每逢初一十五的便来和她同床,一边却给她吃避子药。 真真是虚伪透顶,她向来是直来直去,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最是骄傲得紧,最后直接丢下一句:“圣上以后不必费心再给我下那什么药了,以后我的德方殿再不欢迎圣上前来,这样岂不干净利索,一了百了。” 洛筝只觉得对自己的丈夫失望透顶,她一字一顿缓缓道:“秦恒,你这个样子真叫我觉得恶心。” 永昌帝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朕念你方历失亲之痛,纵然言语放肆,朕暂不和你计较,但事关朕之清誉,朕再说一遍,朕从没有想要你父兄性命之意,那毒不是我命人下的。” 也许是愤怒到了极致,洛筝反而慢慢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道:“秦恒,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最瞧不上的便是你的虚伪,堂堂天子,一国之君,竟然敢做不敢当?自我父兄被下狱之后,我德方殿里的人便全都被换成了你的人,我的一举一动,一饮一食全都在你的监视之下,我为我父兄所备的饭食也全都是经由你派的人之手,若不是你命人下的毒,还能有谁?我问你,还能有谁?” 永昌帝忽然觉得自己竟无言以对,因为洛筝和她父兄身边的人的确全都是自己派过去的。 “朕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朕再说一次,毒不是朕命人下的,朕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洛筝冷笑道:“便是查清了又如何,我的父亲,我的兄长还能再活过来吗?公道?在陛下的眼里若还有公道二字,我父兄又怎会蒙冤下狱?什么我父兄犯了谋逆之罪,别以为我不知道圣上自编自导的这一场好戏?若不是圣上派人手持你亲笔所写的密令说是燕王逼宫谋反,急令我父兄带兵入宫救驾,我父兄怎会堕入你的奸计里,反被诬以带兵入宫,意图不轨?” 这一次永昌帝彻底的无言以对,因为洛将军父子确实是被他设计陷害的。原因无他,只因身为皇后之父,手握重兵,又是助他登上帝位的大功臣,以皇族宗亲为主的匡正署已经多次上书请他严加防范,他实在是不能不防。 大秦王朝至今才传了两位皇帝,建国不过十几年,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天下并不是秦恒的祖父秦□□秦成打下来的。当时先朝覆灭,中原大乱,群雄并起,异族趁机入侵,占了大半江山,混战了几十余年,才被一位英雄柴雄率领一众好汉将士,打退了入侵的各路异族,一统天下。 可惜柴雄福薄,方建了大周登基为帝没几年就一病不起,他娶的皇后秦眉正是□□秦成的同胞姐姐,于是□□就老实不客气的从方才九岁的侄儿皇帝手里把龙椅给夺了过来。 许是因为这样才登上的帝位,又因为秦眉在独子不明不白死后曾发下毒誓诅咒秦家这帝位怎样来的,便会怎样失去。所以老秦家一直对握有兵权的后族外戚防范甚深,便是永昌帝秦恒他自已的生母也是因其手握重兵的父兄之故被废了皇后之位,贬为庶人。 在皇位和权力面前,一切的翁婿之情、骨肉之情还有夫妻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洛筝有些自嘲地想,更何况,自已和秦恒之间只怕连夫妻之情也是没有的,所有的,只是自已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一厢情愿罢了。 “若早知今日,当初我便不该嫁你。”洛筝恨声道,她凝目看着秦恒,看着这个她不顾父亲反对,一意孤行自已挑中的夫婿,心中简直是悔不当初,无比悔恨。 永昌帝听了这句话,更是冷笑一声,“难道当时是朕求你嫁给朕的不成?当初若不是你死皮赖脸,不顾廉耻死活要朕娶你,朕又岂会娶会娶你这等泼妇?” 洛筝拿衣袖抹去脸上的泪痕,昂首道:“不错,我自幼随父亲在塞外草原长大,没读过什么《女四书》、《女则》,是不如帝都的名门贵女们知道什么三从四德,晓得要贤淑恭谨,贞静和顺。既然你这般不喜欢我这等如草原女儿般的野性子,当初我问你是否有心上人时,你干吗说没有,我这才求先帝下了赐婚旨意。若是你当时说一句你有心悦之人,我才不会上赶着要嫁给你?” 永昌帝冷冷地道:“朕当时确实没有心悦之人,朕只是实言以告。” 洛筝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出离愤怒了,可听了这句话,仍是气的浑身发抖,听他这意思,分明是在说自己太无能,嫁给他四年竟然连丈夫的一颗心都拢不住。 她举目四望,看见壁上挂着的那把永昌帝平日惯用的青璃剑,立时便冲过去一把拿了下来,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着永昌帝,吓得周贵妃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永昌帝倒是面色不变,纹丝不动,“怎么,你竟敢弑君不成?” “怎么不敢?”洛筝一剑斩去,剑风划过,不但将永昌帝的束腰玉带一剑斩断,就连他身上那件龙袍也给划开了个大口子,若不是永昌帝急退了一步,只怕就要被开膛破肚了。 洛筝恨声道:“我真恨不能剖开你的胸膛看看,到底是有多黑心烂肺,若不我父亲临终有命,不许我为他报仇弑君的话,我真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你这狗皇帝。可惜我父亲一片忠心,最终竟然落得含冤莫白,凄然惨死的下场。” 永昌帝皱眉道:“既然你不打算弑君,那还拿着这把剑做什么,不怕吓着别人吗?” 洛筝轻蔑地看一眼缩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周贵妃,想到自已在秦恒逼宫夺位时帮他挡的那支暗箭,离自己的心口只差着那么半寸,险些便要了自已的小命,纵然自己最后侥幸逃得一死,但是腹中刚满两个月的胎儿却是流掉了。 “怎么,圣上是怕吓着您的贵妃娘娘吧,哼,谁说我拿这把剑是唬人玩的。” 洛筝说完,哐啷一声将剑鞘丢到一边,左手将头上的几枚发簪拔下,螓首轻晃几下,便将乌云般的发髻散成一头几如瀑布般的青丝,她一把挽过那满头青丝,右手横过剑来,那青璃剑本就削铁如泥,只轻轻一划,便已斩落满头青丝。 洛筝毫不留恋地将手中的青丝往地上一掷,冷然道:“我倒是想写一封休书给圣上,可惜我朝律法从来只有男子休妻,却无女子休夫之说。不过我从小在塞外草原长大,草原上的鄂温族女子敢爱敢恨,若是自已的夫郎有负于已,便会割发断情,以示情断爱消,从此再无瓜葛。我洛筝今日便以此断发为凭休了你,从此往后,我与你情消爱断,恩断义绝。” 缩在地上的周贵妃听了这一番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永昌帝的脸啊,堂堂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帝王天子竟然被一个女人给休了? 永昌帝秦恒也再料不到他这个结发之妻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知尊卑礼法,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喝道:“来人,还不把皇后给我押下去。” “何必那么麻烦呢?”洛筝忽然莞尔一笑,左手直接握住了那把青璃剑的剑刃上。她手上本已沾满黑血,此时剑锋划手,顿时又有一滴一滴的鲜血滴将下来。 永昌帝色变道:“你要做什么?” 洛筝将右手也握在剑刃上,云淡风轻地道:“我父兄因我而死,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话音未落,双手一送,便将那把青璃剑的剑锋准确无比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她看着永昌帝有些呆愣的眼神,轻轻吐出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我以我的命、我的血起誓,愿我洛筝此后生生世世再不与君相见,永-与-君-绝!”   ☆、第2章 一喜一忧 洛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半晌,只觉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影像,这才缓缓记起来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有天真欢快不识愁滋味的少女时期,更有嫁为人妇之后那简直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 那么自己此时又是身在何处呢,莫不是已到了冥司鬼城?可是这冥司的床帐怎么和她未出阁前在家中所用的看起来那般相像呢? 一个有些熟悉的嗓音在帐外唤道:“小姐,该起来了呢,昨晚上小姐不是说今天一早要陪将军去皇宫大殿参见圣上吗?若是再不起来,可就晚了!” 洛筝猛的翻身坐起,一把掀开床帐,正对着她笑的那个小丫鬟不是贴身侍候了她十几年的阿花又是谁? 只见阿花笑嘻嘻地道:“小姐,你总算肯起来了,奴婢侍候你梳洗吧。” 洛筝呆了一呆,然后突然跳下床,连鞋顾不上穿,就跑到了镜子前,铜镜里那张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旧日容颜,正是二八年华青春好颜色。 阿花被她吓了一跳,慌忙把鞋子给她送到脚边,“小姐这是怎么了,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先跑来照镜子,小姐还是赶紧梳洗吧,不然将军该催了……” 洛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任由阿花侍候她梳洗,心里却在疑惑,难道是时光倒转,我竟是重活一世不成? 等好梳妆完毕,洛筝是既有些不敢到前堂,又恨不能快些奔到前堂看看爹爹和阿兄是不是也如她一般重生了,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看见父亲那熟悉的面容的一瞬间,洛筝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再也忍耐不住,扑到父亲的怀中,泪落如雨。 倒把她父兄二人吓了好大一跳,奇怪道:“筝儿这是怎么了,往常再是爱说爱笑不过的性子,怎么这一大早起来倒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洛筝怎好说出实情,急忙擦掉泪水,只好半真半假地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爹爹和阿兄都不要我了。” 她哥哥洛簧一听就笑了,“咱们家阿筝天不怕地不怕,既美貌无双,又聪明能干,连柔然的可汗都能手到擒来,这般漂亮厉害的亲妹子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舍得不要呢?” 便是大将军洛威也忍不住嘴角带出几分笑来,“阿爹最疼的便是你了,我便是把你哥哥丢了,也断不会丢下我的小阿筝的。” 洛筝强忍住泪意,是的,这一世,她绝不会让父兄再蒙冤惨死,绝不会让他们再丢下自己,他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尽享天伦。 洛威又好生安慰了女儿几句,看看时辰不早,道:“好了,咱们还是快些入宫吧,若是迟了可不好。” 坐在入宫的马车里,洛筝忍不住双手合什,把所有的神灵都拜谢了一个遍,感谢上苍不但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更是感谢上苍让她的父兄还好端端的出现在她面前。想来定是老天也看不过她洛氏满门一心忠君爱国,却受此莫白之冤,含冤枉死,故而拨转乾坤,给他们一家重活一世的机会。 团团拜谢了众神一遍,洛筝忽然又些郁闷,虽然能够重活一世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既然重生,为何不重生在更早一些时候,偏偏却是今天,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因生擒了柔然可汗,得蒙天子金殿召见的日子,也是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死渣男秦恒的日子。 若是再早一些重生的话,她绝对不会为了要学花木兰,扬女子之威名,让她父亲把她生擒柔然可汗的大功劳给报上去,宁愿让她哥洛簧替她领了这个功劳,也不要去金殿之上大出风头,遇见那个前世命里的魔星。 洛筝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握紧双拳,暗下决心,既然上天垂怜,给了她重来一切的机会,纵然不可避免要再见到那个虚伪透顶的死渣男,但她再也不会和那个死渣男有任何瓜葛。这一次她一定听从父兄之命,擦亮眼睛给自已觅得一个一心一意的良人,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父兄一世平安。 到了大明宫,洛筝因无任何命妇的封号,便先立在殿外等候,待得听到内殿中司礼太监高声宣她觐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朝殿中行去。 虽然前世已经经历过了这一遭,但是此番重来一遍,洛筝反倒还不如上一世镇静从容,那时的她还有心情不时的偷瞧一眼这大明宫正殿是个什么模样,但是此时的她,一颗心怦怦乱跳,又慌又乱,需得她花十二分的力气竭力镇定,逼着自已目不斜视,只管低头盯着地上纹着彩绘吉祥图案的一块又一块方砖,才能勉强做到不朝某个方向去看上一眼。 “臣女洛筝见过吾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洛筝走到大殿正中,跪下叩首道。 其实她还可以再往前走上几步的,只是她实在是不愿和那个死渣男再挨近一步,若是可以,她真是恨不得能离他越远越好。 “平身,你父亲说那柔然的可汗乃是被你擒住的?”永定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语音平淡,叫人听不出喜怒。 “臣父所言句句属实。” 永定帝似有几分不信,“你一个闺中女子,又在韶龄,如何能是那五大三粗正值壮年的柔然可汗的对手?” 洛筝心下略安定了几分,因为永定帝问她的这几句话跟上一世完全是一模一样,看来,老天真是待她不薄,竟让她一个人又重生了一回,既然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都已经知道了,那便自然可以趋吉避凶,再不会重蹈覆辙了。 许是心里有了几分底气,洛筝很自然的便抬头笑道:“不能力敌,便当智取。论武力小女自是打不过那番邦的蛮汉,但是论脑力,他却不是我的对手,想要乔装成个小兵混过去,却被我看出他的破绽,并不说破,只当被他哄过了,突然回身先一箭射伤他的腿,再射伤他的马,看他还怎么跑。” 她这番话说的自信又骄傲,还透着几分少女的天真狡黠,就连永定帝长年呈八字形下撇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几分,又问她道:“你小小年纪便跟着父兄上阵杀敌,还是个女儿家,心里便不害怕吗?” 洛筝昂首道:“昔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古时商王的王后妇好便是个大将军,可见女人行军打仗,上阵杀敌,古已有之,她们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其时因大秦立国未久,之前又异族入侵,久经战乱,因此女儿家所受的束缚并不如后世那般严苛,也算小有地位,也因为洛筝自小长在塞外又上阵杀敌,特别还立了大功,倒也并没多少人说她不守妇德,反倒争相赞她是女中豪杰。 但当着当今圣上、满朝文武,她这话中语气还是略有些放肆,听得她老爹在一边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可是洛筝却知道,永定帝听了她这一番话,不但不会生气,反倒还会赞她一句,“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跟着又赐下天大的恩典来,要封她为郡主。 上一世她没要这个郡主的封号,用永定帝对她所有的封赏换了一道圣旨。 她从小在塞外草原长大,极是羡慕草原儿女于婚嫁一事上的自由随心,哪里要什么媒妁之言,更无需父母之命,只凭自己喜欢,若是喜欢上了某人,便去跟他或她大胆表白,只要对方答应了,那这婚事便算是成了。 因些她当日便在金殿之上求永定帝许她自主择婿,凡□□未婚男子,只要她看上了,若无婚约在身,亦无心仪之人,便求圣上为她赐婚。 永定帝惊讶之余,倒也答应了,她当时还洋洋得意,等到利用这道圣旨终于如愿和秦恒成婚之后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现在想来,何其愚蠢!真真是自已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这一回,洛筝是再不敢相信自个看男人的眼光了,这婚姻大事,多听听父母之命还是有好处的,她不听老人言,可不就吃亏在前世吗? 于是这一回洛筝几乎是一秒也没有犹豫的就跪下谢主隆恩了。 “平身吧,只是赐你个什么名号为好呢?”永定帝沉吟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 “父皇,儿臣倒是想到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华音’,华音郡主,不知父皇觉得可好?”立在丹陛之下左侧第二位的皇四子燕王秦恂朗声说道。 洛筝父女俩却齐齐开始皱眉头。洛筝今年正是年方二八,十六岁的芳龄,按着大秦朝的风俗,女子一到了十五岁便要行及笄礼。 可是洛筝十五岁的时候,每日里正忙着在草原上追着柔然兵士喊打喊杀,她爹洛大将军纵然还记得女儿的及笄礼,可是一来在当地找不到有身份的名门贵妇,二来军情紧急,他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便只给女儿取了个小字,及笄礼留待后日再行补办。 当日洛大将军给他的爱女取得小字便正是这“华音”二字,取筝音流利华美之意也。只是这女儿家闺中的小字如何能被封为名号,弄得人人皆知,这实在是不利闺中女儿的清誉。 眼见永定帝已经微微颔首,洛大将军急得不得了,正想着要如何婉拒掉这个名号,就听另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父皇,儿臣也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堪配郡主。” 此言一出,顿时人人侧目。   ☆、第3章 木兰郡主 只见不少朝臣都面露异色,就连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陛下,一向淡定漠然的脸上也有了些微的惊讶之色。他这个儿子,不是一向都是极为沉默寡言的吗?多少军国大事也不见他能开一回金口,怎地不过一个郡主的名号罢了,竟能让他这闷嘴的葫芦开了口? 所有在场的人中,最为吃惊的还是洛筝,即使那声音里带了几分沙哑,可是她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就听那个熟悉的声音道:“父皇,方才洛郡主曾以花木兰自比,何不就封其为木兰郡主,以示郡主乃我朝不让花木兰之女英雄也。” “木兰郡主”,本来这个名字的确很好,既好听,还很有意义,可是为毛是那个死渣男提议用这个名字来做她的郡主名号?这岂不是要让她每被人这样称呼一次,都要想到秦恒这个死渣男。 洛筝下意识的就想出言反驳,可惜永定帝已经一锤定音:“木兰郡主,恩,这个名字不错。传旨,大将军洛威之女洛筝生擒柔然可汗,有大功于国,特赐封为木兰郡主,赏田千倾,金银万两,珠玉古玩无数。” 永定帝说完,又对洛筝来了一句,“除了郡主的封号,朕再多赐你些田庄珠玉,好给你做嫁妆。” 这一下,洛筝除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再拜谢恩外,还能说什么呢?众人都以为她是小姑娘家听到嫁妆二字,羞羞脸了,哪知道她这一脸的通红纯粹是被某个死渣男不敢牌理出牌给气得了。 上辈子秦恒哪说过这话啊,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开过口,怎么她一不按着上一世的路数走,这秦恒也就跟着不老实起来,生生的要给她添堵,看来他们果然是天生注定的冤家对头。 感觉到从右侧射过来的两道灼灼目光,洛筝拼命的拿指甲去掐自己的掌心,天知道她得做到何等的动心忍性,才能不去看那两道目光的主人,因为她怕她再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会瞬间破功,直接冲上去先给那个死渣男一顿拳打脚踢再说。 洛筝本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偏永定帝又补了一句,“听说木兰郡主尚未定下亲事,如今有了郡主的封号,又有了朕赐下的这许多嫁妆,只怕将军府的门槛很快就会被媒人踩断了。也不知我这几个皇儿有没有这份福气能娶得郡主入我家门?” 上一世永定帝倒是也说过这句话,洛筝不意她改了前世的选择之后竟然还能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的就把头抬了起来,先往左边扫了一眼。 果然就见左首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一个一脸惊艳,一个含情脉脉,可是这右边怎么射过来四道目光,上一世明明只有两道的呀? 洛筝到底还是没忍住,朝右边那么一看,除了六皇子那含羞仰慕、天真单纯的小眼神外,那个死渣男秦恒居然也正目不转睛,目灼灼似贼的可劲儿盯着她看,那副饥渴的样子简直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 洛筝瞬间被雷到了,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当他的三个兄弟对她或明送或暗送秋波时,秦恒这个冰山男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瞥都没瞥她一眼。 可也正是他当时这份无动于衷、淡定自若,反倒让洛筝对他生出几分兴趣来,越发想要去探究一番,最后落得个万劫不复,还是没能把这个男人给看明白。所以说,好奇心不但能害死猫,更是会害死人啊! 秦恒见洛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眸光闪动,更是展颜一笑,“父皇所言极是,若能娶得木兰郡主真不知要修几辈子的福气方能有此造化!” 永定帝的这几个儿子,个个都长得不赖,尤以三、四两位嫡出皇子生得最是英俊不凡,但三皇子齐王秦恒线条有些过于冷硬,便不如四皇子秦恂瞧着更俊美温文些。 但他此时这么微微一笑,脸上冷硬的线条立时便温柔了那么几分,眸光湛湛,笑意浅浅,仿若雨后初晴,艳阳普照,看花了一众兄弟大臣们的眼。 众人心道:“原来齐王殿下笑起来是这般雪后初霁,郎艳独绝啊!” 永定帝也在龙椅上感慨,“他这个儿子已经有多久没在他面前再露过笑脸了!” 只有洛筝不但没被他的美男一笑所迷倒,反倒觉得晴空又一道霹雳闪过,正正砸在她身上,简直将她雷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险些倒地不起。 想想上辈子他对她的嫌弃冷淡、冷酷无情,洛筝恨不得干脆再嫁给他一次,让他好好再体会一把他所谓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燕王心思机敏,略一惊诧便反应了过来,赶忙道:“木兰郡主聪慧无双,又为我朝立下如此大功,便是比之男子也不遑多让,实是女中英豪!” 洛筝在心里撇了撇嘴,看来燕王殿下还是老样子嘛,依旧这么抓住一切机会不遗余力的笼络可用之人。 二皇子魏王秦恽这时才回过味来,也开口夸起洛筝来,“木兰郡主不但聪慧过人,更是容色无双,貌若天仙,若能得郡主为配,真是三生有幸啊!” 魏王这话一说出来,他老子永定帝就先瞪了他一眼,真是个不着调的蠢货,眼睛里就只有美色二字。 六皇子赵王秦恪见他三个哥哥都把这位木兰郡主好生夸了一番,也想着要说些好话,可他本就有些口吃,越是着急反越是说不出口,期期艾艾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郡,郡主很厉害,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来。 哪知洛筝对那三位皇子的溢美之词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反朝着五皇子灿然一笑,这才是天真善良老实纯朴的好孩子呢!哪像那三只,一个死渣男,一个笑面虎,还有一个好色鬼,没一个好东西。 估计她老爹和她的看法一样,就听洛大将军一脸惶恐地道:“几位殿下过誉了,小女因自幼丧母,长于塞外,无人教养,性子粗疏,于规矩礼仪上多有不当之处,实有许多不足,当不得几位殿下如此谬赞。” 洛筝眼眶发酸,她爹从来就不想自已嫁到皇室去,可惜前世自己却鬼迷心窍,硬是不顾爹的顾虑,一意孤行,最后害了自己也累及家人。 永定帝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朝洛将军摆了摆手,笑道:“朕觉得你这个女儿就很不错。”又一脸温和地对洛筝道:“你爹爹和兄长朕要留他们在前殿赐宴欢饮,朕已命贤妃在御花园晴芳阁设宴为郡主庆功,冯保,送郡主过去。” 洛筝一出大殿,便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和那个死渣男呆在同一个屋檐下真是活受罪。不过,既然最难熬的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只要她不像前世那样犯贱上赶着去找他,她和他之间应该再不会有什么交集。 纵然一想起前世的种种,她仍是怒火中烧,但毕竟这一世她的父兄还好好陪在她的身边,上一世的种种惨烈全都还没有发生。她也不想再拿前世的仇恨来扰乱今世的生活,只希望能够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老死不相往来,如此便好。 睛芳阁处于万菊园中,虽然并不甚大,但因出席宫宴的本就没几位妃嫔公主,因此倒是正好。 上一世洛筝来参加这个宫宴的时候就奇怪过,为什么永定帝的后宫如此调零,只有一位贤妃,一位美人,一位才人,两个保林,统共才五个小老婆。而且品级最高的贤妃刘氏容貌并不出众,只生了一位公主,连个儿子都没有,二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虽然生了儿子,却也并未母以子贵,仍是一个做着六品的宝林,一个当着五品的才人。 再想想永定帝的两位皇后,秦恒他娘因娘家之事自尽之后被废为庶人,秦恂他娘则更惨,在贵妃的位子上前后熬了十几年好容易从一众生了儿子的妃嫔中摘得凤冠,被扶正为皇后。结果不到半年,先皇后所出的皇长子和德妃所出的五皇子就都没了,永定帝一怒一下,不但将刚扶正的皇后贬为庶人,白绫赐死。又一气赐死了二十几位妃嫔,好些还是刚被他宠幸了才两三年不到的新人,直接给后宫来了一个大清洗。 可见这老秦家的男人,特别是坐在龙椅上的,克妻啊! 打那之后永定帝也就没再立过后,也不再选些新的妃嫔入宫,反倒将只生了一位公主的刘才人晋为贤妃,代理后宫诸事。他自己整日里也不怎么往后宫去,反倒在宫里养了一堆方士,出海寻仙,还到处求僧问道,诵经打坐,如历代许多帝王一样,醉心于长生不老之术, 而这位永定帝唯一的公主,同安公主,此时正一脸笑意的上前扶起向她们见礼的洛筝,一双大眼睛把她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还是贤妃说了她一句,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忙引她入座,笑道:“郡主可别恼我方才失礼,自从听说擒住那个柔然可汗的居然是个女儿家,我就不停的在想这位女英雄该是什么模样,哪知——?”却没再说下去。 洛筝故意道:“哪知我却不若公主所想,生得那般五大三粗,虎背熊腰?” 此言一出,座中诸人便都笑了起来,同安公主笑得尤其欢畅。 这位公主长相肖母,圆脸大眼,虽然容貌不够妍丽娇美,但却看上去一团和气,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上一世,洛筝便和同安公主的关系处得极是不错,便是撇开姑嫂这层关系,她们俩那也是铁打的闺蜜。她可着劲儿追秦恒那个死渣男时,若不是打着同安公主侍从的名头她压根就不能大摇大摆的去他的齐王府找他。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她的先锋带头作用下,原本养在深宫,饱受妇德教诲的同安公主也开始向往起两情相悦的美好爱情,勇敢的迈出了大胆追求婚姻自由的第一步。跟着洛筝有样学样的女扮男装然后跑去找她的心上人一起喝茶逛街,最后更是求得先帝的赐婚,如愿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只可惜她那位驸马,容国公府的嫡次子容遇,顶着帝都第一美男子的名头,虽然貌比金童,俊美无双,但却是个花心大萝卜。大婚之后没多久,便丢下同安公主在公主府里守活寡,他自己却是夜夜在外面做新郎。 洛筝知道后气得不行,跑去找秦恒理论,让他好生管管他这个妹夫,不想那个死渣男因为记恨同安公主当初太过帮着她,居然只回了她一句:“本朝并无律法不许驸马纳妾。”竟是完全不打算为他唯一的妹子撑腰出头。 洛筝看着被她逗得开怀大笑的同安公主,心里只觉得愧疚无比,都是前世自己的一意孤行,追求所谓的“真爱”,不但害了家人,也连累了这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这辈子她不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更要改变自己这个好闺蜜的命运,再不能让她重蹈覆辙,一朵鲜花又栽在那个花心大萝卜上。 这两个姑娘前世就极为投缘,这一世洛筝因为觉得上辈子对不住她,更是对她加倍的亲热,一顿饭吃下来,两个姑娘就已经好得情同姐妹,洛筝已经跟她说好等她行及笄礼的那天,一定请她前去观礼。 用完了午宴,同安公主亲自把她送到内宫的门口,派了一个宫女领着她往外城宫门处行去。 洛筝没走几步,远远的瞥见前面似有一道黄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她如今是不想跟任何一位皇子殿下扯上干系,反正这皇宫里她路熟,当下借口说想看另一条小径的景致,便引着那宫女转到那条道上去了。 那知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听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慢声道:“还请郡主留步!”   ☆、第4章 燕王秦恂 洛筝只觉自己又被雷给霹中了,重生了这才不过短短半天,这个死渣男就已经连着给了她三个“惊喜”! 不提先前他在大殿上的精彩表现,这会他居然又跑到这里来专门堵她,他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居然会干出这些上辈子打死他都做不出来的事。 洛筝僵着一张脸转过半个身子来,硬邦邦地道:“不知齐王殿下有何见教?” 秦恒见她连礼不向自己行一个,也不在意,仍是笑道:“郡主可是已用过午宴了,不知宫中的菜式可还合郡主的口味吗?” “挺好的,我急着出宫,先告退了。”洛筝可不想和这个死渣男废话。 可惜齐王殿下似乎还想再和她多聊两句,“郡主何必这么着急呢,洛将军父子还在殿中饮酒,郡主不妨再在宫中稍待片刻,小王方得了一瓶好茶,咱们找个地方品茶清谈一番如何?” 洛筝的火真是压都压不住,脱口就来了一句,“我和你不熟,没什么好谈的。” 秦恒也不恼,依旧和颜悦色、温文尔雅,“见了郡主英姿,小王对塞外风情实是有些心向往之,这才想请郡主多与恒谈些塞外的风土人情。”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想要知道,大可以去问别人。”洛筝怒道。他以前不是最瞧不上她身上这副塞外草原女子大大咧咧的做派吗?这会子又心向往之,骗谁呢? “郡主在塞外草原长大,草原儿女也是这般男女授受不亲吗?还请郡主为恒解惑?” 洛筝气结,正在发愁要怎么打发掉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死渣男,就听一个如山间清泉的声音道:“皇兄,郡主,你们怎么在这儿?” 秦恒泰然自若,“我多喝了几杯,出来散散酒气,不想竟在此得遇郡主,实在是巧的很啊!” 洛筝可没心情陪着他睁眼说瞎话的打哈哈,不客气地道:“哪里巧了,我倒是想避开齐王殿下的,不想齐王殿下却硬要也拐到这条路上来跟我偶遇。” 燕王秦恂没想到洛筝这么不给他哥面子,更神奇的是他那个脾气一向不怎么好的三哥居然也不生气,摸了摸下巴,转头问起了自己,“四弟,你怎么过来了?” 秦恂笑道:“是父皇见皇兄出来这么久还不见回去,打发我出来看看。皇兄还是快些回前殿吧,郡主这里,我自会小心送她到宫门口的,不劳皇兄再费心了。” 秦恒听了这话,脸色便是一沉,正想开口,却被洛筝抢先道:“如此,便有劳燕王殿下了,殿下咱们快些走吧,可别再耽搁了齐王殿下。” 洛筝说完,连礼也懒得再对秦恒行一下,径自转身便走。 秦恂愣了一下,立刻一脸灿烂的跟秦恒拱手别过,便急急去追洛筝了。 看着那一对并肩而行的背影,男的高大,女的窈窕,秦恒的眸色越发阴沉,直到那二人的背影走出了他的视线,他才转身缓缓朝正殿行去。 而他兄弟秦恂此时却是心情大好,故意道:“木兰郡主方才真是好胆色,对着我那个冰山一般的三皇兄依然丝毫不假以辞色,真真是让恂佩服啊!” 洛筝瞪他一眼,“叫我郡主就好,不用加上木兰那两个字。” 秦恂不解,“这是为何?” 洛筝白了他一眼,“难道燕王殿下就喜欢三皇子给我取的这个名号?反正我是不喜欢。” 秦恂从善如流,笑意更盛,“郡主果然是直爽之人,这般直来直去,毫不矫饰,完全不似恂平素所见女子,实在让人好生激赏。”看着洛筝的目光中满满的全是赞赏倾慕之意。 洛筝却是在心里冷笑,这燕王是个什么人,她还不清楚? 上辈子为了抢那把龙椅,就数燕王和她的渣男老公秦恒斗得最欢。二皇子虽然居长,但却是庶出,关键是本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他到是有心夺嫡,可惜就连他亲娘都不看好他。六皇子是个结巴,人又老实本分,压根就没想过要当皇帝。 于是就只剩下三、四两位皇子,生母都是做过皇后的,可惜又都被废为庶人。但两人都是嫡出,其实说起来秦恒的嫡出还要更合规矩些,因为他是其母做皇后时生的,而四皇子则是他母亲做妃子时生的,何况秦恒又居长,是以朝中大臣们多半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只可惜,他却有一个软肋,那便是永定帝不喜欢他,他是永定帝最不喜欢的儿子,而秦恂则是四兄弟中最得永定帝青眼的一个,时常得到永定帝的嘉奖。 于是旗鼓相当的这两兄弟争的那叫一个头破血流。而做为手握军权的洛大将军的爱女,燕王在她身下可是没少下功夫,秦恒当时不稀罕娶她,秦恂可是费尽心思的想把她娶到手,为此没少到她面前讨好献殷勤。 可惜,她却不喜欢秦恂的这张热脸,愣是喜欢去挨秦恒那张冷脸。为此秦恂明着暗着可没少破坏她和秦恒的关系,这位四皇子最擅长的便是当面对你笑咪咪,背后可劲儿的往你身上捅刀子。 可是这人啊,就是这样,别人越是不想叫你和谁在一起,你反倒越是想和他在一起。 秦恂越是可着劲儿的抹黑秦恒,她反倒越是发现了秦恒的不少闪光点,至少当时就冲着她身为洛大将军爱女这么个极有助力的身份,而秦恒却不为所动,是皇帝四个儿子中唯一一个不来跟自己献殷勤,不去找她父兄拉交情的皇子,光这一点就让她对他心生好感。 就算上辈子她对秦恒最终看走了眼,可这辈子她也不打算再和秦恂扯上关系。这兄弟俩只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筝也不想再跟他废话,板着脸道:“我这边自有宫人带路,不敢劳殿下相送,还请殿下就此止步。” 燕王不想她这么快就转了脸,不由笑道:“郡主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洛筝淡淡道:“殿下方才不是还夸我性子直爽,直来直去吗?那小女就先行一步了。” 秦恂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却仍是喊了一句,“若是郡主今后有所需,小王始终愿做郡主过河之桥。” 洛筝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停住脚步,回头朝他颔首道:“那就先多谢殿下美意了。” 燕王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可是秦恒那个死渣男最大的对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到他的时候。 洛筝实不愿在宫里多呆,到宫门口见父兄还未出来,便先行回了将军府,吩咐厨下先熬好醒酒汤。等到父兄回来,她亲眼盯着他们一人喝了一碗,正要劝他们去榻上躺一会儿,哪知她父亲却屏退左右,只留了他们兄妹俩,说是要和他们拉拉家常。 “筝儿,为父打算再过几日就把及笄礼给你办了,这样才好给你说人家,可惜你母亲去得早,你又跟着我去了边关塞外,从小便没有女性长辈来教导于你,如今这亲事,也没有个女性长辈来帮你掌掌眼,唉!”一想到爱女的婚姻大事,征战沙场,见惯生死的洛大将军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实是比打仗杀人要为难的多。 上辈子所嫁非人的阴影还在洛筝心中盘恒不去,她上前抱着洛将军的胳膊撒娇道:“阿爹说什么呢,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侍候爹爹。” 洛将军又叹一口气,“傻孩子,这女大当嫁,哪有不嫁人的呢,更何况,今天在大殿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只怕那几位殿下都对你有些想头,尤其如今陛下还没有立下太子。咱们家现手握兵权,看着位高权重,实则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不用洛将军跟她明说,她也知道自家如今的处境。 洛大将军看着女儿低垂着脑袋,拍拍她的肩膀,问道:“你可知为何今日在大殿上,陛下如此隆厚的封赏于你?” 洛筝毫不犹豫的便道:“女儿不过是沾了爹爹的光罢了,若不是爹爹已无可再封,如何会便宜了女儿。” 如今她爹可算是大秦王朝在军中半壁江山,这十几年驻守边关,抵御柔然、回纥各族入侵,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已被了靖国公的爵位。此次更是生擒了柔然可汗,若再要往上封赏,就只有封为异姓王了,可是这异姓封王,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倒不如好好封赏他的女儿,便是赐给她一个郡主的名号,再多的金银田地也不打紧,横竖女儿家都是要嫁出去的。 “所以筝儿,你的亲事定不能再选一个朝中重臣之子或是名门望族之家,最好是选个不起眼的中等官宦人家,没什么根基的最好,簧儿的亲事也需如此,只怕这样才能让陛下对我们洛家稍稍放些心。” “至于那几位殿下,咱们家是想都不要想的。”洛将军看着女儿又语重心长的补了一句。 洛筝一听这句话,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刻跳脚道:“爹爹,女儿便是再蠢,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便是出家去做尼姑也绝不会嫁给那几个皇子的。” 洛大将军见女儿一脸的郑重其事,说的咬牙切齿,看来心中确是这样想的,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便松了几分,只是一想到今天大殿上那几位皇子对他女儿的态度,特别是三皇子总是盯着他家筝儿看的灼热眼神,又有些担心起来。 看来,还是要赶快给筝儿找个好婆家才行。   ☆、第5章 贵客来访 接下来的几天,洛大将军忙着发愁一儿一女的婚事,他儿子洛簧忙着出去喝酒交友,而洛筝则是忙着去烧香拜佛。 她几乎把京城中有名的寺院道观都光顾了一遍,除了大洒香油钱外,还将永定帝赏赐给她的金银拿出一半来施粥赠药,全用来做了善事。感谢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父兄安好,再求今世家人平安喜乐,安然一生。 这一日,洛筝正打算出门去城北的明光寺烧香,正要出门,就见一个婢女急匆匆的奔来道:“小姐,有贵客到访,大将军让您到西花厅去迎客。” 洛筝一边往花厅而去,一边在心里想着会是谁来看她。既然让自己去迎客,想来多半是位女客,可是自己刚回到京城,并不认识哪位名门贵妇或是贵女。难道是昔年母亲的闺中密友不忘旧情特地上门来看自己? 等她到了西花厅,一见着那位贵客的面,却是一个青春少女,虽不甚美,却温柔可亲,不是前几天在宫中见过的同安公主却是哪个! 饶是洛筝向来喜欢做些出格的事情,这回也被同安公主的举动给吓到了。这、这,她还没教唆这位公主怎么女扮男装,怎么出宫游玩呢,她怎么就无师自通的自己就跑出宫来啦? 她连礼都忘了行,就先上前拉住公主的手把她从上看到下,来了一句,“公主,你可别跟我说你是自个跑出宫来的。” 跟在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香兰面上就有些不太好看,觉得这位新封的木兰郡主实在是不懂礼数,就算公主是微服出宫,她也该规规矩矩的先跟公主见礼才是,居然这般没大没小的就直接扑了上来,还用这种口气跟公主说话,实在是个少教的。 同安公主却没觉得洛筝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平日见多了那些繁文缛节,反倒喜欢洛筝这样的不拘小节,亲热自然,不像别人跟她说话时个个都是一脸恭敬,让人觉得生分疏远的很。 她笑咪咪地道:“我哪有那个胆子独个儿跑来宫来,我是跟着三哥一起来的。” “三哥?”洛筝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这位三哥是谁,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那个死,啊不,是三皇子怎么也跑到我家来了?等等,你之前不是都喊他三皇兄的吗,怎么突然改口喊他三哥了,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居然还跟他一起出宫?” 她记得上辈子那个死渣男和同安公主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当然,他和他家那些亲戚们关系都不怎么好,就是在他那位皇帝亲爹面前,也总是绷着一张冷脸,便有那嘴碎的内监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冰郎”。 同安公主却笑得别有意味地道:“这还不都是托了郡主的福,不然我那位好三哥也不会来找我呀!” 洛筝不信,“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同安公主是个厚道的姑娘,也不多跟她绕弯子,“今儿三哥来给父皇请安,然后特地来找我,当时我也被他吓了一跳,你是知道的,我虽有四个兄弟,但都不是一母同胞,平素兄妹亲情也不过面子情罢了,和这位三哥就更是疏远了。” “我这位三哥平素见了人都不笑的,可是今儿见到我时却是嘴角含笑,虽然我一向觉得四哥是这些哥哥里生得最好看的,可是三哥这一笑,我就又觉得他比四哥还要更好看些。” 洛筝可不耐烦听她左一句右一句的给那个死渣男唱赞歌,磨牙道:“公主殿下,麻烦您说重点!” 一旁立着的香兰眉头皱得更紧,同安公主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快说到了,原来我三哥找我是为了问如果要是给姑娘家送礼,该送什么好?我一听就纳闷了,我三哥素来是极为冷清的一个人,连女色都不近的,他身边伺候的连个宫女都没有,全是清一色的小太监,怎么这会子突然就打探起要送什么给姑娘家了?” 洛筝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上一世她初见秦恒时他的确是这样,完全的不沾女色,甚至京城中还有齐王殿下不举的传闻。 当然这一点也为他加分不少,洛筝从小受草原上的鄂温族人影响,觉得一个男人就应该只娶一个妻子,一个女人也只有一个丈夫,若是两个人真心相爱,自然心里身边都是再容不下另一个人的。因此和那些早就有了侍妾美姬的公子王孙们比起来,洛筝只觉得秦恒更加可爱,觉得他简直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洛筝现在回想起来,只恨自已瞎了一双眼睛,没能透过事物的表象看本质。 她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同安公主已经又说了一大串了,“我自然就忍不住问他,这礼是要送给哪家姑娘的,没想到他说居然是送给你的!他说他午后想来将军府拜见洛大将军和洛小将军,这上门自然不好空着手来,更不好只给洛将军父子送东西,却拉了木兰郡主的,可是他又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所以他就来问我啦!” 同安公主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看着洛筝,一脸求表扬的神色。洛筝强忍住心里对某人的火气,问道:“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若是我三哥要送礼给别的姑娘,那我最多说些脂粉啊,珠花啊,佩饰啊什么的。可是刚好那个人是你,那天,你不是跟我说了你喜欢什么吗,我可都一一记在心里,我就全告诉他了。” 同安公主说的眉飞色舞,洛筝却是欲哭无泪,那个死渣男不过动动嘴巴,一两句话,她就被她这位好闺蜜给卖了。 “我三哥听了之后别提多高兴了,当下就让我直接喊他三哥就好,说这样听着亲近。他还问我想不想跟他一道出宫来看你,我自然是想的,我本来是不大敢的,可是被三哥一劝,他说父皇从不管后宫事儿的,如今又是我母妃代理六宫,只要母妃答应了就成。他还教了我几句话去跟母妃说,结果母妃果然放我出来了。” “我以前是很怕三哥的,觉得这些个兄长里面,就数他最不好亲近,面冷心也冷,可是今儿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倒觉得我三哥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哎!而且,我觉得吧,似乎我三哥对你好像有些不一样哎!” 同安公主久居深宫,又无同龄姐妹为伴,平日里总觉得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没有,寂寞的很。如今终于遇上一个脾气相投的闺中好友,又是自己头一次大着胆子跑到宫外来,心中着实兴奋不已,便咭咭呱呱,不住嘴的说个不停。 洛筝却没心思再细听下去,她此时甚至顾不上去想那个死渣男在得了同安公主的支招后会给她送什么大礼,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死渣男来拜见她爹爹和兄长做什么?他会对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她越想心里就是越是放心不下,当下招招手让阿花上前,在她耳朵边上轻声吩咐了一句,阿花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去做洛筝交待她做的事。 哪知同安公主的耳朵却不是一般的灵,当即一脸好奇的抓住洛筝把她拖到一边,小声问道:“我怎么好像听见你方才说了齐王两个字,你让你的贴身丫鬟去找我三哥做什么?” “我哪有提到什么齐王啊,一定是你听错了。”洛筝才不承认呢,赶紧撇清。 同安公主不信,“我明明有听到啊,”她盯着洛筝看过来看过去,越想越觉得可疑,“好像只要我一提到我三哥,你就有些不大对劲呢!难道说,该不会——” 洛筝生怕她想歪了,赶紧打断她,“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别乱想啊!” 她越是这么反应过度,同安公主反倒越是怀疑,“难道你对我三哥就真没什么想头吗?我三哥虽然比不上四皇兄那般秀美,但也是不少帝都贵女的心上人呢!” “哼,别人稀罕他,我可不稀罕他,我早就有心上人啦,才不会看上他呢!” 洛筝此言一出,同安公主立刻便有些激动起来,“啊,阿筝你也有心上人了,他是谁,是哪家的公子,还是你在草原上认识的?” 洛筝哪能说得出来呢,她本来就是为了让同安公主别再把她和那个死渣男想到一块信口开河瞎说的,说起来也真悲催,她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动过心的男人还就真只有秦恒那个死渣男一个。 “公主为什么要用‘也’字,看来公主殿下的心里也藏了个人嘛,不知又是哪家的俊俏儿郎呀?”洛筝以攻为守,轻轻松松就把球又踢了回去。 同安公主的包子脸一下子就红了,捏着衣裳带子不吭声了。 洛筝也没再追根究底的问下去,反正答案她早就知道了,于是她只问了一句,“那个人,公主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 上一世她从没问过同安公主这个问题,因为在那时的她看来,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喜欢就是喜欢,要烦恼的不是为什么喜欢这个人,而是怎么和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但是这一世洛筝觉得如果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上某个人,而那个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贸然的和他在一起的话,最终多半是以悲剧收场。 所以她很想知道,同安公主是怎么对容遇动情的,甚至这份情意深厚到甘愿为他独守空房一辈子,郁郁而终,也不愿听从自己的劝说跟他和离。 就听同安公主轻声道:“因为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男子,遇到他之前,我从不知原来被一个男子如此温柔相待是这种滋味。” “他,他的母亲乃是安平长公主,是我的姑母,因了这个缘故,之前大家都小时,姑母带他进宫和母妃闲谈时他便会和我玩上一会儿。我那个几个哥哥你是知道的,便是父皇,我虽然是他唯一的女儿,但他也并不曾对我多看一眼。” “只有我这位表兄,他既会像个哥哥那样陪着我玩,又会像个大人一样护着我,只可惜等我到了十岁,姑母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宫陪我玩耍了。这六年来,我只有在每年的年节大宴上才能远远看到他一眼,我总听人说他如今是帝都最英秀俊美的男子,却总不能细细端详一番,但是我永远都记得他陪我玩耍时的模样,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洛筝有些似懂非懂,不觉叹了一口气,她以前只觉得爱情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现在才发现,爱情,真是个复杂恼人、让人完全琢磨不透的东西。 她还没在心里感慨完呢,忽然看见阿花在门口冲她打了个手势,她急忙找个借口匆匆走了出来,立在某人必经的路旁准备守株待兔。   ☆、第6章 四人餐桌 秦恒看到大刺刺立在路中央的红衣女子时,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却并不觉得惊讶,上前灿然笑道:“真是好巧啊,不想在这将军府里,恒竟然又与郡主偶然相遇了!”还特别加重了某几个字的音。 洛筝知道他这是故意拿上回在宫里他俩的“偶遇事件”讽刺她,先甩给他一个大白眼,直言道:“谁跟你偶遇,本郡主是专程在这里等齐王殿下的。” “哦?”秦恒笑得就更欢了,“不知郡主特地在此等恒,有何见教?” “我问你,你吃饱了撑的跑到我家来做什么?”洛筝明知用这样的口气跟一位亲王讲话是极为不妥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一见到这前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就一肚子火呢!再说她背后有将军府这个靠山,眼下就是她得罪了秦恒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偏生齐王殿也不恼,仍旧笑咪咪的,“不是郡主特意指点我来府上的吗?” 洛筝被他气的想跳脚,“我哪有?” “那天郡主不是说若是恒真想知道些塞外的风土人情,便去找别人吗?恒思来想去,这熟知塞外之人除了郡主,便是洛将军父子,是以这才专程登门拜访,方才和令尊及令兄聊了片刻,真是受益匪浅哪!” 洛筝立时就紧张起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不会只谈塞外风光吧?” 秦恒轻笑,“郡主若想知道何不去问你父亲与兄长,恒不过出来更衣,若是在外面耽搁得太久恐不大好,何况若是咱们再在这里多站上一会儿,被人看到了,只怕也于郡主清誉有碍。” “你,谁想和你多说话啊,我不过是想奉劝齐王一句,以后不要再到我们将军府来,我们洛家只忠心陛下一人,除了保家卫国,再没别的什么打算,殿下不必再费心了。” 这一世的秦恒和上一世相比,实在是变得太多,特别是在对待她的态度上,简直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这由不得洛筝不去想为何他今生会是如此的不同。 第一个从她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家伙该不会也是重生的吧?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死渣男如果也是重生的话,以他前世对她的讨厌劲儿,只怕躲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来主动招惹她。 更何况,前世的她对他来说还有不小的利用价值,可是这一世,若他真是重生的,自是比别人掌握不少先机,有没有自家的扶助也就不那么重要了,那他就更不可能委屈他自个儿来讨好自己了。 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最终洛筝得出来个结论,那就是先不管秦恒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和上辈子大相径庭的跑来接近自己,但有一点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秦恒这样做的目的只怕还是为了她们洛家的兵权,他需要洛大将军成为他将来夺位的助力。 既然他又存了这份利用之心,那她就明白的告诉他,她们洛家是绝不会再给他这个被利用的机会的。 秦恒面色仍旧不变,“郡主的意思,恒明白了,只可惜郡主说的晚了点,恒方才已经和闻亮兄约好过几日一道去醉仙居宴饮一番,这君子一言既出,自当信守承诺才是。郡主,您说是不是?” “你喊我哥哥什么?”洛筝的肺都快气炸了。 “我和令兄相谈甚欢,可惜他的名字,我总不好叫他簧兄吧,只好以字相称。只怕闻亮兄等的急了,恒先别过郡主。” 洛筝憋了一肚子的气,眼睁睁看着那个死渣男神清气爽的悠然离去,气得在地上一阵乱踢。 等到这兄妹俩一走,她立马就冲到父兄面前,去问齐王来访的意图。 洛将军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筝儿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洛簧在一边笑道:“我看不是关心此事,是关心某人吧,前日燕王来访,怎么不见妹妹这么心急火燎的来打探消息?” 若是换了别人多半是有些心虚的,偏洛筝不是常人,反倒理直气壮地道:“不错,我正是为齐王而来,但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不过是因为我觉得齐王此人比之燕王更加深不可测、心狠手辣、居心叵测、惟利是图、虚伪狡诈……,总之,我是怕你们一个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这才来问一声的。” 洛将军父子听她一口气给齐王扣了这么一长串贬义词,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说得是他们今天与之相谈甚欢的那位谦谦君子吗? 洛簧挠了挠脑袋,“我说妹子,你这嘴也太毒了吧,我和齐王打过几回交道,虽然还时日尚浅,但觉得他似乎没你说得那么坏吧?” 洛将军也点点头,“为父吃了这么多年饭,见过形形□□之人,这位齐王殿下瞧着自是个有城府能耐的。他虽着意想要和我们结交,但他眼中那份诚意却不似作伪,像是真心想和我们亲近,要知道一个人的眼睛最是骗不了人的。” 洛筝真想以头抢地,这正是她最担心的情形,上辈子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整天板着一张脸少言寡语,连身段都不用下放多少,就能收服了她父兄,何况今世再这般的亲切殷勤,言笑晏晏,那杀伤力迷惑值简直是无人能挡啊! 果然那家伙才上门一次,自个儿的父兄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更让她悲愤欲绝的是,她亲哥居然还来了这样一句,“唉,若是能有这么个妹夫就好了,只可惜齐王是皇室子弟,若不然,给咱们阿筝做夫婿,倒是良配啊!” 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的就是是自家哥哥这种啊! 洛筝痛心疾首之下觉得她决不能再任由自家的傻大哥再和那个狐狸男死秦恒接触,这要是再被那个混蛋继续洗脑下去,最后她们一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当三日后,洛簧推开醉仙居山水阁雅间的门时,脸上神色颇有些尴尬。他看着桌上早已摆好的两副碗筷,摸摸脑袋,“那个,永之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只怕你还得叫人再添上两副碗筷。” 早已起身相迎的齐王秦恒一脸诧异,“这是为何?” “因为,那个,呃……”洛簧吭哧了半天,尽管他想了一路,可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秦恒解释如今这个情况。 他堵在门口,纠结无比,被他挡在身后的人可就耐不住了,一把将他推了进去,朗声道:“我也从没吃过醉仙居的菜,便不请自来,想跟着我兄长叨扰一餐,想必秦三公子不会介意的吧?” 秦恒看着女扮男装的洛筝,微微一笑,她倒机灵,不在外面喊他齐王殿下,秦三公子,恩,听着也还不错。 洛筝见他脸露笑意,不由得撇撇嘴,哼,她就知道他肯定会答应的。 哪知秦恒却是笑道:“我介意,洛二公子前日不是退回恒所送之礼,还说什么不愿再与恒来往,恒如何能让公子言而无信呢?” 这个投机男居然会拒绝,这倒出乎洛筝的意料,不过嘛,她眼珠一转,立时便想到了另一个借口。 她一步跨进屋里,从她身后又拉进一个人来,那人青衫鹤氅,头束玉冠,手拿折扇,乍一看乃是一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但是再定睛细看,秦恒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洛筝抱着那人的双肩,笑嘻嘻地道:“秦家七公子,三公子总该是认得的吧,她也说从没吃过醉仙居的菜呢,我就说正好今日三公子请我哥哥,不如咱们一道去,人多吃饭才香嘛!难道两位做哥哥的还能不管我们做妹,啊不,是做弟弟的吗?” 虽然她带着同安公主一道来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此刻却是正好借此来做做文章。 倒是同安公主一见她三哥沉下了脸,心里就有些惴惴,正想开口解释几句,却见她哥重又换上笑容道:“七弟,来,坐在为兄这边,闻亮兄,请!” 秦恒径自招呼洛簧和同安公主入座,却是对洛筝置之不理。洛筝也不要他理,比他更有主人架势的翩然入座,抢先吩咐道:“小二,麻烦再添两副筷子来,再把菜单拿来,本公子要再点几个菜,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都给本公子各来一样。” 吩咐完了她还挑衅的看了秦恒一眼,有本事再撵她走啊?那她正好拖着她哥一起走。 结果秦恒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第7章 求人帮忙 等着上菜的时候,秦恒和洛簧倒是聊得甚是投机,同安公主另有心事,自然无心听他二人谈讲,大着胆子起身离座,立到窗边去欣赏街景。 街市上人来人往,各种摊贩叫卖声,一番热闹景象乃是她平日里在宫中绝不可能得见的,然而同安公主却仍是提不起兴致来,直到一骑白马跃入她的视线。 马上的公子也是一袭白衣,丰神如玉,宛若天人,竟是个如谪仙般出尘入画的美男子。就在同安公主凝目看他这短短的一会子功会里,街上已有那大胆的女子往他怀里扔了不下四五个香囊。 同安公主双目发亮,欢喜得险些落下泪来。原来昨日洛筝跑到她的宁安殿找她,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把她说动,答应陪着洛筝一道出来蹭她三哥的饭吃。但洛筝说了那么多,真正打动她的,却是那一句:“说不定咱们还能碰到容国府世子呢,听说他也是常去醉仙居吃饭的。” 就因为洛筝的这句话,她才大着胆子穿着男装跑来下馆子,没想到,老天保佑,居然真的让她在这里遇见了容遇。 同安公主在这边沉醉于得见心上人的惊喜之中,而洛筝却仍守在桌边,虎视眈眈地监听着她哥和秦恒的谈话,有她在这里坐镇,看那个死渣男还怎么给她哥洗脑。 哪知秦恒却先是谈了些京中的人□□故,接着便开始谈他府中收集的那些宝剑名枪,以及各种兵书。完全骚到了洛簧的痒处,就是洛筝听了几句,也忍不住听得有些入了迷,同安公主连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都一无所觉。 急得同安公主只好出声招呼她道:“阿筝,你快过来看这街上的街景,那边摊子上摆得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认得。” 洛筝这才警醒过来,狠狠瞪了秦恒一眼,想不到这个死渣一旦想要舌灿莲花,便是自己前辈子吃够了他的苦头,竟然还是觉得他高谈阔论的模样瞧着还真是神采飞扬,赏心悦目,连声音都有那么几分动听。 洛筝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朝窗边走去,刚走到同安公主身边,还没站稳,就被她一把抓了过去,急忙指给她看那马上的美少年。可惜等洛筝低头看去,只看到了一角白色的长袍后摆。 就听同安在边上急道:“啊呀,他进来了,再看不到了!” 洛筝眨眨眼睛,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该不会这么巧吧,她昨日不过随口那么一说,难道还真叫同安看见那个容遇了?” 同安公主已经羞答答地在她耳边道:“阿筝,你说的真准,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碰到他,若是,若是……”到底女儿家害羞,后面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拿一双湿润润的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洛筝。 洛筝对这样的眼神是最没有抵御力的,想了想,或许能借此机会旁敲侧击的让同安对容遇多此了解,倒也不是坏事,于是展颜一笑,道:“包在我身上。” 可等到话一出口,洛筝才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辈子她和容遇可是素不相识的,连她哥洛簧也跟这位帝都第一花花公子素无来往,看来,要找个牵线搭桥引见之人,只能找那个死渣男了。 为了闺密,再不情愿,洛筝还是走了过去,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开口,秦恒不着痕迹的瞟了她一眼,笑对洛簧道:“闻亮兄且请宽坐片刻,恒且去更衣,片刻即回。” 洛筝见此情形,心中转了几转,故意又等了片刻,才道:“大哥,我去吩咐他们再拿一壶桂花米酒来。”说完也不等洛簧答应,便奔出了雅阁,正好把秦恒堵在楼梯口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恒让了她两次,见这姑娘既不下楼,也不相让,就是往他面前一堵,把他阻在这梯级处,本就冷淡的容颜神情更冷了几分,寒声道:“敢问郡主这是何意?” 按说求人帮忙,至少也是要给人家露个笑脸的,可惜面对前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洛筝实在笑不出来,一张脸板得比秦恒还要冷,“不过想请齐王殿下帮个小忙罢了。” 秦恒冷笑,“原来郡主请人帮忙,就是这般温文有礼的?” 洛筝上辈子最恨的就是秦恒说她不够温柔和顺,谦恭有礼,这一句勾起旧怨,怒道:“我本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野丫头,比不得京城的大家闺秀,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秦恒一愣,别过头去,放缓了语气道:“不知郡主所请何事?” 洛筝没想到他居然转变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才道:“方才我和同安在窗边见到一位公子,风采极佳,听同安说乃是容国公府的容遇公子,乃是京城有名的佳公子,因久仰其名,故而想请殿下替我和兄长引见一番。” 秦恒的声音重又变得冷淡起来,“郡主所请,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吗?” “不过是烦你引见一位朋友罢了,有何为难之处?” 秦恒强忍心中之气道:“我与郡主非亲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如何敢替郡主引见外男。” 洛筝的关注点却不在他突如其来的怒气上,反而来了一句,“你不是和我兄长称兄道弟的吗,也算沾亲带故。” “哦?”秦恒眼珠一动,冷笑道:“前日我送到府上的礼物,令尊令兄皆笑纳了,只有郡主退了回来,还带了句话‘我和你不熟,礼不敢收’。郡主连恒送的礼物都不肯收,如此冷淡,恒又怎敢自认为和郡主算是沾亲带故?恒既和郡主不熟,这忙自然也就不好相帮。” “你?”洛筝虽然一向觉得自已算得上是口齿伶俐的了,可是一到这个死渣男面前却总是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欲待转身离去吧,又不愿失信于同安,当下只得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秦恒凝目看着她道:“那匹赤焰天马乃是恒心头至爱,因知郡主极是爱马,特意割爱送于郡主,不想只因是恒所送,如此良驹也难入郡主法眼,郡主就这般不待见恒吗?”语意间竟然很有些委屈。 洛筝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匹大宛国进贡的赤焰天马日行千里,乃是秦恒最爱的一匹良驹,前世无论自己何等眼馋相求,别说送给自己了,他连让自己碰一下都不许,宝贝的不得了。 所以,那天一见他居然舍得将爱马相赠,吃惊之余,反倒傲骄起来,哼!上辈子你不是摸都不许我摸一下吗,现在你送到我面前来,我还不要呢?当下就忍痛命人给退了回去,她父亲听说之后只是长叹一口气,想了想,也没说她什么,她哥倒是惋惜的不得了。 洛筝想了想,道:“若是我愿意收下那匹马呢?”其实若是此刻在她面前的不是秦恒,而是别的什么人,哪怕是燕王秦恂,她都不会说出这等狂妄无礼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一句出来,秦恒有多高冷,她还能不知道吗?更何况但凡稍有尊严之人都不会在被人拒绝打了一次脸之后再把脸凑过去。 哪知秦恒立刻就把脸凑了上来,展颜笑道:“郡主此话当真,那恒明日便命人将那赤焰天马送到洛将军府上。”反倒把洛筝惊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看到一个白衣锦袍的清俊公子拾级而上,方才想起来她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所谋何事,急忙给秦恒使了个眼色。 秦恒倒也知趣,转身笑吟吟地看向那人。 容遇一见是齐王殿下,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容遇见过,见过表哥。” 洛筝在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帝都第一美男,不但容貌生得俊,脑子也很灵光嘛!一见秦恒的装束就知他是微服出行,当着陪他上楼的酒楼伙计便只喊表哥不喊殿下,既有眼色,又懂机变。 秦恒淡淡笑道:“表弟何须多礼。”说完看向洛筝道:“这位是洛将军的,二公子,我的至交。洛二公子,这是我表弟容遇,乃是容国公的二公子。” 容遇一听他这位素来高冷的表哥对面前这少年公子居然用了至交二字,心中惊讶之余,却是急忙朝洛筝见礼。待二人客套几句之后,容遇心中更是生疑,当下不敢再多待,只说还约了一位远房堂弟在晴山阁为他接风洗尘,便先告退了。 洛筝眼睁睁见他就这样走了,立即瞪向秦恒道:“喂,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秦恒拂了拂衣袖,“郡主这话说得我就不明白了,郡主方才请我为你二人引见,我已全然照做,不知郡主还有何不满?” “你为什么不请他和咱们一道用饭呢?你现在就去请他。” 秦恒的脸沉了下来,“郡主方才怎么不说,容遇还要请他堂弟,难不成郡主还打算把他们都请过来,我可不愿让我妹妹一下子和两位外男同桌吃饭,实在有伤女子清誉。” 洛筝最烦听他说这些对女子的清规戒律,当下冷冷道:“还请殿下别忘了,您对我而言,也是个外男。” 秦恒仿佛被噎了一下,沉声问道:“郡主就这么想多和那位帝都第一美男子亲近?” “是又怎么样?”洛筝故意气他。 “那恒就更不能答应了。” “为什么?” “我不高兴!”秦恒简简单单的丢下这四个字,打算直接把洛筝拨开到一边,再不跟她多费口舌。 洛筝再次被秦恒的表现给惊吓到了。这,这个死渣男这是什么表情,活像被人给戴了绿帽子似的,他该不会是在吃醋吧?可是他什么时候吃过自己的醋啊,对于一个从来没喜欢过自己的男人而言,从来只有自己吃他的醋。 见秦恒已经走到雅阁的门口,洛筝顾不得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急忙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帮你,除非郡主肯跟我说实话。”秦恒看着被她抓在手里衣袖,一动不动地道。 洛筝有些泄气,看来就算她不说,以这个死渣男的狐狸属性多半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你都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何必还要我再说出来?” 秦恒却固执道:“我猜的未必就准,所以我一定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难道你就不怕我骗你?”洛筝好奇道。 秦恒摇了摇头,“恒虽与郡主只有几面之缘,却也瞧得出郡主虽不拘俗礼,但心地极好,且天性爽朗率真,性如烈火,是绝不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假话的。” 洛筝心口一窒,只觉酸楚难言,前世种种排山倒海而来,若是前世能得秦恒如此慧眼相看,她和他之间最后又岂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见她身形微晃,秦恒忙扶住她道:“郡主?” 洛筝稳住身形,缓缓睁眼,见他满眼关切,不似做伪,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轻声道:“方才同安公主说起幼时曾和容遇公子一道玩耍,如今经年未见,竟不知身为帝都第一美男子的表哥如今是何模样,我这才想请容公子前来一聚的。”   ☆、第8章 腹痛如绞 洛簧瞅着被秦恒相邀而来的两位翩翩佳公子,一时有点发懵,最开始的时候齐王殿下明明只打算请自己一人前来小酌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就加了这么多双筷子?而且这席间的气氛还越来越有些不大对劲? 齐王殿下新请来的这两位公子,名满帝都的容国府容二公子洛簧虽然不认识,但是另一位公子,容遇公子的远房堂弟卢琛,洛簧却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 他一进来,洛簧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他们回京路上被他妹子从老虎口下救下来的赴京赶考的迷路书生吗? 那卢琛显眼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救命恩人,急忙抢上一步躬身施礼道:“洛二公子,别来可好?小生本待明日便去贵府专程答谢救命之恩,不想今日竟在这里偶遇恩人,实是,实是不胜之喜啊!” 洛筝笑道:“原来你也赶到京城了,我还在想像你这般的路痴,动不动就迷路,可别等到春闱之期到了,还在哪个荒山野岭困着找不着出来的路呢?”她对这文弱书生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路痴属性,明明身边也是带了四五个随从书童的,愣是能一个人在林间随意走走就给走丢了,差一点做了老虎的午餐。 秦恒的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洛筝这几句话听着像是在嘲笑那卢生,实则话语里却透着一股熟悉感,不像是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难道他二人以前便认识不成? 容遇何等眼力,早已瞧出洛筝乃是女扮男装,又见到洛簧,立时就明白了她的身份,这时一看秦恒的面色,开始在心里琢磨等回到容国公府,要不要告诉自已这个书呆子堂弟,当日救了他的不是什么少年将军,而是天子新封的木兰郡主。 等到酒菜上齐,众人围桌宴饮之时,洛簧觉得这桌上的氛围就更奇怪了。 他妹子带来的那位公主殿下只管羞答答的坐在洛筝旁边,低垂着眉眼,极其斯文的小口吃着菜肴,时不时的往她的右手边快速瞄上一眼,又迅速的收回目光,一张白净的面庞却越来越是红艳。 他妹子却是坐在容遇旁边,不时的拿话去问他,那位卢书生则是频频向他的救命恩人敬酒致意。 秦恒则黑着一张脸,除了偶尔和自己说上一两句话外,便是沉默不语,只管盯着洛筝看。 洛簧赶紧朝妹子递眼色,哪知洛筝只顾和容遇说话,压根就没瞧见,“容世子,在下早就听说容世子乃帝都第一美男子,风采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世子如此郎才仙品,不知可有佳偶为伴?” 容遇瞅一眼对面秦恒阴云密布的脸,冷汗都滴下来了,可还是得实话实说,“在下尚未娶亲。” 洛筝奇道:“世子这般家世品貌,怎么至今还没嫁,啊不,是娶亲呢?想来这京城里心仪世子风采的名门闺秀只怕大有人在啊!”草原上的鄂温族人和汉人在婚嫁一事上刚好相反,男女成婚,反说男子嫁人,女子娶夫,洛筝差点就说错了嘴。 容遇看一眼秦恒的眼色,赶紧道:“呃,曾有一位高僧替我算过,说是我命中不宜早娶,要过了三十成亲方才不会有所妨碍。” 明明齐王比他还大上半岁呢,木兰郡主怎么不去问齐王,反倒来难为他?这位木兰郡主可别也对他生出心仪之心来,他可不敢对这位已经被齐王看上的美人儿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 洛筝看一眼面色突然转白的同安公主,悄悄握住她手,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继续趁热打铁,却听秦恒笑道:“表弟是当真信其有呢,还是乐得有这么个借口可以晚几年成婚,好方便你每日依红偎翠,相伴红粉,风流惬意?” 同安公主脸色更白,一张圆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容遇权衡了一下,假意嗔怪道:“表哥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呢,好歹也替小弟留一二分薄面才好?” 卢琛为免他堂哥尴尬,急忙开口岔开话题道:“洛二公子,小生早当去贵府拜谢当日的救命之恩,不知明日是否方便?” 洛筝笑道:“你只管来便是,明日我和我哥都不出门的。”卢琛面上一喜,举起酒杯又要向她敬酒。 秦恒不悦道:“洛二公子量浅,不能多饮,这杯酒不如就由我来代劳罢。”说完,捧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洛簧开始觉得不妙,就算要替妹子挡酒,也该是自己才对,怎么秦恒倒越俎代庖,主动请缨了呢? 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洛筝的态度,她居然给了秦恒一个笑脸,甚至体贴的道:“哎呀,怎么好意思劳动秦兄替我挡酒呢,秦兄不是最不喜欢喝这梨花白吗,我已命人去买甜桂坊的桂花甜酒,听说秦兄是最喜欢喝这种甜酒的。” 洛筝说完也不唤个小二去看,竟然自己亲自去看那酒送到了没有。惊得洛簧看着她的背影下巴都快掉了,自已这个妹子不是很讨厌齐王的吗,怎么人家爱喝什么不爱喝什么都一清二楚,自己和秦恒这几天时常混在一起都不知道啊,她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啊? 而同样看着她背影的秦恒,眼中的神色更是复杂难辨,瞬息间已不知暗换了多少心绪。 洛筝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送酒的伙计。洛筝也不用那伙计动手,亲自拿个大杯子给秦恒倒了一杯甜酒,递了过去,“方才多谢秦兄为我挡酒,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满饮此杯?” 秦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杯子,有意握住了她的手指,便觉指下一滑,她的手指瞬间就离开了杯子,也不怕万一秦恒没拿稳,这一杯甜酒便浪费了。 秦恒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定定地看着洛筝道:“能得你亲自为我斟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嫌弃?”说完一饮而尽。 洛筝本来生怕以他之奸滑狡诈,万一看出来什么,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的就把那酒给喝了!洛筝正想把这奸滑狡诈四个字默默的收起来,结果秦恒却很快做了一件让她恨不能直接把这个四个字砸到他脸上的坏事。 就见秦恒笑眯眯的另斟了一杯甜酒送到卢琛面前,笑道:“我既替洛二公子挡了卢公子所敬之酒,自然也当再敬卢公子一杯,这桂花甜酒酒劲儿极小,最是不会醉人的,还请卢公子满饮此杯。” 洛筝急忙出言阻止,“你喜欢喝这桂花甜酒,卢公子可不一定喜欢喝,这桂花甜酒的味道很怪的,也就秦公子喜欢喝,卢公子还是喝那梨花白的好。” 哪知卢琛却道:“多谢洛二公子美意,只是这梨花白后劲确实有些大,我倒想尝尝这清淡的桂花甜酒。”说完,便饮了一口,还赞了一句,“香甜可口”,便将杯中余下的酒全数喝了。 这一下,洛筝再也没了去和容遇多聊几句的兴致,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小小报仇之举竟会殃及池鱼,连累了无辜的路人卢书生。 她之所特意自己去取那酒来,就是为了方便往那壶酒中加点儿佐料,那死渣男不是想和她哥吃饭套近乎吗,哼,等他喝了这加料的甜酒,别说一顿饭,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他也别想坐得住,得赶紧提着裤子奔茅房。 可惜,她的这个复仇计划,前面一直都实行的很顺利,秦恒也乖乖的喝了加了料的甜酒,可惜最后捂着肚子提着裤子一脸惶急奔茅房的却不是这个死渣男,而是可怜又无辜的卢书生。 容遇旁观者清,哪敢再呆下去,赶紧替他堂弟道个罪,说要去看看他堂弟,先行别过。 洛簧也瞧出不对劲儿来,眼见秦恒的脸色也越变越白,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脸强自撑着拼命忍耐的表情,生怕再多呆一会儿也瞧见齐王殿下急着奔茅房的囧样,赶紧起身拉着他还想再多呆一会的妹子告辞离去。   ☆、第9章 狡猾的马 第二日一早,洛筝还在床上赖着,就听见阿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齐王殿下到了,说是亲自来给木兰郡主送礼物来了。 洛筝一下子睡意全无,昨日她虽然赌气那么一说,可还真没想到秦恒当真言出必行的就给她把礼送来了,再说,她下在酒中的佐料可是很凶残的,至少能把人折腾一整夜,怎么这死渣男今天还能爬得起来? 等她匆匆梳洗完毕奔到花厅上,一见到秦恒那张一下子憔悴苍白许多的脸,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昨天的酒没白给他灌,只是对不住殃及池鱼的卢书生。 洛筝在这里庆幸到底整到了这个死渣男,她哥哥却是对齐王殿下给予了深切的关心之情,“永之,你不要紧吧,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是不是昨日……”说到这里,怀疑的目光已经往自家妹子身上扫去。 秦恒轻咳了一声,忙道:“不过是昨晚不慎着了凉,这才脸色有些不大好,没什么要紧的,有劳闻亮兄挂怀了。” “既然着了凉,怎么不在王府好生休养一日,不过是给舍妹送礼而已,命府中长随送来就好,何必你自己亲自跑来路上折腾呢?” 秦恒看了洛筝一眼,淡淡一笑,“送给郡主的礼物,自当恒亲自送来方显得诚意,更何况,这匹赤焰天马只认我一人,别人碰都不许碰它一下,旁人一旦靠近,便会给人一蹄子,脾性极大,是以,每日给它喂食梳洗都是我亲力亲为。” 听到这里,洛筝插话道:“既然这马这么生人勿近,殿下还将它送给我做什么?” 秦恒笑道:“所以恒今日才一定要亲自送它过来,便是为着从旁相助,帮郡主驯服了它。” 他虽是一片好意,但落在洛筝耳里,却极是刺耳,她立时便立起身来道:“齐王殿下是好意还是瞧不起我,我虽是女子,但是在塞外草原也曾驯服过好几匹烈马。这赤焰天马你能驯服得了它,本郡主一样也可以!” 洛筝说完便回去换了一身劲装,也不再回花厅,直接奔到马厩,就见那匹赤焰天马正一马占了一个马厩,被拴在一根柱子上。 洛筝虽是带怒气过来驯马,却也并非只凭着一腔怒气就有勇无谋,她掏出一包糖粉来托在手上,缓缓走近。 这糖粉乃是她为了驯马,用了市面上好几种糖果精心调配而成,无马不喜,再烈性坏脾气的马只要一闻到她的糖粉香味,也会乖乖的凑到她身边来。 有了糖衣炮弹的威力,洛筝没费多大劲儿就跨上了赤焰天马的马背,等洛簧和秦恒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勒着马缰操控着赤焰在马场上小跑了一圈。 见秦恒过来,洛筝有些得意的一扬眉梢,双腿一夹,想要让赤焰奔跑得更快些好显摆给那个死渣男看。 秦恒一见之下果然大惊失色,急忙喊道:“不可!”话一出口,人也急奔了过去。 就听一声马嘶,先前还甚是驯服的赤焰马奋声扬蹄,两只前足高高昂起,后腿直立,洛筝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便给甩飞了下来。 洛筝已经做好了落地吃痛的准备,哪知还未等她砸到地上,就先被抱入了一个人的怀里。只是她被甩出来的冲力实太大,一下子就将那人给砸到了地上,只听他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声。 倒是洛筝有了身下这个人肉垫子,别说受伤,都没一处摔疼的。虽然早已嗅到身下男子身上那熟悉的淡香,但洛筝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子,想要去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秦恒那个死渣男居然有一天也会这么不顾已身安危的来救她? 她这么一动作,秦恒被压到伤处,又是痛哼一声,正想开口,眼角瞟见一团红色的身影又冲了过来,急忙抱紧洛筝就地便是一滚,险险避开了赤焰狠狠踏过来的马蹄。 二人连番闪躲,那马却是紧追不舍,奔过来洛簧急切间一时也奈何不了这匹有些处于癫狂状态的马,还是秦恒百忙之中急忙撮唇吹了几声口哨,那马才狂奔之势渐减,慢慢安定下来。 洛簧急忙抢上扶起二人,不成想他妹子甫一起身,还未站稳,便给了尊贵的齐王殿下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声,抽得是清脆悦耳、响亮之极。 于是从来舍不得对妹子大呼小叫的洛少将军怒了,直接冲他妹子吼道:“阿筝,你是疯了不成,齐王殿下好心救你,你不但不感恩于心,居然还敢以下犯上,向皇子动手,你——” 洛簧说着手就举了起来,想抽他妹子一耳光替齐王殿下把面子找补回来,免得把这事闹大。可惜从小到大,他一向都甚是疼爱这个妹妹,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于是这抽耳光的动作因为不熟就有些滞涩,手刚举起来还没往下落呢,就叫苦主给拦住了。 “闻亮兄不必动怒,”秦恒苦笑道:“我挨郡主这一巴掌倒也不算冤枉,都是恒不好,情急之下为了相救郡主,竟置男女大防于不顾,触碰了郡主的玉体不说,方才翻滚躲闪之际,还碰了些不该碰到的地方,郡主女孩儿家害羞,自当恼我。” “啥?”洛簧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方才情势紧迫,为了救人没顾上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倒也罢了,不过事急从权,可是齐王殿下你有必要把话就这么挑明了说吗?还说得如此暧昧,引得洛簧都忍不住想要去想他妹子身上到底是哪处不该给人碰的地方偏偏让齐王给碰了。 至于被吃了豆腐的木兰郡主洛筝,那简直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方才她被这死渣男抱得死紧,紧到她都觉得她身体的某个突出部位被挤得生疼,这倒也还罢了,毕竟是隔着衣服的,可谁曾想,这个该死一万次的大坏蛋,奸诈小人,居然恬不知耻的在翻滚时顺势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也就是说方才他二人在地上翻滚时,不但隔着衣裳兄兄相撞,而且还直接唇唇相碰了。 这叫从心底里厌恶死这个死渣男大浑蛋的洛筝情何以堪。这可是她重生后这辈子的初吻啊!就这么又一次葬送在这个死渣男的嘴唇上。 洛筝简直是欲哭无泪,难道因为上一世她强行搂着秦恒献出了初吻,所以这一世才遭了报应,反被强吻了回去,可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老天你还有没有眼睛啊? 上一世她再怎么强吻了他,那也是她的正当权益,二人都成过亲拜过堂了,不吻他吻谁,可是现在他们明明是男未婚,女未嫁,秦恒这样做就纯属恶意为之,故意想要占她便宜,吃她豆腐,坏她清白。 洛簧看看气得发抖的妹子,正在为难,秦恒已经深深弯下腰去向洛筝深施一礼道:“都是恒方才莽撞了,还请郡主见谅,方才之事,请郡主及洛小将军放心,恒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半句,坏了郡主的清誉的。” 秦恒这么一递台阶,正中洛簧下怀,一来这几日处下来,他已对秦恒颇有好感,二来对方毕竟是皇子,真要闹起来,闹大了麻烦的还是自家妹子。当下急忙接口道:“殿下言重了,无论如何,舍妹竟敢以下犯上打了殿下,此乃一大错也。阿筝,还不快向齐王殿下赔罪?” 洛筝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倔强道:“我做不到!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这——”洛簧的声调里已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抹怀疑,转头去看齐王殿下。 秦恒一脸真诚的无奈,“也不怪郡主会做如此想,若非恒昨日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一夜腹泻不止,以至今日有些气力不济,否则早就接住郡主了,又如何会累得郡主和恒一道在这泥地上打滚,以致肌肤相触。恒本已深觉愧对郡主,还请闻亮兄勿要再怪她了!” 这一下,就算洛簧对他生出了几丝怀疑,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反瞪了洛筝一眼,低声道:“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儿?还不快去你房里取纱布和金创药来替齐王殿下包扎伤处,都是为了救你才害得殿下受伤。” 洛筝早就看到了秦恒右手肘处渗出来的血迹,若不是因为他的故意轻薄之举,说不定她也会心软那么一下下,但此时,她简直恨不得再往他胳膊上砍上个十刀八刀的。 纵然心中不愿,但难得见到兄长对她如此动怒,还是不情不愿的去她的院子里取纱布和金创药去了。 因了心里的不情愿,她一回自己的闺房,先拿澡豆粉好生把自己的嘴唇洗了三遍,一想到方才那死渣男略有些冰凉的嘴唇落到她唇上时的触感,她就不能忍,身上的被他抱过的衣裳也得赶快换掉。 等她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命阿花拿了金创药和纱布故意慢悠悠的去到花厅,将药往她大哥手里一放,“大哥既然这么紧张齐王殿下,就请大哥替他包扎好了。” 平日在战场上洛簧受了伤,都是他妹子替他包扎伤口,因此习惯性的便也想让她妹子替齐王包扎,见洛筝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没再多说什么,自己去给秦恒包扎。 那伤口虽然不深,但却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肉,瞧着鲜血淋漓甚是可怖。洛簧虽然在战场上见惯了各种血腥,但一想到这位齐王殿下可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何受过这等皮肉之伤,再一想这位皇子居然是为了自家妹子宁愿受这份罪,心中不由有些不安起来,想要让洛筝跟秦恒道个谢。 洛筝见了那伤处,却是视若无睹,冷着一张脸道:“我为什么要向他道谢?只怕我之所以会从那马上摔下来,还得多谢齐王殿下呢?” “你这是什么话?”洛簧低声斥道。 “难道不是吗?兄长和齐王未来之前,我本已驯服了那匹赤焰马,已经骑着跑了两圈,结果齐王一来,喊了一句,我立刻就那马给甩了下来,不是齐王故意动的手脚还能是谁?” 秦恒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躺着也中枪,明明他是好意想让她小心,结果反被当成了别有用心。当下苦笑道:“郡主错怪恒了,便是恒再想讨郡主的欢心,也不会拿这匹马做手脚来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洛筝冷笑道:“那可说不准,只要能达到心中的目的,殿下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呢?” 秦恒被她那如冰般的冷眼刺得心中一窒,闭了闭眼,轻声道:“事关郡主的安危,恒如何敢儿戏视之。若郡主万一从马上跌下时有个意外,那恒岂不是万死莫辞。郡主在恒心中宛若天人,但凡有一点危及郡主安危之事,恒都绝不会让它发生。” 这一番话说得情辞肯切,望着洛筝的双目中更是情意殷殷。然而洛筝避开这样殷切目光,仍是不信道:“既如此,那赤焰马又怎会突然发难,难不成是它突然疯魔了不成?” 秦恒垂下眼眸,黯然道:“那倒不是,只是这赤焰马最是狡猾,我当初驯它时,也是如郡主这般,略费些功夫它便乖顺的供你驱驰,然而等你以为已经驯服了它有些放松下来时,它却会突然发难,将人甩下来再一蹄子踩死。是以,方才我才会提醒郡主要小心。” 洛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狡诈的马,不过她更关心的是:“那你驯服它时也被甩下马了吗?” 秦恒想了想,一脸唏嘘地道:“那是自然,可惜我那时候却没人接我,摔得我屁股好痛。” 洛筝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一想到秦恒也曾被这马甩到地上一副狼狈样儿,她就觉得解气,“哼,真是匹狡猾的马,可见这也是有其主必有其马,这般狡猾的马,和殿下倒是绝配,我才不要它呢!” “看来郡主是打算认输了,也罢,想来要驯服这等聪明狡诈的烈马对郡主来说实是有些为难了些,待恒回去重挑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再送给郡主——” “等等,谁说我怕它了,哼,既然你能驯服得了它,本郡主就一定也可以。” “不知郡主打算何时再驯此马,到时恒可——” “不用了,我怎么再驯此马,那是我的事儿,殿下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我一定会让殿下看到这匹赤焰马对我乖顺无比。” 