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重生事务所》 作者:子伽   ☆、第一节 你倒是上啊   一顶鹅黄色的软轿从朱红色大门前慢慢抬过,玉珠穿成的帷子随着抬轿人的脚步微微晃动着,在帷子的轻微摇晃中,可以依稀看到轿中人是一位身量纤细、面容姣好的姑娘。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娘子跟在轿子旁,时不时叮嘱一句抬轿人:   “仔细着些!我家乌娘身子娇弱,可经不得这么个颠法儿啊。”   那抬轿人应了一声,可心里腹诽着:   什么娇娇娘,不过是个弹琴的琴姬罢了。那安家三爷不知从哪儿觅了这个没开过苞儿的病秧子,一时新鲜,弄到府里当个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这婆子居然还在旁边念叨个没完,真当这里头坐的是个千金大小姐?   那婆子随在轿边,早出了一头的碎汗,不过她显然更忧心轿子里姑娘的身体状况。她把脸贴在轿边,小声询问:   “乌娘,觉得怎么样?胸口可闷?”   轿中传来姑娘轻柔的答话声:   “尚可。殷妈妈不必忧心。”   被那“乌娘”唤为殷妈妈的人,并未察觉到乌娘的声音有何不妥。   那把子声音,较往日里多了不少元气。   殷妈妈的心已经不在这些小事身上,她捏着衣襟,轻轻揉捻着,暗自窃喜地想着待会儿那位以风流著称的安家三爷会给自己这个送轿人多少赏钱。   等拿了这赏钱,自己留出三分,剩下七分交给肖妈妈,到那时候,添置点儿看得过眼的胭脂水粉,也能为自己那个小女儿的嫁妆里添点儿东西。   至于这位娇弱的病娘子,这位曾经的醉梦乡拔尖儿的琴姬嘛……   殷妈妈把目光转向了轿子,隔着一层轿板,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照她这个坐轿子颠一颠也能吐两口血的娇贵劲儿,恐怕是活不长久了。   轿子在夜色中,抬入了安家的侧门。   扶风院。   扶风院的格局偏小,但胜在精巧,是主院戒石堂西侧偏院的一处小院子,被那位安家三爷划出来安置乌娘。   房间里已经燃上了两根烛,乌娘低头坐在床榻边,嘴角浮现着一缕羞怯的笑意,眉眼低垂,粉衣粉裳,容貌艳丽,眼神中颇有几分欲语还休的旖旎风光,眼波流连间,倒像是眼中含有星辰一般。一双秀唇点上胭脂,并加以烛火相衬,肌肤更显得粉嫩透明,端的是一个妙人儿。   而那位郎君也生得一副好皮相,颇有些翩翩少年郎的意味,他身上穿着的华贵绸缎制成的衣衫,以及腰间装饰的价值不菲的玉环,让他俨然有了些淑人君子之相。   那郎君望着盈盈浅笑着的乌娘,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是感叹道:   “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乌娘的脸适时地涨红了几分,像是不敢或羞于与郎君直视一般,眼光微微流转,瞄向了蚝壳窗外,内心里默念道:   ……这话也不知道对几个女人说过,你特么装毛情圣。   内心os是一码,乌娘还得露出欢颜,柔声道:   “有君如此,婢亦无求。”   说出这句话后,乌娘还是没能忍住,继续在内心吐槽:   这是在接暗号吗?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话说……这里可真热啊,大夏天也不开个窗户。   郎君显然很满足于乌娘欲语还休、双颊羞红的模样,在她身侧坐下,把嘴唇对准了乌娘的耳际,用从他口中喷出的温热的气体撩拨着她娇嫩的耳垂:   “你的身体可还好?如果不好的话……”   拜托你啊,把这些复杂的前戏稍微过滤一下好不好,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我往床上一躺你往上一扑,你就做你的活塞运动好了。   乌娘的内心如此波澜壮阔地吐着槽,但是面上仍是羞涩而内敛,绞着手指,点着胭脂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好半天才低声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婢子今日身体……并无不妥。还请,还请……”   后半句话,乌娘含在了口中没再说出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位久经沙场的情场老手要是再领会不了自己的意思,干脆把自己的尘根切吧切吧一勺子烩了得了。   而且,乌娘确信,今天这位是无论如何也遂不了愿的。   看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点了,倒不如……   想着,她抿起嘴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凑近了郎君,抬起星辰闪烁的眼眸,眼波流转地望着他的脸,低低唤道:   “三少爷,三少爷,三郎……”   她低声唤了几声,像是不敢确定已经坐在这个男人身边,也像是因为过度惊喜而不知所措,唤着唤着,称呼也有意无意地变得亲昵起来。   那三少爷闻言,心神更加荡漾,手不自觉地探向了腰带,解下了缀着玉石和络穗的腰带后,刚准备脱下菖蒲纹的杭绸直裰——   “三少爷!三少爷!”   窗外,陡然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呼叫声,听声音是跑着来的,喘息未平。   刚刚在室内弥散开来的无限风情顿时被扫除了一大半,饶是那“淑人君子”的安三少爷也皱起了眉。   那个丫鬟很快就被几个守在门口的丫鬟捂住了嘴,可以依稀听到,门口的丫鬟在斥责闯入的丫鬟不守礼节,可是随着那闯入的丫鬟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后,门口的丫鬟的训斥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几个人在院中絮絮地低声说着些什么,已听不分明了。   大概就是那件事了吧?   还未等安三少爷开口,乌娘就柔声道:   “三郎,怕是有什么急事吧?不然,您先……”   本来安三少爷也是如此想,可看到乌娘在体贴地讲出这句话后微微含泪的双眼,他又有些不忍了:   “无妨。听声音是桑卓院里的灯笼,一个二等丫鬟而已。许是内院的事情……”   说着,安三少爷的眉头猛地一蹙,像是想到了某件要紧的事情,低声道:   “莫不是……”   观察到安三少爷微妙的面部表情变化,乌娘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把刚才在眼中打转的泪水硬生生逼回去后,她露出了一个娇美的笑容:   “我曾听三郎讲过,桑卓院是韦姨娘韦姐姐的住处?她手下的丫鬟不顾规矩深夜来此,必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斟酌着自己的言辞,乌娘继续说道:   “姐姐比婢子入府早,伺候三郎的时间也早。姐姐若有紧急的事,婢子再强留三郎,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分?”   所以不要大意地赶快走吧。   安三少爷正欲说些什么来安抚赞许一下懂事的乌娘,便听门外再度传来了一个极力克制着惊慌的声音:   “婢子苍兰,求见三少爷!……”   苍兰,韦氏阿晴的一等丫鬟?   难不成真是出了什么事?   安三少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起身把腰带简单地束好后便走出了房,而苍兰在门口叩头如捣蒜,权作打扰少爷好事的赔罪。   坐在屋中床榻上的乌娘知道这时候自己安守本分才是最好的,就仍坐在榻上不动,听着外面的对话声:   “有何事立刻回话!是不是阿晴有什么不妥?”   那苍兰的声音在努力维持镇定,可连乌娘也听出了她话里的哭腔:   “姨娘她……姨娘她见红了……”   在说出这句话后,一瞬间,扶风院内的气氛就凝固了,只有苍兰并灯笼,这两个桑卓院的丫鬟,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地跪伏在地上,等待着三少爷表态。   安三少爷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匆匆叮嘱了苍兰两句,大意是自己随后就到,便折返回了屋中,对坐在榻上一脸茫然的乌娘柔声道:   “桑卓院出了些事情。我……”   乌娘微怔了一下,便展露开笑颜,道:   “郎君去便是,不必在意婢子。”   安三少爷并没多说些别的,恐怕心早就飞到桑卓院里去了,他匆匆地“嗯”了一声后,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待安三少爷带着自己的小厮匆匆离开后,门外守着的丫鬟,也是配给乌娘的一等丫鬟蜀葵走了进来。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姿色一般,若说有什么可以勾人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她那张娇俏妖娆,不用胭脂而自红的唇了。   这姑娘是从隔壁安四小姐安滢的浮潭院调过来的,刚刚从二等丫鬟的位置上提拔起来,做事还是小心翼翼的。   看外表,她是个蛮憨厚的姑娘,但憨厚有余,机灵不足,至于忠心与否,倒可以考校一番。   不过这些都不是乌娘今晚应做的事情。   蜀葵行了个礼,低声道:   “姨娘,您不要紧吧?”   乌娘微摇摇头,说:   “三少爷关心姐姐,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呢?我刚刚入府,应以各位姐姐为长,这些话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蜀葵的脸微微一红,还没等她开口,就见乌娘动作轻柔地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玉镯,继续道:   “……以后在这扶风院里,诸事都需要蜀葵你帮忙打理。这镯子是三少爷买给我的,玉质虽不是最拔尖的,可贵的是三少爷的一番心意。”   说着,她把手上的镯子脱下来,递向蜀葵,笑道:   “拿着。”   蜀葵并不敢接,垂着手喃喃道:   “这是三少爷送给您……”   乌娘微微一笑,再也没了刚才在三少爷面前欲语还休的媚态,言谈中倒有几分大家风范:   “你拿着吧。在安府中,我只求个安分守己,三少爷也不是个薄情之人,必不会苛待于我。假使我在安府中的日子过得去,你们的生活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何止这一个镯子呢?再说了,这也只是一个见面礼而已,拿了之后不必去其他丫鬟面前炫耀,到时候惹人注意就不好了。明天,带着另外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到我这里来,我还有别的话要交代。”   这一番话说下来,清楚明白,蜀葵也明白了自己的本分,不再推辞,接了镯子谢了恩后,便退出门去。   吩咐门口两个看门的二等丫鬟要上点儿心后,蜀葵沿着长廊走出几步,回头看向了紧闭着的房门,似有所悟地自言自语道:   “这娘子,倒不像传闻中那样病弱啊?”   ☆、第二节 我的搭档是奇葩   坐在榻上的乌娘并不急于唤丫鬟进来替自己洗漱更衣,而是换了个更轻松的坐姿,陷入了冥思之中。   这第一夜就闹开了。   话说,这还真和原主记忆里前世刚刚进府时的情境差不多呢。   桑卓院的韦姨娘在自己入府当夜就没了孩子,闹得天翻地覆。   虽然结果查知只是一场意外,却让这个身体的原主背负上了“不祥”的名头……   自己进门的当夜,府里就没了一个孩子,可不是个丧门星么。   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   乌娘垂下眼睑,捏起腰间配着的那枚青玉玉?,用意念小声道:   “好了。林回今,出来。”   “……”   屋中一片寂静,烛光摇曳,并没有人作出回应。   乌娘皱了皱眉,低声问:   “林回今,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很明显,她说话的对象是那块青玉玉?。   可那玉?毫无动静,就像是一块真正的配饰一般。   乌娘挑了挑秀眉,站起身来,扬起纤纤玉手,将那玉?凑近了小小的跳动着的橙红色的火焰。   这下子,玉?终于有反应了,一个男声在她的脑海里猛然炸响:   “烫烫烫!疼疼疼!”   伴随着这声惨叫,一个半透明的影像从青玉玉?里脱离而出,浮现在了房间当中。   那是个男人,估计还不满20岁,长得更胜刚才的三少爷几分,也堪称是个极品帅哥了,但气质迥然不同。   如果说三少爷是一身的衣冠禽兽气的话,那林回今全身就弥漫着一身十足的纨绔子弟气。   小麦色的皮肤,鼻梁高挺,特别是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微微地含有几分懒散和随意,流动着浅浅的光芒,一身还算清爽的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将他的身形衬托得修长俊逸,但是极度狼狈,不停地拍打自己衣襟上燃起的火,   “我刚从地底下上来,正调时差呢。你居然……我告你苛待员工啊!”   幸亏他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灵使,和乌娘只是意识上的交流,叫嚷声也传不到外面去,否则照他这个呼天抢地的劲儿,乌娘又要头疼了。   这个搭档怎么这么不省心!   乌攸在接下这次任务之前已经向上提交申请报告了,申请要把这个又聒噪又好色的家伙调离自己身边,没想到报告被打了回来,boss还说,这期会给自己配备一个比较有用的技能,权当是对自己的安慰。   安慰个鬼!把这个不省心的林回今撤走才是我最大的安慰!   好不容易扑灭了身上的火,林回今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一脸怨念地搬了个月牙杌子,坐下后,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你看看你给我弄的。幸亏我没有裸睡的习惯,要不然你拿火这么一烧,我一现形,不就吃大亏了吗?”   现在被称为“乌娘”的乌攸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反问道:   “谁吃亏啊?”   林回今大大方方地发表着自己的无耻言论:   “当然是我。我还没娶过媳妇处过对象呢,就被你看完了,你说谁吃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算上这次,你为了出任务已经嫁过三回人了。你说说你一个多次已婚的少妇,把我这个纯情少男看光了,你要怎么赔我啊?”   乌攸磨了磨牙,冷笑道:   “给你三百块钱过夜钱不用找了。”   真可惜,林回今这小子没有裸睡的习惯,要不然,自己非得让他好好领略一把什么叫‘燃烧吧火鸟’,也顺便给他的脑子好好杀杀菌消消毒开开光。   林回今瘪了瘪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转移了话题:   “这次打算怎么玩?……话说,你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乌攸凝视着林回今那张迷糊的脸,盯了好长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我给你的文件。”   林回今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干脆利落地反问:   “什么文件?”   得,果然本性难移。   也不知道当初上司给自己配备这个搭档是出于什么心态,难不成是觉得自己的任务总是执行得太顺利,所以要给自己人为地添点儿麻烦?   乌攸和林回今,都同隶属于一个叫做“重生事务所”的阴间办事处。   重生事务所,顾名思义,是帮助流连于阴间心愿未了的鬼魂重生,完成其心愿。而在客户的愿望完成后,客户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化为木雕,于事务所中伫立千年才能进入轮回道。   听起来怪玄乎的,可重生事务所存在的真正意义,可是相当接地气的。   如果放在后世的文明社会作类比的话,重生事务所的功能,就相当于阴间的计生办。   阴间很大,但也容不下太多闹事的孤魂野鬼。有些冤鬼的心愿未了,迟迟不肯喝孟婆汤渡三途河,有些强悍的鬼魂还三天两头暴力抗法,给阴间的治安造成了巨大的隐患。   因此,重生事务所,是时代要求下的产物,是营造阴间河蟹社会的必要武器。   帮助客户重生后,只要客户的心愿达成,他的怨恨便会消散,随即自动化为木雕,要在店中呆千年之久,这样一来,就为阴间扫清了许多社会治安问题,也能适当减少阴间的魂灵流量。   重生事务所下设许多部门,业务齐全,其中有一项最特殊的业务,即代人重生。   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过去不堪回首,只要一想起来某些渣男贱女,就叫人作呕反胃甚至生理期不调?   亲,你是不是觉得不能亲手报复那些贱人,让他们逍遥地活着,自己却这么白白死去而感到不甘心?   代人重生,面向的就是这样一些对自己的过去无法释怀,却又因自身能力不足等各种原因不想再面对自己的过去的客户群。   只要客户有意签订“代替重生”的契约,承诺放弃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并把全部事务转交给专门负责这项业务的成员,那么,事务所就会派出专业的服务人员代替客户重生。   乌攸和林回今,就是那所谓的“专业的服务人员”。   乌攸一向对自己的职业操守很有自信,之前单干的时候,也混得顺风顺水,但是这个林回今一被分配到自己身边,整个情况就不大对了。   林回今这货上辈子是一富二代,结果阴差阳错地被车撞死了,阴差阳错地摸进了重生事务所本部的大门,阴差阳错地通过了考核,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自己的下属。   当时,刚刚接手这个家伙的时候,乌攸还在琢磨,被富二代撞死的人不少,这家伙倒别致,是她听说过的第一个被撞死的富二代,听着都新鲜。   不过和这个家伙相处时间久了,乌攸才看出来,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偷懒为己任,以贫嘴为事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好色了。   在她埋首于整理客户信息、筛选出有价值的客户,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林回今总是搬着一把小凳子,坐到只有两个人的工作室门口,翘着个二郎腿,评判着来往的鬼魂,尤其是各色女鬼的容貌,哪怕乌攸不接他的茬,他也能自觉主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好像他来重生事务所根本不是工作的,而是来养老的。   乌攸有时候都奇怪,这孩子之前不是个富二代吗,怎么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是爱情和事业兼重吗?   林回今可不管乌攸的抱怨,即使乌攸带他出了三四次任务,他那没正形的样子也没能收起来。现在居然敢连必要的客户基本信息都不看,简直是在看不起自己的工作嘛。   重生事务所的伙食居然能养出这么一个废物点心来,而且这枚废物点心还是自己的便宜搭档,乌攸表示压力很大。   注意到乌攸的脸色不虞,林回今少有地有眼色了一回,抓了抓自己的脸颊,笑嘻嘻地说:   “好啦好啦,算我不对。你跟我讲讲吧。你这个身体的本体……也就是这位乌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难得这家伙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乌攸也得抓住他少有的严肃起来的机会,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他们要服务的这个姑娘,从本质上来说……其实也有点儿略奇葩。   乌娘,醉梦乡的顶尖儿琴姬,擅长琴技,同时也是个病娇娘,迎风流泪,对月伤怀,凄凄惨惨戚戚,时不时还捧着心口吐一两口血。   这样的姑娘,是相当能激起男人的怜惜之心的。   但同样作为女人的乌攸,就不大欣赏这样的女人了。   她明明有能力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却偏要做出一副腔调来,拖拖沓沓,黏黏糊糊,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度怜惜着自己,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自恋。   当然,不排除姑娘本身身体的问题。在身体不好的时候,人是很难做到欢蹦乱跳笑靥如花的。但要知道,人不是活在梦里的,你只顾着顾影自怜,却想不到,有人偏偏看不惯这一番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姿态。   而且这样的姿态,甚至会给人招来杀身之祸。   当这个姑娘枯瘦孱弱的魂灵来到乌攸负责的办事处,对她讲述起自己人生的遭遇时,乌攸也不免有一番感叹:   不得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每一对渣男贱女的背后,总站着一个悲催的包子炮灰,这套亘古真理,真是太特么有道理了。   ☆、第三节 玛丽苏姑娘的一生   乌娘和安家三郎的相识,标志着一场孽缘的开场。   二人是在一次宴集中认识的,关于认识的具体过程,要让乌攸自己总结的话,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无非是在一场富家公子哥儿集体去风月场泡姑娘的宴会上,一个琴姬和其中一个公子哥儿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两个人就这么勾搭上了。   偏偏乌娘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力求把每一个细节都真实还原,而乌攸出于职业操守,也不得不听,她只能一边听着,一边默默地在心中吐着槽。   在乌娘的讲述中,两个人是这样勾搭上的:   乌娘款款入座,众人定睛看时,只见这娘子嫣唇点朱,目盈秋水,指如玉雕,肤如冰筑,一头双鬟发髻乌如墨染,一双描黛秀眉英气流连,倒无市井流俗之女半分气息。   ——姑娘你玛丽苏金手指小说看多了吧,这种淡淡的王八之气是从哪里荡漾出来的啊。   乌娘坦然落座,凝神静气,右手悬于琴上,缓缓流弹,悠然温婉,而刹那间,左手猛然一划,曲调再不似琼楼流水,动宕壮阔如万军奔腾,铮铮琴音似金铁交加,引得门外马匹蹄动而长嘶,树间飞鸟惊起而群飞,戛然止后,群马始寂,群鸟归巢。座中人无不震愕,惊视乌娘,赞为天人。   ——姑娘,你就算真的弹得好,在心里琢磨琢磨就行了,不带你这么孤芳自赏的。   座下安家三郎安荣禹不绝赞曰:“高山流水也不过如此!”又令小厮,“赏!”   乌娘起身,盈盈一拜,对曰:   “昔日,子期赞伯牙琴如高山流水,若伯牙以银钱丝帛相馈以答,何如?”   ——伯牙子期是什么人?那情况和你们一样吗?人家是纯正的基友情怀,你呢?别忘了你的职业啊亲!你本来就是抛头露面拿自己的琴艺和相貌来换钱的啊!你本末倒置了吧?你明摆着就是看上了这个粉面小郎君了吧?   安家三郎一怔,再凝神看向乌娘,一袭袅袅红衣飘飞入眼,不觉目醉神驰,一时忘言。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何吐起。   同行人见安荣禹出神,笑道:   “三郎,汝可有以其为妾之意?”   安家三郎闻言回神,尴尬不已,取酒盅饮酒以掩面绯。——你想多了,姑娘,他可能正在暗爽呢。   乌娘用眼在三郎身上一拂,眉眼间略带流光,施施然离场。——看看,我说是王八看绿豆吧。   回家之后,安家三郎始终忘不掉那身红衣,翻身上马,飞驰至醉梦乡楼前,却见乌娘但倚楼阁,一身青衣,见他纵马驰来,眉目含睇,道:   “待郎君久矣,烹茶三壶,茶水皆竭。”   三郎仰头笑语:“可分半缕茶香与我这行路之人?”   乌娘亦笑答:“因茶水皆尽,满室透香,恐香散意尽,故掩门闭户。若不弃,便请移步楼上。”   ——简化版本大概意思是:“大爷~你上来玩啊~”“嘿嘿嘿,小娘子,我上来了~”   二人共分茶香,谈天论地,只觉与知己相交,颇为畅快,于这畅快之中,另有一番蜜意酝酿而生,可谓琴茶奇缘,缘分天定了。随后,二人被这茶香所迷醉,竟于不觉中陷入了缠绵的温柔乡。   ——真是服了你们了,喝茶都能喝得精虫上脑,还把正常的钱色交易说得这么旖旎浪漫……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啊。   倒不是乌攸特意要吐乌娘的槽,毕竟二人姓氏相同,搞不好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可乌攸真心觉得,这姑娘的玛丽苏情结略重,对她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是抛去这点不谈,乌娘也算是洁身自好,一夜缠绵过后,安家三郎安荣禹发现她居然还是完璧之身,愧疚之余,也产生了纳她为妾的想法。   其实,算起乌娘的地位身份,假如被贵胄之子纳入府中,是万万做不了妾的,可这安家是近些年才富庶起来的商贾之家,虽然极力想往上流社会中凑,可迄今尚未成功,府中的规矩也并不是很严苛。   更何况,这安家三郎是安家老太太的掌心宝,纵得他一身娇贵毛病,纨绔放荡,游走于温柔乡中,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没睡过,要纳一个看得过眼的琴姬做妾,也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乐罢了。   可乌娘不这么想,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是应该自带女主光环的,但等到进入安府后,她的世界观就被摧毁了。   在她入府的当夜,韦姨娘就没了孩子。而半个月后,一位姓白的姨娘的儿子,也就是安家三房的庶长子患了天花,险些丧命,虽说是有惊无险,但自从乌娘入府后,就接连出了这两件大事,不能不叫人怀疑,这乌娘或许是个不祥之身。   安家三房没有主事的太太,安荣禹之前的夫人因为患了急病去世,现在三房主持家事的是祝姨娘。她的出身也低微,是出自豪门大户的二等丫鬟,纵是如此,她的眼界也比乌娘这种只知风花雪月的小女子要高出许多倍,把各项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安荣禹对她也相当满意。   可以说,祝姨娘是这个安府三房名义上的夫人了。   就是这位祝姨娘,联合着其他三位姨娘,给乌娘不停地施加着无形的压力,由头也简单,就是两个字:   不祥。   这两个字,一旦背到了女子身上,就注定了这个女子会为此所累。   乌娘本就是个心事重且患有过度中二病的孩子,被这些女人天天话里话外地刺激着,弄得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甚至离不开药碗了。   即使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乌娘的悲惨人生还是没有结束,就连起初对她存着几分怜惜之心的安荣禹,在得知她有可能是个不祥之身的时候,也渐渐远离了她,连纳了好几房通房丫头,玩np玩得嗨皮无比,哪里还想得到,扶风院里还有一个天天为他落泪的乌娘在?   没了爱情的滋养,又被下人作弄刁难,乌娘迅速地衰老了下来,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居然生了白发,皮肤也因为病弱由苍白转为了蜡黄。   安荣禹偶尔想起她,也会来看看,可是看到她迅速枯萎下去的容颜,安荣禹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转了一圈便离开了,像是生怕沾染了她身上的不祥之气。   到最后,乌娘彻底绝望了,天天弹琴,以宣泄自己内心的愁闷苦楚,直到半夜三更,那如泣如诉的琴声还是迟迟不停。她这样的举动非但没有招来安荣禹的怜惜,反倒触怒了安荣禹的娘,安府的老太太,认为她是对自己的宝贝儿子生了怨怼之心,更是想搅得阖府不安,便将她软禁在了扶风院里,并遣人砸了她珍贵的黑玉古琴。   这下,她连个精神依托都没有了。   她已经够凄惨的了,可仍有人非要拔除掉她不可。   祝姨娘……不,在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后,她做了安荣禹的续弦夫人,这位祝夫人,在背后动了许多手脚,硬是给她安插上了一个通奸罪的罪名,安荣禹大怒,亲自下令,将乌娘投入了扶风院的水井之中,使她溺水而亡。   乌娘的灵魂不肯就死,飘飘荡荡地在安家宅院中不肯离去,她亲眼见到了安荣禹在下令把她投入井中的第二天就紧锣密鼓地继续他伟大的造人事业,而几个姨娘也纷纷鄙弃她如此不安分,而坐在上位的祝夫人,则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在化成灵魂之后,乌娘看清楚了许多事情,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仇恨蚕食着她的心灵,等到鬼使要将她带走正法之时,一向软弱得只会流泪的乌娘第一次选择了反抗。   后来,她就被送到了乌攸管辖下的事务所分部里。   ……   林回今懒懒地翘着二郎腿,听乌攸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讲了一遍后,摆了摆手,表示了解了:   “客户的要求是什么?把整个安家灭掉?”   乌攸摇摇头,说:   “倒不至于。她还是很在乎那个安荣禹的。她想要做的,只是让那个祝姨娘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   说实话,乌攸也很想搞一搞这个渣男安荣禹,毕竟,作为一个三观还算正常的女人,对于这种人生目标是实现普天之下皆丈母娘的男人,乌攸是唾弃的,可是,既然客户没有这项要求,她就不能去贸然执行,否则就算是违反了与乌娘的契约。   乌攸感到有些可惜,而林回今也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好啦,随便你怎么弄,只要不要献身给那个贱人就好了。这么一张美人儿脸啊~”   说着,林回今的爪子就不规矩起来,竟然径直伸向了乌攸的面部。   乌攸眉头一皱,一扬手就想把他的手打开,没想到林回今躲的动作倒快,一个躲闪,乌攸没能收住力道,手背扫到了雕花酸枝木的侧边床栏上。   乌攸自认自己并没使出多大的力气,谁料到,随着乌攸的手扫过床栏,那床栏就像根脆弱的小树枝一般,竟凭空折成了两段,径直飞了出去,木碴横飞。   因为失去了支撑,轰地一声巨响,床也塌下了半边!   ☆、第四节 说好的柔弱呢   乌攸盯着自己的手,情绪相当复杂。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转着巨大的惊叹号: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谁能来解释一下啊!   自己真的只是轻轻扫了一下啊!   这么恐怖的效果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啊!   说好的娇弱呢?   乌攸猛然记起了,自己申请换搭档的报告打上去又被驳回的时候,boss是这么说的:   “这期我会给你配个有用点儿的技能,稍微安慰你一下的。”   对于boss的承诺,乌攸起先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她每次执行重生任务时,这位不靠谱的大神总是会给她分配一些叫她没蛋也疼的鸡肋功能,类似于“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无用技能层出不穷,搞得她都没脾气了。   这回,在重生之后,乌攸的感觉不错,因为这次boss把这个原主身上的病症全部消除掉了,她不用再受疾病的折磨,可以一心一意地玩宅斗,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没想到,那位大神居然还给自己附加了这么一身逆天的怪力……   关键是,老娘是来宅斗的啊!面对的是一群女纸啊,又不是一群士兵,自己这身力气顶个毛用!总不能看谁不顺眼,大半夜搬块石头去堵谁的门吧?   而且……特么很容易被人当成妖怪啊!   面对着被自己一巴掌拍趴下的床,乌攸无辜地缩回了自己罪恶的手,在衣襟上摩擦了两下,深呼吸了一口,开始给自己催眠:   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一枚明媚忧桑的娇弱女子,我一身都是病,这个床自己不结实又不能怪我,其实人家也被吓到了呢……   在她拼命地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两个昏昏欲睡的二等丫鬟也听到了房内惊天动地的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惊慌失措地跑进了屋里,看到新主人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垮塌掉的床,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坏了。   这两个二等丫鬟不知道新姨娘的习惯,又不敢贸贸然闯进去问是否要洗漱,只好守在门口等着乌攸召唤她们,等着等着就有些犯困,双双倚着门边打起了瞌睡,没料到在她们打瞌睡的期间,房中竟出了这样的事。   看到这夸张的景象,两个丫鬟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可是看到这位娘子弱柳扶风的体态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们立刻做出了判断:这是个意外。   她们对视一眼后,立即跪下来谢罪:   “姨娘可还好?都怪婢子们没查看好这房内的物什摆件,惊了姨娘,还请姨娘宽宏大量饶过婢子们!”   “求姨娘恕罪!”   乌攸扭过头来,装作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   “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一声太过突然……只希望不要惊到其他院落的姐姐们才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乌攸哪里不清楚,这深更半夜一声巨响,响动至少能传遍整个三房,保不齐明天一早,其他院落里的丫鬟小厮都会谈论起“扶风院新进的姨娘昨夜床塌了”这件乍一听起来颇为香艳的传闻。   乌攸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表个态,表示自己“安分守己”,并“关心其他姐妹”,谁知道自己的院里没有被某些人插进来什么钉子?只要自己表现得乖巧懂事,也落不到什么话柄。   两个二等丫鬟又说了几句宽心的话后,其中一个穿兰色衣裳的丫鬟起身,去唤外面的婆子来把卧房简单打扫一下,另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丫鬟则给乌攸倒了一杯茶来。   在把茶盏递给坐在了桌边的乌攸时,那丫鬟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可要请三少爷来看看?”   乌攸低垂下头,用杯盖轻掠茶杯,好让热气和些许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散去。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抬起头来,口吻宁静道:   “三少爷今晚有急事,我怎能因这些小事就去打扰他,未免太不懂事了。”   说这句话时,乌攸定定地把目光对准了说出这话的丫鬟,眼中似有责怪之意。   那穿碧色衣裳的丫鬟身体一僵,忙跪倒在地,连声道:   “婢子……婢子并无此意,婢子只是想着,三少爷疼惜姨娘,听闻姨娘受惊,应该……”   乌攸慢条斯理地细啜了一口茶,并没叫那丫鬟即刻起身,而是在品完茶后,才道:   “我并没说你有此意。只是话不可乱说。我只是初初进府,自然比不过众位姐姐在三少爷心中的分量。对了,你叫……翠萝?”   这丫鬟并不敢起身,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小心翼翼地答道:   “回姨娘,是。”   乌攸整理了一下面色,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和蔼可亲一些,语气自然也变得温婉柔和,可听在翠萝的耳里,却透着一股古怪的暗示意味;   “对于三少爷来说,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倘若叫别人听去了几耳朵,又到处瞎传,我也得落个不是,知道吗?”   翠萝连声称是,背上已经被冷汗沁湿了。   不是说这乌姨娘出身小门小户,只会弹琴弄情吗?怎么感觉她好像把自己的心思读得透透的?   也是,据说这乌姨娘是从教坊出来的,那教坊里的明争暗斗,说不定比这高门大院里要激烈得多呢。   这乌姨娘,八成也是个有心计的。   这下,祝姨娘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没错,翠萝曾经是祝姨娘手下的一个三等丫鬟,是被祝姨娘贴身的大丫鬟栀子调教出来的,算是有三两分小聪明,在得知有新姨娘进府的时候,她便被祝姨娘唤去,暗示要把她放到乌姨娘身边,并要时刻观察乌姨娘的言行,但凡有一点儿错处,不论大小,都要定期回禀给栀子。   假如她不犯错呢?那就创造犯错的机会呗。   没想到,今晚自己只是试探地多问了一两句,就被她训诫了。   尽管这乌姨娘只是说了些只言片语,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点透,可听话听音,在宅门里历练了五六年的翠萝自然能明白,这位姨娘是在敲打自己,叫自己不要不安分。   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虽然事情看起来还没有传开,但估计几个院子里的姨娘都知道韦姨娘流产的事情了。这是三少爷的第三个孩子,三少爷也颇为重视,现在不到三个月就流掉了,势必要好好查验一番,看有没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现在,三少爷恐怕正是上火的时候,要是在这种时候,为了区区的床塌的小事而把三少爷叫回来,这叫什么?这叫矫情,这叫没眼色。   只要乌攸脑子一时瓦特了,想要借此来扮扮娇弱,那可真的选错时候了,搞不好还会被安荣禹训斥,到那时就是得不偿失了。   见翠萝伏在地上,冷汗渐渐浸透了她的后背,乌攸也觉得够了,伸手虚扶了一下,说: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瞧你,那么紧张作甚?我不是什么严苛的主子,这样一来倒是把咱们主仆搞得生分了。”   乌攸说是“咱们”,可翠萝不敢顺着杆子往上爬呀,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   在意识到“乌姨娘也是个聪明人”这个事实后,翠萝再也不敢乱说话了,站起身来,中规中矩地答道:   “姨娘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奴婢……”   乌攸眯着眼,不再多说些什么,微笑着又啜饮了一口茶:   看这翠萝心虚的反应,她很有可能是某人派来监视自己的钉子。   不过也无所谓了,自己只需要时刻演戏,不要在她们面前留下破绽就好。   只是不知道,像翠萝一样的钉子,在自己这扶风院中,还有多少?   乌攸把眼神溜向房屋的一角,脸顿时黑了——   林回今正笑眯眯地坐在月牙杌子上,像看戏一样悠然自得地看着自己。   这个家伙怎么还没回去啊!   在乌攸把床拍塌的时候,林回今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一巴掌原本是要拍在他身上的。   作为搭档,乌攸可以和林回今用意识交流,同样,也是可以碰触到他的灵体的,要是这一巴掌拍到了他的爪子上,那他估计得残废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林回今的自我调节能力可以说是相当强悍,在短暂的惊慌过后,他很快明白了乌攸又被那位boss坑了,他乐呵呵地翘着二郎腿欣赏着乌攸调教手下丫鬟的场景,不管乌攸对他使了多少个眼色,他都统统装作没看到。   反正他只是个寄宿于玉石中的灵体,除了乌攸谁都看不到他,他就算在屋里跳脱衣舞,乌攸也拿他没辙。   所幸,林回今没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混蛋事,他用灵识和乌攸沟通起来:   “我可以采访你一下吗?刚才一巴掌拍塌床的时候,什么感觉?”   乌攸磨牙,就知道这个小子没安好心。   林回今继续发问:   “你控制得住那身力气吗?万一以后你和那位安三少爷ooxx的时候,你一不小心把他捏死了怎么办?”   乌攸继续磨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信不信等人走了之后,老娘分分钟拍哭你啊。   不过林回今提出的问题确实很现实,而乌攸也没有什么自我献身的伟大思想,对于ooxx的问题,她已经想好了退路:   到了那时候,自己就选个时机,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出去,只留下部分可操控的灵识,操控着原主的这具身体,适当地做出这样或那样的迎合反应就好。   毕竟,原主是一个已死之人,这也是乌攸能想到的、能在最大程度上恶心渣男的招数了。   在把床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后,蜀葵、翠萝和那位穿着兰色衣裳的墨兰替乌攸净了面,换了寝衣。   一切整理完毕后,已经到了打四更的时分。   经过一番折腾后,乌攸总算得以安寝,林回今也乖乖地回到了玉?之中继续“调时差”。   躺在床上,乌攸举起自己的手,端详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boss一如既往地不靠谱,一切还是靠自己吧。   ☆、第五节 喝了你就少说话了   五更天的时候,乌攸起了身,叫丫鬟伺候着洗漱更衣。她梳了个简单的倭堕髻,上身着莲青色滚雪细纱衣,下身着同色烟纱撒花裙,清爽的颜色把她原本艳丽的眉眼也衬得多了几分清新可人。   除此之外,她只是略施了些脂粉,除了一对素色珍珠耳?,她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   这府里没了个孩子,再怎么说,也该收敛些,浓妆艳抹什么的,可是万万要不得,也不得体。   在整个梳妆过程中,乌攸都不用亲自动手,可是让她不能忍的是,林回今估计是补觉补够了,一大清早就从玉?里钻了出来,从她起床开始,就笑眯眯地蹲在床边,时不时用他的灵识和乌攸对话,乌攸还得装作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忍得实在辛苦。   “老大,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好看,这个身体太瘦了。”   “滚,你丫才胖!”   “老大,我可以化作人形去街上逛逛吗?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就好啦~”   “你想都别想。你现在就是个魂儿,要化作人形的话很耗灵力的好吗?而且按你的能力,化作人形也只能维持个五分钟,你要是急着去投胎我不拦你,你挂了我也不管埋。”   “……没劲……你要去干嘛?”   “废话,当然是去请安。”   “不是说这府里没有主事的夫人吗?”   乌攸听到林回今的问话,只能暗叹这孩子还是出来混的时间太短。   这安家三房的确没有主事的夫人,可是,五个姨娘中总有权力地位的高下之分,乌攸要拜访的,就是那位打理着三房的各项事务的祝姨娘。   她早起的时候问过蜀葵,蜀葵也说,这三房里的五位姨娘,祝姨娘、韦姨娘、白姨娘、季姨娘,再加上她一个乌姨娘,能力最强、地位最高的便是这出身大家婢的祝姨娘,各位姨娘都要早起去拜访这位姨娘。   说是拜访,其实和请安的差别也不大。   作为五个姨娘中隐形的老大,祝姨娘自然也当得这样的待遇。   听了乌攸的话后,林回今仍?n啵?n啵地发挥着他话唠的功力:   “那你要怎么对付她?”   “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她长得不是很漂亮的话我就不管了,但如果长得很漂亮的话……嘿嘿……”   乌攸翻了个白眼,吩咐丫鬟出去候着后,她默默地端起了一碗丫鬟端进来的、状似杂面糊糊的东西,递到了林回今手边,说:   “喝了吧,喝了你就少说话了。”   林回今终于止住了话头,感激地望着乌攸,说:   “老大,还是你对我最好,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可是,他刚往下灌了两口,脸色就变了,可惜他喝得太快,连吐都没得吐,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苦着一张脸,默默地注视着乌攸。   这用药面和豆粉调的洗手液,味道必然不怎么好。   乌攸慢条斯理地从他手里接过那碗“杂面糊糊”,口气温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你喝了就少说话了。”   否则,这次让你喝洗手液,下次就让你喝洁厕净哦。   满嘴弥漫着的药味和豆粉味叫林回今乖乖地闭上了嘴,一双水汪汪的含泪的狗狗眼充满控诉地看向乌攸,而乌攸早就对他这副样子免疫了,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后,拈起腰上悬挂着的玉?,冲林回今摇晃了一下。   林回今这次学乖了,虽然仍顶着一张心不甘情不愿的怨妇脸,可还是听话地把元神收回了玉?中。   确定林回今已经钻了回去,乌攸轻攥了一把拳头,提醒自己千万要沉住气,千万不能随便用力,才迈起步子,朝屋外走去。   这安府,算不得什么官僚贵族,但这府中却还是装潢得颇具雅趣的。   安府以南北中轴线为标尺,分别建为南群院,中梓院,北辰院,后区则背靠着一大片后花园,那是个风景极致秀丽的地方,还划分出了一片桢楠林区,其间饲养着许多鹭鸶,也算是奢华中平添的一份小情调了。   中梓院是老太爷安天应和老太太庄氏居住的院落,其间,一片观赏水池和壮观的园林景观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是整个安府风景和风水最佳之处。   南群苑是安府原本的二少爷安荣泽和三少爷安荣禹的居住地,可那二少爷安荣泽似乎是犯了什么错,离府已有多年。他无妻无子,在南群苑中只象征性地保留了他的一间四合小院,定期派丫鬟仆妇去打扫一番也就罢了。说白了,这南群苑,就是三少爷安荣禹一个人的天下。   至于北辰院,原先是大少爷安荣魁和四小姐安滢的住处,安荣魁早亡,这北辰院在名义上也就变成了安滢一个人的所有物。   这个原主上辈子根本没见过安滢这个四小姐,自然对她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有机会去拜访一下她?   乌攸一边盘点着原主的记忆库,一边来到了祝姨娘所在的霞飞院。   经过丫鬟通传,她终于见到了这个前世把原主乌娘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最后让她不得善终的女人。   祝姨娘是个肤色白净的女人,一双盈盈剪水含情眸颇为招人怜惜,虽说仪态举止看起来得体规矩,嘴角挂起的那抹笑容也是颇有正室风范的,可乌攸怎么看,她还是更像一朵迎风招展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不过乌攸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还没转正嘛,还是需要一些必要的娇弱技能傍身的。   乌攸依照给正房夫人行礼的规矩,对祝姨娘行了跪拜礼,祝姨娘等到乌攸的礼行完后,才露出说不清是嗔怪还是欣喜的笑容,说:   “妹妹真是多礼了,姐姐怎能受得起这样的大礼呢?”   乌攸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我刚才行礼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而且你明明是很高兴的吧?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呢。   除了她之外,有两位姨娘也早到了,一位出身昆曲名角的白姨娘,还有一位据说是丫鬟成功上位的季姨娘,乌攸也一一和她们见了礼,礼节丝毫不错,看到乌攸也落了座,祝姨娘才笑着说:   “妹妹刚进府可习惯?”   乌攸微笑着颔首道:   “一切都好,谢姐姐关怀。”   这时,那位体格妖娆风骚的白姨娘开了口,她的嗓音婉转高亢,相当有特色,一听就能听出她必定是练过声的:   “昨夜也真是委屈妹妹了,出了那档子事,三少爷也没能留在你那儿。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你说是吗?”   听话听音,乌攸直觉,这话说得不对劲。   自己要是答“是”,是不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的确受了委屈?   自己要是答“不是”,好像更加不合适,搞得自己还没进府就算计着些什么一般。   思及此,乌攸低头一笑,并不去答“是”或“不是”的问题,说:   “诸位姐姐比我入府都要早,自然都更得三少爷的疼惜,婢子有何可委屈的呢?”   不要钱的马屁,甩出多少来也无所谓。   白姨娘闻言大笑:   “祝姐姐,瞧妹妹这一张巧嘴,黄县嘴子似的,连我都自愧不如呢。”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白姨娘倒不是什么坏人,虽然看上去心直口快,但她可是个真真正正的谨慎人,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不过她也只逢迎那些有价值逢迎的人,比如说祝姨娘。   刚才她那么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试探试探自己。   万一自己是个不识相的主儿,就像上一世这个身体的原主那样,委委屈屈地擦着眼泪说自己一丁点儿都不委屈,只怪自己命不好云云,这个精明的白姨娘就会立即判定自己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上一世,原主的记忆里,在她最后遭难的那段日子里,白姨娘为了奉承祝姨娘,可没少给她上眼药,偏偏上一世的原主是个自作死的孩子,留下的把柄和口实数也数不清,后来被人借题发挥,为她扣上了不少大帽子,譬如“对郎君有怨”、“嫉妒”云云,压得她再无翻身之机。   可在乌攸看来,白姨娘只是个太过现实的人,只要哪方偏强,她就会站在哪一方的队伍里。她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即使她生下了庶长子,她也不想去争抢些什么,而是本本分分地背靠着大树过着自己的平安日子。   另外一位季姨娘,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没说,低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而且坐姿笔直,本分规矩,就像是一个听话的丫鬟一样。   这季姨娘原本就是祝姨娘手下的丫鬟之一,被安三少爷安荣禹看上了,两个人滚了床单,并顺利一炮正中红心,有了孩子,才被提拔成了妾位,在祝姨娘面前,季姨娘还是谨守着一个丫鬟的本分,不多说多动,低眉顺眼,作鹌鹑状。   这两位,都是坚贞不渝的祝姨娘党。   既然这个身体的原主的愿望就是要扳倒祝姨娘,自己就不得不动动脑筋了。   至于没来的韦姨娘……   罢了,自己一进门,她就流了产,她能对自己有个好的观感才怪。   这时,祝姨娘的大丫鬟栀子进了门来,通报道:   “姨娘,小二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扎着小鬏鬏的、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跑了进来,不甚严肃地给祝姨娘行了个礼后,跑到了季姨娘身边,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娘亲”后,便把粉雕玉琢的小脸对准了乌攸,好奇地问季姨娘:   “这就是那位新姨娘么?”   季姨娘一直都紧绷得犹如擀面板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啊,阿莘,快去给新姨娘见礼。”   可是那被唤为“阿莘”的小姑娘并不上前,而是在好奇地打量了乌攸一会儿后,用全场都能够听到的童音说:   “可是,阿娘,韦姨娘不就是因为她才没了弟弟的么……”   ☆、第六节 猪队友安小熊   这小姑娘字正腔圆的跟练过播音似的,童声又清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下,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之前,大家谈天说地,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趣闻,大家统一一致地忽略了昨晚韦姨娘流产这件不怎么愉快的插曲。   她们不提,不代表乌攸不记得。她们如此做,一来是为了不主动惹祸上身,而二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种暗示,暗示她们其实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才不开口提及这件事,看起来很体贴,可在无形当中,已经给她贴上了“不祥”的标签。   而这个阿莘的“童言无忌”,则直接把这层矛盾关系捅到了明面上来。   乌攸可不傻,安莘只是个小姑娘,这话断不是她能说出来的,况且她在说完这番话后,还下意识地回头瞟了自己的娘亲一眼,仿佛是在向她确认“我说得对不对”?   小姑娘,出来混,演技还是很重要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讨论什么演技的时候了,这件事感觉像是被摊在明面上了,可仍处于可大可小的边界,只要自己处理得当的话……   乌攸面色不变,笑道:   “小二娘这话是从谁人哪里听得的?我与韦姐姐之前并不相识,为何说韦姐姐因我而丧子呢?”   你问,我就装傻,看咱们俩谁装得过谁。   来啊,小朋友,来告诉阿姨,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呢?   乌攸摆出一副温柔的笑脸,一脸慈祥地望向已经有些慌乱了的安莘。   安莘表面上看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可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早熟熊孩子,听说府里要进一个新姨娘,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早就想想个办法为难一下她的这位新姨娘。   这位二小姐心里清楚得很,乌姨娘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拿自己这个孩子怎么样的,要是她跟自己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就哭!就闹!就说姨娘要打她!   这熊孩子抱着一肚子熊念头,跃跃欲试地等待着一个打击新姨娘的好机会。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今天早上她听到手底下的小丫头议论桑卓院的韦姨娘没了孩子,到现在还没能从昏迷中醒过来,于是她满心欢喜地去找自己的母亲季姨娘,欢欣鼓舞地告诉她,自己日思夜想盼着“它”死的韦姨娘的孩子终于挂掉了,终于没人来跟她抢爹爹的宠爱了。   而季姨娘显然想得比安小熊要细致得多,直接把思维发散到了昨晚刚被接入府中的乌姨娘身上。   听到可以教训一下早就不喜欢的新姨娘,安莘高兴得不行,难得地听从了一次娘亲的安排,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在季姨娘的安排中,如果新姨娘恼羞成怒了,或是含泪委屈了,她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反正是孩子说着玩的,就看听者有没有这份儿心思了。   谁料到乌攸会这么回答?不仅装傻、把问题反抛了回来,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人挑唆着安莘这么说的,既不责怪安莘,落得个“和孩子斤斤计较”的名声,又巧妙地点出背后可能有某人作祟。   但乌攸的话落在安小熊的耳朵里,她可不干了:   这个新姨娘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   那好,我就把事情都说出来,我看你怎么狡辩!   娘亲都说了,就是你不祥,才一进府就把弟弟克死了!   其实,如果安小熊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婉转地说出来,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毕竟她年龄小,做任何事都可以划归到童言无忌的范畴中去。   可遗憾的是,出于自身理性逻辑思维能力的限制,安小熊张口就来:   “我娘说了……”   季姨娘的脸色一变,伸手拖了一把安小熊,并截断了她的话茬:   “阿莘,不能对姨娘无礼!”   低声训斥完安莘,季姨娘冲乌攸露出了一个殷切的笑容:   “乌妹妹,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别往心里去。”   靠之,果然拿“童言无忌”当挡箭牌,这“童言无忌”也不是狗皮膏药,哪哪儿都能贴。   季姨娘,你既然这么没节操地利用自己的孩子,那我就必得回敬一下了。   乌攸摆出了一副极为认同的表情,微微笑着点头道:   “自然,小二娘是季姐姐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知礼守礼的。刚才那些个闲话,许是底下人乱嚼舌根,小二娘不慎听去了一耳朵,产生了什么误会。季姐姐放心,我知晓分寸,自然不会和小二娘计较。”   从刚才起就保持着沉默作壁上观的祝姨娘,此时抓住了机会开了口:   “乌妹妹说得有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这些闲话,在小二娘面前也不晓得收敛。素梅,等会儿我亲自给你挑两个丫鬟送去。阿莘身边的丫鬟也需要换一换了,这些个下人,和主子混熟了之后,就容易做些个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正好,借着这件事,也可以借机敲打敲打你院里的那些丫鬟。”   乌攸记得,“素梅”是季姨娘还是下人时的名字。   祝姨娘说是要“敲打敲打”那些丫鬟,实则是在往季姨娘的院里塞人,监视着季姨娘的一举一动,甚至大有要把安莘拿捏在手里的架势。况且,她话中所说的“丫鬟和主子混熟后就容易做些个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怕是也意有所指。   谁不知道,季姨娘是靠爬上了三少爷的床榻,怀上了孩子,才有资格成为姨娘的呢?   祝姨娘这番简简单单的话,却是一举三得。   第一,塞了自己的人到季姨娘院中,能够有效地控制季姨娘和安莘。第二,告诫季姨娘娘不要生二心,并暗指就算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她就算是生了二小姐,也是曾在祝姨娘手底下伏低做小的丫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可以叫季姨娘记恨上乌攸。   毕竟,说安莘身边有可能有滥嚼舌根的小人的可是乌攸自己,祝姨娘作为三房的主事,采取这样的举动,也是合情合理的,季姨娘自然不敢反抗祝姨娘的决定,可她总得有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吧。   显而易见,乌攸就是被拉着躺枪的那个。   果然,被祝姨娘唤作“素梅”,又被她夹枪带棒地暗讽了一通后,季姨娘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手缩在袖子中用力绞动着,唇角的笑容也不免僵硬了起来:   “祝姐姐的话……说得极是,妹妹院中的人的确有些不规矩了,回去我会多加训导。姐姐院里的人都是个顶个的人尖子,妹妹怎好夺人所爱呢?”   祝姨娘却并不打算给季姨娘留条退路,笑容无比热情道:   “妹妹不必推脱,这是姐姐的一番心意,你不收下,就是拂了姐姐的面子了?”   满意地看到季姨娘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后,祝姨娘轻啜了一口茶,优哉游哉道:   “说起来这调教手下丫鬟的手段,姐姐也有些心得。这手下的人呢,需要时时敲打着,她们才能警醒懂事,明白自己行事的分寸,一旦发现了有些心思不正的,直接剔除出去就好,省得给自己添堵。白妹妹,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在一边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白姨娘斜觑了季姨娘一眼,笑容灿烂地答道:   “可不是吗。话说回来,还是乌妹妹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小二娘身边有起子管不住自己嘴的。看来,乌妹妹深谙治家之道啊。”   得,绕来绕去还是回到自己身上了。   乌攸低下头去,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面上则保持着标准的45度面试笑容,作羞赧状道:   “姐姐谬赞了,妹妹哪里知道什么治家之道,顺嘴一说罢了。”   看着乌攸贤良淑德懂事体贴的样子,季姨娘表面波澜不惊,心底里却咬起了牙:   你装什么装?看着是个安分守己的,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道“顺嘴一说”就让那祝姨娘寻到了由头,往自己院子里塞了人,还明里暗里地羞辱了自己一番,要是她用了心思,不“顺嘴一说”,那还不得翻了天?   季姨娘这厢心里还纠结着呢,安莘又不安分了。   大人间的对话,安莘听得云里雾里,可她还是明白了一个事实:   自己身边的丫鬟要被换掉了?   那怎么行?那可是自己玩熟了的玩伴,怎么能说换就换?   小安莘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出来,可她的小脑袋瓜里还是有部分“理智”存在的:   阿娘说过,祝姨娘平素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是不能多招惹。既然如此,那就拿这个新姨娘开刀吧!反正自己是个孩子,额娘都说了,童言无忌,别人不会跟自己这个小孩子计较的。   她回忆着平时里从小丫鬟那里学的骂人话,尖着嗓子冲乌攸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   “狐狸精!勾引我阿爹!你凭什么要换掉我的丫鬟,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季姨娘的脸当即就绿了。   安莘小童鞋,有些话,大家全当你是童言无忌,笑笑也就罢了,可是有些话,女孩子还是不能多说的啊。   对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平白招来一顿骂,乌攸表示淡定,还没等季姨娘搬出“童言无忌”的大山来压自己,她就“善解人意”地抢先说:   “季姨娘不必在意,小孩子童言无忌,我知道的。”   本想以此辩解的季姨娘被噎了个脸红脖子粗,嘴角抽动了好几下之后,才声含怒气地唤来安莘的乳娘,把还跃跃欲试、想要实践一下自己新学来的骂人话的安莘抱走。   在乌攸丰富的重生经验中,碰上过不少熊孩子,其中有哭闹型的,有演技型的,有二皮脸型的,有先天机械拆卸小能手型的,他们的战斗力个个爆表,但要论起临场应变能力的话,仍是不折不扣的战五渣。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再熊,也只是小孩子而已。   如果利用得当,熊孩子也能成为反噬对手的利器,因为如果一旦熊孩子犯起熊来,开启的绝对是无差别攻击模式,到时候,恐怕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做不到,堪称猪一般的队友。   安莘小朋友,谢谢你的无私帮助。   ☆、第七节 妇女之友林回今   结束了这场闹心的早会,乌攸准备回自己的扶风院用早餐,蜀葵则尾随在她身后,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这个丫头还算是个老实的,乌攸留心看过她,特别是她的眼睛,其中看不出来算计和功利,不过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乌攸现在除了自己那位不靠谱的搭档林回今,还真没有特别能值得信任的人。   一想到林回今,乌攸就觉得胃疼。   这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存在啊。   在内心默默腹诽他的同时,乌攸忘记了,现在林回今是一个灵使,还是依附在自己身旁的,自己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他可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于是,他也在第一时间提出了抗议:   “不带你这么玩的!我睡个回笼觉刚起,你就在背地里骂我!怪不得我梦里都觉得我右眼皮在跳!都把我直接跳醒了!”   靠之,你眼睑痉挛关我什么事?   还有,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开口说话好不好?脑袋里突然冒出来另一个人的说话声是很惊悚的好不好?我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好不好?   幸亏乌攸心理素质过硬才没有当着蜀葵的面失态,在稍定下神来后,她装作无意地转过脸去,扫了一眼仍低着头规规矩矩走路的蜀葵,才用灵识和林回今对话起来:   “你真是来养老的啊?还能不能做点儿和工作相关的事情了?”   林回今打了一个哈欠,说:   “那几个姨娘都长得挺漂亮的。安家老三艳福不浅。”   乌攸强忍住吐他一脸血的冲动,磨着牙道:   “我不是让你来评判她们的外貌的!你就不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吗?”   林回今总算稍稍收敛起了一些不正经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那个……叫什么来着,昨天晚上流产的那个姨娘?哦,姓韦。她今天早上怎么没来?”   听到林回今这种白痴问题,因为极度不爽,乌攸的脚步都放快了几分,借以压制自己胸腔中翻涌着的抓狂感:   林回今你丫有没有点儿常识啊?人家是没了个孩子,不是做了个扁桃体切除手术,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地到处乱逛的啊!   对于林回今,乌攸总是莫名地有种吐他的槽的冲动,想收都收不住。   林回今却早已经习惯了,他悠悠地说出了下半句话:   “……那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乌攸似有所悟,一下子收住了脚步,蜀葵察觉到了乌攸的异常,关心地凑过来,问:   “姨娘,怎么了?”   乌攸细想了几秒钟,转头问蜀葵:   “马上就要到韦姨娘的桑卓院了吧?”   蜀葵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音,答道:   “是……姨娘可是要去看看?可那地方现在血腥气重得很,韦姨娘据说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姨娘还是不要去踏足的好。毕竟姨娘的身子骨……”   后半句话蜀葵没能说出口,可意思也明确:乌姨娘在没进安府前,就有无数八卦在这些丫鬟中流传开来,众口一词,都说这新姨娘是个身子骨娇弱的主儿。虽然在蜀葵看来,自家主子面色不错,白里透红,看不出丝毫病容,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过了病气……   乌攸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后,她又问蜀葵:   “韦姨娘到现在还没醒吗?”   蜀葵点点头,说:   “桑卓院里的刘妈妈是我的姑姑,她是这样告诉我的。韦姨娘好像是失血过多,正昏睡着,请来的稳婆和大夫现在还在桑卓院里忙活着呢。”   原主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段,失了孩子后的韦姨娘因为失血过多,身子受损,醒来后又忧思过度,气血两亏,导致她再也没能怀上孩子。原主死后三年后,她也因为身体虚弱而病逝。   原主之所以背上不祥的罪名,就是从韦姨娘失了孩子开始的……   难不成,林回今的意思就是从这方面下手,从刚开始就主动出击,化解自己所谓“不祥”的恶名?   脑袋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林回今含着几分得意的声音便在乌攸的脑海中再度响了起来: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是很聪明伶俐啊~”   乌攸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打算搭理这个给根杆子就往上爬的家伙,一心一意地琢磨起该如何巧妙地化解这个问题。   林回今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乌攸的夸奖,略不开心地嘟囔道:   “这还不简单么?趁她还没醒,你给她送张能够调理她身体的方子,把她救醒,顺便把她亏掉的气血补一部分回来,不就好了?这样一来,你可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   可是劳资没有医术这个外挂啊!虽然久病成良医,身体的原主对医药也不算是全无了解,但贸贸然给一个现在正处于生死边缘的女人开药方,乌攸真怕自己一时失手,把她弄挂了,那就彻底热闹了。   察觉到了乌攸的无奈,林回今的语气变得愈发得意起来:   “来求我啊,来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给你张独门秘方,专门治疗并保养产后或流产后女性身体,很补气血的哦。”   药方子?   不会是用来药老鼠的药方子吧?   听林回今这么说,乌攸马上脑补出一幕场景:   吃了自己送去的药后,韦姨娘伸腿翘辫子了,而送药方来的自己则被恼羞成怒的三少爷一声令下,再次丢到井里去喂水井的微生物去……   林回今洞悉了乌攸全部的脑补过程后,马上辩解起来: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我是跟着我爷爷长大的,我爷爷可是有名的中药世家的传人。老爷子没啥爱好,就爱逼着我背各种药方,我从小先会背的可不是‘鹅鹅鹅曲脖向天歌’,而是治疗前列腺的药方!”   什么“曲脖向天歌”,其实你到现在还是不会背,对吧?   但听林回今这么信誓旦旦,乌攸也信了几分,询问他的口气也多了几分认真:   “你敢保证自己开的药没有差错?”   要是出了差错,乌攸绝对要带着林回今一起共赴黄泉。   林回今在那块小玉?里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说:   “绝对没问题,而且我爷爷是做研究的,他让我背的药方,大多数都是经过改良后的古方,药效加倍。那些治疗月经不调,体质虚寒以及各类妇科病的,我都没什么问题。我还会用针灸,调制栓剂,还有坐洗……”   林回今越说越底气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似乎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学的这些治疗妇女病的杂七杂八的药方,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事。   在林回今如数家珍地说着自己的本领时,乌攸确实是被震惊到了,可等回过神来后,要不是想到自己身后还跟着蜀葵,她简直想要放声大笑。   林回今,你还真是个标准的妇女之友啊。   要是乌攸看到林回今现在红得都快要往下滴血的俏脸的话,恐怕会更乐呵的。   林回今郁闷地缩在那一小块玉?中,在心里不满地抱怨道:   喂,我是在为你出主意哎,当初也是做了不少功课的,要不要这么落井下石?   乌攸没注意过,尽管林回今的唯一爱好就是坐在工作室门口看美女,可他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在他不絮叨的时候,他的手里总会抱着几本书,认真地翻阅研读着。   那些书他是从阴间的书商那里买来的,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关于妇科病的药方。   重生大神,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不是说乌攸这次重生是重生到一个病秧子身上么?怎么不告诉我你会治好她所有的病啊?让我白白多背了这么多药方,还想着能在照顾她的时候好好露上一手呢。   乌攸不是灵使,读不到林回今的心声,她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假如林回今的药方当真靠谱的话,能够补养好韦姨娘的身体,虽然不能完全洗脱自己“不祥”的罪名,好歹也不会惹得太多人的非议,谁叫韦姨娘的身体是自己调理好的呢?   乌攸越想越觉得这方法可行,也不管林回今还沉浸在郁闷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就轻轻捏了捏腰间的玉?,对林回今说:   “我们回去扶风院,你把药方复述给我,我誊抄一遍,就先让蜀葵拿去桑卓院,叫那里的大夫先看看能不能用,要是能用,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到时候我记你一功,回去涨你薪水。”   乌攸的心情因为这件事瞬间变得阳光明媚起来,不完全是因为想到了个不错的可以摆脱“不祥”罪名的办法,还因为她终于发觉,废柴林回今也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林回今的兴致却不是很高,听到可以涨工资,也不是特别热衷,弱弱地答了一声“哦”,便不再吱声了。   回到扶风院里,林回今口述,乌攸执笔,写下了一个方子,林回今过了目,确定无误后,乌攸便唤来了蜀葵,把药方交给了她,让她转交给桑卓院的大夫,并托她转告韦姨娘手下的丫鬟,等韦姨娘身子好转,自己定会前去拜会。   蜀葵接下了药方,出了扶风院。   乌攸对心情不是很好的“妇女之友”林回今又夸赞调戏了一番后,就吩咐手下丫鬟将早膳送到了房里。   借着这顿早膳,乌攸想验证一件事,一件她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第八节 这不是那谁家的小谁么?   林回今是个标准的二皮脸,很难有什么事能够困扰他超过一刻钟,等到乌攸的早膳端上来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彻底调节好了,乐呵呵的样子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他刚才的窘迫相。   早膳挺简单的,一道一品糕,一道荷花酥,还有一盅清炖豆腐羹,乌攸命丫鬟取来了筷子后,便把几个丫鬟都支使了出去,连一个使唤丫头都没留下。   刚才蜀葵来报告过,说把方子给桑卓院的大夫看过了。大夫一看方子,惊叹地连声道“妙方妙方”,并向蜀葵询问是从何处寻来这样好的方子,蜀葵据实以答后,大夫捻须道“此方可行”,便把方子交给了桑卓院的丫鬟,让她们照方抓药,还说有此方在,再辅以合理的调养,韦姨娘的身子便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害,也不会影响今后的受孕。   得到这个消息后,乌攸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也没蠢到以为自己就凭一张药方就可以过关。   要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是出自教坊的,虽然乌攸知道,这乌娘是个清高自傲的主儿,再加上她本身色艺俱佳,深受公子哥儿们的青睐,因此被妈妈保护得极好,她没什么机会接触教坊里的明争暗斗,可是这宅院里的姨娘们不知道啊。   她们很有可能认为,自己手中藏着什么私,既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害人。   今天,自己拿出了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明天呢?会不会拿出一张毒药的方子?   这可说不准,那教坊可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谁知道乌攸手中抓着什么从那里带出来的秘方?   这件事怕是瞒不住,很快就会传出去,自己大可以趁这个机会,叫林回今拿出一些调理身体、滋阴活血的药方来收揽些人心,但也不能排除,有些有心人会借此来做文章。   万一某天,哪个姨娘被一种不知名的毒毒翻了,大家都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怎么办?   乌攸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把小盅里的滑嫩清爽的清炖豆腐羹划成一块一块的,林回今也不客气,抓起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吃得嘴边直往下掉酥皮渣。   看到没心没肺的林回今,乌攸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自己天天这样草木皆兵的话,没等到对方出招,自己倒先把自己熬干了。   往好的方向想想吧。对方要是不出招的话,自己还找不到机会下手呢,自己只要有了戒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她并没用小盅旁放着的银匙,而是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块雪白的豆腐,送进了口中。   嗯,这豆腐炖得刚刚好,入口即化,而且掺了些牛乳,入口后有种淡淡的甜香味,味道很不错。   而且……   乌攸凝视着自己拿筷子的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乌攸今天早上点名想吃清炖豆腐羹,就是想要测试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这身力气。   看样子,这见鬼的力气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昨天晚上,她之所以会做出一挥手就把床栏打断了的壮举,就是因为当时林回今对自己欲行不轨,自己正当防卫,才调动了身体里的力道,导致了那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闹剧。   换句话说,只要她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在做动作时不要想着“用力”,自己就还是那个堪比弱柳的纤纤女子。   意识到这件事后,乌攸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是阳光明媚了起来。   她曾经设想过最坏的结果,要是自己真是那种一身蛮力气,单手就可以举起安府门口的石狮子、随手就能给安府的承重墙上戳个洞的奇女子,那可就彻底大条了。   乌攸的心情转好了,林回今那边却又出了状况。   看到林回今被一口糕点噎得差点翻白眼的样子,乌攸也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递给了他一杯茶,看他好容易才把糕点咽下去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用筷子尾端在他脑袋上捅了一记:   “你就不能吃慢点儿?”   林回今揉揉被戳痛的地方,悻悻地回嘴:   “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我妈似的……”   林回今这句话顺利地再次换来了一记筷子重击:   “我死的时候比你还小呢,也没生过娃。要是我生了你这么个娃,非把你再塞回去不可,免得放你出来祸害社会。”   看着林回今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脑袋的模样,乌攸露出了一个少有的放松的笑容。   乌攸不是第一次过重生的日子,她玩过种田,也玩过宅斗,在高门大院里当过嫡女,也在田间地头挑过粪浇过水,她服务的对象不同,因此她需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心理,生怕一步走错,叫客户的愿望落了空,到那时,不仅自己的职业名誉会受到损害,万一玩得严重了,还会折损自己的命格,甚至被重生事务所解雇。   乌攸干这种职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百个年头了,所以她早就养成了步步小心的习惯,相应地,她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欲也在不断加强。   如果自己连自己的力气都不能控制的话,委实是太危险了。   要知道,她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连身都不敢翻,生怕自己翻个身就把床翻塌掉。   问题一除,全身轻松啊。   乌攸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又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块点心后,站起了身来。   趁着这春暖花开的五月天,出去散散步也不错嘛。   谁料到,乌攸这一散步,就散出了个悲剧来。   谁叫她一个人散着散着步,就来到了安府的后花园呢?   谁叫她来到了后花园后,非要往水池那边凑呢?   谁叫她到了水池旁的水榭里,闲极无聊,随便一瞟,就看上了水榭旁布满了坑洞的假山呢?   谁叫她看上了假山后,一时兴起,想要试试看自己的力气到底有多厉害呢?   一切都怪乌攸自己实在是太过得意了,靠着林回今的帮忙,有机会化解自己“不祥”的罪名,又可以控制自己这身逆天的力气,乌攸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也没好好观察一番周边的地形地貌,就欢天喜地地凑到了假山边,伸出如冰雕玉筑一般的纤纤玉指,心里想着“用力”,并试探性地往里一戳——   一个指头大小的洞赫然出现在了假山的石壁上,而且和假山上面密密麻麻分布着的孔洞看起来也别无二致。   乌攸觉得挺好玩的,感觉像是在戳豆腐一样,一丢丢难度也没有,于是,受着内在的恶趣味驱动,乌攸不停地用手指戳着假山,一戳一个洞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乌攸现在就是这个成语的亲身实践者。   乌攸的乐趣,被一个身后传来的童稚的声音彻底打断了:   “……你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后,乌攸沉默了,默默地把自己还卡在石缝里的手指抽了回来,默默地掏出手绢来把沾在手指上的石灰擦干净,默默地转过身来,正撞上一双看上去探求欲就相当强烈的黑眼睛。   黑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长得粗粗壮壮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概只有六七岁,和安莘那个熊孩子年纪差不多。   乌攸一边祈祷他没有看到自己刚才惊世骇俗的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四下看了看,还好,没看到别的人,只有这个孩子在。   跟在乌攸身旁的林回今悄悄地伏在乌攸耳边说:   “反正这儿就他一个人,我们杀了他灭口吧?”   林回今很明显是在说玩笑话,而乌攸飞了他一个白眼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摆,走到了小男孩身旁,口气柔和地问:   “我是三房的乌姨娘,你是谁呢?”   没料到这孩子根本不接乌攸的茬,指着假山,无比直接地说:   “你是怎么在上面戳出洞来的?”   得,看来不用问了,这孩子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乌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在心里默默道:   孩子,你就不能说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吗?   心里这么想着,乌攸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她笑眯眯地低下头,和蔼可亲的口气简直如祖奶奶一般亲切:   “我只是在这里看风景呢,未曾……”   可那孩子显然对乌攸苍白的辩解不感兴趣,他不言不语,来到了那假山前,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乌攸刚刚把手指抽出来的孔洞,并对乌攸说:   “你把手放进来,我看看能不能对得上。”   废话,当然对得上了!   乌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心中则飞快地盘算开来:   自己面对的是个小孩子,可也不能轻敌。   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这个小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的衣着又很讲究,明显是个少爷。   大房的安荣魁早逝,二房的安荣泽离家,这两房都没有留下子嗣,而安家的四小姐安滢又没有出嫁,这孩子也只能是三房安荣禹的了。   会是三房哪位姨娘的孩子呢?莫不是……   这孩子见乌攸的面色阴晴不定,伸手攀上了乌攸的衣襟,眨巴了两下黑漆漆的大眼睛,言简意赅地道:   “教我。”   乌攸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盯住了他。   这孩子刚刚说什么来着?   啊哈哈,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般孩子碰到这事儿,不是吓哭了就是吓尿了,哪里会……   还没等乌攸自我催眠完,那孩子又拽了拽乌攸的袖子,乌攸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满是羡慕和渴望,口气也没刚才那么强硬了:   “你能不能教我啊,好厉害的~”   喂,小子,你重点完全放错了啊!   乌攸在暗暗吐槽的同时,一颗心也略微安定了下来。   至少从外表看来,这孩子挺单纯的,尤其是眼睛,和那位安莘安小熊完全不同,没藏着那么多的算计,还保留着孩子最原始的天真烂漫。   但是乌攸也不能对他完全放心,试探着问他:   “我倒是可以教你,可是,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是谁吗?”   那孩子挺一挺小胸脯,答道;   “我叫安景卿,是白姨娘的儿子。”   这么一说,乌攸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这不就是那谁吗?   对,是在上辈子原主刚入府不到一个月就患上了天花、让原主的“不祥”罪名坐实了的那个庶长子!   ☆、第九节 四小姐,你是来找茬的不?   在上辈子,这个庶子患上天花后,有惊无险,保住了一条小命,可是这个身体的原主由此惹来了铺天盖地的怀疑和非议。   她刚进府的那夜,韦姨娘就没了个孩子,而她入府后不到一个月,三少爷唯一的儿子又染上了状元痘,性命垂危,要不是福泽深厚,恐怕这一劫都挨不过去。   克完了孩子,又能再克谁?是三少爷,还是住在中梓院的老太太老太爷?   下人的闲话传得越来越不堪,总之,用通俗一点儿的话来说,乌姨娘是克兄克弟克父母,克夫克子克公婆,克姑克嫂克姐妹,克叔克舅克四邻,对于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克到自己头上来的丧门星,应该早点就地捕杀,为共建和平世界做出贡献。   这话传来传去,就传到了三少爷耳朵里。   所谓闲话,就是闲得蛋疼的人传的话,既然是闲得蛋疼,这些人肯定不遗余力勤勤恳恳地往里面添加新的爆料和自己的想象,传到三少爷耳朵里时,就变成了有人曾亲眼见过乌姨娘在月光底下扎小人施巫蛊,诅咒安府一众老小不得好死。   从那时起,三少爷便对她产生了疑心,认为她是个不祥之人,渐渐疏远了她。   从原主的记忆中再回到眼前,看到这个龙精虎猛的小男孩,乌攸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算起来,距离他感染天花,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自己要不要试着让这孩子以预防为主,锻炼身体,以躲过那场无妄之灾,顺便也替自己洗刷一下灾星的光荣称号?   或许是因为乌攸打量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烈,安景卿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诺诺地问:   “不行么……”   乌攸深呼吸一口,赌了!   原主以前总是病病歪歪地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是吟诗就是弹琴,连三房的几个姨娘都见得少,更别说他们的孩子了,即使在偶尔的家庭宴会上,她也是一副悲催的晚娘脸,怏怏地,头都不愿抬。   可以这么说,原主上辈子的命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作死作出来的。   现如今,乌攸再也不能犯原来的错误,这个孩子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就是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白姨娘交好。   有一个聪明人助阵,成功的把握要比自己孤军奋战要大得多呀。   握了握拳头,让胸中的小宇宙光环熊熊燃烧起来后,乌攸蹲下了身来,愈发慈祥地询问安景卿小朋友:   “你为什么要我教你?”   安景卿小朋友扬了扬下巴,很直接地说:   “你的力气比我大,我要拜你做师傅,这样我的力气也会变大!我要保护我阿娘!我要一辈子都不让她受欺负!”   这句话配上他软软糯糯的童音,听起来叫人的心都要化了,就连打定主意要稍稍利用一下他的乌攸,不免都小小地母性泛滥了一把。   白姨娘把这孩子教得不错,还算是个有志气的。   也好,帮他也就是帮自己,何乐而不为?   乌攸深呼吸了几口后,故作神秘地说:   “小大郎,你当真想学?”   安景卿用力点了点头,大眼睛眨啊眨,看得乌攸又产生了一阵想要蹂躏他小脸的冲动。   安景卿当然察觉不到眼前怪阿姨蠢蠢欲动的模样,一脸崇拜地问:   “我听奶娘说,新姨娘的身体很娇弱,可是我看姨娘的面色很好啊,能告诉我该怎么个练法么?该怎么样才能练得像你一样厉害?”   乌攸揉了揉鼻子,说:   “那就说来话长了。姨娘刚出生的时候,天上的紫微星独坐,而且同时出现了‘五星连珠’和‘荧惑守心’的天象,是大吉大凶之天象,兼之天相又出现了受化忌星和掣羊夹宫的局面……对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化忌星和掣羊吧?如果化忌擎羊和天相同度,这虽不是夹宫,但其实煞气甚大,可以和刑忌夹印格同论……这你懂吗?”   满意地看到这小家伙被忽悠得冒出了一眼的蚊香圈圈,乌攸心里的小人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对于自己不熟的知识,编起来还真他喵的难啊。   铺垫做完了,乌攸顺利地进入了主题:   “……总而言之,受天相影响,姨娘生来力气就比较大,这个不是练出来的。不过呢……”   看到小家伙的脸色暗淡下去了,乌攸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如果小大郎真的想练的话,姨娘可以教你几个练习的办法,只是你得答应姨娘,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能随便说出去,姨娘力气很大的事情也不能往外讲,否则的话,天相之事一旦泄露,姨娘可能就得蒙受勘破天相的灾厄了。懂吗?”   安景卿的头顿时都快要点出残影来了。   看到这孩子如此乖顺,乌攸慈祥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了他几条锻炼的技巧:   首先,每天背负着填沙的袋子,绕着白姨娘所住的伏榆院跑十圈,争取在两炷香的时间内跑回来。   其次,找一条结实的棍子架在高处,手抓棍子,曲臂把自己拉高,每日练习50次;   还有,一分钟内,仰卧起坐60个。   这些是乌攸结合着现代的某些锻炼方法,再根据这位小大郎现有的身体状况制定的锻炼计划。   如果他真的能坚持下来的话,他的力气再不变大那就没天理了。   小家伙也不断地点着头,只是对“仰卧起坐”这个词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在简单地向安景卿讲述“仰卧起坐”具体要怎么操作的时候,乌攸也不免感叹起来:   有些个富家子弟,晚上仰卧,白天起坐,不长脑子光养膘,你看看人家小孩子的志向!   听完乌攸的话,安景卿满眼都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还没等乌攸强调不能把今天的对话和别人乱说,他就主动伸出了胖乎乎的小肉手指,说:   “拉钩。我不把姨娘的事情说出去,姨娘也不许把我要保护阿娘的事情说出来。”   哎?为什么?   看到乌攸疑惑的模样,安景卿一张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漂亮的小虎牙:   “阿娘说了,我不能太招眼,否则万一祝姨娘对爹爹说些什么,要把我抱去养,我就不能和阿娘呆在一起了。可我真的真的很想保护阿娘,我要悄悄地练!”   乌攸刚才被撞破秘密的尴尬和紧张早已不复存在,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和那只温软肉乎的小手指勾了勾,说:   “那就说好了哦。”   小家伙又规矩地跟乌攸行了个礼后,便欢欣鼓舞地跑走了。   乌攸看着小家伙欢快的背影,不免又生出了些感叹:   你说这人和人的区别真是比人和猪之间的区别都大啊。   想想那只小小年纪就满脑袋算计的安莘,再看看眼前这个心无城府的小少爷……   安荣禹你的遗传基因要不要这么两极分化!   林回今也选在这当口说了话,可是他展现出来的是难得的谨慎:   “这孩子说的是真话吗?万一他是装的呢?”   装的?   乌攸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如果这孩子对自己的眼神、表情包括脸上42块肌肉的调动能够达到如此真实的地步的话,那这孩子绝对会成为东方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日新星。   栽在一个未来的奥斯卡影帝手里,算起来也不是很亏啊。   不过经过这件事后,乌攸也收敛了几分,再也不敢如此风骚地拿指头到处戳洞玩儿了,万一下次被哪个大人瞅见,自己那套东拼西凑的“天相”说就算拿去哄傻子都没人信。   乌攸还不想因为这些完全可以避免的麻烦而被人拖出去架在火上活活烧死。   回到扶风院里,乌攸正式开始了自己的闭关之旅。   所谓闭关,其实就是除了向祝姨娘请安,其他时候都乖乖地窝在扶风院里,绣绣花,养养花,有姨娘来访就接见,没有的话就在房间——院里——房间两点一线地转悠,权当是来养老的。   总之,要遵循“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韦姨娘的孩子刚刚没了,安景卿会不会在一个月后患上天花又是个未知数,乌攸可不想在这风口浪尖再给自己引来什么祸患,如果将来安府某个小丫鬟出门的时候被无花果砸了脑袋也怪到自己头上,到那时自己可就真是悲了个大摧了。   所幸,乌攸的谨慎让她没惹出什么错漏,在这期间,她也没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比如,她知道,韦姨娘已经醒了,而且是在吃了自己送过去的药方后,很快就醒了,大夫对她的身体进行了多方位立体式的检查后,证明韦姨娘是因为思虑过重而意外流产,并不是有人暗害,那位大夫还特意点出,韦姨娘的身子有秘方调理,只要按时服药,再次受孕的可能性很大。   从蜀葵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乌攸连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就跪到屋里摆的小佛像前去还愿去了。   看到自家主子如此虔诚,一听到韦姨娘的好消息就忙不迭地去佛前祈愿,蜀葵很是感动:   乌姨娘真是个好人呢!自己好容易能伺候到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主子,真是自己修来的福气!一定要好好伺候乌姨娘!嗯!   乌攸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默默道:谢谢啊亲,我可终于能松口气儿了。   乌攸倒是想松口气,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不想让乌攸把这口气出顺畅了。   看着坐在自己扶风院的堂屋,端着一杯茶,如大家闺秀一般轻抿细品的四小姐安滢,乌攸虽然猜不到她的来意,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婢子请四小姐安。”   安滢用眼白扫了一眼乌攸,从鼻孔里往外“嗯”了一声,示意乌攸可以起来了。   安滢四小姐,敢问你可是来找茬的?   ☆、第十节 先撩者贱   按理说,自己区区一个姨娘,还是教坊出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身份,安荣禹也叮嘱过她,大意是没事的话不要到老太太老太爷面前转悠,省得惹老人家堵心。   至于这个安滢四小姐,安荣禹似乎对她极为不喜,老太太也是如此,因为安老太太是安老太爷的续弦夫人,以前也只是个贵妾而已,而安滢是那位过世的夫人唯一留下的骨血,作为一个后娘,又育有三个儿子,她的心当然早早地就偏到了太平洋里去,恨不得给安滢举办一个抛绣球招亲,扔到哪个算哪个,早早地把安滢丢出去算求。   这一家子上下,只有安老太爷偏疼这个闺女,可内院的事儿,安老太爷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好插上手,只能命令自己的夫人,不许对安滢刻薄,要有嫡母的风范,更要好好疼惜这个老早就没了娘的可怜孩子。   有了安老太爷的撑腰,要不是生理结构受限,安滢在内院简直恨不能横着走以彰显自己的独特,久而久之,安老太太也对这个便宜闺女放手不管,请了几个不甚严的女夫子教养着,任由其野生发展。   结果,安滢四小姐就被培养成了后宅一霸。   这些消息都是乌攸从蜀葵那里听来的,原因无他,蜀葵曾经就是安滢手下的一枚苦逼的二等小丫鬟。   进府来半月有余,乌攸已经和蜀葵混熟了,这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姑娘,忠心倒是忠心,只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罢了。   乌攸也不指着她能替自己料理了祝姨娘,就把蜀葵当做一条打听安家八卦的渠道,蜀葵也颇具女人八卦的天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加上乌攸时不时会拿出点儿首饰奖励她,她又喜欢这个新主人,讲起八卦来格外卖力,连比带画,如果用言语解释不清楚的话,她还会配上鲜明生动的肢体动作。   在蜀葵谈论起安滢的时候,那满脸的“我要拿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办”的无奈,看着叫乌攸就想笑。   但等听完安滢小姐的八卦后,乌攸也不免感叹,这位小姐,真乃一枚活色生香的奇葩啊。   安滢小姐在府内嚣张跋扈就不说了,她非常看不惯小妾,开口就是“妾就是婢”、“婢就是贱种”、“因此妾就是贱种”,玩得一手高超的三段论。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谁都清楚,妾和真正的奴婢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安滢这一记地图炮,连带着得罪了整个三房的姨娘,得罪了名义上是自己的嫡母、实则原本身份也是一妾的安老太太,也得罪了安府的下人。   虽说是得罪了这么大一票子人,可全家上头可还压着一个安老太爷呢,这些个被得罪的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连状都不敢告,更别说在背地里给安滢捣鬼了,因为只要她一发觉饭菜不可口了,或是下人伺候得不尽心了,就会动用她自己制定的一套家法,各种刑具应有尽有,而且下人受了刑之后还不敢到处乱说,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曾经就有一个丫鬟,因为不慎洒了茶水,被安滢用寸厚的木板打了脸。她觉得委屈,向在另一个宅门当侍卫的哥哥诉苦,结果被人告发,当夜就因为“偷窃”,被安四小姐“手底下的婆子”打得遍体鳞伤,丢出了门去,后来闹得那姑娘精神也不大正常了,天天只会惊惧地哭叫着“别打我”,而安滢小姐为显示“仁厚”,大张旗鼓地给丫鬟的家人送了一笔钱,并在话里话外指责这个丫鬟是个背主忘恩的东西。   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丫鬟的哥哥的差事也没了。   理由也简单,有一个爱偷窃的声名狼藉的妹妹,谁敢用他?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和他妹妹一样手脚不干净?   丫鬟一家,在城里无法立足下去,只好带着疯疯癫癫的丫鬟,回乡种田去了。   通过这件事,乌攸就很看不惯这个小姐了。   你可以发你的大小姐脾气,可你又要好名声,为此不惜要赔上别人的一生,真是立得一手好牌坊。   而今,她一反常态,主动来到自己这扶风院,肯定不是来和她玩惺惺惜惺惺的游戏的。   自己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用她优雅的眼白和高翻的鼻孔,明明白白地告诉乌攸:老娘这是贵步临贱地,是给你脸。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在本土版本里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外国版本里是,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要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不可推辞。   在乌攸的版本里是,先撩者贱。   你既然主动上门了,要只是稍微鄙视我一下,并顺便秀秀你的优越感的话,我也忍了,可是,如果你主动往上送脸的话,就别怪我好好招呼你。   乌攸摆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落座后,问道:   “四小姐来我这小院,我这里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安滢傲慢地把眼光在乌攸脸上溜了一圈,说:   “我只是散散步,听闻三哥纳了一位新姨娘,一时好奇,过来看看罢了。”   乌攸端庄地笑着,内心中却在疯狂地吐着槽:   你丫明明住的是北辰苑好吗?散个步能从北辰苑散到南群苑来?你这是散步呢还是做产后复健呢?   安滢又端起杯子,用乌攸看了想把茶碗扣在她脸上的表情,打量了一下浮在茶碗里的几片茶叶。   亲,你要是嫌我这儿的茶叶难喝,你能说出来吗?一个妙龄少女,脸部在几秒钟内出现嫌弃、鄙夷、嘲讽等等高难度表情的话,很容易生法令纹的。   安滢最终什么都没说,把茶碗一放,粗粗打量了乌攸一番后,道:   “长得倒是不错,没进府前,你应该很受欢迎吧?”   卧槽,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乌攸敢打包票,如果自己长着和原主一样的玻璃心的话,安滢这句话一出,自己的心立马能碎成渣渣。   可是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核儿,对于安滢的明嘲明讽,乌攸淡淡一笑,厚着脸皮说:   “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乌攸这话虽然无耻,但绝壁有效,她就不信,这位处处以大小姐标榜自己的安滢,会继续问出“你的生意有多兴隆”这样掉节操的问题。   果然,安滢本来准备好的讽刺话语被硬生生噎在了嘴里,憋得臊得她满脸通红,只能拿起茶碗略遮掩一下自己发红的面部,同时暗暗在心里咕哝,不要脸。   站在安滢身旁的丫鬟木槿眼神发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木槿作为安滢的贴身丫鬟,早已深谙沉默之精髓。   关键也是因为这话题太敏感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嘴。万一接得不好,说不准回去小姐还会把怨气撒到自己头上。   前面那位“被偷窃”的小姑娘的下场她们都看在眼里,也让她们明白,伺候四小姐的时候,少说几句话就不会死了。   乌攸笑容满面地看着安滢,对于她腹诽自己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肯定是围绕着“不要脸”这个中心词汇发散开来的。   可你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你倒是说出来啊。   我憋死你。   你要是真敢接,我就敢用更无耻的言论把你顶回去。   乌攸学着安滢的样子,抄起茶碗,喝了一口,喝完后,神清气爽情真意切地看向安滢。   没说的了就滚吧。   反正乌攸没想和这位八竿子打不着,又碍不着自己什么事的四小姐交好,想也能想到,假若要和这位四小姐做朋友,就得自己把自己的脸皮揭下来揣兜里,否则,必定扛不住她那时刻会发作的公主病。   但安滢显然是另有来意的,在被噎了个半死后,她故作镇定,岔开了这个话题,望了一眼站在乌攸身边的翠萝,说:   “怎么不是蜀葵来伺候?她不是有幸成了乌姨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吗。”   啧啧啧,这话听着,怎么透着一股醋味儿呢。   乌攸记得很清楚,在听说四小姐来了的时候,蜀葵的小脸一下子就青了,当即跪下,随口寻了个由头,说是家里有事,给自己说过一声后,撒丫子就跑,其受惊程度就如同遇上大灰狼的小白兔。   联想起蜀葵惊慌的样子,乌攸不由地脑补出了一段丫鬟与小姐的爱恨情仇,相爱相杀的悲情故事。   安滢看着乌攸唇边浮现的暧昧笑容,以及她看着自己时流露出的含情脉脉的眼神,一阵恶寒,掏出手帕,作势要擦汗,挡了一下脸,而乌攸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   “四小姐问蜀葵作甚?”   安滢也从尴尬中抽身出来,神色已恢复了正常,笑道:   “我想知道她可好?在这里有没有受委屈?”   虽然很不想拍安滢的马屁,乌攸还是笑语嫣然地答道:   “她自然是好的。四小姐调教出来的丫鬟就是聪明伶俐,她在我这里,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可越说,乌攸越觉得安滢的脸色不对,她越说,安滢的脸色就越僵。   怎么?自己夸奖她的丫鬟,她还不乐意了?   把视线转到安滢身后那个欲言又止的丫鬟木槿身上,再仔细想想蜀葵曾对自己讲过的关于安滢的极品二三事,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安四小姐,似乎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主儿啊。   说好听点儿,是控制欲强,说难听点儿,就是护食,不允许别人染指自己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是她自己丢掉的,不要的,被别人捡走了,她也要不爽,甚至要想方设法地把那东西讨回来,自己撕碎,也绝不便宜别人。   想到这儿,乌攸皱起眉头,看向一脸不虞的安滢,脸色也沉了下来:   怎么个意思?想从我这里把蜀葵要回去?   ☆、第十一节 玩儿脱了   一想到蜀葵那张发青的小脸,乌攸便可以想见,安四小姐给这个淳朴的妹子造成了怎样深重的心理阴影。   蜀葵说过,她之所以被调来扶风院,是因为安四小姐在出去散步的时候不慎丢了最喜欢的万蝶攒心的珠花,恼怒异常的她转移了炮火,把怒气发在了那天跟她出去散步的蜀葵头上,责怪蜀葵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发簪丢失,蜀葵委屈地辩解了两句,就被关了两天的小黑屋,吃了两天的馊窝头,随后便被打发出了四小姐住的绛莲院。   安四小姐,做人要讲良心的。   你自己不要了的人,看到别人拿去了,你又想要回去?你以为这普天之下皆你妈呢?   这半个月处下来,乌攸和那个不是特别聪明但是很忠心的丫头也算是处出了感情,安四小姐陡然伸手管她要蜀葵,莫说她不愿意叫蜀葵再回到那个不愉快的地方,她自己还不舍得呢。   乌攸的心里正在犯嘀咕,就听到安滢笑靥如花地开了口:   “姨娘还不了解蜀葵那丫头呢,她惯是个会偷懒耍滑的,粗手笨脚,怕是伺候不好姨娘。据说姨娘身体欠安?留这么一个丫鬟在身边,可不是累赘了?”   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啊。   乌攸一边磨牙,一边做疑惑状,问:   “四小姐何意?”   安滢又被噎了一下。   这乌姨娘是傻吗?自己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怎么还听不懂?   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安滢微笑道:   “这丫鬟出身二等,伺候姨娘实在是高抬她了,不如让我带走这个丫头回去好好调教……”   还未等安滢说完,乌攸就快速地接过了她的话头:   “咦?四小姐不是嫌弃蜀葵愚笨么,何必要领回去?我留在身边,慢慢地调教着,也替四小姐省了时间精力,不也正好。”   安滢的眉头一蹙,仍不肯罢休,说:   “三哥疼惜乌姨娘,做妹妹的也应该好好替姨娘着想,这丫鬟毕竟是我的人,交给我调教,我会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得心应手?你玩s/m的时候倒真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要是自己在这时候妥协了,怕是这安滢就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可以任由人搓圆捏扁?   乌攸的笑容变得客气起来,说:   “这倒不用,我觉得蜀葵挺好的。”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拒绝了吧?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的话,也该偃旗息鼓了吧?   可是安滢不啊。   她装作根本没听到乌攸的话一般,如刘胡兰一般不屈不挠地重复着:   “蜀葵粗笨,哪里能当得重用呢,况且这丫头我也使得顺手了,姨娘倒不如成人之美,还给我算了。”   什么叫还给你?还算了?你丫的就算是送出去一件首饰,再讨回来的话,也不用这么直截了当吧?要摊上个不清楚内情的,说不定还以为我是从你那儿把蜀葵生抢回来的呢。   靠之,总之来说就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呗。   乌攸重生了这么多世,这种“死缠烂打小气吝啬外加骄横跋扈”的类型是她最喜欢调戏的对象,对上这种人,玩起来的时候才更有乐趣。   再者说,乌攸也是有两分犟脾气的,一个不甚受宠、在府里还横着走的小姐,除了老太爷,谁还能给你撑腰?可安老太爷也管不了内院的事情,更管不了一个小小的出身低微的姨娘,顶多叫安荣禹训诫训诫自己。   叫安荣禹训诫自己?拜托,韦姨娘的流产风波早就过去,三天前安荣禹就化悲痛为力量,到白姨娘的房间里滚床单玩儿去了,听到自己和这个他一向看不顺眼的骄横妹妹对上了,这货高兴恐怕还来不及,还会训诫自己?   乌攸抚摸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微笑道:   “一个丫鬟而已,倒也值得四小姐大张旗鼓地来索,也真闹不明白,蜀葵这丫头,到底是粗笨呢,还是精细,隔着几道院,都有人日夜惦记着她呢。”   说到这儿,乌攸掩嘴轻笑了几声,满意地看到安滢黑了脸,才继续说:   “本来君子该成人之美,可我用蜀葵也用得极顺手,敢问四小姐可否割爱?”   安滢满脸都写着“凭毛要老娘割爱”,但嘴上却如此说:   “这样一来,乌姨娘就叫妹妹为难了。”   乌攸嘴角上翘,故作为难状,说:   “这样……蜀葵一走,我这院里也没了个可以帮衬的……不如这样吧,四小姐屋里,必定是个顶个的人尖子,要不,四小姐……”   果然,安滢更黑了一个色度的脸色向乌攸表明,她非常不乐意。   她能乐意得了吗?让她曾经的二等丫鬟蜀葵来伺候自己这个小小的姨娘,都可能会让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吧。   可那又如何?当初是你把蜀葵踢出来的,现在又各种不爽,敢问小姐你是有多纠结?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地跑到这扶风院里来讨要个丫鬟?   乌攸如果太护着蜀葵,也许会有“自甘下贱”这样的名声传出来,但她又不是太太,要那么大度作甚,况且,是安滢先跑来要人的,一个堂堂的四小姐做出如此小家子气的事情,招来的非议和自己相比只会多不会少。   乌攸一边欣赏着安滢难看的脸色,一边在心里盘算这一场博弈下来双方各自会有多少损失,筹划了一番后,她敲定了主意:   绝不相让!   安滢哪里想得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在她的设想里,自己来这个破地方(乌攸os:这个破地方真是委屈您老了,麻烦您圆润滚粗好吗),已是给足了哥哥的姨娘的面子,自己管她要个丫鬟有什么打紧的,只怕是自己稍稍一提,这个出身教坊的贱籍女子就会乖乖地把蜀葵双手奉上吧。   谁想到,这乌姨娘居然是个一毛不拔、没有眼力见儿的!   安滢挺了挺脊背,那种天生的傲娇感又浮现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完美地诠释了“高贵冷艳”四个字的具体含义:   “我院里的丫鬟个个有用,就不劳乌姨娘费心了。乌姨娘大可自己去挑选可心的丫鬟,至于蜀葵,我是一定得带走的。”   呦呵,怎么着,这么快就打算撕破脸皮了?   乌攸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为何?”   为何?明知故问呗。   不就是你的东西不能被人染指么?我偏偏要染指,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来咬我啊,我气死你这个心理洁癖。   安滢已经不打算掩饰了,既然乌姨娘没有眼色,她大可以不再端着端庄小姐的架子,高傲地对乌攸扬起了她的下巴:   “什么为何不为何的,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凭你一个小小的姨娘,还要和我四小姐争?我是看得起你,才亲自来向你讨要,否则,我早就回了阿娘,直接把蜀葵调回去了。”   回了阿娘?这时候你倒是叫阿娘叫得亲热啊,可是关键是,那位“阿娘”真的会让你为所欲为么?   而且,这种“我是看得起你才如何如何”的冷艳句式,真是适用于每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啊。   安滢似乎是越说越来劲,全面开启了嘲讽模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乌攸,说:   “这府里的,只要我想要,什么要不来?信不信我回了阿爹阿娘,让三哥把你驱逐出府?”   逐我出府?因为一个丫鬟?啧啧,小姐,你的脸还真大啊。   见乌攸不出声,安滢就像是得了胜一般,洋洋自得道:   “说到底,你区区一个小妾,和丫鬟也差不了多少。我北辰苑的家法,专门收拾不听话的丫鬟。所以我劝姨娘,别因为一个丫鬟,折了你的体面。”   乌攸终于有了微笑之外的表情,她挑一挑眉毛,语气中多了好几分冷冽:   “怎么?四小姐还要请出你北辰苑的家法来对付我?不必了,我需得提醒四小姐一下,这里是南群苑,而我虽然是个姨娘,好歹也是小姐三哥的姨娘,按辈分来说,我也可以称小姐一句四妹妹。敢问四妹妹,你打算如何用你北辰苑的家法,来料理你住在南群苑的长辈姨娘?”   安滢根本没想到乌攸居然敢在辈分上做文章,在她看来,妾就是丫鬟,丫鬟就是比她低一级,就凭眼前的这位贱妾,也能算得上是自己的长辈?   但让安滢胸闷的是,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从辈分上来说,自己还真不能向这位姨娘当场撕破脸动手,虽然她认为姨娘就是丫鬟,但认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她还没有脑抽到离谱的地步。   忍了忍胸闷感后,安滢再次恢复了嚣张的姿态,说:   “好,姨娘是当真不打算把蜀葵还给我吗?”   乌攸嗤笑道:   “四小姐真是说笑了。何谓‘还’?我自从到府上,蜀葵就是我的丫鬟,且蜀葵是四小姐自己罚出府的,从头到尾,这事与我可有关?四小姐来我扶风院闹,好没道理。”   看安滢又有开口讲话的趋势,乌攸立刻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头:   “且四小姐假如真的要向老夫人禀告,要逐我出府,道理何在?明明是四小姐主动前来我这小小的扶风院,句句带刺,步步紧逼,仅仅是为了索要一个丫鬟,这话说出去,我倒想知道,到底是折了我的体面,还是四小姐的体面?我是三少爷新纳的姨娘,难道在这安府,就真的连一个丫鬟也不如?”   说着,乌攸就想稍微扮一下娇弱,抽出手绢来擦一下脸。   打完对手的脸了,现在改打苦情牌,蹂躏一下对手的小心肝也不赖。   幸好这具身体上辈子伤春悲秋惯了,眼泪还是要多少有多少的,连掐大腿这一必要步骤都可以省去。   这个身体掉起眼泪来驾轻就熟,姿态也是极美,一双烟雨朦胧的眼睛含着两汪盈盈的秋水,眼睛轻轻一眨,眼泪就从眼中滚落出来,睫毛上也沾了些水雾,将她微微发红的双眼点缀得越发楚楚动人。   一边酝酿悲伤情绪,乌攸一边如是想着:   啧啧啧,就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那些玛丽苏小说的女主一样,滚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钻石/玛瑙呢?   待到眼泪流到腮边时,乌攸打算抽出手绢来抹一抹脸,谁料到,她的手滑了一下,手肘轻轻地蹭到了椅子旁的茶几,而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哭才能更唯美更能恶心到安滢,也没能收住自己的力气。   结果,那张可怜的茶几,应声塌了……塌了……塌了……了。   安滢石化了,乌攸也石化了。   ☆、第十二节 果然还是逃脱不了滚床单的命运   这突然的变故把乌攸本来挤出来了的眼泪都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还算有几分急智,立刻用手帕掩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拼命调动悲伤的情绪,为了更快地达到效果,在大腿上下死力气拧了一把。   果然还是自残神马的效果最好啊。   乌攸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丝毫不顾安滢和两位丫鬟已经傻了眼的模样。   好险,剧情终于接上了。   只不过,中间出现的那个塌桌子的插曲要怎么解决啊喂!   一时间,屋内全静了,只有乌攸弱弱的哭声诡异地在屋中回响,安滢被吓傻了,忘了自己还没表态,而乌攸后面的翠萝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起来,竟也忘记了要去安抚自家的主子。   这时候,乌攸的心也乱了套了,一边竭力地挤出眼泪,一边寻思着对策。   现在这情况,好像越玩越失控了啊。   我该怎么说?说这茶几不结实?   嗯,虽然在把床弄塌的时候用过这个借口了,但……算了,就这样吧。   乌攸正准备寻个恰当的时机,把捂眼睛的手帕拿下来,再作惊愕状,却听得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墨兰的声音:   “请三少爷安。四小姐来了,正在屋里和姨娘说话呢。”   三少爷?安荣禹来了?   哎?安荣禹?   有了!   就无耻地装一回白莲花吧!   安滢刚刚从茶几“莫名其妙突然倒塌”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外面的响动她也听到了。她一向和自己这个三哥不是很对盘,更没想到,偏偏这么巧,他会现在来这里。   她正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来意,乌攸就先于她采取了行动。   乌攸悲悲戚戚地立起身来,望向安滢,语气悲愤地道:   “四小姐,你可满意?如果你真的是诚心诚意地来要蜀葵,我哪里有不给你的道理?毕竟蜀葵是你曾经的丫鬟,你既要,我还给你便是,何必要折辱于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略微沙哑的声线配上含着颤抖的哭腔的嗓音,的确有种莫名的惹人怜爱的感觉。   乌攸计算得很精确,在安荣禹的脚步声行至门口的时候才开口说话,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显得刻意,却可以足够让安荣禹听清,而且时间地点人物情节一应俱全。   剩下的,就交给安荣禹自己判断吧。   果然,下一秒钟,安荣禹迈步走进了门,看到塌了一地的茶几,脸色更晦暗了。   这也是乌攸的算计之一。   安荣禹先是听到了自己的哭诉,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进门,又看到了倒塌的茶几以及梨花带雨的乌攸,再稍加脑补一下,安荣禹大概会脑补出来他所认为的那个“真相”。   这也不能怪乌攸,实在是四小姐在安家的后院里横行霸道惯了,一看到这样杯碎几翻的架势,就会叫人联想到,四小姐是不是又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了。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安荣禹的确按照乌攸的计划开始了脑补,而且脑补的内容比乌攸更甚:   怎么?你不过一个前嫡母所出的女儿家,早早没了母亲,仗着有老太爷的宠爱,就可以翻了天了?   看到安荣禹的眼神不善,安滢忍了忍,僵笑着行了个礼:   “三哥来了?”   安荣禹皮笑肉不笑地象征性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压根不给安滢留面子,冷笑道:   “不错,四妹妹还能记得我是你三哥。敢问四妹妹,来我南群苑有何贵干?”   平素哪里有人敢和安滢这么说话,她也收起了那份虚伪的客气,说:   “我有些事情要和哥哥的新姨娘说,可方便?”   安荣禹冷哼一声:   “当然方便。我刚才在门外也听得了几分,妹妹这番来,是要讨乌姨娘身边的蜀葵?”   其实,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安滢根本没了要回蜀葵的心思。   这乌姨娘的态度很明确,俩字,不给。不仅如此,还拿着长辈的身份压自己,更可气的是,压完自己了之后,她倒还在三哥面前装起了委屈。   贱人就是矫情!   默默地在心底里吐槽了这句在后世颇为流行的话后,她咬着牙,回答安荣禹道:   “是,不过……”   还没容安滢说话,安荣禹就摆出了一副瞧不起安滢的傲气表情,冷冷道:   “想不到堂堂四小姐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下贱丫鬟走这么远的路,亲自到我这里要回去,亏我还觉得这丫鬟嘴笨不讨喜,后悔抬了她的等,让她在乌姨娘身旁伺候呢。倒是我不识人了。既然四小姐这么中意这丫头,送你又何妨?”   虽然乌攸选择了隔岸观火,笑眯眯地看这对非亲的兄妹互掐,可听到安荣禹这么说,乌攸内心的小人都要起立鼓掌了。   安荣禹这话说得太贱了,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这货我嫌弃死了赶紧拖走”的味儿,可安滢明明都说了“不过”了,长了点儿脑子的人都能想通,这位小姐本来是打算偃旗息鼓的,安荣禹这话一出,明里暗里把安滢的小家子气损了个十足十。   安滢四小姐,你的脸被打肿了么?   安滢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居然被安荣禹讽刺了,提到蜀葵时,他一口一个下贱,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谁调教蜀葵时间最长?安滢啊。安荣禹骂奴才下贱,不就是在变相地打她的脸么?   这两兄妹都傲,说起话来都是鼻孔朝天,生怕在气势上输给对方,所以,乌攸在看他们用鼻孔当眼睛藐视对方的时候,总担心他们会一个不小心扭到自己的脖子。   而现在,安滢全身的傲气全部转化为了怒意。   她怒视着一派安闲自在的安荣禹,低声道:   “三哥,此话何意?你不同意的话,尽可商量,为何要侮辱人?”   安荣禹走向了主位,悠闲地坐下,说:   “我没有不同意啊,你要的话,你尽管拿走好了,反正这么下贱的人,我们用着也不放心,更何况还是北辰苑出来的,啧啧……”   一个“啧啧”,包含了千言万语在里头,这特么就是语言的艺术啊。   安滢气得咬牙,声音阴冷了下来:   “三哥既然不想把蜀葵给妹妹,那妹妹不要也罢。”   安荣禹无视了安滢腮边若隐若现的咬肌,继续装傻道:   “我何时说了不给?乌娘,把那个什么……对,蜀葵,给四妹妹送回去,到时候我给你挑一个更好的,也省得你天天还要提防着她……”   安滢气得发起了抖,把胸中的帕子绞成了麻花,她打断了安荣禹的长篇大论,恨恼道:   “我不要了!”   安滢的心理洁癖如果要用一个字概括的话,就是“贱”。   虽然不好听,可也没有其他更精当的形容词了。   她从小就是这样,如果是对方特别舍不得的东西,安滢就非要不可,但只要对方表现出对某样东西特别嫌弃,送出去的时候眉开眼笑,高兴的不得了,安滢就不想要了。   安荣禹实在是太了解安滢的个性了,才会如此说,看到安滢的脸色已经变青,安荣禹也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四妹妹还有事情吗?”   安滢也不想在扶风院多呆,她现在胸中气血翻涌,乌攸看她的表情,分分钟能吐出一口血来。   安滢简单地对安荣禹行了个礼,根本没搭理乌攸,就准备出门,没想到,安荣禹唤住了安滢,说:   “四妹妹,你还没向乌姨娘行礼呢,按理说来,她也是你的长辈,你阿娘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节吗?”   乌攸闻言,不禁扶上了额。   安荣禹,你前面表现得挺好的啊,怎么这会儿不依不饶起来了?   这安滢也算是退了一步,摆出一副不愿意和自己计较的样子,这不就行了,你干嘛那么热心地替我拉仇恨值啊?   之前乌攸拿辈分压安滢的时候,措辞很小心,哪里像安荣禹这样,一戳就戳中了安滢的痛处。   提什么不好,你提人家过世的母亲!   骂人不骂娘,打人不打脸,懂不懂啊!   安滢闻言,整个身子都僵了,只是略停了停,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乌攸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诚惶诚恐的丫鬟回去了。   但乌攸无奈地读懂了,安滢在临走前抛给自己的那个眼神是何意:   “你给我等着!”   算了,算了,这仇恨值都拉到身上来了,摘也摘不掉,索性顺其自然好了。   等到安滢走后,安荣禹挥手,叫自己的小厮和翠萝一同退下,才再次站起身来,来到了乌攸身边,乌攸也相当乖觉,在安荣禹靠近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低低地,无力地唤道:   “三郎……”   “噗哈哈哈哈……”   在自己无比肉麻地叫着安荣禹的昵称时,乌攸的脑海中响起了林回今幸灾乐祸的笑声。   自动过滤了这个猥琐的笑声后,乌攸在安荣禹怀中蹭了蹭,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睛,问:   “四小姐,她……”   安荣禹揉着乌攸柔弱的肩膀,以安抚的口吻道:   “不必害怕,她也只敢在你的面前逞威风。别忘了,她的母亲已经病逝了,现在的安家当家嫡母是我安荣禹的母亲,她凭什么还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不必怕她。下次她再来你这儿撒野的话,你可以直接叫门口的小厮把她请出去。知道吗?”   在说出“她再来你这儿撒野”的时候,安荣禹的眼睛转向了那张坍塌在地不成形状的茶几,暗骂了一声,泼妇。   这回,安滢四小姐可真的是无辜躺枪了。   安荣禹安抚了乌攸一会儿后,轻轻捏着乌攸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轻声道:   “没事的,今晚我留在你这儿用饭,晚上,我陪着你。你不要怕。”   乌攸愣了愣,继而在心底发出了一阵哀嚎:   果然还是逃脱不了滚床单的命运啊。   ☆、第十三节 晒月亮   当初的惊艳,只因为世面见得太少。   乌攸被安荣禹拥抱着的时候,心里如是想着。   这安荣禹说出的甜言蜜语,只要把主语换一换,就可以套在另一个姑娘身上,而且从安荣禹说话的熟练程度来看,他的确是个经验帝。   这身体的原主,着实是因为过度的自我封闭和自我陶醉而昏了头,居然会相信这么一个混迹于情场的*老手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当一个男人讲甜言蜜语的样子太过熟练,那对这个男人的人品,就要好好考校一番了。   在古代纳妾并不可耻,社会制度如此,没法改变,但对每个妾都打着真爱的旗号,有兴趣的时候就说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翻云覆雨一番,失去兴趣之后便一脚踹开,这不是社会制度问题,而是人品问题。   乌攸可从没想过要和这样人品欠费的人滚床单。   乌攸早就想好怎么应对这样的场景了,等安荣禹把气氛调和得差不多了之后,起身熄了两根蜡烛,乌攸就开始自动宽衣解带,在被扑倒之后,乌攸适时地转移了自己的魂灵,只留了一部分灵识在原主的身体里,让她还能做出最基本的反应。   剩下的事情,就让安荣禹自己去做吧。   脱离了原主身体的乌攸恢复了原本的相貌,她长着一张堪称极品祸水的脸,一双含着玉清秋波的双目似时时有水光流转,眉眼艳秀,琼鼻樱口,气质姣丽蛊媚,唇色妍丽如朱,未着胭脂也带有撩人的天然嫣红色,一身开叉至腰间的蜜合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配象牙色中衣,下身着银丝彩绣棉裙,配合着她白胜冰雪的肌肤,般般入画。   要是普通女子长成她这副样子,怕是要做梦都笑醒了。但关键是……她长得太祸水,下巴尖尖,眉目含情,导致她怎么看怎么不正经,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妖孽。   乌攸有的时候照镜子的时候,都在感叹,假如自己以后当了母亲,自己的儿子领回来这么一个货,自己肯定也不要这个儿媳妇,再漂亮再能干也不要,因为她这张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隐形的大字:   “红杏出墙”。   悲催到如此地步,乌攸也早就没什么想法了。   她可没兴趣围观安荣禹ooxx的过程,准备拽林回今出去,可是她一回头,便一头黑线地发现,林回今的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一个人,和一个……暂时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的生物体,很没出息地低声哼唧道:   “活春宫哎……”   乌攸推了一把林回今的头,极度嫌弃地说:   “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走走走,出去出去。”   她可不想留在这里看这个身体的本尊被压在一个花心滥情的贱/人身下揉搓,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更何况,那具皮囊,她还得顶在自己身上一段时间,要是她留在那儿观摩了全程,明天都不用照镜子了,还能省一天的饭。   两只魂魄溜溜达达地在扶风院里闲逛了一圈,林回今觉得没劲,硬拉着乌攸去了祝姨娘的霞飞院。   霞飞院是南群苑里第三大的院落,清雅秀美,院落里还有一方水池,水池边有一个亭子,名“追月流风亭”,乌攸和林回今闲着没事干,爬到了亭子的顶部,   耳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眼望着头顶上细如白镰刀的月亮,沐浴在温柔的月光底下,乌攸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伤感了。   在这伤感的时刻,要是身边坐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可以让自己依偎在他的怀里,矫情一把,流点儿眼泪,而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吻去自己的眼泪,那一切就完美了。   但是,在乌攸45度角望天,酝酿伤感情绪的时候,林回今因为坐得不老实,差点直接从亭子上掉下去,他好容易才保持住平衡,拍拍胸口说:   “哎呦我去,吓死我了。”   “……”   乌攸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悲凉气氛被瞬间打消了三分之二。   可乌攸还是不想放弃,眨巴眨巴眼睛,调节调节情绪,她把声音调节到了一个带着点儿温柔与感伤的频率,柔声道:   “林回今,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林回今一听就来了精神,兴高采烈道:   “那我跟你讲讲我是怎么死的啊,那天,为了救一只猫……”   感伤气氛顷刻间彻底荡然无存。   林回今,你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啊,所谓的聊天终结者就是你吧?   既然装不了小清新,乌攸也不管了,把裙子一卷,尽情地吐起了槽:   “林回今,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救一只猫翘了辫子。一点儿都不感人好吗?而且这不一般是言情小说女主的死亡方式吗?”   林回今耸了耸肩膀:   “准确地说……我是想救它来着,时间也充裕,完全足够把它踹到一边去。本来那车不会撞到我的,没想到一脚过去,我直接把它踢到了车轮底下……然后我就吓傻了,然后车就把我撞飞了。”   卧槽,林回今,你死得真是一点儿都不亏啊。   由于林回今的捣乱,苦心营造的悲伤气氛烟消云散,乌攸刚打算踹林回今一脚以泄私愤,却远远地听到有人的脚步往亭子这边来了。   乌攸和林回今现在都是灵体状态,谁也看不到他们,于是他们谁也没有躲藏起来的打算,大大咧咧地坐在亭子顶,等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近了,乌攸才认出,来者是祝姨娘和她的大丫鬟栀子。   主仆两个来到了追月流风亭里,祝姨娘在亭中坐下,栀子则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   乌攸悠闲地换了个姿势,斜躺在亭子顶上,准备无耻地偷听一下,可没想到祝姨娘一开口,扯的就是自己的事情:   “扶风院的那位今天当真和四小姐顶起来了?”   栀子答道:   “可不是,翠萝说得真真的,似乎是为了蜀葵那丫头。”   祝姨娘轻轻嗤笑一声,道:   “那四小姐是自甘下贱,为了一个丫鬟大吵大闹,没得失了体面,可那乌姨娘也是,这些早上我看她也是个安守本分的人,怎么也会和这样的人计较,把丫鬟送出去也就罢了。”   乌攸听得直咧嘴,心里暗想,我在你们面前装孙子,是因为你们还没欺负到我头上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那安滢呢,都快爬到我头上种土豆了,我还能忍?   她说我是妾,是丫鬟,是贱人,那我就是啦?   那必须不能啊。   栀子没有回答,祝姨娘顿了顿,自言自语道:   “难不成这乌姨娘是个有心人?”   乌攸的心一紧,侧过身子,俯身细听起她们主仆二人的话来。   栀子显然也听得懂祝姨娘的弦外之音,接道:   “可不是,姨娘这样想也有理。”   祝姨娘的声音多了几分探询:   “哦?为何这样说?”   栀子可能在平时就经常和祝姨娘玩这样的智力问答,对于祝姨娘的提问,她并不惊慌,娓娓道来:   “这乌姨娘很可能是个聪慧人儿,她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样的话,既知道在姨娘您面前该敛声屏气,也知道在受到欺负后如何还击。这样的聪明人,如果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奴婢就怕她……是个心大的人。”   好一个“怕她是个心大的人”。   栀子这话说的巧啊,祝姨娘就算是原本对自己不上心,怕也会被栀子这番分析而对自己产生几分戒心吧。   祝姨娘的声音沉寂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她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栀子,你的心大吗?”   栀子显然没料到祝姨娘会有此一问,急忙跪下,双膝咚的一声砸在了石板上,听得乌攸都替她疼得慌。   栀子跪在地上,刚才还沉稳的声线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姨娘,栀子不敢!栀子只想安心地服侍在姨娘身边,旁的栀子不敢想也不会想!”   哟呵,这话说得颇有几分深意呀。   祝姨娘轻轻哂笑了一下,示意栀子站起来,说:   “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三少爷是喜欢你的……”   祝姨娘话音刚落,刚刚站起半个身子的栀子又咚的一下跪了下去,膝盖撞击石板的声音叫乌攸一阵牙酸。   可怜的栀子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哭腔:   “姨娘,你知道我,我是绝不敢的……我和芍药不同,我不……”   祝姨娘也不再去扶栀子,自顾自说了下去:   “……三少爷能喜欢上你,是你的福气,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守本分的丫鬟,和素梅不同,自从那丫鬟想办法爬上了三少爷的床并有了孽种之后,我就不得不提防着,我之所以料理了芍药,就是因为如此。可是你也知道,这乌姨娘搞不好是个有心人,对付这样的有心人,我必须握有足够的筹码,你明白吗?”   不管栀子明不明白,乌攸是明白了。   你是想提拔你的丫鬟,让她做安荣禹的n姨娘?   祝姨娘,你还真是豁得出去。   祝姨娘懒懒地斜倚在亭栏边,看着满头虚汗的栀子,满意地笑笑,说:   “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得再试探试探乌姨娘,假如她当真是个有心思的人的话……好了,这夜风有些冷,你扶我回房吧。”   这话一出,栀子才如获大赦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搀着祝姨娘,离开了追月流风亭。   ☆、第十四节 安小熊又来袭   在两人离开的当口,也旁听了全程的林回今笑眯眯地送上脸来,问乌攸:   “你说,如果我们两个现在现形,从这亭子顶上跳下去叫一声‘surprise’,会不会很精彩?”   的确精彩。本来正应该和三少爷嘿咻的乌姨娘,跑到了祝姨娘霞飞院的亭子顶上,和一个不明来路的男人一起从亭子上蹦下来,然后乌姨娘就会被认定是个妖孽,架在火上活活烧死。   这的确是个精彩的故事。   察觉到乌攸的不爽后,林回今耸耸肩,说:   “反正你现在也没顶着那个乌娘的脸,我们跳下去吓一下他们,有什么打紧。”   看到他摩拳擦掌地真打算往下蹦,乌攸毫不客气地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添什么乱?乖乖给我呆好了!你有这闲心,不如帮我想想怎么对付这个祝姨娘。”   林回今无聊地揪下了亭子上的一根草,叼在嘴里,躺倒在亭子顶上,说:   “这还不简单,她既然想把那位栀子姐姐送给三少爷,那就送嘛,我觉得这个叫栀子的也是个聪明人,刚才她说你的时候,可是说得头头是道。一旦让她当了姨娘,她的心保管比你还大。”   林回今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让乌攸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她学着林回今的样子躺下,看着头顶上纯净无污染,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细碎星辰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   林回今的话,给了她一些启发,让她主动出击的启发。   只不过,这招还是有些阴损的,不到关键时刻,乌攸并不想使出来。   乌攸出了一会儿神,又算了算时候,决定回扶风院。   现在,安荣禹也该完事儿了吧?   果不其然,一回去,乌攸就发现安荣禹已经睡着了,而原主的躯壳躺在床上,只有乌攸为她灌输的灵识,能维持住她身体的各项机能正常运转。   乌攸再度钻进了原主的身体,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觉得全身酸痛,疲惫得要命,就打了个哈欠,顺手指了指衣裙上悬挂着的青玉玉?,示意林回今也赶快进去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乌攸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散架了,她一边温柔地服侍着安荣禹起身梳洗,一边在内心里拼命扎小人,诅咒这货某天在和心爱的女人ooxx的时候突然熄火,然后卡在里头拔不出来。   乌攸正在内心痛快地虐待着安荣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安荣禹猛地捉住了,整个人也被他一拉,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安荣禹深情地凝望着一脸“娇羞”的乌攸,伏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昨晚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刻值千金,乌娘,你可知道,你当时的媚态?全身柔弱无骨,叫声都低低的,我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乌攸把脸依偎在安荣禹宽阔的胸膛里,来掩饰自己的一脸黑线:   没想到,安荣禹喜欢这种调调啊。   而且……他这是在夸自己活儿好么?   我应该说“不客气”么?   看着乌攸因为忍笑过度而憋红的耳朵,安荣禹很满意,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后,把她放开,说:   “我有些饿了,叫蜀葵端点点心进来。”   乌攸忙不迭去吩咐蜀葵,等她折返的时候,却被安荣禹再次拉到了怀里,从他口中吹出的热气落在了乌攸的耳边,叫乌攸莫名地烦躁起来。   安荣禹笑嘻嘻地说:   “你很好,比第一次要好得多,我今晚还来找你。”   看来,今天晚上自己又得出去晒月亮了。   话说,这是不是就叫“一上钟情”?   安荣禹,真的好像那些总裁小说里邪魅狂狷的霸气男主啊。   乌攸的思维没能控制住,一下子飘向了远方,等到安荣禹松开了搂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她刚想表个态神马的,嘴一张,就被安荣禹适时凑过来的嘴堵上了。   乌攸刚刚反应过来,准备把自己的魂转移出去后,安荣禹却又结束了这个吻,他邪魅地舔舔自己的唇,面对着乌攸涨红的面色,邪邪笑道:   “别忘了,我今晚还来找你。记得弹琴给我听,好久没听你弹过了。”   乌攸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现在恨不得冲出去刷个牙好好清洁一下口腔,但碍于安荣禹还在,她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这份恶心,勉强道:   “嗯,婢子等着三郎来。”   安荣禹满意地笑了,这时蜀葵送了一盘子莲子糕,一盘子豌豆黄进来,安荣禹也不管丫鬟还在场,笑眯眯地拈起一块莲子糕,送到了乌攸口边,乌攸忍了忍,还是张口吃了下去。   安荣禹自己也拿起了一块莲子糕,嚼了两口之后,蹙起了眉头,把没吃完的莲子糕丢回了盘子中,对蜀葵说:   “怎么回事?这莲子糕都不新鲜了。”   蜀葵刚才才看到安荣禹和自家姨娘甜蜜着,正在暗自发笑呢,就听到安荣禹如此严厉地质问自己,她赶忙跪下,说:   “奴婢不知。许是厨房出了些差错吧,毕竟我们家姨娘性子好,他们有时候惫懒,也免不了疏忽……”   其实,这三房的厨房也并没怎么亏待乌攸,但蜀葵每次去领糕点的时候,还是会受一番厨房丫头的挤兑,内容无非是“你伺候的是个从窑子里赎出来的下贱姨娘”之类的,蜀葵听着都替自己的主人憋屈,正巧今天早上送来的莲子糕不大新鲜,蜀葵就趁机给厨房的人上起了眼药。   对于这种事,安荣禹表示淡定,轻轻一挥手,对自己守在门口的小厮说:   “翘柏,去跟厨房说,扣他们半个月的月钱,让他们之后做事警醒着些。”   说完后,他又朝向乌攸,笑容满面地说:   “我的小厨房新近做了几道口味不错的点心,有杏仁佛手,鸽子玻璃糕,奶白枣宝和花盏龙眼,我送来,你先吃几口,如果可心的话,我每日都叫小厨房做好了给你送来。”   户外的阳光从糊了明纸的窗户照射进来,映得安荣禹的脸更添了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气质,再配合上他满眼的宠溺,真像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乌攸用心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露出了一丝微笑。   要不是通过原主上一世的记忆,看到这个人对人是如此的凉薄,乌攸几乎要相信,他的确是一个一心一意的贵公子了。   安荣禹的思想是什么样的呢?我爱之人,如珠如玉,不爱之人,则如猪如狗。   对于这种爱情,乌攸敬谢不敏。   天知道什么时候,珠玉会变成猪狗,乌攸不会再犯傻一回,再体验一把从云端摔下地狱的感觉。   看到乌攸唇角浮现的淡淡笑容,安荣禹又亲吻了她一口后,便起身出了门。   等到安荣禹走远了,乌攸抬手使劲抹了抹嘴唇,确认那种恶心的感觉全然褪去后,才对着蜀葵说:   “韦姨娘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蜀葵没有看到乌攸擦嘴的动作,她转向乌攸,答道:   “韦姨娘现在正在坐小月子,怕见风受凉,到现在还没出过桑卓院。”   乌攸点点头,说:   “我去见见她。”   蜀葵忙伸手去搀乌攸的手,并说:   “可不是,姨娘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她感激姨娘都来不及呢。”   看到蜀葵单纯的面容,乌攸无奈地笑了笑,决定也得提点一下她:   “这话,在我面前能说,到别人面前可就别乱说了,扶风院人多嘴杂,搞不好传到韦姨娘那里去,就不好了。我虽是给了她一张药方,但终究是韦姨娘福气大,对外你这样讲就好,不必多提我。还是那句话,韦姨娘比我先入府,有些事情我不能太托大。”   蜀葵抿了抿嘴唇,似是发觉自己失言了,但她马上明白了乌攸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人多嘴杂’?姨娘,您的意思是……”   乌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对蜀葵说:   “你只要提防着便是了,以后也警醒着些,有些人的心思可重着呢。”   话至如此,蜀葵虽然单纯,也不傻,乌攸的话她自然明白,在惊愕之余,她的警惕性也增加了数倍。   要知道,乌攸可是为了她得罪了四小姐,就凭这个,她对乌攸就彻底死心塌地了。   四小姐是什么人?那是个想要什么就非得得到什么的主儿,蜀葵可以想见,假如自己真的被四小姐讨了回去,自己的前程就彻底没了,说不定还会被四小姐打发去做个专门负责洒扫的丫鬟,到那时,在这安家大宅里,她就彻底熬不出头来了。   所以她对乌攸的感激更深了一层,对于乌攸的话,她也是言听计从。   乌攸见蜀葵明白了些,欣慰地点点头,便叫蜀葵引着自己,先去祝姨娘那儿签了个到,才前往了韦姨娘的桑卓院。   可惜乌攸去的时间不巧,桑卓院的丫鬟通禀,说韦姨娘身子虚弱,还在睡觉,对乌攸道了歉,而乌攸也不介意,说了两句客气话,叫蜀葵送来了两盒人参,便离开了桑卓院。   但当乌攸刚刚走到扶风院的门口,就见墨兰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墨兰一向是个谨慎少言的人,可今天她貌似不大对,额角上还挂着细碎的冷汗。   她也不顾自己形容不整,在乌攸面前匆匆行了个礼,满脸仓皇地说:   “姨娘,刚刚小二娘来过了,奴婢……奴婢没能……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闻言,乌攸顿时冒出了一头黑线。   安小熊来搞毛?   ☆、第十五节 恶心死人不偿命   很明显,安小熊不是来友善领邦的,从她把自己的卧房翻得乱七八糟就可以看得出来。   看到卧房里翻倒在地摔成了碎片的翠玉花樽,以及桌面上被翻腾得像被狗啃过一样的糕点,乌攸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熊孩子的功能还挺丰富,兼具拆卸功能和吃货功能,再加上无敌光环和眼泪光环,简直是人间杀器啊。   见乌攸脸色不虞地在歪了的主位椅子上坐下,墨兰怯怯地凑上前来,跪倒在地:   “姨娘,都是奴婢们不好,没能拦住小二娘,可奴婢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拦得住……她说想要来您的房间看看,顺便等您回来,奴婢们也没在意,直到砸东西的声音传出来……”   乌攸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挥手打断了墨兰的话:   “你们也拦不住她的。她可有什么话说?”   墨兰抬眼看了一下乌攸的脸色,斟酌了一下言辞,小心翼翼地答道:   “小二娘说是……是‘不慎’。”   好一个不慎,她到底是怎么不慎,才能把桌子上的糕点搞成那副样子的啊。   看到乌攸的眼神溜向了狼藉一片的糕点,墨兰也立刻反应过来,说:   “小二娘来的时候,看到三少爷派人送来的糕点,拿起来吃了两块后,才问奴婢这是谁送来的,奴婢答是三少爷送来的,当时小二娘的表情就变了,后来,奴婢们听到响动,进去查看时,发现……发现……”   乌攸听墨兰卡到这个地方,跟卡碟似的“发现”了半天,还没讲出来发现了什么,伸手一拍桌子,墨兰吓得一个激灵,说话也顺溜了起来:   “是小二娘的小喜子把糕点啃成了这样的……”   得,不用问,这小喜子必定是某种四腿着地的生物,百分之九十可能是条狗。   这小二娘也不傻啊,放条狗来咬糕点,到时候完全可以把责任推诿到狗的身上,自己总不能和一条狗计较吧。   其实,安莘的心理,乌攸是能理解的,据传三少爷并不怎么疼爱安莘的生母季姨娘,对这位小二娘也是溺爱有余,关怀不足,她一听到自己的阿爹给她本来就不喜欢的新姨娘送糕点,自然是不开心的。   可乌攸可没圣母到可以容忍挑衅到自己家门口的人,即使是个孩子,也需要有人教养着,否则,长大了之后养成了安滢四小姐那种骄纵的个性,就没药可救了。   乌攸吩咐墨兰把满地的狼藉收拾好,那厢,蜀葵凑到了乌攸的耳边,面有不甘地小声嘀咕道:   “这小二娘也忒不像话了,姨娘就顺着她?倒不如留着这一地的狼藉,叫三少爷来了好好看看。”   乌攸否定了蜀葵的提议:   “这不好,小二娘是三少爷的孩子,我如果留着这一地的东西不收拾,叫三少爷来看,难免有告状的嫌疑,哪怕三少爷的心现在在我这里,怕也是会怪我不识大体。小二娘再如何闹腾,也是后院的事情,我不该拿后院的事情去烦他,也给自己找不自在。”   蜀葵闻言,有些悻悻地抱怨道:   “难道就任由她这么闹吗?”   乌攸微微一笑,道:   “既然是后院的事情,那就由后院的人解决就好。蜀葵,我们去一趟季姨娘的寻藤院,找小二娘好好说道说道。”   蜀葵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在前往寻藤院的路上,一脸的不平和愤懑,乌攸瞧她这副模样,微笑道:   “怎么了?怕我去那儿会吃亏?”   蜀葵连忙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回道:   “姨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姨娘也忒委屈了些,去寻藤院,何必还要带上礼物呢?”   蜀葵的手上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盒里面装着的是乌攸进府之前安荣禹送给她的一根烧蓝镂空凤头步摇,很是漂亮,蜀葵想不通,送礼也就罢了,何必送这么昂贵的物件儿?明明是小二娘理亏,为毛自己的主子还要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相?   见蜀葵替自己不平的模样,乌攸含笑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替我想,很好,可是我总不能摆出兴师问罪的样子去吧。你说,假如我气势汹汹地去找季姨娘,她一句‘小孩子不懂事瞎闹,你一个大人也跟着混闹岂不像话’怎么办?”   乌攸抛出的问题叫蜀葵无言以对,但她心中显然还有芥蒂,小声道:   “那姨娘也是太委屈了……”   乌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说:   “你且放心,我不会委屈了自己去让别人嘲笑。你得记住,一会儿我说了什么,你都要附和我,而且,绝对不许笑。”   蜀葵虽然不懂得乌攸的意思,可看到乌攸笃定的样子,她也点了点头,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既然姨娘都这么说的,那绝对不会错的。   蜀葵带着自己的脑残粉小丫鬟,来到了季姨娘所住的寻藤院,经过丫鬟通传后,见到了季姨娘。   显然,安莘安小熊提前给她娘报过备,季姨娘来迎乌攸的时候,就带着一脸“妹妹我对不起你呀”的苦逼表情,还没等乌攸开口,就说:   “妹妹,是我教女无方,可是……”   还没等季姨娘转折完,乌攸就笑靥如花地接了上去:   “瞧姐姐说的,小二娘是个顶好的孩子,这不,今早还到我那儿玩儿。还别说,我那儿原本死气沉沉的,小二娘一去,顿时就热闹起来了呢。”   乌攸的一番话情真意切,听得季姨娘也犯了嘀咕:   这乌姨娘是来兴师问罪的?可看她一脸笑意,倒也不像。   说是来真心实意地夸自家闺女的,更不可能了。别人不知道,季姨娘对自己的熊闺女可是千百万个了解,她是个人来疯,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没有,惹急了她,在地上撒泼打滚都是有的。   上次她去白姨娘院里的时候,不知道哪件事刺激到了她脆弱的小神经,也不管不顾地大闹了一场,那小大郎安景卿出来阻拦,闺女还把他的脸给抓出了几道血道道呢。   偏偏安荣禹特别疼这个女儿,不管她怎么闹腾,都会被他一句轻描淡写的“小孩子心性纯粹自然”掩盖过去。   安荣禹这么说是安荣禹的事儿,虽然季姨娘也不喜乌姨娘,恨她第一次见面,随口几句话就让祝姨娘寻着了机会,往自己院里安插眼线,但毕竟眼下是自己理亏,现在人家苦主乌姨娘找上门来了,自己总得表个态吧。   谁料到,乌姨娘顶着一张春光灿烂的脸,还带来了礼物,这态度就叫季姨娘捉摸不透起来。   引着乌攸到了正厅,季姨娘遣丫鬟去唤安莘,自己则和乌攸赔着小心:   “还劳烦乌妹妹来跑这么一趟,是我家阿莘的不是。”   乌攸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和季姨娘一来一往地拉起了家常,态度之亲切,叫季姨娘的心里更加没底。   说话间,穿着鹦哥绿潞缎褙子的安莘就跑了进来,看到乌攸后,原本灿烂的小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跟季姨娘见了礼后,也不搭理乌攸,便跑到了季姨娘身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乌攸。   见安莘这么不知礼,季姨娘伸手捅了捅安莘,说:   “阿莘,怎么这么不懂礼?去跟乌姨娘见礼。”   安莘嘴一嘟,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安莘后,小声咕哝着:   “暗门子里出来的,我凭什么和她见礼。”   这话一出,季姨娘和乌攸身后站着的蜀葵齐刷刷变了脸色,只有乌攸一个人装作聋子,淡定地品着季姨娘端上来的庐山云雾。   说吧说吧,多说多错,反正我是一二皮脸,说我两句我也掉不了肉。   季姨娘伸手拉扯了一下安莘的衣襟,叫她少说些,可安莘如果真的有这份眼力见的话,就不会是个熊孩子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有说错吗?”   孩子,你没说错,你真的一点儿都没说错,可是你看看你娘亲的脸色,都已经变成酱紫色了,你能稍微体贴一点儿么?   眼见着季姨娘又准备开口用“童言无忌论”来压制乌攸,乌攸轻巧地一笑,换上了一副关心的面孔:   “季姨娘无需介怀,童言无忌嘛,我知道。关于今天小二娘到我那里玩的事情,我也没有责怪小二娘的意思。只是,我想问问小二娘,我屋里的那些点心,你有没有动过?”   乌攸敢确定,她绝对是吃过那些糕点的,因为桌面上有好几个糕点残块,上面残留的绝对是人类的齿痕。   墨兰也有说过,安莘是在吃了两口糕点后,才知道这是安荣禹送过来的。   乌攸也敢确定,安莘绝对会否认这件事。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可以把责任推到狗狗头上,怎么会乖乖认错?   果不其然,安莘开口就说:   “是我家小喜子咬的糕点,我又管不住我家的狗,它愿意咬什么我就让它咬去,免得害我平白受伤。姨娘若是生气,就把小喜子带走,随你处置。”   你还真敢说啊,让我把你的狗带走,万一我一时生气,把狗当做你泄愤怎么办?你倒是真不怕我把你的狗弄死啊。   既然如此,我要不要代替你可怜的狗稍稍教训你一下呢?   乌攸掏出手帕来,轻轻擦了一下鼻尖,做出一个“好险”的如释重负的表情,笑道:   “既然是畜生吃的,那就阿弥陀佛了。季姐姐不知道,我掰开那些散碎的点心,发现厨房的人真是越发不仔细了。有块糕点里面,竟包了一截两寸长的老鼠尾巴呢。”   ☆、第十六节 良药苦口利于病   听到乌攸气定神闲地说出“老鼠尾巴”这个名词,安莘的小脸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惨白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就一路直奔着冲向了院中。   院里顿时一片忙乱,安莘的作呕声,还有奶娘惊慌的询问声,响成了一片,而季姨娘也站起了身,不管乌攸还在客座上坐着,跌跌撞撞地直奔过去,还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乌攸不动声色,品着好茶,眼神貌似不经意地从门外溜过去,看到季姨娘正站在干呕不知的小安莘背后,一脸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背,趴在她耳边,似是在询问什么,可是安莘在干呕完后,却一把把季姨娘推开,涕泪横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不停踢蹬着,失声尖叫大哭起来。   见院中居然乱到了这种程度,乌攸再装作不在意就有些过了,她惊讶地走出了屋子,看着坐在地上哭嚎不止,眼中却并未涌出泪水的安莘,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小二娘这是怎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乌攸巧妙地把自己惊讶的视线从安莘身上转移到了季姨娘身上,碰巧和季姨娘四目相对,季姨娘立刻慌乱地低下头,拍打了一下安莘的肩膀,说:   “别哭了,没得叫乌姨娘看了笑话!”   看了笑话?   乌攸把目光溜向了季姨娘,不引人注目地挑了一下唇角。   看得出来,季姨娘在平时就是这么跟自家女儿讲话的,她不说去好好安慰自己的女儿,教导她大家闺秀应该知晓的礼节,而只是强调“看了笑话”这件事。   有什么比她的面子最重要?   不是有了这么个小气的娘,安莘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最敏感的,因此,父母对她的教育,对她人格的养成绝对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安荣禹是个废柴爹不考虑,和安莘相处的最多的是季姨娘,但她平日里,怕是没有好好教导安莘,才把她弄得一身戾气,小小年纪就这样沉不住气。   而从刚才季姨娘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她本人就是个沉不住气的。   她是主,乌攸是客,她的女儿出了事,她理当关心,可连跟客人打声招呼的自觉都没有,就未免显得浮躁和小家子气了些。   倒不是乌攸看不起出身底层的女人,和季姨娘相比,同样出身不好的白姨娘就大气得多,言谈举止都相当得当。   大多数人的情商是后天培养出来的,这娘俩都如此小家子气,这可怨不了天怨不了地。   在地上兀自哭闹不休的安莘被乳娘抱起来哄劝,而季姨娘才终于想起了乌攸的客人身份,抱歉地对乌攸致歉说:   “今天真是怠慢乌妹妹了,还让你带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改日姐姐一定去扶风院拜访。”   对于如此明显的逐客令,乌攸并不介意,说:   “既然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妹妹就先告退了。不过妹妹看小二娘似乎身体不怎么舒服,刚才还有呕吐症状,是否是肠胃不适?妹妹这里有些个药方,专治小儿肠胃不适,姐姐如果需要的话,我回扶风院,就叫蜀葵把药方写了给姐姐送来。小二娘是孩子,这肠胃问题可不可小觑,总不能小小年纪就落下病根不是?”   安莘正一心一意地哭着,努力想要挤出眼泪,用噪音把这个可恶的乌姨娘赶走,也省得自己一看到她的脸,就想到“老鼠尾巴”。   “老鼠尾巴”这四个恶心至极的字,在安莘小小的脑袋里反复回响,魔音贯耳,她越来越想吐,挣开了奶娘的怀抱,对着寻藤院的树下剧烈干呕起来。   最可悲的是,她吃的糕点并不多,也就那么小猫两三口而已,胃里空空如也,她吐都没得吐。   见到安莘这个样子,季姨娘也急了,她扯着乌攸来到一边,悄声问乌攸:   “那糕点中当真有老鼠尾巴?”   乌攸并没说话,丢给了蜀葵一个眼神。   在来的路上,乌攸就提前给蜀葵打过了预防针,此刻她自然心领神会,马上接了上去:   “回季姨娘,可不是,老长一条老鼠尾巴,把我家姨娘都吓得不行,说幸好没人动,否则那可不恶心坏人了。”   季姨娘闻言,一张俏脸顿时垮了下去。   这样说来,还真是自己的女儿碰巧倒霉,吃了几口乌攸的糕点?否则的话,她为什么会听到老鼠尾巴这四个字就吐得那么厉害?   季姨娘不由地感觉一阵窝火。   为毛?   这事儿不能往外说啊。明明是自家女儿平白跑到扶风院混闹一通,还偷吃了三少爷送给乌姨娘的糕点,弄坏了不少乌姨娘的东西,人家乌姨娘呢?不计较,不生气,还笑意盈盈地捧了个礼物盒子来拜访她,还特意询问,担心是小二娘吃了那糕点。   这事情传出去,是人都会说小二娘骄横跋扈,她季姨娘教子无方,而乌姨娘呢?大度宽容,温和懂礼,被小二娘骚扰后还能笑意盈盈地来寻藤院拜访,这一说出去,多好听的名声。   季姨娘联想到了一连串后果,不由地担忧起来,对乌攸说话的语气也添了三分柔和与焦虑:   “乌妹妹,今日之事……”   乌攸猜得到季姨娘的心思,她的那点小算计都挂在脸上,瞎了才看不出来她怕把事情闹大。   她体贴地拍拍季姨娘的手背,道:   “这事儿我不会告诉三少爷的,也请姐姐约束住下人,不要把这件事外传。至于我,你不用担心,在我出门之前,我就叫丫鬟把扶风院给收拾了,三少爷问起来,我便佯装不知。姐姐和我的情分摆在这里,我是知晓该如何进退的。”   乌攸这番话,情真意切,就像是在百花奖金鸡奖华表奖的颁奖晚会上领取最佳女主角一样,就差手握季姨娘的手,热泪盈眶,来一场姐妹情深的大戏了。   季姨娘自然是被感动,她深情地和乌攸对视着,而乌攸趁着气氛刚好,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提议:   “小二娘的身子要紧,可偏偏现在又不能请大夫给小二娘瞧瞧,实在不行,妹妹就按刚才所说的开张药方,姐姐不必担忧,假如姐姐不放心妹妹的话,尽可找个懂行的人来看,倘若有半分不妥……”   季姨娘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对乌攸是百分百信任。   话是这么说,药如果送过来的话,你还是一定得验的吧?毕竟是药三分毒,安莘又是小孩子,多留个心眼总没坏处。   所以,乌攸并不打算在药方子上动什么手脚。   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没有办法稍稍整治一下这个从她重生后就折腾不休的小姑娘。   “林回今,能够调理小儿肠胃,效果最显着,又最苦的药,有没有?”   不得不说,林回今在某些时候,和乌攸简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乌攸刚在心里转起了这个念头,林回今就像报菜名一样叽里呱啦地报出了一连串药名。   回到扶风院后,乌攸照林回今给出的方子,把该抓的药都写齐了后,交给蜀葵,叫她送给季姨娘,顺便还贴心地嘱咐蜀葵,在把药方送出去的时候,多备上一份蜜饯,也显得自己这个姨娘“贴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乌攸每次见到安莘的时候,她的身上都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总挂着一张爹不疼娘不爱的苦瓜脸。在乌攸闲着没事干,听蜀葵讲起安府的八卦时,常常听她讲起,寻藤院里,最近总会发生奶娘拿着药碗追在小二娘后面跑的事件。   乌攸送去的药,可以说除了苦了点儿之外,有百利而无一害,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任哪个大夫来看也挑不出错来,季姨娘又是个爱子心切的人,自然会想尽办法让安莘“调理肠胃”,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因为满嘴苦药汁子味,安莘说话都明显变少了,这叫乌攸的耳根清净了许多,少听了那些个无忌的“童言”,整个人生都变好了。   最让乌攸舒心的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安景卿的身体还是强健异常,吃嘛嘛香,锻炼也应该有了成效。   有次逛花园的时候,乌攸和带着安景卿的白姨娘刚好碰上,两个女人客气地寒暄了一会儿,乌攸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安景卿身上。   嗯,不错,近一个月的锻炼,这孩子看上去结实了不少,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充满了崇拜,仿佛是在用眼神告诉自己“姨娘我有遵守承诺哦我没有告诉阿娘哦”。   白姨娘也的确是一无所知,和乌攸说了两句闲话后,就打算带安景卿离开。   离开前,乌攸提醒了白姨娘一句:   “姨娘,小孩子身体弱,现在又正是换季的时候,注意一些为好。”   天花毕竟是传染病,自己所做的事情,顶多只能提高安景卿的抵抗力,万一天花来势汹汹的话,一个小孩子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白姨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用她清脆的声音回道:   “多谢乌妹妹提醒。”   算起来,乌攸在安府,满打满算过了整整一个月了,除了要对付熊孩子和安荣禹提出的滚床单要求外,乌攸的生活还算是可心,并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才怪!   准确地说,这次的麻烦,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而是针对整个安府的。   那天,乌攸正在和林回今拌嘴,蜀葵急匆匆地跑进乌攸的房间,跪倒在地,语气匆促地说:   “姨娘,二……二爷回来了!”   ☆、第十七节 安家的黑历史   二爷?   安家的二少爷安荣泽?   不对啊,乌攸搜索遍了原主的记忆,也不记得在上辈子,这个离家数年不知去向的二少爷安荣泽有回过安府。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穿越重生,这个世界被小小地蝴蝶了一把?   鉴于对这个二少爷一无所知,乌攸必须得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这人是敌是友。   不过,从蜀葵刚才禀告这件事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安二少爷,似乎不是个简单的人呢。   但是,等蜀葵断断续续地说出安荣泽的伟大事迹后,乌攸不禁黑了脸。   怪不得原主的上辈子完全没有关于安荣泽的记忆,哪怕手底下的丫鬟都没一个提起过的。   喵的,原来说白了,这安荣泽就是安家赤果果的黑历史啊。   其实,一开始,安荣泽在安家是个悲催的孩子。   因为什么呢?因为安荣泽早逝的长兄安荣魁实在是个太优秀的娃了,优秀得在他早夭之后,老太太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安荣泽身上,立志要把安荣泽培养成安荣魁第二。   但是成功之路是不可复制的,安荣泽从小就不像安荣魁。   安荣魁喜欢读书,小小年纪就作一副老学究像,背着小手一板一眼地背诵着四书五经,即使凭他的小脑袋瓜子还不很能将古人的智慧融会贯通,但他不到五岁就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堪称小神童一枚。   可就是这样的小神童,因为丫鬟看顾不慎,得上了伤寒,后来又因为照顾不周,伤寒转变为了肺炎,早早地夭折了。   而安荣泽呢?他不喜欢读书,他的爱好是琴和棋,但是自从安荣魁一死,安荣泽的兴趣爱好就被现在的安老夫人、过去的肖姨娘强行剥夺了,天天被锁在小黑屋里,不背书就不给饭吃。   她实在是太想培养出来第二个安荣魁了。   要知道,安家是商贾之家,虽然家财万贯,但是社会地位却相当低,只有通过科考或是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联姻,才有机会平步青云,加官进爵,到那时,安府的社会地位才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但是联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会甘心把宝贝女儿嫁到这么一个伪宅门里头?所以,安家要兴起,只能靠安家子孙自己争气。   为了自己儿子能够出息,更为了能够在安府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肖姨娘下了血本,不惜把二儿子安荣泽当畜生养。帮他头悬梁,帮他锥刺股,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叫安荣泽干。   至于安荣禹,从小就没有表露出什么学习上的天赋,连安荣泽都不如,他又是肖姨娘的小儿子,肖姨娘对他偏心,舍不得他受苦,也是人之常情。   在这里,乌攸不得不多吐曾经的肖姨娘、即现在的安老夫人一句槽:连基因都改变不了的事情,你强行去改变,有什么意思?   而安荣泽被自己的亲娘竭尽所能地压榨了这么多年,由一枚文艺小青年被活生生地压抑成了一枚*小青年,越长越歪,三观也发生了严重的扭曲,最后,终于做下了那件令整个安府都蒙羞的事情。   在安荣泽刚刚成人的那年,一向对于学习都不感兴趣的安荣泽像是突然转了性,三天两头就往城里的一家学馆里跑,每次问起,他都说是去找父亲的老友,一位姓周的老先生讨教学术问题。   肖姨娘还以为是老天开了眼,让儿子转了性,决定吃斋一个月,表示对菩萨的感谢。   结果,在肖姨娘吃了半个月的斋后,噩耗传来:   自己的二儿子安荣泽,留下了一封信,拐带着周老先生刚娶回家半年的媳妇蒋氏跑了!   在那封留下的信里,安荣泽主要表达了以下三个中心观点:   第一,自己不孝,但一切都怪那该死的温柔。请爹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第二,真爱无罪,私奔有理。   第三,他顺带捎走了肖姨娘的私房钱,他知道,肖姨娘一定会原谅他这个不孝子的,因为她是自己的娘亲,而自己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朝一日他在外面混不下去的时候,娘亲也必定会收留包容自己的,否则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这封信,活活地把因为多日吃素而身体虚弱的肖姨娘气得背过了气去。   安老太爷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他哪里知道,自己家的二儿子会趁着去找周老先生“讨教”的时候,和他年轻的妻子勾勾搭搭,最后还做出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周老先生被这么一气,气血逆行,大病一场,等到好容易能出门,可走到哪儿都被人用同情的眼神追随着,一向好面子的老先生再次病倒,这回是一病不起,活生生被气死了。   能不气吗?周老先生今年五十有余,老妻早亡,好不容易娶了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为妻,就被自己的学生拐走了,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此举无异于把他的脸皮拽下来拖地、擦窗、抹桌子,叔可忍婶不可忍也。   因为这件事,周老先生的门生对安府是一阵口诛笔伐,直接骂上了安府的祖宗十八代,一批学子甚至将安府告上了衙门,要不是安府送上了大笔的银钱,把这件事平息了下去,安府的人还不知道要被人戳多少年脊梁骨。安府的生意还因为安荣泽的私奔事件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好长时间才缓过了一口气。   安荣泽出走的时候,安荣禹刚刚年满14岁,之前,肖姨娘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安荣泽的身上,安荣泽一走,肖姨娘本来想继续培养自己的三儿子,可偏偏这时,原来的安夫人因病去世,身为贵妾,又孕有三个儿子的肖姨娘,顺利地升为了新安夫人。   坐上了夫人之位的肖姨娘百感交集,而她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再管自己的三儿子,给他请几个夫子简单地教养着就好,她再也不盼着儿子出人头地了,万一再养出来一个爱好私奔的,肖姨娘的小心脏就要受不住了。   这肖姨娘玩宅斗是把好手,但是在养孩子的方面,智商情商简直是呈几何倍数下降,简而言之,就是矫枉过正。   安荣禹也果然没有辜负娘亲对自己的殷切期待,吃喝嫖赌抽,样样都会,被誉为城里的“第一浪荡风流子”,又因为他长了一副好皮囊,肚中又不是完全没有墨水,走出去,也并不给安府丢脸,还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顶多算的上是一个纨绔公子哥儿,他那点儿文才武略,全都用在泡妞和造人的伟大事业中去了。   其实,安老太爷原本也想好好培养培养自己的三儿子,毕竟自己的子嗣稀薄,现在能培养的对象也只有安荣禹一个,但没办法,新安老夫人护自己的儿子护得太死,而整个城里的人都还没忘记安家二儿子拐走自家师母的丑闻,安老先生怕自己把三儿子送出去,再激起大家尘封的记忆就不好了。   没办法,安老先生也放弃了。   三儿子不从文的话,就从商吧。   在安老先生的计划里,等再过一年,就把安荣禹放到铺子里好好历练历练,叫他接安家的班。   于是,米虫安荣禹三少爷,过得相当嗨皮。   不过,这样的日子,随着二少爷安荣泽的回归,戛然而止了。   据蜀葵说,安荣禹一听到安荣泽回来的消息后,愣了半晌,掀了书桌,砸了一个茶杯。   安荣禹的心理不难揣测:安荣泽走的时候,安荣禹刚刚满14岁,再加上安荣泽离家了这么长时间,安荣泽之于安荣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而且,安荣泽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着私奔的师母蒋氏,还有一串葫芦娃,四男三女,人丁兴旺。   这么一大口人,得吃饭吧,得有地方住吧,得找人伺候吧,最后,得分遗产吧。   安家这么大一份家业,要是只有安荣禹在的话,毫无悬念,全会落入安荣禹的手里,但安荣泽一回来,还带了那么大一堆人回来,那就说不准了。   安荣禹之所以看不惯安滢,就是因为他觉得,安滢即使到头来总归是要嫁出去的,还是得分走一部分家产当嫁妆。而那些家产是什么?是他的钱啊。   一想到自己的钱还要分一部分出去,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妹妹,安荣禹就觉得一阵肉痛。   而安荣泽的回归,无异于大喇喇地拿着砍刀把他的肉生生地一片片剁下来,还当着他的面煮成了水煮肉片。   冲安荣禹这个个性,他要能忍了才怪!   听完蜀葵的八卦,大致了解了其中的爱恨情仇后,乌攸思忖了片刻,问蜀葵:   “那二少爷他们要安置在哪里?在南群苑吗?”   蜀葵咬咬下唇,好像在下什么决心一样,隔了一小会儿,才把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二少爷他们……还没进府呢。”   “哎?”   乌攸的心头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蜀葵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确这一亘古定理。   蜀葵回禀道:   “二少爷不肯进府,说是对不起安府,连累了安府的名声,现在还带着几个小少爷小娘子,跪在安府门口,说……说要跪足三天三夜,为自己离家十年的不孝之举赎罪……”   乌攸一听,脸就黑了。   这算什么?算威胁?   他要想忏悔,什么时候忏悔不行?非要大张旗鼓地跪在安府门口?生怕不知道当年拐走自己师母的那个人渣生了一串葫芦娃,荣归故里了?   天啊,这安家的兄弟姐妹,一个好色,一个跋扈,一个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精。   安老太爷,你的遗传基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给点力吗?   ps:如果大家觉得还不错的话,子伽求个长评和推荐~拜托大家啦~   ☆、第十八节 天降的大杀器   安荣泽带着蒋氏和七个孩子一溜儿排开,跪在安府门口的盛况,乌攸无缘得见,可在下人口口相传的夸张版本里,有三个孩子都因为跪得太久晕了过去,安荣泽跪了一会儿,觉得腿麻了,就也“晕了”。   三个脱力了的孩子,外加一个大男人,躺在路边的凉棚底下乘凉,留下剩下的四个孩子和蒋氏继续颤巍巍地跪在门前,这件事成了一星期里,城里城外的人聊天、嗑瓜子、相亲时的必要话题。   与此同时,那件让整个安府都抬不起头来的陈年旧事也被翻了出来,都快十年了,人民的八卦热情还是丝毫都没有消退,孜孜不倦地往里添加着更加劲爆的猛料,后来,流言发展成了,当年蒋氏和安荣泽瞎搞,搞出来了“人命案”,不得不带着娃跑了路。   而在安府里面,因为安荣泽的回归,更是闹得天翻地覆。   安老夫人老泪纵横,安荣禹摔了桌子,丫鬟婆子小厮们私底下谈论的全是这件事。   而安老太爷呢?   安老太爷很生气。   你个不孝子,当初拐带走了自己老朋友的老婆,害得安府在城里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他也和老朋友周家断了交情。回到家,肖姨娘还跟自己哭诉,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现在你要回来,还不夹着尾巴悄没声儿地自己溜回来,居然在大门口大张旗鼓地闹腾。老子才不管你,你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老子就不信你不要脸。   而安荣泽用实际行动告诉安老太爷,他真的不要脸。   作为一个男人,安荣泽懒懒地歪倒在路边的凉棚里,却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跪在大太阳底下,这本身就是个相当无耻的行为。   在安荣泽的哲学里,自己是男人,理应在外拼搏事业,但是回家这事儿,应该算到家务事的范畴里。   家务事要让谁负责?废话,当然是老婆了。   什么?你说女人身子骨弱,这事情本来就应该让男人顶上?那在这件事情上,我放弃作为一个男人的权利。   安荣泽就是抱着这种“我无耻我自豪”的心态,惬意地享受着凉棚的美好,直到安老太爷先受不了了,叫管家来迎安荣泽他们进府,安荣泽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沾上了土的粗布长衫,背着手,得意洋洋地踱进了安府的大门。   这近十年的日子,安荣泽其实过得挺滋润的,安府毕竟是个商贾之家,虽然从小就被母亲拘着背书,但耳濡目染地,安荣泽也学了不少东西。   他利用从母亲那儿偷来的私房钱,开了一间杂货铺,和蒋氏过得还算滋润,但是从去年起,铺子开始走下坡路,前不久,终于无力为继,倒闭了。   铺子倒闭了哪里去?回家啊。   安荣泽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跑回了家,大咧咧地往门口一跪,表示他安家二少爷又回来了。   到傍晚时分,乌攸从蜀葵那里知道了最新消息,安荣泽进了中梓院,先是被安老太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安老夫人抱着安荣泽的脑袋一通大哭,哭过后,老夫人抹抹眼泪,安排安荣泽住回了本来就有一半属于他的南群苑。   而在全面了解了安荣泽这个人的言行举动后,乌攸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天降的一枚大杀器。   可以想见,有了这位二皮脸安荣泽,南群苑的日子必定会热闹起来。   能不热闹吗?二房不添丁则已,一添就添了七口小的,光这生产力都比安荣禹强悍了n倍不止。   乌攸本以为,今天晚上安荣禹会受到刺激,洗心革面,睡个书房反省反省,没想到,安荣禹居然摸到了自己的扶风院。   而且从安荣禹一进门开始,乌攸就觉得安荣禹有点古怪,他明显是喝了酒了,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大对劲。   怎么回事?安荣泽回来了,他心里有火没处发,难不成要迁怒于自己?   或者说……他不会以为,安荣泽的回归,和他纳自己进门有关系吧?   不会吧?这难道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的节奏?   安荣禹难道会因为安荣泽陡然归府的事情,认为自己不祥?   在乌攸满肚子转着纠结的念头时,安荣禹一把抓住了乌攸的手腕,把她生往卧房里面拽,边拽边喃喃自语:   “弹琴,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你弹琴,三少爷给你赏钱……”   乌攸无语了:安荣禹,你这是刚逛完某个地方回来吧?   再说了,你让我弹琴可以啊,你把我往床上拉,我弹个什么琴?   得,今天晚上还是出去晒月亮吧。   乌攸照例留下了一部分灵识在原主的身体里,领着林回今,直奔了南群苑。   入了夜了,南群苑的另一个主院御虚院还是乱哄哄的,几个粗使婆子搬着家具进进出出,分配院子,安置孩子,忙得不亦乐乎,林回今和乌攸坐在屋顶上,以同一个姿势同一个角度翘着二郎腿,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林回今感叹了一句:   “总算有热闹可以看了。”   乌攸斜了他一眼,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毛病还是没改,不过,乌攸不得不承认,当她知道安荣泽要搬进来的时候,除了惊愕外,也有隐隐的窃喜。   安荣泽,不用说,是一个十足十的极品,如果他和娇生惯养的安荣禹对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   想想还有些小期待呢。   林回今凝视了许久乌攸含着微笑的唇角,放在屋顶瓦片上的爪子动弹了动弹,想要去捏她的脸,可是犹豫了半晌,他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说:   “话说,这安荣泽生得可真多,都可以唱一首七子之歌了。再多生四个,就足够一个足球队编制了。这安荣泽的造人能力真强哈。”   乌攸望着底下结着伴玩得开心的几个孩子,摇了摇头,说:   “我不这么认为。你看看他的那些个孩子,最小的大概是五岁,最大的看样子也不会超过十二岁,他离家12年,也就是他几乎是以一年生一个孩子的频率生育……按理说不应该啊,这样对母亲的身体损伤太大……”   林回今耸耸肩,说:   “他生就随他生去。话说,看到这么多童子军,扭回头再去看看你家那位安荣禹,是够寒碜的啊,小妾都快抵人家的孩子多了,可也只有两个熊孩子。啧啧,这差距,这对比……”   被林回今这么一说,乌攸登时明白了。   还是男人了解男人的心理啊。   今天安荣禹喝得醉醺醺的来找自己,估计一部分是受到了安荣泽陡然回府的刺激,一部分是因为他看到了安荣泽的孩子,触景生情,回头看看自己院里的小猫两三只,心理更不平衡了。   所以,他就来自己院里滚床单,试图造出更多的人来,最好能和安荣泽分庭抗礼,他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林回今打量着乌攸的脸色,问:   “你……打不打算跟那个安荣禹生个娃啊什么的?”   乌攸一撇嘴,冷冰冰地说:   “我跟他生?算了吧,我宁可跟你。”   林回今闻言,眼睛一亮,把脸转到一边,开心地握了握拳头,但等他转到正面时,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死不正经的样子:   “如果不想和他生娃的话,你就求我啊~我给你一张药方,避孕的。”   乌攸瞟了林回今一眼,抬起手,揽住了林回今的肩膀,先慈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一把扯住他另一边的耳朵,扭了一个圈,看到他嗷的一声喊起了疼,乌攸才眯起了眼睛:   “敢跟你顶头上司谈条件?你活得不耐烦了?”   教训了林回今一通后,乌攸回了扶风院,发现安荣禹刚刚完事,但他似乎并没有睡觉的打算,而是手抱着脑袋望着床顶的帐子发呆。   乌攸迅速把元神归位,装作疲累的模样,翻身趴在了安荣禹的身上,问他:   “三郎,怎么了?”   安荣禹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往日常有的笑容,他磨着牙,恶狠狠地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乌攸眼睛一眯:哟呵,这安荣禹的心思倒蛮重的嘛。   不过,必要的装傻还是必要的,这种话,装作没听到就是了。   乌攸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愣愣地问:   “三郎,你说什么?”   安荣禹也自知刚才失言,说了句“没什么”后,还是没忍住在心中翻涌的负面情绪,对乌攸说:   “乌娘,我问你,假若你是安荣泽的夫人,是蒋氏,你会让自己的丈夫回来来瓜分别人的东西吗?”   哎?这安府里哪样东西是你的?你叫它们,它们会答应你吗?   乌攸默默地如是想着,嘴上则说:   “婢子自然不会。婢子有自知之明,不会去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假如乌攸真的是蒋氏的话,也会选择回安府的。   废话,一面是在外面吃苦受冻,连带着孩子都没有好日子过,另一面可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况且,蒋氏还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郎君,要是靠他的话,就得靠卖孩子度日了。   想了想,乌攸还出言纠正了一下安荣禹话中的某个纰漏:   “对了,三郎,蒋氏应该不算二爷的妻子。‘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蒋氏和二爷毕竟是……那个什么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正妻吧。”   “奔则为妾”,这话是没说错,不过如果安荣泽坚持的话,蒋氏也可以扶正,因为安府并不算是什么贵族门第,只要当事人自己愿意,就不必太在意这些细节。   乌攸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料,安荣禹一听,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般,眼睛登时就发亮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乌攸犯了嘀咕: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还是……安荣禹想做些什么?   ☆、第十九节 拜访蒋氏,以及祝姨娘的小心思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比雷达还要强悍,乌攸的不祥预感,持续到第二天一早按例去拜访祝姨娘的时候,终于得到了验证。   乌攸是最后一个去的,这次的人到得很齐,就连刚出小月的韦姨娘都来了。   韦姨娘是个小家碧玉模样的女人,看起来眉目清秀,让人舒服,不过缺点则在于她太过小家碧玉,做起动作来虽不似季姨娘一般缩手缩脚,可也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淡淡的小家子气。   她见到乌攸后,起身行了一礼。   乌攸和她相互见了礼后,主动迎了上去,笑眯眯地说:   “姨娘的身体真是大好了,这一个月来妹妹也没能前去拜访,是妹妹的不是。”   韦姨娘微垂下头,又行了一礼,说:   “大夫说了,要不是有妹妹的灵药在,姐姐有可能还没办法恢复得如此之快,多谢妹妹。”   说着,她又是一礼行了下去。   乌攸见这状况,不由地汗了一把。   这韦姨娘也太小心翼翼了些,礼节太多。虽然说多礼不会出错,但总抓着礼节不放,显得就太过小家子气了。   可韦姨娘的礼也行了,自己总不能不回吧。   就这么,韦姨娘行了三次礼,乌攸也满脸黑线地回了三次礼,坐在上座的祝姨娘见状,笑着打圆场:   “韦妹妹,你的礼节也忒多了些,要是都像你这样次次礼数周全,那我们成天就不用干别的了,净行礼就好。”   祝姨娘这话显然是带着调侃意味的,可乌攸注意到,韦姨娘的脸色一听这话,脸色立即晦暗了下来,低垂下眼睑,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这货不是个玻璃心吧?   难怪,听从桑卓院出来的大夫说,韦姨娘是因为思虑过重导致流产的。   祝姨娘只是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她就能如此委屈,可以想见她是怎么个“忧思过重”,庸人自扰的了。   不过……如果有人利用了这一点,故意想让玻璃心的她流产的话……   不知不觉地,乌攸就发散了思维。   祝姨娘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根本没有管韦姨娘泫然欲泣的模样,叫韦姨娘和乌攸分别入座后,才说:   “二房回来了,各位妹妹也都听说了这件事了吧?”   可不是听说了,在座的各位姨娘估计连昨天三少爷听到这个消息后,掀翻书桌时,桌上的笔洗摔出了几条裂纹都是清清楚楚的。   祝姨娘坐在上位,端庄地微笑道:   “不论如何,二房的安荣泽安二少爷是回来了。他们回家,我们必须得有所表示,不然的话,那些个丫鬟婆子怕是要说我们三房待二房不亲厚了。这样吧,不如今日,我们姐妹结伴去拜访二房的蒋氏蒋姨娘,也好和二房交好。姐妹们先回去,各自收拾出一些东西,给蒋姨娘送去。如何?”   这番话说过后,在座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三个字上。   姨娘?蒋姨娘?   不过,大家也很快纷纷明白了过来,最先明白过来的,还是乌攸。   怪不得安荣禹今天早上连早膳都没用,就兴冲冲地出了门,说是要找祝姨娘商量些事情,原来是要说这件事。   乌攸默默地揣测起来:   祝姨娘和安荣禹打的是什么主意?   蒋氏和安荣泽在外面足足呆了十年,生育了七个葫芦娃,现在回了府,却不得不落得一个“姨娘”的称呼,大概她也是不甘心的吧?   难道祝姨娘和安荣禹是想让安家二房后院起火?   也对,列宁同志都说过,最坚固的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安荣禹大概是从自己这里得到了灵感,就冒出了这个馊主意。   这个主意说起来挺缺德的,人家蒋氏当年为了真爱离家而去,在外面过了十年算不得很苦的日子,还生了那么多孩子,身体必定受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安荣禹让祝姨娘跑到二房,显然是没有存什么好心思,是想拿“姨娘”这个头衔来刺激一下蒋氏脆弱的小神经。   要是蒋氏闹起来则最好,她闹得越凶,二房的麻烦越多,到那时,安荣禹只需要哼着小曲嗑着瓜子看戏就好。   狠,真不像是亲弟弟能对哥哥做出来的事。   乌攸回了扶风院,取了几件品相不错的首饰,用锦盒包好,便回了祝姨娘的霞飞院,和白姨娘、祝姨娘、韦姨娘、季姨娘一道,前往了二房所在的御虚院。   在御虚院里见到蒋氏的时候,乌攸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这个女人真的是蒋氏么,怎么看起来像是被榨干了水的老丝瓜瓤一样?   也不能怪乌攸嘴毒,关键是蒋氏实在是太显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如果保养得宜,是万不会有她这样粗糙的皮肤、暗沉的脸色,以及长满了色斑的脸的。   说句挺不地道的话,这蒋氏的肤色不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满了颜色的调色盘。   蒋氏见到这帮娘子军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坚持不肯先坐,等她们在客座上落座后,才回到主位上坐下。   刚刚落座,祝姨娘就笑道:   “蒋姐姐是不是因为刚刚入府,不大适应?”   蒋氏抚摸了一把自己的黄脸,又看了看这五个活色生香、各有千秋的年轻女人,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祝姨娘说完这句话后,给白姨娘丢了个眼色,作为祝姨娘党的白姨娘立即心领神会,亮出了她那嘹亮清脆的声线,说:   “这屋内的摆设,可比我那屋里要精致百倍,二少爷待蒋姐姐可真是亲厚呢。”   蒋氏点了点头,扯出了个笑容,把脸上的细纹都挤了出来:   “二少爷待我还是不错的,待孩子们也是极好。”   祝姨娘又就着孩子教育的问题,和蒋氏展开了深刻的讨论活动,乌攸不打算搀和进去,低着头装鹌鹑,韦姨娘也因为刚刚出小月,精神不济,恹恹地坐在座位上,安安生生的,讲话的主力军就是祝姨娘和白姨娘。   祝姨娘稳重,讲话时轻声细语,而白姨娘是个口巧的人,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聊天气氛被这两个人经营得相当融洽。   但在这一片融洽氛围中,季姨娘坐不住了。   虽然她很恼恨祝姨娘借机往她院子里塞眼线这种事,可是等她回过味来,也清楚现在的她除了依附祝姨娘外无路可走,所以,这些日子来,她总是想尽办法地讨好祝姨娘。   现在不就是好机会吗?不能光让白氏一个人出尽风头啊。   祝姨娘不是就想暗暗地敲打这位蒋姨娘,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吗?这还不简单?   于是,季姨娘拣了一个空子,趁着祝姨娘和蒋氏讨论起这屋里的各项摆设时,她插了一句嘴:   “正如白姐姐刚才说的,二少爷待蒋姨娘真是亲热,羡煞了妹妹们呢。”   这话一出,屋里登时没人讲话了。   乌攸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溜向了坐在自己正对面,茫然地环顾四周,还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的季姨娘,在心里吐槽道:   亲,你就算想早点进入主题,也不要这么直接这么刻意行吗?   祝姨娘皱了皱眉。   她本来想先把这事放一放,不妨先和这蒋氏周旋周旋,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旁敲侧击地告诉蒋氏,按礼教讲,她根本成不了夫人,只能做个姨娘。   从蒋氏回来后,祝姨娘就想到了用这个办法来打压二房,挑起二房的争端,没想到安荣禹和她的思路正好相符,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乌攸os:抱歉姐姐,和你心有灵犀的是我啊)。   安荣禹对自己的兄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也爱美人,回到安府后,见多了那些娇艳欲滴的莺莺燕燕,哪里还会把已经结婚十余年了的老妻蒋氏放在心上。就算安荣泽不忘旧情,不顾礼法,硬要娶蒋氏为妻也不打紧,到那时,安荣禹就给安荣泽多送几个娇俏的姨娘。   哪有女人不嫉妒自己的丈夫被小妖精围绕的呢?到那时,离二房后院起火的时候就不远了。   祝姨娘的盘算本来挺好的,一步一步来,先叫蒋姨娘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再说,没想到这季姨娘横插了一杠子,把她之前的算计都给打乱了!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丫鬟出身的,见识就是短浅!   祝姨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把自己都连带着骂了进去。   祝姨娘现在并不关心这个,她只想知道蒋氏听到这句话会是个什么反应,可千万别发怒,把她们都赶出去才好。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蒋氏的神色如常,对季姨娘说:   “多谢妹妹。”   说罢,她端起茶碗来,抿了两小口后,悠悠地说:   “我的身份和各位妹妹等同,今后也多走动走动,我家郎君和三郎君也许也能亲近起来,我刚刚入府,对各种礼节还不是很适应熟悉,希望有时间能向各位妹妹请教一二。”   这个蒋氏,居然对自己的身份定位这么明确?   祝姨娘也不愧是个人精,只稍愣了愣,就带着一脸真诚而自然的笑意,说:   “那是自然的,这是妹妹们该做的。”   蒋氏又喝下了一口茶,继续和祝姨娘聊起天来。   而随着聊天的深入,乌攸脸上的黑线越来越重。   话说,极品都是成对出现的,是不是就是指安荣泽和蒋氏这一对?   ☆、第二十节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   蒋氏的观念,概括起来的话,有如下几条:   第一,只要你爱一个男人,就要为他生孩子,而且最好像母猪一样,生得越多越好,孩子比女人的容貌更能拴住男人。   第二,不能生或是有条件却不生的女人全部是人间罪人,应该拖去浸猪笼。   第三,容貌一点儿都不重要,反正女人一世总会老的嘛。   第四,女人离了男人是不能活的,所以要对男人的命令百分百服从,叫倒洗脚水就倒洗脚水,叫喝洗脚水就喝洗脚水,决不能有半分迟疑和违抗,不然就应该拖去浸猪笼。   第五,老公如果找小三,只要老公开心,她也会开心的,因为爱他就是要让他开心。做人呢,就是要开心啦。   对于蒋氏神奇的恋爱观和生子观,乌攸表示无力吐槽。   蒋氏在和几个姨娘聊欢了之后,讲话时就不再小心翼翼的了,热心地给几位姨娘科普了一下她的世界观,内容概括起来就是如上五条。她言之凿凿、语重心长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在宣扬真理的卫道士。   祝姨娘还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连她都有些扛不住蒋氏剽悍的观念。在蒋氏义正词严地说“不能生的女人应该去浸猪笼”的时候,她的脸控制不住几度抽搐,白姨娘也早早地息了声,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蒋氏的脸,一脸“老娘今天见到活奇葩”了的表情。   好容易等到蒋氏科普完毕,祝姨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   “蒋姐姐说得有理。可巧,我们三房的乌娘乌妹妹也和蒋姐姐想到了一处去呢。昨晚乌妹妹和三少爷在一处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今早三少爷来找我,说要我寻几个相貌不错的小娘子,为二哥添上几个通房。姨娘刚才也说了,子嗣对郎君来说还是最重要的,趁着三郎君年轻,可以再添上几个小郎君。”   蒋氏显然没料到祝姨娘居然会把话题转到这方面来,等她明白了祝姨娘的意思后,她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   蒋氏刚才宣扬的那些真理,第一二条她不用心虚,因为她已经有了七个孩子,可以说是成果颇丰。   第三条呢,因为她生崽过多,而且不大注意打理自己的容貌,她自然觉得容貌不重要,再加上受到了眼前这五个漂亮女人的刺激,她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衡,说话的语气自然就冲了一点儿。   第四条不提,那是她的人生信条,嫁夫从夫。   哈?你问她那个姓周的老学究?得了吧,那个只是她的一段错误而已,自从遇上了安荣泽,她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至于责任?are?   但是第五条就不一样了,老公可以找小三,可那老公不能是自己家的老公。别家的老公,爱纳几个就纳几个,夜夜笙歌也没有关系。可是自己的老公,是万万不能的。   在蒋氏看来,自己为老安家生了七个孩子,自己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成不了正妻,安荣泽也不至于忘恩负义,把她弄成个姨娘,还招其他的狐狸精进门。   可要是自家的老公真的被人说得动了心……   而且,这个提议是谁提出来的?听祝姨娘的话头,那安家三少爷安荣禹是在进了乌姨娘的房间睡了一晚后,才提出来要给二少爷纳小狐狸精的主意的。   那么,这馊主意会是谁出的?   那必须是乌姨娘啊!   看到蒋氏表面上云淡风轻,却在暗地里投向自己的想要吃人的眼神,乌攸心里的小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祝姨娘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帮自己拉蒋氏的仇恨值啊。   就成果来看,相当显着,看蒋氏的眼神就能猜个七七八八的了。   乌攸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下后,她心中也有了个主意:   祝姨娘,你不是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吗?就不兴我不接招?   昨天晚上,自己的确提到了“奔则为妾”这句话,但接下来的损招可全都是安荣禹脑补出来的,乌攸可是半点都没有参与,安荣禹在和祝姨娘商量的时候,应该也没道理把自己扯进来。   那么,现在祝姨娘当着蒋氏的面提到了自己,还明里暗里地指出是自己想出来的损招,应该是她想要打压自己的手段吧,在自己为后院结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乌攸清楚,有些麻烦,眼前看起来并不是很大。比如说,二房和三房的交集并不深,自己若是和蒋氏产生了嫌隙,这个麻烦看起来没什么,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东,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那么一回霉,搞不好万一自己有个什么难处,要求到蒋氏头上,而蒋氏记恨上了自己,落井下石都是有可能的,哪里会朝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更何况,乌攸不想和这种世界观奇特的人结怨,像这样的人,比祝姨娘还要危险。   这种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并不知道会因为哪句无心的话就戳中了她的玻璃心,叫她记恨上你,抓住一切机会来坑你,而你被坑了之后还糊里糊涂的,不明白缘由。   乌攸凉凉地看了正低头把玩手绢的祝姨娘一眼。   也许是自己前些日子表现得太过乖顺了吧,这祝姨娘大概是料准了自己不敢在外人面前发作些什么,所以才敢这么说。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啊。   乌攸坐直了身子,对试图用小眼神杀死自己的蒋氏坦然地道:   “这小郎君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不一定得靠别人的力量。姐姐须得调理好自己的身体才好。”   提到这事儿,蒋氏的面色黯淡下来了。   蒋氏的人生观就是孩子生的越多越好,用孩子来拴住男人,但近些年来,因为气血受亏,她再没能生育,身体底子越来越差,面色也带出了几分憔悴,哪能再吸引住安荣泽的视线?他现在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想进了,假如三房又再送进来几个狐狸精的话……   可听这位乌姨娘的意思,是不同意给二房纳小妾的?   那祝姨娘不是说,给安荣泽纳小妾的主意是这乌姨娘撺掇着三少爷出的吗?可她偏偏又说“不一定得靠别人的力量”。   是这个乌姨娘虚情假意?还是……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存在?   这也是乌攸准备采取的办法,转移蒋氏的注意力,同时不为自己辩解,省得越描越黑,自己表明自己的观点就好,剩下的东西,交给蒋氏判断便是。   蒋氏的世界观奇葩,不代表她傻。   乌攸见蒋氏的面色稍有缓和,打蛇随棍上,补充说:   “我这里有几张方子,调理女人身体是最有效的了,姐姐若是需要的话,妹妹必定双手奉上。”   说着,乌攸把眼神朝韦姨娘身上转了一圈,而韦姨娘也是个乖觉的人,她受了乌攸的恩惠,自然应该替乌攸说话。   韦姨娘点头表了态:   “蒋姐姐,乌妹妹的药是极好的,前些日子我不慎滑胎,乌妹妹送来了药方,大夫说了,亏了有这副药调理着,我的身子才能转好得这么快。”   看到蒋氏明显松动了的脸色,乌攸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姐姐若是不放心,可请大夫来看看我开出的方子。毕竟是入嘴的东西,又是药物,姐姐大可谨慎些。”   乌攸在讲话过程中,丝毫不提纳妾的事情,且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抓住了蒋氏心底的那丝对于孩子的遗憾和渴望,借此向蒋氏示好。   而蒋氏也对祝姨娘的说法存了两分疑虑,不再理会祝姨娘,点头向乌攸致意道:   “那就麻烦妹妹了。”   乌攸点头回礼,同时把目光扫向了祝姨娘。   嗯,演技不错,笑容完美,目光也柔和,只是嘴角的肌肉因为假笑而显得有点儿僵硬。   因为大家各怀心思,屋中出现了短暂的静寂。   剩下的几个姨娘,除了白姨娘还是一脸真诚的笑意外,季姨娘的面色就复杂了不少,目光来回在乌攸和祝姨娘之间转,韦姨娘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用帕子掩着嘴,似乎是为了刚才多了嘴而懊悔。   蒋氏见乌攸说出那番话后,屋内的气氛也变了,心下更是明白了不少,她作势移了移身子,露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说:   “昨日一通忙乱,有些疲累了,慢待了各位妹妹。”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闻言便知差不多是告辞的时候了,纷纷起身,行了一通告别礼后,才走出了御虚院的大门。   乌攸在回到了扶风院后,屏退了丫鬟,把林回今召唤了出来。   刚才在御虚院的对话,林回今都听到了,因此他一出来,面色就不是很好。见到乌攸后,他直接冲乌攸抱怨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否认呢?打那个祝姨娘的脸啊,说你从来没说过那样的话。实在不行掉两滴眼泪,你就任她那么污蔑你?当面反击不是最好的吗?”   看到炸了毛的林回今,乌攸懒懒地坐在杌子上,答道:   “蒋氏是女人,眼泪攻势对她没有用,而且假若没有把握好尺度的话,她会认为我作、矫情、装腔作势,那样的话,就在无形中强化了她对我的刻板印象。我索性不接她的茬,让蒋氏自己去判断去。况且,这件事牵涉到安荣禹,要是我辩解得不好,说不定祝姨娘会抓住我的话柄,向安荣禹告状。我可不上这个当。”   此外,乌攸还有自己的考量。   祝姨娘不是喜欢装白莲花吗?那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既然你要装,那我的战术就是等呗。   乌攸要慢慢耗尽对方维持面具的耐性,等祝姨娘主动出击。到时候,围观看戏,比什么不强呢?   但是没想到,乌攸这番举动,却为自己招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第二十一节 惹来的麻烦   “道歉?对四小姐?”   两天后,安荣禹又来找乌攸滚床单,搞完了之后,他让乌攸睡在他的臂弯上,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一件事:   “对了,前些日子你跟安滢有些小嫌隙,碰巧,再过两个月便是安滢的生辰,你多陪她讲讲话,最好能跟她赔个不是。要不然这后宅不宁,总归不是很好啊。”   乌攸刚和林回今拌完嘴回来,刚刚把元神归位,就听到安荣禹这么说,顿时愕然了。   怎么回事?   是不是安老太爷对他说什么了?还是他刚才high过头了,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见乌攸惊讶的模样,安荣禹把脸偏到一边去,说:   “四妹妹找阿爹说了那天的事情,阿爹也把我叫过去,让我好好训导你……”   乌攸气闷地翻了个白眼,但也感觉无可奈何:   既然是安家老爷子发了话,自己再犟也没用。虽然有点儿憋气,但道歉就道呗。   然而,安荣禹接下来的半句话,把乌攸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态又打乱了:   “……还有,我跟昭昭商量了一下,现在二房回来了,阿爹很可能对老二有愧疚之心,所以……”   昭昭?祝昭昭?祝姨娘?   哈,原来是这意思?   在这个伪宅门里,家产的分配是听从安老太爷的安排的,安荣禹的意思很明显,怕安荣泽一回来,老太爷对他存了补偿之心,多分配给他家产,那安荣禹的损失就太大了。   所以,三房必须讨好安滢。谁叫安滢是安老爷子最疼爱的唯一的女儿?   这些,乌攸都可以理解,可是,这事情偏偏是祝姨娘提出来的,就值得人好好琢磨一番了。   前些日子,自己在蒋氏的面前,隐性地反驳了祝姨娘,蒋氏大概也是个有几分判断力的人,这些日子待自己还算亲厚,尤其是在自己遣蜀葵把可以调理女人身体的药方送过去后,蒋氏送了两件满名贵的首饰回礼,把自己的立场表明得清清楚楚。   而蒋氏对乌攸的示好,无疑在暗中狠狠扇了煽风点火的祝姨娘的脸。   祝姨娘自然不爽了,所以,她才给安荣禹出这么一个损招,借着当初安滢和乌攸不睦的事情,要乌攸给老太爷最宠爱的安滢道歉,既可以为三房拉拢人心,又可以让安滢在安老太爷那里美言几句,顺便还能打击一下自己,一箭三雕,真可谓是个好主意。   好个铲铲!   说白了不就是推自己出去当炮灰吗!   乌攸能想到,安滢的生日宴会上,必然会有不少女宾客在,假如自己真的当众讨好安滢,冲安滢的个性,非得侮辱得自己当场自杀谢罪不可。   一想起安滢那张鼻孔恨不得翻上天的面孔,乌攸就油然生起一种想要拿起菜刀做些什么的感觉。   说实话,从乌攸的心理出发,她可以接受去跟安滢道歉,只要不是在公开场合。但是听安荣禹的意思,是想叫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安滢卑躬屈膝地逢迎讨好。而安滢呢,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使尽浑身解数,不虐得自己跪地讨饶就不算完。而祝姨娘只需要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就好,反正她与此事也没什么干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乌攸心想着,嘴上却答应了下来:   “好,三郎,婢子去做。为了三郎,婢子什么都愿意。”   听到乌攸这样回答,安荣禹满意地笑了,在乌攸腮边落下一吻,说:   “其实我应该陪你去的,可是这事情毕竟是后院的事,我一个男人,实在是不好牵涉呀。”   圈圈叉叉的,这个安荣禹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当初他帮着自己呛安滢的时候倒是能量足得很,那时候他怎么不说“实在不好牵涉”?   你倒是爽了,气也发了,还帮我拉了一身的仇恨值,等到有事求到人家头上了,却把我推出来去替你赔礼道歉。   乌攸已经在脑中构想着把安荣禹抓过来狠狠抽打一番了,而安荣禹还一脸满足、不知死活地继续说:   “乌娘听话乖顺,昭昭也是个聪慧的,我是个有福之人啊,比当今的圣人皇上,怕也查不到哪里去。”   你还跟皇帝比!皇帝就算上床,也是在为全国人民上床,你个渣渣闭嘴!   乌攸完全不想和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对话了,就装作犯困,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   可乌攸刚一闭眼,就觉得身子的另一侧不对劲,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什么状况,结果一睁眼,她就险些从床上直弹起来:   林回今正趴在她身边,笑得一脸欠扁相。   这床怎么这么大,居然够趴三个人的!   因为乌攸能看到林回今,所以她能感觉出眼前这个场景有多诡异。   一张床上,躺了两个男人,中间夹了一个女人……   喵的,你当我是牛肉汉堡中间的牛肉饼啊。   要不是林回今躺在靠里的地方,乌攸非把他一脚蹬下床去不可,可是安荣禹的位置才在靠外的地方,而且他还没睡。   林回今这死孩子好像就是吃准了乌攸不敢轻举妄动,才堂而皇之地爬上了床。   乌攸强行控制着眼皮的抽搐,用意识和林回今对话:   “我扣你工资啊,给我滚下去!”   “……你打算怎么应付那个安滢啊。真的要和她道歉吗?”   “你滚不滚下去?”   “当众道歉会被她羞辱的吧?”   “我警告你啊,再不滚下去我就给你好看了。”   “她要是要你跪下给她磕头怎么办?”   “……”   两个人就这么毫无交集地对话着,最后乌攸先受不了了,闭着眼睛,装作翻身,伸出手,猛抓住林回今的领子,把林回今轻轻松松地扯到了自己眼前。   在伸手拉扯林回今的时候,乌攸才悲哀地发现,自家boss给自己配备的这个技能,居然在对付同伴的时候才最有用。   抓着林回今的领子,任由他挣扎踢蹬着,乌攸冷静地说:   “你要是再给我闹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脸两边的俩耳朵状的东西是痔疮吗?如果不是的话,就听话给我回去。现在不是瞎闹的时候,你要是让我在安荣禹面前露了什么破绽,我就再申请把你调走。”   这话相当有效,乌攸觉得自己的手里一空,林回今已经化作一阵青烟,一溜烟儿跑回了玉?里歇着了。   乌攸烦躁地又翻了个身,脱离了也进入了梦乡之中的安荣禹的怀抱,想起自己的心事来。   缩在玉?里的林回今可怜兮兮地对着手指,默默地叨念着:   “……只是不想让你太生气啊,那么凶做什么……”   林回今的心声乌攸是听不到的,她一直烦恼到了第二天一早,安荣禹走后,她也没什么心思吃早膳,唤来了丫鬟,梳洗了一番后,照例去祝姨娘那儿签到,随后便无聊地到后花园中瞎逛起来。   这一逛,乌攸又见到了安景卿,那个呆萌呆萌的母控小郎君。   乌攸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上次自己和他碰面的地方,用白嫩的手指头戳着假山,试图在上面戳出洞来。   这次也和上次一样,他的身边并没有丫鬟或是奶娘跟着。   乌攸叫蜀葵退到了一边去,自己则主动走向了安景卿,笑眯眯地说:   “小大郎,怎么又是一个人?”   安景卿看到了乌攸,眼睛一亮,跑到乌攸近前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脆生生地唤道:   “师父!”   乌攸和站在远处的蜀葵脸上肌肉一抽,乌攸回头去看蜀葵,蜀葵的反应也够快,立刻认真地抬头望天,作聋哑状,并走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以防止自己听到其他的不该听的东西。   看蜀葵站到了远处,乌攸这才有些尴尬地对一脸懵懂的安景卿说:   “小大郎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上次也是。这里在水边,还是有几分危险的。”   安景卿拍了拍自己不甚结实的小胸脯,信心满满道:   “师父不要担心!我娘说了,我年纪大了,又是男孩子,去哪儿都叫一帮丫鬟婆子跟着,总不大合适。况且我是庶子,阿爹一定会有嫡子的,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太娇惯。我阿娘交代过我,在水边要小心,所以师父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   安荣禹,快听听!听听你儿子的觉悟!你再看看你自己!   不过……这白姨娘这么直白地教导安景卿真的好吗?什么庶子嫡子的……   不对!还有一点!   乌攸抽搐着嘴角,微笑着纠正安景卿:   “小大郎,你还是叫我姨娘吧。”   安景卿却满不在乎地扯住了乌攸的袖子,小小地撒了个娇,声音却放低了不少:   “现在又没有别的什么人。不说这个了,师父,你再用指头戳小洞给我看好不好?”   顺着安景卿手指的方向,乌攸一脸黑线地看到了自己上次戳洞玩的假山。   可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反对意见,她就被安景卿扯到了假山边,这孩子的眼睛水光粼粼的,充满了单纯的期待,热切的眼神看得乌攸几欲撞墙:   你不要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我好吗,蜀葵还在呢……   拜托了小大郎真的别这么看我,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要不……戳一个吧,就一个,反正蜀葵站得远,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的吧……   在乌攸天人交战的过程中,安景卿看到了她犯难的表情,自己也有点儿小内疚,觉得不该为难这个对他很好的姨娘。   在乌攸的教导下,安景卿的力气的确涨了不少,可他还是那个呆萌小正太一枚,看到乌攸的心情似乎因为自己的提议变坏了,就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于是,他三下两下地爬到了假山边的一块石头上,做了个猴子手搭凉棚的姿势,笑嘻嘻地说:   “师父,你看我啊~”   乌攸看到安景卿逗乐的模样,扑哧一声乐出了声,想要揉搓他小脸蛋的*越发强烈。   看到乌攸笑了,安景卿更加卖力地在假山上爬动了起来,很快,爬到了靠河的那面,在这期间,他一直在调皮地做出各种姿势,试图逗乌攸开心。   乌攸开始有点儿担心了,可还没等她出声提醒安景卿小心点儿,安景卿就一脚踩上了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一个没站稳,他一声尖叫,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一头栽进了湖水之中!   ☆、第二十二节 差点抽过去   人的大脑潜能是无限的,至少在安景卿落入水中的瞬间,乌攸的脑中涌上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念头。   安景卿是安府里除了蜀葵之外唯一对她示好的人了,又是个可爱的孩子,自己总不能坐视着他出危险。   再者,自己和安景卿单独站在水边,安景卿掉了进去,自己会不会被认为是推安景卿下水的罪魁祸首?   而且,万一安景卿因此患上了什么病怎么办?   最差的结果就是,假如安景卿因此而患病,导致他抵抗力虚弱,进而患上了天花……   乌攸不敢再犹豫下去了,所有的因素都在催促着乌攸做出最后的决定:怎么着都没用,你跳吧,能救个人,还能免得被人借题发挥,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安景卿整个人扑通一声落入水里的瞬间,乌攸就英勇无畏当机立断地跟着一头扎了进去。   乌攸是会游泳的,她划了两下水,就轻松地抓住了正在水里挣扎的安景卿,一使劲就把他提出了水面,并使了一把力,把他推到了岸边。   这一切都发生在五秒钟之内,等到确定安景卿的手抓上了岸边的岩石时,她也想跟上去,却听到了蜀葵由远至近、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怎么了?姨娘!”   乌攸打了个寒战,正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解释,一阵剧痛就从左小腿传了过来,乌攸痛得全身一缩,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头没入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   此时,浮现在乌攸脑海中的就是一句粗口:卧槽,什么时候抽筋不好!   乌攸挣扎着,想要重新调整呼吸,可是腿部有规律的抽痛叫她直想骂娘,她倒是想调节呼吸,可每当她算好时间,觉得自己能冒出水面时,一张嘴,又是一口水涌进了口鼻。   乌攸一边费力地挥舞着手脚试图浮出水面,一边悲哀地在心里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要是真抽死在这水里,boss回去一定会开除自己的吧?   腿真tnnd疼啊。   安景卿应该没事儿吧?谢天谢地,这小子可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才摔下水的,丢一条小命太划不来了。   这算不算因果报应?前些日子才嘲笑林回今来着,说他堂堂一个富二代,为了救只猫(还没救成),就被车子撞死了,没想到,自己为了救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小孩子,也挂了。   不对,老娘要比林回今高尚得多了,他一脚抽射把猫射到车轮底下去了,而自己呢?见义勇为,这性质都不一样。安景卿也不算和自己毫无关系,他还得叫自己一声“师父”呢。   师傅为了救徒弟挂了……至少听着有点儿壮烈吧?   在思考间,乌攸又被灌了几口水,意识逐渐模糊淡去,安景卿和蜀葵的叫喊声,以及由远及近的匆促的脚步声,都逐渐被水声掩盖过去,并被留在了水面之上。   乌攸的身体渐渐下沉,就连腿部的疼痛都逐渐褪去了,就是鼻腔和口腔中源源不断涌入的水叫她有点儿烦躁。   要是让林回今知道,自己是这么挂掉的,他肯定会嘲笑自己的吧?   对了,林回今呢?   乌攸残存的意识刚刚想到这个问题,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什么东西环抱住了,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违反自然规律地向水面上漂去。   乌攸迷迷糊糊地琢磨着:难道自己死得这么快?这么快就被泡发浮起来了?   正想着,林回今的声音就在乌攸的脑海中炸响了起来:   “死个毛线团团啊!呸呸呸!我还在呢,你死不了?听见没有?”   说着,乌攸就觉得自己的胳膊内侧一痛,想也想得出来,绝对是林回今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你要不要专门挑着我最嫩的肉掐!   乌攸本能地想要炸毛,可是一张嘴,又是一口水灌进了嘴里。   安荣禹!你特么的能不能把你后园子里的水塘好好治理一下,这个水塘的水多久没换了!   转着一肚子古怪的念头,乌攸被林回今托上了水面。   在从水面露出头的瞬间,乌攸觉得外面的阳光无比暖和。   终于不用做水鬼了。   接下来……乌攸便没了知觉。   乌攸被几个闻声赶来的婆子从水里拖了出来,烧了两天,在此期间,水米不进,昏迷不醒。而同样落了水的安景卿,除了受了点儿惊吓外,嘛事儿都没有。   最讽刺的是,他对于本人落水这件事倒是无感,他是看到乌攸溺水才被吓着的。   在高烧不退的两天之中,乌攸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哪怕梦呓都是在内心默默地进行,因此她并没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她脑中冒出的最多的梦话有如下几条:   嗯,在临死的时候自己还能想到会不会被开除的问题,真是个敬业的好孩子呢。   林回今你个死孩子,从我床上滚下去!   真的要跟安滢道歉吗?可以不去吗?   季姨娘,生个二胎吧。安小熊再这么教养下去没前途的。   ……   两天之后的傍晚,乌攸的神智终于稍稍清醒了些,她虚弱地撑开眼皮,首先落入眼帘的就是挂着幔帐的床栏。   乌攸的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这床栏不是被我打断了吗?   几秒钟之后,她的时差才渐渐调整正确,记忆也逐渐复苏:   自己是为了救安景卿跳入水里,却很背时,在水里抽了筋,灌了两口水,然后就很没出息地病了。   乌攸眯着眼,觉得浑身酸痛,刚想再睡一觉,就被脑内陡然响起的林回今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   “啊!你醒了!怎么样?现在还好吗?头晕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回今充满欣喜的连声询问虽然聒噪,但乌攸也听得出来其中的关怀,她抬手捂了一下额头,用意识回答他:   “我还好,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就挂了。”   蜀葵正好端了一碗药进来,看到乌攸醒了,惊喜得险些连碟带碗都扔出去,小跑着把药碗放下,跪在了乌攸的床边,双目含泪地道:   “姨娘,你醒了?奴婢担心坏了,万一姨娘出了什么事,蜀葵万死也还不了罪……呜呜呜呜,姨娘,你醒了真的是太好了……”   乌攸明白蜀葵的担心,毕竟自己落水的时候蜀葵就在附近,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果自己真的一个不争气领了便当,蜀葵怕也难逃责任,更何况,这丫头和自己也算是处出来几分情意了。   尽管喉咙还是火烧火燎地痛,但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鬟,乌攸还是轻拍了拍床沿,哑着嗓子说:   “好了,别哭了,没得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不好了呢。”   蜀葵急忙抬手擦了擦眼泪,说:   “姨娘说的哪里话,姨娘吉人自有天相,平白说什么‘好’、‘不好’的话……”   被林回今和蜀葵这么一打岔,乌攸原先的睡意此时也无影无踪了,她索性打起精神来,问:   “小大郎怎么样了?”   听乌攸问及安景卿,蜀葵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答道:   “小大郎身体很好,没有出什么毛病,只是有些吓着了,白姨娘也是,送来了不少东西,也前来瞧了好几回,生怕姨娘……”   说到这里,蜀葵忙掩了口,连呸了两下,向乌攸告罪道:   “奴婢口拙,姨娘饶恕奴婢!”   乌攸无力地摆了摆手,说:   “罢了罢了。三少爷呢?”   其实乌攸还真不关心安荣禹如何,他滚不滚床单交不交配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作为一个新进府、还算得宠的姨娘来说,假如不问问自己的郎君,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听乌攸问起安荣禹,蜀葵答道:   “三少爷心疼极了,这些日子晚上都来咱们扶风院,查问姨娘状况,还吩咐大夫要用最好的药,还跟姨娘说些个悄悄话呢。”   乌攸闻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安荣禹的悄悄话?   想也知道,不过是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不准死否则我叫大夫为你陪葬之类的肉麻情话,乌攸幸亏没听到,否则真是连生个病都不得安生。   正在庆幸之际,乌攸却见蜀葵面露难色,好像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自己,只是碍于眼下的场合不大好说,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起了身,说:   “奴婢真是高兴糊涂了,怎么忘了去告诉三少爷一声了。奴婢这就打发墨兰去。”   等蜀葵出去交代了墨兰两句,墨兰匆匆而去后,蜀葵折返了回来,乌攸才有机会问:   “蜀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蜀葵一怔,继而用轻松的口吻道:   “没什么事儿,左不过是二房的事情,姨娘只需养好自己的身体就好。”   喵的,勾我好奇心是不是?   乌攸盯着蜀葵,追问:   “二房出了什么事了?”   蜀葵犹豫了犹豫,下定了决心,道:   “是二房蒋姨娘……她的三子安景嵩小郎君,得了天花了,安老太爷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胡大夫来,二房那儿已经被封起来了。”   说着,蜀葵压低了嗓门,低声说:   “似乎是一个叫南星的丫鬟,是从咱们院里出去的,分到了二房去。结果不知为何染了天花,她又贴身伺候着三小郎君,结果三小郎君也染上了……”   乌攸挥了挥手,蜀葵就主动地住了嘴,她还以为自己打扰到了乌攸的清净,退到了一边去,暗暗自责,居然如此不当心,当着还在生着病的姨娘的面说这般晦气的事情。   而乌攸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南星?这不是原主的上一世里,害安景卿感染上天花的丫鬟的名字吗?   ☆、第二十三节 给你笑五块钱的不用找了   乌攸心里想着心事,头一阵阵地发晕,又不知不觉地迷糊了过去。   从穿来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这回就趁着生病的东风,好好睡上一次吧。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大概是打三更的时候。   可悲催的是,乌攸不是自然苏醒的,而是被压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枕边,那只手上拽着一条用来降温的白毛巾。乌攸把视线向下挪去,发现林回今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还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关键是你丫睡哪儿不好,非得睡我肚子上!很重的知不知道!   乌攸费力地挪了个身,林回今居然没醒,咂咂嘴调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乌攸刚想伸手把他捅醒,突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好像是熬了夜,自己上一次醒的时候,光顾着迷糊和从蜀葵那里打听消息了,也没注意到林回今的脸。   他不会是熬夜照顾自己来的吧?   这家伙会这么体贴吗?   乌攸索性不动了,静静地仰面朝上,看着藕荷色的纱帐,神智渐渐清明了起来。   蜀葵说,二房的三小少爷安景嵩得了天花?而且是被一个叫南星的丫鬟传染的。   南星……是上一世里害安景卿染上天花的那个丫鬟。   天花在这古代几乎算是无药可救的绝症,对幼儿来说更是凶险,来势汹汹,尤其是抵抗力差或是天生身体孱弱的孩子来说,患天花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   不过,乌攸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在原主的模糊的记忆中,乌攸读取到,上一世安景卿患病的时候,安老太爷相当重视,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胡大夫,和其他的几位大夫商量着如何救治安景卿。   而这次,据蜀葵说,被请来对安景嵩施救的大夫也是姓胡的,他十有*就是原主上辈子记忆中的那位胡大夫。   同样的大夫,同样的传染者,就连患上天花的时间都是相似的,只是换了一个患病的对象罢了。   那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安景嵩也会像上一世的安景卿一样,大病一场,但是有惊无险?   乌攸正在出神地想着这个问题,林回今就动了动,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先茫然地目视前方大概五分钟后,才逐渐把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了乌攸身上。   他费力地辨认了好久,才发现乌攸醒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傻笑。   乌攸也坐起身来,理了理他的一头乱发,说:   “挺帅的一小伙子,把自己弄得精神点儿行吗?你是不是熬夜来着?”   林回今揉揉眼,笑得特别没心没肺:   “你不醒我怎么安心睡啊。”   嗯,不错,这孩子还是长了颗良心的。   乌攸赞许地抚摸了几把林回今的脑袋,林回今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被顺了毛的金毛猎犬,看他舒服的样子,都快要摇着尾巴原地打转撒欢了。   在确定乌攸没事、自己又彻底醒过神来之后,林回今就恢复了往日的不要脸风采,他贴到了乌攸身边,无耻地笑道:   “来,给救命恩人笑一个。”   乌攸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面对林回今肆无忌惮的调戏,乌攸只能一边磨牙一边回道:   “给你笑五块钱的不用找了。”   林回今见乌攸无精打采的模样,也自觉自动地收了声。   但是林回今乍一懂事,乌攸不习惯了。   平时这家伙不是挺聒噪的吗?反正现在睡够了,听这家伙唠叨一会儿也不是坏事。   为了引起话题,乌攸少有地自动引起了话题:   “你知道吗?二房的安景嵩得了天花。”   林回今也是睡够了,可他还是改不掉他那吊儿郎当的习惯,往乌攸的床边毫无形象地一趴,两条大长腿盘起来,懒洋洋地答道:   “我听到了。怎么了?你不会是想要去救他吧?抱歉,我可没有治这病的特效药,也搞不到针管和牛痘。”   乌攸说:   “我倒不是想去救他,我要考虑这个,不如多想想怎么跟安滢道歉。但是……我总感觉,对这件事,我可以稍微借题发挥一下。”   林回今疑惑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借题发挥?怎么个发挥法?”   乌攸把身子侧过来,用胳膊肘支住脑袋,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这能帮我一个大忙呢。”   林回今也学着乌攸的样子,撑着自己的脸,问:   “需要我帮忙吗?”   乌攸反问:   “你现在还困吗?”   林回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   “状况优良,随时可以使用。”   见林回今如此主动,乌攸也不客气了,说:   “那好,你帮我去御虚院那边看看,我要知道大夫的名字,开的药方,还有……总之,越多细节越好。”   在交代了林回今要调查的事项后,乌攸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记住,别像上次那样,瞅着人家漂亮姑娘就挪不动步,也别随便显出你的实体。你现在是灵使,你要是现身的话,最多只能维持五分钟,而且你的灵识会消耗得很厉害,千万别玩脱了。”   林回今站起身,原地纵跳了两下后,嬉皮笑脸地说:   “不看姑娘啊?行,我保证,如果我要是真的看到了某个长相不错的姑娘,绝对不看。但是你得保证,下次你要带我去御虚院里再看一次。漂亮的女孩子就像花一样,每一天都不一样,说不定过了今天就开败了……”   林回今你到底是脑小还是脑少啊,你这个比喻完全就是胡扯的好吗?   乌攸黑着脸打断了林回今的歪论,说:   “好了好了,快去吧。”   林回今在临走前,还不忘跟乌攸最后贫嘴一句:   “如果我感染了天花什么的,算工伤吗?”   乌攸扫了林回今一眼,真想把他的脑袋扒开看看里头装了多少水:   “林回今,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现在,已经,死了,而且你是灵使,没有实体的,人世间的病,不管是艾滋还是感冒病毒,都对你不起作用,ok?”   林回今鼓鼓腮帮子,悄无声息地顺着墙就穿了出去。   乌攸坐在床上,回想着刚才林回今临走前鼓腮帮子的模样,不禁兀自微笑起来:   这家伙,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二房那边的状况再说。   于是,乌攸扬声叫来了蜀葵,蜀葵闻声,推门而入,看到乌攸已经坐了起来,不由得担心道:   “姨娘,你大病初愈,还要先躺着养养精神才是。姨娘可是饿了?厨房里备着藕粉和一些小菜,都是清淡开胃不油腻的食物,姨娘要不要用一点?”   乌攸也的确是饿了,她点点头,蜀葵便退了出来,等到她回来时,手上已经托了个食盘,上面放了一碗熬得发粘的藕粉,还有几碟口味清淡的小菜,如笋干,黄豆芽一类的,都是好克化的食物。   蜀葵在桌面上支起一张小桌,扶乌攸起身,在她背后塞上了一个可供倚靠的姜黄色大迎枕,把食盘放在了小桌上,用精致的小匙子舀着藕粉,轻轻吹动着,等到匙子里的藕粉温度适宜的时候,才喂乌攸吃下。   乌攸的确是饿了,先专心致志地吃饭,等肚子填了个半饱后,才有心思问蜀葵:   “蜀葵,二房的三小少爷怎么样了?”   蜀葵正一心一意地折腾着那碗久久不凉的藕粉,听到乌攸如此问,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知道,现在二房整个儿封起来了,闲杂人等是决不能出入的,奴婢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左不过和咱们三房没有干系,姨娘也少想些旁的,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蜀葵这么说,也是替乌攸着想,可惜,这个小丫头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和三房没有干系?   才怪!   那个最先感染了天花的小丫头南星可是从三房送到二房去的,三房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有那起子无风也要起三尺浪的小人要在背后嚼舌根,说安荣禹是憎恨安荣泽的回归,要分割他本来就唾手可得的家产,他起了坏心,有意把患病的丫鬟送到二房,借此暗害二房一家子。   乌攸不能保证安荣禹没有起这样的心思,可她认为,假如安荣禹真的想要害安荣泽这一房的人,决计不会做得如此明显如此愚蠢。   再说了,这后院里的事情,可是祝姨娘打理的,把三房的几个得力的丫鬟派到了二房去。祝姨娘的目的应该是和二房交好,至少得保持表面上的友好。   祝姨娘是那样的一个精细人儿,是不会想出这么无脑的陷害手段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她疏漏了。   这也正好给了乌攸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翻身的好机会。   上辈子,这个身体的原主是背负着不祥的名头,悲哀地死去的。   而坐实她不祥罪名的,就是在她进府一个月后,三房的小大郎安景卿得了天花,险些丧命。   关键点,就在这个“险些丧命”上。   要知道在牛痘疫苗发明之前,天花是无解的传染病,无药可医,活不活得下去只能看运气。   倘若,这一世里,患病的二房的安景嵩,和上一世患病的安景卿状况完全相同的话,那他也是不会死的了。   假设,一切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乌攸就有信心让二房打消对三房的疑心,有信心彻底摆脱“不祥”的罪名。   说不定,她还能有些其他的意外收获呢?   ☆、第二十四节 福祸?乾坤大挪移   果不其然,林回今在调查一番后,带回来的东西相当叫乌攸满意。   安景嵩和上辈子安景卿生天花的时候,情景一模一样。   据说三小少爷是在乌攸跌入水塘的当夜发起热来的,丫鬟起先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去知会了蒋姨娘一声,可巧,蒋姨娘的七女儿,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因为水土不服,正上吐下泻着,蒋姨娘也没多上心,叫丫鬟先回去看看,给安景嵩擦洗一下身子,没想到,丫鬟在撩开三小少爷的衣服的时候,他的身上赫然出现的红色疹子吓了丫鬟一跳。   在上一世里,安景卿患上天花的时候,白姨娘也没多留意,还以为是小孩子贪凉发烧,还是去帮他擦洗身体的小丫鬟发觉到他身上发起的痘疹,才回禀了白姨娘的。   医师团队是一样的,高烧昏迷不醒的状况是一样的,就连安景嵩在半天前退了烧、现在又烧起来了的病况变化,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如果是安景嵩代替安景卿受了这一世的灾难的话,他也必然会逢凶化吉的,乌攸想,他大概会和上一世的安景卿一样,在三天后的傍晚苏醒过来。   乌攸想要抓住的就是这个优势的先知条件,一举扭转现在的颓势。   现在的状况是什么?   二房肯定因为三房给他们送来了患病的丫鬟而感到气恼,而安荣禹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一个搞不好,就得背上暗害兄弟的罪名,乌攸只要在这其间稍微运作一下,二房和三房都会对她有所感激的。   乌攸的应对办法很简单,抄经,为安景嵩祈福。   现在安府因为天花疫病,全府戒严,谁也出不去,乌攸就只能用府里已有的澄心堂纸抄写,虽然澄心堂纸质地上好,但终究不是抄经的最好用纸,所以乌攸在其他方面做得事无巨细,每次抄写前,必定焚香,沐浴,抄写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抄经期间全部用斋食,而且抄写起来的时候不分昼夜。   乌攸的这番举动,叫蜀葵好生纳闷和心疼,在她看来,这个二房的三小少爷和自家姨娘可以算得上是八竿子打不着,姨娘为这么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家伙如此劳心费神,又是何苦呢?   说句诛心的话,万一这小家伙是个福薄的,姨娘为他操劳了这么多,不是白白糟践自己的身体吗?   蜀葵心疼乌攸,就时不时向别人叨念两句乌姨娘的所作所为。   自家的姨娘受了这么多苦,要是还憋着不说,可不是太委屈了些?   这些小道消息在丫鬟的信息网当中传递得特别快,乌攸开始抄经的第二天下午,安荣禹和三房所有的姨娘就都全知道了这件事。   为着这件事,安荣禹还来劝说过乌攸,叫她别在自己养病期间还操心别人的事情。   可乌攸挂着一脸让安荣禹醉心的微笑,柔声细语地说,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为二房的三小少爷祈福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只有三小少爷的病好了,二房和三房才能不生嫌隙,安荣禹和安荣泽才不至于反目成仇。   听了乌攸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安荣禹被感动坏了,觉得还是乌攸最懂事,在病中还不忘担心自己和二房的关系,尽管在安荣禹看来,那个小东西死了最好,可他也不想让这个小东西的死和自己挂上钩,惹来阿爹的厌弃。   要是乌攸会读心术的话,现在肯定要呸安荣禹一脸:   话说人家一孩子,没招你没惹你的,你盼着人家死,你这德亏大发了吧?有本事你和大人斗啊,对着个孩子yy个毛线!   乌姨娘在诚心诚意地抄录经书的事情,经过层层传递,传到了心焦如焚的蒋姨娘的耳朵里。   得知此事后,蒋姨娘叹了一声“倒是个难得的人”,但因为她还对三房送来的丫鬟南星心存芥蒂,对整个三房都连带着没有了好感,因此也没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花了三天时间,99份字迹工整娟秀的《地藏菩萨本愿经》被乌攸抄录完毕,一叠纸累积起来堆在书案上,倒也称得上有两分壮观。   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乌攸伏在案上休整了片刻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眼见着要到卯时了。   上一世里,安景卿就是在卯时后一刻钟醒来的。   她唤来蜀葵,让她端来火盆,在屋内摆放的小佛像前,把这辛辛苦苦抄录的经书烧掉了。   蜀葵见着这些姨娘一丝不苟费尽心血抄写的纸张在顷刻间便付之一炬,有些赌气地嘟起了嘴,心里更是替姨娘一千一万个不平。   乌攸确实是累了,瞧见蜀葵嘟起的小嘴,觉得好笑,说:   “这是咱们的一份心意罢了,不打紧。好了,送我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也的确是乏了。”   乌攸刚刚躺下,连半个时辰都没过去,蜀葵就一脸兴奋地进了门,压抑着激动难耐的心情,伏在乌攸床下,对仍旧是昏昏沉沉的乌攸说:   “姨娘,外面都在说,二房的三小少爷醒了!姨娘真是福泽深厚,姨娘……”   这丫头真是高兴坏了,声音比往日大了许多,震得乌攸的耳朵嗡嗡作响。   乌攸正是疲累的时候,胡乱应答了几声,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一头扎进枕头里出不来了。   在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的想法是:   喵的,早知道叫林回今帮自己抄了,反正早晚是要烧掉的嘛,自己光想着心诚心诚,把自己诚出问题来了吧?   事后,乌攸又发起了烧来,后半夜更是体温飙升,用林回今的形容就是“烫得跟刚出锅的红薯似的”。   这回折腾过后,她可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静养了半个月之久。   这半个月,她抱着阶段性任务完成了的轻松心态,过得悠闲自在,天天躺在床上不用下地,也不用去跟上课似的每天请安,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林回今斗嘴,偶尔她因为没能收住自己那身见鬼的力气弄碎了一两个碗碟,不过也无伤大雅。   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日子,真是太滋润了。   ……但还没滋润到叫乌攸忘了自己的身份。   作为重生事务所旗下的一名优秀办事员,乌攸的职业素养是非常高的,因此,在面对突然造访的蒋姨娘时,她表现出来的惊讶无比真实,即使她早就清楚蒋姨娘来访的目的。   蒋姨娘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在免了乌攸的礼节后,她主动地亲昵地坐上了乌攸的床边,慈母一般抚摸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乌攸,说:   “小嵩现在已经大好了,多谢你。”   适当的装傻是有必要的,乌攸眨眨眼,故作疑惑地问:   “蒋姨娘此言何意?三小少爷是个福祉深厚的人,病愈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呀。”   全天下的母亲即使口头上不说,都希望别人说自家的孩子好,而听到乌攸的话后,蒋姨娘的脸直接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瞧妹妹的这张甜嘴呀。可姐姐还是得来谢谢你,我听丫鬟说了,是你在烧掉经文没过一会儿后,阿嵩就醒转了过来。这必定是神灵听到了妹妹的诚心祈愿,才让阿嵩转危为安的。”   不用说,外面的传言定是蜀葵传播的,这个护主的小丫鬟,简单又可爱的性格还真是招人疼。   乌攸言辞婉转地客气道:   “姐姐此言差矣,神灵每日接到的人间的祈愿怕是数不胜数,要不是三小少爷是个有福气的,那神灵为何偏偏听我的祈愿呢?说到底,还是三小少爷自己的造化呢。”   蒋姨娘闻言,看向乌攸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柔和。   感激的话如果光挂在嘴上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蒋姨娘适时地转移了自己的话题,盘点起自己给乌攸带来的礼物来,那一件件都是珍品,乌攸看得出来,蒋姨娘是真心感激自己的。   在蒋姨娘看来,无论如何,事实就是乌姨娘在烧掉自己的经文不久后,病重的儿子便苏醒了,就凭这一点,蒋姨娘就得对乌攸感恩戴德。   这乌姨娘,真心是个有福之人呢。   多寒暄了几句后,蒋姨娘说自己还要回去看顾安景嵩,就不多留了,乌攸客气了两句,便吩咐蜀葵把蒋姨娘送到院门口。   看着蒋姨娘的背影,乌攸在心里默默地感叹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呀。   上一世,原主是个不祥之人,吃足了不祥的苦头,这一世,乌攸偏偏就要活成一个有福之人。   福祸之事,一部分是靠命里决定的,一部分则是靠自己活出来的。   乌攸正满怀着雄心壮志地想着,林回今陡然从她身旁冒了出来,再一次成功地吓了她一跳。   几天没见,乌攸还是蛮想这个闹腾的家伙的,可他开口讲出的第一句话,就叫乌攸黑了脸: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御虚院看美女~”   丝毫没注意到乌攸脸色的变化,林回今兴奋地比比划划,说得无比开心:   “上次我去御虚院探查情况的时候,看到一个可漂亮的小丫鬟了,前凸后翘,肤白貌美,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就是腿粗了点儿。嗯,还有一个,是个少妇了,但是风韵犹存啊,那气质,那姿态,啧啧啧……哦,对,还有一个……”   林回今就去了一趟御虚院,就看中了这么多人,就连一个端洗脚水的略有姿色的小丫鬟都没有放过,乌攸严重怀疑,他其实根本没有彻底地好好地调查什么,他去了那么久,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恐怕都在猎艳。   林回今,你上辈子不是富二代吗?怎么能low成这个德行?   太无耻了,如果无耻能修成人形,也就长林回今这样了。   ☆、第二十五节 一箭三雕   不过乌攸懒得跟林回今计较,他就是这样的人,对女色的执着之心可谓是感天动地,乌攸都已经习惯了。   话说回来,乌攸这回的举动的确取得了大效果,她还在养病中,与外界半隔离,暂时体会不到,可小丫鬟蜀葵可是感受得真真儿的。   因为前些日子她替自家姨娘感到委屈,没少在外人面前宣扬乌攸的丰功伟绩,丫鬟又是这安家宅门里最有效率的八卦团体,几天之内,搞得几乎整个三房都知道,乌姨娘在诚心诚意地为病重的二房小少爷祈福。三少爷还亲去看过,这事儿是做不了假的。   而更神奇的是,乌姨娘刚刚把写好的经文焚化,安景嵩就醒了。   这是什么,证明乌姨娘是个有福之人啊!   安荣禹本来是厌恶二房的,假如这次二房三小少爷的天花不是被三房送去的丫鬟传染的,他对此绝对是喜闻乐见,但这事儿既然和三房有了关系,安景嵩就决不能死,自己可不想因为一个黄口小儿而被阿爹误会。   说不定,出于利益的考量,安荣禹比安荣泽还不想让三小少爷死呢。   乌攸是有福之人的消息一传开,安荣禹险些乐死。   这不是正瞌睡着,就有人送来了个枕头么?   于是,他不遗余力地叫三房的丫鬟婆子仆人小厮替他传播着乌姨娘的美名,意在表明,我三房的人是如此的有福,而且是如此的善良,连你们二房都能受惠,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们暗地里害你们吗?   安老太爷也听说了这件事,他没说什么,只是派管家给扶风院送来了上好的人参和阿胶,叫乌攸好好补身子。   仅仅是这个举动,就能证明乌攸的努力获得了远超她意料之外的收获。   三房得意了,安荣泽却不高兴了。   对安荣泽来说,蒋姨娘接二连三地给他生了孩子,让他对自己的生产力极度自信,所以他并不怎么珍视自己的孩子,反正生了还会有么。   在这次天花事件中,安荣泽更担忧的是自己的安危,他的小厮清楚得很,在二少爷一得知自己的三儿子染上了天花后,他立刻撒丫子窜到了自己的书房里,恨不得从内到外把自己清洁一通,生怕被传染,刚开始的几天,二少爷简直小心谨慎得像个偷油的老鼠。   在书房里睡了几天,安荣泽脑子中转过了很多个念头,最后,一个无比猥琐的决定在他脑中定了型:   如果借着这个孩子的死做文章,说不定还能对三房造成一定程度的冲击呢。   后来,谁料到,乌姨娘的经文的神奇效果传播了开来,自己儿子的病也转好了,这不能不叫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去父亲母亲面前狠狠告上一状的安荣泽气馁。   可这回,一向很向着自己的蒋氏,居然不理会自己阴沉的脸色,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那个被从妓馆里赎出来的乌小贱人的感激。   安荣泽被自己的娘逼着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说一点儿都不受到孔圣人的影响是不可能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蒋姨娘的虔诚,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种事情怎么能轻信?况且这乌姨娘是三房的人,凭什么会给自己的儿子祈福?   要知道,自己的儿子可是因为三房送来的丫鬟而染上天花的。   难不成是这三房是想唱了红脸唱白脸?先让自己的儿子染上天花,然后再叫一个姨娘念两句经文作点儿妖,让儿子的病再好转?   这也说不通啊,这天花可是要命的传染病,三房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根本算不准安景嵩会在什么时候康复的吧?   总而言之,百思不得其解的安荣泽郁闷了。   而蒋姨娘的三观虽然奇葩,但是爱孩子这一点还是和普天下的母亲一样的。她的意见是,甭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儿子的病好了,她就感激那个叫儿子病好了的人。   之前,乌攸就曾给她送过养颜的药方,她叫大夫看过,大夫说,这药方极好,虽然蒋姨娘的身体因为多次频繁受孕,已损害了肌理,很有可能不能再怀上孩子,但是这药方也能起到美容养颜、滋补养阴的作用,称得上是上佳的补方了。   由此可见,乌攸是真心诚意地对她示好,再加上这回她让自己的儿子逃过了一劫,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发自内心地谢谢乌攸,谢谢她的祖宗十八辈。   此时,对外面的情况完全不知情的乌攸,心情也好得要命。   原因很简单,自己这回的事情办得利落,安荣禹感激她,二房也感激她,真正是一箭双雕了,更让她欣喜的是,这一箭还射下了第三只雕来。   安荣禹刚刚来过一趟,明确告诉乌攸,她不用去跟安滢道歉了。   安荣禹的理由是:   “我毕竟是她的兄长,你是我的女人,你管教她,还得向她道歉,也忒不成体统了。”   呸,当初你为了讨好安老太爷,叫我给安滢赔礼,拉拢安滢的时候,怎么不说成不成体统了?   还不是因为自己是有福之人的传闻一传出,安老太爷对自己有了好感,自然不会去计较自己当初和安滢的嫌隙,安荣禹本人又是个鼻孔朝天目空一切的货,他可以借此避免和安滢低声下气,保全的也是他的面子。   乌攸把安荣禹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只是懒得搭理,让他去吧。   在乌攸养病期间,三房的各位姨娘和蒋姨娘都来拜访过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同。   白姨娘是感激,因为自己为了救他的儿子而险些溺死。   蒋氏的态度和白姨娘差不多,都是毕恭毕敬的,言语间对她甚是亲昵。   而季姨娘和韦姨娘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不近不远,适时地表现了自己的态度,但也不会显得过于热络。   至于祝姨娘么,态度就很值得揣测了。   南星这个丫鬟是经由她的手送到二房的,如果真的要寻一个为此事负责的人,祝姨娘是第一个倒霉的,因此她的装扮不如平日里光鲜亮丽,倒像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媳妇,缩着头,束着手,哪怕在来看望乌攸的时候,大多数话都是交给她的丫鬟栀子讲的,她则负责端着蒙娜丽莎的微笑,不时地点个头,示意她还在听。   不过,笑容可以装得出来,眼神就不一定了。   瞧瞧,祝姨娘的眼神里,那温柔中流露出的一丝扭曲,真是把“你这个妖妇真是不安分”的意思诠释了个十足十。   面对着祝姨娘的微表情和故作亲热的寒暄问候,乌攸基本上全程以“啊哈哈哈”、“真是麻烦姐姐了呢”、“啊哈哈哈”应付了过去。   祝姨娘走的时候,林回今正好从外面晃晃悠悠地飘了进来,迎面撞上了祝姨娘。   祝姨娘自然是看不到这个阿飘的,而林回今也不管祝姨娘看不到自己的事实,把手肘撑在门框上摆了个pose,十分风骚地撩了撩头发。   祝姨娘在跨过门的时候,莫名地觉得背后有层寒意,她打了个寒噤,不由加快了脚步。   这个狐狸精是个有福之人吗?呸,有福于他人,却专门克自己对不对?   自从乌姨娘来到府上,她就没顺心过。这个乌姨娘,看样子老老实实的,但可是个有心计的。上次她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自己对她和蒋氏的挑拨离间,还害得蒋氏对她生了芥蒂,碰见她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都是妾吗?从身份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而且,你蒋氏因为私奔,永远都会是妾,我呢?我可是要成为夫人的女人!   走出扶风院几十步开外后,祝姨娘阴恻恻地回头,把阴冷的目光落在了“扶风院”的匾额上,轻启朱唇,把“扶风院”三个字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   所有的拦路虎,都该死。   扶风院里。   乌攸正在桌边用午膳,今天的午膳是一碗香气满溢的鸡汤面,还有一道酸甜胭脂藕,一道金钗银丝,而林回今就把下巴搁在了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乌攸吃东西。   乌攸看他这副样子,忍了好久,才说:   “林回今,你能不把脸放在桌子上吗?这个动作让我感觉你真的很像一只……狗。”   林回今满不在乎地摇晃了一下脑袋,说:   “这个不重要。哎,我跟你说啊,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我今天上午什么都没做,净听着那群小丫头白话。”   乌攸起了兴趣:   “说说看,她们说我什么?”   林回今笑眯眯地盯着乌攸,说:   “具体的话我就不转述了,简而言之,在他们看来,你就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从身上随便薅一根毛就能把人救活了。”   乌攸直接无语了。   这个比喻绝对是林回今想出来嘲讽她的!   她镇定地挥了挥手里的筷子,说:   “你可以去听墙角,但是禁止借着听墙角诋毁我的人格,否则,小心我一筷子把你的腰子夹出来。”   说着,乌攸作势动了动筷子,她不是在开玩笑,凭她现在的力气,要收拾林回今是妥妥的。   林回今马上捂住了自己的腰部,嘿嘿讪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   “话说回来,我觉得那个祝姨娘的眼神不大对劲。”   哦?   乌攸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问他:   “哪里不对劲?”   林回今捧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说:   “我只是感觉而已。我对女人还算是有点儿研究,她平时笑起来的时候挺亲切的,但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就很可怕。她的心里肯定藏着些事情,你小心一点儿,说不定……她要动些什么手脚。”   ☆、第二十六节 送上门来的仇家   祝姨娘要动什么手脚,乌攸不确定,因为她很快被一件事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安滢的生辰,半个月后就要到了,及笄之年。而作为她的哥哥的女人,病愈了的乌攸必须得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这个生日很微妙啊,及笄之年,盘上头发,就可以嫁人了。   也不知道谁能入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姐的法眼?   在安滢的宴会上,可能要邀请本城的不少商贾之家的贵妇,算是变相地给安滢开一个小型的相亲会,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合计合计哪家的小子长得不错,哪家的小子才学够高,把这些信息再汇总汇总,拉出个名单来,再由安老夫人甄选。   这些保媒拉纤的事情怎么着也轮不着叫乌攸来操心,她只需要负责把自己的礼单排好就行。   三房这一份礼是由祝姨娘和安荣禹合计着,一块儿送出去的,不过每个姨娘也该有一份自己的心意才是。   乌攸早早地计划好了,送一个红酸枝嫦娥奔月首饰盒镜箱,几件昂贵的首饰也就罢了,反正乌攸有心理准备,自己送的东西,十有*会被安滢随手打赏给丫鬟,搞不好连她小厨房里掏炉灰的小丫鬟还能得一串玛瑙珠子呢,自己送得多了,八成给自己添的堵也更多,只要在意头上过得去就行。   这些天,乌攸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为了加快康复,她每天都会去后院的花园里溜溜弯,林回今也会尾随在她后面,晒晒太阳什么的,小日子惬意得很。   然而……惬意的日子里,总有人没事儿来送脸找抽。   某天,乌攸在院子里逛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生面孔。   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却作一副大人的扮相,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正在读影壁上的文字,他身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让他多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之气,但如果光看他的背影的话,他也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正太罢了。   乌攸在看到他的背影的时候就觉得眼熟,正在琢磨这家伙是谁,林回今就悄悄地伏在乌攸耳边嘀咕了一声:   “这谁啊,得有十一二岁了吧?还能进后院?万一冲撞了女眷怎么办?”   乌攸白了他一眼,要说“冲撞女眷”,这安府上下没有比他林回今冲撞得更多的了。作为一个把不要脸的精髓贯彻到底的资深颜控,林回今的最爱就是对来往的丫鬟评头论足,然后搞一个排行榜,按照气质、身材、相貌种种要素,把他所能见到的各种稍微有点儿姿色的女性分门别类,做成一个小册子,其性质和集邮差不多。   不过也是有不同的,林回今虽然毫不掩饰地展现自己对于各类女性的喜爱,但也仅限于在嘴里占占便宜,从来没有付诸实践过。   乌攸一面在心中吐槽着林回今,一边留意打量着白衣少年的背影。   越看越熟悉呢。   乌攸正忖度着,那白衣少年便转过脸来,正好和乌攸四目相接。   在四目相碰的瞬间,乌攸立即就从原主的记忆里把这个人的影像挖掘了出来。   乌攸愣住了。   这这这……不就是那谁吗?   上一世原主乌娘之所以会死,说到底,就是让这个小子闹出来的事情!   不,准确来说,是这个叫苏公甫的小子和祝姨娘合谋,一起陷害了她!   上一世,乌娘也是在安滢的生辰前夕,在后花园里瞎逛的时候,碰上了苏公甫。   只不过,当初的乌娘,正被不祥之名缠身,一脸的凄风苦雨,远没有现在的乌攸这般闲适自在。   这苏公甫,是祝姨娘的亲表弟,是来走亲戚的,据说是个风雅之人,听说安府后院有一片极佳的园林,心向往之,祝姨娘也一向疼爱这个懂事的表弟,便破了个例,放苏公甫去后花园转转。   就这样,上辈子,一脑门子官司的乌娘和苏公甫,便这么“巧合”地撞上了。   要叫乌攸说的话,巧合个溜溜球!   祝姨娘的表弟,还是亲表弟,听着就透出一股浓浓的可疑劲儿好吗!?上一世的乌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有坑,坑里还有水,居然会主动凑上去询问,给了苏公甫以可乘之机。   这个苏公甫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着天真无邪,淫歌艳词一套一套的,当然,在上一世的乌娘看来,这是苏公甫油菜花的表现,   而叫乌攸来说,就是:你对一个已婚妇女,吟诵“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样的诗句,是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在单纯地询问她眉毛的画法吧?   这样的说法,还是骗鬼去吧!   结果,上辈子的乌娘信了,后来就变鬼了。   这也是乌攸对乌娘恨铁不成钢的原因之一。   人们都说,智商不够,情商来凑,这乌娘的情商智商双欠费,也难怪别人要捡着她这个软柿子捏。   然而,这并不能构成害人的借口。   上一世,乌娘也只是和这个苏公甫有一面之缘罢了,在她自己看来是如此,然而,对于早有安排的祝姨娘来说,这次看似不经意的“萍水相逢”,埋下的可是一颗定时炸弹,遥控器还握在祝姨娘手里,她想什么时候按就什么时候按。   和乌娘见第一面的时候,苏公甫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外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可在六年之后,乌娘因为不祥而被安荣禹厌弃时,苏公甫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精壮男人。   在天时地利人和都达成的时候,祝姨娘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戏码按照祝姨娘的意愿顺利地推进着:苏公甫被祝姨娘请入了府里做客,临近半夜的时候,祝姨娘买通了把守在乌娘的扶风院前的几个婆子,叫苏公甫潜了进去,并事先叫祝姨娘早就埋在扶风院里的钉子,即二等丫鬟翠萝,在乌娘房间里的银香球香料中添入了催情的药物,乌娘在昏昏欲睡间,把苏公甫错认为了安荣禹,糊里糊涂地两相缠绵起来。   原本在铺子里忙活的安荣禹被祝姨娘寻了个借口找回了家,而作为祝姨娘党的季姨娘,有意无意地提醒安荣禹好久没有见过乌娘了,说得安荣禹这个二皮脸也有了三分愧悔之心,就想去看看这个被自己冷待了n久的姨娘。   结果可想而知,扶风院的后半夜,无比热闹。   乌攸哭哭啼啼地请求安荣禹的原谅,却被安荣禹厌烦地一次又一次地踢开。   扶风院上下的丫鬟都被祝姨娘买通了,众口一词,都说是乌娘想要借勾引祝姨娘的表妹苏公子而逃出安府,催情药是乌娘自己下的,而原因呢?当然是因为在六年前,乌娘和苏公子在后花园里见了一面,那个时候,乌娘就对这个十二岁的小公子“春心荡漾”,更是在苏公子每次造访安府的时候,一有机会便对他“暗送秋波”,“垂涎三尺”久矣。只是苏公子一直对她不理不睬,乌娘自始至终都是在不停地“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丫鬟们都说,乌娘因为不祥的罪名被拘之后,心思更不安份,天天吵着要让苏公子把她“接出府去”,奈何苏公子对乌娘一向是“敬而远之”,“礼数周全”,乌娘被迫才想出了这么个下三滥的招数,企图用身体贴住苏公子。   她们事先就对好了口供,把炮火全部转向了乌娘和她唯一的贴身丫鬟蜀葵,说是蜀葵去死乞白赖地求苏公子来看看乌娘,说乌娘生病了,又被软禁了,找不到大夫云云,苏公子略通一点儿医术,“被迫无奈”,还是求了祝姨娘,进了扶风院,没料到一进房间,就着了乌娘的道儿。   谁能想到乌娘这么“下作”“不要脸”呢?怪不得是暗门楼子里出来的脏东西,手段都如此肮脏。   在事发后,蜀葵被祝姨娘抓了起来丢到了柴房,使了几剂药,把嗓子药哑了,无法为自己的主子辩护,而祝姨娘声称,是乌娘药哑了蜀葵的嗓子,目的自然是为了销毁人证。   四面楚歌的乌娘,抓着安荣禹的袍子苦苦哀求,她怎么都想不通,当初的那个“良人”为何不肯信她,为何会用那样看着牲畜猪狗的眼神看着她。   你既不信我,当初为何又要纳我入门?   后来,安荣禹一声令下,命手下小厮把乌娘投入扶风院的井中。   乌娘没有挣扎,像一块木头一样,被人像宰猪一样,绑上手脚,倒提着丢入了井中。   当被井水淹没的瞬间,乌娘想通了很多,以往许多想不通的事情,也都豁然开朗。   那个当年在后花园中偶遇、穿着月白衣裳的翩翩小公子,是一只不会叫,但是咬人不带商量的狗。   乌娘对这个叫做苏公甫的男子的恨意,仅次于对祝姨娘的恨意。   从回忆中醒转过来的乌攸,面对着这个朝自己微微点头,一副衣冠禽兽模样的小公子,有种一巴掌糊上他的熊脸的冲动。   不得不说,苏公甫是个天生的帅哥胚子,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五官比有些个女人长得还精致漂亮。但说到底不就是个孩子,也不知道上辈子那些重口味的丫鬟婆子是怎么想的。   春心荡漾?   我呸,我又不是恋童癖,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我春心倒是怎么荡漾得起来?想想就尼玛的罪恶。   不过,你既然像上一世那样送上了门来,那你是不是,该把上辈子的帐连带着算一算了呢?   ☆、第二十七节 苏公甫,熊脸欠糊   苏公甫眯起一双丹凤眼,看向乌娘。   他的表姐祝姨娘说过,安家三少爷新纳的乌姨娘是个美人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竟比自己的表姐还有姿色,也难怪表姐会对她忧心了。   苏公甫看起来是个年幼的少年,放到现代估计只是个读小学六年级的小屁孩,可是他从小就聪明得很,尤其是在耍心眼上,胆大心细,和祝姨娘简直是一个脾性。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他好色。   没错,他家境还算好,是一家酒肆老板的儿子。他爹娘育有一子一女,他的姐姐的地位很低,自小就是在家里干粗活的佣人,而他,由于是年纪较小的孩子,又是个男丁,父母对他宠爱有加,什么要求都随着他,所以,他小小年纪,竟就有了去风月场里流连的荒唐习惯。   他见过不少漂亮娇俏的姐儿,和她们喝茶聊天什么的是常事。他虽然并没有什么床上的经验,但*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好,总能哄得那些姐儿们一阵哄笑,个个都上来扭他的嘴,说他嘴上沾了蜜糖。   这乌姨娘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话说这窑姐儿转了正之后,都想尽办法地想要立牌坊,贞操节烈这一手玩得比普通女子还要好,因此,平日里用惯的那些放荡的大招不能乱放,要把她惹恼了就不好了。所以苏公甫好好谋划了一番,决定采用最隐晦的方法,让她对自己留下印象就行。   祝姨娘说了,她要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先让自己和乌姨娘碰上一面,至少给彼此留个印象,以后才好动手脚。   在苏公甫的计划里,乌姨娘看到自己这个小辈,应该会主动询问自己的情况,没想到这乌姨娘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默默地调转身子,准备离开。   乌攸根本不想和这个苏公甫主动讲话,原因很简单,她就算是要惹祸上身,也不能是主动出击,她的眼还没瞎,如果留心看的话,可以轻易地看到在不远处的榕树边,有一角裙子边露了出来。   根据裙子边的花纹判断,这个躲在树后面偷看的家伙,十有*是翠萝。   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你啊。   乌攸自从确定了翠萝的间谍身份,就想方设法地寻了她个错处,一直晾着她,叫她干一些无足轻重的活计,没想到,她居然还这样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乌攸冷哼了一声,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苏公甫就发声叫住了她:   “小生多有冒犯,请娘子不要见怪。”   乌攸背对着他,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既然真的觉得这是“冒犯”的话,我都装作没看到你了,你还主动凑上来叨咕个什么?生怕我察觉不到你的存在吗?   心里想着,乌攸回过身来,挑起了一边的眉:   “敢问小郎君是……”   苏公甫走上前来,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起身后,温文尔雅地笑道:   “冒犯了。小生姓苏,名公甫,乃祝氏昭昭娘家表弟,受表姐之邀造访贵府。早就听闻安家后花园风景秀雅,我便求了表姐,想来这里观赏一二,没料到冲撞了姨娘,扰了姨娘的清净,小生在这里再拜致歉。还请姨娘万万不要把此事说出去。”   话说,古代人七岁不同席,这苏公甫都十一二岁了,还愣着脑袋往人家的后花园里闯,安家即使规矩不是很严苛,这话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   也不知道上一世乌娘是犯了什么圣母心,碰上一个差几年就要束发的男子,居然不麻溜儿开溜,还主动凑上去。这不就等同于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乌攸面上虽然挂着笑意,但十分客气:   “苏小郎君,既然知道在这后院中不是很方便,又为何要贸然闯入?要知道,我们安府可是还有未曾出阁的小姐,倘若是被苏小郎君瞧见了,这话好说不好听呢。还有,敢问小郎君,你为何称我‘姨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安家的姨娘?”   苏公甫喉头一紧,也不由的紧张起来:   谁能想到,乌姨娘不仅连半分面子都不给自己留,还细心地点出了自己话里的纰漏?   不过他的慌张也只是持续了片刻而已,他强笑着,试图编圆自己的谎话:   “我表姐告诉过我,表姐夫新纳了一位姨娘。其他的几位姨娘我小时候都见过,所以……”   果然,苏公甫从小就是个撒谎的能手。   乌攸不禁回想起了上辈子,在乌娘被逼得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个和祝姨娘合谋坑害自己的贱人,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表情自然,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乌娘“勾引”他的全过程。   看他撒谎的样子,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乌攸不打算继续和他扯白下去了,草草行了一礼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她心里相当清楚,他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呢,是万万不会如此轻易地罢手的。   果不其然,她刚走两步,就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而走不动的原因……   乌攸扭回脸去,一脸黑线地发现,苏公甫的一只脚居然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   尼玛这算是什么?公然调戏?你苏公甫是在那种地方里跟姑娘玩这种游戏玩多了是吧?你特喵的信不信,要是你真的敢拿这手对付良家妇女,人家分分钟抽哭你。   苏公甫在成功阻止了乌攸继续朝前走后,才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个大礼行了下去:   “还请姨娘不要见怪,稚子无心,我绝不是有意……还请姨娘宽恕!”   稚子无心,童言无忌,烦不烦啊?   在乌攸的观念里,所谓的稚子无心,童言无忌,都是被大人纵出来的。但凡被好好调教过,听话懂事的孩子,根本不会用所谓的“童言”去伤害别人。   至于“稚子无心”,乌攸只想呵呵这个小小年纪的伪君子一脸。   你无心?你心眼可多着呢,再多长几个心眼的话你那颗心就变成筛子了。   乌攸强笑着,扭过半张脸,用眼角瞄了苏公甫一眼,说:   “小郎君是无心的便好。”   这后半句话乌攸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你是无心的便好,假如你是有心的,老娘打不死你这个小畜生。   你这叫调戏良家妇女懂不懂?要是碰上了个性情刚烈的,被你这么一脚踩下去,人家肯定觉得受到莫大的羞辱,头也不回地跳湖去了你信不信?   苏公甫连番碰壁,而乌攸甚至连个正脸都懒得给他,那祝姨娘交给他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苏公甫好利用的地方就是这点,他的年纪还是太小,就算是比一般的孩子要精明几分,也是个容易沉不住气的,一见情况有变,就容易乱了阵脚。   这个脑子一时间短了路的孩子,随口拽了一句诗词出来:   “古人有诗句曰,‘洛尘忽?挪皇そ浚?i踏金莲行?e?e’,用来形容姨娘,倒真是贴切呢。”   贴切你妹夫啊!你就算是踩了我的裙摆,也看不到我的脚,你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是为哪般?你还赞美我的脚,这特么是赤果果的调戏啊!简直不能忍啊!   乌攸终于给了他一个正脸,不过乌攸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寒若冰霜:   “小郎君谬赞了,可是这话不能乱说。请小郎君自重。”   说着,她从鼻子中轻蔑地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裙摆,头也不回地朝扶风院的方向走去,留下了苏公甫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乌攸因为有些恼怒,走路时都带上了两三分火气,林回今则像个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侧,等到走出苏公甫的视线范围时,乌攸才猛地一回身,冲林回今恶狠狠地说:   “这是个什么样的贱人啊!”   林回今陪着笑脸:   “他就不是个人。”   乌攸气愤地扭着袖口的花纹,在原地转了两圈,恼恨道:   “不知羞耻!祝姨娘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来对付我!我刚才也是气晕头了,居然还和他讲话,翠萝那小丫鬟在一边站着看呢!万一祝姨娘以后设计我,翠萝只要说见过我俩在小花园里说过话,那我也是有口说不清!早知道我今天就带蜀葵出来了!”   林回今咧咧嘴:   “对对对,祝姨娘和她这个表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乌攸持续发飙中:   “他这么小的年纪是谁教他这么调戏女性的?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未来的女性公敌啊这是!”   林回今随嘴应道:   “那就让他长不大好了……”   这话一出,乌攸便是凌厉的一个白眼丢了过去,吓得林回今马上住了嘴。   乌攸对他提过无数次,她是有底线的,不到万不得已,你死我亡的时候,乌攸不会随便动手杀人。   这不是圣母,而是道德底线和她的责任操守。   不过,林回今的话也给了他少许的启发:   现在,苏公甫还是个孩子,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不作数,但是等他长大了,自己这回和他交谈的事情就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   为了避免这个麻烦,乌攸必须做些什么!   ☆、第二十八节 离间的人来了   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最好能把祸患掐灭在萌芽状态,否则,纵虎归山,如果事后祝姨娘以此设计来诬陷她,变数就太大了。乌攸一向不干赔本的危险买卖,这回也是一样。   上辈子的原主已经进了一次水井,乌攸可没有再污染一次井里水源的打算。   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乌攸回到了扶风院,但是刚进院门,就和蜀葵以及栀子撞了个面对面。   栀子?   刚刚经历了和苏公甫的会面,弄得乌攸有了几分风声鹤唳,祝姨娘的大丫鬟栀子莫名其妙来到她这扶风院,乌攸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只是来找姐妹谈谈心说说八卦的。   她把目光转向了蜀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某些可疑的信息。   乌攸最担心的就是祝姨娘企图收买蜀葵,把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弄成祝姨娘的眼线。   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只能每时每刻都保持伪装状态了。   这件事说难,倒是也不难,就是怪恶心人的。   栀子见到乌攸后,施施然行了礼,说:   “祝姨娘,奴婢有礼了。”   看到栀子,乌攸不由地联想起那天自己和林回今在追月流风亭的亭子顶上偷听到的一番对话。   祝姨娘似乎有意把栀子培养成安荣禹的六姨太?   祝姨娘啊,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的男人,稍微让他悠着点儿?他现在还年轻,你就要上赶着掏空他的身子吗?   想起了这件事后,乌攸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当天夜晚她想起的那个如何整治祝姨娘的法子。   现在祝姨娘已经在想办法折腾自己了,现在,是时候动手吗?   嗯,再等等看吧。不过前期的工作应该可以着手去做了。   在乌攸的计划里,这是一盘很大的棋,要下起来可不易呢。   打定了主意后,对着栀子,乌攸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可是祝姨娘叫你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我刚才去后花园里转了转,因此不在院内。”   乌攸说这话时,有意观察着栀子的表情,果然,在自己提到“后花园”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栀子一边的嘴角若有所思地朝上扬了起来,眼珠也极快地左右转动了一圈。   很好,有了这个微表情,乌攸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在后花园与苏公甫的“偶遇”,栀子也参了一脚。   栀子恭敬地答道:   “其实奴婢只是来找蜀葵说说话,我们是同乡,我老家来了人,捎来了些吃食,我给蜀葵送一些过来。”   乌攸闻言,眯起了眼。   哦,是打算玩离间这一手么?   蜀葵原本放松的表情,在听到栀子那番话之后,突然变得有些小小的局促不安起来,她偷眼看着乌攸,似乎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   哎,这妹子,还是心思太浅了。   乌攸面上半分不虞或是猜忌都没有流露出来,而是笑了起来:   “是吗?我还听蜀葵说过,她老家的松子糕是一等一的美味,说是松软黏糯,入口即化,这丫头,说得我都馋了,可就是没有人给她送,我也尝不到这传说中的美味。不知道这次带来的吃食里可否有松子糕?”   栀子的眼睑低垂下来,叫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又行了一礼,讲话的音调一如既往的温顺懂礼:   “有的,只是这些吃食都是贱物,乌姨娘如此高贵的身份,尝个鲜儿罢了。姨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先告辞了。”   矮油,这是来敲打我的?   我看起来难道像个傻子?连你的反话都听不出来?   我高贵个毛线!   乌攸清楚得很,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的确是窑子里出来的没错,这是乌攸无力改变的原始配备,她已经没办法去反抗,只能接受。不过她也清楚,自己先前的工作实在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工种,卖笑罢了。   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着名的欢场女子,苏小小李师师关盼盼章台柳柳如是,种种种种,都是众口传颂的奇女子,历数这些名妓的故事,可以大体归结为一句话:负心多是读书人,欢场尽是义气鸡。   但是尽管如此,她们再有才再长情再牛掰,背负的永远都是肮脏的名声,普通的世人一提起那些个暗门楼子里的人,才不会想到才情,想到浪漫,而会在第一时间把她们与“不知廉耻”四个字挂上紧密的联系。   你赞美一个前琴姬,说她高贵,不如跑到猪圈里,去深情赞美一头猪有多肥。   这两件事,在恶心人的程度上可以说是一样一样的。   而且栀子的这番言辞,很值得玩味啊。   她到底是代表祝姨娘来敲打自己的呢,还是她有意想挤兑一下自己呢?   如果没有听到栀子和祝姨娘的对话的话,乌攸恐怕不会联想到这一层来,但是听过她们的对话后,就不能怪乌攸怀疑,这栀子已经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六姨娘,虽然礼节周全,可怕是连她自己都注意不到,她开始不自觉地针对起自己未来的敌人来。   看来,自己是被某人当做假想敌了呢。   栀子离开了,乌攸则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进入了扶风院之中。   刚刚走进主屋,蜀葵就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叠声告罪。   乌攸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左不过是怕自己怀疑她蜀葵和祝姨娘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乌攸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怀疑之后,现在也释然了。   蜀葵是个真正忠心的小丫鬟,这一点毋庸置疑。   乌攸想起来,在上一世,蜀葵作为帮助乌攸“勾搭通奸”的“罪仆”,被人药哑了嗓子,丢进了柴房。而等到自己快被处死的时候,祝姨娘派人把蜀葵从柴房里领了出来,硬逼着她看到了乌娘被投入井中的全过程。   当时的乌娘,被一群人像抬牲口一样,缚住手脚,倒提着走向井口。   她眼前的世界是颠倒的,但她清楚地看到,同样被五花大绑的蜀葵,含混不清地“啊啊”地惨叫着,拱动着身子,像一条卑微的虫子,死命地朝乌攸爬去,被蹭脏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而祝姨娘则带着胜利的微笑,给手下的丫鬟栀子丢了个眼神,栀子心领神会,伸脚踏在了一截绑着蜀葵的绳子上,阻止了蜀葵继续往前爬的动作。   蜀葵爬不动了,但她仍徒劳地挣扎着,疯狂地摇着头,张开嘴“啊啊”叫个不停,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乌娘的脸,直到乌娘的身体消失在井口,她才颓然地倒在地上,无助地痉挛起来。   随后,蜀葵便被他们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第二年,扶风院的梨花开得格外绚烂。   在读取乌娘记忆的时候,给乌攸印象最深的,便是乌娘被投井时,蜀葵那双含泪的眸子,以及祝姨娘得意的笑容。   在当时,整个扶风院的人都被祝姨娘收买了,乌攸不相信,祝姨娘就没有想办法收买过蜀葵。可蜀葵最后的选择,是跟在了上辈子那位体弱多病、迎风流泪、对月吐血的乌娘身边,至死都没有后悔过。   这样的一个丫头固然是好的,可她太没有心眼,也不好。   借这个机会,好好锻炼锻炼她吧,也让她稍微长点儿心。   于是乌攸并没有阻止她,更没有扶她起来,任由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自己表达自己的忠心。   蜀葵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含了泪水,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姨娘对自己露出这副模样,不管不顾,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这比她受到责骂甚至挨罚都要难受。   起先,栀子来访的时候,无比亲热,还给她带来了不少家乡的特产,蜀葵欣喜万分,根本没有细细想过栀子来访的真实目的。她满心里都惦记着自家的姨娘,以前自己跟她提起松子糕的时候,姨娘就明确表示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尝尝看,而栀子恰好送来了松子糕,这叫她如何能不兴奋?   可偏巧,出院门的时候碰上了从后花园里回来的姨娘,在栀子和乌攸一来一往地对话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人利用了。   真该死,明明知道祝姨娘跟姨娘不对付,怎么自己还跟祝姨娘的人打得火热?   万一姨娘因此对自己生了疑心,找个借口把自己打发出去,再倒霉一点儿,她万一再被分配回安滢小姐的手下,那她就彻底完了!   蜀葵是真知道错了,不再说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满心忐忑地等待着乌攸的“宣判”。   都是自己不好,要不是自己如此不小心……   蜀葵正在心中责怪着自己,突然听到乌攸开了口:   “蜀葵,你已知道错了?”   蜀葵强忍住眼泪,答道:   “奴婢知错,不该与霞飞院的人来往过密。可这是第一次……”   乌攸玩着手绢,问:   “会是最后一次吗?”   蜀葵一怔,跪伏在地上的身体也微微抬起来了一些:   “哎?”   乌攸抬起眼瞟了她一下,又垂下了眼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会是最后一次吗?”   蜀葵立即点头如捣蒜,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了:   “会!一定会……姨娘,我错了……”   乌攸漫不经心地一挥手,说:   “罢了,这件事别再提起,我扣你半个月的月钱,暂记做处罚。我不希望还会有下一次……”   没等乌攸的话说完,蜀葵便俯身拜了下去:   “奴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月钱不月钱的,都不打紧,姨娘能原谅她就是万幸了!   ☆、第二十九节 你可长点儿心吧   蜀葵欢喜得直抹眼泪,而乌攸也终于做出了让她站起来的手势,等蜀葵抽噎着站起身来,她便把蜀葵唤到了近前,观察了一下,发觉四周无他人,门也关得好好的,便压低了声音,说:   “蜀葵,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该敲打的敲打完了,那该拔掉的东西是不是也该拔除了呢?   在乌攸看来,人一旦受伤了的话,完全不用等到伤口发炎化脓了,才着手处理。   那虽然叫亡羊补牢,但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羊好好地圈好呢?   翠萝,福享够了,是时候滚粗我的扶风院了吧?   听完乌攸的一番耳语后,蜀葵睁大了眼睛:   “翠萝她……私自窥伺姨娘的行踪?”   乌攸冲蜀葵比了个低声讲话的手势,说:   “我在后花园里看到她了,她躲在树后面,鬼鬼祟祟,怕是没有什么好心。”   蜀葵恨恨道:   “这个小蹄子,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果真?   面对乌攸疑惑的眼神,蜀葵一脸不忿地说:   “我早就听墨兰说,这小丫头私下里老往霞飞院里跑,说是去见她的母亲,也就是祝姨娘手下的一个针线婆子。姨娘可知道,前些日子您病着的时候,她窃窃私语些什么?居然说姨娘和小大郎都站在池子边,会不会是姨娘把小大郎推下去的。我碰巧路过听到了她对着几个小丫鬟嚼舌根,我直接进去训斥了她一通。舌头如此长,居然连姨娘都敢编排!”   看着蜀葵含着眼泪还咬牙切齿的模样,乌攸微挑了挑嘴角,反问蜀葵: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蜀葵咬咬嘴唇,委屈地低声道:   “姨娘当时正病着,我怎么好拿这样的事叫姨娘伤神呢?”   乌攸看到如同小猫一般乖顺可爱的蜀葵,满意地点了点头,说:   “我明白你的心思,是为我好。可你也得记住,这样的事在事后一定要回禀我。别忘了,你是这扶风院的一等丫鬟,墨兰和翠萝都是你手底下的。你有管教丫鬟的权利。下次,你再发现这些丫鬟有些不规矩的举动,二话不说,大耳刮子扇上去再说。”   蜀葵捏了捏粉拳,宣誓一般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乌攸的话:   “嗯!大耳刮子扇上去再说!”   乌攸笑笑,说:   “我有两件事,要交代给你去做。第一,帮我清除门户……”   听完乌攸的计划后,蜀葵睁大了眼睛,望着乌攸的眼神中也多了两分敬畏。   真没想到,平日里姨娘那么温和,一使起手段来居然这么狠辣。   但蜀葵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谁叫翠萝先找事的,还帮着霞飞院暗算扶风院,姨娘待人那么好,这个狼心狗肺的丫头,就活该受点儿教训!   乌攸见蜀葵明白了自己整治翠萝的计划后,点了点头,又交待给她了第二件事:   “去帮我打听一下祝姨娘的表弟。”   对于这项命令,蜀葵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乌攸也没说具体要调查些什么,这让她怎么调查?   可蜀葵的小脑瓜也并不呆板,只消几个转念,她便明白了乌攸的意思:   姨娘这是要磨练自己,培养自己的办事能力呢。   乌攸也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以前,乌攸总是把蜀葵当做是一个八卦传达器,想知道安府里的什么八卦就向蜀葵打听。但现在,乌攸起了要把蜀葵培养成真正的心腹的心思。   而蜀葵显然也领会了精神,没有细问,说了句“姨娘放心”便退了下去。   乌攸倚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小盖盅,抿了一口茶水,嘴角向上勾起:   翠萝,你吃着我扶风院的,用着我扶风院的,到了了还不安分,想着如何谋算我扶风院,那就别怪我扮猪吃老虎,管杀不管埋了。   ……   蜀葵办起事来还算利落,到了下午,她已经把信息反馈给了乌攸:   苏公甫,祝姨娘的表弟,现年12岁,熟读诗词歌赋,这次是随家人来拜访祝姨娘的。祝姨娘格外喜欢自己的表弟,非要留他和他娘,即祝姨娘的舅母在府里住一晚不可,听说晚上还要给他们办一个小型的宴会。   不得不说,乌攸在听到祝姨娘“格外喜欢自己的表弟”这一条时,邪恶了。   这祝姨娘,不会是个口味独特的怪阿姨吧。   乌攸想尽办法掐灭了自己那些乌七八糟的念头,把重点转移到了最后一句话上:   “有一场小型的宴会?什么宴会?”   蜀葵答道:   “听说祝姨娘要把三少爷请去,至于诸位姨娘,就不一定了。奴婢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听蜀葵这么说,乌攸笑了笑。   上一世,这场宴会不仅邀请了安荣禹,还叫去了三房所有的姨娘去陪宴。据说安荣禹是想借此表现出他对祝姨娘的重视。   安荣禹就是这么一个荒唐的家伙,明明知道席上还有一个12岁的半大男人,居然叫一帮小妾去赴宴。乌攸很奇怪,安荣禹也没有长一张智商亟需充值的脸,怎么办出来的事情这么掉档次呢?   上辈子的乌娘因为心情郁结,告病未能到席,而这一世,乌攸不仅要到场,而且要打扮得娇俏可人,为她的复仇计划铺路。   这也是在给安荣禹撑门面不是?想必安荣禹看到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必定会高兴的。   凭借安荣禹的情商,他可不觉得叫自己后院的美娇娘抛头露面有什么不对。在原主的记忆里,安荣禹有一次喝醉了,居然当着自己一干狐朋狗友的面,唤来了白姨娘,叫她换上戏服,给他们唱戏听。   这完全是对女人尊严的侮辱和践踏,可对于安荣禹来说,他仅仅是在取乐,他想不到自己的举动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安荣禹,你真是奇葩中的战斗葩,极品中的高级渣。   乌攸屏退了蜀葵后,叫来了翠萝和墨兰,叫她们两人给自己梳妆。   在梳好了堕马髻,并化好一个娇艳欲滴的妆容后,安荣禹的命令也传到了:   戌时,各位姨娘到霞飞院赴宴。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在接到通知后,乌攸还是没能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安荣禹,你真做得出来,你真是个好样的。   在安荣禹的小厮退下后,翠萝欢喜道:   “姨娘还真是未卜先知,能料到三少爷会请姨娘去赴宴,这就装扮起来,时间刚刚好。姨娘可真是厉害。”   乌攸暗笑一声,别的不提,她拍马屁的手法倒是炉火纯青。   心中在吐槽,可乌攸在面上丝毫情绪都没有展现,赞同地点了点头,说:   “嗯,说得不错。喏,赏你了。”   接过乌攸递过去的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翠萝欢天喜地地谢了恩,把坠子收好的时候,她得意地转瞟了墨兰一眼,就差在脸上写下“小样儿你就妒忌吧”的字样了。   然而墨兰根本甩都不甩她,对着铜镜端详了端详乌攸的脸,又用匣子里的青雀头黛给乌攸描起眉来。   而乌攸也同样在铜镜中打量着墨兰。   墨兰是个稳重的,很少讲话,但是是个标准的行动派,一言不发地就把事儿做了。   上辈子,墨兰在自己失去宠爱后,便被白姨娘调走了。   白姨娘是个眼光长远又识时务的女人,从这一世乌攸对她的几次接触便可以感受出来。因此,白姨娘看上的丫头,必定错不了。   这种丫鬟,如果笼络得当的话,也是可以当做左膀右臂来信任的。   看完墨兰,乌攸再把目光转向仍喜色不减的翠萝时,默默地吐槽道:   你可长点儿心吧。   在化完妆后,乌攸在墨兰和翠萝的服侍下,换上了一件丹碧纱纹大袖衣,下着鸦青色绣月白色梅花的综裙,照镜子的时候,翠萝不住口地夸乌攸漂亮,谄媚之意溢于言表。   对于翠萝虚情假意的奉承,乌攸选择了选择性失聪。   她想着,自己交待蜀葵的第二件事,到底办成了没有?   而看到心不在焉的乌攸,翠萝心里却乐开了花:   今天上午栀子来寻蜀葵,正巧被乌姨娘碰见了,乌姨娘必定会对蜀葵心生猜忌。   翠萝可是亲眼看到了蜀葵上午从乌姨娘房里出来的样子,她的双眼哭得通红,显然是受过乌姨娘的训斥了。   活该!谁叫你蜀葵当着两个小丫鬟的面给了我好大的没脸,居然指着我鼻子骂。不就是说了两句乌姨娘吗?论资历,哪里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翠萝还因为另一件事而止不住地兴奋:   乌姨娘今天可是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了呢!   在后花园里,她和祝姨娘的小表弟会面的场面,她可是看得真真的,虽然那苏公甫小公子的刻意接近没取得什么成果,但事后万一有人借这件事发作,那自己就说自己站得远,没有仔细看,只是远远看到苏公甫和乌姨娘拉拉扯扯,说得模棱两可些,不就得了?   到了那时候,自己就是祝姨娘的功臣,赏赐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升做一等丫鬟,就不用看蜀葵这丫头的脸色行事了。   翠萝摩挲着藏在袖子里的乌攸赏给她的坠子,满心得意地暗自脑补着将来的美好生活,殊不知,这会儿被她得意地抚摸着的昂贵的首饰,却为她埋下了一个灭亡的祸根。   ☆、第三十节 咬钩了   戌时。   祝姨娘的霞飞院里,各位姨娘和祝姨娘的亲眷,小表弟苏公甫和舅母岑夫人欢聚一堂,进行了亲切的会晤。席间其乐融融,载歌载舞,各方还就最近的生活问题和学习问题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才怪!   在席间,处处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大多数人虽然都在客套和寒暄,但也仅仅是客套和寒暄而已,就连白姨娘的俏皮话听起来都干巴巴的,她们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肴上。   就连祝姨娘也是如此,她的脑电波难得地和其他几个姨娘都调整到了一个频率上:   让这个宴会去见马克思吧!   但也有几个人,没能读取到姨娘们的脑电波,安荣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祝姨娘的舅母和小表弟苏公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安荣禹很快喝高了,还跟苏公甫推杯换盏起来,眼看着苏公甫白净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两片红晕,安荣禹的兴致越来越高,甚至拉着他,要来行酒令。   韦姨娘坐不住了,她是个面皮薄的,而且自以为自己虽然出身底层,但好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想想看吧,祝姨娘和季姨娘曾经都是丫鬟,白姨娘以前是个戏子,乌姨娘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专门钻男人被窝的,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却被安荣禹命令这样坐着“接客”,还要面对一个十二岁的、可能已经初通人事的小郎君,她着实是扛不住。   韦姨娘假托身体不舒服想要回桑卓院,却被安荣禹以一句“你能不能不要扫兴”呵斥了回去,她委屈了起来,强忍着泪水,不至于在席间失态,而安荣禹的注意力却早早地从她身上转开了,询问起苏公甫最近的功课来。   乌攸淡淡地扫了韦姨娘一眼,然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林回今。   他早就蹲在一边,乌攸以为他正严阵以待,随时等候着自己开始行动的吩咐,可现实是,林回今正望着满桌子的饭菜,跃跃欲试地想要伸出爪子捞点儿食吃。   就不该对他有指望!   乌攸抬起脚踢了他一脚,用思维和他对话:   “时机到了,去,把东西放到他的酒里。”   林回今恋恋不舍地从盘子上转开了视线,站起身来,走到了面色酡红的苏公甫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把纸包里面的药粉尽数倒到了苏公甫的酒里。   眼瞅着苏公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和安荣禹两个人趁着酒意勾肩搭背互称哥们儿,林回今才折回了乌攸身边,手里抓着一块从苏公甫的小桌上顺来的糕点,炫耀似地冲乌攸晃了晃手,一口把糕点吞了下去。   乌攸压根不想搭理这个货,端起面前的酒杯,笑容甜美道:   “苏小公子真是海量,竟可和三少爷一较高下,我敬你一杯。”   乌攸的位置很好,在苏公甫的斜对面,明亮的烛光投射在她脸上,把她的脸衬得越发娇嫩明艳,苏公甫刚刚喝完一杯酒,头正晕晕乎乎的,就听到了乌攸软媚的声线,一抬眼,又撞上了乌攸含情脉脉的双眼。   在视听的双重冲击下,苏公甫可耻地发现自己……起了反应。   苏公甫可不是什么不经世事的雏儿,尽管还没和女性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深入接触,尽管还没有用自己的长短去探测过别人的深浅,可他自认为对女性是有百分百的掌控力的,所以,上午乌攸对他的冷淡态度,让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自己一个翩翩佳公子主动亲近一个出身风月场的浪荡女子,是给了她多大的体面,她可倒好,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居然给自己摆脸子看。   不过这人性本贱,喝了两口酒,也不过如此。高贵冷艳?那都是假象,是因为她想摆谱,到头来,她还不是得对自己媚笑?果然是天生的贱坯子。   顶着一张翩翩公子的皮,苏公甫愉快地如是想着,与此同时,他张开了自己的腿,双腿下垂,尽量掩盖住自己尴尬的反应。   假使乌攸能够明白苏公甫的心声,绝对会干净利落地抛给他三个字:滚犊子。   乌攸看到苏公甫迷离的眼神,和明显滚动了一下的喉结,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朗:   “苏小郎君,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苏公甫察觉自己失态了,立刻挤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笑容,说:   “没有,我身体很好。”   说着,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但这杯酒并没有起到熄火的作用,反倒把他身体里的欲火撩拨得更加旺盛。   祝姨娘率先注意到了苏公甫凝望着乌攸的眼神,先是错愕,继而一阵恼火:   阿甫不是个挺聪明稳重的孩子吗,怎么灌了两杯黄汤就如此把持不住!要是坏了自己的计划,那就不妙了!   三少爷这回已经做得太过了,万一传到了安老太爷那里,怕也是个麻烦。祝姨娘更不敢确定,喝得蒙圈儿了的苏公甫,会不会酒后吐真言,吐出来点儿不该吐的东西。   综上所述,这场宴会必须提前结束!   于是,她在参会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后,选中了自从被安荣禹呵斥了之后就蔫唧唧地坐在一旁、眼中含泪的韦姨娘。   她装作一副刚刚发现的惊讶模样,扬声问:   “韦妹妹,你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韦姨娘刚才是被训斥怕了,听到祝姨娘这么说,立刻脑补出了一套阴谋论:   难道祝姨娘是想让三少爷以为,自己因为他的训斥,而对他产生了怨怼和不满?   思及这一点,刚刚还满脸颓丧如同拔毛鸡一样的韦姨娘,刹那间回光返照了,她堆起一脸不比乌攸逊色多少的灿烂笑脸,说:   “怎么会呢?姐姐多心了,妹妹身体很好。”   祝姨娘没想到韦姨娘居然会瞬间变脸,被狠狠地堵回来不说,还额外获赠了安荣禹的一个白眼,意思很明显:   你大惊小怪个锤子!   祝姨娘用指甲死死扣住了桌子的内沿,使了半天劲,才稳下了心绪,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   白姨娘就不用想了,她一直低着头,连多余的动作都不多做,努力地和四周的墙壁融为一体,生怕安荣禹注意到她。   上次,她被酒兴盎然的安荣禹选中,叫她当着自己的朋友的面唱戏取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安荣禹再发一次疯。   就算他要发疯,也不能再拿自己当靶子!   因此,一个劲儿地猛低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姨娘,她根本不可能和祝姨娘产生任何形式的交流。   季姨娘吗?不行,上次去拜访二房时,就是这个小家子劲劲儿的季姨娘,败坏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如果这回再叫她来帮忙,搞不好她会越帮越忙,到时候问题就大条了。   祝姨娘正在苦苦地跟白姨娘抛媚眼的时候,乌攸暗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瞅准了时机,装作头晕目眩状,直直地朝一边软倒下去。   作为事先被乌攸反复叮嘱交代过、熟悉了剧本的人,蜀葵表示很淡定。   她立在一边,一直在紧张兼期待地等待着乌攸的“晕倒”,一见乌攸有了动静,她动作矫健地直扑了上去,想要抓住乌攸,可手却在关键时刻打了一下滑,没能抓住她。   但乌攸还是没有摔倒在硬邦邦的地上。   在乌攸以柔弱姿态倒地的瞬间,嘴角还挂着糕点渣的林回今一下子扑了上来,把自己的胳膊垫在了乌攸的脑袋下面。   在乌攸闭起眼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个纰漏:   自己居然只交代了林回今,叫他准备好伺候苏公甫的药,可是没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啊!   这小子不会是当真了吧?真的以为自己晕倒了?   应该不会,他不是会读心么……   对,他应该只是不想叫自己摔得太难看才对。   乌攸的突然“晕倒”,叫全场都骚动了起来。   安荣禹第一个冲了上来,扶着乌攸的肩膀摇晃了起来:   “乌娘?怎么了?你醒一醒啊!”   乌攸明明是在装晕,却被他摇得真的头晕起来。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安荣禹还有咆哮马的潜质呢?   乌攸被摇晃了一阵儿后,才“虚弱”地醒转过来,眼神迷茫无助地听着被“吓坏了”的蜀葵声泪俱下地对安荣禹说:   “姨娘的身体本就虚弱,前些日子又受了寒,身体亏空,怕是担不住久坐,才……”   蜀葵是真的被吓坏了,姨娘刚才歪下去的时候,自己慢了一步,要是姨娘真因此而摔出个什么好歹来,不用乌攸下命令,她就会自我了断。   看乌攸已经醒了过来,安荣禹也稍微冷静了一些,遣人送“身体不适”的乌攸回扶风院。   因为屋子里闹哄哄地乱成一片,没人注意到,苏公甫在乌攸晕倒后,刚想站起来查看,就是一阵恶心,冲出去吐了。   林回今提供的药物,有催情和催吐的双重作用,乌攸在事先把时间就安排妥当了,晕倒的时间、苏公甫出去吐的时间、自己转醒的时间……一切都十分完美。   在蜀葵护送着“晕晕沉沉”的乌攸走出房门时,她“碰巧”和苏公甫擦身而过。   蜀葵也趁着这个机会,完成了乌攸交给她的最后一项任务。   借着夜色,她把一张纸条塞到了苏公甫的手里,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夜半三更时,请往扶风院一叙,后门为君而开。   苏公甫昏沉的脑袋因为这张挑逗意味分明的纸条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把纸条捏在手里,勾起了一个自认为相当邪魅狂狷的笑容。   果然,天下女人一般贱。   ☆、第三十一节 痛揍   而在苏公甫自我膨胀,觉得自己的魅力上至八十下至八岁,没有一个雌性生物能抵挡的时候,乌攸则倚在自己的榻上,悠闲地吃着葡萄。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苏公甫,既然你还想像上辈子害乌娘那样害我的话,就别怪我吃你不吐骨头了。   这场针对苏公甫的战役中,能否胜利的取决因素是,谁比较蠢。   很显然,乌攸对上苏公甫时,有一种浓浓的智商碾压的优越感。   乌攸可是很清楚地看见了,在接过蜀葵递过去的小纸条时,苏公甫眼中闪现出的那抹微不可察的惊喜与鄙夷。   蜀葵递纸条给他,其实已经基本表明了乌攸的立场,他应该很轻易就能猜到,是谁授意蜀葵这样做的。   他大概正在窃喜吧。   乌攸并不担心他会把这张纸条交给自己的母亲岑夫人或是祝姨娘,按照他那个贪婪劲儿以及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劲儿,在对乌攸动了*的念头后,他肯定会秘密赴约,先把自己吃干抹尽,再提起裤子不认人。   乌攸甚至都能猜到苏公甫在盘算些什么:   反正这乌姨娘也不是什么雏儿,只要是自己抵死不承认,并拿出纸条,诬赖是乌攸主动邀他前来的,谁还会怀疑,一个12岁、风度翩翩的小郎君,会主动和一个在风月场上阅人无数的前琴姬苟合?   要让他克制住自己的好*望,以祝姨娘的大局为重?   别开玩笑了,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乌攸清楚,苏公甫的人生信条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祝姨娘疼他,他也得先占点儿便宜,才肯替祝姨娘做事。   现在,乌攸就等着他这个渣渣三更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到了那时候,乌攸必定会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可乌攸的麻烦事儿可不止这一件。   因为,林回今闹情绪了。   他并没有对着乌攸胡乱使用他的读心术,因此,他根本不知道乌攸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自然而然地,乌攸晕倒的假动作,把他给骗了过去。   从霞飞院回来后,不管乌攸怎么哄他,他都不肯从玉?里出来:   “我说……你多大年纪了?闹什么脾气啊,快出来,一会儿还用得着你呢。”   林回今闷闷不乐地别扭道:   “那你为什么告诉蜀葵,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你的搭档,可我连你的计划都不知道!”   “……你以前不都是不关心的吗?”   “……”   “好吧我不凶你了,你快出来,一会儿还有事情要你去做呢。”   “不要。”   “……那你想怎样……好吧我夸夸你。你可帅了,真的。”   “不信。”   “你真的很帅,你不信你看,你身边全是从你身上帅掉出来的渣。”   “……好恶心。”   扯了半天皮,乌攸都没和林回今达成一致,乌攸终于没耐心了:   “你出不出来?”   林回今死撑着不松口:   “我就不出来!”   乌攸二话没说,捏着玉?的手猛地一使力,林回今嗷地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从玉?里窜了出来,捂着自己不碰巧被乌攸的蛮力狠狠捏了一把的胳膊,满眼控诉地看着乌攸,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乌攸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心软了些,刚想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歉疚之情,林回今就揉着胳膊开了口:   “你要把我的胳膊捏断了!后半辈子你要对我负责!”   这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台词吗!林回今,你x染色体够多的啊,你爹给你的y呢?   乌攸觉得自己呆在林回今面前,分分钟都会暴走,刚忍了忍火,蜀葵就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嗓门道:   “姨娘,墨兰说看到有人在咱们扶风院边探头探脑,应该是……那位小郎君没错了。”   