眼见洛筝已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秦恒只得起身道别,却又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道:“昨日那位卢公子不是说今日也会来拜访贵府吗,怎么到了这会儿也不见他来?” 洛簧看了洛筝一眼,有些不自在地道:“容国公府一早派了人来说是卢公子昨日也不知吃坏了什么,腹泻了一夜,如今卧病在床,等他病好后再行拜访。” 秦恒一脸的惊讶,“卢公子也病了,这般巧合?” 洛筝最看不惯他这副虚伪样儿,怒道:“秦恒,你还能再虚伪点儿吗?卢公子是怎么生病的,还不是全拜你所赐?” 秦恒容色淡淡,“恒昨日不过是敬了那卢生一杯桂花甜酒罢了,当不起郡主这般指责。” “你,你明知那酒不妥,却还要故意敬给他喝,你分明就是想害他。”洛筝气急,也顾不得要在兄长面前遮掩她昨日的暗中下药事件,直接自己就给说漏了嘴。 见她气得跳脚,秦恒反而薄唇轻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郡主这话说的恒就不明白了,若是恒事先知道那酒不妥,为何自己还要连饮三杯呢?” “……”这下洛筝答不上来了。 为什么只要一面对这个叫秦恒的男人,她就觉得挫败无比。本以为重活一世,以她上一世对他的了解,总会能把握到他的一点儿小心思,可是却仍是和前世一样,她仍是一点儿都猜不透他,永远都弄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对她是有情还是无意。   ☆、第10章 容府探病 这一次洛簧没有再包庇妹妹,直接把昨日酒楼和今日驯马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父亲洛大将军。 这位老将军一向对天家忠心耿耿,一听洛筝竟然胆大妄为到居然敢对圣上嫡出的皇子下药,震怒不已。他一向疼爱这个小女儿,这一次却对她处以了最严厉的惩罚。罚她在洛氏的宗祠前连跪三天以思过,并言道,若是以后她再做出这等以臣犯君之事,便当没生她这个女儿。 洛筝跪在宗祠前,想到前世父兄的一片忠心最后竟落得那样的下场,自己为了替他们出气去教训前世的恶人却反而被父亲责罚,心中委屈不已,既有为父亲和兄长的,也有为自己的,忧愤之下,只跪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病倒了,高热不退。 当燕王秦恂得到消息,赶紧去太医院想请院正大人去为木兰郡主诊病时,才发现自己晚了一步,院正何大人在一刻钟前刚被他三哥秦恒请去了洛将军府。 秦恒是亲自陪着何院正去洛府为洛筝诊病的,也不知他和洛老将军说了些什么,总之当两天后洛筝的烧退了以后,洛老将军也没再继续罚她跪完还差的那三天两夜,只是看着她长叹一口气,再也没提这件事,只说再过一个月便要给她行及笄礼,这一个月不许她再往外面跑。 洛筝对于一个月不能外出到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一想到无辜被牵连的卢书生,心中很是有些过意不去,便求父亲好歹让她前去探望一下卢生。 洛老将军想了半天,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答应了下来,命洛簧明日陪着她一起去。 有这么一位和某人交好的哥哥陪着的结果就是,洛筝一出靖国公府的大门,还没走几步呢,就碰着了齐王殿下。 秦恒一见她就微微皱眉道:“郡主的病方好,怎的不坐马车,这般骑马冒风而行,万一再受了凉——” 洛筝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道:“在殿下眼中,我一个能上战场杀敌的堂堂木兰郡主就这般弱不禁风?还是说殿下是看不惯我就这样帷帽也不戴,女扮男装大摇大摆的在这大街上抛头露面?” 洛簧立刻沉声道:“阿筝,不可对齐王殿下无礼。” 秦恒眼神一黯,“郡主言重了,郡主不同凡俗女子,自不用守那些繁文缛节。” 洛筝小嘴一扁,偏过头去不理他,秦恒也不以为意,笑对洛簧道:“不知闻亮兄和郡主这是要去何处?” 待一听这兄妹二人是要去容国公府探望卢书生,齐王殿下立刻很愉快的表示他也正好想去看看那位和他“同病相怜”的卢公子。 洛筝忍不住又开口刺他道:“殿下该不会是特意等在这里好来个正好的偶遇吧?” 不想秦恒居然点点头,“恒确是特意而来,刚送了七妹去法华寺礼佛静修,便想去府上再问候一下郡主的安康。” 洛筝很是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同安她去了法华寺静修,那她什么时候回宫?” “郡主及笄礼的时候想必她就回来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忽然要去佛寺静修,是不是因为那日她出宫女扮男装和我一道去了醉仙居,所以你才这样罚她?” 秦恒很有些无奈,“难道在郡主眼中恒就这般无恶不作?这般小提大做的去为难自己的妹妹?” 因为有洛簧在一边盯着,洛筝只好用眼神充分表达了她对某人人品的无限质疑。 秦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长叹一口气道:“七妹她此时去佛堂静修,倒也是一件好事,至于她为何会去,等你见到她时,自然也就明白了。” 这一句话他虽说得语气平淡,但听在洛筝耳中,不知怎么的却觉出一种深重的无可奈何的意味来。一时被这种沉重的情绪所感,忽然就不想再去质问他什么,三人就这样一路再无一话的行到容国公府。 容国公和世子今日都有事不在府中,容遇一早便知道洛家兄妹要来,早做好了迎客的准备,不想他的齐王表哥居然又跟着来了。 秦恒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帝都第一美男子的容二公子就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赶紧陪着这三位贵客去到卢生所居的博雅斋。 卢琛一介书生,身子单薄,完全不能和秦恒相比。虽然两人都被洛筝那帖泻药给折腾了一个晚上,但是秦恒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去马下救美,顺带吃几口美人的豆腐,卢书生却是小病一场,在床上愣是躺了这么几天,早觉烦闷无聊,是以见到他们极是高兴,尤其喜欢拉着洛筝说话。 可惜洛筝心中有事,陪他说了一小会儿,便借口有事要和容二公子单独聊聊,便将容遇给叫了出去。 容遇偷觑一眼齐王的神色,本不愿意,奈何他再风流倜傥,却比不过木兰郡主的手劲儿大,毫无反抗余地的便被洛筝给拖出去了。 洛筝将他拖到外面院中西北角的一处小亭子里,抱着双臂,歪着脑袋,将他从上到下,从脚到头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三遍,将帝都第一美男子看得是遍体生寒。 “咳咳”,容遇掩饰般的轻咳了两声,鼓起勇气道:“不知郡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洛筝继续盯着他看了半晌,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听说同安公主已经去了法华寺礼佛静修,这个消息你可知道?” 容遇一怔,脸色白了几分,“在下不知。” 洛筝将他神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不由问道:“你当真毫不知情吗?难道公主突然决定去佛寺清修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也不知为何,也许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洛筝敏锐的觉得同安公主之所以突然离宫去了法华寺说不定便是和眼前这个帝都第一美男子有关。 容遇更是大惊失色,“郡主何出此言,公主千金贵体,如何能与在下扯在一起?” 洛筝嗤笑道:“容二公子,你不但是这帝都排名第一的美男子,更是这帝京最负盛名的风流公子,每日流连花丛,红颜知己无数。你这样一个情场高手,那日在醉仙楼难道还会瞧不出来同安心中所想?” 容遇不妨这位郡主竟然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将话给挑明了,呆了一呆,才反问道:“郡主这般直言不讳,敢问有何见教?” 洛筝盯着他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话,同安她如此待你,你心中是何打算?” 容遇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起来,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木兰郡主,你当真看齐王殿下不顺眼吗?” “这还用问,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吧!”洛筝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那为何您与齐王殿下如此默契,都对在下问出这同样的一句话?” “啊!”这回轮到洛筝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容遇苦笑道:“前日,齐王殿下宣我进宫,也是如郡主这般直言相问,连问的话都是一模一样,都是先言明公主对我之情,再问我心中是何打算。” 洛筝没想到那个死渣男居然也会关心起这等事来,前世他可是对这个唯一的妹子不闻不问的?惊诧之余,不禁心中疑窦丛生,寒声道:“我问你,他这样问你,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又想怎么算计同安公主?” 容遇微一挑眉,神色微诧,这位郡主的想像力跑得也太偏了点吧,怎么就能把齐王殿下想得如此之坏!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为他齐王表兄点了一根蜡。 “郡主恐怕是误会齐王殿下了,殿下只是问我愿不愿意做同安公主的驸马。” 洛筝仍是不信,“他会这么好心?”前世秦恒是极不喜欢同安公主的这桩婚事的,因为这桩婚事既非父母所定,也非媒妁之言,而是同安自己选定的心仪之人,这在极重规矩的秦恒看来便是不合规矩,心生不悦,是以后来同安婚后过得再不好,他也是袖手旁观,认为这全都是同安不遵礼法自行择婿自已酿的苦果,完全不愿为妹妹做主。 容遇竟然心有戚戚般的点了点头,“郡主英明啊,殿下此举实在是,简直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殿下说若是我做了驸马,不但不可纳妾,而且以后也再不许我去倚红偎翠,只能守着同安公主一个女人过。这,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什么?”洛筝再一次被惊到了,秦恒那个死渣男花心鬼居然还会有不许别的男人纳妾的觉悟,这还是秦恒吗?前世为了他的那些个小老婆,洛筝没少和他吵,结果,她吵得越凶,他就娶得就越多,还美其名曰,因中宫无子,才要广纳美女以广衍子嗣。洛筝真想吐他一脸口水,也不想想她这个中宫是因何才会无子的。 “那你,你答应了吗?”好半天洛筝才问了这一句。 容遇长叹道:“若能尚主,不用我再去奋斗什么,一世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我自然也是愿意的,可是若是让我此后余生都只能守着一个女子过活,那等情景我只要略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难道你拒绝了?” “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倒是齐王殿□□贴,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补了一句,若是不愿放弃红颜无数,那便不能尚主,但是若同安公主一日不嫁他人,我便一日不能成婚。就这两条路由我任选一条。” “看来容二公子是选了第二条了。”洛筝语气之中讽意浓浓。“这倒真是让人想不到,为了花丛中的各色美人儿,容二公子竟然愿意放弃尚主的无限荣光。” 容遇正色道:“那是自然,容遇此生之志便是游遍花丛,摘尽天下名花,若是为了一朵花而放弃整座花园,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第11章 旁观者清 听了他这番理直气壮的人生宣言,洛筝真是恨不能拿马鞭抽他一顿。 她前后两辈子最痛恨的便是花心的男人,娶了妻子却不愿对她一心一意,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就是理直气壮,潇洒风流,却要求女子必须从一而终,还不能给男人们戴绿帽子? 再一想到同安公主前世嫁给他守了一辈子的活寡,永远都是独守空房,不由恨声道:“像你这样的,既然喜欢游戏花丛,最好就一辈子别成亲,免得害了人家姑娘!” 容遇摸了摸鼻子,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位长得好看,脾气火爆,极有性格的木兰郡主为何就是看他不顺眼,这实在是让向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女人堆里无往而不利的容二公子郁闷极了。 他闷闷地道:“齐王殿下也是这般说我的。”他看了洛筝一眼,故意又加了一句,“你们二人实在是心有灵犀啊!” 洛筝丢给他一记眼刀,“哼,我才不信那个面冷心冷的家伙会这样替他妹子着想?” 容遇点点头,“其实开始我也是有些不信的,毕竟我们一道长大,这十几年下来,确实没见齐王表哥待同安表妹有什么不同的。” 秦恒是个什么样的人,洛筝还能不知道吗?像他这等无情无义,没心没肺之人,洛筝觉得除了那把龙椅,在秦恒心中只怕对任何一个人都是没什么感情的,对他的亲生父亲心怀恨意,对兄弟妹妹冷淡无情,对自己这个结发妻子,恩,那就更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所以秦恒如今忽然对同安公主的婚事这般上心,让洛筝觉得事有反常必为妖,不知道这人渣又在肚子里盘算着什么坏水。 她不由得便问出了口,“那他为何此次对同安公主的婚事这般上心,居然还以权势压人,强逼你这位国公府的二公子二选一?” “不瞒郡主,从宫中回来后,我也在不停的想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我这位素有‘冰郎’之称的表哥一下子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他了。我想了很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郡主想听吗?”容遇一副献宝的表情。 洛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不快说!” 容遇打开折扇摇了两下,洛筝看着他的眼神更添鄙夷,这都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还拿把扇子在这里装潇洒,真是个臭美显摆的大骚包。 可惜容二公子浑然不觉,反而声情并茂的漫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这世间最能使一个人改变的不是圣贤书,也不是老夫子,而是爱情,唯有真爱才能使人脱胎换骨,大异从前。” 洛筝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很有想吐一吐的冲动。 爱情,还真爱?秦恒这个死渣男连心都没有还谈何爱人,看来这位容二公子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就是脑子有病,还病得不轻,得治。 洛筝懒得再跟他废话,打算直接走人,容遇赶忙道:“郡主你可别不信啊!是齐王殿下亲口说他这么做是因为郡主你,我才敢如此肯定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因为我???” “不错,其实我当时也有问过齐王表哥,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郡主和同安表妹甚是要好,于是,聪明如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容遇看着洛筝,抛过去一个桃花眼,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洛筝恨不能一棒子把他打得清醒点,还都明白了,明白什么呀?你个脑子里只有男女情爱的种马男,你以男女之间就只有谈情说爱呀,真是个白痴! “容二公子自已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可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单蠢,你那位表哥就算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那也绝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他不过是看上我洛家的兵权罢了,有些男女之间是注定没有什么真爱的,有的只是阴谋算计、互相利用罢了!” 对于洛筝这番论断,容遇一口否决,“非也非也,郡主也不要把我这位表哥想得这么坏嘛!” 洛筝很想反驳,她这可不是想当然,而是前世的切肤之痛,可惜她却不能宣之于口。 容遇一脸认真地道:“方才郡主说我是情场高手,我倒也不否认,只怕于这男女情爱一事上,若论洞察幽微,这满京城的人都不如我。一个男子或女子是不是坠入情网,只消看他或她一眼,在下便可知晓,从无差错。” “齐王殿下谈起郡主时,我从未见他脸上神情那般柔和,双目如此明亮,那眸中的深情似是对郡主已渴慕了千年一般,非是情根深种绝不会有这种眼神,若说他对郡主是别有用心,打死我也不信。” 洛筝被他说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当真这么肯定?” “那是自然,郡主要知道我身为男子,自然比你们女儿家更清楚当一个男子爱上女子时会是何等情态。别的不说,就说方才郡主硬要拖着我出来时,齐王殿下那射过来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将我的胳膊剁了一样,这明显就是在吃醋嘛!他若不是对郡主别有情愫,哪里会醋成这样?这要是今天吃饺子,都不用给他上醋碟子了。” 洛筝可没心情听他耍贫嘴,直接问道:“理由?” “啊,什么理由?” “你不是说齐王喜欢我吗,那理由呢?少跟我说什么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个人要喜欢上另一个人,绝对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说不出一个齐王对我动心的理由,我只会认为你是在胡说八道,说不定还是在替齐王做说客。” 容遇连声喊冤,“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郡主你可别冤枉好人。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郡主生得这般好颜色,容光艳艳,灼灼其华,又人材出众,巾帼不让须眉,足以令齐王殿下一见倾心。” 洛筝冷笑,“容二公子喜欢以色取人,可别把齐王也看得这般肤浅,若只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能让齐王动心的话,京城第一美女礼部姜尚书的女儿去年就当上齐王妃了。至于才名嘛,我有自知之明,比起许大学士的爱女来无论琴棋书画、诗辞歌赋都是完败。至于这淑女二字,本郡主就更不敢当了,如今这京城之中,只怕我是所有名门贵女中最刁蛮不懂礼数的一个异类,每次见了齐王,都是无礼之极,可不是你们男人最为中意的温柔淑女。” 容遇“啪”的一声把折扇往掌心一合,笑道:“只怕正是这郡主这与众不同之处才打动了齐王一颗万年冰封的心哪!” 洛筝不解,“此话怎讲?” “郡主可知,为何这帝京之中暗中倾慕在下的名门闺秀也不在少数,而且不乏才貌双全的佳人,可在下却更是喜欢去那些不大上得了台面的秦楼楚馆去倚红偎翠呢?” “哼,你们男人不是有句口头禅,‘家花没有野花香’吗?”洛筝在塞外军中时,可没少听那些老兵们这般口无遮拦的说起女人。 “郡主果然是见多识广啊,咳咳,其实倒也不是野花当真就比家花香,只不过当你闻惯了家花的味道突然再闻到一股不一样的野花香味时,自然会心醉神迷。” “我喜欢去秦楼楚馆,不过是因为那里面的女子和我寻常所见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罢了,她们更为鲜活生动,嬉笑怒骂,举手投足,各具风情,千姿百态。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是戴着个差不多的面具,总是束手束脚的放不开,往好了说叫规矩有礼,贞静贤淑,说白了就是跟个木头人儿一样,无趣的紧。” 容遇一面说着,一面瞧着对面的美人儿,心里实在有些惋惜,按他方才所讲的那一套理论,这位木兰郡主完全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各色女子,若不是齐王殿下已经先下手为强,他也是极愿和这位郡主亲近亲近的。 洛筝鄙夷道:“那些规矩礼法、三从四德不都是你们男人制定出来要求女子贤淑听话的吗,这会子又嫌弃起来了?” 容遇赶紧陪笑道:“哪有哪有,我也只是打个比方,其实是各有各的好,不过我见惯了大家闺秀罢了,所以更稀罕野花些,也就是在郡主面前,在下才敢这般直言不讳,还望郡主……” “放心,你对大家闺秀的那一番评语本郡主一定会帮你守口如瓶的。”不等容遇松下一口气来,她笑眯眯的又补了一句,“才怪!” 看着容遇一脸吃鳖的样子,洛筝心情大好,“敢说就要敢当嘛!反正同安公主没成婚之前,你也不能娶亲,就算得罪了帝都里的大家闺秀们,你也没什么损失呀!还不如让姑娘们多了解了解容二公子,省得你再祸害她们。” 容遇垂头丧气地道:“只怕郡主替在下这么一番‘美言’之后,我这京城最受人喜欢的名公子榜首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 “谁让你自己祸从口出?反正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不就是说因为我不像帝都的闺秀们那般像个木头人儿,要更,恩,疏野随性一些,所以才得了齐王的青眼?”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只怕更多的还是因为郡主您对齐王殿下的态度。” “我对他的态度,我就没给过他一次好脸。” 容遇感叹道:“我那位齐王表兄从小到大,只怕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相待,毫不客气的一次次打脸,便是我那皇帝舅舅,虽然再不喜欢他,也只是待他冷淡些,可没像郡主这般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我不过是想让他离我远点罢了。” “可是,结果呢?”容遇又把他的扇子刷的一下甩开,扇了两下,“郡主可知,在下在外面的红粉知已虽有数十人之多,但能让我放在心头,时时牵挂,无时或忘的却只有一位佳人,那便是惜红阁的楚楚姑娘。” 说到这里,容遇似是触动情肠,先自喟叹了一声,“我也时常扪心自问,这位楚楚姑娘若论其容貌身段也不见得就比群芳院的芳菲姑娘更为美艳,论歌喉舞技比不过燕春楼的燕五姑娘,烹茶煮酒也要略输莳花馆的花醉姑娘,可我这一颗心却偏偏就是在她身上拴得更牢靠些,郡主可知为何?” 洛筝想了想,隐隐有些明白了,便道:“难道是因为她也从不给你好脸色看?” 容遇垮下脸道:“郡主,你要不要这么聪明,一下就直中要害。” 想他容遇,顶着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头,哪家姑娘见了他不是心中小鹿儿乱撞,眼含柔情,眸送秋波,粉脸儿羞红,若能得自己一顾,便欣喜无限,可偏偏只有这位楚楚姑娘却对自己始终冷若冰霜,丝毫不为自己的男性魅力所动。 从容遇年满十四岁起至今,游遍花丛,楚楚乃是唯一对他毫不动心的女子,自然便成了他床前的明月光,心上的朱砂痣。 容遇在这里嗟叹自己的情路坎坷,洛筝却想到前世的自已,到底是为了什么竟会爱上那样一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渣男呢? 这个问题前世她从没问过自己,重活一世后她曾无数次扪心自问,但直到此刻,似乎才找到了答案。 也许前世她会爱上秦恒,不是因为他人生得俊朗不凡,卓尔不群,而是他身上那种冷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洛筝从小在塞外草原长大,在大秦军营里自不用说,大将军的女儿不是人人捧着宠着的天之娇女是什么。便是在鄂温族人中,因为生得美,更是被称为“草原上最美丽的花”。 从十四岁起,便有不少草原上的鄂温族儿郎对着她放声高唱大胆示爱的情歌,采来草原上最美丽的七叶兰献给她。父亲手下的将士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她的主意,但悄悄对她献殷勤的也不在少数。 回到京城之后,上门来求亲的王孙公子们更是险些将门槛都踏断了,就连皇子们也都对她极为倾慕,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面上对她那可真是比春风还温暖,只除了一个齐王秦恒。 在当时满帝都的青年才俊都对她积极示好时,只有这个“冰郎”秦恒,对她正眼也不瞧一眼,仍是冷冷淡淡,扫过她的眼神就跟扫过路边的一株杂草一般,全不放在眼里。 不正是秦恒对她迥异于众人的态度才引起她的注意的吗?这才心生好奇,想要去多了解他,结果人家越是给自己甩冷脸,自己就越是想往上贴,最后一头栽进去,以为可以用自己大胆热烈的爱把这块“冰郎”给捂热乎了,哪知人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靠了洛家的相助夺了皇位却转过头来飞鸟尽,良弓藏,把她一家都给炮灰了。 看来,这人哪都是喜欢犯贱的,都是对唾手可得的人和事毫不在意,喜欢舍近求远。前世是自己犯贱,上赶着倒追他。不过重生之后嘛,似乎风水轮流转,轮到秦恒这个渣男反过来追自己了,如果他不是别有用心的话。 若是前世的洛筝,只要想到有一天秦恒居然也会为她心动,为她吃醋,恐怕睡着了都会笑醒,可是现在,洛筝却觉得无比的讽刺,为什么生活总是这样,在你最想要某样的东西的时候,它迟迟不来,等你已经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却杵在你面前,赶也赶不走。   ☆、第12章 两则流言 听完了情场高手容二公子的一番情爱论,再忆及前世今生她和秦恒的种种爱恨情仇,洛筝只觉心中堵得难受,实在不想再看见秦恒那张脸,至少现下她做不到,当下也顾不得失礼,不再回到屋子里,让容遇替他跟兄长说一声,再跟卢琛告个罪,便独自一人先行打马回了靖国公府。 接下来的一个月洛筝乖顺无比,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宅在家里为自己的笈礼和兄长的娶亲做准备。燕王也罢,齐王也好,还有那位容二公子,无论上门来的男客找出各种理由想要见她一面,她只推说要面壁思过,不方便见客,统统婉拒。 她爹知道女儿的心思,心中越发想早些给她挑个家世不显的好人家,早日把她嫁出去,省得总这样被几位皇子惦记着。可是再急也得先把女儿的及笄礼给办了,才好给她说亲事。 一个月后,木兰郡主的及笄礼办的风光无比,当日同安公主果然如约前来观礼,洛筝一见她来了,也顾不得自己今日的正事,先把她拉到一边问她到法华寺静修是不是和齐王有关。 同安公主默然半晌,方才道:“阿筝你别误会,三哥对我很好,他是真心替我着想的,所以才找了容遇表哥来问了那么一番话,其实若依我心里想的,只要他愿意娶我,他便是纳妾,便是再去那些,那些个地方,我,我也都可以不介意的,只要他能开心,过得快活就好。可是三哥却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子,贵为公主之尊,却要受这种委屈……” “也是三哥见我心乱如麻,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怕我忧思成病,这才劝我到法华寺去,日日诵经听讲,请了慧慈大师开解于我,现下我心里已经没有当时那般难过了,而且也想明白了。” 洛筝面上一喜,欢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你想开了就好,想你贵为公主,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何必在他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阿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现在眼中还是只看得见他这一棵歪脖子树,还是想继续守在这棵树下。” “啊??”洛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看着同安公主一脸认真的神情,便明白这位痴情的公主确实是打算这样做的。 “佛说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或许是我前世欠了他的情债吧,就当今生来还,总之,他一日不娶,我便一日不嫁。” 洛筝忍不住道:“一年两年倒也好说,可时日一久,你始终不嫁,齐王同意吗,你的母妃、父皇又会同意吗?” “三哥答应我,一切照着我的心意来,至于母妃和父皇那里,他说他都会帮我处理好的。每年三哥都会问容遇表哥一次,当然,若是他另有了心仪的女子,我也会成人之美,三哥也不会难为他。不管能不能嫁给他,我总是希望他能快快活活的过此一生。” 面对同安公主这样一根筋到底的痴情少女,洛筝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所幸吉时快到了,阿花催她快些更衣,到外面行初加之礼。 洛筝刚换好采衣走到外面,就听一道尖细的嗓音高声唱道:“齐王殿下驾到!” 洛筝抬头去看父亲,见父亲眉头已然皱起,这女子行及笄之礼,所请宾客均以女性亲眷为主,一般外男是不可观礼的,却不知这死渣男这般大摇大摆的跑来做甚? 秦恒笑意浅浅,手捧一个锦盒快步而入,见众人向他行礼,连声唤起,笑道:“今日郡主及笄之礼,小王本不当来,但圣上特传下口谕命我将这支凤钗送来与郡主做三加之钗笄,小王便不请自来了。” 一听是奉旨前来,洛大将军还能说什么,赶紧领着儿女一道再行谢过皇恩。却见齐王殿下传完谕旨,送上锦盒,转身立到一旁负手而立,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观起礼来,虽然心中不悦,但到底是皇子之尊,他也不好说什么,有些担忧的朝女儿看去,待见女儿容色平静如常,似乎全不在意,方才放下心来,专心看女儿行三加之礼。 所幸笈礼一完,齐王便告辞而去,说是回宫复命。这边洛筝转身一换下及笄的大袖礼服,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又开始操持起兄长十日后的婚礼了。 她大哥洛簧的亲事乃是三年前就定下的,是京城周边地方上一个五品小官之女,那一年她哥回京代父述职,正好碰到这位林小姐出外上香,被惊了马车,被她哥给制伏惊马。救了下来,然后,她哥就对那位林小姐一见钟情了,飞鸽传信禀明父亲,得了允准之后,就请了媒人去上门提亲。 那位林大人能得此快婿自然满意,只是一想到要等前线战事安定下来,洛簧才能回京成婚,这万一要是耽搁上三年五载的,岂不是误了自家女儿的青春,便有些犹豫。倒是林小姐毫不在意,虽然瞧着弱质纤纤,却是心意坚定,只说无论多久都愿等洛少将军回来,竟是非他不嫁。 因此这回洛家一回到京城,便开始和林家商议儿女亲事,本来是定在明年三月里的,不成想林小姐的母亲突然染了重病,这万一要是撑不到来年三月,林小姐这一守孝,又得耽搁三年,于是两家一商量,便决定赶在年前先把这喜事办了,让林夫人亲眼见着女儿出嫁,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她哥哥的婚事洛筝前世就料理过的,如今自是轻车熟路,虽然忙乱,倒并不用费多少心思。只是,重生至今,除了秦恒那个死渣男表现的和前世大不一样外,其他一切事情似乎都在按着前世的顺序分毫不差的发生着。若仍是如此的话,只怕再过几个月,北边就会传来回纥入侵的战报了,想起前世发生在父兄身上的那些事,自己倒要早做打算才是。 洛筝在这里回忆前世,为如何改变兄嫂这一世的命运而操心,她爹则在忙完儿子婚事,喝完媳妇茶之后,就开始打听女儿的婚事。 可惜他打听了四五家合他心意,官位不显,家世清白的人家,人家一听说是靖国公洛大将军的爱女,便立时干脆利落的婉拒了,只说寒门小户,高攀不起,让洛大将军很是郁闷。眼见年关将近,今年他要带着全家回扶风县老家祭祖,便只能先将此事放过一边,等二月重回京城时再为女儿好好择一门亲事。 不想等到二月里,洛大将军回府再为爱女张罗亲事时,仍是处处碰壁,但凡他看中的人家,无一家敢答应和他结成儿女亲家的,仍是一句门第低微,不敢高攀,婉言谢绝。 眼见自己爱如珍宝,样样出挑的宝贝女儿居然没人敢娶,实在是让洛大将军心塞无比,直到他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这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娶他的宝贝女儿。 原来早在去年腊月,京城中就已经隐隐有了些流言,说是魏王殿下对木兰郡主心生倾慕,曾于酒后言道:“此生若能得木兰郡主为妻,别无所求。” 这则流言传的倒也奇怪,帝都消息一向灵通的高门大户还不知道呢,倒是先在一些中等人家中传开了。于是,洛大将军看中的那几家,谁敢跟皇帝陛下的儿子抢媳妇呢? 不想等到正月的时候,又有一则流言传出说是魏王恐怕是娶不到木兰郡主了,因为啊,郡主娘娘已经有了意中人,齐王殿下不仅送了自己最心爱的坐骑给郡主,还奋不顾身的救下了从马上摔下来的郡主娘娘,郡主还亲自给齐王包扎伤口。 这传言的人话虽然说的隐晦,但大家都是极有想像力和联想力的,这怎么个救法呢,总不会不用碰到郡主的玉体就能把人给救下来吧?恩,看来魏王殿下还在这边思美人呢,那边齐王殿下已经快手快脚的先抱得美人在怀了。 于是等这第二条流言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之时,就更没人敢娶洛大将军的爱女了,一个魏王就不好惹,再来一个齐王殿下,那就更是惹不起了。 这回洛筝还没火大,洛簧倒先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冲到齐王府去找秦恒理论,当日他明明承诺驯马时他和洛筝有过肌肤相亲之事绝对会守口如瓶,绝不外泄,结果现在全帝都人民都知道了,这般坏了他妹子的闺誉,难不成是想逼着他妹子只能嫁他一人吗? 洛簧还没冲出厅门,就被他爹一声断喝给叫了回来。“你打算怎么去跟齐王理论,此事我已经查清,那则消息不是齐王府传出去的,而是我们府里那日在马厩当值的一个小厮,多喝了几碗酒后说梦话说给他媳妇知道了,他那媳妇是个碎嘴的长舌妇,这才传了出去。” 洛簧一听原来是自家的下人把口风给漏出去的,顿时也没了脾气。 洛大将军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道:“就算这则流言当真是齐王殿下放出来的,你去找他又能如何?” “我,我总要他给妹妹一个交待?” “交待,什么交待,便是齐王真心想娶你妹妹,也得看你妹妹愿不愿意嫁他。” “女儿自然是不愿嫁他的。”一直坐在西首,默不作声的洛筝此时方才开口。 洛簧看了妹妹一眼,奇怪道:“阿筝,你今儿怎么这么沉得住气?”这要放在往常,只要一听是跟齐王有关,他妹子立刻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反应极是激烈。 洛筝歪着头朝哥哥一笑,“不过是想明白了些事罢,反正现在流言都传遍了,我再急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化解。”那日和容遇一番对谈后,洛筝心里已有八分相信他的判断,既然是自己的与众不同引起了秦恒的注意,那想要让他不再对自己另眼相看,自然就要学学别人是怎么毕恭毕敬的对待齐王殿下的,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和他对着干。 关于魏王那第一条流言且先不去管它,事关秦恒的第二则流言,无论是那个死渣男故意动的手脚也罢,还是当真是自已府里的人不当心说漏了嘴,总之无论怎样,洛筝都不会再冲动的跑去找秦恒理论,平白让他得意。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赶紧找一个良人把自己嫁出去,他们弄出这些个流言来不就是想要让这些京城里的中等人家不敢娶她,等她无人可嫁,便会考虑嫁给某个皇子。哼,你有张良计,我就有过墙梯,看谁最后能得偿所愿。   ☆、第13章 曲春宴 二月春闱过后,便是三月的殿试,新出炉的状元、榜眼、探花自然是要披红挂彩,打马游街的。 虽然同安公主对看状元兴趣缺缺,但洛筝却本着要让她多见几棵青葱绿树,免得眼里只看得见容遇那一棵歪脖子树的原则,还是说动她出宫到自己定下的茶座雅阁,一起等着看状元游街。 好容易等到敲门声响起,洛筝一见同安公主戴着帏帽立在门前,急忙把她拉进来,还跟做贼一样四下里瞅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动,才赶紧把门关上,还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公主,这回你微服出宫,你三哥不知道你来这里吧?” 同安公主摘下面纱,温婉一笑,“你放心好了,既然你特意拜托了我,就算三哥问起来,我也不会说的。不过,话说你们俩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我二皇兄,怎么也说要娶你,还有,那个你和我三哥当真……” 洛筝见同安公主一脸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热切模样,立刻垮下脸来很没形象的往桌子上一趴,捂脸哀怨道:“看来连你也知道那些流言啦,我不活了,呜呜呜……” 同安公主笑嘻嘻地往她肩上一推,“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才不会将别人的几句闲话放在心上呢!” “可若是我这回真的在意呢?”洛筝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同安公主。 “呃,那你就嫁给三哥好了,我觉得我三哥是真心喜欢你的,三哥人也很好,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啊?”同安公主这些日子和秦恒相处得着实不错,觉得自家三哥倒也配得上闺中好友。 “公主,”洛筝握住同安公主的手,一脸郑重地道:“我身为手握十万大军的洛大将军之女,若是嫁给任何一位皇子的话,只怕都难免会卷入夺嫡之争,无论成败,对我洛家来说,均非幸事,更何况,我爹爹只想做一个纯臣,只忠于陛下。” “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放弃一段良缘吗?”同安公主问得一脸天真。 洛筝有些无力,那个死渣男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良缘了?看来此渣洗脑功力实在是一流啊!不行,她一定要把同安公主给争取过来,绝不能让她站错队,跑去帮着那个渣男。 不过对于同安公主这样一个眼睛里只看得到爱情两字的单纯少女来说,你跟她讲什么朝堂风云,夺嫡惊险,只怕统统都是浮云,只有拿真情来说事才能打动她。 于是她换了一个说法,“同安啊,若是有一位王孙王子,比你容遇表哥生得还要英俊不凡,为人又温柔体贴,还对你情根深种、一心一意,哭着喊着要娶你,你可愿舍了你的容家表哥嫁给那人为妻?” 同安公主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不愿,旁人再好,他也不是表哥。” “对啊,在你眼里,你三哥再好,可他也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啊!” “那谁才是你的心上人呢?阿筝,告诉我好不好?” 洛筝哪能说个名姓出来,只好信口瞎编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我曾经梦到他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手拿一支草原上罕见的七叶兰,唱着情歌朝我走来,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面对他时的那种怦然心动,在面对你三哥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有过的。就算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是齐王殿下,所以,你以后别再替他说话了,好不好?” “不过是一个梦,你就喜欢上了那个梦里的男子?”虽然听起来很浪漫,但同安公主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所以才有一个词说的好,叫梦中情人嘛!啊,你看,状元郎过来了……” 洛筝拉着同安公主到窗前去看状元郎,虽然新科状元乃是金殿之上御笔亲批名列榜首,但要论容貌却是远不及跟在他后面的榜眼和探花,而这位探花郎倒也算是洛筝的一个熟人。 “想不到那个路痴文采不错嘛,居然考中了探花郎,看来要给他送一份贺礼了。”洛筝轻声笑道。 同安公主虽说也和卢生同桌吃过饭,但早忘了他这个人,不由问道:“阿筝,你在说谁?” “啊,没什么,对了,再过几日便是杏花宴吧,到时候你想不想也去尝尝那杏花酒,顺便多看几位新科进士、青年才俊啊?今天只看到三个,也太少了些。” “杏花宴从来都是父皇宴请那些新科进士的,哪里会有我们这些闺阁女儿的席位。” “事在人为,说不定今年就有了呢?”洛筝冲她眨眨眼,笑得简直像个小狐狸。 同安公主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没放在心上,哪知第二天午后,她就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木兰郡主上书御前,请求陛下准许今年的杏花宴除了新科进士们之外,再特准帝都的名门才女们也可旁列一席。 其上书中言道:“臣女每与帝京中才女相交,诸姊皆慕余沙场杀敌,不让须眉之风采,深憾已身虽才华满腹,惜无用武之地。而余亦深慕诸姊之文章华采,故忽发奇想,余以女身而领兵杀敌,不让男子,全赖圣上洪恩,宽仁知任,不以女子之身而弃余之不用,方始显也。故求圣主再降洪恩,使帝京诸姊可共赴琼宴,与金榜才子相较高下,一展其才华所学,以彰其才名,不致令明珠藏于闺阁,不显于世也。臣女再三叩首以请陛下。” 这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帝京的才女们都激动了。且不论这些才女们对木兰郡主那有些复杂的小心思,单就木兰郡主的这则上书提议,她们倒都觉得是极好的,辛苦习得的才艺,自然是想要在人前展露一番,方不负自己下过的那一番苦功。 那些参加杏花宴的新科进士们就更是兴奋了,能和出门名门的大家闺秀们诗文唱和,同场相较,若是有幸自己的才学得佳人慧眼赏识,得娶一门好亲事,那可真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大登科之后小登科,天公作美啊! 便是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眼见有这么一场热闹看,也都是大感兴味,盼着到时候好生出些个风流佳话出来。 因此,整个帝京中人都极为关注皇帝陛下对木兰郡主这则上书的批示。 永定帝和臣子们商议的时候,虽有人反对,但也有人支持。反对的最凶的除了那几个礼部的老腐儒之外,应和者倒也寥寥,不少官员想到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方便榜下捉婿,挑个好女婿,便是没有中意的,只要女儿的才名传了出去,还怕找不到个好婆家。 眼见支持者占了多数,齐王与燕王两位殿下忽然同声出言反对,倒让群臣们吓了好大一跳,真是难得见这两位殿下也有步调一致的时候啊! 于是,皇帝陛下丢下一句容后再议,眼见离杏花宴已经没有几天了,却还没个准话儿,于是整个帝都人民都在猜测心焦中艰难的熬着日子。 直到杏花宴的前一天,皇帝陛下才最终拍板,不顾两位皇子的一力反对,还是准了木兰郡主所请。那些老腐儒们不死心的还要据理力争,皇帝陛下轻飘飘一句,“到时候让众位闺秀戴上帏帽面纱,不就得了,本朝风气开明,便是民间,也没有这么多规矩的。” 于是,到了杏花宴这一天,在曲江杏苑中分列两席,一席按金榜名次坐着一众新科进士,另一席则坐着在帝都中小有才名的数位名门闺秀,帏帽当头,轻纱遮面。 上首自然坐着皇帝陛下,四位皇子坐于他的左下首,右下首的两席则坐着如今帝都最为尊贵的两位贵女。同安公主头戴帏帽,她身边的木兰郡主洛筝则不耐烦眼睛前面挡着个东西,直接拿了块白色的面纱系在耳后,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来,顾盼生辉,灵动非常。 同安公主见她几个哥哥都齐刷刷的盯着洛筝看,便是从下首新科进士席上偷偷瞄过来的眼光也不少,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道:“阿筝,好多人都在看你哎!你要不然还是换帏帽戴吧?” 洛筝拍拍她的手,“放心啦,我才不怕被人看呢,我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能到这杏花宴来,可是准备擦亮了眼睛找良人的,戴着个帏帽把眼睛挡住了,那怎么行?” 同安公主立刻被呛到了,“咳咳,阿筝,你,你说什么?” 洛筝眨眨眼,“你以为圣上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是当真想给这些帝都才女们一个展示的机会?才不是呢,让她们露脸只是捎带罢了,最主要的是我在那则上书上最后所请的,求陛下许我在此次杏花宴上挑一个良人做郡马。还是陛下疼我,到底答应了我。”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了梦中情人了吗,怎么又要在这些人里找?”同安公主想起洛筝跟她讲过的那个浪漫迷离的梦,立刻质疑道。 “呃……”洛筝没想到同安公主记性这么好,只好再编一个瞎话来圆谎,“那个,其实呢,是因为为了知道我的梦中情人到底是谁,我特意去了月老庙求神问卜,结果月老庙的神算说我的那位梦中情人就在今年的新科进士里头,所以,我才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求着陛下许我们来参加杏花宴的。” 同安公主没想到洛筝拐了这么一个大弯居然是为了找她的梦中情人,不禁喃喃道:“我,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让许小姐她们大展才名,替我们女子扬名才……” 洛筝叹口气,“虽然我的主要目的是找个好夫君,但也确实是想给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显摆显摆,出出风头,省得每次跟她们见面相谈时,老听她们讲些酸话。” 洛筝自从回京后,自然少不了要和帝京中的名门贵女们有一些来往。她贵为圣上亲封的木兰郡主,一跃成为这帝京中除了同安公主之外排名第二的贵女,而且以几位皇子以首的王孙公子都对她大加倾慕,在帝京中风头一时无两,风光之下,自然引得不少名门贵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因此每当她被邀去参加什么诗会啊,花会啊,茶话会啊之类的帝都贵女联谊会时,可没少听到些不阴不阳,潜台词含意极其丰富的酸话。另有不少才女们和颜悦色,一脸殷切的想要向她讨教一下什么做诗啦、填词啦、弹琴啦、绣花啦种种才艺,见她说不会后脸上就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来。 洛筝虽然并不因此就觉得自己矮了她们一头,比不上她们,但是实在不耐烦看她们那副得意样儿。既然她们这些才女这么喜欢找人比拼才艺,得瑟显摆,她索性给她们一个机会让她们好生显摆显摆,有本事、有才华去跟那些金榜题名的男人比呀,老是在她一个啥都不会的人面前秀优越感也不觉得胜之不武,哼!   ☆、第14章 生辰礼物 待到永定帝宣布开宴,酒过三巡之后,便开始了才子和才女们的才艺大比拼。 说是比拼才艺,其实为了双方的面子,哪里会认认真真的分出个谁胜谁负、第一第二来,不过是这位进士做一首诗,那位才女填一阙词,某位才子泼墨一幅山水,某位佳人弹奏一曲琴音,大家你来我往一番,各自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罢了。 洛筝心情极佳的坐在一边欣赏着众人的各项才艺展示,虽然她自己是一样也不会,但不会做菜不妨碍她会品菜嘛!无论是观赏诗画,还是聆听仙乐,她都是兴味盎然,欣赏的极为认真。 此时,在场中献艺的乃是礼部尚书姜大人的千金,为了便于抚琴,也将帏帽脱去,只用白纱覆面,素手翻飞,弹的是一首春秋时传下来的名曲《流水》。 洛筝知道这位帝都第一美人并不是个花瓶,除了长得漂亮,这琴弹得也不赖,虽然前世她出于某种别扭的心理,就是不去听她弹琴,但现在琴音入耳,确实还是蛮好听的。洛筝微闭着眼睛,一边听着,一边习惯性的在心里又加上一句:“可惜还是没有永之弹的好。” 洛筝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在心里想到了那个死渣男。习惯真是有着可怕的力量,即使有着那样深的血海深仇,可这一听到琴音就会不自禁的想到他的毛病居然还是一不留神就又冒了出来。 齐王秦恒,雅好音律,最善操琴。前世他哪怕不陪着他新婚的妻子,也要每日弹上一、二个时辰的瑶琴。而且还极其过分的不许洛筝坐在一旁聆听,说什么他的琴是弹给自己一个人听的,不是给她听的,气得洛筝再怎么发脾气,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爬到屋顶上去偷听他弹琴。 而且以后无论再听谁弹琴,即使是听完举世公认天下首屈一指的琴师汪人甫的琴曲,说完称赞的客套话后,她都会在心里再补上一句,“可惜还是没有永之弹的好。” 洛筝那个时候最喜欢用秦恒的字“永之”来叫他,秦恒为此还跟她发了脾气,说她不守为妻之道,不够尊敬夫君,硬让她喊他“殿下”。 可是她却觉得,殿下两个字冷冰冰的,听着像上司和下属,哪有一点儿夫妻间的亲密无间,所以,只要是和秦恒独处的时候,不管他再怎么皱着眉头,她仍是喜欢“永之”、“永之”的唤他。 现在想想前世的那些事,真真感觉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当时以为会是一个甜蜜美梦,结果到最后却是一个血腥恶梦。可是自己那时候的一颗心,是真真切切为了那个叫做秦永之的“冰郎”而欢喜跃动过的。 许是被勾起了前世的情肠,洛筝一个没忍住,眼神就朝秦恒那边飘了过去。 他素来喜欢弹琴,也喜欢琴弹的好的女子,姜大美人在前世虽然没有凭借她举世无双的容貌打动秦恒,嫁给他做齐王妃,却最终靠着她后来苦练的琴技得以入选秦恒为帝后的后宫,做了昭仪。秦恒虽然很少召她侍寝,但却时常宣她来抚琴。 琴音淙淙,若千溪汇聚,回旋激荡,奔流而下。洛筝想起前世这位姜小姐之所以最后被秦恒纳入后宫,就是因为她在秦恒的千秋节时在御前弹奏了一曲《流水》,得了秦恒的青眼。此刻因了自己上书,让这一众才女们也来了杏花宴,让她比前世提前在秦恒面前奏了这一曲《流水》,也不知那死渣男听出这曲中的知音之意来没有? 然而她侧眼望去,却正撞上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正自凝望着她。一见她看过来,原本如墨的眸子里瞬间就爆起了一抹亮光,眼底原先那些让人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刹那再无可寻,只余满眼惊喜热切,情意灼灼。 洛筝不由一呆,不敢再与他对视,急忙调转视线。原来她也会有这一天,终于能够打败别的女子那动听的琴曲,让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停驻,一时也不知心中是悲是喜。 洛筝心中正自悲喜难辨,可是旁人却不知她的心思,将她和齐王的一番眼神互动看在眼中,就另是一番想头。 姜小姐一曲奏完,满心企盼的朝齐王望过去,果然见到他眼中惊喜莫名,情意流转,可惜心上人这深情款款的眼神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坐在右上首含羞垂首的木兰郡主。再一想到近日京城中的那则流言,姜小姐便是再好的涵养也咽不下梗在心头的那一股浓浓醋意。 于是她起身离场,叩谢完圣恩后,又道:“陛下,臣女等今日能有此机会一展闺中所学,得陛下夸赞,赢得些美誉,除了仰赖陛下天恩,更要多谢木兰郡主上书力荐。如今臣女等已纷纷献艺,倒是木兰郡主一心谦让,欲做绿叶以显我等。然郡主虽谦让,臣女等终不能只顾已身而使郡主才名不得彰显,故请木兰郡主不妨也大展其才,让我等瞻仰一二。” 见永定帝的目光看向自己,洛筝起身答道:“回陛下,木兰自幼长于塞外军中,虽然读书识字是会的,可这做诗填词,画画弹琴,我实在是不会,可以说于这才艺上是一无所长,是以倒不是木兰谦让,而是我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还请陛下见谅。” 永定帝本以为洛筝一心奏请众才女们得以入杏花宴与才子们一较高下,多半自己也是想表现一番的,如今见她这般直言不讳的说自已什么也不会,小小惊诧之余,便也一笑置之。 可惜皇帝陛下虽然很好说话,但是嫉妒起来的女人心眼却是极小的,那位姜大美人又道:“郡主何必过谦呢,不如郡主便手书一幅,让我们见识一下郡主的书法也是好的。”竟是一定要洛筝展示一项才艺。 洛筝心中有些不耐,她的字虽然也算是写的马马虎虎,勉强能看,可是跟在座的这些人一比,那可真是纯属拿出来献丑。 这个女人怎么就非要跟她过不去,想想前世她再吃她的醋,也没这样给她穿小鞋呀?她从来都是去找那个渣男算帐的,结果这辈子,她都对渣男没想法了,反倒被这位姜小姐给当成了假想情敌不依不饶的要让她出丑。 洛筝正打算狠狠的给她反击回去,就听一人朗声说道:“父皇,其实今日乃是木兰郡主的芳辰,怎好让今日的寿星也来卖弄才艺让我等品评呢?” 虽然齐王殿下是好意出言替她解围,洛筝却是心中咯噔一下,秦恒怎么会知道她的生辰?她去年十月才返回京城,还从没办过一次生辰家宴,应该无人知道她的生辰才对,他怎么会知道? 而前世自己就是在这一天告诉秦恒自己的生日,然后欢天喜地的请永定帝下旨赐婚。 若不是紧跟着燕王也说了一句话,洛筝几乎都要怀疑秦恒也是重生了的。就听燕王道:“三皇兄所言极是,儿臣早已为郡主备下一份贺礼,正好借着今日这杏花宴送于郡主尊前。” “呼!”洛筝心里长出一口气,既然燕王也知道她的生辰,那齐王就不可能是重生的了,因为上辈子除了她爹她哥以外,再就只有秦恒知道她真正的生辰了。为了不在母难日办生辰宴会,前世洛筝做了皇后之后都是挑她真正生日的后一天办寿宴。可是这辈子燕王和齐王这哥俩居然都知道了,那多半是他们通过什么别的法子知道的。 可是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洛筝转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同安公主,这辈子除了她父兄,也就只有她这位闺蜜知道她的生日了。 同安公主看出她眼中的疑问,赶紧小声辩白道:“不是我说的,他们压根就没来问过我啊!” 这时永定帝也看向洛筝笑道:“原来今日竟是郡主的芳辰,若不是恒儿他们说起,朕还不知道哪,既然他们都给你备好了礼,朕也不能空手给你贺寿,郡主不妨说说看,想要个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洛筝只得暂且压下心底的疑问,起身躬身谢恩道:“臣女多谢陛下隆恩,既然陛下厚爱,那臣女就厚着脸皮提出一请。臣女年已及笄,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惜如今却没有中意的人家,便想在诸位年轻有为、才华出众的新科进士中择一佳婿为我的郡马,还望陛下恩准!”   ☆、第15章 被设计了 宴席之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人人都被这位木兰郡主的大胆给惊呆了,纵然大秦朝风气开放,但这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姑娘自己大刺刺的这般理直气壮,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挑女婿的? 果然是从塞外来的不知规矩礼数的野丫头,头戴帏帽的一众才女们心中如是想道,便是新科进士中也有不少人觉得此女太过彪悍,哪里有女儿家的羞怯婉约、含蓄矜持。 哪知永定帝却并不以为意,还笑着赞了一句,“郡主不拘泥于俗礼,敢想敢言敢做,确是不让须眉啊!朕便准了郡主所请,只不知,在场这么多位金榜才子,郡主要如何选婿,是抛绣球呢还是比武招亲,若是比武招亲的话,只怕他们可没一个是你的对手?”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没想到这位素来不苟言笑,性情冷淡的皇帝陛下听了这样一番不合规矩礼数的话不但不生气,居然还恩准了,这位木兰郡主在御前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洛筝倒并不觉得奇怪,前世永定帝就很喜欢她,她在金殿上提出要自主择婿,永定帝都答应了她,等她做了他的儿媳妇之后,不管秦恒和他爹关系有多糟糕,她和这位公公相处的却一直很好。 于是笑眯眯道:“臣女因从小长于军中,所以极是仰慕文人风采,所以臣女此次既不会抛绣球,也不会比武招亲,而是想用一个极是文雅的法子挑个良婿。“ “哦,不知是何妙法啊?” “其实也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罢了,”洛筝说着,一面解开她蒙面的白纱,“诸位士子,倘若有想娶我为妻者,便请为我画一幅肖像,所画肖像最得我心者,便是我的郡马。” 既然要公开选婿,自己能看清这些备选对像的长相,自然也得给人家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吧。 一众进士们只觉眼前一亮,不想这位沙场杀敌,不让须眉的木兰郡主竟然生得这般颜若春花,灿若明珠,一点也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般是个如钟无艳一般的无盐丑女。更有一个士子竟然发出一声惊呼:“啊,天哪!你,你不是——” 立时便有内监道:“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洛筝忙向永定帝躬身道:“臣女回京路上曾与卢探花有过一面之缘,彼时臣女女扮男装,所以卢探花此刻才会这般吃惊,还请陛下宽恕卢探花无心之失!” 永定帝闻言笑笑,摆摆手道:“不妨事的,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探花郎文章虽写得好,眼力上却差了那么几分啊!不过,郡主用此法选婿有何深意啊?” 洛筝眨眨眼,“其实并没什么深意的,只是木兰实在是才疏学浅,用诗文琴棋来选个郡马,实在是不知要怎么选,还不如看谁画我画得最好,我便选谁,更为简单明快,若是诸位士子已有妻室婚约或是对本郡主无意的,自不用浪费笔墨,只管宴饮为乐。” 也亏了大秦朝的开科取士制度,除了考校做文章写策论之外,也不忘考一考举子贡士们这“琴棋书画”文人四艺,是以在坐的进士们基本上人人都是会画那么几笔的。 “好,朕就依郡主之意,便以一半个时辰为限,若诸卿对郡主有好逑之心,这便可开始做画了。” 除了一小部分人仍然端坐不动外,大部分的进士略一思忖,都纷纷拿起了画笔,倒是那个卢书生呆呆的看了洛筝好半晌,才跟大梦初醒一般赶紧跳起来挥毫作画。 因了大部分的进士们都在忙于作画,场中的气氛便有些冷清,燕王眼珠转了几转,起身笑道:“等这些进士们作画完毕,只怕还要些时候,不如郡主先看看小王为郡主所准备的生辰贺礼如何?” 洛筝起身淡淡一笑,“有劳燕王殿下费心了。” 燕王从亲随手中接过一个匣子,亲自捧到洛筝面前,打开来,乃是一支用玉石雕成的七叶兰花。绿玉为叶,紫玉为花,花心一点黄玉是为花蕊,不但雕功难得,便如真花一般,更难得的是这三种不同颜色的玉石不知用了何法衔接在一处,瞧上去竟宛如是天然生成一体三色的玉石一般。 “听闻这七叶兰只生长于塞外草原偏僻危险之处,且数量稀少,极为罕见,小王无法从草原上为郡主摘得此花,便只好寻来这一方玉石,请京城名玉坊最有名的玉雕大师霍师傅连夜赶工为郡主雕出这一支七叶兰来,以敬贺郡主芳辰,愿郡主芳姿如同此花,永开不败!” 洛筝仍是淡淡一笑,躬身施了一礼,“谢过燕王殿下。”方将锦盒接过随手放在案上。 见她并没有和自已多客套两句的意思,燕王只好有些讪讪地又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见秦恒一脸云淡风清的自斟自饮,忍不住笑问道:“不知三皇兄给郡主备了什么贺礼啊?” 秦恒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四弟送了郡主塞外草原上的一支七叶兰,那恒便为郡主献上一曲塞外的歌谣《花儿何时开》。说完,便纵声而歌: 在塞外美丽的草原上, 开了一朵美丽的花, 它一生只开那么一次。 在天边美丽的白云下,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她一生只笑那么一次。 人们不知那朵花啥时候开, 人们不知那姑娘啥时候笑。 不是花不开啊, 是美丽的春天没有来到; 不是…… 这歌词虽然有些太过通俗直白,但是因为唱歌的人嗓音低沉醇厚,声音本就动听悦耳之极,又唱得那般声情并茂,字字句句皆饱含深情,何止悦人耳,更是动人心。 一时众人皆为他歌声所迷,便是正在作画的进士们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画笔来静静聆听齐王殿下的歌声。 但是有一个人却坐不住了,那便是洛筝。 听着前世她在他耳边唱了无数遍的歌谣此时回荡在她耳里,她只觉得刺耳无比,一刻也无法再忍耐下去,她一把抄起案上的酒杯,恨不能泼那个死渣男一脸,可惜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永定帝帝还在上边看着,她只能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酒一下子全招呼在自已身上,然后惊呼一声,打断秦恒的歌声,再借口弄脏了裙子,起身离席去更衣,先躲出去透口气缓缓再说。 因为今日有一众帝都的闺秀们要来赴宴,是以早就在杏苑的西边一处暖阁中备好了女眷们的更衣之所。洛筝带了阿花随着一个宫人到了那处暖阁,命那宫人守在门外,带了阿花进去,将衣裙上的环佩香囊一一解下放在一旁的条案上。 正要转到屏风后去脱外裳时,忽听三下敲门之声,一个极是温雅的女子声音道:“木兰郡主,在下许学士之女,方才作画时不小心将墨染上了衣衫,不知可否进来与郡主一并更衣?” 洛筝道:“许小姐只管进来便是。”说罢,便站到屏风后去,阿花也跟着进去帮她整理裙摆。 待她换好衣裳出来,就见许小姐正端庄矜持地立在一旁,见她出来,微欠了欠身子,洛筝冲她点点头,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将环佩香囊重又系回腰间,便先行离去。 走了一小段路,忽听阿花“啊呀!”一声,“怎么了?”洛筝回头问道。 “我的那方帕子不见了,就是方才用来帮小姐你擦裙子的那块帕子,想来是拉在方才那间屋子里了,我再回去找找。” 洛筝点了点头,到底是女孩儿的贴身之物,还是找回来比较妥当。虽然这下自己便落了单,不过凭自已的身手,便是有个什么意外到也不怕什么,当下自己一人缓步前行,毕竟只是更衣而已,不好离席太久。 哪知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给堵在了半道儿上,一个她压根就没想到的人。 “魏王殿下只怕是走错了路吧,殿下若要更衣,该往东边走才对。”洛筝皱眉道,这位殿下看她的眼神实在让她有些不舒服。 魏王比起他的两个弟弟来,容貌要逊色不少,却硬要摆出一副风流潇洒、英俊不凡的架势来,也学容遇那个花心男搞了把折扇拿在手里摇啊摇的,凑上来笑道:“本王是特意在这里等候郡主的,方才三弟四弟都给郡主送了礼物,本王岂能落于人后,方才已命人取了礼物来,不知郡主可有意一观啊?” “多谢殿下美意,此间不是说话之处,不知还是等回到席间再看殿下的厚礼吧。”洛筝说完便朝左迈出一步,想要绕过他走回席间,哪知她这一脚踏出,落地时竟然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魏王赶紧伸手过来想要往她腰上摸去,洛筝此时还有几分神智,勉力将他推开,借势朝左退了几步,倚在一株桂花树上,只觉脑中的晕眩感越来越明显,心知不妙,便张开口想要喊人来,哪知却发现她竟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魏王摇着扇子凑过来,假意惊讶道:“哎呀,郡主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站都站不住了,来来来,本王来扶你,……” 洛筝紧咬嘴唇想要保持清醒,奈何头却越来越昏沉,身体无力地往下滑,眼见魏王那张色眯眯的脸越凑越近,她最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注:男主唱的歌引自傣族情歌 [心爱的人儿没有回来] ,做了些改动。   ☆、第16章 表白被拒 洛筝是被一股从脚心传来又痛又痒的感觉给刺激醒的,忍不住痛呼出声“哎哟!” 等她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又愣住了,她晕过去前蹲在她面前的不是一脸色眯眯笑得猥琐至极的魏王秦恽吗,怎么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秦恒那张欠揍的脸? 见她游目四顾,一脸惊疑,秦恒微微一笑,“郡主不必找了,坏人,已经让我打跑了!” 洛筝也明白她这算是被秦恒从魏王手里给救下来了,可是一等她意识到秦恒手中捧着的是什么,她就有一种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感觉。 “你,你这个登徒子,你还不快放手!”要不是身上还有些无力,洛筝真恨不得踹他一个窝心脚。 可惜她再怎么挣扎,一双玉足仍是牢牢的被秦恒抱在手里,一边温柔款款地替她穿上绣鞋,一边道:“郡主中的是*软筋散,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有用此种法子刺激脚底的涌泉穴使郡主早些清醒过来。恒这也是事急从权,还请郡主勿怪!” 洛筝一等他松手,赶紧把脚收回来,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中的是*软筋散?” 秦恒知道自己又被怀疑了,有些无奈,“因为我也曾差一点儿着了这种迷香的道儿。” 洛筝不信,“你一个大男人,谁给你用这种迷香做什么?难道也是要非礼你吗?” 秦恒定定看着洛筝,“那个人他不是要非礼我,他想要的是我这条命。” 几乎是瞬间洛筝就明白了,“你是说这香是,是那个人下的,可是,方才是魏王想要……”洛筝不说话了,她的目光落在亭中的石桌上,石桌中心摆着她佩在腰间的那枚镂空团花银香囊,旋开两半,中心放香丸处的香盂空空如也,却在边上摆着一个用一方素帕包裹着的东西。 洛筝走到桌旁,拿起那方素帕裹着的东西,打开了一二层,放到鼻下轻嗅,果然嗅到一股淡香,脑中微微一晕,急忙重新裹好,不敢再闻。也是自己一向于香道上并不如何在意,这才没有分辨出来已被换了所用的香丸。 洛筝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大概,拜前世三年皇后生涯所赐,她对这些后宫阴私之事也并不陌生。只是那时她贵为六宫之主,虽然无宠,但娘家给力,又是从沙场上一路拼杀过来的,性烈如火,学不来正室的宽容大度,不嫉不妒,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直接不留一丝情面的狠狠打脸回去,不仅打脸,还直接扒了外衣打那些嫔妃的板子。 是以在她的彪悍作风下,底下那些妃嫔最多在秦恒面前给她上上眼药,像此等阴损的招数都是在妃嫔间算计往来,倒都不敢对她做什么鬼祟的小动作,所以这回她才会一个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 这笔帐她自然会去清算,但现下先要解决的还是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齐王殿下,于是冷声问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燕王殿下本想做黄雀,赶走魏王救下我,只是没想到却被齐王殿下这个猎手给截了胡,也不知殿下是如何阻住了燕王的,殿下可真是好手段啊!” “郡主过奖,说来还得多谢郡主,那日在醉仙居让恒尝到了些不一样的好滋味,有福自然要同享,所以我便也让我四弟尝了尝,至于魏王,肯定也少不了他的那一份儿。”言下之意,竟是魏王胆敢打她的主意这笔帐,他已经给记到帐簿子上了。 洛筝尽量平静下心中纷乱的心绪,转身看着秦恒,冷然问道:“齐王殿下,咱们已经在这里谈了这许久,怎么还没有大队人马过来正好撞破你我孤男寡女私相叙话呢?” 秦恒凝望着她,见她眼底一片深重的疑色,不由暗叹一声,低声道:“郡主放心,不会有人来的。便是前边席上,我也让同安替你代为遮掩了,你的侍女我也安抚好了。” 洛筝却不领他的情,“若我猜的没错,燕王本来的打算是等魏王非礼我之时出面将他制住,而陛下和众人恰好于此时赶来,这时我多半还是衣衫不整,因为恼怒魏王无礼,又是被燕王所救,为了名节和报恩便只有嫁给燕王这一条最好的出路。” “郡主聪慧,所料差不多就是如此。” “既然殿下截了燕王的胡,怎么不照着这个剧本来呢?为了我洛家的兵权,燕王想娶我,殿下也一样想娶我,却又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大好良机呢?” “因为我不愿趁人之危,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胁迫郡主。我更不愿用这种胁迫的方式让郡主不情不愿的答应嫁给我,” 洛筝仿似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冷笑道:“难道殿下就没干过这种利用女人名节胁迫他人的事儿吗?那京城这两条流言是谁传出来的,若说这里面没有你动的手脚,打死我也不信?” 秦恒闭了闭眼,不自觉在袖中握紧了拳头,“第一条流言说魏王想要娶你的,多半是燕王策划的,目的是让别的人家不敢娶你。至于和我有关的那第二条流言,确实是我动的手脚,目的和燕王一样,只是不想我心爱的女子被他人娶走。我只想能再多些时间,好让郡主明白我的心意,愿意做我的新娘,与我执手一世,相伴一生,生儿育女,永不分离。” 越说到后面,他便越说越慢,一字一顿,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费了他好大的力气一般。而他脸上的神情,即使洛筝心中早已认定了他的狡诈虚伪,却也觉得他居然能装出这一脸的虔诚认真来也真是演技了得了。 这要是前世能在生辰这天听到秦恒对她如此告白,洛筝肯定会觉得幸福得要飘到了云彩里,可是现在她恨不得直接回他一句,“做你的千秋大梦吧,姑娘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嫁给你,就是嫁给个乞丐,就是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终身不嫁我也绝不会嫁给你这个死渣男!” 可惜这些痛快淋漓的话洛筝只能在心里狂吼,有了上次和情场高手容二公子的一番交流,洛筝的理智告诉她如果她当真这么直言不讳的把这些话全砸到秦恒头上,只怕反会激起他的征服欲和逆反心理,反倒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她娶到手,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要表现得淡定,千万不能激动。 洛筝深吸一口气,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实言相告,不知殿下是如何知道今日乃是我的生辰的?” 听了她这一问,秦恒深深凝望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一般,张了张口,最后却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神色,低声道:“是同安为给你准备寿礼,被我和四弟瞧了出来,这么一打听再稍加推测,便不难猜到。” 果然如此,果然是因为同安被他猜到的,她还突发奇想以为他会知道她的生辰,是因为他也是重生的。 可是即便他是重生的,他又怎会记得自己的生辰呢,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主动想起来,总是要她去在他面前变着法儿的去提醒他,厚着脸皮问他要礼物,到第五年时候,她故意不再去提醒他,而他也果真没有任何表示。 那样一个对自己无心的男人,又怎么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呢?便是他现世转变的如此之大,也永远抵消不了他前世带给自己的伤痛和害死父兄的深仇。 “殿下,无论是之前还是方才在席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我自己,都只想找一个家世不显的人家,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还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洛筝强压住心底的情绪,客套而冷淡地道。 秦恒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我是真心想要求娶郡主,和郡主在一起的,还望郡主看在恒这一片痴心上——” 任他语意哀婉,洛筝也不为所动,直接打断他道:“殿下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的心意也请殿下不要忘了。我离席已久,早该回去了,还请殿下在此处再多待一会儿,待我入席后再行还席。”洛筝说完,微欠了欠身子,拿起石桌上的那两样东西,转身而去。 秦恒忙喊道:“郡主请留步,方才在席间,我献给郡主那首歌谣还未唱完,郡主便借故离席,不如恒现在为郡主把它唱完?” 洛筝头也不回道:“殿下若实在想唱,待回到席间再唱好了。”足不停步,想要快些离去,哪知她走得再快,却仍是听到身后传来的歌声: …… 人们不知那朵花啥时候开, 人们不知那姑娘啥时候笑。 不是花不开啊, 是美丽的春天没有来到; 不是姑娘不笑啊, 是心爱的人儿没有遇到。 …… 只是这情意绵绵、动人之极的歌声里却又含着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第17章 以直报怨 秦恒倒也听话,等洛筝已经入席和同安公主说了好几句话后,又过了片刻他才走回席间就坐,只一双眼睛仍是盯着洛筝不放。 洛筝看也不看他一眼,看向许如瑾道:“方才许小姐过去更衣,只怕在那间屋子拉下了一样东西,阿花,你把这东西拿去还给许小姐,东西虽小,但若是丢了,到底不大好。”说完,便将那个裹成一团的帕子递给阿花。 许如瑾倒是面色如常,慢慢揭开帕子一角,看了一眼,脸色虽然立刻变了一变,但也只是一瞬,便很快隐去眼中的慌乱,重又镇定下来,重新将那帕子包好,说道:“郡主只怕是弄错了,这帕中之物并不是我的东西。” 洛筝将她的神色变化都瞧在眼里,见她出言否认,仍是似笑非笑地道:“当时只有你我二人去了那间屋子更衣,侍候的宫人我都命她们守在屋外,所以能进到屋子里的就只有你我二人和所带的贴身侍女,既然这东西不是我的,那自然便是你的了。” “许小姐何必不好意思承认呢,看许小姐的神色,想来这帕子里的物事是极要紧的了,幸好被我的侍女拾到了,我既帮了许小姐这么大的一个忙,许小姐难道不该敬我一杯酒吗?” 许如瑾面色又白了几分,见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二人,生怕再分辨下去,这位郡主不知又会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当下端起一杯酒,起身道:“今日是郡主的芳辰,小女理应敬郡主一杯,为郡主贺寿。小女敬祝郡主兰桂长馨,芳龄永继!” 正要先干为敬,却被洛筝喊停,“且慢,除了这几句祝酒词,许小姐难道就再没别的什么话想跟我说?” 许如瑾微蹙起秀眉,“请恕小女愚钝,不知郡主此言何意?” “方才在更衣之处许小姐对我的失礼之举,难道不该欠我一句道歉吗?” 许如瑾欲待否认,又怕这位无所顾忌的野蛮郡主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给抖搂出来,到时无论自己是否能摘脱干净总是于已名声有损的。 当下举杯缓缓走到洛筝身前,低声劝道:“敢问郡主到底何意,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于你我名声上到底不妥。” 洛筝侧头看着她,笑道:“许小姐这会儿倒是担心起我的名声了,还是更关心你自己的名声?你我同为女子,既然许小姐担心自己的名声,怎么就不把它人的名声当回事?” 许如瑾硬着头皮道:“我实在不知郡主到底在说些什么?” 洛筝冷笑一声,“都到这个份上了,许小姐要是还打算继续装死的话,就别怪我把一切全都给抖出来,让圣上来做个公断。” 许如瑾脸色一白,情知今天是逃不过去了,咬牙道:“不知郡主打算如何发落于我?” “以我的性子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是本郡主实在是不屑这等阴私算计之事,有本事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一番,只会这般躲在背后暗箭害人,实是卑鄙无耻之极。” “虽然我知道你这才女的名头水份极大,但也当真想不到被誉为‘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许大才女居然会做出这等给人偷下迷香,想要毁人清白的下作之事。” 许如瑾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得这样惨,直气得浑身颤抖,却又反驳不得,因为人家一点儿也没说错。那迷香软筋丸确是她趁着洛筝带着侍女在屏风后换衣服时,偷偷换在了洛筝的银香囊里。 “你的心事我也知道,你想嫁给燕王,怕我会挡了你的路,便想先下手为强,设计让我除了魏王谁都嫁不了。你想做燕王妃本也无可厚非,可是你不该拿别人去当你的垫脚石,若我当真被你给算计成功了,不管我嫁不嫁那个男人,我都不会放过你。” “算你走运,本郡主化险为夷,所以我只要你一句在人前的对不起,但若是日后你再敢对我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我不介意把你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给扒下来,让大家都看看你这位誉满京城的大才女的真面目。” 许如瑾此时已经不敢再看洛筝的眼睛,便是她再低着头,也一样能感觉到那双微含怒意的眼睛是那样明亮迫人,让心虚的她陡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方才小女对郡主多有冒犯,还请郡主原谅一二,小女此后感激不尽。”说完,许如瑾朝洛筝福身为礼,再举起杯子,将杯中苦酒一饮而尽。 方才她们二人一直压低了声音交谈,让人不知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众人正在好奇,突然听到许小姐来了这么一句,都不由得有些狐疑,“难道这许大学士的千金当真得罪了这位木兰郡主不成?” 也有人觉得便是许小姐当真得罪了木兰郡主,这位郡主也不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陛下的天颜把这事揪出来说,这实在是太不给许大学士的千金情面了,果然是从塞外回来的蛮女。 洛筝全不在意别人心里会有什么想法,于她而言,这般畅快淋漓的将许如瑾教训了一顿,总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此时之前限定的一个时辰已到,便有内监将士子们的画作一一呈送到洛筝面前。 洛筝一一看过去,这几十幅画像里,有将自己画得再美上那么几分,瞧着美若天仙的,也有纯用白描笔法,将自己画得纤毫必现的,更有不少进士在画像旁再题诗一首,委婉含蓄地表达对木兰郡主的敬慕之意。 洛筝一张张看过去,只觉每幅画作皆可入眼,但却都入不了心,直到她看到最后一张画作。 那幅画作画得是她今日蒙着面纱的小像,笔法简单,线条流畅,只用一笔墨色便画出一双水波流转,顾盼生辉的眼眸来,如同画活了一般,令人移不开眼去。 永定帝见洛筝看别的那些画时,不过短短片刻便放到一旁,到了这幅画却拿在手里看了半晌,不由笑道:“郡主可是已有中意之画了,不妨拿来让朕也瞧瞧。” 洛筝这才将视线从画上移开,忙起身将画呈到永定帝面前,“请陛下过目,还请陛下替木兰掌掌眼。” 永定帝接过一看,笑道:“难怪郡主瞧得目不转睛,这幅画虽只画了郡主一双眼睛,但却传神之至,尽显郡主风采。作此画之人对郡主的爱慕之意简直是跃然笔端啊!难怪郡主要用这么个法子来择婿,哈哈!” 可是待他再细看其笔法时,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来,再看那画上落款处竟无一字,不由得问得,“此幅画作是何人所作?” 洛筝此时方才注意到那幅画居然是没有署名的,不由得看向坐在下面的一众士子,想知道会是何人能将她绘得如此传神,莫非是那个路痴? 哪知下首一众士子,也是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站出来认领这幅画。 永定帝心中疑云更盛,不由又问了一遍,“此画到底是何人所作,郡主已然选中此画,还请作画之人报上名来,朕也好为此人和郡主赐婚。” 底下一众士子仍是你看我,我看你,无一人站起,倒是一旁的皇子席位上,一人缓缓站了起来,“回禀父皇,此画是儿臣所作。”   ☆、第18章 被求婚了 果然是他! 永定帝看着这个和他一向疏远,连声爹爹都不肯叫的儿子,心底满是无力和无奈,但是说出的话却仍是充满了帝皇的威严,“朕方才只命新科进士为郡主作画,你□□去添什么乱?” “回禀父皇,儿臣不是添乱,儿臣只是想求娶郡主为妻罢了。”秦恒一脸郑重地道。 虽然早在秦恒站起来承认他是作画之人时,洛筝就觉得不妙,但她是真心没想到秦恒居然会这么胆大妄为、锲而不舍,刚被她给拒了,居然还不死心的直接跟他的皇帝老子说要娶她当新妇。难道他就不怕他的皇帝老子对他想娶个将军之女心生猜忌?洛筝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秦恒这个死渣男在想什么了。 永定帝显然也和洛筝一样吃惊,“你说什么?你想娶木兰,不行,朕绝不答应!” 洛筝就知道永定帝会是这个反应,不由幸灾乐祸的看向秦恒,却见他离席而出,走到正对御案正中的空地上,一撩衣摆,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先给永定帝磕了三个头。 “儿子深知,这些年不孝,伤了父皇的心,儿子也知道父皇为何不愿我娶木兰郡主,到底是在担心何事,只是木兰郡主是儿子此生挚爱,若此生不能和郡主相伴偕老,儿子这一生都不会快活,只会生活在痛苦悔恨之中,还请父皇成全儿子这一腔痴情?”说完,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了下去,其声音之响可见是使足了劲儿的。 齐王这一举动顿时吓呆了一群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就连刚从茅厕赶回来的燕王都暂时忘了菊花处再一次袭来的紧迫感,捂着肚子强撑着想再多看一会儿这出告白大戏。 永定帝一下子被他这个儿子刺中两件心事,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得喉头哽得难受,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你先起来吧,你既然知道朕担心什么,那就应该知道这桩婚事朕是不会答应的。” 秦恒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继续跪着,坚持道:“父皇,请您相信儿子,既然儿子甘愿破釜沉舟当面恳求于您,自然已想好了万全之策,绝不会出现您所担心的那种境况的,便是为了我自己的终身幸福,儿子也是不会让它发生的,求您就准了儿子所请吧?” 这十几年来,永定帝从不曾见过他这个儿子这般情挚殷切的恳请过他什么,心中不由一软,可是一念及那桩旧事,又不得不硬起心肠,“什么都别说了,那是不成的。” “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成的呢?父皇,爹爹,恒儿求您了,自从母亲去后,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是快活的,直到那天在大殿上我见到郡主,从此一见倾心。儿子已经在痛苦中度过了十几年,难道今后的几十年,爹爹也忍心让儿子继续在悔恨中过着错失所爱的痛苦日子吗?”说到后来,语音中竟然有了那么一丝哽咽。 永定帝以手抚额,想要遮挡住他眼中浮起的水雾。这个儿子有多久,没再喊过他一声“爹爹”? 自从他的母亲、自己的元配发妻死后,这个儿子就再没像以前那样亲亲热热的唤自己一声“爹爹”,也再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过一个笑脸,直到那一次…… 永定帝忽然想起第一次宣洛筝金殿觐见时,秦恒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如雪散冰消,若春回大地。永定帝心中一酸,任是一颗帝王心也再冷硬不起来,长叹一声道:“罢了,为父就如你所愿,将木兰郡主赐与你为——” “陛下!”洛筝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急忙出口打断皇帝陛下的金口玉言,也跪倒在地道:“陛下,您只听了齐王的一面之请,就要按他的心愿下旨赐婚,那臣女的心愿呢?还请陛下为公平起见,也听听臣女心中所愿,心中所请?” 永定帝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郡主请讲吧。” “陛下明鉴,能得齐王殿下如此厚爱,实出臣女意料,”洛筝顿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秦恒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这般热烈的表达爱意,如此高调的求婚。前世便是在船上,两个人刚刚做完某项运动,她缠着他想要听他说点儿情话,他可都是惜字如金,从来沉默以对的。这前世今生像换了个人一般的天壤之别实在是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虽蒙齐王错爱,臣女却有一言不得不说,其一,无论是臣女还是臣父都从未曾想过要嫁入天家。臣女性子粗野,不懂规矩礼数,实在配不上齐王殿下这样的天之骄子。”秦恒不怕他爹猜忌,洛筝却要先说清楚。 “其二、男婚女嫁,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讲究两情相悦,齐王殿下虽对臣女钟情,但臣女却对齐王殿下无意,还请殿下放过臣女,另选名门闺秀。” 洛筝一口气说完,只觉心中畅快无比,便是没有前世的杀害父兄之仇,只要想想前世他对自己那个冷淡样子,她都再不会重蹈覆辙。哼,让你前世对我爱搭不理,今生,我让你求娶不起! “这,……”永定帝没想到洛筝竟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话说得这般直接,虽然她不愿嫁也是好事,可见自己儿子这般痴情的表白求婚却被拒绝的这么干脆彻底,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秦恒倒是面色不变,也不看洛筝,只是看着永定帝,“父皇,除了木兰郡主,儿子此生非卿不娶,郡主纵然现下对我无情,但只要我倾心相待,相信总有一日会打动郡主的。”语音虽低,却是说得斩钉截铁。 永定帝心中的天平不由又偏向了儿子这边,“这,恒儿说得也有些道理,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郡主不如……” “陛下,”洛筝赶紧道:“虽说有些男女之间是越处越好,但也有处了一辈子却是越处越糟的,若是两个人脾性不合,爱好志趣全不相投,只怕处到最后只会是怨偶一对。齐王殿下琴棋书画、样样妙绝,诗词歌赋、出口成章,经史典籍、读书无数。可我却是一样也不会,读书不多,既不能听懂殿下琴中之音,也不会和殿下赌书泼茶,更不会红袖添香。” “齐王殿下性子冷淡静默,不喜多说一句废话。我偏生是个好动爱说爱闹的性子。何况我还生性擅妒,但凡做了我的郡马,既然我选了他做我这一生的夫君,他这一世便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既不能纳妾,也不能到外面的勾栏院里去倚红偎翠,即使我生不出儿子,终生无子也不可以,否则,我便是义绝出户,也绝不和他再做夫妻。” “陛下,我所列的这几条,单只其中一条便可知这桩婚事实在不是什么天作之合,美满姻缘,还请陛下三思。” 永定帝也不说话,只是去看秦恒,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就看他们谁能说过谁。 秦恒终于看向洛筝,凝视她良久,忽然问道:“不想郡主竟对恒如此了解,郡主是当真对恒无意吗?” 洛筝也毫不心虚的看向他,淡然道:“齐王殿下乃是天之骄子,京城中人对您的赞誉便是我不去打听,也会被风吹进我的耳朵里。还有燕王和魏王殿下的不凡之处,我也都知道,难道我也对他二人有意不成?” 秦恒眼中略有些期待的目光瞬时便黯淡了下去。说也奇怪,先前她越是被秦恒气得跳脚,反应的越激烈,那死渣男的眼神就越明亮,笑得也越欢。但是当这一段日子她越是沉静以对,淡然处之,秦恒的面色却是越来越有些沉不住气了。 洛筝乘胜追击,“陛下,方才您亲口答允臣女从今年的新科士子中挑一位中意的郡马,而齐王殿下并不在此列,便是为着陛下的金口玉言,臣女也绝不会选齐王殿下的。” 秦恒犹不死心,“可是那些士子们的画作郡主都看过了,却并一人中选,而是选了我画的那幅小像,可见那些士子之中根本就没有郡主的良人。” 洛筝的目光不禁往下面一扫,突然眼中一亮,笑道:“殿下怎么就知道我已经把所有士子们的画作都看完了呢?” 秦恒还未及说话,便听内监尖细的声音道:“启禀陛下、齐王殿下、木兰郡主,又有一名士子呈上画作。” 小剧场之《论后妈和亲爹的辩证关系》: 秦渣渣:(对手指)你这个后妈,你坏,你偏心,把我写得爹不疼没娘爱就算了,还把我写得这么渣,读者小天使们都不喜欢我! 渣作者:谁说你爹不疼你啦,他不疼你能一眼认出来你画的画咩!他不疼你能最后答应成全你的心意? 秦渣渣:(星星眼)尊的吗? 渣作者:(摸头)儿啊,你要相信我既然是你的后妈,就一定会给你配个亲爹哒!   ☆、第19章 如愿以偿 永定帝龙颜一沉,“一个时辰早过,何人为何迟了这许久才上交画作?” 内监忙把那人带了上来,众人一看却原来是今科探花卢琛。眼见天子微怒,急忙跪倒在地道:“小臣原是早就将画提前画完了的,只是还想再锦上添花写一首诗题于画旁,便起身想到一处僻静所在,静心推敲诗句,不想算算时辰回来时,因不认得路,绕了好久方才回到此处,是以交得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洛筝心情大好地问道:“探花郎,你是不是又路痴之疾发作,在这园子里迷了路啊?”却在心里庆幸幸好这卢生迷了路,没能按时把画作交上来。 卢琛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陛下,卢探花虽然交得迟了些,但也是情有可缘,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于他?” “郡主为何要替卢探花说情?”永定帝问道。 “因为臣女在回京的路上和探花郎偶然结识,且相谈甚欢,因此还请陛下许臣女一观其画作?”这其实便是在求永定帝仍许卢生以参选的资格了。 永定帝看了儿子一眼,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洛筝走到卢琛身边,从内监手中拿过那幅画作,展开来细细看了起来。 卢生没有画戴面纱的自己,也没有画长裙红妆的自己,他笔下的自己一身男子装扮,手挽长弓,对着一只猛虎,弯弓而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边上还题了一首七言律诗。 洛筝觉得此画虽比不上秦恒那幅,但也可见卢生在此画中倾注了极多的心力,在所有呈上画作的进士中算得上是将她画得最好的一个人,不因其笔法技艺,而是因他对画中之人所怀的情感。 都说言为心声,琴为心音,其实观一个人的画也能看出他对所画之人、之物心中用情几分。洛筝察觉到卢生这画中之意,心中不由一动。再想想当初的偶遇,前世她只当此人是个路人,虽有好感但萍水相逢之后便再无交集。然而现在看来,或许这个前世被自己救了一命的文弱书生正是自己今世的缘定之人也说不定。 今日是一定要选一个郡马的,如果自己未来的夫婿是卢琛这个有些路痴的书呆子的话,似乎也不错,至少这书呆子脸红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只是,她还有一句话得先跟他说明了。 “探花郎,我现在要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卢琛看了她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郡主请讲。” “你是真心想要娶我为妻吗?” 卢生脸上的绯色瞬间颜色更深,小声嗫嚅道:“若是,不想的话,小生也,也不会精心绘此画了。” “但是做我的郡马,必须要终身不二色,既不可以纳妾也不可以去外面喝花酒,便是我生不出儿子来也不可以去纳妾,现在你可还愿意娶我,做我的郡马?” 卢生迟疑片刻,答道:“我这条命都是郡主所救,只要郡主愿意下嫁小生,便是,便是此生绝嗣,小生也只守着郡主一人。” 呃,洛筝觉得这书呆子说的这话让她听着有些别扭,难道他愿意终身不纳妾只是因为她救了他的命,所以其实这只路痴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 只是到底他还是答应了这则不纳妾条款,在男子中已属极为不易的了,何况自己目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以后他做不到今日的承诺,大不了再和离就是了。 心中主意已定,洛筝再次拜倒在地,朝永定帝道:“陛下,臣女更喜欢卢探花为臣女所绘之画像,想选他做我的郡马,还请陛下恩准?” 永定帝还没来得及答应,秦恒已抢先道:“郡主是当真更喜欢卢探花的画还是为了不选我的画?” “自然是喜欢卢探花的画了,我与卢探花早在去岁就相识于进京的路上,当时便对彼此心生好感。后来,我曾做了一个梦,对梦中之人始终无法忘怀,便去月老庙求问方知会在杏花宴上见到此人,这个同安公主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次我之所以向陛下所请许我在新科进士中择一郡马,为的便是卢探花。” 见秦恒气得脸色铁青,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她只觉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她故意添油加醋的夸大她对卢生的感情,要的就是想绝他的想头,当然如果能顺便气死他最好。 “陛下,臣女与卢探花两情相悦,还请陛下成全?”见卢生还呆呆站在一旁,洛筝急忙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摆,他这才反应过来,也跪倒在地,“小臣斗胆恳求陛下玉成此桩婚事?” 永定帝看一眼自家被如此嫌弃的儿子,虽然心有不忍,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朕便准了郡主所请。” 洛筝心头一喜,“还请陛下赐下圣旨为我和卢探花赐婚?” 永定帝本想答应,可是看到儿子望着自己的哀求眼神,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今日朕的玺印并不在手边,不如明日再下旨也是一样。” 横竖永定帝都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答应了这门婚事,不过迟一点下明旨,倒也不怕什么。 前世自己一切不幸和痛苦的开始就是从这一天,自己的十六岁生辰开始的,因为自己在那一天脑子进水求了永定帝为自己和那个渣男赐婚。 但是今生,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她已经成功改变了上一世嫁给那个渣男的厄运,另选了一位还算中意的郡马。 只要不嫁给那个死渣男,那么这一世她的命运还有她父兄的命运一定再不会像前世那样不得善终。 可是让洛筝始料不及的是,今生所改变的事除了她的婚事外还有另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虽发生在千里之外,但却也是和她息息相关。 杏花宴后的当天晚上,永定帝便病了,一直辍朝,只留齐王在寝宫侍疾。因此他答应洛筝的明旨便一直没有发下来,到第四天上洛筝正在想要不要壮着胆子进宫去催一催皇帝陛下,免得夜长梦多。忽然宫中急召洛大将军父子入宫,从来传旨的内宦口中却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只留下洛筝一个人在府中急得转圈圈。 初时她还没想那么远,只以为是她的亲事出了问题,永定帝多半是被那个死渣男说动了,想要反悔她和卢书生的亲事,这才将她的父兄召进宫去。 好容易等她父兄回来了,洛筝早已候在大门口,一见他们隐含忧色的回来,急忙迎上去道:“阿爹,阿兄,圣上召你们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洛大将军看了她一眼,掩下眉间的忧色,叹口气道:“进去再说。”让洛筝一颗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等到一家三口在花厅坐定,所有侍从尽皆退去,洛筝忍不住再次问道:“阿爹,圣上是不是跟你们说要让我退婚的事?” 洛大将军不妨女儿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诧异道:“陛下为什么要让你退婚?天子一言九鼎,岂会出尔反尔?” 洛筝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那陛下这么急着召你们去,所为何事?” 洛大将军一脸忧色,“回纥叛了,新一任的回纥可汗悍然撕毁先可汗与我朝的和约,发兵十万兵分三路,犯我边界,如今北境已经失守了三座城池。现朝中只有我这一员大将可用,陛下想我让带着簧儿领兵十万前去收复失地,击退回纥。” 洛筝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前世自然也是有回纥反叛这回事的,只是她明明记得前世回纥叛乱的战报是在三月末的时候才传到帝都的。怎么今生提前了有十来天?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时候去想为何这消息提前报到帝都,而是这一回她要如何应对这一次的平叛,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前世时自己因已赐婚秦恒,便没有随父兄出征,此次征战因回纥军中出了位极有谋略、智勇双全的统帅,是以这一场仗打得极是艰难。虽然父兄最终收复失地、苦战获胜回朝。但是父兄二人皆在平叛之役中受伤,父亲右胸中了一箭,此后备受伤痛折磨。已经怀有身孕的嫂嫂更是因为担心兄长的安危,日日坐卧不宁,夜夜噩梦连连,导致早产亡故,孩子也没能保住,待到兄长带伤返京时,等待他的却是和爱妻稚子天人永隔。 洛筝觉得她们洛家之人个个都是极重情之人,父亲在母亲亡故之后,再未续弦,也不肯纳妾,一人拉扯他们兄妹两人长大成人。而兄长在嫂嫂死后,也是一直没有再娶,直到最后冤死狱中。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只怕父亲身为大将军仍是一定要领兵出征的,但是哥哥,哪怕无所不用其极,洛筝也不会再让他上战场。 其实洛筝也想过不如就把一切对父兄合盘托出,直说自己是重生的,以父兄对她的爱护,就算他们再觉得匪夷所思,哪怕不相信也不会把她当作怪物请法师来降妖的。然后再告诉他们,父亲会在哪一场战役中受伤,大哥会在何处中了埋伏结果坠崖失踪,好让他们提前提防。 可是洛筝试了很多次,每当她想提到重生或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时,她的喉咙就会发不出一点声音,但是说别的话又会全无异状,她也试过写在纸上,结果也是一样,似乎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她透露她重生的所有秘密。 难道是怕她泄露天机,所以一切和重生有关的事她无法宣之于口,告诉他人。 既然不能告诉父兄让他们提前提防,那就只能自己出马,代替兄长随父出征,这样凭着自己前世对战事的了解,今生一定吃不了亏。 只是,若想让兄长不能出征,少不得要对他做些手脚,委屈他在床上躺些时日,幸好自己之前已开始谋划此事,也做了一些准备,如今只要再去找一次那个大夫,把药拿回来下到兄长的饮食中便好。 永定二十六年春,回纥入侵,天子命洛大将军父子统兵十万进击敌军,不想大军出征前,洛簧将军忽染怪病,四肢无力,卧床不起,木兰郡主洛筝毅然上表,不顾待嫁之身,请求代兄出征,随父远征。   ☆、第20章 折柳送别 永定二十六年春,三月二十三日,永定帝率文武百官亲送靖国公洛大将军及十万大军北上抗敌,一直送到城外十里处,皇帝陛下才在洛大将军的再三苦劝下摆驾回宫。 燕王和洛筝做别时,除了说些吉利话外,顺口又替某人致歉,“今日我那两位皇兄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魏王兄突然身子不适,至于齐王兄嘛,因上次郡主当面拒了他的求婚,总觉得有些无颜见郡主,所以小王便替二位皇兄再祝郡主旗开得胜,早日大破敌军,班师回朝。” 洛筝见他浑然忘了之前利用许如瑾算计自己的龌龊,在自己面前谈笑时泰然自若,还不忘给他两个哥哥上眼药,心中对此人厌恶已极,只是她深知此时绝不是和燕王翻脸的时候。只得强自忍耐,淡淡一笑道:“多谢燕王吉言,时辰不早了,还请燕王随圣上回城罢。” 那两只皇子不来送行才最好不过呢,要是让她再看到魏王那个色胚子,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控制得住不把他拖到暗地里揍一顿。至于秦恒那个渣渣么,恩,他要是当真无颜见自己,那洛筝可真是要感谢如来佛祖、太上老君和观音菩萨了。 卢琛是最后一个过来和她父女二人道别的,洛大将军对这个他女儿自已挑选的郡马虽然不大满意,嫌弃他有些太过文弱,不过只要自家女儿喜欢就好,和他简单说了两句,便让他们两人去说些私房话。 “郡主,这是我从法华寺求来的护身符,都是慈光大师开过光的,一共两个,你和洛大将军一人一个。”卢琛一边说着,一面递过来两个护身符。 洛筝心下有些感动,难得他倒有心,只是她心下还是有一丝不安,“你我已有婚约,按说此时我应是守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妆待嫁才对,可我现在却是抛头露面、领军出征。而且之前并没有跟你说一声就向圣上请旨,你,会不会怪我,觉得我——” 卢琛打断她的话,“郡主,小生虽然有些时候有些呆气,但却绝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何况读书人中,我最敬仰的便是班超班校尉,也常有投笔从戎之志,可惜却是有心无力。如今边境危急,郡主代兄出征,为的是家国大义、忠孝双全,只会让小生心中对郡主更生敬慕之情。” 洛筝心中隐隐涌出一丝甜意,不觉将手中的两枚护身符握得更紧,忽然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一世选的郡马比起前世来不知好了几万倍。前世她也曾有过和父兄一道出征的念头,却被秦恒那混帐一句话“打仗是男人的事!”就给挡了回去,现在瞧瞧这路痴多会说话,真是暖人心窝啊! 见她低头不说话,卢琛怕她还是担心自己会有想法,忙又道:“郡主,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已经向圣上请旨回乡去接我母亲来京,等你一回来,就,就可以……”卢琛话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脸倒是先红了。 洛筝最爱看他脸红发窘的模样,如果一个男子在面对女子的时候还会脸红,还会不知所措,那说明这个男子至少还是个很纯情的男子,还有着一颗少男心。 “恩,等我一回来,我们就成亲,不管到时候圣上的赐婚圣旨下不下来,我都要做你的新娘。”要不是军情紧急,她不好说得时间太长,不然她一定要好好逗逗他。 见她说的如此直白,卢琛的脸更是红得像个大红苹果,眼睛亮闪闪的,只是一个劲儿的用力点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洛筝翻身上马,朝他用力挥了挥手,一夹马腹,追着大军绝尘而去。 大军继续往北而行,快到傍晚时分,便行到了灞柳河边。眼见已快到饭点,洛大将军便传令下去就在河边安营造饭,打算吃完了饭再赶一段路。 洛筝是在用饭时听到帐外传来的笛声的,她手中的筷子只微顿了一下,便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她爹听了亲兵的禀报,也没说话。直到那人一首阳关三叠吹了差不多有十遍,洛大将军才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筝儿,你还是出去看看吧,毕竟齐王殿下一路送到了这里。” 洛筝一走出帐外,便见一道挺拔的背影立于河边一株垂柳之下,手持横笛、临风而立,衬着天边的落日融金,半天红霞,晚风吹来,更显得衣袂飘飘、白衣如画。 洛筝静静看着那个独立于夕阳晚风中的背影,过了片刻才走过去。明明她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但是吹笛之人却仍是在她甫一走近就有所察觉,放下横笛,转过身来凝视着她。 “多谢齐王殿下送我大军出征,天色已晚,还请殿下早些回城。”洛筝淡淡地道,容色平静的让秦恒从她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秦恒心中有苦说不出,脸上却还是带笑道:“郡主就不好奇恒为何独自一人追到这灞水河边相候?” “不好奇,既然殿下不急着回城,那就请自便,我还要去喂我的马。” “郡主这次带赤焰来出征,想来早已将这马驯服了。” “恩,不但驯服了,还给它重新取了个名字,它现在已经不叫赤焰了,它叫小红。” 秦恒便再是一派谪仙风范,一听洛筝给他先前的爱马另取了个这种烂大街的名字,脸色顿进就端不住了,有些无奈道:“郡主,赤焰它,它是一匹公马,给它取个这么像女孩儿的名字真的好吗” “它现在是我的马,我爱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就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当日在拒绝之后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匹赤焰马,为的便是今日出征北境,有了这么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马,无疑是一大助力,何况此次出征回纥吉凶难测,洛筝也真不舍得将跟了自己好几年的那匹小白龙带到战场之上去厮杀。 秦恒苦笑,“我知道郡主不愿与我多说,我再说两句便走,郡主此去沙场征战,两军交战之时刀枪无眼,还请郡主千万小心,恒这里有宝衣一件,利刃一把,送与郡主防身之用。”说完便从柳树下他的坐骑上解下一个小小包裹,递了过来。 不待洛筝出言拒绝,又道:“这件宝衣乃是用金丝织就,细密无隙,有它穿在身上,可保刀枪不入,这把匕首更是削铁如泥的利器。郡主有它们防身,我也能多少放心些。” 洛筝接过那包裹,打开来一看,果然是两件世所罕有的好东西。不由抿唇笑道:“这两件宝贝一件是可保刀枪不入的金丝宝衣,另一个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利器,就是不知道,若是我拿这匕首去戳这个金丝宝衣,到底哪个更厉害些呢?” 说完做势便要将手中的匕首向那件金衣宝衣刺去。秦恒急忙伸手拦住,“郡主,这件宝衣是我外公的遗物。” 洛筝这才记起来秦恒的外公当年也是大秦朝赫赫威名,声威远震的一员大将,可惜后来因为功高震主而被永定帝收监问罪,因不甘受辱自刎而死。 “既然是韩老将军的遗物,我又岂敢收下,还请殿下收回?” “郡主此去其实是代兄出征,若是你不慎伤到了一点半点,令兄岂不是会无比痛悔自责。 洛筝略一沉吟,想起前世父亲的箭伤,点头道:“既如此,那便算我暂借殿下这两件宝物罢了,一待战事完毕,我定会物归原主,还有小红,到时候我也会一并还给殿下,殿下不喜欢小红这个名字大可以到时候再给它改回去。”心里已打定主意,自己最多留下这柄匕首,那件可刀枪不入的金丝宝衣过会儿就让父亲穿上。 对于洛筝的明收暗拒,秦恒也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顺手从柳树下摘下两条柳枝来,“帝京习俗,若送友人离去,当于灞柳河畔折柳相赠,以求送别之人能早日平安归来。郡主不肯收那三件宝物,也就罢了,还请千万收下这两条柳枝,希望洛大将军和郡主都能平平安安,早日归来,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你和洛大将军一定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若他只递了一条柳枝过来,洛筝八成就给他丢到地上了,可他一下递了两条过来,连自己爹爹那份他也给想到了,倒是不能不先领了他这份心意,便伸手接过,见他翻身上马,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方转身而行。 洛筝看着那一抹显得有些寂寥的白色背影,突然道:“殿下请留步!” 秦恒立刻勒住马缰,回身看来,洛筝走上两步道:“殿下,我有一事相托,还请殿下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才好?” “郡主但讲不妨,只要是郡主开口,恒一定不负郡主所托。” “那好,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时日,我的郡马卢探花的安危就有劳殿下多多费心了,若是我回来时发现他伤了一点半点的,可别怪我找殿下算帐!” 秦恒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声音也无比苦涩,“郡主是担心恒会对卢探花不利吗?” “我可没说,我只是请殿下帮我保他平安罢了。” 秦恒重又下马,走到她面前,“恒有一言,虽然在郡主生辰当日便问过郡主,但却始终还想再问一次郡主,希望郡主能实言相告?”虽然他早知洛筝的性情,但却还是不死心的想再问一遍。 “殿下请讲?” “你选卢琛做郡马,是当真对他有意想要嫁他为妻,携手一生,还是说只是为了不嫁给我而随便选了他?” 洛筝想了想,“我虽然你和魏王弄出的那两条流言吓退了不少想娶我的人,但若我真想找一个人嫁了,倒也不是找不到,那我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去杏花宴挑选郡马呢?现在想来,也许为的就是那个路痴吧!” 前世她对卢生的感觉就不错,只是后来遇到了比卢生出色百倍的齐王秦恒,这才只见明月不见萤光。可是这男人太优秀了,有时候还真是让人爱不起,经过了前世的血的教训,洛筝这辈子可不敢再找个像秦恒这样腹黑又精明的主儿了,她宁愿找个有些呆呆的路痴书生,看上去踏实又可靠。 不过有了上一世主动表白求婚结果遇人不淑的阴影,她现在是再不敢不管不顾,不理会对方心思就主动凑上去了。她总得先想个法子试探一下看这个路痴是否也对她有意,所以她才想了个比画招亲的法子。 所幸,卢琛果然也对她有意,纵然她二人此时对对方的感情尚浅,但只要有心,二人多相处些时间,相信定会是琴瑟相谐,恩爱不疑。 秦恒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听她一字字说到最后,只觉得心如刀绞,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般有些艰难地道:“郡主的心意我全明白了,请郡主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郡主,只要那卢生能让郡主此生幸福,本王便是就此放手也不值得什么。” “郡主保重!”秦恒最后只丢下这四个字,便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催动坐骑,如一阵风般狂奔而去,再没有多看洛筝一眼。 小剧场之母女谈心: 渣作者:洛筝闺女啊,娘把丑话说在前头,下一章娘可就要虐你啦 洛筝:(一脸莫名)娘,难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虐我的吗?总是让那个渣男压我一头,你看你把我虐的大家都不喜欢我了! 渣作者:咳咳,以前呢,那是虐心,下一章呢,亲妈要虐你的身啦,要做好准备了哟! 洛筝:(无所谓状)随便啦,我早看开了,反正对你这个后妈来说我就是捡来的,虐虐也好,说不定还能帮我刷点好感度呢!   ☆、第21章 亡魂沙漠 因为这一世大军提早得到战报,赶到北境的时间也比前世要早半个月,这便比前世有了不少战事上的优势。再加上洛筝知道前世每一场战役的详情,虽然不能提前说出对方的行军部署,但在安排已方的对敌策略时,总会提出些建议,补上已方在前世出现的漏洞,因此大军到后,竟是节节胜利,很快便收复了先前被回纥占领的那几座城池。 而洛大将军也因为有洛筝硬逼他穿上的那件金丝宝衣护体,虽然不论洛筝如何防范,仍如前世那样在暮阳岭之战中右胸被一枝流箭射到,险些从马上摔下,却到底没有伤及皮肉。 眼见已方形势一片大好,占尽优势,军中不少兵士已经开始盘算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朝了。 可是洛筝却不敢掉以轻心,她深知那位回纥统帅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此生因她的随父出征,导致整个战局和前世相比已发生了不少变化,以那位统帅的机敏应变之才,想必接下来他的用兵行事当会和前世有所不同,而自己在没了知晓前世战况发展的这个优势下,就只能更加沉着冷静,小心应对,免得着了他的道儿。 洛大将军也没有被接连的获胜冲昏头脑,而是赞同女儿越是取胜越是不能松懈大意的看法,只可惜无论洛筝怎样小心,某些事情似乎就如命中注定一般,总会发生,怎样都化解不掉。 六月二日,晴,无风,万里无云,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洛筝就是在这一天的傍晚发现自己已落入重围。 这些日子,回纥军已改变策略不再同大秦军队正面交锋,而是打游击战,时不时的派出小股骑兵骚扰秦军一下。为了对付这股游击骑兵,洛筝提前做了一番布置,就等着他们再来挑衅。是以这一日一接到线报,洛筝便亲自出马,带了三千人马要去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果然将回纥骑兵杀得十人中只逃回去一二。 洛筝见好就收,并不恋战,鸣金收兵,打算回中军大营。但是在路上,忽然见到一个汉人百姓样的人说是离此二十里远处有一个汉人的小镇,一小队回纥人正在那里烧杀抢掠,他是冒死逃出来求救的。 虽然那人瞧着不似作伪,但洛筝出于谨慎,仍是派了几个斥候前去探看一番,除了看此人说是是否是实之外,也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伏兵。 那座小镇周围并没有伏兵,那五千回纥精兵是在洛筝救了那座镇上百姓送他们去附近的安远城的路上突然出现的。为了保住那些百姓,也是为了不将自己所带的三千兵士尽数折损在这里,洛筝当机立断,命她的副将带领二千五百名士兵护着百姓改道往抚远城而去,而她自己则率三百亲兵往西北方向而去,将那五千回纥军引开。 她的副将虽然不愿,但军令如山,只得含泪拜别洛筝往抚远城而去。而回纥军也果然如洛筝所料,主要是奔着她这位秦军主帅之女来的,没有分出一兵一卒去追赶护着百姓的那拨秦军,而是全都追着她而来。 洛筝领着三百亲兵,一面纵马疾驰,一面回身放箭还击,百忙中还不忘在想到底是军中哪个人做了内奸,她做出护送百姓去安远城完全是临时起意,回纥人是怎么能这么精准的知道她的行军路线,一定是有了内奸,只可惜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若是自己此次能逃过些劫,一定要揪出这个叛徒,以祭她三百亲兵的亡魂,只是这一次自己能否能留得命在呢? 洛筝这一行人且战且退,其实以洛筝坐骑的神骏,单凭秦恒送她的这匹千里马的马力,她足可单骑突围,远远的将追兵甩得老远。只是,她虽是女子,却也谨守洛家的家训,永远都要身先士卒,绝不可抛下任何一个士兵自己先逃了。 是以到最后,只剩她一人,无论是人还是马,皆已身中箭伤,想跑也跑不大动了,而她的箭囊中也已没有一支羽箭了。 更糟糕的是她似乎已经奔到了绝路。横在她面前的前路已不再是平原草地,而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茫茫荒漠。 那回纥将领见她终于停马不前,不由得催马上前,哈哈大笑道:“木兰郡主,你已经无路可退了,你要是再往前走,那就是我们阴山脚下最恐怖的亡魂沙漠,从来有进无出。郡主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我们大都尉一定会善待郡主的。” 洛筝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沙陀左当户,想不到为了擒住我,掘罗大都尉居然连麾下最勇猛的猛将都派了出来,用这么多精良骑兵来围捕我一个小女子,可真是大动干戈啊?” 沙陀嘿嘿一笑,“没办法,谁让你们秦军这回太过厉害,连我们大都尉都没能占到便宜,突然有这么一个机会能抓住洛大将军的爱女,嘿嘿,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了。我劝郡主也别再挣扎了,想要我们两国停战太平也不是只有打仗这一个办法嘛,我们右贤王还没有娶亲,郡主不妨和亲到我们回纥,那也是一桩美谈啊!” 洛筝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接弯弓便射,沙陀听得弓弦响声,习惯性的便是一躲,动作完了才反应过来洛筝早就没箭了,大声笑道:“我说郡主呀,你的箭都用完了,就别老放空响吓唬人了,弟兄们,既然木兰郡主不肯过来,咱们就去接她过来,大家一起上啊!” 洛筝仍是稳稳的端坐马上,微微侧过身子,冷眼看着数名回纥骑兵乱喊着朝她围过来,突然再次举弓,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箭羽疾如闪电,精准地穿过众人的间隙,准确无比地射入沙陀的咽喉,让他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从马背上轰然倒了下来。 不错,她的箭囊中是再没有一去箭了,可是拜这些回纥人所赐,她的小腿上可还插着一支箭。 洛筝一击得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掉转马头便奔入了那片被迷雾笼罩的荒漠之中。她宁愿死在这片亡魂沙漠之中,也绝不要落入敌手,让这些回纥人拿她去要挟她的父亲。 只是她逃的再快,却还是没能躲过回纥人紧跟着射出的一阵箭雨,右背上又中了一箭,她强撑着又往前奔了片刻,再也坚持不住,从马上栽倒下来。万幸那些回纥人恐惧于亡魂沙漠的威名,并不敢进来,又有迷雾笼罩,即使此时她仍能听到回纥士兵的喊杀声,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小红马跪伏在地,不停的蹭着她的面颊,似是想要将她唤起来一般。 洛筝倒是想再爬起来,可是她激战一天,右背和左小腿各中一箭,哪里还有一丝力气挣扎得动。 洛筝躺在一片黄沙之上,努力睁大双眼看着笼罩在她身周的层层雾气,忽然想起前世她哥哥在北境的遭遇。先是中伏被围,然后也是在六月二日这一天战至一人一马,为了不被敌兵俘虏,纵身跳下山崖,不幸误入亡魂沙漠。 难道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天道安排,都是命中注定了的,上一世她哥哥有此一劫,这一世她替兄出征,这劫便应在了她的身上,前世她哥退入亡魂沙漠时只有左臂上中了一箭,自己却中了两箭,难道多的那一箭便是替父亲挨下的? 若当真如此,就不知会不会因为她违了天意,化解了父兄的劫数,所应的劫数会更重上几分? 前世哥哥虽然被困在这荒漠中长达数日之久,可到底最后还是走了出来,那么自己呢,在自己违了天道之后还能像哥哥那样躲过此劫,从这必死之地逃脱吗? 毕竟这里不是一般的困境,而是亡魂沙漠。 亡魂沙漠,是阴山脚下一片方圆数百里的沙漠,但是无论是汉人还是回纥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进到里面去,除非是本来就不想活了的。 因为这片沙漠,漠如其名,从来有进无出,无论是人是兽,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只要一进到这里就会被迷雾团团围住,从而迷失方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直到最后因饥渴而死,据说只有变成亡魂才能离开这片黄沙。 迄今为止,洛筝所知唯一一个从这片荒漠中逃出去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她的哥哥,洛簧。至于她的哥哥为何能够走出这片死亡之地,…… 洛筝渐渐失去了意识,等她再醒来时,还是被小红马用温热的舌头舔醒的。她努力抬了抬手,摸了摸小红的头,自己身边还有这一匹马,有了这匹马的肉和血的话,她应该还能再多撑几天。 她从腰间抽出秦恒送给她的那把匕首来,一咬牙朝小红马挥去,“擦擦”两声,削断了插在马身上的两支羽箭的箭身。 洛筝看着还插在小红身上的另几支羽箭,目中微有潮意,如果不是此马神骏非凡,受了如此多的箭伤还载着她不停的奔驰的话,只怕她早就落到那帮回纥人手里了。 她一边吃力地替它将那些羽箭的箭身都削断,一边喃喃道:“真是对不住你了,因为我的私心,没把自己的爱马带来,它陪了我七年,年岁已经大了,所以我不忍心再让它上战场,而是让你替它来受罪。好马儿,你不要再陪着我了,它们都说这片荒漠是走不出去的,可我不信,你也不要信,咱们兵分两路,你,你先去找找出路,好不好?” 被她改名为小红的千里马仍然一动不动的卧在她身边,“对不起,现在我既没有纱布药膏也没有力气替你包扎伤口止血,只好让那些箭头继续留在你身体里,你先忍一忍,去找出路,等你找着了再回来接我好不好?” 小红马眨了眨眼睛,似是听懂了洛筝的话一般,点了点头,移动了一下身子,将它脖子下面挂着的一个东西送到洛筝手边。 洛筝有些感动,一边吃力地从它背上摘下水囊,喂它喝了几口水,一边道:“好马儿,真是个体贴的好马儿。好了,水囊我摘下来了,你快走吧,你越早找到出路,就能越早回来救我,快去吧!” 小红又舔了她一下,这才起身扬起四蹄,有些蹒跚的小跑而去,很快便在重重迷雾中不见了踪影。 洛筝费力地把水囊举到唇边,喝了几口水,水囊里的水已经不多了,最多只能再撑明天一天。还有自己身上的伤。后背上箭伤她是没法处理了,反正有支箭插在那里,也流不出多少血来,挣扎着去看小腿的伤时,才发现许是因为倒在沙漠上,伤口被一堆黄沙一堵,流了一些血后竟然已经自己凝结了。 自己伤成这样,现下便是想爬也爬不动,还是先想想办法过夜才是,幸好现在是六月天,白日虽然炎热,但到了晚上倒也不会降温太多,只是洛筝因为失血仍是觉得有些寒冷。她只得勉力将身下的沙子拨到一边,努力把自己埋到沙子里来保暖,也幸好这片荒漠晚上并没什么风,倒也不怕睡着睡着脑袋就被风吹起的沙子埋在了里面。 第二天的时候,洛筝奋力往她来时的那个方向爬了半日,可是要么是她辨认错了方向,要么就真如传言所说,一旦进了这片亡魂沙漠,就会失去方向,再怎么样也走不出去。而哥哥前世能够走出去,则是因为…… 洛筝想起前世哥哥在嫂嫂的灵前,红着眼睛对她说的那些话,“我在那亡魂沙漠里坚持了七天,为了能活下去多坚持几天,我甚至把苍狼,跟了我五年的战马也杀了,靠它的血来……,因为我不想死,只要一想阿茹还在家里等我,还有盼儿,我们的孩子,我连他的名字都取好了,可是等我终于活着回来时,她们却都不在了……” “阿筝,你知道最后我是怎么走出那片死亡之地的吗?当时我的头脑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恍恍惚惚之中竟然在那片终日不散的迷雾中看到了你嫂嫂,看到了阿茹的身影,模模糊糊的极淡的一个身影,怀中好像还抱着一个什么。可我知道那就是她,我赶紧走过去想要抱她,可是却始终抱不到她,就是她始终在前面领着我,我才最终走出了那片荒漠,我当时还以为是老天保佑,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是我妻子在天之灵的护佑,是她,是她的亡灵在给我指路……” 尽管嫂嫂去世的日子正好就是兄长被困荒漠的那几天,但当时洛筝多少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可是现在,当她一人被弃置于这片死亡之地,眼前茫茫迷雾,找不到一丝可能的出路时,她忽然就信了,在这片亡魂之地,也的确只有另一个亡魂才可能引领生者逃出生天。 夜晚再度降临,洛筝觉得喉中干渴异常,身上也越来越冷,可是她现在已经再没有一丝力气把自己埋入沙土里去取暖了。 也许,她这一世的归宿就在这里了。 也许,上天让她重活一世,为了便是让她能够修正她前世所犯的错,不再让父兄含冤枉死,如今父亲不再有箭伤之苦,哥哥也不会痛失爱妻稚子。 至于自己,虽然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片异乡的荒漠之中,似乎是有点凄凉,但总比上一世的结局好多了。 只是可惜,可惜与卢生那个路痴的约定,她再也实现不了了。 她将手放在胸前,一点点摸着卢琛送给她的那枚护身符的轮廓。这枚护身符自从那日卢琛送给她,她就一直贴身戴在身上,希望能在这枚护身符的保佑下平安的回到京城,可惜,现在看来,这似乎已经永远只是一个希望,而不会是她的未来。 她再也不能回到帝京的蓝天下,披上美丽的嫁衣去做他的新娘了…… 卢琛,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完成今世的约定。 小剧场之《来自“渣男“的威胁》 秦渣:(踹门)渣作者,你给朕滚出来,你说,为毛这一章阿筝在晕迷前最后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那个混蛋书生,你说? 渣作者:(学术脸)这很正常啊,据说人类在濒临死亡前就会想到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最难忘的人和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秦渣:(咆哮)难道这还不是问题???在阿筝心里最重要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朕吗??????? 渣作者:(严肃脸)在你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之后,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姑娘都不会再把你放在心上吧? 秦渣:(一脚踹翻电脑桌)我会伤害阿筝??读者不知道我前世的苦衷,今生的憋屈,中间的付出,难道你不知道??? 渣作者:(抱头)儿啊,你放心,你的委屈我一定会让读者们都看到的,你先消消气哈…… 秦渣:别人知不知道朕不在乎,朕只在乎阿筝会不会知道? 渣作者:(心虚)介个,呃,可能,也许,根据窝的设定,那啥…… 秦渣:朕不管,都是你把朕搞成如今这般悲催苦逼的境地,如果这一世你还是不让阿筝和朕在一起的话,朕就用帝王之血诅咒你这一辈子嫁不粗去,只能在言情小说里YY什么是爱情的滋味? 渣作者:(抹眼泪)这诅咒,也太TM毒舌了,果然虐完女主虐男主的下场就是自己也被虐了……   ☆、第22章 相濡以沫 “阿筝!” “阿筝,阿筝!” “谢天谢地,我总算找到你了,阿筝!” …… 这是谁在叫她,声音模糊而又遥远,是地狱的勾魂使者吗? 喉间有甘甜的液体滑入,身周也渐渐感觉到温暖。可是右背上却是猛然一痛。 一个声音仿若隔着层层阻碍不大清楚地传入她的耳朵,“阿筝,你忍一忍,你的伤口再不清洁包扎上药,恐怕会不大好,……” 这个人好像不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那么他是谁,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疑问在黎明时她终于回复了一点神智,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后似乎有了答案,可是她却更困惑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为什么会是这个人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失血过多,这才出现幻觉了,那个死渣男贵为皇子怎么可能会跑到去国千里的亡魂沙漠里来呢? 直到又一个黎明来临,她才终于确定她之前所看到的齐王殿下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正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喂水。 洛筝现在真是宁愿先前早一点渴死在这沙漠里也不要被这个死渣男救,倒要欠他一个人情。她索性重又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拒绝眼前正在被仇人相救的事实。 秦恒见她不再喝水,便将水囊收起,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手巾,温柔细致地替洛筝擦了擦唇角。其实他到是更想用他的唇舌代劳,可是却又不敢。 看着怀中人儿惨白的一张小脸,他既觉得心痛,又觉得庆幸,心痛她一身的伤痕,庆幸总算抢在死神之前找到了她。 看看时候已经不早,如果不抓紧时间在进入这片沙漠的第七个傍晚之前走出这里的话,只怕他们就要永远陷在这里,再也走不出去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来,确定了一下方位,将洛筝背在背上,牵着小红马,便向东北方向而去。 洛筝趴在他背上,虽然闭着眼睛,可还是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忽然脸上被一个温热的大舌头给舔了一下。她一睁眼,就见着了被她改名为小红的那匹良驹。 虽然她对这匹秦恒送给她的马感情远不如对跟了自己七年的爱马,但是毕竟也是和它在战场上共过患难的,此时见到这小红马还好端端的活着,心中也是极为高兴的。 有些沙哑的声音低低传入耳中,“我在这荒漠里走了一夜才遇到小红,它很想把我领到你这里来,可惜在这里它却怎么也找不准方位,还好,我们只花了一天总算把你找着了。” “阿筝,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洛筝倒是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她此时喉中直如火烧,头也越来越沉,觉得身上忽冷忽热,极是难过。先前她为了不靠在秦恒的背上,始终强撑着把头扬起来,但是现在她终于再也撑不下去,头一歪,无力地垂在秦恒的背上。 因为洛筝的高热,秦恒进来时所带的水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几乎是每隔一盏茶的功夫,秦恒就要把她从怀里放下来给她喂一次水。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洛筝又起了高热,如果不能及时补充水分的话,那她必死无疑。 可是即使秦恒自己一口水不喝,也不给小红马喝,省下的水全给了洛筝一人,如果不能尽快走出这片荒漠的话,等待他们还是死路一条。 可是秦恒抱着洛筝按着罗盘所示又走了两天,还是没有走出这片被迷雾笼罩的荒漠。 而洛筝,因为高热昏迷,无法进食秦恒带来的食物,尽管服了他带来的灵药,仍有一口气在,但却是气息越来越微弱。 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秦恒心中焦灼无比,看来只给她喂水是不成的,一定得再给她喂些别的东西,这样才能让她能多撑一些时候。 无论如何,他都再不能让阿筝再死在他的面前,她一定不能死,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即使抽干他的血,刮尽他的肉,让他付出他的所有,他也一定要把她活着带出这片死地。 第七天的凌晨时分,洛筝终于从昏迷中恢复了一丝神智,她觉得似乎总是有一股略有些湿热的微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有些痒。 她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迫近眉睫的脸。第一眼看过去,这张脸似乎有些陌生,又黑又瘦,胡子拉碴,有些苍白的嘴唇干裂起皮,围了一圈的血泡。 只有那一双眼睛,仍是明如星、亮如月,熠熠生辉地凝视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阿筝,你醒了,觉得好过一些了吗?你再忍一忍,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片荒漠的!”虽然洛筝还是能从那话中听出关切温柔之意,但是那声音,却如同吞下了一把沙子似的,沙哑干涩的厉害。 不论他因何而来,看到他这一副憔悴狼狈相,洛筝只觉得无比顺眼,瞪了他一眼,“你,离我远一点。”虽然昏迷了好几天,似乎她的咽喉倒也不怎么干涩。 秦恒有些歉然地朝她笑笑,“只怕我此时是做不到的,还请郡主见谅。” 不等洛筝变色,他就自已解释道:“郡主,我带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医书中曾说过,人呼吸之时也会带出部分水分,所以若是两个人在沙漠中行走,为了省水往往会相对而卧,口鼻相对。这样一个人呼出的水汽会被另一人再吸进去,可以减少身体水分的流失。所以,为了省水,这几天郡主昏迷之时我都是离郡主如此之近的。” 洛筝看着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戒备之色,“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又打算用流言来坏我清誉吗?” 若是回京之后,传出她和齐王曾在荒漠之中孤男寡女的共处了几个日夜,还是在一起挨得极近口鼻相对,呼吸相闻过得夜。只怕就算卢琛不跟她退婚,她未来的婆婆也会逼着儿子跟她退婚。 秦恒苦笑道:“郡主为什么总是把恒想得如此之坏,若我当真打算如此行事,为何不干脆直接把郡主抱在怀里,这样既舒服还……” 他没有再说下去,其实在洛筝昏迷不醒时他一直是将她抱在怀里的。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珍贵的,他又怎舍得放过这片刻的相拥呢。只是在觉察到怀中的人快醒时他才放开了手,怕被她发觉了又惹得她心中不快。 但只是这样口鼻相对,呼吸相闻也已让他极为满足,虽是迫于沙漠中生存的情势,但当他呼吸着她呼出的气息,她也呼吸着他呼出的气息时,他忽然就想起庄子里那一则有名的故事,关于两条快要渴死的鱼相濡以沫的故事。 他和她,现在不就如同那两条小鱼一样,相濡以沫,但却永远不会相忘于江湖,因为即使有一天洛筝不记得了,他也会一直记得,永远都不会忘。 秦恒咳了两声,努力忽略喉间的干渴疼痛,又道:“郡主请放心,不管恒在郡主心中观感如何,但恒自问还是一个言出必践之人,既然当日在灞柳河边已经答应要对郡主放手,再不纠缠,恒就一定会做到的。” “更何况,恒这次出京,是秘密偷跑出来的,对外只说是卧病在床,不许任何人探视。所以没有人会知道我会跑到北境来,更是想不到我现下会和郡主一起被困在这沙漠之中。” “你若没动这个歪心思最好。”洛筝说完便将头扭到一边,不想再理他。 秦恒却似乎还想再继续谈下去,“郡主就不好奇为何恒会出现在这里?” “不好奇。”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郡主来的呢,我知道郡主有危险,所以不顾父皇的拒绝和阻拦偷偷潜出京来这北境寻找郡主。” 良久,洛筝终于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危险?”她一直觉得她重生后所面对的秦恒和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处处都透着诡异,再想到在灞柳河边他送她的那件宝衣,由不得洛筝心里不疑惑。 “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有人说若是一人对另一人心心念念,无时或忘,情意极深,那么即使相隔千里,也会感应到所思之人的安危。” “自从在灞柳河边送别郡主之后,我夜夜睡不安枕,总是会梦到郡主身陷一片黄沙之中。我查了北境的地图,发现果然有一处荒漠。不能亲眼见到郡主平安无事,我实在不能做到一切如常般继续在京中度日,所以我便日夜兼程赶来北境,一听说郡主失踪,我便立刻赶到了这里。” “只是心灵感应吗?”洛筝喃喃道,欲待不信,可是眼前却还有另一个切实可信的实例摆在眼前,纵然秦恒这个死狐狸会骗她,可她哥哥不会骗她。前世她的嫂嫂在她哥哥出征后也是夜夜恶梦连连,最后正是因为梦到她哥哥浑身是血的被埋在一片黄沙之中,惊醒之后早产,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那你为何要送那件金丝软甲的宝衣给我?”为什么每次在这个男人面前,洛筝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不好使。 秦恒垂下眼睫,状似无意的避开洛筝的视线,“战阵上刀枪无眼,我是怕会伤郡主,没想到,我虽然送了那件宝衣给你,郡主却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弃之不用。” “我将那件宝衣送给了父亲,也是亏了那件宝衣,替我父亲挡了一箭。”洛筝缓缓说道,前世,这人杀了她父兄是事实,可是这一世这人送的宝衣替她父亲挡了一箭也是事实。 秦恒这才抬起眼眸,眼中带着一丝欣喜却又混着一丝内疚,“能帮到洛大将军已是大幸,都是我思虑不周,应该想办法再找一件金丝软甲来的,那样郡主也就不会受伤了。我每次看到郡主身上的伤口,都觉得像是在我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刀。” 洛筝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实在是无法适应秦恒从前世的无情渣男一下子变身成深情王子的这种巨大跳跃。 秦恒急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冷吗?” 洛筝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才缓声道:“殿下不远千里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担心我的安危?” 秦恒点点头。 洛筝有些自嘲的一笑,“若是我问殿下为何要担心我的安危,只怕殿下一定又要再说一遍对我所谓的情意了。” 秦恒有些黯然,“恒的理智可以命令恒对郡主放手,不再纠缠,但是恒在情感上是永远也无法对郡主放手的。那日在杏花宴我便说过,今生若不能得郡主为伴,我便终身不娶。”   ☆、第23章 心动理由 秦恒的又一次深情表白,依然没能在洛筝心里激起一点儿波动。 她的声音仍旧冷冷淡淡的,“齐王殿下,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自从你我照面以来我从未对你有过好脸色,怎么你就这么匪夷所思的对我一见钟情,现在还情深似海了?而据我所知,殿下此前一直都是冰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任何女子都不多看一眼,怎么就会为了我而心动呢?” “千年的铁树也会开花,是因为时候到了,而我会对你动心,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洛筝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理他。 秦恒却哑着嗓子继续说道:“是啊,我为何会喜欢郡主,这个问题不独郡主奇怪,就是在……,之前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对会对阿筝你动心、动情,继而……” “我想了很久,也去问过容遇,因为他一向是个情场高手,熟知每一个落入情网的男女的心思。他说可能是因为郡主我和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也或许在郡主身上有一些我渴望拥有但却没有的东西。” “我仔细想了好久,我觉得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我的确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还有像郡主这样的女子,可以无所顾忌的将自己所有的心情都放在脸上。高兴了就欢快的大笑,不高兴了就板起一张脸,难过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便会迅速的浮起一层雾气……” “我一方面觉得极为看不惯,因为我是一个极度内敛的人,向来瞧不起这般喜怒形于色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又觉得郡主脸上的那些表情个个都生动非常,让人过目难忘。” “那个时候,只要和郡主见过面,每天晚上在临睡前,郡主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总会在我眼前一遍遍的闪过。” “容遇说男人和女人,要么因为相似而心生好感,要么因为相异而互生爱慕。也许正是因为我太过内敛,总是不能敞开自己,所以才羡慕郡主可以这样不受任何拘束,尽情表达自己的七情六欲。” 洛筝仍旧沉默以对,心中却在想,容遇这个花心大萝卜虽然人是够渣,但也的确是术业有专攻,将男女间□□看得通通透透。 前世的自己难道当真只是因为这个死渣男不像别人那般对自己殷切热情这才要将他追到手吗? 自己又岂会如此肤浅?前世的自己会喜欢上高冷淡漠的齐王殿下,只怕也是因为他身上有她所不具有的冷静、沉稳和城府吧! 如果说她像一团烈火,那么他就像一块千年寒冰,她固执的想要去温暖他,却从不曾想过也许那块寒冰从来就不喜欢被融化的感觉。 “但是并不仅是如此,郡主最打动我的,是在郡主眼中我只是我,而你也只是你。” 秦恒这话说得实在太玄妙,洛筝实在理解无能。 但她就算不问,某人也会不嫌口干的自动给她解惑,“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在不同的人眼中,我的身份是不同的,对我宫中的内侍来说,我是他们的主人;对我的那些兄弟来说,我是父皇的嫡出皇子,是他们强有力的竞争者;对我师傅来说,我是当今天子的三皇子,虽是他们的弟子,但是他们却从不敢打我骂我。” “后来再长大一些,在别人的眼中,我依然是某些人的主人,陛下的三皇子,大秦的齐王殿下,未来储君的人选之一,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们眼中看到更多的始终是我的皇子的身份,而不是其他。” “只有在郡主眼中,从来看不到别人眼中看到的这些外物,郡主看到的始终只是我本人,不是什么齐王殿下,也不是什么三皇子,更不是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郎”,在郡主眼中我只是秦恒,秦永之罢了。” “就如同,如今在郡主眼中看到的只是那个有些呆气的路痴书生,而不是当朝新科探花卢琛。”说这一句时,秦恒只觉心中苦涩无比,原来嫉妒的味道是这般难以下咽,如哽在喉。 洛筝隐约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简直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因着前世的血海深仇,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该死的大混蛋,当然不会把他当成皇子亲王来看待了,对他一直是秋风扫落叶的态度。 结果自己这般对待敌人的冰雪态度居然硬是能被人家给解读成是看到他真实的存在,不是做为皇子,不是做为齐王,只是做为一个人,和她一样的人,进而就喜欢上了。再想想她前世顶着一张笑脸不知道追得有多辛苦还换不来人家一个回眸,这对比,实在是让人意难平啊! 可是这家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就是抛开这个疑问不说,洛筝心底还有一个疑问,不能不问。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更何况,据说齐王殿下那是京城中有名的‘冰郎’,从来都是沉默是金,惜言如玉,有多少话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从来不说给别人听的。都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你自己方才也说是极为内敛的一个人,可怎么一到我面前,你这个‘闷嘴葫芦’就一下子变成个话唠?这一手表白的功夫比起容遇那个花心萝卜来不差多少,不知道殿下私底下练了多少次啊?” “这些话,我确是已经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但却绝不是郡主想的那样,是为了另有所图而别有用心。而是,而是……”秦恒有些艰难的说道,他已经两天滴水未沾了,但是比起喉间的干渴疼痛,他心中的那份难言之隐更是让他痛楚万分。 “而是为了什么你到是说啊!”洛筝催道。 秦恒定定看了她许久,才黯然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我只是想让郡主知道我的心意,有些话,当讲不讲,有些事,当做不做,一旦错过了,那便是永远的错过了,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即使重来一次,也是永远的错过了。 这几句话,秦恒说得极轻极淡,但是不知怎的,洛筝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近似于绝望般的痛苦来。虽说仇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但那短短几句话中传递出来的痛楚是如此深重,以至于洛筝竟也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 好半晌,她才道:“这话又是那个容遇告诉你,好拿来骗人的?” 见她仍是不相信自己,秦恒笑得苦涩:“不是,这句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我父皇。” 洛筝微微一惊,以永定帝对这个儿子一贯以来的忽视态度,居然会跟这个被嫌弃的儿子说这些话? 但她紧接着就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一世,秦恒不但对她表现得大异前世,就是他和他爹永定帝的关系似乎也和前世有些不大一样。 前世秦恒是永定帝最不待见的一位皇子,当然,等到洛筝嫁给他之后,才发现这位皇子也是众皇子中最不待见他老爹的一位皇子。他的几位兄弟无论是为了那把龙椅,还是出于孝道,对永定帝那是个个孝顺无比,变着法儿的想要讨自己的皇帝老子开心。 只有秦恒,在永定帝不待见他的时候,不但不想着如何讨好老爹,反而表现得比他老爹更是淡漠无情,除了三节两寿,从不主动进宫给他老爹请安问好,好容易遇到一两个年节家宴,一家人坐在一桌吃个团圆饭,除了必须说的那几句话,更是一句多的话都吝于和他老爹讲。 有时候洛筝甚至会有一种感觉,秦恒和永定帝关系这般冷淡疏远,似乎不全是因为永定帝的原因,这父子俩之间的问题倒更像是出在秦恒身上的多一点。无论后来洛筝怎么想要弥补这父子俩的骨肉亲情,秦恒都置若罔闻,一即位就把他爹迁到荒僻冷清的上阳西宫,从此再也不闻不问。 可是这一世,这父子俩的关系却似乎缓和了不少,大概就从那日杏花宴秦恒居然喊了永定帝一声爹爹那时起,原先横隔在父子中间的那一道巨大鸿沟不知不觉似乎就被跨越了。 永定帝随后病倒的那几日里,居然只留了秦恒一人在他身边侍疾,让无数人的眼睛碎了一地。 想到这里,洛筝心里对秦恒的戒备之意大盛,这个秦恒,先是不停的对自己示好,然后又主动去修复和永定帝的父子关系,这个前世猪狗不如的东西,今生他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介素篇小白文,但素从第一章,甚至文名就开始埋伏笔这种事我会乱说吗   ☆、第24章 逃出生天 “陛下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洛筝忍不住问道。 “因为郡主?” “因为我?” “当日在杏花宴上,郡主拒绝了我的求婚,我本以为父皇会责骂于我,可是没想到父皇把我宣进宫,却是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感叹无论求婚成功与否,总归把心里话的说了出来,让郡主知道了我的心意,不像……” 秦恒说到这里,却忽然不再说下去,而是开始注视四周。洛筝也渐渐有些察觉围在他们身周的雾气似乎有些淡了。 若是这雾气能够散去,对他们而言,说不定倒是一个转机,洛筝正在思忖,却见秦恒早已经钻出了沙坑,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来,不时的往左走几步,再往右走几步。 洛筝此时也想从沙子里爬出来,可惜她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正在郁闷,秦恒已经伏□子将她小心地从沙子中抱出来,说道:“郡主,咱们得走了。” 一边说,一边替她清理她身上的沙子,洛筝这才发现她身上竟然裹着他的外袍,她正想脱掉这件讨厌之人穿过的讨厌之袍,秦恒却将一件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将她整个人横抱入怀。 “这是什么?”洛筝看着手中那个长得有点像罗盘的奇怪东西问道。 “这是我从清玄道长那里借来的九幽指冥针,虽然并不能指示南北方位,但却可以帮我们指出一条从这里走出去的生路。” “九幽指冥针?这个东西当真能带我们离开这里?”洛筝好奇道,心中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听她说出“我们”两字,虽知不过是无意,但秦恒心中仍是一热,用力眨了眨眼睛才道:“阿筝,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便是拼了我自己的命不要,我也一定会送你出去的。” 他先前也好几次直接就喊了她“阿筝”,但那都是在洛筝晕迷的时候,迷迷糊糊中虽然隐约听到了,但却没力气去跟他计较,这时听他又是这样脱口就唤了出来,顿时怒了,“你是我什么人,我的闺名也是你能喊得的?” 迫不得已被这渣男抱在怀里,已经极是挑战她的忍耐力了,连自己的闺名他都不放过,除了自己的父兄,这是只有自己的夫君才有资格唤出口的,实在是让人不能忍。 秦恒眸光微黯,歉然道:“是恒失礼了,还请郡主见谅。麻烦郡主先拿着这九幽指冥针,我好来辨认方位,确定我们该往何处走。” 那个罗盘一样的东西,上面没有镶嵌任何夜明珠一类的东西,但却隐隐发出一层幽幽的蓝色,足以让人看见盘面上指针的指向。 洛筝越看越觉得这个九幽指冥针有些邪门,不由再次问道:“你当真确定这个东西都给我们指出正确的方向,这里可是亡魂沙漠,是据说只有亡魂才能离开的沙漠。” “只怕即使变成了亡魂也离不开这片沙漠。”秦恒淡淡道。 “为什么?” “因为这里终年不散的迷雾,就是死在这片沙漠里的人的亡魂所化而成。” 洛筝顿时被吓了一跳,这要是真的的话,亡魂所化的迷雾要布满这么大一片沙漠,那得死多少人啊? 秦恒很快就回答了她的这个疑问,“听说大概百年前,五胡乱华、群雄并起、十国林立时,北魏有一支五万人的兵马,和北燕在此地相争,结果误中埋伏全数被围,只得投降。不想北燕却将这已投降的五万北魏士兵,尽数坑杀在了此处。这里就是当年的埋尸之处,后来渐渐变成了一片沙漠,终年迷雾笼罩,让一个又一个误入这里的人也变成再也无法离开的亡魂。” 洛筝听得心头发寒,“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么可怕的传说,我怎么从没听到过?” “这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件事,只不过,坑杀降兵,说出去实在太难听了,所以这件事当年就是一件隐秘,没有人知道它的真相。” “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还这么肯定?等等,该不会又是那个什么清玄道长告诉你的吧?”洛筝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第一次听秦恒提起清玄道长时她心里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立刻就问了出来,“喂,你去找清玄道长干吗?你怎么会想起来要去找他?” 就算他出京当真是为了她的安危而来,可是,谁会在出门找人之前先去找个道士拜访一番,难道是先去求个神问个卜? 没想到秦恒还真就是这样回答她的,“自然是去求道长卜个吉凶,指点一二了。”回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洛筝无语,再一次感叹秦恒这一世的巨大变化,上辈子完全不信鬼神之说,极为讨厌那些和尚道士的一个人这辈子怎么就能迷信成这样? 等等,好像她回京之前这个渣男还是极为讨厌和尚道士的说,对深得他爹宠信的那些大师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因为秦恒这一世的变化太大,让洛筝心惊之余,便想尽法子派人去把齐王殿下给好好打听了一番。结果却发现这渣男方方面面的表现都和前世自已为了知已知彼好追到他,命人打探来的情况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洛筝没回京见到他之前,秦恒的各方面表现都是一样的,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他老爹冷冷淡淡,对和尚道士极其的厌恶,对女人完全的没兴趣。那怎么这辈子自打见了她以后,这个死渣男就开始朝着和前世不一样的道路上越奔越远了呢? 洛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问问,秦恒已经体贴的主动给她解答了,“恒虽然一向讨厌这些和尚道士,觉得他们是无用之人,但是这一次我接连数夜都梦到郡主身陷黄沙之中,情急之下,也只有先找到他们问一问吉凶了。” “不想清玄道长果然极为了得,对这亡魂沙漠所知甚详,他说郡主要在这里应劫,必有血光之灾,最后还送了我这个九幽指冥针,说是可助我们一臂之力,带我们走出这布满亡魂的死亡之地。” 洛筝虽然仍是有些将信将疑,但当第二天傍晚,他们当真走出了这片迷雾笼罩的死亡沙漠之时,她不得不相信原来这些和尚道士并不全是招摇撞骗之辈,也是少数几个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他们出来的地方往前走不远便有一处山洞,洛筝便要秦恒将她先放在那个山洞里,再单独去找水。结果这个死渣男死活不答应,一定要抱着她一起去找水。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山洞中,那怎么行,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不行,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你,你把我放下来,带我一起去找水,你就不觉得沉吗?”洛筝气急败坏。 秦恒倒是答得很老实,“是觉得有些沉。” 洛筝正松了一口气,想要再接再励,劝他把自己放下,结果就听这人又道:“但就是再沉,恒也是绝不会放手的!” 洛筝气结,“喂,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再不会纠缠于我,你,你这是想反悔吗?” “恒既然答应了郡主,就一定会做到,在行动上再不会使尽手段想要郡主能嫁给我,但是在恒心里,却是永远也无法对郡主放手。我不能改变郡主坚绝不肯嫁我的决心,但是郡主也改变不了恒对郡主的一片痴心!” 洛筝彻底无语,恨不得自已再重个千八百斤的,直接压死这个死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这几天被世界上最可怕的一个小妖精给缠住了,这是一个所有作者都谈之变色的可怕妖怪,学名“卡文”,呜呜呜,如果完成不了字数,会被关进小黑屋,肿么办   ☆、第25章 再入险境 结果秦恒当真就硬是抱着洛筝走了一路去找水,好容易找到一处水源,秦恒也顾不上自己先喝几口解解渴,忙灌了一水囊水先送到洛筝唇边。 洛筝哪会让他给自己喂水,她右背中箭,不便使用右手,便想用左手接过水囊,哪知她伤重之下,纵然左臂没受什么箭伤,但也是酸软无力,水囊刚从秦恒手中拿过来就从她手中又滑落了下去。 秦恒急忙捧住水囊,重又递到洛筝唇边,只说了一句,“郡主,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你早些恢复气力,咱们早些和大军会合,洛大将军才能安心。” 洛筝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就着他的手喝起水来,目光无意中就落在他的手腕上,见他左手腕上缠了一块帕子,隐隐有血迹渗出,不由就是一怔。 困在那亡魂沙漠,高烧晕迷之时,她也不是完全的失去意识,人事不知,有时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能隐约有些感觉,像是当清凉的水液流入干渴的喉中时,还有就是…… 洛筝的目光再次落在秦恒腕间那块蓝色丝帕的血痕上,她隐约记得在她高热晕迷时,淌过她喉间的除了清凉的水液外,还有另一种味道不大一样的液体,稍有些粘稠外还略带着些血腥味的液体…… 难道,被困在亡魂沙漠时,他除了给自己喂水以外,还,还将他自己的血喂入自己的口中,在自己高热昏迷无法食用他带的那些干粮的时候? 如果现在在她面前的还是前世的那个秦恒的话,洛筝心中是绝不会冒出这个猜测的,但是这一世,想想为了自己他连亡魂沙漠这种绝境都敢往里闯,无论他再做出什么来,洛筝都觉得她已经不会再像开始时那么惊诧意外他的变化了。 对于秦恒这一世的反差,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洛筝现在已经能够极其淡定的来面对这种反差了。所以她只是再默默地看了一眼秦恒腕间的那块染了血的帕子,却是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她早已想明白了,无论秦恒这一世这种种做派,是真心喜欢上她了也罢,还是另有所图虚情假意也好,总归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对自己而言,其实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因为这一世的自己是再不会为他而动心的,即使他如今当真是洗心革面,焕然一新,从头做人,自己也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因为前世父兄被毒杀的血海深仇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过。 所以,就算这一世她的父兄还好端端的陪在她身边,就算这一世的秦恒与前世截然相反,就算他的手上还没有沾满她亲人的鲜血,就算他当真对她情真意切,不计生死的赶来救她,她也不会对他至今为她所付出的一切动一下眉毛。 洛筝默默的喝完了水,由着秦恒重又将她抱起,去寻找一处过夜的地方。 这一晚她二人还是回到刚从亡魂沙漠出来时见到的那处山洞中过夜,而且在这个山洞里一连呆了三天。 秦恒是这样跟她解释的,“郡主,我知道你归心似箭,恨不能早日飞奔到洛大将军面前,但是你受的伤并不轻,赤焰马也受了好几处箭伤,现下也不能负重。若是单靠我们这样走回去,一则不利于你养伤,二则万一路上再碰到些什么意外,恐怕不大好对付。不如,先在这里多歇上几天,好生休养一下。” 洛筝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毕竟她也不想再让秦恒就这么一路抱着自己继续前行,就算他不觉得手酸,她还觉得膈应呢! 于是,呆在山洞的这三天里,洛筝有幸见识到了齐王殿下平日里绝不会显露于人前的一面,殷勤狗腿伺候人的一面。 可惜,不管这三天齐王殿下对伤病中的木兰郡主照顾的如何无微不至、体贴不已,看在洛筝眼中,只得到一个评价,那就是——差劲,实在太差劲了! 在洛筝看来,齐王殿下这手伺候人的活计远不能和她的贴身侍女阿花相比,至于这种野外生活的经验在她面前更是不够看。 虽说好歹也能捉到几尾鱼,但是抱了一大堆枯草树枝回来却死活不会生火,每次都是燃起来没一会儿就灭掉了,蹲在那里灰头土脸的折腾了半天,除了折腾出一小股浓烟以外,愣是没把火给生起来。 看得洛筝心里嫌弃的不行,这男人,前世在她眼里可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任谁都比不上的如谪仙一般郎艳独绝的奇男子啊! 可是现在,看着堂堂齐王殿下那一张被烟熏火燎的黑脸,洛筝瞬间觉得他连自家门房老张头的小孙子都比不过,人家才七岁大点的小娃娃,没事还会生堆火来玩,结果你堂堂一个亲王,居然连火都不会生,真是在宫里被娇生惯养坏了。 好在齐王殿下虽然不会生火,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耻下问,好容易在洛筝的指点下把火给生起来了,烤出来的鱼要么半生不熟,要么就是外焦里生。 虽然他把唯一一条烤得勉强还算可以的鱼给了洛筝吃,自己去吃烤焦了的鱼,洛筝却依然没有被感动,还是嫌弃的不行,连个鱼都烤不好,真是笨死了,她家那个路痴书生的烧烤本事都比他强。 虽然秦恒的厨艺不怎么样,但带来内服外用的伤药却是极为灵验,休养了三日过后,不但洛筝感觉身子好了许多,就连赤焰马也恢复的奇快。 于是,第四天,洛筝便骑在赤焰马背上,齐王殿下亲自给她牵着缰绳,打算去找他们大秦国的大军。 “不走西边,走东面。”洛筝忽然道。 这几天二人同在一个山洞里,除非必须要回的话,不管秦恒话再多,洛筝一概不理,只是闭目养神,此时见秦恒牵着马就要往西边行去,忍不住开了口。 “哦,为何?我记得洛大将军的中军大营是在西面啊?”秦恒不解。 “以我们这样两人一马,走走歇歇的速度,只怕等我们走到,大军都班师回朝了。倒不如先去借两匹良马来,尽快飞驰回去。” 秦恒点点头,“郡主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却去哪里找到两匹良马呢?” 洛筝微微一笑,“从这里往东走,再走不远就是沙泉河上游,鄂温族人中的呼兰部落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迁居到这里的。我和他们交情极好,咱们先去找他们借马。” 于是二人便一路向东而行,因为洛筝和赤焰,这一人一马都是有伤在身,因此行的不快,每走上半个时辰,秦恒就会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歇息一会儿再赶路。 眼见已快到日暮时分,洛筝有些着急,于是在又一次坐下歇息时干脆从怀中取出一个竹哨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只盼呼兰部落的人能听到她的竹哨声,赶紧过来接她们一下。 哪知等了半响,却也没见到什么动静,于是心下又把秦恒给恨上了。眼见天都快黑了,这混帐不说赶紧加快脚程赶去呼兰部落,反倒突然找了个隐蔽所在,硬是说该休息了,把她从赤焰马上抱下来,留她们一人一马在这儿歇息。 明明一刻钟前刚休息过,这就又要休息了? 洛筝表示十分不解。 更可恨的是,那人把她和赤焰往这儿一丢,说是找水人就跑没影儿了,明明水囊里的水还有一半啊?哪里就这么急需去补充? 洛筝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一边无聊地四处瞅来瞅去,结果不经意间头一抬就看到在她的东北处有一座断崖,此时在夕阳的余辉中,一个人影正有些艰难地在努力往半中腰攀爬。 洛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心里就更纳闷了,这人这是要去做什么? 再然后,她就看见了在那断崖的半山腰上时隐时现的一抹紫色。 于是她瞬间就明白原来秦恒这是去采花了,这七叶兰从来都是生长于悬崖之上,向来极为难采。 可是他费这么力气去采七叶兰做什么?难道打算献给自己? 洛筝看着那道人影在崖壁上一步一步慢慢前行,突然一脚踩空向跌去,眼见险些就要彻底掉下来了,却不知秦恒又抓住了什么,硬生生的将落势停了一下来,整个人又贴在崖壁上。 “哼,就算你豁出命采了这七叶兰来,我也是不会要的。”洛筝在心里道。 所以,当秦恒终于千辛万苦怀揣着七叶兰赶回来时,洛筝对他怀里那朵露在外面的七叶兰视若无睹,一开口就说起了别的事儿。 “我听到有马蹄声,你快扶我起来,看看是不是呼兰部落的人来了。” 他们这一路行来,秦恒都极其小心,每次休息时都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这一次他们便是在一块巨石后休息。 见洛筝招呼他,秦恒不敢怠慢,赶紧过来却不是按她说的扶起她来,而是直接就把她抱在怀里,走到巨石边上,让她探出头去观望。 洛筝看了一小会儿,就见十几骑人马出现在视野之中。这十几个人散的极开,行的也不如何快,到是一路个个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洛筝看了一眼他们的穿着打扮,心中一喜,急忙把竹哨放到唇边,又吹了两声。那些人听到哨声,顿了一下,很快便有几匹马朝这边奔了过来。 秦恒将洛筝放下来,“我先出去看看,还是小心为上。” 他刚走出去没两步,忽听洛筝喊道:“快回来,这些人只怕不是呼兰族人。” 她话音刚落,已有几支羽箭射了过来,好在秦恒早有防备,一个闪身就重又躲入了巨石后面。 “果然,我就说巴图大叔如果听到我的竹哨怎么会不先回应两声确认就这么冲上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回纥人?” 可是这么十几个回纥人换上鄂温族人的打扮跑到这里来干吗,难不成猜到她会从这里逃出亡魂沙漠特地来抓她?洛筝疑惑地看向秦恒。 却见秦恒露出一丝苦笑,“他们不是回纥人,他们也不是来抓郡主的,多半怕是为我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今晚要熬夜才能完成榜单了,拼了   ☆、第26章 得胜还京 秦恒这么一说,洛筝立刻就明白了,想要这位齐王殿下命的人可是不止一个。就不知是他的哪个兄弟发现他偷溜出京,觉得这是一个大好良机,但派了杀手来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他。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喂,你好歹也是个亲王,人家能派杀手来杀你,你就没几个暗卫护卫之类的来保护你吗?你居然单枪匹马一个人就跑到这边来,还说救我,我看是来拖累我吧?”洛筝怒道。 被这样数落,秦恒却是半点愧色都没有,理直气壮地道:“我的护卫?我的护卫全都去办郡主所托之事,自然没办法跟我过来。” “我托过你什……”这话才问到一半,洛筝就想起来了,在灞柳河边秦恒来送她时,她确实是托了人家一件事的,那就是一定要确保卢琛的安全。 可是眼前这人当真会去派人保护卢琛吗?还是说…… “郡主真是有先见之明,若不是得了你的提醒,我派了人一直跟着卢琛,只怕他的小命早没了,我就得替人来背这个害了木兰郡主郡马的黑锅。” 这一次洛筝没怎么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因为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大,虽然她当时提这个要求时,只是为了防着秦恒对卢琛打击报复,但是也不排除燕王或是魏王出手把卢琛做了来嫁祸秦恒,让他失去自家可能会给他的支持。 马蹄声已经渐渐逼近。 “郡主,他们的目标是我,过会我先往西走,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骑上赤焰,往东走去找你的朋友。” 不等洛筝说什么,他就抱起洛筝,将她送上马背,在这等要紧关头居然还不忘顺势在洛筝额间印下一吻。 洛筝正要发怒,却只听他低低说了一句,“我是绝不会拖累你的,阿筝,你一定要平安!”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转身,朝西快步飞奔而去。 洛筝手中紧握马缰,隐身在巨石后眼睁睁看着那十几个人朝着秦恒紧追不舍,却是什么也没有做,直到那一行人渐行渐远,洛筝毫不迟疑的拍马便行,朝东疾驰而去。 至于齐王殿下秦恒的死活,这和她有关系吗? 六月十五,失踪了十三天的木兰郡主重新回到了秦军大营。 此时的秦军在战场上已经占据了主导权,洛大将军不愧为一代名将,在爱女失踪后,纵然心中焦急担心万分,但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行军打仗。 回纥人曾想利用洛筝的失踪来做做文章,奈何洛大将军压根就不信他们的言之凿凿。因为他深信他的女儿,将门虎女,就算是自行了断也绝不会落入敌人之手。 因为心里有着这份对女儿的信任和坚守,洛大将军完全无视回纥人所谓的已经抓到木兰郡主在手的人质威胁,反而心中怀着为爱女复仇之念,越战越勇,将回纥人彻底逼退出国境。 此时眼见失踪了十三天的女儿,本以为多半已经凶多吉少的爱女竟然再次回到自己身边,一向不轻易动容的洛大将军眼眶也不由得微微红了红。女儿虽然受了伤,但是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正想命女儿赶紧去帐中歇息,却听洛筝道:“爹爹,女儿想先见一个人。” 于是两刻钟之后,斥候营的副统领赵武被带到了中军大帐。 “卑职参见大将军,木兰郡主。”赵武看见洛筝也在,眼中神色一闪,屈膝行礼。 洛大将军看了女儿一眼,默不作声。 半跪在地上的赵武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好半天才听洛筝问道:“赵武,看到我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郡主平安归来,卑职心中只有高兴。” “你会高兴?难道不是你给回纥人送出的情报,才会害我被回纥五千精兵围困,险些命丧荒漠?” 这十三天,洛筝已不知想了多少遍当日将情报泄露出去的那个叛徒到底是谁,她思来想去,最终将怀疑的眼光落到了一个人身上,斥候营的副统领赵武,当日她命其回中军给父亲报信的那个人,因为只有他知道她接下来的动向。 本来洛筝还担心,当她回来时,赵武这个内奸会不会已经做出一些危害到父帅,危害到秦军的事情,幸好没有。更让她庆幸的是这个赵武如今还在军中,还可以把他请来好生问一问到底他是受了谁的指使居然来做奸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赵虎居然没等她问,就自己全都招了。他承认那日是他故意将消息泄露给了回纥人,因为他的主人命他这一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洛筝活着回去。 可是当再问到究竟是谁要取洛筝的命时,赵虎却是牙关紧闭,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只说是为了报恩,所以虽知对不起洛大将军,对不起那些因此而送命的士兵,甚至也对不起国家大义,但他却还是做了这样不耻的事。 “报恩?”洛筝怒道:“难道我父亲于你没有知遇之恩,难道国家于你没有恩德,可是却换来你这样的回报!” 赵武仍是一脸平静,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郡主骂得好,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负家国大义之处,卑职自当以死谢罪。”话音方落,早已抽刀在手,一刀抹向自己的脖子。 “小心燕王……” 这是赵武最后留给洛筝的四个字。就是这四个字让洛筝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前世她哥哥洛簧的受困被围,说不定也是这个赵武给敌营通风报信。 因为在这两世,他都是他们兄妹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斥候,他有这个机会将情报泄露出去。这一世,他的幕后是燕王,那么前世呢,只怕也是燕王搞的鬼。 前世燕王希望他们洛家军败,这太容易理解了,她那时已被赐婚秦恒,洛家的十万大军是秦恒多大的一支助力啊。而今世,虽说秦恒目前是娶不到自己了,但是既然有过燕王在杏花宴上设计自己的事,那自然是除了自己更能让某人安心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前世是燕王命赵武泄露消息给回纥人围困了哥哥,这一世虽然原因不同,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赵武奉了燕王的令出卖了自己。 再想到自已和前世的兄长都在同一天被困于亡魂沙漠,似乎自从重生之后,自己虽然尽力想要去改变前世的命运,但是有些事似乎依然照着前世的路子在走。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 洛筝忽然就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如果真照这个想法来推断的话,那她岂不是还要嫁给秦恒那个死渣男,那她的父兄岂不是又要含冤而死? 不行,她绝不允许。 所以,秦恒这个祸害还是早点死了更让人放心。 所以,在秦恒故意引了那帮杀手离去之后,尽管她很快就找到了呼兰族人,但犹豫了一下之后,她并没有请她的朋友们去查看一下秦恒的下落或是对他施以援手。 本来追杀的就是他,自己惹的麻烦那就让他自己去解决。 而在回到军中后,洛筝也没有把秦恒救了她的事告诉父亲,只说是亡母在梦中给她指引了一条出来的路,这才能走出那亡魂沙漠。 更是一句不提有一大帮杀手正在追杀齐王殿下的事。 反正秦恒是私自出京,他可没说他是到这北境来找她,既然父亲完全不知情,那么就算秦恒最后真在北境出了什么意外,圣上也怪不到她父亲头上。 大军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回纥彻底打得主动称臣求和。 八月,大军凯旋而归,班师回朝。 回京后洛筝最关心的就是齐王殿下回来了没有。还不等她派人去打探,就有一个人主动上门,不仅告诉了她秦恒的消息,还有关于她的郡马,卢探花的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   ☆、第27章 有缘无份(上) 此次随父出征回纥,得胜归来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太极殿拜见皇帝陛下,缴还兵符,细陈军事,奏报北境此时情状。 君臣这一聊,一早上就过去了,眼见到了饭点,永定帝便赐他父女二人陪自己一道用膳。 眼见大半天过去了,好容易才被从太极殿里放出来,还没等多走几步,就见一团熟悉的身影朝自己扑过来。 “阿筝,你没事吧,听说你曾经失踪了十几天,还受了伤,可吓死我了!”同安公主再也顾不得什么贵女的矜持,一把抱住洛筝的胳臂道。 洛筝心下感动,拍拍她的背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你这是特意来见我的?” 同安公主点点头,这时看见立在一边的洛大将军,顿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嗫嚅着道:“我一时情急,在大将军面前失礼了。” 洛大将军扫了女儿一眼,微带笑意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洛筝接收到老爹的眼光,也有样学样的规规矩矩行礼道:“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同安公主忙道:“两位不必多礼,那个,洛大将军,我和阿筝好久不见,想请她去我宫中小坐片刻,不知道方不方便?” 对于这样的请求,洛家父女俩自然不会拒绝。洛筝跟着同安公主先去了宁心殿见过刘贤妃,略叙了几句话,贤妃知道女儿心意,便命她二人自去同安公主的棠梨阁叙话。 同安公主先问了洛筝到底是如何失踪,受了什么伤,伤在何处,以后下雨天会不会痛之类让她一直悬在心上的对好友的担心。 洛筝知道她是关心则乱,心下感动,便细细的一一跟她说明,只是略过秦恒救她那一节不提,只说得了灵药,伤口好的极快,后来请大夫来瞧,也说只要保养得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之症。 同安公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案上不知已换了几次的茶水来喝了一口,感叹道:“这沙场之上真是太危险了,还好你没事,总算是有惊无险!” 洛筝笑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当真命中注定,便是好端端的坐在家中,也一样会祸从天降。”前世的洛家不就是如此吗,再凶险万分的沙场厮杀都躲过了,却无辜被牵连进燕王谋逆,满门下狱,屈死狱中。 她在这里感叹前世之事,同安公主却是点点头,极为心有戚戚的道:“这话真是一点不假,阿筝你知道吗?我三哥病了,头一天还好好的上朝议政,结果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得了重病,全身高热不退,起满了红疹子,据太医说这病不但来势汹汹,还会把病气过给旁人,所以除了太医之外,再不许旁人探视。” 洛筝听到这个消息,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秦恒是私自离京,自然要找个靠谱点的借口来打掩护,称病不出自然是个极好的理由,只可惜还是被他兄弟给识破了,这才派了杀手来追杀他。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到底是燕王还是魏王,不过,依洛筝看,多半是燕王下的狠手。秦恒本就燕王夺嫡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更何况如今,永定帝似乎对秦恒这个儿子越发看重…… 同安公主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证明了如今永定帝对这个三儿子是何等的放在心上。 “阿筝,我觉得父皇其实还是很在意我三哥的,这回三哥得了这么重的病,还会传染给别人,可是父皇居然命人把他搬到泰康殿养病,而不是让他迁到西山行宫这等远离京城的宫室,还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给三哥诊病。” 虽然早就发现这父子俩之间的关系似是缓和不少,但洛筝听了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惊讶,永定帝对秦恒这个儿子何时疼爱到如此地步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 “那齐王殿下的病可有起色?”洛筝问道。 “没有,”同安公主一脸遗憾地摇摇头,“父皇下令,除了太医和侍候的宫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许去泰康宫探望三哥,当然,里面的人也不许擅自出来,免得把此种怪病的病气给带了出来。” 看来,秦恒至今还没有回宫,也不知在那一帮刺客的追杀下,他到底是成功脱逃还是说,已经…… “阿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三哥,可是我和三哥处了这些日子,我觉得他真是一个极好的人,只是以前他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从来不肯讲出来,为人又有些冷硬,难免有时会让人生出些误会来,可是他的心是好的。” 这死渣男也有心吗?洛筝下意识的便在心里反驳,可是下一瞬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她困在亡魂沙漠时,是秦恒这个渣男冒死将她救了出去,所有的水都留给她喝,甚至用他的血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洛筝忽然就有些心虚,但这种心虚也只是一瞬而过,为了她父兄这一世的安全,她还是希望这个死渣男最好就这样死在那些刺客的手上,既然前世是他负了她,那么这一世,宁可她负他,她也再不要妇人之仁,重蹈覆辙。 洛筝在心里下定决心,便打算跟同安公主告辞,想早些出宫回家。还在回京的路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到兄长的家书,说嫂嫂已经平安产下一子,给她添了个大侄子,让她荣升姑母。如今好容易回到京城,她自然急着想去看看她的大胖侄子。 告辞的话已然说出口,但是同安公主却仍是拉着她的手不放,一脸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洛筝有些奇怪,笑道:“哟,公主这般舍不得我走啊!还是说还有些私房话还没来得及和我聊上一聊?” 同安公主越发的张口结舌起来。 “难道说我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公主终于有了别的心上人,再不把容遇那个花心大萝卜放在心上?”洛筝继续逗她。 同安公主脸上一红,却终于张开了口,“不是的,我,我只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收到卢探花的书信?” 洛筝摇了摇头,她刚到北境的时候,到是收到过两三封卢琛的书信,但是这一个月来,她是一封都没有收到过。 洛筝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在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已经悄然发生了。 但她却仍是一脸笑意继续调侃道:“怎么,又想通过我的郡马来打探你容家表哥的消息?” 同安公主有些急了,“阿筝,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多这个嘴,可是既然你至今没收到过卢探花的信,又是刚回京城,那你肯定是不知道的,我,我不能眼看着你就这样一无所知……” “呃,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洛筝问道,她现在是真心有些好奇,她本来还以为是同安公主又想跟她聊容遇的事,哪知人家想聊的却是容遇的远房堂弟,她自己的郡马,新科探花卢琛。 “那个,卢探花上个月从广西老家回来了。”同安公主绞着手道。 “唔,从京城到广西再回京城,差不多是要花这么些日子的。”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安公主有些激动起来。 “这我知道啊,他早跟我说他回乡就是为了把他娘接来京城同住。”洛筝仍然很淡定。 “可是,除了卢老太太,他带了另一个人啊!”同安公主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唔,是他大舅还是他二舅啊!难得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少不得要多带那么一两个亲戚来的嘛!” 同安公主无奈,只得直接抛出真相,“不是他大舅也不是他二舅,而是他一个表妹。” “哦,表妹啊,这也很常见嘛!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们家卢书生的操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中了探花以后多少人邀他去喝花酒,他可是全都给推拒了的。”在言出必行这一点上,洛筝向来认为卢琛做得很不错。 “阿筝,这一回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些日子京城里已经有好些流言传出来,有说那个女子不仅是和卢探花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更是他曾经指腹为婚,有过婚约的未婚妻子。” “啊!”洛筝一愣,有未婚妻了还答应要做自己的郡马,怎么看卢琛也不像是这样背信弃义的人啊? “流言嘛,总是不靠谱的,谁知道又是哪些无聊的人在瞎编乱造。” “可是,还有传言说,说卢探花打算要履行前约,执意要娶那女子为妻,可是卢老太太不同意,如今母子二人正僵持不下,卢宅闹得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洛筝又是一呆,同安公主忽然不敢再说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洛筝的脸色。 洛筝却是深吸一口气,再把它们吐出去,笑道:“公主,我这回可是当真要告辞家去了,你可不许再留我!” “啊,阿筝,你没事吧,我,我……”同安公主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提前把这些消息告诉洛筝,对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看上去简直比洛筝还要纠结痛苦。 洛筝拍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没见识过,千军万马我都闯过,还怕这一点小事,更何况,一切目前都只是流言罢了,我只等卢琛来见我,看他对我怎么说。” 