蜀葵这丫头大概也是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乌攸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   “守在扶风院前后门的婆子该交班了,让她们换一下班。”   扶风院看门婆子的交班时间正巧是三更,在这段时间里,是扶风院把守最为松懈的时候,乌攸之所以约苏公甫三更相见,很显然,就是为了给那只在门外打转的耗子以可乘之机,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蜀葵心领神会,走出屋去。   乌攸冲还在背对着自己蹲墙角画圈圈的林回今说:   “熊孩子,起来,干活了。”   林回今还是没转过心里的弯来:   “你叫蜀葵帮你去干啊。”   这孩子绝壁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欠调教!   但是现在人都摸到门口来了,如果林回今再这么赌气下去,自己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乌攸无法,只得暂时和林回今妥协:   “好吧,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好,你比蜀葵厉害多了。我需要你,真的。”   林回今挪了挪屁股,转回了半个身子:   “真的?”   乌攸觉得自己简直跟幼儿园大班的老师似的,柔声细语道:   “真的真的,不赌气了好不好?要是你把这件事办成了,我给你小红花?”   林回今想了想,居然把挪回来的半个屁股又挪了回去:   “我不要。你那是哄小孩用的。”   乌攸气结,刚想要发飙,就听到后院附近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啊!有贼!”   扶风院里大多数都是女眷,听到这么突兀的一嗓子,原本睡着的丫鬟基本上都被吓醒了,有几个胆小的干脆随着尖叫声尖叫了起来:   “有贼啊!有贼!”   那几个换班的婆子还没到岗位上,一听到有贼,一下子就惊了。   什么贼能摸到后院来?   不是来盗财的,就是来采花的!   乌姨娘是什么人,是三少爷现在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半夜三更的,要是被什么人闯入冒犯了,她们可都是要担干系的!   那些婆子也都是见过些市面的,一听到有人喊有贼,麻利地抄起手边趁手的家伙事儿,扁担,花剪做武器,甚至还有个姓蔡的婆子,跑到了小厨房里,左右看看,发现小炉子上正熬着给乌攸的安神汤,一边摆着一把烤得通红的火钳子,她挑中了这个武器,气势汹汹地抓着火钳子的手柄,跟挥舞着神剑一样,朝着声音的发出地点跑去。   等她们跑到事件的发生地——扶风院的后门时,见到地上丢着一个还在打转的铜盆,满地都是水,而一个满身是水的小个子男人,正狼狈不堪地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哀嚎。   如果仔细看的话,那个已经一滴水都不剩的铜盆里,还在冒着袅袅的白气。   也活该苏公甫倒霉,在乌攸的计划里,是要等苏公甫靠近自己的房间,再由蜀葵发出大叫,引来别人,没料到苏公甫刚刚摸进院子,就碰见了一个小丫鬟。   她刚刚忙完手头上的活,接了一大盆开水,正准备回自己房间里好好洗个脚放松一下,就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窜进了院里,而且看身形,那居然是个男人!   小丫鬟没能沉住气,一声惨叫发出的同时,手里的铜盆也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来人的脑袋,热水泼了他一身。   苏公甫正满揣着一肚子的龌龊念头,想着乌攸在自己身体下面求饶的模样,结果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直接把他吓疲了,跟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   但下一秒钟,他就被人真的兜头浇了一盆水,还是打算用来洗脚的开水。   他嗷地一声惨叫,就地滚倒,打起滚来,开水烫得他全身刺痛,更何况他的脑袋还被铜盆刚刚好亲吻了一下,砸得他头晕目眩,一时间也只有倒地哀嚎的份儿了。   但是半分钟之后,他就后悔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会顶着浑身的刺痛和脑袋被砸的晕眩感,冲出扶风院,而不是像一条狗一样,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逮着,用各种器具轮番殴打一番。   因为后院的灯光昏暗,所有的婆子都没能认出这个小小的人就是祝姨娘的亲表弟,还以为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猥琐男,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脑补出了此人獐头鼠目、猥琐不堪的面容,下手越发重了。   在这些人之中,蔡婆子打得最为给力,因为乌攸自从进了安府后,待下人都很亲厚,有次蔡婆子生病,没能来当值,乌攸竟然派蜀葵来询问,还赏了药,这虽然有拉拢的成分在,但蔡婆子认为,被这么一个宽厚的主子拉拢,也无所谓了。   而这个小东西,从后门偷偷闯进来,看样子目标是冲着卧房去的。   敢打姨娘的主意,老娘烫不死你!   容嬷嬷上身的蔡婆子,英勇地挥舞起火钳子,准确无误地烫在了苏公甫的大腿上。   苏公甫嗷地一声,都快疼疯了,挣扎了几下,勉强起了半个身子,想要逃出去,被蔡婆子利落地一把揪住头发,拖了回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惨无人道的群殴。   等到婆子们打累了,乌攸才走出来,一脸受惊的模样,柔声垂询:   “怎么了这是?这是从哪儿闯进来的贼人?”   看着自家姨娘双目微微含泪,单薄的身子在这夜风里有些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蔡婆子母性大发,进而对手底下的这个胆大贼人愈发痛恨,大脚踩上了他的命根子,还碾了碾。   苏公甫已经彻底被打懵了,这一阵剧痛却又叫他清醒了过来,他凄惨地哼唧着,手脚并用,想要逃跑。   蔡婆子哪里能叫他跑,雄赳赳气昂昂地一把抓起已经被殴得鼻青脸肿的苏公甫的头发,把他半提了起来:   “姨娘,就是这个小子!”   ☆、第三十二节 泼妇   啧啧啧,这脸,跟猪头可有一拼了呢。   乌攸恶趣味地眯起眼睛,打量着苏公甫凄惨的小模样,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同时,她把目光溜向身边的林回今,给他丢了个眼神,可林回今却装作没看见,无精打采地缩在一边,像是掉线了一样,对于乌攸频繁送来的秋波信号视而不见。   喵的,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赌气啊。   乌攸要林回今去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苏公甫身上的那张纸条拿过来,这样一来,就彻底死无对证了。   一个十二岁的小公子,喝醉了酒之后,跑到了某个年轻姨娘的院子里,还是在三更半夜,是来干嘛的?总不会是来敬老慰问的吧?   但林回今要是不动手把那张纸条拿出来,万一一会儿安荣禹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这张纸条,乌攸一点儿都不怀疑,自己会被安荣禹就地捕杀。   林回今你小子快点动手啊!   但是戏码已经进行到这里了,乌攸假如不马上做出点儿反应,而是对着某个根本没有人的角落狂抛媚眼,这些婆子丫鬟估计都会怀疑自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她只能一面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林回今这个不省事的死孩子,一面无比娇弱地倚靠在蜀葵身上,惊讶地说:   “这不是……苏小公子吗?半夜三更,你来我扶风院……”   下半句话,被乌攸恰到好处地噎在了喉咙里,把“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的情绪演变演绎得淋漓尽致,从不解、怀疑、惊骇,过渡到微微的恼怒,她直起了身子,双眼含上了羞愤的泪光,直盯着满面狼狈的苏公甫,沉声问:   “苏小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公甫身上正疼着,下身某个疼痛不止的物体更是叫他抓狂,眼前的境况变化更是叫他措手不及,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受邀前来,却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呜呜,明明不关自己的事情啊,要不是这个贱妇邀请……   乌攸看到他被弄懵了的样子,心下一阵冷笑:   长了个漂亮的皮囊,却没配备一个和外观相符的智商,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借着这个机会,乌攸继续不懈地朝林回今丢去暗示的信号,示意他动手,但是林回今仍处于持续掉线状态,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蔫掉了的丝瓜瓤。   乌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下不免焦躁了起来。   可戏总不能不演下去吧,要是乌攸在此时做出一丝一毫的不合常理的举动,那就糟糕了,这院子里可是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假如自己有什么错处,那祝姨娘怕是第二天就会知道。   装作无意地瞄了一眼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紧张局促的翠萝,乌攸也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紧张,吩咐蜀葵,去请祝姨娘来,不要惊扰到其他的人。   但乌攸心里清楚得很,不惊扰?可能吗?刚才苏公甫叫得跟杀猪一样,乌攸在近旁听着都跟魔音贯耳似的,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估计中梓院的老太爷老夫人都能听到了。   乌攸预料得没错,扶风院一闹起来,相邻的几个院落也都亮起了灯,原本宿在白姨娘院里的安荣禹也被吵醒了,一听说是扶风院出了事,披上衣裳就过来了。   一进院门,他就黑下了脸。   乌攸坐在一张杌子上,把脸扭向了一边,一脸强行忍着泪的委屈模样,院中的几个婆子手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成一个半圆形,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一个人影。   而躺在地上、没人去搀扶、正在被惨无人道地围观着的人影,安荣禹怎么看,都觉得很像祝姨娘的那位亲爱的表弟,今天晚上还跟自己推杯换盏的表弟。   安荣禹见到这阵仗,心下就大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正在气恼间,乌攸就发现了他的身影,立即从杌子上站了起来,眼圈更红了,看起来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卸了妆的乌攸的脸色,带有几分天然的苍白和怯弱,再加上她柔软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眼神,安荣禹顿时就脑子不够用了,看也不看歪倒在地上哼唧的苏公甫,迎了上去,按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了乌攸身上,蹲下来,柔声问:   “你没被吓着吧?”   乌攸在第一时间里没有选择告状,而是揽住了安荣禹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两下,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一样,此举一下子把安荣禹的保护欲激起来了个十足十,他搂乌攸搂得更紧了些,把没有温度的眼神投向了蜀葵,厉声道:   “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蜀葵慌忙跪下,回禀道:   “是……是!回三少爷……”   蜀葵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对安荣禹描述了一遍,而在蜀葵描述的时候,乌攸一直朝安荣禹的怀里靠去,一言不发,安荣禹则温柔地抚摸着乌攸的脑袋,心中暗骂道:   苏家小子欺人太甚!喝了两杯酒,居然敢往自家女人的院子里跑,要不是小丫鬟发现得及时,估计这小子就该钻被窝了。   自家的乌娘如此娇弱可人(?),弱柳扶风(?),要是真的被这苏家小子染指了……   安荣禹可不管苏公甫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公子,想当年,他12岁的时候,通房丫头都有俩了,不要小看小孩子啊!   在安荣禹追忆自己的光荣历史时,祝姨娘和祝姨娘的舅母岑夫人也赶到了扶风院。   岑夫人是苏公甫的母亲,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倒在地上满身是水的骚年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来不及想为什么被安排到东厢房休息的儿子为毛会出现在扶风院,一头雾水地赶过去想把儿子扶起来时,映入她眼帘的一张肿脸却叫她打了一个跌,差点摔在地上。   这货是自己的儿子?   从轮廓来看完全不像,但仔细看眉眼的话……   在勉强辨认出眼前这张脸的确属于自己风流倜傥的小儿子时,岑夫人嗷地一嗓子嚎啕起来,抱着儿子就不撒手了:   “这是怎么了呀这是?我儿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的心肝宝贝啊,从小我就当眼珠子疼着,一指头都不动他啊!这安府是强盗吗?怎么下手这么狠啊,我儿子到底怎么你们了你们要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我儿啊!儿啊!”   岑夫人尖锐的嗓音在小小的扶风院里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回音,乌攸把脑袋往安荣禹的怀里扎得更紧了些,试图抵抗噪音的侵袭,安荣禹也皱起了眉头,一手揽着乌攸,一手堵住了自己的一边耳朵。   祝姨娘还算是个理性的,再加上天色昏暗,她并没能看到苏公甫的尊容,只能从岑夫人的断断续续的嚎啕声中判断出苏公甫是挨了打,她先是冲安荣禹行了一礼,见安荣禹面露不耐,就想叫岑夫人先闭嘴,没想到岑夫人持续地尖叫叫骂着,完全把祝姨娘试图劝说的声音盖了下去:   “乌龟儿子王八蛋,谁打了我儿子,叫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叫他全家子下十八层地狱!我一指头都没动过的儿子啊,你们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祝姨娘听得眉头一跳,心里头不由地埋怨起这个不识时务的舅母来:   你没看到三少爷的脸都绿了吗?表弟被打倒在扶风院的后院,明眼人稍一猜测就该知道是表弟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要不然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祝姨娘深谙表弟的性子,知道他有可能是因为灌了两杯黄汤,精虫上脑,糊里糊涂地摸到了扶风院里,她们很有可能是理亏的那一方,可是舅母这么不分好歹地大骂,还把安荣禹也骂了进去,那事情就更难收场了。   安荣禹被吵得耳朵疼,刚准备出言呵斥叫舅母闭嘴,就听到一个婆子的声音凉凉地响了起来:   “这可骂得没道理,这小郎君尖着脑袋往我家姨娘的院里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就是该挨打的。难道要等他偷到什么东西占到什么便宜再出手收拾不成?”   说话的是蔡婆子,她可是是安府的老人了,本来是安老夫人手下的得力婆子,是老夫人叫去伺候安荣禹的,但安荣禹嫌她太过厉害,长得又不好看,寻了个借口把她放在了乌攸身边,让她领了个清闲的看院子的差事。   但安荣禹是尊重蔡婆子的,她在这府里呆的时间比安荣禹呆的时间都长,而且以前还给安家老大安荣魁喂过奶,算是安荣魁的乳娘。   有了这层关系,安老夫人对蔡婆子也是相当倚重的,就连安荣禹也不敢在她眼前太过放肆。   而蔡婆子的厉害,可是有目共睹的,在安荣泽当年还在府里的时候,就是蔡婆子日日看着安荣泽学习,只要他起了一点儿玩心,就先逮着好好教育一顿再说,她的言辞十分犀利,又天生长了一张铁面孔,教训起人的时候相当厉害,安荣泽不怎么怕老夫人,可是一看到蔡婆子,就双腿发软。   岑夫人一听居然有人敢说她的宝贝儿子偷盗,狠狠地冲蔡婆子丢了一记眼刀,没想到蔡婆子毫不畏惧,威武雄壮地举起火钳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岑夫人一见这场面,气焰灭了三分,可心里面的委屈压也压不住,井喷而出,她往地上一坐,拍打着地面,就哭号起来。   乌攸看得目瞪口呆:   这祝姨娘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怎么她的舅母却像个乡野村妇一般?   ☆、第三十三节 给力的蔡婆子   不止乌攸这样想,院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但没过一会儿,大家都释然了:   其实说白了,这祝姨娘以前不也是伺候人的丫鬟出身吗,家里的人自然是出自底层,泼辣粗俗一些,并不稀奇。   只是祝姨娘往日里都是一副贤良淑德大家闺秀的模样,搞得某些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祝姨娘是大家出身。   被舅母这样一闹,所有人都联想起了祝姨娘的身世问题,看着祝姨娘的眼神也自然带出了几分鄙夷。   到底是出身小门小户的啊,这苏小郎君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但是居然能做出半夜摸女人门的勾当,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这会儿,苏公甫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刚想张嘴说点儿什么,舅母就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唇部在抖动,她还以为苏公甫是疼得难受,哭得更欢更响了,吵得苏公甫耳朵里嗡嗡直响,刚小声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来,便被自家娘亲响亮的哭号声给掩盖了过去。   苏公甫的下身火烧火燎地痛,都快疼得没知觉了,老娘还在耳边嗷嗷个不停,身体上被烫伤的地方也刺痛起来,满身的不适叫他一阵烦躁,不再费力去掩盖自己的本性,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两个字:   “闭嘴!嘶……”   蔡婆子下脚真是稳准狠,直中要害,后劲持久,苏公甫被这么一踹,一张嘴说话,下半身就火辣辣地疼,疼得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瞪着乌攸的眼神多了好几分怨毒。   乌攸则尽力要把小白花装到底,朝安荣禹身上靠去,眼神则充满着茫然,内心却在默默地盘算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乌攸并没想到苏公甫居然会被揍得这么厉害,她的计划就是搞苏公甫个没脸,让他再也不能进安府的大门。假如叫苏公甫就此消失的话,他和自己在后花园碰面的事情便会不了了之,同时自己也能够除去一个隐藏的祸患。   还是那句话,乌攸不能等到对手放大招的时候再仓促准备还击,最好在对手还在运气的阶段,就要使出一记降龙十八掌把对手拍个半死,随后便可以尽情享受鞭尸的乐趣了。   重生了这么多世,乌攸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心是越变越狠了,因为每个要求重生的客户心中都是抱着不甘和怨愤的,为了让他们把不甘和怨愤宣泄出来,乌攸必须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他们的负面情绪,并帮助他们复仇,要不是乌攸是个有着坚定自我底线的人,恐怕早就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成为杀手界一枚闪亮的奇葩了。   重生事务所的工作不好干呀。   乌攸默默地吐槽着,任由苏公甫憎恨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刮来刮去。   看吧,看吧,看多了又不会少块肉。   只是你把眼睛瞪那么大不累吗?你需要眼药水吗?   舅母在冷静下来一些之后,发觉了苏公甫充满恶意的视线正盯着乌攸不放,心下也明白了三四分。   莫不是这个狐狸精姨娘勾引自家的小郎君?   必然是的!阿甫这孩子一向是个聪慧懂事(?)文雅知礼(?)的好孩子(?),肯定是因为喝了两杯酒之后,头脑不清醒,再加上有人刻意勾引,才会昏了头摸到这里来。   对!一定是这样的!这乌姨娘的出身就不清白,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主儿,定是她看上了阿甫,刻意勾引的。   那她为什么要打阿甫?   哼,搞不好是她想作什么妖,引起这安家三少爷的注意,才利用自己的宝贝儿子,真真是可恶至极!   要是乌攸知道了舅母的心声,必定会毫不吝惜地赠她一枚白眼:   让你儿子脱光了躺我床上,我看他一眼就算我流氓好不好?   舅母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掌握了真理的那个人,她收敛住了哭声,压低声音,问苏公甫:   “阿甫,你告诉阿娘,是不是这乌姨娘叫你来扶风院的?”   苏公甫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打算把事件的具体经过掐头去尾地告诉自己的阿娘。   事到如今,凭苏公甫的脑袋瓜,他要是再想不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那他的智商就完全可以打回娘胎回炉重造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全盘的责任都推到乌攸头上,他握着那张乌攸叫他来的纸条,只要自由发挥一通,就可以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而乌攸有过前科,本来就是个欢场出身的,要栽赃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苏公甫越想越激动,挪了下身子,两腿间的小玩意儿就是一阵抽筋,痛得他腿直哆嗦。   他终于领略到什么叫真正的“蛋疼”了。   剧烈的疼痛刺激得他心中对于乌攸的恨意暴涨了几万倍。   能不恨吗?他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呢,万一被那个不知轻重的婆子一脚废了他重要的物件,那他下半辈子的幸福要怎么处理?   苏公甫一面控制住疼得骂娘的冲动,一面迅速在心里编织好了一个借口,刚准备开口,自家阿娘便先于他开了口,声音中含着恼怒:   “乌姨娘缘何要殴打我家阿甫?”   咦?阿娘什么时候转性了?居然不骂人,改用文明礼貌的友好交谈了?   阿福?我还旺财呢。   乌攸在心里吐着槽,同时求助地望了一眼蔡婆子。   蔡婆子心领神会,说:   “若不是苏小郎君不安分,闯入姨娘的扶风院,也没有这档子烂糟事儿了,夫人为何要来责怪我家姨娘?”   言下之意很明白,是你儿子送上门来讨打的,别把污水乱泼。   舅母磨了磨牙,冷笑道:   “若无人相邀,我儿怎会半夜来此?”   蔡婆子也冷哼了一声:   “老婆子曾见过苏小郎君几面,原以为苏小郎君是个懂礼的,没想到竟是个勾勾手指便能招来的叭儿狗。恕老婆子冒犯夫人,这苏小郎君可并非我们强绑来的,而是偷入我们姨娘的扶风院。不知小郎君是与何人相会?是我扶风院的丫鬟,还是看上了扶风院边上的护院?难不成小郎君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   ☆、第三十四节 甩底牌用得着这么快吗   犀利!   要不是还得费着心力装白莲花,乌攸都要为蔡婆子鼓掌了。   纵观整个三房,只有蔡婆子敢面对面和祝姨娘的舅母硬扛。安荣禹不好参与后院的事情,几个姨娘也不好在明面上和祝姨娘对着干,给祝姨娘难堪。   而蔡婆子呢?是扶风院的下人,又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她帮着乌攸对付这位撒泼的舅母,既不用太担心祝姨娘事后的打击报复,又能落得一个忠心护主的名声。   以前乌攸有意地接近她,待她亲厚,也有这一层的考虑,希望她能够偏帮自己一把,虽然蔡婆子的反应总是淡淡的,似乎对乌攸的示好不大在意的样子,可在关键时候,蔡婆子果然给力,这一致对外的枪口炮火也忒猛烈了。   但岑夫人一听便不干了,居然有人说她的乖儿子有龙阳之好!   呸呸呸,你才有龙阳之好!你生的儿子孙子全都是龙阳之好!   由于愤怒,岑夫人的腮帮子都哆嗦了起来,用手指着乌攸的脸直接开骂:   “我家阿甫是个好孩子,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刚才阿甫说过了,是乌家小贱人邀他前来相会的!”   此言一出,连蔡婆子都愣了一下,整个扶风院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寂静中。   乌攸知道,随着自己的到了。   她从安荣禹的怀中离开,先是背过身去,擦了一把眼泪,才掉转过身子来,用略红肿的眼睛柔柔地望向岑夫人,说:   “岑夫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污人清白。我为何要邀请苏小郎君前来?我和他今日才相见,可以说是素昧平生,而且苏小郎君只是个孩子,而我已经是三少爷的人,是万不敢肖想些旁的东西的。”   岑夫人闻言更是火冒三丈,站起身来,手指都快戳到乌攸的鼻子上去了,恶狠狠地说:   “素昧平生?今日白天你还在后花园里和我家阿甫谈笑风生,怎么现在就不认人了?”   乌攸面色一正。   哟,看来这岑夫人也知道苏公甫打算暗算自己这回事?   乌攸半点迟疑都没有,转身先朝安荣禹行了一礼,说:   “三少爷恕罪,婢子没能把后花园发生的事情告知您,是婢子的过失。可是婢子是怕三少爷迁怒于祝姐姐,所以才……还请三少爷……”   在夜色中,乌攸单薄的身子微微发着抖,不像是心虚,而更像是柔弱无措,原本心中产生了些许怀疑的安荣禹再次被她的姿态勾起了怜惜之心,他的声调严肃了很多,说:   “你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乌攸真诚地直视着安荣禹的眼睛,说:   “岑夫人说得不假,我的确曾和苏小郎君在后花园里接触过,但并非是谈笑风生。婢子本不欲与陌生男子多做交谈,准备离开,但是……苏小郎君以言语轻薄婢子,甚至还……还踩踏婢子的裙摆。婢子是严词呵斥了他才得以脱身。但想到他是祝姐姐的表弟,婢子实在不好告诉三少爷,只得忍在心底。三少爷,您若是不信,我被踩脏的裙子还未送洗,上面的污迹犹在,可以与苏小郎君的鞋子做一下对比。倘若有不符之处,婢子愿接受任何处罚!”   这番话条理清晰,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列了个清清楚楚,还顺便提出了证据,叫安荣禹不得不信,看着苏公甫的眼神更寒了数分。   乌攸怜悯地看向已经懵了的岑夫人,还有脸色发青的祝姨娘,暗自冷笑道:   话说,猪队友就是这样的吧?像岑夫人这样的情商智商,居然把祝姨娘原本打算要隐藏到最后、等到逼得自己山穷水尽时才好打出的底牌,就这么明晃晃地提前甩了出来。   岑夫人,天下之大,还真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   乌攸还没来得及多感慨几句,缓过来劲儿的苏公甫就艰难地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表姐夫,并非是小子要刻意冒犯,实则是姨娘邀我前来……小子不知姨娘为何要诬陷……我这里还有字条为证,还请表姐夫明察!”   看到苏公甫探向自己怀里的手,乌攸心头一紧,坏了!   刚才林回今一直闹情绪,没能把那张字条拿回来,乌攸也一时间只顾着看热闹而忘了这件事!   要是真的叫苏公甫拿出字条来,两相对质,苏公甫固然会被认为是一个轻浮的浪荡子,女人勾勾指头就巴巴儿地凑过来,但是乌攸也会无可避免地被戴上一个不贞的帽子!   乌攸敢确定,就安荣禹的尿性来看,如果他真的看到了字条,证明自己是主动邀请苏公甫前来的,他一定会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乌攸一皱眉头,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了林回今。   你小子倒是快点动手啊,没看到他已经伸手到衣服里去了吗?你……   但是乌攸悲哀地发现,林回今正气哼哼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根本没有接收到乌攸发射出的求助信号。   这家伙真是不识时务!关键时刻就是靠不住!   自己也是,急着要把这个祝姨娘为自己埋下的钉子拔除掉,但却操之过急,对于一些突发情况的应对措施还没能构想好就匆忙实施了计划,难怪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乌攸咬咬牙,尽力按捺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不再浪费时间反思,集中精神开始思考该如何把这件事圆过去。   在乌攸紧张地思考着应对措施的时候,苏公甫忍着满身的伤痛,一边摸索着纸条所在的位置,一边在心中恶狠狠地盘算:   你乌姨娘暗算我是吧?要借着我来对付祝姨娘是吧?   你以为我收到纸条后会马上销毁掉湮没证据吗?抱歉,你只是个不要钱送上门来的玩意儿,不上白不上,至于事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我表姐的,这张纸条也将成为证供。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只是个十二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今天被一帮老女人殴打的屈辱,我要成千成万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等我找到纸条,我就让你死得好看!   ☆、第三十五节 频频作死   等我找到纸条……   哎?纸条呢?   苏公甫摸遍了胸口,却压根没找到原本贴身藏着的纸条!   起先,他还以为是被那兜头浇来的一盆热水打湿了,心中慌乱了几分。   要是上面的字迹被水打湿了,弄模糊了,那可怎么是好?   苏公甫一心急,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了,索性把衣服解开,在胸口摸索不停。   摸了几把之后,他的脸色渐渐转为惨白:   没了!   字条不是被打湿了!而是没了!   怎么会这样?闹鬼了?   苏公甫记得分明,自己把字条折了三叠,放进了贴身的衣服……   必定是这乌姨娘干的好事!她唆使手底下的婆子殴打自己,趁机拿走了纸条,销毁证据!   好个乌姨娘!好毒辣的计策!   苏公甫思及这些,自以为抓到了乌姨娘的把柄,也不顾什么劳什子礼节了,伸手指着乌攸的鼻尖,骂道:   “明明是你招我前来的!趁……趁我酒醉之时!表姐夫,我原本是有纸条的,是……乌姨娘叫丫鬟给我送来的。她怕是在吩咐手底下的婆子打我的时候,把纸条拿走的。表姐夫,我敢用我的父母子嗣起誓,是乌姨娘邀我前来的,我没办法……我……”   由于太着急,苏公甫说话时连声音都是颤的,而且结结巴巴,听起来……极其没有说服力。   乌攸闻言,精神一震,眼珠转了几转,就明白过来:   纸条没了?   不会是……林回今做的吧?   乌攸把目光投向了仍背对着自己的林回今,果然,看到了他匆忙躲避的眼神。   这小子刚刚肯定是在偷看自己的表情来着,看到自己的目光转向了他,才匆匆忙忙地把脸转开。   他早就动手把纸条拿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可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乌攸的最后一丝后顾之忧便也荡然无存了!   乌攸眼含泪水,默默地看向蔡婆子,表情似在哀求蔡婆子帮她说话,而犀利的蔡婆子在此时化身成了乌攸的代言人,一张利嘴无比流畅地吐出了一大段话:   “酒醉?溜进来的时候,小郎君可是清醒得很呢,还知道在三更时分趁着扶风院值夜婆子换班的时候进来。说句冒犯的话,你深更半夜来我扶风院,鬼鬼祟祟的,打你都是轻的。小郎君不会是临时起意,编出个什么纸条的鬼话,来诬赖姨娘的吧。若真有纸条,还请小郎君拿出来。空口白话可是易事。就比方说,素日老婆子听说的,苏小郎君是个最为懂事知礼的,但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可以,今日一见,才知分晓。”   苏公甫年纪阅历尚浅,哪里能应付得了嘴快又思路缜密的蔡婆子,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纸条,那张本来被他收得好好的纸条,居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岑夫人听着却不乐意了,今天晚上闹得可谓是鸡飞狗跳,自己根本舍不得动一根指头的儿子挨了一顿暴打,而儿子的小伙伴看样子也挨了打,会不会影响子嗣繁育暂且不论,光是看到儿子痛苦不堪的模样,岑夫人就心疼得直抽抽,哪能容得一个牙尖嘴利的老婆子再对儿子恶言相向,践踏儿子那颗脆弱而幼小的心灵呢?   于是,尽管知道自己刚才已经说错了话,把儿子狠狠地坑了一把,岑夫人还是勇敢地开了口,把炮火对准了蔡婆子:   “这里是主子在说话,哪里容得你一个婆子开口!”   祝姨娘一下子捏紧了帕子,也顾不得长幼之序了,恶狠狠地抛给了岑夫人一个眼神,示意叫她闭嘴。   岑夫人还真以为蔡婆子只是个单纯的看家护院的粗使婆子?   要知道蔡婆子来扶风院,基本等同于养老,她在安府的地位,可绝对不等同于那些一般的婆子,就连安荣禹都不敢对她大小声,一个小小姨娘的舅母居然敢自称她的主子,这不是作死么。   面对岑夫人的作死举动,蔡婆子报以冷笑,先对岑夫人行了一礼,才凉凉地道:   “岑夫人若不提醒,老婆子还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蔡婆子故意把“夫人”两个字咬得无比清晰,她是在变相地在提醒岑夫人,好好想想你的身份,训斥蔡婆子的话,轮得到安荣禹来说,轮得到老夫人来说,甚至轮得到乌攸来说,你一个和安府没什么关系、在商业圈内地位又不高的小小酒肆的老板娘,尊称你为夫人,你就真把自己当夫人了?   岑夫人也听出了蔡婆子的弦外之音,她咬了咬牙,转移了话题:   “我家阿甫说了,乌姨娘给他递过纸条,就必定递过,阿甫是个好孩子,断不会撒谎的。昭昭,你也说两句话啊,你最了解阿甫了不是吗?”   要不是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在,祝姨娘早就恨不得派人上去堵住岑夫人的嘴拖出扶风院了。   你自己玩火**就好了,干什么要把我拖进来?   要不是几乎整个三房都知道祝姨娘很喜欢自己的小表弟,隔三差五就会向别人提及,如果乌姨娘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不然的话,估计她会直接在自己脸上贴上一个大大的标签“我们不熟”。   可毕竟已经被问到头上来了,祝姨娘再装傻也装不下去,她只能勉强咧了咧嘴,对安荣禹说:   “三少爷,此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祝姨娘这话说得其实挺中性的,只是提出了个可能性,并没有偏帮谁的意思,她这样讲,也是在求自保,没想到岑夫人直接把祝姨娘的意思理解偏了,还以为祝姨娘是在替自己的宝贝儿子申辩,顿时觉得有了靠山,说话的底气都硬了三分:   “你们都看看,祝姨娘都说了,我家阿甫不可能做这样下作的事情,必定是有人勾引的!三少爷,您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偏帮着乌姨娘啊。乌姨娘是你的姨娘,我家昭昭就不是你的姨娘了吗?”   祝姨娘闻言,一记白眼差点翻到天灵盖里去。而乌攸倒是乐呵呵地观战中。   岑夫人这样的猪队友,祝姨娘怕是恨不得把她送到对手的阵营里去祸害对手吧?   ☆、第三十六节 起誓?算了吧   安荣禹听了这话,眉头拧了起来,目光瞟向了祝姨娘,心中有了些许不快:   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说我有了你祝昭昭,就不能再有别的人了?   祝姨娘难道经常和自家舅母抱怨这一点,所以岑夫人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祝姨娘可猜不透安荣禹此刻的心思,要是猜透了,她必定会活活掐死岑夫人以证明自身清白。   蔡婆子作为一个暴脾气而又忠于职守的婆子,看到岑夫人再次不懈地把矛头指向自家姨娘,老脸一绷,说:   “岑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如果你当真怀疑乌姨娘如何如何,便叫小郎君拿出那所谓的纸条来,否则说什么也没有用。”   岑夫人看向了苏公甫,院子中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苏公甫。   被强势围观了的苏公甫,感觉压力很大。   他倒想知道纸条去哪儿了,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可是他也得找得到啊。   为了摆脱尴尬的局面,他只能咬住乌攸不松口:   “就是乌姨娘邀我前来的!纸条被她拿走了!我再说一遍,我敢拿我的父母子嗣起誓!”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咬死了乌攸,大家至少会对她存有一点儿疑心吧?   他可不想当炮灰!   可是,显然,满院子盯着苏公甫的视线都赤果果地流露出四个大字:   你骗鬼呢?   苏公甫深更半夜跑到扶风院里来,本来就是他理亏,在众人眼里看来,他就是猪油蒙了心跑来试图调戏乌姨娘,挨顿打也是活该,但可耻的是,他居然不想承认,还试图把责任推到乌姨娘的头上。   哦,对,你苏公甫没错,错的是乌姨娘,是她约你前来的。   且不说有没有那张纸条,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那张纸条,你居然就这么颠颠儿地跑来了,连你娘都不通知一声,看起来你倒是轻车熟路,把男女之间那点儿事都摸得透透的啊。   更关键的是,乌姨娘叫你来你就来?那她叫你去死一死你去吗?   什么纸条?你倒是拿出来啊,你敢诬陷别人你倒是拿证据出来啊。   你苏公甫说乌姨娘私会你就是她私会你了?那如果你说你是安荣禹的私生子,你还真的就是他的私生子了?你当你是玉皇大帝呢?   在场的人的心中几乎都转着这样的念头,所以看向苏公甫的眼神也不免带出了明显的鄙夷神色:   啧啧,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偷偷钻女人的门,遇到事儿还撒谎,试图推卸责任,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而众人在腹诽苏公甫之余,心中也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怀疑:   说起来,平日里祝姨娘好像的确挺喜欢自己这个小表弟的,时不时把他挂在口上夸他是个聪明伶俐懂礼数的,在众人眼里,苏公甫的行为就代表着祝姨娘的行为。   那苏公甫半夜偷偷进来的行为,和祝姨娘有没有关系?   乌姨娘是新进府的姨娘,就目前来看还是挺得安荣禹宠爱的,是不是祝姨娘生了嫉妒之心,想要借着苏公甫之手,搞臭乌姨娘的名声?   不无可能不是吗?   看着周围环绕着的都是不信任的视线,苏公甫都快要绝望了,他有生以来哪里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过,他强撑着内心的不安,低声说:   “我以父母子嗣起誓……”   苏公甫你省省吧,看看你周围的眼神,你就算拿你的下半/身幸福起誓都没有人会信你的,真的。   而且你特么起誓就起誓,能不能不拿你的父母子嗣说事儿?   不说你的父母,单说你还没子嗣呢,就把他们给推到你前面来当挡箭牌,你这良心也大大地坏了。   就算你应了誓,倒霉的也是你父母子嗣不是你啊,也难怪你大言不惭死活要拿着他们起誓呢。作为一个男的,你敢不敢拿着自己身上的零件儿去发誓?   蔡婆子显然是和乌攸想到了一处去,她把手里的火钳子丢到了一边,说:   “小郎君,听人一句劝,别糟践你的父母子嗣了。也别再死咬着乌姨娘不放。乌姨娘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和一个莽撞小子计较。”   岑夫人却不依不饶起来,在她看来,儿子说有纸条便一定会有纸条,必定是被人借机拿走了!   她直接忽略了祝姨娘几乎想要杀人的眼神,叫嚷起来:   “这事儿没完!凭什么我孩子要白白挨打!三少爷,我敢打包票,必是这乌姨娘把那纸条取走的!三少爷公允起见,也得查搜扶风院!”   安荣禹已经被这事儿给折腾烦了,刚准备吩咐手下小厮把这对多事的表舅母和小表弟请出安府去,便听到岑夫人恶狠狠的声音,一时间,安荣禹还真的有些迷惑了。   若说这苏公甫是受约前来吧……证据呢?   若说是苏公甫和岑夫人联手有意栽赃吧……这么蠢的手段真的没关系吗?   瞧岑夫人发狠的劲儿,也不似作伪啊。   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岑夫人还能咬定青山不放松,难不成真的还有什么隐情在里头?   闻言,安荣禹思索片刻,转向了乌攸,说:   “乌娘,且搜一搜吧。搜一搜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乌攸默默地在心中os:   安荣禹,你果然是个m体质中的战斗机,人家对你声音一高你就动摇了,你还能更摇摆不定一点儿吗?   但是安荣禹假使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就把岑夫人母子赶出去,那他就绝壁是智商掉线了。   搜吧搜吧,如果纸条已经被林回今那里了,他们今个儿就算把扶风院搜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什么纸条。   乌攸用的纸最普通的,整个安府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纸,而且撕下纸条的纸也已经被销毁了,可谓是死无对证。   乌攸用诚恳的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安荣禹,眼中带着一点柔弱带着一点泪珠,道:   “三少爷尽可搜去,婢子行得端坐得直。可是也请三少爷在搜寻完毕后,能给婢子一个说法。”   岑夫人身上一寒,望着淡定的乌攸,心中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是早有准备吧?   ☆、第三十七节 丢出府去   事实证明,的确是的。   婆子、丫鬟和小厮里里外外地搜寻了一遍,乌攸甚至叫祝姨娘的丫鬟栀子去搜围殴了苏公甫的婆子的身,把表面功夫做得天衣无缝,一副公平坦诚的模样。   她越是这个样子,岑夫人心里头越没底。   而搜寻进行到最后,岑夫人的心彻底坠入了万丈深渊。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儿子说了有就一定要有,没有也得有!   乌攸看着岑夫人额角涔涔滚下的冷汗,和她望着自己的怨毒的双眼,微摇了摇头。   岑夫人,见好就收的道理懂吗?   乌攸敢说,如果自己真心想要搞死苏公甫,只需要借着今晚的事情借题发挥,再收买几个婆子,把他认作**贼,把他活活打死都是没问题的。乌攸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她是善良地饶过了苏公甫一命的。   这层关系并不难想通,可岑夫人非得自作死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那就没办法了。智商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情。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个负责搜查扶风院的丫鬟和小厮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回应道:   “三少爷,没有什么纸条。”   安荣禹还没说什么,岑夫人的作死进度条又蓄力完毕,开始发挥猪队友的神圣光环:   “不可能!我儿子说有就绝对有,你们安府没有一个好东西,看我们母子俩好欺负是不是?姓乌的小贱人你这么编排我儿子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你……”   如果说在搜寻前,岑夫人还能拽拽词,充充打肿脸的胖子,现在的岑夫人,已经完全淡定不能了。   而随着岑夫人的数落和无差别的谩骂,安荣禹的脸成功地黑成了锅底。   乌攸连摇头都懒得摇了,默默吐槽道:   你以为你儿子是上帝,你儿子说要有光,世界上就有了光?   岑夫人,醒醒啊,药不能停。   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的原理知道吗?你这么熊,怎么能够养出一个人品智商在平均水平线以上的儿子啊。   祝姨娘听得再也忍不了了,给栀子丢了个眼神,栀子马上上去,试图堵岑夫人的嘴:   “夫人是急得昏了头了,三少爷勿怪……”   栀子冲岑夫人伸出的援助之手却被岑夫人无情地打了回来,她抱着自己受伤的儿子,依旧开启着无差别攻击模式:   “乌小贱人是从暗门楼子里捞出来的,天性就是贱,你们安府都护着一个无耻女人,难道这安府都是……”   接下来的话就应该和谐了。   安荣禹皱着眉头,看到已经濒临疯狂的岑夫人,心中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   看岑夫人这疯妇的闹腾劲儿……是不是他们就打算玩死无对证这一手?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纸条,岑夫人就是想借机咬死乌攸,硬说是有纸条的,为的就是引起自己对乌攸的怀疑。   这岑夫人可能顶多是一个炮灰,牺牲了也没关系,只需要引起自己的怀疑便好。   那她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当推手?   听着从岑夫人口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的闻所未闻的肮脏话语,安荣禹内心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运作了起来,并自以为得到了真相。   蔡婆子见惯了泼妇骂街,岑夫人的段位在蔡婆子眼里完全是不够看的。   但她并不急着制止岑夫人的撒泼。   蔡婆子在宅门里打滚了如此多年,心机也是深沉的,她气定神闲地立在一边,看到安荣禹的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说:   “岑夫人,您今晚闹了一晚上,侮辱我家姨娘的名声,该是够了吧。咱们婆子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里,祝姨娘的栀子也搜过咱们的身。您的意思是,祝姨娘的栀子也是咱们的人,帮着咱们欺负你们母子?”   这话说得诛心,几乎相当于离间了,祝姨娘一下子就白了脸,岑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登时便息了声。   蔡婆子玩得一手好助攻,有理有据,慢条斯理,接着说下去:   “乌姨娘都已经不计较了,可岑夫人还要没完没了地闹下去,硬是说要搜院,院中没有您说的纸条,却仍不依不饶,这是何道理?小郎君深夜混进扶风院,退一万步说,当真是乌姨娘邀他前来相会,小郎君就真的来了?说到誓言,乌姨娘自然是不怕天打雷劈的,只是您好好思量一下,假如全天下的誓言都能应验的话,那小郎君刚才的有关父母子嗣的誓言一旦应验可怎么好?岑夫人请慎言。”   闹了这半夜,安荣禹懒得再听下去了,懒懒一挥手,小厮便上来,扯胳膊的扯胳膊,拽大腿的拽大腿,老实不客气地把母子俩人从侧门丢在了大街上。   祝姨娘也一反常态,根本没有派人出来送或是安抚她们母子。   开玩笑,她现在避嫌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往前凑?   在深夜的小冷风中,在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岑夫人抱着自己哼哼唧唧的儿子,望着紧闭的安府侧门,咬紧了牙关:   好!乌娘,你好!   你敢坑我儿子,我现在报不了仇,来日方长!   岑夫人内心的发狠并没有传到乌攸的耳朵里,要是乌攸知道了,也只会轻蔑地啐她一脸:   坑你儿子最多的,不是我,是你啊。   在这次事件中,岑夫人不遗余力地扮演了一个标准猪队友的角色,基本上把该做全的事情都做全了,卖队友、坑儿子、提前甩底牌、撒泼打滚丢尽同情分,其言行举止简直是猪队友的教科书。   要不是有了岑夫人的神助攻,乌攸也不会获得如此的全胜。   岑夫人,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啊。   不过,叫乌攸有些在意的是,翠萝明明是看到了自己和苏公甫在后花园里拉拉扯扯的景象的,既然岑夫人提前把这张底牌甩出来了,翠萝为何不赌一把,上前帮岑夫人说话,坐实自己的确和苏公甫有过交谈,且**不清的事情?   但乌攸稍稍一想便转过了弯来。   岑夫人傻,祝姨娘可不傻。   原因很简单,当时的情景,苏公甫已经是失尽了人心,翠萝站出来作证,也只是一面之词罢了,而且翠萝本来就是祝姨娘曾经的手下,还一直不受乌攸重用,倘若翠萝贸然冒头,极有可能就被当做出头鸟直接打掉,到头来还有可能牵连到祝姨娘身上。   与其被一连折断两个羽翼,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省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祝姨娘果断选择了抛弃已处于劣势地位的岑夫人和自己的小表弟,保住了翠萝。   可是,如果祝姨娘知道,她自以为精心地埋下的一颗钉子,已经早就被乌攸发现了,估计会一口老血喷乌攸一脸吧?   ☆、第三十八节 老大来查班   乌攸的心情,在教训了苏公甫后的好几天,都是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的,连带着对林回今都温柔了好多。   据林回今说,他其实在赌气地躲回玉?的时候,就悄悄跑到了在后院中打转寻找进入扶风院的机会的苏公甫身边,把他怀里藏着的纸条取了回来。   林回今这回算是立了个小功,外加乌攸发现这家伙自带了医药技能,她渐渐觉得,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家伙有些时候也是蛮可爱蛮能靠得住的。   为了安抚林回今,顺便让他不再赌气,乌攸和林回今在深谈了一次后,拟定了一份协议:   林回今之后不准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也不准乱耍小孩子脾气,相应地,乌攸不能随便摆老大的架子,要在事先把所有的计划都和林回今这个搭档交流一遍。   这个要求是林回今提出来的,看着他提要求时悲愤的小模样,乌攸就知道,他还惦着那天自己把行动计划告知了蜀葵却没有告知他的事情。   其实乌攸也挺冤枉的,在她和蜀葵交流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时,林回今正在玉?里呼呼大睡,乌攸还以为林回今只是在默默地旁听,所以才没在意,没想到林回今对此事的反应这么大。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啊。   乌攸和林回今达成协议后,两人也算是正式和解了。   距离安滢的生日宴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平安无事。   某天晚上,安荣禹并没来扶风院,乌攸和林回今闲着没事,又跑去扶风院的屋顶上晒月亮去了。   只有和林回今在一起,乌攸才是真实的那个她,在这紧张的宅斗生活中,偶尔回归一下自我,也算是简单的小小调剂吧。   但乌攸和林回今都是嘴毒之人,两个人聚在一起,不是损别人,就是互损。   乌攸枕着双手,仰面躺在屋顶上,仰望着星空,说:   “我还真没见过像岑夫人这样的,明明放到最后才好打出来的牌,非得提早打出来,打得还这么烂。烂到我这个对手都不能忍。”   林回今附和:   “对,这就类似于在斗地主的时候,一开场,四个二把两个王带出去了,对手有这样低级的猪队友,夫复何求?”   乌攸斜眼打量了一下林回今,内心os道:话说,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的那个猪队友。   林回今察觉到了乌攸的视线,捧着自己的脸,笑眯眯道:   “干嘛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我该不好意思了~”   乌攸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拧得林回今龇牙咧嘴的,同时乌攸还不忘损他一句:   “让我捏捏,你的脸皮离肉还有二里地吧。”   林回今好不容易从乌攸的魔爪下解脱出来,委屈地揉着脸颊,咕哝道:   “不是说了不能摆老大的架子欺负我吗?”   乌攸理所当然地耸耸肩,说:   “我当然没有摆老大的架子了,你见过哪个老大拧自己下属的脸,这个动作很亲民的好不好?”   林回今把脸扭向了一边,叨咕道:   “不就是看我好欺负,有本事你去欺负老大啊……”   乌攸听着林回今那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的声音,眯起了眼睛,说:   “你说我什么?”   林回今忙摆手,摆出一副谄媚讨好相,刚想说点儿什么,一个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便在他们两人的耳旁同时响了起来:   “你们俩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怎么聊到我头上去了?嗯?”   光是听这一把声音,那真真是性感至死。   林回今一下子坐起身来,警惕地问:   “谁?”   乌攸躺着没动,看到林回今这个大惊小怪的劲儿,才想起来,他出了几次任务,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的boss的声音。   乌攸摆摆手,对林回今说:   “你不是叫我欺负老大嘛?现在老大被你召唤来了。”   以前,乌攸还是重生事务所的一枚小职员的时候,同为重生事务所旗下的另一位属性为花痴的办事员曾经向乌攸吐槽过,他们的顶头上司boss是一个男人,据传言是一枚华丽的美男,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但是有很多人听过他的声音。   那位花痴女办事员无比贴切地朝乌攸形容了老大的声音:   被高浓度的男性荷尔蒙浸泡过的声音。   后来,乌攸的等级升到可以胜任一个下属分部的总负责人时,也有幸听到了boss的声音。   果然,那个花痴女没有半分的夸张,老大的声音一听就是个标准的纯攻,低音中还带着浓浓的华贵感,听着就叫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女人,听过他的声音,就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是……凡事就怕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乌攸悲催地发现,自家的老大,似乎是个一本正经、但是重点总是跑偏的家伙,重点表现就是在他每次给自己分配的技能上。   比如说……   老大,我重生成一个制香家族的优雅嫡女,按道理说,你该给我一个灵敏的鼻子或是调香的天才吧,你为什么给我分配一个可以平地起飞的技能?你告诉我,这个技能有什么用?我不是去修仙啊摔!   老大,我重生成一个宫里的小嫔妃,按道理说,你该给我一个清丽脱俗的外貌或是出口成章的才华吧,你为什么给我分配一个可以手放闪电的功能啊?老大你是跑错片场了吧?你难道要我靠表演一路火花带闪电来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那样的话我分分钟都是被当成妖孽烧死的节奏啊!   老大,我重生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可爱的种田女,按道理说,你哪怕啥都不给我都中啊,你为什么给我强化了我的五感?尤其是我的嗅觉?   什么?这没什么?每天挑粪去浇地的又不是你!   几番折腾下来,乌攸对自己老大的敬仰之情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现在哪怕听到他那磁性诱人得无与伦比的声线,乌攸除了翻白眼的冲动外,什么冲动都没了。   她挥挥手,说:   “老大,来查班儿啊?这儿没什么事儿,您先回吧。”   ☆、第三十九节 老板你够狠   林回今本来还打算毕恭毕敬一下,讨好一下这位传说中的重生大神,但乌攸对于老大的闲散态度顺利地感染到了他,他好不容易端正起来的态度再一次全面垮塌,大咧咧地躺在屋顶上,说:   “老大,我老大都说了,叫您回。我们这儿没什么大事。真的。”   对于这两位大胆的下属,这位重生大神表示很淡定,挥一挥手,在二人面前现了身。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金色斗篷的男人,身材修长,隐在斗篷中的脸称得上是个极品的温柔气质帅哥,眼睛是华贵的琥珀色,在月光和他自带的金闪闪光芒的映衬下,他的眼神柔和且带着明亮的光泽。   但乌攸知道,哪怕他穿得再拉风再抢眼,长得再妖孽,别人也是看不到他的。   乌攸自然而然地吐槽说:   “老大,你穿得跟个萤火虫一样,有必要吗?反正也只有我们俩能看到你,你就算且裸且奔我们都会装作看不见的,好吗?”   这位重生事务所的老大好脾气地耸耸肩膀,根本没有在意乌攸话里明显的调侃意味。   这不是因为他大度,而是因为他抓不到乌攸话里的重点。   换言之,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下属在对他表示鄙视,更没感觉到他的威信很早就以光速**谷底。   手下的人在不同的空间里重生,过着各不相同的生活,他也不能闲着,偶尔也会到各个空间里看看转转,查查班,看看他们是否有懈怠。   至于下属的大胆,他早已经司空见惯了,那些手底下的人,貌似都对他不是很尊敬的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他表示,小case,员工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亲和,是一件好事。   这位大神最擅长的绝活,就是把重点放偏,由此可见一斑。   他在屋顶上学着乌攸的样子坐下,半分架子都没有,还扭过头去问乌攸:   “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乌攸的态度极其敷衍:   “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大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样就好。不过我听说上个月你掉到湖里去了?下次不要出这样的事情了,弄得我还得跑过来看你一趟。”   乌攸闻言,刚刚有点儿小感动,大神的后半句话就跟了上来:   “……万一你挂了,上个月的工资我就不发了。现在的福利很紧张。”   ……老大你麻溜儿滚可以吗?   林回今看到乌攸和他的顶顶头上司聊得火热,自己完全被忽略了,闲得无聊,索性跑到了房顶一个角落去看星星了。   见林回今走远了,乌攸才压低声音小声地对这位金闪闪大神老板说:   “喂,你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神老板紧了紧斗篷,说:   “你说的,我来查班。”   看到他像是有些冷的样子,乌攸无奈地扶上了额:   老大,你看你这个老大当的,我都要为你掬一把辛酸泪了。   人家的老大,平时动动手指就有一堆人屁颠儿屁颠儿地围着人转,就算是安荣禹这样暴发户人家的子弟,平日里也有一大群丫鬟小厮伺候着,你呢?你连检查工作都得自己来,要不要这么苦逼?   当然,乌攸也曾就这个问题当面咨询过大神大人,而他的回答也是颇具个人风格的:   “我得锻炼身体啊。一个人呆着怪闷的。”   好吧,大神的思维果然不是乌攸这等常人能够理解的。   乌攸瞄了一眼以猫的姿势蹲在屋顶一角,仰着脸数星星的林回今,再瞅瞅身边明明裹着很拉风的金色闪光斗篷,却冻得直打哆嗦的大神上司,默默哀叹着:果然,我是个吸引奇葩的特异体质,搭档、老板,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看着冻得缩手缩脚的大神老板,乌攸忍不住恶趣味发作了,她戳戳大神老板的胳膊,说:   “老大,你把这身萤火虫衣服脱了吧,我看着眼疼。”   大神老板果然是个体贴且没有尊严的人,在听乌攸抱怨后,尽管入秋了的夜晚屋顶挺冷的,他还是把自己的斗篷脱掉了。不出乌攸所料,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衫,在小风一阵儿一阵儿的侵袭下,他修长的身子缩得更紧了。   得得得,别把老大给冻病了,那就真大条了。   乌攸领着因为衣服穿得太少而冻得不轻的大神老板下了房顶,林回今也跟了下来,乌攸叫蜀葵送来了热茶后,便把她打发走了。   看着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展示着他那充满**力的声线,恐怕谁都联想不到这个通身贵气的男人,在五分钟前穿着一身单衫哆哆嗦嗦地在屋顶受冻?   不得不说,有一个有着**丝心的老板,有的时候真的怪闹心的。   看大神老板差不多缓过来了,乌攸才有机会再一次下达逐客令:   “老大啊,你看,你茶也喝完了,点心也吃过了,要不然您先走着?我马上就要睡了……”   乌攸的话没说完,大神老板就极其没有形象地搓了搓手,说:   “我不急,留这儿住半个月再说。”   ……老大,你要不要这么狠。   乌攸强颜欢笑着试图把这位玩心大发的大神老板劝回去:   “……老大啊,你想想看,你住在这儿,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向你汇报工作之类的,就不能专心于工作了。万一耽误了工作……”   大神老板优雅地把茶杯放下,说:   “你不用向我汇报工作,我自己逛逛。你干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乌攸总不能得寸进尺地说老娘就是不欢迎你,请你快点离开这里不要给我添麻烦吧?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万一自己耍威风耍过头了……   在乌攸的职业规划里,她还打算在重生事务所里干下去,她可不想这么早就卷铺盖卷儿滚蛋走人。   所以……哎,让他自己玩儿吧。这叫什么来着?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呸,我根本没请你来好不好?   罢罢罢,林回今和自己的老板,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一边得对付安府里蠢蠢欲动的各色人,还得应付这俩心理年龄都不大正常的自己人,这简直是要把自己活活熬死的节奏。   ☆、第四十节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大不了……就装作无视他好了。林回今不是也处于隐形状态中么。自己能无视得了林回今,多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   ……   无视得了吗她!   老大你把你那身金斗篷给换了!你是优哉游哉地在安府里晃悠着没人能瞅见你,可是我能啊,作为你下属的我能啊!   你穿得金光闪闪的,我想不看你都不行啊!   试想想看,你正和一个表面上和你谈笑风生但实则上心怀不轨的宿敌面和心不和地聊着天,要想尽办法地维持着脸上的肌肉动作,结果,一个金灿灿的身影从门口飘过,那个身影还好奇地扶着门框朝里看……   你特么能忍住不看吗!你特么脸上的肌肉不会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吗!   对于乌攸的抱怨,她的大神老板特无辜地问道: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好久没穿到古代来了,有机会就得多逛逛啊。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老板,请你自重好吗!你是个控制着重生事务所的高帅富,不是几辈子连房门都没迈出去过的宅男啊!   为什么乌攸碰上的高帅富都是这种尿性的?林回今算一个,但乌攸还能接受,因为他的身上半分高富帅的王八之气都没有,乌攸也不会感觉太违和。   但是,大神老板啊,你能不能不要带着一身贵族气息,说着那么掉价的话啊,按照身份推算起来,你可是总裁,是狂霸酷炫吊炸天的总裁啊,你为什么能够说出来“有机会就得多逛逛”、“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土鳖的话来啊!   乌攸丧心病狂地吐槽着,可是她也不能当面对老板说些什么,都快憋得内伤了。   带着一身的内伤,终于,安滢的生日宴会,千呼万唤死出来……哦不,是始出来了。   自从安荣禹提过要叫乌攸在安滢的生日上给安滢道歉后,乌攸就始终提着一颗惴惴的心,哪怕后来安荣禹自我否决了这个提议,乌攸还是担心,万一安荣禹的脑子一抽,叫她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儿让安滢羞辱一番,那也是够恶心人的。   安滢会不会当众给自己难堪?   安滢会不会让自己下跪?   安滢会不会叫丫鬟抽自己的耳光?   脑补了许多高能的桥段后,乌攸反倒兴奋起来了。   也许是在这些日子里被林回今的小孩子脾气和大神老板突然的来访弄得压抑过分了,乌攸的小宇宙也爆发了。   来吧,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有种你来打我啊。   但是,乌攸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场晚宴布置得很隆重,在用过饭之后,各位贵妇三三两两来到了安府的后花园中,在亭台中赏着月亮谈着心,气氛相当良好。   但在乌攸眼里,这个聚会可以称得上是不伦不类。   因为这是个商贾人家所谓“贵妇”的聚会,而在商人圈里,对于礼节啊尊卑啊嫡庶什么的都不大在乎,因而,聚会的人群中,有某个做大米生意的正牌妻子,也有某个做水产生意的小老婆,有某个搞地产的商人的嫡女,也有某个颇受父亲疼爱的庶女,不过所有的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一点,在分开聊天的时候,总是和与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集。   安滢大概被安老夫人提点过了,这场宴会是自己的相亲宴,所以,安滢在聚会上,言笑嫣然,举止大方,甩都不甩乌攸一个眼神,正和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衣着光鲜华贵的姑娘谈笑风生。   她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弄得乌攸好生忧桑。   安滢你要不要这么不给力,你虐我啊,你来虐我啊,我等着呢,你好歹得给我一个发泄情绪的渠道吧,要不然我这么天天憋着,搞出问题来了怎么办?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呗?   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骨子里蠢蠢欲动的受虐心理,乌攸把视线投向了林回今和自家的便宜老板,却发现他们俩正坐在一边的假山上聊着些什么。   喵的,你们俩还成了哥俩好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孤军奋战。   不过,大神老板没有穿那件金光璀璨的战袍,看起来清爽得多了。   白姨娘正好从假山一侧绕过来,看到乌攸一个人正盯着假山发呆,左右四顾,看没有人在,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问:   “乌妹妹,怎么,觉得这聚会乏味?”   乌攸顿时精神一振,换上了一脸教科书式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说:   “怎么会呢,只是身上有些乏累罢了。”   白姨娘不置可否,望着乌攸轻笑着,似乎看透了乌攸的心不在焉。   乌攸也看出了白姨娘探询的眼神,只不过她并不在意。   自己曾经救过她的儿子安景卿,而白姨娘又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乌攸虽然不敢说白姨娘已经成为了她的自己人,但她至少敢确定,假如自己的举动有那么一些可疑之处被白姨娘发现了的话,她也不会轻易地说给什么人听。   说一千道一万,跟白姨娘这种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啊就是好。   白姨娘见乌攸一副了然的模样,轻轻一笑,岔开了话题:   “有没有结识什么谈得拢的伴儿?”   乌攸摇摇头,不过被白姨娘这么一提,她想起了刚才和安滢聊得火热的女孩子。   是什么样的女孩能和安滢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玩到一起的?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乌攸也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   “妹妹倒是没有,不过刚刚看到四小姐和一个同龄女子谈得很是热络,不知那是哪一家的小姐?”   但是,乌攸发现,自己在问出这句话时,白姨娘的瞳眸微微一眯,把眼神装作不经意地从站在不远处的安滢及那位不知名少女身上掠过后,才似笑非笑地对乌攸说:   “妹妹可是说那潘家姑娘,叫阿婷的?”   潘婷?还海飞丝呢。   乌攸默默地内心os着,但与此同时,她也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   白姨娘谈起这个姑娘的时候的口气真是太可疑了,是什么能让白姨娘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第四十一节 为什么要和我抢?   但白姨娘却只留给了乌攸这一悬念,没有给她解惑。   喵的,挖坑不填什么的最没道德了。   被调动起全盘的好奇心的乌攸无法从白姨娘这儿撬得想要知道的八卦,一扭脸儿就去找了八卦小能手蜀葵。   蜀葵曾经是安滢的二等丫鬟,知道的事情比白姨娘应该只会多不会少。   而蜀葵果然没有辜负乌攸的期望,在早早地从安滢的变相相亲会离开、回到扶风院后,主仆两人缩在房间里,蜀葵声情并茂比手画脚地讲述了安滢小姐和那位海飞丝小姐的恩怨情仇。   随着蜀葵的讲述展开,乌攸的脑袋上渐渐开始冒出三条泾渭分明的黑线——   安滢小姐,对不起,我要向你道歉,我低估了你的战斗力。   安滢和那位潘婷小姐,可以算得上是闺蜜,潘家和安家是世交,因此这俩小姑娘属于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关系相当好。   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诡异了。   原因无他,因为,安滢曾经将要许亲的一个男的,现在成了潘婷的未婚夫。   这件事要乌攸来说,简直是烂俗得不能再烂俗了,就算是狗血,也只能是做狗罐头剩下的狗血。   安滢一直和安老夫人的关系不好,从安老夫人还是肖姨娘的时候,就常常起冲突。在安滢的观念里,自己的娘亲才是正主夫人,安老夫人以前不过是个姨娘,而现在山中无凤凰,野鸡上枝头,怎么能叫自诩为尊贵嫡女的安滢痛快得起来。   乌攸虽然能理解安滢这样的心理,但还是不免在内心说:   首先,嫡女这个身份,在官员贵胄的圈子里才能打得响亮,可在商贾圈子里,哪个女儿得**就是哪个女儿的本事,这你还真没什么可抱怨的。   其次,你既然不能阻止你爹把原来的姨娘扶正,就算不曲意逢迎,总好过你对安老夫人冷言冷语吧,要知道你的亲事什么的可都攥在这位现任嫡母手里,为了你的未来,稍微压抑一下内心的感受,真的很难么?   当然,如果安滢能转过这些个弯来,她就不是安滢了。   安老夫人被安滢傲慢无礼的态度弄得很恼火,偏偏安老太爷又护着这个骄横跋扈的嫡女,她对待安滢,就像是对待掉在灰里的豆腐,吹也不是,打也不是。   没办法,把她嫁了吧。   安老夫人找了几个老姐妹,合计了合计,挑中了一个叫做张数逸的少年郎。   他的父亲是开酒楼的,张数逸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这少年据说长得很不错,丰神俊朗,剑眉星目,而且最难得的是出口成章,才华横溢,不到十五岁就考取了秀才,现在正准备考举,算得上是城里闻名的才子了。只是张家的家境和安府相比偏寒酸了点儿,两家素来也没什么交往。   但是安老夫人对这桩婚事相当满意。   这张数逸也算是个才子了,说出去也好听,万一将来中了举,甚至考上了进士,那必亏待不了安滢的,而且倘若他真的能够得个官位,连带着安家的社会地位都会上升一个层次。   至于对方家境的问题……完全不用在意啊,张家没有钱,安家有啊,只要能把安滢送出去,安老夫人不介意把原本分给自己儿子的一笔钱送给安滢以了却心中烦恼。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想来安老爷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可安滢不知道怎么,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不知道还好,一听安滢就炸了锅。   开玩笑,那位继母给自己找的人家能是什么好玩意儿吗?   安滢当机立断,还没等安老夫人告诉老太爷,就一路哭到了自己亲爹面前,谎称自己已经使人偷偷打探过张数逸的情况,在她的嘴里,她把张数逸的无数缺点都放大了,什么满肚子酸腐气,什么年少轻狂,什么家境寒酸,说得真真的,结果安老太爷因为偏疼这个孩子,智商直接飙到了正常指数的负无穷大,将安老夫人为安滢找亲事的行为直接定性为了“居心**”,把她唤来,好一顿申斥。   其实,叫乌攸来说,安老夫人已经算是够厚道的了,安滢对她来讲,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要不是瞧在安老太爷的面子上,安老夫人完全可以把她随便塞给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儿,到那时候有安滢哭的。   可既然安滢已经在安老太爷面前把张数逸贬得分文不值,这桩美事也只能黄掉了。   结果,还没过几年,安滢的脸就被打肿了。   在她拒绝了和张数逸深入发展的两年后,也就是张数逸满17岁的时候,这个少年在乡试中考上了举人,成绩还不错,是第六名,这一下子就把全城姑娘的小心肝提起来了。   一个年少有为满腹才华的青年俊才,将来很有可能飞黄腾达,而且他又长得一副好皮相,传言说品行也不错,可不是容易变成姑娘们眼中的抢手货?   但是,张数逸的父亲张大掌柜在面对上门提亲的各色媒婆时,骄傲地说:   我家张数逸已经名草有主了。谁?潘家大少爷的嫡出小女儿,潘家阿婷啊。   这下,全城的姑娘都失望了,但最失望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安滢小姐。   她心理不平衡啊,那个儒雅温文的郎君,原本是自己碟子里的菜啊。   蜀葵绘声绘色地向乌攸讲述着,在得知有可能曾经会跟自己发生些什么的张数逸居然跟自己最好的朋友订下了亲事,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安滢的脸色都跟抹了锅底灰一样,丫鬟走路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儿她都恨不得动用家法。因而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是人人自危,大家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哪口气喘得不对,招了安滢不痛快,换来一顿打。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的话,一切都还好,但是,蜀葵接下来说的话,就彻底叫乌攸震惊了:   在知道自己的小伙伴阿婷和实际上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张数逸订下了亲后,安滢恼了半个月,做出了一个无比奇葩的决定:   她把潘婷找了来,和她热热络络地聊起了天来,言谈中,把张数逸的情况从各个侧面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是真帅。   那是真有才。   那是真温文尔雅的君子。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安滢的心理更加不平衡了。   这明明是我的人,你为毛要和我抢?   ☆、第四十二节 安府多奇葩(求首订~)   不要怀疑,安滢就是这么想的。   在她的强悍逻辑里,张数烨早就是自己的东西了,就算从来没有真正地属于过自己,那也是“曾经的”自己的东西,怎么可能被别人染指?   尽管连张数烨本人都从来不知道自己和这位安家的小姐还有过那样一层关系,可安滢不在乎。   她才不会去想这个人是被自己硬生生推出去的,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也是被自己亲手掐断在萌芽状态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   潘婷,你丫是我最好的朋友,结果你跟我抢男人?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错在哪里的安滢的具体表现为:她每次和潘婷见面的时候,都会“无意地”问起潘婷的那位优秀的未婚夫,渐渐打听到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张数烨喜食口味清淡的食物,比如说他喜欢清秀娟雅的女子,比如说他习惯在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到城中的雪岩寺焚香祝祷,为自己一向身体病弱的娘亲祈福。   而打探到这些个消息后,安滢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她就以为自己去世的母亲祈福为名,颠颠儿地穿上湖心绿色或是淡雅粉色的衣服,打扮得清秀娟雅,跑到雪岩寺附近转悠。   之所以不去雪岩寺,是因为安滢讨厌檀香的气味,所以,每次去“祈福”,她都会带着两个丫鬟,在雪岩寺旁边的一家叫做“风雅楼”的酒楼的二楼包厢中,一边心不在焉地发呆一面又满怀希冀地翘首以盼。   为什么要在风雅楼?因为张数烨每次上香的时候,都会从这条路路过啊。   只要是看到了那位穿着胜雪的白衣,手持一柄折扇,以优雅的姿态从酒楼底下路过的身影。安滢都会久久凝视着他的身影,而且接下来的几天心情都好得惊人,比晴雨表都准。   蜀葵有幸跟着安滢去过两次雪岩寺。亲眼见到安滢翘首以待的模样,那叫一个满心惴惴。时而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时而满面酡红,就连蜀葵这样神经不太纤细的丫鬟都能感受出来她的坐立不安。   但关键的问题是……   菇凉那不是你的未婚夫啊,那是你最好朋友的未婚夫,醒醒啊喂!   话说,那个叫潘婷的姑娘,难道对此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可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那位潘婷小姐似乎很乐于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的未婚夫有关的信息透露给安滢知道,或许是出于小女生的献宝般的心情,或许是和闺蜜分享自己的好东西的愿望。总之,潘婷有多了解张数烨,安滢就有多了解张数烨。   而越了解,安滢心中的嫉妒之情就越强烈。   知道了这一层关系后,乌攸再联想起安滢和潘婷刚才在聚会上热络亲密的模样。心中便一阵反胃。   安滢当初对蜀葵也是这样,即使是自己不要了的东西,被旁人占了去,还要自降身价地跑到扶风院里来闹上一闹,更别提自己那被潘婷“抢走”的东西了。   听了这个故事后。乌攸就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   为什么?因为癞蛤蟆不咬人,它恶心人啊。   安滢如此明显地对一个男人表示自己的好感,没问题,乌攸在这个架空时代生活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时空的封建礼教束缚还算比较宽松的,至少没有像明清那般苛刻。   然而,安滢你看上谁不行?看上你最好朋友的未婚夫算哪样?都是别人碗里的食儿了,你眼馋个什么劲儿?   什么叫属于你的东西?只是几个夫人凑在一起商量商量你的亲事,估计人家本人都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凭什么一口咬死他是你的人啊,说句难听的话,你有在他身上撒泡尿做个记号吗?   乌攸被这件事完全搞坏了胃口,挥挥手叫蜀葵下去,刚巧在这时,大神老板和林回今回来了,两个人明显察觉到了乌攸的脸色不好,大神老板坐到了桌子旁,而林回今也凑了上来,问: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乌攸咬了咬牙,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问林回今: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按照她的推算,这俩货回来的时间应该更晚一些才对。   大神老板和林回今对视了一眼,林回今抓抓头发, 说:   “那个……刚才本来好好的,可那个姓祝的姨娘突然大头朝下晕过去了,那里乱哄哄的,吵得人头疼,我们俩呆不下去,就回来了。”   你们俩?这说法怎么这么暧昧呢?   乌攸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男人。   嗯,两个人的身份差距不大,林回今是个富二代,大神老板是个贵族,两个人又都是养眼挂的,一个温柔一个活泼,这要是在一起……   乌攸的古怪神情引起了林回今的怀疑,他在读取了乌攸的心思后,冲她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注意到林回今鄙视的视线后,乌攸这才擦了擦口水,把心思放到正道上:   祝姨娘晕倒了?   哎?等一下,祝姨娘晕倒……   乌攸稍一思索,心中的警铃陡然大振:   在上一世乌娘的记忆里,祝姨娘的确是在一场宴会上晕倒了,大夫诊断后,判断祝姨娘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祝姨娘该怀孕了?   该死,这些日子肯定是被突然来访的老板给搞昏头了,怎么能忘了这件事?   不出意外的话,祝姨娘这胎肯定和上一世一样,是个儿子,有了儿子傍身,她的心思肯定会更加活络。   可以说,上一世祝姨娘要对乌娘下死手,就是因为她有了儿子,为母则强,她要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一切障碍。   而自己,很有可能成为祝姨娘的重点“照顾”对象。   要知道,在她怀孕前。她就能找来自己的表弟坑害自己,那等她怀孕之后呢?   既然如此,那张绝杀用的王牌。现在也该使出来了!   想到这里,乌攸暗暗握了握拳头。   大神老板见乌攸一会儿凝眉沉思。一会儿又作一脸坚定状,一会儿又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微摇了摇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   “乌攸,我不打算在安府住下去了。有点儿没意思。”   乌攸闻言。先是一怔,然后便是一阵发自内心的欢欣鼓舞:   怎么着?他这是要离开这个空间的节奏?   乌攸忽略了大神只是说“不打算在安府住下去”,并没说“我要离开这里”,究其原因。她还是太心急了,满心都期望着这个喜欢穿一身耀眼的土豪金的老板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刺得自己眼疼。   因此,还没等老板说些别的,乌攸就噼里啪啦地倒出来了一大段话:   “那老板你一路顺风。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也别像上次来的时候穿的那么少,冻坏了可怎么好?祝您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老板本来还想说点儿别的,可见乌攸一脸欢欣的模样。他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其实,这次他来的目的,一是为了来散散心,碰巧转到了这个蛮有办事能力的员工所在的空间里。二是为了提醒一下乌攸,她的下一个任务已经确定下来了。   大神觉得乌攸要连着执行两项任务可能会太操劳,心生不忍,而且这下一个任务,人物设定略略有些坑爹,就来到这里,想要问一下乌攸,看看她下次执行任务需要配备什么技能,自己可以看在她劳累的份儿上,给她一次额外的自由选择权。   然而,乌攸似乎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过得还挺嗨皮,这让大神老板很是开心:   估计她是很满意自己每次对她的配备技能吧?那就不用换了,这技能分配的活儿,还是留给自己好好干吧。   要是乌攸知道了这位大神的内心世界,必定会一头磕死以表明自己的懊悔之心。   幸好乌攸不知道,所以她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心平气和。   祝姨娘自然是怀孕了,怀孕了就怀孕了呗,总归在她怀孕期间,她得精心养着胎,尤其是头三个月,毕竟她是头一胎,她自己也看重的很。   说得通俗一点儿,以后喝汤还是吃肉,就看这一胎能不能稳稳妥妥地落地了。   在她怀孕期间,安荣禹做主,把三房的事情交给了白姨娘打理,他原本还想叫乌攸帮白姨娘一把,但是乌攸提前拒绝了。   开玩笑,祝姨娘本来就是个权力欲和得失心很强的人,她可不能在这时候急着揽权。   要知道,那些管财政,管膳食的丫鬟婆子,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祝姨娘的心腹,乌攸虽然自认为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给祝姨娘下绊子,可架不住有人暗害,搞不好,祝姨娘派个把手下人往她自己的吃食里加点儿料,来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那乌攸还不如早点儿挖个坑自己跳进去把自己埋了得了。   乌攸可不想被别人当靶子,她还要给自己留出点儿时间,盘算着怎样对付祝姨娘呢。   祝姨娘怀孕,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乌攸早就被剧透过了,但在其他的院落里,可就不这么淡定了。   其他的姨娘暂且不说,不管她们心中是怎样的滋味,但她们的表面功夫都是做得一等一的好,送上了几件表示心意又有好彩头的贺礼,聊表祝贺。   而唯一没有表示的,就是韦姨娘了。   桑卓院里。   韦姨娘拿起一半石榴,红艳饱满的石榴籽闪着亮眼的光,韦姨娘注视着手中的石榴,神情黯淡。   她的一等丫鬟苍兰看到她惨白如雪的脸庞和微微发红的眼睛,有些不忍地开口劝说道:   “姨娘,您……”   还未等苍兰的话说完,韦姨娘就抓起了石榴,恶狠狠地丢到了一侧的墙壁上!   鲜红的汁水顺着墙壁流淌了下来,韦姨娘死死盯着那摊墙上的红迹,柔弱温柔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凶色。   ☆、第四十三节 丫鬟不好惹   她的孩子刚去了没多久,祝姨娘就怀上了!   韦姨娘无视了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苍兰,又抓起一把石榴籽,揉在掌心里,纤细的手猛一用力,石榴籽就被她捏碎了,红色的汁液沾湿了她罗衫的袖口,她却浑然不觉,发狠地揉捏着那已经烂糟成一团的石榴。   苍兰忙不迭取出帕子去擦拭韦姨娘被沾湿了的袖子和手,一连声地说:   “姨娘这是何苦呢,您今年左不过才十九岁,时日还长着呢,必定会有孩子的。”   韦姨娘木然地伸出双手,任苍兰擦拭着,眼泪却一颗一颗地掉了出来:   “我的孩子没有了……我入府以来盼了一年多的孩子……要不是她时时派人前来问我的胎像是否安稳,隔三差五就请个大夫来,明里暗里提醒我身体亏空,还上赶着撺掇着三少爷纳乌姨娘进府,我也不会因为忧思过度而失了孩子……可我有什么办法呢,三少爷他不信呀,他那么宠祝姨娘,而祝姨娘她所做的一切从表面上看都是为我好的, 就算我说破大天,他也不会信我的……”   看着韦姨娘苍白的面色,苍兰低头不语,只是低头帮韦姨娘擦着手,眼神却在流转着,明显是在盘算着些什么。   韦姨娘浑然不觉,继续喃喃自语:   “我的孩子没有了,她却有了,难不成是她的孩子克了我的孩子的命?”   苍兰收敛起眼底的算计,抬起眼来时,却露出一副焦灼相,道:   “姨娘可不能乱说,万一这话被谁听了去,传到了祝姨娘的耳朵里……”   韦姨娘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忙抽出袖中的手帕捂住了嘴。竖起耳朵细听了片刻,似是听到了什么疑声,小声对苍兰说:   “你且去门口瞧瞧。看是否有什么人在。”   苍兰应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在背对着韦姨娘的时候。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小人奸计得逞后的微笑。   拉开门后,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诧异地冲院中喊:   “灯笼,你在那里作甚?”   灯笼,桑卓院的二等丫鬟,拿着一把花剪,诧异地看向苍兰。答道:   “回苍兰姐姐,灯笼正在剪花枝。”   灯笼在回答的时候觉得很奇怪,苍兰姐姐应该知道的呀,每隔五天的辰时。她都会来姨娘所住的院子里修剪花枝,现在刚刚好是辰时,这是她的本职工作,有什么可奇怪的?   苍兰从灯笼那里得到了回复后,故作忧心地瞅了韦姨娘一眼。心满意足地在她眼中看到了疑虑后,她才关上了门,来到了韦姨娘面前,欲言又止的小模样明明白白地告诉韦姨娘:咱们院里可能有一个叫灯笼的内奸。   韦姨娘用充满忧愤和警惕的目光扫了一眼窗外,压低了声音:   “把这盘石榴给我端出去。以后别叫灯笼来这里剪花枝了,打发她去小厨房吧。”   说完,韦姨娘攥紧了帕子,凝视着窗外的目光平添了好几分愤怒:   祝姨娘,你是非要把所有的人逼到绝路才甘心吧?   苍兰伸手端盘子的时候,嘴角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这韦姨娘,真是个蠢货,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动了。   这个嘲讽的表情在苍兰脸上仅仅是一闪而逝,她以为没有任何人看到,但是……   翘着二郎腿,在韦姨娘的梳妆台上坐着,咔嚓咔嚓咬苹果的林回今,可是把她所有的小表情都收入了眼底。   不错,果然,祝姨娘一怀孕,她手底下的那些埋在各个院落中的钉子都开始行动了,试探的试探,钓鱼的钓鱼,具体内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概括:   你们这群小蹄子敢不安分一个试试!   听完林回今详细的回禀后,乌攸一边啃着石榴一边感叹:   韦姨娘,你真是个识人不清的货啊,居然连自己院子里丫鬟的动向和工作都不清楚。   乌攸之所以派林回今去各个院中查看各个姨娘的动向,就是为了掌握祝姨娘究竟在整个三房埋设了多少钉子。   若说祝姨娘是埋雷游击队的工兵,乌攸就是扫雷小分队的队长。   乌攸这一扫,还真叫她扫出了不少猫腻来。   每个院落中,至少有两个丫鬟或婆子是祝姨娘埋下的钉子,一个身份普通且不起眼,另外一个则不是一等丫鬟就是二等丫鬟,等级较高的丫鬟负责监视着主子的动向,再由那个普通的丫鬟想办法把信息传递出去,好叫祝姨娘知道,真真是完善的一条龙服务。   而林回今这回带回来的讯息,不仅指出了韦姨娘的桑卓院中的大钉子是苍兰,还带出了另一个信息——   自己居然是祝姨娘怂恿着安荣禹纳的小妾?   你只不过也是一个妾而已,装什么贤妻良母?   先不说这其中的槽点,因为乌攸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韦姨娘都能想到祝姨娘劝着安荣禹在自己怀孕的时候纳乌攸入府,是有意在气她,让她心绪波动,对胎儿不利,乌攸如何想不到?   而且,乌攸想得更多了一层:   祝姨娘既然是主动提出要纳自己入府,那么,她在自己这里安插的钉子,便只会多绝不会少。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扶风院里,除了二等丫鬟翠萝,还很有可能有别的钉子。   不过,只要把翠萝拔除了,剩下的人,就一个一个慢慢来吧,不急。   乌攸把蜀葵剥好送来的一盘石榴籽递给了林回今,稍微表示了一下对他的奖励。   林回今兴冲冲地接过石榴,开心地吃了起来,乌攸则转动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微微笑着想道:   翠萝,你大概也察觉到不对了吧?   翠萝的确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近些日子,悲催地发现:她总是在丢东西!   不是她攒的私房钱,就是赏赐下来的什么小物件。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不慎。丢了东西,只能自认晦气,但是东西越丢越多。翠萝就起了疑心了。   为毛偏偏丢的都是她宝贝的东西?   难道是有人在暗地里算计她?   翠萝对于那些丢失的东西心疼得直抽抽,那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准备将来求了祝姨娘的恩典,能出府过好日子的本钱啊,就这么都丢了,她真心舍不得啊。   因此,她最近总是吊着一张脸子,除了对乌攸还能挤出个像样的笑脸外,对其他的人都是冷冰冰的。一逮住机会就向别人诉苦:   “那个缠丝镶珠金簪可是姨娘刚进府的时候赏给我的,这就没了!”   “连衣服都有人偷?我晾在小院儿里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被谁收走了?你们看见过吗?”   “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五吊钱啊!一下子全没了,那可是我五个月的月钱,是哪个天杀的该剁手剁脚的偷别人的钱?”   那些婆子丫鬟刚开始的时候还愿意听翠萝诉诉苦。也帮她骂两句那个偷东西的贼,可是也架不住翠萝三天两头地数她丢了些什么玩意儿,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谁有心思天天啥都不干,干坐着听翠萝倒苦水?   因此。满腹怨气的翠萝渐渐地被大家孤立了。   嘴利而心直口快的的蔡婆子还当着翠萝的面吐了她的槽:   “你丢钱管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偷的。还有,你上下嘴皮子一动人家就被剁手剁脚了?你有这神仙运?得了,有那磨嘴皮子的功夫,多寻思寻思你那东西是被别人拿走了还是自己放丢了。万一是你自己丢的,那些誓到头来应到你自己头上可怎么好?”   翠萝根本不理会蔡婆子的揶揄,她敢打包票,自己如果丢一件两件物什,那有可能是自己不小心,但是她零零总总都丢了*件东西了。   翠萝还年轻,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的。   那些都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宝贝,就这么被人捞走了,她不甘心!   于是,不甘心的翠萝,开始在自己的每样东西上做标记,把自己的门锁上,把重要的东西锁在首饰盒里……   对此,林回今表示,我本来期待你有点儿什么高段位的手段防盗,就这么点儿技能水准,你特么在逗我?   林回今当小偷当得很欢乐,就是苦了翠萝,每天都要面临这样的灵异事件。   偏偏翠萝的心理素质还很强大,死活不肯向“有鬼”这一非河蟹想法妥协,坚信一定是人为的。   因此,翠萝变成了疑人偷斧那个寓言故事里的被偷了斧子的人,看着谁都像贼。   其中,她认为嫌疑最大的,必定是蜀葵无疑。   原因很简单,蜀葵作为扶风院里的大丫鬟,手里握着每个人院子里的钥匙,要想进入翠萝的房间,那就是一抬手的事儿。   翠萝越想越有可能,看着蜀葵天天绕着乌攸转的谄媚劲儿,她恨得直咬牙:   你个小贼,不就是嫉妒我前些日子姨娘赏了我一根贵重的坠子吗,你居然在背后耍这种阴招,成心想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翠萝的理念是,你纯粹是因为嫉妒,才一件又一件地拿走我的东西,那么,你叫我不爽,我就叫你死得难看。   翠萝决定,得先让这个偷东西的贼受点儿教训,至少要让她在姨娘面前丢尽脸面,之后再说偷东西的事情,几件事情一起发作,就不信姨娘还会留她在扶风院!   借着这个机会,翠萝非得把蜀葵这个平日里就炫耀她大丫鬟威风的死丫头逐出扶风院不可!   ☆、第四十四节 一个坠子引发的血案   从下定决心之后,翠萝就整日地盯着蜀葵的一举一动,越看越嫉妒,越看越眼红。   凭什么她能得到姨娘的眷顾?就凭她会拍马屁会献媚?   呸,这种招数我比你会玩,你以为在祝姨娘身边不会一点儿溜须拍马、灵活应变的技能,还能顺顺当当地呆下去么?   你蜀葵之前也不就是个北辰苑里被丢出来不要的丫头么,不就升了一等么,也值得你这样把尾巴高高地翘到天上去?   翠萝的心理越来越失衡,可苦于没有证据,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天是今年冬季来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得稍晚了一些。   翠萝先去后院扫雪,因为内急跑去上茅房,无意中瞅见蜀葵正急匆匆地从一边走过,看她的神情有些古怪,翠萝便闪身躲在了一棵枯木后。   蜀葵因为走得太急,袖中当啷一声落下了一个物件,她忙不迭地俯身去捡。   而翠萝也没有眼花,她没费什么劲儿就辨认了出来,那个东西,正是乌攸曾经赏给她的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   她喉头一紧,险些直接喊出来,而蜀葵的动作比她更快,灵活地捞起地上的坠子,左右环顾一番,便低头匆匆而去了。   翠萝捂着嘴蹲在树后,等到蜀葵走远了,才急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锁,进到了屋子里,发现自己的坠子果然不见了。   她由最初发现的惊愕渐渐转变为了愤怒:   好啊,蜀葵你个小蹄子,居然真是你!   你不仁不义,就别怪我下手黑了。这回我非得叫你彻底滚出扶风院不可!   第二天,乌攸早起,翠萝和墨兰进来为她梳头,乌攸在坐着醒神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翠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眼睛里的光芒闪闪烁烁,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乌攸挑一挑眉。扬声问她:   “翠萝,想什么呢?”   翠萝正在心里扎蜀葵的小人扎得欢快。被乌攸突然的发问惊了一跳,不过她的反应能力还行,犹豫之后立刻答道:   “姨娘恕罪,翠萝在想心事,懈怠了。”   想心事?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吧?你看你想“心事”的时候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乌攸把视线从翠萝的脸上转移开,故意装作没看到她那略略有些心虚的模样,故意调笑道:   “不会是看上三少爷身边的哪个小厮了吧?这冬天刚刚到。翠萝的心就跑到春天去了?”   翠萝还没出阁,被乌攸调戏得满脸通红:   “姨娘说什么呢,翠萝一辈子都会陪在姨娘身边的,姨娘现在就想寻个由头赶翠萝走。翠萝也不依呢。”   她嘴上用着埋怨的语气撒着娇,但心中却狠狠地呸道:   你才看上小厮呢,你个从暗门楼子赎出来的货。况且,那些小厮算个毛,我如果真的像栀子姐那般心思大的话。我肯定去爬三少爷的床,要是自己运气好,肚皮争点儿气,到时候被封个姨娘什么的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丫跟我比?你算哪根葱。   乌攸自然是猜不到翠萝那彪悍的小心思。只是被她那含糖量过高的声音呛得一阵腻歪,索性闭了嘴,合上眼睛醒神去了。   翠萝见乌攸不再开口,主仆之间的融洽气氛也营造差不多了,蜀葵正巧又不在,便凑上去,对乌攸说:   “姨娘,翠萝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乌攸在闭目养神中翻了个看不见的白眼,她懒懒地握住口打了个哈欠,说:   “不当讲。”   特么每次听到有人问“当讲不当讲”的时候乌攸就觉得烦躁,爱讲不讲,不讲拉倒,你以为我会求着你说啊。   翠萝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被乌攸这三个字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噎得她脸红脖子粗,而一旁本来本本分分地给乌攸画眉的墨兰手一抖,差点儿把手里的青雀头黛戳断在乌攸的眉毛上。   乌攸半眯缝着眼,看着墨兰强行忍着笑意的模样,以及翠萝满脸内伤的表情,等看够了,才完全睁开眼睛,笑眯眯地说:   “我开玩笑的。说吧,什么事儿?”   乌攸这句话彻底把翠萝原本酝酿好的情绪给完全打乱了,她匆忙地调整好自己的思路,开口道:   “回姨娘,奴婢最近总是遗失物品,奴婢怀疑……扶风院里有人偷盗!”   乌攸闻言,在心里特犯贱地想:   就是我叫人偷的你能怎样,你来咬我啊。   可她还是做出了一个主子听到这件事应有的反应,她直起了身子,凝视着翠萝,谨慎地问:   “此话当真?”   翠萝跪倒在地上,恳切异常地说:   “当真,旁的东西不提,姨娘曾赏给送过奴婢的首饰,那串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那贼人居然也不放过。退一万步说,奴婢的东西再怎么样也不要紧,万一那人偷到了姨娘的头上来……”   这话中的槽点的确是有的,但是,乌攸并不在意她的虚情假意,而是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   “既然有此事,你为何要来报我?你可告诉过蔡妈妈这件事,她又是怎么说的?”   翠萝撑在地面的手轻轻一抖。   她居然疏漏了这一点!   在和蔡婆子讲自己被盗这件糟心事时,因为她平日里也不是什么稳重的人,所以蔡婆子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况且除了她根本没有别的人丢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她丢三落四放丢了呢?   既然蔡婆子不信她,她也赌上了气:   到时候我直接跟乌姨娘说,姨娘肯定会替我做主的!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蔡婆子和蜀葵的关系不错,翠萝怕自己一说有可能偷东西的人是蜀葵,蔡婆子直接把这件事压下去,那她还怎么能打压住蜀葵的气焰。翻身做丫鬟中的主人呢?   综上所述,她一定要把这件事直接告诉乌攸,才能起到最直接也最有效的作用。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乌攸对她百分百信赖和倚重的基础上。   在她的计划中。自己直接跟乌攸说这件事,顺便在暗中稍稍提点一下。说蜀葵和栀子是同乡,两个人暗中交往甚密,自己再添油加醋地说她前不久曾亲眼见到蜀葵和栀子在深夜的后花园里碰面,她就不相信,乌攸就连这点敏感度都没有,肯定顺手就打发蜀葵出去,少了这个大丫鬟碍眼。她又自认为很会来事儿,比那个闷不吭声的墨兰要好得多,下一个大丫鬟不就是自己了么。   可实际上,翠萝实在是低估了乌攸的智商。而且她的演技,也压根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听着翠萝的话,乌攸都想摇头了:   翠萝啊,我可不可以把你这回的表演打回去,你再重来一遍啊。完全差评好不好?   你用不用得着把每个细枝末节都讲述出来还这么结结巴巴的啊,你能不能不要把“欲盖弥彰”、“老娘撒谎”、“谁信谁傻”这一堆四字经裱在脸上啊,你看看人家墨兰脸上的表情,人家都不信啊。   翠萝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话,花了乌攸大半个时辰。而其中一大半都是废话,无不充斥着浓浓的掩饰痕迹。   其实,总结起来也就是如下几条:   首先,我丢东西,是蜀葵干的,她有我房门的钥匙。我还亲眼见着她袖口里掉出来姨娘赏赐给我的东西。   其次,蜀葵在背地里和祝姨娘的大丫鬟栀子勾勾搭搭的,一看就知道是居心不良。   然后,蜀葵背地里耀武扬威的,对其他丫鬟不好。   最后总结陈词,蜀葵是个小贱种。   秉承着“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原则,翠萝数落完了蜀葵的七宗罪,眼巴巴地盯着乌攸,想从乌攸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说法。   乌攸倒是没想到翠萝居然这么快就发难了,不过也是,翠萝这样的个性,别人占她一星半点儿便宜都不行,她居然能撑到现在才爆发,已经算是难为她了。   不过,乌攸还以为她会使用什么高精尖的手段,比如说故意约蜀葵到自己房间里去,然后趁机引自己前去查看,让自己误会蜀葵偷东西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段位这样低、手段这样让人失望的直接告状,乌攸很想再次发送一个差评。   但人家都已经告状告到门口了,她总不能啥都不表示吧。   她适当地睁大了眼睛,沉吟了一小会儿,先朝墨兰伸出手去,又像是犹疑着些什么,把手缩了回来,半晌之后,才从迷茫中渐渐恢复了坚定的神情,开口对墨兰说:   “把蜀葵叫来,我有事问她。”   翠萝,嘛叫撒谎,嘛叫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撒谎也是一门儿艺术啊。   墨兰从刚才开始就垂手而立,她心里有数得很,翠萝这是要和蜀葵撕破脸了。   她既不是蜀葵党也不是翠萝党,始终保持着中立。在她看来,蜀葵是站在乌姨娘这一边的,而翠萝因为性子活泼,在丫鬟中的人缘要比蜀葵好得多,况且她是从祝姨娘的院子中调到这里来的,和祝姨娘怕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感觉站到哪一边都有得有失,内心正在纠结,但今天翠萝的表现,叫她坚定了信心:   翠萝只是被姨娘稍稍地打断了一下,就自乱了阵脚,连自己都能看得出她在撒谎,乌姨娘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傻瓜?抱歉,墨兰可不想和那个真正的傻瓜为伍。   她什么都不说,行了一礼便准备退下去,但翠萝却自恃手握着证据,对乌攸说:   “姨娘,何必叫人来打草惊蛇。依翠萝看,叫人去搜蜀葵的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第四十五节 搜吧搜吧   依你看?这扶风院还是你做主了?   乌攸心中开始生出来一股厌烦。   她以前看翠萝,不过是把她当一个笑话看,一个潜伏在敌方阵营里,早就被敌方的主帅看破了身份还浑然不觉,还自以为自己很牛叉的蹩脚探子。   这样的一个探子,放在自己身边,不仅无害,反而有利,甚至能够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   但自从祝姨娘设计叫苏公甫入府陷害他,而翠萝成为见证人的时候,乌攸便下定决心,要把这颗楔进扶风院肉中的钉子给拔掉。   她知道得实在是太多了。   再加上现在祝姨娘怀孕,各个院落里的钉子都蠢蠢欲动,乌攸可不敢保证翠萝什么时候会抽冷子捅她一刀,因此她现在做的,就是要让这个隐患彻底地从扶风院滚粗!   墨兰看了乌攸一眼,似是在问要不要按翠萝说的做。   乌攸的面色正在阴晴不定中,谁也看不出她内心正在琢磨些什么,半晌,她才开口:   “叫扶风院的婆子丫鬟都来主院,这件事我必得问个清楚。搜房这件事,等把蜀葵叫来问上一番后再提。”   说到这里,乌攸把目光冷冷地往翠萝身上一溜。   乌攸私下里好好地研究过《演员的自我修养》,尤其在眼神的琢磨上下过大工夫,她瞄翠萝的这一眼,在她某一世里当贵妃的时候常用来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冷淡,高傲,还带着一股上位者对下位者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翠萝和乌攸的视线一接触,率先打了个哆嗦,把脸低了下去。   她也知道自己失了言,居然在主子面前没了分寸。可在心虚地低下头的时候,她也在暗喜:   小样儿,蜀葵。栽在姑奶奶手里头了吧。   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拿着姨娘赏我的东西急急忙忙地在院子里跑过去的,这个你别想赖!   翠萝喜滋滋地盘算着蜀葵一会儿涕流满面。跪倒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的模样,越想越兴奋,面上带上了些许喜色,而她的面部表情变化,一丁点儿都不漏地进了乌攸的眼睛。   乌攸冷哼了一声,心里的小人握住了手腕,好好活动了一番。   接下来。扶风院就该上演一场精彩的好戏了呢。   扶风院的住院里。   扶风院的配备是两个婆子,两个三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和一个一等丫鬟,人并不多。聚在扶风院里,按照次序排好,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露出一个多余的眼神,招了姨娘的不满。   现在的乌攸气场全开。坐在住院台阶上方,她正在玩着自己手绢上的花纹,但是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凛冽,时不时慵懒地抬起的眼睛中却含满了寒意,看得跪在下首的蜀葵和翠萝都心有戚戚。   乌攸一边低头装哑巴酝酿情绪。一边在心中感叹着:   我这杀鸡连宰猪刀都用上了,这回,翠萝,你就不要大意地滚出我的扶风院吧。   见气氛差不多了,乌攸发了话。   她先叫了翠萝的名字:   “翠萝。”   满意地看到翠萝打了一个抖,她才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   “你说。”   翠萝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以前面对祝姨娘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对此乌攸嗤之以鼻:喵的,以前老娘上当过女皇,下当过面馆跑堂的,要是这点气场都没有,我拿什么来征服,让你们喝下我藏好的毒。   在心中无厘头地盘算着,乌攸面上却半分神色都不露,听着翠萝原封不动,甚至是添油加醋地把刚才讲过的话说了一遍,心中暗暗叹道:   撒谎法则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在撒谎前把所有的细节都构想好,讲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往谎言里添加其他的佐料,那样除了把一锅汤搅臭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功效。   等翠萝讲述完毕后,乌攸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依旧玩着那条手帕,手法轻柔,丝毫看不出喜怒来。   少顷,她抬头,又看向了蜀葵:   “蜀葵,你呢,有什么可说的?”   蜀葵的面色发白,但神情平静,她先是俯下身去,磕了个头,直起腰来,才说:   “回姨娘,奴婢冤枉。”   翠萝轻蔑地乜了一眼蜀葵,说:   “我是亲眼见到你拿了东西从我的屋里出来的,这你还需要狡辩吗?”   乌攸内心的小人扶了一下额。   翠萝这智商……绝了。   蜀葵看也不看翠萝,就回话道:   “你刚刚不是说你是在昨日上茅房的时候,撞见我在院子里拿着姨娘赏你的东西的吗,现在怎么又变成我拿了东西从你的屋里出来?”   蜀葵这句的潜台词就是:小样儿你把你谎言编圆了再出来混好吗。   被乌攸调教了一段时日的蜀葵,已经不是那个连栀子特意来访都看不出其中关窍来的小菜鸟,她又对乌攸的计划心知肚明,被翠萝咬上一口,她只需要保持镇定,看翠萝一个人上蹿下跳就好。   翠萝的心头一抽,强撑着镇定,说:   “你……不要挑我的字眼,你敢不敢叫人去搜搜你的屋子,倘若搜出来了什么……”   蜀葵仍不用正眼看翠萝,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说:   “好啊,你随便搜。今日的事情必得有一个分明才好。”   说着,她抬起眼来,望着乌攸,诚恳道:   “我拿了姨娘的月钱,除了尽心办事外,没有别的什么可想。翠萝,倘使你搜出来了什么,不用姨娘讲,我便会主动前去官府投案,到时是流放还是受刑,我都没有但如果没搜出来什么,翠萝。你可否能给我一个交代?我是姨娘的一等丫鬟,我的名声,也不是你一个二等丫鬟能侮辱得起的。”   翠萝刚开始还有点虚。可当蜀葵提到一等二等的问题时,她瞬间就炸了毛:   你特么一等了不起啊!等把你挤走。我再多在姨娘面前献献殷勤,你算个渣渣?   再加上那事儿是自己亲眼所见,我就不信你能把黑的捅成白的!   于是,翠萝也不甘示弱地磕了一个头,信誓旦旦道:   “既然蜀葵敢这样讲,我翠萝也可以说,倘若我有半分诬陷于你。我甘愿老天爷下雨时天打雷劈劈了我!翠萝竟不知道,一个贼居然也可以在姨娘面前表忠心!”   蜀葵根本没有理会翠萝的嘲讽,凉凉地道:   “也别发那虚无之言,蜀葵说的只是离开安府。受官府处置,罪怕是也不致死,但你若是应了誓,那岂不是有了性命之虞,还是慎言为好。”   翠萝气结。一下子气上了头,口不择言道:   “那我也愿意去官府投案!我就不信你能颠倒黑白!”   蜀葵又低头朝乌攸磕了一记头,说:   “既然翠萝这样说,奴婢没有旁的好分辨,希望姨娘派人去查看奴婢的房间。也好给翠萝一个结果,还奴婢一个清白。”   乌攸望着蜀葵,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向了蔡婆子,说:   “蔡妈妈,劳烦您带上张妈妈去蜀葵的房间里找上一找,看能否找到翠萝遗失的东西,再来回报。”   蔡婆子行了个周正的礼,带着张婆子走向了蜀葵的房间。   乌攸再不管那两个跪在下面的丫鬟,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地调戏起自己的手绢来。   林回今一直站在乌攸的身后,看着这跪在底下的两个丫鬟一来一往地斗着嘴,悄悄附在乌攸的耳边问:   “你是怎么把蜀葵调/教成这个样子的?我记得人家以前是个挺小清新质朴的妞儿啊,怎么被你改造成腹黑小白兔了?”   乌攸玩着手绢,头也不抬地说:   “我的本事。”   她宁可蜀葵变成个腹黑女,也不愿意她再像上辈子一样单纯一辈子,最后变成炮灰。   大概一刻钟后,蔡婆子带着张婆子回来了,她的神情有些古怪,等得到乌攸的眼神示意才走了上来,手里捧上了一串坠子,回禀道:   “旁的奴婢没能找到,只找到了这串坠子。”   翠萝的眼尖,立马就辨认出了这坠子就是乌攸曾经赏给她的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那花纹和质地她都太熟悉了,当即她便兴奋了起来,冲乌攸磕了一个头,道:   “姨娘,请为奴婢做主!”   蜀葵跪在一边,却不动弹,翠萝见蜀葵连半点要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言语中多了几丝得意:   “怎么了?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翠萝却发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蜀葵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笑意。   这人疯了?   等翠萝还没回过味来,蜀葵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   “姨娘,奴婢此身可以清白分明了吧?”   乌攸的脸上也出现了叫翠萝读不懂的笑容,她问翠萝:   “你是说,昨天你亲眼见到了蜀葵拿着这东西路过院中?”   翠萝一头雾水地答道:   “回姨娘,正是如此。”   乌攸唇角的笑意更加明艳灿烂:   “这样便好了,这东西是我昨日赏给蜀葵的,她叫小厨房新制出来的松子糕甚是美味,和她家乡里的特产味道相差无几,我一时高兴,就赏了她这么个小玩意儿。”   翠萝的心跳突然控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她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大对了:   “姨娘……姨娘以前也赏过我这个东西……”   乌攸唇边的笑意不减,但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不相信:   “哦?是吗?可是我赏出去的东西确实太多,我自是记不得的。”   翠萝的小脑袋瓜里的保险丝显然承受不住如此劲爆的反转剧情,“啪”地一声,断掉了。   ☆、第四十六节 你被抛弃了你造吗?   望着乌攸带着怀疑的眼睛,翠萝顿时慌了神,舌头也打了绊:   “姨娘……我……”   可还未等到翠萝分辩,蜀葵便出声道:   “回姨娘,翠萝如此诬陷奴婢,奴婢斗胆请姨娘为奴婢做主。”   乌攸赞许地瞄了蜀葵一眼:   不错啊小妮子,学会打蛇随棍上了,有进步。   乌攸的回答同样十分高冷:   “我会的。”   这三个字压得翠萝面容都扭曲了起来,她还没健忘到那种程度,刚才和蜀葵的赌约,她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蜀葵偷盗的话,她就要被投到官府里去……   不至于吧……   她抱着一线希望,朝前爬了几步,匍匐在乌攸脚下,额头上的汗水滴到台阶的青石板上,带着僵硬的哭腔说:   “姨娘,奴婢错了,是奴婢调查不清,就随意告状,让姨娘多费了心思,让蜀葵姐姐也蒙受了冤屈,全都是奴婢的不是。姨娘宽宏大量,求求姨娘千万不要把奴婢赶出府去,奴婢在外面没有亲眷,奴婢……”   说到最后,翠萝真的哭了出来。   她能不哭吗,一想到万一姨娘一生气当真把自己赶出了安府,她要往哪儿去呢?   丢脸什么的暂且不提,在安府里哪怕当个丫鬟,都比外面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吃穿用度要好,翠萝可不认为自己出去之后还能习惯普通平民百姓的生活。   关于她没有亲眷的问题……   其实她是有父母的,母亲是祝姨娘手底下的,专门做针线活儿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没有什么钱,可以想见,假如翠萝真的被送出去,那父亲必定会找个庄稼汉把她嫁出去。   她才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要知道,在安府,她吃得好。住得好,活儿也清闲,如果她想的话,打扮打扮,甚至有可能爬上三少爷的榻……   她宁可做那般低贱的事儿,也不要过那种每天缝缝补补劈柴做饭的苦日子,她还有那么多的好日子没过呢,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那样美好的生活,和眼前即将面临的凄惨现实分别摊在翠萝的面前,叫她的身上一阵寒又一阵热。瑟瑟地跪在台阶下。大气都不敢喘。   乌攸望着她颤抖的身子。摇了摇头。   这还没完呢,你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了,我真不知道,如果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后。你会不会哭着喊着求我让我把你逐出安府就好。   上辈子,你出卖了乌娘,是为了在祝姨娘面前能博一个荣华富贵,这一世,我就要你看看,你一心想求的荣华富贵,是怎样狠狠地反咬你一口的。   乌攸平静地眨眨眼,说:   “翠萝,这扶风院里似乎的确有贼。要不然你的东西何以会一件接一件地丢失?蜀葵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计较,但是,出贼人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否则。总有一天会有人偷到我头上来的。翠萝,我说的可对?”   翠萝深深地理解了“骑虎难下”的意思,趴在地上一叠声地应答“是”。   就是等你的这个“是”呢。   乌攸笑眯眯地又埋下了一个圈套:   “翠萝,你说你看到蜀葵偷拿了我赏你的猫眼石坠子,你回去查看的时候,也发现东西丢失了。可是这样?”   翠萝紧张得舌尖发苦发麻,木木地习惯性地脱口答了一个“是”后,突然,一股强烈的不祥感袭击了她的心头。   果不其然,乌攸的下一闷棍狠狠地挥了上来:   “事情会有如此凑巧吗?蜀葵的猫眼石坠子碰巧叫你看到,然后你的猫眼石坠子就碰巧丢失了,难道这个贼人有未卜先知之力?刚刚瞧到我赏给蜀葵的坠子,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你的房里偷了你的坠子?”   翠萝饶是再笨也能察觉乌攸话中的意思了,她大脑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姨娘,就是借翠萝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姨娘造假上报啊,翠萝的东西是真的遗失了,姨娘若是不信,尽可……尽可……”   翠萝不敢说了,此刻,她终于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   乌攸却不再给翠萝反悔的机会,扬声对蔡婆子和张婆子说:   “蔡妈妈,张妈妈,听到翠萝的话没有,去她的屋子,也好好搜查一下,以证翠萝的清白。”   听到乌攸的吩咐,两位婆子不敢懈怠,朝翠萝的屋子一溜儿小跑而去。   翠萝已经被乌攸的数番抢白刺激得不敢再多言,两股战战地伏倒在地,挪都不敢挪一下。   乌攸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两口茶,眼神却从茶盏和茶盖的空隙处溜出去,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两排丫鬟。   神色各异啊。   两个婆子不在,只有两个三等丫鬟,一个乌攸记得叫桐花,看面相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见过什么大阵仗还是心虚,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下戳,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下“你看不见我”五个大字。   另一个叫茶梅的就坦然得多了,跪得笔直,低眉顺眼,好像眼前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唔,太过镇静了啊,也蛮奇怪的。   对于墨兰,乌攸倒不是很怀疑,她以前是伺候韦姨娘的,和祝姨娘一向没什么瓜葛牵连,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现在院落里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从安荣禹身边调来的蔡婆子,还有蜀葵了,其他的人,包括那个张婆子,都要好好考量一番。   把手底下的丫鬟挨个儿做了一遍排除法后,乌攸淡定地又喝了一口茶。   时间该差不多了吧?她们也该找到那些东西了。   这便是乌攸的计划,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个钓鱼计划简直是缺了大德。   之前,她让林回今频频潜入翠萝的房间中,偷盗她的首饰银钱,再偷偷藏在她自己房间的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叫翠萝是怀疑持有各房钥匙的蜀葵所为,再刻意赏给蜀葵和翠萝一模一样的猫眼石坠子,让蜀葵有意当着翠萝的面把东西掉出来,这样,翠萝必定会抓住这点,朝自己告状,到那时,一搜她自己的房间,却搜出了她所说的被偷的东西,那她的“居心”便可以想见了。   翠萝的性格,乌攸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早已经摸得透透的。   自作聪明,爱好荣华,为此不择手段,背恩忘主,这样的人很好害人,但也很好铲除。别看她在安府中混了五六年,可她毕竟是三等丫鬟出身,眼皮子终究是浅,一点点银钱就勾得她失了分寸,再加上她看着蜀葵眼热,想趁着机会把蜀葵扳倒自己上位,心实在是太急了……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乌攸这招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避无可避的绝杀牌。   大概半柱香过后,蔡婆子雄纠纠气昂昂地翠萝的房中钻了出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装饰用的大的白瓷花瓶。   这瓷花瓶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可蔡婆子却带着一脸的凝重与微微的愤怒,在路过跪倒在地的翠萝身边时,她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才对乌攸行了一礼,说:   “回姨娘,奴婢找到了这个。”   翠萝战栗着抬起头来,正好碰上蔡婆子把花瓶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串在一起的银钱,缠丝金珠银簪,和那串丢失的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青石台阶上,清脆的接连响起的响声,叫翠萝顷刻间瘫软在地上。   刚才她其实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可现在的事实已经赤果果地被揭了出来……   不行,她必须申辩!这是有人陷害!   翠萝想要往上爬,去抱着乌攸的腿哭诉,可她刚冒出一点儿向上爬的势头,蔡婆子就气势如虹地一把揪住了翠萝后背的衣服:   “你想对姨娘做什么?”   现在,除了知情人乌攸和蜀葵外,翠萝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没有一个人会傻到相信翠萝不是有意自己偷自己的东西然后栽赃给蜀葵的。   原因很简单啊,你翠萝平时就对蜀葵不满,平日里也没少吐她的槽,而且你东西丢了,你念叨得可不止一遍了。   话说你一个二等丫鬟,赏赐和月钱也不少,怎么丢了点儿东西,非要跟别人念叨一遍一遍又一遍,念叨到天荒地老,这种高频率的抱怨,在惹人厌烦的同时,也不免叫人怀疑,翠萝是不是有企图,想要反复强调自己丢东西的事实,以此栽赃给蜀葵。   要是翠萝听到大家的心声,估计得以头抢地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她现在就算是一头撞死,大家十有*也会以为她是畏罪自尽。   翠萝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伸手抓着那洒落一地的珠宝和银钱,捧到眼前,又触电般甩开,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我冤枉啊,姨娘,真的不是我,是……是有人陷害我……我是冤枉的,我对姨娘一片忠心啊……”   但所谓事实胜于雄辩,翠萝的眼泪此刻就算是逆流成河,群众也是长眼睛了的,在宅门里混了这么长时间,谁都不是白莲花,谁都不是白痴圣母。   围观群众已经展开了联想:东西都在你房里找到了,你就别嘴硬了。还有,你对姨娘一片忠心,和你自己偷东西然后陷害蜀葵有个毛线的关系?   可怜的翠萝啊,你已经被群众抛弃了,你造吗?   ☆、第四十七节 我是白莲我骄傲   乌攸一直没发声,等到所有的人用谴责的目光把翠萝从内到外地鄙视了一遍后,她才慢腾腾地开了口:   “翠萝,我赏给你东西,不是叫你用来害人的。”   翠萝已经被彻底干懵了,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四下环顾着,似乎在挑选台阶的青石板缝儿哪个更宽,好叫她一头扎进去。   渐渐意识到这个想法不靠谱后,翠萝也开启了危机自救机制。   她被蔡婆子抓着,动弹不得,痛哭流涕地告饶道:   “姨娘,奴婢真的是半分都不知情啊,奴婢的东西当真是丢失了,并非是被奴婢藏起来了,奴婢敢对天发誓……”   不只是旁观者,就连说这话的翠萝的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   指天画地地发誓?你骗谁呢?   这件事情,很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如果放在乌攸身上,她必定不多申辩,二话不说先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当然要掌控好力度,这样一来,只要见了血,大家就算仍怀疑她,心中也会存一个疑影儿。   就乌攸的观察来看,翠萝不是没想到自残,至少乌攸看到过不下三次,翠萝曾经把眼睛朝柱子的方位瞄去,但她始终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的措施。   瞧瞧看吧,她连下跪磕头都不敢直接用头触地,雷声大,雨点儿小,可见是个豁不出去、受不了疼、下不了狠心的主儿。   翠萝偶一抬头,刚好撞上乌攸含着讥诮的眼睛,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完了,姨娘这是真的误解自己了!   到现在为止,翠萝还没想过味儿来,这个套是乌攸设下来请她跳的。   话说狗急了还能去爬爬墙,人急了的话。也会有两三分急智的。   一个主意奇迹般地出现在了翠萝已经麻木了的大脑里:   祝姨娘!   对了,求姨娘把自己交给祝姨娘处置!   祝姨娘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应该会为自己做主。不会轻易叫自己出扶风院,就算顶多叫自己受一顿家法而已。嗯,应该是这样的。   翠萝低着头,打量着自己一双白皙滑嫩的小手,又想起自己那张如玉的脸蛋,咬了咬牙:   我才不要出去嫁给村夫,把一双手熬成长满老茧的纺织妇的手,让自己的脸被厨房的油烟熏变成一个黄脸婆!   翠萝其实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小美人儿。她不信那个以爱好美色闻名的安荣禹三少爷会对自己半分想法都没有,只是她一直不去争而已,假若这次能够逃脱危机的话,她一定要努力争上一把。她是彻底看透了。身为一个丫鬟,连自己的去留都无法决定,实在是太不安定了。   只要把这场风波熬过去,她一定要趁着祝姨娘怀孕的当口争上一争。   只要把这场风波熬过去……   如果乌攸现在知晓了翠萝的想法,必定会大笑三声:   安荣禹。你知道你现在已经被认为是“人尽可妇”了好么,你看你每个丫鬟都认为勾勾手指就能把你拿下了,你个少爷在丫鬟圈里已经变得如此廉价了啊亲。   翠萝狠了狠心,把自己垫在地上的双手撤开,让自己白皙的额头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两下。一边暗自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含着泪花说:   “姨娘,翠萝真的是被冤枉的,求给奴婢一个申辩的机会……”   乌攸凝视着翠萝那一半是真着急一半则是疼出来的泪水,反问:   “人证物证俱全,我倒是想听听你该如何申辩。”   翠萝的嘴唇哆嗦了几哆嗦,斗胆说出了叫她之后后悔了一辈子的话:   “奴婢曾是祝姨娘院中的奴婢,祝姨娘是最清楚奴婢的人品不过的,祝姨娘……”   哟呵,这意思是要找祝姨娘做主?   翠萝你脑壳坏掉了?人家正在怀孕中,正处于“我特么忙着呢你别来烦我”的阶段,你突然冒出这么档子幺蛾子事儿,你还指望她劳心费力地把你从泥潭里拽出来?   而且,你这时候说这种话,生怕别人想不起你以前和祝姨娘那层关系是吧?   上次祝姨娘对待自己的舅母和苏公甫那副狠劲儿你也看见了,你难道不会怀疑,这个把“弃卒保帅”玩得如此灵活的姨娘会为了你个丫鬟探子而改变些什么么?   乌攸深呼吸了几口,等到把情绪提得差不多了,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直冷静的脸庞上此刻终于出现了怒意,她高扬了声音,说:   “是吗,按照你的意思,我处罚我院中的奴婢,还得去劳烦祝姨娘?要按照祝姨娘的处理手段,你也该被送至官府处罚,难道你以为祝姐姐会因为你格外网开一面不成?更何况你让我把这件事向祝姐姐提起,你难道不知道她正在孕期,我拿扶风院的丑事去使她困扰,若是让她恼了我,我又该如何收场?你居心何在?”   翠萝第一次听到乌攸如此愤怒的声音,吓得猛一哆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乌攸下了令:   “蜀葵,去找一趟三少爷,看他现在是否方便,方便的话,把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他。蔡妈妈,张妈妈,把这个偷窃主子财物、背主忘恩、嚼舌惫懒的丫鬟打上三十棍子,丢到杂物房里,听三少爷的吩咐,是把她逐出府去,还是移交官府。”   见底下的人有了一瞬间的怔愣,乌攸一拍椅子的扶手,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含着怒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这扶风院里的事我还做不了主吗?”   别说其他人,蜀葵刚才也愣了愣,实在是乌攸平日里给人的弱柳扶风的固有印象太深了,一下子陡然发作,还真是气势逼人。   忠心小丫鬟蜀葵早已化身为乌攸的脑残粉,觉得姨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其他的人也只是以为乌攸是被气急了,才忍受不住发了火。   而且乌攸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祝姨娘着想,就算这院里还有别有用心之人。也说不出大天去。   更重要的是,乌娘的这具身体还自带另外一种天然属性,病娇啊。   乌攸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跌坐回到椅子上,撑着头。苍白着一张脸,小模样要多虚弱就有多虚弱。   什么失望啊、伤心啊、被背叛后的愤怒和无助啊,乌攸想着办法往自己脸上堆砌,看得下面的丫鬟个个心生不忍。   废话,乌攸重生了那么多世,什么人没见过,装个小白莲还不是分分钟就能做成的简单事儿。   乌攸像是累极了。推开了蜀葵试探自己额头温度的手,挥了挥手,说:   “罢了罢了,我先进屋去。蔡妈妈,张妈妈,麻烦二位了。还有……减到二十棍子吧,三十棍子,我怕她受不得。”   乌攸这话一出。底下被安排掌刑的蔡、张婆子都不约而同地被她身上淡淡荡漾出的圣母玛丽苏光环闪到了。   姨娘是多么仁慈多么宽厚啊,自己身体不适还想着要给翠萝减免些痛苦,再反观底下跪着的那个小蹄子,啧啧,真是白白糟践了姨娘的一番善意。姨娘平时待丫鬟多好,也不知道此事过后,姨娘会不会对他们这些丫鬟婆子起戒心。   想到这儿,蔡、张婆子看着翠萝的眼神,就和看着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别人看着乌攸是宽宏大量,豁免了她十棒子的刑罚,可是,落在翠萝身上,却叫她险些晕过去。   二十棒子和三十棒子,对她来说差别都不大啊,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体质,怕是捱上五六棒子,自己就得晕过去。   如果可以叫翠萝自己决定的话,她绝对会对乌攸说:能不能把数目控制在三棒子之内?   但翠萝是没有选择权的,她还没张口继续申辩,就被蔡婆子迎面送来的一张抹布堵住了嘴,那张抹布刚刚刷完锅,一股油腻子味儿,蔡婆子把她捆绑了起来,张婆子则去取来了两根棍子,和蔡婆子一人一边儿地狂殴起翠萝来。   人说女人四十如虎,不仅表现在那方面,还表现在揍人上。   翠萝平日里就不是个特别省心的货,在年轻丫鬟中还能吃得开,可在蔡婆子这些身经百战的宅门老人眼里,这姑娘实在是太不稳重,况且翠萝平日里对她们不甚尊重,这回又把乌攸得罪惨了,蔡、张婆子都不约而同地捡着翠萝身上最嫩的肉打,非得要这个小丫鬟吃吃苦头不可。   乌攸不是个抖s,接下来的凄惨画面她没兴趣看,溜溜达达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就把翠萝的惨叫声关在了门外。   乌攸回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表演的每个细节,嗯,都还可以,勉强能算是过关。   蜀葵去找安荣禹通报情况了,想也想得到,这个脑残粉儿小丫鬟必定会把翠萝的不恭敬放大十倍,把自己的可怜与愤怒同样放大十倍,这样一来,安荣禹自然不会轻易饶过翠萝。   事情的走向和乌攸所料相差无几,安荣禹白天一般都是闲着没事儿干的,蜀葵一去找他,把事情如是这般地讲述了一遍,他便急急地来到了扶风院,一进院门就看到了翠萝正在被用大棒款待中,嗷嗷痛叫,连滚带爬的,林回今看也不看她一眼,路过她身边时,对停下手向他行礼的蔡、张婆子匆匆地撂下一句“再加二十棒,打完送官”,便留下傻了眼的翠萝,进了乌攸的房门。   真可怜,想必自己的乌娘正在梨花带雨地伤心落泪吧,真是的,他的小乌娘就是这么善良,这么美好,这么仁义,为了一个丫鬟,真的不值当,死了就死了呗,万一气得她病了,那可不得惹得自己心疼?   要不要今晚自己留下来,好好地“安抚”一下她?   ☆、第四十八节 进击的安小熊   安荣禹留了一夜后,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浑身酸痛的乌攸揉着腰咒骂安荣禹。   乌攸听林回今说过一个很着名的段子,一个姑娘送了她即将分手的男朋友一把伞,并深情款款地告白:“你若不举,便是晴天”。   这时的乌攸,真心想送安荣禹一把伞。   乌攸在心中默默地扎了半天安荣禹的小人,心情才转好,问也是刚刚苏醒的林回今:   “翠萝呢?”   林回今打了个哈欠,回道:   “你不知道啊?……哦,你的确不知道,当时安荣禹安慰着安慰着你然后就上炕了。翠萝被送到官府里去了,估计是得流放一段儿时间吧,是安荣禹交代的。”   什么叫排除毒素,一身轻松,乌攸算是体验到了。   乌攸长舒一口气,把蜀葵叫了进来,让她把这事儿回禀祝姨娘一声,蜀葵退出去后,乌攸斜倚在榻上,捶着酸痛不止的腰,和林回今又扯起皮来。   过了一会儿,林回今提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对了,现在你院里少了个人,你等着祝姨娘往这儿塞人啊。你要不要想想,把哪个丫鬟提上来,免得又弄出个什么翠萝卜红萝卜绿萝卜的,麻烦死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要是祝姨娘笑眯眯地对自己说,妹妹啊,我看你府里缺个人,我给你加个xx、xx、xxx吧,自己除了暗地里吐着血接受,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产生了这个想法后,乌攸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转,扬声唤道:   “墨兰!”   墨兰闻声进来,乌攸冲她招手,说:   “替我梳妆,我去拜访桑卓院韦姨娘。你和我一起去。”   乌攸可还没忘,在韦姨娘手底下,还有一枚蒙冤的小丫鬟灯笼被主子下放到小厨房里干活来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灯笼的园艺工作不错,本性也是个憨厚老实不善言辞的,自己倘若去了桑卓院,碰见灯笼修剪的花草,赞美那么一两句,韦姨娘肯定会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到自己身边来,留着真正的祸害,还以为捡了个宝。   在去桑卓院的一路上,乌攸除了暗自计划着该怎么跟韦姨娘开口的同时。也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如果灯笼一走。韦姨娘身边就真的只有一个善玩把戏的苍兰了。那韦姨娘的处境……   呸呸呸,昨天处置翠萝的时候还是铁血铁腕呢,今天就柔肠百转了,韦姨娘的处境关你什么事。你干毛这么精分?   但说实在的,要乌攸真正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有些难。   在上辈子,韦姨娘的流产是自己祸患的起端,所以乌攸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着韦姨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触发了什么不受控制的隐藏剧情,但她也挺同情这个心思重、身体弱的女子。   算起来,她还是安荣禹的妾室中最正常的一个。不是琴姬,不是戏子,不是丫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但论受宠不比自己这个琴姬。论为人处世不如白姨娘这个戏子,论手腕又比不上祝姨娘,就连季姨娘这个最不起眼的姨娘也可以依附在祝姨娘身边存活,还有一个男丁傍身……   不行,乌攸觉得自己要是再发散思维下去,一会儿见到韦姨娘,会真的忍不住为她掬一把同情泪的。   算了,她左右是管不到韦姨娘府中的,一个二等丫鬟的去留也扭转不了她的困窘局面,乌攸总不至于昨天刚料理了自己院里的一个丫鬟,隔天就又帮韦姨娘料理了一个丫鬟,当个丫鬟收割机虽然爽,但这就是明摆着要和祝姨娘作对了,现在的乌攸自认为还不是祝姨娘的对手,她也没必要如此积极地为自己拉仇恨。   能提醒一句就提醒一句吧,少说话就行。   到了桑卓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呀姐姐院子里的花是谁伺候的。”“是我院里的灯笼。”“真是精致无比呢,能得个这样的丫鬟也是有福的blabla……““确实是啊blabla……”“我院里正缺一个这样打理花草的丫鬟呢。赶明儿也去寻一个。”“妹妹何须费心啊哈哈我把灯笼送给你就好了。”“啊是吗多谢姐姐。”   成交。   乌攸到桑卓院转了一圈,获得了拥有园艺功能的丫鬟x1.。   按理说,乌攸此行的主要目的达到了,也该功成身退了,偏偏这时候,栀子上了门。   栀子先是给乌攸和韦姨娘都见了礼,才把手里用彩木餐盘端着的一盅汤呈了上来。   韦姨娘先是把汤盅的盖子揭起来,里面是用冰糖和蜂蜜煨炖的龙眼肉和川丹参,闻起来甜香无比,味道煞是诱人。   可现在并不是用早膳的钟点,祝姨娘为什么要送这么一盅汤来?   乌攸生起了些许警惕心:不会是祝姨娘今早起来脑子一抽,想要搞死韦姨娘吧?   她晃了晃头,感叹自己的脑洞实在是开得太大了。   这件事还是得咨询专家比较靠谱点儿。   她用意念问林回今:   “这汤有无问题?”   林回今凑上去闻了闻,耸耸肩膀,说:   “从表面上看是安神汤,可是具体是什么功效,得看人喝了之后的反应。”   乌攸一翻白眼:你这说了和没说没啥区别好吗。   林回今也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叨咕道:我是个开药方的,不是狗。闻不出来下没下毒。   不过,想想也是,祝姨娘除非是用小脑思考的,否则用这么白痴的手段陷害人,真是白瞎了她高达二百五的智商。   栀子见乌攸似乎正在发呆,又恭敬地微笑着看向她,说:   “碰巧,乌姨娘也在。祝姨娘吩咐说,要我把这份‘心平羹’分到各院去,乌姨娘碰巧也在,就和韦姨娘一起分食了吧,恰好韦姨娘是所有姨娘中分得最多的一份。不知乌姨娘意下如何?”   心平羹?这名字起得倒雅致,只不过,其中的意味也是颇为分明的。   韦姨娘分得最多,意思就是韦姨娘的心最不平,需要一碗“心平羹”来镇一镇嘛。   乌攸看向韦姨娘,果不其然,她的一张脸雪白雪白的,跟搽了脂粉似的,只不过她那苍白的嘴唇,看起来就非常不自然了。   半晌后,她才低下头,小声说:   “谢谢祝姐姐的赏赐。”   栀子望着韦姨娘含着羞愤的眼睛,唇角扬起一抹夹杂着谦恭和得意两种完全相悖的情绪的笑意,收起彩木漆盘,优雅地退了下去。   望着栀子离去的背影,乌攸的嘴角噙上了一丝笑容:   铲除了身边的祸患,接下来,那个计划,差不多该要启动了吧。   乌攸这边想着,居然暂且忘记了身旁的韦姨娘,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韦姨娘已经在簌簌发抖着落泪了,苍兰则立在一边一脸真诚地安抚着韦姨娘,时不时还偷看自己一眼,意思是在提醒自己,韦姨娘现在不方便,请你抓紧时间离开,前方说不定有高能。   乌攸丝毫不怀疑,假如自己不在的话,韦姨娘一定会关上门来嚎啕大哭一场。   说实话,作为从骨子中就是一个标准女汉子的乌攸,看到同类流泪,从来不会产生怜香惜玉的情绪,甚至会有“你丫哭个屁啊会不会反击啊”的恨铁不成钢的抱怨。   于是,看着韦姨娘像是拧开了的水龙头管子一般哗哗朝外流泪的模样,乌攸强忍住嘴角的抽搐,递了块帕子过去,沉醉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韦姨娘这才意识到乌攸的存在,努力朝下压了压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说:   “让乌妹妹见笑了。我……”   乌攸挺无语的,你何必这么委屈呢,更何况这事儿多简单,你随口对丫鬟吐个槽的事儿,怎么会被祝姨娘知道了去,借送汤的事情提醒你要安分?   哦,忘了,她以为是灯笼偷听的。   喂,你想想看啊,这件事情的可疑人员可是有两个人,不止那个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灯笼啊!   姐姐,你可长点儿心吧。   乌攸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说多了反而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还是抓紧时间撤比较好。   算了,她倒是想当普度众生的佛呢,人家既想不到这一层,也怕是不会承自己的情的,搞不好给自己惹了一身骚,反倒叫自己不好收场。   乌攸心里还是有点儿憋屈的,默默地下了个决心:   下次再接工作的时候,一定不要接宅斗这么憋屈的活儿了,稍不注意就是杀身之祸,还是种田神马的轻松愉快,还能痛痛快快地骂人,多好玩儿啊。   乌攸一边畅想着过去玩种田斗极品的光辉往事,一边叫墨兰和灯笼跟在自己后面。   走出一段儿之后,乌攸来到了上次落水的湖边。   这湖水都结了冰啊,要是现在掉下去再溺一回水,估计得冻出一身关节炎来。   乌攸还在望着湖面出神,就感觉一个从侧面窜出来的黑影一点儿速都不减,就硬生生地冲到了自己的腿上。   乌攸现在虽然是纤纤的一弱柳,但本质可是一个怎么打都不掉血的血牛,被这个黑影一冲,她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可冲过来的人就惨了,跟撞上了一堵肉墙一样,嗷地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便哇地一声,来人蹬着两条小胖腿嚎啕起来。   一听这哭声,乌攸都不用低头,就知道是熊孩子技能满格的安莘又来作妖了。   ☆、第四十九节 憋屈啊   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乌攸堆好满脸腻死人的笑意,蹲下身去,想要抚摸着安莘的小鬏鬏稍微安慰一下她,可是安莘根本不领情,小腿在地上蹬得跟自行车似的,嗷嗷嚎啕不止。   喵的,到底是谁先撞上来的啊,你这是讹诈啊,是碰瓷啊。   安莘可不管这些,她本来是来小花园遛狗的,远远地看着乌攸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湖水边,就冒出了个坏主意:   等到一会儿她走近了,自己就猛冲出去,撞她个人仰马翻,最好能把她撞到湖水里去。   安莘自从点心里的老鼠尾巴事件发生之后,着实安静了一段时间,但她的小脑袋瓜可没闲着,在经过思考之后,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如果我去你的扶风院里玩儿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你的错。   就算那点心里真的有老鼠尾巴,但既然是在乌姨娘的院子里,乌姨娘就该为此事负责,应该为她感到恶心负责,应该为她之后被迫喝的那些苦药汁子负责。   一想到那些个苦药汁子,安莘就是一阵后背发凉,舌根也发苦发麻起来。   那些日子对她来说简直是噩梦,为了压住那股苦涩的药味儿,她不得不每天吃大量的蜜饯,吃得小脸和身子都跟吹气球似的胖了一圈儿,去年做的衣服今年已经穿不上了。   安莘可不认为小孩子胖点儿好看,从小受到瘦弱的阿娘影响,她已经形成了一个固有的审美观,即“胖子都该死”。   可叫她硬饿着自己减肥吧,她狠不下心来,阿娘也不同意,说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饿着自己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如果安荣禹追问起来。季姨娘也没办法交差。   所以,安莘把不能减肥的愁苦和对自己变胖身材的憎恨,全盘转移到了乌攸身上。   要知道,那个药方可是乌攸开的。   因此,在安莘的思维中,如果不是阿爹送点心到乌姨娘的扶风院的话,自己是不会吃到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包着老鼠尾巴”的点心的。   如果自己没吃到那个点心的话,也不会被乌姨娘的那句话恶心到。   如果没有被恶心到的话,也不会出去吐。   如果没有出去吐的话,阿娘也不至于怕自己肠胃出问题去找乌姨娘开药方。   如果乌姨娘没有开药方的话。自己就不会喝那个苦到爆棚的药。   如果没有喝药的话。自己哪里会长胖。   她又不能憎恨阿爹。so,乌姨娘,这全都是你的错。   当然,她选择性忽略了。如果当初她没有去乌攸的扶风院瞎闹腾的话,后面就压根没这些事儿了。   当看到乌攸那一抹俏丽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湖边的时候,安莘的心中就冒出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心思:   我要把你撞下去,让你害我!   安莘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庆幸自己变胖了,要按照她之前那个小身板,怎么撞也不至于把乌攸撞到水里去。   但现在,她是志在必得!   在沉下一口气,准备一口作气当做人肉炸弹冲向乌攸前,为了提气。她又捏了捏自己腰间的小赘肉,立刻有了更充足的动力。   一二三,冲!   一切都很符合安莘之前的设想,但撞上之后,她感觉就不对了。   对此。乌攸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朋友,你撞我,几乎等同于撞墙啊。你想想看,你用你的小脑袋冲着一堵墙哐地撞上去,这不是在作死是在干吗。   乌攸在看见那道黑影的时候并没能认出来那是安莘,她只是脑中还在转着刚才想过的万一掉下水该怎么办的问题,所以脚下下意识地站稳了,安莘对她的冲击,真的只是蜻蜓点水。   可看着安莘捂着撞得生疼的小脑袋嚎啕不止的时候,乌攸意识到:   真正的麻烦,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果不其然,安莘一把打开了自己的手,从尖锐的哭声之中挤出了一句叫乌攸很像真的动手的话:   “你打我!刘妈妈,快来!乌姨娘要打我!”   乌攸的嘴唇高高地扬了起来。   很好,这个孩子,又没有安好心。   乌攸可不信她居然能那么准确地冲着自己的腿就撞上来,再看看身旁的结了冰的湖水,稍稍揣测一下,安莘那点浅薄的小心思便清晰可见。   好啊,安莘,你想跟我玩阴的,那就别怪我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了。   她弯下腰,对坐倒在地上哭号的安莘露出了一个狐狸一般妖冶的笑容,温言恐吓道:   “小二娘啊,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不打你是不是亏了点儿?”   安莘还没回过神来,乌攸就带着一脸微笑,威吓性地举起了巴掌。   安莘顿时被吓得忘了哭,她的反应,也超出了乌攸的预料。   她径直抓起了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膝盖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乌攸痛得倒吸冷气双眼发黑,朝后跌跌撞撞了好几下才站稳脚跟。   乌攸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   卧槽这孩子手劲不小,有奥运冠军的潜质!   石头自然是比人的脑袋要硬得多,何况乌攸只是劲儿大,不是刀枪不入,刚刚冒出这个想法,乌攸就痛得站立不住,坐倒在了地上。   安莘见乌攸的脸上有了痛苦之色,又开始装大尾巴狼,得意洋洋地掂着手里的石块,好像在威胁乌攸。   因为膝盖的疼痛,乌攸几乎要抓了狂,她一把抢过了安莘手中的石块,没花什么力气,就把石头搓成了石头末。   安莘先是觉得眼前一花,手里一空,就见到那块沾着血的石头落到了乌攸手里,她还没来得及想乌攸是想报复还是怎样,就眼睁睁地看见那块石头在乌攸的手里被碾成了渣渣,从她的手心呈线状滑落了下来。   安莘傻眼了,蹬蹬蹬连退了数步,好像怕乌攸一伸手就把她的小胖胳膊拧断一般。   乌攸咬着牙,忍着膝盖处传来的剧烈刺痛,把手上的石灰狠狠地抛向结了冰的湖中,一双眼睛死死地锁定在安莘身上,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把安莘撕碎一样。   要知道,乌攸在这种痛极了的时候,还能把“你惹到我了我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你也搓成渣渣”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已经是格外难得了。   输人不能输气势啊,乌攸要是能在这时候用眼神吓到安莘,说不定以后安小熊见到自己就会绕道走,自己能少一个麻烦就少一个麻烦。   这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宅斗游戏中,自己不能堂而皇之地对一个孩子下手,这样的话必定会落人话柄,况且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好说不好听,也占不了理。   乌攸是个谨慎派,她必须站在有理的那一方。   有理走遍天下么。   可是真特么憋屈啊,活了这么多年,被一个小屁孩拿石头砸了,还不能痛快地削她,只能拿眼神恐吓她,乌攸觉得自己很失败。   林回今也不在她身边,刚才,在自己安慰季姨娘的时候,他就嫌没意思,自己一个人溜达回扶风院睡回笼觉去了。   要是他在……   呸呸呸,自己什么时候需要依赖这个脑子里始终缺一根弦的货了?   墨兰没注意到乌攸碾碎石头的壮举也没注意到她注视着安莘的凌厉的眼神,见乌攸神色痛苦地摔倒在地,就着急地准备拔脚往上冲,这时候,安莘的奶妈刘妈妈也循声找到了这里来。   一见到自家的小二娘坐在地上,一副痴傻呆愣的模样,刘妈妈心疼无比地冲上来,先把安莘搂进怀里,像是哄婴儿一样咿咿哦哦地摇晃了两下,才发现身边还有个跌坐在地上的乌姨娘。   刘妈妈本来是陪着安莘到花园里玩的,可安莘可不是个安于人看管的孩子,一眨眼就跑没了,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刘妈妈并不急于找到安莘,可刚刚,安莘扯起嗓子的一阵哭号,把刘妈妈的魂都快嚎飞了。   她来不及想为什么感觉一向温婉的乌姨娘为什么会打小二娘,就急匆匆地赶了来。安抚了一阵安莘后,她就想看看小二娘哪儿挨了打,可从外表看,小二娘的额头上磕肿了一块不假,但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和肉呼呼的小手都半分伤痕都没有,再看安莘木木呆呆的样子,也不像是挨了打啊。   别人不敢说,刘妈妈可是对自家这位小二娘清楚得很,哪怕有一丢丢的危险苗头,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一嗓子嚎起来,让别人都以为她是占理的那方。   可小二娘现在没哭,还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怎么回事?   墨兰几步跑到了乌攸的身边,把乌攸揽在自己怀里,一个劲儿地问乌攸怎么样,而乌攸真的疼得坐不住了,朝墨兰怀里倒去。   特么可真疼啊,话说这孩子也真是够虎的,将来妥妥也是一扛煤气罐一口气上八楼不费劲儿的女汉子。   乌攸刚刚缓过一口气,就听到后面居然传来了三少爷安荣禹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小二娘怎么了?”   安荣禹,你能不能干点儿正事啊,这个钟点,正常的男人不应该是去好好工作天天向上的吗?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有安荣禹在,至少自己不用苦逼地一瘸一拐地拐回扶风院了。   ☆、第五十节 炸毛的林回今   安荣禹的注意力很快从被乌攸搓石头的剽悍举动弄得失了神的安莘身上转移到了乌攸身上,他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把乌攸从墨兰怀里接了回来,待他看清楚乌攸脸上的痛苦之色和膝盖上渗出的血迹时,惊讶道:   “你这是怎么了?”   废话,我怎么了你没长眼睛看?   乌攸强撑着膝盖处的剧痛,勉强咧开嘴,刚准备说话,就听到身后的墨兰稳声道:   “回三少爷,姨娘刚才好好地走在路边,小二娘许是和姨娘闹着玩,冲出来撞到了姨娘,姨娘和小二娘说了会儿话,不知道怎么了,小二娘就拿石头砸了姨娘的腿。”   安荣禹皱起了眉头,问乌攸:   “可是这样?”   乌攸痛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和墨兰的四目相接,这个丫鬟眼中透露出的讯息表明,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至少她对于刚才的事情,选用了对自己更有利的说辞,还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威胁安莘时说的那句话。   墨兰这算是在表明她的立场吧?   不仅如此,墨兰还回过头去,问灯笼:   “灯笼,是这样的吧?”   灯笼吓得一哆嗦,看了看墨兰那含着提醒光芒的眼睛,又看了看安荣禹那明显暗沉下来的脸色,最终还是怯怯地点了点头。   这下安荣禹彻底恼了,一个公主抱把乌攸抱了起来,冷淡地瞟了一眼安莘,吩咐刘妈妈说:   “把小二娘带回去,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叫季氏好好训导,午后我去寻藤院,得好好问问季氏,她是怎么教我的女儿的,竟把她宠得五谷不分骄横跋扈!”   虽然痛得张不开嘴,乌攸还是努力地贯彻着不吐槽会死星人的精神:   安荣禹。你姑娘都熊了这么久了,你不会才知道安莘是五谷不分骄横跋扈的吧?   安莘年纪还小,社会阅历也不足,甚至连江湖上的大力丸都没有听说过,哪里见过有人徒手把石头捏碎的,她不停地脑补着乌攸冲上来,把她的小脑袋瓜摁住,一用力气之后的血腥场面,等她回过神来,阿爹已经面色不虞地下达了命令。   安莘还是听得懂好赖话。看得懂人的眼神的。比如说。现在阿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很不满,很失望。   她一下子慌了神,甩开了刘妈妈的手,拽住了安荣禹的衣服下摆:   “阿爹。不是……是她撞我!她撞上了我!她还打我!她刚才还把一块石头捏成了粉末呢。”   安莘啊,姨娘教你一招,有些话得先说,谁先说就算谁的,比如说咱们俩这事儿吧,我一没真的打你,在你身上留下些什么留人话柄的痕迹,二你没有任何证人,空口说白话就是上嘴皮儿碰下嘴皮儿。一秒钟的事儿,轻松倒是轻松,但是真心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安荣禹皱眉看着自己的女儿,她除了额头上有些撞击造成的红肿外,看样子没有任何的外伤。   而乌攸呢?满脸是汗。咬着嘴唇依偎在自己怀里,看样子痛得不轻,而且她的膝盖位置的血也逐渐从丝丝缕缕扩大成了一整片,殷红的血迹刺得安荣禹一阵心疼。   安荣禹失望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暗自摇头:   乌娘是一枚多么娇弱的菟丝花啊,怎么会把石头捏成粉末?为了往乌娘身上泼污水,这孩子居然撒这种鬼都不会信的谎!   两相比较下,安荣禹又失望又心痛,果断抛弃了自己的女儿,抱着乌攸便回了扶风院。   林回今其实并不是回来扶风院睡回笼觉的,只是不想听女人磨嘴皮子,就寻了个理由开溜了,在安荣禹抱着乌攸闯进扶风院里时,林回今正在屋顶上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草发呆。   等林回今看清乌攸痛苦的表情和她膝盖上晕染出的一大片血迹时,他猛地站了起来,可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脚一迈,就直挺挺地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啪唧一声面朝下着了陆,他也顾不得疼,拍拍土,站起来,灰头土脸地跟着安荣禹前后脚进了屋。   安荣禹把乌攸放到床上去,吩咐蜀葵去叫大夫后,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而林回今搓着手,转了一圈后,来到了乌攸耳边,小声问:   “怎么出这么多血?小产了?”   乌攸正痛得凶,后悔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安小熊,应该把她倒提起来丢进结冰的湖里,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偏巧这时,林回今又把脸凑了过来问如此欠揍的问题。   要不是看安荣禹在身边,她一定要把林回今这张碍眼的大脸推到一边去。   她用意念狠狠对林回今说:   “小你妹的产,我什么时候怀的孕你倒是说啊?你不是给我用了药吗?你的智商又没有加载完毕啊你!嘶……”   林回今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到安荣禹急三火四地把乌攸送进来,又看到乌攸棉布裙上的血,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方面去。   但乌攸脸上的苦色显然也不是装出来的,他绕到了她的伤腿位置,伸出手指,好奇地捅了乌攸的膝盖一下。   林回今你八辈儿祖宗!   乌攸痛得直接蜷了起来,咬死牙关才没哼唧出声,内心却已经把林回今的身上捅出了千百个针眼儿。   林回今没想到乌攸的反应居然这么大,自知惹了祸,讪讪地退到一边去,安荣禹则察觉了乌攸面色的瞬间苍白,握住了她的手,一迭声地问:   “腿还疼吗?难受不难受?如果难受的话你告诉我。要是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和你一起承受……”   你说话就说话,抱着老娘晃个球?敢情那条伤腿不是长在你身上的?   好啊,既然你想和我一起承受的话,我砸你腿一下试试?   一向尽职尽责的乌攸,一面暗暗吐槽,一面坚持不懈地黑着安小熊:   “婢子没事……只是皮肉伤而已,希望三郎不要责怪小二娘。小二娘只是个孩子,若说是顽皮也是有的……”   安荣禹的面色一冷:   “顽皮?就算是顽皮也不是这么个顽皮法的,这还是你,宽容大度不和她计较,如果是昭昭中了招呢?”   乌攸没再吭声。   只要让安荣禹心中种下这个种子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用了心思,那么,至少在祝姨娘生产前,安莘都不会再有出来祸害人的机会了。   乌攸不是个秉信性本善的人,人的本性有善有恶,对于一个有长歪趋势的孩子,糖果是不管用的,过度的忍让只会叫她变本加厉,一顿大鞭子抽上去,反倒老实的可能性会更大。   腿部阵阵的抽痛叫乌攸脸色苍白,安荣禹派小厮去催了好几趟,甚至使上了马教主的招牌狮吼功,大夫在安荣禹的咆哮声中很快被叫了过来,给乌攸检查了一下伤口,说乌姨娘的膝盖侧面受到了很严重的外力冲击,骨头有些裂了,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等送走了大夫,安荣禹哄着乌攸喝了药,又确定她腿上的伤处已经敷上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才离开了扶风院。   等到安荣禹离开,林回今才着急地问: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乌攸一五一十把自己和安莘短兵相接的事情讲给了林回今听,本来只是想吐个槽,没想到林回今一听就炸毛了,而且他炸毛的对象,还是乌攸:   “你傻啊你,连个小鬼都对付不了,你是怎么混的!那熊孩子下手那么狠,你就不会还手?退一万步说,你不还手,还不会跑了?你当你自己是橡皮泥捏的,砸了捏几下就能恢复原样?”   说着,林回今根本不管乌攸的诧异眼神,解开了乌攸膝盖上用来包扎的布,看到她红肿流血的创口,咬了咬牙,继续数落,但对象从乌攸转换成了那个大夫:   “有这么包扎的吗!这药配的剂量也不对,要加更多天竺葵才行啊,这是个兽医吗?今天我去药铺偷点儿天竺葵回来,再给你包扎一次……配的药是什么玩意儿啊!这样怎么能好得快?成心的吧?”   乌攸以前不是没见过林回今炸毛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他在啰啰嗦嗦地骂人的时候,原本看惯了的玩世不恭的脸居然多了好几分意外的帅气。   因为看到了林回今的另一面,乌攸的新鲜感还未褪去,没理会他对自己的指责,笑着说:   “行啦行啦。我刚才看到你从屋顶上倒栽葱摔下来了,你还好吗?”   林回今的生气却好像并不是一时的,听到乌攸这么问,眼睛一眯,三下五除二把乌攸的伤口再次包好,一边包一边愤愤道:   “我好,我好得很,我总好过某个被人用石头砸了还替别人说话的人。你说,那个人平时总是说我的智商落在娘胎里忘了带出来了,在这种时候怎么也会犯糊涂?有什么可笑的,我就是说你!没有褶皱全是水的脑子!你既然知道她会扑上来,为什么站在原地?为什么不闪开?就算扑上来的是条狗,你也站在原地不动,好叫它咬你一口?你就不会闪开?让她一头扑到池子里,冻出她一身的关节炎?”   林回今的嘴皮子之利索完全超出了乌攸的预料,也叫乌攸有了两点感叹:   第一,这算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林回今吐槽的功力,近来可是见长了。   第二,这男人一旦狠心起来,真是比女的还要毒啊。   ☆、第五十一节 出来混是要还的   乌攸摇了摇头,说: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也觉得憋屈啊。可是没办法,你想想看,她和安景卿不一样,到哪儿都有奶妈跟着,我如果真的把她丢到河里了,或者说我打了她,等奶妈一赶过来,她再哭诉两句,一个完好无损的我,和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哪边更占理?所以我只能认倒霉了。也是我的错,当时光顾着伤了,没能想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乌攸想,自己都道歉了,林回今也该偃旗息鼓了吧,可是,林回今偏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抱着胳膊,冷冷地冲乌攸扬起了唇角:   “所以我说你笨。”   乌攸只是觉得林回今这样激烈的态度很新鲜,但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变成m体质。   她沉下了脸,对林回今说:   “怎么着,骂我骂上瘾了,没完了是不是?”   林回今还真是没完了,他保持着那样欠扁的动作和表情,站在距离床三米开外的地方,一副笃定乌攸不会爬起来揍他的模样,说: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你要是心狠一点儿,现在你还是活蹦乱跳的。可现在呢?你拖着一条伤腿趴在床上,那边,安莘估计挨两句训就能缓过劲儿来了。你以为安荣禹还真能动手打她,从此她就失了安荣禹的心?可能吗?那可是安荣禹自己的女儿,你白白挨这一下,代价大于获得的价值,你知道吗?”   乌攸咬了咬牙:   “林回今,你给我听好,我有自己的打算。光叫安莘掉进水里,生个病发个烧就行了?我这次忍了,可安荣禹就没有想法了吗?我别的不敢保证,这件事发生后,安荣禹必定会冷落一段季姨娘。我这是在想办法尽力剪除祝姨娘的羽翼!你特么光一时爽有什么用?”   林回今一下子哑火了,他的确没想那么多。   鉴于这孩子发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乌攸压了压火,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   “好了好了,你也是个小孩子心性。看我这样,心疼了不是?”   林回今的脸突然不正常地红了红,嘴唇微颤了两下,才硬挤出一句话:   “谁……谁心疼你了?我只是觉得你这手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所以……呃……所以……”   乌攸咬了咬嘴唇,刚才的一顿发作又扯痛了她的伤腿,她露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说:   “得了得了。我就当你是傲娇了。”   林回今不再接自己的话。一扭身出了房门。   望着林回今的背影。乌攸摇了摇头。   在乌攸看来,林回今就是个标准的小孩子,和安莘没啥两样,所以她根本没把林回今的突然发作朝其他暧昧的方向想过去。   原因很简单。乌攸重生了这么多世,可以说是历经沧桑,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而林回今,加上他陪自己执行任务的几次,顶多满了100岁,和自己相比,那是绝对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你能把灭绝师太和一个小嫩包子配成一对吗?   另一边,大概半个时辰后。林回今提着一包从药铺顺来的药回来了,把药藏起来后,他先去看了看熟睡中的乌攸,然后来到了院子中,看着阴沉的天空。林回今嗅着自己满手的药香,微微笑了起来。   安莘,是吧?   你以为你砸了她一下就完事了?,小姑娘,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乌攸很郁闷,因为她失了策。   林回今说得没错,安莘毕竟是安荣禹的骨肉,据说,当安荣禹气冲冲地找到寻藤院,要为乌攸讨个说法时,安莘早就和她阿娘商量好了,她负责哭着认错,季姨娘则负责在一旁软言劝慰,顺便扮演了一把慈母,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教女无方。   这么一闹,安荣禹就彻底没脾气了,只是叫安莘安分些,不要随便出去,尤其不要靠近祝姨娘的院子,而且她必须得向乌攸登门道歉。   可以肯定的是,安莘绝不会好好呆着,那所谓的“登门道歉”,必定也是遥遥无期。   可乌攸并不觉得自己是白受伤,她敢肯定,安荣禹嘴上不说,心中肯定会有疑惑:   稚子不懂事,但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是她背后的大人挑唆的?   这次中招的是乌攸,那下次是不是就该轮到怀了他宝贝疙瘩的祝姨娘?   要知道,女人之间的斗争,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呀。   安荣禹肯定很享受女人为了争夺他的宠爱争风吃醋、用尽手段的过程,可一旦这种举动威胁到了他的后代安全,那就是两回事了。   只要安荣禹有了这种想法,乌攸就算是扳回了这次吃暗亏的部分局势。   不过,林回今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自从自己光荣负伤后,每次大夫给自己包扎换药后,林回今必定会毫不客气地拆了重新上药,在换药期间,林回今都会不间断地唠唠叨叨的抱怨和毒舌,要么说这大夫伤口包扎得歪歪斜斜,也许是帕金森症早期患者,要么说乌攸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这辈子改断腿了,要么说这个药膏的成分哪儿哪儿有不对劲,搞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医学界的天纵奇才似的。   乌攸为了叫他闭嘴,叫大夫改换了药方,专门用林回今提供的治疗骨伤的药膏,本以为林回今这回总能安生下来了吧,可是他还是非得把大夫包好的伤口拆开,死活说他们包得这不对那不对,跟强迫症似的。   而为了避免大夫发现包扎的方式不同,在每次大夫来换药前,林回今又不厌其烦地按照大夫“错误”的包扎手法还原到原来的样子。   这不仅意味着麻烦,还意味着……乌攸要承担双倍乃至数倍的包扎时的痛苦。   说实在的,林回今并不是一个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医生,刚开始那两天,他下手没轻没重,疼得乌攸只想尥蹶子踹死他算了,可林回今又特别要面子,看着乌攸疼得想挠床的架势。一边强忍着心中翻涌着的古怪情绪一边硬生生地给自己撑着门面:   “知道痛啦?知道痛就好,看你下次还圣不圣母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力气有多大?一巴掌糊她熊脸啊白痴。”   要不是这货的技术在进步,包扎一次比一次熟练,上药的时候也不是拿着棉花蘸药硬往伤口上戳,乌攸非拧了他的脖子不可。   除了偶尔林回今会主动给她添点麻烦外,只能卧床休息的乌攸实在是闲得发慌。   左右扶风院的最大隐患翠萝已经拔除了,而没等祝姨娘把新人派上来顶替翠萝的位置,乌攸就已经把灯笼安排成了扶风院的二等丫鬟,名额一满。就不怕祝姨娘再动什么手脚。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她就怕祝姨娘觉得。好,你扶风院不让我往里插人,我就先找个借口,料理了你几个亲信的丫鬟。有了空缺,再往里加人。所谓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嘛。   反正,如果乌攸是祝姨娘,肯定会这样做的。   所以,她叫来灯笼、墨兰和蜀葵,对她们旁敲侧击了一番,至少叫她们清楚,她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管怎样,对外人来讲,她们已经和乌攸的利益牢牢绑在了一起,这些日子千万要谨言慎行,绝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一旦察觉到有些不对的苗头,就要来找乌攸商议。   乌攸可不想让自己栽害翠萝的手段被外人学了去,再来针对她的人。   经过一番提点后,就连心思不是特别灵巧的灯笼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几个丫鬟告退后,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地商量对策去了。   乌攸已经提醒过她们了,具体如何防范,她也不能手把手地教导她们,一切就看她们了。   处理了丫鬟的事情后,乌攸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林回今身上,才发觉,最近他总是时不时地窜出去溜达一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乌攸问起他的时候,他总是笑嘻嘻地回道:   “我出去玩啦。”   鬼信!   你是去哪儿玩,才能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脸猥琐的奸笑啊。   但叫乌攸郁闷的是,这回林回今的口风极其严,不管她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死活坚称他只是出去玩玩,顺便给乌攸搞点儿能治跌打损伤的药来什么的。   更叫乌攸气闷的是,他每次回来,手都不是空的,不是拿着些很贵的糕点,就是拿回一两盒好用的胭脂水粉,不论哪样东西,价值都相当可观。   在某一天,他又不知道从哪儿顺来了两串冰糖葫芦,献宝一样献到乌攸床前时,她受不了了。   这种被人隐瞒着些什么的感觉真心不爽!   趁他的双手被冰糖葫芦一边一个地占着,乌攸伸手扭住了他的耳朵。   林回今躲闪不及,被拧得死死的,一脸苦相,咧着嘴歪着脑袋,特委屈地问: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就不吃啦……”   不理会林回今的恶意卖萌,乌攸沉着脸,手上加了两分劲,看到林回今那张俊俏的脸更加扭曲痛苦,才问:   “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会隐身是不是特别了不起?以前我叫你去偷翠萝的东西,你上瘾了?”   林回今举着两串糖葫芦,也不好随手放下,只能保持着一个无比滑稽的姿势,痛苦地答道:   “我我我我没有啊,我是拿钱去买的,我把钱都放到人家的帐台上了。真的,我发誓,快放手啊,疼……”   乌攸半信半疑地盯着林回今的眼睛:   “真的?你哪来的钱?”   林回今用盈盈的泪眼真诚无比地看着乌攸,说:   “偷的。”   ……   ……   乌攸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林回今说的是什么。   你居然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   ☆、第五十二节 钓鱼执法   尼玛你还是不学好!   看着乌攸一副要发作了的样子,林回今立刻心虚地抢了话:   “先别动手好不好,咱们俩好商量……哎哟!”   他的耳朵倒是被松开了,但脸一下子被乌攸一手一边扯住了,并被乌攸毫不留情地朝向两边做横向的拉扯动作。   林回今痛得连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他强忍着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放在了床旁的小桌上,免得把乌攸的床弄脏,才挥舞着双手想要从乌攸表面娇弱细嫩,实则却如同铁钳子一样的手中挣脱出来。   可他的身子一个不稳,一手撑到了乌攸受伤的膝盖上。   光这一下,乌攸就彻底弃甲投降了。   看乌攸捂住受伤的膝盖,脑门一个劲儿往外冒汗,林回今慌了神,蹲下身子来手忙脚乱地替她拆开纱布。   果然,原本她快要痊愈的伤口又开裂了。   林回今咬着牙,诺诺地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就取来他配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动手涂抹乌攸开始流血的膝盖。   林回今陡然从死不正经变成这副样子,倒叫乌攸不习惯起来,她抿了抿嘴唇,忍着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轻轻推了推林回今的脑袋,问:   “你偷的是谁的东西?”   林回今正认真地为乌攸涂抹着药膏,听到乌攸的话,仰起脸,冲乌攸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你不要管啦。”   乌攸顿时被这个闪烁着杰克苏之光的笑容镇住了,满心都转着一个念头:   哇,笑得好像萨摩耶哎。   但这个极度忠犬的笑容并没能勾起乌攸的其他想法,她重生的工作时间里,邂逅的男人可以编一个加强团,其中比林回今美色的,比林回今妖艳的,比林回今体贴的,比林回今可爱的应有尽有,她自认为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早就被磨成一块老橡皮了。   所以。铁石心肠的乌攸并没有被他的笑容彻底闪瞎狗眼,继续追问:   “要死啊你,快说,偷谁的钱?”   看这些东西的成色乌攸就知道价格不菲,但扶风院的账面是由蜀葵负责的,她并没有向自己报告账面有什么异常,所以基本可以肯定,林回今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其他人。   可林回今摆出一副烈士脸,视死如归地看着乌攸,说:   “我不告诉你。总之我不是在做坏事就对了。”   得。林回今这是不打算开口了。   可自己也不能真的揪着他打一顿逼他说吧。   再说了。这家伙的本心大概也不坏。应该不会去偷贫苦人家的东西来给自己买东西……吧?   乌攸叹了口气,这个下属啊,真是摸不清他的脾气。   见乌攸不再追问,林回今的笑意更加灿烂。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起那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乌攸,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   “那我再出去一趟……”   乌攸立马叫住他:   “去哪儿?”   林回今转眼间已经跑到了门口,听到乌攸的问话声,便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   “我保证啦,我不做坏事。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去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今天晚上我回来好好跟你交代,好了吧?”   说完,林回今便悄无声息地从紧闭着的门穿了出去。   乌攸端详着手里头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果和焦黄色的糖浆撩拨着人的食欲。乌攸张嘴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暂时相信这小子一回吧,他也许真的不是在做什么坏事情。   ……   那才真是见鬼了!   林回今大喇喇地坐在了安莘的小床榻边,手里抓着一个顺来的香蕉,乐颠颠地看着这个哭丧着脸的小丫头上蹿下跳地指挥着奶妈和丫鬟替她找她丢失的东西。   安莘快要心疼死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邪,她心爱的小东西一件一件丢失,不管是阿爹赏她的羊脂玉五蝠如意簪,还是阿娘在她生辰的时候送她的金掐玉镯子,她宝贝什么就丢什么,什么贵就丢什么。   对此,林回今表示淡定。   我上辈子好歹也是见过点儿市面的,我还不知道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不值钱么。   看着安莘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样子,林回今相当解气,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香蕉,权以泄愤。   要是乌攸看到这一幕,非得哭笑不得不可:   一个孩子脾气的大人,戏弄着一个小孩儿,其实你们俩都是半斤对八两啊。   林回今这些天净围着安莘转了,时不时偷她点儿小东西,然后悄没声地藏起来,接下来只要乐呵呵地看着这小丫头哭天抢地地要找回来自己的宝贝就好。   这些日子,林回今就指着这些闹剧活呢。   说实话,林回今并没偷安莘的东西,只是按照乌攸整治翠萝的办法,依葫芦画瓢,把东西藏在了她自己屋中的一个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而他之所以能搞到钱,是因为他随手拿了安荣禹赏给乌攸的首饰,又花了点儿功夫,现出了本身,去外面的当铺里换的钱。乌攸一向对安荣禹的赏赐不放在心上,少了一两件成色普通的,也自然没有留心。   他之所以不肯和乌攸说实话,主要是怕乌攸因为自己居然因为要当一件东西就现出了本身,耗费灵识而责怪自己。   顺便呢,他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孩子,替乌攸报个小仇。在这之前还是瞒着乌攸比较好。   安莘自然想不到,她的小闺房里早就进了一只不怀好意的游魂,经过这些天频繁丢东西的诡异事件,她渐渐地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   一定是手底下的丫鬟手里头不干净!   想到了这一层后,安莘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学着季姨娘教训手下丫鬟的架势,把自己的奶娘和丫鬟叫来,连问都不带问一句的,就拿从树上折下来的小树枝抽打她们,非逼她们说出是谁拿了首饰不可。   尽管安莘人小,可是下手没轻没重,照着她们的脸上背上一阵猛抽,几个丫鬟年龄还小,哪里当得她这样没头没脑的抽打,有两个经不住疼的,直接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莘见能把人打哭,劲头又上来了。   照这样,她肯定很快就能知道自己丢失的宝贝到底是谁偷的了!   她鼓足了精神,扬起手里的枝条准备再次抽下去,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用力过猛,一个夸张的反作用力,枝条狠狠抽到了她自己的手,在她娇嫩的小手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红痕。   她嗷地一声惨叫,立马松开了手,捂着小手泪眼婆娑地蹲在了地上,刚刚几个挨打的丫鬟看她疼成这样,不管自己身上的伤还在痛,就凑上去柔声抚慰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好几个。   林回今虎着脸站在她的身后,刚才就是他掰弯了树枝,弹了安莘的小肉爪子的。   林回今就是这点不好,有些意气用事,所以他没能想到自己藏东西的举动有可能使丫鬟受罚,这也是乌攸时常敲着他的脑袋,叫他三思而后行的原因。   安莘赌了气,也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外面跑去。   在临走前,她还不忘踹了那前来搀扶她的丫鬟一脚,紧接着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跑了出去。   刘妈妈瞅了那地上可怜兮兮的丫鬟一眼,叫人把她扶起来,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林回今眉头一皱,这丫头没完了?   不过幸而林回今,他的眼珠稍稍一转,便有了主意。   把香蕉皮塞到了安莘的床底,林回今毫不客气地从这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的首饰匣里拿了一条看样子就很昂贵的珍珠项链,二话不说扯断了链子,把二十多颗珍珠攥在手心里,扯出一个坏笑,跟出了门去。   小安莘啊,今天哥哥就好好地告诉你,什么叫做钓鱼执法。   安莘像往常一样,到后花园去玩,丝毫不管安荣禹的禁足令刚下达了没两天。   一想到安荣禹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模样,安莘就觉得委屈。   那石头明明就是乌姨娘动手给捏碎的,自己告诉阿爹,阿爹居然不信,还说自己撒谎。   切,不信算了,反正阿爹是疼爱自己不是疼爱那个狐狸精的,那个狐狸精扮可怜,那就活该疼死!   安莘对乌攸的大力还是有些忌惮的,但她转念一想,很快释然了:   阿爹肯定是会护着自己的,看看,自己惹了祸,他也不教训自己。   所以如果乌姨娘只要敢欺负她,敢秋后算账,她就先撒丫子跑,然后大声喊,大声哭,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乌攸头上去,哼哼。   凭安莘的小脑袋瓜,她哪里能想得到,在安荣禹的心里,已经给安莘和自己的阿娘记上了重重的一笔,戴上了一个“不懂事”的标签呢?   她照例把刘妈妈抛了老远,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距离上次和乌攸发生冲突的假山附近,可她一个没注意到,脚下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失去了平衡,一头摔倒在了地上。   她被摔得龇牙咧嘴,瘪瘪嘴准备开哭,但等看清害她摔倒的东西后,她顿时无比迅捷地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捡起一颗圆润的、上面还刻着精细的纹路的珍珠。   这……怎么这么眼熟呢?   ☆、第五十三节 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   一向爱惜自己东西的安莘很快想了起来,这是她自己的东西!   这珍珠上的纹路,她记得清清楚楚。   更叫她火大的是,这礼物是她的祖母,也就是安家老夫人在她五岁生辰的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十分珍贵的。   别的不提,安莘护食这一性格可是从安荣禹那里遗传了个十足十,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她非得好好地收藏起来,就连安景卿有的时候看到她身上有一两件稀奇的小玩意儿,想要摸摸她都不允许。看到手里可怜的珍珠,她的眼睛都要红了。   她心痛啊。   安莘的小脑袋瓜在这种时候还是蛮灵的,她第一时间内想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祖母知道,否则,又该责怪她不爱惜东西,要是以后不再赏给她东西了,那可怎么好?   她四下环顾一番,想看看有没有别人,心下也在猜想,为什么自己的珍珠项链上的珍珠会被丢在这里。   她一看之下,发现不远处的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居然还有一颗珍珠,看质地,和她自己手上的珍珠明显是相同的。   她走上前去,刚弯下腰想要把那颗新发现的珍珠捡起来,就发现另一颗珍珠正静静地躺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林回今坐在假山顶上,看着底下的小姑娘弯着腰不停搜寻着散落的珍珠,并一路顺着自己洒下珍珠的路线走去。   林回今把一只脚搭在假山顶部的一块石头上,笑得很邪恶。   找吧,找吧,我嗑着瓜子喝着茶,就等着看你找到项链之后该作何反应,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沿着洒下珍珠的路径一路追过去,安莘最终找到了自己的项链。   准确点儿来说,是被薅秃噜了的、一颗珍珠都不剩了的珍珠项链。   不过还好,还有一颗,但是这颗珍珠。连带着那条原本缀满漂亮珍珠的链子,被两个安莘从来没见过的小男孩一人一端地扯在手里玩,另外还有一个小姑娘,手里也捻着一颗自己的珍珠,正对着太阳兴致勃勃地研究着。   那两个男孩的年纪和安莘差不多,六七岁的样子,而那个女孩则更小一点,四五岁左右,穿着一身娇嫩的粉色裙子,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属于典型的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类型。   安莘运用她的小脑袋瓜。对这三个人的战力做了一下简单评估。便径直走向了粉裙小姑娘。   林回今坐在假山上,跟猴子看戏似的,等着看安莘和那位小姑娘怎么理论,可出乎林回今意料的是。安莘半个字都没说,一用力,就把那姑娘推了一跟斗,见她手中的珍珠摔了出去,她便颠颠儿地跟上去捡,根本不管人家姑娘是不是会因为自己这样没头没脑的一推而受伤。   林回今看得牙花子发凉,不由地想起乌攸那句话:   “说白了,人就是欠的,同情弱者大于分辨黑白。你信不信。假如我和她计较,她能运用她的眼泪光环和撒泼光环整死我。别小瞧一个孩子的心机和狠劲儿,有的时候小孩子才最知道该怎么伤人。”   林回今啧啧两声,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个顽皮得狗都嫌的小东西小魔王。不过也亏得自己爷爷是个心狠手辣不护短的主儿,一旦抓到林回今欺负别的孩子,比如做出了往女孩的文具盒里放毛毛虫之类的龌龊行径,爷爷就会立刻化身为维护正义的美少女战士,分分钟抽得林回今哭爹喊娘,才没让林回今长歪。   那被安莘推倒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愣了片刻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两个好奇地扯着项链的男孩子听到小女孩的哭声,立刻放弃了对项链的争夺和研究,跑了过来,虽然没注意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抚起她来。   小姑娘哭得直打嗝,伸出小肉手指着猫起腰准备开溜的安莘,可怜兮兮泪眼迷蒙的样子一下子点燃了两个小男孩的脾气,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白衣男孩三步两步冲上去,拦住了安莘,说:   “敢问姑娘是谁?为何要推搡家妹?”   另外一个年龄较小、穿一身青衫的男孩子也跟了上来,他显然没有白衣男孩这么文雅,从背后劈手反推了安莘一把,并对白衣男孩说:   “润哥,妹妹说这个人抢她捡到的珍珠。”   安莘也从心虚中渐渐回过神来,挺一挺脊背,为自己壮了壮胆子,扬起声音说:   “那是我的珍珠!”   青衣男孩一挑眼:   “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吗?你叫它它答应吗?”   安莘被噎得够呛,但她坚定不移地抓住一个论点不放手:   “那是我的!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上面没刻名字也都是我的!”   白衣男孩一身书生气,讲起话来轻声细语,明显是想和安莘摆事实讲道理:   “恕景润冒昧,总不能够光凭姑娘的一面之词就判定这珍珠是姑娘的吧?况且假使真的是姑娘的东西,姑娘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殴打家妹……”   安莘一梗脖子,直接呛了回去:   “谁打她了?谁打她了?是她自己没用好不好?这还能怪我吗?谁叫你们来我的地盘玩儿了?不只是珍珠,这后花园都是我的,我有请你们来吗?没有的话就快点走,要不然被打也是活该,我还不想看到你们呢。”   两个小男孩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性生物,一时间都愣住了。   见他们不开口,安莘的底气更足了:   “好哇,你们跑到我的地盘来胡搅蛮缠也算了,可你们不仅弄坏了我的项链,还把上面的珍珠扔得到处都是!这是祖母在我生辰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你们要怎么赔我啊!”   那个刚刚被安莘推倒的粉裙小姑娘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迈着两条小短腿来到了安莘面前,用带着哭腔的软软糯糯的小声音说:   “……我和哥哥们是在路边捡到这个珍珠和链子的,但我们捡到的时候,就是拆开的……不是我们拆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好了。”   安莘用她自己都不自知的欠扁眼神,瞄了粉裙小姑娘一眼,学着自己阿娘训丫鬟时的口气和神态,从鼻子里朝外哼了一声,说:   “谁信啊,三个小贼。”   白衣男孩一下子急了:   “姑娘这话不可乱说,平白污人清白……”   青衣男孩没说话,但是他捏起了小拳头,粉裙小姑娘张了张嘴,也不讲话了。   安莘垫了垫脚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武雄壮一点,理直气壮地说:   “我丢了的东西落在你们手里,你们不是小贼是什么?你们是哪房的下人的孩子,敢偷主子的东西。要是落在我阿娘手里,打断你们的腿都是轻的。”   这下,连白衣男孩都不说话了,一张俏脸气得通红,粉裙小姑娘还是想息事宁人,她先拉了拉两位哥哥的衣角,咬咬嘴唇,说:   “我们不是下人的孩子,我叫……我叫安芝,是二房的。我的哥哥,安景润,还有安景洪……”   安景润是白衣男孩,安景洪是青衣男孩,看着妹妹卖力地当着和事老,这两位妹控哥哥忍了忍火,暂且不计较安莘居高临下的态度,冲安莘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过兄弟二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想法:晦气,权当是遇到神经病了!   安莘嘟了嘟嘴,她早就看出来了,他们身上的衣服材料是小郎君和小娘子的规格,和自己一样。因此,他们很有可能是二房的孩子,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出言挤兑他们。   以前,安莘都是一个人占据着这个后花园,她那个窝囊哥哥一向不与她往来,她也乐得不和那个阿娘是戏子出身的木头脑袋混在一起,一个人玩得挺好,可是这三个人的出现,在无形中瓜分了她的领地,这叫她实在难以接受。   所以,在听到安芝小小声的辩白后,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小嘴唇轻蔑地一撇,回想着自己曾听到丫鬟们闲谈时谈起的和二房相关的事情,刻薄地说:   “哦,是二房的啊。你们才回来,就到处乱跑,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知道吗?你们最好找别的地方去玩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她无视了面前三个孩子因为羞愤而涨红了的脸,轻飘飘地补上了最后一把刀,也等同于补上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外面来的野孩子,还跟我抢东西。”   那个粉裙子的小姑娘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还没等两个哥哥动手,这只小粉团竟然就恶狠狠地直扑了上去,成功地把安莘压到了身下, 抡起软软的小拳头,不住手地朝安莘身上砸去。   她是个在某些方面自尊心很强、又很早熟的小姑娘,虽然是二房最小的小女儿,但在外面生活久了,也耳濡目染地学到了一些东西,“野孩子”这种说辞,对她来说是极其严重的侮辱性的言辞,更别说刚才安莘把她推倒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她也是有骄傲的,哪能允许安莘这样侮辱她和她的哥哥。   别把客气当福气!   ☆、第五十四节 从软妹子到女汉子   安莘完全猝不及防,就被这个原本按辈分算是她堂妹的小姑娘一屁股坐翻在地,挨了两下打后,她才反应过来,一边痛叫着一边想伸出手去挠安芝的小脸蛋。   但她忘记了,她面对的是三个人。   她的两个妹控哥哥哪能允许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粗鲁女孩伤到他们的宝贝小妹妹,一个拽手,一个拖腿,白衣男孩安景润是个书生气很重的孩子,只抓着她的脚,不让她乱踢踢到自家妹妹身上,可青衣男孩安景洪就不一样了,被安莘的尖爪子挠了两下,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两道血痕,安景洪本来就是个小暴脾气,也不管什么以多打少以男欺女了,一屁股稳稳地压在了安莘的脸上,上下左右前后地蹭了起来,把安莘蹭了个发鬓尽乱七荤八素。   安芝的小宇宙爆发之后,身娇体软易推倒的软妹子立即变身成了狂霸酷炫吊炸天的女孩子,手脚并用,越打越起劲,还伴随着尖声的喊叫:   “我叫你说我是丫鬟的孩子!”   “呜呜……”   “我叫你说我和哥哥是野孩子!你才是野孩子!我在外面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野孩子!”   “唔……”   “我叫你推我!我们二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哼哼唔唔……”   不是安莘不想回嘴,是因为她的整张脸都被安景洪的屁股坐住了,连嘴也一并堵住,除了能发出吚吚呜呜意味不明的哼唧声外,啥声儿也发不出来。   打了一会儿,安芝打得累了骂得也累了,站起身来,又恢复了软妹子的属性,呜呜哭着一头栽到了安静润的怀里,这个哥哥安抚着自己可怜的小妹妹,用眼角的余光狠狠瞪着躺在地上抽搐的安莘。   安景洪还不罢休。扯了好几把安莘的头发,才站起身来,跑到自己妹妹身边,把她的小脑袋揉了一圈后,两个大孩子就扯着妹妹逃离了案发现场。   林回今在假山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孩子围殴着安莘,又在半分钟内跑得无影无踪,半晌后,才如梦初醒,抬手抹去了嘴角边的口水。   真精彩啊。比看场大戏还要精彩。   其实。林回今本来就是抱着想让安莘挨顿揍的坏心思。才把她的珍珠项链偷出来,让这两边发生矛盾。   反正是孩子教训孩子么,也没啥大不了的对不对。   但是下面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彻底粉碎了林回今的三观,他真的是一边看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是真的老了吗。   在对自己的年龄和阅历进行了一番审视和怀疑后,林回今纵身跳下了假山,走到了趴在地上不挪窝的安莘旁边。   别叫那小子拿自己的屁股把安莘给闷死了吧?   但走近后,林回今很快发现,安莘只是被这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狂捶给弄蒙圈儿了,现在正躺在地上缓神呢。   既然没死的话……   林回今拍拍屁股,便把安莘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回到了扶风院,林回今实在是控制不住满腹的幸灾乐祸之情。向乌攸讲述了安莘被其他几个更剽悍的孩子围殴的故事,讲到兴致勃勃之处,他一个没兜住,把自己暗地里偷拿安莘珍藏品和把本体化出来去当铺当东西换钱的事情也全盘交代了出来。   看着乌攸眯起来的眼睛,林回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说多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林回今只能嘿嘿嘿地傻笑着,试图说些别的岔开话题,乌攸也就叫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下去,不打断,也不插话。   等到林回今的独角戏实在唱不下去了,他索性一闭眼,来到了乌攸床前,认命地蹲了下来。   乌攸也不客气,伸手便扭住了他主动送上来的脸,但并没有怎么用力,只是象征性地捏着,狠狠地说:   “你要死啊,为了买点儿东西你就变人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以为你耗费的灵识是大风刮刮就能刮来的吗?能不能知道点儿轻重了!”   林回今在乌攸的手捏上他的脸却没有用力拧的时候,就知道乌攸不是真的在生气,于是,他又恢复了死不正经的本性,涎着一张脸,笑眯眯地说:   “嗯嗯,我下次肯定注意啦。但是为了老大,我这个下属什么事儿都可以做的。真的。”   乌攸可不理会林回今谄媚肉麻的“真情告白”,把拧着他的脸的手一松,拿帕子擦擦手,说:   “少贫嘴。不说这个了,安莘被打得怎么样?”   林回今乐得看到乌攸主动转换了话题,还转换到了他最感兴趣的那个方面,讲起来更是事无巨细滔滔不绝,关键的地方还举起手来连说带比划,看得乌攸也发自内心地愉悦和放松起来。   平心而论,乌攸很感激林回今,为自己出了这口鸟气,自从她丢脸地被一个熊孩子揍到卧床不起后,她的胸口始终堵着一口气,听到林回今带回来的消息,乌攸心理阴暗地觉得,真的好爽啊。   但爽过之后,乌攸也萌生了担忧:   这会不会引起二房和三房的争端?毕竟自从安荣泽回安府后,二房和三房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上次安景嵩患天花的事件,其实已经够条件引爆兄弟之间的炸药包了,要不是乌攸想要借着这事儿玩一手乾坤大挪移,把自己上一世的不祥罪名洗刷刷洗白白,这事儿怕是得闹上好一阵。   后来,那个叫南星的丫鬟被丢在柴房里无人问津,听任她自己病死,从她死后,一切就这样草草收尾了。   而安小熊和二房兄妹的这场小孩子之间的架,会不会成为某些严重事件的导火索呢?   听完乌攸的担忧后,林回今却不在意地挥挥手:   “嗨,首先你可以放心,安小熊绝对没大事的,她穿着冬装,主要打她的又是个比她小的女孩子,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皮外伤,我觉得她是经拉又经拽。经蹬又经踹,打一顿替她松松皮子也是好事。在三房跋扈惯了,总得有人能收拾她一顿吧,不然的话她就真的能在三房横着走了。还有,二房和三房有争端又怎么了?咱们的任务不就是把安家这潭水搅浑吗?”   乌攸的嘴角抽动了两下:   “我纠正一下,我们的任务,是把祝姨娘搞下来。”   林回今摊摊手:   “那我的思路和你的目的也不相悖啊,把安家整垮了,祝姨娘不也是被搞下来了?”   他这句话,再次印证了乌攸之前的想法:男人不狠。江山不稳。瞧林回今说“整垮安家”时那轻描淡写的样儿。这个男人也是够毒的。   但林回今的狠劲儿只在他脸上存在了一秒不到,他前一秒还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慵懒但善于算计的猫,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只摇尾巴的哈巴狗,一副“求表扬”的表情。蹭到乌攸身边,说:   “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很好吧?”   乌攸看着他那双泛着粼粼水光的狗狗眼,强行忍住了去摸他的毛的冲动,说:   “嗯,可以。”   林回今得到了想要的表扬,尾巴摇得更欢实了,笑眯眯地说:   “只要你开心就好啦。”   说完这句话,他就欢欢喜喜地蹦起来,去给乌攸弄药膏去了。   但他留下的这句话。却让乌攸的心猛地一动。   什么叫“只要你开心就好”?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呢?   望着林回今欢脱的背影,乌攸撇了撇嘴,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还是那句话,乌攸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自己是老牛。就不会想着去吃嫩草,灭绝师太和小包子之间,是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的。   这厢,乌攸被林回今的一句话挑起了一些想法,而那厢,安莘在自己的床上躺着,顶着一张悲催的生无可恋脸,苦着脸听着阿爹的训斥。   她本来挨了一顿力量对比悬殊的暴揍,心情非常不好,脸上也被擦破了好几处,尤其是额头的一处伤口,听大夫说,说不定得留疤。   她的心情正抑郁着,结果丫鬟在替她整理弄乱的屋子时,发现了她丢失的东西,还没等到她高兴宝贝失而复得,得到消息的阿爹就匆匆赶来,发现她其实没受多大伤,又从季姨娘那儿得知了自己责打丫鬟的事儿,虎着脸就训她不知轻重,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不懂得体恤下人云云。   当然,安荣禹自己也是个高兴的时候把下人当人,不高兴的时候下人就连条哈巴狗都不如的主儿,但在女儿面前,他还是蛮道貌岸然的,安莘被他训得直缩脖子,心里却不服气。   能服气得了吗?   在她看来,自己只是“正当”地索要回自己的东西,却被三个没有家教的人围着打,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才不会想起来是自己伸手推了人家姑娘,还撒泼说人家是野孩子才挨打的呢。   可安荣禹的脸色也不好看,训了安莘几句后,便出了寻藤院,一路溜溜达达,寻思着该去哪儿找点安慰。   现在祝姨娘还在孕期,而且她孕吐得厉害,看见他也是怏怏地,没个好脸,安荣禹自顾不暇,哪里会指望她来安慰自己。   白姨娘现在正在打理三房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去就是纯添乱,安荣禹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么韦姨娘呢?还是算了吧, 她那三寸玻璃心,自己说两句话就能把她的眼泪招出来,到那时候是她宽慰自己还是自己宽慰她?   季姨娘?得了,她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教养成那个样子了,一个小姑娘居然和人去打架,还有没有点儿女儿家该有的娇羞温婉了?   说到娇羞温婉啊……   安荣禹打定了主意,腿儿着就去了乌攸的扶风院。   ☆、第五十五节 挑拨离间真的好吗   安荣禹来的时候,乌攸正在和林回今胡扯,其内容涉及范围极广,反正都是些和娇羞温婉不搭界的十八禁东西。   看到安荣禹来了,乌攸几乎是在瞬间把一张逗比脸转化为了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模样,无限娇羞地看向安荣禹:   “三郎,你来了?”   看到自家乌娘这个样子,安荣禹的男人自尊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上来先是好好地问了一番她的伤势,才犹疑着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孩子不听话,心事无人诉,做男人真难啊。   听着这已经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还摆出一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架势,乌攸只觉得恶心。   但是既然安荣禹此行,扯到了安小熊和对二房的关系处理问题,乌攸就需要把林回今那个建议提上日程了。   按照乌攸那个猥琐的计划来说,的确是能把祝姨娘拉下马,但是安荣禹这个渣男却不会受到任何的冲击,顶多是折损了一个小妾而已,但是按照林回今的方法来,这整个安府怕是会受到严重的冲击。   到时候出现兄弟睨墙的局面……   啧啧,这样想想的话……   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呢。   乌攸必须承认,她不是啥善茬儿,做重生事务所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心软,讲究的就是一个出手稳准狠,能用撩阴腿绝对不用光明正大的降龙十八掌,乌攸作为一个女人,更是把化骨绵掌修炼到了第十层,自己既要占理,还要微笑着摁着别人的脑袋猛打咏春拳。   所以,林回今的招数,虽然损,但……也蛮带感的。   于是,一肚子损招的乌攸开始发功了:   “三郎,咱们和二房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不要搞得太僵。上次天花的事情……”   乌攸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安荣禹就上头:   “别说这个了!天花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昭昭挑选丫头的时候出了疏漏,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儿子染上了算他儿子倒霉,什么事儿都往三房攀扯。说不准呐,是他自己想要栽害三房,才叫他自己的儿子染上天花,想让阿爹厌弃我!”   看样子,安荣禹心里早有想法啊。   既然如此,乌攸不怕再装成柔若无害的小白兔。柔柔弱弱地往里添上一把柴:   “二少爷怕也是不至于如此的。安景嵩小郎君病愈之时。蒋姨娘还来看望过我。她不会是坏人的。再说这次,也只是孩子之间的打架罢了,哪里就能说到二房刻意陷害、挑起事端了呢?”   安荣禹一面感叹乌攸是个天真无邪的女人,看不透宅门里这点争斗。一面也起了疑心:   蒋姨娘的事情暂且不提,但这次打架事件发生得太过蹊跷,安莘居然会因为一串不知道被谁偷出来的珍珠项链而被人揍了一顿,怎么看怎么像是蓄谋的。   乌攸越是说不可能,安荣禹便越是怀疑:   这别不是二房设下来的陷阱,有意给自己难堪吧?   看到安荣禹上了心,乌攸也就放心了。   斗吧,斗吧,按照林回今的说辞。这安荣泽安荣禹兄弟二人,外不能主事,内不能镇宅,就是两个坐吃山空的主儿,偏偏这两个人又碰在了一起。必定得擦出火花,到那时,这星星之火,便足以把整个安家燃烧殆尽。   乌攸之前还有些担心,如果安家真的垮掉了,安家的后代和这些丫鬟怎么办呢?,但是细想之后,也释然了。   就算没有他们俩闹腾,安家也长久不了了。   她曾经调阅过安家的历史,发现安家富商一脉的历史,就是延伸至祝姨娘的儿子安景徵这一代便没落了。   安荣禹因为早年太过透支身子,死得非常不光彩,刚过不惑之年就因为马上风而死。安景徵当时刚刚过16岁,安老太爷和安老夫人都去世了,他便继承了安府所有的财产。   但最不幸的是,他同样继承了其父安荣禹所有的性格。   和父亲一样,安景徵从小就被祝姨娘当眼珠子疼爱着,成功进化成了一枚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花花公子,他比安荣禹更多了几分小聪明,可就因为他自恃聪明,迷上了赌博,一个赌坊的老板联合着几个他的赌友,赢走了安家四分之三的财产和房产,安家就此一蹶不振,从靠茶叶发家的中产阶级变成了无产阶级。   要知道,上辈子二房安荣泽根本没有回来,毁掉安家的,仅仅就是祝姨娘那个倒霉孩子安景徵。   乌攸犹自记得,在安家败落后,安家几乎遣散了所有的丫鬟仆人,搬到了一处狭小的别院里,韦姨娘身体弱,早早地去世了;季姨娘因为早年身染伤寒,耽误了治疗,也早早去了;安景卿自小得病,身体虚弱,不到二十岁便去世了,安莘嫁了一个家境还算殷实的商人之家的庶子,凭借她天然的熊劲儿,把那户人家折腾得鸡犬不宁,直到安府败落了她才有所收敛。   因此,住在别院里的,只有祝姨娘、安景徵、白姨娘以及五六个粗使丫鬟和婆子。   为了谋生,白姨娘重操旧业,抛头露面,做回了戏子,只不过她年华已逝,好景不再,赚来的钱也只勉强够她自己吃,祝姨娘是不管她的饭的,她只顾和她的宝贝儿子分享着那剩下的四分之一的财产,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这安家,早已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蜂窝煤了,安荣禹败了一阵儿家,安景徵又接手败了下去,终于把安府这个空架子拆得干干净净。   富不过三代啊,真特么是个真理。   乌攸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基本上从内里就腐烂了的家庭彻底烂掉。   于是,她调动起全身的解数,给安荣禹洗起脑来。   听了乌攸温婉柔和、实则导向性极强的言辞后,安荣禹深感遇到了知己。   乌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呢,三言两语,就叫他想清楚了不少事情。   看来,安荣泽是一定要和自己争上一争了,他从回府之后,府中就风波不断,怕是从那时起,他就下定了要把府中的财产牢牢握在手里的决心。   安荣泽为什么要生那么多的孩子再回府?为什么他一回府,自己为了示好送过去几个丫鬟,其中的一个丫鬟就害得他的孩子染上了致命的天花?为什么他的女儿会莫名其妙地挨打?   在想通了那层关节后,就连安荣泽回府后,给安滢送去了几件小玩意儿,都被安荣禹怀疑成了“在笼络安滢借机牟利”。   当然,乌攸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这么直接,全部是运用最绿茶、最天真、最无辜、最小白兔的言语,既能哄得安荣禹高兴,又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乌攸直到从窗户里目送着安荣禹若有所思的身影从扶风院消失,她脸上的笑意才一寸一寸地退下去。   自己还真是恶毒啊。   林回今不声不响地从玉玦里钻了出来,看到乌攸的自我嘲讽脸,眯了眯眼睛,坐到了乌攸的床边:   “怎么了你?一张晚娘脸。”   乌攸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笑容有点儿苦涩:   “良心自我谴责中,先别打扰我。”   乌攸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有鳄鱼的眼泪的嫌疑,明明是出于不忿安家人的集体极品行径而采取的私人报复行为,细想想看,的确略猥琐了点儿。   安家迟早是要自己败落的,但需要自己这样推波助澜吗?这是不是已经超越自己工作的范畴了?   纠结了一阵儿后,乌攸总算把心态扭转了过来:   自己这回的行为的确是属于泄愤过度,是非常不专业的,可挑拨离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乌攸不打算再插一杠子了,专心地搞祝姨娘吧,什么商战,什么兄弟斗争,太麻烦了,乌攸还是更喜欢和女人玩。   林回今把乌攸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等她的面色稍缓,便嘻嘻哈哈地笑着岔开了话题:   “我给你换药吧,今天的药还没换呢。”   乌攸看看这个始终没心没肺地堆着一脸阳光的大男孩,索性也不去想这些纠结的破事儿,说了声好。   夕阳西下,外面的天被赤焰般的晚霞覆盖,远处的火烧云无比艳丽,就像是在熊熊灼烧着的火苗。   被红色的温暖光辉布满了的扶风院里,蜀葵在监督小厨房给乌攸炖骨汤,墨兰正指挥着几个丫鬟打扫庭院,灯笼则拿着一把花剪,认真地修建着扶风院里的花草。   而林回今和乌攸,正在进行他们每日必备的互相攻击和毒舌的游戏:   “啧啧,谁把萝卜种你腿上了?”   “你的腿才是萝卜,而且是长满了萝卜须的胡萝卜!”   “干嘛啊你,人身攻击多不好啊。话说你天天躺在床上,还真养膘呢。你看看你的腿都变粗……”   “你腿细,你每条腿都细,行了吧?”   ……   扶风院的气氛如此安谧祥和,可在季姨娘的寻藤院里,可就远没有这么平静了。   蒋姨娘蒋氏坐在客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扯着些闲篇儿,而在主位上坐着的季姨娘,强撑着笑脸,和蒋姨娘对着话,心中却有一千头一万头草泥马正在呼啸而过:   蒋姨娘,你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五十六节 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其实,季姨娘从自己的女儿摸回家门,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挨了二房的三个野蛮孩子的打后,心里就憋着一口气,看到蒋姨娘登门,她本来以为蒋姨娘是来为她三个孩子合伙打自己女儿的事情而来致歉的,因此,她在落座前,已经构想好了,要用怎样高贵冷艳的表情去应对蒋姨娘的赔礼。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蒋姨娘居然比她还高贵冷艳,落座之后,只字不提要道歉的事情,聊的都是些女人家的家长里短,哪怕话题偶尔会扯到安莘身上,蒋姨娘也只是笑眯眯地问起某天看见安莘身上的一件衣服真好看,问是在哪家铺子里采买的布料。   这叫一心等候着蒋姨娘诚挚的道歉的季姨娘很是内伤,她一直忍啊忍,忍到花儿都谢了,最后实在忍不下去,用满怀期待和暗示意味的眼神不停地对蒋姨娘抛起了媚眼: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呀。   没关系,放心大胆地说吧,我也不会讹诈你的,毕竟都是亲戚不是,这事儿你要是能给我点儿好处,让我能给安莘多做两件漂亮衣服,我保证不会叫她记恨你们二房,三少爷那边也好说,我不会叫他和二少爷发生冲突的。   但是,季姨娘隐隐发觉,蒋姨娘好像也讲不下去了,口干舌燥地给自己送饮了好几口茶,紧接着,也用一种混合着期待和盼望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自己。   两个女人就这样互相热情地盯着对方,气氛很是诡异。   季姨娘率先忍不下去了,她干笑了两声,问:   “蒋姐姐,此行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说吧,快道歉吧,我听着呢。   见季姨娘戳破了两人之间几乎算是透明的窗户纸,蒋姨娘羞涩地嫣然一笑,说:   “妹妹真是善于玩笑,应该是妹妹有话对姐姐说才对吧。我在御虚院等了妹妹小半日,也不见妹妹来,所以姐姐才冒昧来访的。”   看着蒋氏用她那张已经青春不再的脸做如此高难度的羞涩少女笑,季姨娘先是打了个寒颤,才开始琢磨蒋姨娘话中的意思:   什么叫她“在御虚院等了小半日”?自己哪有什么事儿要跟她说的?   蒋姨娘见季姨娘一脸困惑的笑意,从袖中取出手帕来,捂着嘴轻笑了两声,说:   “妹妹真是的,稚童之间的玩闹,实则是小事。何必介怀?只是我家安芝的确被她堂姐的举动吓到了。自从回了院子就一直在哭。我那两个半大小子也是,气得不行,我想,妹妹既然是安莘小娘子的阿娘。怎么说也得去问一问,但是还是那句话,姐姐久候妹妹不至,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蒋姨娘这故作青春的模样固然叫季姨娘有些起鸡皮疙瘩,可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她话中包含的巨大信息量完全吸引过去了。   她有些迷糊:这这这什么意思,难不成……   蒋姨娘接下来的话,彻底叫季姨娘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妹妹,不是姐姐有意托大,实在是……安芝只是个孩子。看那地上的珍珠好玩,捡起来看看便罢了,阿莘何苦要打她?这下好了,这个孩子到现在还哭哭啼啼。她向来是个温驯善良的孩子,若有出格之举。想来也必是迫不得已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老娘的妞被你的妞打了,和老娘的妞没有关系,都是你的妞逼的,你的妞简直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季姨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论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在季姨娘发傻的时候,蒋姨娘面带微笑,继续说:   “安芝这孩子,向来心事就重。小的时候,她阿爹吃醉了酒,拿手指头点了她几下子,她就记到现在,看到她阿爹还是战战兢兢的,可怜得紧,怕是自从这件事后,安芝见到她堂姐都要躲着走了,可怜见的……”   当然,这句话的潜台词也很清楚:你的妞已经给我的妞造成心理阴影了你造吗,你打算怎么赔我啊混蛋。   季姨娘面对如此剽悍的逻辑只能给跪,那厢,蒋姨娘还在义正词严地发表着自己的正义宣言:   “这兄弟姐妹间就不该有隔夜仇,按道理,我是该把安芝、景润和景洪他们带过来,叫他们和阿莘握手言和的,可安芝一直在哭,抱来的话,姐姐怕会打扰了这寻藤院的清净。……嗨,说白了,不就是因为一串珍珠项链吗,阿莘是堂姐,给妹妹颗珍珠当个小玩意儿玩玩儿,不也就没这档子糟心事儿了么。”   蒋姨娘这样的话都出了口,季姨娘才恍然意识到,倘若再不反击的话,蒋姨娘说不定都要她偿付安芝的精神损失费了。   开玩笑,自己的女儿可是额头上多了道疤,虽然拿刘海一盖,许是看不见,但毕竟是影响了容貌,安莘本来就是庶女,能嫁一个好人家最好,到时候万一因为这条伤疤给安莘减了分,那可怎么好?   不过,倘若乌攸在的话,必定会这么说:季姨娘,你多想了,安莘要出嫁的话,主要的减分点根本不在这儿,你放错重点了。   而且,真正叫季姨娘着恼了的,不是蒋姨娘颠倒黑白,而是因为她的另一句话。   不管说者是否有意,季姨娘这位听者可是有了心。   什么叫“怕会打扰了这寻藤院的清净”?   呸呸呸,你才清净!你这个老丝瓜瓤子,祝你的院子一辈子清净!   季姨娘正是因为在意这个,才格外介意,在蒋姨娘缓口气准备接着讲下去的间隙,季姨娘咬了咬嘴唇,扯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善意的笑容,说:   “姐姐,你就直说了吧,你是什么意思?”   一听季姨娘这么说,蒋姨娘立刻笑逐颜开:   “妹妹果然是个爽快人,姐姐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那姐姐就直说了。阿莘是姐姐,退让一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闹得太僵是不是?”   喵的,你就是想让我闺女去找你闺女道歉是吧?   最不可饶恕的是,你居然还抢我的台词!   季姨娘忍着火,温声细语地说:   “姐姐,这事儿有些没道理吧。我家阿莘现在还被打得卧床不起,大夫说她头上很有可能会留疤,姐姐连问都不问一句,未免有些失礼吧?”   季姨娘以为自己把话都说得这么透了,蒋姨娘要是要脸,也得收敛点儿。没想到蒋姨娘直接嘿嘿了两声。问:   “那阿莘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看看她?”   靠之。如果不是我提起来,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多问一句啊?   季姨娘黑了脸,讲话也不客气起来:   “阿莘现在的精神也不好,恹恹的。姐姐还是不要去看了。话说回来,姐姐的三个孩子围打阿莘,姐姐是否也应该给阿莘一个说法呢?”   叫季姨娘气结的是,蒋姨娘无辜地眨眨眼,说:   “可据阿芝说,倘若不是阿莘先推打阿芝,口出恶言,他们也不会动手呢。”   季姨娘磨磨牙,说:   “姐姐要是这么算的话。对我家阿莘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当时的情景是一对三,让阿莘如何还手?阿莘就算是如何顽皮,也不该遭这样的苦啊。”   蒋姨娘轻飘飘地一摊手,说:   “那我家阿芝又招惹谁了呢?她为何要遭受被人恐吓之苦呢。妹妹你先别急,先听姐姐说。阿芝迟早是要嫁人的……”   接下来。蒋姨娘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描述了一种可能性:   安芝被安莘的恶魔举动吓怕了,从此畏首畏尾,胆小怯懦,嫁到某个人家去,也不敢高声,被婆家各种欺负,最后人生凄凄惨惨戚戚……   潜在含义就是:我的妞打你妞,你的妞只受了皮肉之苦,可我的妞呢?搞不好就是一辈子都被坑了的节奏,这必须不能忍啊。   做完一番心理创伤对于孩子成长的重大影响的演讲后,蒋姨娘端起茶杯,润了润干渴的喉咙,理所当然地说:   “所以,妹妹,姐姐此番来,就是为我那可怜的小女儿讨个说法的。总不能叫她无缘无故葬送了一辈子不是?”   季姨娘至此,全线溃败。   她没有祝姨娘和乌攸那么好的临场反应能力,面度蒋姨娘如此高频率大手笔的洗脑与高谈阔论,她的人生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直到她糊里糊涂地跟蒋姨娘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蒋姨娘心满意足地离去后,她才渐渐地回过味来。   等想清楚自己的立场后,季姨娘不禁憎恨起自己的智商来。   怎么就这么服了软!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受到的创伤更多吧,那个什么安芝,谁知道哭没哭,搞不好现在正和她的两个哥哥玩得欢呢,蒋姨娘上下两张嘴皮子碰一碰,就把她说得那么可怜。   最关键的是,季姨娘信了,并且被成功地忽悠瘸了!   深感自己的智商被人碾压和侮辱了的季姨娘,喝了两大碗安神汤后还是无法平息自己的羞恼,遣人去叫了安荣禹,自己则酝酿好泪水,等安荣禹赶来后,便把蒋姨娘的话添油加醋地讲给了安荣禹听。   她必须得把自己的负面情绪给发泄出去,让三少爷给她做主,否则她非得内伤至死不可。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把本来就对二房心存敌意的安荣禹心中的导火线彻底点燃了:   好哇,你打了我的孩子,还摆出姿态,做出这许多腔调来,叫三房给你卑躬屈膝地道歉?你真当我安荣禹是橡皮泥捏的,能任你搓圆捏扁?   ☆、第五十七节 所谓一孕傻三年   安莘的被殴事件顺利地传到了祝姨娘的耳朵里,但对于这件事,她并没有插手。   或许是因为怀孕傻三年的道理,祝姨娘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迅速觉察出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她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来的肚子,幸福地想着;   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在安家就站稳了脚跟,倘若一举得男,那自己更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实现自己的夙愿,成为三房的主母,别人谁的孩子,爱打就打,爱死就死,只要别妨着自己孩子,那都是浮云。   打吧打吧,据说安莘的脑袋上得留一个疤,这样的话,等她该出嫁的时候,市值就可能贬得不少,再加上她那熊性格,更是减分的重灾区,到时候随便挑个人家把她嫁了,彩礼过得去就行,一个庶女,还是个脾气不好、没什么大本事的庶女,除了倒贴一笔嫁妆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现在的祝姨娘心情舒畅,吃嘛嘛香,闲着没事儿干,就听着栀子的八卦唠嗑,也是一种享受。   栀子告诉祝姨娘,寻藤院里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昨夜蒋姨娘拜访过寻藤院后,季姨娘就一直闷闷不乐,还把三少爷请去了,三少爷来了之后,二人关起门来说了一会儿话,三少爷就砸了一个茶盅,愤愤而去,宿在了书房里。   祝姨娘一边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笑容满面地琢磨着:   现在季姨娘那里安荣禹肯定不会去了,就她对安荣禹的了解,他是个最怕麻烦不过的人,季姨娘那儿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个麻烦的集中营;白姨娘在处理府中事务,忙得脚不沾地;韦姨娘?一个伤春悲秋的草包,不足为惧;乌姨娘?现在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安荣禹不会饥、渴到去和一个伤者过夜的。   算来算去,也该是机会把安荣禹拉到自己身边来的时候了,这样能叫他好好陪陪孩子。培养一下感情,安荣禹必须得付出,付出得多了,等到孩子出生后,他才更能得到安荣禹的喜爱。   那几个女人,就叫她们羡慕去吧。   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美好生活后,祝姨娘对栀子下达了命令:   “煮一道莲子百合雪耳糖水,送到三少爷的书房里去。好好哄着他,明白吗?”   栀子的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容:   “谢姨娘。栀子这就去。”   祝姨娘本来对栀子的措辞感到有些奇怪,可等她把视线挪到自己的肚子上时。所有的疑心都一扫而空了。   孩子。等你出生了。阿娘就为你扫清所有的麻烦,让你好好地长大,你放心,以后。三房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其他的人?想都不要想。   见祝姨娘挥了挥手,打发自己下去,栀子便带着一脸心愿得偿的笑容退了下去。   其实,如果祝姨娘的敏感度能提升到怀孕前的一半水准,就能察觉到,栀子脸上的笑容不对劲,非常极其以及十分的不对劲。   这也不能怪栀子,在祝姨娘怀孕后,迟迟不再提当初要她成为姨娘的事情。栀子又期待又紧张,心中都快要生出几分埋怨了。   但是,在五天前的傍晚,她在自己的房间的床铺上,收到了一个竹筒。   竹筒上并不是祝姨娘的字迹。但颇有几分古色古香之气,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东西,栀子怀着好奇的心思打开了竹筒,上面的字迹是楷体,很好认。   骨媚蛊。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栀子颤抖了一下,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前些日子,在追月流风亭里,祝姨娘曾经向自己提过的事情。   难不成……这是祝姨娘留给自己的,示意自己可以动手了?   可不是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祝姨娘自己怀孕,不方便伺候三少爷,季姨娘正因为安莘小二娘打了乌姨娘的事情焦头烂额,乌姨娘受了伤,白姨娘操持着家事,三少爷此时恰好是空虚寂寞冷之时,祝姨娘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推上位,刚好可以把他的心笼络在霞飞院。   原来祝姨娘等的是这个机会!   栀子暗自揣测着祝姨娘的心思,越猜越激动。   祝姨娘终于同意了!   这看样子是个蛊方,这上面说,只要收集适量的茶油虫、水蛭和泥鳅,按照方子上的步骤进行加工,便会让被施蛊的人对施蛊人在一段时间内神魂颠倒,痴迷不已,到那个时候……   事不宜迟!现在安荣禹的身边人属于空缺期,只要自己顶了上去……   未来的美好生活正向栀子招着手,叫她一整夜都没睡好。   趁着守夜的时候,她拿来了纸笔,给自己同城的娘家哥哥去了一封信,叫他帮一下自己的忙,把这些原材料在三天之内收集到,并以送特产的名义,装在罐子里,密封了送到安府来,并隐晦地点出,将来家里喝汤还是吃肉,就看这一搏了。   写完这封短信后,她打算第二天就送出去。   自己的哥哥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当中的利害吧。   很快,栀子便把做蛊用的原材料全部集中自己的手上了。   过程很简单,就是把茶油虫和水蛭取来烤干,碾成粉末,作为蛊药,随后把泥鳅浸在茶水里,并把一部分蛊药撒进去,在这之后,把泥鳅捞出来,将水和普通的香料糅合在一起,制成香球,等到和被施蛊人见面时,只需焚烧香球,便能起到蛊惑人心,媚惑入骨的作用。   从两天前做好这个香球时,栀子就在等着一个机会,但又不好明示,毕竟五天前祝姨娘把蛊方给她的时候,也是偷偷的,并非是正大光明,栀子也为祝姨娘找好了借口:   第一,栀子毕竟是要去和祝姨娘的男人打炮,对祝姨娘来说不是啥好事,她不愿当面跟自己提起也是情有可原。   第二,这下蛊也算是极其阴损的手段,还是不要随便当着祝姨娘的面说破,免得叫祝姨娘不满,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若如此大咧咧地说出来,也许会叫这缺德事儿冲了孩子的福气。   于是,栀子一直在耐心等候,顺便殷勤地把外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祝姨娘,意思就是在提醒祝姨娘,你丫快点暗示我下手啊,你看看,三少爷身边都没人了呢。   而祝姨娘居然这样快就把机会抛给了自己。   去给三少爷送糕点茶汤?美得很!   栀子不明白祝姨娘的心思,祝姨娘同样不明白栀子的心思,主仆两个人看样子心照不宣,可心底里想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两码事。   所以说,默契很重要, 但必要的时候,还是得靠言语交流来得更靠谱一点儿。   乌攸可是把这主仆两个的心思猜得透透的,祝姨娘既然有了孩子,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再给自己的丈夫增添女人,那就是等同于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她脑子里长了包才会挑这个时候送女人给安荣禹解闷儿。   但凭借乌攸和栀子碰面的那几次,她看得出来,这丫头的心已经飞到天上去了。   既然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并且热衷于往火上浇热油的乌攸,就当仁不让地出手了。   一张瞎编乱造的蛊方,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闲话不提,栀子提着食盒,溜达着就去了三少爷的书房,并很快见到了安荣禹。   安荣禹很心烦,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就听小厮通传说,栀子奉祝姨娘的命,来给他送点儿吃食。   栀子提着雕绘精致的食盒进来了,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一路来到了安荣禹案前。   她以前也来过安荣禹的书房送吃的喝的,或是通知安荣禹一些霞飞院的事情,但从来没像这样走过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她的姿态,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媚劲儿。   安荣禹在风月场打滚这么多年,早就被磨练出了一双慧眼,哪个女人对他有那种意思,他都了然于心,更别说是这个娇俏的、他早就看上了眼的小丫鬟。   嗯,昭昭不错,知道我心情不好,还给我送来个调剂口味的。   在把食盒放下后,栀子一一介绍了食盒中的羹汤和几样小点心之后,却不急着离开,低垂着眼帘,柔声来了一句:   “三少爷,可让奴婢给三少爷磨墨添香吗?”   安荣禹扬起嘴角,帮她把耳边的一缕头发夹到了耳后,笑道:   “好啊,红袖添香,毕生所求。”   栀子半咬着红唇,刚才被安荣禹的手指擦过的耳垂又酥又麻,叫她心中那把火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把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香球悄悄放进了熏香炉中,把炉盖合上,便是施施然来到了安荣禹身边,把声音更放柔放软了几分:   “三少爷,让奴婢来服侍您用饭食吧。祝姨娘……还……还叫奴婢回去伺候呢。”   话是这样讲,但栀子的话中可带着浓郁的“矮油人家不想回去想陪着少爷嘛”的绿茶婊味道。   安荣禹自是心领神会,把外面的小厮唤进来,说:   “去告知一声祝姨娘,说是我的一件上等的衣服破了,我舍不得丢,底下的丫头又笨手笨脚,我就叫栀子留下来指导一下她们的针线活儿,一个时辰之后她便会回去。”   栀子露出了娇羞的笑容,望着安荣禹,柔声道:   “三郎……”   在两个郎有情妾有意、准备比翼双飞的当口儿,谁都没注意到,另一个银香球也在屋子的一角悄悄地燃烧着,弥漫出来的烟雾带着一股馥郁的依兰花香。   ☆、第五十八节 安滢来求和?   具体的jq过程不必赘述,无外乎在这个到处都是在讲孔圣人道德礼义的书房中,安荣禹摆出了一个类似俯卧撑的姿势,栀子则用了一个类似仰卧起坐的姿势,然后两个人重合在一起运动锻炼。   半个时辰之后,俩人就完事儿了,栀子穿好衣服,脸颊上的两朵绯红看得安荣禹心神一阵荡漾,他又开启了情圣模式,柔声细语地展开了柔情的语言攻势,无外乎是用最肉麻的赞美和最夸张的誓言,为栀子许下了一个无比美好光明的未来。   反正这些话安荣禹早就练熟了,只要换个主语,就可以套到任何女性的身上,他清楚得很,女人最吃这一套,而男人一旦掌握了这个技能,就能一次两次地继续约炮无压力了。   但栀子是猜不透安荣禹的心思的,听到那些能把人耳根子给甜化了的情话,她在心驰神往之际,也不由地感谢起那个骨媚蛊的神奇起来。   小的时候她算过命,自己是个好生养的,据说命里会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既然勾搭上了安荣禹,她就要想办法为未来铺路了。   可这个想法万万不能叫祝姨娘知道,必须得等尘埃落定,木已成舟的时候再说,否则,自己就在祝姨娘手下,祝姨娘有的是办法能够料理了自己。   季姨娘就是从祝姨娘身边的丫鬟做起,爬到了姨娘的位置,自那之后,祝姨娘一直小心谨慎地防备着身边的丫鬟,生怕她们有了不安分的心,所以栀子一直收敛着自己,哪怕三少爷曾经向自己示好,栀子也装作不明白,生怕步了某个人的后尘。   栀子可没忘,当初祝姨娘身边有个叫芍药的丫鬟,得了三少爷的青眼,爬上了三少爷的床。回到霞飞院后,不知收敛,被祝姨娘看出了端倪,被祝姨娘暗地里下了慢性药,不仅身体机理全被破坏,整个人也渐渐变得痴傻起来,三少爷也只是把她当个普通炮友而已,听说之后,挥挥手就叫祝姨娘自行处理。   栀子既想要荣华,也想保住自己的命。因此。尽管是祝姨娘要她来勾三少爷。她也不能轻易在祝姨娘面前提起这件事,要不然的话,招了祝姨娘的恼,可真是在自寻死路了。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便跟安荣禹商量起来:   “三少爷,奴婢身份卑微,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想着偶尔能伺候一下少爷,便是毕生福分了,不敢有其他的奢求。所以,还请三少爷帮奴婢瞒住姨娘,不要叫姨娘知道,否则我怕……”   安荣禹心里也正转着这个主意。她正在孕期,自己就和她的丫鬟419了,说出去也不好听,他正想办法想把这个信息委婉地传达给栀子,栀子就主动提了出来。真是叫安荣禹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更加肉麻的情话不要钱地往外甩,只哄得栀子满面羞红,直到返回霞飞院的时候,脸上的热度才退了下去。   霞飞院里,祝姨娘正在午睡,她甚至都不知道栀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知道当她一醒来,栀子便守在了自己床边。   她很满意栀子的殷勤服侍,而栀子带回的话更是叫她满心欢喜:   “姨娘,三少爷说了,今天晚上便来看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咱们霞飞院宿下。三少爷还说了,姨娘现在身子不方便,不适合伺候,他不会……”   接下来的话栀子便不必说了,大家领会精神就好。   祝姨娘在感叹自己即使怀孕了,安荣禹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怀自己时,栀子则在一边偷笑着绞着手帕,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早日在肚子里揣上一个安荣禹的娃,这样一来,自己今后的日子便有大指望了,等到那时候,自己还能多多帮祝姨娘一把手。   这恐怕也是祝姨娘的意思吧。   ……   林回今跟踪归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一股脑地倒给了乌攸,大意无外乎是栀子上钩了,一切计划都按照着乌攸设想的方向在稳步推进着。不过林回今也有自己的疑惑:   “你说,为什么老是祝姨娘的身边丫鬟有异心?难道是风水问题?”   乌攸正在按摩自己正在痊愈期的膝盖,希望能早日顺利地下地走路,听到林回今的问题,悠悠地回答道:   “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心大的人,耳濡目染的,连带着身边的丫鬟都变得满是心机。”   林回今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哦,所以说,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原理?难怪,你最近变得越来越温柔了,也是因为我对不对?”   乌攸毫不留情地对于林回今这种无耻的自恋情结进行了核武器打击:   “不,是因为我腿坏了,我没心思搭理你,等我下了地,你把你的皮给我好好紧一紧。”   林回今瘪瘪嘴,说:   “那你怎么知道栀子一定不会跟祝姨娘讲这件事呢?只要她们两个稍微沟通一下,你这招就没用了啊。”   乌攸把胳膊撑在身后的软垫上,说:   “是她自己的私心作祟。我打听过了,祝姨娘的院子里出了芍药的那件事,之后便人人自危,没有再敢暗地里勾搭安荣禹了的,可是架不住诱惑太大,她实在太想像季姨娘那样飞上枝头了,她怕自己一把这事儿说出口,会让祝姨娘不满,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她太了解祝姨娘了,为免节外生枝,还是不说比较好。”   林回今认真地沉吟了半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懂。女人的心思真麻烦。”   乌攸斜了林回今一眼:   “那你去搞基吧,不送。”   林回今正在和乌攸拌嘴的期间,蜀葵进来了,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儿奇怪:   “姨娘,有人来看望姨娘了。”   单看蜀葵的表情,不听她说的这句话,她就好像是在说“有人奔丧来了”一样。   乌攸敏锐地察觉了不对,问:   “是谁?”   蜀葵的表情真的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般,低声道:   “是安四小姐……”   安滢?   乌攸本来沉睡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过来,数个关键词在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强势、计较、作死。以及窥探别人的未婚夫。   这算是怎么个说法?她居然会来探望自己?   乌攸强行控制住自己嘴角的抽搐,说:   “好,请四小姐进来。”   蜀葵行了一礼后,来到了门口,对来人恭敬卑怯地说:   “姨娘请四小姐进屋说话。”   听到蜀葵声线中自然而然带出来的瑟缩和恭敬,乌攸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心理阴影看来还没有完全根除啊。   不过,既然安滢这位有女神心态的小姑子来访,那就当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应对了。   在安滢迈进门来后,她先是照例用她毫不掩饰的鄙夷神情审视了一下这里的家具。掏出手绢掩在鼻子下。说:   “乌姨娘这里药味好重啊。”   乌攸瞄了瞄自己的那条伤腿。把它往里挪了挪,才答道:   “味道是重了些,叫妹妹见笑了。”   蜀葵适时地端来了一张杌子,好叫安滢坐着。随后便退到了乌攸的床边,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引起了安滢的注意。   但很明显,安滢不是为了蜀葵来的,她看也不看蜀葵一眼,带着一脸在乌攸看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可怕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说:   “妹妹此番来,是来给姨娘送些补养品的。也请姨娘好好将养身子。上次妹妹造访的时候,给姨娘造成了诸多的不便,也请姨娘谅解。还请姨娘在三哥面前多念念妹妹的好处,妹妹可不想因为一点点的小误会而叫阖家不安呀。”   她说什么来着?   不便?谅解?哦呵呵,一定是自己幻听了吧。   然而乌攸还不至于怀疑自己的听力怀疑到这个程度。她也不傻,管安滢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先受了再说,如果拒而不受,那就是自己小心眼子瞎计较,影响安荣禹和她的兄妹感情:   “安四小姐无需多礼,上次也是我莽撞了,对安四小姐有诸多的冒犯,还请安四小姐见谅。”   见乌攸受了她的道歉,安滢暗地里咬紧了银牙: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自己才不会来求这个嚣张跋扈的奴婢呢。   自己几次三番跑到祝姨娘院中来,自己这个正统的嫡女可以称得上是自降身段,已经算是够有诚意了。   诚意吗?   要是乌攸真信了她的话,那就是开玩笑呢。   安四小姐,你知道吗,从你的脸上,我真特么看不出“诚意”两个字体现在哪里呢。是在你充满不屑的眼睛里吗?是你撇着的嘴角里那抹高贵冷艳的微笑里?或者说,是在你深深的脑海里?   客套话说完了,安滢迫不及待地步入了主题:   “谁都知道,三哥现在最疼爱乌姨娘,在姨娘受伤了之后,三哥可是时时都关心着姨娘。所以妹妹想求乌姨娘一件事,不知道姨娘可否应允?”   乌攸回给她一个笑容:   “妹妹但讲无妨。”   安滢拿起蜀葵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才说:   “三哥久在外,结交了许多好友,又见多识广,可否帮我打听一下,一个叫做张数烨的人,可有什么劣迹?”   乌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张数烨,不就是那个海飞丝姑娘……哦不,潘婷姑娘的未婚夫么?   安滢叫自己打听他的劣迹是要搞毛?   ☆、第五十九节 毁气氛高手   安滢似乎也并不想隐瞒自己的目的:   “不怕姨娘笑话,这张数烨是我最好朋友潘家阿婷的未来相公,也是她一生的幸福所系。但我近来听到了些流言蜚语,说是这张数烨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优秀,相反却很是不知检点。我担心潘婷会被这样一个表面上是谦谦公子,背地里却是一个花花公子的人欺骗,所以……”   如果乌攸不知道安滢的为人,也不知道安滢对张数烨所存的那点儿小心思,恐怕会以为安滢是一个五好闺蜜,为闺蜜甚至不惜抛弃女孩儿家的脸面,来问一个并不怎么相熟的姨娘这样敏感的话题。   可是乌攸不是啊,她太清楚安滢那点儿小心思了,安滢一开口她就从她的喉咙眼儿里直接看到了她的肠子。   她是要自己去求安荣禹,安荣禹是什么人?从他周围的朋友就可以看出来,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米虫大本营啊。   对于一群不事生产的公子哥儿们来说,他们最讨厌的,就是满嘴礼仪道德的读书人,而张数烨呢,出身商贾之家,却又和他们这群纨绔格格不入,人家最讲究的是d study,day day up,又勤奋又上进的三好学生的典型,是从小就挂在自己娘亲嘴边儿的“别人家的孩子”,安荣禹对这么一个人,要是有好感,那就了见鬼了。   她叫安荣禹去调查一个他深恶痛绝的对象,又如此清晰地点明了,张数烨是她最?好?的?朋?友?的?未?婚?夫,这个身份,足以让安荣禹产生逆反心理,秉着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的心理,说不定一点儿心都不走,就把张数烨说得一文不值。   当然,安荣禹也可能会因为想要坑一把安滢“最好的朋友”,而可着劲儿地夸张数烨。从而达到把安滢的闺蜜海飞丝小姐推入火坑的目的,但倘若张数烨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公子,一点儿污点都没有,那按照安荣禹的性子,必定会坚持不懈地毁掉这桩美事。   还是那句话,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嘛。   不是小人之心和君子之腹的问题,如果安滢真的是担心自己闺蜜的终生大事,完全可以去求安府的主母,现在的安老夫人。   别说她对现在的主母有芥蒂,她还和安荣禹有芥蒂呢。去求一个人脉更广的老夫人。明明可以得到更可靠的消息。可她来求安荣禹。那动机就不好说了。   乌攸一直觉得,在古代,撬闺蜜男朋友这样的狗血事件是很难发生的,毕竟大家都还是要脸的嘛。   但安滢真的刷新了乌攸的世界观。叫她产生了“这特么也行”的无力感。   要是张数烨真的是这么不守规矩,满肚子花花肠子,安滢为何要这么巴巴儿地贴上去?除非她是个喜好为将来的老公料理烂摊子处理红颜的抖m体质。   就乌攸对安滢的了解来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乌攸假装无视了安滢在求人办事时倨傲的神气,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果真吗?倘若他真是那样的人的话,的确不能叫他害了潘小娘子的终身。放心,我定会和三少爷说说这件事的。”   安滢满意地笑了,她这份满意叫乌攸撇了撇嘴。   此行最大的目的达成了,安滢看样子也不是很想再留下来。于是她简单说了几句,便推说药味熏得她头晕,乌攸也不想再看到安滢,叫蜀葵送了安滢出去。   林回今见乌攸目送着安滢出门后就立即垮了下来的脸,说:   “你说她真的是为她的闺蜜打算的吗?”   乌攸翻了个白眼:   “你别黑闺蜜了行吗。”   林回今抓抓头发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跟安荣禹说吗?”   乌攸沉着脸不说话。   宁破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而且她还是为了自己那点儿龌龊的小心思,安滢这么做,不怕损阴德吗?   不过……还是得调查一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怀了些个不好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扬声把蜀葵叫进了屋:   “蜀葵,进来。”   送走安滢后,蜀葵僵硬的小脸也总算放松了下来,她走进了屋,在乌攸示意的目光下,关上了门。   确定屋里只有她、自己以及一个透明的林回今后,乌攸问道:   “蜀葵,两天后就是十五了吧。”   蜀葵点了点头,问:   “姨娘问这可是有什么吩咐?”   嗯,不错,乖觉了不少。   乌攸思忖了片刻,柔声说:   “嗯,算着日子,马上就是我母亲的忌辰了,其实我本来早想跟三少爷说一声,想回老家去扫墓,可是祝姐姐有了喜,我不能挑着这时候说这等事情。后来我又受了伤,看样子不能回老家去了。蜀葵你上次跟我提过,这城里最大的、香火最盛的寺庙,是雪岩寺是吗?”   刚刚安滢才来过,现在乌攸又提到了雪岩寺,蜀葵被乌攸调/教了这么久,要是这点儿自觉和领悟力都没有,那还是乖乖回去继续修炼吧。   她殷勤地点点头,说:   “那是应该的,姨娘尽孝心,三少爷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只是姨娘的腿……”   乌攸看了看那条被包扎得像是粽子的膝盖,露出了一个颇具说服力的含泪的微笑:   “若说是为了母亲尽孝,一条腿受伤有什么了不得的。你去回了三少爷吧,如果三少爷同意了的话,明天咱们准备车马,后儿奔雪岩寺去。”   基本上已经被乌攸彻底洗脑了的蜀葵看到乌攸波光粼粼的双眼,暗地里钦佩着姨娘真是个一顶一的演技派,眼泪什么的说来就来,看来自己还要更努力,才能和姨娘达到心有灵犀、一唱一和的默契程度呀。   小忠犬蜀葵退了下去,林回今却不满意了:   “你还真去啊。就为了去看看安滢她有没有像以前的初一十五一样去勾搭汉子?你腿不要了啊。”   乌攸耸耸肩:   “谁说的,我还要去上香啊。都说了是去雪岩寺凭吊乌娘的母亲,我也总得替她尽些孝道吧。”   林回今被噎了一下:   “……两天后真的是她母亲的忌日啊?”   乌攸双手交叠起来,压在自己的脑后,说:   “废话。难道我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也是我的工作啊。”   ……   安荣禹听了这事,当然是大手一挥便同意了,叫扶风院里的灯笼、墨兰和蜀葵全都跟着去,顺便还从自己身边调了两个身手不错的小厮,去护卫着乌攸,交代说要务必护她周全,可别叫人挤着她。   两天后,乌攸带着这些人,以及四个车夫兼轿夫,乘着一辆马车。抬着一辆空轿子。早早地奔向了雪岩寺。   去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因为天色较早,乌攸他们一行人上山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很多人在,安荣禹特别交代。乌攸的腿有伤,不方便爬山,到了山脚下之后,最好用软轿把她一路抬到庙里,上完香再换乘马车。   不过要是真的按照安荣禹说的做的话,就太不像话了,乌攸没搭理他,让他们把轿子抬到了半山腰,自己便下来。步行上山。   乌攸自己的腿伤也好转了不少,至少能走两步了,但老躺在床上估计还得将养好一阵子,这趟出来,乌攸也抱着放风的心思。只是上山的时候她还不能全部靠自己来走,还需要人搀着,走一段歇一段就好。   乌攸自己还没怎么样呢,林回今在一边嘴咧得跟裤腰带似的,就跟那伤是林回今自己身上似的。   幸亏林回今一边走一边在她身边耍宝,再加上这山势并不是很陡峭,山也并不高,乌攸没花多大的力气就爬到了山顶。   上香的时候,她因为膝盖有伤不能跪拜,就虔心地拜了几拜,等直起身子来,看着满殿的神佛,心里叹了口气:   乌娘啊,我把你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其实你只要花点儿心思,不一味沉浸在你自己的玛丽苏世界里,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   宅斗中的重生就是这样,无非是上辈子她赢了你,这辈子我替你赢了她,但如果上辈子是祝姨娘被你斗倒了,她像你那样,在阴间大闹,被送到了重生事务所里,我们也会帮助她重生来对付你,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按照重生事务所里的规矩,在替客户执行重生任务的时候,原主的灵魂也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她能看到外界的一切,凡是乌攸能感知到的,她也能感知到,只是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罢了,一切意志,都是被负责重生的事务所员工,即乌攸所掌控的。   此刻,乌娘能听到乌攸的心声,但乌攸并不想知道她的想法,只希望她能够安息。   如果重生的客户能够感到满足的话,或是心愿得偿,那一切都可以终结了。   乌攸在佛前深深一拜,但她感知到,身体里那个脆弱的灵魂只是在流泪罢了,没有任何要结束这一切的打算。   算了,算了,希望乌娘的母亲在天上有知,不要为这个无知而怯懦的女儿操太多心就好。   乌攸正一脸严肃地想着,就听到林回今在一边莫名地哼起了一首神曲: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   ……   林回今,你特么毁气氛高手啊!   ☆、第六十节 撬墙角是因为太熟   林回今成功地破坏了气氛后,乌攸觉得自己再拜下去就该笑场了,到时候,要是叫安荣禹派来的俩小厮看到乌姨娘正一脸正色和哀戚地为自己的娘亲默哀祈祷时,突然扑哧一声乐出了声,到那时候自己就彻底大条了。   乌攸瘸着腿回到半山腰,坐上了轿子,下了山。   这时候山下才热闹起来,卖香火的和来烧香的人群渐渐密集,熙熙攘攘的。乌攸挑开软轿里的纱帘,张望着外面的热闹场景,嘴角也从刚才的紧绷而变得稍微松弛了一些。   蜀葵递上来一个精致的热乎的小手炉,换下了乌攸手里的另一个偏冷了的手炉,压低声音说:   “姨娘,马上要到风雅楼了。”   乌攸点点头,又撩开了车帘,一旁坐着伺候的灯笼乖巧地伸出手,替她把帘子撩了起来。   满意地瞄了灯笼一眼,乌攸又把目光投向了墨兰,她正在一边弄着烧炭的银盆,竭力想把马车里弄得更暖和些。   赶车的人也是个高手,挑着平稳的地方走,车速匀速,虽然仍有些颠簸,但不至于会把她的膝盖颠痛。   这些人是当真在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她,如果乌攸没有别的要出来的理由的话,必定会十分享受这次放风之旅。   可惜,她这次出来,是专门给某人找不痛快的。   就这样平稳地行驶着,眼见着要到了他们此行的又一个重要的目的地,乌攸丢给了蜀葵一个眼神,蜀葵马上扬声叫道:   “姨娘,你怎么了?”   马车里的其他两个丫鬟早就和蜀葵通过气,自然知道姨娘的心思,一个叫“停车”,一个和蜀葵一起询问乌攸到底怎么了。   车很快停了,赶车的两个小厮的声音从帘帐外传了进来:   “姨娘,可有什么不妥?”   蜀葵回道:   “姨娘似乎是腿伤发作了,疼得厉害。这里有没有可以稍事休息的地方?”   两个小厮中的其中一个马上回答道:   “这旁边恰好有一个风雅楼。二楼有包间,可供姨娘休憩,只是……这二楼……”   乌攸看准时机,接话道:   “没什么打紧的,二楼就二楼吧,我好好休息一下,应该过会儿就没事了。回去之后这事儿别跟三少爷提起,也免得给你们招来一顿训斥,可不是白费了你们这一路上的悉心照顾。”   听到乌攸如此体贴,这两位平日里被安荣禹当成叭儿狗使唤惯了的小厮激动得不行。   这事儿要是真叫三少爷知道了。非扒他们一层皮不可。管他们是无意还是有心。但乌攸这句话,等同于给他们吃了一粒定心丸,告诉他们自己不打算告状。   姨娘果然善解人意,还怕他们被训斥。那他们要不顺着杆儿爬,那也太没眼色了。   姨娘给咱脸,咱不能不兜着不是。   这两位把马车赶到了风雅楼门口,先把跑堂叫了出来,把乌攸的情况交代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她有腿疾,想要一个二楼的包房好好休息一下,但跑堂的却面露难色,说每个房间现在都已经有了客人。不好调配。   两个小厮刚刚才得到乌攸的许诺,哪里会这么罢休,和跑堂的纠缠了一番,跑堂的唤来了掌柜,双方各自交换了一下信息后。一个小厮跑了回来,对马车里说:   “姨娘,风雅楼里没有多余的包间了,但安四小姐在楼上的包间里,要不要叫掌柜的和安四小姐说一声,您和安四小姐在一个包间里休息一下?”   乌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   “好,叫掌柜的去跟安四小姐说一声,如果她不同意的话就算了。”   乌攸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诚实地想:   不同意?她现在还有事儿拜托着自己呢,如果没了自己,谁替他探安荣禹的口风?   但既然确定了安滢还呆在这里,雷打不动地守候着她单恋的小情郎,那她所谓的“听闻张数烨是个花花公子”的谣言,基本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不是担心你好友的终身幸福么?那你现在贴上来算个毛线团团?   她可不是能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大度女人啊。   所以说,这还是你看上了一个男人,就要逼着你的闺蜜因为流言而放弃这个男人的节奏?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啊。   乌攸这边在腹诽着,那边已经商量好了,乌攸很快被请上了楼。   但撩开包房厚重的帘幕后,乌攸惊讶地发现,包房里不止安滢一个,还有那个海飞丝小姐!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海飞丝小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闺蜜安滢打算撬自己墙角的事情?   不应该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现在早应该打成了一锅粥,你挠我的脸,我掏你的胸,揪着头发互骂贱、人啊,怎么会如此淡定,两个人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如此和谐而自然的笑容?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两个人达成了暂时的和解,不叫自己看出什么端倪?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识趣地下楼给她们俩留出肉搏的空间?   额等等等等,脑洞开得太大了,还是问问看吧,再这么yy下去,乌攸觉得自己估计能脑补出来一个惊世骇俗的狗血故事。   乌攸还没开腔,那个挂着一脸温柔微笑的海飞丝……哦不,潘婷小姐就站起了身,朝乌攸行了个礼,说:   “乌姨娘腿脚多有不便,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是阿滢的好友,叫潘婷,家父潘世林与安家是世交,乌姨娘叫我阿婷便好。”   从礼数上来看,这孩子做得要比旁边那个一个劲儿翻白眼的熊姑娘好得多。   乌攸轻轻施还了一礼,坐下后,双方寒暄了一番,乌攸瞅准时机,问道:   “阿婷,你和四小姐在这里,是准备去雪岩寺烧香吗?”   潘婷一脸微笑地答道:   “回乌姨娘,阿婷是来烧香还愿的,碰巧在这儿碰上了阿滢,就一起坐坐。外面这天儿啊可真冷,人又多,我想等着人稍微少一点儿的时候再上山,索性先和阿滢聊聊天,也算是打发时间。”   潘婷的微笑是很有技巧的,让你觉得她有亲和力,但也包含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其实,她这种笑容,是最无可指摘的,因为乌攸的身份只是个姨娘,而她是潘家的嫡女,如果对一个琴姬出身的姨娘多有崇敬的话,很容易会被人看不起。   所以,不得不说,潘婷是很会做人的一个人。   乌攸也回给她一个同样的、包含有许多层次的微笑,说:   “那真是打扰了,等我的腿不那么疼了,我就下去,省得打扰二位小姐的闺阁密语呢。”   潘婷拿帕子掩了嘴,咯咯笑了两声:   “乌姨娘不必急着走,多休息一会儿,把身子暖透了也不迟呀。”   在潘婷热络地跟乌攸你来我往地聊着闲天的时候,安滢几乎是全程黑脸,不跟乌攸产生任何意义上的交流,好像多看她一眼就会掉了自己的价一般。   乌攸也不想和安滢计较这件事,她的心思现在都放在窗户外头,眼神时不时地往窗户外面溜去。   乌攸实在是无语了:   妹子,你可以花痴,但能不能不当着正主的面儿花痴?你的眼珠子快掉到窗外去了你知道吗?   乌攸本来想用眼神装作无意地提醒潘婷一下,可她现在只顾着喝茶, 对于乌攸送过去的秋天的菠菜半分都没有留意到。   算了,这次来乌攸也没打算当着潘婷的面拆穿她这个所谓闺蜜的假面,因为她没有证据,空口说白话只会被人当成挑拨离间。   乌攸想等个合适的时机,再把这件事想办法告诉潘婷,要知道,被自己的闺蜜撬了墙角的滋味,可是不好受,乌攸曾经接过一个这样的客户,那可真是人间惨剧,天生属于被撬墙角的命,曾经有三段缘分摆在她面前,都被她的闺蜜一一撬走了,弄得她既不敢谈恋爱,也不敢再交朋友,结果又被家里人各种误会……   总之,说多了都是泪,这么一个聪明灵动懂事又知道进退的女孩子,不应该被安滢这样纯为了自己的占有欲的人给撬了幸福。   走着看吧。   乌攸在包房中休息了大概半个时辰,就推说要走,潘婷把她送到了包房门口才转回去,把她能尽到的礼节都做到了。   来到楼下,乌攸上了马车,再度撩起了窗上的帘子,朝风雅楼的二楼看去。   乌攸总有种奇怪的直觉: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难道真的对安滢的小动作和小心思察觉不到?   也许真的是因为太熟悉了吧,潘婷才没有这个戒心。   哎,古往今来,多少撬墙角的悲剧,都起源于五个字,“我和你太熟”。   发着感叹,乌攸乘着马车回了安府的侧门。   但当她准备马车,准备换软轿回三房的时候,先于她下车、准备伸手搀扶她的蜀葵望着一个方向愣了愣,声音顿时扬高了八度:   “姨娘,快看那边!”   乌攸撩起马车的帘子,朝蜀葵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柱浓烟从后花园的位置滚滚升腾而起,还夹杂着暗红色的跳跃的火光,呛人的烟气在安府的侧门附近都弥漫了开来。   这是……走水了?   ☆、第六十一节 走水了   夭寿啦,安府走水了!   说实话,乌攸很想无厘头地喊上这么一句,可是她看了看那火势,顶多是烧起来了一座屋子的节奏,看方向也是在后花园的方位,不是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大概烧起来也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人员伤害……   吧?   乌攸想要先打发安荣禹的两个小厮进去看看安荣禹怎么样了,这两个人护主心切,但也没忘了安荣禹交给他们的任务,一个留在乌攸身边照看,另一个撒开腿跑进了府里。   为什么好好地大白天会着火?难不成老天是看不下去这个腐朽的安府,打算几道雷劈下来把安府灭了?   打住,这么中二的想法实在是太不现实了。再说了,就看那着火的规模,如果老天真的想要灭安府,这也灭得太不拉风了。   乌攸坐着软轿进了安府,一路上碰见的丫鬟和婆子都是一脸惶恐地在议论着些什么,等乌攸回到扶风院,早就守在院子里的张婆子迎了上来,一脸急切地对乌攸说:   “姨娘,您可回来了,好好进屋休息着吧。”   乌攸瞄了一眼烟起的地方,现在火势大概已经被控制住了,只见烟,不再见火,木质建筑材料被烧成炭之后的奇怪气味逸散在扶风院里,呛人得紧。   走近了一些,乌攸才发现,这起火的地点似乎距离自己的扶风院不远,因此,她也收起了玩乐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展开了阴谋论:   莫不是有人想借着引燃一幢看似与扶风院毫不相关但是却毗邻扶风院的建筑,想把火势引到扶风院来?   是谁?   乌攸被一脸紧张的蜀葵和墨兰搀扶到了屋里,等她落座后,蜀葵咬着苍白的嘴唇,小心地问:   “姨娘,是不是有人想要对姨娘不利,才在距离咱们扶风院如此近的地方纵火?”   乌攸摆摆手,宽慰地对蜀葵说:   “现在是有人刻意纵火还是意外失火尚不可知。这些话还是先不要说的为好。毕竟咱们今日要去雪岩寺上香的事情,整个三房都知晓,倘若,退一万步讲,真的有人要对我不利,为何不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纵火,偏偏要趁着我不在院里的时候动手呢?”   乌攸嘴上这么说,心里的怀疑却无法消却: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乌攸都靠着如此乐观的心态活下去。那估计早就在无尽的代人重生过程中翘辫子一百次了。哪还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里?   所以。她很怀疑,非常怀疑,这场火灾不是意外之祸。   多想一层,多防着一层。虽然累了点儿,但也能更周全些。   墨兰的心思和乌攸是相同的,她很少在乌攸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管埋头做事,可今天她破天荒地开了口:   “姨娘,恕奴婢多言,奴婢觉得,这起火的事情事出蹊跷,就算姨娘不在扶风院。万一要是烧着了扶风院,那姨娘也会受惊。更僭越一步地说,这火不在伏榆院边上起,不在寻藤院院边起,非在咱们扶风院。光是这一点,就很值得琢磨了。”   乌攸摆摆手,示意墨兰低声些,她撑着太阳穴,思索了一会儿,便说:   “扶我到床上去,我走了半天,有些乏了。”   墨兰着急地望了一眼窗外,浓郁的烟气现在已经弥漫满了扶风院的内部,她之所以破天荒地说这么多,就是想叫姨娘认识到现在有人打算对他们不利,免得遭到暗算,可姨娘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难得看到墨兰这丫头脸上露出焦灼的神色,乌攸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我当然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可是我难不成就因为一个可能性而要风声鹤唳?假设真的有人打算害我,现在她烧房子不成,难道还能操着大棒子打到我扶风院来?且宽心吧,光天化日,她们没那个胆量。”   乌攸的一席话,叫墨兰不仅明白了,而且受宠若惊:   姨娘之前只是吩咐她做事,可现在居然像对待蜀葵一样,跟自己掏心窝子地讲话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姨娘心里的地位更提高了一步?   墨兰的心里有了底,对待乌攸的态度越发恭谨:   “那姨娘先在这里休息。蜀葵姐姐……”   对于墨兰丢过来的眼神,蜀葵表示心领神会,她对乌攸说:   “姨娘,奴婢去找三少爷,这事儿需得三少爷出面才好。墨兰留下来陪姨娘,照顾姨娘的周全,可好?”   乌攸用手覆盖在脸上,遮挡住了她明显是在算计着什么的眼神,她看起来又恢复到了那个弱柳扶风的娇娇娘了:   “好,你去吧,叫墨兰在这里陪着我。”   听着蜀葵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墨兰起身为乌攸倒了一杯茶,小心地走到床边,说:   “姨娘,喝口茶润润,也无须太上火。姨娘的腿疼吗?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墨兰这番话听起来毫无谄媚之意,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关怀。   乌攸满意地翻了个身,说:   “叫张妈妈去请吧。”   听着墨兰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和还守在院子里的张婆子小声地说起请大夫的事情来,乌攸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望向墨兰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   她一直在想办法想要收复墨兰的心,她是个一忠诚起来也不输给蜀葵的丫鬟,可像她这样人淡如菊的丫鬟,偏偏最不好拉拢,自己不能主动出击,只能同样对她淡淡的,直到她主动开口拉近他们的距离,自己才好借题发挥,让她察觉到自己释放的善意,进而把心中的天平更偏向自己。   放在现代职场上,如果一个平时对你不远不近的老板,突然说要给你升职加薪、叫你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助你走上人生巅峰,也会玩了命地为这个老板效忠吧。   尽管这个比喻夸张了点儿,但就目前效果来说,很不错。   没想到这场算不上意外的意外,居然让乌攸顺利get了一个一直想要收复的心腹,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吧。   安荣禹并不在府里,但接到小厮的通知后,他立刻麻溜儿地滚回了家,当他知道了着火地点后,更是一路咆哮着窜到了扶风院。   他到扶风院的时候,满院子的烟气已经消散了一半,场景也没有刚才那么骇人了,然而安荣禹还是心惊胆战的,一直看到乌攸好好地躺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他强迫乌攸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吊在了他的身上,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乌娘,感觉好些了吗?”   妈蛋安荣禹这回我是真没被吓到啊,就算是乌娘本体在这里也不会被吓到啊,因为火根本没烧到我院子里来,你难道这么需要我向你求安慰么。   乌攸被迫无奈,撒了个娇:   “三郎,吓死人家了……”   安荣禹揉着乌攸因为过度娇嗲而僵硬了的肩膀,柔声说: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景卿那个混小子。这小子几天不见,居然学会放火烧东西了!”   额……等一下,你说谁?   景卿?你不会是说那个天然呆萌的小郎君吧?   你开国际玩笑呢,他放火?   因为紧张,乌攸一下子从安荣禹怀里钻了出来,愣愣地盯着安荣禹,不敢确定地问:   “三郎,是小大郎放的火?”   安荣禹还以为乌攸是被吓坏了,他再次把乌攸护到了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乌娘,你无需太害怕,我也知道,你和景卿处得不错,因此他此番顽皮应该不是冲着你来的,也许是他和二房的景洪发生什么冲突,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和你无干的。”   哎,怎么话题又莫名其妙地扯到了二房的孩子身上?   景洪?是安景洪吗?上次痛打安莘的生力军之一?   见乌攸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安荣禹难得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的,我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着火的地方是花房,着火的时候,二房的老六安景洪正在里头打盹,景卿大概是随便点火点着玩儿,没想到那里头有人。火现在已经扑灭了,那安景洪也没什么大碍的,就是被吓着了。”   没大碍个头,这特么要是坐实了罪名,就是杀人未遂啊!你以为这是跟你闹啊!   上次,听说蒋姨娘因为安莘和她的三个孩子发生斗殴事件后,还腆着脸找季姨娘讨说法呢,现在她的孩子简直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她不去衙门口击鼓鸣冤都算是好的了。   等等等等,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安景卿到底为什么要放火啊,还有,怎么能确定放火的就是他呢?   对于乌攸抛出的这个问题,安荣禹淡定地应道:   “哦,有个婆子看到在着火的时候,景卿从花房附近跑走了。这算是人证齐全,这小兔崽子还不承认,叫我先关进小黑屋去了。”   ……这是真的?   要说玩火的最佳人选,浮现在乌攸脑海中的第一个人是安莘安小熊同学,怎么看都不应该也不会是那个软软萌萌一脸单纯相的小正太啊。   ☆、第六十二节 你还算是个汉子吗?   满脑子都是问号的乌攸,都快被安荣禹无所谓的、甚至近乎于轻松的语气激怒了。   那不是别人啊,那是你的孩子,你以为光贡献了一颗生殖细胞就可以撒手不管了吗,还是因为他这回害的对象是你讨厌的二房吗?   乌攸是真后悔了,就不该搀和他们兄弟俩的事情,安府要败的话,就任由这俩败家子败去,自己横插一杠子,叫安荣禹对安荣泽几乎是处处生了偏见,哪怕碰上眼下这样的事情,他还觉得没啥问题。   怎么着,你觉得自己还占了二房的便宜?还是觉得你的孩子很能干,连做出放火去烧二房的孩子这样毁三观的事情都大丈夫?   安小熊虽然熊,甚至乌攸都曾经产生过把她塞回到娘肚子里重新生一回的念头,可乌攸却从来没真正想过要置安莘于死地啊。   如果安荣禹你真的觉得这事儿没啥的话,那你的孩子还是交给别人去教吧,你只需要把你的三观回炉重造好了。   乌攸是真有些恼怒了,而读清了她所有心理活动的林回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好像是在告诫她,忍住,不要轻举妄动。   乌攸现在真的很想试试自己如果把全部力气灌注到自己的拳头里,然后一拳砸上安荣禹那张俏脸,会不会产生脑浆迸射的残酷场景。   但是,她在面上还得维持着小白兔的模样,憋得她快要爆炸了。   安荣禹发觉乌攸的脸色很不好,还以为她是听到了放火者是安景卿,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便自以为是地宽慰她道:   “你不用太担心景卿的,就算闹到老太爷那里,还有我阿娘给我撑腰呢。孩子调皮,偶尔犯错总归是会有的,二房再闹也闹不出大天去。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安荣禹,你的情商智商,负分,滚!   没错,我真特么是太善良了,要是我再决绝一点,就应该现在就给你来一套王八拳,揍得你上半身瘫痪下半身不遂!   且不论这次放火的是不是安景卿,作为一个父亲。你就这么表态?你胯下难道只是一个装饰品吗?能不能干点儿男人该干的事情?把着火的真相弄清楚后。把该送去惩罚的人送去惩罚。而不是说出“还有我阿娘给我撑腰”这样的奶嘴男才能说出来的话!   什么孩子在你手里都会被调教成一个废柴的!   乌攸被憋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她的拳头压在身下,捏紧了又松开,忍了好半天火之后。才勉强开口道:   “三郎,事情调查清楚了吗?肯定是小大郎做的吗?小大郎是那么个憨厚温良的人,应该不会吧?”   安荣禹,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给我长点心,把这件事处理得稍微圆满一点儿行吗?   然而,安荣禹彻底打破了乌攸认为他是个男人的最后幻想:   “都有人看到他了,那就一定是他呗。前些日子他的妹妹挨了二房混小子的打,他这个做哥哥的为妹妹报仇。也算是情有可原。”   这也就是说,其实根本没有人亲眼看到他点火了?   没人直接目击,你这就急着给你自己的儿子身上套罪名外加编造犯案理由?你能不能不这么急?   乌攸想起了安景卿那张含着困惑和纯真的小脸,咬了咬牙,认真地看着安荣禹的眼睛。说:   “婢子不能相信是小大郎做下的事情,他是最纯真善良不过的,不会……”   乌攸还没说完,就听安荣禹守候在外面的小厮开了口:   “三少爷,白姨娘请见。”   安荣禹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的神色,挥手让小厮叫她进来。   白姨娘脸上不施粉黛,透着一股异样的苍白,刚和安荣禹打上照面,她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第一句话就是:   “求三少爷明察,景卿断不是做这种出格之事的孩子。”   白姨娘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甚至有些嘶哑,因而,即使她脸上没有泪痕,乌攸也知道她肯定刚刚已经哭过了。   但安荣禹是察觉不到这些细节的,女人对他来说功能基本上等同于暖床工具,你能指望这么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对一个暖床工具用心思吗?   安荣禹撇了撇嘴,甚至没打算松开揽着乌攸肩膀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的白姨娘,冷冰冰地说:   “白氏,你就是这样教导你儿子的?”   无力吐槽。   争气的时候就是“我儿子”,做了错事的就是“你儿子”,你这责任摘得够干净的啊你。   白姨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容很坚定:   “请三少爷明察,景卿断不是可以做这件事的人。”   安荣禹瞄了一眼乌攸,刚才她也是想这样说的。   乌攸见安荣禹给了自己表达的机会,马上开口说:   “三少爷,小大郎是个好孩子,他又是三少爷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这等背地里害人的事情。万一这事情闹到了老太爷面前……恕婢子直言,万一老太爷不责怪幼子,却迁怒到了三少爷身上,责怪三少爷教子无方,该如何应对?况且,这后花园谁都可进,小大郎在着火的时候恰好出现在附近,也不代表就是他放的火呀。三少爷不妨给小大郎一个申辩的机会,如何?”   乌攸忍着恶心和疯狂的吐槽*,把一席话说得柔柔的,看安荣禹的表情,他也算是听了进去。   这当间儿,乌攸丢给了白姨娘一个眼神。   她平日里那么聪明,这时候怕也是急糊涂了,居然忘记了安荣禹是最喜欢菟丝花一样娇柔的女子,她这么硬邦邦地来求,怎么能够投安荣禹所好,又怎么能够叫安荣禹好好地听人讲话?   白姨娘立马会意,顺势把姿态放低,想要磕头,整个身子却娇柔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一双剪水秋眸里充盈了透明的泪水:   “三少爷。算婢子求您了,好吗?”   安荣禹深叹一口气,摆摆手: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我和你一起去小黑屋一趟。我再问问这小子,是否真是他做下的事情。”   乌攸闻言就要站起来:   “三少爷,可否带上婢子同去?”   安荣禹讶异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你?你的腿伤还未痊愈,好生养着吧,别再乱跑了。”   乌攸很坚持:   “不是婢子当着白姐姐的面托大,婢子曾救过小大郎的命。因此很喜欢这个孩子。婢子不愿相信小大郎和这样的事情有牵扯。而且。这件事发生在婢子的扶风院附近,婢子按理说也不该坐视不管的……”   乌攸的真实想法是:丫的,白姨娘虽然是个理智挂的人,可碰上和自己的儿子有关的事情。难免会犯糊涂,而这安荣禹更是满脑子反式脂肪酸,从来没清醒过,要是叫他们俩一块儿去问,很可能半分进展都没有,还有可能连带着安景卿和白姨娘从此都受了安荣禹的冷落。   乌攸说服了安荣禹,他把蜀葵和墨兰唤了进来,叫她们俩一人一边地扶着乌攸,三个人一路来到了安景卿被暂时关着的小黑屋里。   这个小黑屋在三房的一个偏远院落里。人迹罕至,甚至没有人打扫,秋天时落下的落叶被胡乱地拢成一堆,堆在树底下,前些日子刚下了一场雨。这些天的天气都偏潮湿,所以树叶也发出了一股沤烂的霉味。   打开了缠绕着蜘蛛网的扇门,乌攸见到了躲在小黑屋一角、正在发呆的安景卿。   他的脸上沾着黑灰,整个人抱着膝盖蜷在潮湿得都有些发出黑色霉点的墙角,整个人活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白姨娘一看到他这副样子,也顾不上别的了,小步跑上去,一把把他搂在了怀里,拿手帕细细地去擦他沾上了泥灰的脸。   乌攸敏锐地发现,安景卿双手的袖口处都在往下滴着水,好像是被水打湿了。   安荣禹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一股无名火起:   “你给我站起来!缩在墙角算什么样子!”   安荣禹听话地站了起来,面对自己的父亲,他的腿有些打哆嗦。   乌攸伸出手,小心地拽了一下安荣禹的衣角,自己开口问道:   “小大郎,你莫要害怕。”   乌攸看看乌攸,又看看自己身体摇摇欲坠的阿娘,垂下了头,但乌攸在他垂下头前便注意到,他的眼眶发红了。   乌攸尽力把声音调节到一个最柔和的频率:   “小大郎,三少爷是会为你做主的,你说,你有没有放火烧花房?”   安景卿用脚底磨蹭着地面,好像是在内心酝酿着什么一样,半晌,他才沙哑地开了口,声音沉重得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   “有。”   似乎是怕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听不清似的,他抬起头来,又坚定地重复强调了一遍:   “有。是我放的火。”   乌攸的眉头一蹙,再次把安景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身上没有别的伤,应该没有人逼他这样讲,表情是极力伪装镇定的,看不出他是在撒谎,还是在说真的。   这句话一出,白姨娘的额头上顿时见了汗,她偷眼看了一下面色不虞的安荣禹,近乎于哀求地问:   “为什么呀?”   安景卿抬起了眼睛,一双纯真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是因为……因为他打了阿莘妹妹,我是阿莘的哥哥,要为她……为她……”   ☆、第六十三节 一拨蒋姨娘正在来袭   乌攸的主要注意力根本不放在安景卿究竟说了些什么上,而是放在他的表情上。   如果分辨不出他是在害怕、在心虚还是在撒谎,还是没有办法准确地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做啊。   根据安荣禹之前所说,刚刚被抓住的时候,安景卿不承认是自己放的火,可现在为什么又承认了呢?   乌攸一时没能收敛住,对着安景卿抛出了自己满肚子的疑问:   “敢问小大郎是用什么点的火?从哪个位置点的火?小大郎是怎么知道景洪小郎君在那里的?小大郎是打算教训他还是打算真的置他于死地?”   安景卿一下子当机了,张着嘴,瞅了乌攸半天,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乌攸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回答不上来!   白姨娘也渐渐从刚才见到安景卿的满腔心疼中恢复了过来,感激地看了乌攸一眼,用鼓励的眼神盯着安景卿,问:   “景卿,听到乌姨娘的问题了吗?”   安景卿张着小嘴,慌张地看了一下自家阿娘,马上垂下头去,不管白姨娘如何焦灼地注视着他,他也一个字不肯多说下去。   乌攸凝视着安景卿在地面上紧张地下意识地摩擦着的脚,深呼吸了几口,却发现,在树叶的腐烂气息和房间内的潮湿气中,还掺杂着另外一种古怪的气味。   ……闻起来怎么有点儿像肉包子的味道?   乌攸可不相信安景卿在放火前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当场抓获,从而在自己的身上藏两个肉包子以备不时之需,也不会相信这个地方原本会有肉包子这类违和的东西出现。   他在进小黑屋前是不承认自己是放火者,可进了小黑屋之后……   乌攸的心头猛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脱口而出:   “小大郎,是不是有人叫你说是你干的?”   安景卿一个哆嗦,立刻抬起了他那双受惊了的狗狗眼看着乌攸。   这下,不仅是乌攸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就连安荣禹也觉出了不对来,他把声音放得更加严厉了些。问安景卿:   “你说,乌姨娘说得对不对?”   好的,安景卿成功被自家老爹的恫吓口气给吓得再次低下了头。   乌攸发现自己的忍耐力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她不去管那个半分问话技巧都没有的安荣禹,柔声对安景卿说:   “你告诉乌姨娘,好不好?你看姨娘的腿也不方便,站久了就会疼,这地方又潮湿,姨娘怕是站不久的。景卿最乖了,告诉姨娘。是谁要你说是你放火的?你当时在花房旁边做什么呢?”   乌攸的苦肉计起到了作用。安景卿咬了咬小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小黑屋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乌攸一脸黑线地听到了蒋姨娘的大嗓门:   “把那个小兔崽子交出来!”   “小东西滚出来!”   “要是我儿子被烧死了,老娘非得让他给我儿子陪葬不可!”   这蒋姨娘一出来,事情的走向就容易跑偏了。   蒋姨娘可以说是把护食和护崽的伟大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属于典型的“什么都是你家孩子的错”的类型,举个例子,如果是她家孩子打的人,她绝对会认定“你家孩子骨头太硬把我家孩子的手都硌疼了”。   同样,如果这回是她的孩子放的火的话,乌攸相信。她绝对会以“哎呀只是手滑而已啦又没有什么恶意的哦呵呵呵反正没有真的出事啦”之类的话来轻松应对。   乌攸还记得,几天前,蒋姨娘因为安莘挨揍的事情来找过季姨娘,据说她用一席独到的世界观演讲,把季姨娘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她的儿子的性命更是受到了直接的威胁,她如果不会跳出来吼一嗓子,乌攸还会觉得奇怪呢。   安荣禹狠狠剜了安景卿一眼,准备出去迎一下,而白姨娘则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把安景卿护到了自己身后。   安荣禹还没迈出门槛,就被一阵从内而外裹着劲风的巨力直接给四脚朝天地撞到了地上,砰地一声,后脑勺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听到乌攸都替他肉疼得慌。   始作俑者蒋姨娘根本不管这个被她当路障活生生撞出去的三少爷,四下环视了一圈,阴鸷的目光锁定了白姨娘身后的一个小人儿,虎虎生风地撞了过去。   这时候,安景卿却呲溜一声从白姨娘身后钻了出来,直接对上了蒋姨娘,白姨娘拽着他软软的小手想要朝后拖,没想到安景卿使了点儿力气,白姨娘一拖之下居然没能拽动他。   这个腿有些发抖、气场还完全没有修炼出来的小男孩努力地挺直脊背,想让自己显得伟岸一点儿,同时他用他没变声、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声音说:   “和我阿娘没有关系,你不要伤着我阿娘……”   蒋姨娘可没有任何震撼或是感动的表现,她几步抢到了安景卿身前,凶神恶煞地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巴掌。   当乌攸以为她只是在吓唬吓唬安景卿的时候,一记势大力沉的巴掌就抡圆了砸在了安景卿的脸上。   安景卿横飞出去,小脑袋一头撞到一边的墙壁时,乌攸还没有回过神来。   看蒋姨娘现在的表情,如果给她一套针具,她必定会和容嬷嬷一样,跳起一支华丽的甩针舞。   还没等她下一巴掌跟上去,白姨娘就扑了上去,挡在了安景卿身边,哭喊着说:   “求求蒋姨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家景卿吧,他还年幼,当不得呀……”   蒋姨娘脸上的鱼尾纹都哆嗦了起来,把自己的长袍撩起来,一脚把这个青春艳丽的女人直接踹趴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尖锐的叫骂声:   “年幼?年个屁幼,年幼就可以杀人放火了?年幼就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等长大了还了得!这样的孩子爹娘是怎样教的?有娘生没爹养是不是?那就干脆一辈子都不要长大,死了算了!”   乌攸听着一连串的谩骂和侮辱从蒋姨娘口中喷薄而出,都有些傻眼了:   额……蒋姨娘,你忘了。几天前你的孩子把安莘揍了一顿的时候,那可是言之凿凿地强调着你的孩子还年幼啊……   可不可以不打脸?可不可以不双重标准?   乌攸这才想起来要阻拦,她拍拍蜀葵的手,想叫蜀葵去阻拦一下,被眼前的鸡飞狗跳和泼妇骂街惊得快失了神的蜀葵才如梦初醒,傻乎乎地扶着乌攸往前走了两步。   结果……   很漂亮,乌攸从斜面插入战局,而且堪堪好插在了蒋姨娘和白姨娘之间。   蜀葵,作为我的队友,我很理解。你可能是以为我要去充当和事老。才把我引导到这个暴风眼的。可是,你造吗,这样我有可能会身中数弹,躺枪而亡的啊。   果不其然。蒋姨娘看到乌攸突然冒出来,无比勇武地伸出手去,想把乌攸这个挡路的路障也给清除了。   乌攸内心的小人默默地抽了抽嘴角,根本来不及闪避,就眼睁睁地看着蒋姨娘伸过来的带着疾风的手,心里开始为自己受伤的那条腿默哀。   但蒋姨娘的手并没有触碰到乌攸,安景卿横冲出来,一把推上了蒋姨娘的腿,与此同时。林回今突然冒了出来,一个推搡,就把蒋姨娘顺利地推出了三尺远。   蒋姨娘踉跄了一下,好容易站稳了脚跟,只看到了盯着自己的手掌、诧异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的安景卿。本来就沸腾的怒火更是被浇上了油,她作势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假摔之假看得乌攸都觉得不忍目睹。   但不管怎样,蒋姨娘气沉丹田,已经开嚎了:   “打人啦,杀人啦,这小娃儿打从出娘胎开始就没人教养哇,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啦……”   在蒋姨娘女高音的摧残下,乌攸受不住了。   你特么有完没完了?   一次算你护子心切,两次算你心情难以平复,三次?蒋姨娘你狂犬疫苗打了没?   乌攸很知道该怎么对付泼妇,一掏胸脯二扯头发三踢小肚子,但一来自己目前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做这么激烈的扁人运动,二来这样的话,自己力气太大的秘密就泄露出来了。   乌攸相信,不过半天,整个安府就会传起“乌姨娘是个看似娇弱但力大无穷的怪胎”,并会请一个大夫来给自己看看是不是中了邪,之后,哪怕安府里的人不计较,安荣禹估计也不会爱往自己这儿来了。   原因?废话,你如果是男人的话,希望夜里自己怀里搂着睡觉的是个美娇娘还是个金刚芭比?   硬的不能来,那来软的?   讲道理?正处于狂化状态的蒋姨娘会听吗?   讽刺毒舌?那是纯作死,除了撩起蒋姨娘的火,半分别的用处都没有。   这时候,安荣禹和乌攸他们带来的小厮和婆子听到小黑屋里面的厮打声和泼妇骂街的吼声,想进来搭把手,可是蒋姨娘这回来是有备而来,把御虚院的几个懂武艺的婆子都带了过来,其中有两个简直是相扑运动员一样的体型,往门口一拦,倒是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武感。   安荣禹如果还醒着的话,必定会呵斥这帮不忠心护主的下人,可他已经被蒋姨娘那掺杂着巨人的狂暴之力的一推给干懵了,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到现在还没醒过神来。   乌攸还在思索着最优的解决方案,以及考虑是不是该先从眼前这个诡异的夹板局面中脱身出来,在思考的间隙,她眼角的余光一瞥,发现一个粉红色的小团团正缩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着。   这一眼看过去,乌攸刚刚还因为紧张的思考而蹙起的眉毛一下子聚成了一个囧字形:   安莘,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哎?对啊,安莘,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第六十四节 玩火?自焚吧   可别告诉我你是被蒋姨娘的泼妇叫骂给吸引过来的,你住的寻藤院离这儿两百步开外呢,你是闻着泼妇的味儿寻来的吗?   乌攸一个愣神,蒋姨娘那边已经泼妇气场全开,越骂越起劲:   “哎呀,你们都欺负人呀,三房的小大郎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孩子差点被这个小阎王索了命,多大的仇呀,点房子烧火,幸亏我的孩子福大命大,不然的话就真的断送在这个短命鬼的手里头了呀……”   乌攸注意到,在蒋姨娘哭号的时候,安莘的脑袋缩了回去。   在安莘逃逸前,乌攸及时地发了声:   “这是怎么了?小二娘也来了?”   安莘估计是趁刚才院子里没有人偷偷混进来的,在乌攸喊出声之前,根本没人注意到安莘的存在,所有的人都在愣愣地看着听着蒋姨娘跳大神,安莘的存在感就相对变得薄弱了,所以她才敢探头探脑地往里窥视。   她按了按身旁还处于混沌状态的蜀葵的手,提醒说:   “快把小二娘抱进来,可别人多手杂给摔着了。话说回来,这事儿也和小二娘有些关联,让她进来,也好问个清楚。景卿不是说了吗,是为了给小二娘报仇,他这个哥哥才出手的,也请姨娘念在景卿年幼,还有为妹妹的一颗心,饶了他吧。”   蒋姨娘正在气头上,乌攸的话她听得半半截截的,但她敏锐地抓到了一个重点:   是因为安莘,这混小子才放火烧花房的!   对了,要不是这个死姑娘当初为了区区一串珍珠项链死缠烂打,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为了自卫而动手打架, 假如没有打架这回事儿,那安景洪也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经过一连串的头脑风暴后,蒋姨娘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还没等蜀葵去抱安莘进来,她就一马当先。几步窜到了房间外,劈手把安莘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下,那些刚刚被吓傻了的下人就不敢再怠慢了。   这女人也太虎了,先是一掌推得安荣禹到现在还是双眼发直,然后就一耳光摔到了小大郎脸上,接下来又去抓安莘,可以说是泼妇中的战斗机了。   小大郎挨了巴掌,他们还可以辩解说是蒋姨娘的人耍横不叫他们进去,但要知道安莘可不在房间里,若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发生了小二娘也被抓了的恐怖袭击事件。等到那个时候。蒋姨娘必将成为三房。不,整个安府的一个传奇,而三房的脸面,怕就掉在地上。碎得拾都拾不起来了。   那他们这些在场的婆子小厮,也就可以唱一出卷铺盖滚的好戏了。   几个小厮冲了上去,试图劝解蒋姨娘并把她手里的安莘解救出来,一个婆子帮手,抓着蒋姨娘粗壮的腰,试图制止她下一步的残暴举动。   但说实话,三房的下人都是来文的来惯了,蒋姨娘根本不吃那一套,什么手段横来什么。和平解决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眼见着劝说无效,小厮便七手八脚地去救被勒得直翻白眼的安莘,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乌攸对于自己三言两语就叫蒋姨娘把战火从安景卿身上转烧到安莘身上,表示很淡定。   原因很简单,她不相信放火烧花房这事儿是安景卿做的。否则按照这孩子的直肠子,真要为妹妹报仇的话,采取的举措应该是扑上去正大光明地回揍安景洪一顿,绝不会采取偷偷放火这样下三滥而且轻重不分的危险报复手段。   而且,他和安莘的关系有好到那种地步吗?为了给这位从来没给过他好脸的妹妹报仇,他用得着给自己和自己的阿娘惹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光是这些疑点,就足够乌攸对安景卿的话产生怀疑了。   她抬起眼睛,看向安景卿刚才坐着的角落,果然,在稻草的一角露出了一角沾着油的纸,一个大包子从稻草堆中滚了出来,灰头土脸地躺在发了霉的墙角。   刚才肉包子气味的来源,找到了。   乌攸又转看向了房间的一扇窗户,那窗户原来应该是楔死的,可现在开了一条小缝,看宽度正好可以塞进一个肉包子。   不是说乌攸太关注肉包子这个点,实在是她了解安景卿的为人。   简单地来说,他是个别人一对他示好求饶,他就能乖乖按照别人的指示去做的天然呆。   这样的人,是最好利用的了。   在乌攸思考的期间,蒋姨娘那边的战局已经接近了尾声。   那些个婆子不敢真的伤到蒋姨娘,所以抱着的时候也没有用死力,那些小厮也怕伤到安莘,抢夺的时候不敢下死力,再加上蒋姨娘带来的几个婆子也没一个是善茬,几番缠斗后,蒋姨娘的人大获全胜,蒋姨娘则拖着安莘的领子,劈头盖脸地叫骂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口水飞溅到了安莘脸上,活生生把这个熊孩子吓得瑟瑟发抖,连哭和跑都忘了。   而蒋姨娘的暴力举动,很清楚地证明,一个敢于和自己老公的学生私奔、有勇气生下七个葫芦娃、能把老公的身边所有的狐狸精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女人,是无敌的。   安莘被口水淋了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挣扎着想跑,可哪里跑得了,一只叫做蒋姨娘的大熊提着安小熊这只小熊,逮进了屋里。   安荣禹这时候终于清醒了一点儿,但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红印,自己的女儿不知为何也被这个女人抓到了手里,他不敢上前,只能拍着地面大叫道:   “泼妇!泼妇!反了!”   安莘踢蹬着小短腿嗷嗷叫:   “不关我的事呀,不是我干的,是他啊,你抓我干什么!放开我!”   在尖叫着挣扎的同事,安莘还不忘抖抖索索地伸出小爪子,指点着安景卿的脸。   乌攸偶一低头,突然发现了些什么,眼睛盯在安莘的膝盖上就不动了。她的膝盖位置,沾着青苔一类的绿色草汁,在她粉色的裤子膝盖上留下了一道暗绿色的痕迹。   一道灵光闪过乌攸的脑海。她用意念对林回今下了命令:   “去窗户外面看看,窗户的下面是不是有青苔一类的植物?”   林回今遵命去了,一分钟不到,他就折了回来:   “有,而且有刚刚才被人蹭了的痕迹。”   说着,他的一双杏眼微微眯缝起来,意味深长地从安莘明显沾着可疑物质的膝盖处掠过,嘴角勾起,妖孽地了然地笑了笑。   乌攸低头看了一眼还固执地挡在自己阿娘面前的安景卿,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门口。目光中有不甘。也有担忧。   乌攸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真是的。这孩子,到现在居然还在关心安莘。   乌攸靠着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足够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这花房,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安莘点的火。   要说起来的话。她要害安景洪的动机比安景卿更充足,也更直接。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花房附近的安景卿被人发现,安荣禹下令把他关到了小黑屋里,在这之前,他一直都不承认是自己放的火。   据说他被安荣禹下令逮起来关住的时候,正在后花园的湖边“玩水”,而乌攸进门的时候便注意到。他的袖子都被打湿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乌攸猜想,安景卿或许只是因为看到了火势起来,想要去救火而已。   而安景卿被抓起来后,安莘怕安景卿不承认是自己干的。那么自己放火的事情就有可能会败露,因此,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她不知道去哪儿偷了个肉包子,用油纸包包着,从小黑屋开了一条缝的后窗户把包子塞了进来,并拜托,或者说要求安景卿帮她顶罪。   她膝盖上的青苔,大概就是她递包子的时候蹭到的。   乌攸早就知道,安景卿这孩子,属于典型的纯良过度,一个困境中送来的肉包子,外加几滴并不真诚的眼泪,或许就能骗得他甘心情愿地把自己搭进去。   但安莘看样子还是对自己这位从来没尊重过自己的哥哥不放心,一定要来偷听墙角才更放心些,但现在被蒋姨娘抓住了,一时间她想跑也是脱身不得。   乌攸这回是真的想要磨牙冷笑了:   怎么着,杀人未遂,还要把罪名栽到你哥哥头上?   乌攸不得不承认,以前安莘的行为可能也只局限于熊孩子的范畴,虽然她做出了花样繁多的丰富的jp行为,但也不是不可原谅的,毕竟人一旦长大后,想起自己幼年时候的熊孩子行径,大多数人也会想要一头磕死,但这花房的火一起,乌攸就彻底对这个孩子未来的人生失去了信心。   这特么是人命啊,你不能为了你的一时爽,就叫别人全家火葬场吧?   乌攸拖着伤腿来到了安景卿旁边,蹲了下来,把手压在他的头上,低声说:   “小大郎,没事儿吧?”   安景卿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乌攸甚至产生了种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错觉,可是他眼中充盈的泪水很快便又收了回去,他垂下头,低声说:   “姨娘,我没事儿的。”   乌攸捏了捏他的后颈,用平静的口吻继续问:   “那你阿娘也没事儿吗?”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乌攸下定了决心:   安莘,我没有义务惯着你,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火,又想把你的哥哥推入火坑,那我也叫你尝尝,跌入火坑、玩火*,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第六十五节 一个肉包子引发的顶包案   安景卿惊讶了,他抬起眼来,怔怔地看着乌攸,似乎在问这件事关他阿娘什么事儿。   乌攸也并不打算掩藏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小大郎,姨娘能猜到你在在意些什么,但是,你和你阿娘是一体的,你如果出了什么事,闹到了老夫人老太爷面前,你叫你阿娘如何自处?”   安景卿咬咬嘴唇,似在犹疑,把目光投向了白姨娘,白姨娘则看着乌攸,似乎是在猜测乌攸的意思:   “乌妹妹是指……”   也难怪,白姨娘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安景卿身上,哪里还能关注到这些琐碎的东西,乌攸也不想解释,她只要能把安景卿的工作做通,叫他能说出真相来,她就不必再开口,省得惹火烧身,叫事件当事人安景卿亲口去讲,也更有说服力一些。   而做通安景卿工作最快速有效的方式,就是拿他最在意的人开刀,让他意识到,倘若他替安莘扛下了这个黑锅,有可能给那个人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想到这一点,乌攸便用下巴示意了门口正闹得欢腾的蒋姨娘和她手下的一干龙精虎猛的婆子,小声且快速地说:   “白姐姐,你想想看,蒋姨娘都闹腾成这样子了,会轻易放过小大郎吗?会不向老太爷和老太太告状吗?倘若她真的如此做了,三少爷会怎么样?是为了你们申辩,还是听从父母之命,对你们进行训诫?姐姐,别怪妹妹口快,三少爷的性子想必你是知道的,最为天真直率,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转圜,如果让他认定了小大郎是此次事件的元凶,又叫他在爹娘和兄弟姊妹面前丢了脸面,按照他的性格。姐姐将来的日子,还能好过得了吗?”   白姨娘一下子就怔住了,死死地盯着乌攸,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平素看起来柔弱得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女人。   白姨娘是个聪明人,其实本不用乌攸点得这样透彻。   而被乌攸点拨过后,白姨娘锈钝的思维也终于开始运转了起来:   对啊,乌妹妹说三少爷是“天真直率”,但白姨娘知道,这个词儿放在安荣禹身上,简直是“薄情寡义”的同义词。他要是真的如乌攸所说的那样。认定了安景卿的罪名。可以想见,安景卿今后必定会备受冷待。   白姨娘不求得太多,只是希望安景卿作为一个庶子,能够平安无事、一世富贵地活下去。可景卿不去招惹别人,偏偏就有人看准他无邪的性格,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她的手心越来越凉,拳头也越攥越紧,因为她想到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祝姨娘!   祝姨娘现在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包子,虽然不知是男还是女,但就看祝姨娘这些日子谨慎得喘口气都怕把孩子喘掉了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她对自己的孩子是相当重视的。   如果这个孩子降生了。而且是个男孩的话,祝姨娘会对景卿做些什么?   不不,即使这个孩子没降生的时候,即使在现在,祝姨娘有可能就已经开始算计了!   看看吧。自从她怀孕后,三房这仅有的两个孩子都是状况频出,安莘先是砸伤了乌姨娘,然后又和二房的人打起了架,自家景卿更是被卷入了一场大麻烦里。   如果这两个孩子真的就此废掉了的话,最得意的是谁?是祝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白姨娘越想越感到恐惧,也越来越迷茫:   这是祝姨娘的算计吗?   对啊,她为什么不管这件事呢?   按照白姨娘对祝姨娘的了解,她是个权利欲极强的人,也是个愿意把自己的办事能力展现出来的人,不然安荣禹之前也不会把安府内院的上下事宜都交给她打理。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应该在第一时间扫除不安定因素,维护二房和三房的关系,也更能巩固她隐形的三房主母的地位。   但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白姨娘也能理解,因为假设这一招成功了,那就等同于为她的孩子铺开了一条未来的康庄大道啊,三房里再也没有能和她的孩子争夺财产的庶子了。   那自己算什么?一直虚与委蛇地跟在她身边,难道连讨一点儿生存空间的权利都没有吗?   其实,假如公平客观点儿说的话,这事儿还真不是祝姨娘一手促成甚至是有意安排的,她只是不喜欢安莘和她那个丫鬟出身的不安分的娘罢了,纯粹出于坐山观虎斗的幸灾乐祸心态,根本没往什么争斗的方面想。   她就算要对付安景卿,现在也没有心情。她还要指着白姨娘为她打理三房的事务呢,不会为了对付一个本来就没什么野心的庶子,而失去自己这一派坚定的拥趸者白姨娘。   可白姨娘既然动了心思,那各种联想就是纷至沓来,一时间,祝姨娘所有的举动都被变成了华丽的阴谋论。   祝昭昭,你好,很好,我一心追随着你,你却一有了孩子傍身,就想把我一脚踢开?   如果祝姨娘能听到白姨娘此刻的心声的话,她会哭的,一定会哭的。   但乌攸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白姨娘心里那些个弯弯绕,她更关注安景卿的想法:   “小大郎,你舍得叫你的阿娘为了这件事而遭受到冷落和白眼吗?值得吗?”   乌攸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彻底打败了安景卿,他的眼眶里迅速浮出一层泪水,眼见着眼泪要落下来,他赌气地拿袖子擦了擦,挣脱了正在发呆的蒋姨娘的怀抱,飞快地跑到了闹哄哄的门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喊了一声:   “都停了!不要打了好不好!”   几个小厮正尝试着从套马的女汉子蒋姨娘手里把勒得快断了气的安莘解救出来,安景卿这一声大吼,把他们惊着了,蒋姨娘这方也因为对方陡然的安静而安静了下来。   院子中出现了短暂的定格和宁静。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安景卿有些胆怯地吞了口口水,扭头看了一眼白姨娘,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朝蒋姨娘认真地作了一个揖:   “蒋姨娘,恕小子刚才无状,可是小子必须得说清楚,把花房烧起来的并非小子。”   蒋姨娘有些被那一连串的“小子”兜懵了,但蒋姨娘这人有个好处,就是善于抓重点。   点火的不是他?   蒋姨娘经过刚才的一通闹腾,饶是再好的体力也有些撑不住了,她把已经被她的蛮力晃得半晕乎的安莘结结实实地丢到了地上,竭力地清了清已经叫骂得沙哑了的嗓子,叫唤:   “你说不是你我就得信啦?那你说,是谁?你看见是谁了吗?”   安景卿闭了闭眼睛,尽量不去看安莘,小声地说:   “是……安莘妹妹……是她……”   这话一出,刚刚从蒋姨娘手里挣脱了出来、以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着地的安莘傻了眼,她来不及施展她的白眼神功杀掉安景卿灭口,急忙哆哆嗦嗦地摆动着小手,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从里面挤出来两滴液体博取同情:   “不是我,我没有去过后花园……是他!他答应过要替我报仇的,因为那个安景洪……景洪哥哥他打了阿莘,阿莘一时间气不过,找哥哥哭诉,哥哥答应说要替妹妹报仇的,我不知道他竟然是要放火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蒋姨娘……呜呜……”   真不容易啊安莘,你居然知道放火也是会死人的。   安莘干巴巴地挤出了两滴泪水,而安景卿的面色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不敢置信后,现在已经过渡到了失望和坚定。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看到了花房处冒起的浓烟,就想要去救火,他去取了水井处的水桶,想去湖里打水,但却不慎把水桶落进了湖里,他努力地伸手去够,把袖子都弄得透湿,可在这时,阿爹身边的两个小厮上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带到了阿爹面前,还没容自己说清楚,阿爹就给自己安上了个放火的罪名,派人把他丢进了小黑屋。   他想要说清楚,他觉得自己是能够为自己洗清冤屈的,只要阿爹肯听他辩解,只要阿爹来看他……   可在这时,那个一向不爱和自己说话的妹妹安莘从小黑屋后面的一扇没楔死的窗户缝里给自己递了个肉包子,说不知道他还会在这里关多久,送个包子给他垫垫肚子。   他还没来得及感激,安莘就可怜巴巴地提出了要求——   帮她顶罪。   在她的说辞中,她是觉得好玩,在花房附近烧炭玩儿,但没想到火借风势,烧着了花房。   她泪眼朦胧地恳求着自己,要求他撒谎说,是他为了给妹妹安莘报仇,才点火烧了花房。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尽管他并不饿,但他还是收下了那个肉包子,同时应允了妹妹安莘,替她顶罪。   在安景卿幼小的心灵里,即使这个妹妹平日里对自己再冷淡,她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作为哥哥,给犯错误的妹妹顶罪,是理所应当的,谁叫他是哥哥呢。   然而,安莘现在的这些话,摧毁了安景卿对于这个妹妹的最后一丝怜惜与疼爱。   