洛筝面上说得轻松,但是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去,只想赶紧回去靖国公府,再一想两人一别四个月,自己这回京第一天,卢琛怎么说也得亲自上门来探望一下吧! 也许,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在靖国公府等着自己回去,要和自己解释了。 洛筝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哪还能再坐得住,匆匆辞别了同安公主,就往家里奔。 可是那一天她抱够了小侄儿,吃过了晚饭,她父亲已经见一拨又一拨该来或是不该来的访客,可是洛筝最盼望的那个人,新科探花、她的郡马卢琛却始终不曾露面。 第二天,卢琛仍旧是踪影全无…… 第三天,卢琛还是没有来…… 一直到第四天,卢琛才终于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一章断的销不*   ☆、第28章 有缘无份(下) 卢琛到了靖国公府,自然是先去见过一家之主洛大将军,两个人在书房关起门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时候不长,洛大将军便放他自去和洛筝商谈。 洛筝早已在花厅等候多时,见卢琛低着头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步履沉重,一步一步艰难的挪进来,还没等稳住身形,已是一揖到地,行了一个大礼。 见他如此做派,洛筝心中不由一沉,也回他一礼道:“怎么,探花郎终于敢来见我了!” 卢琛满面羞惭,呆呆的立在那里,只觉脑中空白一片,先前想好的那些说辞此刻竟是一句都想不起来。 相比起他的窘迫,洛筝倒是要淡定的多,径自坐回椅中,泰然自若的招呼客人,“探花郎请坐,来人,上茶!” 卢琛却仍是呆立在原地不动,低垂着头,神色间又是羞愧又是难过。 而洛筝,则正如她对同安公主所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经历地前世秦恒对她的种种恶行后,她还有什么是承受不来的。看卢琛的神色,大不了她再换个郡马就是了,多大点儿事呢? 可是她再淡定自若,也见不得卢琛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便给阿花使了个眼色,命她去把卢琛先拖到座位上,再给他手里塞上一盏热茶,让他先回回神。 被茶盏烫到的手卢琛终于有了些反应,“砰”的一声就把茶盏给掉到了地上,茶水溅了他一身。 打碎的茶盏没有人上来收拾,也没有人上前来问卢琛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因为此时在这花厅服侍的侍女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她们的女主人洛筝仍然端坐在椅上,默然看着终于抬起头来的卢琛。 这茶盏的碎裂之声就好似当头棒喝一般,终于把卢琛给震醒了。他终于抬头看着洛筝,无比艰难的说出了第一句话,“想必京中关于小生的流言,郡主已然知晓了罢?” 洛筝点点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卢琛惨白着一张脸,觉得此生从不曾如此难熬过,便是殿试时他也不曾如现在这般紧张惶恐。可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却似已带走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让他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洛筝忽然就怒了,“你既然有个从小指腹为婚,已有婚约的未婚妻,干吗在杏花宴上还要为我画像争做我的郡马,我当时有没有说已有婚约之人就不用再浪费笔墨了?你……” 更多指责的话却在看到卢琛望过来的眼神后再也说不出口。因为那眼神是那样的哀伤恳切,而又无可奈何。 “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洛筝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此的糟糕,这辈子挑中的男人又是个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渣渣,便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卢琛深吸一口气,却是从头开始讲起,“我表妹秀英是我姨母的女儿,当日母亲和姨母同时有孕,便约定若是一男一女,便做个娃娃亲,后来到我和表妹三岁,姨母病故,不久,姨父又另娶了一个妻子,我娘怕有了后娘,表妹的日子难过,便将她接到我家,一住就是十四年。这十四年中,姨父从没接过表妹回家,只是每逢年节的时候,会和她后娘来看她一眼。” “也就是说,你和你表妹确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过婚约?”洛筝问的有些苦涩。 “是,我和表妹从小一道长大,彼此都知道将来是要做夫妻的,因此我二人之间的情意确是非比寻常。”卢琛却是回答的相当坦白。 不等洛筝再问下一句,他就接着道:“自从三月送别郡主之后,我便启程回乡,在路过桐乡时,当地的县令知道我是新科探花,便一定要置酒款待,席间还召了几位当地最有名气的行首相陪,不想其中一位行首一见到我,便掩面而退,我心下奇怪,又听她说话语声极是熟悉,当下一加探问,才发现原来她竟是我表妹秀英。” 洛筝心中更是不解,“你表妹不是和你有了婚约吗,怎会,怎会又去沦落风尘?” 卢琛目中已隐含泪光,“我表妹是因为我,因为我们卢家才会堕入风尘的。” “就在我快上京赶考之前,我娘突然生了一场重病,我家家境本就不甚宽裕,为了给我凑上京赶考的路费,我娘把家里仅剩的几亩地都卖了,家里实在是再没有余钱。功名又岂能比得上母亲的性命重要,我便想拿上京的路费给母亲治病。可谁知,就在这时,我表妹的后娘突然上门说她给表妹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那人是邻村一个富户,家有几十顷的良田,我表妹嫁过去便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比嫁给我这个穷书生要享福的多。” “我自然不肯答应,想着表妹也一定是不会答应的,哪知表妹已经收拾好了她的东西,说要和她后娘回家待嫁,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是对我卢家对她这十四年的养育之恩的一点报答。她何时有这么多银子,多半便是那富户给她的聘礼,这样的钱我如何能要,可是我表妹见我不收,便直接把银子送到了大夫那里做为给我娘诊病的诊金。” “也是因为有了这笔银子,在治好了母亲的病后,我还能有余钱前来赴京赶考。我当时在母亲的劝说下已经想开了,既然表妹一心要另嫁高门,我又何苦拦着她不放呢,若是我和我娘不收下她的银子,只怕她会歉疚难安,到不如承了她的情,让她报了养育之恩,也算是一个了断。” 听到这里,洛筝突然插口道:“当日我在杏宴择婿,你是最后一个呈上画卷的,虽然你给出了一个迟交的理由,但其实是你心里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交上所做画卷来争一争这个郡马吧?” 卢琛微露惊讶,他当日最后要上交画卷的时候确是有过犹豫不决。 “你犹豫,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不忘了你表妹?” 卢琛一愣,有些茫然道:“当日我只要一想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表妹却要离我而去,十几年的情意却比不过那富户的黄白之物,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伤感愤然,觉得表妹不顾母亲病重也要离去归家,更是有些凉薄,先前对她的情意便渐渐淡了……” “可是,就算我再对她心存怨念,毕竟之前有过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那种情意岂是可以一朝之间说断就能断得了的……” “所以,当日在杏花宴上我犹豫了。我会画郡主的画像,是因为我确对郡主心生好感,我犹豫则是因为我觉得在我尚未完全从表妹那段过往中走出来之前,就去求做郡马,对郡主实是有些不敬。” “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站了出来,呈上你的画卷?”洛筝问道,尽管她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个答案。 “因为齐王殿下,郡主已表明了心意,他却还要纠缠,所以……” “所以你才呈上画卷来为我解围?” 卢琛点点头,“郡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在呈上画卷的那一瞬,我已经决定以后再不去想表妹,从此心中只有郡主一人,这一生一世都只对郡主一人一心一意,相看到老。郡主,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 卢琛的眼中一片诚挚,洛筝相信他当时确是有着那样的心意的,但是,现在呢? “那现在呢?现在你的心意又是如何?” 这一回卢琛却避而不答,又说回到了他表妹身上,“当日在桐乡见到我表妹竟然做了行首,我自然极是诧异,一番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当初表妹那位后娘给她找的那个富户,根本就不是娶她为妻,只是纳为妾室。她后娘贪图那富户给的银子,便替她做了主。” “我表妹并非任人摆布之人,也并不贪慕虚荣,她之所以明知是去给人做妾,却还是答应了,就是因为她一定要她后娘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我母亲诊病,好省下我上京赶考的路费。因为她知道我十年寒窗苦读,有多想考取功名,好施展抱负,做一番事业出来不负平生所学。” “为了帮我,她不惜牺牲自己去给人做妾,哪知道她进门没多久,因为整日冷脸相对不讨那富户喜欢,那人一气之下便将她卖到了青楼……”想到表妹这一番境遇之惨,卢琛再也说不下去了。 “所以,现在你想要娶你表妹是吗?”洛筝替他说出了他最艰说出的那句话。 卢琛不敢看洛筝的眼睛,低声道:“我表妹是因为我的仕途才会落到如此境地,我岂能坐视不理……” “你到是不忘旧情,有情有义,只不知令堂意下如何?” 卢琛神色一黯,“我娘说要我娶了郡主之后,再纳表妹为妾,这样,两边都有交待,也算是两全其美。我从来不曾违逆过母亲的意思,可是这一次,我却不能再听母亲的安排了。” “哦,为何?” “我先前曾和表妹有约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求娶郡主时,也曾约定要终生不二色。若是真如母亲所言,一妻一妾,虽然两个都有交待,却是两个都对不起。既然做不到两全其美,我只能做到至少不负一人。” 洛筝叹息道:“看来,你是要负我了。” 卢琛虽然满面羞愧,但却不再退缩,直言道:“是,郡主可以没有我,但是我表妹她却只有我一个。” “即使你表妹已沦落风尘,已非完璧之身?一旦你娶娼女为妻,此后一生都会授人以柄、落人口实、被人嘲笑?” 卢琛点点头,“我只求问心无愧,何惧世俗人言。” 洛筝看着虚空中的某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突然问道:“想来你方才已经跟我父亲都说清楚了吧,我父亲他怎么说?” “令尊说我是郡主挑中的郡马,一切听凭郡主做主。” “一切听凭我做主是吗……”洛筝喃喃道:“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这样的故事自小也听了不少,甚至也曾亲眼见到过,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见到这样一个有情有义、不负初心的男子。” “当日在杏花宴上虽然我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帮我解围,但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看来我的眼光确实不错,你真是个不错的男子,我也是真心想和你揩手此生的,不过凡事都要讲先来后到,我就把你还给你表妹,反正天下之大,我肯定可以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男子。” 卢琛没想到洛筝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退婚之请,一时愣在那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筝却忽然看着他笑道:“不过吧,这婚也不是我想退就能退啊!难道你忘了,咱俩这婚事好歹也是被圣上赐过婚的? 卢琛早想到此节,“圣上当日虽然答允了郡主,但是明旨却迟迟未下。” 是啊,当日洛筝只恨这赐婚的旨意迟迟不发,但是现在看来,倒要庆幸幸好还没发下明旨,不然,如今这事还不知如何难办呢! 洛筝却已经起身道:“我这就进宫去向圣上陈情,取消你我的婚约,再另请圣下一道圣旨,为你和你表妹赐婚,这样,你也就不用再违逆令堂之意了。” 卢琛万没想到洛筝竟会如此干脆爽利、宽容大度,不但接受了他的退婚之请,还主动要帮他和他表妹得成亲事。心中愧意更盛,又是一揖到地,“郡主对小生这等大恩盛情,琛必铭记于心,只恨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只求能长伴郡主左右,以报此情。” 洛筝道:“若有来生,你当真想和我在一起?” 卢琛点点头,他现在是越发觉得如洛筝这样与众不同的奇女子,今生不能与之为伴是何等的憾事,若有来生,他一定不要再这样与她擦肩而过。更何况,今生是他负了与洛筝的婚姻之约,他希望来世可以弥补他的这个遗憾。 “既然你我都有此意,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洛筝说完,就要了两辆马车,带着卢琛到了一处地方。 卢琛一看是到了月老庙,顿时就明白洛筝想要做什么了。 民间盛传,若是一对男女此生不能结为夫妇,想要相约来生的话,便可到月老庙里将取一缕各自的头发,绾成同心结,装在月老庙的姻缘囊中,挂在月老庙的那棵连理枝上,便可相约来生,定下下一世的姻缘。 二人看着挂在连理枝上那个装着二人发丝的姻缘囊,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纵然在树下贮足良久,二人终究还是步出庙门,各自登车做别,一个往东,一个西,两辆马车驶向不同的方向,就如同车中的这两个人,在人生中的某段时间相遇、相知,然后错身而过,各自迎向各自的人生,此生再没有更多的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周六还要写到零点多才能更文,我真是废柴,TT   ☆、第29章 天命姻缘(上) 在回去的马车里,洛筝没有太多的去伤感她刚刚被人退婚这件让人郁闷的事,而是已经开始纠结起了该如何进宫面圣这个问题。 她当时一时冲动下,答应的倒是爽快,大抱大揽,把请君收回成命这个重担一力承担,可是,到底要怎么个承担法,她现在心里也没什么成算。 虽然至今正式的赐婚旨意未下,但毕竟永定帝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口头上承认了她和卢琛的婚事的,自已现在又去请求圣上改口,她还真没这个把握永定帝会不顾及天子的颜面,就这么出尔反尔。 若是秦恒在的话,多半能让他老爹松口,只怕他巴不得能破坏掉自己和卢琛的婚事,然后好逼着自己嫁给他。幸好这个祸害现在不在京城,洛筝再次迫切希望那帮杀手能够圆满完成任务,让秦恒再也回不了京城。 可是,永定帝那里又要如何去说这退婚的事呢?洛筝一路头痛的回到靖国公府,哪知,还没等她进门,还在大门口就被永定帝身边的头号内侍汪公公给堵上了。 “郡主,圣上口谕,命郡主即刻进宫,不得拖延。”汪公公说完就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洛筝赶紧再钻回她的马车。 “啊?!”这是怎么个情况,洛筝这正发愁怎么进宫请命呢,永定帝倒先命人来召唤她了。 “那个,汪公公啊,我还未更衣……”去宫里面圣总不好还穿一身家常衣服吧,总得换上命妇装才体面好看嘛! “哎哟,我的郡主哎,圣上可在宫里着急上火的等您呢,这事急从权,您就赶紧的吧!”一面说,一面不客气的直接上手把洛筝给推上了马车。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永定帝这么十万火急、心急火燎的让自己速速进宫?甚至还让自己直接进了皇帝陛下的寝宫,明德殿? 这个疑问,在她进到西侧殿的暖阁,看到榻上躺着的那个人时就全明白了。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那些个杀手怎么就这么没用,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还除不掉秦恒这个祸害! 难怪上辈子燕王到底没抢过秦恒,实在是手下都是一堆没用的饭桶! 洛筝心里正在郁闷,坐在榻边的永定帝见她来了,忙道:“郡主不必多礼,赶紧快到恒儿跟前来。” 君命不可违,洛筝只得无奈的走上前,“陛下,这是……” “还请郡主握住恒儿的手。”永定帝继续下命令。 洛筝脚下一晃,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永定帝。这,这,就算这位皇帝陛下再怎么爱子心切,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份上吧?儿子有病赶紧找太医啊,找她算是个怎么回事? 还有,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让自己一个尚未出嫁,哦对,名义上尚有婚约在身的女儿家去摸他儿子的脏手,这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这,这,这,臣女实在做不到啊! 然而永定帝才不管这么多,见洛筝仍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直接怒道:“朕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赶紧过来握住恒儿的手,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他现在病成这样,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秦恒的情形是不大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脸色腊黄,形容憔悴,削瘦的厉害,唇色更是苍白的可怕,眼眶深深的凹进去,双目紧闭,却并不是在安睡,却仿佛是做恶梦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极为躁动不安,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安枕,不住口的喊着她的名字。 “阿筝!阿筝!……”沙哑的嗓音翻来覆去的念着这个名字,听得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恸。 除了洛筝。 可是看着前世憎恨无比的仇人,今生却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这样一副快要不久于人事,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洛筝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仍是呆呆地立在那里。 永定帝干脆也不再吼她,直接命两个宫女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就往秦恒的手里塞去。 洛筝一个没留神,被那两个宫女偷袭成功,左手一下子就落入一个滚烫的手掌之中。等她回过神来,赶紧想要把手再抽出来时,已经晚了,她的手被秦恒死死的攥在手心里,死活不肯松开。 洛筝心里那个悲愤啊!这祸害,都病成这样了,怎么力气还么大,让她怎么挣都挣不脱。 她这边正头痛要如何才能把自己的左手从秦恒的魔爪中给解救出来,却听一旁的永定帝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语气里满是如释重负后的欣慰。 这又是什么情况? 洛筝赶紧把目光从秦恒的手转移到他的脸上,这才发现,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先前还躁动不宁,脑袋不停晃来晃去的齐王殿下,居然已经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像个熟睡的孩子一般就那个静静的闭目沉睡,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急切焦灼般的不停喊她的名字,只是偶尔呢喃一般的轻唤上一、两声,仿佛是在确定她是不是还在他身边一样。 洛筝再次呆掉了,难道她真的有可以媲美太医的功效? 永定帝看着她,总算露出一丝笑容道:“清玄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只要郡主在恒儿身边,恒儿的病势就能稳定下来。” 洛筝很想把那个什么清玄道长给揪出来,让他给自己说个明白,什么叫只要自己在,秦恒的病就不是个事儿?秦恒这个祸害给了他多少两银子,让他这么昧着良心和职业操守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强压着心里的怒火,问道:“陛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臣女又不是大夫,对齐王殿下的病是完全没有一点助益的。” 永定帝却摇了摇头,“心病仍需心药医,太医院的何院正已经给恒儿诊过脉,说他虽然伤势沉重,但最关键的是却是他心结太深,纠缠难解,这才加重了他的伤势。而恒儿的心结,他不说我也知道,便是为了郡主要另嫁他人。” 洛筝听到这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永定帝这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果然就听皇帝陛下接着道:“不过,何院正也说了,恒儿的伤势如今太过沉重,只是郡主在旁守护他,恐怕还不够,若想恒儿无恙,需得如清玄道长所言,为恒儿冲喜。” 冲喜??? 洛筝很有些无语,闹了这么半天,原来这死渣男是想用这么个老掉牙的法子来破坏掉她之前婚约,真是,太天真了! 但她很快就知道,原来天真的是她自己,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再天真的想法也能实现,再老掉牙的法子也能奏效。 “清玄道长已经算过了,这普天之下,只有郡主的命格和恒儿的相合,你们俩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是前世注定的姻缘,恒儿只有娶你为妻,方能跨过这道槛儿。” “陛下,我已有婚约,还是在杏花宴上您亲口赐的婚,您这样强夺臣子之妻给自己儿子当媳妇,真的好吗?”虽然自己进宫是想要取消这桩婚约的,但是现在见永定帝这么一副笃定要拿她来冲喜的口气,忍不住还是把名义上的婚约拿出来挡挡。 皇帝陛下毫不在意,“听说卢琛对这桩婚事已有悔意,想要娶他表妹,反正朕先前也没下明旨,朕这就下旨给卢琛和他表妹赐婚,再为郡主和恒儿赐婚。这样两全其美,又是为了救我儿的性命,朕看朝中谁敢风言风语。” 洛筝吐血,京中流言传得同安公主都知道了,皇帝陛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更何况以秦恒的阴险,以永定帝如今对他的偏袒,只怕就算卢琛没有他那个表妹冒出来,这父子俩也一定会利用皇权强逼自己退婚,然后再强娶。 毕竟在皇权面前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难道自己就这样屈服?洛筝不服,可是她刚想要抗旨不遵,永定帝就已经先发制人,先丢给她一个分量十足的威胁。 “木兰郡主,当日恒儿离京,虽然他一字不露,但朕如何不清楚他是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何人?结果他冒死救你,你却对他对不闻不问,不对洛大将军说出皇子身处险境,也不施以援手。若不是朕派去的人在危急关头找到恒儿,只怕……”永定帝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有些后怕。 “单这一条罪状,朕就可以将你洛家满门抄斩。朕只是念在恒儿还需你冲喜救命,这才没有发作你们洛家,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照顾恒儿,若是他有什么不好,朕就让你们洛家第一个来陪葬。”   ☆、第30章 天命姻缘(下) 洛筝在明德殿的暖阁,齐王殿下的病榻前足足守了三天,简直是生不如死的三天。 因为在这三天里,还在昏迷中的齐王殿下时刻都把她的左手紧握在手中,没有一丝一毫松开的迹象。洛筝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结果还是挣不脱他牢牢的掌控。 这净面梳头,吃饭喝水在宫人的服侍下倒也还罢了,可是某些特殊方面的需要呢,在两人这样手拉着手分不开的情况下,解决起来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秦恒倒好,反正他病得是人事不知,可是对洛筝而言,那可真是比上刑还痛苦。 她甚至希望这祸害赶紧醒过来,这样她才能被放回去。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和这个活该杀千刀的祸害在一起,事实上在这三天里,她无数次都恨不得直接把这个祸害掐死得了。 可是一想到永定帝的威胁,她不敢,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跟秦恒同归于尽,但是她不敢赌上她父兄的性命,所以,她只能忍。 她就这样一直忍到病榻上的那个人终于睁开眼睛,在最初的茫然过后,秦恒的视线立刻就牢牢锁在了洛筝身上。 “阿筝,我这不是还在做梦吧,你当真在我身边吗?”说着,他还捏了捏洛筝的小手,似乎想要以此来确定她是个真实的存在,而不是什么梦中的幻影。 “齐王殿下,既然您已经醒了的话,那就赶紧把手给我松开!”洛筝咬牙切齿地道,趁他有些恍惚,右手放在左臂上一使劲,终于成功的把左手从他的魔爪中给解救了出来。 可是左手被他握了这么久,都有些失去知觉了,洛筝一面不停甩着左手,一面眼中冒火地怒视着榻上的那个罪魁祸首。 秦恒呆呆地看着她,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却一点点清亮起来,甚至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我不是在做梦呢,郡主是当真在我身边,这样凶巴巴看我的眼神,和梦里可不一样呢!” 洛筝强忍吐血的冲动,直接站起来打算走人,眼不见为净,跟这个阴险毒舌的祸害斗嘴,只能是先把自己气个半死。 哪知她起身闪人的动作虽快,某人的动作更快。秦恒飞快的抓住她的裙边,不肯松手,一下子就被带得跌下了软榻。 在帘外侍候的宫人听到里面这么大的动静,早奔进来了,一看之下,个个大惊失色。 汪公公第一个就叫唤起来了,“哎呀!殿下的伤口又开裂了,快,快去传太医!”他这儿一颗心颤得厉害,再看那位木兰郡主,却是一脸嫌恶地拼命想把齐王抓在她裙子上的那只手给挪开。 慌得他赶紧冲上去劝阻,“郡主您就别再添乱了,小心加重殿下的伤势。”他可是得了永定帝的君命,特意留在这里守候齐王殿下的,好容易这位殿下终于醒了,算是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可这怎么一醒来就又闹出这么大动静,把伤口又给迸裂了?这过会圣上过来看儿子,可让他怎么交待啊! 汪公公这边领着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把秦恒再扶回到榻上,他再怎么被人挪动,手里却始终攥着洛筝的裙摆,不让她有丝毫脱身的机会,口里还嚷嚷着,“郡主,我不许你走!” 洛筝气得直接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圣上已经如你的意下旨赐婚让我跟你成亲冲喜,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你还在这里装,你这苦肉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洛筝已经在心里认定,什么受伤太重,一定要她来冲喜,全都是这个混帐王八蛋算计好了的,借着被杀手追杀,故意让自己受点小伤,再跟太医和那个什么清玄道长串通好,好在他爹这里施苦肉计,弄出什么天命姻缘的冲喜之说。 再往阴暗里想,洛筝甚至都怀疑卢琛的那个表妹怎么就好巧不巧的又和卢琛相遇了,说不定也是这个混蛋有意安排的,真是用心险恶、卑鄙无耻! 哪知秦恒却是一脸茫然道:“什么成亲冲喜,什么苦肉戏,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你还在这里装,难道不是你和清玄道长串通好了用苦肉计逼着我跟你成亲冲喜,好来救你的命?”虽然秦恒的神情看起来真诚无比、不似作伪,但她可不相信他当真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秦恒将洛筝的怀疑都看在眼里,着急道:“郡主,你说的那些,我是真不知道,这两个月以来,我在民间被人追杀,保命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去找到清玄道长串谋呢!” 虽然他之前是曾拜托这位道长倘若可以的话助他一臂之力,但他是真没想到这位道长居然当真会对他施以援手,而且还是用了这么一个法子,直接就帮他点起了鸳鸯谱。所以,这绝对不能算是事先串通好的,秦恒坚定的这样认为。 “那就是你们离京之前串谋好的。”洛筝继续坚持已见。 秦恒无奈,“郡主,你真当我未卜先知,什么都能先一步算计到吗,我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有杀手来要我的命呢?” “谁知道那些杀手是不是你自己派去的呢?”洛筝现在已经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忖度秦恒了,在她看来,这人只要为达目的,是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的。 回击她的却是来自当朝天子的一声怒吼,“胡言乱语,你给朕闭嘴!” 洛筝回头一看,见永定帝正怒容满面的快步走了进来,天威之下,赶紧跪倒行礼。 永定帝本来正在朝堂之上议政,听人回报说儿子醒了,立刻就退朝赶了回来,哪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儿子的心上人说出这样恶意满满,荒唐离谱的猜测,真是让他不能忍。 他先将儿子从头到脚的检视了一遍,这才看向洛筝,语音冷冽,“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朕又岂是那等会被自己的儿子用一个小小的苦肉计就能欺瞒的昏君?当日朕的暗卫发现恒儿时,他已经身中七剑,有一剑离他的心口只差了半寸,那些杀手是招招都要致他于死地!” “回京这一路上,他一直都是伤重昏迷,等到了京城更是就没醒来过。是朕去请了清玄道长为恒儿卜卦,道长这才道破天机,说出救命之法。这一切都是天意,郡主就不要再在这里妄加揣测了。若不是清玄道长说这冲喜之人一定非你不可,恒儿也确如道长所言在赐婚旨意下了三日后就醒了过来。你以为朕想要你这个儿媳妇吗?” “父皇,……”见心上人被自己的父亲不留情面的一通训斥,连嫌弃的话都说出来了,秦恒急忙开口。 永定帝却将他按回到榻上,“你刚醒来,赶紧歇着,嗓子都哑成这样,还说什么话,备着的参汤呢,还不赶紧端来。” 面对永定帝这从高高在上的帝王瞬间化身慈父的反差,别说洛筝是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正在被父爱沐浴着的秦恒一时都有些适应不了。愣了一下才低低的唤了一句,“爹爹。” 这一声“爹爹”让永定帝的眼眶也有些发酸,看着儿子那双肖似亡妻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秦恒却是看了一眼洛筝,开口求情道:“爹爹,木兰郡主一直在这里照顾儿子,如今托郡主的福,儿子总算醒了,总不好再将郡主留在宫中,免得洛大将军挂念女儿。” 被自已心底最疼爱的三儿子这声爹爹一唤,永定帝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立刻就放了洛筝出宫还家。反正他早派了人手,不怕她再闹出什么花样来,对这个儿媳人选,他是极不满意的,不仅因为她的性子,更是因为她的家世,可奈何儿子偏偏就是喜欢她,用种种出格之举逼得他这位父亲不得不妥协。 洛筝是被一队羽林军前呼后拥着送回靖国公府的,把她送进了门,这队羽林军也没回去,干脆就往靖国公府的几个门一站,充当起了国公府的护卫。 洛筝心情沉重无比的步入厅堂,面对一脸关切迎上来的父亲和兄长,她只觉得心如刀割,难道前世发生的那些惨剧真的避不开,也躲不过吗? 洛大将军见女儿容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忙将手放在她肩上助她稳住身形,安慰道:“筝儿,圣上赐婚的事先不谈,这里有一位清玄道长想要见你。”说完,目光便朝左看去。 洛筝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在西首立着两个人,皆是道家打扮,为首的那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颇有出尘之感,想来就是那什么清玄道长了。 清玄道长!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该死的牛鼻子老道说什么一定要她来冲喜,才能救回秦恒那个祸害的命,如果说秦恒是罪魁祸首,那么这个死道士就是帮凶! 很好,自己还没去找这个臭道士算帐,他倒大摇大摆的找上门来了。难道他忽悠了永定帝还不算,还打算再拿着他那套鬼话来忽悠她父亲? 真是太过份了! 她立刻冲到清玄道长面前,怒道:“你来做什么?圣旨已经下了,你们的诡计已经得逞,还来我家里做什么?又想给齐王做说客吗?” 洛大将军微一皱眉,斥道:“筝儿,不得无礼。”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道人,但这清玄道长却是圣上极为看重的人,到底还是要给几分颜面。 清玄道长却也不恼,微微笑道:“非也非也,贫道此来,非为齐王,而是专程为郡主而来。” “我不信!”洛筝冷笑。 “郡主此次出征北境,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心中却反多了一层隐忧,不知贫道猜得对是不对?” 这话虽说得含糊,让洛大将军和洛簧不知其意,但听在洛筝耳中,却如一声炸雷,震得她不由得惊叫出声,“你说什么,你……” 清玄道长捋了捋胡子,“这世上只怕除了贫道,再无人能解郡主心中所惑。所以,还请郡主借一步说话。” 洛筝心中惊疑不定,回想起在她和秦恒之所以能走出亡魂沙漠,正是因为秦恒从这个清玄道长这里借了九幽指冥针。也许,这个牛鼻子老道当真有些手段也说不定? 正厅西首还有间小花厅,洛筝便将清玄道长带到此处,正在犹豫要如何开口,却听清玄道:“想来郡主一定以为是贫道和齐王殿串通好了,故意瞎编出这冲喜之说好让齐王娶到郡主。” “难道不是吗?” “呵呵,”清玄干笑了两声,“若是贫道说此乃天意呢?” “天意?” “不错,就如同卢探花和他的表妹乃是前世鸳盟一样,您与齐王殿下的缘份乃是命中注定,躲不开,逃不过,之前如此,如今还得照旧,” “啊?”洛筝再次被惊到了,听这道士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她这一生是重生的,但是话却说得含糊,难道也是因为不能泄露天机,所以便是他想明说也说不出来,就如同自己之前想要提前说出前世与回纥的战况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样。 清玄却是笑了笑,“郡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贫道的意思。” 洛筝是明白,可正是因为明白,心中反倒更加悲愤起来。“难道,难道说命中注定的事情真的就不能更改吗?” “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经过了亡魂沙漠那一遭,郡主想来也明白,这某些命该有的劫数是避不过的,若是强行要改命,那就必须付出比之前更大、更惨痛的代价。就如同现下,若是郡主强行拒婚,坚决不从,只怕郡主最想保护的人反倒会先遭了殃。” 是啊,自已这一世是害怕再重蹈前世的覆辙,这才宁死也不愿再嫁给秦恒。可谁能想到,永定帝如今竟是将秦恒看做心头肉一般,为了儿子的性命强行逼婚冲喜,若是自己不嫁,先就会要了父兄的性命。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一点儿别的办法都没有?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的重生还有何意义呢? 洛筝心中茫然一片。 她不知道清玄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又是怎么走回到正厅的,却在听到她父亲的一句话后猛然清醒。 “阿筝,若是你实在不愿嫁给齐王,为父便是抗旨不遵,也绝不会委屈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不!”洛筝脱口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坚定了心志,“爹爹,女儿愿意嫁给齐王殿下,你和哥哥不用为我担心。” “阿筝——”洛簧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洛筝打断道:“父亲,大哥,你们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并没有委屈自己的心意,反正卢琛他要娶他表妹,我正好嫁给齐王,倒是比先前嫁得更好了呢!” 是的,在知道嫁给秦恒是命中注定无法更改之后,她已经不再抵触嫁给他了,她现在一心想的只是如何在嫁给他之后保全她的父兄,离前世她父兄遇害的日子还有四年的时间,她就不信在这四年里她不能做到一些事情,去改变前世的命运。 既然她能改变这一世哥哥的命运,让他不再像前世那样失去爱妻幼子,那么自己也一定能护得父兄周全,再不会像前世那样无辜惨死,即使要她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留言收藏的亲们,乃们都素最可爱的人,飞吻一个,咱们周四见!   ☆、第31章 上门求亲 清玄道长本是方外之人,云游四海,居无定处,因永定帝喜好求仙问道,于十数年前费尽千方百计方将他请入宫中,虽然不论天子如何恳请,道长只答应每年在宫中讲道十日,但永定帝还是特地为他在宫内建了一所上清观。 而今年,因为齐王殿下折腾出来的事实在不少,清玄道长索性就一直留在了他的上清观中。这位道长在京中外出是从不坐马车的,只喜步行,从靖国公府出来,他便带着他的徒弟晃晃悠悠的缓步朝城门走去。 “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不回宫了吗?”他徒弟虚白觉得这路有些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间事已了,还回去做甚。若不是被某人耽搁,只怕此时我已在云州品上老方头的樱桃酿了,唉!”清玄道长摇头晃脑地叹息道。 有一个疑问早就在虚白心里憋了很久了,这时终于问了出来。“师傅啊,您老人家从来都是不问世事的,为什么这回要帮着齐王殿下呢?” 清玄道长一扭头,“为师哪有帮他?” 虚白无语,您老人家都做得如此明显了还不承认,“师傅,您当日占卜之时,徒儿也在旁边,徒儿看得清清楚楚,齐王这回的伤势虽然重,但是有惊无险,根本就不需要冲喜也会性命无忧的!” 可是师傅却对圣上说一定要那位木兰郡主嫁给齐王来冲喜才能把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师傅这都已经不是在泄露天机,而是在颠倒因果,没错,就是在颠倒因果。 “哦,”清玄道长眯了眯眼,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呃,”虚白犹豫了一下,说道:“徒儿心中生疑,后来又自行卜了几卦,却发现……” “发现什么?” 虚白见师傅神色淡定如常,只得硬着头皮道:“徒儿发现,若依卦象所示,齐王殿下真正的劫难是在四年后,若是能逃过此劫,便可长命百岁,功耀千秋,成就不世之伟业!” “若是他避不过此劫呢?”清玄淡淡问道。 “那他就会英年早逝,连一点骨血都不会留下。” 清玄道长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何止是绝嗣这么简单,若是秦恒避不过这一劫,那他的命运…… “徒儿,你是不是已经看出齐王那一劫因何而起。” 虚白急忙点头,“所以徒儿才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偏偏要说木兰郡主是那冲喜之人,明明卦象上所示,四年后齐王之劫全是因这位郡主所起。”与其说她是可以救齐王命的冲喜之人,倒不如说她是可能会要了齐王命的灾星更靠谱一些。 “徒儿啊,”清玄摸摸徒弟的头,“这些时日你真是长进不少啊,居然能看出这许多天机来,只不过,你看到了这么多,难道就没看出来无论怎样,这木兰郡主是一定要嫁给齐王的?” “啊?可是我没看出来啊!”虚白有些茫然,他只看出来木兰郡主和齐王天生相克,在一起便会有血光之灾,却始终看不出这两人的姻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自己的道行还不够? 清玄道长拍拍徒弟的肩,安慰他,“恩,其实为师也没看出来。” 虚白简直被噎了个半死,那您老人家怎么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他二人乃是天命姻缘,非要乱点鸳鸯谱把人家俩往一块凑。 看着徒弟控诉的小眼神,清玄老道笑了笑,“因为齐王的执念,这人的执念哪,有时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儿!”若不是因为这位殿下的执念执着的连他都有些动容,向来不沾尘事的他又岂会因此而破了例,克制不住的犯了道家禁令出手帮了他一把。 实在是,这位殿下为了那位郡主,真是付出良多,这年头还有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付出到如此地步的,真心不容易啊! 说话间,师徒二人已经步出了长安城门,清玄道长回首望去,再度感慨道:“徒儿啊,有时候有些东西即使是你亲眼所见,也是不一定就做得了准的。就比如你看到的卦象,即使某些天命,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某些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儿,也许它最后反倒成了真!” 自已能为这位殿下做的,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了,以后是好是坏就看他自己的了,但愿齐王这一番良苦用心,最终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疯魔至此?”清玄老道摇着头,领着徒儿向西而去,再不回首。 而被他出手相助的齐王殿下则在第二天就带着一大堆聘礼亲自驾临了靖国公府,当然伤重未愈的他,是被人抬进去的。 洛大将军虽然对女儿被逼婚冲喜,心中极为不满,但见齐王都伤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让人搀着亲自登门来下聘,话说的那叫一个诚意十足,再加上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位齐王的好感,这心里的气不觉便消了大半。 于是在听到齐王说想见洛筝一面时,只略作思忖,便命人唤了女儿到花厅来见客,便先行离去,让他二人自去相谈。既然这门亲事是再也躲不掉,若能提前把有些话说开倒也好。 洛筝此时再见到秦恒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怕冷,虽是八月天,但秦恒整个人都裹在狐裘之中,白色的狐裘反倒映衬着他那一张俊颜更是苍白如雪。 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却是春风满面,喜之不尽,“我自然是来向郡主求亲的。”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立刻噌的一下又把洛筝心里的那团怒火给点着了。 求亲???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了,硬逼着自己给他冲喜这都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人还跑来装模作样的求什么亲,你还能更虚伪无耻一点吗? 洛筝怒极反笑,“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圣旨都下了,,你还跑来求什么亲,惺惺作态!” 秦恒却辩解道:“父皇下旨赐婚时,我正在昏迷之中,并不知道父皇他,他竟然会为了我强逼郡主答应这门婚事。我——” 洛筝截住他的话头,“那现在你知道了,也醒过来了,还活蹦乱跳的,那就赶紧去跟圣上说,求他解除这桩婚事啊?他现在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吗?” 秦恒却摇了摇头,“虽然仗着皇权逼婚,非我所愿,但是能与郡主结成连理,却一直都是恒的夙愿。” “当日你不是说已经对我放手了吗?还说再不会纠缠于我,难道你说话就是放屁吗?”洛筝怒道。 哪知秦恒却理直气壮的来了一句,“我当日那是以退为进,怕再痴缠下去更惹郡主不快。在恒心中,从未有过一刻想要放弃郡主。” “你——”洛筝已经让他的无耻给气得是再不能多说一个字出来。 秦恒此时却挣脱亲卫的搀扶,颤巍巍地走到洛筝面前,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朵干花,用双手献到洛筝面前,“自从见到郡主之后,恒就一直有一个心愿,想要当面向郡主求亲。郡主自小是在鄂温族人的草原上长大,恒便用这鄂温族男子的示爱举动来向郡主求亲……” 洛筝看着举到她面前的那朵干花,这还是那日她和秦恒从亡魂沙漠逃出来没多久,他爬到一处峭壁上去采到的七叶兰。也许他当时就想把这花献给她的,可是却被一队追过来的杀手将二人冲散。 就听秦恒说道:“我听同安说过,郡主的梦中情人便是手拿一支七叶兰,唱着情歌走到郡主面前。那日我便想这么做的,可惜……” 洛筝突然怒道:“你以为你这么做了,就算是我的梦中情人了吗?那不过是我随口瞎编的!” “只要是郡主说的话,无论真假与否,我都相信!”秦恒却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 洛筝忽然有些泄了气,面对秦恒这样的坚持,只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有些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殿下为什么一定要这般锲而不舍呢?我到底有哪里好?” “在恒眼里,郡主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美。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求的良缘,自然要锲而不舍!” “良缘?呵呵,你又怎知不会是孽缘?” “怎么会是孽缘?那日郡主在杏花宴上所说的那些担心,我后来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你不会弹琴,我便弹给你听;我书虽读的多,但却连个火也不会生,烤出来的东西更是难吃之极;正因我性子冷淡,这才喜欢郡主这等爱说爱闹的性子;你喜欢吃醋,我更是求之不得,这辈子我只要有你便再无所求,生不生儿子又有什么打紧,别说纳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洛筝定定看了他良久,眼中所见却只有一片赤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殿下为我的所作所为,我并不是全都不放在眼里。只是,许是有的人天生便犯冲,我一见到殿下便心头火起,心生厌恶,只怕不论日后殿下如何待我,我都不会对殿下假以辞色,更不可能会回报殿下这一腔情意,即使是这样,殿下也依然还要娶我吗?” 秦恒听出她言语中松动之意,笑道:“想来定是我上辈子欠了郡主的,所以郡主这才一见我就心生恶感。既如此那郡主就更要嫁给我了!不嫁给我,哪里有机会来打我骂我虐我来讨债呢?” “阿筝,吾慕卿良久,永志不忘,求为鸳侣,恩爱不疑,白首到老,宠你一世!”秦恒将手中的七叶兰朝着洛筝再次高高举起。 也许秦恒说得对,她不嫁给他,又怎么虐他呢?毕竟如果将来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要杀了他来保住父兄性命的时候,身为他的妻子,可是会比旁人有更多杀他的机会啊!” 洛筝终于缓缓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支已然枯萎的七叶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条评论,超级鸡冻,爱死留言收藏的亲们了!谢谢米拉亲的地雷,献吻,如果米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2 12:36:19 亲们的评明天回,先滚去抓紧码字,这周渣作者要完成2万字,这是逼窝日更的节奏啊,压力山大啊!明晚有事,我看能不能先赶出来明天的更新丢存稿箱……   ☆、第32章 洞房花烛 永定二十六年九月初九,皇三子齐王秦恒迎娶靖国公辅国大将军洛威之女木兰郡主洛筝为齐王妃。 此时距离永定帝颁下那一道赐婚旨意才不过半个月,虽然礼部早就预备着齐王和燕王两位殿下的婚事,可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要完成大婚的一系列仪程,还是忙了个昏天黑地、人仰马翻。 礼部的一应人等虽然嘴上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在一个劲儿的抱怨某位殿下,这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人又跑不了,就算再心急,好歹也要按照皇家娶妇的仪礼,至少也要过个半年再迎娶新妇、拜堂成亲吧? 这么心急火燎的就要洞房花烛,自个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呢,洞房的起来吗?真是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啊! 就是永定帝也觉得儿子实在太心急了些,可是秦恒却道:“儿子只是觉得九月九日这个日子极好,长长久久的,爹爹当年也是想和娘亲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吧!” 秦恒这中气不足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让永定帝怅然半晌后,立刻便下令给礼部,命他们务必要在九日九日这个良辰吉日把齐王殿下的婚姻大事给办了,还要办得体面隆重。 于是,洛筝就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一天风风光光的嫁入了齐王府,成为了齐王妃。 对于秦恒这么着急着要娶自己过门的行为表现,洛筝倒是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既然这一世的很多事情还是按着前世的轨迹在往前走,那么秦恒会选在这一天娶她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毕竟前世她正是在这一天嫁给他的。这日子还是她选的,九月九日,多好的日子啊,长长久久,天长地久,只不过心愿的美好总是敌不过现实的残酷。 如果说前世的洛筝在这一天始终在她心头回荡的是终于嫁给所爱之人的喜悦甜蜜,那么这一世,再度为那个人披上嫁衣,她却提不起丝毫精神来,只觉得这婚礼的仪程怎么那么繁琐,就不能简单点三两下就完事吗? 对于洞房花烛,她就更是没什么期待了,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个仇人上她的床。 嫁给他这种事实在逃不掉也就认了,但是她实在无法做到和这个前世的杀父仇人同床共枕,共赴*。 所以,等却扇之礼行过,秦恒出去送客,前脚刚跨出新房的门,洛筝后脚就命阿花把门给拴上了。 秦恒送客耽搁的时间再短,匆忙返身想要再入新房时,也还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闭门羹。 “娘子,娘子,开门哪娘子!”秦恒开始拍门,这哪有新婚头一天晚上就被自己的新娘给关在门外面的呢! 可是洛筝还真就把他关在外面,命阿花冷冰冰的丢出来一句,“我家郡主累了一天,要睡了,请殿下自行就寝。” 秦恒倒也听话,举起的手停了半晌又再度放下,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筝本来是打算再在灯下坐一会,防着那个祸害万一再闯进来。可是她这顶着满头沉甸甸的头饰,穿着厚重的婚服磕头行礼累了一整天。毕竟她也是才受过伤的人,还没坚持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撑不住了,见外面再没有什么动静,再一想前世她的大婚之夜也是没有洞房的,秦恒把她一个人丢在新房里,直接就跑去了书房…… 那么,今天晚上应该什么也不会发生吧……,洛筝这样想着,头不知不觉越垂越低,趴在案上就合上了眼睛。 这一闭上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正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就有一团暖意围了过来。 迷蒙之间,自己似乎是被一个人抱在温暖的怀抱里,温暖的怀抱……,一个人? 洛筝心中一个机灵,赶紧睁开眼睛。新房内那一对儿臂般粗的龙凤红烛仍在燃着,卧榻的帘帐还未放下,借着这烛光将正立在床前那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不是她的新婚夫婿秦恒又是那个。 洛筝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然而秦恒的脸色却她还要难看,他已经将她放在卧榻上,正拉了一床大红喜被往她身上裹,见她醒了,微带怒意道:“放着好好的卧榻不睡,连件衣裳也不披,就坐在那里睡过去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被秦恒这一先发制人,洛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不甘示弱的回嘴道:“我不敢安寝,还不是怕你再钻进来,等等,你是怎么进来的?”洛筝记得这门她可是亲自检视过被栓得死死的。 “呵呵,”秦恒干笑两声,“这门虽然拴死了,不是还有窗户吗?” “窗户?”可是洛筝记得自己明明也有检查过窗户的呀,这混帐到底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眼见那个祸害顺势就要也躺到榻上来,洛筝来不及再细想,急忙从被子里爬起来想要把他推下去。 秦恒面色又是一沉,飞快把她塞回被子里,飞身扑上,牢牢的把她摁在榻上。 洛筝哪能被他如此摆布,想也不想的就挥出一掌,想要把他击飞出去,结果一动手臂,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软绵绵的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这是被秦恒点了软麻穴吗? “你,你竟然敢点我的穴,你到底想干什么?”洛筝又惊又怒。 秦恒仔细的帮她掖好被角,这才道:“不过是怕你又掀被子罢了,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你的伤才好了没多久,正是要细心保养的时候。” 洛筝才不会相信他的目的只是如此“单纯”。 可是秦恒立刻就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目的就是如此“单纯”,虽然他没有下榻,但却是另取了一床锦被盖在身上,苦笑道:“阿筝你放心,今晚这洞房花烛,便是我想做什么怕是也有心无力。” 洛筝这才想起来,他的伤可是还没好呢?大婚之时他都是由人扶着行礼的,那他方才怎么还能抱得动自己? 再看秦恒的脸色,果然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只见他又拿了一床锦被卷成一团圆柱状,放在两人中间,“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我只想能和你躺在一张榻上,就这么共枕而眠,就足够了……” 是的,这一刻于他而言真的是已经足够了,他深爱的女子还活生生、好端端的在他身边,他终于再一次娶她为妻,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弥补那些前世的遗憾和悔恨。 这一世,他再不会犯前世那样的错误,那怕倾尽全力,他也要抛开一切,无所顾忌的爱一场。 这一世,他再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那样眼睁睁的一点一点失去她,先是失去她的心,到最后连她的人他都没能留住,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简直令人绝望。 前世她曾经那样毫无保留的爱着他,而这一世,就让他来好好爱她吧,爱她一生,宠她一世! 可惜,不管秦恒这话说的有多信誓旦旦,他心里是多么的诚意满满,听在洛筝耳朵里却是一个字也不信,这祸害的话要是能相信,公猪都会爬树? 事关自己的清白,洛筝的睡意早已荡然无存,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的话,我就咬舌——” 结果“自尽”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的舌头就已经让人给堵上了,准确的说,是被另一个舌头给堵上了。   ☆、第33章 夫妻夜话 “呜呜”洛筝拼命挣扎,可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好像已隐忍压抑了许久一般,有些近乎疯狂的释放着他的热情,对她的热情。 这一吻火热而绵长。 若不是秦恒怕亲她的时间久了,让她无法换气,于身子不好,他真想就这样一直吻下去,直接吻到地老天荒,也不放开她。 尽管恋恋不舍、意犹未尽,但秦恒仍是强迫自己试着离开洛筝的唇舌。 只不过,他这头稍一放松,洛筝立时就给他来了一记狠的,虽然她身子被点了软麻穴没什么力气,不过这动动牙齿嘛倒还是可以稳准狠的咬他一口。 “啊——!” 寂静的齐王府,传来一声惨叫。有值守的宫人探了探脑袋,好像……,似乎……,声音是从新房那个地方传过来的。 宫人犹豫了一下,想到齐王之前下的严令,“本王的新婚之夜,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许来打扰!”又默默的把头缩了回去。 洛筝成功咬退了秦恒那条让她恶心的舌头,好容易唇舌得了自由,一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一边恨恨瞪着秦恒。果然这个混帐的话是信不得的,什么叫出尔反尔,对这混帐来说,前一秒说过的话立时就可以是不算数的! 秦恒捂着嘴却是一通猛咳,洛筝给他的那一下,不但咬通了他的舌头不说,还成功的让他岔了气。 洛筝就是想要第一时间控诉他的恶行,可这房里如今全都充斥着他那响亮密集的咳嗽声,哪里还插得进话,只得郁闷地继续瞪他。 好容易秦恒才咳声渐缓,他看了一眼手中帕子上那一抹鲜红,勉力翻身下床,从桌几上温着的紫砂壶中倒了一盏茶来漱口,今晚他还有好多话要和他的阿筝说呢,怎么好满口血腥气呢。 结果洛筝见他漱口,心头火气更大,立刻叫道:“我也要漱口。” 秦恒一怔,难道方才自己太过热情,不小心伤到了她? 结果就听洛筝接着道:“被你这样的人亲,只让我觉得恶心。”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想要漱口的吗?秦恒却是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伤到她就好,至于她如今对自己这样嫌弃憎恶的态度,虽然很伤人,但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谁让前世的他对她犯下了那样不可饶恕的罪孽,伤了她的心不说,还害她失去了她最最在乎的亲人。 所以这一世,被她怎么对待,他都不会介意,只会甘之如怡,只要,还能和她在一起,每天看到她的一颦一笑,即使她的笑颜再不是为他而绽放,他也依然觉得很好,只要能这样和她在一起,那就已经很好。 秦恒急忙再倒了一盏茶递到洛筝唇边,亲自侍候着她漱口。然后又走到桌旁另取了一盏紫玉壶,倒了一杯水,重又递到洛筝唇边。 “我知道你不喜欢茶的那股味道,专门给你备了你平日最喜欢用的温水,要不要用一点?”秦恒小心翼翼地问她。 “温水?”洛筝一怔,顺口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平日不喜茶饮,只喜温水的?” 时人均喜茶饮,有名的那几种茶自不必说,便是不少闺阁女儿还喜欢自制些花茶什么的,但偏偏洛筝对这些有味道的水通通不喜欢,她只喜欢喝什么都不加的,只是把水煮开了就好的温水。 前世秦恒没少嫌弃过她的这一不良嗜好,他是一个极好茶道之人,所以对洛筝这种完全不懂茶饮之人,从来都是鄙视之。但凡洛筝去他的地盘找他时,他从来都不会用她喜欢的温水招待她,而是给她一盏她不喜欢喝的茶。 洛筝实在是没能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从秦恒这里得到一杯温水,还是他亲手递过来的?但是秦恒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让她的吃惊又全都化为了怒火。 “我既然娶了你,若不知道你的喜好,如何才能照顾好你!” 她立刻冷冷的道:“既然你这么清楚我的喜好,那就应该明白这世上我最厌恶的是谁?” 秦恒苦笑,他明白的不能再明白,谁让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呢? 他长叹一声,先将洛筝重又塞回到被子里,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开口,也并没有直接回答洛筝的那个问句,而是极巧妙地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我方才孟浪了,明知道你不喜欢被我这样,却还是……,总归,还是我食言了,因为我实在不想听到你接下来要说的那两个字!” “自尽”,上辈子洛筝在他面前自尽而死那是他毕生之痛,从那以后,他就再也听不得“自尽”这两个字,即使是在他重生之后。 “阿筝,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我不想在今天听到任何不吉利的话,不,不只是今天,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你都不许说这些晦气话。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绝不许你拿你自己的安危来赌咒发誓!” 秦恒就这么连着被子把洛筝抱到怀里,“阿筝,我只想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咱们两个在一起长长久久、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辈子。” 可惜无论他这话说的多么感人,回应他的只有洛筝冷冰冰的三个字,“放开我!” “我不放,不放不放就不放!”秦恒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跟个小孩一样耍起无赖来。 洛筝头痛不已,这若是前世那个冰山一样的秦恒,她有的是办法吃定他,可是面对如今这样不正常的秦恒,她真心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 “阿筝,你就这样让我抱一抱好不好,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像这样抱过别人了……” 这话中的酸楚实在是太过明显,让洛筝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秦恒不要说抱她了,便是连碰她一下都是老大不情愿的。即使后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给开了苞,他也不肯在欢爱过后抱着她入眠,而是一完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穿上衣服走人,跑到他的书房去独宿,只除了□□的那第一次…… 洛筝开始以为秦恒这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因为不喜欢她,所以不愿意多碰她。可是后来等他左一个右一个的纳了一堆妃嫔回来,她发现他仍然坚定执行着决不让一个女人陪他过一整夜这一良好习惯。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和洛筝燕好之后是他主动起身走人,而他召其他妃嫔侍寝之后是把妃嫔们大半夜的从甘露殿撵走,就连他那位最受宠爱的表妹周贵妃也不例外。 不过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洛筝那时是六宫之主,每次秦恒都是去皇后宫中过夜,以示对皇后的尊重,自然是没法儿叫皇后走人的,只能自己走人。 而洛筝也在很多情形下观察过秦恒和那些妃嫔们的互动,发现他几乎是从不主动去碰她们的。当然这是在她能看到的一些情形下,至于他和这些妃子们私下相处时是不是也这么不喜触碰,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前世的秦恒是非常不喜欢和女人在一张床上一夜到天亮这一点,洛筝是非常肯定的。 可是这样一个以前对拥人入怀极为抵触的一个人此刻却在搂着她求抱抱,实在是又一次的让她震惊到了。 秦恒却抱着她蹭了蹭,问道:“阿筝,你知道我上一次抱着别人入睡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见洛筝不理他,他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小时候很喜欢和娘一起睡,可惜我能和娘一起睡的时候却不是很多,因为那个时候我爹和我娘很恩爱,只有我生病的时候,我娘才会把父皇赶到一边抱着我一起睡。” “可是后来,父皇却渐渐很少到母后宫里来了,即使他来了,我也并在没有生病,母后也会把他赶出去,然后抱着我默默的流泪。” “我那时候还很小,大概三岁多一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看着母亲哭,我心里不但也跟着难过,还很害怕。我不停的问着母亲为什么要哭,是谁惹到她了,我去替她出气,可是母亲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流泪。” “终于有一天我再这样问她时,母亲泣不成声的告诉我,她说我的外公过世了。我对外公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因为从我出生起,我似乎就没见过他几次,可是他是母亲的爹爹,那么他过世了,母亲难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我心里的那种不安却更加浓烈了,也许是孩童天生的直觉,我越来越害怕,害怕母亲也会像外公那样突然就过世了。我的亲哥哥,他比我大两岁,是父皇和母后的长子,那时他还没有被人害死,自从父皇很少过来母亲这边后,他就被父皇接走了,住到了父皇的寝宫里。 “他有一次也偷偷的跑回来跟我说让我一定要时时刻刻都和母亲呆在一起,如果发现母亲有什么不对,立刻就喊人。” “然而母亲在那次痛哭过后却一直很平静,她每晚都会哄我入睡,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可是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消散,有一天晚上我甚至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身边的母亲突然消失不见,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我从梦里被吓醒,赶紧睁开眼睛去找母亲,却发现母亲也正睁着眼睛在看着我,她的目光中满是哀伤和不舍。” “‘又做恶梦了吗,恒儿?’她这样问我,我拼命往她怀里钻,哭着把那个梦讲给她听。母亲听了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总是这样胆小可不行啊,母亲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你的……’” 秦恒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住了。洛筝先前本不打算听他胡说八道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起他的母亲,韩皇后。她记得韩皇后正是在齐王三岁时吞金自尽,紧接着就被永定帝废为庶人。 洛筝忽然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她知道这注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可是秦恒咳了两声之后,又继续说道:“我被母亲的这句话吓坏了,拼命抱着她,求她不要离开我,大滴大滴的泪从母亲眼中滑落,可是她到底还是答应了我,然后继续拍打着我哄我入睡。” “我哭得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听见母亲低低的叹了一声,‘可惜恺儿不在这里……’” “母亲想见哥哥吗?我虽然困得再也开不了口,可是却打算等第二天一早,趁着父皇早朝的时候,去他的寝宫把哥哥找来。” “可是,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秦恒又一次讲不下去了,因为这是他人生另一个椎心之痛,而且永远没有再挽回的可能。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还依偎在母亲温暖香馨的怀抱里安眠,可是当他一觉醒来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冰凉,尽管母亲身上的香气犹在,但是任凭他如何哭喊,却再也不会睁开眼来,再叫他一声,“恒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是因为我自己也被卡得很*,一整天删了写,写了删,最后只挤了一千字出来,根本发不起来,郁闷得我晚上睡觉都在想剧情,于素,终于在卡了一天一夜之后,灵感来了,早上六点睡不着爬起来码字,晚上还有一更哦,求抚摸,求表扬!   ☆、第34章 要相信我 新房内一片静默,偶尔有烛花爆开发出的轻微声响。 洛筝听着身边之人有些急促的呼吸,纵然她再恨秦恒,可是听到他刚刚讲的和母亲的那一场生离死别,却也不禁深深的为他难过起来。 因为她也是幼年丧母,所以她深深的明白对于一个幼小的孩童来说失去母亲意味着什么。 前世她只知道秦恒也是和她一样幼年丧母,但却并不知道原来他和他母亲分别时竟是如此的惨痛,就那样让儿子在怀着希望中睡去,却在第二天的黎明一下子堕入绝望的深渊。 “你,你恨你娘吗?”洛筝终于忍不住问道,尽管韩皇后也很值得同情,可是做为一个母亲却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洛筝还是觉得有些……,难道就因为她的孩子是杀父仇人的孩子吗?如果自己前世也和秦恒有了一个孩子,在知道他居然杀了他孩子的亲外公和亲舅舅的时候,自己对这个孩子会不会也会怀着一份恨意呢? 洛筝给不了自己一个确实的答案,她忽然有些庆幸前世的她并没有给秦恒生下一个孩子,尽管那时的她是那么的想要生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尽管洛筝并没有明说,但是秦恒显然很明白她话所指的意思,“开始的时候是不恨的,因为只顾着伤心了。但是后来,没过多久,哥哥也被人害死了,我虽然活了下来,可是那个恶梦般的情景一次次的在我的梦中重现,我渐渐开始恨她,我恨她为什么明明已经答应了我要好好活着我,要看着我长大,却还是要……”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那样哥哥也许不会被人害死,而我,我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自从在母亲冰冷的尸体中醒来后,我赶走了父皇派来的奶娘,还有所有的宫女,我再不愿意和别人一起睡,甚至也不愿别人抱我,即使那个人是我的父皇,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仅剩的亲人。” 怪不得这家伙前世那么不喜欢被女人碰触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啊,不过这也难怪,要是自已的娘亲也是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她的话,那她恐怕这辈连榻都再不愿去睡。 可是,等等,她是在前世第一次见到秦恒那一天重生的,她后来搜集了种种证据,确信在她重生这一天之前所有人和事的走向全都是和前世一致的,也就是说今生所有和前世不一样的地方是从她重生那一天开始的,这样的话…… “喂,那你现在怎么又跟个牛皮糖似的,愣是粘住我不放,你不是从小到大最不喜欢这样被人触碰吗?”洛筝质问他。 “呃,因为是你。” 就这么简单?难道自己就是一个专治他这种病的灵丹妙药,只消往他跟前一站,什么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能把他这十几年痼疾给治好了? 洛筝可没这么天真,这家伙又是在敷衍她,“哼!”洛筝干脆把头扭过去,给他一个后脑勺。 果然不信啊! 秦恒在心里叹息道,即使他说的是事实,可是如果只是陈述结果而不能拿出具体的明证的话,果然是不能够让人信服的。 他的这个痼疾的确是被她治好的,准确来说,不是现在的这个她,而是前世的那个她。 这个毛病跟了他十几年,再到后来,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就这样不被人触碰,不和人再发生什么肢体上的接触,这样也挺好。直到,她出现。 就那么长驱直入的一下子闯入到他的人生里,他越是不想让她靠近,她就偏要往他身上蹭,最后,他终于失守。 第一次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晚上,这十几年来,他头一次和一个女人相拥而眠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亮。 那种感觉很奇怪,既让他想要再次去品尝,去享受,又让他想要去回避,去逃离。 所以从那以后,尽管他不再排斥和她的燕好,但却再没有抱着她再度过一整个晚上。 “不能陷进去”,每当他快要忍不住想要放纵自己一次,想要陪在她身边一整晚时,他都会这样提醒自己。 可是后来,这句提醒的话变成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他已经陷了进去,明知一旦陷了进去可能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他还是陷了进去。 事在人为,当时的他是这样想的,不过就是有一些阻碍横在他和她之间,只要拿掉了这些,那么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和她的以后了。 可是当他费尽心思,终于快等到他觉得可以了的时候时,他却永远的失去了她。 不过,还好,他还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前世的那些失败之处将会成为他不再重蹈覆辙的最大助力,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前世他最大的失误,就是告诉她的太少,导致最后两人之间误会丛生,如果这一次,他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他能讲的全都详细的说给她听,那么,最后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怀着这样的期待,秦恒继续道:“阿筝,我知道在你心里,一直都以为我是为了你们洛家的兵权才心心念念的要娶你。只怕在世人的眼中也是如此。可是如果我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把你们洛家当成是夺嫡的棋子,你信不信我?” “废话,当然不信!”洛筝在心里回了他一句。 “其实,就算我手中没有任何武将的支持,朝中也没有文臣的相助,这皇位最后也会是我的,父皇会把他的皇位还有他所有的亲信大臣全都交到我手里。原本,他是想要传给哥哥的,可惜哥哥却早早的去了,那他便只会传给我,他唯一的嫡子。” “就算你是嫡子不假,可是你哪来这么笃定的自信?”洛筝继续在心里腹诽。 秦恒却问她,“阿筝,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这十几年来,父皇的宫中居然只有五位妃嫔,而且这十几年中竟然再无一个皇子皇女诞生?” 这一点,洛筝早就在心里奇怪上了,难道…… “因为外公、母亲和哥哥的死,让我恨上了父皇,一直都不愿亲近他,因为心中满是怨恨,所以这多么年,我竟然没能看出来,原来在他心中,他唯一深爱的只是我娘。” “什么?秦恒这是脑子坏掉了吧,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把人家亲爹杀了不算,在所爱的女人自尽后还废了她的后位,贬为庶人,这也叫深爱?”洛筝没直接骂出来,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阿筝,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母亲被父皇那样对待,我却居然还为他说话?如果不是父皇亲口告诉我的话,只怕我自己都不会相信他对母亲是当真有情的。” “他说的你就信啦?这世上能当上的皇帝的可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洛筝撇嘴。 “阿筝,你知道我们秦家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吗?”秦恒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尽管不曾见诸于正史,但是老秦家到底是怎么夺得的皇位无论是野史还是民间,那还是传得相当广泛的。 “因为我们秦家的这皇位是从我姑婆秦眉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叔手里夺过来的,不但极其不光彩,而且还让成功夺位后的我的祖父□□皇帝心生恐惧,他害怕有朝一日,这夺来的皇位,也会再一次的被有势力的外戚给夺走,特别是那些有兵权背景的外戚。” “所以他曾经下了一道秘诏,‘不得立外戚势大之女所生子为帝,皇子年十五以下均不得立为储君,且为帝者不得专宠一人,须雨露均沾、广延子嗣。’并且专门设立了匡正署这一官署,官员大都由秦家的旁支宗亲来担任,来监察每一任的帝王是否遵照他的秘旨行事,若有违逆的话,匡正署便可拿出秘旨来驳回立储人选,对天子的后宫指手划脚。” “其实除了这道下给匡正署的秘诏,□□皇帝还给他的每一个子孙下了一道秘旨,那就是身为凡秦氏帝王者,须绝情爱,不可对任何女子动心。” 这又是什么破规矩?洛筝现在觉得难怪秦恒这么不正常,完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秦家的男人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要照你们家这位老祖宗的立储要求,那魏王倒是你们兄弟几个当真最适合被立为太子的那一个呢?”洛筝终于忍不住道。 魏王秦恽,那可是帝京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据说魏王府的侍妾共有上百名之多,按白日黑夜排着班轮流去侍候这位王爷,保证每日每夜绝不重样。真爱?专宠?就算太阳打从西边出来,这两个词都用不到他身上。 “呵呵,”秦恒苦笑了两声,“其实□□他老人家也是被我姑婆的诅咒给吓坏了,这才弄了这么一堆管三管四的秘诏出来。”这是这几道秘诏生生毁了他和他父亲的一生幸福。 “诅咒?” “我那位姑祖父柴雄真乃是一代英杰,不但击退胡虏、复我华夏,一统中原,建立大汉王朝,更是个用情专一的男子。十几年来,身边只有我姑婆一个结发妻子,即使他们成亲头几年,我姑婆一直没有怀孕生子,姑祖父也没有纳妾,许是上天也为他所感,在他们成亲八年后,姑婆终于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那个时候,他已经统一了一半的中原。他又用了十年,收复了另一半的华夏河山,建立了大汉王朝,立了我姑婆为皇后,姑婆生的儿子为太子。封赏功臣的时候,我祖父因为是他的大舅子,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又是皇后的亲哥哥,自然恩赏无数。可也有人悄悄向他谏言说皇后外家的势力太大,手中握有朝中一半以上的军权,对皇位的威胁实在大太。” “姑祖父听了这些谏言,却并不当一回事,他甚至在家宴上直接就把这些话说给了我祖父听,他本是想让祖父知道他对秦家的信任。可谁知,他这等的坦荡之举却反而让祖父心中更加恐慌,因为他那时心中已经起了些不该起的念头。” “可是姑祖父却始终还对他信任有加,对姑婆宠爱依旧。于是,在姑祖父和姑婆的毫无防备之下,祖父借姑婆之手用慢性毒药害死了姑祖父,又毒死了姑婆的独子,篡夺了柴□□打下的江山,改朝换代,建立了大秦王朝。” “什么,柴□□真的是被你……”正史记载大汉朝开国之君柴雄乃是因病英年早逝,只有很少的一些野史大胆猜测这位一代帝王死的有些蹊跷。 “不错,我秦氏的皇位得来的就是这么龌龊不堪,踏着亲人的血不顾信义的用最卑鄙的手段将它夺到手里的。所以,你可想而知当我的姑婆最后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她心中的痛悔有多深,仇恨有多强烈!” “祖父并不想杀她,因为只剩她一个没了儿子的前朝皇后对他的皇位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可是自已的亲哥哥为了皇位却杀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她又岂会再苟且偷生、独活于世。她放火烧了她的椒房殿,在团团烈焰当中,看着匆匆赶来的亲哥哥,说出了她的诅咒。” “她诅咒秦家这皇位是如何得到的最终也会如何失去。因为祖父为了皇位毁了她的亲情也毁了她的爱情,所以她还诅咒秦氏一脉凡为帝者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亲情爱情,只会是孤家寡人一个。” 于是洛筝终于明白了为何□□皇帝会下了那两道匪夷所思的秘旨。若不是柴□□对妻子太过专情,那么晚才得了一个独子,怎会让秦家拥兵自重,欺负他儿子太小,敢于下毒夺位。若是他当时早早纳妾生子,只怕秦家也不太敢做出后来的谋逆之举。 可是对于女子来说,哪个女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不要纳妾只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可是当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个如柴雄这般对妻子始终如一的好男人出现时,深情专一这个让所有女人喜欢的优点却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软肋。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这样专情的一个人反倒没有好结果,反倒是□□皇帝那样卑鄙之人身居九五,坐享他人的战果。洛筝心里实在是郁闷的厉害。 秦恒心下也在感叹,看似他祖父最终夺得了皇位,成了万人之上的第一人,可是他又失去了多少?这至高无上的皇位对他来说究竟是一种满足还是一种负担? 他的发妻因不耻他的所为,忧愤而死。因为亲妹妹的可怕诅咒,他再不敢宠爱后宫中嫔妃,凡生有皇子的妃嫔全都被他找借口杀了不算,就连新进的美人,一旦他觉得有些让他动心,便会毫不留情的把她杀掉,他害怕他会像柴雄那样因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而断送了辛苦打下的江山。 于是在他连杀了十名美人之后,第十一个被他宠幸的美人在他下令赐死她之前,先下手为强把他毒死了。也许这就是报应,他用毒药害死了柴雄,而他自己也被人下了毒药,暴毙身亡。 因为他暴毙之前并未立储,一时诸皇子争位,又是打了一个昏天暗地。而他的父亲正是靠了他外公的助力才最终夺得大位。于是,同样的一个难题又摆在了他父亲的面前。如何对待助他夺嫡的外戚之家。 “我父皇固然对皇位有野心,但他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母亲,可就是因为这两道□□秘旨,所以即使不情愿,他登基为帝后还是广纳后宫,又给我添了几个兄弟。但他最常来的还是母后的寝宫,最喜欢的也还是哥哥和我,尤其是哥哥,那是他和母亲的第一个孩子。”片刻静默后,秦恒接着道。 “可是如果他想立哥哥为太子,□□皇帝的那道秘旨首先就过不去。除非我母亲的外家不再手握兵权,变得没有一点威胁性。于是我父皇便想了个主意,在一次派兵征讨回纥时,他故意掣肘让外公兵败,然后以此借口免了他的大将军之位,收回兵权。” 结果在沙场上从来没打过败仗的外公不甘受辱,愤而自刎,我的两个舅舅也跟着自刎而死。母亲知道一切后觉得是因为她以及她的儿子带累死了她的父亲,心怀愧疚之下也选择了吞金自尽……” “其实母亲不只毁了和我的约定,她也毁了和父皇的约定,她曾经和父皇相约,无论怎样都要白头偕老的。父皇当时本就已经懊恼不已,他费尽心思想要求得一个善果,结果却……” “他正不知如何去面对母亲,母亲就已经绝决的离他而去。有时候爱之深,但会恨之切,所以他一怒之下,便废了母亲为庶人,更是迁怒韩家,觉得都是他们想不开自尽,害死了母亲。甚至他对哥哥也不再像以前那疼爱,如果不是为了立他为太子,又何至于弄出这一堆伤心事出来。” “那一段时间,父皇很是有些浑浑噩噩,大臣上奏说该立一位新后,他便丢给他们去办,因为在他心中谁当皇后已经无所谓了。对后宫的事他也懒得再管,因为他的放任自流,我哥哥也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了,当时我们兄弟俩从御花园一处假山经过,忽然一块巨石落了下来,本来我也差一点逃不过,可是在最后一刻,哥哥用力把我推开……” “哥哥的死终于让父皇有了一点反应,他震怒之下,严令彻查,因为查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父皇干脆来了个后宫大清洗,但凡有一点牵连的统统杀无赦。最后他的后宫就只剩下了那五位妃嫔。”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就是杀掉再多的妃嫔,也换不回哥哥的命,也让我们父子渐行渐远……”姑婆的那个诅咒,可真是准啊,他父皇的一生还有他的前世,可不就是这样既无缘与亲情,也无缘于爱情,孤家寡人,寂寞一生。 “阿筝,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娶你,恐怕我永远都不会主动向父皇求助,没想到却是因此而打破了阻隔在我们父子间的这层坚冰,消弥了之前的种种误会。” “其实父皇并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因为姑婆的那个诅咒,他觉得你们洛家和我娘的外家一样都是握有兵权的外戚,他怕同样的悲剧也落在我们身上。”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洛筝越想越觉得她前世和秦恒他娘的命运何等相像,这都祸害过她一次了,这辈子还不肯放过她。 “因为姑婆的诅咒是可以破解的,我问过清玄道长了,他说我姑婆在临死之前曾经又加了一句,除非有一秦家男子能够不为权力、地位所动,甚至超越生死、献出生命,甘愿为所爱女子、为真情付出,那么这个诅咒就可以破了。” “而我愿意为你做到这一切!” “阿筝,我不会让父母的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 也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秦恒默默的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洛筝忽然想起,前世的新婚之夜在喝合卺酒之前,他也是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的。只是他当时声音太低,说得太过含糊,她没听清,只听他说“做我的妻子,就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像……一样……” 像谁一样?可是无论她怎么问,秦恒都不肯再说一遍,但是,现在她知道了。 可是即使前世的他像今夜这样说清一切前因后果,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让她相信? 感觉到秦恒期待的目光,洛筝终于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既然木已成舟,我就当嫁狗随狗,横竖已经这样了。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以后再不许碰我。二,不能伤害到我的家人,若是你敢伤害到我的家人的话,我发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秦恒笑了笑,“阿筝,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我将来做什么,我都绝不会伤害到你,还有洛家。阿筝,多给我一点信任,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相信你?”洛筝想想前世的种种,不由喃喃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就是相信那些看似所不可能相信的,阿筝,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耳朵也许会骗你,眼睛也会骗你,只有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总算赶在十二点前,还算周一,没有失信,这章好肥的说,一章顶两,所以,各位亲周四再见   ☆、第35章 番外一 前世。 九月九日,夜。 齐王府的新房内,洛筝身着一身红色的嫁衣,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所谓的妖精打架是这么一回事啊!洛筝一边翻着小画册,一边感慨。 她自幼在草原上长大,草原上的儿女民风开放,自是不如□□这般谨守男女之大防。每到春天的时候,洛筝都不太敢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就怕万一惊起了哪对野鸳鸯,她固然是非礼勿视的,但是惊扰到人家那多不好。 所以她虽然也算是见过猪跑的,但却从没吃过猪肉,所以此时拿着这本宫中女官红着脸塞给她的小册子,洛筝认认真真的拜读了一番,秦永之那个家伙样样都比她出色,自己总不能在这个上面也让他小瞧了去。 等等,那个家伙似乎也是个处男吧!