她这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第六十六节 壮哉大蝴蝶效应   若叫乌攸知道安景卿的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她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照安景卿的小脑门上来一记重重的暴栗:   瓜娃子,你反射弧怎么这么长啊!她明明就是在暗算你好吗?她拿那个肉包子收买你的时候,你就该察觉啊!   凭什么她是失手点燃了花房,却叫你对外说是要为她报仇啊!   这两件事性质完全不一样啊好吗!一个是意外一个是蓄意好吗!   乌攸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她清楚得很,安景卿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娘亲,假如叫他意识到,他傻傻地付出了那么多,却会叫自己的阿娘承受无妄之灾的话,这位母控小郎君是万万不会再犯傻了的。   而现在,安景卿已经明言指出了安莘才是真正的纵火凶手,可安莘却仍试图把全部的脏水反泼到安景卿身上,倘若安景卿现在还尖着脑袋一味扮圣父,把责任揽回到自己身上,那么,这个孩子基本也就从此坏掉了。   安景卿显然还没有白痴到那种地步,他朝着安莘所在的方向往前迈了一步,小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但他还是忍住了脾气,没有发作,朝蒋姨娘又作了一揖,抬起已经有些肿胀起来的小脸,说:   “姨娘明察,事情是这样的……”   安景卿把整个事件从头到尾巨细靡遗地讲述了一遍,还从刚才的墙角摸出了那只已经被弄脏了的肉包子当做呈堂证供,递到了蒋姨娘面前。   这话可以作假,可这包子不会凭空变出来的吧?   安景卿的讲述很冷静,虽然因为年龄的问题,有些地方讲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也足够叫人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景卿的事情讲清楚了,就轮到安莘倒霉了。   她的身上一阵冒热气儿一阵冒寒气儿,从安景卿讲到她送包子来的时候,她的一双黑眼珠就左右地骨碌转着,试图找到一条逃跑的道路。   趁着暂时没人注意到她。她撒丫子就准备开溜。   安莘这一跑,基本上就等同于承认自己做过的龌龊事儿了。   蒋姨娘回过神来,大骂一声,拔脚就追了上去,几步便以一个标准的饿虎扑食姿势把安莘扑倒在地,扬起巴掌就去揍她的屁股。   安莘吃了疼,更觉处境不妙,居然潜力大爆发,一个驴打滚摆脱了蒋姨娘,满院子蹿得更欢实了。   安荣禹这时候也总算清醒了过来。但他一清醒过来。就看到蒋姨娘追着安莘满院子殴打。蒋姨娘嗷嗷追,安莘嗷嗷跑,后面跟着一群嗷嗷叫着但不知道是该抱住安莘还是该抱住蒋姨娘的虚张声势的婆子小厮,而安景卿则被白姨娘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   安荣禹凌乱了。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乌攸瞄向了跑到门口,看热闹看得嘴都闭不拢了的林回今。   说起来,要不是林回今为了给自己报那一石头之仇,安莘不会和二房起争执,也不会挨打,更不会没事儿去点花房玩儿,就不会有眼前这档子热闹能叫他瞧了。   所以,乌攸想说……   壮哉啊大蝴蝶效应!   ……   这场蝴蝶效应。最后的结果,是安莘被罚禁闭,安老夫人动了怒,责骂安莘从小便不怀仁人之心,更申斥季姨娘教女无方。最后越骂越怒,直接遣人把底下犹自磕头告饶不止、并企图用“幼子无知”的老掉牙的借口糊弄老夫人的季姨娘连带着安莘一起都丢了出去。   按照林回今的说法,就是:   “啧啧,瞧那阵仗,安莘这辈子估计都出不来了。”   当然,这是夸张手法,可同样,在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之前,安莘是没有机会再在三房的各个院落间流窜外加兴风作浪了。   蒋姨娘更是放出了风声,以后叫她看见安莘,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安莘惨了,安景卿则逃过了一劫,白姨娘带着他来道过好几次谢,感谢在那种非常时刻,乌攸还站在他们这边,算是好好地拉了他们一把。   后来,白姨娘自己一个人来了几回,而且那态势摆得就跟地道游击战似的,每次都得寻点儿借口,把自己带来的丫鬟支走,可煞费了如此一番苦心后,她却只和乌攸聊些普通的家常,并没什么特别的。   说实话,跟聪明人打交道是最舒心不过的,但对于一个生活在宅院里的聪明女人来说,不好好试探一下将来合作伙伴的基本情况是绝对不行的,因而乌攸在和白姨娘唠家常的时候,即使知道她有心想要接近自己,但她很沉得住气,就是不戳破,和白姨娘一起罗里吧嗦地兜圈子。   乌攸能够理解白姨娘的做法,经过上次安景卿和安莘的争端后,白姨娘便开始向自己示好,乌攸很快想明白了,在这件事中,白姨娘对祝姨娘放手不管的坐山观虎斗行为产生了逆反心理,有心想为自己谋条出路。   只是乌攸不大喜欢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法,烦人巴拉的。   但既然白姨娘想绕,乌攸就陪着她绕,各种绕,绕得在一旁观战的林回今都忍不下去了。   在他看来,有事儿直接说就好啦,明明两个人的眼神儿里都是一副“我懂你你也懂我”的暧昧劲儿,但嘴上居然在聊近来的化妆品哪个更好用,搞得他都快要焦躁了。   于是,完全不能理解女人心理的林回今,被两个哦呵呵呵地在一起聊着完全不相关的闲事儿的女人活生生给绕成了蚊香眼。   当然,乌攸很反感自己在办正事儿的时候旁边有个人叨逼叨地跟自己吐槽些什么不相关的东西,很容易出戏的好么,可她每次赶林回今出去的时候,他都带着一脸委屈地蹭在乌攸身边,撒娇卖萌地说自己不能再离开他了,万一还有某个熊孩子手持凶器要来谋害乌攸,他还能来一出英雄救美,他可不会怜香惜玉,一旦有僵尸来袭,他保证自己绝对会动手把僵尸的脑子给抠出来。   有了他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和示忠,乌攸也不好轰他出去了。   说老实话,在前几次的重生过程中,她一直很不喜欢林回今这种没事儿就爱和人磨嘴皮子玩儿的家伙,正事儿不干,一说唠嗑比谁蹿得都欢。再加上她以前都是一个人执行任务,可以说是过独了,陡然给她加上了一个搭档,她很不适应。   她一度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林回今这种典型的二货、花痴外加间歇性智商短路的家伙能够进事务所,难道最近自己太不了解行情,重生事务所招揽员工的标准是以倒贴为主的么?   但冲他这回的表现来看,他也不算是一个废材,好歹该腹黑的时候能腹黑得起来,也不是那么不识时务,所以就暂时把他当一个小弟带着吧,以观后效。   安莘的事情平息了,乌攸总算能松一口气,可白姨娘时不时的来访,又叫她悬起了心。   在整个安府,可以说极品是以家庭为单位、为户口本为标准出现的,偶尔能冒出来白姨娘和安景卿这两个极品中的小清新,乌攸的确觉得很稀罕。   在稀罕的同时,乌攸也清楚,白姨娘是因为觉得祝姨娘不靠谱,才想要向自己示好抱团的,可以说,她是被利益吸引而来的。   利来而聚,利散而散,白姨娘是个为了自己的合理利益精打细算的人,但因为在这种深宅大院里分分钟都有可能被人吃了还不吐骨头,所以她连谋算那点儿合理利益,都要步步为营,用尽手段。   她和乌攸接近,不外乎是因为乌攸现在比较得安荣禹的青眼,又在安景卿放火事件上帮了他们一把罢了。   话说,一个一切都以自身利益为主的合作伙伴其实也不错,只要不间断地提供给她一些利益,两个人的关系就能维持住,但乌攸清楚得很,自己不打算要孩子,等年月久了,安荣禹的兴趣点一从自己身上转移走,那自己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别提能帮助白姨娘,到那时,白姨娘倘若从她身边走开,再依附到别的什么人身边,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说不定就会把从自己这里探听到的一些隐秘告知给对方。   所幸乌攸给自己设定的计划只是在安府这个极品集散地呆上两年,不然的话,她肯定要为是否要和白姨娘交好头疼万分,要把握住度,真心很难。   白姨娘这样的朋友,可利用,不可深交呀。   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利用价值呢?   宅门院里女人的命运是拴在男人身上的,乌攸尽管很恶心这点,可她不打算逆天而行,用自己的重生光环闪瞎对方的狗眼,她只求在遵守环境规则的大前提下迅速完成任务就行。因此,要拴住安荣禹的心可是很重要的,尽管这颗心已经因为烂掉了。   冲安荣禹那四处抛洒的真心,乌攸可真不能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在他心里过了气。   乌攸现在也只是隐隐的担忧而已,但对于霞飞院里的祝姨娘,她已经开始彻彻底底地担心了。   ☆、第六十七节 猛料来了   祝姨娘最近觉得很奇怪。   安荣禹来她这儿的频率的确是提高了,来的时候也都是红光满面,但自己一旦提出点儿什么要求,比如说叫他给在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啊,或是撒个娇想吃个什么东西啊,安荣禹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有的时候坐了一刻钟就急着走。   这算什么?经常来霞飞院,却又每次都坐不久是要闹哪样?   祝姨娘不理解,但在她一边的栀子可是满脸红晕地在偷笑:   废话,尝过了小鲜肉,还指望他对一条发了福的寡淡老黄瓜贪恋?   自从和安荣禹背地里搭上了线后,栀子以“姨娘还在孕期,不要叫她因为奴婢和三少爷交往过密伤心”的体贴无比的借口,和安荣禹拉开了距离。   她因为和祝姨娘呆得久了,对把握安荣禹的心有一套独到的见解,她吊着安荣禹,叫他吃了一口腥后就再也吃不着,急得他抓心挠肝又无可奈何,吃不到的话,就天天地想着,时不时跑来霞飞院和她眉目传情一会儿,但坐得久了,又只能悲哀地意识到“今天又吃不到了”,只能满心不爽地离去。   看着安荣禹猴急的样儿,以及祝姨娘疑惑不解的表情,栀子的心里暗爽到爆。   当初祝姨娘给她的那份骨媚蛊,她一直精心地收着,在祝姨娘面前也从不提起这件事,一来是想要祝姨娘觉得她乖顺,即使提供给她了机会,她也没有去勾引安荣禹,是个忠心的丫鬟,二来也是想先不急着做些什么,等祝姨娘月份儿再大些,行动不便了,自己再多捡点儿机会朝外跑,免得祝姨娘给自己灌避子汤,阻了自己爬上姨娘之位的溜光大道。   一旦有了孩子。嘿嘿,那时候安荣禹必定护着她,到时候祝姨娘再想对付她,那已经是木已成舟了。   祝姨娘自然没有想到是身边的人的春心早就泛滥成灾了,她在反思自己的问题,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怀孕了之后,颊上有些生斑,所以面容受损,安荣禹不大喜欢了?   祝姨娘可是深谙外貌协会会长安荣禹的习性,她一产生这个想法后。就叫栀子去叫大夫。她要好好调理调理。争取把小脸蛋弄回到没怀孕之前的肤白貌美、吹弹可破。   听了祝姨娘的吩咐,栀子暗地里撇撇嘴,腹诽道:   你就折腾吧,反正你再折腾。也是个比我大了五六岁的老女人了。你能和我比吗渣渣。   但栀子表面上还是装作恭顺,行了个礼便去请了大夫。   等栀子迈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哎,大夫?   对了,请大夫不就要开药吗,稍微动个手脚,也不用把她的孩子弄掉,就叫这孩子胎里不足,最好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靠吃药维生。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就趁机上位,到那个时候,自己有了自己的孩子,而祝姨娘肯定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她的病孩子身上。这样一来,她肯定就没有机会来对付自己了。   即使是她提供给自己的蛊方,也得提防着,免得她对自己又生了什么怪心思,甚至因为嫉妒什么的,毁掉了她渴望已久的光荣的上位梦想。   ……   乌攸不知道栀子的那些心思,尽管栀子的上位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也没什么深入了解她上位血泪史的兴趣。   坦诚一点儿说,她根本不想关注一个贱、人的心理活动。   她现在的心情也怪复杂的。   安莘的事情解决了不假,可是安滢的事情还吊着呢。   她让自己去找安荣禹,打听张数烨的劣迹,自己是做呢,还是不做呢。   这真是一个问题。   做了吧,缺了大德了,人家好好的一对未来的神仙眷侣,搞不好就经由自己的手被活生生拆了cp,这样做是要掉节操和人品的。   可不做吧,得罪了安滢,这对自己在安府的生存没有太大的好处,而且也不会影响她去兴致勃勃动手拆cp的兴趣。她大不了绕过自己直接去找安荣禹呗。   乌攸还怕自己是小人之心去度了安滢的君子之腹,专门派林回今去蹲守在张家门口探查了一番,得到的结论叫她气结:   人家张数烨真的是个五好小青年,年少有为,满腹经纶,不逛烟花之地,也没有任何越矩之举,是个最温良敦厚的人,他的父亲没有娶妾,还和他的母亲举案齐眉。看看他的爹,再看张数烨,这些年受到父亲对待妻子的态度的耳濡目染,也应该会对自己的妻子疼爱有加。   至于长相,林回今带回来的讯息是:   比我还差点儿。   虽然林回今的自恋无耻叫乌攸好好地把他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鄙视了一番,但由此可见,这个张数烨的皮相还不错,至少能叫林回今这个自恋指数爆表的人说声“比我还差点儿”。   总而言之,张数烨根本没什么劣迹,外界对他的风评也是近乎于完美的,安滢那所谓的“表面上是个谦谦公子,背地里却是个花花公子”,何止是造谣,简直是造谣,这怕是她自个儿捏造出来的罪名,擎等着安荣禹往张数烨身上套呢。   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先的问题,到底是帮安滢问,还是不帮安滢问?   就乌攸对安荣禹这个人的了解,他就算是为了这个平日里就各种看不起他的妹妹,也非得把妹妹的闺蜜这一对给拆了不可,谁叫潘婷是安滢的闺蜜呢?活该倒霉。   安滢要的怕就是这个效果,给安荣禹抛个钩,要安荣禹心甘情愿地主动咬钩,自己再可怜兮兮地去告诉潘婷,自己的哥哥调查了一番张数烨,知道他是怎样怎样的一个登徒子,怎样怎样的名不副实,顺便在言谈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绝世好闺蜜,等把这桩婚事拆散后,她再趁机补位,一举拿下。   乌攸越想越觉得安滢这计划简直是绝了,自己还不能把安滢的企图告知安荣禹,否则就安荣禹那个彪呼呼的劲儿。搞不好幸灾乐祸地就去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告状了,到时候脸一撕破,安滢必然会疯狂反扑,拿着自己安四小姐的身份整得自己欲仙欲死,到那时候,安荣禹怕都救不了自己,他总不能一天到晚呆在扶风院里吧。   经历过上次和蒋姨娘的一战后,乌攸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就是极品是不容易被收服的,他们的世界观不是正常人能够渗透进去的。哪怕平日里乌攸和蒋姨娘的关系再好。一危及到蒋姨娘自己的切身利益。她就立马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管你关系好不好,先咬死再说。   因此,乌攸不想去招惹和蒋姨娘属于同一挂极品的安滢。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乌攸痛苦地决定,还是去告诉安荣禹,叫他帮忙调查,也不在兄妹俩间挑拨离间给自己惹不痛快,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叫林回今写了一封信,又叫他趁着潘婷不在屋里,快递到潘婷的卧室里,是以一个小丫鬟的口吻写的。大概内容就是她听说安家的四小姐安滢其实对她的未婚夫心有异心,叫她小心一点云云。   至于看了这封信后,潘婷信不信,乌攸就没法儿知道了。   林回今完成信之后,把信给了乌攸看。中间那种活灵活现、天真无邪的纯少女口吻真是把乌攸活脱脱地给恶心坏了,决定三天不跟这个不知在身体的哪个部位长了一颗少女心的家伙讲话。   信送到了,乌攸也把该传给安荣禹的信儿传达到了,安荣禹看样子对这事儿蛮感兴趣的,立马答应了下来。   ……其实你只是想黑安滢的吧?你只是恨屋及乌地看她的闺蜜不爽想坑她一把对吧?   干完这件恶心事儿,乌攸足足在扶风院里憋了好些个日子,等到腿伤养得差不多了,春天也快来了。   这些日子,她本打算就靠着各类八卦过日子了,但是最近的八卦风向似乎都跟约好了一样,齐齐地朝着无聊、琐碎的方向齐头并进。   潘婷那边没什么动静,就跟压根没看到这封信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都不往心里搁,都让乌攸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二,对于这种事情都能选择大咧咧地无条件相信闺蜜。   安荣禹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一直没个回音,安滢来找过她一次,在知道她已经告知了安荣禹这件事后,她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之后便只打发丫鬟来问,自己连出现都懒得出现了。   安莘依然在禁闭中,安景卿则关了自己的禁闭,天天锻炼身体,白姨娘偶尔来访唠唠家常,除此之外乌攸基本没什么好玩的活动,就连蜀葵传回来的八卦也是各种不给力,甚至蒋姨娘也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二房和三房之间的矛盾停留在了一个尴尬而又微妙的调和点上,没人主动去伸手戳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各个宅院都像是约好了一样,统一展现出一片欣欣向荣花好月圆的气氛,看得唯恐天下不乱的乌攸有些气闷。   当天气回暖,乌攸去后花园里瞎转悠的时候,她望着萧条的花园,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愿:   老天爷啊,稍微给我爆点儿猛料调节一下生活吧。   结果,老天爷听到了,几分钟后就回给了乌攸一阵毫无预兆的雷阵雨。   乌攸很是狼狈地和蜀葵一起滚回了扶风院,正在换衣服,刚刚不知道窜哪儿去给乌攸搜罗八卦的林回今就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嚷嚷着:   “有大事了!大事!我跟你说……”   林回今活生生把他后半句话吞了进去,因为他进来时,乌攸正在换衣服。而且她的衣服,刚好脱了一半,鹅黄色的绸肚兜也挡不住前面的波涛汹涌。   乌攸傻了,林回今也傻了。   几秒钟之后,林回今默默地掩面走了出去。   ☆、第六十八节 真是一场好戏啊   十分钟之后,林回今坐到了乌攸的对面,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指,一副入了神的样子。   乌攸看着他的样子却只想咆哮:   你特么别给我装没看到!老娘明明看到你的眼睛都直了!   尽管这身体不是乌攸的,但被人看了之后也是会不爽的好么,也是会发飙的好么。   而且最叫人不能容忍的是林回今的态度,他明摆着把该看的都看完了,可他连个抱歉都没有!装作自己是路过打个酱油,掉头就出去了。   你特喵的装什么洒脱,好歹好好道个歉再走啊坟蛋!   当时林回今默不吭声掉头就出了门装作啥都没看到的时候,乌攸真心想找个什么东西丢过去,但旁边还有俩丫头服侍着呢,乌攸要是信手抄过一个什么东西还砸向了一个压根没有人站着的地方,那就忒灵异了。   所以,乌攸忍啊忍啊,等着林回今给自己一个说法,可等自己衣服换好了,茶叶泡好了,这个怂货悄没声儿地就溜了进来,坐在桌边一个劲儿地逮着手指头玩儿,乌攸真想把他的手指头撅断了,看他还玩不玩。   似乎是知道了乌攸这个残暴的念头,林回今立刻放开了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双手,在衣服上摩擦了两下,没话找话地说:   “那个……那什么,出大事儿了。”   乌攸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看得他脑门心子都开始冒汗。他在心里委屈地喊起冤来:   真的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只是看一眼而已,什么沟啊什么碗的都没看到,我还挺遗憾呢,该看到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当然我不是因为没看到你真实身体的那啥而有点儿小遗憾,绝对不是,你要相信我我真是个纯良的孩子。我绝对没有出门去回味了半天什么的,我发誓。   所幸他还有点儿理性,没把这话说出来,乌攸也没有读心术。不然的话,要叫乌攸知道,绝对分分钟把林回今打成唐氏综合症。   两边沉默地对峙了半天,乌攸突然觉得有些泄气。   这货今天看来是打算装作打酱油沉默到死了,自己有可能就被这家伙白看了,连个道歉都得不到。   但是她总不能拉着林回今,非要和他探讨他看到了多少什么感受,感觉怪怪的。   难道真的要吃一个哑巴亏了吗?   乌攸心里不忿,但她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林回今不是说出了什么大事了吗?自己姑且听他掰扯掰扯,看是不是什么好的大料。如果不是的话。就把他的皮剥下来好了。   恶狠狠地这样想着。乌攸的脸上却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微笑:   “什么八卦呀?”   林回今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小声说:   “霞飞院……打起来了……”   乌攸第一遍没有听清,于是说:   “小哥,你能不能把你嘴里的口水咽完再讲话?”   林回今还真听话地咽了咽口水。才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霞飞院打起来了,好像祝姨娘已经知道栀子和安荣禹那点儿事儿了,但栀子肚子里揣上货了,两个人正在吵呢,安荣禹好像正奔霞飞院去……”   林回今还没说完,乌攸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严峻地盯着林回今,林回今被瞅得一阵心虚,护着脸一个凌波微步就闪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哀求道:   “别打脸成吗?”   乌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才低声吼出了声:   “这么劲爆的剧情你不早说!”   撂下这句叫林回今半天没回过神来的话后,她转头扬起声音就对外面喊:   “蜀葵,我精神不济,小憩一会儿。谁也别进来。”   蜀葵有些担忧地推开门,问:   “姨娘可是因为淋了雨而身子不适?用不用请大夫来?”   但是蜀葵接下来看到的事情就叫她放下了心来。   哪个身体不适的人会像自家姨娘一样满面红光眼放精光?   不过看姨娘这个样子,又不像是“精神不济”啊。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蜀葵马上把自己的疑惑压了下去,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姨娘说什么都是对的”的洗脑原则,蜀葵乖巧地行了一礼,说:   “姨娘好生休息,蜀葵在外面看着,不会有人来叨扰姨娘的清净的。”   在得到蜀葵的保证后,乌攸往床上一躺,摆出了一副美人入眠的架势,把自己的本体化了出来,兴奋万分地拖着林回今的袖子,眼里的绿光都快要溢出来了:   “快走!”   林回今傻了眼,但他很快回过味来,乌攸这是被无聊的日子逼得快要疯魔了,不出大料则已,一出就是个这么富有话题性和争斗性的猛料,她是要急着去围观呢。   太好了,有这样的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也不会再产生要把自己打成唐氏综合症的恐怖想法了吧?   林回今庆幸地琢磨着,被乌攸拉着,一路直奔霞飞院。   ……   霞飞院里,一场撕扯大戏正在精彩纷呈地上演着。   看着倒在自己脚下,哭得一脸柔弱,还以一个十分夸张的动作护着自己腹部的栀子,祝姨娘真想一脚踹上这个狐媚子的肚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甚至往每个院里都送了“心平羹”,提醒她们不要乱做些手脚,没想到最后爬上了安荣禹床榻的,居然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送心平羹的人,居然就是那个心最不平的。   祝姨娘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来,一手撑着酸痛的腰,一手指点着栀子的鼻尖,气得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眼见着她因为过度气恼,身子要滑下去,旁边的丫鬟怕担干系,惊慌地上去搀住了祝姨娘笨重的身子,连声求祝姨娘不要太激动,免得伤到孩子。   这时。祝姨娘的智商难得地回炉了,回想到栀子这些日子来的古怪,感觉自己就是个迟钝的纯sb。   早知道就随便找个小厮把她发配出去算了!   而在智商回炉后,祝姨娘也意识到,自己这回不能主动动手,因为栀子显然是有备而来,竟这么快就有了孽种。   其实栀子还想再瞒一段时间的,可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爆了棚,才三两次勾搭就有了结晶。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在祝姨娘的身边侍奉时。一时没绷住有了孕吐的反应。祝姨娘自己就是孕妇。起了些疑心,碰巧平日里为自己诊脉的大夫来了,祝姨娘便让大夫为她诊脉,这段奸情才提早见了天日。   栀子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紧张。而祝姨娘就只想砍人了。   的确,栀子的胎还不稳,要想弄掉这块肉可以说是分分钟的事儿,到时候自己只需要谎称自己并不知道栀子有了身孕,派她去做活儿, 她自己一不小心跌了跤就可以。   而叫栀子从今以后彻底闭嘴,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然而,栀子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听到要把自己关起来。立刻抱紧她的腿哭诉,以拖延时间,同时不停地给一个平日里在她手底下做事、知道她部分计划的心腹丫鬟打眼色,叫她去请三少爷。   等到这丫鬟颠颠儿地跑出去,栀子才中止了乞饶。一脸傲娇地说三少爷马上就来,劝祝姨娘不要太嚣张。   在明白了栀子做了些什么后,祝姨娘真的想打死她算了,但既然安荣禹有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她有些犹豫,会不会为给安荣禹留下一个泼妇、不能容人的印象?   这个问题很重要,否则的话,就是没吃到鱼还惹了一身腥。   之前芍药的事情和这件事情的性质不同,安荣禹并没有播种成功,而且对芍药也只是玩玩而已,再加上祝姨娘事儿办得爽利,安荣禹没起什么疑心,还真以为芍药病了,挥挥手便打发了出去。   可这回情况不一样啊。   祝姨娘是想要做主母的女人,可她最清楚自家老公的习性不过,是个见花就往家里采的精虫上脑的货,倘若她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对怀了他孩子的人的不满乃至于仇恨,安荣禹会不会因为忌惮她的凌厉手段,而产生不该叫她当主母的念头?   毕竟安荣禹需要的不是能贤良淑德能持家的主母,而是要能雅量容人的大度婆。   自己还没当上主母,就杀了丫鬟和她肚子里的三少爷的孩子,这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   不能亲手教训这个心大得没了边儿的曾经的心腹丫鬟,祝姨娘气得快把牙给咬碎了。   但她也不傻,稍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她指着栀子,说:   “栀子,我待你不薄,可你居然和府里的小厮私通,还敢肖想三少爷,三少爷是何等的人,怎么会被你这种生性下贱的人所勾引?来人,把这个和小厮不清不楚背地私通的贱婢拖走打一顿!”   栀子心下立刻知道不妙,祝姨娘是想装傻给她安一个罪名呢。   想透了这一点,栀子二话不说,一个饿虎扑食,抱着祝姨娘的腿就不撒手了,那家伙可劲儿摇啊,叫祝姨娘连腾出脚来踢她的空闲都没有。   她不管一堆丫鬟冲上来拉扯自己,只管死死抱住祝姨娘的大腿。   拖到安荣禹来了就好了!等他来了,自己就能和季姨娘一样,顺利地爬上那个位置,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一个孩子傍身!   此刻,祝姨娘的大腿就是她的美好前程,只要她抱紧了,革命的曙光就在前头!   祝姨娘撕扯不开她,那些丫鬟又怕祝姨娘跌倒,在和栀子纠缠的当口儿,安荣禹已经听了风赶了过来。   安荣禹是块儿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乌攸和林回今这两个八卦狂人赶到的时候,安荣禹也后脚到了。   俩人幸灾乐祸地骑在霞飞院的墙头上,拿着毛豆花生瓜子等着一场好戏的开锣。   果然,安荣禹一进院子,瞧见窝在地上哭得悲悲切切的栀子,怜香惜玉之心便爆发了:   “栀子,听说你身怀有孕,怎么能躺在地上呢?起来!快起来!”   ☆、第六十九节 栀子菇凉的成功上位   祝姨娘一听,险些一个白眼厥过去。   坐在墙头上兴致勃勃地观战的乌攸站在祝姨娘的角度开始了点评:   “太无耻了,尼玛旁边还有一个肚子里装着货的呢,那么大个,就直接给忽视了?”   祝姨娘心里想的正是乌攸说的,看着安荣禹对这个女人的疼爱和关心劲儿,祝姨娘的醋意从喉咙口直往外冒,要不是碍于自己行动不便再加上她还有点儿残存的理智,她就要上去脚踢小贱人,拳打死渣男了。   林回今也有了角色扮演的兴趣,捏着嗓子cosplay起祝姨娘的心理活动来:   “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泡女人,你有本事早点儿承认啊!”   这俩人极度无聊却又双眼冒光地蹲在墙头,猥琐地旁观着这一场精彩纷呈的年度大戏。   其实过程也蛮简单的,简单概括来就是:   祝姨娘试图扮柔弱,被地上看起来更凄惨点儿的栀子反杀。   安荣禹呵斥祝姨娘,祝姨娘继续柔弱。   栀子求安荣禹不要责怪姨娘,是她自己不安分,安荣禹安抚之,一度忘却了身旁还有祝姨娘的存在。   祝姨娘终于忍不了了,想去踢栀子,被栀子再次抱住腿,偷袭不成,被安荣禹斥骂外加照脸上送了一脚。   所有的丫鬟婆子没人敢插手,强势围观中。   祝姨娘委屈落泪,终于采取了扮柔弱中的大杀器——晕倒。   栀子装作忠心护主,扑上去猛掐祝姨娘的人中,把她的人中都掐得凹陷了下去。   祝姨娘忍无可忍,试图再度动手,却再次被安荣禹斥骂。   丫鬟皮子继续强势围观中。   最后,这场大戏以祝姨娘华丽丽地真正被气晕为结束,安荣禹抱走了栀子,临走前吩咐霞飞院其他的丫鬟,给祝姨娘请个大夫来。并当场宣布,栀子从此成为他的六姨娘,收拾收拾就可以搬到距离书房较近的连翘院里去。   栀子娘家姓陈,以后底下人唤她陈姨娘便可。   安荣禹还有心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陈真真。   从此,栀子姑娘正式晋级为陈姨娘陈真真,外加肚子里的一个包子,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但乌攸和林回今都表示看得不过瘾,且一致觉得,栀子的新名字太霸气。再少一个字。就可以开精武门了。   这件事的后续也是虚弱无力。祝姨娘居然没有上门到栀子的新院子里扯着头发喷她口水,栀子也没有挺着她那还平坦的小肚子去霞飞院踢馆,这叫乌攸觉得好生无聊。   但是乌攸也知道,这主仆二人的仇恨算是种下来了。栀子把祝姨娘从里到外都得罪了个遍,祝姨娘也因为栀子的背叛颇为受伤,双方暗地里都卯着劲儿,一时间,整个三房都是暗流汹涌的状态。   祝姨娘自从送走了栀子,哦不,现在应该叫陈真真姨娘了,大病了一场,却又不能吃药。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再加上她被栀子如此高调地背叛后大受打击,情绪化得厉害,成天要么恹恹的,要么就因为丁点儿的小事摔盆打碗。小病更是一直哩哩啦啦地没有断过。   她可不恨安荣禹,在祝姨娘的心里,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眼瞎,只能怪别人太贱。   但如果这事儿换到了乌攸身上,她绝对会鄙视死这个在孕期家暴的混球,在她看来,夫妻间有些事儿可以忍,有些事儿是绝对不能忍的,这是底线问题。   他这回能一脚踹人脸上,下次呢?   不过,鉴于乌攸早就不把安荣禹看作是男人了,因此对他的举动不予置评。   这场大的风波闹过后,表面上看起来是安定了下来,但当事人都清楚,嘛叫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俩人早晚会有一次世纪大战的。   算算他们自进安府以来的谋划,林回今玩了一出有刻意安排也有巧合的蝴蝶效应,成功让二房和三房矛盾挑到了明面,乌攸更是用一张蛊方,为三房新竖起了一面叫做陈真真的招风的大旗。   乌攸和林回今,一人一边,算是把整个安府的水都搅浑了。   按照这些人不作就不会死的特性,早晚有一天,这导火线不用乌攸亲自动手,就会被点燃的。   大概一个多月之后,安荣禹的生日到了。   中午,安老夫人和安老太爷宴请宾客,大操大办了一番,锣鼓声响了一整天,而晚上,安荣禹打算办一个家宴,只叫三房的女人来陪他好好玩玩。   理所当然地,这群各怀心思的女人即将重新在安荣禹的生日晚宴上聚头。   祝姨娘本来可以不来的,但是她秉承着“老娘肚子里有货心里就有底我才不怕你们这群渣渣”的心理,坚定地要来带着自己肚子里的球打一次华丽的攻防战,而其他的几个姨娘都早早地知道了祝姨娘和新晋的陈姨娘之间那点儿不得不说的狗血故事,因此,她们和乌攸一样,都期待着一场血肉横飞的撕逼大战。   在赴宴前,乌攸在蜀葵、墨兰和灯笼的侍奉下梳妆打扮,灯笼一心一意地给乌攸梳着头发,而分别负责乌攸的衣装和妆容的蜀葵和墨兰则垂手侍立在一旁。   乌攸从铜镜中看到,这俩丫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她观察了一会儿后,这两位似乎也察觉到了乌有探询的视线,立刻停止了交头接耳。   乌攸笑笑,舒展了一下身体,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遮遮掩掩的。”   蜀葵和墨兰对视了一眼,墨兰的脸上奇妙地浮上了一丝绯红,低下头去倒腾手底下的那些脂粉罐子,而蜀葵因为和乌攸的关系已经算是很好了,说起话来也直接,既然乌攸问了,她就原原本本地答道:   “回姨娘,奴婢和墨兰在商量,霞飞院和连翘院的主儿都有了,姨娘是不是也该……调理一下自己的身子?”   蜀葵还未出嫁,即使和乌攸主仆关系好。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觉得脸颊发烧。   哦,是打算让我用孩子拴住安荣禹的心?   可惜啊可惜,乌攸并不认为一个孩子能叫安荣禹那颗在月亮之上自由飞翔的心收回来,而且在安荣禹的观念里,生了孩子的女人就不能再算是女人了,参照白姨娘、季姨娘的待遇便能知晓一二。   再说了,乌攸没想在重生工作中诞育后代,这样的话工作和生活的节奏都会被扰乱。   更重要的是……   她要生孩子的那个对象是安荣禹啊!安荣禹啊!她自觉还没有堕落掉价到这份儿上。   难道是怕自己后代智商太高,就和安荣禹这样的货色结合以中和一下吗?   所以。对于她们俩的提醒。乌攸只能敬谢不敏。   但冲着乌攸和墨兰这份儿心。乌攸也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只好淡淡地应:   “我知道了。”   见自家姨娘似乎不是很上心的样子,蜀葵有些着急:   “姨娘,这是大事儿啊。您……”   乌攸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快些梳妆吧。我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的。”   乌攸的话都说到这儿了,蜀葵和墨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无奈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以示对姨娘所怀心思的不解。   相比于要不要给一个渣添个孩子,乌攸显然对晚上有可能发生的短兵相接更加充满期待。   还是戌时,六个如花似玉的姨娘集齐在了祝姨娘的霞飞院。   乌攸看到大家脸上都挂着招牌的笑容,可目光也都不断地在两个最有可能发生核聚变的女人身上来回逡巡,似乎在等待着今晚的重头戏上演。   在这里。乌攸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吐槽安荣禹一句:   叫两个同时身怀有孕而且还有嫌隙的两个人在一起装作好姐妹和和美美地用餐,安荣禹,你可长点儿心吧。   安荣禹自然是没注意到这群女人之间流窜着的诡异的电波,兴致勃勃地举酒庆贺。   两个怀孕的女人都是以水代酒,饮下一杯后。其他的人都纷纷落座,唯有一个栀子,啊不,陈真真菇凉,以一个倾世而独立的优雅姿态站立着,笑意盈盈地首先打开了战局:   “祝姐姐,妹妹再敬你一杯。以前多谢姐姐对妹妹的照顾,妹妹才能有今日的福分。姐姐对妹妹的恩德,真如那再生父母一般呢。”   这话落在安荣禹耳朵里是相当熨帖的,因为他一直以为陈真真是祝姨娘主动送上门来让他尝鲜的小鲜肉,至于她前些日子的发作,只是因为不满陈真真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子嗣,发点儿小女人的性子罢了。没关系,他可以大度地不计较嘛,反正真真的胎也没什么问题,他还挺乐于看到俩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呢。   但陈真真这话的每一个字就相当于在从祝姨娘的身上剐肉,而且一边剐还一边笑眯眯地扇她的脸。   我特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你以为我调、教你就是为了叫你爬上安荣禹的炕?栀子,你的狼心被狗吃了?   福分个屁!明明是你自己个儿犯贱凑上去的!   这回,祝姨娘的心态可不像当初知道季姨娘借机上位时那么淡定了。   首先,栀子比季姨娘那个瓜娃子聪明得多,对自己的手段相当了解,也就是说,自己如果想要对付她,非常难。   其次,祝姨娘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想趁着这个孩子的东风争取爬上三房主母的位置,可栀子这一胎一来,一下子把她原先的计划打乱了,就好像是一道精致的点心摆在面前,她已经志得意满地吃下了一大半了,却发现这点心里藏了个硕大的小强,还只剩下了一半,那种恶心感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个平时里要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姨娘”的女人,居然就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对面,笑盈盈地唤自己“姐姐”,祝姨娘就恶心得特么想要掀桌!   ☆、第七十节 死我也要黑死你   祝姨娘强忍着从喉咙底部泛上来的酸味,磨着牙举起了自己的杯子,笑道:   “妹妹不必多礼,之后我们便是姐妹了。妹妹的身子现在还不稳,需得时时处处地提防着才好。”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个小浪蹄子给我小心着点儿,你有本事怀,我就有本事叫你生不下来。   谁想到陈姨娘半分忌惮之色都没有,呵呵着回给了祝姨娘一个腻死人的笑容:   “妹妹自是会小心的,多谢姐姐提醒。妹妹年岁还小,不及姐姐年岁长,经验丰富,还请姐姐时常指点一二,真真的胎,就拜托给姐姐可好?”   她的后半句是对着安荣禹说的,这句话一出口,祝姨娘立马就想抄起一把粪叉子叉过去,把那张笑得跟向日葵般灿烂的小脸插个对对穿。   拜托给自己?那不就是意味着把责任推到了自己这边?到那时候,如果自己想动什么手脚,把这块肉搞下来,安荣禹要查责任,第一个就会抓到自己头上来。   此刻的祝姨娘,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当初在知道了这个小贱人的卑鄙勾当后,没有直接把她丢到井里泡成泡菜。   见安荣禹似乎是感了兴趣,想要征询自己的意见,祝姨娘急忙对安荣禹说:   “婢子其实也很想照料栀……真真妹妹的胎,可婢子现在身怀有孕,实在是不便,生产之后,又是一通忙碌,怕是分身不济呀。”   还没等安荣禹表态,陈姨娘便用帕子掩了口,表情略有惊慌,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含在眼睛里,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姐姐勿怪姐姐勿怪,是妹妹思虑不周,不该用这种小事烦劳姐姐……”   安荣禹见陈姨娘如此惊慌,大男子主义情怀再度泛滥。安慰她道:   “她生产是大事,可你的身子也不是小事,你不必为此事烦忧。”   说着,安荣禹还不忘赏给了祝姨娘一记白眼,似乎是在嫌弃她不该如此直白地拒绝如此“柔弱动人”的陈姨娘。   察觉到安荣禹眼神的含义后,乌攸看着祝姨娘含着一口血想喷又喷不出来的苦逼样儿,不禁为这个一向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的女人默哀了三秒钟。   她面对的可以说是一个实力强劲的敌人,她不会掩饰自己想要压过祝姨娘一头的*,又会玩弄利用安荣禹的心,躺着就把事儿给办了。自己只需要装出“这个世界都欺负伦家他们都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悲催样儿。现在对她百般疼爱的安荣禹就会主动充当猎枪去轰杀那只出头鸟。   更重要的是。她的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和祝姨娘相比分量丝毫不轻的小娃子。   来硬的吧,祝姨娘忌惮她的胎,怕一有个闪失,安荣禹一发疯。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给搞下来,那就大条了。   来软的吧,陈姨娘实在是太了解祝姨娘了,她只能装得比她更加绿茶婊,更加伪白兔,并趁着安荣禹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争取叫他化在自己的温柔乡里,把什么祝姨娘啊乌姨娘啊都丢到一边去。   说实话,正室。或是自以为自己是正室的人,最怕的就是陈姨娘这样小三中的战斗机,挖墙角中的挖掘机。   看着这看似姐妹情深实则暗潮澎湃的古怪氛围,白姨娘轻咳了一记,用帕子掩嘴。从帕子上方和乌攸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姨娘怕也是在担忧这个牙尖嘴利又不饶人的新姨娘吧。   乌攸还没来得及给白姨娘抛一个“放心吧”的媚眼,就听陈姨娘又柔柔地开了腔:   “三少爷,婢子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许是因为是第一胎的缘故吧,心里发慌,想找个人与婢子作伴。乌姨娘乌姐姐是个最温和善良的人,可否允许把婢子的胎交付给乌姨娘?”   ……喵的,你就是想找个为你负责的人,顺便把别人拉到你的阵营里去是吧?   但乌攸没有祝姨娘那么好用的借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悲哀地承认,现在自己没有一个护身符,的确是挺悲惨的。   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乌攸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蜡后,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好啊,姐姐正愁近些日子来没个能说话的人,闷得慌,与妹妹作伴,照顾三少爷的孩子也是应当应分的。只不希望妹妹不要嫌弃姐姐粗手笨脚,没有照顾有身子的人的经验呢。”   说完,乌攸露出了一个充斥着圣母之光的微笑。不过不是对着陈姨娘,而是对着安荣禹。   ……反正也拒绝不了,那就答应得漂亮一点儿吧。   陈姨娘显然没想到乌攸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间有些愣神,但她很聪明地快速回过了身来:   “那,三少爷?……”   她柔弱地扭过脸去,却发现三少爷正在笑着看向乌攸。   乌攸还是坐在上次勾引苏公甫的位置上,在灯火映照下的乌攸,眼神中的流光闪烁着,再配合着她柔美的笑容,很容易便叫人心醉神驰。   乌攸觉得,如果周围现在配上《哈利路亚》或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的背景音乐,一定丝毫没有违和感。   但陈姨娘看着不爽了,暗暗发力捏了捏杯柄,继续柔情模式,问安荣禹:   “三少爷,那婢子需要搬到扶风院中居住吗?”   安荣禹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和乌攸的深情对视,说:   “这倒不必,连翘院你不是住得挺好的吗?不用搬了,如果乌娘方便的话,便搬去连翘院和你同住,你看如何?”   乌攸经历了刚才和安荣禹的眉目传情,只想找来一瓶眼药水好好洗洗眼睛,同时在心里哀叹道:   罢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在为自己精神洗脑的时候,她还不忘挤出一个笑容:   “自然是好的,这样也方便,三少爷当真是思虑周全。”   乌攸的一通马屁叫安荣禹很是受用,他看看底下的六个美娇娥,一种自豪感直接冲上了头。   陈姨娘却在私底下咬上了嘴唇:   这个乌姨娘!说什么话都抢在自己前头,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省心的!   幸亏自己扒上了她,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害自己,还可以拉着她一起对付祝姨娘,万一有个什么万一,自己还能拉上一个垫背的……   想到这些,陈姨娘的气才顺了一些,又看到安荣禹正陶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飘飘欲仙,她便得意地朝着祝姨娘丢过去了一个得胜的微笑,外加一记傲娇的小白眼。   祝姨娘掀桌的冲动又强了几分。   刚才她说自己年纪小,而说祝姨娘经验丰富,不就是在明里暗里地嘲讽她年龄大,是个年岁不如她的黄脸婆吗?   这么个出身微贱的小丫鬟,居然敢嘲讽自己过去的主子,叔可忍婶不可忍!   祝姨娘正在盘算着泼她一脸开水以泄愤什么的,突然感到腹里一阵绞痛,要不是她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忍住来保持住自己的仪态,她就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了。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晚上被这个小贱人给气着了,动了胎气?   但这回,好像感觉不大对劲……   那阵儿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祝姨娘把因为恐慌而变得冰凉的手按在了桌面上,尽力坐直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菜肴点心,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乌攸的眼神偶一流转,停留在了面色有异的祝姨娘身上。   她好奇地皱起了眉头。   而祝姨娘那边,过了三分钟,腹中又是一阵坠痛,叫她险些叫出身来,伴随着小腹剧烈的疼痛,她的腰也开始发酸发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一样,肚子里的孩子大幅度地翻了一个身,疼得她额角顿时见了汗。   她马上意识到,这孩子似乎是要提早出来了?   早产?   在短暂的慌张后,祝姨娘带着苍白的冷汗,飞速地动起了脑筋来。   这些日子来,她时常坐卧不宁,睡眠不安,动过两回胎气,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严重,所以,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因为栀子这个因素的激化而要提早降生了。   祝姨娘咬起了牙:   你这个贱人,在我身边借机上位,那我就借着这个孩子,好好算计你一把。   这样想着,腹中的疼痛又减轻了不少,但祝姨娘清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她趁着现在肚子并不是很疼,悄悄擦了一把汗,死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的嘴唇看起来有点儿血色后,摇晃着站起了身来,一手扶着腰,一手端着盛满水的酒杯,以尽量正常的步伐,朝丝毫没有注意到祝姨娘的异常的陈姨娘走了过去。   乌攸端起了酒杯,放在唇边,却并不喝,眼神跟在祝姨娘身上,一路目送着她,走向了陈姨娘的位置。   她把视线下移,看着祝姨娘发颤的双腿,以及她额角残存的一滴冷汗,还有她撑着腰的略不自然的动作,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所谓的“就算我死我也要黑死你”的心态吧?   ☆、第七十一节 坑人不商量   祝姨娘的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乌攸从刚才就注意到,她似乎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而她现在挂着一脸笑,不自然地走向陈姨娘示好的举动,就不由得乌攸朝阴谋论的方向想去了。   她有可能是要早产了,她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要赶在被人察觉前,尽量把自己的早产和这个现在笑得一脸得意的陈姨娘扯上点儿关系。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宅斗这项光荣伟大的事业啊。   此时此刻,乌攸真的很想为祝姨娘的敬业点个赞什么的。   但乌攸并没有点穿这一点,一个有点儿猥琐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叫她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同样猥琐的笑容。   反正,自己接下了照顾陈姨娘的胎的任务,就早晚是要和祝姨娘闹翻的嘛,乌攸可不信,祝姨娘愿意叫这个她深恶痛绝的人顺顺利利地产下孩子。   而在双方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乌攸敢保证,自己为了避免不背上叫陈姨娘滑胎的罪名,一定会站在祝姨娘的对立面上。   既然早晚都是个闹翻的场面……   在霞飞院宴会的一盏灯下,一个美人嘴角荡漾着一丝莫名猥琐的笑容,看着这两个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   祝姨娘是抱着要完成一个历史性任务的心情去坑陈姨娘一把的,可那阵疼痛并没有完全消散,祝姨娘一动,就疼得直想咧嘴,每走一步,肚子都往下坠着,腰也被顶得发酸发软,每走一步都感觉步履维艰。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瘫在半路啊。   既然这个孩子急着在这时候降生,那就叫他帮自己一把吧。   腹部的绞痛叫她真的很想去揉,腿肚子都因此转起了筋来,但是。怀着二万五千里长征外加奥林匹克精神,祝姨娘硬是撑着自以为完美无瑕的笑容,来到了陈姨娘的桌前。   陈姨娘见祝姨娘手里拿着杯子,以为她是来敬酒,便也堆砌出一副精致得有些虚假的笑容,举起酒杯,说:   “姐姐还亲自跑来了,倒是妹妹的错,没能主动去敬姐姐,妹妹失礼了。”   眼见着肚里的孩子又大有大闹天宫之势。祝姨娘深吸了一口气。活生生憋住了。但是腹部的下坠感和下半身隐隐传来的温热感提醒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于是,她逼着自己忍下了那难捱的阵痛,笑意盈盈地说:   “姐姐也该来敬一杯酒。恭贺妹妹有孕之喜,不是吗?”   祝姨娘的语气和动作都因为疼痛有些生硬,但陈姨娘没察觉到这一点,还以为祝姨娘是故作欢颜,来敬酒也只是要演给安荣禹看罢了,所以她并没起疑心,笑着回道:   “姐姐再有两个月也该诞下小郎君了,我们是同喜。”   祝姨娘忍痛举起酒杯,同时把身子调整到了一个背对着安荣禹。叫他看不到二人具体动作的死角方向,手一抖,把酒杯里的水撒了些出来,刚好倒在了陈姨娘的膝盖上。   祝姨娘急忙作势弯下笨重的腰身,想要抹去陈姨娘膝盖上的水。手探到了她的膝盖位置上后,她却发力猛掐了陈姨娘的大腿一把。   陈姨娘吃了痛,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你干嘛”,伸手想要把祝姨娘的手掀开。   很好,就是这个时机!   陈姨娘只是轻轻一掀,祝姨娘整个人却柔弱无力地朝侧边翻去,高挺的肚子瞄准的目标,就是陈姨娘面前小桌子尖锐的棱角。   前面的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祝姨娘刚刚被陈姨娘推上,她便以优雅的慢动作倒向桌角。   眼看着目标就要实现,忽然,乌攸那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伴之以她焦急的喊声:   “祝姨娘见红了!”   闻言,祝姨娘险些在倒地的过程中喷出一口血来。   喵的,老娘还没撞上桌角呢,你喊毛喊啊。   祝姨娘可是抱着要狠狠坑上陈姨娘一把的龌龊心思过来的,因此,她倒下去的时候可谓是用了大力气,当她刚刚听到乌攸的喊声后的半秒钟后,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了桌角。   可是在顺利倒地的时候,祝姨娘的心里没有了任何的成就感,有的只是胎死腹中的悲凉。   只差了一个瞬间啊!   乌姨娘为啥在自己撞上桌角前就嚷嚷开了呢?   就只差一个瞬间,这盆脏水就可以劈头盖脸地糊陈姨娘一脸了啊!   祝姨娘来不及多想,就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   计划没能完成,可自己的肚子却一点没缓冲地挨了一下撞!   她再也忍受不住了,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口中发出细碎的呻吟和痛楚的呼喊,一股热流顺着腿淌了下来。   安荣禹本来是怀着乐滋滋的心情看着祝姨娘和陈姨娘的互动,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愣住了。   起初,他看到祝姨娘和陈姨娘好好地敬酒,却突然推搡了起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纠纷,所以,在祝姨娘痛苦倒地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   娘的,一定是陈姨娘有意推倒昭昭的!   可是乌攸那声尖锐的叫喊还在耳边回响着,叫安荣禹产生了些许怀疑。   乌娘似乎是在昭昭倒地前,就喊出“她见红了”这样的话来的吧?   那她就不是因为摔倒而引发早产的了?   安荣禹也没傻到那地步,他可不认为陈姨娘只是推一下,祝姨娘就能在倒地前见红,这不科学。   陈姨娘也被吓得不轻,可她马上意识到,这是祝姨娘想要陷害自己的手段!   联想到她之前怪异的动作和表情,陈姨娘差点儿把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尼玛你这是要坑爹呢!   你以为我会当傻子让你随便坑?   当祝姨娘的丫鬟冲上去查看祝姨娘情况时,陈姨娘满脸惊惶地冲安荣禹行了一个礼:   “三少爷,三少爷明鉴!真真不是故意的,刚刚祝姐姐突然前来向婢子敬酒,却把水洒到了婢子的身上,姐姐怕是无心,给真真擦水的时候拧上了真真的腿,都怪真真。忍不了痛,忘了姐姐是身怀有孕的,请三少爷恕婢子死罪!”   这番话说得诛心,叫躺在地上被腹痛折磨得鬓发尽乱脸色苍白的祝姨娘只想一头撞死。   安荣禹的语气更是叫祝姨娘心凉:   “赶快把她抬下去,难道是打算在这里生吗?赶快去找稳婆!”   说着,安荣禹走下台子来,伸手抓住了陈姨娘的手,用力地抓握了一下,却没有去管仍在地上瘫着疼得面目扭曲、连半分美感都没有了的祝姨娘。   祝姨娘在阵痛中看到安荣禹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举动,脸色越发苍白。   这次算是玩脱了!   乌攸刚才那声呼唤。把她原本的计划都给打乱了。但她因为疼得厉害。脑子也糊涂了。   在摔倒前自己就见红了吗?   毕竟她摔下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甚至来不及判断出自己是否见红了,身下的血就哗啦一声涌了出来。   难道是自己单纯倒了一回霉?但也没有这么巧吧?   祝姨娘刚想到这儿,一阵剧痛就让她再也思考不下去了。几个丫鬟搀扶着祝姨娘,把她搀到了卧房中去,等待着稳婆的到来。   安荣禹却根本没了心思去看祝姨娘,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再加上他想起刚才的事儿,心里明白,祝姨娘故意去撞桌子角,估计是察觉到自己要早产,想要趁机黑真真一把。   要不是让乌娘提早发现她见了红。说不定自己就要误会真真了!   这个女人,居然连他安荣禹的后嗣都不放在眼里,拿他的儿子的小命争风吃醋?   这安荣禹还能忍吗?   安荣禹今天的兴致全部被败掉了,他甚至都懒得跟出去,随手拿起陈姨娘桌子上的一杯水。直灌了下去。   陈姨娘坐得离安荣禹很近,把他所有的面部表情都收于了眼底。   很好,祝姨娘爱玩手段,今天终于把自己玩进去了!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乌攸会在那么恰好的时机喊出那句话,但不得不说,这句话简直是帮了陈姨娘的大忙,陈姨娘来不及去感谢乌攸什么的,就直接上前去,怯怯地扯住了安荣禹的袖子:   “三少爷要在这里等着祝姐姐生产吧?那真真可以陪着三少爷一起等吗?等到祝姐姐平安生下小郎君,真真还要进去跟姐姐道歉呢。”   陈真真真是把打蛇随棍上玩得炉火纯青,乌攸都可以想象得到,祝姨娘一生完孩子,一睁眼看见的却是一个她恨不得把她手撕了的女人柔柔弱弱的样子,绝对会内伤至死。   乌攸热切地注视着安荣禹,想要知道安荣禹的心到底有多大,会不会真的答应陈姨娘这样坑爹的提议。   然而,安荣禹的心远比乌攸想象得要大得多。   他挥了挥手,无比蛋定地说:   “你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不宜熬夜,我先送你回院里,祝氏什么时候生下小郎君,遣人来通传一声就行。”   陈姨娘显然也被安荣禹的剽悍镇住了。   她不敢相信,安荣禹居然就这么大而化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祝姨娘的脸。   她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她傻乎乎地说了一句:   “可是,三少爷,女人生孩子就像走了一道鬼门关……”   但安荣禹继续蛋定:   “没事儿的,你也别没事老吓自己。你看看你白姐姐,再看看你季姐姐,不都是好好的?”   ……安荣禹,你以为女人生孩子就等于老母鸡下个蛋呢?   陈姨娘此时也回过了神来,暗骂自己脑残,送上门来的打脸机会不掌握好,居然还往外推。   于是,她巧笑嫣然地先给各位姨娘行了一礼,才上前去把安荣禹搀了起来,说:   “三少爷这边走。今日您饮酒有些多,小心脚下……”   乌攸的嘴角抽搐着,直到目送着这俩人甜甜蜜蜜啥事儿没有地就从正门走了出去,才默默地感叹道:   祝姨娘,你这孩子生的,太憋屈了。   ☆、第七十二节 不吐槽会死病   不过乌攸也不打算装圣母,她知道自己不是啥好玩意儿,如果自己真是白莲花,就不会等她准备撞上去的时候才扯开嗓子喊她见红了。   祝姨娘那个时候真的见红了吗?   乌攸表示,我没看到,反正我知道她三秒钟之后必定见红,就当我提早喊了呗。   没办法,乌攸就是这么个道德水准不高,三观还有些歪斜的家伙,她并不以此为耻,也不以此为荣。   反正祝姨娘是自己选择撞上去的,乌攸则添了一把力,从釜底抽了她的薪,不叫她有机会拉虎皮唱大戏。从某个层面来讲,这俩人半斤八两。   祝姨娘现在已经被送入了产房,正等着稳婆到来,热水啊剪刀啊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可谁叫祝姨娘这胎提前了两个月就发动了,稳婆还没住到院里来随时待命,所以等稳婆来就耗费了不短的时间。   当霞飞院派出第二拨人去叫产婆时,里面的祝姨娘已经开始惨叫了,里面间或传来丫鬟们慌乱的安慰声或是祝姨娘凄惨的呼痛声,还夹杂着她呼唤三少爷的悲声。   乌攸和白姨娘两个人守在了产房外。   安荣禹走了,白姨娘是三房暂代的管事人,是得留下来照看一二的,而乌攸纯属闲得蛋疼,索性也陪着白姨娘守在这里。   听着里面祝姨娘凄惨的呻吟,乌攸不禁摇了摇头。   通过这件事,她对安荣禹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他很想要孩子,但他并不喜欢孩子。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对他的一子一女采取完全放养的态度,又为什么会对祝姨娘的生产不闻不问。   这就属于典型的光播种不施肥,简直是应该拖出去阉割一百次,一次只割一毫米。   乌攸正在心里给安荣禹处以惨无人道的极刑,那边,白姨娘注意到了乌攸古怪的表情,笑着和她搭起了话:   “会平安无事的。我当时生景卿的时候他也不在。景卿后来长得照样好。不是吗?”   白姨娘这句话引起了乌攸的注意。   怎么听着这意思,有那么点儿怨怼的意思?   白姨娘似乎很清楚自己在讲些什么,也不避讳,笑笑,说: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我知道妹妹是个明白人,妹妹也不必装糊涂。说实话,今天晚上,我对三少爷,有那么一点儿心寒了。”   乌攸起先诧异于白姨娘难得的坦诚。但细想一番后便明白了过来。   白姨娘是有子嗣的人。自然对这方面敏感。而安荣禹的凉薄,在今晚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祝姨娘现在的惨状,白姨娘怕是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吧。   白姨娘都坦诚到这份儿上了,乌攸也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这里也就她们俩,两个贴身的大丫鬟早被白姨娘和乌攸支去帮忙了,所以乌攸也无需多伪装些什么。   她舒服地倚靠在椅背上,说:   “我知道姐姐的忧虑,而姐姐的忧虑,也是妹妹的忧虑。”   白姨娘瞄了乌攸一眼,嘴角轻轻扬起:   “妹妹果真是个聪明的人。那姐姐也就不绕圈子了。今夜,祝姨娘出事,我想了很多。想以前。想现在,但就是不敢去想未来。”   无处不在的林回今这时候又在旁边嘀咕道:   “好琼瑶啊。”   他这句话换来了乌攸叫他闭嘴的命令外加一记不动声色的掐拧。   白姨娘追忆起她的往昔来,她仰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嘴角浮着一丝叫人看不懂的笑意:   “我的出身,妹妹也知晓。三少爷是在去戏园子看戏的时候,和我相遇的。我是戏班子里崭露头角的新人,专唱折子戏,从他看到我那场起,他就很捧我,时时送些金银首饰来,我留了心,有时会从台上往下看。老板指点给我看,常常来捧我的,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身的风流气派,他看到我在看他,冲我大方地笑了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他笑起来很好看。”   乌攸虽然很鄙视林回今那种不分时机的插科打诨,可她听到白姨娘这样讲,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自从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乌攸手忙脚乱地掐断了自己跑偏的思路,正撞上了白姨娘含着探询的眼睛,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少女才会有的羞涩:   “妹妹可会觉得我轻浮?”   乌攸把全副的精力都放在了拉回跑偏的思路上,舌头一出溜,就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哪里会,妹妹以前……”   乌攸本来想说“妹妹以前干的事儿比你还轻浮”,但转念一想,妈蛋不对啊,总不能如此自信地说出自己的黑历史吧,所以硬生生把后半段话掐死了生吞下去,噎得她差点儿咳嗽起来。   白姨娘自然是领会了乌攸的意思,她掩唇一笑,继续说:   “后来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进了安府,成了白姨娘,学规矩,和府里的其他姨娘认识,我渐渐觉得,我梦想中的那个公子,那个摇着折扇、面如冠玉、笑得很好看的公子,其实原来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乌攸理解地点了点头。   婚姻么,不就是这么回事,爱情是恋爱时的专有物,婚姻需要爱情做驱动力,但不需要靠爱情维持,无外乎是彼此习惯和彼此磨合罢了,婚姻需要爱情,也需要爱情之外的东西去支撑。   当然,这指的是正常人的婚姻,像安荣禹这样的,幸亏摊上的都是愿意为他拈酸吃醋、受到传统夫权思想影响较深的女性,要是摊上个脾气火爆手段狠辣的,半夜偷偷摸起来把他结扎了都是有可能的。   安荣禹并不是个专情的人,白姨娘是在入府后才知道这一点的,而且听她现在的口气,她早已不把安荣禹当成自己的夫婿,而更像是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她的脑袋里却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首无聊到爆的歌: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   要死啊。怎么现在跟林回今一样一样的,满脑子都是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鬼念头。   白姨娘见乌攸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乌攸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似乎并不为自己说三少爷的坏话而恼怒,反倒是一脸认同的模样,但她又不发表意见,这叫白姨娘的心悬了起来。   她之所以挑着今天这个机会和乌攸说了那么久,实际上也有试探乌攸心意的意图。   祝姨娘经历过这一闹之后,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安荣禹对她生了芥蒂。新的竞争力量又冒了出来。两个人在彼此的角力中。很有可能会形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么,现在还被认为是祝姨娘一党的白姨娘,为了避免被拉进浑水里,避免被误伤。必须另谋一条出路了。   她需要的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去依附。   季姨娘?太蠢,不考虑。   韦姨娘?太弱,不考虑。   陈姨娘?太横,不考虑。   算来算去,还真的只有一个乌攸算是和她有些交情,出身也相似,看样子是个知道进退的女人。   白姨娘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决定冒险一次,主动一点。向乌攸说出心里的秘密,借此探听出乌攸心中的想法。   是打算站在祝姨娘一党,还是站到新上位的陈姨娘一派,抑或是独善其身?   白姨娘看着乌攸淡定地玩着手绢的模样,有些发虚:   她就如此深藏不露吗?   白姨娘实在是高估了乌攸了。她正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鄙视自己最近总是犯不吐槽就会死的病,暂时还没能领会到白姨娘的真实意图。   白姨娘等得有些着急,不由地流露出了一丢丢的焦灼:   “我悄悄地问声妹妹,妹妹你是怎么看待三房的局势的?放心,这是咱们姐妹的私房话,绝不外传。我敢保证。”   乌攸这时才从反思中清醒了过来,迎上了白姨娘那张真诚的脸。   原来她那样掏心掏肺地讲述自己的过去,就是为了让自己表个态?   其实,乌攸心中早就有一个想法了,碍于没有机会一直没有提出来,但现在,时机大概是到了。   她把手绢收了起来,也把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收了起来,冲白姨娘淡淡地一笑:   “既然姐姐对妹妹如此坦诚,那妹妹就也坦诚相告一回。我初见三少爷的时候,也以为他是我的良人,但一进府,我就明白,所谓良人,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他能够对我好,也能对别人这样好,这就是他的爱好和习惯罢了,就如同收集些小玩意儿一般,喜欢了就多把玩几番,不喜欢的便弃如敝履……妹妹这样打比方,希望姐姐不要介意。”   白姨娘微微点头,看样子她也满认同的。   乌攸扫视着院子中来来往往的端着热水铜盆的丫鬟,听着祝姨娘房里响起来的越来越尖锐的惨叫声,她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道:   “此番事情,更是叫我胆寒,我入府不到一年,三少爷的身旁已然有了新的佳人作伴。我并不认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去留住三少爷的心,因而,我也必须得争上一争,才能在这府中有立足之地。谁都想在这深宅大院中好好生存下去,可说实话,僧多粥少,能在祝姐姐的身边站稳脚跟都是颇难的,主母的位置更是只有一个,更何况,祝姐姐马上就会有孩子傍身,到那时候,对白姐姐来说,依附在祝姐姐身边是易事,但就怕小大郎会受委屈,就比如说上次花房着火,小大郎不就蒙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恕妹妹无状,妹妹感觉,这样的事情之后只会多不会少,毕竟,谁都想给自己的孩子谋个好前程,不是吗?”   眼见着白姨娘的眼中闪起了含着焦灼的光,乌攸知道,自己可以提出那个想法来了。   乌攸突然话锋一转,说:   “……所以,姐姐,可否打算为小大郎争上一争?”   ☆、第七十三节 准备搬去连翘院了   白姨娘一时间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回过味来:   “妹妹……妹妹的意思是?”   乌攸用一只手托着腮部,安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注视着白姨娘:   “难道姐姐不想为小大郎谋个好前程?若是祝姐姐这回生了个小郎君,那小大郎以后的处境,势必更加危险。姐姐跟在祝姐姐身边久了,祝姐姐是个心思最重的,到时候,母为子强……”   白姨娘的嘴唇变得有些苍白,她低下头,盘算起自己的心事来。   乌攸微微笑着,把目光转向了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她们都在忙碌,没人能抽出耳朵来听这两位姨娘在闲聊些什么。   乌攸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了下去:   “我知道姐姐的心思,但妹妹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又不像姐姐那样有孩子傍身,因而我没什么可争的,无非就只要一席立足之地足矣。但现在三房的态势,姐姐比我更清楚,无需多言。挑明了心思说吧,妹妹并没有什么夺权之心,只是看姐姐有小大郎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姐姐本人又是个能干爽利的,这些日子打理三房诸事都是井井有条,妹妹则是个更喜欢安逸的人,因而姐姐比妹妹,更适合去争上一争。妹妹很喜欢小大郎,如果姐姐有什么需求,妹妹为了小大郎,也会尽己所能地帮上姐姐一把的。”   白姨娘看向了乌攸,她本就是个通透伶俐的人儿,很快就明白了乌攸的意图。   但明白了之后,她的疑心也随之而起:   “妹妹说这些可真是抬举姐姐了。妹妹现在看着景卿可爱,想来将来等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是个爱孩子的好母亲。”   白姨娘这弦外之音也是明确得很:你现在说喜欢景卿,等你的孩子出来了呢?就没有老母鸡不护崽的道理!到时候难道你就不会为你自己的孩子筹谋?   乌攸自然是明白白姨娘的疑虑,她这回要做的就是向白姨娘示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扒心扒肝地上赶着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说。   说什么?说她根本不打算和安荣禹有任何意义和形式上的结晶?   说她其实觉得安荣禹就是个从脚底板渣到头发丝儿的贱男?自己不会冒着风险把这种渣滓基因遗传下去?   说她就是想一心一意地推白姨娘上位?   假如乌攸和白姨娘换个个儿,她才不会相信这么一个上赶着。恨不得哭着喊着表明自己立场的人是真心想要和自己合作的,就算是的话,乌攸也会立刻对这种为达目的不惜把自己的身段压低到泥里的人,产生森森的优越感。   乌攸的目的很清楚,她就是要和白姨娘达成一种和谐的共赢的平等的交易关系,没打算推心置腹,仅仅是合作而已。   合作嘛,讲的就是心理上的平等,乌攸可不想一出口就把自己压低了好几个档次,那以后谈条件都没得谈了。   面对白姨娘话里有话的质疑。乌攸只风平浪静地讲了一句话:   “不妨告诉姐姐。大夫诊断过我的身体。说我的体质阴寒,不适宜生育。”   这句话,一下子叫白姨娘愣住了。   乌攸镇定地回看白姨娘,她的语气淡定得都快要羽化登仙了:   “三少爷还不知道这件事。还请姐姐为我守住秘密。妹妹别无他求,只想在安府平安度过前半生,后半生与青灯古佛作伴即可。但为了我前半生的悠闲自在,我也不得不为自己争一争。妹妹帮姐姐,实则也是在帮自己。”   乌攸这都主动地往白姨娘的手里塞了自己的短处了,白姨娘再不相信乌攸的诚心,就太不近人情了。   乌攸不是没想过,倘若白姨娘也是个披着画皮的货,一扭脸儿去告诉了安荣禹。试图叫安荣禹远了自己这个生不出蛋的母鸡,乌攸也抵死不会承认的,大不了先停了避子汤,叫大夫来号脉时也号不出个所以然来,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反杀白姨娘一把。   凡事未雨绸缪,多行一步,也是乌攸这类人的生存法则之一。   心下宽了些后,白姨娘又有些犹疑:   “妹妹既然如此坦诚,姐姐必不会辜负妹妹的信任。只是……说实话,姐姐从没想过要掌管三房,不如妹妹……”   乌攸摇头道:   “不可。姐姐细想,就算我能够掌控三房,可我命中无子啊。这三房总得有一个人来承继吧,与其到了那时,我在那个位置上尴尬,倒不如叫姐姐上去。姐姐且宽心,姐姐是如此聪明的人,如果做了主母,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好。这就不是妹妹该操心的事情了。”   见白姨娘陷入了沉思,乌攸便抬头望月,准备维持着一个高贵冷艳的表情直到白姨娘主动再次和她讲话,就看到一张大脸从椅背后面伸了过来,把自己赏月的视线整个挡住了,而且差点和自己的脸亲密接触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那只能让乌攸听到的鬼魅一样的声音:   “我都睡了一觉了,祝姨娘的娃还没生下来吗?”   林回今你特么就不能选择点儿正常的出场方式吗!   受此惊吓,乌攸差点破功,反应过来那张大脸属于林回今后,乌攸只想把他摁倒在地上,专朝脸上揍。   她费了巨大的心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沸腾的暴力因子,字正腔圆地在心里对林回今说了三个字:   “滚犊子。”   林回今好像还没睡醒,变本加厉地把下巴支在了乌攸的肩膀上:   “好困额……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老娘办正事儿呢你给我滚犊子!”   “我还饿了……”   “……”   “什么时候生完啊,话说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守着她啊?”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   “滚犊子。”   ……   林回今终于意识到了,在乌攸极力想要维持一个淡定的小白莲形象的时候,自己脱线的言行可能会直接引起乌攸形象的崩坏,于是他闭了嘴。   但人就是不禁念叨啊,刚才林回今还碎碎念着祝姨娘什么时候生啊什么时候生啊生完了大家都去睡觉啊,乌攸就听到,产房里祝姨娘的惨叫声已经变成哭喊了,呻吟声也一声比一声大。   伴随着祝姨娘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并不算响亮的啼哭声从房里传了出来。   稳婆和一个丫鬟欢欢喜喜地从弥漫着血腥味的卧房里钻了出来。稳婆用大帕子不住地擦着手,对着迎过来的乌攸和白姨娘笑盈盈地说:   “祝姨娘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小郎君。小郎君康健得很呢!”   虽然稳婆这么说,可那里面猫哭一样的婴孩啼声,怎么听怎么渗人的慌。   乌攸刻意瞟了白姨娘一眼,而白姨娘似乎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说话清脆爽利、处事八面玲珑的人,她的言语中充斥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真是大喜事!青萍,去找三少爷,告诉三少爷底下的小厮。说恭喜三少爷又添了一位小郎君!小郎君康健是必然的。祝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白姨娘有条有理地指挥着现场。乌攸知道,现在该是自己退场的时候了。   今晚瞧了一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好戏,又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乌攸也早就疲累了。   乌攸适时地向白姨娘展示了自己的疲惫。白姨娘自然识趣,叫蜀葵来扶着乌攸,直把她送出了霞飞院院门,才折回去继续处理该怎么打赏稳婆这类琐碎的事儿。   乌攸难得地正经了一次,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在回院里的路上,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好借此松一松紧绷得都快要生法令纹的面皮。   蜀葵注意到乌攸的动作,贴心地询问:   “姨娘可是累了?奴婢刚才知会了墨兰。让她先回扶风院,给姨娘煨一碗安神汤,回去姨娘热热地喝了,然后好好安歇着。”   看蜀葵照顾人的功夫是越来越熟稔,乌攸舒心地笑了笑。可她马上记起来,自己还有一项任务没给蜀葵交代清楚。   但还没等她开口,蜀葵便利落地开了口:   “姨娘是想说搬去连翘院暂住的事情?奴婢也交由墨兰了,她大概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换洗的衣物、姨娘爱用的饰品香粉,都准备齐备了。旁的东西,如果姨娘到了连翘院有需要的,吩咐奴婢回来取即可。奴婢还特意叮嘱过墨兰,别带那些有可能犯忌讳的物件,陈姨娘毕竟身怀有孕,有些事情不得不留心着些。墨兰最是个细心的人儿,她收拾东西,姨娘尽可放心。……姨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蜀葵扳着手指,一一给乌攸把一些基本事务清点了一遍。   乌攸很满意,有这么周到的丫鬟,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居家旅行必备啊。   但乌攸想插手一件事:   “这回跟我去连翘院的,只得两个丫鬟就够,我打算带你和灯笼去。”   蜀葵一怔:   “灯笼?那墨兰呢?”   这姑娘现在还念着自己的好基友呢。   乌攸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你我是一定要带去的,灯笼憨直,而墨兰细心,相较之下,墨兰更宜留在扶风院,打理一些琐事,也好帮蔡妈妈看管着那些不安分的人,别叫他们有机会在扶风院里兴风作浪。”   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后,乌攸大致可以确定,桐花和茶梅,就是在翠萝“偷窃”事件中,举动引起了乌攸注意的那两个从别院调来的丫鬟,她们俩十有*便是祝姨娘安插在她院子里的另外两颗钉子。   据调查,那个桐花的舅妈是祝姨娘霞飞院里的老人了,而茶梅虽然表面看起来和霞飞院没什么关系,但墨兰曾经看到她和祝姨娘的一个二等丫鬟私底下有往来,后来调查了一下,才知道,她是那个二等丫鬟的同乡,大概是被买通了后送进扶风院里来探听情报的。   当时,墨兰一探到准确的情报,就立即回了乌攸。   而乌攸的处理方式是:对于探子,要好好地呵护起来,要吊着她们,让她们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实际上什么都没触碰到,让她们有点儿奔头,一直往前奔,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也能够麻痹她们背后的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最后,等到她们羽翼刚刚长出来的时候,再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剪掉。   所以,乌攸此番安排心思缜密的墨兰留下来,是兼顾着看院子和照看那俩小探子的任务的。   当然,乌攸选择带小丫鬟灯笼去,还有另一层原因。   那个原因是……   ☆、第七十四节 昨夜吃多了而已   那个原因是,灯笼是个纯粹的天然呆。   不仅是天然呆,还是个呆到深处自然黑的主儿。   换用个更通俗易懂的*,她极其擅长用她的一派天真,把人噎得直翻白眼,而且在呛完人之后,偏偏叫人看着她那张天真无邪一看就没有坏心眼的脸就觉得无法动怒,只能干忍着,直到憋出内伤来。   灯笼初来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只一心一意地侍弄花草,等到和院里的人混熟了,她开口讲话的次数才多了些。   她天真娇憨,又老实勤快,很快博得了包括蔡婆子在内的全部中老年妇女的喜爱,乌攸也蛮喜欢她的性格,渐渐和她熟了起来。   但熟了之后,后遗症便随之而来。   灯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旦发表意见的话,认真到让人想打她。   就记得在几天前,乌攸在后花园闲逛,在湖边偶尔听到了几声蛙鸣,不由地难得文青了一把,浮想联翩着些什么“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后来,为了秀一下自己的文艺范儿,乌攸就对着跟自己出来的灯笼无比骚包地感叹了一句:   “没想到这么早蛙就叫了,不知道到了夏天,这里会不会有蛙鼓声呢?那样的话,一定很悦耳吧?”   没想到,灯笼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说:   “姨娘,那有可能是蛤蟆。”   “……”   乌攸满腔的诗情画意顿时被一串从脑海中欢快地跳跃过去的蛤蟆打断了。   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姨娘的尊严,乌攸垂死挣扎了一句:   “青蛙和蛤蟆……也差不多……”   她的这句话,换来了灯笼更加认真的纠正:   “不一样的,姨娘。奴婢以前家里养过鱼,鱼塘里也有蛤蟆……”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灯笼为乌攸好好科普了什么叫蛤蟆什么叫青蛙,恨不得把这两样东西解剖了放到乌攸面前,叫她看看的确是不一样的。以至于在之后的几天,乌攸总觉得脑瓜仁里住着一只青蛙一只蛤蟆,没事儿干就拉歌玩儿。   乌攸作为她的新主人。都被她噎过好几次,在事后,她也派出了林回今,试图检验一下这丫头是装的天真还是真的天真。   一番考证后,乌攸无奈地承认,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灯笼这样的天然黑。   所以,这回她带灯笼过去,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想要让灯笼帮自己说些不适合自己说出口的话,毕竟蜀葵也不是个很会吵架的人,有一个属性为天然黑的菇凉陪在身边。既可以培养培养主仆感情。也可以顺带御敌。   乌攸可没有天真到认为陈姨娘请她去连翘院是想和她交好。这姑娘在当丫鬟的时候眼睛就是长在天灵盖上的,估计绝不会屑于和自己这样出身的人为伍。   她叫乌攸去连翘院陪她住,目的大概有两个。   一个,就是为自己拉一个垫背的。万一她出了点儿什么事,还能攀扯上一个,陪着她一起倒霉。   另外一个,就是想分掉她的宠爱。   她怀了孕,不能和安荣禹做羞羞的事儿,但也不能便宜了乌攸吧。   试想想,两个女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安荣禹肯定常来,要是他往乌攸的房里头一钻。陈姨娘那边就腿疼肚子疼腰疼什么的闹将起来,安荣禹是去还是不去?光这一条就够恶心人的了。   综上所述,乌攸不认为自己这回去能讨到什么好,她的最低要求是和陈姨娘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就行,并不打算和她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在乌攸看来。陈姨娘可以尽管嚣张下去,跋扈下去,耀武扬威下去,她飞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越凄惨。所谓捧杀即是如此。   她才刚刚怀孕呢,就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嘲讽过去的主人,如此锋芒毕露,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说到祝姨娘,乌攸不想发表太多的看法,这俩人都是一丘之貉,陈姨娘还是祝姨娘亲手调教出来的,这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结果,这个后起之秀,硬生生把祝姨娘气得早产,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且据说那位小郎君的身体也不好,根本不能见风,就连洗三仪式都只是草草地走了个过场,宴请了几位安荣禹的狐朋狗友来三房大吃了一顿就算罢了。   乌攸在参加了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洗三仪式后,就带着灯笼和蜀葵搬去了陈姨娘的连翘院。   乌攸的东西在前天夜里就运过去了,卧房什么的也早收拾了出来,她只需要在洗三仪式结束后,收拾收拾,在晚饭前赶去就好。   在刚进院门时,陈姨娘便亲自迎了出来,她腆着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小肚子,以一个张着腿的古怪姿势夸张地朝乌攸走了过来。   乌攸看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真的很想亲切地问候她,姑娘,你是明天预产期吗?   陈姨娘亲热地一把拉住了乌攸的手,问候了几句乌攸的身体,又谦虚说这里环境不好见谅见谅。乌攸刚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句,自己的手就被陈姨娘强拉着,压在了她的腹部。   她一脸殷切地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乌攸,说:   “乌姐姐来得正好,昨晚我感觉我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得热闹,可能是孩子在翻身呢。”   乌攸被迫把手压在她那平坦得根本没有起伏的小肚子上,默默地吐槽道:   翻个屁啊,你孩子现在还没成型呢,估计就跟黄豆那么大,你是得有多敏感才能感觉到有颗黄豆在你肚子里打滚啊。公主病是病得治啊!   乌攸心里如是吐槽着,注意力却被身后灯笼的轻笑吸引了过去。   看着灯笼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乌攸立刻觉得,这孩子有可能是要发威了。   于是,她装作好奇宝宝的模样,望着灯笼,问:   “灯笼,你笑什么?”   灯笼没有辜负乌攸的期望,恭恭敬敬道:   “恕奴婢无礼。陈姨娘,您的肚子响。应该不是胎动,只是昨夜吃多了而已。我家嫂子当年怀孕时就是这样的。”   陈姨娘的脸当即就黑了,她打量着一脸笃定的灯笼,强行控制着自己嘴角的抽搐和脸颊的烧红。   说放肆吧,这毕竟是乌攸的丫鬟,不好强行呵斥,一来就落了乌攸的脸面。因为这种小事和刚来的乌攸结仇,不值当。   但不计较吧,这也太丢脸了,她甚至都听到了身后有个小丫鬟在偷笑。   昨晚她还真是好好地摸着肚子憧憬了一番。她早就听说了祝姨娘这胎虽然生了个小郎君。但这小郎君胎里不足。身体虚弱,更重要的是,不受安荣禹的宠爱,因而连这重要的洗三礼都是草草而过。   安荣禹是被祝姨娘拼着让肚子里的孩子出危险。也要坑陈姨娘一把的剽悍举动给恶心着了,但不管怎样,对陈姨娘来说,这都是好事。   祝姨娘的早产实在是太是时机了,要知道,陈姨娘还是栀子的时候,花重金收买了祝姨娘的大夫,叫他往祝姨娘的药里悄悄地加了不少料,足以让这孩子即使出生。也会是虚弱不堪,但倘若这孩子足月出生,孩子的身体弱小,说不定就会招来祝姨娘的怀疑。   然而现在祝姨娘自己早产了,可以说是为陈姨娘铲除了一个巨大的后顾之忧。   她坚信。和霞飞院那位门庭冷落的现状相比,自己这边可谓是宠爱正浓,自己一定会生下一个康健伶俐的小郎君,用他来挣得更多的好处。   所以,乌攸刚刚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她展示自己的肚子,以此展现她腹中的孩子是多么的强健,即使只有两个多月,自己也能感觉到它在动。   说句粗俗的话,陈姨娘这回装13装大发了,因而在被灯笼毫不留情地戳穿时,她的面子也跌大发了。   出师不利的陈姨娘最终还是没有责备灯笼些什么,而是草草地应付了两句,就兴致不高地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对外的官方说法是陈姨娘站得久站累了,要好好休息。   但乌攸清楚,她是因为被灯笼那句“吃多了”弄得很内伤,需要回房去好好平复一下面子碎了一地的伤痛。   可乌攸同样担忧,陈姨娘本人出身丫鬟,一般从卑贱的阶级爬上来的人,一旦身居高位,就想把自己的黑历史抛到十万八千里开外,所以,相应地,这类人会比较讨厌丫鬟这个群体,更讨厌不识相、不捧着自己的丫鬟。   乌攸能猜到,陈姨娘可能会因为失了面子,叫人对付灯笼,所以叫蜀葵时时留心着,别叫灯笼吃了亏。   她的人,她不来护着,谁来护着?   然而,实践证明,当傲娇碰上天然呆,一切都是浮云。   当天晚上,乌攸在自己的房里用了晚餐,去房里看望了陈姨娘,二人在故作亲密地进行了一番会晤和交谈后,乌攸回到了自己房里。   在她去看陈姨娘之前,她打发了蜀葵和灯笼去和连翘院的丫鬟一起去吃点晚饭,垫垫肚子,毕竟她们已经忙活了一天了。   但等她从陈姨娘房里回来后,却发现两个小丫头已经回来了,而且蜀葵正笑着亲热地拍打着灯笼的肩膀,而灯笼挂着一脸不知所云的笑容,显然是没明白蜀葵在笑什么。   见到乌攸回来,蜀葵急忙来到了乌攸身边,伺候她换衣,但她的唇边始终带着一抹笑影。   怀着八卦的心态,乌攸好奇地问:   “看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蜀葵瞄了一眼灯笼,笑眯眯地说:   “姨娘啊,灯笼真是个聪明人儿呢。她刚才,噎得那两个为难她的丫鬟根本没话说!”   ☆、第七十五节 作啊作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灯笼她们去吃饭的时候,正赶上和连翘院的两个丫鬟一起搭伙吃饭。   不过,对于乌攸这个时常爱搞阴谋论的人来说,没有一件事是巧合,这俩丫鬟,或许就是陈姨娘派去恶心她们的。   事情也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她们起先热情地招呼蜀葵和灯笼吃饭,等她们开始动筷子后,便自来熟地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譬如说你们跟在乌姨娘身边能拿多少赏赐呀,乌姨娘是不是个特别体恤下人的姨娘呀,她们在扶风院有没有什么趣事呀,总之就是此类看似普通,实则导向性蛮强的话题。   蜀葵秉持着乌攸交代给她的原则,少说话,少出错,针对她们的问题统统哈哈哈哈装傻笑过去,遇到实在避无可避的问题,就运用“记不清了”、“还挺好的”这种似是而非的万能句式,灯笼也依葫芦画瓢,只往嘴里扒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旦问到她,如果是关于生活上的问题她还会认认真真地作答,但一涉及到乌攸,她也立即哑火,把问题交给蜀葵处理。   见这俩人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句有用的话都撬不出来,这俩丫鬟对视了一眼,觉得不好辜负了姨娘的交代,半点信息都没套出来,不大甘心。   联想起姨娘被眼前的这个叫做灯笼的二等丫鬟弄得丢了人,俩丫鬟不约而同地瞄向了一心一意地把心思用在吃饭大业上的灯笼。   蜀葵可没像灯笼那么心大,她一直在注意着两个丫鬟的眼神,等她们把视线全部集中在了灯笼身上,她就觉得不大好了。   她本来想拽拽灯笼,提醒她快些吃,吃完了早些回去侍奉姨娘,省得生出什么事端,那两个丫鬟中的其中一个叫做杭菊的丫鬟便开了口:   “灯笼,扶风院有小厨房吗?”   灯笼先是低下脑袋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件事似乎和姨娘的切身利益并不相关。应该可以划分为“可回答问题”的范畴内,为了避免判断出错,她还扭头看了一眼蜀葵,确定这个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就答道:   “没有。”   蜀葵竖着耳朵,等着她们的下文。   她就不信这俩丫鬟没有后招在等着她们!   蜀葵没打算当包子,姨娘曾经教导过她们,如果自己是包子,那就别怪狗跟着。   她们是到连翘院来借住的不错,但也是三少爷安排她们来的。陈姨娘就算现在受宠。但也不能任着她手下丫鬟欺负她们。   从她们刚才瞄准灯笼起。蜀葵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脑中瞬间闪现出了上百种可能性,比如说故作友好借机从灯笼这儿套话啦,比如说在言语间埋下一颗定时炸弹啦。比如说故意诱导着灯笼说错话啦。   蜀葵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她们的下文,如果一旦她们问的是那种导向性极强的问题,她说什么也要打断问话,然后找机会反杀。   总不能叫她们一直在像查户口似地随意调查她们吧?   可在蜀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便听到另一个和灯笼年纪差不多的小丫鬟银竹笑了起来,说:   “那很奇怪啊,没有小厨房,你是怎么吃这么胖的啊?我们连翘院有小厨房。我们吃的都是小厨房里做出来的菜,姨娘还嫌我瘦得像只小猴儿,正想着增点儿重呢。”   ……   ……   ……   本来乌攸听蜀葵讲到这里,也提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想知道对方会抛出什么杀手锏。但闹了半天居然就是个这,半点儿杀伤力都没有的人身攻击。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当然,这句话的杀伤力对乌攸来说可以说是零,她可以春风化雨地把对方挡回去,并让对方羞愧欲死。   比如说,你不是瘦吗?——哦亲爱的你真的是太瘦了,我一直想让我的胸小一点,这么大真是叫人困扰呢哦呵呵,不像你一样,真羡慕你啊,要是我和你一样瘦,不知道能省多少布料呢。   但乌攸转念一想,觉得对方抛出的这个无聊的人身攻击,还是有它独到的作用的。   这种无耻的应对方法也只限于脸皮厚得跟城墙拐弯一样的乌攸使用,谁知道灯笼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心灵创伤呢?一个女孩子,被人家说胖,怎么着心里都会不大舒服的。   灯笼的年纪小,脸上更是有还没褪去的婴儿肥,小脸蛋白白嫩嫩软软的,看着就让人想掐上一把,而那两个丫鬟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攻击她胖,捎带着展示出了一股自己的优越感,秀了一把连翘院里的小厨房,还把陈姨娘对她们的关怀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如果能把灯笼搞得不痛快,她们肯定就痛快了,还能再背地里偷偷骂灯笼:   呸,叫你恶心我们姨娘,说我们姨娘吃得多,你自己本来就胖成了个猪样,还好意思损别人。   对方既然都发招了,那灯笼是怎么接招的呢?   看到乌攸询问的视线,蜀葵嘿嘿一笑,在灯笼的脑袋顶上赞许地摸了两把,为乌攸讲述了接下来灯笼的表现。   银竹散发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话,听得叫蜀葵脑袋顶上都直冒火,她一边强行压制着,一边担心地看向灯笼,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她们吵嘴。   但灯笼并没有被这样夹枪带棒的语言攻势击倒。   实际上,她没听懂。   她真诚地看向试图藏住自己满眼的得意、却又强装无辜小白兔的银竹说:   “可你长得不像猴儿啊,真的。”   银竹的笑脸顿时就僵了一僵,还以为灯笼是在开玩笑,但灯笼却丝毫没察觉,照样神色如常地往嘴里扒着饭,开始碎碎念:   “你们姨娘应该是在开玩笑呢,你长得真的不像猴儿。”   “而且你也不用增肥,你看你的胳膊,还有你的腿,挺结实的嘛。在我们那儿都可以下地干活的。”   “这菜是小厨房做的吗?嗯,也没什么差别啦,跟我们在扶风院吃的也差不多。这道菜盐还放多了。”   接下来的对话就不用描述了,因为几乎全部都是灯笼的主场秀,她嘚啵嘚啵地为这两位普及着菜要怎么做才更好吃,以及不要随便减肥也不要随便增肥,而且还津津有味地引经据典,动不动就说“我姥娘说”、“我嫂子说”,后来,她生生地把话题改换成了家长里短的专场。   这两个丫鬟都快被灯笼给绕成蚊香眼了。根本都来不及反击。一直憋着笑的蜀葵就把仍想继续普及知识的灯笼拖走了。   乌攸听完事件的前因后果。会心一笑,学着蜀葵的样子,在灯笼的脑袋上摸了两把,还意犹未尽地掐了掐她的小脸蛋。才说:   “今天做得不错,别丢了我扶风院的脸面。千万不要叫别人的巴掌扇上来了,咱们还笑盈盈地用脸接着,这样才是真真丢了人。不过,蜀葵,灯笼,你们记住,今天你们很好,没有提及敏感话题。但我还是得教你们,在她的丫鬟面前,不要提及三少爷,尤其不要提及三少爷对咱们扶风院有多好,不要提及关于我的太多事情。更不要和她们交情太深,总而言之,别被她们牵着鼻子走,懂吗?”   蜀葵逐条逐条记了下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着蜀葵的认真劲儿,乌攸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紧绷过头了?   单看银竹和杭菊这俩丫头的智商,乌攸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她们不想点儿办法诈出点儿什么来,居然花费时间搞这种无聊的人身攻击,既容易叫人抓住话柄,又容易拉仇恨,也不知道陈姨娘是怎么调教她们的。   但是,后来,在和陈真真接触多了之后,乌攸才发现,陈真真根本没有调教过自己的丫鬟,她需要的只是精心的服侍和吹捧的马屁罢了,对于不听话或是犯了错的丫鬟,她也没有耐心教育的兴趣,直接一顿大棒打得皮开肉绽丢到柴房反省去。   而银竹和杭菊都是二等丫鬟,生了一张抹了蜜油的小嘴,说起好话来一套一套的,拍得陈真真很是舒爽,只叫在一旁听着的乌攸胃里直翻腾。   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的心态,就如同骤然暴富的暴发户,恨不得叫人天天不变样的地拍着马屁,以弥补过去服侍别人,拍别人马屁的心理落差,可以理解,但就是挺膈应人的。   从乌攸来之后,陈真真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但是每天层出不穷的小事,让负责照顾她的乌攸都想搞一剂麻醉剂来放在她的菜里,叫她安安生生地睡上几天,不要一睁开眼睛就忙着作,她不累乌攸都替她累。   她自从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必须先去吐一场,没关系,孕妇的妊娠反应嘛,可以理解,然后她就开始借着这个不舒服的劲儿和起床气借题发挥,看谁都不顺眼,逮着人的一丁点儿错处,就发火,就打人,甚至对乌攸和她带来的两个丫鬟都没有好声气,但是过后,她又会娇娇嗲嗲地向乌攸赔礼,一副“我是个孕妇你舍得跟我计较么”的口吻,叫乌攸真的很火大。   除此之外,挑食啊,走路时刻意摆出走得很艰难的姿态啊,轻声细语说话跟蚊子哼哼,生怕一大声孩子就给吓掉了啊,安荣禹一送来什么东西就在乌攸面前可劲儿秀啊……   好吧,这些乌攸都能忍,孕妇么,矫情一点儿也是有的,为自己的孩子考量,可以理解。   但是乌攸不能忍的是,她似乎随时随地每个细胞每个器官都不舒服,这儿疼那儿疼,动不动就倒在床上做林黛玉捧心状,好像下一秒就死过去了一样,但每次慌慌张张地给她请来大夫,得到的回答都是“胎儿康健”。   不对啊,既然胎儿康健,你每天作死作活地给谁看呢?   ☆、第七十六节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作   后来,她真是越玩儿越欢快了。   在乌攸入住连翘院半个月后,陈真真开始孕吐。   她吐的时间很奇怪,白天不吐晚上吐,吃饭不吐走路吐,安荣禹来的时候吐不来的时候不吐……   总之,吐的都很是时候。   她吃得也不少,但就是吐不出点儿实际性的东西来,更多时候都是在干呕,眼泪汪汪,双眼含情,让乌攸甚是佩服。   一个人是有着什么样的精神,才能如此认真地练习表演呕吐,还演得如此敬业?   乌攸是负责着她的胎的,就是直接地责任人,因此,她总是在半夜被陈姨娘房间里传来的喧闹声吵醒,然后就被迫来到房间里,欣赏她颇具美感的呕吐表演。   很快,乌攸就明白了陈真真是作给谁看的。   她当然不会是专门表演给自己看的,主要的表演对象,是安荣禹。   安荣禹是个不信大夫的话的自信派,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因而他每次探访连翘院的时候,看到陈真真那副孩子马上就要从她的喉咙眼里被吐出来了的样子,就感觉很危险。   他不仅反复对大夫强调要好好照看陈姨娘的胎,私底下也对乌攸提过很多次,要叫她“好好照顾真真”,毕竟“她是相信你的”,所以“你也得尽心尽力才是”。   嘛意思?这不就是在暗指乌攸没尽心尽力,让她受了委屈吗?   ……乌攸对此表示,意料之中。   反正她找自己来,就是想拉一个垫背的,没打算跟自己发展除了敌人之外的特殊关系。   她作死作得简直是得心应手,就连白姨娘也听说了,她还跑过来一次探望陈真真,结果被陈真真那说两句话就要干呕一次,活生生快把自己的肺呕出来的姿态弄得再也不敢随便前来。   私底下,她也和乌攸有过联系。连她都看出来,陈姨娘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不适是装出来的,她一个怀过孩子的女人看得更清楚,真的要吐的话,绝不会像她那样,优美漂亮,欲语还休的。   如果是真难受,眼泪鼻涕都能一起流下来,还能吐出来她那样的美感?   但安荣禹果真是安荣禹,他没有辜负乌攸对他的判断。他的眼珠子就是用来擤鼻涕的。   他不仅吩咐乌攸要好好照顾她。话里话外简直是把乌攸当老妈子一般。还很怜惜陈姨娘这副作死作活的样子,称其为“天真可爱”,俩人天天腻在一起,一个喊难受。一个就忙前忙后地伺候,还嫌弃身边的乌攸照顾不周,跟乌攸私底下谈了好几次心,言语甚是严厉。   每当这个时候,乌攸表面就作痛心疾首状,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看着他装13.   而且,每次安荣禹来了兴致,想跟乌攸*一番的时候。陈姨娘的病就会排山倒海般地爆发,什么动了胎气啦,胸闷想吐啦,把安荣禹骗走。而安荣禹似乎也很满意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病容,可怜兮兮地依靠着他的感觉。因而对陈姨娘是有求必应,她勾勾手指,安荣禹就摇着尾巴撒着欢儿奔过去。   蜀葵和灯笼都把乌攸的委屈看在眼里,蜀葵更是时不时对乌攸狠狠吐槽陈姨娘的作死病,并质疑安荣禹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乌攸很想对蜀葵说,他就是个睁眼瞎,现在大男子主义正爆棚着呢,满心都以为陈姨娘是真心想要依赖他,所以才玩着好丈夫的cosplay玩得high得很。   在安荣禹面前,乌攸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也不打算在背地里告状,哪怕陈姨娘正想着花样在安荣禹面前给她上眼药,乌攸也都笑纳了。她甚至在和安荣禹独处的时候,还说陈姨娘多么多么不容易,怀着孩子多么辛苦,顺带有些担心自己将来如果怀孕了之后会不会也受这么多苦。   在蜀葵看来,乌攸这么妥协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只会助长那个妖孽的气焰,叫她更加欺负自家姨娘。   自家姨娘难道是要做“包子”不成?   乌攸曾给蜀葵解释过“包子”的含义,就是碰到事情,只会任人欺负,然后躲在角落默默地哭,她教导蜀葵,千万不要当包子,该回击的时候,就要回击,要不然被人欺负到哭也是自己活该。   所以,蜀葵很不能理解姨娘为何要这么做。   姨娘不告状,不反抗,还跟着这个陈姨娘闹腾,这不就是纯包子嘛。   乌攸自然是知道蜀葵的心事的,这些日子来,蜀葵和灯笼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自己半夜被吵起来,蜀葵和灯笼必然也是不得安枕。   但是乌攸有自己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她还是得当一段时间包子。   当包子的滋味委实不好受,有好几次看到陈姨娘在撒完泼后心安理得毫无诚意地跟自己道歉时,乌攸都恨不得拿刀逼马克思了,让他选择,不是带走她就得带走我!   可乌攸每次都在爆发的临界点上忍了下来。   不仅忍,她还在私底下联系上了白姨娘,让她也时常来看望陈姨娘,装作对她的胎很重视的样子。   在每次看到陈姨娘呕吐的时候,她都比她的贴身丫鬟反应还大,抚背啊倒水什么的,几乎是一力承包。   哪怕她的丫鬟有一丝不周到,她都会帮着陈姨娘的腔教训丫鬟。   每次大夫来的时候,她都十分紧张地询问大夫陈姨娘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问题,紧张的样子搞得好像陈姨娘下一秒就会小产一样。   陈姨娘哪怕下床稍微走两步,乌攸都会如影随形地跟着,真当她是个纯洁无瑕的玻璃人儿,怕她摔着碰着,恨不得给她捧到香台上一天三炷香地供起来。   这一连串的忙活下来,乌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蜀葵看着自家的姨娘忙前忙后,劳劳碌碌的样子很是心疼,就连陈姨娘都不大忍心黑她了。   谁能怀疑一个天天把自己当驴子使唤的人,会怀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吗?   要知道,陈姨娘的一饮一食都可以随时经过乌攸的手,万一哪个环节上有了错漏,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乌攸,如果她真的要害陈姨娘的话,不会这样事必躬亲,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尽心尽力了。   陈姨娘在感动之余,表示:既然你对我这么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照样在安荣禹面前给乌攸上眼药,照样不遗余力地抢夺着乌攸的宠爱,照样天天变着花样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然后以看着乌攸忙前忙后,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样子为乐。   但是,陈姨娘不说,也会有别人去安荣禹面前说乌攸的好话的。   就比如说,现在已经成为了乌攸隐形盟友的白姨娘。   她在偶尔几次去见安荣禹的时候,都会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乌攸,说她现在为了照顾陈姨娘,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大圈,可怜得很。   安荣禹本来还不信她会如此劳碌,可当他再次来到连翘院,特意留意了乌攸的气色后,他震惊了。   他的乌娘居然在一个多月间就把下巴都瘦尖了,她站在越发珠圆玉润的陈姨娘身边,更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气质。   相比之下,陈姨娘的脸蛋那叫一个白皙红润有光泽,哪怕刻意涂抹了让自己显得气色不佳的淡黄色脂粉,但也不及乌攸自然。   毕竟,乌攸身上的肉都长到了陈姨娘身上,只需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陈姨娘虽然“气色不佳”,可肉却是实打实地增长了不少,一点儿也不像天天把干呕当日常活动的人。   两相比较之下,安荣禹的怜香惜玉之心便部分地转移到了乌攸身上。   他刚关心了两句乌攸的身体,陈姨娘的脸就黑了下来,她忍耐了两分钟,安荣禹却还在细心地问着乌攸最近的饮食起居如何,小性子顿时按捺不住,剧烈“呕吐”起来。   当然,还是干呕。   安荣禹被迫转移了注意力,想去看看陈姨娘的情况,陈姨娘吐完了,却拿背直对着他,连个正脸都不叫他看。   安荣禹不解陈姨娘为何发小性子,只觉得蛮有趣的,上前去哄,乌攸也识趣地退开。   离开房间后,蜀葵一直闷不吭声地跟在她的后面,直到和她一起回到厢房房间里时,蜀葵的小脸还是一脸愤愤不平。   灯笼去给陈姨娘煨安胎药去了,房间里只有乌攸和蜀葵两个人,她这副晚娘脸挂了这么久,乌攸又不是瞎,自然注意得到。   之前她一直不说,是怕蜀葵阅历尚浅,在和陈姨娘天天接触时一时兜不住露出了些破绽来,所以才一直瞒着她,至于灯笼吗,这个小姑娘和乌攸一样,无比活跃地满足着陈姨娘各种荒诞的要求,但她只是出于一个丫鬟的本分而已,恐怕还没有想到自家的姨娘被人欺负这个层面上。   乌攸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蜀葵解释一下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了。   陈姨娘和安荣禹闹小脾气,看似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对乌攸来说,这意味着一个信号。   乌攸看过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的精神生活水平超越其物质生活水平时,他(她)就会开始矫情。   她还看过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所以,这两句话拼起来,刚好可以构成一个因果论,也刚好就是陈姨娘现在境况的写照,只是,她本人还浑然不觉罢了。   ☆、第七十七节 灯笼,你够狠   陈姨娘的出身和她现在所受到的超越之前百倍千倍的优渥待遇,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就比如说之前一直靠啃窝头就咸菜的人,中了一笔千万元的彩票,就有可能不停地买血燕人参鲍鱼当饭吃,以弥补过去的损失和遗憾。   别人乌攸不敢说,但论起陈姨娘,她百分百就是这样的人。   她之前有多谦卑,现在就有多跋扈。   乌攸的目的就是利用了陈姨娘这样的心理。   你不是作吗?好,你就作吧,不仅你作,我还陪着你作,帮着你作,让你作出新花样作出新巅峰,作到忘了自己的身份作到天荒地老。   女人啊,平时作一作,就当是生活的调剂,男人会爱上这种偶尔为之的小情趣。   还有那种段位高的,自己作,自己得利,不仅如此还能用手腕作死别人。   再有的,便是陈姨娘这种,作着作着,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乌攸早就知道,安荣禹在七月份过去后,就会去安家的铺子里干活,那个时候为了和安荣泽争一口气,他绝壁会抢着出风头。男人么,一有了事业就想证明自己有多牛叉,而安荣禹这种人尤甚,他肯定不能容忍在脂粉圈里挥斥方遒大杀四方的自己会在事业上落人于后,更不能容忍超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是他看不起的安荣泽。   所以,燃烧吧,安荣禹的小宇宙!   到那时,他怕就是没这么多精力陪着陈姨娘玩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游戏了。   那之前享受了众星捧月待遇的陈姨娘呢?   距离七月份还有半个月,乌攸只需等着这半个月过去,她就要开始行动了。   一个时常被围在中心当做重点对象呵护的小白花,突然没人观赏她闹腾了了,她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当然是大作特作,像以前那样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乌攸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就是在把陈姨娘积压的、潜藏在每一个正常女孩身上的小性子一点一点诱发出来。   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还要给最好的。   可这么一来,假如那最好的东西陡然间断掉了呢?   乌攸很期待那之后陈姨娘的精彩表现。非常期待。   蜀葵在听完乌攸的全部计划后,眼睛都亮了,脑残粉模式全开,直说乌攸厉害,给陈姨娘设了个这么解气的局。   正在蜀葵表达对乌攸滔滔如江水一样的敬仰之情时,灯笼进来了。   这么些日子的劳碌过后,灯笼那原来圆嘟嘟的小脸也瘦下去了不少。   看着灯笼和蜀葵一样被熬得心力交瘁的模样,乌攸有点儿小后悔,觉得自己真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们俩自己的计划。   可说实在的,毕竟灯笼不像蜀葵一样。一开始就跟在自己身边。总有些不大放心。但乌攸知道自己只是在捕风捉影罢了,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怕自己跟蜀葵说了,对自己百分百信赖的蜀葵会对灯笼生出戒心。妨碍扶风院内部的安定团结,那就不好了。   灯笼见乌攸正盯着自己,扬起唇角,笑得很纯净可爱:   “姨娘,您脸色不大好,劳碌整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看着灯笼无比纯净的眼睛,乌攸突然觉得自己杯弓蛇影得太没有必要了。   她挥挥手,示意蜀葵把自己的计划也讲给灯笼听。   蜀葵这些日子来和灯笼共患难。真心很喜欢这个天真又肯干的小丫头,立马兴致勃勃地把她拉到一边八卦起来,把乌攸的计划全盘传达给了她。   两个人切切察察了一会儿,灯笼惊讶地抬起了眼睛,望向乌攸。像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姨娘,是真的吗?”   乌攸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灯笼怎么是这个反应?难不成她是觉得自己这个方案是在害人?和她的价值观发生冲突了?要发表什么反对言论了?   在乌攸反思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的目的告诉灯笼时,灯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委屈地磕了两个头,对着乌攸疑惑的视线,小声说:   “姨娘……灯笼错了……早知道姨娘有自己的想法计划,灯笼就不应该私心想着给姨娘出气,往她的安胎药里吐口水了。”   ……   灯笼,你够狠。   在确定灯笼每次给她煨安胎药的时候,都不遗余力地往里吐过口水,乌攸真的觉得灯笼她赢了。   再回到计划本身,乌攸并不打算在这里熬满半个月,她的身份设定毕竟是姨娘,总干着丫鬟的事儿,叫外人看久了,还真以为谁都能作践她呢。   但乌攸正筹谋着想个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陈真真又作死了。   而她这次作死,居然作到了灯笼的头上。   这件事的起因,起源于一盅雪梨百合汤。   在乌攸和两个丫鬟交过底的两三天后,乌攸有些小咳嗽,而偏巧陈真真也因为季节交替咳嗽了两声,她的小厨房就炖了一锅雪梨百合汤,给陈真真端去一碗后,灯笼看还剩不少,就想端一碗给乌攸。   而连翘院的丫鬟银竹恰好就在小厨房里,她立刻阻止了灯笼,并趾高气昂地质问灯笼是不是想要偷。   灯笼无比实诚地回答说:   “我想给我家姨娘端一碗。我家姨娘也有些咳嗽。”   但银竹硬邦邦地说:   “那你端这么一大碗,你家姨娘喝得了吗?明摆着就是你想偷食!”   灯笼眨巴眨巴眼,说:   “但我没有啊。要是银竹姐姐你不放心的话,就跟着我吧,我把汤端到我家姨娘面前,你看着她喝完,顺便还可以把碗带回来。”   灯笼的建议换来了银竹的一顿冷嘲热讽:   “让我把碗带回来?让我去看着你家姨娘喝?你当我有那么闲吗?你家姨娘入府都快一年了,肚子没个动静也就算了,还对我们发号施令,让我们做这做那,她凭什么命令我们呀?她有什么资格?”   灯笼的反射弧比较长,她看了银竹一会儿,才说:   “姨娘肚子没动静和我给她端一碗汤有什么关系?反正还有那么多。不吃多浪费。”   银竹的嘴角轻蔑地一挑:   “果然是暗门楼子里出来的女人调教出来的丫鬟,半点儿仪态都没有,只想着吃喝,跟乡野村妇似的。”   灯笼望了望手里的雪梨百合汤,又看了看银竹,说:   “……嗯……那我到底能不能端?”   银竹一下子被呛住了,她本来试图歪楼,把话题转移到敏感的地方去,好狠狠地扇这个自从来了之后就不听话的小丫鬟一记耳光,但是没想到灯笼一直在坚定不移地坚持着“雪梨百合汤”这个主题。誓死不跑题。   她不接招。这可怎么继续玩?   望着灯笼闪耀着“这汤我是端走还是不端走”含义的小眼神。银竹一时无语。   这个时候,蜀葵进来了。   她早就在门外听了一段时间,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给听了个全乎。   看到蜀葵明显变得不善了的眼神,银竹退了退。但一想到自家的姨娘现在可是深得三少爷的青眼,胆气就壮了几分:   “怎么啊,要干什么?”   蜀葵二话不说,往前走了两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刚才说我家姨娘什么?”   银竹虽然骄横,但她也能分清楚可以跋扈的对象,就比如说灯笼,就属于绝对好欺负那种,而且不会告状。蜀葵就不一定了。   她打了两句哈哈,就想出门,可蜀葵已经被气昏了头了,冷笑一声,抄过灯笼手里的碗。劈头盖脸地把还散发着热气的滚烫的雪梨汤泼了过去。   银竹猝不及防,被烫得吱哇一声,差点跳起来,她本来第一时间是想要扑上来撕蜀葵的嘴的,但是她判断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蜀葵和灯笼是两个人,她只有一个人,其他的丫鬟和婆子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自己没个帮手,打起架来,1v2似乎并不是啥明智之举。   判断完毕后,她嗷地一下子撒丫子蹿了出去,边蹿边喊:   “救命!杀人啦!姨娘救我!”   她一路就奔着陈姨娘的屋子去了,响动声惊动了半个连翘院,也惊动了正在屋子里休息的乌攸。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咳了两嗓子,伸出脑袋去看,眼见着那丫鬟背上冒着腾腾的热气钻进了陈姨娘的屋子。   乌攸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是*了么?   但当她推开屋子的时候,大概根据银竹的逃窜路线推测出她跑来的方向是小厨房时,蜀葵和灯笼就从厨房里钻了出来,蜀葵手上提着一只空碗,气得直哆嗦,灯笼则茫然地看向乌攸,眼神中含着惊慌。   乌攸马上意识到,大概出了什么事儿了。   少顷,陈姨娘便从屋子里钻了出来,身边跟着那个哭得梨花带雨,跟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的银竹。   陈姨娘的肚子已经微微突了出来,她一手撑着腰,看着站在院子侧边的乌攸,又把目光投向了还站在远处小厨房门口的蜀葵和灯笼,脸色一沉,对闻声聚来的一堆丫鬟婆子下令道:   “敢动我连翘院的人,打!”   喵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蜀葵和灯笼和我的关系?我这个正主还站在这儿,你别特么的装看不见!   看到刚才的场景,再加上灯笼离开前向乌攸讲过自己是去小厨房给她端碗雪梨百合汤,乌攸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很有可能是这个叫银竹的丫鬟口出恶言,借故挑衅,惹恼了蜀葵,蜀葵才会动手的。   乌攸对自己的人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她们不会无辜滋事,先撩者贱,百分之九十是这个银竹先挑的事儿, 吃了亏之后又不甘心地跑去告状。   不要脸,鉴定完毕。   但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鉴定她要不要脸的问题,而是先要保住蜀葵和灯笼再说!   ☆、第七十八节 耳光响亮   乌攸深吸了一口气,装出讶异的样子,问陈姨娘:   “妹妹,蜀葵她们是怎么了?”   陈姨娘却理都不理乌攸,不仅装瞎子还装聋子,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没听到吗?抓过来,打!”   妈蛋,捧杀有效过头了!这货现在居然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感啊!   那些丫鬟婆子本来见乌攸还在,有些忌惮,但得了自家姨娘的吩咐,又想到近来自家姨娘颇得三少爷关怀,胆子齐齐地都大了起来,俩婆子迈着脚就冲向了蜀葵她们。   乌攸磨了磨牙,捏紧了腰间的玉玦,在心里低吼了一声:   “林回今你给我滚出来!快点!”   前些日子,因为乌攸对于陈姨娘太过有求必应低声下气,林回今虽然知道乌攸的计划,也看不过眼,跟乌攸闹别扭,俩人不讲话已经好几天了。   她呼唤林回今,这家伙居然半点儿回应都没有,乌攸再也忍受不了了,把玉玦从腰间扯下来,狠狠往地上一摔,朝前急走了几步,断喝了一声:   “大胆!给我退下!”   她呵斥的对象是那两个婆子,她们看乌攸像是动了真怒,识趣地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自己的姨娘。   陈姨娘似乎没想到这一个半月来对自己简直是像对待亲妈一样的乌攸居然敢对她的手下婆子高声讲话,愣了一愣,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副高冷的表情,斜睨着乌攸,冷声说:   “乌姨娘可有话说?”   乌攸很快对当前的局势有了个判断。   这一闹开,她离开连翘院的目的便可以达到了,也是顺理成章。   既然是要离开了,她当然得漂亮地离开,不能窝窝囊囊得像是个被气跑回娘家的小媳妇。   她先是咳嗽了两下,才开口说:   “姐姐我自是有话说的。现在状况不明,妹妹就动手下令要打我的人。未免不太合礼数吧?”   礼数?   乌攸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看起来虽然有些恼怒,但还是在隐忍中不敢爆发,措辞啊什么的都是很恭敬的。   陈姨娘把她又想发怒又想忍住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一撇,倨傲的神情又回来了:   “姐姐的人在我连翘院,不守连翘院的礼数,算是什么?不知姐姐平日里是怎么调教丫鬟的,竟纵得她们肆意行凶,伤我连翘院的人?”   乌攸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陈姨娘身边一脸嘚瑟的银竹。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那姐姐我。也有权知道我的丫鬟到底伤了谁吧?伤人原因暂且不明。直接就动手,这也是妹妹调教丫鬟的手段?”   乌攸的语气中少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冷静,眼睛直视着陈姨娘。唇角也似笑非笑地扬了起来。   陈姨娘这些日子来少有地被人连续呛声,脸都被气白了。   她根本没有仔细询问银竹为什么被烫的原因,只听得银竹大叫,随即便背上冒烟地窜了进来,控诉是蜀葵和灯笼无故拿热物烫人,还说她们言语间对姨娘和姨娘腹中的胎儿多有不敬,并讽刺如果没了这个孩子,三少爷根本不会看陈姨娘哪怕多一眼……   银竹的满嘴胡吣成功惹恼了陈姨娘,她根本没问更深层次的缘由。就杀了出来,要好好教训这两个在自己的连翘院还大放厥词的死丫头。   那厢,乌攸慢条斯理地挖着坑:   “平心而论,姐姐也和妹妹一样,认为丫鬟需要调教。不然就无法无天了,甚至敢欺瞒主子,试图瞒天过海。妹妹放心,姐姐就是想要一个说法,倘若蜀葵和灯笼当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不必妹妹劳心,我自会教训她们。”   听到乌攸的质疑,陈姨娘冷笑了,反问乌攸:   “姐姐真的会给妹妹一个公道?蜀葵她们可是姐姐的人,姐姐就不会徇私?”   乌攸用手帕掩嘴咳嗽了两声,借机好笑地瞄了一眼蜀葵她们,蜀葵也回了一个眼神,意思是“我们没有做什么”,不怕理亏。   但是乌攸并不觉得这事儿就能这么完了,眼下的局面,要想回归到之前的平安无事,已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得有下一手的准备才行。   于是,在咳嗽完之后,她把手帕收回了手心里,把手拢进了袖里。   另一边,陈姨娘并没有注意到乌攸的小动作,她掉头瞅了一眼银竹,下令道:   “你说!”   银竹先是有些心虚,毕竟这事儿她是随口乱编的,但看看眼下的情况,除了乌攸主仆三个人之外,全都是连翘院的人,她就算把这段谎话大而化之地说出来,蜀葵和灯笼也是有口难辩。   谁叫那个时候小厨房只有她们两个人和自己?   那她们到底说了点儿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胆气提起来之后,银竹下到台阶下面,把她跟陈姨娘编造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还添加入了新的元素,把蜀葵和灯笼直直地贬成了心怀不轨的小人,把自己塑造成了一抹高山上纯洁无比的雪莲,言语中更是暗讽乌攸是出于嫉妒,跟自己的丫鬟嚼舌头,而丫鬟一不小心在拌嘴吵架中,流露出了这种意思。   所以,经过一段复杂的论证后,一个杠杠的结论被抛了出来:   乌攸是个嫉妒陈姨娘受宠,在背地里诅咒的小贱人。   乌攸听到这种纯粹的强盗理论,不仅一点儿都不生气,还觉得挺好玩的。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的孩子能遗传到安荣禹的渣男基因?嫉妒你是靠着我给你的蛊方爬上的安荣禹的床?还是嫉妒你自以为打击了祝姨娘就觉得天下太平的盲目乐观心态?   银竹陈述完毕后,一脸得色地看了看乌攸,又看了看气得脸都快青了的陈姨娘,谄媚地安慰陈姨娘道:   “姨娘,您不要为那些个下贱之人伤了身子……”   乌攸在银竹讲述的时候,就慢慢地从厢房门口踱到了她身边,听到银竹这样讲,乌攸跨了一步,来到她身前,嘴角往上一挑。笑脸盈盈地说:   “下贱之人?银竹此言,是指谁?”   银竹偏过脸去,刚好和乌攸的笑脸撞了个面对面,她不是个傻子,饶是有陈姨娘在背后撑腰,她也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地指着乌攸的鼻子,说老娘骂的就是你你特么来咬我啊。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而她沉默,可不代表乌攸会沉默。   她扬起了纤瘦的巴掌,几乎是以豹子的速度熊的力量。挟着劲风。一巴掌就糊上了银竹的熊脸。   银竹猝不及防。就感觉一阵霸道的力量照她的脸就扇了过来,她还来不及躲闪,就差点横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狼狈地趴在地上,一颗牙齿直接掉了出来。   乌攸本来配备的就是一身巨力,这巴掌更打得是货真价实不打折,不仅把银竹打懵了,把陈姨娘也给弄懵了。   趁着陈姨娘还没回过神来,乌攸便指着银竹的鼻子,口气严厉地斥骂起来: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堂而皇之地说这些个腌臜话!你是何意?诅咒陈姨娘腹中胎儿不安?还是挑拨我和陈姨娘的关系?好啊,你既说是蜀葵和灯笼先不敬的,那你是为什么会被泼汤?你既然是如此忠心的丫鬟。为什么不当即泼回去,给你家姨娘出气,反倒如理亏一般,先跑回房中报信,并把那些个糟心的话一点儿不落地转述给你们姨娘?这就是你忠心护主的表现?你还真不怕你们姨娘听闻这些话气急攻心而动胎气啊?”   银竹捂着自己的腮帮子。里面有三颗牙都活动了,她晕头转向地为自己辩解说:   “奴婢本不想与其纠缠,怎奈她们纠缠不休……”   乌攸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扬起嗓门,冲蜀葵和灯笼大喊:   “你们两个也给我过来!”   蜀葵被吓得一抖,她自从服侍乌攸以来就没见过乌攸发这么大的脾气,更别说是亲自动手打人了,而灯笼更不用说,被乌攸火山爆发一样的脾气吓得两股战战,两个人胆战心惊地挪了过来,在台阶前跪了下去。   乌攸来到她们面前,沉着脸说: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如实说!是不是像银竹所说的那样!”   灯笼吓得讲不出话来,可蜀葵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之前,银竹侃侃而谈,往她们身上泼脏水的时候,蜀葵还很讶异人居然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但经过最初的恼怒后,她知道,自己也得冷静下来,如果恼羞成怒的话,只会给对手留下把柄,让姨娘更加难做。   于是,她条理清晰地讲述了她在厨房门口听到的灯笼和银竹的对话,其中对乌攸的众多侮辱,她都不想说出口,都是在和乌攸目光交流多次,乌攸一定要叫她说出口时,她才换用了更委婉的言辞,把整个事情都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当她讲到自己忍无可忍拿汤碗去泼银竹的时候,银竹觉得自己如果不发点儿声就该吃亏了,便吼道:   “一面之词!这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蜀葵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冷冰冰地斜了一眼银竹,说:   “你也是一面之词。谁也别说谁。”   乌攸则盯着站在台阶上,面色阴晴不定的陈姨娘,心中冷笑。   这事儿,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银竹先告的状,那她就先掌握了主动权,她们在这一点上,还是落人于后了。   只是,她这状告得实在是太赤果果了,把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股脑儿都兜了出来,顺带着还想捎上自己。   一箭双雕的活儿,还得靠有技巧的人来玩儿,否则那就是弄巧成拙。   不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那太简单了。   ☆、第七十九节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想到这儿,她望着陈姨娘,取出手帕咳嗽了好几声,等到喘息稍平后,她的语气也平静了许多,问陈姨娘:   “妹妹,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你怎么看?”   乌攸的语气,似乎用平静来形容还不大对,应该是“虚弱”才更为恰当一点儿。   乌攸争取的就是这个时候。   总不能光叫银竹唱戏她们干听着,乌攸得先扇银竹一巴掌解了气,然后趁着双方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摆出要教训灯笼和蜀葵的样子,反客为主,抢过陈姨娘审问的权利,等蜀葵她们把该说的话说完后,再把判断权交还给陈姨娘。   这双方呈堂证供都摆这儿了,你就自己判断是对是错吧。   很明显,双方现在是各说各话,谁都没证据,就看陈姨娘现在该相信谁了。   而陈姨娘也没有辜负乌攸对她的了解,她假装思忖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在乌攸看来无比愚蠢的决定:   “虽然是没有更加直接的证言,可银竹先是被蜀葵泼热汤,又被姨娘殴打,这实在是太不给妹妹面子了,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儿发生在我连翘院,妹妹就先做主,把这两个丫鬟关起来禁闭一段时间。乌姨娘且宽心,妹妹是个有分寸的人,我不会对三少爷提起的。”   你丫当我傻啊,你不会跟安荣禹告状?你骗鬼呢?   至于那所谓禁闭,乌攸可不相信是简单的禁闭就算了,至少得加点儿老虎凳辣椒水小皮鞭蜡烛油什么的助助兴。   哦,搞了半天,你不仅要把我的人抓起来,事后还可以有意无意地跟安荣禹提起来这件事,比如说趁今天安荣禹来了之后装作被这件事弄得伤心欲绝,如果安荣禹追问了的话,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乌攸说,你看。这是三少爷逼我说的啊,可不是我主动说的。   天下的好事都叫你一个人占了?   如果这事儿交给乌攸处理,让乌攸站在陈姨娘的立场的话,面对着这难以判断对错的困局,她绝对会把三个人一起关起来,既不给外人留话柄,又能显示出惩赏有度,绝不会偏私。   而陈姨娘现在呢?心都快偏到太平洋去了,是个人长双眼睛就能看出来。   她不就是想先封住自己的口,也封住对外信息流通的渠道。只对着安荣禹一个人可劲儿编。让他对自己的不满日积月累。直至某天忍无可忍而爆发么?   既然知道了敌方的战术,乌攸也得出点儿招了。   乌攸还没有忘记,这个事情的导火索,是什么东西。   一碗雪耳百合汤啊。   这架吵着吵着。是越来越偏离主题了,那乌攸就负责把话题和关注点拉回来吧。   在听闻了陈姨娘的说辞后,乌攸步子略有不稳地朝后跌了两步,不敢置信地说:   “陈姨娘当真要如此偏私?”   陈姨娘环视了一圈这院里的人,除了乌攸她们仨,基本都是自己阵营里的人。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就放心了。   自己就偏私怎么了,有本事你来咬我呀?   她看得出来,银竹是撒谎了。不然不会在蜀葵讲述的时候,急着跳出来嚷嚷蜀葵的话是一面之词。   当然,她会在事后惩处这个为了栽害乌攸,居然信口开河拿自己腹里的胎儿胡诌的丫头,但是。要是能利用这个时机,当着丫鬟的面,恶狠狠地打她乌攸的脸,她何乐而不为?   乌攸看着陈姨娘脸上扩大的得意之色,刚想再酝酿一下气氛,做一下铺垫,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白姨娘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哎?白姨娘?   来不及去想白姨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乌攸就马上有了判断:   来不及铺垫,得尽快开始表演了!   她刚刚扭过头去,就剧烈咳嗽起来,其架势几乎是要把肺给咳出来,紧接着,她扭过半个身子,看向白姨娘,等确定白姨娘看到了自己眼中闪烁着的委屈的泪光后,才唯美地倒了下去。   当然,她不是扮娇弱给白姨娘看的,而是扮给白姨娘身后的安荣禹看的。   那一瞬间,奥斯卡影后金马奖影后飞天奖影后灵魂附体,乌攸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当乌攸娇弱的身躯轰然倒地时,陈姨娘看傻了眼。   她还来不及想刚刚还生龙活虎地扇耳光骂人的乌攸怎么突然间就萎了,就听到一声熟悉的“乌娘!”的叫喊声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陈姨娘眼前顿时一黑,终于从台阶上往下走了两步:   “三少爷,您来了……”   可她的三少爷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冲上前,把闭着眼的乌攸揽在怀里,低头看向乌攸手里握着的手帕——   上面一片刺目的鲜红!   联想起他刚刚跨进院门的时候,乌攸咳得惊天动地的可怜样儿,安荣禹就感觉一阵心痛,更别说看到这片血,他就更心惊了。   前两次来的时候,他的乌娘都是一副风一刮就倒的伶仃细弱样儿,他嘱咐过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可还没嘱咐完,就被陈姨娘突然发作的小性子给打断了。   思及过去,他不禁愧悔万分:   以前,在乌娘没入府前,她就是一个弱小的病美人儿,自打入府后,安荣禹发觉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就暂时性遗忘了她的身体并不好这件事。   仔细想想看,真真怀孕这些日子来,把他都磨缠得焦头烂额,更别说是天天照料她饮食起居的乌娘了。   让乌娘来照顾真真是安荣禹的安排,可如果因为这番安排,叫乌娘的身子熬垮了,那可如何是好?   安荣禹忍不住对陈姨娘起了几分反感:   你的身子不适,就折腾别人,叫别人陪着你一块儿不舒服吗?怎么这么不懂事!   乌攸继续cosplay着睡美人,看样子表面还是风平浪静,可是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什么状况?白姨娘和安荣禹怎么一起来了?   这特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猴子搬来的救兵?   而被安荣禹忽视了的陈姨娘则更是摸不着头脑:   乌攸只有主仆三人在连翘院里住着,其他都是自己的人,这事儿从一开始发生到现在还不到半个钟头。按道理说,乌攸没有出去通知安荣禹搬救兵的机会,而陈姨娘更没有通知安荣禹的必要和动机,她巴不得除了连翘院里的人谁都不知道这件事,然后骗过乌攸,私底下跟安荣禹上乌攸的眼药。   难不成……这连翘院里有乌攸的内奸!向外通风报信!   在陈姨娘脑洞大开的时候,乌攸虚弱地张开了眼,把目光投向了在一边的灯笼和蜀葵,意在示意她们赶快上来把事情说清楚。   银竹先向陈姨娘哭,那乌攸就先向安荣禹哭!反正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么。   但是。叫乌攸没有预料到的是。蜀葵还没采取什么措施。灯笼就直直地扑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擦拭着乌攸那本来就没有出血的唇角,呜呜呜地哭得很是伤心:   “姨娘你是怎么了……姨娘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早知道姨娘咳嗽得这么厉害我就不管银竹了。先把雪耳百合汤给姨娘端回来嘛……姨娘,灯笼错了,姨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当灯笼一嗓子哭出来的时候,乌攸还担心灯笼这小丫头会因为一时失控说出点儿不该说出来的话,但随着她的哭诉进行,乌攸要不是还得装着菟丝花,都得为灯笼的机智鼓掌撒花了。   安荣禹听得糊里糊涂的,他还记得银竹是陈姨娘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不知道这事儿又是怎么跟她扯上关系的。   相较于灯笼的天然黑属性。蜀葵已经算得上是半个腹黑,当她看到安荣禹进院子姨娘才倒下的时候就猜到姨娘可能是有什么新招了,再加上灯笼的话一引导,她立刻膝行到安荣禹身前,带着哭腔说:   “回三少爷。今天姨娘一起来,就咳嗽得厉害。陈姨娘今早也有些咳嗽,所以小厨房就煮了一锅镇咳的雪耳百合汤。灯笼见给陈姨娘送去后还有剩余,便想舀一碗端给姨娘,可是小厨房里,银竹百般刁难灯笼,还对姨娘出口不敬,奴婢路过,气不过便泼了她一碗汤……”   接下来的话蜀葵便不用说了,安荣禹光看连翘院里一堆丫鬟婆子包抄着乌攸主仆三人的华丽阵仗,就能推理出接下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他神色冷峻地问蜀葵:   “她说了你家姨娘什么?”   陈姨娘有些心慌了,凑上前去,试图吸引开安荣禹的注意力:   “三少爷,银竹她已经被乌姨娘动手教训过了,您看……”   说着,陈姨娘抬手指着银竹已经肿成了鼹鼠一样的大腮帮子,试图用这个事实,证明现在这个歪在三少爷怀里有出气没进气的货其实是装的。   您看,她一耳刮子能把一正常人的脸打出肿三寸的效果,这是病人该有的力气吗?   可是安荣禹根本看都不看银竹,而是扭头对白姨娘说:   “三房到底有没有人在打理内务了?”   现在祝姨娘因为早产元气大伤,虽说过了月子还是不能下地见风,仍在床上休养,三房的内部事务依旧是由白姨娘说了算的。   听到安荣禹这样明显语气不善的问话声,白姨娘抖了抖,马上行了一礼,低眉顺眼地等着安荣禹下一句的吩咐。   安荣禹把乌攸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连翘院外走去,并对白姨娘说:   “丫鬟非议主子,什么处罚?”   白姨娘的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安荣禹的意思,一挥手,说:   “来人,把银竹掌嘴三十!”   乌攸被安荣禹抱着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把陈姨娘气恼的叫喊和银竹凄惨的叫声都抛在了后面,她闭上眼睛,自得地想:   我吐了血,那你估计得把这个孩子流了,看起来才会比我更惨点儿。   这一局,乌攸全身而退不说,还算计了陈姨娘一把,可以算是胜了。   但是乌攸的心中仍有疑惑:   安荣禹和白姨娘怎么会在这个点儿,这么巧地来连翘院?   ☆、第八十节 请叫我雷锋   但是乌攸一出院门,当她微闭着的眼睛溜过连翘院门口拐角的时候,就看到林回今笑眯眯地,以一个让乌攸看到就产生想要抽死他的冲动的耍帅姿态站在角落里,冲乌攸又伸舌头又瞪眼睛地做着鬼脸。   乌攸顿时无力了,缩在安荣禹的怀里翻了个白眼。   她说呢,怎么蜀葵和灯笼谁都没来得及出来报信,安荣禹和白姨娘就闻风而来,原来是林回今跑去报信去了。   对啊,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她召唤林回今的时候,林回今无法回应了。   那个时候他就跑出去报信了吗?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林回今现在可是个灵体,他是怎么给安荣禹和白姨娘报信的?   托梦?呸,效率太低了。附身?林回今的灵识还没强大到可以把本体里的灵魂挤出去,这点儿也不可能。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个可能了……   ……这家伙很有可能把自己的本体化了出来!   乌攸狠狠地磨了磨牙,这家伙不要命了么!   感觉到怀里乌攸的动作,安荣禹低下头,语气温存地问:   “是我考虑不周,你身体本就底子虚弱,不该让你去照料真真的,你也别怪真真,她现在身怀有孕,脾气不定也是常有的。”   乌攸对于安荣禹的甜言蜜语丝毫没有感觉,只好半合着眼皮装睡,她满脑子都想着林回今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的灵体化出来,冒充成小厮,混到安荣禹身边,向他传达乌攸有危险的事情,然后再在别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消失。   要知道就凭林回今那初阶的灵识,维持五分钟的灵体对他来说就是极限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了乌攸的脑海,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个林回今……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乌攸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林回今是为她好。才会这样跟个愣头青似的不计代价……   但也太笨了点儿!   乌攸挺想找些词儿骂林回今的,她交代过多少遍了,不要轻易把本体化出来,林回今还是明知故犯,但乌攸琢磨了半天,居然想不出来一句可以好好打击一番林回今的话,反倒把自己给郁闷着了。   乌攸被安荣禹抱回了扶风院,急三火四地找来了大夫,大夫诊断来诊断去,诊断出乌攸这些日子思虑过度。再加上染上了风寒。肝火虚旺。才会导致吐血症状。   这大夫说得对极了,之前乌攸还有可能是装的,现在乌攸还真是肝火虚旺,被林回今的举动给气的。   想起那张站在院门口。双手抱臂地看着自己的脸,乌攸才隐约回忆起来,他的脸有些苍白,身体的重心都放在倚靠在墙壁上的背部,好像站不稳似的,笑容看起来也和平时看起来不大一样,没那么飞扬了。   这个家伙!   乌攸刚刚从陈姨娘那里得了一场胜利的乌攸半分喜悦之情都没了,脑子里全都是林回今那张看起来有点儿苍白的脸转啊转啊转,连床榻边安荣禹软言细语外加糖衣炮弹的抚慰都叫乌攸感觉烦躁。要不是还有理智,乌攸都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晕了,叫他闭上丫的嘴,哔哔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林回今颠颠儿地窜进了门,笑呵呵地站在门边,冲乌攸打了个招呼:   “嗨,美女,感觉怎么样?”   乌攸的脸有些发僵,就连坐在她床边的安荣禹都看出来了,他体贴地俯下身,问:   “乌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乌攸合上眼睛,不打算去看那头站在门口笑得阳光灿烂的牲口,压低声音说:   “三郎,婢子没有,只是有些累了。三郎去看看陈妹妹吧,她怀着胎,可别被银竹挨打给惊吓到了。”   乌攸有气无力地说着,语气疲惫得叫安荣禹一阵心疼,他揉揉乌攸的脑袋,说:   “那好,乌娘,我先去一趟,今天晚上我来陪你。从今天起你也不必陪着真真了,好生养好你的身体便是。”   可以远离那个以作死为生活乐趣的陈真真,乌攸本该撒花庆祝的,不是么?   可她只要一想起林回今那个少了很多飞扬气息的笑容,她就觉得胸闷气短,半分兴致也提不起来了。   等安荣禹一走,乌攸便把蜀葵和灯笼也都打发走了,说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见屋里没有外人干扰,林回今就窜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乌攸的榻边,大大咧咧地把手抚上了乌攸的脑门:   “我看安荣禹抱你进来出去的,还以为你发烧了受伤了癫痫了什么什么的,这不是健全得很嘛?没掉胳膊没掉腿儿的。喂,反杀对手的感觉怎么样?真遗憾啊,那巴掌没扇在那个陈姨娘的脸上。我有的时候都在琢磨,想趁着她睡着给她脸上来几个五指山玩玩的。”   乌攸对于林回今喋喋不休地唠叨了些什么基本没有听见,她就感觉到,林回今的手冰得吓人,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的作用就和一块冰枕是一样一样的。   乌攸毫不客气地抓着林回今的手腕,制止了他继续的喋喋不休,也把他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拉了下来。   林回今眨巴眨巴狗狗眼,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干嘛啊,是不是觉得我临危受命,去帮你搬来了救兵,要感谢我?不用啦,这是我应该做的,请叫我雷锋。”   乌攸被林回今那种捧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儿地冲她放电的样子弄得彻底无力了,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对他温柔点儿?   虽然他违背了自己对他的要求,还在关键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得无影无踪,但他也是为自己着想的,要不然的话,安荣禹假如不去连翘院,她也没有机会如此光明正大地连抽陈姨娘的脸。   但当她细细打量起林回今透着苍白的脸,想难得地肉麻一把,抒发一下心中的感激之情时,她就满脸黑线地发现,林回今的耳根后面有一块脂粉的痕迹。唇角上也沾着一抹怪异的胭脂!   ……所以,林回今,你到底是采取了什么办法去给安荣禹和白姨娘报信的?   乌攸二话没说,伸手在他耳朵后面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面一嗅,嗯,果然是脂粉,还是自己常用的那种。   林回今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然后刷地一下变得通红。   注意到林回今表情变化的乌攸无力吐槽了:大哥,我真不是想占你便宜。你能不能不像是被我占过便宜的小媳妇儿似的?   乌攸把手指上沾着的香粉轻轻碾了碾。对林回今说:   “来。跟你老大说说,你偷用我香粉干嘛了?不会是去勾/引安荣禹,出卖色相,才把他找来的啊?”   林回今嘿嘿地笑了。他把耳朵后面的一片脂粉随手擦去,说:   “没有啊,要勾/引他花的时间太长了,我是这样……”   当时,林回今和乌攸还在冷战赌气中,他没在玉玦中好好呆着,跑到了小厨房里转悠。   看着那一锅刚刚熬好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雪耳百合汤,林回今冒出了一个馊主意,他想起了之前灯笼做过的事情。就得意洋洋地掀起锅盖往里面堂而皇之地吐起口水来。   他刚吐了几口,陈姨娘身边的杭菊便进来端走了一碗,但叫林回今没有想到的是,灯笼很快也进来了,并舀了一碗。看样子是要送去给乌攸喝。   林回今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要是让乌攸误喝下去,自己非得被她生生给烤了不行。   他刚想回屋去告诉乌攸千万不要喝那碗汤,灯笼就和那个叫银竹的丫鬟一来一往地拌起了嘴,而银竹越来越口无遮拦,路过门口的蜀葵听不下去了,进来泼了她一身的热汤。   当蜀葵把那碗汤泼出去的时候,林回今就知道,要有麻烦了。   而随即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林回今的猜想,银竹杀猪一样地尖叫着冲出去,在整个连翘院嚷嚷了开来。   林回今本来想直接回到乌攸身边,可是转念一想,陈姨娘估计很快就要杀出来了,乌攸虽然被配备了个金刚芭比的属性,但总不能在人前展露出来吧,灯笼和蜀葵又都被牵涉进去了,这样一来,她们连个报信的都没有,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乌攸自己不能轻易动手,那唯一的外援,就只有那个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来玩儿劈腿的安荣禹还算有点儿价值了。   现在是事不宜迟,越晚越可能有麻烦,陈姨娘的作劲儿林回今是看在眼里的,她真的有可能对乌攸和她手下的丫鬟做些什么,自己与其先跑去和她商量浪费时间,倒不如自己做主,先去找安荣禹再说。   “……所以,我就先回扶风院打扮了一下,打扮成小丫鬟,去找了白姨娘,说我是二房的丫鬟,是去给祝姨娘送东西的。在路过连翘院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面喧闹成一片,好像是陈姨娘和乌姨娘发生了什么冲突。白姨娘听了之后,自然就去找安荣禹了,我就捡了个机会脱了身。就这么简单啦。”   乌攸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回今:   “男扮女装?你?”   林回今自然而然地把乌攸的怀疑语气理解成了赞美语气,他又捧上了自己的脸,乐呵呵地说:   “谁叫人家的底子好呢?打扮起来可漂亮了呢,不信我一会儿再给你扮上看看?”   ……果然,对待林回今就不应该有像春天一样温暖的时候!否则按照这货的操行,给他根竿子他都能登月。   但乌攸还是被他搞怪的样子逗笑了,伸手轻轻拧了一把他的耳朵:   “你呀,就不能听一回话?老整得悬荡荡的,弄得我也提心吊胆的。”   林回今伸了个懒腰,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累死我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林回今的后半句话,在看到乌攸空空荡荡的腰间时,便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望着乌攸原本挂着玉玦的地方,有些委屈地眨眨眼,问乌攸:   “哎,我的房子呢……”   ☆、第八十一节 玉玦丢了?   林回今的房子,就是那块玉玦。   他们每次执行重生任务时,如果是单人出任务,就没什么特殊规定,如果是双人出任务,基本上都会采取一人为主攻,一人为助攻的重生模式。   主攻的那位肯定是要接替客户的身体重生的,而助攻的那位,要么是以一个原本世界中其实并不存在的人的身份出现,要么是以林回今这样的灵体身份出现。   如果是以灵体身份出现的话,他就会寄居在某个物体空间中以栖身,可以借由这个物品空间中蕴含的灵气恢复元气,补充灵体耗费的灵识。   而那块玉玦就是林回今的房子。   乌攸先是迷糊了一下,继而很快回忆了起来:   当时,她召唤林回今,林回今不在,俩婆子都冲着灯笼和蜀葵跑过去了,她一时气急,就把玉玦往地上一摔……   乌攸倒是不怕这东西摔坏,她力气再大都是摔不坏这个带着灵气的东西的,可是如果玉玦一丢,林回今就没地方可住了,要恢复他的灵识也很困难。   乌攸在明确了目前的状况后,顿时斯巴达了。   怎么搞?这东西估计现在还躺在连翘院的地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被陈姨娘捡走。   如果捡走了,怎么要回来?   乌攸见林回今一脸哀怨地注视着自己,不大自然地干咳了两下,把墨兰唤了进来,让她去连翘院打点一下她带过去的细软和被褥衣服,尤其有一枚玉玦,是她很珍贵的随身携带的东西,现在找不到了,有可能是在刚才和陈姨娘的争执中弄掉了。她吩咐墨兰,一定要把这个东西找回来,它对她来说很重要。   看到乌攸紧张的样子,墨兰立刻应承了下来,带着一个三等丫鬟就出了门。直奔连翘院。   林回今见一时半会儿自己的寄居空间是回不来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扮起了可怜:   “那我睡哪儿?”   林回今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得乌攸一阵心虚气短,谁叫她一时脾性上来把他用来恢复灵识的空间给弄丢了呢。   于是,她也只能很是抱歉地说:   “我起来,你睡床上吧。”   没想到林回今涎着脸,大大方方地拍拍乌攸的床榻边,说:   “不用。你往那边去去就行,给我腾个地儿。”   到这个时候你还死不正经!   乌攸的爪子本来想拧上林回今的耳朵,叫这个货借机占自己便宜,可是看看他惨白惨白的小脸。就狠不下心来了。   她气恼地翻身坐起。二话不说就用上了自己的蛮牛力气。不由分说地把林回今按翻在了床上。   话说这家伙的胸肌摸起来还是蛮有手感蛮结实的,只是他现在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虚透了,身娇体软易推倒,乌攸没花什么力气。就把他一个公主抱抱上了床。   来不及悲叹自己和林回今的男女位置已经掉了个个儿,乌攸拽起被子便往他身上裹了一圈,林回今本来还想挣扎两下,可是乌攸用眼神把他吓回去了,他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乌攸把他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   因为灵识的极度耗费,他的整个身子冰凉冰凉的,乌攸不把他包得严实一点儿,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变成冰雕。   包裹到最后。林回今就只剩下一张脸还在被子外面露着,一双眼睛有点儿惊讶地注视着乌攸的动作,愣愣地不讲话。   忙活完了之后,乌攸来到了桌子边,倒了一杯水。没好气地送到林回今嘴边:   “手拿出来端着杯子,把水喝了,快点。”   林回今的杏眼黑白分明地注视着乌攸,看得乌攸全身起鸡皮疙瘩后,才说:   “喂我。”   乌攸一个白眼险些翻到天灵盖里去,但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还是欠着这个家伙的,要不然,让这家伙在玉玦里休养一会儿,他这时候估计都能活蹦乱跳地耍宝了。   因为理亏,乌攸只得耐心地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着温水,还细心地替他擦掉他嘴角流出的水,末了,再次替他整了整被子,确定他整个人都被包严实了,才敲敲他的脑门心:   “你给我老实一点儿,好好躺着,等墨兰把玉玦拿回来你再进去好好补个觉。”   喝过水又被牢牢裹起来了的林回今看起来温驯了许多,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眼睛半合半开,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偷偷地看着乌攸。   乌攸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思考着今天和陈姨娘的战局,并考量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首先,得去找白姨娘一趟,听林回今所说,他是去求助了白姨娘,白姨娘才替她找来了安荣禹,无论如何自己得去表示感谢。   其次,不管多恶心,明天或是后天,自己还得回一次连翘院,装一回大尾巴狼,抒发一下对不能继续照顾陈姨娘的遗憾之情,顺便为今天的事儿做个解释,接下来她就不必管陈姨娘的反应,坐等看她如何蹦跶。   然后,自己必然是得装几天病的,借此也可以博得安荣禹的同情。   安荣禹还有小半个月就要去铺子里忙活了,当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后,忙忙碌碌一天过去,回家之后还有一个撒娇犯嗲爱作死的女人磨缠着她,按照安荣禹的耐性,他要是还能忍就太稀罕了。   乌攸喝着水,默默地在脑中勾勒着下一步行动的计划,而林回今因为疲劳,在床上很快呼呼入睡。   她思考着问题,偶一回头,看到这个难得安静地蜷在被窝里,不多话,睡得云山雾罩的林回今,扬起了嘴角。   这平静很难得,但也很快被人打破了。   乌攸还在构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听蜀葵在外面叫她:   “姨娘,白姨娘来了。”   白姨娘?   白姨娘!   乌攸听说白姨娘来了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手忙脚乱地窜到了床的位置,一把掀开刚刚入睡的林回今的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不是她装病这件事不能被白姨娘知道。实在是……   林回今这么大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别人看不到,可是有被子罩在他身上,就相当麻烦了。   乌攸好端端地坐在桌子边,然后床上的被子有一大块异常的隆起,这该怎么对白姨娘解释?灵异事件?   林回今被乌攸慌慌张张地往被子里钻的动作弄了个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问:   “干嘛啊……”   她还来不及跟林回今解释,白姨娘就走了进来。   看到乌攸还躺在床上,白姨娘便屏退了自己的丫鬟。自己动手搬来了杌子。坐在了乌攸床边。笑盈盈地问:   “妹妹身体感觉如何?”   乌攸很想立刻对白姨娘说我身体倍儿好吃嘛嘛香,说不定灌两碗酒还能上山打个老虎什么的,可是她现在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告诉林回今不要乱动这方面了,所以回答白姨娘的速度就慢了一拍:   “……姐姐不必担心。妹妹身体很好。”   白姨娘用手帕掩嘴,轻轻一笑,说:   “我就猜到,妹妹这些日子应付陈妹妹,怕也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姐姐在伏榆院里都听说了,陈姨娘有三少爷宠爱,性子直爽。今天的事情许也是因为她性子直爽,才惹出来的吧?不过不打紧,妹妹现在已然出来了。就怕陈妹妹乍一离了妹妹的悉心照料。会不适应呢。”   和白姨娘这种聪明人说话从来不需要浪费口舌,她一番婉转言辞可表九曲心肠,把乌攸的目的和其举动能引起的效果都不显山不露水地点了出来。   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乌攸便没有再装傻的必要:   “姐姐是个聪慧的人儿,自然能理解妹妹此举的苦心。”   对于陈姨娘来说。一句歌词最能够概括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乌攸就想知道,在得到的关注一层层削弱、一层层减少后,她到底会怎么个骚动法儿。   但乌攸看白姨娘的表情,似乎是有别的事儿要跟乌攸商量。   在扯了几句别的内容后,白姨娘终于开了口:   “不瞒妹妹说,今日要不是有个二房的小丫鬟来我伏榆院报信,我可能就不能那么及时地赶到去帮妹妹了。”   乌攸的嘴角抽了抽,很想掀开被子,对白姨娘说,你看,这个二房的小丫鬟就在这儿呢。   不过白姨娘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提这个?   林回今在通风报信完之后,应该已经及时消失了,白姨娘来自己的扶风院里,向自己提及这个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小丫鬟,难道是想暗示自己什么么?   但事实证明,乌攸想多了。   白姨娘不是阴阳眼,也不是识破了林回今的女装装扮,而是提出了一个乌攸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那个小丫鬟说,她是二房的,来三房是为了给祝姨娘送东西……”   这话从林回今嘴里讲出来,乌攸并没怎么留心,可同样的话从白姨娘口里说出来之后,乌攸才注意到,他这个无意的谎言,有可能会引起多大的连锁反应。   白姨娘现在恐怕正在怀疑,几个月前,安景卿放火烧花房的事情,或许有可能是祝姨娘和二房的蒋姨娘合谋的!   在那件事情里,蒋姨娘的孩子安景洪根本没受什么伤,而白姨娘的孩子安景卿却险些被搭了进去,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安莘现在也还在禁足处罚中,到现在还没能迈出寻藤院的门。   自从这件事后,季姨娘可谓是元气大伤,可白姨娘一点儿都不觉得庆幸,甚至觉得胆寒齿冷:   假若当时安景卿没能洗脱罪名,那时候遭遇冷遇的,便将会是他们母子,甚至一辈子都有可能翻不过身来!   因为后怕,所以,对于这次祝姨娘和二房的“交往”,白姨娘甚是留心。   要知道,蒋姨娘和祝姨娘自从天花事件后就几乎没有过接触,因此,她十分怀疑,是二房和祝姨娘串通好了,要借着花房事件这件事,打击三房其他姨娘的孩子。   反正二房的孩子安景洪在放火事件中没有受伤,通过花房的事情,二房刚好可以叫三房欠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祝姨娘更是能从中渔利,打击其他的两位姨娘以及她们的孩子,为自己的孩子铺路。   好一个一箭双雕之策!   ☆、第八十二节 玉玦回来了   乌攸和白姨娘心中所想的内容差不多,可她又有点儿疑惑:   二房怎么能算准安莘一定会去放火?   季姨娘难道是个傻子,能够允许祝姨娘和二房拿自己在安府的前程和女儿未来的人生来牟利?   怎么看季姨娘也不像一头温驯的、逆来顺受的拉布拉多,而更像一头动不动就龇牙、不甘被人算计的吉娃娃呢?   当然,不排除季姨娘也被祝姨娘阴了一把的可能性,季姨娘虽然是祝姨娘这个阵营的人,但因为双q受限,经常被自家的兄弟插了满肋的刀跟箭猪似的,让乌攸看了都要为她掬一把鳄鱼的眼泪。   在白姨娘和乌攸各怀心思、脑补祝姨娘是如何算计三房其他的孩子的时候,倘若现在正躺在霞飞院的床上有气无力地休养生息的祝姨娘知道这两位的想法,估计都要跳进黄河以证清白了:   当时老娘怀着孕,正哈皮着呢,谁有心思在那个时候劳心费神地算计你们?老娘还想知道是谁算计了老娘呢!   可见,人的坏事一旦做多了,以后出了事,什么罪名都有可能会往她身上安,不管是不是她做的。   而乌攸看到白姨娘思考时柳眉紧蹙的模样,心中也很高兴。   白姨娘想得越多,对乌攸来说就越有利。   这样一来,白姨娘更会对祝姨娘心存疑心。   白姨娘是个能忍让的人,但她也有底线,她的底线就是安景卿,现在,她认为祝姨娘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祝姨娘的存在,有可能使安景卿身处险境。   她们原先的盟友关系,有了这件事的激化,已然不是岌岌可危,而是土崩瓦解。   这样的局势。对乌攸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乌攸泛泛地安慰了白姨娘两句,可是她依然运用的是那种技巧性极强的引诱式讲话法,似是而非的三言两语,让白姨娘对祝姨娘的怀疑有增无减。   乌攸满意地看着比来的时候脸色更加不虞的白姨娘离开时,墨兰也带着一应的细软衣物从连翘院回来了。   更叫乌攸开心的是,墨兰把那块玉玦带了回来。   但是,墨兰在把玉玦交还到乌攸手里的时候,提起了一件事:   “姨娘,这玉玦奴婢是从陈姨娘手里拿回来的。”   乌攸立刻开始检查这块玉玦有没有被人别有用心地做什么手脚。   不过还好,这玉玦虽然样貌普通。但是材质特殊。一般的玉石让现在的乌攸夹在手指头间一抹就变成玉粉粉了。而真正的玉玦,触手生温,带着股天然的灵性,哪怕乌攸可劲儿砸也绝不会掉一个角儿。   简而言之。陈姨娘是没办法在这上面做些什么手脚的。   乌攸把玉玦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后,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便问墨兰:   “这玉玦你是怎么要回来的?”   墨兰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她去连翘院,看见丫鬟正一簸箕一簸箕地从陈姨娘的屋子里往外运砸碎了的瓷器,她没敢多问,先在地上搜寻起乌攸提起的重要的玉玦来,搜寻无果后,她就跟陈姨娘的大丫鬟昙花打了个招呼。告诉她自己是来收拾乌攸的东西的,顺便问她有没有在地上看到一枚玉玦。   昙花转头去问陈姨娘了,而墨兰就先让跟自己来的三等丫鬟去收拾乌攸在厢房的细软。   没一会儿,昙花便来传话,说是陈姨娘请墨兰过去说话。   墨兰进到陈姨娘的房间时。打一眼就扫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瓷器渣子,而银竹双脸红肿地跪在地上,委屈地呜咽着。   饶是墨兰这么稳重的人,看到银竹脸颊上一高一低、明显是被人抽肿起来的掌痕,都觉得腮帮子直抽抽。   陈姨娘坐在榻上,面目慈祥地看着墨兰,而墨兰天生就是个淡然的性子,往地上一跪,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便等着陈姨娘对自己说点儿什么。   陈姨娘也不打马虎眼,摆一摆手,她身边的杭菊便捧了乌攸的玉玦朝墨兰走了过来,问:   “这可是乌姨娘的玉玦?”   墨兰伺候乌攸久了,对于乌攸时常佩戴在身边的物件当然是心中有数,她先是说了一通感激的话,才从杭菊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玦。   墨兰可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个让乌攸这个怪力神来蹂躏都蹂躏不坏的东西,只听姨娘说这东西重要,她当然得拿出百分百的小心来对待了。   然而,墨兰的谨慎叫陈姨娘注目了:   “墨兰,这玉玦,是你家姨娘特意嘱咐你来拿的吗?”   墨兰不引人注意地用袖口擦了擦那块玉玦,担心陈姨娘往上面涂点儿什么毒药啊什么的使坏,毕竟这陈姨娘曾经做过丫鬟,还是祝姨娘身边的丫鬟,爬上来的时候可以说是用尽了手段和心思,难保她不会暗地里对自家姨娘动什么歪心思。   在防备的同时,她礼节周全地答道:   “回陈姨娘,玉玦是姨娘不慎遗落在这里的,奴婢只是尽本分来取。”   但陈姨娘似乎打算不依不饶地问下去:   “我在连翘院里,日日看着乌姐姐佩着那玉玦,想必来说那是对乌姐姐极其重要的东西吧。”   墨兰软硬不吃,泰然答道:   “奴婢在这里谢过陈姨娘。”   听到墨兰原封不动的转述,乌攸在心里好好暗爽了一把。   想起陈姨娘自以为可以从墨兰口里诈到些什么,想知道那玉玦对自己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却被墨兰堵得没话可说的样子,乌攸就恶趣味地感到舒心。   乌攸拿回了玉玦,便让墨兰出去了。   墨兰也正想快点回去,刚才乌攸叫她去连翘院之前,蜀葵和灯笼正七嘴八舌地跟她吐着槽,说这些日子来陈姨娘有多作多无耻,说到关键的地方,乌攸便把她派出去干活了,现在她急着回去听最后姨娘是怎么漂亮地收场的。   墨兰走了,乌攸便去捅林回今,从白姨娘一走,他就又睡成了一滩烂泥:   “嘿,醒醒,你的玉玦找回来了,进去睡吧。”   “呼呼呼呼……”   “哎,醒醒?”   乌攸的呼唤只换来了林回今的一个翻身和两句不满的嘟囔。   乌攸无奈了。   林回今刚睡着的时候还挺老实的,可是一睡熟了,那姿势真是惨不忍睹,一条腿压在被子上,一条腿压在被子下,整个人拧成了一团,要不是他那条搭在外面的腿又长又白又直,看着还蛮养眼的,乌攸早就不堪忍受把他踹起来换个姿势重新睡了。   看他睡得云里雾里舒服得很,乌攸反倒不好意思把他弄醒了。   等他自己醒了,再进玉玦里去休养吧。   折腾了这一轮,乌攸也累了,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   在她看来,这玉玦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墨兰都已经把一切处理好了,陈姨娘怕也没办法借题发挥。   只是她没能想到,就是这枚玉玦,在不远的将来,为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   眼见着半个月过去了,安荣禹进了安家的一个茶叶分店,先不插手店内事务,看看掌柜是怎样打理铺子的,从最简单的经营学起。   安荣禹小的时候也来过铺子里学习,安老太爷也想从起跑线上就培养自己的三儿子做接班人,因为他小时候看起来的确有那么几分聪明伶俐的劲儿,可他对美女显然对茶叶更有兴趣,居然学会了偷柜上名贵的茶叶去讨好照顾他的漂亮丫鬟,被发现后,安荣禹被训斥了一顿,而那个无辜的可怜丫鬟被以“唆使三郎君偷盗”被痛打了一顿丢出了府去。   培养了一段时间后,安老太爷不禁哀叹,这孩子看上去聪明伶俐,可对于账目啊人情往来啊都不感兴趣,怎么看都没有自己这一代名商的风范。   当然,安老太爷作为安荣禹的父亲,自恋情结也是蛮重的,他所谓的“一代名商”,也只限于周边的几座城市,如果再到更远一点儿的地方,比如说在天子脚下的都会,他顶多算得上是一个乍富的暴发户,那些个真正的名商连瞟都懒得瞟他一眼。   可安荣禹就连自己老爹的这点儿可怜的商业经营基因都没能继承到,倒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继承了个十足十,半点儿折扣都不带打的。   安荣禹本来就没打算付出努力,在他看来,上一辈留给他钱,是本分,是应尽的义务,下一辈就得自己赚钱,赚不来就全都该去死。   让乌攸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次吃醉了酒,在酒后对乌攸吐了真言:   “等老头子死了,他的家产都是我的,我还用操什么心……”   对此,乌攸表示,我顶你个肺。   之前他是年龄小,不知轻重,不知道一个继承人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意味着大把的花不完的遗产。   现在呢?安荣泽回来了,他身上的压力一下子陡增了n倍,压得他就像是一个紧绷的弹簧。   他能不紧张吗?安荣泽流落在外的这几年,一直在经营着一家杂货铺,那些个经营的要领他至少没丢下,可比一张白纸、说啥啥不懂的安荣禹好多了。   就算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两下呢,安荣禹被安荣泽一刺激,终于难得地收敛起了贪玩之心,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可安荣禹一投入,陈姨娘就不适应了。   ☆、第八十三节 花样作死冠军,你好!   她能适应得了吗?   之前她的待遇,可谓是众星捧月,满院子的丫鬟团团转,就为她一个人服务,一个姨娘连带着她的丫鬟都可以被她呼来喝去,安荣禹更是天天来看望,心肝儿宝贝儿地哄着,就连现在当着三房的家的白姨娘也来探望了好几次,每次必送来补养身子的高级货。   想想看,一个人天天被鲍翅参肚喂得脑满肠肥,口味都被养刁了,陡然一下,啥都没了,您就凑合着吃白菜猪肉炖粉条吧您呐,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安荣禹在铺子里忙,天天回家里来倒头就睡,要么就是在书房里琢磨这琢磨那,哪个院子都不去,陈姨娘试图像她第一次勾搭上安荣禹时那样,腆着肚子送点儿小点心茶水过去,没想到安荣禹正研究账本研究得上火,陈姨娘去了,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训,东西还没放下呢,人就被请了出去。   她那次气得回来砸了一对青玉花樽,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干等着安荣禹来给她道歉,可毛都没等来一根,第二天安荣禹好好地去报道了,留下陈姨娘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直瞪眼。   以前安荣禹不来,她还可以看着乌攸忙前忙后乐呵一把,看着这个身娇体弱的姨娘像个壮劳力一样为自己卖着苦力,甚至替她教训丫鬟打理事务,就连她一日三餐饮食的菜单都是她拟定的,可谓是尽心尽力。   陈姨娘还挺高兴的,乌攸没趁着这个机会往她府里安插钉子,或是明目张胆地收买人心,她自己带来的丫鬟,都只是干一些琐碎的活儿。   陈姨娘很欣赏乌攸的知趣,也乐于看到她掏心掏肺死命跪舔自己的嘴脸,那感觉简直是爽爆了。   但她这回一走,整个连翘院的秩序也就跟着乱了。   好多事情还没交接完毕,比如说姨娘安胎药的药方一天是吃几次来着?比如说今天的食补菜单怎么安排?比如说大夫该什么时候来请脉?……   ……这么些个事情都没有着落,乌攸就这么一甩手走掉了。而且称病不见外客。   这样一来,一向井井有条的连翘院顿时跟没了主心骨似的。   但陈姨娘也没无耻到太厉害的程度。   她总不能巴巴儿地贴到扶风院,说乌姐姐我想死你了,你来继续给我卖苦力吧?   在细想了一番后,陈姨娘幡然醒悟,暗骂觉得乌攸这招实在是太不要脸太狠毒了。   连翘院是安荣禹刚刚收拾出来给她住的,伺候她的丫鬟也都是临时调拨,可以说是立足未稳。   别的不说,单说丫鬟,除了二等丫鬟杭菊和银竹。善于拍马。很快和她熟络起来外。就连她的大丫鬟昙花和一干干杂活的三等丫鬟,都是在乌攸的调配下工作的。   乌攸一走,这些负责杂活的丫鬟顿时就跟缺了润滑油的齿轮似的,干起活来。既没有方向,也没有动力。   乌攸就是抓着这个时机,把还没站稳脚跟的连翘院给活生生地冲成了重伤。   陈姨娘明白乌攸的险恶用心,但明白,并不意味着有办法应付。   之前她是个丫鬟,再怎么跟着祝姨娘耳濡目染,也不至于能达到独当一面的程度,而她刚开始跟着祝姨娘的时候,祝姨娘基本上已经把霞飞院的各项事务打理好了。没有丫鬟敢在祝姨娘面前偷奸耍滑,她所遇上的最大的事件就是芍药爬上安荣禹的床,但就算是这件事,祝姨娘也以干脆利落的铁血手腕迅速收拾了。   所以,陈姨娘学习的。只是怎么在院内稳定了之后治理院子,而没有学习到一个院子初建立时该怎样收揽人心,该怎样打牢基础。   在得宠之后,她更是抱着“老娘从现在开始就退休享清福”的想法,三两个月,便把过去从祝姨娘那里学来的治理丫鬟的小手段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她可谓是一脑门官司,对这些也跟无头苍蝇一样瞎转的丫鬟更是一千一万个看不上,觉得这些人都笨手笨脚的,就应该打,打!   打了就听话了!   陈姨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乌攸走后,一旦有丫鬟不听话,她就打,就罚月钱,让她们不敢再出一丝纰漏,叫她们知道,连翘院的主人是她陈真真,不是那个从暗门楼子里赎出来的小贱人!   可她忘记了,这些丫鬟也是爹生娘养的,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被陈姨娘天天当牲口一样呼来喝去,一不顺心就上鞭子打耳光,谁能舒心?   她们一不舒心,对于陈姨娘交予她们的任务的执行效率就异常低下;执行效率低,陈姨娘就再打,在消极的死循环之中,一时间,整个连翘院笼罩着一股异常紧张的气氛。   丫鬟们是敢怒而不敢言,可陈姨娘自己还憋屈得很呢。   如果光这两样不顺的话,那白姨娘对连翘院的忽视,对于陈姨娘来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叫她气闷的是,如果把事情说开了,白姨娘也可以很委屈地说,她根本没有忽视连翘院啊,她送去的营养品和补品,一样都没有少呢,就连祝姨娘怀胎的时候,用的都是这些个东西。   但不一样啊不一样啊!这和她之前享受的高级补养品差了足足好几个等级呢!   不得不说,之前白姨娘和乌攸合谋,可是下了不少血本,白姨娘翻出了三房一些压箱底的珍贵库存,就当大白菜似的不要钱地往连翘院里送。   吃惯了血燕的白姨娘,一下子只有白燕可吃了,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受了委屈怎么办?她的第一选择就是朝安荣禹哭诉。   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崽,你难道忍心让我,也就是你的儿子受这种委屈么?   要是放在一个月前,陈姨娘梨花带雨地来找安荣禹,说白姨娘亏待她,安荣禹必定气势汹汹地杀到伏榆院,恨不得把白姨娘吊起来用盐水沾着小皮鞭抽。   而现在呢?   安荣禹对于安府经营状况的一切认知都是从零开始,光是看懂柜上近几年的账目,就耗费了安荣禹所有的精元,在他已经虚得不能再虚的时候,还有个声音在耳边吭哧吭哧地哭,他不烦才怪。   于是,找安荣禹哭诉自己遭了不公平待遇的陈姨娘,再度被请了出去。   在被请出去的当天夜晚,陈姨娘就动了胎气,闹得整个三房都灯火通明,请大夫,忙碌,哭叫,折腾得一团乱,就连在三房看完账目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的安荣禹都被调了起来。   大夫一把脉,得,是因为忧思过度。   陈姨娘眨着一双迷离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认为这回安荣禹总该重视一下自己了吧,没想到安荣禹开口就责怪她:   “你一个有孕在身的人,天天琢磨些什么?瞎折腾!”   陈姨娘真是被气得动了胎气,现在满心以为安荣禹会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耐心与温柔安抚她,没想到他开口就直指自己不懂事,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耽误他的大事了。   好哇,你现在肯定是不爱我了。有什么狗屁事业能比我重要,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一轮儿哭闹过后,安荣禹冲着陈姨娘肚子里揣的是自己的娃,还是低声下气地给陈姨娘道了歉。   陈姨娘洋洋得意地摸着肚子,想:   哼,男人都是要拴在身边才听话的,瞎出去搞什么事业,天天不着家,还算什么男人。   陈姨娘这么想,安荣禹却是那么想:   女人真真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这关乎于之后的遗产分配吗?要是在现在的非常时刻还偷懒懈怠,招了阿爹的厌恶,以后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哦不,他的乌娘除外,要知道她是多么支持自己的事业,还特意叫人来换了他书房的床,把之前冷冰冰的床弄得舒适又温暖,忙累了,睡在上头,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不想起身了。   这样支持男人事业的女人,才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典范!才是真正的女德!   当然,陈姨娘暂时凭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扳回了一城。   她开心了没几天,就又不开心了。   从她动了胎气那天到现在,安荣禹就没再来过!   怎么着,你孩子暂时没事儿,你就不管妈啦?有没有点儿良心啊!   可如果她天天表演动胎气,那就是在藐视安荣禹的智商了,再说,上回是真的,这回她要是装,被大夫一号脉,拆穿了,那自己还有没有脸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安荣禹不相信了,自己之后真的动了胎气,岂不是像是那放羊的小孩儿,说狼来了都没人信了吗?   陈姨娘很焦虑,非常焦虑。   乌攸则悠闲得很,她安然地翘着腿儿,和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的林回今一人一堆瓜子,靠蜀葵打听回来的八卦当调剂生活的好料。   陈姨娘腹内不适,叫丫鬟去找柜上找安荣禹,安荣禹跑回来一看,她只是吃多了消化不良而已。   陈姨娘再次抱怨白姨娘偏私,安荣禹听说后,经过调查查无实据,把陈姨娘又谴责了一通。   陈姨娘和安荣禹赌气,安荣禹迟迟不来,她气得内分泌失调,生了很多面疮,现在正在吃药调理中。   陈姨娘……   听到这些个层出不穷的八卦,乌攸不得不对陈姨娘竖个大拇指:   花样作死冠军,你好!   ☆、第八十四节 祝姨娘的困局   乌攸觉得陈姨娘是在作死,陈姨娘自己可不这么觉得。   或许是当局者迷吧,陈姨娘这个当局者,觉得自己简直是委屈大发了。   她跟安荣禹在一起,是要享福的,可不是吃糠咽菜来的!   不要说她现在的待遇其实已经很好了,她享受过更好的,这些普通的补品,雷声大雨点小,怎么能够满足她。   求告无门,但她绝不会放弃的,她要死磕!她要争取自己该有的权利!   要是乌攸知道陈姨娘体内的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烧,她肯定会起立为她的权利意识鼓掌。   说得好,说得对!争取你的权利,千万别不争了,我等着看戏呢么么哒。   陈姨娘正在因为安荣禹对她的忽视而气闷,可孰不料,其他几个院子里的姨娘早早地就对这个靠着不正当手腕爬上安荣禹床铺的小贱人看不过眼了。   不就是一个丫鬟凭着一个孩子平地飞升成姨娘了吗?有什么了不起,跟谁不会生一样,安荣禹天天往她那儿跑,可是分走了她们不少的宠爱,而她在自己的院里作威作福,把安荣禹刚弄回来不到一年的乌姨娘当牲口使唤,还要打她的丫鬟,活生生把乌姨娘急得累得吐了血。   当然,这都是江湖传言,乌攸手帕上蹭上的血,是她趁着陈姨娘没注意到,下了把狠心,把自己的手指悄悄撕裂了一个口子,伪造出来的证据。   但在那之后,乌攸为了装病装得更真一点儿,干脆闭门不出了,只有白姨娘偶尔会去探访一下她,俩人闷着头很是猥琐地在房间里密谋了一段时间,出了扶风院,白姨娘便不遗余力地向韦姨娘季姨娘宣传,说乌攸是多么多么可怜,都被折腾得没个人形了。   实际上。乌攸被养得滋润着呢,在连翘院劳累费神的日子一过去,乌攸立马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劲儿,只是她的生龙活虎都只限于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还没忘记,扶风院里还有两个祝姨娘的钉子。   对了,说到祝姨娘,她现在可谓是元气大损,比韦姨娘小产的那段时间还不如,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有力气在丫鬟的搀扶下在自己的院子里溜溜弯。   从她生下孩子后。安荣禹也只来看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她刚生下孩子的当天。   这孩子和安荣禹的生日仅差一天,按道理说,早产对于胎儿和产妇都是极为凶险的,而现在母子平安。祝姨娘应该高兴才是,可她还记得在生日宴会上安荣禹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就连自己生产的时候,他也没有在外面陪着,祝姨娘觉得自己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致命的摧残,再加上她刚生完孩子,没力气在安荣禹面前卖笑,安荣禹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溜达着去看自己的儿子去了。   第二次的时候,就是在洗三的仪式上,祝姨娘强撑着想去参加,但因为身子太虚,生的时候失血又多。只能安安生生地在床上躺着。   或许是因为安荣禹没有心情,这场洗三仪式就是走个过场,半分隆重的气息都没有,就连专门请来主持洗三的收生姥姥都没有拿到多少的外快,走得时候也是悻悻的。   之前,祝姨娘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如果生了个小郎君,洗三、满月、满百天,周岁的时候,都要办得轰轰烈烈的,给自己的儿子长脸,也能巩固祝姨娘自己在安荣禹心里的地位。   可她日思夜想,觉得能扬眉吐气的洗三仪式却如同过家家一样,就这么随便地过去了,祝姨娘觉得自己的感情遭到了严重的伤害,对于安荣禹的探望也是淡淡的,爱答不理,安荣禹又觉得没趣,想去逗自己的新儿子,没想到小家伙只闭着眼睛呼噜呼噜地睡,小脸从内到外都透着“虚弱”二字。   安荣禹发自内心地觉得晦气,他也不咋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这种蔫不唧唧的小孩子,于是他又一拂袖,飘然而去。   安荣禹走后,祝姨娘更加消沉,天天顶着张晚娘一般阴晴圆缺变幻不定的脸,反思着自己的人生,看得她手底下的丫鬟都是心惊胆战,生怕哪天晚上姨娘就看破红尘剃度出家了,但没有哪个丫鬟敢去多嘴劝一劝她。   之前霞飞院里唯一能和祝姨娘说上话的那货,已经乐颠颠地带着球搬到连翘院去养胎了,这些丫鬟怕自己一凑近祝姨娘安抚她,万一勾起了她对于前尘往事的记忆,脑子一抽把对栀子的火撒到她们头上,她们可吃不消。   于是,霞飞院的丫鬟,从二等丫鬟往下,一个个都是埋头干活,眼观鼻鼻观心,向祝姨娘回禀事情的时候也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被炮灰掉。   祝姨娘天天都在颓丧地思考着一些人生问题:   假如没有栀子勾引安荣禹,弄出来了个孽种,假如栀子不在人前耀武扬威,致使她动了胎气,假如乌姨娘没有在关键时刻喊出那一嗓子来……   没有这些个假如的话,她现在还是那个祝姨娘!那个风风光光的祝姨娘,甚至有可能变为三房主母的祝姨娘!   可现在,她只能逗弄着自己的儿子,顾影自怜。   看着自己这个跟小病猫一样,天天只知道睡觉的娃儿,祝姨娘实在是无语了。   这算是老天爷在玩她吗?她一心想要一个康健的小郎君,可眼前这个病秧子,怎么看怎么虚弱,哪怕哭的声音高一点儿,祝姨娘都怀疑他会嗝地一下抽过去。   但这孩子已经出生了,总不能塞回去重生吧?   祝姨娘无奈地打消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可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是百分百的爱护与心疼。   都说母爱是天性,可祝姨娘的母爱,一开始就带着功利色彩,觉得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进一步抓住安荣禹的心的筹码,自从怀孕之后,她在自己的脑中勾勒出了无数未来的美好生活,而这些生活。都是她的儿子将带给她的。   光是这些设想,就足以叫她在睡梦中都笑醒过来。   可她现实中获得的东西,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少得多,她上火气闷,看着这个自己辛苦怀胎十月,又受尽苦楚生出来的病弱孩子,就联想起她之前是何等希望满怀,现在又落到了何等凄惨的地步。   这孩子,就等同于祝姨娘的一个耻辱标杆,祝姨娘看到他就条件反射地胸闷气短胃疼。   乌攸很是能理解祝姨娘的心情。林回今也是。   这就等同于抓了一手好牌跟别人斗地主。手里头有一个顺子外加四个二。就得意洋洋地藏牌,藏啊藏,就等着最后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当你兴致勃勃地丢出炸弹后。对手直接把两个王丢出来,把你劈头盖脸地狂炸了一通。   在被炸得灰头土脸的时候,再回想回想当初手里的那副好牌被自己玩烂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是个定力不好的人,恐怕连自杀的心都有。   在祝姨娘消沉兼休养身体期间,安荣禹只来过一次。   开玩笑,他又不是真的受虐狂,在连翘院那里天天被虐,好不容易喘口气。想去个温柔乡啊什么的,乌攸又被陈真真调去当免费陪护,安荣禹只好去找韦姨娘啊白姨娘什么的排遣一下心中的愁苦,怎么会去找一个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还次次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女人?   再说了,祝姨娘当时早产。还忍着痛去暗算陈姨娘,着实叫安荣禹对她起了厌烦之心。   你要斗,可以啊,安荣禹最喜欢看着女人为他斗来斗去了,特别有成就感,但祝姨娘居然敢拿着他的后代去斗,这就超过安荣禹的容忍底线了。   每当安荣禹看到自己的二儿子,蔫蔫地缩在襁褓里,打不起半分精神,连吃奶都是有气无力,就觉得这全是祝姨娘这个母亲的错,连个肚子里的孩子都照看不好,怎么能当好他三房的主母?   安荣禹不稀得搭理祝姨娘,祝姨娘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干晾了一个多月。   但是不得不说,祝姨娘也是个强人,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反省后,她幡然醒悟:   不对啊,如果自己就此颓掉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自己之前付出的努力,不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吗?   想通了之后,祝姨娘就释然了:   都是过去的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现在陡然蹦出来了一个栀子,她才乱了方寸。   但说到底,who怕who啊,现在这么得宠的乌姨娘,当初还是她叫安荣禹拉进来的呢,就是为了把韦姨娘肚子里的存货打掉。   现在栀子怀上了,怀上了又怎么样?不还只是一块肉而已,要打掉的话,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再进一步说,怀上了,不一定能生下来;能生下来,也不一定能养大。   祝姨娘在明确了自己下一步的目标后,就主动向安荣禹发起了柔情攻势,叫丫鬟去传话,表现出她对安荣禹的想念,力图要把他勾到霞飞院来。   但是安荣禹在那时正和陈姨娘打得火热,耳根子都被陈姨娘给磨软了。陈姨娘怕就怕祝姨娘意识到自己的出境后绝地反扑,就弱弱地跟安荣禹建议,说祝姐姐现今身体虚弱,心情也低落,安荣禹还是不要往上凑,惹得祝姐姐不痛快,到时候,两个人的情感出现了裂痕,那可怎么办?   当然,她不会承认,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祝姨娘和安荣禹之间最大的裂痕,大得都可以跟东非大裂谷pk了。   被陈姨娘的言语挑拨了几次后,安荣禹下定决心,等孩子满百天之后再去霞飞院看看,看祝姨娘有没有回心转意,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继续晾着她,让她自己哭去吧。   祝姨娘听到了一些关于陈姨娘挑拨自己和安荣禹关系的风言风语,气得牙根直痒,恨不得把   她不能被陈姨娘牵着鼻子走,更不能困在霞飞院里,擎等着变成个苦逼怨妇!   ☆、第八十五节 借题发挥,跳个大神   既然不能坐以待毙,那就主动出击好了。   在休养生息的日子里,祝姨娘也启用了那些许久没有启用过的耳目,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安荣禹去铺子里了,安荣禹忙得焦头烂额了,乌姨娘被陈姨娘给折腾病了,各个院子里对陈姨娘都有怨怼之心,陈姨娘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陈姨娘和安荣禹关系不再那么黏糊,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床上躺了那么久的祝姨娘也该出去好好放放风了!   她出外友好访问的第一站,却并不是陈姨娘的连翘院,而是乌攸的扶风院。   祝姨娘来的时候,乌攸正在和林回今因为一副牌局对掐。   俩人闷在屋子里,闲得都快生蘑菇了,穷极无聊的状态下,林回今想了个办法,用纸裁了一副扑克,两个人头碰头眼冒精光地打着牌,状态就跟赌坊里的俩小混混一样。   乌攸属于那种牌品优良,运气也不错的主儿,但是林回今就不一样了,半点儿牌品都没有,赢了牌幸灾乐祸,恨不得跳一支脱衣舞表示自己的激动之情,输了牌就大呼小叫的,气馁地趴在桌子上半天不起来,得叫乌攸哄着骗着他才肯爬起来继续打。   对于林回今,乌攸是半分脾气都没有,打一顿吧,怕控制不住力气一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不打吧,一口气堵在心里,十分不爽。   祝姨娘到扶风院外的时候,林回今正输得奇惨无比,脸上被贴满了小纸条,就这他还不服气,嚷嚷着说再来再来。   他起了一副牌,乌攸也起了牌,几番对抗下来,乌攸把自己手里最后的底牌丢了出来。信心满满地对林回今说:   “好了,你出牌吧。”   乌攸算过牌,他手里的牌绝不可能比自己的更大了,可林回今无耻地耍起了赖皮:   “我的比你的大。”   乌攸斜了他一眼:   “是么?那你出啊。”   林回今把牌死死捂在自己的怀里,嘴硬得很:   “我的就是比你的大!”   乌攸觉得这话暧昧得要死,直接站起了身去抢林回今手里的牌:   “你比我大你倒是叫我看啊。”   林回今已经输得什么面子都没有了,要是这层遮羞布再被乌攸无情地扯掉,他就太没脸了,于是他誓死不从地护着手里的牌,说:   “不给看!”   “林回今你多大了啊?你要不要躺在地上打个滚啊!”   “不给。就是不给看!”   “那不打了行不行?”   “不行。我非得翻盘不可!”   “要想翻盘的话你不把这盘结束了拿什么翻?好了。别闹了,把你的牌拿出来,我们重新开始。”   “不要。”   “你再闹我就阉了你。”   “我就是不要!这盘你算我赢我就和你再开始!”   “……凭什么?你脸大?”   “反正我就……”   林回今和乌攸毫无营养的争执,在茶梅毫无预警的推门而进后戛然而止。   安府就是这点儿不好。丫鬟的管理啊什么的都不像正统的府第里那么严苛,一二三等丫鬟能各司其职各在其位。   在安府的管理法则里,一二三等丫鬟的区别就在于月钱和福利的待遇和差别,在职责方面,划分得并不是那么细。   但乌攸自从进驻到扶风院里之后,就有口头规定,三等丫鬟听从二等丫鬟的安排,不必贴身伺候,只有一等和二等丫鬟负责她的贴身侍奉。   茶梅这次居然连报告都没报告一声就推门而入。这简直是对乌攸命令和尊严的挑衅。   最重要的是,乌攸还保持着越过桌子从林回今手里夺牌的姿势。   在外人眼里,林回今是不存在的,被他拿到手里的东西也会受到他的影响而消失,所以不必担忧会看到一副牌漂浮在空中的灵异画面。   但乌攸本身的动作。看起来就很灵异了,她伸着手扯着虚空里的什么东西,看向茶梅的眼神也是满含警惕。   茶梅倒退了一步,马上低下头,细声说:   “回姨娘,祝姨娘来了。”   乌攸马上把自己脸上的警惕转化为愠怒:   “你来做什么?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茶梅见乌攸发怒了,马上跪了下去,把头磕在了地上:   “奴婢知错了,只是蜀葵姐姐、墨兰姐姐和灯笼姐姐都不在,奴婢实在无法,才来通报的。”   乌攸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掰住林回今爪子的手,林回今似乎也意识到这事儿有点儿大条,眼珠子来回地在茶梅和乌攸之间转动着。   乌攸把桌子上散落着的牌简单地拢了拢,淡淡地吩咐:   “请祝姨娘进来。”   茶梅起来的动作略微顿了顿,像是没想到乌攸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她,但她的反应也不算慢,答了一声“是”后,便准备站起来。   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乌攸和林回今都看到了,她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了乌攸的桌子,上面还有两三张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牌。   注意到茶梅窥探的视线后,乌攸也皱起了眉毛,可她马上垂下了眼皮,开口时的语气冷静得都快要羽化登仙了:   “先请祝姨娘进来,关于你的事情,我会在事后处理的。”   茶梅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听到乌攸的话,她一愣,膝盖眼见着又要发软跪到地上去了。   但乌攸只是用了一个冰得冻死人的眼神,就制止住了茶梅的动作。   她还是用那种超脱的语气,说:   “先请祝姨娘进来,别叫我说第二遍。”   乌攸发脾气的时候很少见,上次茶梅亲眼见到,还是在惩罚翠萝的时候。   想到翠萝被大棒打得哭爹喊娘皮开肉绽的样子,茶梅打了个激灵,原本打算顺势跪下来的动作也被她强行控制住了。   她抿着嘴唇,努力按捺着心中的紧张,   刚才蜀葵、墨兰和灯笼的确都不在,灯笼去后院修剪花草了。墨兰去了小厨房里,查看午饭做得怎么样,而蜀葵陪着她一道去了,两个人都只是暂时离开,门口更是还有张婆子和另外一个婆子守着,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专门负责洒扫的丫鬟来报告乌攸祝姨娘到来的消息。   可是她一看到祝姨娘,自己背后的正主,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都知道,跟着祝姨娘有肉吃。尽管祝姨娘现在的处境略微尴尬了些。她当初试图用腹中的小郎君算计陈姨娘的壮举。在这些丫鬟婆子中已经流传为了一个传奇,可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茶梅来说。更是一棵背靠着便好乘凉的大树。   碰巧,祝姨娘悄悄来到的时候,三位姐姐都不在,她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主动请缨来向乌攸禀告祝姨娘来访的消息,以表现一把自己在乌攸这里还是蛮受重视的。   茶梅一向觉得姨娘是个性子绵软的人,除非被人欺负得退无可退才会反击,就比如说这回,她被陈姨娘生生气得吐了血。才默默地搬出了连翘院,就是她性格软弱的铁证。   当然,她还不知道乌攸是装的病,更不知道她借这个机会,顺利地叫安荣禹和陈姨娘之间生了罅隙。   她进门之前的算盘打得挺好。可她一进门就后悔了。   乌攸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欢迎她的到来的样子,而且言语之间,还颇有些打算秋后算账的意味。   怀揣着一肚子的悔意和疑惑,茶梅走向了门外。   看着茶梅跨出了大门,乌攸伸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   尼玛,刚才还处于逗比模式,这一转眼就得调回到铁娘子的霸气模式,乌攸真庆幸自己面部的肌肉调控力不错,不然的话这么突然地转换来转换去,怕是要面瘫。   林回今看着桌上的牌,冲乌攸伸出手来,说:   “把牌收拾了收拾给我吧,给我她就看不到了,这个茶梅事后一定会去跟祝姨娘告状的,别让她以为你是在搞什么封建迷信的小活动,到时候给你戴上一顶背地里诅咒某某人的帽子,怪划不来的。”   乌攸扬起嘴角,摇了摇头,说:   “来不及了,她已经看到我和你拉拉扯扯,也看到牌了,她跟祝姨娘一说,就算是没有的事情,祝姨娘说不定也会怀疑我身上沾有什么邪。你总不希望我被一群道士包围着跳大神吧?”   林回今不解了:   “所以?”   乌攸既不回到床上装病躺着,也不把牌交给林回今,而是把牌一张一张地摊开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数了起来,表情很是高深。   林回今被她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这个时候,祝姨娘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乌攸严肃地数牌的样子,也有些犯愣。   乌攸气定神闲地坐着,数了几秒钟牌后,才装作刚刚发现祝姨娘进来的样子,慌忙站起身来:   “祝姐姐,我以为你进来的话丫鬟会再通传一次的,姐姐怎么不吭声呢……”   说着,她便朝向站在门口的茶梅低声斥责道:   “怎么不再通传一声!去门口守着,别打扰我和祝姐姐说体己话!”   茶梅被乌攸吓得一个哆嗦,立马掩门出去了。   祝姨娘收敛起了自己探照灯一样的眼神,露出了笑容:   “妹妹怎知姐姐这番来是要和妹妹说体己话呢?”   乌攸亲自给祝姨娘搬了个带着软垫的月样杌子,说:   “姐姐的身子刚刚痊愈,就到妹妹这小小的扶风院里来,实在是妹妹的荣幸,但姐姐此番来没有带丫鬟,不是要与妹妹说些什么体己话,又是什么呢?”   趁着祝姨娘还没回过神来,乌攸神秘地一笑,压低了嗓门,说:   “而且我算到姐姐的来意,也许是为了陈妹妹的事情吧?”   祝姨娘一震,反问道:   “算到?”   乌攸继续维持着她蒙娜丽莎一般神秘的微笑,晃了晃手里的牌,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狐狸在释放勾魂*,那叫一个迷离。   林回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乌攸打算干什么了。   她并没打算把牌藏起来,还打算借题发挥,当着祝姨娘的面跳一回大神!   ☆、第八十六节 一副扑克牌的功效   看着乌攸一脸神棍的表情,祝姨娘一时间也有点儿懵头了。   对此,乌攸表示,你来找我的目的还不好猜,这整个三房能叫你祝姨娘拖着刚刚生过孩子的身子来找我的事情,不就是陈姨娘嘛,否则你会有什么事能找到我头上?   祝姨娘勉强扬了扬嘴角,以戏谑的口吻反问:   “没想到,妹妹多才多艺,竟还通晓巫蛊之术?”   乌攸也学着祝姨娘的样子,欠扁地扬起了嘴角,轻描淡写地把祝姨娘随口为她戴上了的“巫蛊之术”的大帽子拂掉了:   “不是什么巫蛊之术,只是家母生前传与我的秘术而已,可以算到女子命运,它只能预测而不能改变些什么,这是和巫蛊之术最大的不同。只是要算它需要耗费太大的精力,家母叮嘱我不要轻易勘破天机。近些日子妹妹感到心神不宁,实在是不安得紧,就关上房门想安心地算他一卦,为此都把蜀葵墨兰和灯笼支开了,没想到茶梅会擅自闯入,所以我才会像刚才那般生气,实在是叫祝姐姐见笑了。”   她先是把蜀葵她们不在近旁侍奉这件事遮掩了过去,免得叫她以为自己是放羊式地管理自己的亲信,却防备着其他人,进而怀疑自己对她安插的钉子起了什么疑心。   祝姨娘看起来是信了乌攸的胡编乱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手里那幅牌上,眼中明显冒出了感兴趣的光:   “真有如此神奇的秘术?”   乌攸一脸高深地用拈花指的动作拈出一张牌来,用比刚才更加神棍的声音说:   “祝姐姐很忧心,一是为三少爷,二是为小郎君,三是为陈妹妹,三是为陈妹妹腹中的胎儿,忧思以极,吃睡不香,已有许多时日了吧。”   满意地看到祝姨娘一脸震愕。乌攸真想拿面镜子凑到她的眼前:   姐姐,瞧瞧你的脸,眼袋都快掉到人中了,如果你天天吃得香睡得好,啥事儿不往心里搁,脸色还会像一棵蔫了的大白菜么?   至于能让她操心的事情,也不外乎是这些了吧?   乌攸为了让祝姨娘信服自己,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   单看她握着一手凌乱的黑桃方块红桃和草花的扑克牌,满脸严肃地把它们分拣出来,一张一张地告诉祝姨娘这张代表着什么那张代表着什么。林回今就直想笑。   看着林回今忍笑的表情。表面淡定的乌攸心里在抓着狂:   笑个屁啊。老娘编得痛苦死了,你还笑!   可没办法啊,都选择了这条神棍之路了,就得做好这份有前途的职业。   乌攸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自己拿扑克牌当塔罗牌来算命,最后不要把自己都绕晕了才好。   分列完毕后,乌攸并不直接告诉祝姨娘自己测得的结果,而是又把牌收了起来。   既然自己要扮演的是个懂得秘术的神棍角色,总不能人家还没问,自己就噼里啪啦地把知道的全部兜出来吧,那样的话半分神秘感都没有了,还容易被人认为是做贼心虚急于解释。   果不其然,看到乌攸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她刚才到底算到了什么。祝姨娘的胃口一下被吊起来了。   乌攸知道她的来意,知道她近来的生活情况,又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那她会不会知道接下来那个连翘院的小贱人将来会过得怎么样?会不会知道她怀的是男是女?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啥不可逆的影响,甚至动摇自己在三房的地位?   可要她直接问乌攸。未免又显得太刻意了。   于是,她撑着一张笑脸,说:   “妹妹此术可真是神奇,不知道妹妹此番来算,是否是为着之前陈妹妹苛待妹妹之事?”   乌攸惨笑了一下,低垂下了头,整个人的精神刷地一下子便低落了下来,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同时喃喃道:   “我是斗不过她的,我只想在扶风院中好好过着,只希望三少爷别忘了乌娘便可,其余的,妹妹是什么都不要打算了……”   看着乌攸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眼神,祝姨娘的眼角抽了抽:   之前只是耳闻栀子那个小混蛋把乌攸整得欲仙欲死,难不成她还真把这个乌姨娘的精神给挫垮了?   在来扶风院之前,祝姨娘还犹豫了一番,觉得这乌姨娘看样子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不声不响的,但脑子绝对好使,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打个比方说吧,假如季姨娘的智商是在奔腾798的水平线上徘徊,乌攸的智商就绝壁属于windows7级别的。   祝姨娘记得很清楚,她还在管理三房诸事的时候,几次想恶心她,都被她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   到现在,祝姨娘还没能占到乌攸什么便宜,反倒是被乌攸坑过一把。   想到自己早产时,花费了如此的心机,吃了如此多的苦,结果被乌攸那一嗓子“祝姐姐见红了”打破了她的全盘计划,祝姨娘还觉得相当憋气。   而且,陈真真还主动邀请她去照料她的胎,祝姨娘甚至揣测过,说不定这俩人在私底下还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要不是乌攸从连翘院搬出来后,各种风言风语传了开来,说陈姨娘苛待乌姨娘,都把她给虐得吐了血,祝姨娘还下不了来看望乌攸的决心。   祝姨娘安插在其他院落中的眼线都从自己的姨娘那里打探到,乌攸的确被折腾得不轻,所以在祝姨娘看来,传言应该不会造假,乌攸的确是和陈姨娘闹掰了。   对于白姨娘这个同盟,她一向放一百个一千个心,季姨娘脑子不好使,也只能依附于她,要是能趁着机会,把乌攸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祝姨娘心里的小算盘拨拉得噼里啪啦直作响,可来到这扶风院里,却看到乌姨娘满面仓皇地握着一把不知名的牌发呆,口里还满是丧气之语……   难不成在自己休养生息这段日子里来,陈真真吃了什么药,直接进化成了变态人妖。凶残到连乌攸也应付不了?   祝姨娘正在惊疑间,乌攸就一把抓住了祝姨娘的手,微微握紧:   “祝姐姐,你也不要去和陈妹妹计较了,她的福气很大,不是我能压得住的……”   言下之意无比明确,你的福气也压不住,洗洗睡了吧。   祝姨娘的脸色因为乌攸这句话变得很难看。   这就是她刚刚测算出来的内容?那个小贱人的福气得大到什么程度,能叫乌攸失色至此?   ……她总不会能够取自己而代之吧?   乌攸的眼睛里闪烁着畏惧和担忧的光,看上去要多真有多真。叫祝姨娘不得不信。她拍了拍乌攸的手背。做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安慰乌攸说:   “这可是你算到的事情?不必忧心,命运之事难以测算,说不定,时来运转。也是有的。”   不错啊,安慰人的功夫至少恢复到了正常水准,如果乌攸现在是上一世的乌娘,受到这样贴心的安慰,一定会哭天抹泪儿地直奔祝姨娘温暖的怀抱一去不复返。   可乌攸的level基本上已经到了黑山老妖那级别了,哪里会因为对手来了几发糖衣炮弹就萎了,她只需要继续装无辜、装可怜、装小白兔就行,不必理会别的。   ……顺带蛊惑一下祝姨娘也不错。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圈,说:   “谢谢祝姐姐关怀……妹妹悄悄地告诉祝姐姐一件事。姐姐可别对外人提起是妹妹说的,也千万别因为妹妹说错话而生气,好不好?”   祝姨娘注意到,乌攸在说出这番话时,手无意识地握紧了那副古怪的牌。   她立刻猜到。乌攸十有*是要告诉她她算到的关于陈姨娘的事情了。   因此,她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温柔与宽容,说:   “妹妹尽管说便是。”   乌攸见情绪什么的铺垫得都差不离了,就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陈妹妹是有大福之人,且有主母之相,这些个日子来,妹妹心神不宁,就是觉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今日才拿出家母传下来的神牌测算一二,结果便是如此。妹妹委实心惊,因为妹妹已经和陈妹妹闹得水火不容……”   乌攸的话,祝姨娘基本上有一大半没有听进去,现在在她脑中打转的,只有乌攸的第一句话:   “……陈妹妹是有大福之人,且有主母之相……”   喵的,这是赤果果血淋淋的抢饭碗啊!   什么主母之相?一个狐媚子,居然还有主母之相?   自己在三房混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被一个从她身边出来的小丫鬟抢走了日思夜想的主母地位,她还怎么混下去啊。   说到和她闹得水火不容,乌攸算毛啊,她祝昭昭才是真正和她闹得水火不容呢!   不知不觉间,祝姨娘已经相信了乌攸的说法。   其实,她就算不信这种封建迷信的说辞,听了乌攸这番话,心中也不免犯起了嘀咕。   虽说安荣禹现在忙碌,陈姨娘像无头苍蝇一样变着法儿地作死试图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万一她冷静下来了,觉得继续作死不大合适,选择了柔情攻势,安荣禹还是有被她攻克的可能的。   假如她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郎君的话……   想到自家的那只病恹恹的小猫一样的孩子,祝姨娘咬了咬牙。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争上一争,否则之前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心血,都白费了,倒便宜了这么个小贱人!   祝姨娘觉得心浮气躁,坐不下去了,简单安慰了一下“心不在焉”的乌攸后,她也心不在焉地离开了。   目送着祝姨娘离开的背影,林回今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捧着脸问乌攸:   “你干嘛在她面前装成被打击成了那副怂样?”   乌攸把玩着手里的扑克牌,把牌的顺序一张一张理顺,微笑着说:   “她要一个斗的理由,我就给她一个理由;她要一个斗的动力,我也给她这一个斗的动力。动动嘴皮子就好,至于冲锋陷阵的活儿,那就交给她了。”   一个被她的一副扑克牌忽悠得暴走了的祝姨娘,遇到一个无头苍蝇的陈姨娘,估计会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呢。   ☆、第八十七节 这是怎么了?   乌攸很期待祝姨娘和陈姨娘的短兵相接,但她也清楚,这俩人一时半会儿还掐不起来。   陈姨娘怕是料想不到祝姨娘是个拍不死的小强,这么快就又能爬起来眼冒精光地算计人,而祝姨娘怕也是在陈姨娘周边打着转,寻找着可以下口的地方,伺机一口咬断陈姨娘的喉咙,让她装丫挺的。   所以,尽管乌攸搬着小板凳期待大戏开锣,可演戏的双方还都在疲软期,大概暂时是折腾不出什么风波来的。   但生活永远都比人想象中要更精彩,尤其是在乌攸所处的这个极品窝窝,更是永远不愁会有新八卦的问世。   大概在祝姨娘造访扶风院五六天过后的晚上,一个婆子迈着小脚,急急忙忙地进入了安滢的院子,经过丫鬟的层层通报后,她见到了安滢。   安滢正在屋里似模似样地做着女红,眼睛却没有放在她正绣着的图样上,嘴角时不时扬起一抹在她看来叫做娇羞、在乌攸看来叫做猥琐的微笑。   那个温润如玉、白衣胜雪的公子哥儿张数烨,摇着扇子从风雅楼下潇洒而过……   安滢思春基本上已经把脑袋思得瓦特了,以至于自动地忽略了某些很重要的信息,比如说这她之前是怎么嫌弃张数烨啦,比如说这张数烨是潘婷的未婚夫啦,比如说她费尽心机,通过乌攸找到安荣禹,试图搞臭张数烨的名声,然后就坐等潘婷家退婚啦……   她才不会care这种眼前的细节,她畅想的是以后。   等到安荣禹知道潘婷是自己的闺蜜,张数烨又是潘婷的未婚夫,一定会想尽办法往张数烨身上泼泔水,到那时候,自己就以知心闺蜜的身份,痛心疾首地告诉潘婷,她的那个良人只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劝她及时止损。回头是岸。   就她对潘婷的了解,她一定会听从自己这个朋友的安排的,反正从小到大她都会听自己的,这回肯定也不例外。   在潘家退婚后,自己就再去求求阿爹,和张家多往来几次,她还可以借着张数烨去雪岩寺上香的时候,制造几次“偶遇”,玩几手浪漫的邂逅,趁着他被人退婚。情感空虚的时候。好好安慰安慰他。叫他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柔情似水……   至于潘婷的感受么?   都说过了,这种细节她不会去考虑的。   如果乌攸在的话,看到她那种梦幻般的小人得志的表情,一定会对她说。你牛什么啊,放在现代,你就是那个“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的jp前女友,妥妥的没跑,别自欺欺人了。   可安滢一个人暗爽得不行,当那丫鬟进来的时候,安滢笑得法令纹都快出来了。   注意到有人居然在她没有召唤的时候进来,她把小脸一沉,叱问道:   “谁叫你进来的?”   进门来的是安滢的一等丫鬟。叫做红蕉,听到安滢含着愠怒的声音,她没有像平时一样,马上识趣地跪下来请罪,而是咬着嘴唇。脸色青白地说:   “回四小姐,出事了……老太太派人来了……”   安滢闻言不禁一怔,看向了红蕉身边站着的人。   这个人她认识,是安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和妈妈。   和妈妈先是恭敬地朝安滢行上了一礼,才说:   “四小姐,老太太请您即刻过去,有要事商量。”   安滢瞄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下来了的天色,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把玩着手里被她绣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刺绣,毫无敬意地说:   “我不过去,马上就要安寝了,懒得再跑。你回去,告诉肖姨娘,我明日再过去。”   安滢就是这么有个性,她明明知道过去的肖姨娘已经转正成了安府的正派太太,还是一口一个肖姨娘叫得欢。   和妈妈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的表情,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叫做温和的光辉,只是她讲的话,听起来就不怎么温和了:   “四小姐还是快去吧,老太爷也等在那里了。”   安滢不由地一怔,放下了手里的刺绣,愣愣地盯着和妈妈,而和妈妈那叫一个低眉顺眼,半个多余的动作和眼神都没有。   知道了自己的阿爹也在那里,安滢有点儿惴惴的了,于是她只得无奈地说:   “那你走吧,我马上就去。”   但和妈妈却极其淡定地说:   “四小姐快些收拾,老婆子一会儿陪着四小姐一同过去。”   眼见着安滢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和妈妈行了个大方的礼:   “还请四小姐快些收拾。”   安滢磨了磨牙,她恨死肖姨娘了,把她自己身边的婆子丫鬟调教得个个软硬不吃,每次她派她们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得被她们那种貌似恭敬实则恶心人的态度膈应一回。   她烦躁地摆了摆手,红蕉便会意,客气地把和妈妈请了出去。   她叫了另外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她换衣。   一边换,她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   阿爹也在啊……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嗯,最近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突然间,安滢想到了自己通过乌攸拜托安荣禹的那件事,眼睑痉挛了一下。   不会是这件事传到了阿爹的耳朵里吧?   应该不会的,安荣禹虽然是个废柴,但也没废柴到这份儿上吧,调查个什么人都能被老爹知道?   别人不清楚,安滢可是最清楚自家老爹的,绝对懒得干涉后宅的事情,一应事情全部交给肖姨娘,即现在的安老夫人打理,就连上次,二房和三房发生纠纷,三房的那个叫安莘的小丫头放火烧了花房,险些把二房的安景洪烧死,阿爹也没多过问几句,后续的安抚事宜都是安老夫人处理的。   一想起上次二房和三房那凶残的厮杀战,安滢就是一阵幸灾乐祸。   打吧。打吧,狗咬狗一嘴毛。   想到这儿,安滢的心镇定了不少。   既然像二房和三房这样的巨大争端,阿爹都没有插手,自己近来做的那件事,根本没达到那种严重程度,阿爹怕也找不到由头责骂自己。   何况,阿爹问起来,自己就说自己是为了阿婷着想呗,只需要装得可怜点儿就行。阿爹一向疼爱自己。一看到自己掉眼泪就没了招。哼,还能出多大的事儿?   坏事想完了,安滢开始想好事。   是不是他们俩给自己私下里找好了婆家?想和自己商量一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就耍赖撒娇。说还想在娘家多留两年,左右自己年纪还小么,无所谓。还有谁能比张数烨更好?   思索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计策,安滢便放松了许多,坐着软轿前往中梓院的路上,她甚至捡起了刚才幻想了一半的幸福场景,欢快地继续构想着,自己之后和张数烨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之后,相敬如宾。相亲相爱的场面……   这些联想,导致安滢在中梓院前走下轿子的时候,脸上的红霞还未褪去。   可当她迈入中梓院的主院海寿院时,一股诡异的气氛便朝她席卷而来:   在中梓院伺候的丫鬟和婆子按照等级高低,从海寿院的门口一直延伸到主院主房的台阶下。而台阶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安老太爷安天应,旁边则坐着面露焦灼之色的肖氏,现在的安老太太。   如果这场景叫林回今这个长了一颗吊丝心的富二代看到了,必定会无比丢人地感叹道:哇,好壮观的迎宾队啊,要是有高跷和锣鼓就更热闹了。   而被这种冲击性的场面震到了的安滢可来不及想这么多,她第一件注意到的事,是安老太爷的脸黑得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安滢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看着两边的丫鬟婆子也都是一脸整肃,跟衙门的衙役似的,安滢都怀疑,她们一会儿会不会从某个地方掏出来一根大棒子,喊一声“威武”以壮声势。   面对如此壮大的声势,安滢饶是胆子再肥,平日里再跋扈飞扬,此刻小心肝也开始扑通扑通跳,偏偏和妈妈还在她身边催:   “四小姐,快进去吧,老爷和太太还等着呢。”   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些什么,安滢的腿有些发虚,但她还是一步步挪进了海寿院,在两侧丫鬟和婆子的包抄下,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台阶下,行了一个礼:   “阿爹,阿滢来了……”   让安滢完全没料到的是,自己刚刚说完“来了”,还没来得及施展撒娇神功,阿爹就劈头丢过来了一个本子,劈头盖脸地砸到了安滢的脑袋上。   安滢被完全砸蒙了,等到头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阿爹打了自己?从小到大一指头都没戳过她的阿爹居然拿东西打她?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当安滢还在迷迷糊糊地催眠自己是在做梦时,安天应又是一阵暴怒,只可惜手头没有别的东西可丢了,算来算去,丢椅子过去容易砸死人,丢肖氏过去恐怕也够呛,所以他只能狠狠地一拍椅子的扶手,怒吼道:   “丢人!丢人!”   肖氏急匆匆地扑上来,揉着安天应拍红了的右手:   “老爷,息怒息怒,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再说了,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安天应余怒未消,再度用左手狠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安家的耻辱!耻辱!让她们听着!她都做得出来,还怕人知道?还知道廉耻?”   安滢跪在地上,听着安天应在上面扯着脖子吼得都快断气了,一阵心惊胆战:   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八十八节 怒了   安天应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肖氏说得有理。   他一时气急,拉来了所有的丫鬟婆子,想制造一种压迫气氛,也存着既然“安滢已经把脸丢到全城去了,在自家院里丢丢人也没什么”的想法,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事到临头,安天应也着实做不出来这种豪放的事情,叫这些个下人围观堂堂一个小姐的丢人事。   可是今晚一过,她们怕也能知道些端倪,出去稍微打探一下,基本就能知道了安滢做了什么倒霉事儿。   一想到外面已是闹得满城风雨,所有的人都端着瓜子蹲在安府门外,笑眯眯地等着他们家闹得鸡飞狗跳,安天应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狂跳不止,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之前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给人道毁灭算了。   安天应这厢青筋蹦跳,安滢的眼泪也刷刷刷地下来了。   她还从来没当众被人打过呢,更何况是阿爹。   她敢保证,假如打她的那个是肖姨娘,她绝对跳起来使出全身解数,也要抓花她的脸。   安滢好久没这么憋屈过了,可她的眼泪刚流下来几行,上面就传来了自家阿爹暴怒的吼声:   “不许哭!”   安滢的眼泪硬生生被呛了回去, 她抬起憋得通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用小鹿般无辜的眼神瞅着阿爹的脸,希望从他脸上找出些许问题的症结所在。   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安天应再也没了往日的疼爱之心,只想抡起巴掌糊上去。   都是他惯的!   安天应就想不通了,为毛他生了四个孩子,一个早夭,一个荒唐,另外两个,简直是一个赛一个的欠!   安荣泽是一个,安滢又是一个!   当年为了真爱,安荣泽屁都不放一个就潇洒走天涯去了。而现在安滢更甚,呆在府里足不出户就能成为全城的八卦中心点。   这尼玛就是时代的进步?   看着安天应心脏病快发作的样子,肖氏更急了,又打手势又丢眼神,示意下边那帮看着一个个严肃得很、实际上一个个尖着耳朵等着听八卦的丫鬟婆子赶快离开。   清完场之后,肖氏看着底下想要流眼泪却又不敢的安滢,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让你傲,让你拽,让你自作聪明。把自己给坑了吧?   当然。肖氏是不能当着安天应的面这么说的。否则的话必定会被现在已经濒临崩溃状态的安天应惨无人道地拍死。   于是,肖氏摆出一副慈母的派头,对安滢说:   “阿滢,阿娘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儿的。只是现在这事儿已经闹大了,你阿爹没办法压下来,所以一时恼怒……”   安滢真心很想说你是谁的阿娘啊,死远点儿好吗,可是一看到阿爹乌云密布的脸,她决定还是先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   重点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能把自己的阿爹都逼疯了?   小时候,安滢见过阿爹发过一次怒。把能砸的瓷器都砸了,怒吼声隔着几个院子都能传过来。不过那次他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自己那个为了真爱走天涯的二哥。   他当时的暴怒,和现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 安滢彻底老实了。她绝不会指望是阿爹给自己找了个什么乘龙快婿了,绝壁是发现了什么,来找自己来兴师问罪的。   安滢在疑惑间,把视线转向了安天应拿来砸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卷书,准确来说,是一卷话本,封面上写着《鸳鸯劫》,看起来是个挺无聊的市井故事,而且第一眼瞄上去,就感觉里头有某些不大适合未婚女子阅读的十八禁内容。   注意到安滢正在看那卷话本,安天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要爆炸了:   “你还有脸看!打开看看,好好看看你做了些什么!”   说完这两句完全自相矛盾的话后,安天应彻底给气瘫了,跟风箱似的呼噜呼噜地喘着气,肖氏一个劲儿地给安天应抚胸口,试图把他任督二脉中游走的真气平息下来,生怕他一口气倒不上来背过气去。   安滢一头雾水地拿起那本话本,翻开了扉页。   粗略地翻了几十页后,安滢两眼一翻白,险些晕过去。   这上面,简略地说,写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个无耻的富家小姐为了抢另外一个天真的富家小姐的未婚夫,各种调戏各种勾引各种什么什么的……故事。   当然,里面有不少艺术加工,比如说这个无耻的富家小姐已经和未婚夫搭上线了,未婚夫还对她不理不睬,而无耻的富家小姐则是积极地各种倒贴,还在背地里找人抹黑未婚夫的名声,并打算借机向天真的富家小姐告状。   这里头的人物全都用的是化名,但发生地就是在这座城里头,人设性格更是极度接近,就连地位身份都差不多,那个无耻小姐就是某家的嫡女四小姐,上头有三个哥哥,天真小姐则是某家的大小姐,备受宠爱,男主更是倜傥的才子一枚,年纪轻轻便有所成就名声在外……   安滢的脑袋里现在真的有一千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快要把她的思考能力给冲成渣渣了。   这也……也太像她与潘婷的故事了吧?   中间的某些细节,简直是可以和安滢完全对应起来,比如说那天真小姐和无耻小姐家里是从小的世交呀,比如说无耻小姐以前和高富帅议过亲后来因为她不喜欢被人支配的感觉而刻意抹黑男主呀,比如说无耻小姐经常去到雪岩寺必经之路的风雅楼去蹲点儿等人,伺机制造一场浪漫的邂逅呀……   简直是如出一辙好么!   在这里面,善良女主,恶毒女配,还有闪亮的高帅富好男人简直是一应俱全,要卖点有卖点,要噱头有噱头,假如安滢置身事外的话,她肯定也想瞅机会去看看这部戏。   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满脑子的疑问快要把她给搞死机了。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人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那边,肖氏还在柔声细语地和安滢解释:   “这里头的人,可是在讲你和潘家阿婷?”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肖氏会清楚这里面的出场人物是自己和潘婷,安滢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怎么可能,我和阿婷……是最好的朋友了,我虽然知道那个张数烨,但是……”   话还没说完,安滢注意到了自家老爹脸色突变,才意识到,还不如承认的好。   他猛地又一拍扶手,大吼道: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还有脸说?从半月前开始,这个话本就在坊间流传了,还有戏院演这一出,都演了五六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坊间好事之人最多,这城里的富贾也就只有那么几家,跟咱们略微熟悉点儿的人,都知道咱们的情况……”   安滢也意识到,这事儿大条了。   这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和四小姐,又是世交,又是闺蜜,而且大小姐的未婚夫又是才子,这调查范围也太小了不是?基本上不用打听,就知道这故事的原型是谁。   肖氏的声音里带了好几分焦虑:   “……只是没人对咱们提起罢了,这话本,是和妈妈今日出去探望儿子时,从外面带回来的。你也知道,和妈妈认识两个字,又听到人们议论,说是安家的四小姐如何如何,她就买了一本,这一看才知道了不得了……”   闻言,安滢更是一阵血冲上了脑袋,差点一头厥过去:   这么快?这居然就已经和自己对上号了!   但是安滢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图瞒天过海:   “阿爹,这是栽赃,是陷害……我的确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会去雪岩寺,但我是为了阿娘祈福……”   安天应本来已经气得半死不活了,可听完安滢的申辩后,他立马起死回生,不过是被气的:   “祈福?要是让你阿娘知道你以祈福之名跑去做这等下三滥之事,她也不得安息!我只问你,你可曾真正去过雪岩寺?”   安滢基本上已经不敢抬头了,声音如同蚊子哼哼:   “阿滢去过,自然是去过的……”   安天应再次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听那动静,假如他手头还有什么东西,绝对会劈头盖脸地向安滢砸过来。   他是真的怒了,要是他还像年轻时候那般暴脾气,估计会恨不得自己跳到安滢头上,先一屁股坐死这个不孝女再说;   “我已经把你房里的人悄悄传来问过了,你根本半次都没去过雪岩寺!风雅楼的老板我也有点儿交情,他告诉我,你在风雅楼的二楼已经包了一年多的房间了!”   安滢面如死灰,可她还不愿意就这么承认自己已经成为全城的笑柄,她还在幻想,这些也只是捕风捉影罢了,就算外人知道安家的四小姐和潘家的大小姐交情甚笃怎么样?知道张数烨是潘婷的未婚夫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无稽之谈!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到底是谁知道得这么多,这么详细,还该死地把这些事情编成了话本流传了出去?   这简直是要人命的节奏啊!   ☆、第八十九节 闹上门来了   不过,安滢是何等的聪明,马上锁定了第一人选:   乌攸和安荣禹!   自己前不久才通过乌攸去拜托过安荣禹,明里暗里暗示他帮自己抹黑张数烨的名声。   如果这件事不经由乌攸,而是由安滢自己直接告诉安荣禹的话,她可能还不会怀疑自己的三哥,可是经了乌攸的手,就不能不叫她起疑心了。   乌姨娘最是个狡诈之人,难道是她判断出了自己的意图,所以和安荣禹串通好,先假意答应自己,为自己调查张数烨,一面背地里下黑手,货真价实地开了一次夫妻店,里应外合,狠狠坑了自己一把?   更重要的是,乌攸曾经在去雪岩寺上香的时候,从风雅楼路过,还进过安滢包下的房间,她那次可是看到了自己就守在风雅楼里头,如果她把这个细节编入话本中,一来更为可信,二来也可以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毕竟就是自己长期包着那个房间……   当然,安滢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的确是为了偷窥张数烨的风姿才包下那个房间的。   她的心里,已经开始给自己自我保护式地洗脑外加催眠:   我是小白兔,我是白莲花,我才没有想去抢最好闺蜜的未婚夫,没有没有没有……都是诬陷,都是有人嫉妒,都是背后造谣,造谣的人死一户口本……   人家都说,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就是真理,安滢这么想,就是要由里及表地给自己洗白,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再去说服别人,否则,她的名节就毁于一旦了。   不得不说,看到安天应暴怒的反应,安滢萎了。   她可以做不切实际的梦,可当这个梦已经干扰到了她的正常生活。甚至于有可能叫她一辈子都被别人戳脊梁骨,嫁不出去的时候,她会干脆利落地把这个梦给斩断。   只不过,这能不能斩断,就不由安滢说了算了。   安滢只能梗着脖子,一遍一遍凄惨地重复着:   “阿爹,阿滢真的没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阿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阿滢绝对没有对那个张数烨起过任何异心……阿爹记得么?以前阿滢还跟阿爹说过,那张数烨不是阿滢的良人。若阿滢真是心里有……有他的话。阿滢又怎么会在阿爹面前讲他的坏话?”   听着安滢真情实意的哭诉。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啊,不信不是中国人!   但安天应看安滢哭得如此凄惨,言语间更是言之凿凿。也不由地动摇了几分。   安天应的确是被气懵了,在他看到这个话本时,外面的流言已经满天飞,好事之人都在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话本中当事人的身份。   安家说到底也只是个商贾之家,说是大富大贵也谈不上,根基刚稳,绝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人物,大家街头巷尾一讨论。再有些知情者爆些料,不容小觑的群众的智慧就开始运转了,没用多久,大家便把目光对准了安家四小姐安滢和潘家大小姐潘婷这两个最符合话本中描述的人物。   关于话本中的剧情,一部分人以为是编造的。甚至部分比较擅长阴谋论的人,还怀疑这事儿是有人在借机玷污安家四小姐的名声,但大部分人都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废话,多么劲爆的内容啊,要是真的,那可不得闹个天翻地覆,说不好还会出现什么正室声讨啊,上门捉奸啊之类的大事。   对于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然因此错过了一场年度大戏,可有的哭了。   更是有些记忆力不错的人,把之前安荣泽拐走自己师母的前尘往事也翻了出来。   这两件事摆在一起,更是把整个安府按倒在地上,啪啪啪啪地抽耳光。   群众表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安家一儿一女都这样,保不齐他们的老爹会是个什么熊样儿。   群众还表示,基因的力量是无穷的,以后别把女儿嫁到他们家,否则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安家反正丢脸丢习惯了,自己家还是得要点儿脸面的。   群众继续表示,安滢现在可是出了名了,可以说是在城里最显眼或者说是最现眼的那个,安府老爷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坐等看戏哦么么哒。   在大致搜集了以上几种言论趋势后,安天应的嘴里就含了一口血,准备等把安滢这个祸害请过来之后,再一口喷到她脸上,并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张家的小子,而且居然跑到人家上香的必经之路上偷窥,最可恶的是,还想要毁掉潘家和张家的婚约,这尼玛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应该干出来的事儿么1   一个身在闺阁里的小姐便如此不检点,这名声传出去,安滢后半辈子就擎等着在北辰苑里自己数自己的手指头玩儿,一辈子当老姑娘算了!   可安天应没有想到,安滢居然能如此光棍,咬得牙关都出血了,还是抵死不承认。   安天应自己沉下心来想想,也觉出了某种不对劲:   首先,这事儿传得满城风雨,但当事的三家,潘家,安家和张家,还没有一家出来辟谣,说这都是胡说八道的,大家都洗洗睡吧。   起初,安天应正是因为其他两家都没有辟谣,再加上风雅楼的掌柜确认了,说安滢每到初一十五,就会像话本上写的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很是妖艳地来到她订好的房间里,才以为这事儿是真的,但看目前的情况,很显然,其他的两家都在等安家表态,毕竟安家才是整个话本事件中最不占理儿的那方。如果安家不表态,他们也不好主动跳出来表示些什么。   其次,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还能被编成话本?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   是不是哪个和自己家在生意上有竞争的人想黑自己一把,才瞎编出这么一个话本,恶意栽赃陷害?或者是女儿的身边人出了什么纰漏?……   还有……   不管安天应的想象力有多么地丰富,反正安滢现在基本上处于半疯状态了,脑袋里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只想着一件事:   乌攸这个小贱人小贱人小贱人……   ……   在扶风院里,乌攸打了一个喷嚏。   林回今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典型人物,祝姨娘一走,他就急吼吼地想要打扑克翻盘,但是,由于技术太烂,这几天来都反复被乌攸无情地拍死并狂虐,偏偏他还不信邪,非要和乌攸来。所以这些日子来,两个人的主要娱乐活动就是扑克牌。   来就来吧,虐菜谁不喜欢啊。   俩人的赌注很简单,赌输了的人做俯卧撑。   这天,乌攸的运气格外好,把林回今累得气喘吁吁直吐舌头,可这孩子死活不信自己流年不利,还梗着脖子嚷嚷着说再来再来。乌攸自然也很高兴能逮着林回今一通猛虐,   看到乌攸打了个喷嚏,林回今凑近了,问:   “感冒了啊?”   乌攸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说: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林回今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来,说:   “要是你感冒了的话,传染给我吧,一般传染给别人之后,自己的病就该好了。”   哟呵,今天这货转了性了?   为了掩饰自己心里那点儿小感动,乌攸本来打算吐槽,林回今这么一个人形中华医药配方库居然会相信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回今就兴冲冲地补上了下一句话:   “……这样的话,就不会妨碍我们俩打牌了。”   ……好吧,就知道这孩子的脑子没长多少沟回。   乌攸和林回今又开了一局,可这一局还没打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喧闹声中,夹杂着蔡婆子的声音,蜀葵的声音,灯笼的声音,此外,最大的就是安滢的声音:   “叫乌娘出来!”   乌攸和林回今对视了一眼,乌攸问:   “今天这是怎么了?听着像被狗咬了一样。”   林回今漫不经心地倒腾着自己的一手烂牌,答道:   “谁知道,也许是大姨妈来了吧。”   好吧,不得不承认,林回今在损别人的时候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偏偏对上自己的时候老像个智力没发展完全的中二少年似的。   难道是一物降一物的关系?   乌攸对于安滢的到来,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来就来了呗,有可能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了也说不定。   乌攸慢条斯理地把牌交给林回今,让他一个人先蹲到角落里反思一下他的牌运和人品有没有必然的联系这个哲学性话题,自己则舒展筋骨,等着安滢进来。   在安滢进来前,她设想过好几种可能,比如说安荣禹和安滢发生了什么冲突,安滢找自己撒气来啦,比如说安滢又心血来潮想把蜀葵领回去啦,比如说她只是闲着没事想找人磨磨嘴皮子啦……   当然,一切的设想,在安滢的实际行动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   安滢推门而入,蜀葵想要拦她,却被她一巴掌盖在了脸上,踉跄到了一边,而她则虎虎生威地几步抢到了乌攸身前,二话不说,抡起爪子。就准备朝乌攸的脸上来上一记势大力沉的降龙十八掌。   ☆、第九十节 我没有磨镜之癖   乌攸猜中了这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狗血的结局。   看着安滢一巴掌挥舞过来的时候,乌攸还处于半迷糊状态:   难不成真像林回今说的那样,她的大姨妈提前到来了,致使她悲愤成了这个样子?   乌攸一边不可思议着, 一边一手接住了安滢挥过来的爪子,把她轻轻朝外一送,安滢便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安滢完全没想到,自己蓄势待发了好久的一击就这么被乌攸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就好比她酝酿了n久的愤怒情绪,好不容易进度条读取完毕可以发动必杀技了,结果对手随手一个板砖丢过来就把她砸趴下了。   乌攸还觉得不满足呢,怎么这安府里人人都爱打耳光,好歹也来点儿刺激的啊,要不然你一抬手我就知道你下一秒准备扇我的脸,还有什么玩头?   安滢丧心病狂地想要弄死乌攸,乌攸则丧心病狂地等着安滢来虐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段时间,安滢才咬牙切齿地说:   “乌娘,你够狠,果然是从那种地方里出来的,居然在外面败坏我的名节!我只是好心为阿婷打听事情,你竟借机这样编排我!”   安滢这吼声可谓是充满内力的,震得近距离的乌攸揉了揉耳朵。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连声音都是这么大。   乌攸扪心自问了一番,自己近期对于安滢似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把她的龌龊事儿写封信告诉了她的小伙伴潘婷,而且那封信到现在还没有回音,怎么能说她败坏了她的名节呢?乌攸又不是拉拉,对女人没多大兴趣。   所以,经过了一番头脑风暴后,乌攸确定,安滢是发烧了。   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口就朝安滢身后跟来的丫鬟红蕉说:   “你是四小姐的丫鬟?怎么四小姐发烧了,你还叫她出来乱跑?”   本来乌攸还想说“万一咬着人了怎么办。你来赔啊”,她的视线就放在了狼狈地站在一旁的蜀葵身上。   刚才安滢带着俩丫鬟,气势汹汹地杀进来的时候,乌攸并没看到蜀葵挨打,还以为她只是被推了一把,可是,蜀葵的小脸上,开始明显地浮现出来的一个巴掌印,赤果果地证明,她绝对不是被推了一把那么简单的事儿。   乌攸的嘴角开始荡漾起笑意。   哎呦。不错啊。大半夜闯到我院里撒泼。还打我的丫鬟,你当我是y 啊。   不巧的是,对面的安滢也是一样的想法: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好欺负是不是?   刚才在海寿院里。她已经硬着头皮实践过死不承认*了,成果喜人。   很显然,这件事只是在市井流传开来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真的,这事儿,只要自己抵死不承认,坚称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是在诽谤,那自己的名声还是有救。   从海寿院出来,她的气就不平。回到北辰苑,越想越气,气得发抖,直到忍无可忍,她才带了两个丫鬟。直奔扶风院,誓要搞死乌攸这个背地里算计她的小人才甘心。   虽然一巴掌没有扇到乌攸,但安滢是不会因为这点儿小挫折就泄气的,她气哼哼地瞪着乌攸,说:   “乌娘,你少给我装蒜!不是你在外面编话本污蔑我,说我……说我……我会被阿爹训斥吗?现在你都快要把我的名声毁尽了!我……我……”   安滢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一提起外面有可能漫天飞舞的谣言,再想想自己一个富家小姐,居然成了市井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就气得两眼发黑直想哭。   乌攸渐渐明白了些什么,可她这些日子天天被林回今缠着玩扑克,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她一脸无辜一脸清纯地问:   “我说你什么了?”   安滢没想到,自己都逼问到她家门口了,她居然还能如此不要脸地装下去,一时间居然没了招数:   “你……我……”   乌攸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安滢后,又看了看垂着头,站在一边的蜀葵,以及她小脸蛋上清晰可见的掌痕,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张开了她的嘴,露出了她沾满了毒液的獠牙:   “我很奇怪,四小姐,在这深更半夜,你闯入我扶风院,污言秽语,硬说我毁了你的名声,抱歉,四小姐,我没有磨镜之癖,还请慎言。”   看着安滢差点背过气去的样子,林回今好奇地问:   “啥叫磨镜啊。”   乌攸默默地在心里为林回今解答:   “知道断袖或者是龙阳之好吗?差不多是同义词。”   林回今马上摊摊手表示了解了,而安滢被气得更疯,不过她还没失去理智,打手势叫所有的丫鬟都下去。   乌攸也很是上道,把该打发出去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瞧安滢这模样,肯定是被什么东西气着,找自己撒火来了,乌攸看她杀气腾腾的样子,有点儿怀疑,她不会从哪个地方摸出来一把大砍刀来砍自己。   乌攸一向是个脑补能力max的家伙,娱乐精神也挺足,在这当口她还有心思琢磨,就算安滢要砍自己,自己也可以空手接白刃。   也许是被那个不靠谱的大神老板给虐习惯了,乌攸竟然开始觉得,一旦接受了自己这回金刚芭比的设定,好像也挺带感的,这不,至少在近身恶斗上,自己能占不少的便宜。   安滢则觉得,乌攸太无耻了,非得让自己把那件事重复一遍,明摆着就想让自己没脸。   我特么就跟你比不要脸了!我就不信,我说出来了,你还敢不认!   安滢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对乌攸讲了一遍,末了,气愤地补充了一句:   “你敢说不是你?”   乌攸的确有点儿傻眼了。   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难道自己就几天没有关注天下大事,这世界就翻了天了?   望着安滢气咻咻的劲儿,乌攸自然也想明白了,要是自己是安滢的话,碰上这事儿。自己虽然不会像安滢一样气鼓鼓地窜自己这里兴师问罪,也会在心里画个问号,怀疑是不是乌娘这个小妖精在背地里搞什么幺蛾子了。   可乌攸没有这么做过啊,她可以发誓的。   不得不说,乌攸认为,话本这个手段实在是太狠辣了,简直是专门捡人的要害打,如果这件事没有妥善处理好的话,安滢的一辈子可能就这么毁掉了。   虽然她为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之凌厉狠辣而咂舌,可并不代表她就得乖乖地背下这个黑锅:   “四小姐怎么知道一定是我?难道四小姐就没有跟别人透露过这件事?”   安滢一下子哑火了。   哑火的主要原因是。她没想到乌攸真的这么无耻。明明自己只拜托过乌攸去向安荣禹请求调查张数烨。也明明只有乌攸撞见过她在风雅楼的二楼蹲点儿,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磨着牙,恶狠狠地说:   “那还能是谁?你和我早有积怨,你是趁机报复!”   我擦。如此有理有据,简直找不到反击的点啊。   估计她还对自己当初没能把蜀葵讨回去,反而从自己这里吃了瘪的事儿耿耿于怀呢。   乌攸粲然一笑,把自己恭敬的态度收起了几分,笑容中带了好几分玩味:   “四小姐怕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倒不认为那件事可以称得上是‘积怨’,因为四小姐年幼,偶尔轻狂也是有的……”   安滢虽然不明白啥叫被害妄想症,可也猜出那不是什么好词。气恼地开口就嚷:   “我不要听你解释!我不听我不听!”   看安滢居然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乌攸也很想嚷嚷,你特么演琼瑶剧呢,不听我解释你就滚啊。   当然,乌攸是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的。她干脆利落地抛了一句:   “闭嘴,听我解释。”   在安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乌攸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但这件事与我无关,当时,陪我去风雅楼的,还有三少爷的两个小厮,并不止我扶风院的人,还有,妹妹拜托我的事情,我也曾告诉过陈姨娘和白姨娘,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话是真的,乌攸的确把这件事告诉过白姨娘和陈姨娘,只是话家常而已,主题思想就是“四小姐是一个讲义气的好青年”。   当时乌攸可没想那么多,即使没有安滢拜托她的那件事,她也没少在背后讲过安滢的好话,虽然有点儿小恶心,但是也可以免得落人话柄。   安滢闻言,差点儿惊得跳起来:   “什么?谁叫你告诉别人的?”   看着安滢炸毛的样子,乌攸觉得自己对付这样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姑娘,简直是太简单了:   “这也并非是什么秘密吧,四小姐不是在为潘家的小姐忧心么,是好事啊。再说了,我也不是傻子,明明知道我这样做了,嫌疑最大,四小姐一定会怀疑我,我却还如此做,有什么意义吗?”   安滢顿时无语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相信了乌攸的说辞。   别忘了,扶风院里还有一个蜀葵呢,这个蜀葵可是知道自己过去的一切,如果她出卖了自己,跟乌攸说起自己过去的事情,那乌攸知道的自己的私密可不要太多。   一想到蜀葵,安滢就恨得牙更痒了,恨不得冲出去再补一巴掌,给蜀葵个满堂彩。   乌攸也没打算三言两语就说服安滢,只是把自己的观点都摆了出来,现在俩人各执一词,她不信自己,那也没办法,只好打一架了。   反正打架自己是吃不了亏的,就算事后理论起来,大半夜的,安滢自己没有半点儿证据就欺上门来,又打丫鬟又打主子的,也是安滢在理亏的那方,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这事儿就算捅到老太爷那里,现在正上火着的老太爷怕也不会像往日那般护短。   在乌攸暗地里活动筋骨的时候,被安滢打发出去的红蕉突然敲了敲门,说:   “小姐,和妈妈来了。”   乌攸一怔。   和妈妈不是安老夫人身边的人吗?   安滢的脸顿时更黑了:   “什么事儿?”   接下来的话是由和妈妈接的,而这句话之后,安滢彻底愣了:   “四小姐,夫人叫你去一趟,潘家和张家来人了。”   ☆、第九十一节 意外的访客   乌攸本来以为,既然当事人都来了,也就没自己啥事儿了,可是安滢不干,死活要把乌攸也拉过去,说是要当着肖姨娘的面澄清自己的冤屈,一切都是乌攸在污蔑她。   她从头至尾地把这件事对和妈妈一说,和妈妈 的反应却很淡,说:   “夫人只叫了四小姐,小尽可以先去夫人那里,告诉夫人该请谁来,夫人再吩咐老奴来一趟便是。奴婢这回接到的吩咐,只是把小姐叫回去而已。”   没能立刻把乌攸拽过去,把她自以为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安滢很是不爽,可是再不爽,在和妈妈不容商量的视线中,她也只能狠狠剐了乌攸一眼,气哼哼地先走了。   看着安滢嚣张地离去的背影,乌攸很是无语。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很忍让了,如果按照种田文的套路,且安滢只是邻居家的一个作死的姑娘,她不用顾忌些什么,直接开骂骂得她找地缝钻进去就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算在言语上占便宜也不好占得太明目张胆。   乌攸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个和平主义者,应该往嘴里塞一大把橄榄枝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乌攸也不是个盲目自信的货,看着现在的架势,她明白,假如自己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的话,搞不好还真能从一个与此事毫不相关的局外人变成炮灰。   为了保住一个未出嫁的小姐的名节,把一个出身风月场的姨娘推出去,说一切都是她做的,话本是她编的,谣言是她散布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乌攸开始隐隐觉得,坑爹的副本似乎要开启了。   但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情的重点似乎不在于自己,而在于……   ……管它在于什么,乌攸要是光靠预感过活。估计都死几百次开外了。   送走了安滢,乌攸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琢磨起其他的可能性来。   会不会是安荣禹这个死孩子干的,可这事儿出手这么稳准狠,又不像是安荣禹能有的心机。   难不成真的是其他跟安滢有仇的人做的?   不不不,这样想来的话好像范围太大了。照她这个脾气,谁知道这姑娘在什么时候给自己拉过仇恨值,搞不好她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抽烟喝酒纹身但我还是好姑娘呢。   既然找不到真正黑安滢的人……   乌攸正在寻摸着,看怎么能把自己从炮灰的境地中拯救出来,蜀葵在外面叩响了门:   “姨娘……”   得到了乌攸可以进来的命令。蜀葵进来后。把门关上。二话不说,便在乌攸面前直跪了下来。   蜀葵乍一跪,把乌攸惊了一跳:该不会是这个傻丫头干的吧?看不出来她有这种心机啊?   可是蜀葵接下来的话就叫乌攸既好气又好笑了:   “姨娘……刚才四小姐和姨娘的话,蜀葵都听到了。这事儿保不齐会牵涉到姨娘身上。而奴婢是四小姐曾经的丫鬟,知道她不少的事情,万一四小姐借此称话本之事是姨娘所为,那安老夫人为了保全四小姐声名,或许……”   她越说头越低,但声音也越来越坚定:   “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姨娘对奴婢是实打实的好,姨娘不能出事的……一旦老夫人真的派人来问起此事。奴婢会自领罪责,说是对四小姐不满已久,才刻意栽赃陷害……”   乌攸刚开始还挺乐呵,这姑娘又犯傻了,可渐渐地。她乐不出来了。   奴才污蔑旧主,按照这个架空朝代的律法,就是个死刑没跑了,如果按照安府的家法,估计会死得更惨。   她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心思来向乌攸提出这个建议的,足见她心之真诚。   上辈子,乌娘四面楚歌之时,最后唯一一个守在她身边的,还是蜀葵,尽管她那时已经被药哑了嗓子,可她还是如爬虫般挣扎着朝即将被投入井里的乌娘爬去……   上辈子,存活在乌娘记忆中,那个在最后时刻还满眼悲怆地凝视着自己的小丫鬟,和眼前满眼坚定的蜀葵重合在了一起。   看着蜀葵还有点儿红肿的小脸,乌攸没说话,只是走上了前,把她扶了起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蜀葵似乎没料到乌攸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愣愣地扭头看着乌攸。   乌攸站在她背后,双手用了点儿力气,压住她的肩膀,说:   “这样的话,不许再说,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你明白吗?”   蜀葵是真急了,要不是有乌攸的泰山压顶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就要跳起来了。   为什么就连她都能看懂的局势,姨娘却表现得丝毫都不紧张?   要知道,为了保全四小姐的名节,安老夫人和安老太爷就算再恨铁不成钢,也会拉出一个替死鬼来,给安滢垫背的。   她不想看着姨娘就这样被人算计至死啊!   她站不起身来,只能仰着头,急切地盯着乌攸,说:   “姨娘,可……”   乌攸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关系,这件事用不着你来替我顶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照实说,我拿不出实际性的证据证明我没有做过这件事,就算有,怕是安老太爷和安老夫人为了保全四小姐的名声,也会认定是我干的。就算你出来顶罪,你的分量也不够,安滢若是一口咬定我是幕后主使,我也没办法辩解。”   末了,乌攸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这世界就特么是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被乌攸这么一说,蜀葵也安静了下来。   乌攸这话没错,现在安滢就是死活要把罪名套在乌攸身上,而安家二老,毫无疑问地,是不会偏向乌攸的,除非他们脑子进大米粥了,或者发现乌攸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又一个亲生女儿。   林回今也在一边帮起了腔来,尽管蜀葵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喋喋不休:   “没关系啦。小妹妹,你乌攸姨娘可厉害了,就算闹腾起来,她也可以暴起啊,她的力气就跟那电影里演的金刚差不多,分分钟能群杀一大片呢,这些家丁和婆子完全不够看~”   而对于林回今的话,乌攸也不能不承认,假如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动粗也是个解决途径之一。   被林回今这么一启发。乌攸打开了另一条思路:   如果安老太爷和安老夫人逼着自己顶罪。或是听了安滢的话。一门心思地认定自己就是那幕后元凶的话,她就撂挑子不干了,直接带着蜀葵、墨兰和灯笼杀出安家,然后在安家商路的必经之路上发展出一支土匪队伍来。专门抢安家的货,偶尔还可以上门来抢劫一两次,把安家直接给干趴下。到那个时候,拿下祝姨娘,完成客户乌娘的心愿,似乎也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在乌攸脑补得暗爽,恨不得干脆故事的脉络就照这个路线前进算了的时候,墨兰进来了,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姨娘。有人来了。”   这么快?   从扶风院到中梓院坐轿大概需要一刻钟,就算安滢一到中梓院就迫不及待地召唤自己过去,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半个钟头吧。   可现在距离安滢离开,才过去一刻钟左右啊。   奇怪之余。乌攸问墨兰:   “是何人?”   一向淡定处事的墨兰的脸上出现的是少有的疑惑:   “她说,她是潘家的人,叫茯苓,求见姨娘。”   潘家的人?   海飞丝小姐潘婷?   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乌攸疑惑间,还是下达了命令:   “叫她进来。”   叫做茯苓的丫头一进来,乌攸就有四五分确定,她必定与潘婷有关系。   原因无他,她那种客气中带着让人舒服的气息的温和笑脸,和潘婷简直是如出一辙。   林回今也看出来了些什么,贴在乌攸的耳边说:   “这是潘婷的二等丫鬟。我见过。36d。”   乌攸的心思还放在林回今的前半句话上,后半句则没有听清:   “什么?三十六什么?”   林回今很无耻地笑了一下,暧昧地用双手画了两个圆:   “我说,36d。”   ……林回今你真该被拖出去切了。   这下好了,乌攸看着茯苓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满脑子都是36d36d。   茯苓倒是个淡定的人,这点跟潘婷的气质极像,在和乌攸打过照面后,她周全地行了一礼,说:   “乌姨娘,我家小姐让我问姨娘好。”   乌攸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隐约的猜想,不过她还不敢确定,所以面对茯苓时,她也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标准化微笑:   “好。你家小姐可好?”   茯苓唇角的笑容浅淡自适:   “亦好。乌姨娘,奴婢这次来,是我家小姐让我给乌姨娘带一句话:不必忧心,自可安寝。若有疑问,本月十五,风雅楼二楼房间一叙。”   留下这句话后,茯苓浅笑着抬眼望向乌攸,说:   “小姐说,并非是上次会面的房间,是在那间房的隔壁,如果乌姨娘愿意赴约的话,到风雅楼去问老板,老板会引姨娘前往的。”   茯苓以为,说完这句话后,这位乌姨娘会有些惊愕,但抬眼之后,预想之中的惊讶表情并未出现在乌攸的脸上。   她只是垂着头,唇角噙着一丝静静的笑意:   “知道了,我定会赴约。”   茯苓马上垂下头,恭敬道:   “是。”   这乌姨娘果然如小姐所说的那样,是个聪明通透的人。   茯苓再行了一礼后,便翩然离去,消失在了夜色里,就像是个影子一样,来无影,去亦无踪。   在茯苓离去后,一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蜀葵诧异地问乌攸:   “姨娘,这是……”   一旁的墨兰似乎也不解其意,看着乌攸发呆。   乌攸却像是早已经看穿了一切一样,朝蜀葵伸出了手:   “没听到茯苓的话吗,今晚怕是不会有人来找我扶风院的麻烦了。洗漱,睡觉。”   上次乌攸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么一个进退有度的女人,怎么就看不透安滢那点儿小心思?   看来,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回事,没有出现在海飞丝小姐的身上呢。   如果她不来,乌攸还不敢确定,可她既然派人来了,乌攸便可以确定*分,话本事件,就是潘婷的手笔。   ☆、第九十二节 本土女也威武   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那封信?还是她一直都不相信安滢?   而且,她到底打算采取了什么手段,能叫安滢停止闹腾,甚至能叫她放弃自己的名节问题、放弃把责任转推到自己身上来?   问题太多了啊。   ……   不得不说,乌攸就是个小强一样的存在,在她被茯苓通知过这件事之后,她立马洗白白睡觉,半分钟都不带耽搁的。   其实这也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感觉,既然潘婷找人来这样通知自己,那她必定就有她的办法不让安滢把责任赖到自己身上。   对此林回今表示了小小的异议:   你咋知道她能把事情处理好?   对此乌攸也发表了看法: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靠谱啊。   林回今打牌拌嘴都干不过乌攸,只能默默地滚去玉玦里画圈圈了。   当夜,真的没有来人叫乌攸去问话。   第二天,风平浪静。   第三天,一切正常。   第四天,就是本月十五了。   这些日子里,乌攸一直叫蜀葵关注着中梓院和安滢所住的北辰苑的动向,可这两边口风都极紧,蜀葵根本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之所以不叫林回今帮忙,是这个熊孩子因为乌攸说他不靠谱,玻璃心碎了一地,不肯替她跑腿了。   乌攸摊手,爱去不去,马上就是十五了,等到和海飞丝小姐一见面,一切就都清楚了。   对于潘婷为什么会刚好在那个时候遣人来通知自己,以及她采取了什么后续措施,乌攸不敢下定论,但也猜了个大概。   总而言之,先见面再说。   在安滢大闹扶风院之后,乌攸阴险地没有通知安荣禹,而是把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漏给了白姨娘,白姨娘自然是个无比醒目的人。捡着个安荣禹不是很忙的时间点儿,去安荣禹的书房,把这事儿又漏给了安荣禹。   安荣禹这些日子虽然很忙,听到自己家的妹妹又犯浑,还跑到爱妾的院里大闹了一通,在百忙之中还是抽出了点儿时间,去看了乌攸一趟。   乌攸便借机提出来要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的想法,而她因为之前很少提出什么要求,偶尔柔声软语地求几次安荣禹,安荣禹便很是受用。这次也不例外。他爽快地答应了乌攸的要求。   乌攸还没忘记蜀葵因为自己挨的那一巴掌。于是她顺便展示了一下蜀葵脸上挨过打的伤痕,说是安滢进来撒泼的时候,蜀葵拼死抵挡,才挨了这么一下子的。   安荣禹很赞赏蜀葵忠心护主的行为。赏了她半年的月钱,以示安抚。   蜀葵本来就觉得自己保护姨娘是应该的,而姨娘居然还能记得跟三少爷说自己的好话,她更是感恩戴德,得了赏钱后,便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在把蜀葵打发出去后,安荣禹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   在乌攸以为他居然打算白日宣淫的时候,他一脸得意地悄悄告诉乌攸,他其实老早就知道外面在流传那本叫做《鸳鸯劫》的话本了。也很快看出来其中的男女主角都是谁,可他就是不说,就让它在外面广泛流传着,还吩咐其他院子里的下人,如果听到了什么风声。也不准瞎传到安滢或是安家二老面前,等到事儿闹大了再说,气死安滢,嘿嘿。   乌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没翻安荣禹一个白眼。   那可是跟你一个爹的妹妹,你真干得出来。   不过,安荣禹这么说,透露出两个信息:   首先,这外面的八卦应该已经到了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地步了。   其次,这背地里阴人编话本的活儿,应该没安荣禹的份儿。   确定了这两点后,乌攸便把身体留在原地,让安荣禹发泄许久没发泄的*去,本体则出去看太阳去了。   看来,这事儿是潘婷的个人行为啊。   想到这里,乌攸更加燃起了浓厚的兴趣,想和这个腹黑的海飞丝小姐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见上一面。   很快,赴约之日便到了。   在赴约前,旁听了茯苓和乌攸对话的蜀葵还有些许不安,她一边给乌攸穿衣服,一边心有不安地咕哝道:   “姨娘,别是什么陷阱吧?”   乌攸自从那天晚上受到林回今的点拨后,仿若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现在也是光棍得很:   怕毛啊,万一有啥陷阱,自己就去当土匪去,骚扰得安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怀揣着一肚子当女土匪的豪情壮志,乌攸乘上轿子,前往了风雅楼。   因为这回乌攸的伤全好了,安荣禹没像上次她出门一样,派那么多的人,只叫蜀葵和墨兰陪她同去,还有两个轿夫抬轿。   为了不显得太刻意,乌攸在去风雅楼之前,先去了几家绸缎铺和胭脂铺,采买了几件料子和胭脂水粉,才慢悠悠地前往了风雅楼。   风雅楼的老板似乎是早就知道乌攸会来,也吩咐了手底下的人,蜀葵刚刚来到风雅楼门口,表明自己的来意后,跑堂就很是上道地把乌攸一路领到了包间里。   为了避免引起两位轿夫的怀疑,墨兰和蜀葵对他们说,乌攸是上去歇歇脚,那间包房里并没有人,还给了他们一点儿钱,叫他们去对面喝茶。   打点完该打点完的事情后,乌攸进到了约定的房间中。   里面,潘婷穿着一件水影红密织金线的对襟罗纱衫,下身着同色合欢花长裙,正端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品茶,看到乌攸进来后,冲乌攸一笑,抬手打发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出去。   乌攸打第一眼看到潘婷,就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姑娘真的是满身正室范儿啊。   把目光从潘婷身上转移开来后,乌攸发现,潘婷身后两个丫鬟的其中一个,就是几天前的晚上悄悄来找乌攸的茯苓。   既然潘婷都把丫鬟打发了出去,意思就很明确了:   姐们儿,单独聊聊?   既然对方都这么暗示了,乌攸也依样把蜀葵和墨兰打发了出去。   这样一来,房间中只剩下了乌攸和潘婷两个人。   潘婷站起身来。对乌攸行了一礼,乌攸又还了一礼,她才坐下,示意乌攸也坐。   乌攸坐下后,开场白便是:   “敢问潘婷小姐,为什么是我?”   潘婷把一杯茶推到乌攸面前,笑语嫣然地说:   “乌姨娘先喝口茶吧,这里的茶,数这种味道最好,我每次来都要点一壶。只是阿滢不喜欢这种茶的口味。太过苦涩。只是苦尽甘来的道理。不是人人都懂的。”   乌攸知道,潘婷叫她来绝不是要和她论茶艺的,所以她只是接过了杯子,慢慢地品了起来。等待着潘婷的下文。   潘婷见乌攸没有插话的意思,便笑言道:   “乌姨娘果真是聪明人,上次在风雅楼会面就能看得出来。”   听这口气,怎么跟二万五千里长征后的井冈山会师一样啊,而且,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当初来风雅楼并在安滢的包房里歇脚是有意而为之的了?   乌攸啜饮了一口茶,问:   “潘大小姐,你也很聪明。”   潘婷摇了摇手。说:   “我不聪明,我只是很了解阿滢罢了。我从小和她玩到大,她是个任性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同样很了解她。”   看着乌攸的视线。潘婷的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着,声调温柔地开始讲述她和安滢的故事。   随着故事的进展,乌攸越发确定,这潘婷绝壁是个狠角色的本土女,非穿越,非重生,但其手段之狠辣,心态之沉稳,甚至叫乌攸产生了将她招到重生事务所里的冲动。   用乌攸的话来概括的话,整个事件是这个样子的。   潘家和安家是世交,因而潘婷和安滢也是从小的闺蜜,只不过,俩人谁都没把对方当闺蜜罢了。   安滢注定只爱她自己一个,其他人爱滚哪儿滚哪儿,关键时刻全都得为自己的利益让位,在她看来,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等量代换一下的话,朋友就等于一千堆粪土。   潘婷呢,觉得安滢就是个傻的,自己以为自己精得很,可是那点儿小心思一看就破,她一张嘴,潘婷就可以从她的喉咙眼直接看到她的阑尾。   那潘婷为什么要和她交朋友呢?用潘婷自己的话来说,这货太容易被看透了,当朋友反而好,她吃一点点的亏,却可以利用她来换得更多的利益,比如说安滢抢走了她宝贝的小首饰,她就会大度地相让,尤其是在安老夫人面前大度地相让,这样一来,她反倒会从安老夫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更好的首饰,还能得个大方的好名声。   俩人就这么长大了,安滢继续没心没肺,过着她“真性情”的生活,而潘婷家,则早早地为她订下了一门好亲事。   的确是好亲事,张数烨,城中数一数二的俊逸少年郎,年少有为,才华横溢,而且品行端正,家教严格,就长远来说,潘婷很满意。   但潘婷是个严谨的人,她并没有直接接受定亲,而是把张数烨的底子事先就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其中有一条仅仅流传在一个极小圈子里的讯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安家老夫人曾经打算把自家的四小姐和张数烨撮合在一起,但是被安四小姐拒绝了。   自从知道了这条讯息,潘婷就留了个心眼。   她太了解安滢了,她甚至知道,如果自己和张家定亲的事情传播开来的话,这位有着女神心态的姑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回头草。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   安滢开始频繁地向她打听和张数烨有关的事情,事无巨细,而潘婷每次也笑着一一作答,还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惹得安滢嫉妒眼红不已,在面上还得恭喜潘婷找到了一个如此完美的郎君。   每次看着安滢的样子,潘婷就在心里发笑,她知道,事情不会仅仅这么简单的。   果不其然,安滢开始在风雅楼定点蹲守了。   来风雅楼打探了几次后,潘婷可以确定,安滢就是在等着每月初一十五都回去雪岩寺祈福的张数烨路过,来满足她荡漾的春心。   她起初只是一笑置之,只是,后来传来的一个消息,叫她下定了要让安滢自尝苦果的决心。   她居然找了她的三哥安荣禹,打算毁掉张数烨的名声!   ☆、第九十三节 狠角色,杠杠的   “所以……你写了那个话本?可你又是怎么知道安滢有这个打算的?”   潘婷的笑容这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像只狐狸了,映着她水红色的衣裳,还真有点儿娇媚无双的意思,这时候,那点儿正室范儿看起来怎么都像装出来的:   “红蕉是我送给她的。原先一直跟着我。”   只是这句话,就足够乌攸明白了。   潘婷为何知晓安滢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前几天晚上茯苓为何知道安滢来找过乌攸闹腾,包括话本中出现的那些唯有特别了解她的人才能写出的细节,这些问题全都因为潘婷的这个回答而迎刃而解。   这姑娘是个狠角色,杠杠的。   乌攸没控制住自己,问了一句:   “何必呢?”   这句话一出口,乌攸自己都想扇自己二十个耳光然后面壁去。   你圣母个毛啊,安滢挖墙脚的事儿都做得出来,人家回敬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手腕绝了一点儿罢了。   潘婷收起了狐狸一般娇媚的笑容,再饮一口茶,便恢复了那种淡淡的正室气场:   “乌姨娘别误会,我并不是留恋这门婚事。说句不该我这个年纪和身份的姑娘说的话,错过了张家,也许还会有更好的亲事。我潘家的身份摆在这里,任谁也动摇不了。只是,我不能等到她彻底拿走我的东西才想着回击,我的就是我的,我不能让她一挑拨就毁掉这门婚事。如果我悔婚,毁掉的就是潘家的名声和我的名声,我付不起这个代价。不过,姨娘你是安家的人,为阿滢说话,也是应当应分的。”   乌攸讪讪地笑,自己一个重生过无数次的,被一个才活过15、6年的姑娘教育了。真够丢份儿的。   此外,她在心中默默地os着:   海飞丝小姐,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在替安滢说话,一时脑抽了而已。坑人者必被坑,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安滢抹黑你男人,现在反被抹黑,是活该,板上钉钉的活该。   但是乌攸这话没有说出来。与其纠结这个。她更关心。潘婷是采用了什么手段,能叫安滢放弃把自己推出来当炮灰的打算的。   按理说,如果安滢对安老夫人和安老太爷提出这件事的话,为了安府的名声。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拿自己顶缸的,哪怕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   有什么会比安府四小姐的名声更重要的呢?   听完乌攸的问题,潘婷又笑开了。   这回,她的笑容又转变成了那种带有小狐狸的娇俏感和狐媚感的类型:   “很简单,潘家和张家商量好了,外面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想压是压不住了,就算解释,也不可能叫所有的人都相信。所以,和贵府商量后,我们确定,叫阿滢给张家做妾,两个月之后。阿滢就要进张家了,她们这些日子,应该正操办着。只是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事儿也不怎么光彩,所以现在还没对外宣布而已。”   只听了前半段话,乌攸就差点咣当一头栽到地上去。   安安安安安滢当妾?   这些日子来乌攸想了不少安滢没来找自己的茬的可能性,但惟独想到这条的时候,大脑就选择性地屏蔽了。   乌攸可是记忆犹新,安滢那段着名的三段论,妾就是婢,婢就是贱种,所以妾就是贱种。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屁颠屁颠地给别人去做妾?   看着乌攸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潘婷的笑意更盛:   “这是我提出来的。”   这句话不啻又一个晴天霹雳,但是乌攸被劈啊劈啊的,已经习惯了,哪怕现在的潘婷突然跳起来做个鬼脸,说她自己是来自于一百世纪开外的穿红内裤的超人,乌攸都会相信的。   乌攸迅速地从震惊期走了出来,迈入了镇定期:   “潘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等同于往自己家里拉了个定时炸弹吗?   乌攸可是记得很清楚,潘婷和张数烨的婚期是在一年之后,潘婷两个月之后嫁过去,这十个月期间,若是俩人发生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比如说张数烨和安滢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了,那等潘婷嫁过去,万一被俩人联手对付,那可有她哭的。   但潘婷却对此表示,so easy:   “这有何不可?那张家的少爷是个读书人,更喜欢孔孟夫子那套礼仪道德,妾进了门之后,不能生育,得等正妻嫁入门且怀孕之后才能怀孕,之前一直得服用避子汤。我不怕会因此而吃她的亏。就算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可我也是正妻,倘若张数烨是个有出息的,将来为官入仕,那要背负的条条框框便更多,他不至于会宠妻灭妾。且我和阿滢从小一起长大,我最是了解她了,她的专长便是不会叫自己和别人过得太舒服,她是改不了的,哪怕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也不会为此改变分毫。”   好吐槽,对于安滢的概括堪称精准。   可是乌攸还是略担心。   这姑娘是不是盲目乐观了点儿?这世上可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儿,假如张数烨在婚内是个渣呢?假如……   还没等乌攸假设几句,潘婷便继续说:   “……我这样提议,既显得我大度,救安滢于流言的水火之中,也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好帮手。”   好帮手?安滢那种猪队友,不帮倒忙可劲儿坑自己人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是个帮手?   面对乌攸的疑问,潘婷不慌不忙地给出了个解答:   “将来,我嫁入张府,各种变故都可能有。我很清楚,我无法独占一个男人,与其将来招来更加强劲更加难以对付的对手,还不如拉阿滢进来,毕竟我是那么了解她,我甚至能猜到,如果这回她没有成功,我还是顺利嫁给了张数烨之后。她一定还会有别的手段,与其到那时面对突发的变故,不如我先下手为强。以她的性情来说,她很难得宠,更何况,在话本出来后,她进了张府,就等同于默认了外界的传言,你说,面对这样一个心肠狠毒又自甘下贱的人来说。张家会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吗?”   卧槽。这简直是黑山老妖级别的算计啊。把乌攸放到这个位置上,都未必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损自己的闺蜜。   果然,闺蜜什么的全都是用来黑的。   乌攸又想起了另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安老夫人和安老太爷怎么会同意这件事的呢?既然知道安滢进了张府,外界的谣言势必更加不可遏制。他们怎么还……”   乌攸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潘婷的狡黠的笑容:   “所以我说,我很了解阿滢,她是个很乐意吃回头草的人。没人能改变她的决定。”d,高,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乌攸都可以想象出来,安滢那天一到中梓院,听到潘家和张家两家的夫人提起这件事,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来的样子,接下来她只需要表明自己愿意嫁入张家的心愿就可以了。   如果安家二老试图加以劝解的话。安滢估计还会玩一手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乱蹦高。   按照她的性格来说,她是如此自信的人儿,认为自己比潘婷先进张府,必定会更受宠爱。说不定她还脑补了一把张数烨被她的魅力俘获,主动向潘家提出退婚,从此和自己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了一起的美好图景……   这件事一过,安滢看样子是如愿得偿了,可一个心机本来就浅薄得跟一张纸一样、又盲目自信,认为老娘的魅力全天下独一份独领风骚的姑娘,顶着外界谣言的压力,不顾自己嫡女的身份,死乞白赖不要脸地以妾的身份硬挤进张家的门,不仅张家不会瞧得起她,不会待见她,连带着她的娘家都不会再搭理她,就算以后逛街的时候撞见了,恐怕也会遮着脸装不认识,离得越远越好。   潘婷的算盘就是这样打的,抛出一个诱人的有毒的诱饵,叫安滢心甘情愿地自己吃下去,还得上赶着感谢潘婷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殊不知自己在无形中已经连底裤都输了个干干净净,啥筹码和尊严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乌攸所有的迷惑基本都解开了。   她长舒一口气,无奈地摇了两下头,问潘婷:   “前几天晚上,贵府来人,就是来商议这件事的吧?”   潘婷微微颔首:   “是的,我阿娘和张家的夫人都来了,一起向阿滢提起的这件事。她很高兴。”   一句“她很高兴”,乌攸已经把安滢从此往后所有的人生都看透了。   哎,说多了都是泪水,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着乌攸的表情,潘婷把面前的茶慢慢地喝完,才说:   “乌姨娘,自从上次你来风雅楼歇脚,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因为我留意到,你一直在悄悄地看阿滢,而阿滢的眼神总是在往外看,你的笑容,我看得分明。从那时起,我知道了,你绝对是知道阿滢的想法的。后来,我知道阿滢把想要污蔑张数烨名声的事情,通过你转达给了三少爷。我留了个心眼,就怕话本一出来,阿滢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为了我的事受到牵连,所以我就趁着那天晚上,拿做妾的事情把阿滢压住了,你放心,她今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乌攸奇道: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我们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潘婷再度狡黠一笑,说:   “不只是一面之缘,而是一信之缘。乌姨娘是个良善之人,虽然不知道您用了什么办法把信传了进来,但您是在为我着想,谢谢您的提醒。”   乌攸知道她指的是那封由林回今代笔书写的充满少女情怀的提醒信,但她现在已经失去了赞美潘婷的力气,她只能转而向安滢默默道:   安滢,你这回碰上的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扮猪吃老虎,管杀不管埋的段位比我还高一个等级,虽然你从小缺爱,长大欠踹,可我还是衷心地祝你早登极乐,节哀顺便。   ☆、第九十四节 宿命的相遇啊   安滢这个祸害,是实打实要从安家送出去了。   后来乌攸才知道,从那天晚上之后,安老太爷病了,对外宣称只是风寒,但乌攸能猜到,绝对是被安滢那个小浪蹄子气的。   现在这主儿估计正欢天喜地地在自己院子里收拾嫁妆呢,别人的死活她才不放在心上。   乌攸记得林回今对自己转述过一个概念:当你有个儿子,你不好好教他,他就害你全家;当你有个女儿,你不好好教她,你就害别人全家。所以你跟谁有仇,很简单嘛,你就宠坏你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他全家都完了,大仇也报了。   对于后半句话,倒不大适合安滢的现状,首先,她不是嫁过去的,名不正言不顺,她虽然抱着像安府的肖姨娘一样姨娘上位的美好愿景,但是看潘婷的段位,和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甚至不用潘婷出手,她就能自觉自动地把自己作个半死。   但是,前半句话,乌攸现在却有了极深的体验。   安荣禹,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只四处留情,然后别的都当甩手掌柜管都不管啊,你特么以为自己是楚留香啊。   乌攸之所以有此感叹,是因为连翘院的缘故。   自从乌攸走了,安荣禹开始忙了,白姨娘也不管她了之后,陈姨娘很是六神无主、空虚寂寞冷了一段时间,但时日不久,她就研究出了新的作死技巧。   乌攸很是无语地看着陈姨娘天天嚷嚷着空虚,缠着安荣禹要其他的姨娘来陪她说说话。   安荣禹被她烦得够够的,大手一挥,你们这些闲着没事儿干的姨娘就去陪她说话吧。   这样一来,陈姨娘居然就享受到了以前祝姨娘的待遇。   大家一早去她那儿,倒搞得是去给当家主母晨昏定省一样。   对此,乌攸表示不屑:   你丫光搞些虚招子有什么用,你还嫌得罪人不够么?   你看看韦姨娘季姨娘白姨娘看着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活牲口啊。   你用得着这么不遗余力地给自己拉仇恨值么?别拉了,我看着都心疼。   但乌攸只是很热心地这么想着。每次还是照去不误。   这陈姨娘的脸也够大,之前乌攸和她都把脸撕破了,现在她一抹脸上的血笑眯眯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乌攸也不好去翻那些陈年旧账,俩人心照不宣地聊天的时候,乌攸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华山派的那位岳不群掌门了,那叫一个虚伪。   如果陈姨娘只是寂寞地想找几个人聊聊天,乌攸不会认为她是在作死的。   关键是,每隔几天,在我们去了之后。你就跟安荣禹话里话外地暗示你哪儿哪儿又不舒服了。是要闹哪样?   乌攸已经不想和陈姨娘讨论婊/子和牌坊之间的辨证关系。对陈姨娘来说,太深奥了。   她彻底看透陈姨娘了,她就是个浮躁的货,注定成不了大器。一旦得势,抖得比祝姨娘还厉害,就差手拿一柄屠龙刀,表示一刀在手,天下我有,你们这些鼠辈都快来跪舔我了。   对待陈姨娘特殊的作死技巧,安荣禹虽然情商和智商比较低,可也不是个纯s13。   你既然都说了别人去你那儿你身体还不舒服,你还巴巴地叫别人去你那儿干什么?落人话柄啊。万一把你孩子折腾掉了谁负责?   但陈姨娘说,不嘛,人家就要人陪。   安荣禹没办法,行行行,陪就陪吧。   n天后。   陈姨娘:三少爷。那个谁谁谁来过之后,人家腰酸啦,腿疼啦,肚子疼啦。   安荣禹:那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养我的宝贝儿子的,养掉了你赔啊。   陈姨娘:和人家无关啦,都是那个谁谁谁,一来就拉着人家讲话,人家都快累死了啦。   乌攸就是那个谁谁谁,这次躺枪的无辜的倒霉鬼,不过安荣禹脑子还不是特别不清楚,直接寻摸到了乌攸的院子里,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乌攸无语了,她想起那天去陈姨娘院里的时候,她精神那叫一个一级棒,拉着自己叨逼叨叨逼叨,足足唠了一整天,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乌攸快被她折腾得散了架,期间她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原因很简单,她上火了,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来。   当蜀葵作证,乌攸的确前些日子上火上得厉害,根本不能讲话后,安荣禹一个返身杀到了连翘院,把陈姨娘狠狠训了一顿。   这一顿叫她老实了三四天,接下来,她又玩出了新高度,玩出了新花样,挑战了新水平。   她跟安荣禹磨缠,说想念老家的人了,说想看看家人。   安荣禹正忙活着,随手就一挥:接过来看吧。   安荣禹所谓的“接过来看吧”,实际意义是,把你老家的人叫来两三个,然后你挑个日子跟他们在外面见见,然后麻溜儿地把他们送走就得了。   而陈姨娘的理解是,接他们进自家宅门转转,让他们看看自己的闺女也出息了。   其实陈姨娘发生这样的理解偏差也是情有可原的,谁叫之前祝姨娘的势头如日中天的时候,把自己的舅母和小表弟接到后宅里玩了好些次呢。   这就涉及到一个身份定位的问题了。   祝姨娘吧,家人懂事规矩,至少在乌攸设计搞苏公甫之前,在安荣禹的印象里还不错,而且祝姨娘是个很会抓住机会提出自己的要求的女人,而绝不会像陈姨娘一样,为了搏自己的存在感,不分日夜地找机会跳到安荣禹面前,耍尽百宝给他一个surprise。   光是拼眼力见儿,陈姨娘就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可最可悲的是,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满心欢喜地筹划着,打算把自己的姨母、堂弟和亲娘接过来,好好地露上一把脸。   其实她本来不打算叫自己的堂弟来,可是姨母一听说这件事后,欢欣鼓舞地还要把儿子带过来和自己一起见见世面,跟陈姨娘来信一说。陈姨娘一琢磨,得,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自己的堂弟比那苏公甫还小一岁呢,有啥不行的呢。   这样,这一帮人便兴致勃勃地抱着来游园的心思来了。   这天,守着后门的岑妈妈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百无聊赖地跟两个小丫头聊近来府里的八卦。她是个在安府混迹了许久的老人,守后门也有些年头了。   聊了一会儿后,她看到一辆并不怎么华贵的马车停到了后门的位置。从里面下来了两个穿红戴绿、打扮得很是浮夸的女人。还有一个胖墩墩的、穿了一身新的绸缎褂子的小男孩。   这谁啊?不熟啊?   岑妈妈正打算把马车轰走。免得他们挡门,没想到来者下了车之后,很是骄横地说他们是安家三少爷陈姨娘的家属,是来探亲的。还拿出了陈姨娘亲笔写下的信函。   其实岑妈妈之前也听说了,说陈姨娘的家人似乎是要来探亲,可她没想到他们居然要进府,其中还混着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半大小郎君,这如何使得?要是放他进去,他满院子乱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该怎么办?   于是,岑妈妈恪尽职守。死活不让她们进,并遣人去问陈姨娘,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没想到,岑妈妈没等来从连翘院传来的口信,等来的却是直接杀了过来的陈姨娘。   其实陈姨娘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这正好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当着自己娘家人的面,让她们瞧瞧自己在这里可以是何等的威风,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丫鬟,而是可以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还能吆喝一两个丫鬟的主子了。   对此,乌攸很不屑。   你如果就这点儿追求的话,怡红楼春香院欢迎你,你的要求同样可以达成,你去不去?反正你上位的手段比这些在风月场混的姑娘们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本来只是放行不放行,一句话的事儿,而陈姨娘腆着肚子,把这件事生生掰扯成了一件阴谋,她辩论的中心思想如下:   1,你一个看门的,居然敢惹主子家里的人,狗眼看人低,狗都比你有用。   2,我家带小郎君来不行啊,你看那个霞飞院的谁谁谁,带着表弟来溜达几次了?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家堂弟的素质不行?你再说信不信我叫三少爷来抽死你?   3,这事儿是三少爷同意过的,你要是再瞎叨叨我就把你轰出去。   4,你要是敢惹我,我就敢流产,咱俩谁怕谁啊。   岑妈妈不怎么会吵架,所以只能闷不吭声地吃暗亏,此外,她也的确有一层担忧,真怕弄出个一尸两命什么的懊糟事儿,然后自己就被打死了,多亏啊。   如果换到蔡婆子身上,估计陈姨娘能被她用犀利的言语活生生拍死,但这世上的事都是没有如果的,所以岑妈妈只能忍气吞声地目送着陈姨娘耀武扬威地,和从那辆寒酸的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起进了安府。   但是岑妈妈越想越郁闷。   有这样的事儿吗?以前祝姨娘的家人来的时候,轮到自己值班,他们还会很醒目地给自己塞点儿钱喝口茶什么的,这次倒好,赏钱没拿到,还被人平白熊了一顿,这笔生意不划算!   喵的,吵架我不行,我还不能告状啊。   岑妈妈又找了人去找白姨娘,反正现在三房是白姨娘管事儿,她把这件事回禀给白姨娘报备,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嘛。   在岑妈妈新派出去的人去往伏榆院的路上时,乌攸正神清气爽地在后花园里遛着弯儿,身后跟着灯笼和蜀葵。   另一边,陈姨娘很是烧包地带着娘家来的三个人在后花园里晃荡着,其架势就好像这安府是陈姨娘自己一手置办下来的,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如果在此时开一个上帝视角的话,这两拨人在假山和花草间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宿命般地碰在了一起。   ☆、第九十五节 比损人,你不行   两拨人马刚刚撞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很是尴尬,蜀葵和灯笼跟见鬼了似的盯着对方队伍里那个一看就绝对满了10岁的小男孩猛看,要不是鼓着肚子的陈姨娘一脸得色地站在他身边,这俩估计随时都能从旁边抄起来点儿家伙事儿把这个轻狂的小子赶出去。   其实蜀葵和灯笼都见过祝姨娘的小表弟苏公甫,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苏公甫从此被打上了人面兽心的烙印,他在这两个小丫鬟的心里的评分还是蛮高的。   原因很简单,看脸。   苏公甫不管再怎么禽兽,可是皮相可是真真的好,一张白玉面,手里一把小折扇,高挺的鼻梁,薄薄的红唇,端的是一个相貌端正的小郎君。   眼前的这位呢,长得就有点儿对不起观众了。   其实这人也奇怪,明明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也是眼睛的,换的也是新衣服,但是凑在一块儿看,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有一股猥琐气扑面而来呼之欲出。   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会长了一副未来抠脚大汉的脸,乌攸就觉得,这孩子满悲催的。   双方对峙了几秒,还是乌攸先开了口:   “陈妹妹,这是你的家人?”   陈姨娘笑眯眯地说了声是后,便转向了自己的母亲,姨母和堂弟:   “这就是我在信里给你们提起的、照顾了我一段时间的乌姨娘。”   看着这三口人望着自己的眼睛,乌攸很确定,你特么的一定没说我啥好话。   果不其然,那个姨母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乌姨娘,就是那个从莺花巷里出来的娘子?”   这个莺花巷代指的寓意,大概就和怡红院差不多了。   乌攸听得眉头一跳,而身旁的蜀葵的小脸一下子就给气红了,而灯笼由于反射弧太长,还在缓慢地进行着信息的整合和梳理,因此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陈姨娘并没有对自己姨母的不客气的言语表示任何不满。反倒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乌攸心里的小人默默地伸了个中指出来。   干得漂亮,第一面见面你就掀人老底,不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乌攸迅速对眼前三个人的战力和地位身份做出了评估后,又看了看一边拽得跟二八五万一样的陈姨娘,长舒了一口气。   以前,乌攸总是靠着安荣禹的宠爱通吃四方,原本自身配备的实时弹幕和毒舌技能都搁着好久没用了,今天空气这么清新。人生这么美好。又不上火。再加上撞上了这么几个梗着脖子的傻鸟,乌攸决定,把自己那些锈钝了的技能拿出来稍微使一下。   乌攸笑了,不过这笑容不是她往常惯用的贤良淑德模式。而是十足十的老鸨子模式:   “这位阿婆怎么对我如此了解,莫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我?或是曾经楼子里的前辈?”   别说是姨母,就连陈姨娘也愣了,她没想到这话居然能从一向以柔弱形象示人的乌攸嘴里说出来,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货今天是特意要在自己家人的面前给自己难堪的!   陈姨娘带自己家人进府,就是要让他们看看自己现在是如何如何的春风得意,要是一个乌姨娘就把她打回了原形,她还怎么混下去?   陈姨娘在自家姨母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打起了圆场。不过她这圆场打得,就跟挑拨离间没什么区别:   “乌姨娘,还请自重,我家姨母岂是你能够侮辱的?”   乌攸冷笑一声,说:   “陈妹妹。我说得可有错?你家姨母从未见过我,却说我是从莺花巷里出来的,我可不得问一句,问问是不是昔年的姐妹?”   陈姨娘被堵了一下,乌攸这话说得也没错,可是这姨母却坐不住了。   陈姨娘的姨母陈丽花一向觉得自己是青春活力的年方二八少女,年轻的时候可以算得上是他们村的第一美人,被誉为陈村之花,她从那时起就觉得按照自己的条件,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白马王子骑着高头大马从天而降来迎娶她,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小姐身子丫鬟命,嫁给了一个只会埋头种地的陈大福,也就是陈姨娘父亲的哥哥。   她觉得这老天爷简直是太不公平了,一朵鲜花简直是插在了马桶上,怎么想怎么憋屈,所以她可着劲儿变着法儿地在婆家折腾,作威作福,偏偏陈家的公婆死得早,又没个旁支的长辈,没人能管得了她,陈大福又是个三棍子抡不出来个屁的蔫苗子,她有足够的作威作福的资本。   很快,她的称号从“陈村之花”,变成了“陈村霸王花”,靠的就是她一张什么都敢骂出口的利嘴,称霸一方,无人敢惹。   这回进城里来,她的心里本就不平,为什么自己的妹妹,长得不如自己,混得不如自己,她生的女儿居然能咸鱼翻身,一举爬上姨娘的位置,肚子里还揣了个带着生来富贵命的小郎君。   但不平过后,她马上调整了心态。   这谁得势不是得势啊,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是一个村儿的,自己的妹妹怎么着也得顾着自己这个姐姐,只要自己这回去,拉着这位得势了的侄女儿好好絮叨絮叨,套套近乎,她还不是得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赏自己仨瓜俩枣的,到那时候,自己面上有光,回村里也更有底气了,那些个在背地里嘻嘻哈哈地指着自己说自己人老珠黄还一副母老虎相的小女娃,估计也不敢在背地里瞎叨叨了。   所以,陈丽花这回来已经做好了卖笑的准备,不管这陈姨娘说什么,自己就说是是是,准没错。   现在居然有一个不识相的女人,上来便挡了她们的道,还唧唧歪歪阴阳怪气地讲话,说自己是阿婆。   最让陈丽花看不惯的,是这姑娘长了一张很是水灵的小脸蛋,就连她身后跟着的俩丫鬟也都是一个比一个嫩的小鲜肉。陈丽花痛从中来,想想过去,自己还没嫁给陈大福这个蔫不唧唧的家伙时,也是多么灵动的一个姑娘。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容貌一开始就不是和乌攸一个水平线上的,因为乌攸容貌的起跑线起码领先她两百多年,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现在已经是一条老丝瓜瓤了。   漂亮女人什么的都去死!   怀抱着“美丽是原罪”这样的念头,陈丽花开始攻击乌攸:   “你说谁是阿婆?一个小姑娘,半分教养怎么都没有?有娘生没爹养是不是?”   说完。她还特得意地用眼神扫搭了一下陈姨娘。含义极其明确:   我说得怎么样?很精准吧?你表扬我啊。快表扬我啊。   陈丽花觉得自己说得很收敛了,在她们村,她骂人都是直接从生殖器官开始骂起的,其花样百出。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乌攸风骚地一挑唇角:   “你不愿意让我叫你阿婆啊,那你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叫你阿婆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不想要我这么叫你的……好吧,既然姨母不愿意听我这么叫你,那我就换个说法吧,姐姐,你好。”   乌攸一番绕口令一样的话成功把陈丽花给绕晕了。她还觉得乌攸很是上道,居然知道要叫她姐姐。   可是陈姨娘的脸刷地一下耷拉了下来,她看着陈丽花很是受用的样子,恨不得啐她一脸狗屎:   能不能不这么蠢?你妹妹是我妈!现在她一口叫你一个姐姐,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今天这乌姨娘是一定要和她作对了!   那厢。乌攸的嘴还是没有停:   “姐姐,我觉得你笑的好慈祥啊,看到你,我就想起我过世的母亲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乌攸这么说着,在心里同时默默地忏悔:   乌娘,对不起啊,我侮辱了你的母亲,你别在意。   陈丽花笑不出来了,看着乌攸唇角真诚的笑意,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甚至连带着还小坑了陈姨娘一把。   看着陈姨娘明显沉了下来的面色,陈丽花愈发憎恨这个挂着一脸真诚笑容却牙尖嘴利的女人,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响亮刺耳的程度也提高了几分:   “你什么意思啊?”   乌攸无辜地眨眨眼:   “字面意思啊,还有什么意思?”   乌攸装无辜的样子实实在在地把陈丽花给惹恼了。   她陈丽花从来就不是会吃暗亏的人!   你以为我傻啊,被你损了还不知道?   陈丽花舌头一出溜,就把平时在村里骂街的功力发挥出了几分:   “哟,小丫头嘴挺灵巧啊,是不是哄起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啊,难怪是从窑/子里出来的,怕是见惯了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这嘴上的功夫和身上的功夫练得都是熟门熟路的了。”   说到这儿,陈丽花又瞟了陈姨娘一眼,十足的狗腿子相。   乌攸的眼睛一眯,这是拿我当垫脚石?想要朝上爬讨好陈姨娘?   陈姨娘的母亲的胆子比较小,想扯一把陈丽花,叫她别吵了,可陈丽花叉着腰,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得意洋洋的样子,眼角眉梢高高挑起,跟一只被挑起了战意的乌眼鸡似的。   蜀葵和灯笼都察觉到这拨人不是什么善茬,刚想劝乌攸离开,别跟这种市井泼妇较真,可一回头,就见乌攸的脸上不仅半分被羞辱的恼怒和委屈都没有,反而咧开嘴,微微笑了起来:   “姐姐啊,你骂我可以,骂陈妹妹做什么,她可是你的亲戚啊。”   ☆、第九十六节 比动手,你不行   陈丽花一下子懵了,脱口就说:   “我骂的是你啊。”   听到陈丽花这么说,陈姨娘差点当众翻了个白眼。   乌攸收敛起了刚才贱兮兮的样子,恢复了无辜的小白花状:   “您不是说了嘛,陈妹妹的嘴也很巧,很能拢住三少爷的心啊,您的意思是,她嘴上的功夫和身上的功夫也练得挺足的?干嘛呢,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陈丽花没觉得有啥不对,只是觉得乌攸这张破嘴还是蛮能颠倒黑白的,居然离间自己和陈姨娘的关系,至于乌攸指出的,她开了群嘲,把陈姨娘也嘲讽了进去这件事,她也并没觉得是自己的错。   因为在她看来,女人如果有机会,就要努力往上爬,都是为利益嘛,如果牺牲你一个,造福整个家,那这牺牲肯定是很值得的,如果你敢有微词……你丫就是嫉妒,你行你上啊。   当然,陈丽花还是看不起风月场上混着的女人的,即使她们所做的,和陈丽花心中所认同的向上爬的方式都差不多。   这是何等境界的双标。   在这点上,陈姨娘的价值观和陈丽花的价值观是不谋而合的,唯一的区别是,陈姨娘还要点儿脸,在乌攸指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还会红上一红,而陈丽花则是完全免疫,而且,陈丽花的重点还没有放在她和乌攸的对话上。   相比于对话,乌攸这副小白花的样子反倒更激起了陈丽花的反感。   一看到她,她就想起自己陈村村头有个蛮漂亮的李寡妇,有事儿没事儿就倚在门前,等着陈大福从门口经过,就露出乌攸现在的这种表情,娇娇怯怯地跟他打招呼,陈丽花撞见过几次,被气得牙根痒痒,找茬儿狠狠教训了她一顿。把她骂得三天都不敢出门,以后一见到陈大福也是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溜着墙根儿走,连头都不敢抬。   想起李寡妇柔弱的样子,再比照着眼前乌攸的模样,她就恨不得一爪子挠过去,把乌攸那张俏脸抓花。   而乌攸则摸摸自己的小脸蛋,优哉游哉地在心里琢磨着:   嗯,看表情她已经燃起了斗志了,不知道她会在她们聊几句天之后跳起来抓花自己的脸呢?   陈丽花的嗓门不自觉又提高了两个八度:   “你少在这儿瞎扯。我……我说的就是你!和我家真真有什么关系?”   真真?倒叫得亲切呢。这可是安荣禹给她现起的名字。你们叫得倒是顺口起劲。   这时候,陈姨娘的母亲陈美花则摆出一张苦逼脸,说:   “姐姐啊,真真啊。咱们都不说了行吗?人家乌姨娘比真真进府早,地位高,别惹麻烦,万一人家告到三少爷那儿,真真可是吃罪不起啊。”   乌攸倒吸一口冷气。   乌攸一直以为,这个闷声不响的陈美花是个老实厚道人,特么居然没看出来,这圣母属性杠杠的,都可以反杀对手了。   陈丽花却很看不惯陈美花的低三下四。甚至忽略了陈美花的圣母攻势其实对乌攸来说更有用。   不过陈美花这句话,更激起了陈丽花心里对乌攸的仇视。   不就是个从暗门楼子里出来千人骑万人跨的主儿吗?偏偏那少爷就吃这一套,居然就让她如此轻易地从一个婊/子变成了姨娘,吃香的喝辣的,瞧那戴的首饰。瞧那精美的布料,和陈真真倒是差不了多远。   关键是她还没有孩子!   一个没有孩子的姨娘,凭什么能耀武扬威!   陈丽花现在的心态,就是以一个正房的眼光来看乌攸这个破坏家庭和谐安定幸福的小妖精,自然是越看越不爽,再加上她这个小妖精居然还过得不错,对陈丽花就更是一种刺激。   乌攸也明显地察觉到了,陈丽花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无产阶级看资产阶级的眼神,充满了打土豪的渴望。   她是一定要跟乌攸死磕,磕出来个胜负的:   “告?你去告啊?你以为你能告得倒真真吗?你连个崽都没有,拿什么跟真真比?别以为爬上枝头就能成凤凰!再怎么着,你也是只草鸡!”   对此乌攸表示无比淡定:   “对啊,我生不出来,不是人人都是老母鸡,都会下蛋的。”   陈姨娘的脸一下子黑了,插话道:   “乌姨娘,你什么意思?”   乌攸很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陈姨娘,也请你搞清楚,咱们俩都是三少爷的姨娘,你不是什么主母夫人,你就只是一个爬上枝头,在枝头栖息的草鸡,变不变凤凰还两说呢,别那么早就急着下定论,小心风大闪着舌头。”   乌攸的态度很明确,你特么背地里就没说我好话,你姨母骂我是生不出蛋的草鸡,你也不阻拦,那我还圣母个屁啊,说白了,咱们俩都是草鸡,只是你有蛋我没蛋的问题,咱俩谁都不比谁强。   陈姨娘被气得小脸煞白,而陈丽花更是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英勇地把乌攸干趴下了,陈姨娘应该会给自己不少好处吧。   所以!她大无畏地上了!她拿出了自己在村里和那群泼妇的气势!她觉得是自己是无敌的!   但是对上了乌攸,她却感觉自己是踢上了一块铁板。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乌攸都跟复读机似的只重复一句话。   “你这个xx,你祖宗十八代xxx,你娘有xxx,你爹xxx,你娘和你爹xxxx……”   “嗯,你粉擦得有点儿多。”   “……你特么xxxx,你又要xx又要xx,你不要脸xxx,你的xx和xx都被xx给xx了……”   “你粉擦得有点儿多。”   “……你xx的,狗都不xx,你那xx……”   “你粉擦得有点儿多。”   陈丽花越骂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乌攸只重复一句话,不管她如何殚精竭虑地花样翻新,得到的都只有“你粉擦得有点儿多”这句评语,而且人家不生气。也不羞恼,正常的女人,听到她如此辱骂自己,估计有点儿烈性的都操着板砖来跟陈丽花拼命了,可乌攸采取的方针就是,不理你,不睬你,把你当做猪处理,你随便骂,我一句轻描淡写地给你挡回来。又节省体力又节省口水。何乐而不为。   陈丽花经历了骂战无数。第一次遭遇了光挨打不反抗的敌手,一时间居然有点儿无从下嘴了,而且,因为骂人和构思骂人的词汇是需要体力的。陈丽花又不是什么小年轻了,自然吃不消。   看着陈丽花骂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乌攸在心里乐呵得很:   小样儿,懂不懂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啊,你连这点儿level都没有。怎么让我虐你,总觉得怪于心不忍的。   陈丽花又结束了一阵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怒骂,气喘吁吁之余,又补充了一句:   “我粉擦得多不多关你这个小贱x什么事儿!”   说是于心不忍,但等乌攸真正抓住可以反击的机会时。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欢畅。   她笑眯眯地盯着陈丽花,说:   “做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儿,但也别这么狠,你涂再多粉也是盖不住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的,别折腾了,给自己的脸留点儿生存的余地,不行吗?要不要我借给你一根擀面杖,让你把眼角纹擀擀平?你都不知道,刚才你说话的时候,簌簌地往下掉,我都不忍心看了。真的。”   乌攸一番情真意切条理清晰的话,比一通酣畅淋漓的痛骂还叫陈丽花气闷,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   陈丽花的骂架弱点之一就是虽然攻击威力大,但当对方一旦开动嘲讽技能的时候,她的大脑就会因为反应不过来而慢上好几拍,所以在乌攸开口说下一句的时候,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擀面杖”上面。   占了这个优势之后,乌攸就更加无耻,摆出趁你病要你命的架势,连磕巴都不带打一个,就一路顺畅地说了下去:   “今天我们偶然相遇,本来是件好事,可就有某些人,不嘴贱不舒服斯基,非得要挑起来点儿事儿。被狗咬了,我没必要咬回来,但我可以一脚把它踹走。我是个有素质的人,我一直没有骂你们*,并且假装你们不*,我也很艰难的,知道吗?”   乌攸的有些个用辞,在场的所有人没能听懂,但光联系一下上下文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祝你长寿万事如意的好话。   