毕竟这齐王府别说侍妾了,齐王殿□边连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这年头还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可真是不多了啊! 可是洛筝欢喜过后,又立刻犯起了愁,据说处男什么的,也是很讨厌的,因为什么都不懂,没什么经验,所以第一次的时候会让女子很痛很痛。洛筝在草原上认识的那些姑娘们可是很乐意和她这个还没尝过肉味的妹子分享一些吃肉心得的。 “唉,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自己更得好好学习了啊!”洛筝捧着小画册,看得更加认真起来。 直到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妃娘娘,殿下说他今晚就在书房安歇,明日一早还要进宫给圣上敬茶,让您早些就寝。” 洛筝看了一眼这个秦恒身边的贴身内侍王福贵,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这个臭秦永之,果然新婚第一天就要给她来个下马威吗? 脑中瞬间转过几个念头,最终洛筝却只是一笑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阿花,来帮我更衣就寝。”当着秦恒派来在这新房里侍候她的宫女,洛筝乖乖的脱衣服上床。 然而半个时辰后,洛筝已经晃到了秦恒的书房外。 虽然她才刚嫁入齐王府,但是之前她借着同安公主的名头天天往齐王府跑的时候,最熟的地方可就是秦永之的书房,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 洛筝熟门熟路的直接就绕到书房西首一间屋后,她记得这间和书房卧室相连的藏书室有一扇窗子是极易从外面打开的。 果然,洛筝顺利的就翻了进去,这间藏书室和秦恒的卧房只有一道帐幔相隔,洛筝一边撩起帐幔,一边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是直接钻进秦永之的被子呢,还是…… 呃…… 摇曳的烛光下,齐王秦恒手拿一卷书,正端然坐于案旁,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她。 这家伙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洛筝完全没想到她自己也是这么晚不睡还跑出来翻窗入室来了。 “那个,呵呵,你也睡不着吗?”洛筝打着哈哈,却不知道她无意中已经真相了。 秦恒脸色更沉,怒道:“三更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我,我自然是来找你睡觉的啊!这新婚第一晚,我不和我的夫君在一起,那我应该和谁在一起?”洛筝这话问得这叫一个自然啊,可是听在某人耳中,却是险些被噎了个半死。 “你,你就不懂矜持为何物吗?” “矜持,那是什么,能吃吗?反正我不管,我今晚就是要和你一起睡,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洛筝说着就上来想拉他的手,秦恒一皱眉头,他最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女人,急忙闪身避开。 可洛筝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那是出身将门,家学渊源,一扑不中,立时折身又向他扑过来。 二人就在这书房的卧室之中,激烈的交战起来。 秦恒虽然也是自幼习武,但是他媳妇洛筝也是身手不弱,扑上来近身缠斗时更是灵巧无比,眼见就要被她扑到,秦恒急忙拍出一掌。 本来这一掌,洛筝只要往东一侧,便能避开,可哪知这室狭小,洛筝闪避之间不妨被一把椅子那么一绊,反倒朝后倒了下去,偏偏在她身后正是一架烛台,上面正明晃晃的燃着五六只蜡烛呢! 秦恒赶紧伸手往她臂上一拉,哪知洛筝却借他这一拉之力顺势就往前扑倒在他怀里,伸出双臂把他搂了个结结实实,嫣红的樱唇准确无误的堵在了他的唇上。 原来,和人亲吻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这种感觉,唔…… 秦恒不敢放任自己再多想下去,干脆点了洛筝的昏睡穴,看来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摆脱这个女人呢。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除了感觉心跳加快以外,还好想睡觉啊…… 洛筝在心满意足中闭上了眼睛,却不知道当她在秦恒的床上睡得香甜无比时,床铺被抢的某人却是彻夜未眠,就坐在床边,一直凝视着她的睡颜,直到天亮。 唉,新婚第一晚的扑倒行动,失败!第二天一早,早已找不着秦恒身影的洛筝垂头丧气地总结着。 可是出身将门,纵横沙场的洛筝那是会轻易认输的性子吗?那必须得是屡败屡战的坚韧不拨啊! 于是,有心人发现,齐王殿下自从成亲之后,往外面呆着的时候倒是越来越多了啊!秦恒也是无奈,谁让他一回王府就会被洛筝各种围追堵截。 虽然两个人已经成了婚,可是目前的他,却依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新婚妻子,这个注定要和他揩手一世的女子。 自从三岁以后,他就再也不曾,也再不愿和女子有身体上的接触。所以,他只能躲,可惜,碰上了洛筝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很多时候他都是躲不过的。 他所有的智计在面对这个小女人的时候似乎都全无用处,无论他怎么严令下人严防死守,却还是一次次被洛筝用尽各种法子破了他的防线,长驱直入的冲到他面前。 而这一次,这个女人居然在他沐浴的时候,就这么再一次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大的池子,你一个人洗多浪费啊,我来陪你一起洗吧!”洛筝说着就要往下跳。 “你——”秦恒一个字还没说完,扑通一声,某人溅起的水花已经扑面而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秦恒深感无奈。 “谁让你不和我行周公之礼的?我们都成亲三个月了,却还是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受!”洛筝比他还要理直气壮,简直委屈的不行。 “你,你就不能自重吗,整天动不动就是周公之礼,真是不知廉耻!” 洛筝却奇怪,“为什么不能提周公之礼,说了就是不知廉耻?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家都别行这不知廉耻之事啊!做了却不许提,这不是虚伪吗?” “那个,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觉得这周公之礼不知廉耻这才一直不肯做吧?”洛筝忽然有了新的猜想。 “我跟你说啊,这周公之礼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儿了,在草原上,每逢春三月的时候,天天晚上都会举行偎郎大会,好让男男女女们找到个可心的人去行这周公之礼。” “那等异族之人的陋习,很值得夸耀吗?”秦恒忍不住道,他实在是忍得很辛苦。 “谁说那是只有异族人才有的了,我记得咱们华夏一族在上古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哎,‘春三月,男女踏青而歌,相悦者幕天席地燕好之。’好像史书上都这么说过的吧,虽然我读书少,可是你也别当我好骗啊!” 秦恒只觉头痛无比,这个女人,你说她读书少吧,可是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就偏偏知道的不少呢? 于是,说不过她的秦恒只能再落慌而逃,匆匆扯过件布单往身上一裹,就跳了出去。 唉,第九十八次扑倒行动,再次失败!洛筝看着那个衣衫不整狼狈而去的身影,再次哀叹道。 然而很快洛筝就意识到失败乃成功之母这句话真乃颠扑不破的真理也。 许是因为沐浴到一半时突然跳出去受了凉,又或者是什么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齐王殿下在当天晚上突发急病,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太医来看过后,却都觉得齐王这病有些怪异,若说是风寒外邪入侵之症引起的高热吧,偏偏内里似乎还有火热之候,这可真是有些不好办哪! 于是一帮子太医眼睁睁看着高热不退的齐王殿下一会儿冷得浑身哆嗦,一会儿又热得蹬被子。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开方子,可是药都灌了两剂下去了,还是一点用没有,齐王殿下还是在那里冰火两重天的折腾着。 洛筝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干脆让太医全撤了,命侍候的宫人抬来一大盆冰块后全部退下,然后她开始扒秦恒的衣服。 既然太医的药不管用,干脆试试自已在民间听到的一个土办法。 她飞快把秦恒给扒了个干净,然后把自己也扒了个干净,赶紧钻到被窝里,先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这个秦永之此时还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大冰郎啊,全身上下冰得要命,跟丢在雪堆里埋了一夜似的,洛筝这一把他抱在怀里,真真是被冰得打了一个哆嗦。 好容易抱着这块冰郎把他捂热了一点,人家又开始嫌热了,身上又开始烫得厉害,没办法,洛筝只好自己爬起来,用布巾裹着冰块在自己身上走了一遍,再钻回被子里给秦恒降体温。 这么折腾了一夜,不知是第几次用自己的身体抱着他送温暖时,洛筝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为什么即使在睡梦中,这个家伙也要不依不挠的想要把她推开呢,这可是她的梦啊,就不能顺着她的心意来一回吗? 她拍拍他的背,“别闹,乖乖的躺着别动,唔……” 洛筝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头,她睁开眼睛,就见对面相距寸许的一双眼睛也正在盯着她。 “哎呀,你醒了!”洛筝很自然的就去摸他的头,“烧退了呢,真好!” 秦恒一把打掉她的手,神色古怪之极,连面孔都有些扭曲,“你这是在干什么,谁许你这样做的?” “我自然是在给你治病啊,不喜欢我碰你,我走就是了!”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洛筝说完,毫不留恋的直接起床走人,光着身子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当着秦恒的面,毫不害羞的开始穿衣服。 倒是秦恒赶紧把脸扭到一旁,不敢再看。他声色俱厉的把人赶开,可是当洛筝真的起身离开,身边那种突然空落落的感觉…… “喂,起来喝药了,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药还是不能不喝的。”洛筝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碗药,送到他唇边。 她身上好闻的淡淡幽香,再一次传入鼻端,秦恒定一定神,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接过药碗,喝了起来。 洛筝有些诧异他这次居然这么合作,随即就欢快地说道:“这药可是很好的啊,我问过太医了,除了退热的药以外,我还特地加了鹿茸、杜仲、淫羊藿、巴戟天、肉苁容、锁阳、阳起石……” 秦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都是些什么药?” “壮阳药啊!”洛筝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你看,这都过了三个月了,我们都还没把这头等大事给办了,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的,那问题自然是出在你身上了。” “我有什么问题?”秦恒咬牙切齿地道。 “恩,这个我也是想了好久,像我这么美的女子,男人见了是少有不动心的,要知道我在草原上的时候,可是被称为会走路的花啊!可是这么一朵漂亮的鲜花在你身边开了三个月了,你居然还跟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这根本不正常啊!是个男人都不会是你这个样子的啊!”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这世上有比说一个男人不行更戳他痛点的语言攻击吗?结果某人还要再火上浇油。 “哎呀,还有一种可能的!喂,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秦恒把药碗一丢,直接扑了上去。 咦,这第九十九次,居然成功了啊!虽然她成了被扑的那一个。 可是,真的成功了吗? “喂,好像不太对啊!” “不是这里啦,再往上一点……” “不对不对,再往下一点……” “还是不对啊,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找不找得到啊……” “哎哟!” “好痛……” “你轻一点啦!” 处男什么的,果然不知轻重,这一点很让人讨厌啊! “喂,我这里有本小画册,要不要一起来学习一下……” “啊——”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秦恒醒来时,身畔已是人去枕空,看着身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秦恒忽然有一些失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涌上他的心间。 他还来不及去细细分辨,洛筝那欢快的声音已经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永之你醒啦,快来喝补药吧!这药还真是神奇呢,昨天刚喝了一剂就,真是立竿见影啊!就是时间有点短,所以还得继续喝。” 其实她端给秦恒喝的这汤药里哪有她说的那些壮阳药,她全是逗他呢,果然还是激将法什么的最有用了。 她已经成功扑倒了他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洛筝无视秦恒立刻又黑化的脸,乐滋滋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很抱歉,因为灵感的不确定性,下午先写好的是这章番外,如果接着第34章看衔接会更顺畅一点,可是悲催的是我个手残居然没能赶在12点前码出来,本来还想如果来得及晚上来个两更,让大家惊喜一下,结果……   ☆、第36章 夫唱妇随 新婚第一天,是要一早进宫去给公爹永定帝敬茶的,所以一到时辰,就有宫人在新房外高声报着时辰,提醒这二位新人。 洛筝睁开眼睛,觉得好困。昨晚一下子听了那么一堆皇室秘闻,再想到前世她们洛家的种种,由不得她不心潮起伏,心绪难平,再想想这辈子接下来要面对的艰巨任务,洛筝前后两世加起来第一次失眠了,也不知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结果这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某个不守信义的烂人正搂着她睡得正香,连脸都贴到了她的被子上。洛筝再一次怀念起前世此人的那个不碰女人的良好习惯,顺便又替自己默哀了一下,以及狠狠的问候了一下清玄那个牛鼻子老道。 这牛鼻子到底会不会算命啊!什么天命姻缘?她和这个祸害明明就是八字犯冲好不好,前世她想靠近他,被他狠狠的推开,结果这辈子她不想理他了,他却又自己主动凑上来。回回都和自己反着来,这祸害是成心要给她添堵吧! 洛筝真是越想越气,隔着被子拿膝盖狠狠顶了他一下,“喂,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醒了就赶紧让开?” 秦恒睁开眼睛,被人发现醒了还装睡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笑得那叫一个坦然自若,“娘子,昨晚睡得可好?” “被人这样紧紧的箍着,能睡得好吗?还有,昨晚我不是已经约法三章不许你再碰我吗?你看看你的手在往哪儿放?”要不是怕被候在外面的宫女内侍听到,她真想吼他一个震耳欲聋。 “有什么不对吗?”秦恒气定神闲的回道:“我的手抱的是被子,又不是你。再说,好像我昨晚也没答应你这个要求吧!” “咚!”的一声,某人已经被他的新婚妻子给一脚从榻上踹了下去。 果然还是前世的阿筝比较可爱啊!某人揉着被摔痛的胳膊,在心里默默怀念道。 等到宫人终于被召唤进来侍候二人梳洗时,看到二人都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不由得就有些面面相觑起来,“难道说齐王殿下昨夜还是和王妃去了一趟巫山,共享了一回*之欢?所以现下这两人才会看起来这般疲惫,尤其是齐王殿下,这脸色简直是差得不能再差,就跟被人□□了一夜似的。 可是当这些宫人们发现被丢在床角的那方依旧洁白如雪,没有沾染一丝别的颜色的元帕时,脸上的神色就更古怪了。这里头有那心思敏捷的,联想到昨晚齐王殿下发出的一声惨叫,还有刚刚那可疑的“咚”的一声,再看向他们殿下这位新娶进门的王妃时,眼中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敬畏之色。 不愧是上过沙场打过仗杀过人的将门虎女啊!新婚第一夜就给齐王殿下来了一记下马威,这妥妥的就是一河东狮啊!于是当众内侍的目光再看向齐王时,眼中的敬畏不自觉的就变成了同情。 然后,他们眼里的同情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惊讶!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居然抢了他们的差事,亲自端了一碗补汤送到王妃跟前也就罢了,毕竟是新婚夫妻嘛!可是殿下你还笑得那么谄媚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吧!你可是有“冰郎”之称的第一冰山美男子啊,怎么可以笑成这样!这哪里还有你素日冷淡清冷的神韵啊? 其实秦恒也没笑得这么夸张,不过是一抹含情带意的微笑罢了,可是看在这些侍候了他长达十几年,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微笑的内侍眼中,这不是谄媚是什么? 可是更让他们看掉下巴的是,对于齐王殿下这一恩爱示好的举动,王妃她竟然一脸嫌弃的拒绝了,拒绝了! “这是什么,一股药味,我最烦吃药,赶紧拿走。”一见是他端过来的,洛筝就反胃。 “这是八珍汤,补益气血的,你的箭伤刚好了没多久,昨晚又没怎么睡,不补一补怎么行?”秦恒说着把药碗又朝她那边推了推。 洛筝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端起来干脆利落的全倒在漱口的碧瓷盂盆里,有些挑衅地看着秦恒道:“说过了我最烦吃药,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尽管她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还是摸不清楚这家伙昨晚讲了那么一堆自家*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若是想要凭借自家这血泪家史来对她攻心,想要软化她的心防,那他可就太天真了。 虽然,在听的过程中她确实有那么一个时刻心软了一下下,但也只是那一瞬间罢了。被诅咒又怎样,不得牵手至爱,只能孤寂终生又怎样?这一切还不都是你们老秦家自作自受,活该有这样的报应! 别以为说一些悲惨的往事,再流几滴眼泪,自已就会心软,自己可不像有些女人那样好骗,被某些男人抹着眼泪诉些苦衷,再表表衷情就掏心掏肺的相信上了。 那一瞬间的心软改变不了她心中早已做出的决定,和他的婚事她做不了主,但是这婚后过什么样的日子,可就得她说了算。这也算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自已往上撞,既然某人硬要仗势逼婚,那她也不介意让他好好享受一下什么叫做“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 当然洛筝也不笨,在齐王府,她可以想怎么彪悍就怎么彪悍,这过会进了宫在公爹面前,可就不能再给人家儿子摆脸色看了,要是秦恒这祸害昨晚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人家现在可是永定帝最喜欢的儿子,她可不敢当着永定帝的面儿去招惹他。 所以,一入宫门,洛筝就开始低眉敛目,收起了之前面对秦恒时的嚣张气焰。 永定帝喝过了新妇敬的茶,看着立在他面前的这一对佳儿佳妇,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之前他想了无数送给他们的吉语,可是看着面前这两张年轻的脸庞,他却只是淡淡道了一句:“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前世洛筝也在这间暖阁里听到过的一句话,可也许是听了昨晚秦恒的讲述,现在的洛筝总觉得这句淡淡的话语里似乎还有着别样的一番感慨。 她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了一眼端坐在上位的皇帝陛下,不过知天命之年,却已遍生华发,看上去苍老的厉害。 面相苍老的帝王却在此时皱眉问道:“恒儿,你昨夜没睡好吗?”尽管两人进宫前都特意用了些粉想要遮掩住眼底的青黑,可没成想,却还是被永定帝给看出来了。 洛筝侧头,看某人如何做答,结果秦恒坦然自若地道:“父皇真是明查秋毫,儿子昨晚确实没睡好,一想到终于娶到了阿筝,就欢喜的睡不着!” 这烂人,对自己老爹扯起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明明昨晚是跟自己讲自家老爹的血泪史来着,还有脸拿自己出来做文章。 洛筝这在心里还没鄙视完秦恒呢,永定帝却已经朝她看了过来,“筝儿昨夜也没睡好吗?” “呃……”洛筝明白永定帝问的不是她睡没睡好,而是她为什么没睡好的原因,可是这让她怎么回答,她可不像某人,扯谎都不带打底稿的。 “父皇,阿筝她是夫唱妇随,我睡不着她自然也就睡不着了,只是她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 秦恒说完还朝这边情意绵绵的看了一眼,一副看我多体贴我替你说了你不用谢我的小眼神,把洛筝呕得险些内伤。 “夫唱妇随???”不带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两章好难写,渣作者又开始卡卡更*了,所以亲们周六晚上再来看吧!   ☆、第37章 新婚燕尔(上) 洛筝很想赶紧告退出宫,再被秦恒在他爹面前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她非得当场气吐血不可。 可是永定帝却偏不如她的意,又来了一句,“恒儿,你们去给你娘也敬一杯茶,上一柱香吧!” 啊?这是什么情况,前世她可是只敬了公公茶,没敬婆婆茶,难道说因为这辈子这父子俩现在打消了心结,所以秦恒的生母,那位后来被废为庶人的韩皇后在这对父子间终于不再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了。 并不要人领路,秦恒已经牵着洛筝的手驾轻就熟的朝一间宫室走去。当着永定帝的面,洛筝又不好甩开他的手,只好偷偷把他的手往死里掐,表达她无声的抗议。 可是秦恒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不但不松手,反倒越握越紧,还凑到她耳边跟她咬耳朵,“我爹在他卧房里建了一间密室,供奉我娘的灵位,可他一直都没跟我说,我也是半年前才知道的。” 这间所谓的密室,其实就在永定帝那张龙床后头,很小的一间密室,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壁上挂着一位宫装女子的画像,眉目温婉,娴静若水,似乎正在静静注视着走到她面前来的这两个人。 洛筝低头去看那灵位,只见那牌位上写道:“爱妻韩氏仙蕙之灵位”,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看着灵位上那“爱妻”两个字,洛筝只觉得无比刺眼,如果这位韩氏所嫁的人不是皇帝,她和永定帝只是一对民间普普通通的夫妻的话,或许她的命运便不会如此悲惨,忍痛抛下两个幼子也不愿再活在这世上。 可是难道承受命运不幸的人便只有她一个吗?洛筝想到永定帝那满头的华发还有那张苍老的容颜,明明不过是知天命之年,看上去却像个六十多的老头子。是因为这十几年的岁月,都是在失去妻子后的孤寂悔恨中度过的吗? 洛筝忍不住猜想着,如果昨晚秦恒说的那些都是真的的话,她也不知道永定帝与韩皇后这一场情殇,是该说永定帝自作自受还是说造化弄人? 如果永定帝不是那么在意他们老秦家的江山,也许便不会有后来的夫妻永别。 可是洛筝也知道,对于世间男子来说,最最放不下的也不许不是儿女情长,骨肉天伦,而是王图霸业,万人之上的权力与地位。 洛筝垂下眼睛,看着握住她左手的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在昨天晚上对她做了一个承诺,他说他会不为权力、地位所动,甚至会献出生命,来为他所爱的女子,为真情付出。 誓言这东西嘛,男人总是把它们说得很动听,可是一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在他们心里最割舍不下的还是权力、地位。 借着要上香敬茶,洛筝顺势就挣脱了秦恒的掌握,直到离开皇宫,她再也没给他重新握住她手的机会。 在宫门前上马车时,他伸出手来想要扶她,结果被她果断无视,任由齐王殿下那只金贵的手在秋风中尴尬的停在半空。 伺候在秦恒身边的王福贵将这一幕看得是清清楚楚,顿时心里替他家殿下尴尬的不行,这才新婚第一天,自家殿下就被王妃给嫌弃了,这果然强扭的瓜不甜啊! 再看齐王殿下,哪知人家却跟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一丝不快,甚至还轻笑了一下,很自然的就收回了手上了马车,一点都没带犹豫的。 看得王福贵内心膜拜不已,不愧是齐王殿下,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其实这话形容的有点不大贴切,因为秦恒在进到马车里时,脸上分明还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的,只不过他身后没人看见罢了,而此时唯一能看见的那个人,却觉得这微笑简直碍眼直了。 洛筝有些恼怒的瞪着秦恒,可惜无论她的眼神多么凶狠,依然无法阻止某人一脸笑意的就坐到她身边,挨得那叫一个紧啊,把她的裙子都给压着了。 洛筝的拳头已经握紧,偏偏某人的手依然不长记性的往她的腰伸去…… 虽然早上进宫时,在这马车里洛筝已经舒展了一下拳脚,不过她并不介意再多舒展那么一次。 于是随侍在齐王车驾跟前的侍从们,再次觉得眼前一跳,早上刚刚才发生过的那诡异一幕现在又在他们眼前重演了,伴随着里面传来的轻微声响,齐王的车驾又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侍从们再一次面面相觑,王福贵也是面色尴尬,里面这两位殿下,你们要不要这么生龙活虎,早上进宫时就这么车震了一路,这回去时难道还要就这样再一路震动着回去? 您二位就不能注意一下场合,真是太丢人了! 再想想早上进宫前齐王殿下那句一本正经的吩咐:“无论马车里出了什么状况,都不许多嘴。”王福贵泪流满面,殿下您的伤还没好啊,昨晚的洞房花烛都没成功,您现在就这样在这马车里扑腾这样好吗? 可是一想到自家殿下的命令,忠心的王福贵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再次催促车夫快马加鞭,赶紧回府! 好容易回了王府,王福贵偷眼去看两位殿下的神色,就见王妃娘娘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齐王殿下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就是脚下有点踉跄。 王福贵赶紧上去扶了一把,小声道:“殿下,您……” 他这儿正纠结怎么开口给殿下提个醒呢,秦恒却是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道:“王妃心情不大好,我不过哄哄她。”说完轻轻推开他,快步去追赶已经把他抛到后面的洛筝。 “啊???”王福贵呆呆地看着自家殿下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由感慨道,看来殿下是真的对这位王妃娘娘很上心啊! 很快,他就知道他家殿下对这位新娶的王妃,已经不止上心这么简单,那完全就是真爱啊! 午饭的时候,王福贵看着那满桌子红红绿绿的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桌上所有的菜居然每一盘里都给放上了辣椒,不是红艳艳的小尖椒,就是绿油油的朝天椒,可是他家殿下是一点辣味都不能吃的啊!这厨子是瞎了眼吗? 王福贵赶紧吩咐道:“还不快换几个菜上来,明知道殿下不能吃辣,怎么今儿这菜还全是辣味的?”就算这王妃娘娘喜欢吃辣,可也不能所有的菜全都要合她一个人的口味吧,总得夫唱妇随才是啊! “不许换!”王福贵正要命人撤掉几个菜,就听见一个声音脆脆的响在他耳旁。 王公公扭头一看,就见王妃娘娘一脸嘲讽地道:“是我特意吩咐厨下给所有的菜里一定都要放上辣椒,我从小就爱吃辣,无辣不欢,殿下要是不能吃辣的话,就请换个地儿坐吧,别跟我挤一桌了,我看到人家吃饭没有辣椒我就吃不下饭。” 想到自家殿下对这位王妃的上心,王福贵哪敢跟她顶嘴啊,赶紧拿眼睛去看齐王殿下,哪知自家殿下却是淡淡的一句,“不用换了,这样就很好。” 然后,王福贵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家从小到大从没吃过一丁点辣椒的殿下把每一样泡在辣椒里的菜都尝了一个遍,面不改色。 只是吃一筷子菜要下三口米饭,再灌两口茶水,于是这一顿饭下来,齐王殿下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不说,更是多用了三杯茶。 王福贵看得那叫一个心疼啊,但是洛筝却是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就算秦恒平日里再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脸上的表情也是忍得辛苦的不行,看得洛筝心里爽得不行,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看来多吃辣椒对殿下很有好处嘛,你看这饭都多吃了一碗,阿花,记得吩咐厨房,晚饭再多放点辣椒啊!”洛筝笑眯眯地吩咐着。 更让洛筝心情大好的是,到了晚上,秦恒这家伙终于知趣地再没往她的床上爬,看来是两顿辣椒给吃怕了呢! 不用再提防这个讨厌鬼,这个晚上洛筝终于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养足了精神,第二天是要回门的,可不能没精打采的,让父兄看了担心。 所以当秦恒在靖国公府门前再次向她伸出手要扶她下马车时,洛筝略一犹豫,还是把手搭了上去,不过是隔着袖子的。 父兄不知前世的血海深仇,又因为秦恒这厮刻意的示好,对他并不如自己这般厌恶,反而还颇有几分好感,所以在这桩婚事已成定局的情形下,没少劝过洛筝成婚之后要收收性子,不要太过张牙舞爪,要好生和齐王殿下过日子,听得洛筝是气闷不已,却又反驳不出一个字。 所以当秦恒再做出种种秀恩爱的举动时,她不但不能拒绝,还得陪着他一道演戏,好让她的家人放心。 她的家人果然很放心,她爹洛大将军一脸女儿终身有靠的欣慰,她哥洛小将军也是一脸这个妹夫我喜欢的欢喜,就连她嫂子也把她拉到一旁恭喜她嫁了个有情郎。 洛筝只得面上笑得开心,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恨恨地瞪了秦恒一眼,都怪这家伙不但会作戏,还会收买人心! 可是说到这收买人心,洛筝就算心里再愤愤不平,也不得不承认秦恒这祸害送到靖国公府上的回门礼比她精挑细选的的确更受人喜欢些。 就连她那个才多大点的小侄子一见到秦恒送过来玩具小人就果断抛弃了她送出手的拨浪鼓,闪亮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至于他送给她爹的武穆兵书,送给她哥的倚天剑,还有给她嫂子的卫夫人法帖,那更是搔到了收礼之人的痒处,哄得她这些至亲们个个眉开眼笑,一道用饭时,给秦恒夹菜次数比给她都多,看得她都有些吃起秦恒的醋来。 于是,这天齐王府的晚膳,摆到秦恒面前的几盘菜里终于没有了辣椒,毕竟他的伤还没全好,洛筝也不敢整天给他吃辣椒,而是给他换了一味料,不是说酸性收敛吗,那她就让他好好收敛一下,酸不死他! 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如果让王福贵公公来概括一下齐王殿下的新婚生活,他一定会说:“齐王殿下的新婚生活那就是酸苦辣咸,遍尝四味,独独没尝过一丁点甜味。” 可是有一次当王公公忍不住替自家殿下抱不平时,齐王殿下却是淡淡一笑,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心酸同情泪再也流不出来,“能和阿筝在一起,对我来说就已经很甜了!”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除了默默的心疼自家殿下,还能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冲出小黑屋还有8800字,继续默念“我不要进小黑屋我不要进小黑屋”一百遍!   ☆、第38章 新婚燕尔(下) 洛筝本来以为她嫁给秦恒这个祸害以后的日子会度日如年,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新婚的头一个月就过去了。 此时她正懒洋洋地躺在宽敞无比的雕花大床上,回想着她这一个月来和前世仇人的新婚生活,这日子过得似乎比自己之前预想的要好很多嘛! 秦恒这个祸害,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如果你要想狠狠虐一个男人的话,那再没有比嫁给他更能虐到他的方法。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要主动找上来求虐。 其实洛筝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的那些个小手段,只要秦恒不主动凑上来招惹她,完全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其实她的本意也就是逼这人离她远点,好让她能落得个眼不见为净,可是人家却愣是跟个牛皮糖一样死活粘着她不放,除了晚上乖一点不爬她的床外,白天简直是跟她形影不离。 洛筝揭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某人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阿筝,起来了没有,过会还是去枫叶林中练剑吗?” 洛筝无语,自从做了这齐王妃后,她就再也没能单独的练过一次剑法,每次不论她在这王府的哪个角落练剑,秦恒这碍眼的总会冒出来,主动上来要跟她一起练。 虽然时不时的看到他被自己的剑招打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心里还是蛮爽的,可是一想到不能直接一剑把他捅死拉倒,又觉得不爽的厉害。 等练完了剑,洛筝一抹额上的汗水,正要往回走,肩上突然一沉,一件红色的夹棉披风已经披在了她的肩头。 “你刚出了一身的汗,当心汗出当风,着了凉!”秦恒看一眼她的神色,急忙又补上一句,“若是岳父大人见你才嫁了我不过一个月就要请医问药,只怕又要担心了。” 洛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把这件披风给甩下来,正想吩咐阿花一句,就听跟在她身边的另一个侍女道:“都是奴婢们疏忽了,明日奴婢一定记得为王妃娘娘备上一件披风。” 洛筝笑看了她一眼,这个阿春果然是极懂她的心意的。 她嫁入齐王府时,除了她贴身的侍女阿花,并没有再多带几个侍女,其余一应侍女全由王府安派,而这个叫阿春的侍女,便是被选到她的静好阁来侍候她的二十名宫女之一。 前世这阿春原本只是个侍候茶水的小宫女,但因为善解人意,做事又细致体贴,得了洛筝的喜欢,便将她调到了自己身边当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哪知后来却…… 所以这一世,当洛筝在静好阁中再次见到她时,是想要给她一笔丰富的银子,将她送出王府嫁个好人家,免得她再跟在自己身边落得像前世一样的悲惨下场。 可是秦恒却执意不肯答应,她嫁给他这一个月来,这王府中的大事小事,他几乎从来没有违逆过她的意思,全都听凭她这个女主人做主,只除了这一件事,他坚决不肯放还阿春的身契。 洛筝气得问他理由,他却慢条斯理的道:“既然这丫头得了你的眼缘,就让她先伺候你几年,她现在不过才十五岁就让人家嫁人,也太小了些。” 洛筝气结,自己嫁给他也不过才十六岁,他怎么不说自己年纪小,不宜成婚呢? 她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结果秦恒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她很想把他的嘴给拿线缝起来,缝得严严实实的再不能多说一句话。 “所以我才一直忍着不碰你,免得你年岁还轻伤到了身子。我可是专程去问过太医的,无论是京城的名医还是太医院的太医,都说女子若是年岁太小圆房于身体无益,反倒多有……” 后面的话洛筝没再听下去,直接就奔出了她的静好阁,实在是让人没法再往下听,明明是她不愿被他碰的,怎么到他嘴里反倒成了是他为了她着想,强忍着才不去碰她,真真是颠倒是非黑白,恬不知耻。 至于为什么是她奔了出去,那是因为说起来这静好阁是她的寝居之处,但除了晚上秦恒不在之外,白日里只要她在这静好阁呆着,那秦恒必定是长伴在她左右,怎么赶都赶不走。 就像此刻,洛筝练完了剑回她的静好阁,秦恒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两个人几乎可说是寸步不离的从静好阁去到枫叶林,再默默地从枫叶林转回来。 洛筝已经不想再浪费唇舌把这只讨厌的苍蝇这会儿就从身边赶开,她还得留着力气在关键时刻用呢。这个关键时刻就是每日巳时齐王夫妇的沐浴时间。 原本洛筝是喜欢在每日晚间练个剑,然后在临睡前沐浴更衣,可是秦恒硬是用了种种手段硬把她这两个习惯都给改掉了。 每日一到亥时就赶她上床安寝不说,还不许她再在晚上练剑沐浴,而是一大早起来把她喊起来开练,然后用过早膳才沐浴更衣。 理由只是因为,“已经过了冬至了,早些安歇才对身子有益,我问过太医了,晚间人体阳气闭合,沐浴洗发不利于阳气发散水湿之气,时间长了,恐怕会得偏头痛,还是白日里快近午时,阳气正足时沐浴为佳。” 而且这人更无耻的把原本在他的正殿净室引的温泉水又给引到了洛筝的静好阁,还只修了一个池子。然后正大光明的借口说只有此处才能洗到温泉,堂而皇之的要求和洛筝共沐温泉。 回答他的是洛筝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行!” 秦恒一脸的委屈,“阿筝,你不能不讲道理,咱们虽然在一个池子里,但这各泡各的,只要我不触碰到你,那可算不得我坏了你的规矩。” 所以,每到这巳时的沐浴时间,为了不让某人得偿所愿,洛筝每回都要和他斗智斗勇,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挫败他一次又一次的阴暗图谋,战胜这个可恶的大反派,最后大获全胜,心情舒畅无比的在白玉汤池里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以及温泉的滋养。 尽管等她从净室出来时,秦恒还是会等在外面,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阿春端上来的饮品。也不知阿春从哪里看来的方子,洛筝明明喜欢喝没什么味道的白水的,却也挺喜欢喝她煮出来的这道饮品,觉得每次沐浴过后饮一盏这温温的玉露饮,真真是口舌生津,五脏六腑熨帖无比。 她也挤兑过他,这青天白日的,你一个大男人就整天窝在女人家的闺房,像什么样子,就算皇帝老爹偏疼你这个嫡子,直接给了你三个月的婚假加病假,你也不能就整天耗在这女人的闺房里吧,让你去书房读个书有那么难吗? 结果秦恒二话不说,直接进到东边一间屋子去听娘子的话认真读书了。 洛筝这才明白,怪不得她这静好阁的正房五间屋子里头有一间被布置成了一间放满了书的书房,敢情是秦恒这祸害早就给他自己准备好了的,就防着自己把他往外撵。 洛筝咬了咬牙,但她很快又笑了,她不喜欢读书,但是喜欢听人说书嘛!命人去请了几个女先儿来,故意就在秦恒布置的那间书房外头命那几个女先儿或弹三弦,或打快板,一个个檀口开合之间,清音已吐,但见舌灿莲花,只闻声声入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某人可是最讨厌他读书时周围不那么安静呢! 而书房里的某人显然是极不适应在一片噪音中看书的,眼见两刻钟都过去了,秦恒手中的书愣是一页都没翻动过。 伺候在他身边的王福贵公公再一次看不下去了,“殿下,”王公公很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只要他家殿下一声令下,他立刻就出去把那些吵死人的女先儿全都赶出去。 可是他家殿下仍然如之前很多次那样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王公公也只能是再度发出一声幽幽长叹,“殿下您这又是何苦?” “虽然略吵了些,只要能呆在她身边,那就很好!” 王公公忍不住又开始哀叹,“殿下,老奴知道王妃在您心里的份量,可是这宠女人也不是这样宠法啊!” “那要怎么宠,阿筝她嫁给我,本就心里委屈的不行,我若是再不让她好好出出气,总让她把这一口郁气憋在心里,会伤身的。” “殿下您也别总顾念着王妃的身子,您自个儿的身子呢?” 秦恒但笑不语,他自己的身子,他自然也是会放在心上的,若要长长久久的陪在阿筝身边,没有一个康健的身子好活得久一点那怎么行。 案上的补药已经不怎么烫了,秦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顺手就把那只青瓷碗给砸到了地上。 王公公看着自家殿下的举动,面上一点疑惑不解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再次在心里长叹一声。 而坐在外间听说书的洛筝呢,听到里面那一声响亮的“嘭”的一声,嘴角却是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果然,在这一片朗朗说书声中,里面那个祸害这下再也不能心平气和了吧。 可是这人怎么还不出来,然后赶紧滚蛋。 哼,不出来也好,既然你爱在这里呆,那就继续享受魔音灌耳吧! 哎呀,这种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然后虐死你的感觉不要太爽!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用“喜欢”这两个字,难道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的种种表现,已经让自己觉得或许他是真的在喜欢自己吗? 洛筝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没等她静下心来去细思心中的这个疑惑,宫中传出的一个消息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冲出小黑屋还有5600字,可素好不容易送走了卡文君,感冒君和姨妈君又双双驾临,还给不给我活路了,我仿佛看见小黑屋在向我招手!T T   ☆、第39章 陪伴同安 这天晚上秦恒告诉她,宫里不但贤妃病了,连同安公主也病了。 一入冬,贤妃刘氏便犯了咳喘旧疾卧床不起,只是这一回,贤妃这喘症来势汹汹,太医开的药服了十几剂下去,全如浇到石头上一般,一点效用也没有。 同安公主日夜守在母亲的病床前,忧心不已。在这深宫之中,皇帝虽然是她亲爹,但基本上没怎么管过她,从小到大,她最亲的人便只有她娘亲一人,如今眼见母亲病势沉重,同安公主早不知道背地里洒了多少眼泪。 她本就是个养在深宫的娇贵公主,体质本不怎么强健,这一年来更是因为为情所苦,身子更见单薄,此时衣不解带的照顾母亲本已劳心劳力,又听太医话中的意思似乎母亲不一定就能熬过这个冬天,同安公主忧急之下,于是也病倒了。 洛筝一听到这个消息,立时便要进宫,秦恒急忙喊住她,“别急,我陪你一道进宫,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只怕进不去宫门。” 宫禁森严,可不是说去便去的,便是王妃之尊,也是要提前奏请一下的,当然若是秦恒陪她一道进宫的话,那便是宫门下了钥也没关系。因为他爹特赐了他一面玉牌,无论何时,无旨也可入宫。 洛筝急忙换了身衣裳,出来见秦恒仍然端坐不动,不由气道:“你还不动身吗?” “恩,再等一下,我让阿春她们替你收拾了几件衣物。只怕你这一进宫,少说也是要陪同安住上几天的。”秦恒面上神色淡淡,但话里那不舍之情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 洛筝一怔,她肯定是要留在同安身边,多陪她几天的,但至于旁的细节心中一急竟然没能顾得上。没想到秦恒这回居然这么大方,不但主动送她进宫,还帮她收拾衣物让她多住几天,这新婚一个月,他可是天天都死粘住她不放的。 她眼中的惊疑实在太过明显,秦恒无奈道:“且不论你和同安的闺中情谊,单说现下你可是同安唯一的嫂嫂,我若不让你去陪她,只怕你心里又要恨上我了?” “哼,就算你主动让我去,我也还是恨你!”洛筝心道,还不等她腹诽完,就听那人又来了一句,“反正你住在宫里,我也是天天都能见到你的,不过多走几步路罢了!” 某人果然说到做到,每天给他老爹请完了安,就带着一大堆东西跑到妹子这里来看他媳妇,除了带给洛筝的日用衣物,也给贤妃和同安公主送了不少东西。尽管在洛筝的眼刀下,他不敢当着同安公主的面展现他身为一个好夫君的种种风采,但只是如此,也已经让同安公主对洛筝羡慕不已了。 “阿筝,三哥他对你真好!要是……”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出来,而是代之以一声幽幽长叹。 可是少女心事,便是她不说,明眼人又有哪个看不出来呢! 过了一会儿,秦恒瞅她去服侍贤妃用药,走到洛筝跟前,略有几分迟疑道:“阿筝,要不要我下次过来把容遇也带上?” “不要!”洛筝想也不想的便断然拒绝,“你要是敢把他带来,我就再也不回齐王府。也不许你给他们俩牵线搭桥,传递信物。总之,这段时日里,我不要同安跟容遇有一星半点的牵扯。” 秦恒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忙安抚道:“好好好,一切都依你便是,我不过是看同安这样忧思满怀,想帮她一把罢了。” “帮她?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明明就是在害她!”虽然斥责起秦恒来理直气壮,但是洛筝心里却是有着几分心虚的。因为现在被她指斥为馊主意的这个法子,正是她前世用过的。 当时她还自以为得意,觉得自已想的这个法子真是高明,把容遇拉过来,既安慰了此时脆弱不堪急需得到宽慰的闺中好友,说不定也撮合了他们俩的缘份,让容遇对同安公主由怜生爱。 结果,容遇当时的出现,让同安公主心怀大慰的同时,却也让她对这个风流公子更加情根深种,依赖不已。不管后来容遇如何冷落她这个正妻,她再暗自伤心,却也无怨无悔,不离不弃,只因这个男人曾在她最伤心绝望,最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时轻握住她的手,让她依靠在他的肩头。 洛筝不知道这一世的同安公主最终还会不会嫁给容遇,但是不管她嫁还是不嫁,洛筝都绝不能让她在此时最脆弱的时刻再对容遇那个风流公子生出如前世一般的依赖与感激来,免得她再陷入对一个男人的无悔痴爱之中再也走不出来。 秦恒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阿筝,你小声些,若是被同安听到了,只怕她反倒会埋怨你。” 可是就算这次拼着被同安埋怨,洛筝也不会再让容遇这个同安前世的克星再有乘虚而入接近她的机会,也许此时没了容遇的出现,也许同安反倒更能放下之前对他的那一番少女情怀。 于是她干脆的对秦恒道:“我要再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同安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陪着她,我和她一向情同姐妹,我们女子间的情谊也未必就比不过男女之情?” 秦恒似乎对她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意外,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明天再给你送几件大毛衣裳来,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你要多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累到自己,……” 洛筝听着秦恒的碎碎念,却难免有些愣神,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起她的心意来了?甚至都不在意她想要长住宫中的举动实在是不大合乎宫中的规矩。 前世他再不待见她,甚至在齐王府被她围追堵截得天天往外奔,恨不能离她远远的时,听到她说要住在宫里陪同安一起照顾贤妃,他都还是断然拒绝,然后冷冷的丢过来一句,“不合规矩!” 可是这一世,他不但不介意洛筝坏了规矩,甚至他还主动帮她去坏了这个规矩。洛筝知道,如果不是他在永定帝面前说了什么,自己不会一下子在这宫里住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女官跟她暗示她该回她的齐王府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洛筝打断了秦恒跟背书一样的各种养生叮嘱,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虽然洛筝问的有些突兀,但秦恒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因为那是你想做的事。” 前世他不愿放洛筝住到宫里,嘴上说是不合规矩,其实只是不想他新婚的妻子离自己太远,不想自己回到王府却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颜,甚至是嫉妒总是围着他转的新婚妻子居然会为了自已的妹子转眼就把他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王府里。 只可惜他对自己压抑于心底的真实心意明白的太晚。 当时的他,说不出对洛筝的所有情意,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可是却下意识地用种种的行为想要把她圈在身边。但也正因他拙于用言语去解释,去说明,他的种种行为反倒让两人之间误会不断,渐行渐远。 前世他强硬的不让洛筝入宫陪伴同安,结果让洛筝后来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在好友最需要的时候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埋怨他的不通人情,不知体恤自己的妹妹。 所以这一世,他不仅要弥补他的遗憾,更要弥补他所爱的人心底的各种遗憾。 “阿筝,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只除了一件事。” 秦恒没再说下去,因为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在她耳边说了太多次,“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满足你,唯有一件事我做不到,那就是让你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大部分是在公交上用手机码的,上下班的时间都被我利用了起来,结果被边上的一个妹子不停的眼神瞄过来,我想挡又怕欲盖弥彰,泪。还差三千字,不晓得12点前能不能写完,写不完我就明天早上爬起来再写,忽然想到中学时写作文也是这样,晚上写不完,第二天六点爬起来写。唉!   ☆、第40章 燕王大婚 尽管洛筝知道贤妃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可是看着同安每晚都在为母亲的病痛伤心落泪,担心忧急,她还是会忍不住陪着好友一道或是心焦、或是难过。她甚至请秦恒在民间寻访一些名医,看能不能打破贤妃前世的宿命,能让她在这一世多活一些时候。 而此时在这京城之中,另有一人也对贤妃的病势极为关心,在细细问过太医院为贤妃诊病的太医之后,没过多久,钦天监便有人上书说是腊月的元日乃是上好的吉日,若是在此日,宫中能有一桩大喜事的话,得这喜气一冲,贤妃娘娘的病或许便会有了起色。 宗正寺也立刻有人上书说燕王殿下也到了该大婚的时候,并且呈上了燕王妃的人选。 对于两则上书,永定帝心中如何想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永定帝很快就下了道旨意,准了宗正寺所奏,将许大学士之嫡长女赐婚燕王秦恂,册为燕王妃。 “什么冲喜,他明明就是害怕——,这才想抢着把婚事办了。” 对于燕王这桩急不可待打着为贤妃冲喜名头的婚事,洛筝心里犹为不满,可是她又不好去跟同安公主抱怨,只能在进宫来看她的秦恒面前发牢骚。 秦恒给她递上一杯热饮,“先润润嗓子,再接着说。这是我特意从王府给你带来的。” 洛筝正说得有些口干,接过来喝了一口,不由问道:“咦,这是什么,怎么不是你上回带来的甘露饮?” “这是补坤汤,专为你这几日调理身子用的。”秦恒说的一脸理所当然,洛筝的脸色却一下子有些不淡定起来。 这几日正好是她的信期,这人是如何知道的?洛筝立刻扭头去看她带进宫的两个贴身侍女,看是哪个丫头将她给卖了。 秦恒将洛筝的神色尽收眼底,“你别瞅了,上个月我就知道你的信期了,这一推算,这个月不正好是这几日吗?” 洛筝正想翻脸,同安公主恰在此时走了进来,“三哥,你又来看嫂嫂,都是我累得你和嫂嫂成婚不久就——”同安公主对他这个哥哥,现在真是既感激又心怀愧疚。 秦恒才道了一句“无妨。”洛筝已经一把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他是你哥哥,自然要好生照顾你这个妹妹。” 同安公主摇了摇头,“那也没有说为了我让哥哥和嫂子一下子就分开这么久的,多谢嫂嫂这些日子的宽慰解劝,如今我的病早好了,嫂嫂不如今天就跟哥哥回齐王府去,也省得哥哥三天两头的往我这棠梨阁跑。” 她本以为兄长听了这话,肯定会好生谢她一谢,哪知她的三哥却道:“阿筝她喜欢陪着你,便是让她再多住些日子也无妨,为兄不能陪在你身边替你解忧,只好多辛苦你嫂子了。” 洛筝也搂着她道:“谁让你现在就我一个嫂子,我不疼你谁疼你!” 目下燕王、赵王都尚未娶亲,魏王虽然早就娶了一位王妃,却因府中姬妾成群,冷落正妻不说,还由着自己的一众爱妾给自己的王妃气受,硬是把已经有孕在身的魏王妃给气得早产,母子具亡。因为宠妾灭妻,京城的名门望族、官宦之家没有一个肯把女儿嫁与魏王做续弦的,愿意嫁他的魏王又瞧不上,就这么一直当着鳏夫。因此,眼下能陪着同安公主的正经嫂子还真就只有洛筝这一个。 “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又有一位嫂嫂了。”同安公主把头靠在洛筝怀里,在心里想道。她对再多一位嫂嫂本来是无所谓的,反正她和四皇兄也不熟。但是四皇兄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仓促成婚,虽然说是为了母亲冲喜,可是,难道说…… 同安想不下去了,她把头整个的埋到洛筝怀里,不想让人看见她脸颊上再度奔涌而出的泪水。 洛筝感觉到怀中的一片温热,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搂着同安,另一手轻轻在她背上拍打着。 而秦恒,不等洛筝给他使眼色,就已经站起来,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洛筝又在棠梨阁里住了一个月,直到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才从宫里出来回了齐王府,因为第二天是燕王大婚的日子,洛筝做为燕王妃的三嫂,也是要去吃一杯喜酒的。 如果可以,洛筝是一点儿都不想去喝这杯喜酒的,因为在杏花宴上许如瑾对她的算计,让她对这位弟妹可真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许如瑾这一世竟然真的如愿以偿嫁给了燕王,她记得燕王娶的是一位尚书之女为王妃,而许如瑾不过是他的一位孺人罢了,还是她用了些手段才进的燕王府。 看来这重活一世,有些人和事依然沿着原来的轨迹前行,而有的人和事却已不再遵照前世的轨迹,变得不一样起来,只不知,她和秦恒这一世的最终结局,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收尾? 第二天早上,等洛筝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误了去燕王府的时辰。 “洛筝一边掀开被子,爬出来,一边嘟囔道:“怎么没人有喊我呢,这都误了时辰了。” “是我不让她们喊你的,快把衣裳披上,当心着凉!”秦恒嘴上说着,手上已经将一件大毛披风裹到了洛筝身上。 结果洛筝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你怎么在我卧房而是“你怎么今天没喊我练剑?” “你在宫里累了那么久,难得回来松泛一晚上,难得好睡,若是扰了你的清梦,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那燕王府的婚宴,恩,反正我也不想去,就说我病了去不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好了。”洛筝已经连借口都找好了。 可是她找的这个借口却被秦恒给斥责了一通,“找什么由头不好,非要咒自己。” 洛筝无语,她早就发现这一世秦恒似乎对她还有他自个的身体极为关心,明明连二十岁都不到,正值壮年,却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整天把如何养生调理、益寿延年挂在嘴边上说,还身体力行。 “那你给我想个借口好了, 反正我今天是不想去了!” 秦恒很干脆地把王福贵唤到门口,道:“你就跟父皇说我旧伤复发,王妃要照顾我,我们两人都去不了燕王的喜宴了。” 洛筝再次无语,这人刚还不许她咒自己得病呢,转脸就咒他自个旧伤复发,这纯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秦恒一边把早餐用小炕桌给她端到床上,一边道:“反正我对去喝想要我命的人的喜酒也没兴趣,这样跟父皇一讲,咱们两人就都不用去了。阿筝,我们好久没一道用早膳了呢!” 结果两人刚用完早膳,洗漱完毕,就听内侍报道:“圣上驾到!” 慌得秦恒急忙就躺到洛筝那张雕花大床上去装病人,事急从权,洛筝也只能由着他先得意一回,自己也得坐在床边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来。 永定帝本来已经摆驾去了燕王府,齐王成亲时他是亲临王府了的,因此燕王成亲时特意进宫去求了一求,永定帝此时也不好表现得偏心太过,便也答应了他。 哪知燕王好容易把父皇给请来了,结果连椅子都没坐热呢,一听到秦恒旧伤复发的消息,立刻就摆驾走人去了齐王府。秦恂心里这个恨啊,面上却还得表现得兄友弟恭、宽仁大度,体贴老父的一腔舐犊之情。 就在燕王面上带笑,心里痛骂秦恒为了给他添堵居然使用如此卑鄙狡诈的伎俩时,齐王府里的齐王妃洛筝也正在心里暗骂秦恒太过狡诈。 随口撒了一个谎,就骗了自家老爹奔过来探望他的伤势不说,更可气的是都不用他开口说一个字,疼儿子的永定帝就已经对洛筝道:“既然恒儿的伤势又发作了,你这些天就好生留在王府里照顾恒儿,同安那里,我再多派些女官宫人去侍候。” 洛筝这会儿才明白过来秦恒不惜咒他自己旧伤复的原因了,敢情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简直是一箭三雕,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谎言,他自己不用去吃燕王府的喜酒,连带着洛筝也不用去不说,还让洛筝欠了他一个人情,最后又成功的利用他的皇帝老爹把自己给留了下来, 亏得自己先前还因为他大度体贴的让自己长住宫中陪着同安,而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现在看来,自己真是眼瞎啊,果然之前都是他装的,现在这狐狸尾巴才算是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孺人:唐 代称王的妾。 渣作者血槽已空,要闭关几天回蓝回血!   ☆、第41章 妯娌之间 好容易恭送走了永定帝,洛筝正想跟秦恒算帐,秦恒却抢先丢出一句话来,“周院正说贤妃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洛筝一愣,前世的贤妃的确就是在这几天薨逝的,这也正是她如此痛恨秦恒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她强留在齐王府的原因,这个时候正是同安最需要她的时候。 “阿筝,我只留你在府里再住一晚,这两个月里你既要帮着照顾贤妃,还要开解劝慰同安,实在劳心劳力,太过劳累了。若是贤妃如周院正所言,那接下来这一个月就更是累人了。” 操持过前世贤妃的哭灵守灵丧葬等等殡仪的洛筝自然知道这些有多累人,前世她一直陪在同安公主身边,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哀哀欲绝,再想到自己幼时丧母的悲痛,心里也是难过的不行,结果最后不但同安公主伤心之下卧病在床,就连她也病倒了。 “阿筝,你好歹也先歇上两天,接下来的日子对同安来说才是最难熬的,若是那个时候你的身子支持不住,那对同安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 洛筝不得不承认秦恒说的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她在宫中这两个月确实过得并不轻松,而这一世她的身体在受过那两处箭伤之后,也确实有些不如从前。 只怕等贤妃去后,同安肯定还是要大病一场的,若是到时候自己也病了,那她还怎么去照顾劝慰同安呢? 洛筝到底还是依了秦恒在齐王府里多留了一个晚上,一觉好睡,竟直睡到过了午时才醒,正要用膳,宫里已经传来消息,贤妃病危。 洛筝也顾不上用膳,着急就要进宫,秦恒也没拦她,只是命人准备了几样饭食放到马车里,自已坐在一旁硬是逼着她吃了大半。 秦恒一直把她送到贤妃的宁心殿门口,洛筝着急进去,却被秦恒一把拽住,递过来两个白玉瓶道,“这是我请周院正配的九珍丸,接下来有得忙累,你记着和同安每日服一丸,免得累坏了身子。” 洛筝接了过来,略一迟疑,还是道:“难为你能这么想着同安,多谢了。”说完便转身奔了进去。 自已是当真想着同安吗?秦恒摇头苦笑,对于同安这个异母妹妹,他并没有多少兄妹之情,现在会顾念着这个妹妹,不过是因为阿筝罢了。 想到洛筝最后说的那三个字,秦恒又觉得有几分欣慰,他的付出,他的用心到底还是被阿筝看到了,虽然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在替同安道谢,半分都没有提到她自己有念他的这份情,但却已经让秦恒觉得很满足了。 贤妃就在这一天夜里薨逝,同安立时就哭得昏死了过去,一切丧仪安排,全靠洛筝操持。永定帝全然没有让他其他那几个小老婆操持丧仪的意思,直接就命洛筝这个儿媳去操办了。 不知是因有了前世已经操办过一回的经验还是秦恒给她的那九珍丸的效用,好容易最忙累的一个月熬过去,洛筝没像前世那样再病倒在床上,还有几分余力可以照顾卧病在床的同安公主。 因此今年的除夕夜,永定帝设在泰康殿的家宴,洛筝就没能像前世那样因病未去,而是和秦恒一起坐在了永定帝的左下首,再下首的席位是燕王夫妇,他们对面则是魏王秦恽和赵王秦恪。 这兄弟俩如今都没有正妃,孤零零的独坐在各自的席位上,眼瞅着对面的成双成对,一个脸上满是嫉妒,另一个则是略有几分羡慕。 说是家宴,但是这天家的家宴却没有一点寻常百姓家中的热闹亲近。 魏王和燕王倒是很想多说笑几句讨一讨永定帝的欢心的,奈何永定帝始终沉着一张脸,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再想想宫里的贤妃新丧,魏王和燕王也不敢太过多话,只是说了些年节的吉祥话也就闭上了嘴。 洛筝是极不喜欢这种有些压抑的氛围的,随便用了几筷子菜肴,便起身说要带些年夜饭去陪正在病中的同安公主一道用。 永定帝还没发话,就听她身旁又一道清柔的声音道:“父皇,臣媳也想去看看同安公主,还请父皇恩准?”口称臣媳,说话的自然便是如今的另一位王妃,燕王妃许如瑾了。 见永定帝果然点头允了她二人所请,许如瑾立刻满面笑意的走到洛筝身侧,“三皇嫂,我们一道过去吧。” 洛筝心中再不喜她,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不给她面子,只得和她一道步出了泰康殿,往同安公主的棠梨阁行去。 结果这一路上许如瑾的那张嘴就没怎么停过。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会和郡主成了妯娌呢!啊,不对,我该改口叫三皇嫂才是。” 洛筝不理她,反正现在已经出了泰康殿。 “说起来也就咱们妯娌两个,我倒是一直想和三皇嫂好生亲近亲近的,可惜三皇嫂这么些天几乎一直都在宫里头住着,真是让我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呀!” “只是三皇嫂看重姑嫂情谊,固然是极好的,但咱们为□□的本份自然还是要以侍奉夫君为第一要务。这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三皇嫂却好几个月都不在齐王府,实在是……” 洛筝还是不理她,自管往前走。 许如瑾微微一笑,继续再接再厉,“方才在席间我看三皇伯对三嫂可真是恩爱体贴啊,三皇嫂的目光看向哪个菜,三皇伯便立刻给三皇嫂夹到了碗中,都不消劳动三皇嫂自己动手,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这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酸意,因为说话之人此时心中正饱含着满腔的酸水。 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许如瑾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嫁给燕王秦恂,她原以为只要她能当上燕王妃,那她此生便再无所求。 她知道除了她这个正妻,身为亲王,燕王肯定还会有别的孺人、侍妾,她虽介怀,却也并不特别介意,古来男子都是妻妾成群,谁家不都是一样呢? 就算齐王眼下还没纳妾,在她看来那也是迟早的事,可是当她无意中瞥见齐王看向洛筝的目光时,她忽然就淡定不起来了。 她转回视线看向她的夫君,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燕王殿下也回了她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神。可是许如瑾不觉得安慰,她反而感到一种深深的不满足。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的夫君从来不曾用方才齐王那样的眼神看过她,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呢?那样的柔情似水,情意绵绵,里面饱含的款款深情明晃晃的几乎就要溢了出来一般。 原来这才是一个男子看向心爱女子的眼神吗? 如果那样温柔而又炽热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她觉得她一定会融化在这样的目光里。即使她对齐王没有半分感觉,她心中所爱的是她的夫君。 如果她的夫君也能这样看她一次该多好?她在心里轻叹,可是这份叹息很快就转为了对某人的嫉恨。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又一次的输给了洛筝?从这个女人回京起,她就处处踩了自己一头,先是获封郡主大出风头,接着便是诸位亲王都争着抢着想要娶她,甚至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嫁的燕王居然也有打过她的主意。 能够嫁入天家,这是何等的荣耀,可是她却不屑一顾,强硬的回绝了齐王的第一次求娶。 虽然现在她二人同为亲王正妃,身份地位上不差什么,可是她却还是踩了自己一头,因为她得到了她的夫君齐王的独宠,而燕王对自己呢? 这也难怪,洛筝这位齐王妃可是齐王费尽了心思千方百计才求娶到的,可是自己和燕王之间却是反过来,自己这个燕王妃是自己不顾尊严低声下气用尽了手段才谋得的。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她要绞尽脑汁、竭尽心力想要去得到的东西,到了洛筝这里却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的得到了,先是名气、身份、地位、再是夫君的宠爱!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许如瑾几乎就没怎么动筷子,她的眼神不住的往齐王夫妇的席间瞄去,这越瞄就越让她痛苦。 因为她发现这一晚上齐王的眼中几乎是再看不到其他人的,除了偶尔看向上首的永定帝,他的眼神几乎没有一刻是离开过洛筝的。 而席间的歌舞更是不曾让他的目光偏移少许,无论是美艳绝伦的窈窕舞姬,还是一曲有误的清丽琴师,都不曾牵动他的目光分毫,任身边众人围绕,但他眼中唯一所见却始终只有他身旁的妻子一人。 更可气的是,对于齐王这等的深情,洛筝竟然完全一副视而不见的无视模样,这种身在福中却不知福的傲娇样子看在许如瑾眼中,让她心中的那份嫉恨和不甘越发的难以抑制起来。 所以当洛筝说要去看同安公主时,她急忙说要一道前去,因为她这心里实在是被一把妒火烧得难受。 上一次杏花宴洛筝当面让她难堪的仇她可还记着呢,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这个女人这么舒坦的过她的日子。既然这位三皇嫂让她心里不痛快,那她也得给她添添堵才成。 “三皇嫂,”许如瑾紧跟在洛筝身侧,面上带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三皇伯这般体贴嫂子,嫂子也该投桃报李,好生替三皇伯着想才对,如今嫂子不在齐王府,何不为三皇伯挑选几名侍妾好生服侍呢?如此一来,也显得三皇嫂大度贤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入V要更三章,所以明天木有啦,咱们后天见,恩,这文大概再有五到十万左右完结,所以入V后一直在追的亲最多再花三块钱,借用某位大大的广告词就是就当请渣作者吃了几个包子或是喝了瓶矿泉水,谢谢支持!   ☆、第42章 册立太子 泰康殿里,自妻子离去后,齐王秦恒便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是看向身侧的空位便是看向殿门的方向,眉间似有忧色。 王福贵如今已是极为了解自家殿下的心意,赶紧凑上去小声问了一句,“殿下可是担心王妃?”一边说着,一双小眼睛还往燕王妃的位子那边瞥了一眼。 哪知秦恒却是淡淡一笑,“无妨。”他家阿筝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若是那些阴毒算计、暗箭伤人的后宫手段,以她光明磊落的性子只怕是防不胜防,前世自己都能在后宫之中将她护好,更何况如今。可若是有人直接想要跟她正面交锋,那是绝对讨不了什么好的。 是以,如今他不是担心许如瑾会欺负到他媳妇,她若是敢当面生事,不被他媳妇欺负到就算好的了,他担心的是阿筝该不会又想陪着同安,然后今天晚上也不跟他回去吧? 唉,这同安的病怎么还不好?若是阿筝再在宫里住一个月…… 秦恒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如今和阿筝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为宝贵的,哪里还经得起再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把的时光就这样消逝掉,而他却不能整日陪在她身边。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了,秦恒暗下决心。 而与此同时,他媳妇洛筝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开始欺负许如瑾了。 “就算我现在马上去给齐王找上七、八个侍妾,也远比不上某人贤良大度的美名啊!如今京里可都传开了,燕王妃贤惠无比、不争不妒,新婚才过了一天就主动给夫君纳了两名孺人、两名侍妾。” 这都被人当面挑衅了,洛筝立刻就反唇相讥,“这等贤良大度的正妻风范,我可学不来,也根本不屑去做!” “你——”许如瑾完全没想到洛筝居然回击的这么理直气壮、口没遮拦,但她却还得注意自己的风度,“三皇嫂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份了吧,身为女子,自当以贤良为要,怎可如此善妒?” 洛筝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好,那我问你,你们燕王府那几个侍妾进门时,你心中当真就一点都不吃醋嫉妒,不心酸难过吗?” “我,我自然是不妒的,能得几位妹妹替我分忧,一道侍奉好燕王殿下,我心中不知有多宽慰呢!”尽管有些底气不足,但许如瑾却还是说得滴水不漏。 洛筝一脸鄙夷,“我最瞧不上的便是你们这些名门贵女的虚伪,明明心里都醋浪淘天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什么身为女子不可善妒。嫉妒怎么了,这本就是人之天性,谁乐意看到自己的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呀?” “再说了,你要是当真欢喜自己多了几个帮你侍奉夫君的妹妹,你就不会巴巴的跑到我跟前来也劝我效法了。不就是自己多了几个妹妹,心中郁闷的紧,不愿意自个一人独自品尝这种酸涩,便想把我也拖下水,让我也尝尝这种妻妾共事一夫的滋味呗?” “这世上总有这么些人,自己过得不好,不想着怎么让自己过好一点,反倒整天琢磨怎么让别人也过不好,似乎别人不好过,你就过好了一样,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虽说你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有些名不符实,但我一直以为能有才女之称,多少也是有点小聪明的吧!可我现在真心觉得你简直蠢透了,先不说我们齐王府的后宅之事轮不轮得到你来管,单就你方才的举动,劝我的那几句话若是传到了燕王耳中,你觉得他可会满意他的王妃这等扯他后腿的作为?” 洛筝最后这几句话直如一记闷棍,一下子打得许如瑾久久回不过神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脸色渐渐的白了。 是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燕王如今所有的心思都在夺嫡上,自己只所以那样大度的在新婚第二天就为他纳妾,还不是为了借由纳妾替他多收揽一些助力,怕万一晚了一步在贤妃的丧期不好动作。 甚至为了说服她燕王还跟她讲了太祖的那两道秘旨,好让她明白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来说妾室的重要性。而齐王至今一个妾室都没有,已然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中,对他们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良机,但是自己现在却偏偏跳出来去提醒人家,这不是蠢是什么,自己真是…… 许如瑾心里正自懊悔不迭,就听洛筝又道:“喂!我说你怎么还跟着我啊,难不成你还真是想去看同安啊?就算你是真心想去,只怕同安还不乐意见到你呢!你要说的话应该都说完了吧,那就赶紧走人,别在这儿碍眼了。” 洛筝毫不客气的就要撵她走,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真是不长记性,上次在杏花宴还没领教到我的厉害吗?怎么这次还这么不长心眼的往我跟前凑,真是……” 许如瑾僵立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是啊,自己怎么就又把脸凑到人家跟前让人去打脸呢?实在是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和一个如洛筝这般彪悍直接的女子打过交道。 京城中的这些名门淑女们,哪个会这样直接的跟人翻脸啊,真正的淑女那是心中再有不满,面上也仍然是要顾及一丝分寸与颜面的,再伤人的话都是说的委婉含蓄,绝不会直白成这样让对方太过难堪。 可是这个洛筝,偏偏就不照着规矩来,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偏偏她却都没说错,句句一针见血,字字直戳要害,把许如瑾伤得不轻。 可是胸中那团怒火烧得再旺,许如瑾到底还是渐渐冷静下来,她不冷静又能如何,现在的她可还没有办法去把洛筝踩在脚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将来没有办法,只要燕王能够夺嫡成功,登上那个至尊之位,那么到时候她就是一国之母,什么齐王妃,什么木兰郡主,到时候她想怎么踩洛筝就怎么踩,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只是燕王要想顺利夺嫡,只怕还得…… 洛筝才懒得费神去想许如瑾被她二次打脸之后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报复她,她只关心同安公主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以及自己如何能在这棠梨阁多陪她些日子,而不是回齐王府去,要是能一辈子不用回齐王府那才好呢。 可是惜她的盘算因为某人的几句话,再一次落了空。 其实也算不得是落空,因为她确实没有回到齐王府,也确实在同安公主身边继续陪着她,可是却不是在同安的寝宫棠梨阁,而是在离京六十里的华清宫。 华清宫建于骊山之上,乃是皇家的行宫之一,因为内有温泉,于强身健体颇有补益,永定帝时不时的也会过去住上一两个月。 而过了新年,永定帝虽然没有驾临,但却命人护送同安公主到华清宫好生调养,一来温泉有强健体之功效,二来也是想让她换个环境,免得再呆在宫里,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沉浸在追思亡母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洛筝对永定帝这道旨意自然是极为赞同的,更让她欢喜的是旨意里点明了要她陪着同安公主一道去华清宫,归期不限。 这简直让她心花怒放,觉得再好不过,如果能再少了某人的话,那简直就是完美了。 洛筝实在是没想到秦恒居然也一路跟着她们跑到了这华清宫,甚至还打算就一直陪着她们在这里住下。 “今天都十六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圣上都开始上朝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洛筝瞪着秦恒,结果被撵的某人却仍是不急不慢的在那里煮茶。 “我身子不好,阿筝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不久旧伤还复发了一次呢,父皇已经准我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好生调养一下。” 洛筝冷笑,“你少骗人,你这般惜命的,整日调养,早就全好了,你不去忙你的正事,整天呆在这行宫里,你很闲是不是?” 秦恒笑得云淡风轻,“我哪有什么正事,倒是多陪陪你是正经。” 这人这辈子怎么这么无赖,而且面对皇位这么淡定,洛筝记得而他前世可是从年前开始就各种忙碌,因为做足了各种准备,才在上辈子发生在五月的夺宫之变中最终胜出。 无奈之下洛筝也只好把话给他挑明了,“难道夺嫡不是正事?燕王那边如今动作不断,强敌在侧,你不赶紧回去商量对策,反倒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煮茶?” 秦恒手下不停,不以为意道:“秦恂他做得再多,也不过是白忙一场的无用功罢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这太子之位迟早是我的。” “你就这么肯定?”虽然有了洞房花烛夜那一番长谈,洛筝多少也算知道了一点秦恒这种自信的由来,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因为前世秦恒的这个太子之位可不是他老爹给他的,而是他自己抢来的。 秦恒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笑道:“父皇已经跟我说了,最迟五月就会册立太子,你就等着看吧!” 转眼到了四月,永定帝果然下了一道诏书,要册立储君之位,可是在那道诏书里却没有齐王秦恒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43章 夺宫之变 “你就让我等着看这个?”回京的马车里,洛筝忍不住把永定帝的那份诏书摊开在秦恒面前问道。 这份册立太子的诏书,除了诏告天下的一份外,永定帝又另拟了四份命人前往四位亲王府邸一一传旨。而给齐王秦恒这位正经嫡子的诏书比起其他几位亲王来也就多了一句话,命其携妻返京参加五月初六的册封大典,可是这太子的人选,诏书上却是一个字没提。 朝堂上下,人人都对永定帝这份说要册立东宫却连太子是谁都不说的诏书大为不解,议论纷纷。尽管诏书里言明为保储君无虞,到了册封当日才会由永定帝亲口宣读太子人选,免得在册封大典之前发生些什么意外,毕竟这样的事在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但却还是无法彻底打消众人的疑虑。 然而这道诏书看在洛筝眼里却觉得极为熟悉,因为前世永定帝册立东宫时也是这般发了一道诏书只说某年某月某日册立太子,但却不说要册哪位皇子为太子,导致最后夺宫之变的发生。 前世秦恒最终能夺得太子之位,是因为他早有准备,可是现在,永定帝的诏书和前世一样,而他这几个月却都在华清宫游手好闲,专心致志的忙他所谓的正经事——寸步不离的陪着自己,关于夺嫡的正事一点都没见他干。 洛筝开始有些担心起来。秦恒却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连那诏书看都不看一眼,“这诏书上自然是不会有我的名字的。” “那你还说这太子之位肯定会是你的?”洛筝气结,她已经开始怀疑新婚之夜秦恒跟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该不会是这混帐自己瞎想出来的吧? “正因为父皇想把这太子之位给我,所以他才不能直接点明他想立我为太子。” 洛筝正想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到秦恒跟他说过的那丙道太祖秘诏,第一条是什么来着,“不得立外戚势大之女所生子为帝,皇子年十五以下均不得立为储君,且为帝者不得专宠一人,须雨露均沾、广延子嗣。” 难道…… 秦恒看着洛筝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我的外家如今已经败落,但是我家娘子却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偏偏我还愿意为了我娘子此生再不纳妾,只专宠她一人。” “父皇说匡正署已经上了好几道奏折参我了,全都被他压了下来,但若是他直接明言要立我为太子,只怕匡正署的那些老家伙们就要把太祖秘诏祭出来了。真到了那时候,恐怕就是父皇也会被掣肘,所以父皇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等到了册封的时候,父皇直接说要立我为太子,看谁还来得及反对?” 尽管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洛筝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辈子秦恒突然对她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似的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只是为了她洛家的兵权可以成为他夺嫡之路上的一步好棋。 结果现在却突然发现,她自以为会带给秦恒很大助益的娘家原来竟是拖了他后腿的包袱?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威名显赫的娘家,秦恒早就被永定帝麻利的立为太子了! 再想想燕王的那一妻四妾,虽然个个都和某些朝中大臣有些姻亲关系,但和她们洛家一比,那可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完全没有多少强力的背景。 这么两相一对比,洛筝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一件她都不知道是该为此郁闷不已还是该幸灾乐祸的事,那就是她娘家的势力不但不会成为秦恒夺嫡的助力,反倒会是他的拖累。娶了自己于他的夺嫡之路来说,不是更加容易了,而是在明面上更加困难了。 可是,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硬要娶自己呢?宁肯发下不纳妾的誓言也要娶一个不会给自己助益反倒会添乱的女人,这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所以才…… 这个念头实在太吓人了,洛筝赶紧摇了摇头,似是想要把这个念头给赶走一样,可是她越是不想这样去想,反而越是忍不住往这个思路上去想。 前世的永定帝也下了这样一道诏书,是不是也是出于这样一种思虑呢?难道即使是前世,自已嫁给秦恒,于他而言也是麻烦远多于助益吗? 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自己的求婚,虽然自己当时有请永定帝赐婚,但他完全可以拒绝掉的,而且从后来两人之间的相处来看,他对她也是极为不耐烦的,那他为什么要答应啊? 难道…… 这一次,洛筝是彻底的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她已经不是摇头而是干脆拿拳头去敲自己的脑袋。不过只敲了一下,就已经被某人眼明手快的给拦住了。 “阿筝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再担心我抢不到太子之位,也不用这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秦恒把她两只手都牢牢的握在掌中,怕她再去敲打自己自虐,刚才那一下,看得他肝都颤了一下,心疼的不行。 洛筝愣了一下,才一把甩开他的手,“谁担心你能不能被立为太子了,我才不担心呢?” 虽然嘴上这样讲,但这回洛筝心里是当真有些担心秦恒能不能抢到太子之位。没办法谁让这厮死缠烂打的硬是娶到了自己,如今洛家等于和齐王府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损肯定是俱损。 一旦秦恒在夺嫡中失败,被别的皇子抢到了那张龙椅,做为一个曾经最有威胁的嫡出皇子,秦恒的下场可想而知,而她们洛家作为秦恒的正经姻亲,肯定是会被株连清算的。 所以,就算秦恒在洛筝心目中是一等一的大仇人,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她现在还是更希望秦恒能继续他前世的辉煌,再次抢到这张龙椅。 “阿筝,”秦恒牢牢的握着她的手,完全不给她半分挣脱的可能。“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虽然这太子之位非我莫属,但我绝不会把岳父大人和舅兄牵连进来的。我这些日子也不是没做布置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好,册封大典那天,岳父和舅兄不会出现,免得将来落人以柄。” “你就这么有信心这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如果他失败了呢,即使她的父兄不参加这册封大典一样逃不掉被清洗的命运。 “当然,便是为了你和洛家我也不能输啊!”前世他都能抢到这张龙椅,更何况这一世,他既然不顾一切的娶到了阿筝,自然不会再将她和她的至亲置于险境。 趁着洛筝在这边愣神的功夫,他用右手握住洛筝的两只手,空出来的左手却往洛筝头上抚去,“所以,阿筝,你别担心,这一次我只会成功不会失败,你可千万别偷偷去找你父兄相助,免得到时候他们有了从龙之功,匡正署的人又要啰嗦什么功高盖主。” 秦恒这都在她头发上抚弄了好几下了,洛筝这才回过神来,狠狠打掉他的手,回他一句,“你多大脸啊!我才不会替你去找我父兄帮忙呢?就算你要败了都不会去找他们帮忙!” 这最后一句洛筝倒还真不是在说气话,上一世就是她犯贱,明明秦恒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她还是偷偷拜托了父亲和兄长,在紧要关头,助了秦恒一臂之力,算是秦恒能坐上那把龙椅的一大功臣,可是结果呢? 所以这辈子,洛筝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再去犯一回贱,别说找父兄帮忙了,就是再像前世那样帮他挡箭,她都再不会去犯傻。 可是这万一要是那一天当真如前世一样又发生了魏王作乱的夺宫之变,那支射向秦恒的暗箭真将他给射死了怎么办? 这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还谈什么成败?拿什么来保全她的家族? 自已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当初自己出征北境时他送给自己的那件金丝软甲,是早被自己还给他了的,如果五月六日太子册封大典上他内里穿上这金丝软甲,那就不怕这暗箭伤人了。 眼见第二天就是五月初六了,洛筝这还没纠结出一个决断来,秦恒却已经把这件金丝软甲送到了她的面前,还交待她的两名贴身侍女明日一定要让她将这软甲穿在身上。 “为什么要我穿这个?”洛筝十分不解。 “我怕明日会有些变故,你身为我的王妃,明日也是要和我一道入宫的,倘若宫中有变,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你呢?”洛筝脱口而出便问了这一句。 “我另备了一件软甲,放心,我对自己这条命可是看得极重的,只有活着才能好好陪着你。”好容易听到妻子关心自己,秦恒简直是心花怒放,看着洛筝的眸光越发深情的能将人溺死在里面。 洛筝真希望现在就能来上一支暗箭,一箭封喉,让他再这样动不动就诉衷情恶心人。 第二天的太子册封大典,果然如同洛筝预感的那样,又开始按着前世的套路走,不等永定帝颁下正式的册太子诏书,也不知魏王用了什么法子,居然领了一队禁卫军直接气势汹汹地杀奔诸位亲王在大典前休憩的平章殿。 至于为什么动手的是魏王而不是燕王,原因很简单,齐王秦恒和燕王秦恂都是有可能被永定帝选为太子的,而魏王和赵王则是铁定没戏的。赵王一真都是没什么野心的,而魏王虽然是个草包,但却是个很有野心的草包,所以他就选择了在这一刻的铤而走险,直接在册封大典前干掉他的几个兄弟,那这太子之位除了给他还能给谁? 可是魏王的如意算盘,齐王和燕王能答应吗?这两位在宫里也不是没有布下人手的。 于是一切如同前世一样,几方势力乱战成一团,但见刀光剑影,箭来箭往,杀得好不热闹。 洛筝随身也是在腰带里藏了一柄软剑的,此时也是舞成一团,跟在秦恒附近一道冲杀。 秦恒本是离她有五步远的,突然却一个飞身跳到了洛筝身边。秦恒的这一个举动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洛筝耳中听得身后“铮”的一声,便见眼前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往秦恒后心刺去。 