陈丽花的鼻腔明显扩张,应该是被气坏了,而乌攸还没有放弃用没有脏字的脏话蹂躏她小心肝的打算:   “其实我也挺同情你的,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自己上蹿下跳还以为自己天天向上,但是你要我怎么跨越物种间隔去对你表示同情?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乌攸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个小黑影扑了上来,抱住了自己的腿,把自己朝后推去。   灯笼和蜀葵本来看戏看得都傻了眼,等这个黑影一蹿上来,才回了魂。   这是陈丽花的小子,那个叫陈铁头的男孩。   他秉承了自家老爹的隐忍和自家老娘的爆发性,简而言之,就是忍到一定程度后,便会跟个神经病似的猛地爆发出来,所以在村里颇有声望,谁都知道不能惹这个小子,因为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发狂。   用乌攸的话来说,这孩子进攻前居然还得靠进度条蓄力。   当然,这孩子碰上满身怪力的乌攸,也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死字。   ☆、第九十七节 比圣母,你还是不行   之前,陈铁头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他的脑子慢,只能根据双方的反应来进行战局的分析。   起初,他发现自己的阿娘骂得洋洋得意,酣畅淋漓,如同村里和其他的女人对骂一样,战斗力max,他就幸灾乐祸地在一边看着,但是后来战局慢慢地就不大对劲了,阿娘难以为继,倒是对面的那个女人一脸平静地说着些什么,阿娘则不说话了,气得面色发青。   铁头从小就受自己阿娘的教育,能叫阿娘吃瘪的女人,全都是贱人,都应该泡到粪坑里用粪叉子叉一百遍,而现在阿娘的表情,怎么也算不上得意,所以她一定是吃瘪了。   铁头基本的脑回路就是这样:   阿娘吃瘪——对方是个贱人——搞死贱人!   如果了解了铁头的内心想法,乌攸一定要给陈丽花竖一个大拇指:铁头的名字起得实在是太犀利了,这孩子的脑子,看上去的确是不大灵光的样子。   陈丽花本来已经压抑不住大耳刮子抽死乌攸的冲动了,可是陈铁头的出手,让陈丽花又得意了起来:   好哇,我不动手,一个孩子不懂事,让他动手,就算把你打断一条腿,你也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吧,嘿嘿嘿。   对于陈丽花猥琐的内心世界,乌攸笑了:   知道嘛叫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不能用两次吗?你不知道之前我都在跟谁混?安莘那个小妖孽的熊孩子程度,岂能和铁头这样的战斗力为五的渣同日而语?   在铁头蹦上乌攸的腿,并四处寻觅着可以下口的地方,期待凭借自己咬遍全村无敌手的好牙口,吭哧一口从乌攸身上啃下块肉来时,就感觉身后凭空产生了一股牵引的巨力,捏着他的颈脖后的大筋,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本来打算死死地抱紧乌攸的大腿,可那股力气来得太突然太快了,他没反应过来。就被提溜了起来。   就像铁头在老家随便逮一条土狗一样,乌攸只凭一手便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提在半空,还晃了晃。   大筋被扯着,那是真疼,疼得铁头嗷嗷乱叫,张开嘴想去咬乌攸的手,但他的姿势,注定了他无法反攻,除非他能反地心引力和人体工学。原地转体250度。或许还有咬到乌攸的可能。   乌攸极其欠扁地对铁头说:   “这么虚?要不要给你来个士力架啊?”   铁头完全没有听到乌攸的话。他在一心一意地试图挣脱出来,伴随以鬼哭狼嚎和上下踢腾。   有点儿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孩子闭着眼睛,一通乱咬的样子,乌攸扬起嘴角。看向现在那几个完全把自己当妖孽看、嘴统统呈o字型的陈家人,说:   “你们是怎么养儿子的啊?”   这牙口,这架势,这落入陷阱之后的垂死挣扎……卧槽,你们几个,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啊,看你们把自己个儿的孩子一个个糟蹋的。   别人可能还不知道,可陈丽花清楚得很,自己的儿子比较胖。个子比同龄人又稍高那么一点儿,应该有个80斤,可乌攸提着他跟提着个小娃娃似的,看起来半点儿力气都没用上。   这这这这是妖孽么?   而蜀葵和灯笼已经被调/教得很好了,看到目前的场景。她们立马开始自觉主动地为自己催眠:   蜀葵:姨娘这么提着肯定会手疼的吧,都怪这小子长得这么壮,害得姨娘差点受伤,还手疼,嗯,等回去扶风院叫墨兰烧点热水,热敷一下,实在不行请个大夫来看看,姨娘的手要是伤着了,还怎么弹琴?   灯笼:……今天回去吃什么呢?   乌攸虽然觉得提着铁头能够起到很好的威吓作用,但也没打算一直提着他做傲视天下的金刚芭比状,于是她只晃了他两三下,便手一松,把他丢到了陈丽花脚底下。   陈姨娘当机了,陈丽花也懵了,铁头更是被吓傻了,再也不敢冲上来对乌攸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攻击,而是转而抱着自己阿娘的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陈丽花之前本来打算走“你好意思为难一个孩子吗你”的高冷路线,可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乌攸直接把一个80斤的胖娃子提溜起来的举动,无声地证明了,我绝对好意思,而且你要是再跟我瞎哔哔,我就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当铅球扔出去。   要是搁在村子里,谁敢动手打自己的儿子,她一定得扑上去,伴随着进行曲一样波澜壮阔的怒骂,把她抓个满脸桃花开。   可是乌攸这战力不科学啊,明明站在那儿显得细瘦伶仃的,即战力居然能强到这种程度?   在陈丽花纠结地思考着到底动不动手,一旦动手自己会不会吃个大亏的问题时,乌攸拍拍手,转向了陈姨娘:   “陈妹妹,约束好你的家人,撞到我无所谓,若是撞到三少爷,看到陈妹妹的家人如此无礼,那就不好了,三少爷向来喜欢礼节周全之人,太过轻狂不是什么好事情。”   陈姨娘气得一个倒仰,而陈姨娘的母亲陈美花,这位被乌攸判定为“深藏不露的高级圣母”的女人,又怯生生地开了口:   “乌姨娘,你说得对,我们马上就走,我们知错了,求你不要跟三少爷告状,您高抬贵手……”   说着,陈美花的眼泪居然就这么下来了……下来了……   乌攸立刻倒退一步,以免被她飚出来的眼泪溅到。   圣母攻势配合上泼妇攻势,这对姐妹花其实也蛮有杀伤力的嘛。   只不过乌攸对付这类人的经验值实在是太过丰富,她一眼就看透了,陈美花属于*型圣母,简而言之就是伪圣母,一摊到别人的事情就直接当甩手掌柜,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什么眼泪啊,什么哀求啊,跟不要钱似的往外甩,各种伏低做小,把自己压到尘埃里。   她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让对手感到羞愧,觉得她可怜,不好意思和她继续计较,同时让外人看来觉得是对手在欺负她。   其实,要是陈美花长得再漂亮点,再年轻点,这招的杀伤力可以往上翻几个等级。但由于个人条件受限,再加上她碰上的是研读过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乌攸,就有点儿小巫见大巫了。   乌攸并没有像陈美花设想中一样狼狈撤退,反而前进了一步,表情也凝重了下来。   如果说陈丽花是靠着比男人还要粗野的骂功顶起了陈村的半边天,那陈美花就是靠着眼泪攻势挣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其眼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功力,成功让所有的女人看到她就绕道走,生怕一走近她,她的眼泪就莫名其妙地哗地一下掉下来。   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乌攸刚才徒手掂起来铁头的彪悍功力叫陈美花仍心有余悸。   她略惊恐地看向乌攸,看着她张开了嘴:   “陈……陈姨……”   乌攸开口的时候打了个磕巴,刚才她眼里的杀气和戏谑之意现在全都被无助的温柔填充满了,弄得陈美花措手不及,只能看着她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重:   “这话也该我说才对……陈妹妹现在有孕,您是陈妹妹的母亲,还求您不要跟三少爷告状,您高抬贵手……我只是出来散步的,不小心和您撞在了一起,是我不好,我就应该装作看不见绕过去,也不打什么招呼,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我一向是个嘴没遮拦的,如果刚才有什么冒犯,您可千万别在意,如果您还不能解气的话,我跪下来给您磕头好吗……”   这是,灯笼很是耿直地插了一句话:   “姨娘,不可啊,您的膝盖上的伤刚刚好,不能随便跪的。”   乌攸的眼眶里含着凄楚的热泪,可怜巴巴地看向陈美花:   “如果陈姨可以原谅我的话,我可以拼掉这条腿不要的……”   对付圣母的办法,就是比她还圣母,还低三下四,乌攸有的是兴趣和她演一出互飙泪的舞台剧。   陈美花和陈丽花这对姐妹花瞠目结舌地看着眼泪说来就来的乌攸,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是怎样的一个精神病啊。骂人骂不过她,打看上去也打不过,就连装可怜她还要抢戏?   陈美花尤其想不通了:   你特么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哭你怎么就先哭了,你剧本拿错了吧?   乌攸刚准备调整个姿势哭得更唯美点儿,就意外地听到了安荣禹的声音:   “乌娘,这是怎么了?”   乌攸玩得high着呢,而且眼看着眼前的这拨人就要抵挡不住扯呼了,安荣禹的陡然加入战局,反倒叫乌攸扫兴了一把。   陈真真以为安荣禹现在应该还在忙,所以才敢如此大大咧咧地带着自己的家人在后花园里乱逛,安荣禹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急忙摆出一副被欺负过了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柔声道:   “三少爷……”   乌攸冷笑了一下,掏出手绢,利落地印了印自己的眼角,顺便用手指节杵了两下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的眼睛弄得更加红,然后飞快地抬起头对面前的陈家四人小组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接着便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我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叫事实胜于雄辩。   在安荣禹面前,你直截了当的可怜相,是比不过一双躲躲闪闪的哭红了的眼睛的。   我乌攸能在各个重生世界里活下来,可不是光靠一张嘴。   ☆、第九十八节 陈铁头的脑洞   安荣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接到了白姨娘的通知,来找陈真真兴师问罪的。   白姨娘没有挑拨离间,也没有直接说陈姨娘把看后门的岑妈妈狠狠骂了一顿,只是满面春风地问安荣禹,要不要给陈姨娘的家人也办一场和接待祝姨娘的家人一样盛大的欢迎礼。   安荣禹可不记得自己承诺要把陈真真的家人接进府里,陈真真的家境不好,家人也必定是市井之徒,如果在府内闲逛,碰上了二房的人,怕是要受那安荣泽好一阵嘲笑!   为了面子问题,安荣禹放下手头的工作,便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没想到他刚到后花园,就看到了自己的宝贝乌娘和陈家四人小组面对面站着,乌娘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好像是被眼前的四个人给气哭了。   如果安荣禹早来一分半钟,看到乌攸嚣张地提溜着铁头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过,眼前,光看这人数对比,那都必须是乌娘吃亏啊。   于是,安荣禹义愤了,怜花了,心甘情愿地上来替乌攸说话了。   他拿眼扫搭了一下局促的陈姨娘,又看了看明显畏缩了许多的陈家二花,问:   “你们是什么人?”   陈丽花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咕噜一声,但她心中还是有底气的。   谁叫她侄女儿肚皮争气,这么快就能赚了一个孩子?   有了娃,到哪儿讲话都不怕!   而且按辈分来讲,安荣禹还是她的侄女婿,她是长辈,长辈在晚辈面前,连硬气一点儿都做不到?   所以陈丽花挺了挺胸脯,咧开嘴,想要走上来拍一拍安荣禹的脑袋表示一下长辈对小辈的亲昵,可她一个紧张。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本来抬起来的手,在眼睛接触到安荣禹的眼神后,也讪讪地放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安荣禹身上穿的布料太华贵,她怯场了,而是因为,安荣禹的眼神,怎么看都不能说是友善,说是蔑视都是客气。   陈丽花讪讪地笑着时,安荣禹冲陈姨娘发了难:   “我没说要你把他们带进来吧?”   陈姨娘傻眼了。面皮一下子臊得通红。可她还是想强撑着一把面子。硬挤出来一个笑容,说:   “三少爷……我……想带家人进来看看,没别的意思,那祝姐姐不也是曾把家人带入府中吗?”   陈姨娘不提祝姨娘还好。一提祝姨娘,安荣禹就想起了苏公甫那个挨千刀的小杂种居然是那么一个小号的衣冠禽.兽,要不是扶风院的婆子发现得早,估计自己的乌娘就要被这个货给染指了。   这么想着,安荣禹便把注意力转向了四人中那个还拖着鼻涕,抽抽搭搭的小男孩,眉头一下子就拧成了铁疙瘩。   他可不知道,陈铁头刚才经历了怎样摧残身心的一幕,他只看到了陈铁头抱着自家阿娘的大腿。死活不肯松开d,都这么大了还喜欢抱女人大腿,长得还这么丑!   和林回今同属颜控属性的安荣禹,对于不美的事物向来没有任何兴趣,再加上他不大愉快的联想。他便干脆利落地下达了指示:   “把他们送出去。”   陈姨娘觉得迎面一个隐形的大耳刮子就甩了过来,砸得她耳朵嗡嗡直响。   可她还是不死心,觉得一定是幻听。   自己还给他怀着孩子呢,他怎么能让自己在自己家人面前丢了面子!   现在陈姨娘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自己阿娘和姨母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她咬了咬牙。   姨母陈丽花一向自恃生了个男娃,对只生了自己一个女孩的母亲大加嘲讽,这次,自己好不容易出息了,叫陈丽花来看,就是要让陈丽花瞧瞧,自己也是过得起好日子的,这年头,生男生女都一样。   可是,这么现代化的思想,和那个时代的实际状况不咋兼容。   陈姨娘敢打包票,如果陈丽花这回看到陈姨娘的确十分得宠的话,肯定会大加跪舔,到村里她那张大嘴巴也会全村嚷嚷,标榜自己是大商人安家三少爷的姨娘的姨母。   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不高,可挡不住人家有钱啊。   陈姨娘想得挺好的,但实际情况呢?她们还没在院子里逛几步,就撞上了乌攸,在她那里受到了精神和*的双重打击后,安荣禹就半路杀了出来,连情由都不问,就直接倒向了乌攸那边。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她混得还没有一个从窑.子里赎出来、还未有子嗣的姨娘好,而且很有可能只是一个生育工具。   那么,陈丽花回去之后,她那张大嘴巴会怎么说:   “啧啧,主动送上门的鲜肉,人家少爷也只是睡睡玩玩罢了,也不怎么显贵,看吧,生女娃还不如生个男娃,至少男娃还可能有点儿出息,她呢?嘿,估计生下孩子就没个想头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弄巧成拙,本来想在村里显显眼,却变成了最现眼的那个,陈姨娘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在这样的心理推动下,她做出了个最直接的作死选择。   她拔高了嗓门,据理力争起来:   “凭什么祝姨娘的家人可以,我的家人就不可以?”   安荣禹愣了愣,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敢和他大小声了。   但安荣禹不是那些脑残校园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被小白懵懂无知的女主扇上一巴掌就觉得“啊,她居然敢打我,她好特别”。   他像所有心理生理都正常的男人一样,怒了:   “你敢这么跟我讲话?祝姨娘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陈姨娘全然没有留意到她现在已经身处了险境,抬手就指着乌攸的鼻子叫唤了起来:   “祝姨娘是什么人?她以前也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从大户人家里赎买出来的丫鬟,说到底也是丫鬟!还有她,她不过是个从窑,子里弄出来的贱女人,在你之前不知道伺候过多少人!你就把这种人当个宝……”   乌攸觉得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正在郁闷当中,就见安荣禹出其不意地抬起了脚,一脚端在了陈姨娘的膝盖上。   陈姨娘一时吃痛,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安荣禹没再废话,挥手对身后的小厮说:   “给我叉出去。”   陈丽花和陈美花都愣住了。   陈丽花第一时间朝后退了好几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生怕安荣禹一时气急,也一脚踹过来,她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打呀杀的。   陈美花则迅速从怔愣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往陈姨娘的身上扑:   “儿呀,儿呀,你怎么了?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情啊?苍天啊,我可怜的儿啊,你吓死娘了呀,要是娘的孙子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呀……”   陈美花一开口嚎起来,安荣禹手足无措了。   他刚才也是一时气愤,忘记了陈姨娘肚里还有他的孩子,被陈美花一提醒,他才恍然记起。   看着陈姨娘委屈垂泪的模样,安荣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朝她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   但是这时,己方的猪队友,对方的好帮手陈铁头,打开了他的脑洞。   由于脱离了他阿娘的控制,所以他很茫然,只看到他应该叫堂姐的女人被他的堂姐夫踹倒在地上,很是可怜,他的姨母也哭得凄惨无比,此时,堂姐夫又伸着手朝堂姐走过去。   堂姐夫之前打人——把堂姐打哭了——他又朝她走了过去——他还想打人!   完成了这一条粗糙的推理链之后,铁头觉得,保护堂姐的光荣任务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结合刚才对乌攸的作战经验,铁头认识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所以,他出其不意地发动了总攻,趁着安荣禹毫无防备的时候,以一个极其风骚的跑位,冲向了安荣禹。   秉着夜长梦多的原则,他在发动进攻前就选定了攻击位置,吭哧一口,准确无比地咬中了安荣禹的大腿。   一口咬下去,铁头的牙都麻了,更不用说被咬的安荣禹了。   他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于陈姨娘的歉意,从侧面就突然窜出来了一个小鬼,张嘴就咬,咬的还是肉比较多的大腿,疼得安荣禹嗷地一声就蹦了起来,又推又捶地想把陈铁头弄到一边去。   可是事实证明,不要惹到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小孩,安荣禹越是想要摆脱铁头的铁齿钢牙,铁头就尽职尽责地咬得更狠。   最后,安荣禹的小厮几乎是把铁头敲了个半死,才把安荣禹从他的口里救了下来。   安荣禹腿上的肉差点被铁头啃下一块来,捂着伤处直吸凉气,满脑门子都是汗珠。   乌攸怜悯地看了一眼已经傻了眼的陈姨娘一行人,知道陈家双花还有铁头,怕不仅仅是要被叉出去这么简单了。   果然,一向没有什么谦谦君子之风、不懂得不和女人计较的男人才是真男人这个道理的安荣禹一声令下,一个小厮便叫来了一群婆子。   安荣禹极其狼狈地捂着大腿,对婆子们下了令:   “把……嗬……把陈姨娘带回连翘院,请个大夫来看看,其他的三个人……嘶……不对,是三个偷入安府的贼人,给我好好收拾一顿,轰出门去!这辈子都不要让她们登我安府的门!”   ☆、第九十九节 找外援啊找外援   该轰的人轰出去了,该送的人也送走了,又只剩下安荣禹和乌攸俩人干瞪眼了。   看着乌攸红肿得像小兔子的眼睛,安荣禹本来还想表示一下安慰啊什么的,可他的手一抬,被咬过的地方就是一阵剧痛。   看着安荣禹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向缺少同情心的乌攸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狗咬狗一嘴毛”,并遗憾了一句“怎么不咬得再偏点儿,这样就能拯救天下妇女”,就很热心地上前,把一瘸一拐痛苦不已的安荣禹扶回了扶风院。   乌攸给安荣禹上了点儿药之后,安荣禹就又不安分了,在乌攸上药的时候,手就不老实,摸着摸着就摸到了乌攸的身上。   乌攸一边泰然自若地给安荣禹的伤口上着药,一边在心里琢磨,果然刚才自己的遗憾是正确的,安荣禹要是那玩意儿被废了,全天下的妇女就都安全了。   可如果毕竟是如果,乌攸还是被兽性压过了生理疼痛的安荣禹拖到了床上。   乌攸照例把自己的本体脱了出去,但她这次出了一点儿小失误。   她出去的时候像以往一样顺利,但她回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儿。   安荣禹完事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十分钟就扛不住了,乌攸照着以往的时间点回来的时候,安荣禹正在推躺在床上呈半死人状的乌娘的身体,表情很疑惑,看样子是发现不对了。   乌攸汗了一把,光速钻回了乌娘的身体,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见乌攸醒了,安荣禹也松了口气,说今天乌攸可能是受到惊吓了,多休息一会儿,自己还有事儿,先走了,今天晚上再来看她。说着便穿上衣服,匆匆离去。   安荣禹走后,乌攸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许多。   他今天怎么完事这么早?难道是因为他想着陈姨娘的缘故?   如果他心里还想着陈姨娘,就证明陈姨娘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的啊。   在乌攸默默地想着的时候,林回今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   “太快了吧。”   乌攸没好气地说:   “什么太快了?”   林回今从玉玦里慢腾腾地飘出来,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叨念着:   “太快了,换我来都比他持久力长啊。应该是对自己的能力感到羞愧,而落荒而逃了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乌攸听懂了之后。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便踹上了他的屁股。   这件事情并没在乌攸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她很想知道。陈姨娘回去之后怎么样了。   陈姨娘被“请”回了连翘院之后,气得又砸了一个新换上来的花樽,咬牙切齿地扭着手帕暗骂道:   乌娘,都是你坏我的好事!   每次只要碰上你。我就倒大霉!   这回你让我在我娘家人面前落了面子,我就让你好看!   你不就是仗着三少爷的宠爱么,每次都有三少爷来救你?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自己的屁股是擦不干净的,黑历史摆在那里,我就不信我挖不出来点儿东西!   陈姨娘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就证明她的胎很稳当,这次的风波让她连点儿胎气都没动。因而她很是得意,觉得自己是有神灵庇佑。既然神都保佑自己了,把扶风院那个女人搞下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陈姨娘打定了主意后,就给了丫鬟银竹一袋钱。叫她送给外面被叉出去了的陈丽花陈美花外加被敲得半晕了的铁头,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顺道拜托她们先别回村,留在这里,如果能帮她在外面搞出些风波来,那自然是极好的。   银竹接了钱袋出去了,这当口,安荣禹请来的大夫也来了。大夫好好诊断了一番后,说姨娘的胎稳当得很,只是膝盖伤到了些许,拿热毛巾敷敷即可,不必服药。   大夫的一番话更叫陈姨娘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送走了大夫后,她优哉游哉地喝着杭菊给她冲的牛乳,在心里构想着,该怎么整死扶风院那个表里不一的小贱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银竹很快就回来了,但钱袋还在她手里头捏着。   她对陈姨娘说,她去后门转了一圈,没发现陈美花陈丽花她们的踪影,她去问岑妈妈有没有看到陈丽花一行人往哪儿走了,可岑妈妈连个多余的眼白都不肯给她,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瓜子皮一边阴阳怪气地告诉她,三少爷的人拿大棒子把他们戳了出去,可陈丽花泼妇指数全开,站在门口又骂街又跳脚,可三少爷的手下都是男人,哪里有心思跟一个泼妇拌嘴,一个当头棒就砍晕了陈丽花。陈美花和铁头拖着昏迷了的陈丽花狼狈逃窜,现在也不知道逃哪儿去了。   岑妈妈还幸灾乐祸地告诉银竹,如果她出来得早点儿,兴许还能看见陈丽花被爆头的精彩场面,回去也好跟陈姨娘回禀回禀。   陈姨娘听完银竹的话,差点没忍住一口即将喷薄而出的老血。   这情况,就好比一个人终于打定主意要搞死自己邻居住的那个小贱人,扛着镰刀啊斧头什么的雄心勃勃地出门去,结果刚跨过门槛,一扭头发现自家后院着火了,这委实是件非常泄气的事情。   陈姨娘顺手把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花樽给砸掉了,心里才痛快了一点。   好容易平息了任督二脉中游走的真气后,陈姨娘把这笔账统统转记到了乌攸的账上。   都是你的错啊你的错!   陈姨娘搞死乌攸的决心并没有因为陈丽花和陈美花的不知所踪而动摇,反倒越发像打了鸡血的小强一样,因为她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他估计提到乌攸的名字都能气得牙龈出血,基本上这辈子也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只是……需要先调查调查这个人可不可靠,再动手。   陈姨娘把银竹和杭菊都叫进屋里来,悄悄地密谋了起来。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这主仆仨人凑在一起,竟然也商量得有模有样。一个阴谋的雏形已经渐渐地建立了起来。   乌攸自然不知道陈姨娘在背后正算计自己算计得欢,就算知道,她也会很是装13地说上一句,出来混,谁没被算计过,你有本事把我算计得无路可退是你的本事,不过也得小心,不要步子太大扯到了自己的蛋就行。   乌攸现在就是秉承着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在一边看热闹”的原则,不插手任何事务。也不再辛辛苦苦地埋地雷或是扫地雷。自己把自己圈在扶风院里。吃得饱,睡得好,偶尔出去溜溜弯,适时地去白姨娘韦姨娘祝姨娘那里对付一下。聊几句闲天,然后就回到自己的院里,继续过着把自己养得白嫩圆润的米虫生活。   只是,在她休息的时候,可没忘了探听外界的情报,蜀葵总是时不时地跑出去跟人聊天,敲回来了不少信息,再加上林回今这个活动的无敌勘探雷达,乌攸大致总结出了。三房里发现了两件相对来说比较大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白姨娘悄没声儿地,把管理三房的权力交还给了祝姨娘。   关于这点,乌攸并不怎么担心,白姨娘的脑子那么好使。在管理三房的这段日子里,培养一些人,安插一些人,收买一些人,估计也是做得滴水不漏。   祝姨娘苦心经营埋设了多年的雷达探测网,在无形中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裂痕,只是她暂时还没有发现罢了。   她之所以没能发现,就和第二件事情有关了。   前段时间,安景徵突发高烧,且开始起荨麻疹,身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风团,祝姨娘忙前忙后,奔波劳碌,还得处理三房的一应麻烦的事务。   安滢主动送去张家当妾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可她死活一定要有嫁妆,不肯就这么悄悄抬进张家的侧门,且嫁妆一定要丰厚。   其实,安滢的要求已经很低了,要不是有人劝阻,她都准备着穿大红色坐轿子进安家的正门了。   可不管安滢如何丢人,她也是安家的四小姐,安荣禹是安滢的哥哥,三房得想办法出一份贺礼。但这贺礼怎么送,又是个难题。送多了吧,就显得太隆重了,安滢当妾的事情又不是多光荣;送少了吧,怕安滢闹腾,所以这是个费心劳力的事儿。   如果仅仅是这一件事还没什么,可九月份又赶上了老太爷的生辰,今年老太爷六十岁,算是整寿,得大操大办一番,可是紧挨着安滢出阁的日子,贺礼怎么备,整个寿礼该怎么筹划,又是个问题。   这关头上,安景徵又出了事儿,祝姨娘被一堆琐事缠身,急得满嘴起燎泡,无奈之下,她的选择是……   把儿子推给白姨娘照顾,自己去忙活那些个杂事了。   林回今对于这个选择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在他对乌攸吐槽的时候,乌攸悠悠地来了一句:   “没啥好奇怪的,她好久不管事了,想借机表现一下自己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就这么把自己的孩子大咧咧地丢给别人,也不怕被养成别人的孩子。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难道还真是一孕傻三年的道理?”   祝姨娘忙得脚打后脑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想极力地补偿她在安荣禹心里已经接近半毁的形象,努力营造出男主外女主内的和谐场面,所以把很多不该自己负责的事儿也揽到了自己身上,弄得手底下的丫鬟也叫苦连天。   她是如此之忙,更没心思去管陈姨娘了。   简而言之,现在就算陈姨娘在她面前竖个中指,她也没空去搭理她。   这样一来,就留给了陈姨娘充分的时间,去找祝姨娘的舅母,以及苏公甫去商量她的阴谋大计了。   ☆、第一百节 林回今离家出走了   俗话说得好,作死的人其实都不想死,他们只是在作而已,死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儿。   陈姨娘在脑袋发热、自我陶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惊觉,自己好像在安荣禹心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单说安荣禹居然不看自己的脸面,硬生生叫人拿大棒子把自家人全给赶了出去,光这一点,回想起来就足够陈姨娘出一身冷汗了。   不过陈姨娘也没觉悟得那么透彻,因为她一点儿都没怀疑这是和自己前段时间不遗余力地作死有关,而是认为,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挑拨的首选人,绝壁就是扶风院那货。   所以,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豁出一条命来也要找茬儿弄死乌攸。   但只靠她一个人显然是不行的,经过讨论后,连翘院三人组确定了,他们要寻找外援,而这个外援,就是祝姨娘的娘家舅母和苏公甫。   自从舅母和苏公甫被强硬地驱逐出安府之后,为了避嫌,祝姨娘便不和他们往来了,后来她又很快怀了孕,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更与他们断了联系,只在她们被逐出门的第二天,派栀子,也就是现在的陈姨娘去看了看他们,送了点儿钱给苏公甫养伤。   苏公甫被扶风院的一干婆子殴打得很是凄惨,再加上一个三等丫鬟冲他身上泼了滚烫的洗脚水,把他的脖子到下巴的一大片位置烫掉了一层皮,现在的新皮才长出来,粉嫩粉嫩的,跟原来白皙的肤色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   简而言之,他破相了。   虽然这事儿叫乌攸来评价的话,她只会极其没有人性地说上一句“破相等于整容”来送给这位未来的人渣小哥儿,但苏公甫除了委屈就是愤怒,他的心理和生理都遭受到了暴风骤雨般的摧残,而导致他一切悲剧的源泉,就是那个悄悄给他递纸条事后却不认账的乌姨娘。   人们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现在的苏公甫,显然走上了一条通往变态的不归路。   再加之在出事后祝姨娘对家里的不闻不问,舅母和苏公甫简直是伤透了心,觉得祝姨娘也是个靠不住的,只能日日地缩在家里,扎小人诅咒乌攸不得好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天,一个穿着很是不错的叫杭菊的丫鬟来到了苏家酒肆。客客气气地说。她是安家三房的陈姨娘派来的。有事情想和祝姨娘的舅母和苏小公子商议。   栀子成功上位这回事还没有传到消息闭塞的苏家耳朵里,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是祝姨娘想要培植巩固自己在三房里的势力,才推栀子上了位。   更何况栀子以前在做祝姨娘的丫鬟时。对他们还算是恭敬,哪怕在那件事发生后,也是她亲自来安抚苏公甫的,所以苏家对于栀子的印象不错。   而在双方坐下来,杭菊说清了自己的来意之后,苏公甫差点儿直接跳了起来:   要对付那个乌姨娘?!算我一个!   祝姨娘的舅母姓吴,吴夫人先是叫自己激动的儿子稍安勿躁,才叫杭菊说说,陈姨娘到底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杭菊嘿嘿一笑。把陈姨娘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母子俩一致认为这事儿很有搞头,叫杭菊回去跟陈姨娘复命,就说他们会尽快物色好人选,给陈姨娘一个交代的。   杭菊满意而去。而苏公甫已经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这回还搞不死那个乌攸,他就别姓苏了!   但吴夫人还有点儿犹豫:   “这事儿能成吗?别到时候三少爷生了大气,我们反倒惹了一身腥……”   苏公甫的脸一耷拉,狠狠地对吴夫人说:   “我就算弄一身腥也得把她给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倒是逍遥快活了,你看!你看我的脸!”   吴夫人一见到儿子下巴和颈脖上的一大块和周边色度不同的皮肤,咬了咬后槽牙。   没错,乌娘,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敢搞我儿子,我就让你死!   ……   乌攸当然是不知道这母子俩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有了怎样的动向,因为她完全被一件事给吸引走了注意力,甚至没空去关注陈姨娘最近在搞什么飞机。   那块玉玦丢了,林回今也一并失踪了。   至于原因,还是特么的万恶的赌博。   前些日子,乌攸和林回今因为打牌的问题吵过无数次架了,林回今属于那种典型的牌品人品双低的货,而且技术和运气也都低得可悲,乌攸不知道告诉过他多少次,人要是背时到这个程度,就别玩牌了,也别赌博,这简直是百分百输成狗的节奏,可是林回今就是死性不改,不信邪,拉着乌攸非要来打。   好啊,那就打吧。   林回今一打就输,一打就输,赢得乌攸都不忍心赢他了。   他一输牌,就不开心,输得多了还得蹲到墙角画半天圈圈,看着他跟个小孩儿一样委屈,乌攸从他身上读出了浓浓的哀怨之气,以及“你都不让我几把”的伤悲。   乌攸表示,我陪你玩儿可以,让你牌?想得美,我凭什么?有本事你靠真本事赢我啊。小朋友,装可怜对我这种怪阿姨来说呢,是没有用的。   在玉玦消失的前一天晚上,林回今好容易赢了几把,嘚瑟得都快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乌攸就怀着打击打击他的恶劣心思,让他又一次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叫林回今闹脾气了,并威胁说要离家出走。   乌攸还记得,自己是这么跟他说的:   “慢走不送。”   结果第二天,玉玦就消失了。   乌攸摸着空荡荡的腰间,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货真是不省心啊。   墨兰在给乌攸换衣服的时候,注意到玉玦丢了,惊讶地问:   “姨娘,您的那块玉玦呢?”   乌攸很想说“他离家出走了”,可是这么说,就太诡异了点儿,所以她只能说:   “许是昨天去园子里逛的时候丢了吧?”   墨兰心细。她记得分明,乌攸说过那块玉玦对她来说很重要,当时玉玦落到了陈姨娘的院里,姨娘还特意吩咐她去要回来。   所以,虽然没有乌攸的吩咐,墨兰还是带了几个小厮去了后花园里,好好找寻了一番,没能找到。   对此,乌攸表示能够理解。   如果林回今离家出走只是跑到后花园里转转,那乌攸都该看不起他了。   乌攸掐着指头算着日子。决定如果林回今七天以后没回来。自己就跟大神老大打个报告。把这个货轰出去。   乌攸心里忿忿地这样想着的时候,并没察觉到另外一股情绪从她心里慢慢地滋生了出来。   要是搁在一年前,她连七天的时间都不会给林回今,一旦察觉到他消失。就恨不得立马把他打包踢回到老大身边。   没了人跟乌攸打牌,没了人和她大呼小叫地磨嘴皮子,没了人像是只苍蝇一样绕在她耳边嗡嗡嗡地求她让一把牌,乌攸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把自己异常的情绪变化,划归为了“犯贱”的范畴,并好好地鄙视了自己一顿。   哪有人愿意天天被闹着啊,除了犯贱,还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乌攸数着手里头那些林回今亲手做成的牌,颠来倒去地洗。总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开始回想,想起自己刚见到林回今的时候,对这个熊孩子简直是一无所知。   老大把他遣送过来的时候,只是说这家伙叫林回今,从此以后就是你的搭档了。除此之外再无介绍,乌攸也是在逐渐的相处、磨合甚至于彼此殴打和调戏中,才逐渐地对林回今这个人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   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进重生事务所的呢?难道他是有什么还没有被乌攸发掘出来的特殊技能?   乌攸天天想着这些东西,搞得她自己都很无语:   这是怎么了?天天想着那个欠锤子锤的家伙,难不成自己的脑子也被锤子给锤了?   在胡思乱想中,乌攸记起来,林回今曾经给她讲过一个段子,说是调侃某个电视剧的:   书桓,你走的第一天 想你。   书桓,你走的第二天,想你想你。   书桓,你走的第三天,想你想你想你。   书桓,你走的第四天,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书桓,你走的第五天,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书桓,你走的第六天,你自己做张excel表选中往下拉一拉,我实在是说不动了。   ……   乌攸想起这个故事后,不由地趴在桌子上长啸一声:   你丫真是闲得蛋疼啊,已经无聊到这种程度了吗?   但无聊的日子不会一直无聊下去的,总会有一些意外发生的情况来打破这种无聊。   林回今出走的那天,距离乌攸勇斗陈姨娘家里两朵金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掐指算算,乌姨娘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了。   所以,这些日子来,乌攸更加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免得和挺着大肚子的陈姨娘或偶然或不偶然地撞在一起。   现在的陈姨娘,已经被乌攸划分成了高危人群,她可不想在她瓜熟蒂落的前夕和陈姨娘这种作死小达人来个亲密接触。   乌攸千防万防,总算没有中头彩。   乌攸猜想得没错,作为作死小达人,陈姨娘真是尽职尽责。她的胎,和祝姨娘一样,都不是正常发动的。   陈姨娘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既然乌姨娘在自己的院子里当缩头乌龟不出来,碰不到她的瓷儿,就去别的院落碰瓷呗,反正撞到一个就是一个,稳婆什么的早就在连翘院里住了下来,随时可以着手接生。   所以……碰上谁,就是谁倒霉了呗。   可她没料到,她这回撞上的,是一块杠杠的铁板。从张府赌气跑回来的安滢。   ☆、第一百O一节 受到了惊吓   安滢被安家送瘟神一样送出去了。   在送出去的那天,她还怀抱着无限美好的期望,想着那个天天摇着扇子,倜傥地从风雅楼下路过的白衣公子,马上就要成为她的郎君了,她就一百万个欣喜。   心愿终于达成了啊。   她可以不计较没有盛大的仪式,可以不计较嫁妆的薄微,甚至可以不计较身上穿的不是正红色。   简而言之,若为真爱故,万物皆可抛,括弧包括爹妈。   张数烨是个好骚年,本来,他突然听说要在娶妻前纳个妾,就不怎么同意,一听说这个女的是他未来夫人的好朋友,更是打算断然拒绝。   他不好左拥右抱这口,而且这一左一右还是好朋友,一想到这层诡异的关系,他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可话本事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安滢的声名已然是狼藉一片,狼藉得都得打码才能看,和话本事件同样牵涉很广的张家,就面临了两难的选择。   张数烨不同意,可他的爹娘动了心。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即将过门的准儿媳妇潘婷不满意,张夫人是见过潘婷的,对她的稳重一千一万个满意,只是她有着自己的考量。   张数烨的爹不纳妾,只有张夫人一个妻子,所以孩子较少,子嗣不多。而张数烨又是个才情满怀、前程远大的人,说不定张家这一支的繁荣昌盛就要靠他了,所以他的子嗣也不能太稀薄。   自从话本事件一闹出来,张老爷和张夫人就听着外界的传闻,把那个撬闺蜜墙角的女子传得如何如何不堪,简直是人尽可夫,该浸猪笼一百次,而此女的真实身份也渐渐浮现出来,就是安四小姐安滢。   安滢的名声,在城里可以说是迎风臭十里,如果哪家稍微有点儿身份地位的公子对安滢起了兴趣。估计所有的人都会在背地里戳他的脊梁骨,并说,你看,这就是那个接盘侠。   为了不当接盘侠,城里各位稍微有点儿钱有点儿势的,都退避三舍,就连以前在安滢的生日上,张罗着要把自家的侄子啊外甥啊说给安滢的夫人,也都统统选择了闭嘴。   废话,谁愿意给自己家里招来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媳妇?   由于话本事件的影响。安滢今后若想嫁个好人家。差不多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因此,张家才稍稍地动起了心思来。   如果张家把安滢接了过来,既显得张家大度,为女子的名声负起责任来。又能给自家拉上安家这条不错的关系,还能为张家开枝散叶,搞回来一个可以生养的,一箭三雕,可谓是划算的买卖。   不过他们也只能想想,真正敲定了这件事的,是潘家。   潘婷表示,我和阿滢是从小到大的姐妹,我的就是她的。只要张家愿意,自己是很大度的。   潘家都这么表态了,张家急忙去劝张数烨,阿爹阿娘轮番上阵,给张数烨做思想教育外加洗脑。其内容包括:   1 你是读书人。最崇拜李白,对吧?李白是什么人?那可是仗剑而行的游侠,路见不平就得拔刀相助,现在安滢成了众矢之的,你作为一个男人,把她领回来,这就叫拔刀相助。   2 你未来的老婆都不介意你纳妾,你还怕什么?   3 又没叫你和她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凑合着过呗,别在吃喝上亏待人家就成。   4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纳妾是最正常不过的,张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你已经成了举人,只要在国家级考试会试中能够获得名次,那就能够一跃跳出商贾圈,跻身官位。这么优良的条件,不多生几个娃,你连你的基因都对不起啊。   这下,张数烨没办法了。   父母都同意了,潘家也同意了,搬出来的那些个理由又挺在理的,所以他松了口,说看安滢同不同意吧。   在他看来,安滢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样做的话,无异于默认她自己就是话本中那个无耻的女主角。   正如张数烨所想的那样,其实本次话本事件很好解决,因为没人能百分百确定,安滢就是话本中的撬墙角帝。倘若安滢有点儿骨气和贞洁意识,就该抵死否认那话本中的人是自己,而且拒绝接受张家和潘家的请求,这样还有可能险中求生,给自己谋个不错的未来。   可是她不争气啊,潘婷一提出来可以两女共侍一夫,她就跪了,欢天喜地地收拾了收拾,抱着被褥细软便直奔了张家。   这下,城里人看安滢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   看,就是安家的四小姐,话本里说的果然没错,不然的话,一个又没有家道中落的小姐凭什么甘心情愿地跑到张家去做妾?   安滢可没这个自觉,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自己乐呵呵地跳了下去,还冲那些在坑上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竖中指:   老娘一定会一辈子幸福的!那些酸葡萄就去酸吧!   可在安滢被接入张府的当夜,张数烨居然没来。   这不能怨张数烨,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在书房里看书看入了迷,一直到后半夜,把书收起来,才想起来有个娇娇娘还在自己屋里等着自己呢。   本来,安滢一个妾,接进门来,往某个院子里一安置,然后等着张数烨来就算了,可安滢不能忍受这个,她坚决要求要像明媒正娶的妻子一样,被送到张数烨的卧房里等着。   在安滢看来,自己这次出阁,没有酒宴,没有宾客,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只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可在张数烨看来,这姑娘貌似很不识大体的样子。明明在外面的名声都懊糟成那个样子了,还这么多要求。虽说她以前是安府的四小姐,不过她都自甘堕落愿意当妾了,就不该有那么多想头。所谓妾,不就是侍奉妻子的奴仆吗,拿着个架子算什么?   虽然张数烨心里不大畅快,但他还是起身回了房,打算跟安滢说一声,叫她别等了。先回自己院里歇着吧。   其实,张数烨不动安滢,很大一部分原因倒不是对安滢不满,是因为他还是个童男子,对于那些个事儿,他仅有耳闻,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而且这对象还是个他不怎么喜欢的人,让他心里头怪别扭的。   安滢可不知道张数烨的真实想法,她只知道。自己一来就被张家慢待了。她眼巴巴地等着张数烨来。盼得花儿都谢了,可张数烨就是迟迟不来。   她的设想场景是,自己刚刚进房,就被藏在门后的张数烨从背后悄悄窜出来抱住。然后把她抱起来转圈圈,四周全都是飞扬的花瓣……   但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安滢的幻想症很快就被现实治愈了。   现实就是,张数烨他就是不来。   安滢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先是扭着衣角发狠,然后叫手里新派下的丫鬟去催,丫鬟如实回答,张数烨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安滢就亲力亲为地抽了这丫鬟一耳光。再叫红蕉去书房看看。   红蕉带回来的消息和小丫鬟所说的其实是一模一样,红蕉连书房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两个小厮推了出去。   安滢听到消息更上火了,又耐着性子等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去后,她终于憋不住。一不小心把自己在北辰苑撒野的习气拿了出来,随手丢了个瓷花瓶。   这个瓷花瓶刚落地,张数烨就进来了。   安滢很是激动,心想自己如果知道自己一砸花瓶张数烨就来了,自己早动手了。   可张数烨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地在心里呻.吟了一声:   这是什么人啊,还是女人吗?   张数烨正在酝酿用什么言辞才能劝安滢乖乖回去洗白白睡觉,安滢就主动缠了上来,一双小手在张数烨的肩膀上捏来捏去,嗲声嗲气地埋怨张数烨叫她好等。   张数烨没被捏出什么特殊感觉来,只捏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吭哧了半天,他才勉强挤出来了一句话:   “安四小姐,还是早早各自安寝了的好。”   安滢本来还想娇嗔他居然到现在还叫自己“安四小姐”,可是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她一下子不敢置信了。   什么叫“各自安寝”?“各自”?   她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可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爱的人,她该保持着一个淑女的风范,所以她竭尽全力,压抑着心里的不甘,继续笑脸相迎。   殊不知,她的淑女形象,早就和地上的瓷花瓶一样,在张数烨的心中摔了个粉粉碎了。   安滢无法体察到这一点,所以,为了和张数烨交心,她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这一表达,她就足足表达了半个钟头,其中包含了她对张数烨各种深沉的迷恋和爱慕,以及她曾经多少次默默地注视着张数烨飘逸的背影黯然神伤,还简单地勾勒了一下两个人的美好爱情前程。   当然,在这个前程中,她选择性地忽略了潘婷的存在,言谈间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张数烨的正牌妻子。   最后,她总结陈词:在爱情中,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她比潘婷早进院,所以她有信心,也有能力征服张数烨的心。   所以,张数烨,沉沦在我安滢的温柔乡里吧。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向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此掏心掏肺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恐怕那个男人的心都得动一动,更何况安滢长得不丑,还颇有两分姿色。   但张数烨却因此受到了惊吓。   他从来没见过张口闭口把爱挂在嘴边的女人,这次可是开了眼界了。   还有,他确定了,安滢真的做过话本里那样的勾当,在风雅楼上偷偷地看自己。   张数烨只是外表风流而已啊,内里还是一枚纯良老实的少年,一听到一个女人居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地注视了自己这么久,简直是细思恐极。   张数烨望着安滢含情脉脉、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自己扑倒的眼神,都快哭出来了。   所以,张数烨小少年,在听完了安滢的真情告白后,做出了他为之后悔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选择:   他站起身,回书房去了。   ☆、第一百0二节 安滢回娘家   面对无法预测的东西的时候,人的正常反应当然都是逃避了。   张数烨感觉,和安滢独处的时候,连空气里都充斥着不明物质,所以他选择了自觉滚粗,远离这个奇怪的女人。   和安滢呆在一起,张数烨觉得自己还不如去跟自己的小厮谈谈人生。   只不过,他这一走,把安滢弄傻了。   她明明都把自己的爱情剖析得那么明了了,难道张数烨不会被她感动吗?   在乌攸看来,安滢的爱估计只能感动她自己,但安滢自己绝不这么认为。   她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丈夫”彻底丢下了。   这时候,张家分配给她的丫鬟,那个已经挨了她一记耳光的颂春,成了她最好的撒气对象。   她以颂春给她端的茶水太烫为由,找茬儿让她自抽耳光,不把两颊抽得红肿起来不能停手,在颂春哭哭啼啼地抽完自己耳光后,安滢还叫她跪在了台阶的边沿位置,跪满一个时辰才准起身。   安滢满是雄心壮志地想着,自己要把在北辰苑的家法搬过来,这样的话,张家的丫鬟都得听命于她,也绝不会出现像自己那个倒霉三哥一样,丫鬟一个接一个地上位当姨娘,跟自己抢饭碗的情况。   可她忘记了,张数烨这辈可不只有张数烨一个人,他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姐弟几个也不像安家的兄弟姐妹那样,各居一院,老死不相往来。   她此番体罚丫鬟的举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早就传到了张数烨的两位姐姐的耳朵里。   这颂春原本是张数烨大姐张晴送给安滢的,也算是张晴身边的老人了,可安滢说打就打,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为着这件事,她们立刻对安滢产生了不满情绪。   你本来就是个妾,不过是仗着正牌妻子还没入门,你就抖起来了,居然还敢立规矩,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们三弟同情你,不忍心叫你受那些个恶名攀累,弄得个一辈子嫁不出去的下场,才纳你做了妾,你倒好。居然一进门就不安分。   现在的安滢可不知道。张数烨的姐姐已经给了自己个中差评。打完丫鬟,她的气就出了一半,干脆就在张数烨的床上和衣睡下,天一亮。便好生打扮了一番,去找张夫人奉茶了。   ……没错,就是奉茶。   看着底下打扮得娇艳欲滴的安滢,张夫人表示亚历山大。   这安四小姐是把自己的定位弄错了吧?她是个妾啊,是姨娘啊,安安生生在院子里窝着就成了嘛,谁叫你来代替正牌儿媳妇的工作啊?   张夫人费尽唇舌,才把安滢哄了回去。   开玩笑,要让潘家知道了。自己一把安家的四小姐接到院里,就把她当儿媳妇对待,这门亲事非黄了不可。   张夫人开始觉得,张家好像不该把安滢领进门来,一个进门前就满心算计。费尽心思弄糟别人婚事的女人,就算给他们张家生娃,似乎也不怎么够格,搞不好还会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把他们家原本不错的基因给弄得变了种。   张夫人这厢后悔了,张数烨则更是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答应下这件事,这回,他被安滢缠得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张数烨在书房被安滢无数次闯入后,很是委屈地对安滢表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我想好好读书啊,我是要好好考试的男人,你动不动就送点心来,可我不饿啊,你动不动就让我去你院里,可我不困啊。   碰壁碰得多了,安滢大小姐的本性也逐渐暴露了出来:   哼,你不搭理我,我还不伺候了呢,我是这么娇嫩鲜艳的一朵花,摆在你的院里,就不信你不动心!   可事实是,张数烨就是不动心。   开玩笑,他现在是有事业要去做的人,怎么会有心思去伺候一个心思变得比万花筒还快的姑娘?   张数烨的抗拒,叫安滢感觉很挫败。   假如单单只是被张数烨拒之于千里之外,安滢还不会这么气闷,关键是张数烨的俩姐姐,动不动就把安滢叫过去,告诉她,安姨娘,你要本分。安姨娘,我们弟弟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为女色分神。安姨娘,你别在后院搅混水,拖你相公后腿。安姨娘,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只是个姨娘而已啊安姨娘……   安姨娘安姨娘安姨娘!烦死了!   大概是时常被两个姐姐拖过去训话的缘故,安滢现在一听到底下的丫鬟叫自己“安姨娘”,就按捺不住想要抽人的冲动。   在忍无可忍之后,她勒令手底下的丫鬟,只许叫她“安四小姐”,不许叫她别的。   结果,因为这个,当天她就被两个姐姐和张夫人拖去训话了,中心思想就是一个,你跟了张数烨,就是张家的人,你不是安四小姐,你是安姨娘安姨娘安姨娘……   其实,张家的两个姐姐也不是特别爱找事的人,只要安滢安安分分的,叫她们抓不住把柄,她们也没那么闲,天天关注弟弟院子里的事情。   只是这安滢姓安,人却一点儿都不安分,简直是上赶着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的手上。   对此乌攸表示,名字什么的,都是愿望。实现不了的那才叫愿望,比如说我叫乌攸,谐音无忧,天天却操心操成狗,这特么就是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忒残酷了。   安滢在后院过得各种不顺,就想找张数烨寻求庇护和心灵的安慰,结果张数烨对看书的热情比看她高百倍,偶尔见面的几次,张数烨也都是抱着完成阶段性任务的悲壮心情前来的,每每坐着还不到几分钟,就找个借口脚底抹油开溜。   他觉得,自己和安滢的三观啊什么的完全不同,聊了半天,万一把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什么的给颠覆了,就太不妙了。   张数烨对她的不闻不问,更加剧了安滢的心理失衡。   安滢对张数烨有种特别的优越感。不管是身份上,还是金钱上,之前她一直压抑着,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张数烨也不傻,他早就能感受到她眼角眉梢里带出来的那丝古怪的神色,以及那神色背后潜藏的含义。   问:你对一个总看不起你的妾会怎么处理?   答:当做猪处理。   张数烨对安滢的一切举动都选择性失明后,安滢更委屈了:   你们张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阿娘想尽办法不想让我给她敬茶,待我也是不冷不热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都贴了好一段时间了。你还打算怎么着?我身份比你高。我家比你家有钱!我给你当妾是便宜你了!   之前,她觉得张数烨简直是天下独一份的好,其他所有的男人都是渣渣,连张数烨的尾气都比不上。但是事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张数烨只是个不解风情,光顾着看书,对她半分眷恋都没有的男人。   相处得越久,安滢越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安滢这个人呢,总是习惯于挑别人的错处,至于自己,她坚信自己是不会有错的,自己当初绝不是倒贴。都是张数烨扮出了一副风流倜傥的假象,让她误以为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才一入张家深似海,从此幸福是路人。   当两个人的冷暴力愈演愈烈,安滢率先受不了了。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叫了辆马车,带着红蕉径直回了安家。   安家老夫人和老太爷还以为安滢是被欺负了,可是等安滢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完之后,他们俩也无语了。   人家不叫你敬茶,没错呀,那是儿媳妇才能做的事情好吗?   人家不叫你打丫鬟,没错呀,人家没犯什么大错你用得着这么刻薄吗?   人家不叫你安四小姐,更没错呀,你都到人家家里了,叫你安姨娘才是对的,安四小姐是什么个情况?   安滢本以为回了家,就能得到阿爹的庇护,可她没想到,由于她为了那所谓的真爱而抛脸皮洒热血的时候,安家老太爷就拒绝相信这个脑子里进了白开水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了。   他也只是草草劝了安滢几句,便想打发她回去。   可是安滢这会儿智商突然回了笼:   自己坐马车颠颠儿地回了娘家,现在又颠颠儿地自己回去,这不得让人笑话死?   不行,张家不来接,她就不回去!   ……所以,不作就不会死。   安滢在北辰苑里窝了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张家的人来,她越等越焦躁,实在憋不住了,就去后花园溜腿了。   她这一溜腿,就碰到了天天在后院里转悠、寻找碰瓷对象的陈姨娘。   陈姨娘一见到安滢,就来了精神。   这位安四小姐在张家闹腾的事迹她早就听人说起过了,对此,她表示喜闻乐见。   以前在她当丫鬟的时候,安四小姐可没少埋汰她,这下,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她混着混着,居然和自己混到一个水平线上去了。   所以,怀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陈姨娘撑着大肚子,笑吟吟地来到她身前,说:   “这不是安姨娘吗?我现在身子不便,就不行礼了。”   安滢现在对于安姨娘这个称呼简直是深恶痛绝,一听到陈姨娘这样阴阳怪气地叫,就恨不得脱下鞋一鞋底拍到她的脸上。   安滢怪笑着,说:   “这不是栀子吗?这是怀的哪个小厮的孩子?”   陈姨娘骄傲地挺了挺肚子,说:   “安姨娘说笑了,这自然是三少爷的孩子。不知道安姨娘什么时候能有喜讯呢?”   这两个“安姨娘”,直接导致了安滢的暴走。   陈姨娘本来觉得,自己怀着孕呢,安滢再怎么嚣张也不会太嚣张,可她不知道,对于一个近一个月还没有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发生任何实质性进展的、根本没可能无性繁殖的、又被“安姨娘”这个称呼刺激到发狂的女人,你不能指望她还有理性。   问:当一个作死的你,碰上一个作死的我,会发生什么呢?   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一百0三节 你这是什么癖好?   陈姨娘自从当了姨娘之后,察言观色的本事就直接还给祝姨娘了,眼珠子直接是往天上飞的,谁还能注意到曾经的安家后院一霸的安滢的脸色变化?   她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不遗余力地给了安滢又一记会心一击:   “外面都说,张数烨少爷是个谦谦君子,只是看妹妹这脸色,似是过得不好的样子?妹妹可得提防好了,小心他又玩厌了,又招一个新的姨娘。说实话,他连你都愿意接进府,更何况是别的美娇娘?”   这话,陈姨娘说得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她对此可是感同身受。   她一向不觉得自己应该叫乌攸姐姐,因为在乌攸进府前,三少爷就对她表示过好感了(乌攸内心os,那叫约炮谢谢),所以陈姨娘总觉得,乌攸是抢了自己本来该有的东西。   只是,她这话落在了安滢耳朵里,就直接弄得本来就即将爆发的安滢直接半疯了:   特么什么叫连我都愿意接进府?我怎么了?要是你没有肚子里这个球,安荣禹会让你上位?你还会有机会在我面前瞎叨叨?   看着陈姨娘一脸满足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拿含着嘲讽的眼光扫自己的时候,安滢终于炸膛了:   “来人!给我打这个出言不逊不敬主子的贱人!”   跟着安滢出来的红蕉吓了一跳。   四小姐疯了吧?这陈姨娘虽然该掌嘴,可是她毕竟身上不方便,万一一巴掌下去,动了胎气,老爷和三少爷不会找你的茬,但是我特么也不想当替罪羊挨抽去啊。   可红蕉知道,如果自己不撸着袖子上的话,回北辰苑也免不了被抽一顿的结果。   在比较这两种结果哪种更凄惨的同时,红蕉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呜呜。潘婷小姐,你啥时候能把我要回去,我不想死得太早啊。   红蕉在心底默默地哭泣的时候,安滢忍不住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废物”后,自己上去了。   陈姨娘本来仗着肚子里有个护身符,安滢就算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轻易动手。   可要叫乌攸来说,你还是 simple 啊,安滢自己就是安家的子嗣。你看看她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儿了。你还指望她怜惜安家的后代?   她一向是以圣人的标准对待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你自己往枪口上去撞,还指望扣扳机的人仁慈,你开玩笑呢吧?   陈姨娘一个愣神。就被安滢推倒在了地上。   在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儿的时候,一股剧痛从她的下腹传了过来。   她碰了那么多天都没碰到的瓷儿,终于被安滢给碰上了。   陈姨娘本来还想惋惜一把,可是现在的情况叫她始料未及,恐慌和疼痛混合在一起,朝她奔袭而来,她恐惧地抱着肚子,一边呻吟着一边在地上蹭着往后退。   最可悲的是,安滢完全被陈姨娘刚才自作死的行为激起了怒火。步步紧逼,闭着眼睛,双手胡乱挥动,专照陈姨娘的脸上招呼,两条胳膊被她生生地当无敌风火轮使。都快给挥出残影来了:   “我叫你说我是安姨娘!”   “我叫你在我面前轻狂!”   “妹妹也是你能叫的?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你这个奴婢!一生一世都是奴婢!生的孩子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   陈姨娘本来就不是个太自觉的,自以为自己可以在三房横着走了,就恨不得把那些个规矩踩在脚下碾上个几十遍的,以发泄以前被长期压抑着的某些情绪。   只是,她这回去捅的这个马蜂窝,实在是太大了,完全不是她能掌控的范围。   安滢一动手,红蕉作为安滢的丫鬟,就彻底无路可走了。   她选择了一个伤害性最小的办法,两眼一翻白,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装作被这一幕吓得晕了过去的样子。   而跟着陈姨娘出来溜达的银竹和杭菊远没有红蕉这么醒目,她们一看安滢发飙动了手,而且拳拳到肉,每一次挥舞都能准确无误地命中陈姨娘,而陈姨娘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的样子,吓得直接冲上前来,一个去拖安滢,一个去扶陈姨娘。   安滢的胳膊被银竹架住了,可她还有腿,鬓发皆乱、满额冷汗的陈姨娘刚刚从地上被扶起来,安滢就蹦了起来,一记毫无淑女形象的佛山无影脚,正中陈姨娘的肚子。   这一脚简直是货真价实不打折,陈姨娘顿时疼得两眼一黑,真的晕了过去,下身的血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安滢看到了血之后,才住了手,银竹和杭菊也失声尖叫起来,乱成一团,杭菊跑去找了三少爷,银竹则壮着胆子把陈姨娘笨重的身体扶了起来,但她的小身板又扛不住最近滋润了不少的陈姨娘,害得她再次一头栽倒在地上,脑袋和地面来了个结实的亲密接触。   如果说陈姨娘还醒着的话,估计也得被这一磕磕得晕菜过去。   这一动,吓得银竹再也不敢碰陈姨娘了,她只好摸摸陈姨娘被抓得一道一道的脸,又摸摸她微微痉挛着的肚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那边乱了阵脚,安滢这边也慌了神,她拔腿就跑,连红蕉都不管了。   红蕉见安滢跑出了十几米开外,也悄悄地捡了个银竹没注意到自己的空档,身手利落地从地上一翻而起,欲哭无泪地追着安滢去了。   此时的红蕉,真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悲怆感。   跟对了主子真的很重要啊。   那边,陈姨娘很快被抬回了连翘院,几针扎下去,她就醒了,醒了之后便开始嚎,嚎得惊天动地,连乌攸坐在扶风院喝鸡汤的时候,耳边都能飘过尖锐的类似于杀鸡的尖叫声。   听动静,她生孩子的惨烈程度比祝姨娘好不了多少,可她生得比祝姨娘要顺畅得多,从她发动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孩子就呱呱落地。   那孩子的哭声也是意外地大,乌攸远远地听到的时候,还感到奇怪:怎么这么快?   还没等乌攸发表看法,灯笼就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   “跟我们老家的鸡下蛋差不多快呢。”   乌攸马上听不下去了,义正言辞地教育了她:   她怎么能把陈姨娘比成鸡呢,又怎么能把三少爷的孩子比成蛋呢?就算你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啊。乖,以后记得,到外头就别瞎说了,要说也要在扶风院里说,你的明白?   不过,陈姨娘生得虽然快,但她生了个姑娘。   她很不满足,安荣禹也不是很开心,所以只是等到孩子出生,抱出来看了一眼,他就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至于安滢和陈姨娘的冲突,安荣禹也都听说了,只不过他没觉得有啥特别的,陈姨娘是个什么性子,无风也要作出三尺浪来,而安滢更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们俩争就争吧,打就打吧,反正孩子已经顺利降生了。   由此可见,安荣禹才真是把没良心和用完就扔的原则贯彻到了极致。   他现在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忙活了小半年,安荣禹差不多也开始对家里的各项业务熟悉了起来,对于每天去铺子里签到干活,也渐渐地感到厌倦了。   而这个孩子的出生,给了他足够松懈下来的理由。   他是孩子的父亲嘛,所以为了孩子,稍微放松一下啊,稍微请几个朋友来宴饮几天啊,稍微放下工作几个月啊……   这都不是事儿!   于是,安荣禹一扫以前对待安景徵洗三礼时的漫不经心,立志要好好地把自己的新女儿的洗三礼大操大办一番,还要大宴宾朋,喜得陈姨娘见牙不见眼。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生男孩怎么样?生女孩又怎么样?架不住我得宠!生男生女都一样!   这样的差别待遇,让霞飞院那位嫉妒得眼都红了,恨不得把洗三时要用的添盆水换成开水,烫死那个新出生的小女娃然后自己上吊算了。   这老天爷也忒不公平了, 她一个入府主持了这么多年家事的,生出来的娃不健康不说,洗三、满月礼都是匆匆而过,这叫她怎么能心平气和?   自从这栀子当了姨娘,她就诸事不顺,现在还要帮她张罗洗三礼的事情!   想到这儿,祝姨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乌攸打算去洗三礼上露个面,然后自己就乖乖回家洗洗睡了,可是她的经历,真真是印证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回到扶风院里,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一个小厮赶了过来,说三少爷请乌姨娘过去,顺便带上她的琴。   带琴?这是要去哪儿串场啊?   没记错的话,亲朋的宴席中午已经搞定了,晚上的晚宴,是安荣禹在扶风院召开的,邀请了一众狐朋狗……   我去,不是吧?   乌攸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起源于以前白姨娘的悲剧。   以前,白姨娘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被安荣禹召唤去,他一干醉醺醺的朋友,鼓着掌在下头起哄:唱一个!唱一个大爷给赏!   尼玛,这安荣禹不会是想请自己过去弹琴助兴吧?   大哥,你就这么急于把你的小妾展示给其他男人看,尤其是展示给你那群和你一样不靠谱的狐朋狗友们看吗?   你这是什么癖好?   ☆、第一百0四节 说错话了   乌攸不是矫情,只是她太清楚安荣禹的为人了,能和他做朋友的,三观一定歪瓜裂枣得和安荣禹极度匹配。   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外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可不论乌攸如何腹诽安荣禹,她都不得不去了。   在吩咐蜀葵取琴,陪她一起前往连翘院的时候,她还感到了一丝隐隐的郁闷。   为毛林回今还不回来?连吐槽都没有一个人呼应,怪无聊的。   当然,在冒出了这个想法之后,乌攸立刻从三百六十度鄙视了自己的犯贱想法。   算起来,林回今走了也有七八天了,嗯,绝对不止七天了。   但是乌攸很没脾气地寻思着,我再给他三天的期限,如果十天之内还不回来,她就立刻把林回今扫地出门,半分钟都不带耽误的。   不过,她心中也有点儿小担忧:   这货难不成是因为输扑克输急了,干脆把自己这个老板给炒了?   一想起林回今,乌攸的心里就各种不爽,在来到连翘院门口的时候,才堆起一副完美无瑕的笑脸。   但她一进门看到的第一张脸,就叫她差点没忍住破了功。   陈姨娘,你要不要这么用力过猛啊,怎么还没三天你就下了地,还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出来迎宾?你以为你的体质像林回今提到的那些外国女人一样变态,生完孩子就能下水游泳?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有这潜质啊?   其实陈姨娘的体质远没有这么彪悍,她只是在等这么一个机会而已,可以当众算计死乌攸的机会。   所以,她不顾自己两位丫鬟的劝阻,硬是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腿在地下行走了一天,接待客人,伺候安荣禹,其毅力简直是天地可鉴。   陈姨娘唇边那丝猥琐的微笑怎么看乌攸都觉得有阴谋,但她一向是个强悍的人:   你就算在里面铺了一地的地雷。我也分分钟趟给你看。   在陈姨娘满怀恶意的笑容下,乌攸跨进了安荣禹招待他的狐朋狗友的大厅。   进去之后,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满含各种含义的目光,叫乌攸只有一个想法:   尼玛还不如埋了地雷呢。   蜀葵这个见过大阵仗的,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群龙精虎猛、和安荣禹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坐成两排,姨娘刚一进来,眼珠子就齐刷刷地扫了过来,那叫一个整齐划一,而且他们眼中闪烁着的明显的醉意。叫蜀葵瞬间产生了撒腿要跑的冲动。   但叫蜀葵无比钦佩的是。乌攸似乎身上自带了过滤器。把这些目光毫不留情地筛掉了,盈盈几步上前,行了一礼:   “三少爷,乌娘来了。”   安荣禹看样子也是喝茫了。眼睛聚焦了半天才聚焦到了乌攸身上,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来,乌娘,见过你诸位叔叔……我是他们的大哥,你就是他们的嫂子……”   拜托你了,安荣禹你去死一死行吗?我就是个姨娘,是个鬼的嫂子啊?   退一万步来说,我真的是嫂子,那适合在所有人面前展览吗?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你到底是想干嘛?   乌攸压抑住了心中翻涌的吐槽*,笑着向各位“叔叔”行了礼。   她一边顶着那些人暧昧的视线,一边在心里想:   安荣禹,我虽然是从风月场里赎出来的。但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伐,你可别来那些禽兽的手段,我一个人的小身板可经不起这么些人的折腾,你要是当真有那种猥琐无敌无耻无敌的想法,我豁出命来也得把你底下的玩意儿剁下来泡酒。   向左边的宾客行完礼后,她又朝向了右边。   这一眼扫过去,乌攸的整个身子突然都僵了,要不是她下盘稳,估计就该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去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的大神老板,正人模狗样地穿着一身古装,拿着个杯子,十分淡定地啜着杯中的酒水,和周围的人一样,都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只不过他看起来还在学习当中,那眼神比之他周围那些真正的禽兽牲口们,简直是个故作大灰狼的纯良小白兔。   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啊!   你丫不是回去了吗?在这儿搞毛啊?   乌攸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他告别时的场景,他是这么说的:   “乌攸,我不打算在安府住下去了。有点儿没意思。”   ……所以,只是离开安府,并没有离开这个空间吗?   但你去哪儿不好啊,偏偏和安荣禹混在一起,你是爱上他了想要发展一场禁断之恋吗?   乌攸的脑洞一旦打开,就像是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要不是安荣禹在上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臆想,她都怕自己能脑补到自己的老板是不是看上了安荣禹,以至于在这个空间流连忘返,甚至不惜和安荣禹这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以求日日夜夜能陪在安荣禹身边……   别想了,画面感太强,有点儿恶心。   安荣禹在上面眼神迷离地叫乌攸:   “乌娘,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助助兴吧。”   花擦,如此恳切,叫人怎么拒绝?   这大神老板一出现,乌攸觉得颓丧的心情简直是一扫而空,尽管还是不清楚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好歹有一个己方的人在,她就有了点儿底气了。   她本来就是个二皮脸,心态一稳定下来,就完全放开了。   话说回来,这乌娘全身上下,除了眼泪光环和外貌优势外,也就这个弹琴技能蛮好用的,乌攸泰然自若地取过蜀葵手中的琴,抚了一曲欢快流畅的乐曲,听得在场的人都抚掌不止,很是陶醉。   在她弹奏的时候,乌攸一直在观察着老板,但老板不愧是老板,闭着眼睛装作听得很high的样子……   ……按照老板的尿性,说不定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听得很high。   这个人啊,跟林回今一样,乍一看都蛮正常的,一张口才知道,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   在吐槽中,一首乐曲弹奏完毕,在乌攸琢磨着要不要来个即兴发挥,比如说弹奏一首欢乐颂什么的,安荣禹的一个小个子朋友就抚掌哈哈大笑起来:   “尤物啊,真是尤物。安三郎。你真是捡到宝了啊。”   蜀葵听得脸上直抽筋。不由自主地看向乌攸,而乌攸则是一脸平静淡定:   “叔叔谬赞了,小女子才疏学浅,担叔叔如此夸奖。真是汗颜。”   乌攸这么说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口气简直跟潘金莲有的一拼。   安荣禹当然乐于听到别人夸自己眼光好,更乐于见到乌攸与自己的好朋友互动,这样显得他多有面子啊,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好,就叫他们这些人羡慕去吧!   对此,乌攸不想发表其他的看法,只是想对安荣禹比一个中指,仅此而已。   在乌攸弹琴的时候。陈姨娘便一直在给安荣禹斟酒,态度很是殷勤,在乌攸一曲奏罢,得到夸奖后,她不失时机地开始为自己博存在感:   “乌姐姐过谦了。姐姐色艺俱佳,我在姐姐面前,可都是自惭形秽呢。”   之前乌攸在被这群人用目光无声地调戏时,也是淡定无比,可陈姨娘这句话,却叫乌攸有了一种莫名的想要打寒颤的感觉。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有话直说行吗?   陈姨娘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她笑呵呵地看着乌攸,继续说:   “就连三少爷对乌姐姐也是竭尽所能地疼爱,她身上佩着的玉玦,怕是价值连城的物什,千金都换不得呢?”   乌攸的心里猛地一突,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做好了备战准备。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总感觉怪怪的。   安荣禹端着酒杯,正准备把一口酒往嘴里送,听到陈姨娘的话,就停住了手:   “玉玦?什么玉玦?”   乌攸不怪安荣禹,每次他来扶风院的时候,目的都非常明确,一般没有什么前戏,都是直奔主题,衣服一脱,谁还看她身上佩了什么东西啊。   陈姨娘用一种乌攸听了只想给差评的浮夸声音说:   “啊?那块玉玦不是三少爷赠给妹妹的吗?”   安荣禹摇了摇头,看向乌攸,乌攸则很沉着地回应道:   “那块玉玦是我的母亲临终前赠与我的。”   本来这件事,说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可陈姨娘偏偏就逮着玉玦这个点死咬了下去:   “那很珍贵吧?”   乌攸这下彻底感觉不对劲了,她直盯着陈姨娘,说:   “是的,全天下就这一块。”   乌攸没有撒谎,那块玉玦绝对是天下独一份,除非在这个空间里能碰见重生事务所的同事,他身上也戴着同样的玉玦,否则那块玉玦的仙灵之气,绝壁不是凡俗之物可以与之比较的。   但她注意到,自己这句话一出口,陈姨娘脸上的笑意瞬间扩大,灿烂得跟朵菊花似的。   她的眼睛飘向了刚才出言夸奖自己的小个子男人,而这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男人马上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摆出一副八卦的嘴脸,笑呵呵地问:   “那玉玦是什么样式儿的?全天下就这一块?那得是什么样的珍宝啊。”   乌攸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嘴角开始向上扬。   陈姨娘怪有本事的,托儿都找来了,这是要组团忽悠人的节奏?   乌攸神色自若地答道:   “对于我来说,的确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那是家母所赠……”   说到这儿,乌攸的心突然一空。   坏了,说错话了!   ☆、第一百0五节 绿云罩顶?   而乌攸犯下的这个错误,被早就有所准备的陈姨娘轻松捕获:   “在与乌姐姐同住的那段日子里,我可是日日见乌姐姐佩着那块玉玦,想必是极为珍贵的……哎,今日姐姐怎么没有佩在身上?”   乌攸自知,这个话题是没那么轻易能结束得了的,所以她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说:   “前段时间不慎遗失了,大概是在游园的时候,落在了哪个角落,许是被小厮捡走了。”   陈姨娘掩嘴笑了:   “乌姐姐可真是不小心,那么珍贵的东西都能遗失了,要是我啊,必定天天藏在隐秘处,绝不示人……”   她这边刚说完,那边小个子就接上了话:   “哎,前些日子我还看到李继恢那小子,腰间佩了一个样式精巧的玉玦,看样子成色好得很,我叫他给我看看,他还掖掖藏藏的,说是他的曾经的情人送给他的。嗨,你们也都知道,李继恢那小子,木呆得很,平日里也就喜欢附庸风雅,去风雅楼里坐坐,和那里的歌女聊上几句,拽几句诗文,啥事儿也不做,他哪里来的情人啊?”   这时候,陈姨娘似是无意地接上了一句话:   “哎,姐姐,我听人说,前些日子你出门转的时候,不也在风雅楼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吗?”   听到陈姨娘和小个子的话,乌攸的心下顿时一片敞亮。   好嘛,在这里等着我呢是不是?   乌攸不得不承认,这招挺毒辣的。   原因很简单,乌攸能轻而易举地读取乌娘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可是有李继恢这号人存在的。   他为什么这么有存在感?   他可以说是乌娘还在醉梦乡里当琴姬时,最捧乌娘的了,每当乌娘出场演奏的时候,他叫好叫得最响亮,打赏也赏得最豪爽。要不是后来安荣禹这个“真爱”的出场,乌娘恐怕会在老板娘的威逼利诱下,屈服于李继恢这个最大的金主。   过去的交情、玉玦、还有风雅楼,这些元素重叠在一起,安荣禹不怀疑的话,简直就是脑袋有问题了。   而很显然,安荣禹只是喝醉了,对于这种事情,他还是很敏感的,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那小个子男人。问:   “其深兄。确有其事吗?”   都是混在一起臭味相投的弟兄。谁有些什么心思,谁有些什么花花肠子,那都是眼睛一扫就能看个七七八八的。   安荣禹记得分明,当初还是那个李继恢告诉安荣禹。那个弹琴的琴姬叫做乌娘,是醉梦乡数一数二的琴艺高手。   安荣禹之所以淡忘了李继恢和乌娘的这段前尘往事,主要是乌攸在进府后的表现太好了,李继恢也因为当初自己贱兮兮地把乌娘主动指给了安荣禹,导致一只马上要送到嘴里的熟鸭子飞得无影无踪,从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远离了安荣禹的密友圈,今天也不在安荣禹的邀请名单之中。   而那个小个子男人,叫吕其深的男人。还和李继恢有着接触,所以他的话,安荣禹还是相信的。   吕其深和陈姨娘电光火石般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极度无耻地抄起了酒杯,打了个哈哈:   “许是我看错了吧。毕竟世上的玉玦千千万,又不能确定李继恢的那块就是乌姨娘的这块不是?”   尼玛,你这话摆明了是要把我往死里黑啊。   偏偏乌攸还不能解释,她如果说自己去风雅楼,实际上是去和潘婷见面了,这样牵扯出来的事情更加繁杂。   眼见着安荣禹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了,乌攸款款地对吕其深行了一礼,语气淡然地说:   “还请叔叔不要妄下虚言。”   吕其深还没接话,陈姨娘就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匕首,笑吟吟地在背后又捅了乌攸一刀:   “吕叔叔也并没说什么不当之言啊,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必太介怀的。都是我,没事儿提什么玉玦啊,反倒平白把好好的气氛搅乱了。”   她又给安荣禹空了的酒杯里倒上了一杯酒,嘴唇极度风情地贴在了安荣禹的耳边,柔声细语地说:   “三少爷,今天是阿芪的洗三日子,咱们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喝酒才是正理,喝酒喝酒。”   乌攸冷冷地看着陈姨娘的动作,听着她那看似是耳语,其实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见的温婉声调,不怒反笑。   怎么着,想火上浇油,顺便秀一把你的温柔懂事,把我反衬成一个根正苗红的贱.人?   不过,乌攸需要重新校正一下自己的认知了,所谓的一孕傻三年,可能还是因人而异的。就比如说陈姨娘,在怀孕期间智商恐怕一直在60分左右盘旋,这孩子一生下来,智商直飚上了90分及格线,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相较于她的挑拨离间,乌攸更看重另外一件事:   玉玦消失,看来不是林回今的过错,而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不然的话,玉玦没道理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想到这儿,乌攸突然产生了抽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自己怎么忘了,自己院子里还埋着两个不定时炸弹呢?   这俩人虽然是祝姨娘的人,但其中之一的茶梅可是被栀子收买的,如果她直接听命于栀子的话,那她趁着自己入睡,悄悄入室盗走玉玦,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自己本来打算借她们的手将祝姨娘一军,谁想到陈姨娘在这其中横插了一杠子!   但这样不就更奇怪了吗?玉玦没长腿,可林回今长腿了呀,如果真的是有人盗走了玉玦,试图唱一出双簧,暗算自己一把,林回今也该回来跟自己通风报信的。   乌攸可不相信,林回今是那种为了赌一口气连自己的责任都不顾了的人,这点儿信任,乌攸对林回今还是有的。   这时候,安荣禹的眼神彻底不对劲了。   乌娘表现得像个良家妇女,可她本来就不是个正经八百的良家妇女啊。   他恍然记起来了乌攸之前的职业。外加上陈姨娘那业余的挑拨离间,更叫他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乌娘腰间好像的确是常佩一个玉玦的。那块玉玦……大概是什么样的来着?   安荣禹想得心烦意乱,随手朝蜀葵一指,说:   “你说,你家姨娘的玉玦长什么样儿?”   蜀葵吓得双膝一软,要不是还有理智支撑着,她就该直接跪下去了。   她求助地看向乌攸,发现乌攸正似笑非笑地和陈姨娘眉目传情。   蜀葵急得冒了一身的汗,这事儿可大可小。但如果三少爷真信了的话。那姨娘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讲不清楚啊。   还有那次姨娘去风雅楼见潘婷小姐的事情。更是不能说,如果一旦说出来,传到了安老太爷和老夫人耳朵里,那还得了。搞不好还会以为话本事件是潘婷小姐和姨娘联手做下的。   蜀葵知道姨娘没有做,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安荣禹看出了蜀葵额角上冒出的汗珠,心下更加怀疑,可还没等他下令叫蜀葵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乌攸就先于他开了口:   “蜀葵,你说吧,照实说。别让三少爷误会了。”   蜀葵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说:   “姨娘的玉玦,成色上佳,通体碧绿通透,环体上有一个小缺口。有弦雷纹,还有……”   此时,吕其深出其不意地插嘴了:   “还有云雷纹,是不是?”   蜀葵一下子噎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吕其深。   吕其深看向面色已是铁青色的安荣禹,嘿嘿笑道:   “我偷眼瞄过一眼,继恢身上的那块玉玦,就是如此的。”   安荣禹劈手就把酒杯丢了下来,但他的手偏了一下,没能砸中乌攸,只是砸中了乌攸脚前的一片地毯,酒水流淌了出来。   对此,乌攸早是在意料之内了。   当初,她的玉玦曾落在陈姨娘的院里,陈姨娘可以说是把自己的玉玦看了个底儿掉,哪能描述不出来玉玦的外形特征,她只要把这点儿和吕其深一说,那还不一说一个准。   安荣禹的朋友这时候真是把拆白党、猪队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耻作风发挥了个淋漓尽致,纷纷同情地看向安荣禹,其中一个人还摆出了一副“你好大度啊”的笑脸,对安荣禹说:   “安三郎,以前可没看出来,你居然有和人分食一杯羹的兴致。”   现在,安荣禹成了所有人调戏的目标,他的脸上瞬间被自己拉来助兴的狗友团打上了“接盘侠”、“绿帽子”、“你丫就是一s13”的闪亮标签。   疑似有绿云罩顶的安荣禹狠狠地一拍桌子,底下的人顿时都安静了,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更多的都是毫无忌惮地在安荣禹和乌攸之间来回看着,期待着一场口水大战。   在所有人炯炯的目光中,乌攸读出了一种浓浓的不怀好意。   如果乌攸没有感觉错的话,这群人是很希望看到自己被沉塘、沉井,或者被s.m至死的。   所以乌攸想,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怪力拿出来秀一把,把他们挨个绑起来,切了数年轮,再潇洒地离开,然后按照之前设定好的女土匪路线大杀四方。   但是,或许是出于大神老板的恶趣味,就是想看一身怪力的乌攸玩宅斗,他在此时发了声。   老板举起了他的酒杯,抵在唇边,很淡定地说:   “口说无凭,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把李继恢找来,看看他身上是不是当真有那块玉玦,不就真相大白了?”   ☆、第一百0六节 柴房,弃妇到此一游   乌攸很是无语地看着自己大神老板那副老神在在斯文败类的样子,很想上去摇他的肩膀:你到底是站哪边的?给句痛快话行吗?   但乌攸很快注意到,陈姨娘的脸色在老板说出这句话后,有了微微的变化,似乎是很诧异的样子,可她马上回过了神来,附和说:   “三少爷,这位……这位公子说得有道理,事情未定前,还是不要立刻定乌姐姐的罪名的好。虽然不知道乌姐姐当初为何去风雅楼,也不知道为何那位李继恢公子身上会有和乌姐姐身上相似的玉玦,但乌姐姐的为人我是相信的,她断不是那种人。”   看来这陈姨娘也没有手眼通天到那种地步,至少老板还没被她收买,不然她绝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但乌攸还是很无语地看着陈姨娘,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拙劣的话剧表演。   姐姐,能走点儿心吗?能认真点儿吗?这是你自己写的台词吗?编剧差评啊,这意图流露得太明显了,傻子才听不出来你是想黑我。   ……不过安荣禹现在就是个傻子,也不用拿出浑身解数演戏给他看,拿这种手段来哄他就可以搞掂了,费那老鼻子劲儿干嘛。   安荣禹本来就是半醉,硬是被这件事刺激得清醒了过来,酒气和怒气一起上涌,直接上了头,他用半红的眼睛盯着乌攸,沉声说:   “你说。玉玦的事情和风雅楼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乌攸现在秉承的原则,就是“懂我的人不需解释,不懂我的人我又何必解释”的装x原则,所以,她很是高冷地行了一礼,说:   “三少爷既然要去看,那便去看好了。等三少爷看到玉玦是否是婢子的玉玦之后,再作定夺。到那时,婢子任凭三少爷处置。”   乌攸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已经做了决断:   倘若真的是陈姨娘背后插刀,把玉玦交给了那个李继恢,那自己再一味强调遗失也是没用的,安荣禹肯定要收拾自己,不是浸猪笼就是满清十大酷刑,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趁机反抗,把他收拾一顿……   ……然后按照之前设定好的女土匪路线大杀四方。   乌攸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喜欢使用暴力的人,一旦想到了女土匪的支线剧情。就觉得很爽。总想去试验一把。   所以她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感到恐慌。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林回今。他既然不是离家出走,那就是身在玉玦里被人偷走了,可他却没回来跟自己说明缘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相比于看到女人受罚。这群人显然对捉奸捉双找证据这样的游戏更加热衷,安荣禹更是等不及派人去叫李继恢来,他当机立断,做出了个英明的决定:   “温兄说得有理,我立即去找李继恢,把这事问个清楚明白。请大家与我同去,为我做个见证!”   这帮人起哄架秧子的本事可是一流,立即前呼后拥地说这个也去那个也去,转眼间。这屋里的*个人就都是摩拳擦掌的样子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乌攸那位演戏演high了根本停不下来的倒霉老板。   但乌攸觉得很神奇:   这事儿你特么叫一个你最信得过的人一块儿去不就成了?   打个比方吧,武大郎找郓哥一块去捉潘金莲的奸,这很正常,假如武大郎拖了一众左邻右舍一起去捉奸,这是个什么心理?   万一那块玉玦真的是自己的。不是仿造的,你是想让一帮人围观你的绿帽有多绿吗?   乌攸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心甘情愿地叫人见证自己的家门丑事,表情不免有点儿呆滞,而她的表情,落在了陈姨娘眼里,则叫她好一阵暗爽:   你不是狂吗?你再狂一个啊?你不是娇弱吗?你再扮一个娇弱啊?你看三少爷现在还买不买你的帐?   当然乌攸是不会如她所愿的,她清楚得很,现在她不管做什么举动,都会引起安荣禹的不满,眼泪、哭诉、怒骂,都不起作用。她只需要平静这一种情绪就好。   陈姨娘见乌攸没有动静,自己先沉不住气了,问即将起身离开的安荣禹:   “三少爷,那乌姐姐……”   安荣禹一言不发,甩开陈姨娘的手,从上位走了下来。在路过乌攸身边的时候,他俯下身来,掐住乌攸的下巴,狠狠地盯着她,而乌攸则用茫然回应,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局势。   看着乌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所含着的平静与茫然,安荣禹狠狠一推,像是推开什么脏东西一样,还抬脚踹了她一脚,正中她的小腿。   乌攸倒在了地上,只不过不是被踹的,是装的。   安荣禹简直虚得让乌攸想递给他一根士力架好好补一补,这力道连他的熊女儿安莘都比不上。   把乌攸踹倒后,安荣禹的气才顺了点儿,头也不回地对陈姨娘吩咐道:   “关到柴房去。”   果然,柴房什么的,简直是弃妇旅游必达之地,据说每个弃妇的人生道路上,都有一个流掉的孩子和一座柴房在等待她。自己这回去,算是体验生活吧。   听到这样的吩咐,陈姨娘简直是喜形于色,行了一个礼后,安荣禹的捉奸大队就轰轰烈烈地开出了连翘院的大门。   乌攸拿眼睛斜她,很是同情:   你激动个什么啊,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安荣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你的女儿,没有说这是你女儿的洗三礼,甚至没有对他的突然离去朝你的女儿表示过歉意吗?   陈姨娘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不正常的情绪,她只为了自己马上就可以好好收拾乌攸这个小贱人一顿而感觉欢欣鼓舞,她一挥手,很豪迈地说:   “来人,把乌姨娘和蜀葵带到柴房里,绑起来!”   蜀葵一听就不干了,猛地站起身来,说:   “陈姨娘,三少爷并没说过要绑我们家姨娘!您……”   蜀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杭菊从后面下黑脚,一脚踢得她跪倒在了地上。   踢完这一脚后,杭菊半是鄙夷半是邀功地说: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我们家姨娘站着讲话!”   看到蜀葵咬着下唇,轻轻揉着磕疼的膝盖却闭口不言的样子,乌攸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地上爬了起来,微微笑着对杭菊说:   “你说什么?”   杭菊还记得当初乌攸发飙的时候,照银竹的脸上来的那一记势大力沉的降龙十八掌,那可是直接把银竹给掀翻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立马朝后倒退了一步,手护着脸,警惕地看着乌攸。   没了安荣禹,陈姨娘说话的口气也回归了正常:   “怎么,乌姨娘,还以为你是得宠的乌姨娘呢?得了吧,乌娘,人不能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你能享到这些福,已经是你命里不该享的,好日子不是留给你这种人过的。”   乌攸懒得跟这种人磨嘴皮子,没劲透了,所以她干脆利落地回给了陈姨娘她一直想对她说的那三个字:   “滚犊子。”   陈姨娘愣了。   她本来期望得到的,是乌攸的眼泪,乌攸的咒骂,甚至是乌攸的求饶。   在她看来,乌攸这回已经是死定了,她叫茶梅偷偷潜入乌攸的房里,把玉玦偷走了,又让苏公甫负责对外联络,找上了他好基友的好基友吕其深,吕其深愉快地答应帮忙,他把这块玉玦托一个丫鬟转交给了李继恢,谎称说这是乌娘要赠给他的,并编造出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中心思想就是,某天他去风雅楼的时候,乌娘看到了他,春心萌动,于是想要吃一把回头草。   而李继恢很是激动,更觉得刺激,便把那玉玦佩在了身上,对外称这是他的曾经的情人送给他的。   陈姨娘敢保证,安荣禹杀过去,看到那块玉玦,一定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核对上“风雅楼”这个关键点后,就绝不会去问细节,百分百会杀回来弄死乌攸,搞不好还不会给她留个全尸,死前把她好好虐待一通,滴蜡皮鞭一个都不能少。   所以,乌攸现在的正确态度,应该是对她好好跪舔一番,可是乌攸居然轻蔑地瞥着她说出了这三个字。   陈姨娘在反应过来后,怒了。   你横什么横!行啊,你厉害,我不和你计较,一会儿你被落井的时候,我就专门负责下石,还要一边丢石头一边问你井底凉不凉快!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横!   陈姨娘打定了主意后,挥了挥手,不绑了,把她丢柴房里去。   要不是安府里的灭鼠措施做得不错,陈姨娘都想去弄两只老鼠什么的丢到柴房里去,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一定是件极度享受的事情。   当然,她不知道乌攸天生不怕老鼠蟑螂这类动物,如果真的有老鼠的话,估计也只会落得个被她一手一只捏死的下场。   进了柴房后,里面的昏暗和木柴气息,闻着就叫人容易产生一种恐惧感,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了,这柴房里却连个灯都没有,更是鬼气森森。   蜀葵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靠近了黑暗里的乌攸,小声问:   “姨娘,您没事儿吧?”   乌攸这回是彻底放松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有了女土匪路线在前方等待自己,她还怕个鬼啊。   ☆、第一百0七节 老板,你的名字很霸气   这柴房没有蜘蛛网,没有老鼠,算是条件不错,也省得她还得动手灭四害才能睡得着觉了。   她挽了挽袖子,对蜀葵说:   “我有个什么事儿啊,动手动手,先收拾出一块地方,要不然咱们今晚睡哪儿?”   蜀葵一怔,一种佩服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姨娘这已经修炼到了何等境界啊,这种时候还能坦然淡定地睡觉,这种段位绝对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够企及的!   只是她还是不放心:   “姨娘,三少爷他……”   乌攸打断了蜀葵的话:   “三少爷怎么了?他看完那玉玦再回来估计得两三个时辰呢,中间我干什么?缩角落里偷偷地哭?我不嫌累啊。再说了,蜀葵你也忙活一天了,好歹闭上眼睛休息休息。如果真被人算计成功了的话,我也有脱身的法门,你就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乌攸这番话彻底叫蜀葵安下了心。   原来姨娘还是有后招的!   也亏得蜀葵拥有的小脑残粉儿属性,让她永远不会去怀疑乌攸的话,所以听了乌攸的话,她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帮乌攸收拾睡觉的地方去了。   在蜀葵忙活的同时,乌攸也没闲着,她在一捆一捆捆起来的木柴间穿梭,寻找两根比较趁手的木柴,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自己好当它们当进击的武器,最好一棍子能爆了安荣禹那家伙的脑袋,替他的脑袋好好放放水。   乌攸正脑补着安荣禹被她一棍子拍倒的凄惨场面,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性感低沉到不像话的男声:   “乌攸,你不想这些血腥的东西行吗?”   要不是林回今天天给乌攸搞突然袭击,早让她习惯了耳边忽然有人声响起来。她估计就要被这个声音惊得直接跳起来了。   奇怪的是,老板明明是个那么帅气的金闪闪的男人,声音也能够让人的耳朵怀孕。只是……他一说话, 乌攸就有种在听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念叨的感觉。就比如说他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就让乌攸觉得他其实是在说:   “悟空,你又调皮了。”   但乌攸马上结束了这种没有丝毫意义的空想,开始抱怨:   “老板,你今天这是坑我呢还是坑我呢,能给个准信吗?”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声音很小的响指。一副画面就从乌攸面前展开了。   眼前的画面似乎是一场正在放映中的小电影,乌攸可以辨别出来,这是在一个封闭的轿子中,这个轿子还是一晃一晃的。看得人眼晕。   乌攸好奇地问:   “老板,这是什么啊。实时影像还是你的脑内小电影啊?”   但是老板不愧是老板,连思维波段都不跟乌攸是一个层次的,他开始继续批判刚才乌攸想要爆安荣禹头的残忍想法:   “乌攸,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不是说了吗,能正常解决的事情,就不要杀人。你拿木头去砸安荣禹,万一安荣禹一赌气死了,你怎么收场?这会闹到官府里去的。而如果你要当女土匪的话。前期不能被官府追得太紧……”   乌攸终于体会到了,一只苍蝇在耳朵边上嗡嗡嗡地飞是什么感觉了。   她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老板的说教:   “好了,这些不重要行吗?我还说过要把林回今的脑袋用锯子锯下来当球踢呢,我不是还没做呢吗?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成了安荣禹的死党?你看上他了?”   老板终于正视了乌攸的问题:   “我觉得在安府挺无聊的,就出去逛逛,后来就在迎春院碰上他了,就一起玩儿啊。”   虽然乌攸一听“迎春院”这个名字就知道自己这位大神老板绝对是不甘寂寞地想体验一把穿越女们通常想要体验的感觉,去逛了那些个少儿不宜的地方,但对乌攸来说,她要问的问题太多了,要是抓住这点儿深究的话,她这位热爱歪楼的老板必定会把话题引向一个完全跑偏的方向。   乌攸无奈地问:   “好吧,我知道了。那你今天提议他们去找李继恢,到底是打算怎么样我啊。”   尽管我在私底下骂过你那么多次,你也不必要如此心狠手辣地和我的对手搭伙啊。   最让乌攸火大的事,这个死老板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心平气和地纠正她的错误:   “我没有提议让他们去找李继恢,我只是让他们把李继恢叫过来。”   我擦你能知道我问话的重点吗?你能吗?   乌攸觉得自己的老板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绝对先会从这堆木柴中抽出一根,活活敲死他。   可老板似乎永远在挑战乌攸忍耐的下线:   “你看看你,我说了不要……”   乌攸觉得如果再扯白下去就没得完了,她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说:   “咱们能直接说话吗,文胸?”   老板这回终于被乌攸噎住了,他默默地分辩道:   “我只是姓温而已,我叫温羲和。”   虽然这个名字乍听起来蛮霸气的,但乌攸刚刚听安荣禹大着舌头叫老板名字的时候,就想吐槽了。   温兄,文胸,傻傻分不清楚。   但乌攸这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老板的名字。可另一方面,这并不阻碍乌攸对他表示鄙视:   出来混,居然用真名,连个马甲也不换,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混到老板地位的,难不成重生事务所的boss职位是世袭制?   被乌攸一搅合,温羲和,这位大神老板第一次有点儿受不了了,竟然主动引回了话题:   “林回今本来闹着要回来的,是我没叫他回来。”   乌攸本来打算继续开嘲讽技能的,可听温羲和提到了林回今,想都没想就脱口问道:   “他怎么样?”   问出这个问题后,乌攸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子。   这不是废话吗。既然是老板叫他不要回来的,他还能出个什么事情啊,估计他过得比自己还要好还要滋润呢。   乌攸突然莫名地有点儿郁闷。   这俩人到底在背地里商量了什么事情啊。居然都不告诉自己一声,害得自己担心了这么久。等林回今回来,一定要把他先x后x,吊起来当腊肉晾个三天三夜,让他知道瞎跑的后果。   温羲和说: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逛的时候,看到苏公甫,就是你前些日子拿开水泼过的那个人。跟吕其深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我觉得挺奇怪的,就留了点儿心,后来他们又碰了好几次面,最近一次碰面。他把你的玉玦给了吕其深。后来,我又跟着苏公甫回了家,听他跟他的母亲对话,发现他和陈真真的丫鬟杭菊有过接触。”   乌攸不由地有点儿惊讶了:老板的业务水平挺高啊,怎么平时看不出来?   等一下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老板。不声不响就把我手下拐走了,你要怎么赔偿这些日子来我担惊受怕的损失费啊。   对此,温羲和的回应一如既往地叫乌攸火大:   “忘记了。”   忘记你妹啊!每次都拿这种似是而非的借口糊弄我!   而温羲和接下来向乌攸简单讲述了一下他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林回今被偷走的时候。他睡得跟头死猪一样,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温羲和叫他稍安勿躁,让他和玉玦都乖乖呆在李继恢身边。陈姨娘既然下了要坑乌攸的决心,肯定会在偷得玉玦后抓紧时间动手,老板算了算,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他就借机更接近了安荣禹,打算来一个里应外合,让陈姨娘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从而达到让安荣禹对乌攸更愧疚,并对陈姨娘产生芥蒂的最终目的。   在温羲和叨叨叨叨地说着废话的时候,乌攸只概括出了一个主题:   这回自己当不成女土匪了。   真是的,自己好不容易给自己规划出了一条可以发挥出自己人猿泰山属性的职业道路,就被老板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特么就这么愿意看我当淑女吗?   所以,为了报复,乌攸当机立断,决定以后就叫自己的倒霉老板为“文胸”。   温羲和估计还没注意到乌攸心里打的小算盘,全身心地讲述着他的计划:   “我让你看的,就是实时的场景,我们马上就要到李继恢的外宅了。”   哎?不对啊,不是据说这李继恢是个木木呆呆的吗?一个木木呆呆的人养的哪门子外宅?   但随着温羲和的讲述,乌攸确信,李继恢也是一渣,而且是一文艺渣。   他原来养了个歌女外宅,后来玩腻了,就踹了。这外宅就成了他附庸风雅、卖弄才学后,吸引来各色姑娘和他啪啪啪的专用地点。   乌攸正在感叹果然安荣禹身边就不可能有一个纯洁得如同小白花一样的正常人时,蜀葵也把两个人今晚休憩的地方收拾出来了,出声叫乌攸:   “姨娘,来休息吧?”   乌攸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就算安荣禹到了李继恢的外宅,林回今把玉玦拿走了,可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啊?万一李继恢咬定说是乌攸想吃回头草,托丫鬟给他送来了定情信物,只是不慎丢失了,凭安荣禹捉急的智商,怕也不会多想,照样会认定自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乌攸刚开口准备问问老板这该怎么破,柴房的门栓就从外面被拉开了。   月色中,门外站着的是一脸耀武扬威,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的陈姨娘,以及她的忠实狗腿子银竹和杭菊。   乌攸唇角一挑:   好嘛,等不及了,提早来落井下石了?   ☆、第一百0八节 我赌一个水晶肘子   其实陈姨娘一直没有走,很猥琐地猫在柴房窗户的下头,等着乌攸的哭声来治愈她恶趣味的心灵。   结果她等来的是什么?等来的是乌攸吩咐蜀葵收拾地方准备睡觉的命令。   陈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心这么大的人?   难道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还以为这事儿可以轻易地揭过去?   所以她郁闷地回房去琢磨了一会儿后,决定要回来提醒一下乌攸,让她好好知道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嚣张的时候了。   其实陈姨娘还在为刚才乌攸的那句云淡风轻但杀伤力极强的“滚犊子”气结,她认定乌攸现在还没看清楚情势,所以她打算去给乌攸科普一下她接下来会遭受的待遇。   她非得看到乌攸跪舔她不可,到时候自己就先打她一顿,然后假装答应给她说情,等三少爷回来之后,再说她不安分,想要畏罪潜逃,哼哼。   她带着两个丫鬟进了柴房,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人手上提了个灯笼,所以乌攸打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以为她打算在柴房里放火,把自己做成熏烤腊肉,但她的开场白一出口,就叫乌攸放下了心来:   “乌姨娘,这里可还受用?我来看看你,反正过了今晚之后,我也再看不到你了。”   哦,开嘲讽来的。   乌攸在一垛高度和椅子差不多的柴火堆上坐下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啊?陈妹妹,你要去哪儿?还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不要安芪小娘子了吗?怪不得你的丫鬟要给你打灯笼呢,走那条路的时候,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被黑白无常勒了脖子劫财劫色。……哦,对了。你没什么色,那你走的时候多带点儿钱。”   陈姨娘被气得一阵怒气上了头。   她居然诅咒自己死!岂有此理!也不知道是谁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张狂!   她本来想回嘴。但一边的杭菊聪明地接过了话来:   “罢了罢了,姨娘。一个将死之人,再和她计较做什么?”   乌攸睁着一双纯真的眼睛,看着杭菊:   “我没和你家姨娘计较啊?”   杭菊也被噎了一下,而此时陈姨娘也缓过了劲儿来,说:   “乌娘,你的嘴皮子溜,谁都知道。要不然,怎么能把三少爷哄得服服帖帖,哄得三少爷在我孕期时对我百般冷待?”   乌攸把手撑在背后的柴堆上,发现这个姿势意外地舒服。于是她就索性舒舒服服地坐着,并翘了个二郎腿:   “陈姨娘,你可真是抬举我了,我本事可没那么大。只是有些人,偏偏最高智商为0。最低智商无下限,作着作着自己就死了,却总想着这是别人的错。得了吧,陈妹妹,宽宽心。也许你自己的无能使你这么没有自信,但你要相信你自己,很多事儿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和我没关系。”   乌攸如此真诚的表白,陈姨娘选择性地只听进去了那些侮辱讽刺她的话,尽管她不知道“智商”是个什么概念,但这并不妨碍她生气。   她冷笑着,说:   “好了,乌姨娘,你自个儿想死,谁也劝不了你。等三少爷回来,你看是谁先死。”   乌攸眯了眯眼睛,借着银竹和杭菊手里的灯笼亮光,优哉游哉地吹了吹自己的手指指缝:   “我赌一个水晶肘子你死。”   蜀葵本来是很紧张地在乌攸和陈姨娘之间来回地看着,可是听到乌攸这么说,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姨娘表面上还是那副冷冷的恶毒女配的标准表情,说:   “如果光靠磨嘴皮子的话,我倒想看看,你是怎样能让我死的。”   乌攸的眼神慵懒地在自己的指甲上逡巡着,实则她的内心正在和自己那位倒霉催的老板对话中:   “喂,你确定我不会死吧?我是你下属你可别坑我。”   温羲和此刻还在轿子中,在奔赴李继恢外宅的漫漫征途上,他回应说:   “这个我不知道,是林回今安排的。他说他想出来了一个好办法,保你平安无事。这话是他说的,和我没有关系。”   乌攸翻了个白眼,这责任撇得可真干净。   可是她忘记了,她在心里头讲话,陈姨娘是看不见的,可是这脸上的表情,陈姨娘却能看得真真的。   陈姨娘内心os:好啊,到现在这地步,你居然还对我不以为然,看来,我不给你一点儿好看,你还以为我是好捏的软柿子呢!   想着,她转向了银竹,阴阴地笑了笑:   “银竹,还记得乌姨娘抽你那一耳光吗?现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不赶快动手的话,怕以后就没这个再动手的机会了。”   蜀葵一听,便一下子警惕地护到了乌攸身前。   乌攸拍了拍这个小丫头因为肌肉紧张而僵硬了的后背,看着跃跃欲试的银竹和杭菊,叫蜀葵退到一边去。   蜀葵知道自己不能让,如果她一让,叫姨娘挨打了怎么办?   她看得分明,这陈姨娘明明就是来打击报复的,肯定不会下手软了,就算三少爷回来了,陈姨娘也可以随便给姨娘安一个罪名,比如说她想要逃跑,或是骂三少爷等等,那个时候姨娘已经挨过打了,就算三少爷不信,姨娘终归也是吃亏了呀。   想到这一层的蜀葵死活不让,眼睛里都忍出泪花来了:   要打就打自己吧!   乌攸无奈地看着蜀葵横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因为恐惧和慌乱而微微发着抖,再抬头看看一副容嬷嬷表情,撸了袖子缓缓靠近的狗腿子二人组,仰天长叹:   这姑娘,讲不听呢?   乌攸微笑了一下,便随手从柴堆上抄起来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柴。   老板啊。既然你让我当不成女土匪,那就让我在这儿过过瘾吧?   乌攸把玩着手上的木柴,轻轻缓缓地开了腔:   “陈姨娘。既然你请我进柴房,我就好好地呆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脑子抽到有屋子不睡,非得跑柴房来找我的不痛快,还打算揍我一顿,你说我要是不正当防卫一下,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哈?”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叫你把我关到柴房这个随手都能操起武器的地方来的?   在这种时候。绝对要做行动上的巨人啊。   她提起一根大约长度为一米三四的木柴,跟提着一根绣花针一样,绕过挡在身前的蜀葵,把木柴在手里掂了两下:   “来。说说看,你们要怎么样我啊?”   这俩人不是傻子,瞬间就注意到乌攸手里提着的那根形状和体积看起来都不大友好的木柴,立刻收住了脚步,有些无措地看向了陈姨娘。   乌攸狞笑了一下。不等这主仆三人有什么反应,提起膝盖,把木柴往膝盖上一磕,木柴应声……断成了两截。   乌攸双手分别提着一段木柴,又朝杭菊和银竹迈了一步:   “说啊。你们要怎么样我啊?”   杭菊和银竹一下子惊得三魂去了七魄,连退了数步,直接退到了陈姨娘的身后。   乌攸那娇弱细瘦的小胳膊,提着两段木柴,轻松无比地朝表情像见了鬼似的陈姨娘走了过去:   “问你们呢?”   陈姨娘看着这不太科学的画面,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等等……这是个女人吗?   这是在街上卖大力丸的人玩杂耍的时候才会用到的把戏吧?现在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乌攸看着陈姨娘完全2了的表情,觉得很是畅快,她伸出左手的那根木柴,笑眯眯地说:   “陈妹妹,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陈姨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再次硬气了一句:   “我凭什么要走?你……”   接下来的话,被乌攸劈手丢过来的木柴打断了。   她丢出去的时候,感觉就跟丢出去一根小树枝一样,可那玩意儿砰然落地的时候,响声可谓是惊天动地,差点砸到陈姨娘的脚面。   乌攸掂了掂手里的另一根木柴,换上了刚才陈姨娘说话时阴恻恻的表情,嘿嘿笑了笑,说:   “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不然我要是追出去的话,就拿这个当擀面杖把你的脸给擀平了,你可以试试。”   这句话一出,陈姨娘立刻怂了,脸色青白,牙关打战,盯着乌攸的表情就像是在盯着一个神经病一样。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搁现代的话,我如果真的是一神经病的话,擀平你的脸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乌攸那种极其光棍的态度加上她手里颇具视觉冲击力的大棒子,把他们主仆三人吓跑了,临走前,她们没忘记带上门。   乌攸随手把手里的半截木柴一丢,一回头,却直接撞上了蜀葵含着惊诧的眼睛。   不过还没等乌攸想个什么理由来解释一下这个不大科学的现象,蜀葵就直接含着眼泪扑了上来:   “姨娘!奴婢再怎么样也不要紧,您怎么能用膝盖呢?您的膝盖之前可是受过伤的,万一再碰坏了怎么办?”   眼见着蜀葵的眼圈都红了,乌攸只能默默地感叹,所谓脑残粉儿的选择性失明,也算是一个萌点吧。   但是还好,今晚怕是陈姨娘不会再来找茬了。自己女土匪模式的震慑威力效果不错。   正当乌攸发觉运用暴力手段的过瘾之处时,耳边传来了温羲和那性感到没朋友的男低音:   “我们到了。”   ☆、第一百0九节 如此妖娆   乌攸对林回今的能力的信任度有待商榷,她一直觉得,林回今是个容易脑子间歇性死机的人,上次坑安莘的时候,多半是因为误打误撞,才造出了一个连环套,不是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的。   只是他既然都说交给他了,那乌攸就权且看看他要怎么个玩法,怎么能化劣势为优势,甚至反杀一把,这次就当是对他的业务水平能力考核了。   不过提到了林回今,乌攸就想起了一件事,在眼前的小电影放到温羲和出了轿子,一群人开始拍李继恢外宅门的时候,她问:   “老板,当初你是怎么想到要把林回今配给我的?”   温羲和一副叉手看戏的样子,看着李继恢的看门小厮出来应门,被安荣禹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回答乌攸说:   “就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给你了。”   ……能不能给个稍微理性一点儿的理由?你做事包括给手下分配每次重生的属性的时候都这么随便吗?   似乎感应到了乌攸的不满,温羲和总算给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随意的理由:   “因为他是个不错的人,你又是我手下最好的员工,所以就给你了。”   嗯,第二句话还算是人话,但是这句话的逻辑完全不通啊,就和“他很帅,你也很漂亮,所以你们俩就是一对”这种话的逻辑一样扯淡。   乌攸还打算深问,门里就钻出了一个穿着寝衣的睡眼朦胧的小白脸,看样子他睡前也喝了酒,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因为现在温羲和和乌攸共享了视野,所以温羲和所看到的就以小电影的模式在乌攸眼前呈现了出来。   由于被女土匪模式毒害得有点儿深,乌攸抱着“反正失败了也无所谓大不了我畏罪潜逃”的光棍心理,看得津津有味。就跟看别人家的大戏似的,就差一罐啤酒一碟花生米下酒了。   在温羲和那边,李继恢和安荣禹说了两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儿尴尬,看他的表情。很像是想打两句哈哈,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安荣禹不依不饶地在他腰间一气儿扒拉,扒拉了半天才发现他穿的是寝衣,就挥拳照他脸上打了一拳,径直朝院内闯去。   乌攸躺在蜀葵收拾好的地方,闭上眼睛假寐着。但看戏看得热血沸腾。   看安荣禹那架势,就好像乌攸本人正躺在李继恢的屋里头,而他是过去捉奸的。   一群人前呼后拥,无比残忍地忽略了躺在地上挣扎的李继恢。有几个人还很无耻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温羲和也搀和在这群人之中,朝亮了灯的卧室内涌去。   看着亮着灯的卧房,乌攸好好脑补了一把,比如说里面也许躺着个美人儿,两个人正事后一支烟呢。这群人就闯了进来……   虚掩着的门被一马当先气势汹汹的安荣禹一把推开了,可他朝里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急刹住了脚步,借着屋内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的眼珠子瞪得跟俩鸭蛋似的。   他这副见鬼的表情叫乌攸的好奇心也吊了起来:   里面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   乌攸像是个抠脚汉子一样脑补着各种画面。可等温羲和进去后,拨开前面发傻的人群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后,乌攸相信,温羲和和自己一样,肯定都是一副看到了外星人的表情。   房内的场景的确很香艳很*,只不过,躺在床上,玉体横陈的,不是什么美丽的姑娘,而是……   ……林回今。   他把自己的本体化了出来,又衣衫不整地歪在床上,除了性别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不违和。   屋内的人都傻了,安荣禹也是抽搐着嘴角,看样子被眼前这一幕颠倒了他人生观的场景震撼住了。   而林回今简直是把自恋的功力发挥到了十足十的地步:   “都盯着人家看干什么?人家知道人家长得很帅啦~你们把李郎怎么了?人家可还等他回来呢。”   现在的李郎被安荣禹捶晕了,又被踩了几脚,尤其是被温羲和故意一脚踏中了胸口,晕得很彻底,正在门口翻着白眼,由两个贴身小厮又是扇风又是揉胸口地摆弄着,是暂时无法跳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另外一个小厮也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看着躺在自家少爷床榻上那位公子,很是纳罕:   少爷平日里不都领些个文弱娇羞的女子回家吗?怎么今日带了个男子回来?少爷的口味难道突然改换了?   林回今的这张脸长得的确很有味道,可清纯可妖孽,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准确地传达出了一股少女的娇羞。   乌攸看着他那副样子,悲伤地发现,想笑而又不能笑,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林回今似乎还嫌这场面不够刺激,翻身坐了起来,两条大长腿随意地往榻沿儿上一搭,就开始穿衣服,顺手把李继恢挂在一边的衣服上的玉玦扯了下来。   安荣禹立马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借着屋内摇曳的烛火,他盯着那块眼熟的玉玦,心中仍是惊疑不定,便出声问道:   “你是何人?这玉玦……”   林回今把玉玦配在了自己腰间,几步走到了安荣禹面前,笑着说:   “回这位少爷,我是李郎的人,这玉佩也是我送给他的。怎么,少爷,你对我也有兴趣吗?”   林回今说着,便露出了一个绝对算得上挑逗规格的笑容,用手指在安荣禹胸口轻轻一点。安荣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安荣禹的私生活虽然很混乱,但他的性取向还是相当正常的,所以他和屋里其他的公子哥儿们,都如同见鬼一样闪开了身子。   林回今畅通无阻地走到门口,再次对着安荣禹回眸一笑,安荣禹顿时抖了三抖,眼神放空作瞎子状。   林回今就这么怀揣着玉玦,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李家外宅,连他倒在地上的“李郎”都不管了。两个李继恢的贴身小厮看着这个浑身媚态的男人走出大门的时候都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和少爷相熟的哪位公子哥儿,直到以安荣禹为首的一群人从屋里涌出来,揪住他们其中的一个,问那个刚刚出去的人是谁时,他们也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   安荣禹之所以追出来,不是因为他的性取向被林回今的三笑留情而强行扭曲了,是因为他想起来,自己还没细细地看过那块玉玦。   但等他追出门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人去街空了。   这个人走路是用飘的吗这么快!   找寻无果的情况下,安荣禹只好折回了宅院中。   那些个朋友虽然没找到安荣禹的小妾和李继恢私通的证据,但是他们知道了李继恢的劲爆秘闻,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哇哈哈原来这小子不仅爱玩小清新,也能搞重口味!   他们这群朋友里虽然色鬼居多,但基本上都只好女色,偶尔多出来个爱好不同、平时还爱把自己伪装成纯情男的家伙,简直是太有趣了。   大概是出于对八卦的热爱,大家矢志一同地相信了林回今的话,认为那玉玦就是刚才那位风情万种的帅哥的。   而此时,吕其深也有点儿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还能说啥?咬死了说这玉玦就是乌姨娘的?他凭什么那么确定?   要是自己多辩解的话,反而会招人怀疑的,所以还是闭嘴吧。自己没必要为了个苏公甫,得罪安荣禹,得不偿失呀。   于是,吕其深也立马转换了口风:   “既然这玉玦是那公子与继恢的信物,那乌姨娘便是无辜的了。安三郎,都是弟弟的不是,只是打眼瞟了几下就信口开河,险些铸成大错,还请三郎莫要怪罪呀。”   从林回今那娇嗲的声音阴影里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安荣禹,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自家乌娘不是那种人!   一想到自己离开前,乌娘那茫然的小眼神,还有那句“等三少爷看到玉玦是否是婢子的玉玦之后,再作定夺。到那时,婢子任凭三少爷处置”,安荣禹心里就一阵疼,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是玩意儿了,马不停蹄地就想往回赶。   安荣禹大军来得快去得也快,李继恢仍在晕眩状态时,就都陆陆续续地撤走了。   李继恢的俩小厮奇怪地发现,大家在路过自家晕倒的少爷身边时,表情都不大对劲。   他们到现在都没明白,刚才从屋里出来的那个男人和少爷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少爷的朋友在从少爷身边路过的时候,看着他的表情就像看着一头牲口。   而从此之后,李继恢就背上了一个无辜的外号“李大欢”,不管他怎么解释,都被人认定他是欲盖弥彰想装小清新,敢做不敢认,然后更加鄙视他,更有些觉得断袖之癖恶心的,瞅到李继恢时,就跟瞅到邻居家吴老二一样,瞅上一眼就浑身发抖。   这都是后话了。   温羲和是最后一个出李家大门的,他凭借自己对灵气的敏锐的感知力,看向李家大门旁的一方阴影处。   那里躺着一枚玉玦。   他把玉玦捡起来,收进袖子里,轻轻一用念力,在另外一头把他的动作全然收入眼底的乌攸就觉得手心里多出了个硬邦邦的、但是触手生温的东西,同时,一个熟悉又欠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嗨,老大,你看没有聪明伶俐的我帮忙,你都混到柴房里来了~”   ☆、第一百一十节 骑虎难下啊骑虎难下   乌攸捏了捏手里的玉玦,在黑暗之中高高地扬起了唇角。   连她都不知道,再度听到林回今的声音是这么令人舒服的一件事。   那厢,林回今喋喋不休地问着乌攸:   “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哦老大都告诉你了啊,哦你都看见了啊,那我的表现怎么样?给打多少分?”   要搁在平时,乌攸听他这么唠叨,非得往他嘴里塞块肥皂叫他闭嘴不行,可是今天她的心情很好,刚看了那场精彩纷呈的戏码,她表示太满意了,太过瘾了:   “林回今,你真缺德。但是干得太漂亮了。回去给你涨薪水!”   林回今却对前半段话很不满意:   “谁说我缺德了?我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你没看那些个人看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吗?”   “那是被你吓的。”   “有什么好吓的,我又不会把他们就地正法,顶多没收生儿育女的作案工具。”   “……你出去几天嘴怎么变这么贫啊?”   “闲着没事儿干自己跟自己磨嘴皮子玩儿呗。怎么样?你想不想我?没我跟你一起打扑克牌你是不是很寂寞?”   乌攸想到了自己之前瞎想想到的那个“书桓和excel”的段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辗转反侧的蜀葵听到姨娘居然笑出了声,不由地更加担心:   “姨娘,你还没睡吗?”   乌攸有近十天没跟人拌过嘴了,这稍微活动一下,简直是浑身舒爽,连说话也带出了几分笑意:   “嗯,还没呢。”   蜀葵翻身坐了起来,很认真地对乌攸说:   “姨娘。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别憋着,想哭就哭吧。”   在蜀葵看来,乌攸之前的那些坦然都是伪装。试想想看,哪有一个女人在自己的男人不相信自己的时候。还能那么平静呢?   乌攸的回答是,我能。因为安荣禹不是我男人,哦,他不是男人。   乌攸先把林回今搁到一边,对蜀葵说:   “蜀葵,你信不信我?我敢打包票,等三少爷回来之后。咱们能平安无事。”   蜀葵苦笑了一下,心想这怎么可能。   但是心情大好的乌攸看出了蜀葵隐藏的小心思:   “怎么?不信?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乌攸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蜀葵听着也放心了些,可一想到三少爷临走前那冷冰冰的目光。她又觉得希望不大。只是既然姨娘这么乐观,她也不好硬说些不吉利的话:   “赌什么?姨娘,别赌太大的,输了蜀葵怕是赔不起呢。”   经过这一难后,乌攸越发喜欢这个忠诚的小丫头。她声音里含着笑意,说:   “赌个水晶肘子怎么样?别忘了,陈姨娘还欠我一个水晶肘子呢。”   蜀葵饶是紧张,但听到乌攸这么说,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安抚了蜀葵后,乌攸便双手抱头躺下,继续和林回今斗嘴:   “你怎么想了那么个损招?”   “什么叫损啊?有用就行。”   “……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想到凭你的智商居然有能力想出这样的办法?”   “你再鄙视我的智商我分分钟死给你看!我是要面子的!”   “你死啊,死啊,你都这个智商啦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你让我死我就死?我就不死。”   在愉快的斗嘴里,时间消磨得很快,乌攸耳边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陈姨娘房间的灯就亮起来了,听声音,安荣禹正气冲冲地嚷嚷着些什么,接下来便是一记大快人心的响亮耳光声,大概几分钟后,一众脚步声就匆匆地冲柴房这边来了。   蜀葵老早就听到响动,心惊胆战地爬了起来,去推乌攸:   “姨娘?姨娘!来人了!”   乌攸眯着眼睛躺得优哉游哉,直听着外面的声音靠近,她才微笑着对紧张的蜀葵说了一句:   “你的水晶肘子来了。”   蜀葵还没反应过来,乌攸脸上的表情就跟变戏法似的完全换了一个风格,由一张洋溢着淡淡的喜悦的逗比脸转换成了生无可恋脸,抱着膝盖缩在屋角,就差嘴里叼根烟,就能cosplay颓废杀马特少年了。   陈姨娘肿着脸给柴房开门的时候,心里还很是忐忑:   这是怎么了?安荣禹怎么一回来就叫嚣着要找乌姨娘,一副非要见到她不可的样子,自己多问了几句,还莫名其妙地吃了个大嘴巴子?   不过不管了,虽然自己被抽得腮帮子都麻了,可一想接下来这些巴掌啊拳头什么的都会毫不留情地落在乌攸的身上,陈姨娘就是一阵暗爽。   哼,乌娘,叫你给我拽,一会儿看你哭着告饶的时候,我怎么落井下石!   在打开柴房后,安荣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陈姨娘则在后面捂着一边被打得麻木了的脸,兴致勃勃地等待着看乌娘如何被愉快地s,m。   然而,颠覆她三观的事情发生了。   安荣禹上去就抱住了缩在角落里的乌攸,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   “乌娘,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陈姨娘彻底傻眼了,恨不得朝自己还没挨巴掌的一边脸上抽上一巴掌,看看是自己疯了还是安荣禹疯了。   乌攸柔柔地抬起头来,坚定地把安荣禹推开,小声说:   “婢子不怪三少爷。”   安荣禹一脸痛悔地看着仍抱着胳膊双眼呆滞的乌攸,再次蹲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怪我,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就乱下定论,还踢了你,你的腿疼不疼?”   乌攸内心默默地叨念着:真不疼,就您那点儿力气,急眼的家雀都比你有爆发力。   而她正准备配合着安荣禹把这场“你怪我是吗?啊爱人我不怪你”的无限循环的琼瑶小剧场演下去时。林回今突然来了一句:   “他踢你?”   乌攸先是回了他一句“踢了,不过跟没踢差不多”,又瞬间转换为苦情模式。凄楚地抬头看安荣禹:   “真的,三少爷。婢子不怪您,也不敢怪,您只是被人怂恿了而已,三少爷对婢子的心是真的,否则听了那件事,也不会如此气恼。”   安荣禹一听更是感动,是啊。自己还没给自己找台阶下呢,乌攸就准备了一个高大上的理由叫自己好下台,于是他立马利索地就坡下驴:   “是啊,我也是气晕头了。怎么会怀疑起你来了,这其中一定是有人挑唆……”   乌攸抱着膝头,眼泪含在眼里直打转:   “正是如此的,三少爷肯定是被气晕了,才会遣人把婢子丢进柴房。对婢子进行训导的。”   安荣禹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明明只下令让人把她关到柴房里去,等自己回来再做定夺,怎么就多了“训导”一说?   电光火石间,安荣禹一回头。视线正撞上了目光游移心虚的陈姨娘。   其实陈姨娘啥都没做,想把乌攸绑起来吧,结果被乌攸的一句“滚犊子”外加一个水晶肘子的赌约激得没了折腾她的兴趣,想叫银竹和杭菊教训教训乌攸吧,还没靠近她三步以内呢,她就跟玩儿似的折断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柴,好像要把她们当猎物用标枪扎着玩儿,陈姨娘到现在还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呢,这时候她倒装起可怜来了!   可安荣禹偏偏就吃这一套,看到她泫然欲泣的眼睛,和她身上的灰尘,安荣禹顿时脑补出了好多柴房酷刑,又联想起刚才在宴会上,陈姨娘一惊一乍的表演,怎么想怎么可疑。   所以,所谓演戏要演足全套,就是这个道理。   陈姨娘看着安荣禹直盯着自己,心虚地倒退了两步,说:   “三少爷,和真真无关,真真……”   现在安荣禹一听到“真真”俩字就倒胃口,他直接屏蔽了陈姨娘苍白无力的辩驳,朝向了乌攸:   “还能走吗?我抱你走。”   乌攸却拒绝了安荣禹的公主抱,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三少爷,婢子此身还未分明,玉玦也还未找到,如果此时出去的话……”   说完,她又意犹未尽地朝陈姨娘看了一眼。   这小白兔一样的眼神看得陈姨娘全身的毛细血管都跳了一跳,此时的陈姨娘也总算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了:   你特么从我的柴房里出来可以吗?   陈姨娘感觉乌攸如果再待下去的话,安荣禹非得把她的脑袋当即砍下来送给乌攸来哄乌攸开心不可。   安荣禹倒不是不想解释,只是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胸口就有一种被手指点了一下的感觉,就跟摸了电门一样难受,他没办法,极尽温柔地凑近乌攸的耳朵,说:   “乌娘,咱们先回扶风院,等到回了扶风院,我们再说好不好?这里太脏了。”   说完,安荣禹直起腰来,换了一张脸,对陈姨娘说:   “你给我记着。”   撂下这句狠话后,他便抱着乌攸径直离开了连翘院。   陈姨娘追出了几步后,站住了脚,周身一阵冰冷。   最致命的是,乌攸临走前还冲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比了四个字:   水晶肘子。   一听到这四个字,陈姨娘就眼前一阵发黑,就跟听到“你已经死了”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看着陈姨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乌攸默默地在心里为她点了根蜡:   生的愉快,死的光荣,陈姨娘,希望你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第一百十一节 双重标准和神逻辑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叫乌攸说实话的话,她也不相信陈姨娘这么轻易就能掉下来,毕竟她才刚生完一个孩子,而且在乌攸被安荣禹抱走的第二天,她就聪明地选择了装病,躺在床上伪装成劳累过度,但林回今去探望了一下她,据他所说,除了有点儿上火加脑残,没别的毛病。   乌攸也没指望就这么一下子搞死她,只要让她在安荣禹心里被记上一笔就好。   她回了扶风院,打算继续过米虫的生活,可林回今自从得知安荣禹居然敢踹自己的时候,就一直碎碎念着要去把安荣禹生儿育女的工具给收缴过来,既然他那么爱踢人,那就把他的第三条腿搞掉。   乌攸第一天再见到林回今的时候还觉得蛮亲切蛮开心的,可第二天就恨不得往他嘴里填点儿什么把他的嘴给堵住,她就想不通了,一个长得蛮帅的帅哥,怎么就一身的话唠属性啊。   可是乌攸在指责林回今话多的时候,他也很委屈:   他容易么他,本来睡得好好的,一睁眼发现自己身边的美女换成了一个小白脸,差点给他吓成了精神衰弱。他还以为是乌攸因为昨天晚上他打牌耍赖的事情耿耿于怀要打击报复,才把自己送给了这个小白脸,一时赌气,不回去了。   结果乌攸还没找上门来,事务所的老大找上门来了,在他的讲解下,林回今才恍然意识到不是乌攸把自己送出去的,而是自己被人偷出来的。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直接拿玉玦走人,把对方的阴谋直接掐死在襁褓里永世不得超生,可是温羲和告诉他,让他安心地呆在这里,稍安勿躁,自己会去把这件事讲给乌攸听的。   然后接下来。温羲和就做了件极其没有节操的事情:   他把林回今封在了玉玦里,直到陈姨娘开始动手才着手把林回今放了出来。   虽然他美名其曰怕林回今到处现形到处惹事干扰了最终反转计划的实施,但林回今却因此遭受到了实打实的精神折磨。   他本身就是个话唠。结果被封到了一个玉玦里,动都不能动。活生生窝了快十天,最可悲的是,他的新主人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近十天里居然带了四个不同的姑娘回来谈人生,还当着林回今的面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这对于不能动弹而又心理生理正常的林回今,简直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怨念到最后他都没力气了,只能默默地仰天长叹自己简直是进了一个狼窝。并琢磨着阴间有没有什么员工人身权益保障法,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老板赔自己个百十万的以安抚这些日子他孤寂的小心灵。   不过这些日子的等待没有白费,林回今牺牲了自己的自由和色相,给那个虐待自己的新主人李继恢换来了一个非常之不光彩的未来。也换来了安荣禹对陈姨娘长达一个月的漠视与冷待。   三房这边的浪,还没掀起几丈呢,就高高扬起,轻轻放下,而北辰苑这边。可真是天天笼罩着一股水深火热的悲怆之感了。   安滢在家里等了半个多月,等得整个人都快生理期失调了,也没有等到张家的人来接。她实在是太心急了,甚至破天荒地去求了一次安老夫人,叫她去张家问问为什么不来接自己回去。   尽管这个差事太令人羞耻了。但安老夫人看在安滢曾是安家人的份上,厚着老脸派丫鬟去问,结果得到的回答,让人哭笑不得。   简单来说,张家是被吓怕了。   他们不会吐槽安滢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回自己娘家的,毕竟人家是大小姐,进了门又是妾,一直没能回门看看,这次回门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服滚。   他们不会吐槽安滢迟迟不归还摆谱的,毕竟人家娇生惯养吗,摆个谱什么的不都是这类人的标配么,不服滚。   他们不会吐槽安滢一回去就把自己哥哥的姨娘肚里的孩子一脚给踹了下来这种彪悍事情的,毕竟说不定是那个姨娘自己找茬,安滢只是正当防卫呢?不服滚。   只是这几件事交叠在一起,就叫张家人心里头没底了。   但是这就像是鞋底沾上的口香糖,甩又甩不掉,留下来又膈应人,恰好安滢又自作死地跑了回去,那就晾着呗,反正这话说出去,名声不好听的又不是他们张家。   自然,张家传达的意思没这么直接,委婉得很,但安老夫人确信,哪怕就是这些委婉之词放在安滢面前,她也能把它解读出一万种恶意来,然后拿着鞭子就杀到张家去屠人满门。   这倒真不是很夸张,现在的安滢就跟一个随时会被点燃引信的爆竹一样,分分钟炸锅的节奏,不知道是青春期延后了还是更年期提前了,总之,在她面前路过的人都要尽量地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让自己哪点儿招了人家不痛快,莫名其妙惹来一顿爆锤。   渐渐地,一个多月过去了,安滢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等下去了,万一张家的人借机把她甩了可怎么好?   可以说,安滢这时已经有了些危机感了,如果她能抓住这个机会,意识到不作不会死的真谛,从此之后改过自新,夹着尾巴做人,也许还能在张家混个好日子,但安滢在经过一段漫长的思索后,自信无比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世界上不会存在着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的,张数烨说不定早就想来接自己了,只是受到他的姐姐/老娘/老爹等等碍事npc的阻拦,才不能来和自己这个有情人相见。   至于之前张数烨对自己的冷淡和抗拒……嗯,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嘛,心里头喜欢也不会直说,只是在傲娇而已。   安滢重新树立了信心后,就开始寻摸怎么回去的问题了。   他们之所以不来接自己,大概一是为了自己没打招呼就跑回去,二是因为自己一回娘家。陈姨娘就被自己一脚把肚子里的孩子踹出来了,他们觉得自己太过鲁莽粗野?   可是安滢觉得这俩事儿都是小case啊。   第一件事,要不是张家慢待她。她会跑回来嘛?   第二件事,他们根本不知道情况。要不是陈姨娘先挑衅,她至于么?再说了,陈姨娘又没有出事,那不是好端端地把一个孩子生下来了嘛。她一个安家的大小姐,怎么还处置不了安家的一个妾室了?   当然,她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么双重标准、意识不到自己其实在张家也是个小妾室的。   她琢磨了好几天,想出来了一个办法:   自己这回不打招呼跑回来。的确是不大给张家面子,自己就索性妥协一次,给张家写一封信,说清楚这次的缘由。并找个人给自己作证,说是陈姨娘挑衅自己。   安滢听说陈姨娘近来像是犯了什么过错,闭门思过着呢,这可是最好的机会,趁着她落拓。泼她一身脏水,说她是想碰瓷找茬,自己再用些可怜巴巴的词句,张数烨必定会不忍心,到时候还愁他不来接自己?   想到就去做。只是这作证的人选,还是要好好甄选一下。   当时在场的,只有陈姨娘的两个丫鬟和红蕉,红蕉这个死没用处的,她用烦了,在柴房里饿了两天,便随便寻了个借口打发她回了潘婷身边,而要那俩陈姨娘的丫鬟作证,也是不可能的。   嗯……那就找个能压陈姨娘一头的!   安荣禹?不行,那个怂包估计现在正等着瞧自己的乐子呢,不能让他得逞。   乌姨娘?呸呸呸,有多远死多远,恶灵退散退散。   嗯?这样想想,好像祝姨娘不错哎。   祝姨娘不是正在打理三房的诸项事宜么,自己之前与她没什么大过节,只是偶尔和她碰上的时候翻个白眼罢了,她也不会为着这点儿小事斤斤计较,叫她答应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实在不行,就叫阿爹出马!   安滢充满着雄心壮志,朝祝姨娘的霞飞院杀了过去。   安滢赶到的时候,祝姨娘正在满面愁苦地看着安景徵被奶妈伺候着喂药,孩子自从出了娘胎,小病就根本没有断过,基本上是一顿药一顿奶这么喂过来的,小小的身上满是药的苦臭味道。   说实话,祝姨娘看着儿子病怏怏的、连哭都是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句的可怜样儿,并不心疼,反倒焦躁。   说起来,连翘院那位喜得女儿,祝姨娘恨不得放一挂鞭炮以表示心中的喜悦之情,但是转回头去看着自己的病秧子儿子,她高兴不起来了。   自己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是这么个病病歪歪的样子,安荣禹看他一眼都嫌晦气,更别说加以疼爱了,反倒是白姨娘养的安景卿,最近开始习武读书,身体康健又勤奋刻苦,颇得安荣禹青眼。   要不是白姨娘天天还是恭顺地来自己这儿请安帮忙,明里暗里都表过决心不会和未来的主母嫡子抢位置,祝姨娘都恨不得下一剂猛药把安景徵毒死算了。   在这闹心的当口,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除了陈姨娘因为试图折腾乌姨娘未果,反而把自己给折进去了这件事,让她稍微高兴了一把,也就没别的了。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暴露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扶风院的那位,好像野心也不小,不声不响地,居然能把陈姨娘从云端给扯了下来!   这不能不叫祝姨娘起了疑心,虽然安插在她那里的两个钉子都表明,乌姨娘最近每天只负责吃喝拉撒睡,别的啥都不关心,可祝姨娘仍觉得这货不安分。   在她烦心之时,安滢摸上了门来。   看到安滢的到来,祝姨娘的第一反应原也是头皮一阵发麻,觉得一个大麻烦自己上门来了,可在强颜欢笑地听完安滢的来意后,她却眼前一亮:   好机会!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第一百十二节 被剪刀腿夹过头了?   在等安滢把自己的来意表达完毕后,祝姨娘便端起茶杯,以掩饰自己唇角边浮现出的一丝满意的微笑:   “安四小姐,你还年纪小,对于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应付也是常事,只不过人心难测,下次还请小心留意。”   安滢来只是要祝姨娘的一个是或不是的答复,可不是来挨训的,当即就把脸拉了下来,一副“你爱帮帮不帮滚少教训我”的欠扁样子,说:   “嗯。”   祝姨娘在三房也算是人人见她都要打个招呼行个礼的人物,她早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做了三房的夫人,安滢的嫂子,看到她这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她真想一脚踹过去,叫她好好明白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安滢总归还不算太蠢,她抒发了自己的不满之情后,才开口问祝姨娘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姨娘刚才所谓的‘人心难测’是何意?可是指张家?”   要不是冲着自己要给乌姨娘一记下马威的打算,祝姨娘真想笑着回这个不识好歹的四小姐一句“没什么”。   尼玛安滢这是纯种的聊天终结者啊,根本和她没法儿交流,哪怕说句好心好意的话她也得先呛回来,才问缘由,有这么欠的人么!   安滢可体察不到祝姨娘的不满,她从小就是这么说话的,倒也早就习惯了,她更关心,祝姨娘是不是从中发现了什么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弯弯绕,比如说张家她那对极品的姑姐、婆婆是不是在暗地里谋划了什么阴谋,企图拆散自己和张数烨这对神仙眷侣。   祝姨娘笑笑,说:   “四小姐多虑了,您让我写的是陈情信,陈的是哪门子的情呢?是您在无意中碰了陈姨娘一下,致使她胎气大作?可在我看来,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安滢一听便急了:   “那是怎么回事?”   祝姨娘抿了一口茶,娓娓道来:   “四小姐且想想看,陈姨娘本来就即将临盆。却漫无目的地出来逛圈,还好巧不巧地和您碰上了,与您发生了冲突,您想想看,这天下事儿,哪会有这么巧的?而这陈姨娘在孕期期间,和任何人都没有有过接触,只和……”   祝姨娘说到这儿,故意咳嗽了一下,模糊了那个人的名字。然而这刻意的停顿却留给了安滢无穷丰富的想象空间。她差点儿直接蹦起来了:   “是乌娘?是她在背地里算计我?”   祝姨娘一边暗自在心里得意这货真好哄。一边淡定地安抚她:   “四小姐稍安勿躁,这也只是可能。但您想想看,四小姐平日里大方豪爽,不拘小节。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祝姨娘这番夸奖之词听得安滢很是受用,而她的目标也只确定在了乌攸一个人身上,自然是直接联想到了她:   “是她?……只是我听说陈姨娘之前让乌娘照顾她的胎,乌娘和她是有了口角才搬出连翘院的,陈姨娘没有道理会和乌娘合作啊?”   祝姨娘轻松地又抿了口茶:   “所以才说四小姐心思单纯,那乌姨娘可以不与陈姨娘合作啊,借刀杀人的道理,很简单。我猜想,陈姨娘怕是受了什么挑唆。才会去故意招惹四小姐。您想想看,这事儿一出,陈姨娘的胎便有性命之忧,而您呢?张家不好出面解决,您便被困在了北辰苑里。这一石二鸟之后。谁能得利?”   