救还是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送上,第三更正在写,晚点送上哈   ☆、第44章 一念之间 救还是不救? 或者说挡还是不挡? 因为此时洛筝手中的软剑正在格挡一名兵士刺来的长矛,再转手过来挡飞这支流箭是绝无可能的,要挡下这支箭,只能是用她的身体去挡。 救他吧?一想到要为这个前世害死父兄之人挡箭,洛筝就觉得膈应的不行。 可是不救吧?万一他死了,自己一家也得跟着倒霉。 挡箭还是不挡箭,这是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因为那箭的速度得有多快,就洛筝这么心下稍一犹豫纠结,没等她做出决定呢,那支利箭已经射入秦恒体内。 洛筝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没入秦恒的背心,也不知那一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奇怪,他不是也穿了一件软甲吗,怎么这箭还射得进去呢? 如果这一箭当真要了他的命,那靖国公府该怎么办? 洛筝心下正在茫然,秦恒的身体已朝她靠了过来,“阿筝,快帮我斩断那箭尾。”声音里略带着几分急切。 虽然他声音压得极低,但听在洛筝耳中,却是一震,此前所有的纠结都荡然无存。这一刻,她只希望秦恒能活下来,顺利夺得这太子之位,这样她的家族亲人目下才能得以保全。 洛筝手腕翻转,挥剑如风,一剑便齐根斩断了秦恒背上的箭尾,这才发现原来这箭虽射入秦恒体内,但刺进去的并不长,不过只是个箭头在里面,想来毕竟他身上那件软甲不是白穿的,多少挡了一挡,这才受伤不重。 只是伤虽然不重,却得防着被人趁机乱喊一气,扰乱已方的军心。是以洛筝一斩断箭尾,就立刻闪身挡在了他身后,免得被人看到他背心的箭伤,只恨现下是五月,手头没有披风,不然往他身上一披,再不怕被人看到他的箭伤,眼下也只得自己用身体去帮他遮挡了。 一片混乱之中确实有人喊了一声,说是齐王已经中箭,凶多吉少,这话传到众人耳中,确实令不少人心下一沉,可是转头这一看,齐王哪儿凶多吉少了?正活蹦乱跳的和齐王妃背靠背,夫妻二人默契无比的在那儿左砍右刺,勇猛无比呢! 于是齐王这一方的士气,不降反增,更令魏王吐血的是,眼见己方已呈败像,有些抵挡不住齐王和燕王的联手相拒,偏偏又一队羽林军冲进来将他们这一方团团围住。 却是永定帝得知平章殿有变,派了羽林军前来平乱,至此,大局已定。 洛筝倒没想到永定帝的人这么快就赶到了这里,前世……,前世永定帝可是什么兵都派不出来,当然也不需他派人来帮忙,秦恒只靠自己手中的力量就已经灭掉了魏王,而燕王则因为秦恒分神照顾了一下中箭的齐王妃,趁机逃出了宫。 这些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而当时的她在替秦恒挡了那一箭之后就昏过去了,再醒过来时,已经是躺在东宫的正殿里,腹中刚满两个月的孩子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床前围满了太医侍女,却唯独没有那人的身影…… “册皇三子齐王秦恒为皇太子!” 宣制官这极响亮的一声唱喏将洛筝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到眼前。 尽管发生了魏王的作乱,但因为极快的便压了下去,并没有耽误到吉时,秦恒在被太医匆匆包扎了背上的伤口后换了一身礼服便携了洛筝的手一道前往奉天殿去听永定帝宣读立储的策书。 在策书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句话,“齐王秦恒,乃朕之嫡子,宜立为储君,正位东宫。” 秦恒没有骗她,永定帝诏告群臣,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册立秦恒为他的皇太子,理由只是因为他是嫡子,是他发妻所生的嫡子。 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这一世才没有安排那么多的人手,全然的相信他的父皇会正大光明的把太子之位交到他的手上,毕竟得永定帝认可的太子之位总比抢来的名正言顺。 太子册礼已成,这时宣制官已经开始宣读册太子妃的策书。 前世洛筝这个太子妃因为箭伤外加小产在病榻上缠绵了三个月之久,并没有正经行过册妃大礼,只不过下了一道诏书册封了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所以这一世,完全没经见过这册妃之礼的洛筝顿时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怔在原地。 还不等宫中执礼的女官上前提醒,新册立的太子秦恒就已经步下丹陛,走到洛筝身前,亲自携着她的手,走到丹陛之前,跪拜谢恩,引领着她完成册妃之礼。 册封大典仪礼已成,皇太子和太子妃在百官迎送下登上辇车,前往太庙,拜遏祭祀、敬告祖宗。 辇车里,洛筝端然而坐,目不斜视,可是她再坐得紧挨着车壁,想和某人保持距离,也架不住人家硬要往她身上蹭。 秦恒的身子已经又往她身上靠过来,洛筝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压低声音怒道:“你就不能自己坐好吗?已经是太子了,还这么没正形?” 回答她的却是一句透着些虚弱的,“阿筝,别闹,我伤口痛,你让我靠一下好不好?”到了最末几个字又透着些许祈求。 “不好!”对于新任太子殿下这份难得一见的脆弱,洛筝却是拒绝的干脆利落,转头喊道:“王福贵,你进来!” 洛筝早就发现了,但凡他二人在一起时,所有的侍女内侍统统是躲到一边,绝不近前的,就连洛筝身边的阿花和阿春,秦恒也总能找出些法子来把她二人支开。 至于王福贵,那简直就是秦恒一条最忠心的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虽然面上对她这个秦恒正妻始终是毕恭毕敬,但是眼睛里就只有秦恒一个主人。 果然听到她的吩咐,王福贵并没有立刻从命,而是又在外面问了一句,“太子殿下?” 也不怪他要再请示一下秦恒,实在是他太明白他家殿下的心意了,像这种和太子妃独处一室的情景,是最讨厌有人去打扰的,怎么可能还会唤他进去? 王福贵不给洛筝面子,但是秦恒却很给她面子,立刻不悦道:“太子妃命你进来,没听到吗?” 吓得王福贵赶紧就滚了进来,问两位殿下有什么吩咐。 洛筝也懒得跟他计较,直接道:“你家太子殿下伤口痛得坐不住,想找个人靠一靠,烦劳王公公去给你家殿下当下靠枕吧!” “殿下的伤处不要紧吧,”王福贵一听太子殿下伤口痛得都坐不住了,脸色都给吓白了,“太医就跟在后头,奴婢这就去传——” “不用了,咳咳……”秦恒咳嗽两声,“也并不大要紧的,不过想靠一靠罢了。” 王福贵到底是在他身边侍候了多年的,一见他这神色就明白了,便想赶紧找个借口退出去。 可洛筝也是眼明心亮的,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立刻接口道:“太子殿下都这样跟你说了,你还不快去让太子殿下靠着歇一会儿?” “这——”王福贵面有难色,“老奴骨头硬,只怕反倒硌得殿下不舒服,若是娘娘能受累则个,只怕殿下立时便连那伤处都不觉得痛了。” 这一席话听得秦恒暗暗点头,匆忙丢了个赞赏的眼色给王福贵,便一脸渴盼的看向洛筝,口中还唤道:“阿筝!” 洛筝却不吃他这一套,“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不过那么一点点小伤,哪里就会痛成这样?” 这话王福贵可不爱听了,“娘娘,太子殿下可是因为您才会受的伤,若不是——” 洛筝以为他要说的是秦恒将那件金丝软甲让给她穿这才会受伤,不等他说完便道:“那件金丝软甲我本是想让他穿的,是他硬要让我穿,还说他另有软甲护身,我又怎知他那件软甲挡不住那支利箭,这样也能赖到我身上?” “这金丝软甲普天下只此一件至宝,旁的软甲哪能再做到刀枪不入?殿下明知今日凶险,却还是将这件至宝给了娘娘护身。”王福贵继续在为他家太子殿下鸣不平。 “甚至明知娘娘身上已经穿了这件宝衣,还生怕那支流箭会伤到娘娘,奋不顾身的跃到娘娘身边替您挡下那支射向背后的流箭,若不是为了替娘娘您挡箭,殿下他自己又怎么会中了另一支流箭?” 一想到他家殿下为了这位太子妃娘娘各种掏心掏肺的付出,结果连命都险些搭进去了,却换不来人家的丁点儿领情和感激,王福贵捂着胸口替他家殿下深感委屈和不值。 “你说什么?他是为了替我挡箭?这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接下来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这一世她并没有替他挡箭,可是为什么这个太监却说是他在替她挡箭? “奴婢当时躲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支流箭从娘娘后边射过来,您自然是看不到的,当时殿下本来在离您五步远的地方,一瞥眼看到了,急忙就冲过去挥剑替您挡开了……” 王福贵还在念叨着什么,洛筝却已经充耳不闻,她在心里反复回想的是当时的情景。 不错,当时秦恒确是突然一下纵跃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她听到身后“铮”的一声,接着就见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指秦恒的背心。 难道当时真的也有一支流箭射向她的后心,而身后那“铮”的一声,就是秦恒在替她挡箭时,剑身与箭身相撞发出的声音?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 那么,前世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我开始洗白秦渣,而是他本来就是白的   ☆、第45章 那又怎样 洛筝开始拼命回想前世那一瞬的情景,前世的记忆和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一幕渐渐重叠…… 秦恒的飞身而来,身后那“铮”的一声,飞射而来的流箭……,今日那一瞬所发生的情景完全和前世一模一样,难道说,前世的秦恒突然冲到她的身边,也是为了替她挡箭? 王福贵那尖细的嗓音仍然萦绕在她耳边,她忽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当她在病榻上熬了三个月,终于有力气离开病床,冲到秦恒面前质问他为何这三个月连面都不露,就是这样对待替他挡箭的结发妻子时,王福贵似乎替秦恒辩解了一句,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洛筝竭力在脑中回想,他当时说了一句什么? “娘娘您误会殿下了,其实殿下他是为了——” 为了什么呢? 可惜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因为秦恒的一句极其严厉的“闭嘴!”,让洛筝永远不知道王福贵,这个秦恒身边最贴身的内侍,当时想要替他的主人分辩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当日秦恒让他把话说完,她听到的会不会是,“其实殿下他是为了替娘娘您挡那一箭……” 她一直以为前世是她替他挡了致命的一箭,却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根本就不会被那一箭射中。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前世他要让王福贵闭嘴,而这一世他却任由王福贵替他打抱不平呢?而他又到底为什么会替自己挡箭呢?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洛筝心头,却找不到一个答案。前世的秦恒什么都不愿告诉她,让她整日猜来猜去也猜不到他的心事,而这一世,秦恒什么都会主动告诉她,可为什么她却依然有一种雾里看花,还是猜不透这人心思的感觉。 洛筝看向秦恒,他也正自凝视着她,不同于前世那双总是冷冰冰透着疏离漠然的眼神,现在这双凤目里流露出的只有浓的化不开的爱意以及关切。 “阿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秦恒赶紧就要过来扶她,却被她极其粗暴的一把推开。 “别碰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洛筝终于吼了出来,她确实需要好好静一静,理一理自己现下有些纷乱的思绪。 秦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那个已然背过身去的窈窕背影,也是心乱如麻,忐忑不已,深长的几下呼吸后,强逼自己稳下心神,终于还是收回了停在半空的那只手,默默的坐在另一边。 而王福贵何等体贴他的心意,不等他示意,早就已经悄悄溜了出去,此刻这间并不大的辇车里便又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他们坐在同一张座椅上,但却一个在这端,一个在那端,他和妻子明明离得是那样近,可是她的心,却是离得那样远。 而前世,至少在开始的时候她的心是不停的想要靠近自己的,却是自己自母亲死后已然封闭的太久,久到害怕这种两颗心的贴近,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把她推开…… 所以王福贵自以为旁观者清在那里替他觉得委屈不值,他却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活该应受的报应,谁让他当时身在福中的时候不好好惜福,不去学会珍惜。 而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便再也无法追回,他固然可以倾尽一切让她重新再活一世,可是在她心中已然湮灭了的对他的情意呢?也能再起死回生再重来一次吗? 现在在阿筝的心中已然将他当做是前世杀父杀兄的仇人,半点情意也无。 当那一支流箭刺入他的背心时,尽管他心中早有准备,知道阿筝多半是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替他挡下这一箭的,他也是不舍得她再拿身体替他挡箭的。可是当利箭破体而入的那一刹那,他却还是痛得无法呼吸,不是来自后背的伤处,而是来自心底深处。 那有形的一箭不过只伤到了他的寸许肌肤,但那无形的一箭却稳准狠的直刺入他的心口最脆弱的地方——原来他的阿筝真的已经对他半分情意也没有了! “秦永之,我告诉你,我再喜欢你,也只会喜欢你这一次。我现在是喜欢你,喜欢你到可以为你去死,可是你再这样对我,一旦伤透了我的心,那我就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就是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当洛筝陷入前世的回忆拼命想要理清思绪时,却不知道此时秦恒的心里也正在反复回味着前世她曾说过的这段话。 秦恒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妻子的身影,他看着洛筝耳畔微微晃动的翡翠耳坠,心里反复咀嚼着前世洛筝说的这一段话,只觉得苦涩无比。他的阿筝,果然说到做到呢!当爱则爱,当恨则恨,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就算这一世他可以改天换地,成就不世之功业,光耀后世之千秋,成为千古一帝。可是他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功盖三皇,德配五帝,又拿什么才能拯救他的爱情呢? 秦恒在这边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再怎么做才能拯救他早已逝去的爱情,重新追回妻子的心。而洛筝这边却已经理清了思绪,特别是今后该如何对待她名义上的夫君,太子殿下。 她并没有纠结太长的时间。不过是乍然发现原来前世秦恒居然有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震惊之余不免纠结了那么一小会儿,但她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前世秦恒到底替没替她挡箭不过只是一种猜测,做不得准,就算前世秦恒当真替她挡了箭,那又如何,她也替他挡了一箭还了他这份情。 便是前世他替她挡箭的原因如同今世他所言的一样,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心上之人,那又怎样? 在他害死父兄的血海深仇面前,就算前世的他对自己情深似海又算得了什么,只会让自己更为痛恨他。 所以,只要他毒害了她父兄这一事实没有改变,那么无论他心中是对自己有情也罢,无情也罢,又有什么分别,一样都是仇人。 永定帝和韩皇后再鹣鲽情深,可一旦永定帝害死了他的老丈人,韩皇后还不是立刻就抛下了夫妻之情,自尽而死。男女之间再怎么你侬我侬、山盟海誓又怎么比得过至亲之间的骨肉亲情? 洛筝的心只是在某一个刹那有过那么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她的心就重新坚硬起来,之前打算怎么对待秦恒,今后也依然如此,别说他今日替自己挡了一箭,就是他再替自己挡了十箭,他依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指望能感动自己和他从此恩恩爱爱、比翼双飞,做梦! 所以当晚上回到东宫,太子殿下想要和太子妃同床共枕时,再一次遭到太子妃娘娘的无情拒绝,被拒之门外。 而且这一拒就拒了五个月之久,每晚被妻子拒之门外的秦恒自然心情不佳,终日神情郁郁。于是看在一众大臣眼中,有人就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怎的都被立为太子了可这脸上却一点喜色都没有,这位殿下可真沉得住气。也有大臣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性情稳重,不以己身荣登储君之位而喜,倒是已经开始为国事而忧,真乃社稷之福也! 到了十月,永定帝诏告天下,禅位给太子,秦恒登基为帝,第二日就行了册后大典。 不管洛筝怎么冰冷相待,却只换来秦恒加倍的温柔体贴,热情如火。平日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定第一时间送到洛筝跟前,更何况是这册后大典,更是办得风光无比。 全部仪礼完成之后,秦恒还亲自陪着她到了皇城东门的五凤楼上,让京城的百姓一睹国母的风采。 燕王妃许如瑾立在城楼之下,仰望着楼上那头戴凤冠,身着五色袆衣的身影,一口银牙咬得生疼。只差一步,若是燕王夺得了太子之位,那么今日这头戴凤冠,被百官朝贺,为万民争睹的一国之母便会是她。 可是现在,她却再一次的被洛筝踩在脚下,她如今是皇后,母仪天下,高高的如在云端,而自己却只能立在这平地上,仰着脖子仰望着她。 这一刻,许如瑾简直是连她的夫君燕王都恨上了,为什么自己的夫君就没能抢到这太子宝座呢,枉自己为了给他夺嫡增添助力,强忍着心中酸涩给他娶了一堆子妾室,可是得到的却是什么? 不过,许如瑾看着那个和当今天子并肩而立的身影,忽然又有一丝快慰地想到,不过洛筝这一人独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她的夫君如今可是一国之君,再不是什么齐王,这一国之君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皇后一人,便是这圣上自已愿意,只怕匡正署的大人们也不答应啊! 这一次,许如瑾确实是料事如神,秦恒不过登基才四个月,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永昌元年的二月,一连三封奏请选秀纳妃、充实后宫、广延子嗣的上书摆在了秦恒的案头。   ☆、第46章 怜贫惜(上) 秦恒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那几份请他选秀的上书,一份是匡正署的,还有两份则是来自其他朝臣。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世大臣们是什么时候请他广纳后宫的了。因为上一世,在阿筝死后,他又独自一人活了很多年,在那些孤寂而漫长的岁月里,除了和阿筝在一起的那些记忆历久弥新,其他的人和事,他已经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能记得的是上一世他确实采选秀女,充实后宫,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因为在那时的他看来,这不过是再平常的事,古来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何况还有那道□□秘诏,反正纳了再多的后宫,也不过是摆设罢了,他的妻子始终只有一个。 可是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阿筝的反应却很激烈,和他大吵了一架不说,足足有三个月没有理他,让他烦闷不已。可是他却不能妥协,一来是面子问题,二来,若是当真六宫无妃,只怕匡正署的矛头会更多的落在阿筝身上,会说她无德善妒,不配立为中宫。 那时候的他是一个极为少言寡语的人,尤其是面对阿筝的时候。虽然他也动过解释几句的念头,但却始终觉得要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另一个人听,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从来都不善长言说,而是直接用行动去暗示,阿筝不理他的那三个月,他每晚在“临幸”了那些所谓的妃嫔后都会去她的德方殿,结果自然是被拒之门外。 可是阿筝不知道,他所谓的“临幸”不过是让那些妃子们在他面前跪上一刻钟罢了,至于为什么当时要让她们跪着,现在想来多半是拿她们当了撒气的沙包吧! 因为她们,阿筝整日的和自己闹别扭,但却从不会去故意为难她们,除非有那等不知死活的自已凑上去招惹到她。阿筝当时是怎么说的,“她们能做得什么主?这人是你纳进宫的,这笔帐我只和你算!” 其实,他碰都不会碰她们一下,因为他始终还是排斥和他人的身体有任何接触的,除了阿筝。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坦白的告诉阿筝,那么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秦恒这样想着,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他当时真这样做了,只怕阿筝虽然会不再吃他的醋,但还是会一样的恼他。她一定会质问他既然不喜欢这些女子,也不打算临幸人家,那干吗还要把人家圈进宫里,祸害人家的青春年华,毁了人家的一生幸福,还不赶紧把人都放出去。 他的阿筝,虽然喜欢吃醋,但是对别的女子始终都有一份善意的回护,她常说在这世上身为女子已经很不易了,要在男子手中讨生活,若是女人之间再相互为难,只会便宜了旁人。而这旁人自然是他们这些男子。 但若是当真有人欺负到了她头上,她也绝不会退步忍让,只会狠狠的再还击回去,只是要防范后宫里那些花样百出的阴毒算计就非她所长了,自己当时虽然护住了她,可是后宫里那些多余的女人到底还是烦扰到了她,而自己纳妾的举动也伤了她的心。 因为当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希望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哪能容忍旁人来分一杯羹。 前世他站在男子的角度只觉得她不够大度,但是当这一世亲眼看着阿筝竟然想要另嫁他人,居然还有别的男人想要跟他抢阿筝时,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在将他烧得五内沸然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阿筝不能做到大度能容。 因为在面对所爱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做到不妒不忌,不悲不嗔。 所以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选秀纳妃,给阿筝添堵,尽管如今在阿筝心中,恐怕是再不会为他而吃醋而伤心的。 至于他这一举措将会面临来自匡正署和朝堂的种种压力,身为九五至尊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守护不了,他还当这个皇帝干吗? 前世他就早已经后悔不已,这一世又怎么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让他纠结的不是怎么驳回这几位大臣的上书,而是该怎么借着这个机会再去跟阿筝表一表衷心。 他上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面对阿筝时说的太少,该说的不说,结果明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想要和阿筝长久相伴的,最后却是南辕北辙,相距千里。 所以这辈子,该做的事照做,但是该说的话,就算再难以启齿,还是得说! 结果等他终于想好要怎么去表衷心时,还没等他起身去找洛筝,王福贵已经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圣上,皇后娘娘出宫去了。” “又出宫了?”秦恒皱眉,“又是去长公主府?” 永昌帝秦恒只有一个姐妹,所以这长公主指的自然就是如今的同安长公主了。 王福贵点点头,他早就发现了,这位皇后娘娘从还是齐王妃时就不喜欢跟自己的夫君亲近,反倒跟小姑子同安公主亲近的不像话。 只怕圣上也是心中有数,这才登基没几天,就给同安公主赐了一座极是气派的长公主府,就是想把这姑嫂俩隔开,可惜现在看来,用处不大,皇后娘娘是三天两头就往长公主府跑,而且理由还光明正大,探望久病不愈的长公主,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就连秦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坐回去一边批奏折,一边琢磨着怎生把媳妇从妹妹那里给夺回来。 过了一刻钟,又有一条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呈了上来。 “什么?阿筝和同安轻车简从出了长公府,微服私游了?”秦恒一惊,忙道:“派了暗卫跟着没有?”虽然阿筝出身将门,一身武艺,但秦恒却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奴婢早吩咐下去了,派了八名最顶尖的暗卫护在娘娘左右。”王福贵赶紧回道,哪次皇后娘娘出宫,他敢不派一堆暗卫跟着啊!除了保护皇后娘娘的,还得有一堆传递消息的,皇帝陛下可是要每隔一刻钟就要知道娘娘的消息的。 “圣上,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的马车现在是在长乐大街上行走。” “圣上,皇后娘娘和长公主的马车已经出了西门,往西山方向去了。” “西山……”秦恒喃喃道,难道阿筝是要去那个地方? 如果她真是去了那里的话,这下秦恒再也坐不住了,手中的御笔一扔,“速去传所有的暗卫都跟朕出宫。” 京郊十里处的西山积福寺,洛筝便是带了同安公主到了这里。 “这里……”同安公主被洛筝扶下马车,站在寺门外看着眼前很是凋敝的一座小小寺院,心中满是疑问,“阿筝,这就是你想要带我来的古刹名寺?” 其实她是很想喊阿筝“嫂嫂”的,奈何阿筝却不喜欢,三令五申的不许她这样喊。于是,除了当着三哥的面她喊过几声“嫂嫂”外,其他时候,她只得继续唤她“阿筝”。 洛筝笑眯眯的一点头,“不错,就是这里,不要看这里香火冷落,但是却能帮你去病疗疾哦!” 虽然早前在温泉疗养了几个月,但是同安的身子却仍是病病歪歪的,虽也说不上什么大病,不过仍是思念亡母,忧思郁结,但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洛筝才带她到这里来。 洛筝这一番好意,同安自然是知道的,特别是想到昨日来看她的四皇嫂许如瑾说的那番话后,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却也不由得替洛筝操起心来。 “阿筝,你也别总是顾着我,三哥那边,我听说,已经有大臣向他建言选秀纳妃了,虽说三哥心里只你一个,可你也别太过冷落了他,再说,这后宫之事,你……!” “怎么,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去替你三哥操持这选秀纳妃之事不成。”洛筝笑道。 “这,按说这本也是皇后份内之事的。”见洛筝心情甚好,似乎并未对选秀有什么不悦,同安这才说道。 “更何况,若是你一路操持下来,也好对这些新进宫的妃嫔多些了解,也好心中有个成算啊!”同安公主毕竟自幼在深宫中长大,多少也知道一些后宫中的复杂,见洛筝如此的浑不在意,自然是要出言提醒的。 哪知洛筝却撇嘴道:“人生苦短,难不成我这大好年华就要浪费在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上,那可真是太不值了!” 更何况如今她心里对秦恒是半点情意也无,他要广纳妃嫔,那就纳去呗!正好多收些女人去缠住他,省得他老是一天到晚的跑到她跟前来晃荡,看得人心烦。 “可是……”同安公主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大对,还想再说什么,洛筝却已经抢先道:“好了,咱们先进去佛前上柱香吧!” 这积福寺并不甚大,但是显然里面住的女尼却不少,同安在这寺里还没走多远,就已经发现来这寺里上香的香客倒没多少,可是寺中女尼却是有些多的不像话。 院子里不少女尼正在架着纺车织机,一边在阳光下取暖一边或是纺纱或是织布,辛勤劳作。 同安心下奇怪,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去念经打座而是纺纱织布的女尼,忍不住问道:“阿筝,她们这是……?” 洛筝看着这满院子的女尼,也是叹息道:“这里香火冷清,不够养活这么多的女尼,为了养活自己,她们便只有自食其力。” “可是这寺里的女尼也太多了一些吧,既然这里香火不旺,她们何不去往大一些的寺院呢?”同安不解。 “因为她们去不了,这里是她们唯一的容身之处。”洛筝的神情中有几分悲悯。“她们虽然穿着僧衣戴着僧帽,其实大半并不是真正的女尼,仍是蓄着长发,假作僧尼打扮。” “啊!这是为何啊?” “这积福寺里真正的出家女尼只有六名,其余的十余位女子都是无家可归,实在走投无路只得投奔在这里。” “她们为什么会无家可归,走投无路?” 洛筝叹道,“这世上,为女子者,大不易也。除了三从四德还有七出之律,若是妇人无子,便可休之弃之,如若敝履。这里的这些妇人,大多是因无子而被休弃,娘家兄嫂或不愿照管或想将她们再随便发嫁换些聘礼,或是夫死子亡,在夫家再无立足之地,被大伯小叔逼嫁他人,不少女子便是这样被送入火坑。” 同安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女子的命运竟会是这般悲惨,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怎么会这样?逼嫁他人这也太……” “这还算是好的呢,有那更狠心的,欺负那些娘家无依的无子寡妇,直接将人逼死,反说她是为夫殉节,连她的嫁妆都能一并据为已有。” “啊!”同安再次震惊了,她以前只知道后宫女子的命运是极悲惨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民间女子一样逃不过某些厄运,还是说只要身为女子,在这世上总是会过得份外艰难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收藏留言的亲,对我这种手速渣来说日更实在是臣妾做不到啊!所以明天多半是木有的,亲们周四见。   ☆、第47章 怜贫惜(下) 洛筝看着院中那些忙碌劳作的女子,继续说道:“这寺中这些女子有的是无家可归,有的是为了不被娘家或是夫家人随便嫁给什么猪狗不如的男人去换钱所以偷跑出来,因为都无处可去,所幸还有这一处小小寺院能够暂时收容她们。” “阿筝,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同安公主问道。 “呃,我刚刚获封木兰郡主的时候,上皇赐了我一堆金银财宝,我就满京城的去布施上香,逢寺必入,所以来过这里几次,大概知道这里的情形。” 洛筝随口找了个因由,实则她前世就知道了这积福寺。没嫁给秦恒之前,她虽然整天对他心心念念,可也不是一门心思全用在了他身上,也会时常女扮男装在长安的大街小巷游玩闲逛,一次无意中在街头帮了这寺中的主持苦竹法师,这才知道了这积福寺与其他寺院的不同之处。 二人入了大雄宝殿,各上了三柱香,同安见了这寺中境况,又听洛筝讲了那许多,对这寺中女尼大起同情之心,布施的香油钱便格外丰厚。 立在苦竹法师身后的两名小尼立刻面露喜色,苦竹法师却不过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多谢施主慈悲。”眼见得寺中得了这一大笔香油钱,却仍是神色如常,不以物喜,淡然以对,在之后的言谈之间也并不见任何阿谀奉承的辞色,只是请二人到内室品茶,所上的也仅是清茶一杯。 同安公主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洛筝与苦竹法师言谈,暗自在心中品度这位苦竹法师的言谈气韵,越看越是觉得非同一般,心中不由越发敬重起来。 “十天前,刘娘子还是被她娘家兄长给接回去了,她兄长带了几个人来,贫尼实在是有心无力,她这一回去,只怕……”苦竹法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从她脸上的神色中多半可以看出,那位被强接走的刘娘子只怕是从此命运多舛。 “啊,她已经被接走了吗!”洛筝吃惊道,上一世这位刘娘子是被她给救下了的,但是这一世她已然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救的人,今日这一来,居然已经是来得迟了。 苦竹法师正要开口,一个小尼匆匆奔了进来,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苦竹法师微一点头,起身道:“二位施主还请稍坐片刻,贫尼去去便回。” 她这一先行离去,同安公主便道:“这位苦竹法师倒不似平常人呢,我看她谈吐举止,倒有大家风范。” 洛筝捧着手中的清茶,叹道:“她也是出身名门,自然气度不凡。这位苦竹法师,乃是前翰林大学士章龄之的独女,所嫁的夫君也是考中榜眼的一位才子,原本也是举岸齐眉,相敬如宾,可惜却始终无所出,等到后来章大学士病故,其弟也因罪被罢官流放,苦竹法师娘家再无人可以依靠,便被其夫一纸休书,扫地出门了。” “那个时候,她唯一的亲人二叔远在岭南的流放之地,这千里迢迢,她一介弱女子如何投奔,无奈之下便寻到了这极为偏僻的积福寺出家做了女尼。也因她自身遭逢此变,是以虽然这积福寺香火不旺,但她却仍以一已绵薄之力尽力去帮着那些和她一样被人休弃,无家可归亦无依无靠的女子。” 同安公主听到这里,心下隐约明白了什么,“阿筝,你特意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想让我也略尽些力帮一帮这些身世凄苦的女子?” 她自幼长于深宫,为人虽然单纯天真,却也并非无脑,这帝京附近那么多的寺院洛筝不带她去,却偏偏来了这里,自然不是就为了带她来品尝这一杯清茶的。 “嗯,你可愿意帮帮她们?”洛筝看向同安。 “我自然是愿意帮她们的,只是我今日带的银子不多,等我回府了,就再命人送些香油钱过来,以后我会每个月命人送钱……”同安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洛筝已经开始缓缓摇头。 “怎么,这样做……不行吗?”同安有些茫然道,难道自己这个法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嫂嫂才会摇头否定吗? “不是不行,而是,还不够。” “还不够?” “不错,若只是多布施给她们一些钱粮,难道我手头就没银子吗?还要把你拉过来化缘?”洛筝笑道。 “那……,那我要怎么做?”同安公主虚心求教,她是真不知道除了多布施些银子,她还能再怎么帮到这些女子。 “同安,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长公主府建一座济独院,专门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妇人?”洛筝握住同安的手,双目发亮的看着她。 “啊?济……济独院?”这可实在太出乎同安的意料了。 “不错,我朝虽然设有济老院,但要年满六十且无亲无子的老人才能入住享受衣食奉养,可是你看方才那些院中劳作的女子,她们被休弃或是无子丧夫时大多不过三、四十岁,甚至还有二十岁左右就被休弃的,无亲可依,无人可靠,这天下间几乎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便是想要出家,若是夫家或娘家的亲族不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找到这积福寺暂且容身的,已是极少数幸运之人,还有更多同样孤苦无依的女子却是走投无路,或是被推入火坑,或是唯有一死。就是目下住在这积福寺中的女子,一旦被夫家或是娘家人找上门来硬要带走,便如方才那位刘娘子,苦竹法师也是无可奈何。” “你是当朝长公主,身份贵重无比,又是皇族,若是由你来建这么一处济独院,专门收容这些被休弃或无子丧夫,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妇人,那才能帮到更多这样身世堪怜的女子。” 洛筝越说越是激动,同安公主不由也有些被她所感染,却更是困惑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可是若由阿筝你出面,岂不是更为合适,你可是当朝皇后,母仪天下,若建这济独院,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正因为我是皇后,所以才不行啊!”洛筝心道。前世她就想这么做来着,结果呢,被秦恒冷冷的训诫了一番,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什么牝鸡司晨,什么三从四德将她限制的死死的。 可这些内情,洛筝自然不便和她说的太多,便道:“我固然也能这样做,但我更希望这一善举能由你来做。自从贤妃娘娘过世之后,你始终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哀思之中,形销骨立,疾病缠身。若是贤妃娘娘泉下有灵,你觉得她乐意见到你为她如此伤心伤身吗?” “我……,我只是觉得母亲她去得太早了些,我还没有多孝敬她些时日,她就……”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何尝不是世间之至痛。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同安,你若是深为此遗憾的话,不妨推已及人,这世间不知多少如贤妃娘娘一般年岁的妇人孤苦无依,独自飘零,若能得你之助,让她们得以温饱度日,这等大德大善之举,岂不是对贤妃娘娘最好的祈福追思。” 提到亡母,同安立时便想答应下来,只是她从没做过此等大事,闺中消遣不过是绣花作画,连庶务都不曾管过,真不知一旦应承下来,自已到底能否做好,这济独院到底要如何筹建呢?总不能事事都靠嫂嫂吧? 洛筝也不再开口,静静的等着她做决定。前世为了让同安走出丧母之痛,她去找了她的心上人容遇来陪伴开解她,结果同安虽然从丧母之痛里走了出来,但此后终其一生都没能走出容遇这个男人的情障,无论他怎样待她,她都始终不离不弃。 这一世,她是再不会用这种昏的不能再昏的招了,她要另想一个法子,不但能帮同安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更能让她从中得到足够的自信自立,再不会依赖他人,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而这个法子,让同安公主凭着她的身份去建一所济独院,来帮助那些急需救助的妇人,就是洛筝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或许这个法子会比男女间的情爱更能给同安以力量和慰藉,现在就看她敢不敢迈出这第一步了。 同安公主心里仍在纠结,洛筝却忽然立起了身子,似是在凝神听着什么。 “怎么?”同安公主不由问道。 “外面有些不对,我出去看看,你先呆在这里。”洛筝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直奔前面而去。 她才出了一重院门,就见一群乡野间的村夫农妇吵吵嚷嚷的正拽住一个妇人要往外拖,那妇人满眼是泪,拼命哭喊着“救我!救我!”,身边虽也有数名女尼拽着她衣襟拼命把她往回拉,却终究气力有限,还被几名男子手执棍棒不住的驱赶,苦竹法师那边也是被几名健壮的农妇拉拉扯扯围在了当中。 见到此等情形,还能坐视不理,那就不是洛筝了。她立刻便冲了上去,心知对这等刁民,动口完全没有动手管用,一面命立在一边的两名护卫出手去救那眼看要被拖走的妇人,一面朝苦竹法师处奔去,想要将她身周的几名泼妇赶走。 哪知她一近苦竹法师身边,一名先还拽着苦竹法师袖子的农妇突然转身就朝她扑过来。 洛筝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那农妇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已然迅捷无伦的刺向她的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渣作者要上台表演节目,所以,你们懂得,咱们周六见!   ☆、第48章 被吓坏了 这一下实在太过突然,洛筝完全没有防备,急忙闪身躲避已是不及,突然又见一道寒光一闪,却是一剑架住了那柄刺来的匕首,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一名灰衣汉子已然挡在她身前,和那农妇战在一起。又有数名灰衣男子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围在她身周,只听一人低声道:“属下护卫不周,让娘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十几道身影一齐朝洛筝这边扑来,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请罪的话,赶紧将皇后娘娘护在身后,他们都是被再三下过皇命的,这万一皇后娘娘真有个闪失,他们也不用活了。 只是这些胆敢行刺皇后娘娘之人,虽然个个看着极不起眼,当真好似一般的村夫农妇,却是个个身手不凡,显是训练有素刺客杀手。他们八人虽是顶尖的暗卫,但抵不住对方人多,一人要应付对方两名高手,颇觉得有些吃力。 这八人正在勉力支持,却见那先前拉扯那女尼的一堆村民里又有两人奔了过来,没朝洛筝这边扑过来,反倒朝另一边的院门处窜去。 洛筝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同安公主正从那处院门里往外走,显然是出来寻她的,一见两个乡野汉子,手挥棍棒的冲了过来,顿时吓得呆在了那里。 洛筝急忙飞奔而去,一掌将一人拍飞,正撞到另一人身上,趁着这个空当,正想一把将同安公主推回内院,不防被她打飞的二人一齐将手中的棍棒朝她掷了过来。 匆忙之中洛筝躲过了一个,但为了护着同安,却被另一个木棒一下子砸到了左肩,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两人一见她倒地,早冲了上来,从袖中抽出短刀就她劈头砍来。 凌厉的刀风声中,洛筝听到“噗噗”两声钝响。但这两刀却不是砍在她身上,一道坚实的臂膀早将她护在怀里,这两刀便是砍在了圈住她肩头的这条手臂上。与此同时,出刀的那两个人也已经被踹飞了出去。 跟着她就听一个森冷的声音喝道:“把这些贼人统统拿下,不许放走一个!” 秦恒丢下这一句,铁青着脸,也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两处伤口,俯身就把洛筝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这要放在平时,洛筝哪里肯这样乖乖地让他抱在怀里,早翻脸动手挣脱了,可是这一次,看着秦恒那张铁青铁青的脸和险些要喷火的眼神,洛筝心下也有些害怕,呆呆的任由他抱着自己。 很显然,秦恒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这样糟糕可怕的脸色,洛筝可从没在他脸上见过,就是前世和他吵得最凶的时候,也没见他的脸色这么难看过。 一向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洛筝,在秦恒这等可怕的脸色面前也终于有些隐隐的不安,本能的不敢再去跟他对着干,由着他将自己抱出寺门,抱进一辆马车里。 这马车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却也置有暖炉,一进来只觉温暖如春。 秦恒径自坐了下来,却仍是一手将洛筝紧紧地箍在怀里,另一手却有几分粗暴去褪她的上襦。 这一下,洛筝可不干了,刚要反抗,就觉得颈边一麻,又是被秦恒点了软麻穴,身子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跟着就觉得肩头一凉,秦恒已将她的上襦中衣统统褪到一边,露出半边香肩来。 “嘶——!” 洛筝还没来得及痛骂出口,就听秦恒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被什么惊吓到了一样,眼中的神情既有心疼又有愤怒。 没来由的,洛筝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随着那一声吸气声也轻颤了下,不觉顺着秦恒的目光也往自己左肩瞧去,却见肩头隆起了好大一块红肿,想是被那一记木棒砸得,衬着她光洁如玉的肌肤,看着很有些触目惊心。 身边男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 秦恒深吸了几口气,强自按捺住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开口问道:“痛不痛?” 被他这么一问,洛筝这才觉得肩头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却不肯在他面前示弱,一扬脖颈,“要你管?”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管你谁管你?”秦恒的声音也是一下子就拔高了不少。 他心里虽然火大,但是回嘴的同时,手头却也没有闲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盒,打开来挖了一指深褐色的药膏涂在洛筝肩头的红肿处,右手掌心贴上去,力度适中的替她揉搓起来。 伤处被人这样用力一揉,痛得洛筝差点就叫了出来,赶紧咬唇忍住。 “别咬!再痛也先忍一忍,等药力透进去,就不会痛了,也会好得快一些。”秦恒忙道,一面把自己的左手伸到她唇边,“要是痛就咬我吧!” 洛筝看着伸到自己嘴边的那只手,手形修长、骨节匀称,“这手生得可真是好看啊!”心里这样感慨着,洛筝银牙一咬,一点也没客气的就咬了上去。 她倒也不是真疼的无法忍受,只是趁机泄恨,怀着这样的报复心理,洛筝甚至是故意使足了劲狠狠地咬着,生怕他感觉不到疼。 结果这样一分心,也不知是那药膏起了效用,还是她这边狠咬了秦恒一口出了气,她还真觉得左肩不怎么疼了。可是她也再咬不下去了,因为她终于注意到正在给她按揉肩头的那只手臂上那两处正在往外冒血的刀口子。 她这才想起来,刚刚那样危急的时刻,是这一只手臂把她护在怀里,替她挡下了那要命的两刀。 洛筝松开牙齿,默默的把头转向一边。 秦恒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忙道:“好些了吗?” 洛筝随口“嗯”了一声,恨不得秦恒把他的手从她肩头拿开,这回倒不是嫌恶他碰她,而是……,这种欠人恩情的滋味真不好受,特别还是欠了这人的恩情。 “你……,你右臂的刀伤……”洛筝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她纵是再恨眼前这个人,却也无法凉薄到对他的舍身相救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若是平日里能听到洛筝这略带关心的一句,秦恒早就心花怒放,但是此刻,他眼里心上却只有洛筝肩上的那一处红肿。 “不妨事,那刀砍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踢飞了,不过浅浅两刀,并不深的。”他臂上的伤确实如他所言,不怎么深,他也不放在心上,心里只恨这马车不能再快一点飞驰回宫,好让太医看看阿筝肩上的伤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筋骨。 秦恒手下不停,继续一丝不苟地揉了半天,眼见那种红肿已消了大半,这才吁出一口气,重又将她的中衣、上襦一件件理好,将她裹严实了,却仍是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乌沉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 洛筝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正想开口,忽然发现这马车此时已不是停在原地,而是飞快地朝前行进着,不由急道:“同安呢?她——” “自有人送她回去,不用你替她操心,倒是你,若是——” 秦恒没有再说下去,他只要一想他匆匆赶到时,看到的那一幕景象,还是会觉得心胆俱裂,如被冰雪,如果自己再晚到一点点…… 秦恒简直不敢再想下去,抱着洛筝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似乎生怕怀里的人就此消失不见,只想把她抓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他知道前世洛筝因为去了这个积福寺,管了些闲事,结果身上受了些淤伤,所以这一世只要她一出宫,就命暗卫在暗中护卫着,生怕她再有个什么意外。结果,在八名最项尖暗卫的护卫之下,阿筝却还是险些有性命之忧。 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毕竟这一世相比起上一世来多少还是会有些异变之处,上一世不过是些村妇在推搡之中伤到了阿筝,可是这一世,在这些村夫农妇之中竟然会混了这么多的刺客? 而这些刺客显然是冲着阿筝而来,到底是谁,胆敢对阿筝下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恒正在这里思虑到底是谁竟然想对他心尖上的人动手,他怀里的人却坐不住了,实在是被圈在身上那双手箍得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你是想勒死我呀,还不快松手?”洛筝喊道。 听见这个死字,秦恒心头就是一跳,赶紧减了几分手上的力道,沉声道:“不许胡说!”之前他为了给她上药是侧抱着她在怀,现下干脆把她整个都搂到自己怀里,牢牢的把她的螓首安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宽慰他心中害怕再失去她的恐惧。 于是,洛筝就听到一长串“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的心跳声。她越听越是诧异,这人的心跳有些不大对劲儿吧?不但心跳如擂鼓,还跳得这么快,这…… 秦恒那不正常的心跳在马车终于驶回皇宫时才稍稍慢了下来。洛筝本以为秦恒这下总该把她的穴道给解了,结果人家却理都不理她,直接抱着她下了马车,上了软轿,再一路把她抱回她的寝殿,长生殿,完全没有一点放开她让她自己走路的自觉。 秦恒刚一入宫的时候就已吩咐了去宣太医,等他把洛筝抱回长生殿,刚放到床榻上,三名太医和医女就已经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这几名医者一见天子袖子上的血迹就想扑上来赶紧诊查一下龙体安康,结果却被秦恒一下子赶到了洛筝那边,“先替皇后诊治,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一听皇后娘娘也受了伤,唬得这几名医者心里都是惊疑不定,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啊,怎么这帝后二人同时都受了伤? 好容易给这至尊二人诊治完毕,医者正要告退。却听皇后娘娘开口道:“你们也去长公主府给长公主诊治一下,她今日只怕受了些惊吓,不行,我得去瞧她一眼,才能放心。” 洛筝心下挂念同安,着急想起来,无奈她还被点着软麻穴,根本就挣不起来,正想去吼秦恒,那人已经先开口道:“你还想再出宫?朕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第49章 寻找外援 洛筝一下子就怔住了,重生以来,秦恒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的吼她,之前哪怕她再冲他发脾气甩脸色,也没见他这样凶过她。 但她随即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才对啊,这才是秦恒这混帐的本来面目才对,他本就是这样冷硬独断的人,装了这么久,到底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到是自己,看多了他这些日子的伪装,被他突然这么一吼居然还有些不适应。前世,他这样板着脸声色俱厉喝斥自己的模样,她见的还少吗? 洛筝忽然就息了再开口争一争的心思,甚至在心里很有些唾弃自己,不过是被这混帐和颜悦色、百依百顺的相待了几个月,居然就被这等假象蒙蔽,以为这一次或许这人也会做出和前世不一样的举动,不会再禁她的足,却忘了有一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洛筝干脆闭上眼睛转头向里,再不想多说一句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前世被秦恒下了禁足令,不许她再私自出宫后,无论自己是软语相求也罢,还是争辩吵闹也好,百般花样用尽仍然换不来他一个松口,派足了人手盯着自己严防死守,一点偷溜出宫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可是难道自己这一世还要像前世一样从此被闷在这寂寂深宫,终日除了看着他的一堆小老婆斗来斗去,再没有旁的事可做。一想到还要再过一遍这样被关起来的日子,洛筝忽然就有些绝望。 秦恒在看到她唇畔那个自嘲的笑时,就已经有些不安,再看到洛筝转头向里,话都不愿再多说一句,顿时心里就慌了。挥手命几名医者去了长公主府,又做了个手势命所有宫女内侍全都退下,踌躇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先前那份帝王的霸气已是荡然无存。 “阿筝,方才是我太过情急,话说得有些重,你,你别放在心上?” 洛筝继续闭眼假寐。 “我……,我不让你出宫,是怕你万一再遇到什么凶险,这次派了暗卫护着,却还是……” 洛筝才不信他的鬼话,什么派暗卫护着她,明明是监视她好不好,上辈子他就老派人监视她来着,不然怎么她刚在积福寺出手救下了那位刘娘子,晚上就被秦恒给教训了一顿,再不许她出宫。 秦恒却仍在试图解释,不管阿筝会不会相信,该说的话他一定要说,“那些刺客都是死士,一见逃脱无望,全都服毒自尽,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一时半刻还查不出来。所以在这种时候,我怎能放心再让你随意出宫?” 他这一番言辞肯切终于是换来了洛筝的一句回应,“陛下究竟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嫌我的所作所为丢了您的面子?” 洛筝这句冷冷的嘲讽一下就把秦恒给噎得无言以对,作为知道两人都是重生的知情人,他自然知道洛筝为什么会这样讽刺他,谁让他前世就是这么说的来着。 “你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居然去跟一帮村夫农妇动起手来了,将我天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那个时候,他是真觉得这是最冠冕堂皇最拿得出手的理由,而心里对她安危的担心,别说自己当时只是隐有所察,就是完全意识到了,恐怕也会出于难为情而说不出口,只能用旁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限制她出宫的自由。 可是当他成功的将妻子留在宫里之后,阿筝的心却是离他越来越远。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既保证她的安全,又能让她明白自己的苦心,不会再对自己生出误解来呢?或许自己应该换一个法子试试。 “阿筝,你为何要跟那些人动手?”前世不用他问,阿筝自己就说了许多,可惜他那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辩解,只是气她的随心所欲,不顾自己的身份多管闲事。 “既见不平之事,我当然要管一管。” 秦恒有些无奈,“阿筝,我已经问过了,那些乡民要从积福寺中带走的那个妇人,本就是他赵家的媳妇,夫家要将人带回去,并无有悖于法理。” 洛筝倒没想到他居然会关心这等小事,可是听了他这一番见解,心中又有些愤然,想到前世秦恒挂在嘴边的三从四德,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所谓女子,便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是那个赵王氏,她自幼丧父,青年守寡,无儿无女,既然这三从已经从不起来,为何不能许她自行过活?” “纵然夫死无子,但她可以过继一个孩子,为亡夫守节。” 洛筝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大白眼,“你当守节便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到是想过继个孩子为亡夫守节,可也要夫家族人答应才行。” “她亡夫有十几亩田地,一众族人为了这份家产,争着抢着要送孩子给她过继,结果争执不下,谁也不肯相让,索性合起伙来打算将她嫁与一个胡商为妾,将那十几亩田地几家均分。” “可那胡商不日便要回大食国,谁人愿意去国千里,远离故土?她娘家已无人,户籍又在夫家族人手里,万般无奈下只得逃到积福寺里,说是愿出家为尼,只求不与人为妾,远离故土,可是她夫家那些族人生怕她将来后悔再还俗过继个孩子,硬要强逼于她,难道这等生生断送一个女子一生的惨事我不该管吗?更何况我是一国之母,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秦恒纵是再知民间疾苦,也不过是关心一下各地的岁收,百姓有没有饿肚子,哪个地方有没有天灾一类的,哪里会知道这世上某些弱女子的悲惨命运。 此时听洛筝说完,虽也略有动容,却还是道:“纵使你怜悯那女子,也不用你亲自动手,直接命人去告官,让县令来断理就是了。” “县令?”洛筝冷笑道,“陛下如此圣明,应该不会不知道在乡野村间,有些时候宗族中族长的一句话比县令的话还要管用吧?更何况那县令不愧是陛下您的好臣子,也是满脑子的三从四德,哪里会替她一介弱女子说话?” “这三从四德,都是圣人的传下来的礼法。”秦恒有些郁闷,这天下间的男子从小所读的圣贤书中不都是这样讲的吗,男尊女卑、男强女弱,故而女子要以夫为纲、三从四德。所以他着实有些闹不明白为何洛筝会对这些人人所知的礼法如此的义愤填膺。 “那是因为那些圣人先贤统统都是男人罢了,若是当时执笔定下礼法的是圣人的夫人,恐怕它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洛筝立刻反驳道。 “哎呀,我何必在这里跟你废话,横竖你们这些男子生来命好,又怎能体会我等女子的种种苦楚?我要睡了,陛下还是赶紧去忙您的国事吧!”洛筝开始赶人。 秦恒也没有再说什么,默然的坐了片刻,伸手在洛筝颈间一拂,解了她的软麻穴,又在她床头立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去。 洛筝本来是想借口小睡好赶人的,不想自己这一合上眼却是真睡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差一刻钟就到了第二天的午时。 她还没来得及床上爬起来,就有宫女来报,说同安长公主已在花厅中等了她半天。 洛筝急忙穿戴好了,命人将同安公主请进内室,却见她满面含笑,心情极好,似乎昨日的遇袭事件并没有太过影响到她,不由也是心下一宽,却还是问了一句。 同安公主笑着摇了摇头,“昨日三哥亲自去了我的长公主府看我,就算当时有被吓到,被三哥宽慰了几句,也就不如何后怕了。” 虽然对同安来说这是好事,但是洛筝听在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个秦恒,不让她去看同安,却自己跑去看,真是,真是不许百姓点灯却让州官放火! “三哥还特意让我今日进宫看看嫂嫂,好让嫂嫂宽心。” “叫我阿筝!”洛筝没好气的道。 可是这一回同安公主可就不像往日那么听话了,自顾自的往下说,“三哥说有人想要刺杀嫂嫂,所以才不让嫂嫂再出宫来看我。我知道嫂嫂挂念我,可到底还是嫂嫂的安危更重要啊!何况三哥也说了,只要他一查出来到底是谁想要害嫂嫂,确保嫂嫂不会再有危险,到时候嫂嫂想出宫就出宫,当然还是得有暗卫护卫着才行。在三哥心中,他可真是万分在意嫂嫂呢,生怕嫂嫂受到一点伤害!” 这同安公主一口一个嫂嫂,听得洛筝是郁闷无比,自己这位好友的立场实在是太不坚定,不过被秦恒过府探问了一次就又站在他那边了。 “好了好了,你要是给你三哥来做说客,那你可以走了,这些话我不爱听!”洛筝又想赶人了。 “恩,那我要是说,三哥准了我的上书,特旨给我拨了二万两银子,让我在长公主府边上建一座济独院,这话你爱不爱听?”同安公主笑道。 “啊?你说什么?”这个洛筝可是真没想到。 “昨日我把咱们的打算全都跟三哥说了,三哥就让我写一份上书,然后他好今天准奏。三哥说若是让嫂嫂出面提出这件事的话,怕会招来匡正署那些宗亲的非议,眼下还不是时候,只得先辛苦我来操持这件事,三哥还派了好些人手给我,这下我倒也不愁这济独院要如何操办了。总之,那些让嫂嫂觉得不平之事,三哥说他会尽他所能再不让它们发生!” 或许是因为这些话是从同安公主口中说出的吧,洛筝竟然就有些相信了,可若是当真如此,洛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可是看着同安一脸兴奋,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自己,只得勉强笑道:“怪不得你方才进来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原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同安公主笑得更是灿烂,“可不只这一件喜事呢,还有一件事更是让我欢喜不已,而且是和嫂嫂大有关系的一件事呢!”   ☆、第50章 和亲公主(上) “恩,是什么事?”洛筝顺口问道。 “今日三哥在朝堂上驳回了几位大臣的上书,就是那三道奏请采选秀女以充实后宫的上书。”同安公主话说到这儿,故意停住了,只是看着洛筝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得,这秦恒又干了一件和前世不一样的事儿,只是类似这样的事儿经得多了,再听到这又一个不一样时,洛筝都有点麻木了,只是简简单单的“哦”了一声。 同安公主等了半天,见她嫂子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之后就再没下文了,顿时大为不满,“嫂嫂你怎么就不问问三哥是怎么驳回那几道上书的呢?” “那几个大臣可真是锲而不舍呢,三哥都说了不愿劳民伤财、容后再议了,他们却还一个个的在那里不停的劝三哥,说什么就算不广选秀女,先挑几个官宦之女纳为妃嫔也是好的。结果你猜三哥是怎么说的?” “三哥想是被他们念叨烦了,直接冷着脸来了一句,说他当日为了求娶嫂嫂,早就在杏花宴上立誓此生绝不纳妾。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一诺千金,更何况他身为天子,金口玉言,更当信守誓言、言出必行,以为万民表率。若再有臣子建言纳妃,便是欲陷他于言而无信之境地,其心可诛!” 同安公主一面说着,不觉脑中又浮现出方才她三哥在金殿之上那勃然变色、雷霆之怒的瞬间,她还是头一回见她三哥发这么大的火,显然一众文武百官也是第一次领略到新帝的怒火,一个个都被吓懵了,再没哪个不长眼色的还要再去忠言逆耳一番。 在这之前,容遇在同安公主心目当中一直是普天下最好、最出色、最英俊多情的男子,无人能与他比肩。可是现在,同安公主忽然觉得自家三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比起自己的心上人来还要更为挺拔傲岸,单只专情这一条就已经完胜容遇。 阿筝真是有福气啊,居然能得三哥如此相待!夫君身为一国之君,却六宫无妃,只独宠她这一个正妻,这回头得让天下多少女子羡慕嫉妒啊? 而已经被同安公主冠以天下第一有福气女子的洛筝,对她这让人艳羡的福气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脸上不见半点欣喜欢悦之情,就连心思都转到了别的地方。 “唔,好饿啊,同安,你留下来和我一道用饭吧!我这膳房里几个御厨的手艺都还蛮不错的。”洛筝起得太晚,早饭也没吃,这会儿很是感觉饥肠辘辘。 同安公主很有些无语的看着她的好嫂子,什么叫鸡同鸭讲,这就是啊!自己在这里替人家欢喜不已,人家却只是关心,哦,到饭点了该用膳了。 “嫂嫂,我三哥对你如此深情专一,难道你就不觉得感动吗?”同安公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洛筝却是在心里大摇其头,这还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啊,被男人的这些个花招一晃眼就给感动得不行,难怪被容遇给吃得死死的,还是太天真、太单纯啊! “同安啊,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现在话说得再好听,也是当不得真的。这史书上出尔反尔、不守承诺的帝王也是多了去了,有本事他一辈子别纳妾啊!那我说不定才会感动那么一丢丢。” 洛筝会这样说那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就算这会子秦恒可以理直气壮的以要信守誓言为由拒绝群臣的选妃上书,但若是别的小国送来几位和亲的公主美人呢? 要是洛筝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回纥、柔然、还有高丽国可是各送了一名公主到帝都长安,说是为表对天朝上国的敬服,愿送公主侍奉大秦天子,以为姻亲之好。 朝中上下对于一下子就来了三名和亲公主,那是相当的兴高采烈、群情振奋。想想前朝的时候为了让回纥、柔然不再进犯我中原大地,朝中先后送出去了好几位公主和亲。如今我大秦朝国力强盛,却是它们抢着要将公主送来和亲示好,可见我天朝实在是声威赫赫,威震四邻! 洛筝却是被气得不行,这一下子来了三个要和她抢夫君的和亲公主不说,这三个情敌恰巧还是在她生辰那天入宫面圣的。而且秦恒那个混帐竟然当场就封了这三位公主一个香妃,一个柔妃,还有一个丽妃,气得她连寿面都没吃,直接一掌扫翻到地上。 当晚秦恒倒是有过来她的德方殿,结果洛筝这边正在气头上,一怒之下直接紧闭宫门,把秦恒关在了门外面。 “你不是刚纳了三个和亲公主吗,那就找你的公主美人去呀,还跑来我这里干吗?”洛筝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却是彻夜无眠,一边气愤,一边哭了一晚上。 这家伙纳妾也就罢了,横竖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总是会有些妃嫔的,可是为什么要在自己生辰这天纳妃呢,还一下子就娶了三个小老婆,让洛筝憋屈的不行。 她自然知道他此举乃是以国事为重,毕竟这人作为夫君来说虽然差劲之极,但是作为一国之君来说,却是堪称明君,勤政爱民、治国有方。别说白日里,就是晚上大部分时候也不怎么到后宫去,不是在勤政殿里批奏折,就是召见群臣商议政事。 这样的一位处处以国事为重的君主自然是不会拒绝邻国的和亲之举,可是洛筝理智上再明白,甚至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可心里却仍是觉得委屈的不行。偏偏那混帐一点也体谅不到她的心酸委屈,不但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哄她,反倒只会说些什么此举乃是为了睦邻修好,她身为一国之母,自然要以国事为重,要宽容大度…… 在一次次心上被捅了刀子后,再一遍遍听到类似这样冷淡漠然的话语,再火热的一颗心也渐渐的冷了下来。那一夜的痛哭之后,洛筝再没有为秦恒哭过。 哪怕在她发现这个混帐竟然偷偷的给她用了避子汤,让她自那次小产之后,再也不曾有孕,也不曾再掉过一滴眼泪,当时的她除了愤怒,更多的只是心寒,但却再不会觉得伤心难过。 而这一世,秦恒除了对她的态度和前世大相径庭外,其他方面几乎没怎么变,仍是和前世一样勤政不怠,极重国事。只是不知,今世仍是处处以国事为先的秦恒这一次在面对那三位貌美如花的和亲公主时又会是如何抉择。洛筝忽然就有些好奇起来。 好容易等到了三月里,那三位和亲公主果然同前世一样在洛筝生辰那一天入宫觐见。 不过和前世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当三位公主袅袅婷婷的参见过了大秦天子之后,面对三位使臣提出的和亲之请,永昌帝秦恒却是没有像前世那样立即答应下来,反倒笑吟吟的说明日是皇后的芳辰,请三位公主和使臣明晚到两仪殿参加特意为皇后所办的寿宴。 洛筝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很有些纳闷的,这秦恒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若说他有意和亲的话,却没像前世那样直接在朝堂之上就同意了。若说他无意和亲的话,好像他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居然还请这三位公主来参加自己的寿宴? 难道这是想先让自己这个正室和这几位妹妹增进一下感情,将来才好共事一夫? 自认为已经猜到秦恒此举用意的洛筝再次怒了,不过这一次她火气却并不怎么旺,反正这混帐更卑鄙无耻的手段她都见识过了,这点子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当寿面端上来时,她可再没像前世那样直接给扫翻在地,而是很小心的吃起寿面来,这寿面可是一根到底的,吃的时候要是不小心给弄断了那多不吉利,万幸还能重活一世,当然要努力活得久一点啊! 不过,今天这寿面得吃,可是某人却仍要贯彻前世的立场坚绝不能放他进来。 于是,尽管秦恒比前世早了半天,一下朝就赶到了洛筝的长生殿,看到的却仍是紧闭的朱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还记得吗,第十四章的时候有说女主为了不母难日也就是她生日那天办寿宴,所以是在她真正生日的第二天办寿宴的。 谢谢所有看文收藏留爪的亲,特别感谢又给窝砸了两个地雷的亲,献吻! 篱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5 00:47:53 16698825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5 10:13:13   ☆、第51章 迟到的生辰礼物 洛筝才不管某人在她的宫门外耐心十足的等她开门,吃完了寿面,随意走动走动消了消食,就在贴身侍女阿春的催促下上床去歇了午觉。 每日午间务必要小睡半个时辰,这是太医每三日来给她请平安脉时回回都要叮嘱一遍的,她的两贴身侍女对太医的嘱咐那是言听计从,每日一到了午时四刻,就要催她去午歇。 洛筝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她之前可是没有什么午歇的习惯的。但如今既不能出宫去游玩,她又是不大喜欢坐下来看书的人,整日呆在这宫里,长日寂寂却无事可做,也只得午间再睡上那么一会儿,也算是消磨时间了。 只是今日躺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好半天也没睡着,倒后来索性一气之下推枕而起,就想再偷溜出宫,不成想刚一步出她的寝殿,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她的爱马小黑亲呢的朝她凑了过来,她立刻翻身上马,在这片草原之上纵横驰骋,只觉阵阵春风扑面而来,将她一头发丝吹拂得纷纷扬扬…… 等等,这种风从发丝间穿过的感觉怎么如此清晰,就好像此刻真的有风在拨动她的发丝一般,她甚至都能感觉的到发丝被牵动时头皮处那些微的痛感……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这种真实的触感,已经有些清醒过来的洛筝怒了,这到底是哪只该死的爪子居然趁她午睡敢动她的头发? 洛筝猛的睁开双眼,侧头看去,果然她没猜错,是有那么一双爪子正在那里抓着她散在玉枕上的一头青丝玩,只是这对爪子,怎么毛茸茸的,这完全不是某个混帐的那双手啊! 然后洛筝就看见一双湿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又好奇的瞅着她,还眨巴了两下,口里呜呜叫了两声。 这,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大白猫?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白猫不是应该喵喵叫的吗?它身上怎么还有些黑色的斑纹,而且这歪着的小脑袋上隐约还能看到个王字形的黑色花纹! “啊!”洛筝惊叫出声,这,这该不会是一只小老虎吧,而且还是一只小白虎! 她这一声惊叫虽然响亮,却没吓到这百兽之王,小家伙毛茸茸的凑过来,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就往她脸上舔,将她一张嫩脸舔的生疼生疼的。 洛筝这才醒过神来,赶紧翻身坐起,两只手小心翼翼的这只小白虎崽子抱在怀里,欢喜的不行。 她一直都好想养一只老虎来当宠物的,怀里的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就跟只成年的猫儿一样大,肉嘟嘟毛茸茸的,那虎头虎脑的小模样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这么一个小东西抱在怀里,洛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可是这小家伙却开始不安分起来,不住的往她怀里拱,在她的衣裳上咬来咬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急切的不行,嘴里还不住的呜呜叫着。 它这是要干什么呀?洛筝虽然一直想要养老虎,但这心愿却一直没实现过,她也没有养过什么阿猫阿狗,自然全无照顾这些小兽的经验,不由就有些心慌。 “它不过是饿了,该给它喂奶了。”洛筝正打算喊人来帮忙,一个熟悉的声音已在她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一个盛了奶的青瓷小碟也已经递到了她手边。 洛筝却没伸手去接,冷声道:“你怎么进来的?”心里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揪出自己宫里这个胆敢给秦恒开门的叛徒。 “恩,用梯子爬进来的。”秦恒如实答道。 “什么?”洛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虽然在这之前秦恒也不是没干过翻墙而入的事,不过那都是在夜里,现在这可是在白天啊!这光天化日之下,一国之君爬梯子…… 秦恒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在那里抱怨,“谁让你这宫门关得这般严实,我不用梯子进得来吗?” …… “我不用这梯子翻进来,又怎么送你生辰礼物,怎么样,这只小白虎,可还喜欢?” 洛筝一听这只小白虎是他送的,就开始纠结这礼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完全没有留意到秦恒这句话里那些微的颤抖。 只是还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那混帐就又来了一句,“若是你不喜欢它的话,那它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白养着它,还浪费宫中的钱粮。” …… 怀里的白虎宝宝已经嗅到了奶香,正张牙舞爪的要从洛筝怀里挣出来,拼命的把小脑袋往碟子那里凑,口里急切的呜呜叫着。 洛筝到底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一碟子奶,递到白虎宝宝的嘴边,亲自给它喂起奶来。全然没留意到立在一旁的秦恒那复杂莫名的眼神。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由不得秦恒不感慨万千。这只小白虎本是他前世就准备好要在今日送给阿筝的生辰礼物。 因为丝绸之路,帝都长安涌入了不少异国的新奇之物,像是波斯国的蓝眼睛长毛白猫,还有西洋卷毛哈巴狗,引得当时帝京中的贵女们都争着抢着出高价卖回来养着当宠物玩。 阿筝却是对这两者统统瞧不上眼,不止一次的跟他说,“我才不喜欢这些娇贵脆弱的阿猫阿狗呢,要是能养只老虎来做宠物才有点意思,那才符合我将门虎女的身份嘛!” 尽管她这样笑嘻嘻的跟他说时,他看似仍在看他的奏折,看都没看她一眼,却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她的这个心愿,暗中命人去寻了一只才两个月大的小白虎幼崽来。 只是不曾想,因为那三位和亲公主,阿筝对他各种发脾气使性子。当晚他连洛筝寝殿的门都没进去,第二天他为阿筝安排的寿宴也不见她的人影,好容易见到她的人,却是说不上两句话,二人便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气得他完全顾不上再送出这份迟到的生辰礼物。 再后来,他一是觉得阿筝太过不识大体,不懂得体恤他身为国君的难处,二来也是这礼物都晚了这么多天,还好意思再送出去吗? 于是,前世这只小白虎就一直呆在了上林苑的某处角落,永远也没被送到某人的眼前。 这个前世他没送出去的生辰礼物如今在一切重来之后终于是送给了他心上的女子。 前世当他被阿筝关在宫门外时,他不过只立了片刻就转身离去,后来他曾经无数次的想如果他当时能再多一些坚持,不去和阿筝置气,而是直接把这只小白虎送到她面前,会不会能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用心,多少缓解因为三位和亲公主给他们夫妻间带来的冷淡僵持。 所以,对如今的他来说,别说是光天化日之下爬梯子了,就是上刀山他也得翻过这一道宫墙,把这只前世没能送出的礼物奉到阿筝面前,这不仅是圆她的一个心愿,更是为了圆自己前后两世的一个心愿。 在心爱女子的生辰,为她送上一件她喜欢之物。 尽管这份生辰礼物,晚了有一世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地雷的亲,么么哒!小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7 06:20:02   ☆、第52章 争奇斗艳 第二日,秦恒一下朝就亲自到长生殿来接洛筝一道前往两仪殿。 这一回洛筝倒没再使性子不去,她也是想在寿宴上静观其变,看看这秦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如果他还是要纳这三位公主为妃的话,那有些事她就得提早防备起来了,毕竟上一世,她在那位被封为丽妃的高丽公主手上可是吃过大亏的,累得她的贴身宫女阿春含冤而死,若是这一世还是冤家路窄的话,她可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一国之母的寿宴自然是极为隆重排场的,能有资格在这寿宴上有一席之地的,除了三位和亲公主和使臣外,便是燕王妃和各位国公夫人、候夫人等外命妇了。同安公主因为尚在孝期,自然是不便前来的,先一日便命自己的贴身宫女将自己精心为嫂子准备的礼物送到了长生殿。 洛筝就坐之后,目光在下面转了一圈,却是没见到她的嫂子。虽然她嫂子的诰命品级不高,但好歹也是她这皇后娘娘的亲嫂子,因了这席间众多的外命妇,她父兄不便前来赴宴也就罢了,怎么连她嫂子也不让来呢? 秦恒的目光几乎是时时都落在她身上,一见她弯眉深蹙,赶紧凑到她耳边跟她解释道:“这礼部办的寿宴人太多了些,等晚上,我让人悄悄接了岳父大人,还有舅兄他们,咱们在你的长生殿再开一席家宴如何?” 这个提议实在是好,洛筝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这帝后二人之间的亲密举止,落到底下席间几位有心人眼里,可真是碍眼极了。 于是,这刚一向皇后娘娘贺完了寿,敬完了酒,柔然公主就第一个站起来呜哩哇啦地说了一大串柔然语,礼部的官员翻译过来只有两句话,“柔然公主说要献舞一曲,以为皇后娘娘贺寿。” 有人要为自己跳舞助兴,洛筝自然是不会拦着的,她前世对这位柔然公主感觉到是不错,大概因为这姑娘和她一样,不但娴于骑射,而且性情爽直,虽说被封为柔妃,可是她身上却是没半点柔性,很是直来直去,而且性情倔强,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说华言,终日只呜哩哇拉的说她的柔然语。 这位公主既然娴于骑射,所跳的舞也是不同于宫中舞者的柔美婉约,而是大气健美,反倒颇有英气。因此,虽然舞艺一般,但倒是极入洛筝的法眼。 等柔然公主跳完了舞,这边高丽公主李善花也起身道:“小女子也愿为皇后娘娘献歌一曲,以敬贺娘娘芳辰!”吐字发音虽有些怪异,但却是说得一口华言。 这高丽公主能说几句华言本已让许多人都略感惊诧,不成想人家席地而坐后,一边弹起了伽椰琴,一边口中所唱的却是长安城中广为传唱的竹枝词,这就更让众人刮目相看了。 这位善花公主华言说得虽不怎么字正腔圆,但是唱起歌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尤其是唱到最后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这一句时,语音娇柔婉转,眼神媚眼如丝,那一副欲语还休的含情脉脉,煞是动人。 高丽使臣显然对自家公主这一番表现极为满意,抬头去看永定帝的反应时,却是大失所望,人家皇帝陛下压根就往这边看一眼,正在那里像是在把什么东西递给皇后娘娘。 “阿筝!”秦恒轻声唤道,一面将手里的小虎崽子递过去。 “啊呀,你怎么把它给带过来了!”洛筝赶紧接过来放在膝上,顺手就去给它挠耳朵。 “我怕你觉得无聊。”秦恒笑笑,柔然公主那一舞跳完,阿筝就有些心不在焉。其实这只小白虎,他到是一早就带过来了,就是怕她在席间会觉得烦闷。 回纥公主看着上首帝后间的这一幕,美艳的脸庞上闪过一抹阴云,但是等她一扭头看到一曲唱罢的高丽公主难掩失望的从场中走回来时,心中又快活起来。 “哼!一定是两个人的才艺都太差劲了的缘故,所以才会抓不住皇帝陛下的眼睛,如果是我的话,呵呵……”回纥公主唇边绽开一抹自信的微笑,她的自信可不是毫无来由的,而是她确实有着一样得天独厚的天赋异禀。 于是她也款款起身道:“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若扎也愿献舞一首,恭贺娘娘芳辰。”她的华言说得竟比高丽公主还要好上几分,她还有意无意的朝高丽公主那边看了一眼,“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为了嫁给大秦皇帝而下苦功的。” 回纥公主的请求自然也是被准允了,可不想这位公主却又提出说是她这百花蝶舞要在百花中起舞才最是好看,请求能到御花园中一舞。 秦恒自然是去看洛筝的意思,洛筝却早猜到她此举的用意了,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被封为香妃的回纥公主若扎,天生体有异香,若是在百花丛中起舞,便会引来无数蝴蝶围着她翩翩起舞。 果然,当众人看见原本在花间飞舞的蝴蝶纷纷围在翩然而舞的回纥公主身周萦绕不散时,全都看得是目瞪口呆、惊叹连连,只除了一个人,洛筝。 这百花蝶舞,她上辈子可没少在御花园里见到过。对这三位和亲公主,虽说秦恒答应纳妃的时候一点都没带犹豫的,但是纳了人家之后,却是极少宣这三位前去侵寝。于是御花园里每逢春天的时候就时常能见到这位能招蝴蝶的香妃娘娘翩然起舞。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展示她的独门绝活,却始终也没能把永定帝给招来过一次,只能招来一堆中看不中用的蝴蝶君。 现在回想起来,洛筝也有些纳闷了,这位香妃,体有异香不说,人长得那也是美艳无比,又是和亲来的公主,怎么秦恒却对人家这么冷淡呢? 这样想着,洛筝的目光不觉就朝左看去,却和一道目光撞了个正着。原来秦恒也没看这难得一见的百花蝶舞,而是目光灼灼的正盯着她在瞧。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罕见的百花蝶舞吧,怎么完全就没被吸引到呢?她记得香妃第一次在御花园里招风引蝶时,虽然没能让秦恒当晚就召她去侍寝,但好歹也是驻足留步,看了好一会儿的。 于是,洛筝又开始纳闷了。 她这儿正郁闷着呢,那边柔然公主突然又呜哩哇拉的叫了起来,原来是瞅见了洛筝怀里那只小白虎,顿时两眼放光,神情激动,不住的用柔然语在问这只小白虎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它叫小白。”洛筝很爽快的就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但对第一个问题却是避口不谈。 秦恒听到她取的这个名字,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她家阿筝无论是给人还是给物起名字,永远都是这么简单直接。 从小跟着她的贴身侍女阿花因为第一次见到她时,头发上别了朵小野花,于是她就叫人家阿花,她的爱马毛色乌黑,就被起名小黑。于是这只小白虎被叫做小白那真是再顺理成章不过。 但是众人听到小白这个名字,却是嘴角都有些抽搐,尤其是燕王妃许如瑾,更是逮着这个机会在心里把洛筝狠狠的鄙视了一回。到底是武夫的女儿,就是这么没有品位,连给宠物起个名字都不会起,真是丢我大秦朝的脸啊! 可惜柔然公主却不这么认为,又是鬼叫了几句,译成华言却是:“这个名字起得很好,很贴切!” 大秦天子立刻接口道:“公主所言极是,朕也觉得小白这个名字起得极好!” 顺带又来了一句,“这是朕送给皇后的生辰礼物,免得她整日呆在这宫里,闷坏了她。”这语气,这眼神,简直宠溺得不像话! 当这样宠溺深情的模样出现在一个素有冰郎之称的男子身上时,那夺目的光彩,别说是满园□□,就是活色生香的百花蝶舞也瞬间黯然失色。 就连回纥公主也停了舞步,立在蝴蝶丛中,一张俏脸气得脸色铁青,怒视着柔然公主,觉得都是这个女人出声搅局,才坏了她的压轴好戏,最想吸引到的那一抹目光居然仍是牢牢的粘在那个叫洛筝的女人身上。 可惜柔然公主现在眼睛里只看得到洛筝怀里那只小白虎,旁的无关人等一概无视。 高丽公主却是上前一步,极是谦恭地道:“这后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自然是觉得闷了,善花愿意入宫陪伴侍奉娘娘左右,为娘娘驱烦解闷!”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渣作者写到十点半的时候,困得不行,本想上来说一声今晚不更了的,结果一看到大家的留言,虽然不多,但是满满的正能量,瞬间困意全无,精神抖擞狂敲键盘,乃们就素瓦的强心针,兴奋剂,群抱!   ☆、第53章 三全其美 一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公候夫人们纵然不大敢去看皇后娘娘此时的脸色,却是个个凝神细听。而身份更高一些的燕王妃和回纥公主可就不会顾忌那么多,目光直直的盯着洛筝,就等着瞧她如何答复这位高丽公主自荐为妾的请求。 只不过一个是幸灾乐祸,另一个则是既懊恼又期待。 许如瑾今天会进宫来给洛筝贺寿,一来是她家燕王命她这么做,二来则是在知道寿宴上会有这三位和亲公主后,特意跑来看洛筝笑话的。否则她宁愿装病不来,也不愿来给这个她恨得要死的女人祝寿,更别提还得卑躬屈膝的给她行礼。 回纥公主则是既恼恨这么好的一个话头竟然被那个高丽女人给抢了先,又期待洛筝能点头答应她的请求,那么自己也就能顺势成为大秦皇帝的后宫了。 结果许如瑾先就失望了,因为她从洛筝的神色上看不出人家有丁点儿的生气郁闷,人家一边笑眯眯的给怀里的小白虎崽子顺毛,一边浑不在意的来了一句,“我可不敢拿一国的公主来给我当个解闷的玩意儿,再说,我有小白,这就够了。” 高丽公主和使臣更是大失所望。 这高丽国在前大炎王朝时乃是中原天朝的属国,其人虽说高丽语,但所用文字却是我国的汉字,其国所用的法典文书、医卜算术统统都是学自我天朝。盖因前朝极为推崇儒家,因而高丽国人也是极重儒学,国中女子更是以三从四德,贤良温顺,不嫉不妒为第一要务。 因此,高丽公主满以为当她直接向这位皇后娘娘婉转的表示想要做她妹妹共侍一夫时,这位娘娘为了自身贤良大度的名声以及两国交好的利害关系,是一定会欣然接受的。可那知道人家居然拒绝的这样干脆利落,还堵得自己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样一点都不贤惠,也不懂得替夫君考虑的女子怎么还能得秦朝皇帝如此宠爱呢? 高丽公主下意识的就去看秦恒的脸色,结果就更郁闷了,听到皇后说出这样的言论,大秦天子不但不怒,反而满脸喜色? 秦恒那能不开心吗?尽管他知道现在在洛筝的心里对他是半点情意也无,可是看到她仍然果断的拒绝掉这些想要成为他后宫的女人,他还是觉得心里欢喜的不行。 结果洛筝下一句话立刻又给他泼了桶凉水。 “虽然我这里用不着人来给我解闷,不过,说不定陛下需要呢?公主还是去问问陛下吧!” 高丽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还不等她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看向秦恒。 皇帝陛下已经发话了,“朕有皇后陪着,又怎么会闷呢?” 几位使臣的脸色瞬间就全变了,这帝后二人,还给不给人活路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肯答应,不就是纳个妃子吗,有这么难吗? “皇帝陛下,我们千里迢迢的送公主来此,就是希望能将我们的公主嫁给皇帝陛下,两国能结为姻亲之好!”柔然使臣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开口申明来意,高丽和回纥使臣也急忙出声附和。 秦恒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淡淡道:“那只怕不能如贵国所愿了!朕并无意与诸位公主联姻。” 虽然众人先前多少都已经看出来这位皇帝陛下的意思了,可是毕竟不曾明言拒绝,让几位使臣多少还是抱了一丝期望。如今一见被人家断然拒绝,不但脸色更加难看,更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回纥公主大声问道:“陛下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们,是嫌弃我们粗质陋颜,不配侍奉天子吗?”她在回纥,可是国中最美的女子,又因体有异香,不知多少人能得她看一眼就欣喜若狂的三天睡不着觉,结果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人家都不要,这实在是太伤她的自尊心了。 秦恒摇了摇头,“公主言重了,三位公主都是天人之姿,只是朕娶皇后之时曾发誓此生绝不纳妾,身为男子自当一诺千金,只能多谢三位公主的厚爱了。” 回纥公主听了就是一呆,那边柔然公主在听完译官转述之后,面上却是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可惜跟她一道来的柔然使臣可没心情去赞赏永昌帝的坚守承诺。一个信守承诺的帝王固然值得敬重,可是当永昌帝的这种坚持会损害到他们柔然的利益时,柔然使臣不干了。 “皇帝陛下,我们柔然此番送公主入京和亲,那是为表我国同贵国修好的诚心,希望两国能从此结成秦晋之好,永休干戈,可是皇帝陛下的态度,却真是让人寒心!难道陛下就一点也不在意我们两国的邦交?” “朕想要同诸国交好之心同诸位一样!其实贵国真正希望的不是同朕结为姻亲之好,而是同我大秦国。朕愿认三位公主为御妹,各赐一座公主府第,遍选我朝中适婚的王孙公子,得公主中意者赐婚为驸马。如此一来,既全了朕对皇后的誓言,更可结成我大秦国同三国的姻亲之好,三位公主也各得良缘,不用屈身为妃,岂不是三全其美?” 这……,别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还可以这样“结亲”的吗?所有人都愣了。 等回过神来,柔然使臣已经拧着眉毛道:“皇帝陛下,我柔然大可汗想要的女婿是大秦朝的皇帝陛下,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如果陛下再这么藐视我国诚意的话,那么这所谓的两国修好就只会是一句空谈!”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指明了公主非秦君不嫁,若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那就开打。这柔然使臣敢这般嚣张,那也是有因由的,先前大炎王朝覆灭之时,中原大乱,异族趁机入侵,这打进中原的五胡当中就属柔然最为凶猛,攻势最猛之时几乎侵占了我中原半壁江山。 后来虽被周太祖柴雄赶出中原,近百年来国势已不如从前,但在面对汉人王朝时,却仍然还有着那么一份先前的优越感,这才敢以断交相威胁。而回纥和高丽这两个小国可就没这份底气,不敢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跟着一道朝大秦国叫板,因此这两国的使臣都在一旁袖手而立,作壁上观。 不想柔然使臣这边虽然表现的强势,大秦天子却是没有丝毫不悦,仍是言笑晏晏道,“既然贵国的勇士们还想再领教一下我大秦朝将士的尖兵利刃,朕自然不会反对。前天梁将军还跟朕抱怨说这一两年没得仗打,让他好生郁闷。户部尚书昨儿还跟朕说这几年年年大丰收,粮食多得库里都放不下了,当做军粮用掉倒是正好。” 秦恒这一边说着,一边还点了一位外命妇道,“冠军候夫人,你家候爷若是能再得几回军功,就能给你挣回一个国公夫人了。” 这一番话说的绵里藏针,听得柔然使臣是不住擦汗,这大秦皇帝真是太坏了,专往他们的痛处戳刀子。柔然这几年牛瘟、羊瘟不断,很是闹起了饥荒,这永昌帝却跟他炫耀自家的粮食多的吃不完。还有那个什么冠军候,他这候爷的爵位不就是靠着打他们柔然连战连胜才得来的吗!柔然人现在对这位冠军候还真是有些怕了。 一见大秦天子是如此强硬的姿态,另两位使臣都是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也头脑发热的去喊一嗓子。 而秦朝这边在场的其他各色人等则全是被他们的皇帝陛下给震住了,有觉得皇帝陛下居然愿意为了皇后娘娘不惜跟柔然大动干戈实在不是明君所为的,也有觉得皇帝陛下真是威武霸气的,先前中原汉人被柔然欺负成那个样子,现在正该狠狠的欺负回来。 洛筝虽然强令自己不去看向秦恒,可是心中的震动却远比众人为甚,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秦恒做为一个帝王,是多么的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最不喜的便是劳民伤财的穷兵黩武,若非被人欺上门来,绝不会主动开战。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她,打破了他自己一直以来对外邦交所坚守的准则——以和为贵。 秦恒也没有去看妻子,他正盯着满头大汗的柔然使臣,在等他的回复。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是再不会纳妾的,这是他还未重生时就已在心中下定的决心。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决心,不过是因为前世若不是多了那些后宫妃嫔夹杂在他二人中间,有意无意的使些手段,让他们夫妻间生出那许多误会来,阿筝怎会同他渐行渐远。不愿纳妾,只是怕再坏了他和阿筝这一世的夫妻情缘,但对男子多纳几房妾室却仍是觉得天经地义。 直到积福寺救了阿筝回来后,她说他身为男子自是不能体会女子的种种苦楚时,他才第一次试着想要去设身处地的体会阿筝的种种心情。 如果易地而处,洛筝在有了他这个正夫之后,再纳上一堆男宠,别说一堆,就是一个,光是想想,他都觉得不能忍,先前阿筝说要嫁给那个什么卢琛时,他简直是五内如焚,恨不能一剑劈死他。 那么当前世的他同意礼部的上书,采选秀女、充实后宫时,阿筝是什么心情?当他又在阿筝的生辰纳了三位和亲公主为妃时,她又是什么心情?还有后来…… 所以,现在的他更是坚定无比的绝不纳妾,不只是嫌妾室们碍事还会坏事,更是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希望阿筝有别的男人,阿筝又怎会喜欢自己有旁的女人呢? 自己前世已经为了朝堂的利益而伤害了她一次,这一世便是为了她不管不顾又如何,不过就是多打几场仗罢了,所有的罪孽自有他来背负。   ☆、第54章 冤假错案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柔然使臣,静等着他的答复。 柔然使臣心中早是懊悔不已,他也没想到这位一向待他们挺和气的大秦天子一旦翻脸居然这般强硬!这一下他可是骑虎难下,正在这边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就听他们那位公主忽然又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总算是替他解了围。 比起这位有些不自量力的使臣来说,柔然公主倒是更能屈能伸一些,很干脆的就表示,“大秦皇帝好样的,她很喜欢能养一只小白虎做宠物的皇后娘娘,不想跟娘娘抢男人,她很愿意能有这样一位皇嫂。” 柔然公主的果断表态听得秦恒是龙颜大悦,笑赞道:“公主聪慧,若是贵国使臣再无异议,朕这就下诏册立公主为我大秦王朝和安公主,赐公主府第一座,金玉器玩十箱。” 好容易有个台阶下,又是自家公主亲口答应的,柔然使臣沉默了一下屈膝行了一礼表示一切都听自家公主做主。 虽然秦恒不怕动兵,但能如此圆满解决自然更好。便转头去看向另两位使臣,“不知二位贵使意下如何?” 回纥和高丽使臣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齐齐屈膝行礼,“我等愿效法柔然,同贵朝结永世之好!”眼见自家公主这皇妃是当不上了,能当个皇妹也不错。 回纥公主面色平静,在见识到永昌帝对皇后的深情后,她对这个男人就已经没什么想法了。既然这个男人已经心有所属还当面拒绝了她,她犯不着硬凑上去,她也是有着身为一国公主的骄傲的。 高丽公主则是一脸的柔顺,这和她先前所想实在是差得太远,但至少能先留在这长安城里,兴许将来会有什么别的机会也不一定。 没成想永昌帝接下来的一句话,险些让她喜出望外,“今日朕喜得三位皇妹,又同三国结成永世之好,实是不胜之喜,在公主府第未建好之前,还请三位皇妹暂居宫中。朕明日就下旨遍选我朝王孙才俊,定为三位皇妹选一位身份尊贵,人品出众的驸马。” 于是第二天,在金殿之上圣旨一下,三位公主便搬进了皇宫,住在离洛筝的长生殿最远的三座宫殿里,殿名就以三位公主所获封的名号为名,柔然公主便住了和安宫,回纥公主住了咸安宫,高丽公主住了顺安宫。 虽然离得远,但这并不妨碍柔然公主三天两头的跑来长生殿,借着给皇嫂请安的名头去玩洛筝的宠物小白虎。她这直率的性子很对洛筝的胃口,虽然语言不通,但二人却处得极好。 另两位公主,洛筝这一世却是比前世要上心许多,早命人暗地里注意着,回纥公主倒再没像前世那样见天跑到御花园去招风引蝶,而是时常出宫去参加各位公候夫人所办的宴席,听闻正在积极打探朝中的那些个王孙公子,看来是一心一意要去另觅一个如意郎君了。 而洛筝最为关注的高丽公主,也是安安静静的呆在她的顺安宫,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有,就连逛园子都是趁永昌帝上朝的时候才去御花园。如此这般反倒让洛筝纳闷起来,这前世挺不安分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倒如此乖巧起来,难道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洛筝一时猜不透她的用意,也就不去费神,只是再三吩咐她宫中的宫女,尤其是阿春、阿花这两个她的贴身宫女,更是反复叮嘱她们两个一定要离顺安宫远远的,对于新封的这位顺安公主更是要保持距离,千万别被她给沾上了。 结果任洛筝如何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到底还是发生了和前世一样的事。 刚到四月里,顺安公主某日在逛花园的时候被推下了太液池,而推她入水的人正是洛筝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阿春。 此时高丽的使臣还没走,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冲到宫里去找永昌帝要说法。 而洛筝一听阿春被秦恒身边的王福贵带走,也是立刻就冲到了秦恒的永寿殿。这辈子她秦恒都没住在上一世的宫殿里,秦恒重挑了两个离得最近的宫殿还另取了“永寿”、“长生”这两个名字。 结果这都搬进皇宫半年多了,洛筝这才是第一次踏足秦恒的寝宫,而且还是来兴师问罪的。“你把阿春关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我?” 秦恒放下手中半天也没看下去一页的奏折,从他命王福贵把阿春带走时起,他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在等阿筝来找他。 “阿筝,当时太液池边有几名宫役,她们看得清楚,确实是阿春将顺安公主推入了池中。若是将她治罪,并不为过。” 一听到治罪两个字,洛筝瞬间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激动起来,“治罪?你——” 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凡是会泄露她曾经重活一世的那些话语,即使已经到了舌尖,也永远无法说出,如同被魇住了一般。 她只能愤怒焦灼的看着,眼神里还有着一丝痛楚。上辈子她的阿春就是因为被诬陷将丽妃推入太清湖,而被处死,难道这一世她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阿春被冤枉而死,却还是救不了她? “阿春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治她的罪!”洛筝有些失态的喊道。 秦恒握紧了拳头,“如果我说我已经查清楚了,她确是有罪的呢?”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是我的侍女,我再清楚不过。”洛筝斩钉截铁的说道。前世阿春被关在廷狱里时,她不顾秦恒的禁令,偷着去看了她一次,她当时被打得浑身是伤,见到自己只是哭着说她是冤枉的,甚至都没求洛筝救她出去,只是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一句话。 秦恒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阿筝,我知道你一向护短,可是阿春她不过才侍候了你不到一年,你确定你当真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确定!”洛筝回答的掷地有声,这辈子她阿春是相处不长,可是前后两世加起来呢?“我和阿春相处虽短,可也足够看出来她不仅细心体贴、善解人意,更是一个重情重义,可堪信任的忠仆。” 其实阿筝给出的这几个评语,倒也全都没说错,只是…… 秦恒在心内叹息道,有时候,想要彻底的了解一个人是多么的难哪!!! 在前世独活于世的漫长岁月里,他曾无数次反思他和阿筝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阿筝是那么喜欢他,他心里也只有她一个,可是最后两人却闹到了她割发休夫,永生永世再也不要见他的地步。 他总觉得是阿筝不体谅也不了解他的一片苦心,总是把他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却不曾想一开始就是他错了,是他从不曾给过阿筝了解体谅他的机会,而他又何曾了解阿筝,体谅过她心中的那些苦楚呢? 所以这一世,他不会再打着为了她好的名义再藏着掖着,让不明真相的她对自己误会丛生。 “阿筝,朕特地命了大理寺卿张兴前来协助廷尉审理此案,不如咱们一道去听听,是非曲直自会水落石出。” 张兴的名头洛筝前世就听过,据说何等乱麻一样毫无头绪的悬案到了这位大人手上,都会抽丝剥茧一般显出原形,从未有过半分差错。 秦恒说要带她去旁听张兴审案,还真是半句虚言都没有,还就是藏在帘子后面用耳朵去听。但是洛筝忍不住还是从帘缝里偷眼打量了一下刑室中的情形,见阿春虽然手戴镣铐,跪伏于地,身上却仍是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显然并不曾被用刑。 跟着她就看到狱卒又带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却是一身高丽人的衣着打扮。 难道这就是所谓“亲眼看见”阿春推了高丽公主落水的人证?洛筝心下揣测着,但是半个时辰后她就知道她错了。 她万万没想到,阿春竟然不是被冤枉的,真的是她故意将高丽公主推到了太液池里。而这一切都是高丽公主一手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母国,利用自己在秦宫中无辜被害的落水事件来为本国多争取一些利益上的补偿。 当然如果能顺势离间一下这对帝后的感情,高丽公主更是求之不得,虽然她是不能再嫁给永昌帝了,可是她们高丽还有其他公主可以嫁入秦宫。 至于阿春为什么会背主投敌,原因既简单却又出人意料,因为她背叛旧主并非是为了卖主求荣,而是为了卖主救母。 阿春的生母并不是汉人,而一名被卖到中原的高丽女奴,并为男主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在女儿阿春七岁的时候跟着一队高丽商人逃回了高丽,因为做得一手好菜,入了高丽王宫的膳房做了一名尚宫。 此次高丽王朝将善花公主献给大秦天子和亲,将她也挑在了随公主远嫁的侍者名单之中,不想她入了秦宫后,一次无意中见到阿春,认出这正是十年前被留在中原的亲生女儿。 而高丽公主在知道大秦皇后的贴身宫女竟然和自己的陪嫁尚宫有这一层母女关系后,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用其母的生命去威胁阿春,而阿春也确如洛筝所言重情重义,主仆之情又如何比得了母女之情。 这一路听下来,洛筝的脸色已是越来越差,秦恒一直都在细心留意她的神色,见她此时脸色发白,顿时担心不已。这种被身边信任的人背叛所带来的打击绝不好受,前世他正是不愿阿筝知道她信任喜欢的侍女居然当真背叛了她,才会果断的把阿春定罪处死,甚至被阿筝误解的时候也不曾说明。 可是这一世,为了能让阿筝明白自己的苦心,他终于有些残忍的将这一伤人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第55章 心中的答案 洛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廷狱大牢的,她连阿花也没让跟着,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走着。 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也不用去想,去面对。可是她越想让自己什么也不想,那些个念头却一个个不受控制的硬要往她脑子里钻。 看到眼前的这一池春水,她就会想起前后两世,高丽公主都是被阿春推入了这太液池中。这一世阿春是受高丽公主的胁迫故意推她入水,那么前世呢? 会不会前世也是阿春背叛了她?这才被查明实情的秦恒给处死? 她一直以为当时秦恒是为了偏袒丽妃,这才不问是非黑白就处置了她的贴身侍女给丽妃出气,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不是秦恒冤枉了阿春,而是她冤枉了他? 会有这种可能吗? 洛筝僵立在池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细节,她只在阿春刚被关入廷狱后偷着去看了她一次,听她大喊冤枉,可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但是廷尉审问所得的供词她却从没有亲眼过目,不管她再怎么要求,秦恒也没将此案的所有笔录口供拿给她看过,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认定是阿春有罪,以下犯上、蓄意伤人。 正是这一点让她越发认定了阿春是冤枉的,是秦恒故意偏袒丽妃,不然怎么那个混帐不敢拿出证据来给她看,而是直接就将人扣上一个罪名给处死。 前世阿春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此前秦恒对她的种种冷淡无情,甚至在她为了替他挡箭重伤流产后,也不怎么来看她,固然将她伤得痛彻心肺,到底这伤痛只是和她一人有关,谁让她爱错了人,也嫁错了人,活该要受此折磨。 可是当她身边贴身的宫女也因此而被牵连进去,进而丢了性命之后,洛筝才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的不被夫君所爱,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不幸,连自已身边的人都会被连累。 阿春只因是自己的贴身宫女,便是被另一位也不得宠的妃子给攀诬陷害了,皇帝陛下也不会替她主持公道,只因她所侍奉的主人是更不得陛下待见的皇后。 那个时候,洛筝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极了,便是自己被赞为巾帼英雄,能如花木兰一样女子从军、上阵杀敌又如何,在嫁了人之后被关在这寂寂深宫里,一旦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居然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侍女都保护不了。 可是现在,突然有另一种前世的可能摆在洛筝面前,若真是如此的话,被贴身的侍女背叛固然极不好受,但她却再不必背负连累了身边人的这种负疚感,原来是阿春对不起她,而不是她对不起阿春。 可如果前世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秦恒不给自己看相关的笔录和口供,让自己清楚事情的真相呢? 是为了借此机会故意削自己的皇后颜面吗? 但在这件事之后,当后宫里的某位妃嫔对自己不敬时,却又被他好生申斥了一番,当时她只觉得他虚伪透顶,可如今看来…… 是因为丽妃高丽公主的身份,为了同高丽国的关系这才袒护于她? 可洛筝随即就想起,这件事没过多久,丽妃就因为某次御前失仪,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没过多久就病死在了冷宫里…… 越细想下去,就越发觉得前世的这些事儿实在是扑朔迷离,想得她脑仁生疼,却还是得不出一个结果来。 洛筝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都觉得支离破碎的厉害,等等,自己并没有看错,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是真的被密集而落的雨水给冲击得支离破碎。 雨水?下雨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被雨淋到的感觉都没有? 洛筝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见一张大大的伞面正正遮在她的头顶,替她将一切的风雨都挡在外面。 她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向身后,果然是那人撑伞立在她身后,那伞将她整个儿的遮在其下,可是撑伞人的肩头却已是潮湿一片。 秦恒却仿若未觉,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道:“阿筝,雨下得越发大了,咱们回去吧?” “你立在我后面多久了?”自两人这一世再见以来,这还是洛筝头一回不带任何情绪,如此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 “也没多久,本来让王福贵把这伞拿来是想给你挡太阳的,不想风云突变,忽然下起雨来,倒正好给你遮雨。” 没多久?洛筝的视线落在他肩上那两处水迹处,从撑着伞挡太阳再到挡雨,再到被雨淋湿了衣服,这也好意思说没多久? “既然下雨了,你怎么不喊我?” “我怕扰到你,我知道你想一个人静一静。横竖这雨下得再大,也有我替你撑伞,绝不会让你淋到的。只是——”秦恒皱了皱眉,“只是这会子这风越发大了起来,仔细吹得你头痛,若是再在这风雨里站着,怕是会着凉,软轿就停在那边,我送你回去可好?” 这一回洛筝没再故意跟他拧着来,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对于秦恒也挤了进来跟她同乘一轿的行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瞧着虚空中的某处发起呆来。 等两人回了洛筝的长生殿,秦恒又要招太医来给她诊诊脉,看要不要喝点姜汤之类预防风寒的汤水时,洛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烦不烦?我有些累了要小睡片刻,你别在这里扰我,让我好好睡一会子行不行?”才算把他赶走。 洛筝硬是盯着他走出她的寝室,命人关好了室门,这才脱了外裳登榻而卧。 只是两刻钟之后,某人又蹑手蹑脚的偷偷溜了回来,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的轻轻揭起床帐,坐在床边,几乎是有些贪婪地凝视着洛筝的睡颜。 如果不是怕回来的太早,万一洛筝还没睡着,撞见他又要发脾气,他早就回来了,和阿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秒都异常珍贵,他舍不得错过分毫。 但是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阿筝的脸色也未免太红了吧?他赶紧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触手烫得吓人。 秦恒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赶紧命人去传太医,一边却是训起了立在床边的大宫女阿花,方才正是阿花悄悄跑出去跟他说洛筝已经熟睡,他才敢进来的。 “你是怎么侍候皇后的,她都烧成这样了,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秦恒脸色阴沉的吓人,这丫头只是看出来阿筝睡熟了,却全然没发现她脸色的异状,这是从小就服侍阿筝的贴身丫鬟吗?能不能上点心? 身为皇后娘娘跟前的第一侍女,阿花还是头一回见到皇帝陛下如此疾言厉色的训她,吓得赶紧就跪到地上请罪。 秦恒无奈,“还不快起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哪敢责罚这丫头,别说回头阿筝知道了不放过他,他可还要靠这丫头替他多在阿筝面前美言几句呢! 秦恒现在只恨太医来得太慢,床上的洛筝都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却还不见太医的人影。急得秦恒一个劲儿的命人去催,一面亲自将布巾在凉水里沾湿了给她敷在额头,却见她神情越发痛苦,头不住的来回摇摆,两手也在空中胡乱挥舞,既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又像在驱赶着什么,口里不住的道:“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走开……” 秦恒一怔,这是做恶梦被魇住了?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摇着她的双肩,一边在她耳边喊道:“阿筝!你醒醒!阿筝……” 洛筝终于被他从梦里喊醒了过来,而这时一路紧赶慢赶,跑得气喘吁吁的太医也终于赶到,一见皇帝陛下的脸色及眼色,也不及请安,赶紧就冲了上来要给皇后娘娘诊脉。 倒把秦恒怀里的洛筝给吓了一跳,她本就有些烧得晕晕乎乎的,此时见这么多太医呼啦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不由就问了一句,“我这是要死了吗?” 吓得秦恒一下子脸无人色,快如闪电的一把将她的嘴捂上,厉声道:“不许胡说!你怎么会死,朕绝不会让你死!” 众太医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暗道:“这人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哪有人真能长生不死的呢?真要寿数已尽,便是扁鹊在世,华佗再生,何等妙手回春的神医国手,也还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 “更何况,瞅皇后娘娘这面色,不像是生了什么大病嘛,怎么就把帝后二人紧张成这样?虽然帝后之间情深意重是好事,可这也太草木皆兵、小提大做了吧?” 众太医正在这儿腹诽呢,就听那位“自以为病得要死”的皇后娘娘来了一句,“那为什么这么多太医都赶了过来?” 也不怪洛筝会有此疑问,这屋子里围满了太医的情形,不都是在宫中身份尊贵之人得了重病绝症,生命垂危的时候才最常见的吗?寻常诊脉最多不过命两名太医过来罢了。眼见秦恒一下子就能招来这么多太医,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已只不过是吹了点风,头有点痛,身上有些发热。 秦恒答得却是理所当然,“是朕命他们都来的,好给你会诊一番,免得诊错了病。” 众太医再度面面相觑,听圣上这话里的意思,要么是皇后娘娘的病真的有什么蹊跷,要么就是圣上不相信咱们的医术啊? 于是众太医神情无比认真的一一上前为皇后娘娘诊脉,然后个个在心里欲哭无泪,如此普通常见的风寒发热都害怕我们会诊错,圣上你是有多不相信我们的医术啊? 被一堆太医挨个摸一遍脉,问东问西之后,洛筝早不耐烦,再一听最后居然只是如此小病,却被这么一堆太医折腾,顿时气得就想去大骂秦恒一顿,可是转眼一瞧,那人已经一脸认真的详细问起太医所开的方药中每一味药的效用宜忌。 他脸上的关切担心明白可见,洛筝的气忽然一下子就散了。这辈子秦恒到底是有多在意她的身体?平日派来给她诊平安脉的太医比前世多了三倍不说,如今不过一丁点儿小病,他就这样劳师动众的,也不怕人笑话。 洛筝忽然想起方才她做的那个梦,她梦见前世的丽妃,一脸怨恨不甘的问她,“我为什么会被打入冷宫,难道娘娘不知道吗?” 这个梦境其实并不可怕,可是当丽妃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轻轻的吐出一句,“要我来告诉您吗?”,她忽然就觉得恐惧莫名,开始拼命的想要逃开,想要将她赶走,她不要听她说出那个答案,那个她心中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的答案。   ☆、第56章 乳酪樱桃 一时药煎好呈了上来,秦恒亲自端在手里,先尝了一口,微一皱眉,虽然阿筝向来不怕吃药,但是这药也太苦了,还有些烫。 他拿玉匙舀起一勺药汁,先放到嘴边吹了吹,才喂到洛筝唇边,“阿筝,该用药了。” 洛筝看着眼前这个要给她喂药的男人,觉得各种无奈,再一扫空荡荡的屋子,她就知道她的侍女们铁定又是全被某人给赶到外面去了,免得跟他抢了给她喂药递水的活儿。 那一勺喂到唇边的药,洛筝到底没喝,她轻轻挡开他的手,径直从他手中将药碗接了过来,送到唇边,很干脆的一饮而尽。 秦恒举在手里的那一勺药汁,最终还是送入了自己口中,只觉满口苦涩,比先前尝的那一口还要更苦上几分。 纵然心中苦涩,秦恒也不忘在接过洛筝递回来的空碗时,将一碟鲜果递过去,乳酪樱桃,他记得这是阿筝最喜欢吃的果子,只是这一回他可不敢再拈起一枚喂到人家唇边了。 洛筝见到这乳酪樱桃也是一怔,前世她中箭小产卧床养病时,足足喝了三个月的药,纵然她不怕喝药,可也觉得嘴里苦得难受,便是吃再多药碗旁配的蜜饯果子也去不了口中的那股药味,就想吃些新鲜的果子。那时候她最想吃的便是这乳酪樱桃,可惜那时正值冬令,哪来的新鲜樱桃给她吃? “你素日不是最喜欢吃这乳酪樱桃吗,方才我已经问过太医,和药性并不相冲,你快尝尝,去一去口中的苦味。” 对于秦恒知道她喜欢吃乳酪樱桃这一点,她已经懒得去问了。这辈子,对她的各种口味喜好就没有这人不知道的。也不知是她身边哪个宫人泄的密,问起来却没一个承认的。 只是这才是四月,怎么会有樱桃的? 也不用她开口问,秦恒就如同听到她心声似的跟她解释起来,“这是我特意命人试着在骊山行宫那边的暖房种的,不想竟然真种成了。我命他们继续试着,说不定以后便是在大冬日里也能种出来你喜欢吃的樱桃呢!” 其实用这暖房在冬日里种出樱桃来,早在前世他就已经命人试种成功了,可便是在冬日里种出来再多的樱桃又如何?那个喜欢吃樱桃的明媚女子已经不在了,已经离开他有二十年之久。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一盘鲜红欲滴的樱桃献祭于伊人的冰棺旁。 因为有心事,洛筝也没吃多少,只尝了两颗就摆了摆手。见她一脸倦容,秦恒很体贴地扶她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一面道:“你安心再睡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你,有朕这个真龙天子在,再不会有恶梦惊扰到你。” 洛筝也没理他,翻身向里而卧,却仍是心潮起伏,怎么也睡不着,再翻回身子,睁开眼一看,床边已经空无一人。 短暂的失神后,洛筝唇边忽然泛起一丝笑容,这才像是前世的秦恒啊!想她前世卧病在床的那三个月,每次秦恒来看她都是行色匆匆,每次她希望他能多陪陪她,等她睡着了他再走,可是每次当她为了确定他是不是还在而睁开眼时,床边永远是空荡荡的,再不见他的人影。 那时看着空荡荡的床边,想着不守信的某人,她的心里满是气愤不平和委屈辛酸,但是现在,她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在最初的时候,对那个叫秦永之的男子——闻名帝都的冰郎、永定帝的三皇子,她所怀有的只是少女第一次坠入情网时简单纯粹的爱恋。 可是后来,她对他所有的爱全都变成了彻骨的痛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虽然由爱到恨的这个过程让她痛苦不堪,但也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因为她爱过的这个人不但从来不曾对她动过心,甚至还毒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和兄长。对这样一个人由爱转恨,简直就是一件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是现在,她却要面对更让她纠结痛苦的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毒杀了她的亲生父亲和兄长的人很有可能对她情深意笃,不仅是现世,而是在前世的时候,就极有可能对她动心动情了。 每一个少女都希望她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他的心中也能对自己怀有同样的情意,即使两个人可能最终娶嫁不相干,可能将来成为怨偶。但仍是希望,在最初的时候,当我爱着你的时候,你也在爱着我! 曾经洛筝也是这样希望的,可是现在,她却希望前世的秦恒最好始终不曾对她动过心,对她半分情意也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若是前世的秦恒明明心中已经对她生了情意,却因为顾忌外戚的势力,不仅不敢表露对她的爱意,刻意冷淡她,甚至最后还是抓了她父兄入狱并毒死他们。这种可能洛筝只是想想就痛苦的想发疯,与其这样,她倒宁愿秦恒干脆就没喜欢过她,就是那样一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人。 在发现丽妃落水一案,她冤枉了秦恒之后,再想到前次夺宫之变时实则是他先替她挡了一箭,她也不是没想过前世她父兄被秦恒毒杀,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误会之处。 可是她反复想了又想,实在找不到也想不出这里面会有什么误会之处。召父兄带兵入宫的秘旨是秦恒亲笔写给父亲的,而后父兄被诬谋逆时,他不仅不出言替他们力证清白,反而将他们关入天牢。 而自己带了食物去探望父兄时,也曾在天牢里看到王福贵的身影,他可是秦恒的心腹,那个时候出现在天牢意味着什么? 而最根本的一点是,秦恒实在是太有杀她父兄的动机了,灭了老丈人的全家,这不是他们老秦家最喜欢干的事儿吗?秦恒他爹,那么喜欢他娘,还不是狠手把岳父韩老将军一家给灭了。 虽然新婚之夜,秦恒跟她说起这事来,对他爹颇有恨意,提到他娘更是伤心不已。可是上行下效、有样学样,洛筝绝对相信甭管秦恒对他爹当时的狠辣是何等不满,等到事儿落到他头上,他一样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洛筝想起来有一次她在长安城的茶肆喝茶时,听说书的说三国里的两段故事。先是文帝曹丕纳了袁氏妇甄姬,极其恩爱,然甄氏被立为皇后不久,就因年长色衰而失宠,后被宠妃郭女王所谮而被文帝赐死。 据说后来有一次文帝同甄氏之子明帝曹睿一道狩猎,恰遇一大一小两只鹿,文帝射杀了母鹿,命儿子明帝射杀跑到他马前的小鹿,哪知明帝反而放下了弓箭,便问其因何不射,明帝泣答道,“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让文帝深为感动,最终决意立其为储。 当时洛筝听到这一段时也很是为小明帝心酸了一把,哪知再听下去,顿时就觉得变了味了。原来明帝即位后也是跟他爹一样的德行,也对曾和自己恩爱不已的发妻毛后冷落不已,因为和宠妃郭氏游园被毛后知道了,就干脆将毛后给赐死,简直就是对他爹当年的有样学样。 最让洛筝膈应的是,这两个故事中仗着男人的喜新厌旧上位的宠妃还都是同一个姓,最后还都被立为了皇后。听完故事的那个瞬间,洛筝真心觉得明帝他娘甄氏是白死了,亲生儿子不说去体恤亲娘的痛苦,反倒是走上了跟他渣爹一模一样的道路,活该他没有儿子。 洛筝正在这儿东想西想,越想越远,忽然一个人影重又出现在她眼前。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吓了一跳。 “睡不着吗?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问道。 秦恒见洛筝没有半点回答自己的意思,只是盯着自己要答案,不由得奇道:“我自然是要回来的,说好了要守在你床边,我又怎会离开?” “那你,”洛筝咬了咬嘴唇,还是问了出来,“哪你怎么又出去了?” “这个……”秦恒的脸上居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才道,“我方才突然想打喷嚏,怕吵醒了你,赶紧躲到外头去打,等打完了,这才敢再进来陪着你。” 只是为了不吵到自己所以才离开,原因就这么简单吗?洛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在她朦胧间正要睡去时,忽然一句话闪过她的脑海,“皇后娘娘,圣上他不是故意不来看您,冷待您,实在是您刚中箭昏迷那会子,命在垂危,圣上日夜守在您的床前,好容易您醒了,他却累病了,现在还整日咳嗽不断……” 前世因为怨恨秦恒在她卧床不起时对她的冷淡,她曾经跑到秦恒的寝殿去当面质问他,情绪激动下,她说话自然不会客气,秦恒又素来是那么个脾气冷硬的主儿,两人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吵起来,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洛筝回宫之后就紧闭宫门,硬是三个月都没让秦恒踏入她的寝宫一步。 王福贵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一次趁她去逛园子,偷偷跑到她跟前去替秦恒说好话。 可是洛筝哪里肯信,比起秦恒贴身太监所说,她更相信她亲眼所见的那些,她在鬼门关挣扎了不知多少天才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他不在身边,甚至是到了第二天才过来看她,然后每次来看她都是行色匆匆,从不肯等她睡着了再离开…… 难道他当时真的因为照顾自己而累病了?他每次看自己从不多待,难道是怕把病气再过给自己?而他不肯等她睡着了再离开,是怕他的咳嗽声会吵到自己…… 这样一想,似乎自已亲眼所见的那些秦恒冷淡她的那些铁证,可以全然是另一回事。 可是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没意识到这些呢?因为自己当时太过在意他,所以他稍有冷待自己的地方,自己就会受不了,心情激愤之下,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只会不停的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更可恨的是,每次她这样问他的时候,那人还什么都不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她这边太过患得患失,而他那边则是闭口不言,于是误会就这样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第57章 引咎请辞 洛筝的病没几日就好了。 纵然她心中再是纠结,可是她身体底子本就好,虽然受过箭伤,但自打嫁给秦恒后,在某人的精心照顾下,简直调养的不知有多好。所患又不过是伤风受凉的小病,七八位太医会诊开出的方子,再加上某人的殷勤服侍,她就是想再多病上几日都不容易。 但她的病虽然好了,心情却仍是有些低落,到底心中藏了心事,再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心无杂念,只要单纯的恨秦恒就好。再面对他时心里难免会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她越发不想再见到他。 先前秦恒每日来她的长生殿,十次里总还有那么五六次能见到洛筝,现在却是被她彻底的拒而不见。 甚至当秦恒来问她想要如何处置阿春和高丽公主时,她也没打开屋门放他进去,而是默然半晌,才隔着屋门说了一句,“任凭陛下处置吧,好歹留她们一条性命。”这倒不是她以德报怨,而是重活一世之后,感念上天对她的好生之德,不愿再多造杀孽。 秦恒应了一声,又等了良久,里面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他看着那一道挡在他和阿筝之间的雕花木门,不过那么寸许厚的一扇门罢了,他稍一用力便能闯进去。 可是,他却不敢。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实在是太多太多。这几日阿筝的反常他早瞧在眼里,但是思来想去他也猜不透阿筝为何会如此。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想弄清楚女人心里在想什么,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心思,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些日子秦恒心里可没少这样感慨,可是感慨完了呢,他仍是一筹莫展,因为没弄明白阿筝的心思,他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更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或是强硬或是无赖般的粘在她身边,因为他感觉得到,这一回她是真的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这帝后二人的行止,看在不明真相的一众宫人眼中,就越发的不明所以了。依常理想来,陛下为了坚守对皇后娘娘的誓言,连这三位如花似玉的和亲公主都不要,皇后娘娘心中定然是感动非常,帝后二人理应更加恩爱甜蜜才对,可怎么这夫妻二人反倒更加疏远了呢? 先是陛下在娘娘的长生殿吃了无数个闭门羹,再然后陛下也不再往长生殿去了,除了上朝听政,整日把自己关在永寿殿里。多半是被皇后娘娘的冷心冷情给伤透了心吧! 只有王福贵和长生殿的宫人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皇后娘娘睡熟了以后,他们的皇帝陛下便会悄悄的出现在长生殿,无声无息的步入皇后娘娘的卧房里,坐在她的床前,凝视她的睡颜良久,再悄然离去。 五月里,柔然公主先挑中了自己的驸马,那人只是宫中一名普通的侍卫,不知怎的,却入了柔然公主的法眼,一点也不嫌弃他门第低微,硬是要嫁给他,直接跑去找她的大秦皇兄要求赐婚。 秦恒答应的极是干脆,直接下了道圣旨,给那侍卫封了个伯爵的爵位,为他和和安长公主赐婚。只等公主府第一修好,就为这二人操办大婚典礼。 至于那位被封为顺安长公主的高丽公主则早被褫夺了大秦长公主的封号,被永昌帝送回了她的母国高丽,洛筝曾经的贴身侍女阿春也和她的生母一道被送回了高丽。 于是满帝都的人都在等着瞧被封为咸安长公主的回纥公主会花落谁家,会挑中哪个有福气的来当她的驸马。 一直到八月里,咸安长公主的驸马人选才定下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长公主竟然没选容国公的次子容遇来做她的驸马,反倒选中了卫国公的世子卫璧。 要知道这几个月,帝都第一美男子容遇可没少请这位体有异香的长公主前去听曲喝茶、赏玩风景,而咸安长公主也一次都没拒绝他。可是最终,驸马却不是他。 其实若是能做这位体有异香的长公主的驸马,容遇本人还是极愿意的,可惜他愿意,一听咸安长公主要他发誓婚后绝不纳妾,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时,立刻就不情愿起来。 于是咸安长公主也就没有丝毫留恋的立刻另选他人,当日永昌帝当场拒婚的那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她,让这位骄傲的美人打定主意今生就算她的地位及不上洛筝,但她一定也要嫁一个对她一心一意,发誓绝不纳妾的男子。容遇虽然很俊俏很讨人喜欢,可惜他却不能为她做到这一点,那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礼部这边已经开始筹备两位长公主的婚典事宜,而秦恒的心思此时全放在一个日子上,十月初三,是他老丈人的四十二岁寿辰。 现在阿筝总是对他避而不见,虽然每天晚上他都能见到她的睡颜,可两人之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他总得想个法子,打破二人间的这种僵局才行。 而岳父大人的寿辰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楔子。这一天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讨好到他的皇后娘娘呢,皇帝陛下开始冥思苦想。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先去讨好岳父大人进而讨阿筝欢心,就已经有人存心和他过不去,要给他添添乱了。 朝中先后有两名御史上奏,弹劾靖国公洛大将军父子强占民宅,强夺民田,列了一堆的罪状,就差没有强抢民女了。 这两名御史一上奏,匡正署立刻也闻风而动,一堆弹劾洛大将军的折子被送到了永昌帝的面前。 这一次前朝的动静闹的如此之大,永寿殿里却始终未见皇后的身影。洛筝除了请她嫂子林氏入宫小坐了一个时辰外,一步也没有出过她的长生殿,就连秦恒主动去长生殿想跟她聊一聊对国丈侵地案的看法,还是不得其门而入,仍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洛筝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不同往常的平静,越发让秦恒心里打起鼓来,不知道她是如何打算。直到两日后,洛大将军呈上一道奏本向永昌帝请罪,自陈已退还被御史所参侵占的民宅良田,又赔以金银若干,在奏本最后更是引咎请辞,请永昌帝免了他的大将军之职,连靖国公的爵位也不想要,只想告老还乡。 洛筝早已在焦灼不安中等了两天,如今见父亲终于下定决心,答应了自己所请,上书告老还乡,不由就先松了一口气。重生之后,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父兄能够再不被牵涉到皇家的权位之争中,她早有心让父亲远离朝堂,却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如今虽然是被人诬陷,却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自请还乡。一旦父亲没了手中的兵权,应该就不会再为人所忌了吧。她实在是太害怕再出现前世的那一幕,父兄因为手握兵权,外戚势大而为帝王所不容。 只是不知永昌帝会不会答应父亲所请,让他们洛家全身而退。若是他心中当真如他所言对她一片真情,想要与她白头偕老,天长地久的话,那么他应该会很乐意看到这一道上书才对。若不如此的话,依着那道□□秘旨,秦家的皇权和强势的外戚之间就是一个死结,除非这个外戚已再无威胁到皇权的可能。 可是洛筝左等右等,却迟迟没有等到秦恒的批复,只是等到他又一次的立在门外,轻叩她的门扉。“阿筝,今晚夜色甚好,可愿与我一道出宫?” “不愿!”洛筝怒道,“陛下不是不许我出宫吗?”这几日,她时常会有直接冲到永寿殿去找他问个答复的冲动,好几次都已经冲出了长生殿的大门,却还是又折了回来,结果现在人家主动站到她面前,她却又问不出口了。 “和我一同出宫,自是无妨。明日便是岳父大人的寿辰,你不想今晚回去见见父亲和兄长吗?” 重生之后,洛筝最痛恨秦恒的一点就是,每到关键时候,他所给出的提议她完全拒绝不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帝后一声招呼不打,就微服驾临,慌得洛家父子赶紧跪倒接驾,早被秦恒一把扶了起来,“岳父大人不必如此,明日就是岳父大人的寿辰,阿筝她整日念着你们,我便陪她回来看看。” 洛大将军连忙口称不敢,一面将帝后请入内堂上座,一面赶紧命人奉茶。 秦恒刚一落座,便道:“其实小婿今日除了陪阿筝回来看望岳父大人之外,更是想要将这道奏本还给岳父大人。”话音未落,已从怀中取出那本奏折,朝洛大将军递了过去。 洛筝立时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大将军心中也是吃了一惊,但一见女儿居然敢这样跟他的天子女婿讲话,眉头一皱,却又不知该怎么去说她,女儿如今可是皇后,地位比他还高。 他却不知,秦恒被洛筝如此相待早就习惯了,面上没有一丝不悦,仍是微笑道,“岳父想要请辞,朕不同意!” 洛筝只觉一颗心沉到了冰水里,冷声道:“敢问陛下为何不同意家父所请?” “朕也不明白,为何岳父和舅兄明知自己是被人陷害诬告,却愿承担罪责,甚至引咎请辞?”秦恒沉声反问道。   ☆、第58章 袒护岳家 秦恒此言一出,立时将一屋子洛家人问得是哑口无言。 洛大将军低头沉默不语,洛簧却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洛筝,要不是那天妻子林氏从宫里回来后,带回来皇后妹子的口信,他们洛家怎会如此作为。 可是洛筝当日劝说他们时所透露出的隐忧,对皇家的那份不信任,却又如何能当着永昌帝的面明说出来。 见洛家没人答他的话,秦恒又问道:“岳父正当盛年,难道甘心这么早便解甲归田,从此再不问边境狼烟、敌兵来犯,甘愿英雄再无用武之地吗?” 这话问得不仅洛大将军心中一痛,洛筝心中更是难受得不行。身为将门之女,她如何不知道对一名将领来说,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驰骋疆场,尽展生平所学保家卫国,最大的痛苦便是空有满腔热血,一身本领却闲置在家,毫无用武之地。 战国名将廉颇,虽老矣尚在使者面前饭斗米、肉十斤、披甲上马,力求能得归国重用。何况她爹洛大将军才不过四十二岁,确如秦恒所言正值盛年,却要让他这么早就离开他奋战了大半辈子的疆场,从此赋闲在家,光是想想洛筝就知道父亲心中的失落和痛苦。 可是她明知辞官还乡非父亲心中所愿,却还是说服他呈上了那道奏本,谁让命比什么都重要呢?若是没了命,便是始终挂着个大将军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 秦恒看得明明白白,自己岳父的眼底写满了不甘,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句,“臣愿认罪请辞,还请陛下恩准!” 靖国公洛威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早就离开呆了大半辈子的军营。 他十五岁从军,已经在军中度过二十七载寒暑,他本以为要到他齿摇发落,再也舞不动他的那把方天戟,他才会告老辞去军中之职。 可是在听完儿媳转述女儿的话,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他还是上书自请引咎辞官。要做出这个决定很难,但他也不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早在女儿最终还是嫁入皇家之后,他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这种担忧。 但是还没等他跟永昌帝表明他愿让出兵权的心迹,他的皇帝女婿就已经主动把他们父子请去,再三表示大秦的边境安危还需要倚仗他们洛家军,希望他们能继续匡扶大秦,保家卫国。 当时听到永昌帝这一番话,洛大将军心中着实松了好大一口气。他此生最大的抱负便是做一名良将,奋勇杀敌、守土卫国,他可不想壮志未酬便赋闲在家。 可是没想到自家竟会被人设计安了个强夺民产的罪名,宫中的皇后女儿又言辞肯切的请求自己趁这个机会索性辞官回乡…… 他知道女儿是为了他好,担心他这手掌兵权的外戚在皇权之下得不了什么好。而他也不愿让女儿为他担心,到底是他无能,不能护住女儿,还是让她嫁给了她不想嫁的人。他又怎能再不顾她希望保全洛家的拳拳之心,只一心想着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呢? 因此纵然他心中再是不舍,也还是顺从了女儿的心愿,决定远离朝堂,以及他所挚爱着的军营。 可是就算他想辞官,也得看他的皇帝女婿答不答应。 秦恒凝视着他的岳丈,摇首缓缓道:“朕不准!因为这并不是岳父大人心中所愿。朕虽然从没从过军,却也知道对岳父和舅兄而言,能够征战沙场意味着什么。岳父大人之所以这样言不由衷,是怕会像朕的外祖韩老将军那样不得善终吗?” 这话问得,他倒是大大方方张口就问了出来,却让洛家父子如何回答?说不是那是在欺君,可要说是,这个是字可还真不好宣之于口。 好在秦恒也不需要他们回答,略一停顿,又接着道:“若以私而论,岳父大人乃是小婿的泰山,我是您的半子,焉敢不敬长辈;若以公而论,岳父大人是我朝第一名将,国之柱石,朕又岂会自毁长城。” “朕今日在这里打开天窗说亮话,便是想要让岳父大人放心,朕不是太上皇,岳父和舅兄所担心之事,朕绝不会让它发生!所以,岳父大人无须辞官还乡,有朕在一日,朕就绝不会让岳父和舅兄有性命之忧!” 秦恒这话虽是对洛大将军说的,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留意洛筝的神情,见她秀眉微蹙,正要开口,急忙抢在她前面又道:“更何况,岳父一世清名,岂可背上这等被人栽赃陷害之罪名,陷害岳父和舅兄之人朕已经抓到了,明日在朝堂之上定会还岳父和舅兄一个公道。” 听到这等好消息,洛大将军倒还没怎么样,洛簧先就双眼放光,立刻眼巴巴的看向父亲。原本洛筝是劝他也一道趁机辞官的,可他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哪里肯答应,如今一见又有了转机,连父亲都可以不用辞官,简直是心花怒放。 洛筝也没想到秦恒居然还有这等神通,居然还能抓住那个早就逃得没影儿的罪魁祸首,如此一来能够洗清污名固然不错,可洛筝却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也看向父亲叫道:“爹爹——” 可是她爹洛威却摇了摇头,朝秦恒微一躬身道:“臣谨遵上意。” 还是又一次被这个皇帝女婿给说服了啊!洛大将军在心底感慨道,可谁让这个女婿说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心坎上呢?也许自己还是不甘就此舍弃自己的抱负,也许是被秦恒眼中的真诚与期待所打动,总之,他还是想再留下来试一试。 其实对自己这个女婿,除了他的皇帝身份,洛威真是再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在某种层面,他这个女婿比他的女儿还要更了解他,更懂他的心意,那是男人和男人间的一种君臣相知、惺惺相惜。 而永昌帝也果然言出必践,第二日在朝堂上不但替洛大将军父子洗去污名,还动用自己的内帑赏赐靖国公良田百顷,别院一所,大加褒奖了一番。 朝中的大臣们,个个都是眼明心亮,一看永昌帝如此维护岳家,再想到后宫如今只有洛皇后孤零零的一个,顿时就更加明白了这位皇后娘娘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于是有些大臣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去跟国丈大人和国舅公子去套套近乎,攀攀交情。也有些大臣,如匡正署的官员等却是更将靖国公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洛筝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所以秦恒越是在朝堂上袒护洛家,她这心里就越不踏实,这不是把他们洛家架在火上烧吗?这秦恒到底是安的什么心,生怕匡正署的那帮人还不够忌惮他们洛家这门外戚不成?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个月,匡正署的人禀着鸡蛋里头也要挑出骨头来的精神头,可着劲儿的找他们洛家的碴儿,鸡毛蒜皮点大的事儿也要参上一本。可惜在永昌帝的强力维护之下,全都无功而返。 人人都道洛家能有如此荣宠,全是因她之故,宫中的一众宫女内侍更是坚信他们的皇帝陛下心中只有一个皇后娘娘,对皇后娘娘情深似海。 每当听到这些言论之时,她的唇边都会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心中只有她一个吗?她可不信,就算她现在隐约相信前世秦恒对她也算有情,可要说前世他心里只有一个她,那就是笑话了。 前世在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可不是自己这个正宫皇后,而是四妃之首的周贵妃,每个月被召到甘露殿侍寝的次数最多,差不多能有十次,自己这个皇后每月可是只有初一和十五会被秦恒临幸的两次,比起人家来差得远了。秦恒又不是每晚都会召人侍寝,因此就是说一句周贵妃宠冠后宫也不为过。 算算日子,这位周贵妃也到了该入宫的时候了,鉴于秦恒这一世和前世相比变化太大,不选秀不说,还把丽妃、柔妃、香妃都给弄没了,洛筝倒是很好奇,不知道当这一世的秦恒再遇到前世他最宠爱的女子时会是怎么个模样?   ☆、第59章 从安郡君 和前世一样,周月怜是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和她母亲韩国夫人一道入宫的。 这信儿呈上来时,秦恒正赖在长生殿和洛筝商量一件极其重要的人生大事。 “阿筝,咱们成亲已经一年多了,也该圆房了吧?”这一年多看得着吃不着的日子实在是让某人忍得很辛苦,都快憋出毛病来了,因此强烈要求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 “你想得美!我早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碰我的,想圆房?等下辈子吧!”洛筝怒道,第一百零一次表示绝不献身,就算这辈子秦恒表现的再怎么爱她,她也做不到和她前世的杀父仇人去同床共枕,享鱼水之欢。 “下辈子?”秦恒在心中苦笑,就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下辈子了,他才会这般的急不可耐,明知阿筝对他的恨意仍在,满心的抵触,却还是忍不住再三的跟她提这件事,实在是时不我待啊! “阿筝,若是咱们总不圆房,这孩子从哪里来,若是没有皇子,那帮朝臣们又该吵着嚷着逼我广纳后宫了?” “那你就纳好了,谁还拦着你不成?”竟然拿这个来威胁她,谁怕啊! 秦恒无奈,“阿筝,我答应过你的,此生绝不纳妾,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这还不好办,陛下休了我不就得了。”洛筝很好心的给他出主意。 “阿筝……”秦恒是真心无可奈何了,每次这个话题都会卡死在这儿。难道真要他再苦熬上两年,等到他把一切都让洛筝看个清楚明白,直到她心中打消了对他的恨意,他才能再度品尝到把她嵌进身子里那等*的滋味? 不成,绝对不成!秦恒立刻在心里否掉了这种想法,真要再这样继续等下去,那他还得再等两年,两年啊!!! 七百三十个日夜,可以品尝多少次那等美妙*的滋味,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任这些宝贵的日夜虚度? 炕上那等美妙的滋味他上辈子都还没吃够呢,这辈子哪能再等下去。 要知道他如今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无比,绝不能再这样继续当柳下惠,把大好的时光都浪费掉。看来他得另想个法子,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把阿筝给搂到怀里,吃到嘴里,吞进身子里才好。 然后,王福贵就进来满面笑容的禀道:“陛下,您的姨母韩国夫人带着她女儿已经进宫了,现在长春宫候驾。” “嗯,知道了。”秦恒看向洛筝道:“阿筝,咱们一道去见见我姨母和表妹吧?” 此时的秦恒,哪里还有方才被洛筝拒绝后的愁眉深锁,闷闷不乐,简直是笑得满面春风。看得洛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气闷,却也更是好奇等他见到他表妹时,这二人会是怎么个四目相对,眉来眼去。 前世这对表哥表妹初相见的戏码,她可是无缘得见,等到她终于见到这位表妹时,人家已经被封为贵妃,是她正正经经的“妹妹”了。 帝后二人一入长春宫内殿,便见到两名女子一前一后跪倒在地,口呼:“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慌得秦恒赶忙快步上前,亲自将跪在前面的那名妇人扶起,口中道:“姨母和表妹无需多礼,快快请起!”一面亲自扶着韩国夫人落座,一双眼睛却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的姨母。 洛筝知道他在看什么,前世他曾经跟她说过,说他姨母长得像极了他的母亲,是以每次见到他姨母,他心中都会觉得亲近无比。 所以前世秦恒待他这位姨母极好,不但封了她做韩国夫人,更是赏赐金银良田无数。毕竟这位姨母除了长相肖似其母,也是秦恒的母族在世所仅存的亲人了。 当年秦恒的外祖韩老将军不甘头顶污名,愤而自尽,他的两个儿子一见父亲都自刎了,也跟着抹了脖子,两位少夫人都还不曾生育,无子无女,便也都随了夫君一道去了黄泉。 没过几天,宫里的韩皇后也吞金自尽,韩家满门,只剩了韩皇后的同胞妹子小韩氏一人,她当时刚嫁给一个四品京官为妻还不满一年。哪知那张姓四品官一见韩家出事,怕受牵连,便想将她冻饿而死,好撇清干净。 幸而这小韩氏素来待人宽厚,在几名下人的暗中相助下,到底逃了出来,再不敢在京城停留,一路往南而逃,一直逃到岭南,为生活所迫,便又嫁了个姓周的教书先生,做了续弦,生了一女。 对这位韩国夫人,洛筝还是有些佩服的,不但能逃出虎口不说,最聪明的还是在逃命之时不忘让她的奶妈想办法将她在张家险被害死,不得已逃走之事传遍京城。 既让人知道了张家的恶毒,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放开手脚来追自己,而是赶紧放风说自己是得了女儿痨殁了,急忙办了后事。也把自己可能还活着的消息给散了出去,等到她的皇帝外甥继位后果然就暗中派人来找她了。 只是她躲得实在太远,秦恒派出去的人找了大半年才将她母女二人找到,封了她做韩国夫人。虽然她母女二人此时是绫罗绸缎,珠围翠绕,打扮的极是华贵,但从面容和一双手上便可看出,这十几年来,她们的日子过得可并不怎么轻松。 韩国夫人此时略有些局促的半坐在椅子上,她女儿周月怜有些瑟缩的立在她身后,低垂着头,不大敢看人的样子。 洛筝看着她这副怯生生的小模样,心里也有些感慨。这周月怜虽然前世最得秦恒的宠爱,是后宫唯一一个怀了龙种的妃子,又是他的表妹,但却始终都没有一个宠妃的嚣张气焰,总是看上去底气不足、柔柔弱弱的,在她面前尤其显得恭敬。 所以前世她对这位表妹宠妃也没什么恶感,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安无事。 洛筝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位前世的情敌身上多做停留,因为她之前想像中的表哥表妹眉来眼去的情景至今都没有出现。秦恒自打进屋之后,那一双眼睛就没扫过他表妹一眼,全用来看着她娘韩国夫人了。 “若是我娘她还在的话,只怕便是姨母如今的样子了!”秦恒感怀道。 韩国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水痕,哽咽道:“若是姐姐还在的话,定然比我要看起来年轻许多的,我这些年在岭南乡下,每日辛苦劳作,日晒雨淋,越发的显得苍老了。” “姨母这些年受苦了。”秦恒道。 这一句话似是勾起了韩国夫人心中所有的伤痛委屈,就见她眼中泪水滚滚而下,“这些年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在乡下就靠着几亩薄田相依为命。每当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啊,我还有一个外甥呢,我总得见过了姐姐的儿子才能闭眼啊!” “姨母放心,以后再不用过那样的苦日子了。恒儿定会让您在长安城中富贵一生,安享晚年。” 韩国夫人拭了拭泪,道:“我还有多少日子好活,能在死前见到陛下,姨母已是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我这个女儿月怜。她到也真应了她这个名儿,生下来刚满七岁,就没了亲爹,真真儿的可怜。只求陛下能多看顾你这表妹,姨母就再无所求了。” “姨母放心,朕这就下旨封表妹为从安郡君,享正三品外命妇俸禄,再另赐表妹宅邸一座,良田百顷。” 这等封赏,实在是太过厚重,韩国夫人听了也是一怔,似是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洛筝,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陛下这封赏也太过隆厚了,我只求她能嫁得一个好人家,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就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了。” 秦恒笑道:“朕的表妹,还愁寻不到一个如意郎君,等表妹出嫁的时候,朕和皇后再给她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韩国夫人又看了一眼洛筝,赶忙道:“怜儿,还不快谢过你皇上表哥和皇后表嫂!” 新封的从安郡君跪的到是挺麻利,就是谢恩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简直是声如蚊吟。 听得洛筝又是一阵气闷,前世的周贵妃就这样成了从安郡君,这可是前世她的头号情敌啊,怎么就这么简单的被秦恒给打发了呢? 难道这辈子秦恒对她真是情比金坚,连前世的宠妃都得靠边站,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很快,洛筝就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这男女之间的情事,可不能只看一时,得长远了来看。当日初见时没有一见钟情,可不意味着今后这表兄妹俩不会日久生情,毕竟韩国夫人母女可是就在长春宫里住着,秦恒每天都要去小坐片刻的。 果然,正月还没过完,秦恒就跑来跟她说,他姨母想让他纳了他表妹周月怜为妃。   ☆、第60章 亲疏有别 “阿筝,表妹的婚事恐怕不大顺利。”秦恒是用这句话来作为开场白的。“这些日子,我找了几个京城中出身世家的青年才俊来给姨母看,哪知姨母全都婉拒了。” 洛筝对此是一点都不意外,再是出身名门的青年才俊那能和当今天子比吗?直接让天子外甥来给自己当女婿,那才是上上之选。 秦恒似是猜到了洛筝在想什么,略一犹豫还是道:“其实姨母也是有她的苦衷的,我这表妹之前在岭南定的第一门亲事,还未过门,新郎就得急病死了,成了望门寡。后来又先后嫁了两次,每次嫁过去不到半年,夫婿就一病而亡,因此背上了个克夫的名头。所以,纵然我挑中的人选再好,姨母也不敢答应,一则是表妹已经先后嫁过两回,二则就是表妹的命太硬,有着克夫的命数。” 洛筝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这周月怜居然已经是嫁过两回的妇人之身,还克死了两个,啊不,连她头一个未婚夫算在内的话,是三个男人。 可前世就是这样一个嫁过两回的寡妇最后竟成了最得秦恒宠爱的贵妃,洛筝忽然觉得秦恒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难道这就是真爱? 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前世的周贵妃那么得秦恒的眷顾,却仍是一副底气不足、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是她之前的婚史让她完全硬气不起来啊! “姨母让表妹仍做姑娘装扮,便是怕被人知道她寡妇的身份,只是若是和人结亲,总是瞒不过去的,纵然她有我这个天子表哥,姨母也怕表妹嫁过去还是会被人看不起。更怕她命太硬,万一再克死一个,那就……” “陛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他说了这么多,洛筝终于给了他一句回应。 “嗯……”秦恒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道:“姨母说表妹的命太硬,得找一个大福大贵、命数极好的的男子才能压得住,所以——” 看着洛筝唇边那一抹讥讽的笑,秦恒有些说不下去了。 大福大贵?这普天下还有谁的命数能好过当今天子?洛筝先前听说书先生讲过,这史上有好几位皇后都是在民间定了亲,结果未婚夫死了,定一个死一个,最后只好送到宫里,结果最后居然成了皇后。 洛筝记得清清楚楚,那说书先生最后笑言道:“可见哪,这若是哪家的姑娘总是守望门寡,可千万别觉得晦气,这说明您家女儿这是大福大贵之相,一般人家消受不起,只有皇帝爷爷才能受用得了,这是母仪天下的命相啊!” 看来,这韩国夫人也是想让女儿往这条路上走啊! “所以,姨母想让我纳了表妹,一则我的命数压得住,则我与表妹乃是中表之亲,有这一份表兄妹的情份在里头,总不会冷待了表妹。”秦恒到底还是说完了这后半句话。 “哼,前面说了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讲这一句,直接像前世一样赶紧封你表妹去做贵妃,还跑到我跟前啰嗦什么?”洛筝心道,结果不等她开口,就听秦恒又加了一句,“不过已经被我拒绝了。” 看着秦恒那有些期待的眼神,洛筝这才明白,敢情人家这不是来跟她说要纳妃的事,而是来跟她表忠贞邀功来了。 她已经懒得再去问他为什么拒绝了,回答她的肯定又是他要遵守誓言绝不纳妾这种话。 不过她不问,人家照样能厚着脸皮再说一遍。 “阿筝,幸亏你当日提了不许纳妾这一条。不然的话,只怕我真会挡不住姨母的哀求,应了她的心愿,纳了表妹。” 这是什么话?洛筝正想反驳,却在看到秦恒眼中的神色时怔住了,他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动。 “阿筝,我姨母和我娘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恍惚中错把她当成是我娘在对我说话,所以当她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纳了表妹时,若不是有那道誓言,纵然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只怕我也会一时头脑发晕,答应了她。” 前世他就是在姨母的泪眼恳求下,心一软答应了下来。当时他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姨母只是求他能给表妹一个名份,对她多加看顾,让她在宫里能锦衣玉食的平安度日。横竖他都已经纳了一堆的妃嫔,多表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姨母和表妹是他母亲这边仅存的亲人,这些年来又因韩家的缘故吃了不少苦,他自然应当尽力补偿她们。 所以他立刻就答应了姨母的请求,没跟阿筝说一声,就下旨封表妹为四妃之首的贵妃,而且时常召她到甘露殿来。一则是为了显示对她的荣宠,二则与其召来旁的妃嫔在这里罚跪熬过那两刻钟,还不如把这表妹唤来闲话片刻。至少这表妹很是乖顺听话,也很懂得分寸,不像旁的那些妃嫔,跪在地上还不老实,不是梨花带雨就是搔首弄姿的想要博取自己的注意。 即使他从来不曾碰过她,她也没有问过一句,只是柔柔顺顺的候在一边,为他端茶递水。他本以为他和表妹之间会一直就这样如兄妹般处下去,但是后来…… 洛筝忽然觉得即使他真的答应了下来,也算是有情可原。在新婚之夜听完秦恒的那一番剖白之后,她就知道他心中对亡母的怀念是多么的深切,若不是对亡母的感情太深,怎会承受不了失去亡母的打击,从此再也不喜欢被女子碰触。 若不是出于对亡母的怀念之情,他又怎会只因十几年前的一则传言,就命人去寻找他可能还活在世上的姨母。而当长得极似他亡母的姨母站在他面前时,可想而知他心中会是如何的震动,不可避免的会将他对亡母的感情投注到韩国夫人身上。 洛筝也是幼年丧母,午夜梦回,不知在多少个梦里梦见母亲的音容笑貌,梦见重回母亲的怀抱……,若是她也有一个长得像极了母亲的姨母,哭着求她嫁给自己的表哥的话,只怕她多半也是会答应的。 难道前世秦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纳了周月怜为妃?甚至周月怜的得宠也是因为她母亲韩国夫人的缘故? 毕竟前世周月怜的得宠,是让后宫很多人都极为不忿的一件事。论容貌,她长相虽有几分像韩国夫人,却也不过是中人之姿,论才学,也只是粗通文墨,什么琴棋书画,更是半点都不会。 结果就是这样一个无才无貌的小家碧玉般的女子愣是把后宫一众国色天香,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们全给比下去了,成了最得永昌帝青眼的那一个。让后宫很多人都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到底前世秦恒对周月怜是真心的宠爱还是,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表妹? 洛筝开始细细回想前世这二人间的相处。在她的记忆里,秦恒始终待他这位表妹是极温和的,从来都对她和颜悦色,据说一次都没冲她发过脾气。哪像他对着自己的时候,就跟变脸似的,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动不动就跟自己吵嘴置气。 吵嘴置气? 洛筝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给吓了一跳。她忽然想起来这一世自己有一回在长安街头闲逛,见到一对小夫妻在街头吵得不可开交,边上围了一堆人却没一个去劝架的。 她一时好奇问了一句,边上一位大娘就笑嘻嘻地跟她说了一句,“打是亲骂是爱!别看这小夫妻俩吵得凶,平日里可是恩爱得很。这两人越是恩爱,就越是喜欢吵嘴置气,街坊们都看得惯了,这才懒得再去劝架。” 末了那大娘还嘀咕了一句,“这夫妻间哪有不吵个嘴、置个气的,越是这样吵吵闹闹的,两个人才显得亲近。越是那种一辈子没红过脸,什么相敬如宾的,那才叫生分呢,哪里有夫妻间的那种热乎劲儿?” 前世,她身在局中,又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周月怜在秦恒心中的不一般,所以秦恒对周月怜的和颜悦色看在她眼里就都成了对心悦女子的温柔亲切。 可是现在,当她已不再陷在对秦恒的情爱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去看时,似乎秦恒的那种和颜悦色更多的只是对他表妹的一种客气,是一种相敬如宾。他看着她的眼神虽然比看向其他人时温和一些,但是却从没有像他今世看向自己时那样的闪闪发亮,情意暗涌。 他在周月怜面前永远是一张和颜悦色的脸,而他在自己面前却会皱眉、会生气、会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显露给自己看。曾经,她对此忿忿不平,觉得秦恒这般对她二人,实在是厚此薄彼,可是如今看来,究竟谁才是亲疏有别的那一个?   ☆、第61章 以史为鉴 洛筝正想得头痛,就听那边秦恒又来了一句,“阿筝,虽然我推拒了姨母的请求,但另有一桩事我恐怕是推不掉了。” 秦恒即位已有一年,朝臣们除了关心军国大事之外,对皇嗣之事更是极为关心。亏得秦恒手段了得,宫禁森严,让这帮朝臣不知道宫里之所以没有喜信传出是因为帝后二人根本就还没圆房。这要是让这帮大臣们知道皇后压根就不让皇帝陛下和她行周公之礼,绝对会群情激愤吵着要他废后。 可这一年里皇后的身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急坏了不少人,于是正月十六一上朝众臣就纷纷上书请永昌帝赶紧选秀纳妃,好开枝散叶,广延子嗣。 秦恒故技重施,借口不愿选秀劳民伤财,使民间阴阳失衡、男无所娶,再度驳回了选秀的上书。 但是他有张良计,匡正署的宗亲们也有过墙梯,直接选了五名美女由匡正署的宗正大人领着直接就奔进了宫去面见秦恒。 “老王叔拿那道□□秘旨来压我,说我既然身为一国之君,就不能专宠一人,而应雨露均沾、广延子嗣。还给我选了五名有宜男之相的美女送到我面前。”秦恒苦着脸道。 “怎么,这回陛下终于拒绝不了了吗?”洛筝语带嘲讽。 没想到秦恒很干脆的点头承认,“老王叔拿□□秘旨来压我,就算我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得先答应下来,不然,若是我再这样硬顶着,只怕他们便会全冲着你来了,说你不够贤德、专宠擅妒。” “那就让他们说呗,最好能以此为由把我废掉不是更好?”要真能如此,洛筝简直是求之不得。 结果她这话一说,秦恒立刻变脸道:“你想都别想,我这辈子认定了你,死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所以,朕绝不会让他们有借口针对你。那五名女子我已经命她们在我的永寿殿做了当值的宫女,虽然我会宣她们到甘露殿侍寝,但是你放心,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我是绝不会碰她们的。” “阿筝,当务之急,是咱们得快些圆房,生一个小皇子出来,省得那些朝臣再在那里叫唤。” 洛筝冷笑,“我就算生了儿子又有什么用,你们家□□秘旨不是说了吗,不得立外戚势大之女所生子为帝。您还是得去找个家世平常的女子生个儿子才能被立为储君。” 秦恒摇头,斩钉截铁道:“这辈子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我所有孩子的生身之母都只能是你一人。” 洛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若他是认真的,那该不会…… 她心中此时所想所忧,秦恒如何猜不出来,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她道:“阿筝,□□的那道秘旨我来想办法,你放心,我绝不会去动靖国公府的,父皇犯过的错我再不会犯。只要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想出法子对付那道秘旨的,你只要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到。阿筝,我只想和你生孩子!” 他情急之下,虽然句句肺腑,但这最后一句话却是一下子戳中洛筝前世的痛点,她一把把他推开,恨声道:“我才不要和你生孩子,你爱找谁生找谁!” 秦恒心中一沉,立时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前世她发现他给她用了避子汤时的愤怒伤心他就是想忘也忘不了,更忘不了阿筝当时丢下的那句话,“圣上以后不必费心再给我下那什么药了,以后我的德方殿再不欢迎圣上前来,这样岂不干净利索,一了百了。” 纵然自己前世是为了她好才给她用了避子药,但因为个中缘由不能对她明言,反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不愿她生子,从此断然将他拒之门外,再也没有让他碰过她的一片裙角。 “君既无心我便休”,他的阿筝就是这样的刚烈决绝。 决绝到即使重活一世,依然坚持着对他的这份恨意,不愿让他碰她。 前世他不让阿筝生子却让周贵妃有孕,还有她父兄的死,这两件事是阿筝心里最深的两个结。如果这两个心结打不开的话,即使他还能再陪她一世,他们夫妻之间也只会是一对怨偶,她的心里依然会充满对他的怨恨,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更令他害怕的是,若是她的心结未解,对他怨恨依旧的话,只怕他想再守在她身边都不能够。 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自他二人重生之后,两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只剩两年多的时间去打消她的这两个心结。 是该快些行动了,再不能走这般循序渐进、水滴石穿的温吞路子了,只怕要用些非常手段才能出奇制胜。秦恒想到心里的那个谋算,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筝,我知道你本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自然也不想为我生孩子。若咱们只是民间寻常夫妻,你不想生,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于你。” “只可惜,咱们不是寻常夫妻,而是一国帝后,身份特殊,先不说我若是无子后继无人,单就说你身为皇后,若是无子的话,只怕将来……” “将来怎的?” “阿筝,你先前帮积福寺那些苦命女子时,应该已经见识到了一个女子若是无子命运会是何等凄惨。民间如此,历代后宫之中更是如此。不知多少皇后因为无子而被废,被赐死。” “甚至就算有了儿孙也不够万全,北朝时有位郭太皇太后,她孙子死后,再没有亲子亲孙继位,便由她的一个庶子继位。那庶子的母亲原是她的一个宫女,一向在她面前卑微惯了,后来母凭子贵封了太后,儿子为母亲出气,没多久郭太皇太后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还有南朝孝宗皇帝,只有皇后张氏所生的一个儿子,却也没再纳妃生子,终生只有皇后张氏一人。后来孝宗驾崩,他儿子当了皇帝后没多久也病死了,张太后再没儿子来继承帝位,只好挑了孝宗皇帝的一位侄子继位。张太后既非新帝的亲母,新帝自然不会对她礼敬有加,继位没多久就把她兄弟下了狱,任她跪地求情也没有用,将她气病而死。” “还有——”秦恒正准备继续给他的皇后娘娘普及一下历代无子、丧子皇后的悲惨下场,结果被再也听不下去的某人直接喊停。 “够了,你别再说了!我读书少,你说的这些我统统不知道!” 秦恒说的这些个皇后的惨事,洛筝是真不知道,她平素除了看点兵书,最烦看那些《后妃传》、《烈女传》之类的东西。觉得《后妃传》里尽是一堆女人勾心斗角的争来斗去,实在是让人看得腻歪的不行,至于《烈女传》里那一个个故事就更是不可理喻,看得她火大。 所以她关于历代后妃的那点可怜巴巴的了解,全都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得来的,也就知道点儿什么望门寡是皇后命啊,狸猫换太子之类的。 等等,狸猫换太子好像也是为了抢儿子吧!这做皇帝的女人怎么就这么烦,自已前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嫁给秦恒。当时光顾着喜欢这个男人,全然没把他的皇子身份当回事,这嫁人啊,不光是嫁给那个男人,更是嫁给了一个家族,皇家的水真是太深了,不仅深还浑得厉害,直接把自己一家都给淹没了。 等自己这辈子重生想明白了一定要远离皇家子,结果还是没逃出某个混帐的魔掌,还是当了秦家的皇后,继续得为子嗣问题发愁。 洛筝正在这儿一肚子不痛快呢,秦恒已经龙爪一挥,让王福贵抱了一摞书给洛筝放到几案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后妃传》,但有的书,该看还是得看看,要以史为鉴哪!” 临出门,秦恒又丢下一句话来,“阿筝,就算你不为你的将来打算,但身为一个女人,难道你当真这一辈子都不打算生儿育女,做一个母亲?”   ☆、第62章 红杏出墙 洛筝到底还是从那一堆书里捡起了一本,一页页的看了起来。 这一细看下来,真可谓是篇篇触目惊心,让她不住的感叹这后宫女人间的明争暗斗比起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来还要更加可怕几分。 史书上所载的那些皇后能得善终有个好结果的还真是不多。别说无子的皇后,便是如卫后这种有个太子儿子的皇后,最后的下场都是被逼自缢,更何况那些连个儿子都没有的皇后,为了给生了儿子的妃嫔让路,被废之后要么被逼出家,要么幽死冷宫,要么直接赐死,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幸而还有那么几位皇后虽然无子,但一样稳坐后位,最后荣升太后,有的还垂帘听政,执掌朝政大权,风光无限。让洛筝在一片黑暗中又见到了一线曙光。 可是再一细看,洛筝又心塞了。钱后那是和英宗皇帝共过患难的结发夫妻,陪着他在南宫幽禁了近十年,还为他哭瞎了一只眼睛,残了一条腿,所以虽然没生儿子还是被她的皇帝夫君极为敬重,驾崩前还特地叮嘱太子孝顺钱后,并留下遗诏等钱后百年之后要夫妻二人合葬。若没有这道遗诏,钱后险些连太后的名位都要被太子生母给挤掉。 结果等钱后过世后,她庶子皇帝的生母太后却硬是不同意将她和英宗皇帝合葬,封死了她的墓穴,想等自己归西后躺到英宗皇帝身边。连这种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可想而知在钱后生前,在这对妾室母子手里讨生活那过得是什么日子,晚景是如何凄凉。 而另一位向太后,则是因为有一个长寿、强势又极其讨厌妾室的婆婆,这位太皇太后硬是把她庶孙皇帝的生母压得一辈子到死都只是个太妃,连个太后都没能混上。可是向太后的这种好运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呀,至少洛筝就完全没有,她婆婆早去世多少年了! 再看看剩下那几位虽然没生孩子但却执掌朝政,风光无比的太后,人家虽然自己没有亲生儿子,但是人家有养子啊! 洛筝这也是看了史书才知道,原来说书先生都是骗人的,什么刘妃为了登上后位,用狸猫换了李妃的儿子,弄了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其实人家刘妃才是真宗皇帝的真爱,是真宗为了立她为后,一发现她身边的宫女李氏有孕,赶紧假称是她有了喜,等生下来儿子直接认她为母。虽然她也并没有亲自抚养这个儿子,但是这儿子长大之后却对她极为恭孝,在她逝后,不但执孝子礼,还亲自执绋之礼为她送葬。 看来还是得有个儿子啊!洛筝感叹,似乎那几位把别的宫人所生子养到自己名下的皇后都还是过得不错的,可是,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 她耳边又响起秦恒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你难道不想做一个母亲吗?” 她能不想吗,她实在是太想了! 她想要一个孩子,不是为了什么母以子贵,她只是想体验一回十月怀胎,感受一个小生命在她身体里渐渐长大,在她的肚子里伸胳膊踢腿,感受那种母子连心的幸福…… 这些都是草原上那些已经生儿育女的大娘大嫂们跟她说的,她们把那种十月怀胎的感觉描述的简直妙不可言,幸福无比,听得她好奇之中无限向往。她能不向往吗,每一个女人都会渴望成为一个母亲,她再是巾帼英雄也不例外。 而前世,她差一点就做了母亲的,只可惜,她连第一次的胎动都还没能感觉到,她腹中的那个小生命就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她已经痛失了一次做母亲的机会,好容易重新来过,难道就因为又嫁了秦恒这个混蛋,她就要放弃做母亲的权利? 不,她不要,无论如何,她都要生个孩子,做一回母亲。 可这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想生就能生的啊?但是她再想生孩子,也绝不会去找秦恒那个混帐,想生孩子却又不愿和她的夫君生,那该怎么办? 洛筝无奈之下,又开始翻起了那堆《后妃传》,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启发。 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历史上除了命运悲惨的皇后外,也有那么些个胆大彪悍的皇后啊!彪悍到敢给她们的皇帝夫君戴绿帽子啊,而且还不是一顶! 那个贾后,人长得丑善妒不说,还喜欢美男子,直接命人在洛阳城中见到美貌的少年郎就直接布袋套头装到箱子里运进宫中和她欢好。还有那个赵后,成帝宠幸她妹子冷落了她,她就另在宫里养情人,打算借种生子。 啧啧啧,这两个女人可真是了不起啊!这秦恒给自己送书时也不先挑捡一番,他就不怕自己看了这两位的彪悍事迹也去有样学样…… 有样学样? 洛筝猛的把书一合,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凭什么男人可以妻妾成群,每天晚上睡不同的女人,却要他的妻妾们只能被他一个人睡。 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既然秦恒前世能和别的女人去同床共枕,还和周贵妃生孩子,那她为什么就不能也找个别的男人来共度*,生个孩子? 这个不守妇道的念头一下子激得洛筝兴奋起来,哪里还坐得住,干脆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跳起伏,呼吸急促。 可是,当真要这么干吗?如果是前世的秦恒的话,洛筝绝对半点不带犹豫的,她只恨自己前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个主意,果然是书读得少,没见识啊! 可是这一世的秦恒,虽然不顾她的意愿强娶了她,可是到底对她还是极好的,她心里再怀着前世对他的恨,也不能昧着良心无视他对她的种种付出,何况他还曾救过她的命。真要给他戴绿帽,再让他喜当爹?这样真的好吗? 洛筝又犹豫了。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太久,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做出了决断。孩子她是生定了,这顶绿帽子她也给秦恒戴定了! 因为这一个月里秦恒不但把那五名有宜男相的美女挨个召到甘露殿好几次,每次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还另让宗正大人偷偷又给他送进来五名丰乳肥臀,极好生养的女子。 而且和他表妹周月怜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起旧年底也多了许多。之前还跟自己说已经命人去找一个命相和表妹相和的,好把她快些嫁出去,现在看来,只怕压根就没派人去找吧。 最可恨的是这人背地里搞出这些小花样,还命人不许泄露出去,明面上却仍是天天往自己的长生殿跑,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跟自己表衷心。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以为能瞒过谁啊?真当她跟前世一样不屑在宫里布置眼线、打探消息,什么都不知道吗? 正是秦恒的这种种鬼祟举动,彻底打消了洛筝心中的犹豫。这男人的鬼话果然是不能信的,人家都已经一边积极准备和别的女人生儿子,一边和前世的宠妃叙旧情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想想怎么出墙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什么混淆皇家血脉,反正他老秦家的皇位来得也不干净,王候将相,宁有种乎!自已若是生的是个儿子,秦恒要再敢对他们洛家动手,她干脆先下手为强,给他一杯毒酒报了前世之仇,有爹爹和兄长手中的兵权,直接让自已儿子当皇帝,然后改朝换代。让他们老秦家这皇位怎么来的就怎么丢掉,也算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只是这墙要怎么出呢?就算出去了,又找谁来跟自己生孩子呢?总不能跟那个贾后一样在大街看见个长得不错的美男就往宫里运吧?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要如何既给秦恒戴了绿帽,还不能让他发觉,让他以为他就是自己所怀孩子的亲爹。 这么一细想下来,洛筝顿时觉得头好痛,看来这出墙也不容易啊,得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谋定而后动啊! 但是光坐在宫里谋算也是不成的,有些事情她得出宫才方便做。好在一过完年,秦恒就跟她说已经查出来之前是谁想对她动手,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便解了不许她出宫的禁令。 这固然是个好消息,只是当她细问在积福寺想要杀她的人是谁派的时,秦恒却是闭口不言,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是跟她保证他已经料理干净,再不会让她遇到什么危险。 虽然她现在每次出宫明里暗里不知跟了多少侍卫,但是在她的巧妙安排下,丝毫没影响到她要办的那些事。 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洛筝就已经谋划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当三月里,秦恒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时,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毫不矜持地道:“我想和陛下喝一杯合卺酒!”   ☆、第63章 金风玉露(上) 这话里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纵然秦恒料定阿筝一定会同意和他圆房,但却万没想到她会在此刻突然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份猝不及防的巨大惊喜!心神激荡之下哪里还把持得住,手一颤,正端在手上的热茶倒了一大半在身上,却是浑然不觉,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人的一张笑颜,脱口便道:“那咱们现在便喝?” 洛筝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成,既然是要送我的生辰礼物,当然得在我生辰那天了。” 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还怕再多等上两天,“我这就命人去好生准备。” “嗯,是该好生准备一番,因为今年的生辰我想去骊山行宫过,就是不知陛下答不答允?”洛筝笑问道。 “骊山行宫,怎么突然想去那里?”秦恒问道。骊山行宫内有温泉,皇室一般在冬季才会前去住一段时间,少有在春天就去的。 “嗯,我想去泡泡温泉,自从前年陪同安在那里住过些时日外,我就再没去过了,倒是有些怀念那里的山间美景。眼下正是三月里春光烂漫的,山间的景致想来更是美不胜收,老闷在这宫里,无趣死了!” 秦恒皱眉,“说了多少遍了,又说这个死字!你想去就去吧,明日我陪你一道过去。” “陛下明日不是还要上朝吗?为了陪我耽误上朝不好吧,你就不怕匡正署的那帮大臣们又给我挑刺?”洛筝才不稀罕皇帝陛下给她伴驾呢。 “无妨,我晚上宣周太医来写个脉案,开个方子,就说我偶感风寒,要去骊山行宫泡泡温泉调养一下,皇后陪着一道去,那是理所当然,看他们谁敢挑刺。” 秦恒说完就吩咐王福贵赶紧去准备一应事宜,这王福贵一听要做这些事,又见他家陛下满面春风,喜不自胜,立刻猜了个*不离十,替他家陛下高兴之余,更是在心中感叹皇帝陛下的好谋算。 若论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情意,那真是再有比他这个身边人看得更清楚了,对于皇后迟迟不愿跟陛下圆房,除了秦恒本人,就数他这个太监最为着急上火。当秦恒又要了五名美女入宫,又时不时的和从安郡君在一起时,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怕自家陛下这些举动寒了皇后娘娘的心,那这两年多的痴心付出不就都前功尽弃了吗? 现下看来,还是他家陛下计高一筹啊!对女人可不能这么一直娇宠着,必要时还得略施些手段,让皇后娘娘吃吃醋,生出危机感来,不然天晓得皇后娘娘还要吊着陛下到什么时候。 可怜陛下这都成亲一年多了,这回总算能够真正的入洞房了! 秦恒在这一晚确实把他和阿筝的寝殿布置的跟洞房花烛夜差不多,红烛高照,映得大红的锦被床帐分外的喜气洋洋。 就连几案上都被铺上了红色的锦缎,上面摆满了大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些好口彩的果品,还有一只雕花玉壶并两只玉杯。 秦恒伸出手去正想斟酒,却早有一双手抢在他前面执起了那只玉壶,斟满了两杯酒,捧起其中一杯亲手递到他面前。“还请陛下满饮此杯!” 秦恒痴痴的看着她,烛光之下,美人新浴,虽然笑意浅淡,却仍是让他移不开眼去,别说她递过来的是一杯合卺酒,就算她递给他的是一杯毒酒,他也一定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满饮此杯。 “阿筝,”三杯之后,秦恒的眼神有些迷离,他有些步履不稳的朝洛筝走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年才终于失而复得的珍宝,怎么能不紧紧的搂在怀里,捧在心口上,更要含在嘴里。 含在嘴里…… 秦恒简直是不知餍足地反复吸吮着洛筝那娇艳的红唇,直到洛筝被他吻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他。 他也不恼,仍是痴痴的看着她,神情恍惚,但一双眸子却异常明亮,简直像是有两团小火苗烧在里面,看得本就有些心虚的洛筝心中更加慌乱。 “阿筝,你的唇真香,真好吃,我们……”接下来的话秦恒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用行动来表达。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床帐走去。 秦恒只觉心如火烧,血脉贲张,却仍是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俯下身去,把她娇小的身子整个笼罩在自己身上,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再是她的弯眉,她的眼睛,挺俏可爱的鼻尖,嫣红诱人的芳唇…… 这些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他的唇舌继续一路向下攻城掠地,她的脖颈、锁骨,还有那更美妙的两处丰隆的柔软…… “阿筝,”秦恒呢喃道:“你身上好香,我喜欢这种味道,很喜欢……” 这样香喷喷的阿筝让他心里的那团火烧得越发旺盛起来,燃得他浑身热得难受,喉间干渴的厉害,只想把她连皮带骨的吞进肚去,和他融为一体,再也不要分离。 “哗啦”一声,他一把扯掉她身上的衣裙,实在是太碍事了。她身下的红色锦被越发映衬得她肤白如玉,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最让他激动万分的是,他的阿筝此时看向他的目光中再没有那些冷淡憎恨,有的只是浓烈的情意和欢喜,在他们前世的最初,她便是用这样的眼神时时凝视着他,不住嘴的唤他,“永之,永之……” 身下的人儿就在这时笑盈盈的开口了,“永之,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觉,我想和你在一起……” 秦恒忽然觉得之前种种都恍如一梦,阿筝不曾发下那等毒誓身死,他也没有在无尽的悔恨和追忆中苦守了那么多年,一切都还是他们新婚的那一天,这一次,他再也不要错过和她同床共枕的洞房良宵。 “阿筝,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想……” 洛筝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倒在床上的男子一脸如登极乐的畅意和满足,耳中听着他的呓语,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在唇上使劲的擦拭着,尽管她唇上的口脂早就被某人给吃了个干净,她却仍是固执的一下又一下,极用力的抹拭着。 她没有在酒里下药,当着秦恒的面在他的酒里动手脚,她已经被发现了一次,这一次她当然再不会蠢的故技重施,要是再被他发现了,不管后果如何,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真正让秦恒中招的是她涂在唇上的红色口脂,那里面掺了一道秘药,迷心醉梦散;还有她身上今天佩戴的这个香囊,*夺魄香。 这两样药分开用倒也罢了,但若是合在一起同时用在男子的身上,则会生出一种奇效来,可迷其心、夺其魂,使其在心醉神迷之下,生出一场极为真实美妙的春梦,于幻梦之中和心爱之人共赴巫山,尽享鱼水之欢、男女之爱,如登极乐仙境。 这两样奇药,洛筝是从一位胡妓处重金得来的,那胡妓已年近五十,门前却不见冷落,反而宾客盈门,客似云来,其中不乏年轻俊俏的少年郎,全是因为有了这两样宝贝。 按说这两样宝贝该是千金不换的,因为胡妓手中的药已剩得不多,只够再用十二次,而配成这两样药的其中一味药材极难获取,要想再配一瓶出来得等到百年以后。可是洛筝却只用了三千金就将它们从胡妓手中买到了。 因为……,洛筝想起那名胡妓当日所言,“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便是再有足够的迷药和香,我也不想再做下去了,客人来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他们不是为我而来,为的只是那两样药。” “这两样药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它能让男人们梦见和他们心底最深处,最心爱、最想要的女人巫山*。这些年来,每一个不能和爱人在一起的男子到我这里来圆梦,可是让他们欲仙欲死的梦中女子却从来都不是我,我累了,倦了,不想再听到躺在我身边的男子口中唤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 而秦恒,用了这两样奇药的秦恒,他此时唤出口的却依然是她的名字,“阿筝!”   ☆、第64章 金风玉露 要说心里没有被震动到,那是在骗人,可是秦恒心里越是如此想着她,洛筝心里就越是愤怒。 前世他去睡别的女人就罢了,反正他心里也没有她,可是这一世,他心里有了她,却还是要去召那些宜男相的女人来侍寝,生个儿子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等一等。 不过就算他一直等下去,难道自己就会被他打动然后接受他吗? 洛筝在心底摇了摇头,也许她还是做不到,既然如此那也不怪秦恒去睡别的女人,要怪就只怪和女人比起来,男人永远更为现实,而不像女人那样很多时候都是感情用事。 纵然这一世的秦恒再爱她,也还是一样不懂她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最在乎的又是什么? 她最大的心愿和天下间所有的女子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的心里只能有她一人,身子更是只能她一人独享,而他也会是她的唯一,就这样携手相伴着慢慢老去,相亲相爱、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 她再想要孩子,如果这个人不能生育的话,那也没关系,她有他有够了,孩子,养生堂里那么多的弃婴,她大可抱养一个。她要的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离不弃、共度此生。 可是对那些男人而言,娶妻生子,娶妻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生子,妻子于他们而言是什么呢?不是长相厮守、相伴白头的爱侣,而是供他们泄欲和生孩子的物事,所以年老色衰或是生不出儿子的女子就会被男人们弃如敝履,另寻新欢,而不是始终如一,忠贞不渝。 所以当她不愿与他共寝,秦恒很理所当然的就另睡了别人,如果她去质问他的话,只怕他还会振振有辞的说他这是逼不得已,一切都是为了后继有人,为了江山社稷。 洛筝不再多想,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夺魄香的紫色香囊,轻轻放在秦恒枕畔,再不犹豫的转身而去。 既然他已经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想生个儿子来传宗接代,那么她也该为了实现自己做母亲的心愿去睡睡别的男子了。 洛筝快步来到那间密室,推门而入,反手便将门合上关好,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 不同于先前那间内室里的红烛高照,这间狭小的密室里却是门窗紧闭,半点烛火都没有,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洛筝却对这样的黑暗很满意,这是一段注定不能见光的露水情缘,自然是谁也看不见谁的脸最好,这样才不会有什么牵扯,等到她一有了身孕,她就再不会见这个人。 洛筝慢慢走到床前,却再也不能更进一步。 她再是在塞外草原长大,无视中原的规矩礼法,可到底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更何况,这可是她这辈子的第一次…… 她又想起前世她和秦恒的第一次,那可实在不能算是一次愉悦的欢爱,痛得她要死。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一样的痛的要死? 洛筝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一只温热的手掌已握住了她的手,沿着她的手臂慢慢朝上滑去。 那只手抖的很厉害,接着洛筝就听到一个青涩的声音小小声的道:“姐姐,我,我这是第一次,若是服侍不周,还请姐姐——” 洛筝听声辨位,抬手便堵住了他的嘴,她不要看到这人的长相,也不想听到这人的声音,任何能让她今后认出这人来的特征她都不想知道。 她当然更不会让他知道他此时要服侍的“姐姐”是谁,一言不发的将他推倒,咬了咬唇,还是躺到了榻上。 那只温热的手又摸上了她的身子,虽然还是有些发抖,但是手法却很是老到,细致轻柔的一一抚过她的身子,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摩挲,几乎让洛筝生出一种他不是在服侍客人而是在服侍他心爱的女子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她的身子也渐渐有了些变化,纵然隔着衣服,也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有些酥酥麻麻的,既舒服却又…… “到底是术业有专攻啊!”洛筝在心底感叹道,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在长安城里,可不是只有为男子们提供美人的勾栏院所,也还有些铺子,明面上做些别的生意,暗地里也为那些盛年守寡的贵妇人们提供鲜嫩可口的俊俏小倌儿,以解她们长夜漫漫、独守空床之苦。 洛筝便是找了董记珠花铺的董大娘选中了这么一个小倌儿,董大娘倒是给她推荐了好几个更有经验的小倌儿,说是个个身经百战、技艺精湛,更懂得如何把女人侍候的舒爽无比。而不像那些雏儿,便是有人教导,到底没真刀真枪的上过阵,多少还是嫩了些。 可是洛筝还是选了个第一次上阵的雏儿,即使这样的第一次还是会痛,但会让她心里舒服些,至少这个小倌儿在她之前是没被别人用过的。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家伙虽然是第一次上阵,但却几乎没怎么弄痛她,除了进入的那一瞬间,但是跟着而来的便是如潮涌般的快感。让她在拼命咬住唇控制□□的同时再一次感慨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想想她和秦恒的第一次,那混帐就只知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蛮横的捣来捣去,就跟只饿狼一样,哪像现在这个这般的温柔小意、体贴万端,如一汪温泉将她包裹其中,也化了一滩柔水。他甚至将他手指放到她的唇边,让她别再咬自己的唇,而是咬他。 洛筝头一次知道,原来即使是和不爱的人做这样的事儿,也能从*上得到这样大的欢愉,这可是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能体验过的欢愉。 前世和秦恒的床第之事,纵然后来也慢慢得了些趣儿,但那人每次都太过刚猛,虽然得趣,但让她感觉更多的却是累,每次都累得她腰酸腿软,大大抵消了这种床底第间的乐事儿。后来他登基为帝,纳了一堆的妃嫔,每夜召不同的人侍寝,他的身子再不是只有她一人可以独享,纵然她最后还是让步让他进了她的寝宫,可是当他再在她的身上奋力劳作时,即便他此时的床技已大为精进,仍能让她的身子一阵阵颤栗,可是她的心里却再没有任何的感觉。 所以后来索性再不让他进门,于她而言,不但一点没觉得寂寞难耐,反倒觉得再不用去做那样麻木无味的苦差事,真是一种解脱。 大滴大滴的汗水洒落在她的身上,那烫人的热度灼得她的身子又是一阵战栗,这种快乐的感觉可真好! 可就是结束的也太快了吧!这人前戏到是做得足足的,可是这怎么才刚刚上阵,枪还没磨几下,就鸣金收兵、偃旗息鼓了。当年秦恒那个生瓜蛋子的第一次都比他坚持的时间久一点。 那个有些青涩的声音慌忙开口道:“对不起,我,我头一次,实在……” 他的慌张反倒让洛筝的唇边绽出一丝笑意,这一次她抬手轻轻捂上他的嘴,另一只手轻轻在他背上一笔一划的写道,“不急,还有下次。” 他伏在她身上,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像只小兽一样蹭来蹭去,让她忽然就想到秦恒送她的那只小白虎,心中莫名就是一软。便跟哄小白一样拍拍他的脑袋,便想起身离去。 哪知她刚从榻上下来,还未在床边站定,便被人从身后一把又给抱上了床,温热的呼吸近在耳旁,“再来!”她听到那个青涩的声音说,这一次他再没有紧张慌乱,而是既温柔又勇猛的再次扑了上来,从一汪温泉化成了一股惊涛骇浪,席卷着她一浪高过一浪的不断向着极乐的仙境飞升。 在脑中白光闪过的那一瞬间,洛筝忽然想到一句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原来床第之欢当真可以这样让人□□。 可是为什么此刻两人间这种激荡不已的热烈碰撞,还有身上这人突然的不管不顾、勇往直前,都莫名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第65章 姨母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明应该是不同的两个人才对,可是洛筝心底就是生出了这种莫名的熟悉和恍惚,她的手下意识的便朝身上那人的脸上摸去。 她在黑暗中闭着眼睛,细细感受指尖下那人的眉眼、口鼻、还有脸型、耳朵,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这人绝不是秦恒,不但声音不一样,他的长相也和秦恒完全不一样。 前世她和秦恒之间还没相敬如冰的时候,每次欢爱过后,身边的男人沉沉睡去,她却总是睡不着,很想看一看他的睡颜。可恨这人和她欢爱之时从不许点灯,便只能用指尖代替眼睛在黑暗中凝视她的恋人,一遍又一遍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在指端,在心头。 一定是前世她描摹过太多次他的眉眼,居然到现在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她指下他的面容是什么样儿的。正是这一点让她越发肯定此时正和她欢爱的男人不是秦恒。 不是他就好啊! 当她回到寝殿时,秦恒还在床上沉睡,脸色潮红、呓语不断。想来还在幻梦之中,也是,这药效可是能一直持续两个时辰的。看看快到了他该起的时辰,洛筝犹豫了一下,还是躺到了他的身边。 没过多久,便感觉到身边有了些微的动静,不用睁开眼,她也能感觉到某人那两道灼热的视线,跟着便觉得额上一暖。 一夜好梦的秦恒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轻声道:“有了昨晚,我才知道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明知某人是在装睡,却也不点破,仍怕吵到她似的,轻手轻脚的起身抱起衣裳到外间去更衣净面,穿戴好后忍不住又进来想再看她一眼,结果这一看,哪里还迈得动步子,直到王福贵实在是等不下去在门外催他,他这才恋恋不舍的出门登车。 他到是想“*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可惜还不到时候啊!匡正署那帮人已经上了好几本折子说阿筝椒房专宠,若是他再因她而误了朝政,那帮人更会闹得凶。他昨日是下了朝才陪着阿筝赶过来,为了不耽误今日的早朝,现在天不亮就得再往宫里赶。 至于阿筝,他再不愿和她分离,也不舍得要她也这般行色匆匆,现下又是阳春三月的大好时节,骊山处处山花烂漫,留她在这里赏玩几日春花春景倒也不错。 他本是想最多只留阿筝在骊宫十天的,可是十日后,纵然他派了王福贵亲自去接皇后回宫,也没把人给接回来。王大总管苦着个脸,一看自家陛下的脸色,胆战心惊的把皇后的上表给呈了上去。 秦恒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黑的不能再黑。 洛筝表示因为她椒房专宠了一年多还没有任何喜信,便打算在骊山的温泉行宫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她不在宫里,也好让陛下多去亲近临幸别的女子,好早日诞下龙嗣,为大秦朝传宗接代。 一言以概之就是,她不打算回宫了,打算一直在骊山行宫住下去。 毕竟这行宫到底不比皇宫宫禁那般森严,更方便她出墙。等哪天她月事迟来超过三天,她便立刻回宫。 也多亏了秦恒这一世无比注重给她调养身子,她现下的月信真是准的不能再准,这都半年多了,从没有早来一天或是晚来一天。 她也是算好了易于受孕的日子,每逢两次月事之间才会和那小倌儿同房,若是半个月后月信未至,那便多半已是珠胎暗结。到时候她再回宫和秦恒同寝一晚,想办法再让他做一场美梦,等到生产之时便是错个十几二十几天的,也不易引人怀疑。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秦恒居然不辞辛苦、隔三岔五的就往她这儿跑,大部分时候都是轻车简从,连王福贵都不带,带着几个侍卫骑着他那匹赤焰马就偷偷溜过来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落人以口实,秦恒都是晚上天黑后出宫,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骊山,然后抱着洛筝睡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再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亏得他那匹赤焰日行千里,让他还能有些时间睡上一会儿,不然这不停的来回奔波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了。 按说这秦恒愿意主动送上门,也是好事一件,更方便她遮掩行事,可问题是她手中迷心醉梦散和*夺魄香这两样奇药,只够再用十一次,哪禁得起他这样动不动就跑过来求欢。 于是,她只能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拒绝。 “我今日身子不舒服?” “来人,传太医!”某人着急。 …… “好吧,其实是我今天不想那个……” 某人松了一口气,“你身子没事就好,你不想那咱们就不做,我抱着你睡可好?” 洛筝纠结,想说不好吧,可之前明面上的合卺酒都喝过了,他在梦里都和自己那啥过了,现在又不许人家近身,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阿筝,我赶了近百里的路只为了见你一面,还只能睡两个时辰就要再赶回去,你好歹可怜可怜我,不许我疼爱你,那让我抱着你总好吧!” “又不是我请你来的,嫌耽误你睡觉,你别来不就完了!”洛筝怒,骊山行宫到皇宫明明只有六十多里路,哪有百里,这人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 秦恒已经老实不客气的一把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我欺!” “我只要一天见不到你就跟失了魂似的,你不在宫里,我没一夜睡得好过,在这里虽然睡得时间短些,可只要有你在怀,我才能踏踏实实的好睡一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筝也只能从了他,答应让他抱着自己,但却要隔着被子。 “若是不隔着被子,万一你,你忍不住怎么办?”虽说两人之前也曾经盖着棉被纯聊天了一夜,还是新婚之夜,可是现在,在秦恒已经做了那样的春梦之后,洛筝对他的定力可实在没什么信心。 秦恒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多半是把持不住的,隔着被子就隔着被子吧,不然只怕连这点福利都没有了。 于是这一个月里倒有大半个月秦恒都是偷跑到这骊山行宫来过的夜,在某个特殊的日子他也会光明正大的全副仪仗的驾临骊山行宫,而这个特殊的日子自然也是太医算出来在这一天同房皇后最易受孕的日子。 秦恒如此配合,洛筝的心里却越来越不自在起来,毕竟秦恒为了她这么不辞辛苦的来回奔波,她却还要出墙给他戴绿帽子,实在是…… 她甚至想过,只要秦恒不再临幸那些有宜男相的女子,那她也就不再去召那个小倌儿来侍寝。可惜秦恒却始终不给她这个机会,往她这连虽然跑得勤快,但是每月也还是会把那十名匡正署送进宫的女子睡一遍的。 于是洛筝只能希望她能赶紧有孕,反正她已经出墙报复过秦恒了,她现在只求能赶紧有个孩子一圆她前生的遗憾。 可她越是急着怀上,却偏偏就是怀不上,一晃十个月过去,她的月信仍是精准的没有差过一天,月月准时来到,让她郁闷无比。 也不独她这边没动静,宫里的那十个有宜男相的女人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新年伊始,群臣再次纷纷上书,请求永昌帝遍选秀女,广纳后宫,赶紧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洛筝借着这个势头,麻溜无比的就又遁到骊山行宫了,以此举向群臣表示她绝无阻拦皇帝选秀之心,这都主动给秀女们腾出地儿了。 只是她也没躲几天清闲,秦恒不去批复那一堆请他选秀的上书,仍是一有时间就往骊山行宫这边跑,到她生辰这一天,更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亲自将一个大箱子放到她面前,说是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洛筝打开一瞧,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一个个卷轴,随手拿起一个打开一看,却是一幅人物小像,只是那画中的女子不是她又是谁。 再打开一幅,是她一身劲装,正在花树下舞剑,又一幅,是她在对镜梳妆,再一幅,是她在闭目沉睡,…… 这一幅幅画比铜镜更为细致传神的让她看到了不同时刻的自己。可是这么多她的小像,是出自何人之手? “你不在宫里,我又不能出宫来找你的漫漫长夜,我便是画你的小像来一解相思之苦,一个晚上画一幅,这一年下来,便积了这么多。”秦恒笑着道。 前世像这样装着她小像的大箱子,他攒了有二十几个之多,可是画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始终都只是画中人,变不成那个有血有肉、爱说爱笑的阿筝,让他好献宝一般的把这一幅幅画拿给她看,好让她知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喜欢在暗夜里用指尖细细描摹他的模样,他亦在眼里、心里一遍遍的描摹着她的容颜。 不知是不是这份生辰礼物的功劳,这一日帝后之间相处的甚是和谐,看得一旁的王公公无比欣慰,陛下这一年来的苦心没白费啊! 若是没有秦恒在临走时告诉她的那个消息,就连洛筝都会觉得她今年这个生辰似乎过得还是不错的。 “阿筝,明面上你的生辰不是明日吗,不对,已经过了子时该是今日才对,姨母她再三说今日要带着表妹来给你祝寿,多半午后便会赶到这里,我到时不能相陪,还要烦劳你替我好生款待姨母。” 洛筝无语,果然对某人就不能有什么期待,这刚给她个甜枣让她稍有些把持不住,紧跟着就会又给她一记闷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时间晚了,我就不一一回复了,窝只想说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木错,为了坚持本文双C的基本原则不动摇,男主克服一切困难也只能自己上,哈哈。 至于这一章,大家别担心,其实姨母是神助攻。这要是种田文,这一年时间能码出好多章来,结果我一章就过去了…… 最后,再次感谢篱舞亲送的地雷,好感动的说 篱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06 00:39:08 篱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09 22:10:51   ☆、第66章 娥皇女英 午后,韩国夫人和丛安郡君便到了骊山行宫。 除了带给洛筝的寿礼外,韩国夫人母女俩把自己的日用起居之物都带来了,打算在这骊山行宫里多住些日子。 “阿筝,姨母她们此次除了给你祝寿,也想在温泉行宫多住些日子,姨母这一年来病痛不断,想在这里泡泡温泉,调养调养身子,有她们在也正好陪你说话解闷。”这是秦恒临走前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洛筝再是一国之母,也不是这骊山行宫真正的主人,皇帝陛下一句话,她心里再不乐意,也还是命人给韩国夫人母女俩安排宫室。 纵然她将这母女俩安排在离她的寝宫最远的宫室,但骊山行宫就这么大,她和这对母女俩总是能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她们的日常请安外,隔三岔五的就会再偶遇上那么一、二次。 韩国夫人出身高门本就有些见识,后又身遭巨变流落乡野民间,更是历尽世间百态,因此极擅察颜观色,极会说话,即使洛筝对她无感,也不得不承认,听这位韩国夫人说一些乡间趣事也还是蛮有意思的。秦恒那么喜欢去看他这位姨母,不晓得是不是也是因为他这姨母极会和人攀谈相处,而秦恒其实是一个很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的人。 至于丛安郡君,却不像她娘这般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只是面上带笑、低眉顺眼的坐在她母亲身边,每当她母亲给她过话时,才小声的接上那么一两句。洛筝心里再不喜欢她,可见到她这一副毕恭毕敬、羞怯怯的小模样,也做不出来直接撵人的举动。 于是,一来二去的,洛筝渐渐发现,不但平日里在寝宫外碰到韩国夫人母女俩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母女俩来给她请安时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而且两人的言谈举止间对她殷勤讨好的意味也越发明显。 洛筝心下奇怪,秦恒对她们母女俩一直都是极好的,有了这样一座大靠山,她们哪里用得着对自己这个都搬出宫了的无子皇后这般的恭敬讨好? 看来韩国夫人会到这骊山行宫来,恐怕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泡温泉调养身子而已。洛筝这些日子冷眼旁观,总觉得她们母女似是对自己有所求,尤其是韩国夫人,在闲谈中已经好几次欲言又止。 洛筝虽然好奇,但只要她们不开口,她也绝不会主动去问,横竖再过些日子,无论这最后一回出墙借种能否受孕,她都不打算再在这骊山行宫住下去了。她纵能逃开一时,却不能永远躲在这里,有些东西她总得去面对。 这一日洛筝用过晚饭,忽然宫人来报韩国夫人求见。 洛筝微一蹙眉问道:“丛安郡君也来了吗?” “回娘娘,只有韩国夫人一人在门外求见。” “只有她一个人啊!”洛筝喃喃道,韩国夫人一向很知分寸进退,从不曾在夜间来访,看来,这是终于要跟她开口了吧。 “请她进来吧。”既然人家愿意开这个口,那她就听听呗。 韩国夫人极擅洞察人心,这些日子早不知揣摩过多少回洛筝的心思,知道她不喜自己的女儿,这回便自己一人前来,也因为知道洛筝的性子,见礼过后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她的来意。 “皇后娘娘,老身这么晚了还来搅扰,实在是有一事相求,这些天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我夜夜不曾安枕,到底还是腆着脸求到了娘娘这里。” “不知夫人所求何事?”洛筝淡淡问道。 “这,我这一生命运悲苦,娘娘是知道的,我在岭南那穷乡僻壤过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好容易被圣上接回了京,眼见能享几天清福,可我这身子却是一身的病,怕是也没多少日子可活,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跟我一样命苦的女儿。” “我命中无子,只此一女,偏她,唉,在娘娘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来娘娘还不知道,虽然我让月怜做姑娘家打扮,其实在岭南的时候,她就已经嫁过两次人了,回回嫁过去半年就守了寡。”韩国夫人说到这里开始拿出帕子抹眼泪。 只可惜她说的这些洛筝早听秦恒讲过一遍,甚至比她此时讲的还要更全些,仍是神色如常。 韩国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忐忑,继续哭道:“如今圣上给她张罗亲事都一年多了,却是始终没个着落。我已是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人了,还能陪她多久,若是不能见我唯一的女儿终身有靠,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夫人多虑了,有陛下这么一位天子表哥在,丛安郡君自是终身有靠的。”洛筝隐隐有些猜到了她的来意。 韩国夫人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圣上如今虽然对月怜照顾有加,但那更多是瞧在我的情份上,一旦我若去了,只怕……”永昌帝对她女儿如何,她早看得清清楚楚,若是秦恒真对她女儿有半点意思,那她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在这儿跟洛筝套近乎哭求了。 “陛下不是那样无情的人。”洛筝道,前世他不就纳了周月怜,让她终身有靠了吗! “我知道圣上定会让月怜衣食无忧,可这女人在世上总还是得嫁人才成,如今我还在她的婚事都没个着落,若是我去了,我怕月怜会就这样孤独终老……,呜呜……”韩国夫人泣不成声。 “夫人过虑了,陛下不是一直在为丛安挑选合适之人吗,想来定会找到的。”实在不行,他自己上嘛。 韩国夫人却仍是摇头,“娘娘不知道,月怜她命硬,如今给她找的那些个王孙公子,命数没有一个能压得过她的。” 终于说到关键处了,洛筝看她哭得可怜,索性替她省些唇舌,直接替她把话挑明,“若论命数,这天下有谁的命能压得过陛下呢!夫人就没想过吗?” 韩国夫人郁闷,她能没想过吗,她早打上主意了,只可惜,“娘娘,实不相瞒,虽然对不住娘娘,但我早跟圣上提过此事,这一年多来也不知提过多少回,无论我怎么哭求,圣上都不肯答应,只说对天起过誓的,此生绝不纳妾,只有娘娘一人。若不是实在是没有法子,我也不会厚着老脸,求到娘娘跟前。” “那夫人是想——?”洛筝在心里再次觉得秦恒虚伪透了,明面上倒是拒绝的干脆,一个妃嫔都没有,可是暗地里,什么只有她一个,至少匡正署送去的那十名美人怕是都睡过了。 “老身想求娘娘一个恩典,替圣上纳了月怜入宫,娘娘是六宫之主,自是可以为圣上挑选妃嫔的。”韩国夫人一脸的恳切。 这就是秦恒的如意算盘吗?自己不出面,却让他姨母来求自己出面给他纳妃。“若是我也不答应呢?”洛筝冷声道。 韩国夫人见她一下子冷了脸色,以为她是担心被人分宠,赶忙道:“突然多出来一个女人要和自己共侍一夫,我知道娘娘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只是,老身这样厚着脸皮来求娘娘,也不独是为了自家的女儿,也是为了娘娘打算。” “娘娘已经在这骊山行宫住了一年多了,总不成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吧。其实圣上能有个儿子,朝中那些大臣也就消停了,不会总是上书请圣上选秀纳妃。” “恕老身说句大胆逾矩的话,这儿女啊,都是上天注定的,若是命里无这儿女缘,便是夫妻两人都是身子康健,只怕也……,娘娘和圣上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不妨另找个别的法子?” 这话说的洛筝也郁闷上了,她早找别的法子了好不好,这都出墙出了十二回了,从去年三月到今年三月,正月里因为在宫里,她便硬是找借口拒了秦恒的求欢,停了一次。若是这一次她还是不能有孕的话,难道她命中注定没有这儿女缘? 韩国夫人见她不说话,似在沉思的模样,以为有些说动她了,再接再厉道:“娘娘看过史书,定然知道史上不少皇后都是抱养了别的妃嫔所生之子,充做己子,日后一样得享太后的尊荣,比那生母还要更风光些。” “而且这宫里的女人之间也不全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也有姐妹二人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真宗皇帝最爱的第三位皇后刘娥,还是四品美人时,便和五品才人杨氏交好,二人情同姐妹,一直相互扶持,无论皇宠还是品级晋封,刘娥都与其共享,她晋升二品修仪时,杨氏晋封婕妤,等她立为中宫皇后,杨氏便被封为淑妃。” “后来真宗皇帝取李姓宫女所生子为刘后之子,刘后就将他交给杨妃抚育,自己并未亲自抚养,是以小皇子更和杨妃亲近,但杨妃却始终不曾因此而对刘后生出不敬之心,二人的姐妹情份有始有终,等到刘后逝后还留下遗诏命儿子尊杨妃亦为太后。这一后一妃间的姐妹相扶之情,真乃千古佳话啊!” 韩国夫人说的这段故事,洛筝一年前也看过,当时也觉得这二人间的姐妹情谊实是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中的一抹暖色,难道韩国夫人是想…… “娘娘,若您愿做刘后的话,那再没有比我女儿月怜更适合做杨妃的了。”   ☆、第67章 我不答应 韩国夫人细细打量洛筝的神色,微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为了月怜的婚事,我找了不少京城有名的相士来给她看过了,都说她命中虽姻缘坎坷,但却会有一子。若娘娘愿意认她这个妹妹的话,她生的儿子便认娘娘为母,记在您的名下,由您亲自养育,一辈子都不会和他相认。俗话说的好,生恩不及养恩,到时候小皇子只会记着娘娘您的养育之恩。若是您有了亲生儿子,也大可以再点明他不过是您抱养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出,再加上陛下对您的宠爱和您背后的靖国公府,他绝不会跟您的儿子相争的。” “我女儿的性子,相处了这些天娘娘想也知道,最是个没什么主意,柔顺不过的人儿,我虽然比她聪明些,但也没几年好活,我们母女俩除了圣上和娘娘再无旁的亲戚族人可依靠。一旦我去了,皇子认您为母,圣上心里又只有娘娘一人,那时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娘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更何况,便是有人挑拨,让她跟娘娘相争,旁的不论,便是她先后嫁过两次的寡妇身份,她也绝不会对娘娘您有任何的威胁。有了她这个妃子,和您名下的儿子,圣上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来驳回那些奏请选秀的折子。所以老身才会说,虽然我是为了给女儿寻个出路,但对娘娘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娘娘!” 确实如韩国夫人所言,这法子听起来确实对她是利多弊少,只不过—— “若我还是不答应呢?”洛筝仍然拒绝。 “啊!”韩国夫人也没想到她苦口婆心的劝了这么半天,这位皇后还是这么油盐不进,急道:“娘娘,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圣上有个儿子,这宫里多一个妃子,总比多出一堆妃嫔要好的多吧?更何况,圣上越早有儿子,他的江山才会越稳固,那燕王可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呢!” 看来秦恒还真是什么都不瞒着他这个姨母啊!“夫人不必忧急,匡正署早给陛下送了十名宜男相的美女,想来不日宫中便会有喜信传出。“ 韩国夫人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若是等着宫中那些女子的喜信,只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洛筝不解,“为何?”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是真不知道啊,若不是眼下不说不行,她是真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再有宜男相的美女,若是圣上不临幸她们,又哪来的喜信呢?” “你是说……?”可是这怎么可能。 韩国夫见她一脸不信的神色,只得道:“娘娘莫怪我这话说的粗鲁逾矩,这男人呐,若是夜夜*和一个月只春风一度,那在床第之间的雄风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我们韩家没出事之前,每顿的膳食虽不说是山珍海味,也是大鱼大肉,天天吃,反倒让人没什么胃口,每餐也就吃那么两口就饱了。等到后来到了岭南乡下,一个月难见一回肉味,馋的眼睛里都在冒绿光。好容易吃上一回,那叫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这一年来,圣上每个月都要往娘娘这儿来一趟,难道娘娘就一点都没感觉出什么异常?” 洛筝当然感觉不出什么异常,这一年来她一次都没和秦恒睡过,全都让他自个儿去做美梦了,哪里能觉出什么异常。到是她出墙的那个小倌儿,因为只服侍她一个恩主,也是每月只有一次床第之欢,确实跟饿了许久的狼一样,纵然温柔,却也是不知餍足的勇猛无比。 洛筝忽然又想到前世,前世秦恒每逢初一、十五到她宫里和她同寝时,每次都急切的不行,可不也是那么一副眼冒绿光的饿狼样儿吗? 难道秦恒前世也不曾临幸过别的女人?洛筝心中一动,但是随即她就想到,即便秦恒前世当真守身如玉,那也只是在周月怜之前罢了,不然,周月怜后来怀的孩子哪里来的? “还请夫人不必再多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洛筝斩钉截铁道。 韩国夫人眼见最后的希望也要落空,干脆跪倒在地泣道:“娘娘,老身知道身为女子哪个愿意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可是您不是普通的妇人,您是一国之母啊!老身求求您,暂且放下嫉妒之心,便是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大秦的皇嗣着想啊!恒儿他,总得有个儿子啊!” 洛筝眉头微蹙,她生平最烦别人在她面前这样一哭二闹,正要命人将她扶起来送回去。 却见一人已然快步走了进来,将韩国夫人扶起,温声道:“地上凉,姨母起来说话。” 韩国夫人特意选在晚上过来,便是希望这样的情景能正好被永昌帝撞到。她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在宫里时从秦恒的言谈间隐隐猜到以自己这外甥的痴情,一个月只去见洛筝一次,哪里能够,只怕时常会在晚上再来看她。若是能正好被他撞见,无论皇后对她的请求答应与否,对她而言都是极为有利的。 若是皇后答应了,正好顺水推舟让秦恒给月怜个名份。若是她拒绝了,也正好让秦恒看看他对人家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是人家对他呢?韩国夫人在心里早替她的皇帝外甥不忿许久了。 可是秦恒该听的都听到了,看向洛筝的目光仍是那样的柔情似水,仿佛亘古不变一般的情深不悔。 可是当看向她这个姨母时,那目光中的神色只有不容质疑的坚定,“姨母方才所求之事,朕早就回绝过姨母了,姨母就不要再在这里难为阿筝了。时辰不早了,阿花,你送韩国夫人回去歇息。” 韩国夫人心知此事已再无转寰的余地,也只得长叹一声步出宫门。 室内此时只有帝后二人,以及一室静默。 秦恒的目光自然是牢牢的定在洛筝身上的,而洛筝这一次也极为难得的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良久,似是要透过他的肌肤骨骼,直看到他的五脏六腑里去,看得秦恒心中竟生出一丝慌乱来。 洛筝忽然一笑,“陛下就不恼我吗,我只顾着自己的私利也不愿为了皇嗣让陛下纳别的女子。” 秦恒摇了摇头,“我很开心。”不管阿筝是出于何种原因,只她不愿同意这一点就已让他心花怒放。“我早说过,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人生的孩子。” “若我命里无子呢?陛下不觉得韩国夫人的那个请求很不错吗?认了妃子生的儿子为己子,他既非我亲生,自然可以被立为太子,而我于他又有养育之恩,生恩不及养恩,我这算是下半辈子有靠了。” 前世的秦恒的确也是这样想的,让表妹生一个孩子养在阿筝的名下。表妹性子软懦,虽然姨母是个精明能干的,但却没几年好活,没了姨母在一边相帮,表妹又再无旁的亲人可以依靠,就算生了儿子也不会是阿筝的威胁。 但若不是阿筝已不能再生育,无论姨母如何哭求他也不会答应纳了表妹让她生个孩子。 其实阿筝也不是不能生育,只是在她替他挡箭流产后,因为伤损太重,如果再怀孕生子的话,纵然能顺利产下孩儿她也多半会有性命之忧。 他就是再想要他和她的孩子,也不能拿她的命去赌,所以他才会偷偷的给她用了避子汤。他本是为了她好,结果被她发现之后,两人间的误会反倒更深了一层,她甚至再不许自己进她的寝宫。 所以他才会被姨母说动,让表妹生个孩子给她,以解她想要为母的渴望。更何况若是儿子的话,也不用顾忌□□的那道秘旨,尽可以立他为太子。便是他先走一步,阿筝也会被尊为太后,颐养天年,若是怕表妹仗着是新帝生母到时候不安分,他大可以留下两道诏书,一道给阿筝,一道给朝中重臣。 只可惜,他的想法很美好,但却总是事与愿违,当他纳了表妹为贵妃,让她有孕后,阿筝却待他更冷了,彻底的闭门不见。他那时还没有醒悟,只是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他都抱到阿筝的宫里跟她说明一切。 他会把□□秘诏,还有他母后和哥哥的惨事都告诉她,只说因为不愿悲剧重演,他才不想她生孩子的。她身子受损之事他还是不愿告诉她的,免得她知道了伤心,甚至会不顾性命也要生个自己的孩子。 可是还没等那个孩子降生,自己就已经失去了她…… 在失去她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他才渐渐想清楚一些事情,从不问她心中所想只是不管不顾用自己的方式自以为是的对她好,这当真是为她好吗? 一遍遍的回忆和她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说过的一言一语,他才渐渐明白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所以,这辈子听洛筝这样问他,他仍是摇了摇头,“这个主意对姨母她们是不错,但是对咱们夫妻来说一点也不好。” 他走上前,握住洛筝的手道:“阿筝,你相信我,咱们这辈子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不过,会晚一点而矣。”   ☆、第68章 命中无子? 会晚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孩子来或不来,他还有法子控制不成?等等,人家确实是有法子控制的。 洛筝想到前世的避子汤,一把甩开他的手,却立刻又被捉回去。 “阿筝,你听我解释,你现下还不宜有孕,所以——” “所以陛下就给我用了避子汤是吗?”难怪她这都出墙一年了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信不过太医,私下请了好几个京中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她身子康健、月信有期,完全没有什么宫寒啊不易受孕之类的毛病,倒是建议她请她相公也来诊一诊脉,看看毛病是不是出在男人身上。 秦恒紧握着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犹豫片刻,像是最终下了什么决定,终于开口道:“阿筝,我说过我绝不会骗你的,我是用了可以避子的药,但不是对你,而是对我。” “什么?”洛筝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若是不想要孩子从来都是给女人吃药的,哪里有给男人吃的药?若想男人不生孩子,除非他们当一辈子和尚,压根就不要提枪上阵。 秦恒显然是有备而来,居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这里面是我让周太医特意为我制的乾阳避子丸,男子吃了之后再和女子同房便不会让女子受孕。” 难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让男子避孕的药?若是真有的话,那他就算临幸了那些女人,她们也不会有孕。只是为什么这么巧,宫里那些女人全无动静,而她这边也是毫无动静? 可是这怎么可能,就算真有这种药,秦恒又怎么会用? “我不信,陛下如今正该急着诞下皇嗣才对,怎么会自断生子之机。” “只是朝臣们吵得凶罢了,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急,我只想要和你的孩子,你现还不能生,多等几年也无妨。” “敢问陛下什么叫我不能生?”难不成是因为她有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爹。 “阿筝,你可还记得清玄道长?他离京时曾给了我三个布包。”秦恒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灰布小包,递给洛筝。 那个牛鼻子老道,洛筝如何不记得,若不是他跟永定帝现在的太上皇说自己和秦恒这混帐是什么天命姻缘,自己又如何会倒霉催的又一次嫁给秦恒这个前世的仇人。 可等她打开布包,取出里面的一张符纸,看清背面写的一行字之后,却是心神剧震,只觉一道霹雳将她从头霹到脚。 “洛将军女洛氏转世之前本为男身,因医术不精误人性命十二条,今世投胎为女身,虽保家卫国有功,然沙场征战终究杀孽太重,故短寿,命中无子。”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杀孽,什么投胎成女身,命中无子? 是说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不能做一个母亲吗? 这怎么可能?什么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 她欲待不信,可是想想她居然能重生,而且重生前的她确实是到死都没能做一回母亲,短命而亡。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秦恒忙把她抱在怀里,将她抱到榻上坐下,道:“阿筝,你先别急,还有两个布包,里面写了化解的法子。” 他赶紧又掏出一个布包里,取出里面的符纸递到洛筝面前。结果洛筝展开一看,又是一行歪歪扭扭鬼画符一样的字,“一定要生,也不是不可以,以母之命换子之生。” 以母之命换子之生!这是说如果她一定要生孩子的话,她就会死吗? 她还来不及细想,手中的两张符纸已经被秦恒丢到一边,“阿筝,这个法子你想也别想,咱们另有祈禳之法的。”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第三个灰布小包取出最后一张符纸来,展开送到洛筝眼前,“若要母子俱全,则需做十年法事、十年善事,以求赎杀孽、积修功德。” 只要多做善事就可以了吗? 秦恒抱着她,柔声道:“阿筝,无论是法事还是善事这两年我一直都有在做,你我夫妻一体,所积修的这些功德自然也便是你的。等到十年后,咱们便可以放心大胆的生孩子。”其实他不只在为他娘子做法事祈福,连同他岳父和舅兄的也一起代劳了。 前世他也是在阿筝逝去后到处求仙访道,这才知道阿筝命中无子的这一命数,他当时便问了清玄道长可有法子破解,清玄倒也爽快,很干脆的就告诉了他。“横竖你也用不上,便是告诉你也无妨。” 那时他确实还没有下定决心抛下所有,破釜沉舟、逆天改命再重来一次,可他还是命太医院秘密研制可以令男子不孕的药物。 如果他最终选择了重生,他固然要珍惜和阿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希望可以和阿筝早日金风玉露、共赴巫山,但他更不希望让她承担任何的风险。避子汤他是再不敢给她用的,那就只能对自己用药了。 前世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花了三十年才发现用棉籽和其他几味药物可以炼制出效果极好的男用避子药来,幸亏他当日的未雨绸缪,不然以今世重生后这两年多的时间如何能研制的出来。 “而且我问过太医,他们都说女子晚些生孩子才好,最好是四七二十八岁之时,那时女子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最易生养,太早生孩子反倒伤身……” 洛筝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心中渐有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以及,从心底涌上来的感动。 只是再被秦恒的作为打动,也还有一件事需要问他个清楚。 “韩国夫人方才说陛下从不曾真正临幸过匡正署进献的那十名美人?”洛筝看着他,缓缓问道。 秦恒略一点头,“那是自然,我此生除了你再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难道秦恒真的没骗她,他真的没有临幸那十名美女,对他的月怜表妹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你为什么总是偷偷召那几名女子去甘露殿,还……”洛筝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忽然想起,秦恒这么做的时候,也仍然是时常都要跟她表衷心说即使会召她们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是她自己选择了不相信,不相信他的人,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阿筝,你要相信我!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只要相信我说的话就好,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绝不会伤害到你和你的家人。”秦恒却在此时再一次跟她说,要相信他! 洛筝忽然一笑,“这是陛下第二次跟我说要我相信你。”其实如果算上前世,这是他第三次说这话。 “只可惜让陛下失望了,我始终都不怎么相信陛下,所以,在我以为陛下召了那些女子侍寝时,我也招了名小倌儿来服侍我。” 秦恒不说话,面上显出尴尬的神情来。 洛筝却紧盯着他的眼睛,“现在陛下还觉得开心吗?” “呃……,开心。” …… “因为那个小倌儿其实是我来着。”   ☆、第69章 负荆请罪 果然是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心里的怀疑日渐浓厚。第一次和那小倌儿同房的时候,她还可以用指下摸到的眉眼脸型不一样来打消心中的怀疑,可是随着和那小倌儿同房次数的一次次增多,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让她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下去。 所以即便阿花兴冲冲的跟她说从西域新来的一队胡商带来了迷心醉梦散和*夺魄香时,她没有再花重金去买这两样奇药,那时她就已经决定所谓的红杏出墙到此为止,她甚至想要回宫去问个清楚。 结果不等她开口问,罪魁祸首就已经主动招了。但某些令她疑惑不解之处她仍是要问上一问。 “那为什么声音和容貌不一样?” “声音只需在鼻子里放些特制的东西便好,至于容貌,我请了天下第一易容大师赵全海来为我易容。先在脸上粘些东西,改变脸型,然后再戴上一张人皮面具,再涂上一种胶,将人皮面具和原本的皮肤相接处消弥无痕,赵先生手法绝妙无比,经他这么一易容,几可说是天衣无缝。何况,我们每次,每次在一起时又不点灯,便不大容易看出来。” 可是他的阿筝却仍是觉察出来了,这让他在心中忐忑担忧的同时又觉得欢喜无限。 洛筝冷笑道:“想来迷心醉梦散和*夺魄香也是陛下的安排了?” “呃——”秦恒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是上一世从那胡姬处知道有这两味奇药的,那时他到处找寻可以再见阿筝一面的方法,什么招魂、什么通灵能用的法子全都试了一个遍,却没有一样凑效,他甚至想要在梦中再见她一面都不可得。只有那胡姬献上的这两样药让他终于在梦中得见伊人。 但那时那胡姬手中所存留的药只够一次之用,但一次便已足够令他上瘾,他当即命人去了西域找寻此药,若不是靠了这两样奇药在梦中和阿筝相会,他如何能熬得过这几十年的漫长时光。所以这一世他才能在那胡姬所藏的药用完时,及时的又让人从西域带了药过来,可是阿筝却不肯再用了,或许这药以后是再也用不着了吧! 洛筝双拳紧握,“陛下临幸那些女子、时常和丛安郡君独处,也是有意为之的吧?好让我误以为你是真的——,然后……” 秦恒无言,表示默认。 “好!好!好!”洛筝连退三步,连说了三个好字,怒极反笑,“难怪陛下觉得开心,把我甩得团团转,请君入瓮,看着我一步一步掉进你早安排好的坑里是不是觉得特别得意,特别痛快?” 她此时的目光犹如噬人的烈焰一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秦恒早已在这样的眼神下被焚得骨头都不剩了。 可是在这样杀意满满的眼神注视下,秦恒却不退反进,轻声问道:“阿筝,既然你心中早有怀疑,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把它挑开?” 洛筝身形一僵,是啊,在她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重时,她为什么没有及时喊停,没有立即去追查,而是迟疑了,犹豫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等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勇敢面对时,心中更多的不是对某人的恨怒,而是对自己的憎恨和愤怒,自己居然迟疑了这么久,这简直是不可原谅。 秦恒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在她的目光逼视下再不敢靠近一步,“阿筝,我这样做绝不是耍弄于你,而是我只有用这样的法子才能靠近你。你一直都把自己关在一个坚固的屋子里,心门紧紧的锁上,固执的将我关在门外。人生苦短,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十年光阴,我不想一辈子都只能在你的房门外徘徊,所以我只能想法另开一扇窗子,用这个法子去靠近你。”先靠近你的身体,再靠近你的心。 前世阿筝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在他们的新婚之夜进不了他书房的门,便从窗子爬了进去,硬是固执的闯入了他的内室,也闯进了他的心门。这一世,仍然是一个屋内,一个在屋外,只是中间隔着的铁门却比前世要厚重坚固的多,可是无论这道铁门是何等的重重落锁,他都会一一将它们解开,再一次进入她的心门。 洛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秦恒,你确定你这种做法,是在靠近我,而不是在把我推远吗?你想过当我知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真相后会有多恨那个人?”何况这人还是她前世的杀父仇人。 “想过。”秦恒老老实实地答道:“所以我今天其实是来负荆请罪的。”秦恒从袖中取了盘成一团的一根软鞭,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将软鞭递到洛筝面前,“只要能让你消气,你便是抽我五百鞭,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别打脸,我明天还要上朝。”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而现在这个只跪过天地父母的膝盖就跪在她的面前。洛筝眼中的烈焰慢慢淡去,渐渐恢复平静。 “秦恒,你为什么不再瞒下去了,就算我心生怀疑,但以你的手段还是可以再瞒下去的。你为什么要全都告诉我?” “因为这世上有些事与其逃避一时,不如坦然面对。”秦恒很坦然地答道。 是啊,他可以坦然,但是她呢?和前世的杀死仇人有过床第之欢已经让人无法原谅,以后还要再共处一室,再让他靠近自己,她怎么能坦然的起来? “是啊,人生在世,有些事总是要去面对的。陛下起来吧,我不会抽打你的。”洛筝语气平静,声音中再没有一丝怒意,可她越是表现的平静,秦恒心中就越是紧张。 洛筝看着仍旧跪在她面前一脸忐忑的男人,只觉心中百感交集,若是抛开前世不提,这一世的秦恒对她之心,确实无可挑剔,若是前世她能遇到现在这样的秦恒,那该多好,两人之间一定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只可惜他再精诚所至,自己恐怕也不能金石为开。因为自己和他之间始终有着前世的阴影,纵然她渐渐发现前世的种种极有可能只是两人间的误会,前世的秦恒对她也不是无情无义,可是前世她父兄之死却依然是一个绕不过、解不开的死结。在这个死结下,这辈子秦恒就是对她再好,再为她费尽心思,她也不能够有任何的回应。 “阿筝,你……”见洛筝只是盯着他瞧,却久久不说话,秦恒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陛下了。”洛筝静静地道。 秦恒一怔,但是洛筝的这种应对也在他意料之外,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先顺着她的。“嗯,那我,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以后便不再来找你。”来他当然还是要来的,等她睡着了再进来。他不会让她看见他,但他却是一定要看到她的,即使只是睡颜也好。 “你想在这骊山行宫住多久都可以,明日我就让姨母她们搬回长安去。”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好。 “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了,不知陛下能否放我离开?”   ☆、第70章 让她离开 “若是我不放呢?” 这句话已经冲到了秦恒唇边,却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因为洛筝看着他的眼神。 前后两世,他在这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过各种各样不同的神情,爱恋的、俏皮的、娇嗔的、耍赖的、得意的、开心的、欢喜的、不满的、生气的、难过的、刚烈的、愤怒的,还有决绝的,可是却从不曾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这样平静的坚决。 他不是没想过一旦阿筝知道是自己设计让她红杏出墙,那个小倌儿就是自己,她会是何等的愤怒,所以才会主动坦白、负荆请罪,希望能多少让她平息一点怒气。却没想到,阿筝眼中的怒火消散的倒是快,可是她给自己的惩罚却是最让自己难过,也是自己最不希望见到的。 他现在宁愿阿筝劈头盖脸的抽他千八百鞭的,便是打脸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可是她竟然说要走,要离开他,再也不要看见他!!! 他自然可以不放她离开,他有的办法把她强留在身边,可是……,那样做的话,只怕她心里会更痛苦,也会更恨他吧! 如果不能解开横在他和她之间那最后一道心锁,即便他强留她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可是解开那把心锁的时机却还要再等一年零三个月,如果他放她离开,就算十五个月后他能成功的解开两人之间最深重的那一重误会,可这十五个月的光阴,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不能再看见她的容颜,再嗅到她发间的轻香。 重生之后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珍贵无比,却还要硬生生的割舍出这十五个月的宝贵时光吗? 怎么办?到底放不放她离开? 秦恒缓缓站起身,“你——,你要去哪里?”如果一定要放她走,那么至少得让他知道她的行踪。 洛筝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三天前,同安来看我……” 自从她搬到这骊山行宫之后,同安长公主虽然忙于济独院的各项事务,却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探望她。而这一次同安来看她时,还带来了一封信。 出自容遇之手,写给同安的一封信。 “怎么,他这是要向你求亲?”洛筝看完后,不由问道,“你答应了吗?” 虽然同安现下看着一脸平静,面上没有一点欢喜雀跃的神色,可是想想前世她对容遇那个花花公子的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她还真猜不准同安会不会答应他,毕竟这一次,可是她爱慕了那么久的初恋主动来向她求亲。 “这是他每次给女子题诗写信时才会用的飞金笺,是他自己制的香笺。若是三年前能得他这么一纸书信的话,我不知会有多开心……”同安公主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怅然,“可是如今当我真的收到他的飞金笺时,我却突然发现曾经我以为会有的那些喜悦开心半点都没有出现,有的,只不过是感慨万千罢了……” “那他信中所请?”洛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同安当真能拒绝掉容遇的求亲,虽然这两年她提起容遇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 “我女扮男装去见了他一面,我问他是不是当真喜欢我才想娶我的。” “然后呢?” “他半天没说话,可是不用他说我也看出来了,他还是没有喜欢上我。”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因为他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半分热烈的神采,不像三哥看你的眼神,见多了三哥那样的眼神,我自然知道当一个男子看向他喜欢的女子时,眼神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始终都不曾喜欢过我……,不过他也没撒谎骗我说是喜欢我才想娶我,他说,他只是想当驸马。” 某些时候洛筝还真是佩服容遇此人,这种想要傍着公主吃软饭不怎么光彩的事,他倒也能厚颜无耻、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直言不讳?不过总比暗里打着这种心思,明里却甜言蜜语的去骗女人要好得多,那种才是真真恶心死人。 至于容遇为什么想当这个驸马,洛筝自然是一清二楚。两年前,他爹实在看不下去他整日流连于风月之地,不务正业,便给他谋了个官职。不想前些日子,他在勾栏院中相识的数位红颜知已提前为他摆酒庆生,好一番热闹,结果一醉不起误了第二天府衙的要事,上官一纸奏书奏上去,秦恒直接就把他给罢了官,还下旨给容国公斥责他教子无方。 气得容国公亲自拎着板子劈头盖脸的就狠揍了他一顿,揍完了还不解气,直接请了一众族老来写下了分家文书,将他逐出家门,只给了他一住小宅子并一小块田产,保证饿不死他,但他想要再过上从前那等纸醉金迷的逍遥日子,是绝无可能,除非他能找个有钱的女人嫁了,啊不,是娶了。 发生在容遇身上的这些事,她并没有告诉同安,因为她知道某人在告诉她这些事的时候定不会忘记也告诉同安一声。这一世,某人对同安这个妹妹,总算还有点兄长的样子。 洛筝静等同安给她一个答案。 而同安也没有让她失望,“虽然他说他做了我的驸马后,绝不纳妾,也不会再去那些勾栏院所,可我还是没有答应。” 洛筝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来,“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除了男女间的情爱,还有旁的重要的事,可以让我觉得开心又充实的事!曾经我娘总是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觅一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的过日子,我也一直就是这想的,如果有一天能嫁给容遇表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该有多好!” “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一个梦,在孤寂的皇宫里我就是靠着这个美梦聊以自慰,后来这个美梦碎了,表哥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再然后娘也离我而去。我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能支撑我活下去了。” 同安双手握住洛筝的手,“阿筝,多亏有你,让我办起了济独院,虽然开始的时候很艰难,可是每当看到自己又帮到了一个苦命的女子,就觉得满足无比。觉得又为母亲积下了一份福报,每天想表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原来不用那个美梦来安慰自己,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在济独院帮到的女子越多,见识了她们的各种悲惨遭遇后,我就越发觉得对女子而言若是不能嫁一个对自己有情有义疼爱自己的夫婿,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横竖我是大秦公主,便是我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子,到我老了也不愁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洛筝拊掌笑赞道:“说得好!咱们女儿家就是要有这种心气!” 结果同安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所以,阿筝嫂嫂,你和三哥可要快些给我生个小侄子、小侄女,这样万一我真找不到一个情投意和的没嫁出去,可就要靠他们来养我这个姑母了?” 孩子?她和秦恒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孩子了,纵然她做满了十年的法事、十年的善事,她也不会再去和他生孩子。 也许,她和任何人都不会再去生孩子了! 洛筝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突然涌上的酸涩湿意,再睁开眼看向秦恒时,仍是一脸的平静无波,“同安想要帮到更多的可怜女子,不止在长安办这一所济独院,我们想在大秦的三十六处州府,各郡、县处都能办这样一处济独院,使全天下的苦命女子都能有一处安身之所。” “你打算和她一起亲自到一处处郡县去做这件事?”秦恒立刻问道,同安有这个打算他是一早知道的,若不是得了他的首肯,她也没钱去做这件事。不过现在他有些后悔答应的太快了。 “不错,不是说我要做十年的善事和法事才能救赎杀孽吗?总不成全都让别人替我代劳了,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吧!” “可是你的身份只怕不大方便和她一起去做这件事。” “谁说我要用皇后的身份出行?陛下都能自降身份易容扮成个小倌儿,那我这个皇后女扮男装扮成个公主侍卫也不算过分吧?” 秦恒哑口无言。看来,纵然他再不舍,也只能先放她离开了。秦恒努力说服自己,毕竟这只是暂时。 “阿筝,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对外仍说你住在这骊山行宫养病如何?” “陛下看着办吧,只是在走之前我想去见父亲和兄嫂一面。” “我陪你一道去。” 洛筝正想拒绝,秦恒又道:“你要如何去对岳父说明此事?” 这个,她还真没想好。直说她身上杀孽太重,所以要出宫去做善事。她爹能相信吗? “我陪你去,我来跟他们解释。”秦恒一脸恳切。 洛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怕自己说再多,都不及这位天子的几句话更能让父亲放心。 “那——,那你早些安歇吧,我这就回宫去准备一应事宜,明晚我来接你去见岳父大人。” 洛筝微一点头,再不看他一眼,转身朝帐内走去。秦恒却是一直等她的身影被重重帘幕遮挡,再也看不见分毫,又伫立半晌,这才黯然回宫。 到了他的永寿殿,吩咐王福贵要做的事,听得王总管一脸的惊诧,“圣上,您,您当真要放娘娘走啊!”以自家圣上对皇后娘娘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重疾,这把人放走了,一年多不见,他能受得了??? 秦恒不答,拿起案上的奏本来批,眼底的神色却渐渐清明起来。不放又能如何,难道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承受着内心的纠结矛盾,一日比一日痛苦? 他做不到,更何况,不过是短暂的离别罢了,一年零三个月之后她一定会再回到长安城,再回到这座皇宫,回到自己身边。 有时候,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聚!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分别的一年里励精图治,想要不再被匡正署那帮人掣肘,让他们不再威胁到阿筝,他还需要对朝政有更多的控制力才行。 还有那道太祖秘诏,要怎生应对才好…… 他还要广施德政,继续替阿筝和洛家救赎杀孽,积修功德…… 这一年零三个月,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这一次,他一定要做到事事万全,让再一次的重聚之后,他和阿筝之间再无心结,也再无离别。   ☆、第71章 置之死地 对某些人而言,这一年的时间过得漫长无比。但对另一些人而言,这一年的光阴却是匆匆而过。 每日忙着和同安商量在当地的何处建济独院,建好后由何人负责一应事宜,如何将当地需要救助的妇人妥善安置,不仅让她们有安身之处,更能让她们可以纺纱织布、自给自足……,种种事情都让洛筝忙碌不已。 在见识了民生多艰之后,她甚至用自己的私产在每一所济独院旁又多建了一所惠民院,请了大夫来为那些付不起诊费药费的穷苦百姓免费看诊赠药。 虽然每日忙碌辛苦,但洛筝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这样忙碌的生活不仅让她觉得心中充实无比,宁静无比,更可以让她无暇去想她重生后的种种,还有那个人,那个固执的硬要和她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这一年她走过很多地方,在忙碌济独院和惠民院的各种事务之余,当地的每一处寺庙和道观她都会去磕头上香布施,顺便再算算命,看看她的命是不是真如某人所言。如果她真的是杀孽太重,那她的父亲和兄长呢? 这一年下来,她也不知拜过了多少座寺院和道观,算过了多少次命。那些算命的有说她红颜薄命、缘悭命蹇,说她父兄时运不济、不得善终的;但也有人说她父兄功成名就,得享天年,她更是福缘深厚,嫁得贵婿,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种种的自相矛盾让她深深怀疑起这帮算命的到底能不能窥测天机还是只是在随口瞎说忽悠人。 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处破败的道观里遇到了清玄道长。 当时正值隆冬,这老道却一点也不怕冷似的穿着件单衣,还在那儿不住的拿着个蒲扇扇啊扇的,看到洛筝,眯着眼冲她笑了笑,还感叹上了,“啧啧啧!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的还能见到贵人!” 虽然总觉得这老道不怎么靠得住的感觉,洛筝上前见礼过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他给自己算的命数。果不其然,这老道就把秦恒当日对她说的命中无子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几乎是一字不差,真让洛筝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谁学的谁。 于是她毫不客气的把之前那些给她算过命的和尚道士还有算命先生说的种种命数一一说了出来,质疑道:“若是这算命之术做得准的话,敢问道长,怎么我算出来的这些命数会自相矛盾的这么厉害?” 清玄却是不慌不忙的摸着他那几缕白胡子,摇头晃脑的道:“这里面自然也是有些浑水摸鱼的骗子,不过两种自相矛盾截然相反的命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倒也不是不可能,若是逆天改命的话,自然可以让一个先前短命福薄之人变得福寿双全。” “逆天改命……?”洛筝不由喃喃道。 清玄却又来了一句,“其实人家给你算的这两种命数多少也算有点准头。” 洛筝心头一震,就见清玄冲她眨了眨眼,笑得一脸诡异。 是啊,重生之前她确是短命福薄,但是重生之后…… “道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洛筝问道,她早就怀疑这老道像是知道她是重生的。 “其实我知道的还蛮多的,可惜就是不能说啊!”清玄一脸遗憾的道:“天机不可泄露嘛,你懂得!” 洛筝深吸一口气,“诚如道长所言,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相遇也算我与道长有缘,还请道长为我父兄算上一命?”离前世父兄惨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心里也越发的焦虑不安。 “他们嘛,你出身将门,自当知道自古名将多半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就是因为杀孽太重啊!” 洛筝心中一紧。 “不过,他们托了你的福,这辈子不但不会下场悲惨,说不定还会显贵非常。” 如果说洛筝对他这话始终有些将信将疑的话,六月的一则消息让她再无任何怀疑。 燕王谋逆,靖国公洛威父子趁乱带兵入宫意图不轨,三人都被打入天牢。 为什么这一世有的事可以和前世不一样,但这件事却仍是在按着前世的路子在走?父兄仍是在六月里以同样的罪名被打入了天牢。这就是清玄说的不会下场悲惨、会显贵非常? 这个老骗子? 还有秦恒那个混帐,当日她离开时,他是怎么跟她保证的,再三再四的说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岳父大人,他就是这样把人关进天牢里照顾? 然而她现在已经顾不上去痛骂这两个人,她需要快马加鞭的赶回长安城中。 原本她是可以提前赶回的,可是突然天降十数日大雨,冲毁了不少道路,使她不得不绕了远路,纵使昼夜兼程,也仍是花了近二十天才赶到长安。 她驰入长安城这一天,正是七月四日。 七月四日,正是前世她父兄被毒杀的日子。 要快,还要再快一点,不然一切就来不及了。 她一路打马直冲入天牢,一跳下马便朝某间牢室奔去,全然没有留意到她这么一路直冲进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守卫的兵士上前来拦她一拦。她现在可不是穿着皇后的凤袍,而是一身布衣,风尘仆仆、满面风霜不说,更是鬓发散乱,瞧着狼狈不堪。 她甚至也没有留意到牢室的门被她一推就开了,她眼里只看到摆在父兄面前的那些看起来很精致的饭食。 父亲手中端着一杯酒,正要一饮而尽。 “不要!”洛筝尖声喊道,一个箭步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掌便将那酒打落在地,“当心里面有毒!” 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阿筝,那酒里是没有毒的。” 洛筝身形一僵,却听身后那个声音缓缓道:“饭菜里也是没有毒的。” 洛筝哪里肯信,正要把食案上的饭菜全都扫到地上,却有一只手臂按住了她。 “筝儿,是有人试图在我们的饮食中下毒,不过陛下早有防备,已经将下毒之人关了起来。” 洛筝心中悲愤,“爹爹,他都把你们关到天牢了,你还替他分辩?” “筝儿,”洛大将军加重了语气,“陛下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护着我们将计就计罢了。” “将计就计?”这是什么意思?洛筝仍是难以置信,哪有把人护到天牢的? “匡正署一直都想要弄出些罪名来除掉我们靖国公府。” “匡正署,你们……?”看父兄这神情似乎已经知道了匡正署会和他们洛家过不去的原因。 秦恒道:“阿筝,我已经将一切都告诉岳父大人和舅兄了。” 洛筝这才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转过眼去,“可是现在将爹爹和兄长下狱的却不是匡正署而是陛下。” “其实此次燕王谋逆,也曾拉拢过匡正署里的几位宗亲,那几位宗亲知他起了这大逆不道的心思,一面与他虚与委蛇,一面告诉了宗正大人,宗正大人便悄然入宫禀告给陛下知道。而且还献策请陛下到时再下一纸密令命我父子二人带兵入宫,正好连我们洛家这个外戚也一并除了。” 洛筝怒目瞪向秦恒,怪不得他会亲笔写下一纸密令,原来他和匡正署都是串通好的,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秦恒赶紧解释道:“阿筝,我怕若是我不答应,匡正署又会生出些别的念头来,与其到时候暗箭难防,不如让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其实前世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处,不过那处漏洞事先谁又能知道呢?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洛簧也赶忙给他妹婿帮腔,“是啊,阿筝,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前些日子陛下接到边境密报,说突厥新任的可汗野心勃勃,正在厉兵秣马打算先灭了康居国,再继续南下入侵我大秦。所以陛下打算先审燕王之案,尽量拖时间,拖到康居国遣使救援时再审我们。” “到时候一边是边境告急,正值用人之时,陛下再把当日命我们入宫的密令拿出来证明我和父亲的清白,便可顺理成章的任命我父子二人前去守卫南境。”一想到又可以有用武之地,洛簧忍不住一脸兴奋。 秦恒也接口道:“当时请岳父大人入宫的密令在匡正署收押岳父大人时已被收走销毁,到时我再重写一份交给岳父大人便是。” 也就是说匡正署想和秦恒联手整他们洛家,秦恒明面上答应了,但是却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水反将匡正署一军,把他们洛家放虎归山? 这个混帐当真会有这么好??? “爹爹,大哥,他说的这些你们也信?” 洛大将军肃然道:“陛下待我洛家之心,我从未怀疑!” 洛筝一跺脚,“好,那既然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又为何还会有人要在你们的饮食之中下毒?” 她这话一问出来,秦恒顿时一脸的愧疚,可她却没注意到她爹脸上那复杂难言的神色。 “唉——!此事和陛下无关,那下毒之人乃是出于私怨。” “私怨?” “他,唉!他爹曾是我军中的一名兵士,因为挂念家中生病的妻子私自逃军,被抓了回来。虽然情有可缘,但军纪不可废,更何况当时我苦守北境边城,援军迟迟不至,最怕的便是有人逃军动摇军心,所以我还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将他和其他几名逃兵一起斩首示众。” “方才我听那下毒之人说,他娘得知他父亲被处死后病重不治,他两岁的妹妹也饿病而死,全家只剩他一人乞讨为生长大,几经波折后得遇贵人到这天牢里当了一名杂役。” “他一直觉得若不是我处决了他的父亲,他母亲不会死,妹妹也不会死,他们一家也不会家破人亡。所以,如今见我们父子正好关在这天牢里,便想暗中下毒为他父母双亲和妹妹报仇。” 这实在太出乎意料!洛筝完全没想到所谓下毒的幕后黑手竟然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且他下毒的原因和朝堂半点关系都没有,纯属私怨? 洛筝对此实在无法相信,即使她已经看过了所有的证据,证明事实的确如此,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如果这一世下毒之人当真不是秦恒,那么前世呢? 洛筝发现她似乎陷入一个巨大的迷团之中,而前世和今生种种或相同或不同之处似乎都在向她暗示着什么,这重重迷雾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洛筝回来的第三天便是七夕。这三天里秦恒每日都会过来看她,她自然是闭门不见,可是她也知道晚上的时候他会偷偷溜进来站在她的床前默默的守望着她。 她和他之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得有个了结。所以当七夕这晚,秦恒请她去邀月楼赏月时,她没有拒绝,还带了一壶桂花甜酒过去。 这几日里洛筝原本攒了一堆的问题想要问他,可真见了他,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是仰头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怔怔的出神。 她一言不发,秦恒也不多话,静静的立在她身边。两人就这么默然相立,直到月半中天。 “阿筝,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秦恒终于开口道。 洛筝却仍立在栏杆前,一动不动,忽然问了一句,“当日陛下还是齐王时,我想将阿春送出府,陛下为什么不让?” 秦恒有些讶然,“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好几年前的旧事,不过是觉得你喜欢她,留她多服侍你几年罢了。” “我记得当日在积福寺,我手臂受了伤,陛下在车中为我上药,敢问陛下为何当时随身带着治外伤的药膏?” “哦,刚好当日我晨起练剑之时不小心划伤了左腿,太医献上这一盒药膏,我随手就装在了怀里。” “那陛下又为何知道我一直想养一只小老虎来做宠物?” “我问了同安。” “陛下手握重权,又素有智计,难道除了将计就计顺着匡正署的意先将我父兄关入天牢外,再没有旁的更好的法子来化解应对,保全我父兄?”这一世秦恒对朝堂的掌控力可比前世强多了,洛筝就不信他只能想出这一个法子。 前面几个问题,秦恒都回答的很快,可是对这一个问题,秦恒却迟迟不答,只是看着洛筝,那样深切的看着她。似是想要用他的眼睛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他想告诉洛筝却不能说出口的,洛筝也不是没想过。她之所以会问这些个问题,就是因为她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一世,不只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还有另一个人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 甚至她为什么会重生…… 她想起半年前遇到清玄时,那老道跟她聊起的一个戏文,“那戏里的女子前世被人害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全家死光光。没成想因为她无辜冤死,到了地府阎君判她重活一世,再回到她小时候好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啧啧啧,这要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世上无辜冤死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重来一遍,那不全乱了套。唉,今世的果,前世的因。这一世冤死,也不过是应了前世的果报,等来世再投个好胎罢了。想要重生再来一遍,还要改变命数,除非是甘愿付出极大的代价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难道说她会重生,是因为有人为了她付出极大的代价来逆天改命? 洛筝看着眼前深深凝视着她的男人。如果真是秦恒的话,那么为了逆天改命,他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而他想改的究竟是她的命,还是他的命?亦或兼而有之,甚至包括她父兄的命? 在她和清玄道别之前,她问了她自己这一世将来的命数如何,清玄却摇了摇头说他不知道,说她未来的命运掌握在她自己手中,端看她如何抉择。 而现在,她就要做出她的选择。 她将带来的桂花甜酒亲自斟了一杯,递到秦恒面前,“我敬陛下一杯。” 秦恒没有任何迟疑的接过,微微一笑,便往口中送去。 “陛下就不怕我在这酒中下了断肠散之类的毒药吗?”洛筝终于忍不住道。 秦恒定定的看着她,嗅到杯中逸出的桂花酒香,不由微笑道:“阿筝,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在醉仙居,你也亲自为我斟了一杯桂花甜酒。” “当日你在那酒里下的泻药好生厉害,折腾了我一晚上。” “其实我知道你在那里面放了东西,可我还是喝了,因为那是你亲自为我斟的酒。” “不管这杯中是不是毒酒,只要是你递给我的,那我便定会一饮而尽。” 洛筝的神色终于有些松动,她半靠在栏杆上,低声道:“你我新婚之夜,我曾说过的,若是你敢伤害到我家人分毫,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你把他们关到天牢,虽然他们没被毒死,可是……” “可是我到底还是为了一已之私,让岳父和舅兄承受了这一场牢狱之灾。你恨我也是应该。”以他前世伤她之深,他确实当得起她一杯毒酒相敬。 前世他没能对岳父和舅兄坦诚以告,又怕匡正署起疑没能严加约束他们,累得岳父和舅兄在天牢里受尽了折辱,更是没能防范严密,害得岳父和舅兄被人毒杀,自己也背了黑锅。 这一世在他对朝政有更多的掌控力之后,他确实是有更好的法子的,可他却还是让一切按前世那样发展,只是因为他的一已之私。他想通过此举能解开阿筝心里最沉重的那一把心锁,他和她前世最深重的那一重误会。 但凡力所能及的他都做到了,可是他再拼尽全力,也还是有他无能为力之处,那就是阿筝的心,她是会相信他还是继续怀疑他? 他再如何殚精竭虑、机关算尽,他此生所有的幸福却依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在阿筝手里。 “阿筝,你知不知道,此刻我所有的命脉全在你掌握之中。我是生还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这句话,他只能在心中默念,就如同方才洛筝问他的那些问题,他只能说出虚假的答案却不能如实以告,因为他无法说出口。 他和她都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但却不能告诉对方这一点,更不能说出他前世对她的刻骨爱恋和失去她后的痛苦悔恨。 “阿筝,你能明白我所谓的‘一已私心’中的‘私心’吗?你又是否明白我的一片‘苦心’?”秦恒再次在心中问道。 可是他说出口的却仍是那一句,“阿筝,你要相信我,你是我唯一所爱的女子,无论在何种境况下,我都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要相信他吗? 可以相信他吗? 是,这一世他是改变了很多,父兄虽被下狱也没有被毒死,可是他们想要真正脱困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可若是到时候他突然改变主意,不是和匡正署对着干,而是顺着他们的意,不再给父兄写一份密令,而是坐实父兄闯宫谋逆的罪名,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相信他,父兄有可能仍会处于危险之中,若是不信他直接毒死他的话…… 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如果真的是他逆天改命,刻意让今生的很多事表面上都按着前世的轨迹发展,却又让她看到不一样的地方,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是想让自己看清一些前世所没有看清的东西?一些他不能宣之于口直言相告的东西? 难道,前世的他当真…… 无数个念头在洛筝脑中飞驰而过,可当这最后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浮现时,秦恒已经将那杯酒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而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任何的阻拦。 秦恒却仍是笑道:“你会如此对我,也是我意料之中,毕竟是我欠你良多!”虽然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结局,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心中也仍然无怨无悔。 他将一个锦匣放到洛筝面前。“这是可以调动御林军和其他各路大军的虎符,我早和各路将领说过一旦国有巨变,一切听皇后之命行事。还有这一纸诏书,写明我愿禅位给岳父大人。燕王已经伏诛,赵王如今重病在床,一向也没有任何势力,不足为惧,至于匡正署那帮人,我也自有安排,绝不会让他们妨碍到你。有了这一纸诏书和虎符,相信没有人能再威胁到你们洛家。” 他不知道阿筝有没有想过一旦杀了他之后会面临何种处境,但他会替她设想周全。 此时药性已经发作,秦恒只觉腹痛如绞,却仍是含笑凝视着洛筝,似是想要将她的眉眼都深深印入脑中,直到他再也支持不住,无力的滑落在地,合上双眼。 在秦恒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曾听保母说过,一个人要在佛前虔诚的祈求五百年才能求得与另一个人结一段尘缘,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 可是洛筝不知道的是,为了求得这一世的相伴,弥补他前世对她所有的歉疚与那些没能说得出口的爱恋,他已将他此后的生生世世献祭于佛前。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