听了这番话,安滢出了一身冷汗,可在惊惧过去后,她只觉得恨:   好啊,乌娘,你居然敢想招儿在背地里暗算我,当初你写话本暗算我的事情我还没给你兜出来呢,你就上赶着来害我?   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   乌攸哪里知道祝姨娘的小心思和安滢的咬牙切齿,她正竭尽全力地逼问着林回今一件事。   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当初安荣禹囚禁乌攸到柴房前踢了她那一脚。林回今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口口声声要把安荣禹给人道毁灭了,这不,前天晚上他寂寞难耐地跑到了安荣禹的书房,回来的时候,脸上却像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乌攸看他这样子,很是好奇,便想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林回今咬着牙硬是不说,而且吞吞吐吐的,脸上还带有可疑的红云。   要不是注意到他的腰带和走的时候系的一模一样,乌攸都要怀疑安荣禹是和林回今碰了面,一见钟情,一时间精虫上脑,然后用了强。   林回今越是不说,乌攸越是在意,她索性开始追着林回今逼供,威胁他如果不说的话,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泡酒喝。   在两个人彼此亲密地互相追逐互相殴打时,灯笼突然在外面敲响了门:   “姨娘!姨娘!”   乌攸正玩得兴起,一听到灯笼的声音,就条件反射地联想起了灯笼手里头常拿的那把大花剪,对林回今说了一声“你给我等着”,就开了门。   外面的灯笼果然抄着一把大花剪,一脸紧张地盯着乌攸,乌攸从她的手里直接把花剪顺了过来,才注意到灯笼居然是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便问:   “怎么了?”   灯笼咬着嘴唇,慌张地对乌攸说:   “姨娘,别拿这个,拿这个挡不住的!”   挡不住?   难不成外面杀来了一群来屠安府满门的土匪?难不成自己的愿望被别人提早实现了?   掐灭这些不着调的想法后,乌攸还是问了灯笼:   “怎么了?”   灯笼伸手往旁边招了两下,乌攸顺着她手的方向望出去,才发现墨兰正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蹲在门边,一向稳重的她看样子也失了分寸,说话的时候仍控制不住喘息:   “不好了,姨娘……我刚才在路上,远远地看到……安四小姐,安四小姐和老夫人一起往这边来了!”   乌攸愣了愣,把花剪递还给了灯笼。   看来灯笼是听一路跑回来报信的墨兰说完后,连手里的花剪都来不及放下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灯笼却又急着把花剪往乌攸手里塞:   “姨娘。你拿着,好歹能防个身……”   乌攸看着那小半个人长的花剪,无奈地笑了:   “来的是老夫人,我拿花剪防身?这回就算三少爷来了,怕也帮不了我,我就不要自寻死路了。”   灯笼立刻闪电般把手缩了回去,而墨兰此时的喘息也稍定了,她不无担忧地看着乌攸,前些日子安滢夜晚大闹扶风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天蜀葵又被乌攸放出去探亲了。不在院内。她甚至不知道一会儿闹开的时候。自己该做些什么。   乌攸的反应很淡定,直到林回今来到她身边:   “你不是叫我等着吗?等什么?你要拿剪刀腿夹爆我的头?”   乌攸已经懒得搭理林回今了,更不想跟他说假如她现在把花剪拿到手了的话,别说夹爆他的头。就连玩虐待play都是绰绰有余。   只是现在的局势很诡异,她不知道为什么安老夫人能被安滢说动,还能主动来自己的扶风院。   老夫人+安滢,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来进行友好访谈的啊。   其实安滢要是知道乌攸现在内心的疑惑,肯定会叉着腰哇哈哈地小人得志地大笑几声:   怕了吧?   安滢这次学乖了,才不要自己跑到扶风院去闹,她要去找个外援。   找谁呢?最好的对象就是自己的阿爹,可阿爹出去谈生意了,她没办法。只能拽上老夫人,来为自己报仇雪恨,最好能把乌攸五马分尸,然后由她负责鞭尸,那样就完美了。   而老夫人。也就是肖姨娘,她本来不想来的,自从安滢倒贴入张家后,她在安老太爷心里面的地位简直是跌到了负分,基本没有回本的可能性了,肖姨娘也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事事由着她混闹,可这回安滢缠上了她,又是哭又是闹,说扶风院的乌娘暗算她,叫她婚姻不幸福,叫她回不了家,叫嚣着要她主持公道惩治乌攸。   没办法,再任安滢这么闹下去,后院的安定团结就没了,还是快快地了结此事,再把她丢回张家,让张家养这个丧门星一辈子好了。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一个弥漫着杀气,一个则弥漫着怨气,在扶风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安滢钻出轿子的速度比安老夫人更迅速,因为她已然压制不住去抽乌攸耳光的冲动了。   叫她没想到的是,乌攸居然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一般,候在了门口,在和双眼喷火的安滢四目相对时,她还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   这个微笑把安滢给惹毛了,她正欲对乌攸实施惨无人道的耳光连打计划时,乌攸就一个跪拜大礼行了下去,不过不是朝安滢,而是朝她身后的安老夫人:   “恭候安老夫人,安老夫人福寿安康。”   这是安老夫人第一次见自己儿子的爱妾乌姨娘,本来听说她是从风月场里带回来的琴姬,还以为是个轻浮而畏缩的女人,没想到一举一动倒还蛮有大家风范,穿着也得体,在大夏天里着一身湖绿,气质也清新,和站在她身旁、一身贵妇紫色的安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完乌攸再看完安滢,安老夫人简直觉得眼疼,于是挪开了视线,对乌攸说:   “起来吧。”   安滢被乌攸这一跪跪得有些迷茫,直到听到老夫人说“起来吧”,她才得意了起来,提高声音对乌攸说:   “哼,装腔作势,净行虚礼。”   这话落在老夫人耳里,那叫一个刺耳。什么叫虚礼?你特么连个虚礼都不跟我行,你当你自己真是真性情的女侠啊?   这话落在乌攸耳里,那叫一个舒爽。我还没出手呢,你就急着把自己的人品和节操乱甩,也不怕把你请来的助手的心给打击得哇凉哇凉的,你来之前是被剪刀腿夹过头了么?   ☆、第一百十三节 炮火呼叫转移   有时候,人是需要对比的。   比如说现在,尽管乌攸还没有和老夫人谈上几句话,老夫人对乌攸就产生了不错的印象。   当然,这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女主光环和重生光环的问题,乌攸本来重生了那么多次,怎么不知道这样的老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尽力地把自己装成一个没有侵略性的女子,进退有度,言语得当,还时不时夸一下安荣禹,满足一下这位母亲的虚荣心。   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对比太强烈,只要口味不是那么重,不是那么m体质的人,都会对安滢那副幸灾乐祸恨不得上去就把乌攸按倒代表月亮惩罚她的嚣张劲儿产生生理性厌恶和生理性动手的渴望。   安滢请老夫人来,当然是来叫她给乌攸点儿颜色看看的,但她见乌攸居然和老夫人聊了起来,还颇为愉快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儿不大好了。   她重重地拖动了一下凳子,成功引到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老夫人瞥了一眼本来就很不喜欢的安滢,再看看站得四平八稳、模样低眉顺眼的乌攸,真的有点儿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哪个是从暗门楼子里飞出来的小野鸡。   该告的状,安滢来之前都告完了,所以她不必再费口水当着乌攸的面历数她的种种罪过,跳过了所有的前戏,而直接开了大招:   “乌娘,你也不用装傻了,我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阿娘,她自会为我做主的。”   乌攸奇怪地眨了眨眼,问:   “我做了什么啊?”   乌攸其实到现在还不大明白安滢带着老夫人是兴师问哪门子的罪,真心不是不懂装懂,而安滢则愣生生把乌攸的话听成了挑衅,跳了起来,用手指指着乌攸的鼻子,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   “你别装傻!”   乌攸一摊手:   “回四小姐。婢子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请四小姐指点一二。”   老夫人作为一个主要看看戏兼观战的npc,沉默不语。   安滢不能相信乌攸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装得这么淡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那我就把你做过的丑事一件件都戳破!   于是,她愤怒了,她激动了,她把自己认为乌攸做过的事情一一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足足给她列了三大罪过:   第一,她当初跟自己抢蜀葵。自己没抢过她。她就惦记上了自己——谁没事儿惦记你啊?你能不能不把你心里想的事儿安在我头上?在那件事后见面恨不得就在身上揣块板砖。瞧见我就往我脸上糊的,到底是谁啊?   第二,话本事件,她居然和外面的人串通了传播谣言。坑害自己,让自己只能做了张数烨的妾,毁掉了她的毕生幸福——姑娘你女神心态也忒重了点儿吧?你想吃回头草,又想当正房,还想要好名声,普天之下皆你妈?   第三,在她和张家不和,回到安家后,乌攸居然唆使陈姨娘和自己发生冲突。让自己动脚踢了陈姨娘的肚子,致使张家的人到现在都不敢接她回家——姑娘我就问您一句,是我掰着您的脚去踢的吗?是吗?   总而言之,就是便秘怪地球没引力的节奏。   乌攸本来一直不想和安滢计较,关于安滢的事情。她基本上没怎么落井下石过,除了知道她有意去勾引一把之前从不知道她存在的张数烨的时候,她写了封信给潘婷外,基本上也就没做什么别的事儿了,因为她一直相信,人贱自有天收,更何况,像安滢这号大小脑看起来都不怎么发达的货,不用插手她也能把自己作个半疯。   但人不来惹狗,狗就来咬人,从前到后,安滢就像是疯狗一样死死咬着她不带松口的。   时不时被一条疯狗缠在脚边,还得时刻提防着她咬自己,这也是件蛮蛋疼的事情。   看着安滢唾沫横飞地历数着自己的种种罪状,乌攸把视线飘向正在一边扮演着入定的老僧的安老夫人,心思微微地动了。   你如果这么想弄死我的话,那没办法,我就得先弄死你了。我又不是m体质,让你一次一次来扶风院爽了,我却得当那个缩头小乌龟,太没劲儿了。   而老夫人在,就注定乌攸不能开嘲讽模式,也不能开女土匪模式。   嗯,就打开以理服人模式吧。   乌攸打定了主意后,便淡定地看向安滢,等她喝一口茶补充浪费掉的水分的间隙,才行了一礼,冷静道:   “四小姐可有证据?”   安滢正搜肠刮肚地搜寻着乌攸其他的罪状,希望能抓到她更多的把柄,最好能叫老夫人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安府,乌攸陡然有此一问,她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证据?”   乌攸心平气和地说:   “四小姐说了如此多,证据何在?蜀葵那件事,是四小姐来婢子院里讨取,发生的种种不愉快也并非婢子所愿,蜀葵原本就是分到婢子院里的丫鬟,作为主子,婢子理当庇护。若是东来个人管我讨要丫鬟,我给了,西来个人管我讨要婆子,我也给了,那这扶风院里怕就没人敢再听婢子差遣了,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婢子再送出去。”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你自己送上门来送脸给我抽,我就抽啊,抽完你还不爽你还要闹哪样。打狗看主人你知不知道?不知道的话回去查字典啊混蛋”。   “此外,话本事件,四小姐可有确凿的证据?原本四小姐来寻婢子,是出自为潘婷小姐着想的一番好意,婢子也把四小姐的意愿转达给了三少爷,婢子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白姐姐等诸位姐姐,也是感念四小姐对待朋友忠诚坦率。后来谣言流出,四小姐却硬称是婢子所为,且不说这事情不止婢子一个人知晓,婢子单单就想知道,四小姐为何如此笃定便是身处在深宅之中的婢子所为呢?可有什么铁证?可真正抓到过那流出话本的源头?”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你为什么确定是我干的呢?不确定你就闭嘴。你为什么就往我一个人身上赖呢?有居心的话你就闭嘴。你有证据吗?没有闭嘴。”   “至于陈姨娘之事,婢子更觉冤屈,婢子和陈姨娘因为小有误会而搬出了连翘院。但四小姐尽可以去问问,婢子之前照料陈姨娘时,可谓是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平心而论,婢子不喜欢陈姨娘,但因为陈姨娘腹中的是三少爷的孩子,所以我断不会加害三少爷的孩子。四小姐与陈姨娘的相逢是偶然,口角怕也是偶然,为何偏偏盯住我这个局外人不放呢?”   ——这句话翻译翻译就是“腿长你身上,你爱拿它尥蹶子踹人。关我毛线事。”   上面的话。入了老夫人的耳朵时。老夫人听得微点了一下头,心中对乌攸的评分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嗯,碰上这种事情,不焦不躁。耐心地说道理,是个稳重的人儿,且言谈有条理,更是个对三少爷忠心的人儿,而且貌似还懂一点儿治下的道理。虽然有嫉妒言行,但不至于有危害。   而乌攸的弦外之音,则都被安滢听了去,气得她鼻子都要歪了。   这个时候她还逞口舌之勇,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局面里吗?   安滢很是牛叉地在心里想“你已经死了”。一面趾高气扬地看向乌攸,说:   “你可以继续鼓唇弄舌巧言令色,反正你就是做了。”   “你就是做了”?   乌攸从出生来,第一次听到这么强盗的逻辑,要不是看安老夫人还在这儿坐镇。她都要忍不住上去扇安滢几个耳光来回,看看她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乌攸慢悠悠地打出了绝杀牌:   “也就是说,四小姐并无确凿证据?”   安滢自己也清楚自己没有啥实质性的证据,她最大的证据和辩论点,就是“我以为……”、“我认为……”、“你就是……”。   自从乌攸知道安滢玩得那手“妾就是婢,婢就是贱种,所以妾就是贱种”的三段论后,就不对安滢的逻辑思维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了,简单来说,就是:逻辑已死,有事烧纸。   可是最要命的是,安滢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问题,依然不懈地把她的强盗逻辑发扬光大:   “就是那样的,哪里需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当初的事儿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得,刚才的话白说了,自己明明已经说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不止一人,安荣禹啊,白姨娘啊,都说了,你倒是找他们算账去啊。   所以,乌攸半是挖坑,半是提醒地说:   “还有三少爷……”   安滢还没听完就爆炸了:   “就是你们俩串通好了一块儿害我!对了,安荣禹他可以出去!就是他,他……”   好的,地雷已引爆成功,请允许我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护犊子模式瞬间开启:   “阿滢,别放肆。”   没想到安滢现在完全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完全是“你就来给我撑腰就好了,别的你什么都别管”的无赖架势:   “就是他害的我!他有本事编话本害我,有本事承认啊?!就知道躲在女人的后面不出来!我就知道,他一直恨我!好了,现在我成了人家的妾了,你们满意了,你们看不起我是不是?可我还是安家的四小姐!我是嫡亲的四小姐!安荣禹就是一个侧室所出的纨绔子弟,他就是……”   ☆、第一百十四节 吉祥快乐的一家   好,安滢,干得漂亮,一句话就能叫你和你请来的外援摽上劲儿,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呲着牙提醒我让我小心一点儿?怎么办,突然觉得你好萌啊。   当乌攸为自己已粉碎性骨折的三观和萌点默默地上了一炷香的时候,安老夫人坐不住了,以一个矫健的动作跳了起来,抡圆了胳膊给了安滢一耳光。   矮油,这可不是我动的手啊。   安府果然不愧是安府,一个小姐上蹿下跳地寻真爱,还有俩不靠谱的儿子跟辛勤的小蜜蜂似的四处采花,再加上一个亲力亲为地打女儿耳光的老娘,简直是吉祥快乐的一家。   乌攸急忙双眼看天,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而安滢则捂着脸,微张着嘴,满脸不可置信的“卧槽”表情,像是被这意外的一巴掌给打得懵了圈儿。   乌攸其实很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比如说会不会有一场精彩的后母与女儿的大战,然后自己就上去劝架,接下来就是随心所欲的凌虐时间了,乌攸甚至私下里活动了活动手腕,琢磨着要不要借灯笼的大花剪来使使,试试看效果,等以后对付不听话的林回今的时候就有道具了。   结果安滢只是捂着脸一跺脚,哇地一声哭着跑了出来,实在是叫乌攸丧气。   老夫人注意到了乌攸的失望表情,但把这个表情解读为了迷茫和不知所措。   老夫人本身也是个姨娘,虽然不是从丫鬟或琴姬这种人生负值点朝上爬起的,可也只是出身于普通人家, 因而她很能理解一些妾的心思。   有些妾是挖空心思地想要往上爬,夺利的手段要么高明要么愚蠢,有些妾则是安于现状,维持现状的手段要么高明要么愚蠢,所以在老夫人看来,妾是想往上爬,还是想安于现状。都不是关键点,关键就是她们是聪明还是笨得无药可救。   安滢这种妾室的战斗力完全不用考虑,简直是一出手就死就节奏,三儿子的这一堆妾室里,祝姨娘能干有余,但算不上太聪明,她的热络透着股显而易见的功利劲儿,而季姨娘和韦姨娘都属于比安滢只强那么一点点,尤其是季姨娘,顶多算是斗争经验比安滢丰富点儿。就智商来说。还是挺堪忧的。   在三儿子的妾里。老夫人唯一看得上的就是白姨娘了,她很平和,不争不抢,能在祝姨娘那样压迫性的统治下生了个儿子。还把儿子养得挺好,这本身就是件不易的事儿。   而现在,在她心目里的优秀妾室排行榜名单上,要不要再添一个乌娘进去呢?   ……老夫人想到这里,觉得有些悲凉:   别人的儿子,看上的都是名门闺秀,而自己的儿子呢,偏偏对于琴姬啊戏子啊丫鬟啊有种近乎于变态的集邮癖。   二儿子呢?   ……   ……   ……算了不想了,胃疼。拐了自己的师母,口味比三儿子还重。   一想到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又看看面前水灵灵的小白花乌攸,随便劝了乌攸几句不要胡思乱想啊,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到处乱讲啊。你要争取早点儿给三少爷添个娃娃给我添个孙子啊,就准备打道回府去了。   得了,自己儿子的事儿还是别管了,反正他们俩能把自己的烂摊子处理好就成,别跟安滢似的,每天都没个正事儿可干,给人添堵倒是一把好手。   安老夫人一边抚着自己到现在还发麻的手掌,腹诽安滢,我儿子也只有我能嫌弃,你一口一个我儿子糟践了你的名声,你还有什么名声啊,明明她自己都承认了自己曾对乌攸说过张数烨不是个好东西这句话,敢问她这么个深闺之中养出来的小姐,怎么对人家家的事儿那么爱嚼舌根?更别提她之前和张数烨那道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的羁绊,老夫人在这宅门里混久了,连安滢的心肝脾肺肾都能跟x光探照一样看得透透的,哪能看不出来她存了什么见鬼的心思?   安老夫人不是没怀疑过是乌攸在背地里制造的话本事件,可这件事对谁的影响冲击最大?是安滢这个她一直以来的对头啊。而且安家没有别的待嫁的姑娘了,也不会因为安滢这件糟心事儿而耽误了出嫁,总体来说影响不是特别大。   看着安滢倒霉,安老夫人还挺开心的。   让你学螃蟹横着走,栽阴沟里爬不起来了吧?   但安老夫人心里头也清楚得很,自己扇了她一巴掌,估计这安滢可有的闹了。   再说安滢那边,等她捂着脸委屈地蹿出扶风院后,脸上*的感觉才褪去了一些,羞耻的感觉才渐渐地被恼怒所吞没。   你特么敢打我!我亲娘亲爹都没打过我!连张数烨都没打过我!   她本来想来个长途奔袭,杀回去给那个肖姨娘脸上补上一记五指山,可是她一想,自己傻呵呵地捂着脸跑了出来,现在却又二兮兮地跑回去,感觉怪丢人的。   在踌躇和犹豫间,安滢已经耽误了再度进击的时机和气势,最后她只能恨恨地一跺脚,钻进了自己的轿子里,吆喝着叫那些丫鬟抬着她赶快跑路,她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安滢这回受到的打击可是大发了,她觉得这简直是亘古奇冤,自己是去说理的(尽管什么有逻辑的理都没说出来),而且证据确凿(脑补能力一级棒),都打算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了(刚一开始就指着乌攸的鼻子发难的那个绝对不是她),结果呢?乌攸不仅对她冷嘲热讽,居然还串通了肖姨娘一起算计自己,甚至肖姨娘还趁机泄私愤,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她没有想到,哪怕乌攸是天桥底下算命的乌半仙,怕也算不到安滢会在某年某月某日受了祝姨娘的挑拨后,拉着她一向不待见的老夫人去找自己来讨说法。   而安滢的逻辑是,我认为的,便是合理的,哪怕不合理,也是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谁叫她们出身都一样呢!哼!姨娘没有一个好东西!   回去的路上,安滢一直在诅咒着姨娘这个生来就带有原罪的生物,当然也在无意识中连累了自己躺枪无数次。   安滢在咬着小手绢,咬牙切齿地“我要去告诉我爸我要叫我爸整死你们”的时候,她忘记了,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老夫人秉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金科玉律,第一时间就派出人手,找到了在铺子里监督着安荣泽处理一桩生意的安天应,掐头去尾地总结了一下安滢的发狂举动,并替安天应得出了个结论:   你娃又犯病了,有病要早治。   安天应一听说安滢又闹事了,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对这个女儿的疼爱,是没得可说的,之前她再怎么横行霸道,安天应都纵着她,原因很简单,她是亡妻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看到她,安天应就感觉是看到了亡妻生前那贤良淑德的模样,心中很是安慰。   结果这是惯出来了个什么玩意儿?   越到后来,安天应越怀疑,这安滢到底随谁?满身的大小毛病,别说像她亲娘了,就连自己都不像。   难不成是隔壁老王的孩子?   上赶着给人家当妾,把整个安家的面子当成煤渣踩,回娘家来还各种耀武扬威,好像自己不是去当妾,而是做了王妃皇后荣归府第似的。   妈妈说过,矫情是病,打一顿就好了。   所以,安天应在晚上回到府里后,看到安滢那副哭得眼睛肿成了金鱼泡的样子,厌恶地挥了挥手,两个小厮就冲了上来,对还没回过神来的安滢说了声“小姐得罪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安滢打包捆好,丢进了一台早就准备好了的轿子里。   安滢在回过神儿来后,惊恐地挣扎了起来,可是她那小胳膊小腿怎么挣得动两个早有准备的汉子,反抗无果、被塞进轿子里后,她才听到自家的老爹凉凉的声音:   “赶快回去吧,你既然到了张家,便是张家的人,别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往回跑,还嫌给安家丢人丢得不够吗?”   安滢这是第一次听到老爹这样跟自己说话,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想要辩解不是这样的,自己是有道理的,明明是扶风院那货想尽办法抹黑自己,毁掉了自己的一辈子,而且老夫人还和乌娘狼狈为奸,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但她还没来得及哭诉自己的凄惨遭遇,安天应就嫌恶地说:   “做了张家的人,便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既然当初自甘下贱,那就自食苦果,没什么可抱怨的。”   安滢这下彻底觉得不对了。   就算在话本事件刚刚冒头的时候,阿爹对她的态度也是愤怒和心痛而已,哪曾这般凉薄过?   阿爹……不会是对自己失望了吧?   一产生了这个念头,安滢整个人都软了,绝望地蜷在轿子里,一半是做戏、一半是真害怕地嘤嘤地哭了出来:   “阿爹,阿滢错了,阿滢不该让安家蒙羞,可阿滢是真心喜爱张数烨……对了,是三哥的妾室乌娘在背地里暗算阿滢,叫阿滢不得不背负骂名,不得不……”   ☆、第一百十五节 安滢,你已经死了   老夫人其实早就跟安天应打过预防针了,说安滢今天跑到扶风院闹腾,满口都是乌娘害了她害了她,可又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把人家扶风院闹得鸡飞狗跳。   安天应也不是傻子,在话本事件刚刚露头的时候,就遣人调查过和安滢有过过节的乌攸,得出的结论是,无亮那些日子很安分,也只外出了一次,给自己的老娘烧了烧香,除此之外甚至都没和外面的人怎么接触过,再说了,她只是区区的一个琴姬,哪有那样的本事,能叫话本在外面流传得如此之广?   因此,安滢即便如此声泪俱下,也没办法感动安天应,顶多能叫她自己感动一把。   以前那位在浔阳江上碰上琵琶女的白居易早早地就点出了“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个亘古真理,安滢正哭得悲悲切切,就见一个铁塔山似的黑胖子女人一挑轿子的门帘,和安滢打了个照面。   安滢惊得一个倒噎,连哭声都止住了,盯着那黑胖女人可劲儿看,觉得她很眼熟。   轿子外传来了安天应冷冰冰的声音:   “这是曾经照料过你母亲的婆子鲁妈妈,你要对她多多尊敬。”   安滢彻底傻眼了,她小的时候和鲁妈妈相处过,那就是她童年的噩梦和阴影,妥妥的。   鲁妈妈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黑面神似的,而且胸口那两坨,怎么看都像是结实的胸大肌,要不是时间场合不大对,安滢都要脱口问出一句“请问您什么性别”了。   而鲁妈妈沉默而严肃地打量了安滢一番后,噼里啪啦说出了如下一番话:   “安滢小姐,夫人生前最喜素净颜色,大红大紫实在太过招眼。不是小姐现在的身份能配得起的。等到回到张府后,老奴会尽心教导四小姐的。而且,小姐。现在你要习惯被称作安姨娘。你已是张家的人,再自称小姐。未免太过轻狂……”   把安滢从头到脚体无完肤地批判了一顿后,鲁妈妈放下了轿帘,把目瞪口呆连哭都忘记了的安滢留在了轿子里,安天应沉默地一招手,一群人便抬着安滢出了安府的偏门。   在一行人沉默地扛着安滢奔赴张家时,安滢在轿子内流下了滚滚的热泪:   这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   安滢被打包塞回张家的事情,在第二天在整个安府都传扬了开来。   祝姨娘是首先知道这件事的一批人之一。她有些吃惊,但听完手底下的人把安滢作死的具体情节说了个清楚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招失算了。   她本来想利用安滢。让她多动动脑筋,借着那些个似是而非的罪名,慢慢下手,把乌攸磨死,可是她忽视了。话本事件已然把安天应这个安滢在安家最大的靠山对她的怜惜之情消磨殆尽,安滢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更别说她在这风口浪尖上还不知死活地来了一场大闹。   结果呢?不仅那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没一个派上用场的,自己还被捆成了个粽子打包送回了安家,这面子里子可都丢了个精光。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一计不成。祝姨娘只是有点儿可惜,但她的宝可不止压在安滢一个人身上。   靠天靠地靠祖宗,不如靠老公。   自从身子好转了后,祝姨娘就想尽办法想要接近安荣禹,重获安荣禹的宠爱,她要么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主动往安荣禹的书房里送,要么换着花样给安荣禹炖补身子的汤或者做一些精致稀奇的小点心,派丫鬟送去。   当然,派过去的丫鬟是一个赛一个的丑。   祝姨娘可不想再叫人趁机钻了空子,白白再替别人做身嫁衣裳。   与此同时,她四处搜罗着美容塑形、调理身体的秘方,为此请了不下十个大夫,不管是什么古怪的方子,比如说癞蛤蟆的眼睛啦,羊的腰子啊,都忍着恶心一一试验,活生生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一块试验田。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把安荣禹勾回霞飞院来,自己再生一个康健的小郎君,再借机爬上三房主母的位置。   前些日子,在陈姨娘被软禁后,她倒是得手过一次,安荣禹吃了一次她送去的小点心,可能是稍微动了一点儿真情,趁着夜黑风高摸到了霞飞院,陪着祝姨娘坐了一会儿,谈论了几句关于孩子的话题,期间祝姨娘各种挑逗,就差奔放地一把扯开衣服了,可安荣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后来甚至莫名其妙地发起了脾气,把手上的茶杯一摔,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祝姨娘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可在经过一段缜密的推理后,她认定,可能是安荣禹最近工作太忙,又出了那些个糟心的事情,才没有心思干正事了。   因此,她更加殷勤地为安荣禹准备着各种爱心餐点,力图把安荣禹的心拉得离她更近些,同时,她对三房的诸事打理都愈加用心,努力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外能打理家事,内能温柔婉转的贤妻形象。   她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忙,安滢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就等同于朝一大池水里丢了一颗小石子,根本激不起什么像样的波澜。   而对于被安滢闹过了两次的扶风院来说,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喜大普奔,两三天里都津津乐道着这一话题,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装13遭雷劈。   当探亲归来的蜀葵听说了这件事,尤其是听说了陪安滢一道回张家的还有鲁妈妈的时候,简直乐得合不拢腿……合不拢嘴。   经过蜀葵的科普后,乌攸才知道,安滢撞上了一块怎样不好惹的铁板。   鲁妈妈,曾经服侍过安天应安老太爷的原配夫人华氏,以铁腕和铁面着称,是个跟容嬷嬷一样的狠角色,教导丫鬟的时候能把丫鬟给训得一天哭三回,极其讲究礼节和尊卑,而且听说是个练家子,有几手功夫,曾经把一个试图入府盗窃的贼人残忍地拍了个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在华氏去世了之后,便自请去看守夫人的墓,基本上是半离休状态了。   后来,鲁妈妈听说自己昔日的主人的女儿居然委身做妾,主动请入张家,又听说了外面满城的流言,气得直接背过了气去,醒来之后就喃喃地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安家怎么出了个这种不知廉耻二字如何写的货色。   安滢回到安府、大闹天宫了一段时间后,安天应忍无可忍,便想到了鲁妈妈,想让她出山,做安滢身边的管事婆子,好好拾掇拾掇这个不给一个五指山还以为自己是个孙猴子、丢脸丢到外婆桥的女儿。   鲁妈妈出马,一个儿顶俩,再加上鲁妈妈对安滢的种种作为早就不能忍受了,手腕之铁血相比于以前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鲁妈妈是安滢的长辈,想必回到张府后,安滢也不敢对她有不敬。   退一万步说,即使安滢真的有不敬之举,甚至像她以前对待自己的丫鬟一样,动不动就以鞭子沾辣椒水伺候之,鲁妈妈也会毫不客气地为安滢上演一场空手夺白刃的好戏,让她好好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安滢悲剧的人生彻底拉开了大幕,而乌攸可以想见,等到那位幕后的腹黑boss潘婷穿着凤冠霞帔嫁入张家的时候,有了如此强烈的对比,安滢会如何凄惨。   乌攸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猫哭耗子的,还在林回今面前抒发了一下对安滢悲凉人生的感概,结果林回今自己无聊地一个人玩着牌,回了乌攸一句:   “你知道男人最容易远离什么样的女人吗?”   乌攸蛮少的时候能看到林回今这么正经八百地讨论一件事儿,所以也难得认真地摆出了讨论的架势:   “什么样儿的?”   林回今在一堆牌里摸索出了一张a,说:   “我们男人啊,可以爱上自己恨的女人,因为这种刺激感或者禁忌关系刺激得很,但我们一辈子都不会靠近他们害怕的女人。你想想看,假如你是个男的,有个女人天天要和你同床共枕,结果她一回娘家,得,一记抽射把哥哥小妾的孩子给抽射下来了,你是觉得她很英勇呢还是觉得她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乌攸没说话,这答案只要不是脑子有坑的人都能轻易回答上来。   林回今轻轻巧巧地把手指里的牌一丢:   “所以,她基本已经死了一半了。你就不用再发表什么看法了,因为对于一个死人来说,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看着做高深莫测状的林回今,乌攸突然冒出来了个诡异的想法,想逗逗他:   “嘿,那我在你心里属于什么样的人?”   林回今一滞,差点把手里头的牌都给丢出去,说话都结巴了:   “额……神武千秋,一统江湖!那个……你是我见过的最那个……最漂亮的老板,漂亮又能干,真的真的。”   看到林回今这个可疑的反应,乌攸眯起了眼睛。   这算是什么?心虚?隐瞒了什么不该隐瞒的东西?   对了,上次他满口说要去报复安荣禹,去了一趟他的书房却又蔫蔫地跑了回来,问他什么,他也打死不说,都不知道他背地里在琢磨些个什么小九九。   人心散了,就连只有一个下属都不好带了啊。   ☆、第一百十六节 被人下药了   乌攸笑眯眯地支着下巴打量着林回今,只是她的笑容在林回今眼里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危险:   “说说看嘛,说说在你心里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保证我不一定打死你。”   林回今小心地吞了口口水,收回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涎着脸笑道:   “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头去哈。”   一看到他这副样子,乌攸就立马猜到,这货百分之百又瞒了些什么东西。   乌攸优雅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再扯些有的没的把我当傻子哄,那就别怪你老大心狠手辣了。满清十大酷刑你选一样?”   林回今显然不想去体会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他一脸犹疑地看着乌攸,悄悄地咽了咽口水,才问:   “老大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乌攸想都没想就说:   “花痴,欠抽,拖后腿,脑子不大好使。不过有的时候还蛮好用的。”   林回今被一通打击后,可怜巴巴地说:   “老大,咱们今后能不能只说后半句?”   乌攸懒得跟他扯闲篇,直截了当地说:   “直说了吧,你想问什么?”   林回今张了张嘴,似乎仍不大敢问出想问的事情,又岔开了话题:   “老大,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就是那种原则上的错事,你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我?”   乌攸毫不留情地说:   “滚。”   林回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你不会趁机给我下什么药让我断子绝孙吧?”   乌攸觉得林回今跟个神经病儿童似的,人都说精神病人思维广,弱智儿童欢乐多,他今天神神叨叨地问这么多。简直是有毛病:   “我有那好药还留着给你用?早给安荣禹这种祸害妇女的杂碎了好吗?”   可是听到乌攸的话,林回今却是精神一震:   “真的?”   乌攸一下子觉得不对劲了,听林回今这口气。他似乎是在忌惮着自己点儿什么?   她伸手抓住了林回今的胳膊,防止他逃跑。用逼供的口吻说:   “说,到底怎么了?”   而林回今还在坚持刚才的那个话题:   “你真的没给安荣禹下药?”   这一句话就让乌攸想明白林回今为毛之前那么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了。   安荣禹被人下药了?   从林回今这倒霉孩子的反应来看,他十有*以为是自己干的,有意要瞒着他,他才不敢多问。   不过看来,这下的药必然不是什么巴豆啊番泻叶之类的小药,否则就林回今那个没心没肺的劲头。估计一发现就会哇哈哈地笑了,再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偷偷给安荣禹打上一剂开塞露清清他的肠胃。   但能叫林回今都不敢向自己问的药……   联想起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内容,乌攸突然有了个猜想:   “林回今。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给安荣禹的茶点里下了什么药?”   林回今看着乌攸的表情,仔细地看了许久,确定乌攸的确对此事是一无所知的,才说:   “嗯。上次我去的时候。就在他的鸡汤里发现了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玉融散,是要用很珍贵的药材配出来的。嗯……功效的话,用现代医学语言来讲,就是增加雌性激素的……”   接下来的话。就算林回今不说,乌攸也知道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了。   安荣禹这是要不行了啊!   难怪上次他意图和自己做好事的时候,各种力不从心,草草了事,还害得她误了回来的时间……   这是得有着什么样儿的深仇大恨才能下得去这样的黑手啊!   看着乌攸不敢置信的样子,林回今倒是松了一口大气,一把抱住乌攸的胳膊,感叹道: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为了报安荣禹那一脚之仇下的药呢,我足足提心吊胆了两天,生怕你一生气也给我下那种药,我就玩完了。我们林家还没后呢。不过说的也是,你从哪儿能搞到那种药啊~”   乌攸一开始还没想甩开林回今,可是这家伙真是把得寸进尺演绎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乌攸不反抗,他居然无比自觉地开始拿手背在乌攸的小手上乱蹭,绝对是要趁机吃豆腐。   乌攸趁他还没深入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当机立断踹了他一脚,说:   “那什么‘玉融散’,到底是谁下的?”   林回今龇牙咧嘴地揉着被踢了一脚的小腿,挺委屈地说:   “那谁知道啊,我一想到是玉融散,吓得腿都软了。要知道安荣禹也只是踹了你一脚啊, 之前我们这样的事儿那样的事儿都做了,你要真是有这种神器的话,估计早就用在我身上了……”   他刚开始的话说得还挺正常的,后面的话就叫乌攸恨不得再踹他几脚:   什么叫“这样的事儿那样的事儿都做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暧昧?能吗?   但是乌攸在象征性地敲了林回今一个暴栗后,发现这件事的确挺棘手的。   她不是没听说过,安荣禹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工作繁忙,外加陈姨娘的糟心事烦心,所以才表现得像是个狂躁症晚期的患者来着。   前些日子,他还破天荒地去了一趟祝姨娘的霞飞院,当乌攸以为祝姨娘会被复宠的时候,却传来了安荣禹连裤腰带都没解就气冲冲地离开了霞飞院的消息。起先乌攸还以为是祝姨娘和安荣禹发生了什么矛盾呢,现在想想,真相便是昭然若揭了。   一切的烦躁,只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行了。   正如乌攸所想的那样,安荣禹现在正在书房里烦躁地踱来踱去,身旁躺着不知道这些天来是第几个粉身碎骨的茶杯。   安荣禹是一个典型的既无能又一身大男子主义架子的人,要不是生就个少爷命。估计就是个愤世嫉俗的loser,他一向以风流倜傥、游走于万花中却片叶不沾身自诩,可现在的状况。对他来说简直是要命了。   男人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不行啊。   然而这事儿可不听他自己的使唤。明明气氛什么的都渲染到了,可以进入正戏了,他却迟迟产生不了正常的反应,这叫他窝火之余,又很是恐慌。   他想要去找个医生号号脉,可他又觉得难堪。   这整个城里,谁不知道他安家三少是出了名的风流少年。倘若一个风流少年突然跑去看病,说是某方面不行了,那万一要是传了出去,自己就别再混了。那些个朋友啊,还有那些个相熟的歌女啊,看到自己想必也是指指点点。   一想到他们窃笑的表情,安荣禹就恨不得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算了。   找医生,怕丑事外传。那就自己找药方调理着呗。   什么药膳,什么补药,什么补来什么,补得他一身虚火,鼻血长流。可就是没有丝毫的转机,该那个啥的时候偏偏不那个啥,那叫一个急人,上次去祝姨娘屋里头的时候,他可是调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可是真的没办法,即使他急得抓心挠肝都还是不成,为了掩饰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恐慌,他只好化悲伤为愤怒,摔了个杯子,很心虚地撤退了。   他还只有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呢,怎么就这么颓了?   看来只靠自己调理,还是没有作用啊。   安荣禹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房间里驴拉磨一样兜着圈子。   突然,一道闪电劈中了他,叫他脑中豁然开朗:   哎,对了,乌娘不是颇通医术吗?让她替自己瞧瞧看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好?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又打消了:   不行,乌娘可是自己的爱妾,一向是最崇拜自己的,要是知道自己雄风不再……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但是……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   安荣禹联想到自己未来可能会有的凄惨的遭遇,比如说和朋友们一起去找乐子的时候,他们笑容暧昧地看着自己,说:“安三郎你就别去了,照料好身子才是正理”;   比如说去找自己相熟的姑娘“谈心”的时候,她会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己,说:“三郎你身子没问题吧”;   比如说……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更不行。   这不是要逞一时意气的时候,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没有人比乌娘更靠得住的了。   安荣禹哭丧着脸,握紧拳头,大喊一声:   “来人!”   近来,安荣禹的小厮因为安荣禹的喜怒无常,做事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惹了他不痛快。   安荣禹和安滢虽然各种不对付,但是不得不承认,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们在某些地方还是蛮像的,比如说在调 教下属的方面,都更愿意采用暴君手段。   听到安荣禹的呼唤,两个小厮立马就齐刷刷地从门外闪了进来:   “三少爷,有何吩咐?”   安荣禹反倒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你们要死吗?去!去扶风院!把乌姨娘请过来!快点!”   这俩小厮无辜地退到了门外,想起安荣禹刚才的语调,怎么听都不像是高兴,倒感觉好像是乌姨娘犯了什么过错一般。   他们曾经陪着乌攸一起出去烧过香,乌攸待他们也是不错,既然乌姨娘有可能犯了什么错引得三少爷不高兴,他们去通报的时候,也好提点几句,叫乌姨娘做好准备。   乌攸接到两位小厮神神秘秘的通知后,还略紧张了一把,脑洞大开,以为是安荣禹把他身体不好的事情赖到了自己身上,但等她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态来到安荣禹的书房时,得到的却是他热情得有点儿虚假的迎接:   “乌娘,你来啦?坐!”   ☆、第一百十七节 看病去   很快,乌攸就弄明白了他找自己来的目的。   他拐弯抹角地跟乌攸唠了好一段家常,才吞吞吐吐地说,自己最近身子不适,想叫个大夫来又嫌麻烦,所以叫乌攸来给他看看。   我特么又不是老军医,治不了您的病啊。   而且乌攸向林回今好好地打听了所谓玉融散的功效,打听清楚后,乌攸不由地感叹,这玉融散、玉融散,果真是药如其名,融的可是人身上的珍宝啊。   据林回今所说,吃了这个药,只需要三个疗程,就能起到极强的效力,不出意外的话,就没药可救了。   而他上次去找安荣禹算账的时候,就看了出来,他至少吃了四到五个疗程,属于病入膏肓的阶段,哪怕现在还会有点儿冲动,那也只是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安荣禹作为男人的基本条件基本算是废掉了,如果那下药的人手再黑点儿,安荣禹说不定就要跨越性别界限,朝一个崭新的属于妇女的新世界进发了。   乍一听到这消息时,乌攸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说活该吧,也对,谁叫他渣成了那德行,见一个睡一个,祸害了多少漂亮姑娘,好像他身为男人,只用执行生理职能而不用执行社会职能似的,什么责任,对他来说都是那事后一根烟上飘起的青烟,一口气吹过去就啥都没了。   说不至于吧,也对,谁知道他后来有没有浪子回头的机会,这可倒好, 连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那下毒的人就硬生生把他掰回来了。这孩子万一求医不成,弄出个心理变态啊啥的,乌攸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古代的开膛手杰克就这样诞生了。   嗯……最关键的是。那个下手如此狠辣的人,到底是谁啊?   季姨娘?不会吧?季姨娘现在可是基本不出来活动了,乖乖地在寻藤院里呆着。安莘也被一个新请的、论严厉程度和鲁妈妈蔡婆子差不多层次的女夫子折腾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个都没这心思和手段干这么缺德的事儿啊。   韦姨娘?也不大可能。最近听说韦姨娘有即将看破红尘的迹象,手不离佛卷,在佛祖面前干这种事儿,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才能不精神分裂啊?就乌攸对韦姨娘那个玻璃心的了解程度,她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白姨娘?不对,她没有动机啊,再说了。她自从把管家的权力交还给祝姨娘后,近来似乎在用心辅导安景卿的功课,正给他物色武术老师,打算培养一下他的武艺。别的闲事基本没有管过,而祝姨娘的孩子在她那儿也闹了她好长一段,她倒是个尽心尽力的,安景徵在她手下,病情虽然没有什么好转。总归是不好不坏,不温不火。   陈姨娘?嗯……有待商榷吧,她被安荣禹从那时候一直软禁到现在,虽说自己出不了连翘院的门,可她之前毕竟是个丫鬟。在安府的人脉丰富,收买一两个丫鬟替她出出气,说不准她被关押的期间,喝了点儿变质的心灵鸡汤,从一朵为爱而生的小花直接进化成了灭绝师太,对安荣禹产生了“爱你我就毁掉你”的变态思想。   祝姨娘……   算起来的话,她的嫌疑最大了,这些日子数她送点心茶水给安荣禹最勤快了,府里的一应事务也都是在她的掌握打理之下,如果说她为了陈姨娘的事情黑化了,觉得安荣禹这个人还是阻止他继续播种生育比较好的话……   等一下,这脑洞开得略大了点儿。   不不不,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该怎么对安荣禹说啊?   乌攸一边装模作样地给安荣禹号着脉,一边装作贤良淑德地问着安荣禹最近的身体哪里不舒服,并且在眼中流露出混合着担忧和心疼的复杂眼神,还得和林回今交流:   “喂,我到底怎么说啊?告诉他他已经彻底废了,可以去练葵花宝典了?”   林回今揉揉鼻子,既然这药不是乌攸下的,那他当然乐于见到安荣禹倒一回霉,他蛮幸灾乐祸地说:   “可以啊。只是我怕他听了之后把持不住掐死你……”   林回今这话还真提醒了乌攸:   对了,自己绝对不能直截了当地戳破他,说他这辈子估计都没啥子希望了,难保安荣禹听到这个惨烈的消息后热血上头,活活把她勒死来宣泄情绪逃避现实。乌攸可不想当这种无谓的炮灰。   所以,乌攸在根本没有摸到安荣禹脉搏的前提下,对安荣禹睁眼说瞎话道:   “三少爷,婢子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是据三少爷所说的这些病症,再观三少爷的面色……嗯……婢子擅长妇科,三少爷可以再寻名医来看看。”   其实安荣禹不敢张嘴就说我不行了,顶多是说了些食欲不振、头晕脑胀这些似是而非的症状,可被乌攸这个大忽悠一忽悠,他心更虚了:   乌娘似乎的确是擅长妇科,可和妇科对应起来的,又是什么科呢?   是不是乌娘看出来了点儿什么,但不好确定,才如此隐晦地暗示自己?   乌攸就是打的这个算盘,至少让安荣禹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个什么毛病,自己也不去触这个霉头,到时候就可以坐看安荣禹得知真相后的斯巴达表情了。   得,乌攸承认,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狂,不过她还是有点儿同情心,至少没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安三少爷变成安三小姐,就暗示他那方面有可能得了什么什么病,免得他死要面子,要到最后,把自己给彻底坑进去了。   把乌攸送走后,安荣禹更是不安,在书房里又拉了几圈磨后,狠了狠心,唤来小厮,说自己要单独出门散散心,不要任何人陪同。   反正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般他这么说,意思就相当于“爷要出去找乐子你们都别来烦爷”。只是安荣禹在改邪归正、忙起铺子的生意之后就没有再单独外出过了。   于是,那个小厮就摆出一副“是男人都懂”的表情,说:   “那今晚三少爷还回来吗?”   要是搁在以前。安荣禹说不定还有心思跟小厮调侃两句,可是一听到“今晚”这个关键词。再想起现在自己不济的能力,安荣禹就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没有当即暴走把这个小厮拎起来臭揍一顿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更有素质的做法:   “你,这个月别领月钱了。”   说完,他就甩下了一脸懵懂还没回过神来的小厮,一个人走出了安府的后门。   他漫无目的地摇着扇子在街上晃荡着。一边犯愁该去哪里。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混到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自然不会就这么大马金刀地随便挑一个药铺走进去,大喇喇地说,谁看男科啊?来给爷号号脉。   安荣禹虽然自恋。但并不脑缺,他晃了一会儿后,一个主意便冒了上来。   他走入了一家他往日里常去的酒店,老板很快迎了上来,把安荣禹带进了包房里。点头哈腰,煞是恭敬,一边说老朋友好久没来了啊,一边忽悠着他点了一桌子菜。   要是在平常,安荣禹是感觉不出来老板的用心的。只会觉得我安荣禹果然牛叉,朋友人脉遍天下,但也许是病了之后心态发生了骤变,安荣禹长了点儿心眼,马上看了出来,这老板是把自己当冤大头宰呢。   当然,叫乌攸来说,这特么就叫女性的直觉,安荣禹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属性,证明他真的没药可救了。   安荣禹强忍着被宰的不甘,跟老板提出了要求:   “您这儿南来北往,那么多人,可否有江湖人士入住?”   老板好奇道:   “的确是有,只不过安三少爷问这作甚?”   安荣禹的目的很简单,江湖人士在江湖上飘,没个面纱啊挡脸布啊,还怎么混?   在报出自己的来意后,老板笑了:   “这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安三少爷要这面纱……”   安荣禹忍着性子,瞎编了一套谎话:   “我有个相好的娘子,说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概括的意思,大概是他要和那个不存在的相好娘子玩一场颇具情趣的cosplay,需要一套江湖人士的战神套装来当道具。   这老板早就习惯了安荣禹的风流性子,笑呵呵地叫跑堂去取了一套普通人的衣物,外加一把笛子,和安荣禹最需要的黑色面纱。   之所以配笛子,也是安荣禹的要求。他要是拿着一把剑,作绝世高手状走在街上,万一被真正的武林中人误当做武林高手怎么办?就安荣禹那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够看的。   ……话说,这种药还真的能改变人的思维方式,要是以前的安荣禹,根本不会去想这些弯弯绕。   只是安荣禹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谢过老板,偿了饭钱,换上了套装后,他便低着头,朝城内最负盛名的一家医馆走去。   这家医馆来看病的人很多,要是安荣禹以安家三少爷的身份来了,只要一报名号,说不准就能直接享受直通车待遇看到专家号,可是他现在的身份设定是江湖人士,不好彪呼呼地冲上去自报家门,所以只好混在一众百姓里,低着头装鹌鹑。   因为他的抢眼套装,吸引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安荣禹连头都不敢抬,把头越低越狠,生怕突然冒出来个熟人一拍他的肩膀,说哎呀安三郎,怎么是你?   安荣禹越想越欲哭无泪,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放在平时自己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麻布布料,又看了看前面排得老长的看病的队伍,几乎要欲哭无泪了:   他安荣禹安三少爷怎么就混到这步田地了呢?   ☆、第一百十八节 瞎说什么大实话   安荣禹胡思乱想地等了好久,终于轮到他了。   绕过一座屏风,安荣禹见到了自己的主治大夫,是个打一眼看上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气质的老头。   老医生一看安荣禹的装扮,以为是个受了伤的江湖少侠,还在心里头埋怨他不知道轻重,不知道掏些银子早些进来看。   的确,这个医馆是有这样的传统的,如果是急症,多掏些银子便可以提早诊脉,可是问题是,安荣禹现在没零钱了,他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也是百姓衣服,实在不适合一出手就掏出一百两银票,要是树大招风,被注意到了,反而不好收场。   看到安荣禹乖乖地坐下,并伸出了手,这位老医生才注意到,安荣禹并不是哪儿受了伤,似乎是身子不爽的样子。   不知道算是安荣禹幸运还是倒霉,他碰上的这位医生是个心软、医术上佳、但是嘴特别直的人。   这种医生的好处就在于,他对待每个病人都跟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和煦,坏处则在于,倘若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他会第一时间拍着你的肩膀告诉你,他无能为力了,您另请高明吧您呐。   老医生打眼看到安荣禹伸出他那条白皙的手臂,一阵纳罕:   啥时候连行走江湖的人也能把自己养得如此白白胖胖,红润细腻有光泽了?   他想着,就把手按在了安荣禹的手腕上,细细地号起脉来。   几秒钟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更加认真地号起脉来,安荣禹看他如此认真,愈加忐忑不安,满眼惶恐地隔着黑面纱打量着老医生。   半晌之后,老医生严肃地把自己的手撤了回来,盯着安荣禹,很是权威地问:   “少侠。可否把面纱拿掉?我要看看您的面色。”   安荣禹听了,立马朝后躲闪了一下,小声道:   “不用,不用……”   老医生对待安荣禹的不合作有点儿无可奈何,但还是温言细语道:   “年轻人,别对你的身体如此不上心,你怕是被人暗算了。”   安荣禹一怔,觉得这话不像是医生该说的,倒像是路边那些突然会冒出来的算命的人说的话,后面还应该跟上一句“我看你印堂发黑……”   在安荣禹脑内串戏的时候。老医生继续说:   “您近来是不是偶有腹痛、不易入睡、易疲惫。且有盗汗惊厥之状?而且……在房中之事上。是否也常有力不从心?”   安荣禹听得傻了,这些症状基本都和他一一呼应,他恨不得抓住老医生的手狠狠地摇上两下,问他可有根治之法。   没想到老医生沉吟了几秒。用混合着同情和遗憾的眼神瞅了瞅安荣禹,便低下头刷刷地写下了一张药方。   安荣禹感觉,这位老医生的脸上,基本上明白无误地写着“无药可救”四个字,所以老医生在把开好的药方递给安荣禹的时候,他并不接,而是急切地询问:   “大夫,我这病……”   这老医生看着安荣禹的眼神简直叫安荣禹觉得遍体生寒,如果能把他的眼神具象化为一句话的话。那句话就是“你就瞧着办吧,我是没招了”。   见到安荣禹如此急切,老医生的心肠软了,可嘴还是没能管住,一下子把实话秃噜了出来:   “少侠。跟你说实话吧。如果不是老夫眼拙,少侠应该是中了玉融散的毒,而且已然病入膏肓。这玉融散,是种药力极强的害人药,男子一旦摄入……哎,怕就是无力回天了……”   安荣禹的脑子嗡地一下就木了,呆呆地看着老医生,嘴角抽搐了两下:   无力回天?无力回天是怎么个意思?   老医生见安荣禹一副小儿痴呆状,不觉对他更加同情,觉得这么一个白白嫩嫩还没什么戒心的侠客,的确是少见,估计是刚出来混江湖,被人家暗算了还不自知,但作为一个精分的老爷子,他嘴上还是半个把门的都没有,给了安荣禹最后一记会心一击:   “敢问少侠一句,您家里可有兄弟,可有子嗣?若有旁支、或是已有子嗣还好,倘使没有……”   这后半句话的意思简直是显而易见,安荣禹呆愣了许久,耳旁嗡嗡地响着的全是老医生慈祥的声音:   “若有旁支……已有子嗣……无力回天……”   安荣禹嗷地一下子就疯了,跳起来就要去掐无辜的老医生的脖子,等到老医生被掐得直翻白眼、把桌子上的纸张啊笔墨啊都碰了一地,老医生的一个徒弟才听到异响,闯进了房间。   安荣禹行凶未果,被人按倒在了桌子上。   老医生的徒弟一脸无奈地看着安荣禹在两个专门负责医馆安全保卫的彪形大汉的挟制下,还是一脸痛苦地死命挣扎着,就知道自己的师傅肯定又说了大实话,把病人给逼疯了,以前发生过两三次这样的事情,可自己的师傅偏偏不长记性。明明只需要像其他的同行那样,卖弄几句病人听不懂的学问,然后再大笔一挥刷刷地开上一张药方,不就搞定了吗?师傅倒好,每次都耿直地直接跟人说你要不行了啊,回去多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别再舍不得了。人家病人听到了,不打他才怪。   师傅啊师傅,你老瞎说什么大实话啊你?   老医生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一看安荣禹痛苦成了这德行,又内疚了,挥手叫两个大汉把他好好请出去。   安荣禹在状似疯癫地在两个大汉的一左一右挟持中挣扎时,还犹自听到身后传来了老医生那缥缈的声线:   “可怜见的,没法儿再行房中之事了……看他这样,怕是真的要无后了……”   听到自己这样被人在背后议论,安荣禹真想挣扎回去,把含在嘴里的血一点儿都不剩地喷在那个老不死的脸上,叫他满嘴胡沁。   可安荣禹毕竟不是什么身怀绝艺的江湖少侠,被两个大汉跟拎小鸡一样拎了出去,在慌乱之中,他用来挡脸的面纱都被扯掉了。   悲伤过度的安荣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被扔出医馆后,那俩大汉便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拦在了门口,生怕安荣禹再度精神病发作跑进去胡搅蛮缠,乱了医馆的生意。   好巧不巧地,在安荣禹被丢出门时,有两个路人甲出现了,其中的一个盯紧了安荣禹那张残念的脸,叨咕了出来:   “奇怪,这人怎么看着眼熟呢。”   另外一个和他同行的人好奇道:   “齐兄,你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见过的人也千千万,见过一个侠客也不稀奇啊。”   被人称为“齐兄”的男人不答话,凝眉盯着安荣禹,直到安荣禹察觉到他的视线,和他眼神相撞的时候,那齐兄一抚掌,说:   “哎呀,这不是安家的少爷吗?”   安荣禹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悲伤中,可被这一吓给吓清醒了,他死死地盯着齐兄的脸,琢磨着,自己是该抽出笛子插死这位半路冒出来的熟人,还是该自杀。   但这位路人甲显然对安荣禹的印象不是很深:   “你忘了我了?鄙人姓齐,和你的父亲安天应老太爷曾有过一段交情。我应该是见过你,很是面善,不过也只是一面而已,你是……”   安荣禹哆嗦了两下,几乎是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我叫安荣泽。”   这位姓齐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着安荣禹失魂落魄的样子,奇怪地问:   “安贤侄,你为何这副打扮,来此作甚?”   安荣禹含含糊糊地和齐兄应付了几句,就随便寻了个借口跑掉了,这位齐兄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没问清。   他盯着安荣禹狼狈逃窜的背影愣了会儿神,和他同行的人有些奇怪地捅捅他:   “齐兄,怎么了?”   齐兄仰头看了一眼医馆的招牌,又看了看安荣禹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不解地摇了摇头,走进了门。   他径直绕过了一众正在排队的人,走到了屏风后面,一眼就瞅见了刚刚从安荣禹的爪子下死里逃生、正在徒弟的照顾下喝茶压惊的老医生,惊讶地走上前来,问:   “爹,您是怎么了?”   ……   安荣禹要是还留在原地,听到自己父亲的故交叫那个老医生一声爹,估计能嘎地一下抽过去。   这世界太特么小了!   说实话,安荣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一面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觉得自己当时说自己是安荣泽简直是个最佳答案,一面又想哭。   这老医生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这辈子也没办法一展雄风了……   他拿着那张药方,欲哭无泪地走在大街上,没了头纱的遮掩,迎面而来的人都对这个一脸古怪神情,好像下一秒就会抱着街边的柱子大哭一场的神经病敬而远之。   安荣禹一脸残念地飘到了药铺,掩着脸买了药,又一脸残念地去间小酒馆喝了几盅酒,把自己灌了个半醉,直到天色渐昏,才从酒馆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看着昏暗的天色,安荣禹真想绝望地振臂高呼“天要亡我”,可他现在满腹的愁绪,堵在喉咙口,让他喊都没力气喊了,没办法,他只好放弃了在外头发疯的计划,腿儿着就回了安府。   ☆、第一百十九节 我有特别的下毒技巧   来到安府的后门时,看门的岑妈妈居然没在第一时间里认出这个失魂落魄的骚年是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三少爷,还想把他赶走,结果安荣禹一抬头,把岑妈妈吓得差点儿一屁股跌在地上。   回过神来之后,岑妈妈连话都不敢多问一句,赶忙慌着把三少爷迎了进来。   眼见着安荣禹一路直愣着眼走向了内宅,岑妈妈纠结了:   怎么了这是?这三少爷该不是在外面被劫了财了吧?   这岑妈妈是祝姨娘手底下丫鬟的亲戚,和祝姨娘自然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知道祝姨娘最近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要博得三少爷的欢心,因而她兴冲冲地叫另外一个婆子给她看着门,自己则欢脱地跑向了霞飞院,想要叫祝姨娘在三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够给他一个爱的抱抱。   岑妈妈很是为自己的机灵和高效率自豪,只是有个人比她的动作还要快。   在安府的正门前,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递了封帖子给了门房,说:   “我是齐家凯,是安天应老太爷的故交,今日特意前来拜会。”   ……   安荣禹不知道那位在医馆门口相遇的路人甲此刻已经摸到了安天应的书房里,他只是一个人跟掉了魂儿似的,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进去后就是叮咣四五一通乱砸,直到入目所有的不顺眼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之后,他才丧心病狂地停了手。   而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在书柜的顶端,林回今正一只脚支在柜上,一只脚搭在下一层的架子上,晃着腿,用一种“男人都懂得”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安荣禹。   乌攸勒令林回今在这儿守着,看安荣禹回来时会不会因为受到刺激过重而精神失常选择自杀, 顺便调查一下到底是谁在安荣禹的饭食里动了手脚。   而林回今自己也相当恶趣味,很想看看安荣禹抓狂起来是什么样子。   可当他看到安荣禹满屋子乱转。跟个深井冰一样乱砸东西的样子,林回今还是对他燃起了一丝同情:   虽然就这货的品行来说,就算是拖出去一寸一寸地实行宫刑也不为过,但是同为男人,看到安荣禹这个样子,林回今蛮能感同身受的。   如果不怕安荣禹受到精神刺激后又受到过度惊吓,林回今真想化出本体,上去拍拍安荣禹的肩头,诚恳地对他说,哥们儿。这是人品问题。谁叫你招惹了那么多桃花。现在惨了吧,少吃荤腥多吃素,少生孩子多种树,多为自己的下辈子积积德吧。   这样想着。林回今便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纸包,拆开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药粉。   既然有了乌攸的吩咐,林回今自然也没有闲着,他在院落里好好寻觅了一番,还别说,真叫他找到了端倪。   安荣禹在书房里用功,所以每日的一例补汤是少不了的,林回今去专门给安荣禹做饭的小厨房转了一圈。发现他前两日剩下的残羹冷炙里都没有玉融散的成分,但林回今给安荣禹诊过脉,他绝对还在吃玉融散,至少昨天吃了。   那么,不是通过饮食下药吗?   林回今第一次来准备对付安荣禹的时候。是根据“望闻问切”中的“望”看出来安荣禹的状态不大对的,趁他睡着悄悄一号脉才号了出来有用过玉融散的痕迹。   按理说,玉融散最重要的摄入渠道就是吃食啊,总不会是呼吸摄入吧。   看着安荣禹书房里袅袅升起来的香炉烟气,林回今一阵发虚,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凑上前去,检查了一番。   嗯,还好,香炉没被人做手脚。   既然不是空气传播,那会不会是皮肤接触?   有了这个想法后,林回今去了一趟安荣禹的房间,但是,面对着他比女人还多的华冠贵服,林回今除了得出“丫真有钱”的结论外,一无所获。   看来也没有人通过他的衣服做手脚啊。   难不成……这还能血液接触或是ooxx……   林回今脑补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玉融散又不是hiv病毒,这传播途径未免太奇葩了点儿。   四下找寻无果后,林回今对安荣禹起了怨怼:   你说说你,天天把玉融散当饭吃,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儿,你居然之前一点儿都没有发觉,你是脑子有坑啊。   一边怀着对安荣禹智商的义愤,林回今一边去能贴身伺候安荣禹的丫鬟和小厮身边都转了一圈,尤其是丫鬟的房间,那搜得叫一个仔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儿小猥琐的居心的。   这也是乌攸交代给他的,让他多留意能够接近安荣禹的下人。   她的打算是,先从安荣禹的身边人调查起,然后再查查和安荣禹素有过节的二房,如果再不行的话,连安滢的犯案可能都要好好调查一番。   结果,还没等林回今挖掘到其他的可能性,他就发现了,在一个叫做睡莲的、安荣禹贴身丫鬟的准备换洗的肚兜里,就贴身放着这包包得仔仔细细的药包。林回今擅自拆开来看,发现里面的药,单看倒是正常得很,可一个丫鬟在贴身的肚兜里,不放什么香药,却放上这些个药粉,有毛病啊。   他又跑去小厨房里,翻找那些吃剩下来的厨余,这才找到了其中的关窍。   搞了半天,那丫鬟怀里的药,和安荣禹补汤里炖的一味药要组合起来,才真正算得上是玉融散。   ……也难怪,这药下得倒是巧妙。   下人端汤给安荣禹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无毒的大补汤给安荣禹送上,然后在饭后,把另几位药泡在茶里,说些个“刮刮油腻”的漂亮话,安荣禹就又把另外两味药在不知不觉间服了下去。   这样,药粉虽然喝下去得晚,但是作为粉状物的药物见效更快,因而和药材的药效发挥时间也差不离,这么一来。玉融散就在安荣禹的身体中自行展开了化学反应。   ……太tnnd的毒了。   林回今差不多调查清楚了,又看安荣禹回来发了一阵疯,正心满意足地准备打道回府,就见外面祝姨娘急匆匆地赶来了,身后跟着的丫鬟提着一个食盒,她和门口的小厮打了声招呼,就想往里进,但是门口的小厮立刻制止了她的自杀式举动,小声地跟她说了两句话,大意很很好猜:   “三少爷现在正在走火入魔。你别去送死好不好”。   然而祝姨娘还是一脸“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表情。好像根本不相信小厮说的话。还叫身后的丫鬟走上前来,掀开食盒给他看,从她的口型,林回今判断她正在说:   “一会儿饭就凉了。”   看来这位祝姨娘还真是把“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个原则贯彻得淋漓尽致。   可是……安荣禹现在还有心思吃得下饭吗?   林回今感兴趣地站住了脚。看着无奈的小厮引着祝姨娘进了书房,接下来,他聪明地选择堵住了耳朵。   几秒钟过去后,林回今就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因为那陡然炸开的咆哮声,让林回今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咆哮,什么才是隔着一扇门,都能感受到对方小舌头在口腔里的剧烈震颤——   “滚!你给我滚!等一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我下的毒!你给我过来!!……贱人!!你还说不是你!!!这些日子里都是你给我送的饭食!!对了!就是吃了那些饭食!!你这个贱人!是你!就是因为我冷落了你?!我打死你!!”   这段咆哮有多么声色俱厉丧心病狂,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光看感叹号就能感受到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   其中还掺杂着书哗啦哗啦往下掉的声音,丫鬟的尖叫声,还有祝姨娘的惨叫声,一时间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在门口守着的小厮一个接一个冲了进去。生怕真的发生了什么流血事件,就算三少爷不怪罪,老太爷要是怪罪下来,他们一个个也是吃罪不起。   要知道,因为三少爷的恣意而为,他们作为安荣禹的下人,已经无辜地躺枪了无数次了。   林回今也溜了进去,看着里面厮打成一片的烂糟局面,突然有些想念乌攸和他的事务所了。   乌攸的事务所是在阴间的单独的一幢楼,两层楼,一间小院,就他们俩住着,林回今刚进事务所的时候,还嫌这里僻静,楼上打个喷嚏,说不定楼下第二天就感冒了,但是很快,林回今就发现和乌攸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永远会有出不完的有趣任务在等着他们。   只是这样的事情,经历一次两次还蛮有趣的,三次四次,五次六次,都还好,可是如果次次遭遇到的都是这样极品的家族,就真是只剩下脑瓜仁子疼了。   林回今不由地想起来乌攸今天派他来出任务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她说:   “加快速度吧,我们快要离开了。”   嗯,离开也好,跟脑残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说不定智商就会被他们拉到同一条水平线上。   林回今摸摸自己聪明的脑瓜子,又准备离开,可是又有一件事拖住了他。   一个看上去资历满老的老管家模样的人朝书房的位置走来,看门口无人,而书房里则是一番兵荒马乱的局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通过无一人守着的门口,绕过回廊,驻足到书房门口,才扬起嗓子喊:   “三少爷,老奴杨桦。老太爷叫您即刻过去一趟。”   ☆、第一百二十节 早死晚死都得死   书房里的喧闹声总算是停了,看来这位老管家的威望还是蛮重的,里面的安荣禹停下手,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才说:   “好,杨管家,我收拾收拾马上过去。”   威望蛮重的杨管家垂手立在门前,说:   “三少爷,老奴在这里等着您。”   林回今看到这儿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溜达着回到了扶风院,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如此这般地对乌攸描述了一番,便星星眼地看着乌攸,一副“求表扬”的表情,身后的无形的尾巴一甩一甩,看上去简直忠犬到了极点。   然而,乌攸只用了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画皮:   “你再说一遍,你是在哪儿拿到这个药粉包来着?”   林回今哽了一下,哈哈哈地干笑着试图岔开这个细节,可是在乌攸的杀人眼神下,他还是怂了,立刻承认并反思了自己的错误。   在重复了一遍后,他乖乖地挨了乌攸的一记暴栗,可在他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缩着脑袋的时候,乌攸又云淡风轻地把那包药粉藏进了袖子里,说:   “不计较那些小细节的话,这次你干得不错。”   林回今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尾巴摇得更欢了,就差“汪”一嗓子来表示内心的激动之情。   乌攸看着他更加闪亮的星星眼,邪恶地想:   这孩子也忒好哄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老套路都能把他逗得这么开心,赶明儿要是有个如花想要讨好他,给他送个棒棒糖,他会不会就一路摇着尾巴跟着人家走了?   但是乌攸没有想到,林回今在某些时候可是精得跟鬼似的,人的智商绝不会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林回今在她面前表现得像是个弱智儿童一样。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暂时没有想到这一层的乌攸和蔼地拍了拍林回今的头,给他下达了下一个任务:   “好啦,去帮我看看安荣禹被叫去干什么。”   林回今疑惑地眨眨眼:   “去看这个干嘛?看父亲训熊孩子?多无聊啊。”   乌攸决定今后多对安荣禹使用这种连哄带打的措施。所以她尽管内心很想敲一下林回今的头,说“你猪啊你”。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这种会对林回今的自尊心产生很大打击的冲动,柔声解释说:   “你忘了?上次安滢来闹扶风院,老太太来请安滢过去,不就是叫和妈妈来请?如果只是叫安荣禹去训训话,只派个小厮来不就可以,干嘛要劳动管家呢?你猪……诸……诸事多动动脑筋。”   擦,嘴差点儿就秃噜了。   乌攸之所以打发林回今出去。还有另一层原因。   在安家的奇幻之旅基本已经接近尾声了,她该把某些该捅出来的事情捅出来了。现在,恰好是时机。而她需要寻找一个外援。   林回今觉得乌攸说得挺有道理的,兴冲冲地来了一句“那我就去了啊”。就活蹦乱跳地出去了。   等到出去,被晚风一激,林回今才清醒了点儿。   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纳罕地想: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乌攸就有种下意识把自己的智商完全丢掉的冲动?   他一边反思着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已经被安荣禹拖下了水,一边一路朝中梓院走去。   ……   安荣禹心事重重地坐着轿子。   在前往中梓院的路上。他一直试图调控着自己脸部的肌肉,争取调出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可是他刚才对着屋里的铜镜挤了半天笑脸,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哭丧。   算了,一会儿当着阿爹的面儿就索性装得沉稳些好了。   这一天的精神折磨叫安荣禹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下轿的时候也是蔫头耷脑的,在他呈半游魂状朝中梓院门内飘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有气无力地琢磨,是不是阿爹要交给他什么重要的任务了。   但他下一秒立马颓废了:   重要又怎么样?现在自己那最重要的功能都没有了,再拼搏事业还顶个什么用啊。   一想到安荣泽那院里的一串葫芦娃,再看看自己院里……   好嘛,一个正在改造中的雌性熊孩子,一个病怏怏的儿子,还有个娘亲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女儿,只有个安景卿还算是块料。   别说比孩子了,就连在事业和工作上他也是和安荣泽差了老大一截子。   安荣泽虽然人品有问题,在某些方面作为男人也强硬不起来,但他离家这么些年,一直还在和各种生意经打转转,经营技能可是一项都没有放下,自己呢?除了吃就是玩,看账本就像是在看天书,等自己好容易弄明白了账本、税收的知识,安荣泽却已经在阿爹的指导下开始接待客户了。   安荣禹之前死活不承认安荣泽比自己强,但现在,安荣禹脑子清醒了。   自己就是一捆彻头彻尾、包邮还打折的废柴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安荣禹都快厌世了,蔫头巴脑地往里走的时候,还差点前脚拌后脚地把自己绊倒。   可当他钻进安天应的书房,一眼看到在客座上坐着的、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地品茶的中年人时,安荣禹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上长空。   这不不不不不是在医馆门口碰上的那位仁兄吗?   而更叫安荣禹产生了找根柱子撞死的念头的是,安荣泽也在。   他正垂手站在一边,发现安荣禹如同看到鬼一样盯着他猛看,体贴地凑了上来,拍了拍安荣禹僵硬的肩膀,无比亲热地说:   “弟弟,你来得正好。父亲突然叫我来,我还以为我在铺子经营上出了什么错漏,结果一来,是父亲的老朋友来找父亲叙旧,言谈中提及了你我,所以就找你我来会客了。”   安天应沉声打断了安荣泽:   “好了,既见过了你齐叔,就回去吧。”   安荣泽微笑着给父亲和齐叔都行了个礼,又瞟了安荣禹一眼,安荣禹作为和他同父同母的兄弟,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让你特么拿着我的名号出去坑我,傻了吧你?   安荣禹已经无力反攻了,只能瞪着安荣泽脚步轻盈地出了书房门,转头去看自己的亲爹。   安天应现在的脸色跟铁块似的,满脸残念,而安荣禹一抬眼,撞上了这么一张恐怖的脸,立马调转了视线,偷偷转看向了这位自己应该称呼其为齐叔的人。   这人心眼不会这么小吧,只是因为自己碰上他后,没跟他多聊几句,他就跑上自己家门来对质?   当然,如果在医馆门口,安荣禹再和他多聊一会儿,他势必会被齐叔请进门去再多聊聊,接下来还是会面对着刚刚那个差点被自己掐死的老医生,再接下来便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真人pk。   这就是所谓的早死晚死都得死。   齐叔是个直爽的人,一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非常不幸,他同时还是个孝子。   安荣禹乖乖地叫了一声“齐叔”,齐叔便放下了茶杯,一脸笑意地说:   “贤侄,起先在医馆门口撞见你,就觉得你眼熟,聊了两句。后来回到医馆,跟家父一商议,想着和鸿志兄好久未曾见面,便决定登门拜访,顺便再和贤侄聊聊。可也怪我年纪大了,居然把你的名字记成了荣泽,连带着叫荣泽多跑了一趟。”   说这番话的时候,齐叔可谓是相当慈祥,而“鸿志”是安天应的字,他叫得这么亲热,叫安荣禹好歹放下了一点儿心。   其实,如果安荣禹稍微醒目一点儿的话,他就能发现,齐叔话里头提到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家父”,还有“回到医馆”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明示了,只要他再稍微拓展一下思维的话,就能想到齐叔有可能和给他看过病的老医生有点儿什么关系了。   可安荣禹一向是个自信地认定自己不会做错的人,即使在当前的颓废状态下也是如此。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已经遗忘了那个给自己号脉,并礼貌地提醒他“你已经硬不起来”了的老医生,更不记得自己曾在发疯状态下差点送老先生去见如来佛他老人家。   齐叔的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话,被安荣禹误认为了他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结果他乐颠颠地就坡下驴,接道:   “是小子的错,不该匆匆而去,连名号都留错了。”   齐叔的脸色沉了一沉,拿起茶杯,遮掩住了自己眼底闪烁的寒芒:   劳资不是叫你说这个!你难道就错在留错了名号?你都快把我老爹掐死了!谁特么在意你的名号?   见安荣禹的脑子不是很灵光的样子,齐叔便转向了安天应,说:   “鸿志兄,今天我带来的药,是家父吩咐我带来,专门给荣禹贤侄的,算是长辈对小辈的一点儿心意。”   说完,他便一晃手里的折扇,用扇柄拍了拍放在桌子旁边的一垛厚实的药包子,对安荣禹笑了一笑,但是眼神中闪着的杀意,无比明确地表明“你丫再跟我装傻我就拿药包闷死你”。   安荣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大对劲,等细细琢磨了半分钟后,安荣禹差点儿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药?医馆?回到医馆?家父?   这齐叔,不会是那个作死的老头子的……儿子吧?   ☆、第一百二十一节 该不行,就不行   齐叔送完了药之后,看到安荣禹面如土色的凄惨模样,心下便满足了,和安天应又唠了两句闲天,便丢下了一脸卧槽的安荣禹走掉了。   当然,他留下了那一垛药。   之所以要用“垛”这个量词,主要是因为这堆药捆扎在一起,就跟一垛粮食一样,安荣禹用肉眼观测都能看出来,这垛药,他就算是天天拿它当饭吃,也且得吃个小半年。   而且安荣禹用脚趾头想想就能猜到,这垛药是用来治疗些什么的。   林回今可以说是旁观了这一切,目送着齐叔昂首挺胸地走出门去时,林回今感叹道: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样子很厉害,不明觉厉,看看安荣禹的脸色,跟被凭空糊了一脸不明物体一样,看来这位齐叔也不是啥简单的人物。   这样想着,他就好奇地走上前去,趴在药包上嗅了一下。   乌攸经常说,林回今就像是一只讨表扬的小狗一样,这不仅仅是贬义,还存在着一部分写实的因素,因为大概是从小跟着他那位学医的爷爷,受到的熏陶过重,林回今看着食物啊,衣服啊,第一反应都不是用手摸,用眼睛看,而是用鼻子闻。   他有一个能分清什么药是什么药的好鼻子,眼下这包药的成分也很快被他给解析了出来:   嗯……补阳的啊……   看来这位齐叔当真是很了解安荣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了。   但是这药除了起到部分心理安慰作用外,对安荣禹的病也没什么别的大用处了。   更何况,这个给药的场景和时机都不对啊。   安荣禹看着那垛药,又看看自家阿爹的后爹脸,终于想清楚了这前因后果。   敢情自己是悲愤过度,出手伤了人家老爹,人家提着药来给自己打脸呢。   看阿爹的脸色。安荣禹就知道,这齐叔十有*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给说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安天应喷了安荣禹一脸唾沫星子,主题思想如下:   1 叫你别纵情声色你就是不听!好了吧。年纪轻轻的不行了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孝!   2 你特么就知道给老子招黑!你知不知道那个齐叔在商界也是吃得开的人物,你就是记吃不记打!你害我不义!   3 你天天就知道拈花惹草,一房一房的姨娘纳得倒是勤快,这么大年纪还没有一个正妻,这些都不提。你居然去看病时打一个老者!医者父母心,你怎么能打人家!万一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儿,我特么不保你,该充军充军。该偿命偿命。谁叫你不仁!   安荣禹活生生地被喷成了狗,缩头缩尾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哪句不当言论又触了老爹的逆鳞。   数落了这么半天,安天应看到安荣禹这副颓丧到了极致的表情,也无奈了。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呢,就算不能传宗接代了,毕竟还是亲儿子吧。   安天应想到这儿,不由地默默掬了一把老泪:   劳资这一辈子真是没有儿女福啊。   安荣魁,最聪明的大儿子。早早地就这么去了。   安荣泽,明明是个不错的苗子,怪就怪肖氏尖着脑袋把儿子给逼成了个半疯,世界观出了大问题,拐了师母就跑路了,这辈子带着蒋氏这个永远洗不掉的污点,他是正不了名的。   安荣禹,哎,不提了,已经混成这地步了。   说多了都是眼泪啊。安家就要这么败了吗?   一想到这件事,安天应就心疼,心疼得直抽抽,心疼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   都是命中注定啊命中注定。   他没有心思再训安荣禹了,疲惫地挥了挥手,把泪流满面的安荣禹轰了出去。   不过安荣禹流泪可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家老爹的惨痛表情,而是在心里头暗骂:   祝氏,你别以为我傻,等我回去我收拾不死你的!   对于安天应的斥骂,安荣禹早就养成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优良传统,他满心琢磨的都是谁在给他下毒。   根据自己中毒的程度来看,估计已经服了毒药一段时日了,而这段时日里,谁伺候他伺候得频繁?是谁没事儿干就跑到书房来各种送温暖?   这么一想,那个幕后黑手简直就是呼之欲出。   祝昭昭!   安荣禹咬牙切齿地给祝姨娘找了无数个暗害自己的理由:   她肯定是因为自己在她生产的时候没有陪伴她而是去陪了陈真真而心生了怨怼!——千金难买爷愿意!谁叫你当晚居然做出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为了坑害陈姨娘居然伤害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肯定是因为自己把掌管三房权利的事情交给了白姨娘而生气!——你还好意思说,白姨娘打理三房的时候,多么风平浪静,这事儿一交回到你手上,我的身体就垮了,不是你是谁?你说啊说啊说啊!   她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操办好安景徵的洗三和满月等等事宜而心有不甘!——还是那句话,千金难买爷愿意!再说了,你生了那么个病猴子,好意思带给别人看吗?   她肯定是把景徵身体不好的事情怪在了自己的头上!——废p!肯定是你在生景徵之前争风吃醋用尽心机,从胎里就亏损了我儿子,又在生产前撞了桌子一下,全都是你的错,你怪我?那你就是泼妇!   由此可见,安荣禹的脑补能力也不弱,越想越气,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而安天应却把安荣禹的反应看做是他痛悔了,再加上老太爷实在是心累,需要好好缓一下,便打发安荣禹回书房反省去了。   在安荣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安天应顺手给他插上了最后一刀:   “你的药。”   安荣禹不好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儿发飙,气闷地答了一声是,拎起药包跑路了。钻进轿子,刚走出了一段距离,他便把这垛看着就恶心的药从轿帘里丢了出去。还不忘恶狠狠地嘱咐走在轿边的小厮:   “给我扔掉!扔得越远越好!”   然后,他吩咐抬轿的轿夫:   “去霞飞院!”   安荣禹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气。叫四个抬轿的轿夫浑身都抖了一抖,连步速都加快了许多。   ……   祝姨娘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大祸要临头了,她刚刚白白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打,被丫鬟搀回了霞飞院后,还是惊魂未定,揪住那个陪她一起去送饭、结果也挨了几下的小丫鬟,逼问: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   那小丫鬟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吓都要吓尿了,哪里还有心思为祝姨娘答疑解惑,但她总不能直接说“你男人有可能是疯了”,只好哆哆嗦嗦地装糊涂:   “奴婢也不知道啊……”   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触到了祝姨娘的g点。她猛地爆发了,一把把身旁的茶杯拂到了地上:   “半点儿用处都没有!废物!”   小丫鬟被骂得很是委屈,可她也同样清楚,自从栀子爬上高位,成了姨娘后。祝姨娘看着周围丫鬟的目光,就像是这群丫鬟都在谋算她的老公一样。   屋漏偏逢连阴雨,在祝姨娘刚准备坐下来顺口气的时候,安景徵又哭了起来。   安景徵的哭法很凄惨,呜呜咽咽。跟小猫儿叫似的,而听到这样的声音,祝姨娘便又是一阵无名火起,整个地把桌子推翻了,呼哧呼哧地喘得像是风箱一样,眼睛都变红了。   要是她知道现在乌攸在干什么,就不会只感到生气了。   乌攸在和白姨娘坐在一个屋子里,面对面地喝着茶。   白姨娘笑着对乌攸说:   “妹妹可是鲜少到我这里来,今日突然造访,怕是有事情吧?”   安荣禹刚才在书房的咆哮声,乌攸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更不用说距离安荣禹的书房并不算远的伏榆院,而白姨娘如此淡定,这其中必有隐情。   乌攸结合着林回今收集回的情报,经过一系列分析论证,还是找出了那个最有嫌疑最有动机给安荣禹下药的人:白姨娘。   而乌攸不打算玩儿那些以话套话的弯弯绕,聪明人,有话直说便可。   乌攸连客套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切入了主题:   “睡莲是你的人吧?”   白姨娘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地震了一下,可也只是微微一下,她立即就恢复了平静:   “妹妹看来能力也不弱呢,那么快就查到了睡莲身上。”   乌攸目不转睛地盯住白姨娘,主动为她宽心道:   “姐姐不必担忧,这事情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罢了。”   白姨娘把茶盅一放,声调轻松地说:   “妹妹口风最严,我自然放心。不过这睡莲并不是我的人,而是祝姨娘以前的心腹,是用来窥视三少爷的动向的。只是她被我拿捏在了手里,不得不为我卖命。她还有一家老小呢,而我在外面唱了那么多年的戏,找到一两个昔日的旧友,帮忙看着她的家人,也并非什么难事。”   好,概括性很强,几句话就交代出了她的计划和心思。   白姨娘也算是个用得了铁血手腕的女人,拿睡莲的家人威胁她。就算这件事最后暴露了出来,睡莲作为祝姨娘的人,也和白姨娘沾不到半分干系。为了家人的安全,想必睡莲也会毫不犹豫地拉祝姨娘下水。   而乌攸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为什么?”   为什么呢?白姨娘为何要采取这么断子绝孙的狠辣手段?这是得多恨安荣禹,才能下得去这种毒手?   白姨娘嫣然一笑,她这一笑,像极了一只妖冶的狐狸:   “这三房,有你们就够了。我不希望再有别的孩子,也不希望再有别的女人。断绝这种可能的方法,只有一条:男人,该让他们不行的时候,就要让他们不行。”   ☆、第一百二十二节 白象精还是狐狸精?   卧槽,这白姨娘的话简直是精准到爆了!   这么一搞,安荣禹的确不可能去外面继续沾花惹草了,而他也不会再有后代,他的孩子里,算过来算过去,只有白姨娘所出的安景卿现在最争气,如此一来,白姨娘仅靠自己的儿子,就能在安荣禹心中占据最重要的那一席之地。   不过这也印证了一条,天下最毒妇人心,永远不要去招惹女人。   白姨娘在说完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后,问乌攸:   “妹妹来此,不仅仅是为了这一件事儿吧?”   既然白姨娘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了自己,那自己也不妨实话实说好了。   乌攸用手在茶杯的杯盖上画着圈,看着白姨娘,笑道:   “那好,妹妹就说实话了。久未见到陈妹妹,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想必姐姐是知晓的了?”   乌攸敢确定,白姨娘既然动了要当主母的念头,在她管理三房的期间,必定在暗地里动了不少手脚,往三房里掺了不少水,就比如说对于睡莲的控制,就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自然,对于陈姨娘的动向,她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白姨娘跟普通市井妇人谈论起某个以撒泼打滚为己任、以自怨自艾为惯例的怨妇邻居似的,笑笑说:   “她呀……”   陈姨娘当然过得不爽,很不爽。   最不爽的是,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冷落都不知道。   那天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绝杀乌攸了,就等着安荣禹回来后,下令把乌攸暴打一顿再丢进井里淹死,到时候,她一定会勤勤恳恳地冲在整治乌攸的第一线上。   她想得挺美的,而且觉得一切都是志在必得的。人生是多么美好,空气是多么新鲜,她还耀武扬威地去乌攸被关押着的柴房得意地转了一圈。虽然最后丢人地被赶了出来,可她还是感觉神清气爽。   结果呢?   三少爷一回来。自己先是平白无故地吃了一耳光,然后安荣禹就跟抱宝贝疙瘩一样把乌攸从柴房里抱了出来,还下令让自己在院里好好反思……   反思?反思个p!你倒是说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再叫我反思啊!   陈姨娘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便把一切都怪在了乌攸身上:   她绝对不是人!说不定是一只狐狸精!   要不然怎么解释她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怎么解释她那一身见鬼的怪力?   关于这个问题,陈姨娘还和银竹和杭菊展开了深入的探讨。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丫鬟还觉得姨娘是不是发烧该吃药了。但是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再想想乌姨娘提着一段手臂粗的木柴,跟掰牙签似的就把它给掰开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但关于陈姨娘的猜想。亲自挨过乌攸一记降龙十八掌、对此深有体会的银竹提出了异议:   狐狸精有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吗?一般狐狸精不都是柔柔弱弱,身娇体软,顶多在化出原形的时候才是青面獠牙的模样么,这力气太大,似乎不应该是一只正常的狐狸精的表现吧?   陈姨娘听了。深以为然,三方商议了一番后,她们正式给乌攸下了一个定论:   白象精。   以前缅甸人带着运送货物的大象从城里经过的时候,还是丫鬟的陈姨娘陪着祝姨娘出去进香,也是曾看过两眼的。知道白象长什么样儿。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白象精应该不会长得像乌攸这样柔柔弱弱、一刮即倒的,但她毕竟是妖精,幻化成人形搞不好就是这个调调。   最重要的是,她力气那么大,这点儿很像白象吧。   此外,主仆三人都看到了乌攸徒手折木柴的景象,一般提起“木柴”,容易联想起的动物就是“大象”……   所以,尽管这猜想看上去很有道理,其实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可主仆三人还真信了,陈姨娘这个时候学乖了一点儿,知道不去缠着安荣禹磨磨唧唧地说你的女人是一头白象精,而是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设了个小道场,天天组织着手底下的一帮丫鬟婆子学着跳大神,试图压制住乌攸这头“白象精”的妖气。   从白姨娘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乌攸,要不是场合不对,她估计能笑得滚到地上直抽抽。   这是什么鬼畜的想象力啊,如果陈姨娘不是这么热衷于宅斗,都可以去说单口相声了。   但是这个契机,对于乌攸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万物都齐备,如果不动手,那才真真是天理难容。   借着陈姨娘在自己院子里各种作妖的时机,那件事就可以完美地套在她身上了……   自作死,不可活啊。   乌攸笑眯眯地凑近了白姨娘,说:   “既然陈妹妹如此做,那妹妹这里倒有一个好主意,姐姐且听听看……”   在乌攸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计划讲给白姨娘听的时候,安荣禹也已经杀到了霞飞院里去了。   他前脚刚跨进院子里,就嚷嚷了开来:   “祝昭昭!你给我出来!”   祝姨娘听到安荣禹这声气壮山河的召唤,急忙圆润地滚了出来。   而安荣禹这时候才把后脚从院外迈进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倒栽葱跌了个狗吃屎,所以祝姨娘刚迎出来的时候,还没看到安荣禹那张洋溢着愤怒的脸,还以为安荣禹是喝醉了,来找她啪啪啪的。   不得不说,祝姨娘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事简直是一等一的。   或者说,在她的心里,一直把安荣禹看成是一个可以随便摆弄的小棋子,一个帮助她往上爬、获取荣华富贵的脚蹬,试想想看,一个脚蹬,有个鬼的想法啊,不就是啪啪啪、啪啪啪和啪啪啪么。   但是她这回想错了,不仅想错了,还发现得晚了。   直到她上前,殷勤地把安荣禹从地上搀起来后,她想象中的局势就发生了大反转。   她顺利地变成了吕洞宾,被安荣禹这头疯狗抓住,猛地一通乱摇,期间夹杂着喷溅着口水的怒吼,骂了些什么连安荣禹自己都听不明白,更不用说祝姨娘了,说完后,安荣禹作势要来掐祝姨娘的脖子,祝姨娘这才知道,妈蛋,要出人命了,当下才尖叫起来,叫人来救她。   几个丫鬟活生生地把祝姨娘从安荣禹的魔爪里撕巴了下来,在祝姨娘摸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不止时,安荣禹又叽里咕噜地骂了一通。   他实在是太痛苦了,索性把发生的一切都吼了出来,他被人暗算了,他不能再生育了,他是个废人了,而凶手就是祝姨娘。   这下,祝姨娘终于听明白了安荣禹在吼叫些什么。   但听明白了之后,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男人……不会是真的废了吧?   她浑身战栗着,想起了那个躺在屋里只会哼唧的儿子,周身发冷。   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要指望着一个病秧子过一辈子吗?   不,现在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少爷认定这件事是她干的!   这干系可万万不能担!要是不赶快把自己摘干净了,那就是个死没跑儿了。   她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在眼里蓄起了一泡泪水,委委屈屈地说:   “三少爷这话可真是污蔑妾身了,妾身自从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不能服侍三少爷,现在,妾身的身子有所康复,便一心一意想要和三少爷多生几个孩子,延续香火,近日频频接近,也是有这番心思。哪里会去害三少爷呢?”   只不过祝姨娘还是没掌握到拿下安荣禹的精髓,只知道一味装柔弱,有些时候装柔弱,当然能取得不错的效果,男人都爱这一套,但是如果你柔弱的时机不对,男人就恨不得一大耳刮子抽在你脸上。   这就是“论娇弱的使用方式”。   假如让乌攸处理现在的安荣禹,她必定会叫手下的人弄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浇到安荣禹头上,让他好好爽一把,然后再用剪刀什么的抵着自己的脖子,声泪俱下地控诉安荣禹不讲良心,是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老娘为你生儿育女,你还怀疑老娘,那老娘就死给你看嘤嘤嘤。   安荣禹有点儿抖m体质,有些话好好说没用,你得虐他,他才能把话听进去。   当然,假如他的确是气疯了,那这招还是有后手的,不过也只限于乌攸使用:   用手里的剪刀反制住安荣禹,然后走女土匪路线,把安荣禹劫去当人质,把他绑成个胜利女神的姿势,放在山口当个镇山之宝什么的,既独特又创新。   安荣禹看了祝姨娘这副随时会哭晕在地上的架势,心中的厌恶之情更浓,恨不得抬脚就把自己四十码的脚摁在她四十二码的脸上。   他咻咻地喘了一会儿气,就冷笑了起来:   祝昭昭,你这么装柔弱,不就是以为我没有证据吗?你使人在我的膳食中下毒,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你要死得明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今天晚上不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自己就不走!就在这儿和你祝昭昭死磕了!   他喘了会儿气后,便吩咐手下的人:   “去,去伏榆院,把白姨娘唤来!”   ☆、第一百二十三节 她的爱情鸟死掉了   白姨娘接到通知就麻溜儿地过来了,但出乎安荣禹意料之外的是,乌攸也来了。   看着乌攸像朵小白花一样跟在白姨娘的后面进来,安荣禹觉得奇怪,但他对乌攸还没过热乎期,看到乌攸,他的声音都放柔了几分:   “你来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看热闹了。   但是乌攸知道实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不然她很有可能被安荣禹打包丢出门去,于是她答道:   “回三少爷,婢子正在白姐姐那里喝茶,刚巧赶上三少爷的人来请,听口气挺急的,婢子还以为三少爷有了什么事,担心三少爷的身体,就冒昧来了。”   安荣禹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默许了乌攸在一旁旁观,而白姨娘则规规矩矩地行下一礼,问:   “三少爷,深夜叫妾身来此所为何事?”   安荣禹憋着一口气,先是狠狠地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祝姨娘,才对白姨娘说:   “有件事儿交给你去办,你把能贴身伺候我的、能接触到我饮食的所有丫鬟仆役都带到霞飞院来,要保密……”   趁着安荣禹给白姨娘交代私密事儿的当口,乌攸稍稍转开了视线,看着坐在墙头上,晃着腿笑眯眯地跟乌攸打招呼的林回今,不引人注目地比了个手势,叫他下来,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林回今可是看到了刚才安荣禹发飙的全过程,憋着一肚子的八卦料无处宣泄,乌攸勾勾手指,他就两眼放光地窜了过来,还没等乌攸问,就把刚才发生的劲爆一幕全盘兜给了乌攸。   在讲述到最后,林回今还意犹未尽地吐了一句槽:   “我以前一直以为。男人都更愿意打死人,女人才爱掐死人,看来现在得倒个个儿来了。安荣禹和你简直都是两个男女性别中的奇行种。”   ……林回今你胆儿肥了啊。说他就说他,牵扯我搞什么?   因为场合受限。乌攸没办法动手收拾他,所以只能暗暗地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   白姨娘再三保证自己会秘密调查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见安荣禹太岁一样地搬着凳子坐在霞飞院通向主屋的台阶上,脸色阴沉,乌攸就知道,得了,今天晚上甭睡了您呐。   既然不能睡。那就找人说说话吧,要不然自己干杵着,说不定就被安荣禹哄回去了,要不然一会儿还怎么瞧乐子?再说了。自己还要稍微推一下波助一下澜呢,就这么走了,未免有点儿对不起合作伙伴白姨娘。   所以她没事找事地凑到了安荣禹身边,蹲了下来,用手捏着他的腿。抬起眼睛,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安荣禹,说:   “三少爷也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这时候,蔫头耷脑地保持沉默的祝姨娘此刻捕捉到了一丝生机。   这乌娘似乎是在为她说话吧?   嗯。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对头,可是这个时候能够出言帮她,简直是太仗义了。   于是祝姨娘理所当然地顺杆往上爬了,打算出一手同情牌:   “乌妹妹说得对,三少爷别因为误会伤了身子,这屋里景徵还在睡觉……”   乌攸反复地在心里说,忍住,忍住,你现在一定得忍住,不能笑场。   祝姨娘,你傻啊你,现在你最好应该装鸵鸟啊。   你是不知道一般遭遇到这种突变的男人都比较敏感吗,你没事儿提什么孩子!提什么安景徵!   其实这事儿安景徵满无辜的,毕竟人家还是个正在吃奶的奶娃儿,但是他的存在,委实很尴尬,一出生就身体不好,不得安荣禹的喜爱,现在安荣禹的根儿也是名存实亡,想再有个后代是不可能的了,而你这个时候又提你的病儿子试图博同情,是不是……不太是时候?   果然,安荣禹又炸了:   “没你说话的份儿!闭嘴!”   乌攸低下头,继续揉按安荣禹的腿,装作啥都听不到啥都看不到,我就是来风骚地打酱油的。   祝姨娘这才闭上了嘴,继续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乌攸低头用小粉拳敲打着自己的腿,安荣禹顿时心生怜悯之情。   乌娘自从进院来,虽说饱受宠爱,可偏偏运气不好,没能有个一子半女傍身,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对此,乌攸表示,你只要能想到这点儿,我就能过得挺好了。同情嘛,比那些虚假的宠幸什么的来的更实在些。   但是安荣禹的脑洞并没有就此打住,他的仇恨值再度毫无保留地转移到了害得他现在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基本能力的人身上,就是祝姨娘。   想着,安荣禹就把折扇从身上抽了出来,狠狠照祝姨娘头上砸了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躺着也中枪。   还好,祝姨娘比较能忍,被砸了也不吭一声,连动都不动一下,只是抬起盈盈泪眼,试图再度发动柔情攻势。   看到祝姨娘那双含着柔情的眸子,乌攸打了个哆嗦:   姑娘,现在展示你的悲戚,绝对不是时候啊!   他既然都看你不顺眼,你做啥都是错,有的男人,就是这么贱。   乌攸反复地在心里说,忍住,忍住,你现在一定得忍住,不能表露出对她此举的任何看法。   安荣禹又是一阵厉声斥骂过去:   “你给我跪下!”   得,本来还可以站在一边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状,现在还得换个姿态,何苦来哉。   祝姨娘这下可是真委屈了,她低下头,再也不敢用小白兔式的下三白崇拜眼盯着安荣禹看了,不过她也不傻,渐渐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比较好,要是惹了安荣禹的厌恶,即使自己最后被证实是清白的,那之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得了。   乌攸继续给安荣禹捶腿。但是她刚刚落下一捶的时候,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就被不知道开启了精分模式的安荣禹一把握住,一改刚才对祝姨娘的疾言厉色。柔情似水地说:   “乌娘,你别累着了。蹲着不舒服,起来,你也坐。”   不过安荣禹的精分也不是很难理解,他现在本来就是极度矛盾着的,又想发疯,又想抓狂,却又发不出火来。对乌攸有同情怜惜,却更可怜自己,所以在这样的矛盾情况下,他只能靠向一向把他当神仙葛格崇拜的乌攸。对她竭尽所能地好,因为他一厢情愿地认为,乌攸要是知道了他不能再那个啥的事实,一定会心疼死的。   因为乌攸早给他诊过脉,安荣禹也没什么可瞒着她的。于是,在乌攸也依照他的命令坐下后,他握住乌攸的手,附在她的耳边,用只够他们俩听到的音量。发表了一番爱的感言:   “乌娘,让你进府一年多了,委屈你的地方有不少。你给我号过脉,是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的,我也不避讳,只是……哎,又得叫你受委屈了。我一直在想,假如当初你没有入府,我们两个在外面有一套房子,你怕是不会受这许多的苦楚。假如……”   乌攸反复地在心里说,忍住,忍住,你现在一定得忍住,不能表露出对安荣禹这种言论的任何鄙夷之情。   对不起,没忍住。   我可以唾你一脸狗屎吗?   没错,这进府一年多,我被安莘刁难,被安滢刁难,跟你的各路姨娘基本上都过过招,无所谓,因为我就是干这一行的,与人斗其乐无穷,可是假如,假如我是个正常的女子呢?正常地以为你就是那个驾着五彩祥云来接我的白马王子呢?别笑我是痴心妄想,哪个正常的女人没有痴心妄想过?倘若我真是个平凡女子,那么进了你的安府,我所受的最大的委屈便是你。   你既然觉得委屈我,为何又在我之后那么快就纳了个新妾室?不就是管不好自己的裤腰带吗,说什么漂亮话?   对,你是古代男人,你可以有三妻四妾,但如果你敢直言,大男人有妾室很正常,那没问题,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见一个就满口真情,见一个就满口真情,你以为你的真情是韭菜吗?割掉一拨,转眼又长出一拨?   我要是真的乌娘,或许还会为你的这番真情言论所蒙骗,但你特么这回蒙错人了,你蒙的是一个灭绝师太。   在外头买一套房子?让我当外宅?你要是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会舍得叫她没有名分地跟在你身边?别说我只是一个弹琴卖笑的琴姬,不配肖想那些有的没的,可那是你给我许诺过的未来,那是你的承诺,你让一个人信了你的承诺后,只把她当一夜逍遥的炮友?   还是那句话,因为我身份低贱,无法反抗,你可以包我,但是你不能骗我。   乌攸捏紧了拳头,努力控制住一拳夯在安荣禹脸上的冲动时,她突然感觉到,身体里的那个隐藏着的乌娘的灵魂,似乎有了反应。   这具身体,真正的乌娘是无法控制的,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看到听到乌攸经历过的一切。   而现在,乌娘哭了。   她在哭什么,乌攸太清楚了。   她的爱情鸟就这么残忍地死掉了。   安荣禹,好一个安荣禹,即使现在,还只想到如果回到过去的话,要让乌娘当一个外宅,一个供他逍遥快活,还半点儿名分都没有的外宅,而不是彻底放她一马。   乌娘在乌攸的身体里呆了这么久,心里头对安荣禹那点儿爱早就不复当初了,而现在,倘若把她放出来,她也一定会学着乌攸的样子,对安荣禹竖起中指,说一句字正腔圆的“滚犊子”。   这时候,白姨娘手下的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进了霞飞院,说:   “三少爷!您……您身边的睡莲……不知道为什么……撞柱自杀了!”   ☆、第一百二十四节 臭不要脸的死不承认   安荣禹愣住了,而祝姨娘的脸更是刷地一下白了。   睡莲是什么人,她心知肚明,那是她派去看着安荣禹,观察他每时每刻的动向的人形勘测器。   在现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候,她却自杀了……   在祝姨娘脸色变幻时,白姨娘也脚步匆促地赶回了霞飞院,刚和安荣禹打了个照面,她就跪了下去:   “三少爷……那睡莲……”   安荣禹眉毛一蹙,瞬间从柔情模式转回了总裁模式,看着白姨娘,说:   “你说!怎么回事?”   白姨娘抿着嘴唇,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祝姨娘,低下头兀自喘息着,似乎在忌惮些什么。   这么明显的暗示,安荣禹要是还看不明白那就见鬼了,他一拍扶手,霸气侧漏地吼道:   “老实说!不许隐瞒!”   乌攸平息了平息内心的怒火,坚持不懈地开始吐槽:你丫现在还玩儿什么总裁的邪魅狂狷啊,人家总裁都能一夜好几次,说些什么小妖精你这是在点火你造吗的名言警句,可你呢?你现在还有火种吗?你光软件够,硬件不够抵什么用?   乌攸从内心的暴走狂化模式里恢复了正常后,便坐直了身子,看向底下那个看样子惊慌失措,但是绝对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的白姨娘。   白姨娘再度惊惧地看了一眼祝姨娘,才对安荣禹说:   “回三少爷,刚才妾身去您的书房里,清点丫鬟仆役,想分批带来叫三少爷挨个问讯,可是在点名的时候,缺了一个睡莲,我便叫丫鬟去寻。没想到睡莲她就躲在自己的房里不肯出来,还闹将了起来,似是疯癫了。口口声声说……说……”   白姨娘又看了一眼祝姨娘,不吭声了。   安荣禹还没啥反应。可祝姨娘快要被她一个又一个的眼神给看疯了。   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老看我做什么?你没注意到你每看我一眼,三少爷看我的眼神就多一分怀疑吗?   到现在,祝姨娘都坚定地认为,白姨娘是最向着自己的,是自己的忠实下属兼姐妹淘,所以她甚至绞尽脑汁地想。是不是白姨娘想要通过眼神来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   不过,白姨娘看祝姨娘这么多眼,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看看,不是我要说的。是三少爷逼我说的,我没办法,所以你千万不要记恨我啊。   由此可见,宅斗的世界里,人人都得做得了女汉子。装得了白莲花,才能够活得称心如意。   而白姨娘更是个中的翘楚,也不想想人家入府之前就是专门从事演艺事业的,算是个专业演员,一个专业演员。当然能把一个不敢说出实情、可又被逼无奈不得不说的弱女子的形象演绎到骨子里去。   安荣禹当然看不下去白姨娘一番话说得半半截截的,老整得悬荡荡的干啥,麻利说完不得了,所以就又是一拍扶手,说:   “说!”   乌攸自知自己一会儿就要充当白姨娘的助攻手了,所以现在一定要把氛围啊什么的给调节好了,要让安荣禹能听得进她讲的话,于是她眼疾手快地抄起了安荣禹的爪子,一脸痛惜地揉了两下:   “三少爷仔细手疼!”——尼玛,怎么没拍骨折呢。   白姨娘只是简单瞄了一眼乌攸的动作,便转开了视线,忧心忡忡地再次瞟了一眼祝姨娘,成功叫她的心再提了一次,才低着头,用足够安荣禹听见、却又显得心虚的声音说:   “她说,是祝姐姐……唆使她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明明说了不会暴露,可现在还是暴露了,说祝姐姐……欺骗她,后来屋里传来惨叫声,夏堇,就是我派去找睡莲的丫鬟急匆匆地跑出来,说她触柱自尽了。妾身觉得不对劲,便去她房中找寻,搜出了这一包药粉。妾身不识药性,所以特意拿来,叫三少爷来看看。”   安荣禹懂得药性才怪,他觉得所有的药里只有黄连最好认,因为最苦。就他这半瓶子水的水平,不把砒霜和甘草弄错就不错了,哪能指望他分清楚这堆研磨好的药粉里有什么什么成分。   这时候,乌攸就要闪亮登场了。   在林回今一句一句的提醒下,乌攸作高深莫测的大师状,把这药粉里的成分一一复述了出来,在说完药的成分后,她疑惑地把刚刚准备对祝姨娘发作的安荣禹说:   “三少爷,这药似乎缺了几味啊,并不能起到伤身的功效。”   本来安荣禹听了白姨娘的话,基本已经确信睡莲就是祝姨娘安插在书房里趁机暗害他的探子了,打算在乌攸鉴定出药的性质后,就把祝姨娘给抓起来用辣椒水小皮鞭好好虐待一番,但听乌攸这么一说,他就犯糊涂了。   不是这包药的作用吗?   那睡莲为什么触柱自尽?为什么会在临死前说是祝姨娘欺骗了她纯洁的感情?   乌攸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可实际上她是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一个正常的思考的时间。   她不能空口白话地直接指出这味药还要配合着安荣禹的饮食才能发挥出其断子绝孙的功效,至少得想一会儿,再指出疑点,才比较令人信服。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乌攸的眼睛里噔地亮起了一盏小灯泡:   “三少爷,婢子想问一下您小厨房里的人,看看您最近的饮食如何,可以吗?”   安荣禹当然是同意了,他扬了扬手,一帮人就在白姨娘的安排下排排站等着乌攸发问了。   乌攸谨慎地问了些关于安荣禹的饮食问题后,便一脸沉痛地告知安荣禹,那包药和他常吃的补汤里的一味药相结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大杀器,你天天都在别人的算计底下当众服毒你造吗?   在安荣禹弄明白乌攸的意思后,他笑了,笑得极其狰狞。   好,你祝昭昭居然这么暗算我,你居然狠毒至此,好!   坚定了这个想法后,安荣禹把白姨娘接下来说的那些看似是劝说的话语全部忽略了。   什么叫“诸事还不分明”?还得怎么个分明?女人就是麻烦!难道要亲眼看到祝昭昭往他的茶饭里下药时抓住她的手,才算“诸事分明”?   什么叫“还要再细细调查为好”?调查个p,劳资都被弄得这么惨了,我就不要调查!我就要现在把幕后凶手揪出来殴打一百遍啊一百遍,谁都别拦着我!   什么叫“也不一定是祝姨娘”?人家死前都亲口嚷嚷出来了!不是她祝昭昭还是你白氏?   连安荣禹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无意中真相了。   也不能怪安荣禹一听到这回事儿就坚决地认定是祝姨娘干的,实在是上次祝姨娘试图把早产的事情赖在陈姨娘头上,结果玩脱了,安荣禹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她,也怨不了别人。   祝姨娘眼见着事情越来越朝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她意识到,假如自己不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的话,那这个黑漆漆的黑锅就得扣到自己脑袋上了。   她不想就这么死啊,她还有孩子呢,如果养得好的话,说不定以后也不会比那个安景卿差到哪里去……   不,这不是重点,明明自己没有做过那回事!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睡莲也一定是被某个人买通了,这件事一定要细查才好!   不过看着安荣禹那张黑沉沉的阎王脸,祝姨娘认定,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再说些什么从长计议的话,自己要做的,就是死不承认。   对!臭不要脸的死不承认!   这招虽然有困兽之斗的嫌疑,可是用在当下,也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死不承认,然后呢?   睡莲撞柱而死,却等同于把祝姨娘推到了火堆上烤,而如果安荣禹再调查一下,就会知道睡莲和自己那不得不说的关系,到那时候就更麻烦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快转移安荣禹的注意视线!   转移到谁身上呢……叫谁来当这个替罪羊呢?   祝姨娘迅速过滤了一番人选后,马上确定了一个对象!   陈姨娘!你抢我的男人!你就得给我背起黑锅!谁叫你是我的丫鬟!谁叫你满心都惦记着上位!安?   就这货没跑了。   祝姨娘横下一条祸水东引的决心,毫不吝惜自己的膝盖,直蹦蹦地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   “三少爷……三少爷明鉴!妾身承认,睡莲曾是霞飞院的人,但是且听妾身一言,在霞飞院里,是栀子……不,是陈妹妹调教的睡莲,妾身实在是没有和睡莲接触过深。后来三少爷用得可心,妾身就派她去就近伺候您了,请三少爷至少请陈妹妹来问上一问。如若不然,妾身宁肯一死以证清白!”   这点祝姨娘倒是没有撒谎,陈姨娘还做丫鬟的时候,的确调教了睡莲一段时间。   安荣禹虽然大概是以前精虫上脑上多了,现在有了精虫伤脑的后遗症,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就只打算听信一家之言,祝姨娘这番话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命令睡莲做下这档子恶事的。   想想看,陈真真的确和祝昭昭素来不睦,会不会想借着这件事暗害她?   安荣禹的脑洞一打开,也是根本停不下来,所以,为了叫事情更加分明,他一挥手,对白姨娘说:   “你再去一趟连翘院,把陈姨娘也给带来,我要看她们对质。”   ☆、第一百二十五节 大家来对质   对质好啊,我最喜欢看对质戏了,一般对质就是一场“嘤嘤嘤她是污蔑我,三少爷你千万别相信她”和“你这个贱人你别不承认,你有本事做,你有本事承认啊”的好戏,所以乌攸当然是兴致盎然、非常没有素质和同情心地等着观看。   然而,白姨娘带回来的消息却差点儿叫乌攸笑喷了。   白姨娘去召唤陈姨娘回来的时候,一脸古怪,要不是看到站在了霞飞院门口的陈姨娘和她的两个忠犬小狗腿,乌攸都要以为陈姨娘看到白姨娘,也脑袋一抽,跑去撞柱子了。   白姨娘的一脸不对劲被安荣禹看了出来,他再次发动了咆哮神功: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的?”   白姨娘慌忙跪下,压低声音说:   “回三少爷,没什么大事,只是……妾身刚刚进了连翘院,发现陈姨娘行迹古怪,似乎……似乎在行巫蛊之事……”   说着,白姨娘抬起头来,对乌攸做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林回今察觉到了白姨娘这个视线,死活缠着要乌攸说说看他是不是漏过了什么八卦大事,乌攸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陈姨娘认定是自己是白象精的事情兜了出来。   于是,乌攸有幸看到了一个帅哥笑得滚到地上抱着肚子浑身抽搐的稀有场面。   乌攸一脸黑线地看着林回今,想着幸亏这个笑点低的货没个实体,如果真被人看到了这么个家伙在自己身边打滚,乌攸真怕自己的整体人格层次都被拉低了。   安荣禹显然是很重视巫蛊之术这个话题的,他由于这回被药坑得太惨,所以开始患上被害妄想症,第一时间就觉得是陈姨娘行巫蛊之术是在针对自己。是意图对自己不利,马上就让陈姨娘进来,要问她个究竟。   陈姨娘被召唤来前。正兴致勃勃地带着一帮丫鬟婆子跟准点跳广场舞一样跳着大神,本来以为关着门谁都看不到。但是他们作妖的声音,门外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得到的,白姨娘一接近,便听到了这个声音。   白姨娘以前也听到过这样不成体统的喧闹,当时只是笑笑罢了,可现在,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味道。白姨娘笑了:   果然,人蠢成这德行,也别混了。跟乌姨娘说的一样,留着陈姨娘在这宅院中完全没用。只会给人平添恶心。   而说回到陈姨娘那边,她正得意着呢,觉得最近驱妖似乎有些效果了,比如说她的女儿前些日子有些咳嗽,她跳了两天大神就不咳了。很有效果,反正安荣禹最近都不到她这里来了,她院门关着,谁能注意到她在干什么?   当然,叫乌攸来评价她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几点:   一 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二 咱们得相信科学,即使我本身的存在也不是很科学,但是不要把随便什么事儿都往我头上扣。   三 你大脑皮层上绝对是打除皱针了,而且还是两针,你居然在这种场合在这种地点中行使巫蛊之术,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说你在诅咒三少爷,说你在诅咒安家一家老小,你信不信你立刻会被捆吧捆吧扎到安府前门去活活烧死?   陈姨娘被白姨娘当场撞破,自然是有些心虚,但她此时的脑电波和祝姨娘奇妙地契合在了一起:   我就不承认,你来咬我啊!   所以,在安荣禹黑着脸把陈姨娘叫进院里后,还没等安荣禹说些什么,陈姨娘便立刻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洗白活动,她一副坦荡相跪了下去,说:   “三少爷,我正在为阿芪祈福,不知三少爷叫我来此有何事?”   白姨娘在把她带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她三少爷叫她来是要做啥,所以陈姨娘也是满心猜测,可她无论怎么猜测,也猜不到,所以她索性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该怎么洗白自己刚才联合着一群人跳大神的行为上。   还别说,陈姨娘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她这么一解释,安荣禹也信了两分,看向白姨娘的眼神多了两分不满,意思当然是“你把事情弄清楚再说话”。   白姨娘冷笑了,她个小蹄子天天吃什么我都弄得一清二楚,她在自己院里作了多少天妖,我恐怕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   不过这话是不能当着安荣禹的面说的,现在白姨娘的目标很清楚,就是要在安荣禹的心里打造自己是一个懂得失知进退的大气女子的形象,多余的话绝不说,多余的事绝不做,就比如说现在,她到底行没行巫蛊之术,根本不是重点。   安荣禹也至少长了点儿脑子,他没有直接彪呼呼地问“是不是你给老子下的药”,而是换用了一种更柔和的方法:   “真真,我问你,你认识睡莲这个人吗?”   陈姨娘的脑袋飞速地转动了起来。   睡莲她当然认识了,可三少爷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叫到霞飞院来问这个问题?她怎么了?卷款外逃了?和人私通了?三少爷看上她了?   看着陈姨娘闪烁不定的目光,安荣禹提高了音量:   “照实说!”   陈姨娘被这声音吓得全身一跳,乖乖地交代了她和自己的关系:   “她……曾是婢子手底下带过的丫鬟。后来……不是分给三少爷做贴身使唤的仆役了吗?”   安荣禹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说话的声音中都带有磨牙的声响:   “你最近可和她有接触?”   陈姨娘更是一头雾水了,如是答道:   “没有啊……”   陈姨娘那个颤颤悠悠的“啊”字尾音还在空中弱弱地飘荡,安荣禹就用一句超分贝的怒吼终结了陈姨娘继续申辩的机会:   “没有?好啊,很好。陈氏,你和祝氏一样,是不是都以为我安荣禹是个傻子,觉得我三言两语就能欺瞒得过去?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蛇鼠一窝!你们……”   安荣禹吼得情到浓时,直接破了音。乌攸怜悯地拍着他的背的时候,还无情地在心中腹诽道:   别的不提,你现在的样子不像傻子。像神经病……   陈姨娘被吼傻了,愣愣地看向祝姨娘。祝姨娘却抢先开了腔:   “三少爷,妾身敢用性命担保,此时与妾身绝对毫无干系,应该是有人陷害!妾身对三少爷一片痴心,还为三少爷诞育儿女,怎么会做出这等蛇蝎不如的蠢事?还请三少爷明鉴!”   陈姨娘看着祝姨娘也一副激动得快要脑溢血的样子,更加迷糊了:   这都是怎么了啊?你们别光嚷嚷。先给我讲讲目前是什么情况行不行?   看来三方都蛮激动的样子,白姨娘便自觉主动地担任起了解说的任务,但是她并没有直白地指出三少爷现在身子已经不行了,已经做不成真汉子了。而是说他中了毒,医生说他被毒毒伤了,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等把目前的情况解说清楚后,陈姨娘也急了:   这和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在我院子里跳跳大神想驱一驱妖邪。但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干啊!   陈姨娘顶多是有几分小聪明,但一碰上涉及生死问题的大事她就怂包了。   她是冤枉的啊呜呜,三少爷救我啊呜呜。   她二话不说,直接扯着嗓子开哭了:   “三少爷,你相信我。婢子是三少爷的人,三少爷更是婢子所爱之人,婢子怎么会背地里加害啊……这是有人想要借机拖我下水,三少爷您万万不可信那些挑拨离间之人的言语,真正的凶手必定另有其人,说不定她就是想要混淆视听,栽害婢子,求您一定要为婢子做主啊三少爷……”   陈姨娘一向盼着三少爷回归连翘院,所以总是画着一脸精致的妆容,她这一哭,把一脸的妆容都化成了达利的油彩调色盘,看上去很是凄惨。   但安荣禹此刻基本已经没心思玩儿怜香惜玉了,他第一次觉得,女人在他眼前哭是件这么闹心的事儿,而且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养了两头老虎在身边。   祝姨娘是小声地垂泣,看上去可怜兮兮,娇弱无比,而陈姨娘则是呼天抢地,一副“谁最冤啊我最冤”的架势。   更可怕的是,这俩一人一句,指桑骂槐玩得那叫一个熟练:   “三少爷,您的心思是最灵透不过的,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哭号之人的心虚?”   “三少爷……为婢子做主啊三少爷,婢子无辜啊呜呜呜……”   “三少爷,其人之心,简直可笑,一味喊冤,却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三少爷,为什么是我,不是我啊,是有人想要混淆视听,想要把这事儿栽到婢子的头上,婢子委实冤枉啊,清白也需要证据来证明吗?”   “三少爷……”   “三少爷……”   这一声一声的“三少爷”叫得安荣禹快要神经了,在他控制不住自己要火山爆发,把这两个女人统统拖出去割舌头了事时,乌攸及时站了出来,说:   “三少爷,您先别着急上火,现在的确没有证据,咱们说不清睡莲在临终前的喊声说的是真相,还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再细致地搜搜两院,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   安荣禹快被吵疯了,好不容易有了个正常的建议,他立即吩咐下去着手去做,并勒令这俩人马上闭嘴收声,不然直接砍死没商量。   见两个女人终于停止了聒噪,一边各自擦着眼泪一边愤愤地互相向对方抛射眼刀,乌攸阴险地笑了:   绕了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道具没有登场呢,你们就勾心斗角到了这个程度,等到那个道具送上来,我看你们是不是会愤怒到拔着对方的头发尖叫?   ☆、第一百二十六节 蛊方的用处   霞飞院的搜寻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白姨娘带着人去了连翘院,兵分两路,各自调查。   眼见着月亮渐渐升上了中天,安荣禹坐得全身酸痛,还没等到白姨娘的回信,他便换用了更舒适的坐姿,跟大爷似的二八五万倚在椅子上,叫乌攸给他捶着腿。   乌攸看到他这个清闲的坐姿,真的很想问,你是认真来审讯的吗?要不要给你来套全身spa外带精油开背?   安荣禹不发话,而底下的两个女人也都不说话,也难为她们了,干的都是体力活,得保持着自己的眼泪不比对方先干涸,还不能像安荣禹这样休息一下,更糟糕的是,这些天天气转冷了,地上的青石板砖又硬又凉,跪上去绝对是关节炎的噩梦。   看着这俩在底下一唱一和似的落着泪,还得维持着自己楚楚动人的姿态,乌攸都替他们累得慌。   刚生过孩子没多久的陈姨娘首先跪不住了,她以一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姿势朝一边歪去,一边忍着因为膝盖的麻木而龇牙咧嘴的冲动,一边咬着嘴唇怯怯地看向安荣禹。   她还蛮聪明的,借着流眼泪的功夫把脸上哭花的妆给抹了,现在素面朝天的,做这种委委屈屈的表情也并不违和。   跟她一道来的银竹和杭菊也都和自家姨娘心意相通了,看到陈姨娘软倒,立马一左一右地围了上来。   开玩笑,陈姨娘跪着,她们也跪着,腿也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不趁着现在的机会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还等什么时候?   银竹眼含热泪(腿太麻了憋的),看向安荣禹,说:   “三少爷,姨娘刚刚生产完,身子受不住呀……”   安荣禹被银竹一点,才记起了这件事。看着陈姨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也是,虽然陈姨娘生的是女儿,但好歹是个康健的崽,能哭能笑能吃能睡的,不像安景徵,安荣禹都怕逗着逗着他,他脑袋一歪就死了过去,看着都提心吊胆的。   祝姨娘察觉到安荣禹面部细微的变化,心下更加着急:   这会儿三少爷心中的天平就倾斜了,一会儿要是真找到什么证据。那可怎么办才好?   祝姨娘要是现在还想不明白是有人想要暗害她。她就可以活生生一头撞死回炉重造智商了。   但是她弄错了想要陷害她的人的人选。   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睡莲居然莫名其妙地指证自己是唆使她加害三少爷的元凶,这叫祝姨娘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陈姨娘。   小样儿,你以为我傻啊,连你以前和睡莲关系匪浅都忘了?   看着陈姨娘全身跟没了骨头一般。小声啜泣,力图勾起安荣禹心里的那丝怜惜之情,还边哭边小心地查看安荣禹的眼神的模样,祝姨娘恨得直咬牙:   栀子!你既然如此想要赶尽杀绝,那就别怪我拉着你一起下水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活得逍遥!   陈姨娘当然感觉不出来祝姨娘身上萦绕着的杀气,她只是斜瞥了祝姨娘一眼,看着祝姨娘脸上一闪而逝的怒意,感觉很是痛快:   你现在都是奔三的老女人了。你敢像我这样对三少爷各种软绵绵各种娇媚吗?你个老女人就滚一边儿哭去吧,看三少爷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祝姨娘冷笑了一下,说:   “是,陈妹妹早些去休息,可别叫心虚胆怯给弄坏了身子。”   一直看着这两人之间嘁吱咔嚓闪亮着的小火花的乌攸闻言。眉毛一挑:   当着安荣禹的面讽刺?这是要撕破脸皮的节奏?   看着祝姨娘眼底流露的讥刺,陈姨娘的梗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马上重新摆好姿势跪好,口中对安荣禹说话,眼睛却挑衅地看向祝姨娘:   “祝姐姐多虑了,妹妹没有什么可心虚胆怯的,愿陪着姐姐同跪,直到妹妹此身清白。”   安荣禹看着这两个人之间又开始火花四溅,只觉得厌烦。   反正他对陈姨娘的爱怜也只是一瞬间的罢了,细想想看,刚生完孩子有什么了不起,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好不好。   爱跪就跪着吧,爷还就不惯你这种软骨头毛病。   陈姨娘本来以为自己一跪,安荣禹必定会心疼,到时候再把自己叫起来赏座,那才真的能把祝姨娘气个半死不活,可是自己一跪下,三少爷居然就不提叫自己起来的事儿了。   如果刚才没有站起来那一下的话,自己现在的感觉可能还会好些,可刚才只是稍稍松动了一下筋骨,她的腿的酥麻感还没有褪去,这次再跪下,反倒是疼了起来。而银竹和杭菊也因为陈姨娘的自作死举动,不得不回到原位去老老实实地跪着。   乌攸坐在上面,看着陈姨娘一脸被坑了的吃瘪表情,非常惋惜:   陈姨娘你真是脑袋不灵光,要是换我上,绝对把祝姨娘这话当空气,然后舒舒服服地搬个凳子坐她旁边休息,保证她气得吐血却又无话可说,你这口气赌的,糟践的可是自己的身体。   而也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乌攸看着祝姨娘脸上恶毒的得意,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废了,不会对她再构成任何威胁了。   以前的她,会为了在口舌上压过了一个人一头而如此沾沾自喜么?   祝姨娘早就不是乌娘那一世的祝姨娘了,她过得没有那么顺风顺水,究其原因,也很简单:   栀子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这原因之一么,自然是栀子是她当前最信任的,结果却被栀子活生生打脸,原因之二么,祝姨娘这已经算是在人生中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了,那些丫鬟婆子虽然当面不说,但背地里都调侃霞飞院就是三少爷的后宫预备集团,这话让祝姨娘听到后,气得她直想吐血。   此外,安景徵的提早降生,不仅让她错失一棋,失去了安荣禹对她的信任。而安景徵的身体状况也打破了她的美好期望。   一个病秧子,不足以叫她爬上主母的位置,再加上她暗算陈姨娘失败,安荣禹对想要让她彻底掌管三房的事情,居然是不再提起了。   之后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讨好,安荣禹的眼光都不在她身上停留,反倒是一心哄着陈姨娘、乌姨娘等一干新人,她对于自己年龄、外貌的焦虑越发深重,因而自乱了阵脚。   祝姨娘已经不足为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乌攸的任务已然完成了。即使这件事没有对祝姨娘造成伤筋动骨的损害,她也绝不会再复当初的盛况。   而陈姨娘,属于把祝姨娘推向死亡之路的有力推手之一。   乌攸不再吐多余的槽,只静静地等待着白姨娘回来。   这场短暂的小闹剧过去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白姨娘就折返了回来。   她的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和一个匣子,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证据了。   乌攸当然认得那个竹简,她也清楚,白姨娘不需要再拿出什么别的证据来证明那药一定是陈姨娘或祝姨娘下的,有了睡莲临终前的那一嗓子,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解释。   而乌攸透露给白姨娘的,便是自己早就在陈姨娘身旁埋下的一颗阴损的定时炸弹。有了这个炸弹的存在,才能真正燃爆陈姨娘和祝姨娘的关系,叫她们彻底对立。   白姨娘把匣子和竹简一起递了上去,说:   “三少爷,我刚才问过搜寻霞飞院的丫鬟婆子们了。她们没搜出什么东西来。但连翘院却透着股古怪,似乎有着许多稀奇古怪之物。妾身捡了两样看起来最古怪的东西过来,请三少爷瞧瞧看。”   陈姨娘一看到白姨娘手里的竹简,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骨媚蛊?   是骨媚蛊!   她原来拿它俘获了安荣禹的心后,就把它好好地收好了。因为最近失宠,她想重新启用它,甚至连原料都准备好了,把半成品和成品都封在那个匣子里。只是一直等不到安荣禹来,她的一腔热情也没有用武之地。   而这东西居然被白姨娘翻了出来!   陈姨娘死死地咬着嘴唇,悄悄抬起头来,看着安荣禹先是展开了竹简,皱着眉读上面的文字。   祝姨娘并不知道那个竹简中写的是什么,但陈姨娘和安荣禹的脸色变化叫祝姨娘知道,那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在读完竹简后,安荣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纯正不拐弯的二傻子:   他在那段时间还觉得奇怪呢,怎么会对祝姨娘身旁的栀子诸多留恋,甚至日日思念,原来是这个骨媚蛊的功效!   ……   乌攸内心os:大哥,你想多了,她能得手真的和这个我瞎编出来的蛊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你们单纯地想要瞎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往上凑,一个不拒绝罢了。   ……   安荣禹忍着火,把竹简卷了卷,丢给了乌攸,打开了匣子。   祝姨娘甚至巴不得,那里面会有一个扎满了钢针的娃娃,上面写着自己、安荣禹或是安景徵的生辰八字,那样自己就有机会反扑了,她甚至酝酿好了一泡眼泪,随时准备落下来,以控诉陈姨娘的恶毒行径。   而安荣禹马上有了动作,他打开盒子后,只往里看了一眼,就暴怒地把盒子劈头盖脸地朝着陈姨娘的面门砸了过去,要不是他手臭,砸歪了,陈姨娘的脸蛋估计就得被开一个满堂彩了。   从匣子里掉出来的东西,叫在场的不少胆小的丫鬟都尖叫起来了。   泥鳅!活的泥鳅!   而陈姨娘看着这满地爬的泥鳅,脑子当机了三秒钟之后,一个响头便磕了下去:   “三少爷!……三少爷,这都是祝姨娘指使妾身所为啊!”   ☆、第一百二十七节 这个世界怎么了?   陈姨娘这一个头磕下去,把本来准备看反转戏的祝姨娘给磕懵了。   你丫装神弄鬼,关我什么事儿?   安荣禹虎着脸,一摆手,示意陈姨娘继续说下去。   陈姨娘的心也横了下去:   刚才她的确是在自己院里跳大神想要把乌攸的妖气压下去的,自从她使用了骨媚蛊,卓有成效之后,就蛮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是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巫蛊之术本就是害人之术,在陈姨娘当初使用骨媚蛊的时候,也是被眼前的利益诱惑给晃花眼了,哪里管有什么危害,先使了再说,好了,现在彻底二了,东窗事发了。   然而她不能就这么一个人死啊!   这骨媚蛊的方子不是她自己搞来的,明明是祝姨娘搞来给她,暗示她可以借机上位啊!   所以这种事怎么能叫我一个人来承担?   祝姨娘一看到陈姨娘泪光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副“你快过来我一人承受不来”的委屈脸,她立刻脑子不够用了。   这是要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的节奏?   祝姨娘本能地开始把责任往外推:   “三少爷,莫听她胡言乱语,妾身从未给过她这样的东西,是她想要刻意栽赃给妾身的!”   陈姨娘一听,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当初你给我这方子后没多久,你就叫我去给三少爷的书房送点心,你敢说这不是你在有意给我机会?你的良心被你自己给吃了?   陈姨娘这下是真正感受到危险了,连自己的仪态都没能保持得住,膝行着往前爬了两步,避开地上蠕动的泥鳅,哭着对安荣禹说:   “三少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这方子,是妾身还在伺候祝姨娘的时候,祝姨娘私下里给妾身的。她以前就说过,三少爷很喜欢我,说总会有一天要把我送给三少爷,做三少爷的姨娘。妾身也深爱三少爷,自然向往。可这蛊方……妾身一直收着没敢用啊,这蛊方哪有不伤害人体的,万一伤到了三少爷,妾身万死也难辞其咎……妾身是近来翻检旧物,找到了这个,觉得被困于连翘院内。心有不甘。才想要尝试一把。但是还没能使用过……还求三少爷明鉴,给妾身一个清白,这一切都是祝姨娘指使的,和妾身真的无关啊!”   祝姨娘睁大了眼睛。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胸口的那团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原来那竹简是蛊方!   那那些泥鳅……怕也是蛊方里的配料吧?   这是何等大的罪名,你居然到现在还想倒打一耙,把这样的事儿推到我的身上!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想着,祝姨娘也接过了话:   “三少爷,请容妾身说句话。妾身胆敢以性命担保,妾身从未给过陈姨娘这样的东西!”   陈姨娘急急地回过头来,分辩说:   “祝姨娘,这人说话得凭良心!如果不是你给的。还会是谁给的?这东西就放在我的铺面上,还会有假?”   祝姨娘愈加确定陈姨娘是在说谎,对安荣禹说:   “三少爷,您听听,是有人放在她铺面上的。这样一来,根本无法对证,她借机诬陷,栽害到谁的头上都行!”   陈姨娘的眼睛差点儿鼓了出来:   尼玛,你还真不认账,想叫我一个人背黑锅啊!   她又往前爬了几步,哭喊着:   “三少爷,你信我啊!你信我!这件事妾身的确是被陷害的!妾身从没有使用过这张蛊方!妾身……”   乌攸闭上了嘴,想要严肃地看完这场到后来势必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收拾的闹剧的事件全过程,然而林回今却主动地开启了弹幕属性。他吐槽的对象是陈姨娘刚才说的那句话:   “又不是春哥,信你有什么用。”   的确啊,这话说出来根本没人能信的,看着安荣禹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在这种时候真话假话还能听不出来?况且这匣子里锁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那些完成了一半的香球……   除非他傻到相信陈姨娘做这些只是为了要练练手工。   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在囤货呢!   想想这些个东西最后会变成自己饮食啊香料的一部分,安荣禹就是一阵反胃恶心。   等等,说不定这些药还跟自己现在的“有心无力”有关系!   想到这些层面后,安荣禹盯着陈姨娘的眼神更加不善,而陈姨娘则更加方寸大乱,只会哭喊着充当复读机:   “三少爷!我真的没有啊!是祝姨娘唆使的,是她叫我这么做的!三少爷,求你为妾身做主啊!”   林回今掏了掏耳朵:   “那你倒是拿证据出来啊,这又不是比音量大的比赛,谁的音量大谁说的就是真的。”   那厢,陈姨娘还在坚持不懈地为自己洗白:   “三少爷,你相信我,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不,还有阿芪的性命……不,我全家的性命起誓!如果我真的对三少爷下了邪蛊,就叫我全家死光,永世不得超生!”   林回今懒懒地倚在乌攸所坐的椅子的靠背上,继续他伟大的弹幕吐槽事业:   “喂喂,说清楚啊,死婆家还是死娘家,万一死婆家的话,她可是连安荣禹都给骂进去了喂。”   陈姨娘连全家死一户口本这样的毒誓都发出来了,可是安荣禹仍是不为所动,只冷冰冰地盯着她,陈姨娘快要被这样的眼神给逼疯了,偏偏祝姨娘还在一边慢条斯理地落井下石:   “三少爷,陈姨娘没有确凿的证据,却无端攀附他人,如此居心可以想见。想必睡莲一事,也是她栽赃陷害,意图嫁祸给妾身。还请三少爷不要相信小人谗言。不过,妾身认为三少爷如此灵慧,心中必然已有决断。”   陈姨娘本来就是火烧屁股了,这时候,祝姨娘的落井下石,无异于在火中又添了一把油。   被烧得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陈姨娘做出了一个鱼死网破的决定:   好啊,你竟然要这样置我于死地,明明曾经给过我巫蛊,却死活不认,还要把害三少爷的罪名强行安到我头上,你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捏?你以为除了巫蛊之外,你就没有别的把柄捏在我手心儿里?   陈姨娘这个决心一下,就意味着她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了。   乌攸正悄悄地捅林回今的腰眼子,叫他不要时不时地冒句话来逗她笑,信不信她直接一指头把他的腰子给戳个洞的时候,就听到陈姨娘一下子改换了哀哀低诉的风格,语气变得异常决绝:   “三少爷,祝昭昭心存不轨,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了。她做过哪些事情,妾身最清楚不过!”   还没等乌攸反应过来陈姨娘已经被逼得黑化了,陈姨娘便伸出手指,往自己的方向一指,用仇恨的语气对安荣禹说:   “远的不提,三少爷,乌姨娘刚刚进门的时候,被那苏公甫闯入院内。其实,苏公甫本来就是祝昭昭用来离间您和乌姨娘关系的,若不是苏公甫急色攻心,半夜悄悄潜入扶风院被发现,祝昭昭怕是要利用他下好大的一盘棋!”   “祝昭昭在各个院落中都设置了暗探,探听各位姨娘的动向,可她祝昭昭并不是三房的主母,况且三少爷的身边也被她安下了眼线,用来监视三少爷。可见她有多大的野心和胆量!”   “还有,那韦姨娘的胎,就是被祝昭昭生生给吓落的!韦姨娘是个心思沉重的人,祝昭昭便趁她孕中多思,多番挑拨,还在私下里劝三少爷把乌姨娘纳入府内,她看似贤惠,实则是要用乌姨娘的入府来打击韦姨娘,叫她胎儿不保!”   陈姨娘自觉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如果巫蛊之事她承认了的话,那么她基本上就得一应接下来安荣禹不能再生育了的黑锅,如果说单单下蛊,还不至于让她死得太惨的话,再加上这件事,陈姨娘几乎可以看到自己暴尸荒野,然后被一群野狗围着啃的凄惨下场。   所以她冲动了,如脱缰的野狗一样地冲动了,开口就把祝姨娘苦心经营了多年并打算继续经营下去的画皮给戳了个透心凉。   祝姨娘也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放大招呢,这陈姨娘就破釜沉舟,一股脑儿地把那些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给兜了出来,那出卖得叫一个干净利落。   等到她想起来要强行打断陈姨娘的招供时,安荣禹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其实现在也很茫然,刚开始听到陈姨娘竹筒倒豆子似的稀里哗啦地把祝姨娘的罪行往外倒的时候,他还在生气,可是听多了,就麻木了,听到最后,他甚至恐惧了起来。   他现在只想扎到自己阿娘的怀里大哭一场:   女人太特么可怕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和她们不是一个星球来的。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靠风姿卓着和风流倜傥来留住女人的心了,她们都应该是倾心爱着自己的,都应该是全心全意服从着自己的,都应该是无条件的,可是,陈姨娘和祝姨娘明显都是更看重自己的地位和权势,为此不惜把自己拖到她们的争斗中当了炮灰。   安荣禹欲哭无泪地想起了自己成为了牺牲品的“哥们儿”,简直是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天哪,这个世界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八节 丢出府去2.0   在安荣禹世界观完全崩坏了的时候,陈姨娘已经把祝姨娘的老底抖得差不多了,两个女人彼此对峙着,跟小狼狗似的喘着气,等着随时随地再次出口,把对方的喉咙咬上一个对穿。   安荣禹站了半天,被冷风一激,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   ……他说什么啊!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她们俩放肆?——安荣禹这个时候好歹智商回了点儿炉,祝姨娘暂且不说,这陈姨娘可是自己实打实地宠惯出来的毛病,他如果说她们俩放肆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自己打自己的脸没啥区别。   说他现在被坑得这么惨,你们俩还有心思在这儿叨逼叨?——这个事实虽然在场的人基本都心知肚明了,可毕竟不能自己翻来覆去地说吧?这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儿,说出来都嫌丢人。   说他从来没想到这俩是多么蛇蝎心肠的女人?——得了吧,对于女人他门儿清得很,那些宅门间女人之间的争斗他这些年来光听都听得耳朵长老茧了,他也相信,自己的女人间一定也存在着斗争,然而都应该是围绕着他这个中心、众星拱月地发生的。换句话说,她们这群星星斗得再血雨腥风,都不该危及到他这轮高高在上的月亮。而事实呢?这俩女人早就斗得酣畅淋漓,一脚把他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月亮踹一边儿玩儿去了,就自己还傻呵呵地发光发热还以为自己特招人疼。   总而言之,他觉得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在自己这个被老天爷眷顾的潇洒公子哥儿身上,但事实是,它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这残酷的现实,叫安荣禹心里的小人只能流着宽面条泪咬着手绢,自己承认自己是个s13。   今天安荣禹受的打击太大了,先是自己认识到自己不行了,作为男人的基本功能都丧失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提溜到了书房,发现了自己和安荣泽不得不承认的能力差距,被爹一阵训后,来找两个有可能暗害她的姨娘来对质,结果最后却演变成了一场姨娘们互相揭发黑历史的好戏,他这个主角倒被晾到了一边喝西北风了。   而今晚过后,安荣禹意识到了一个真理:   嘤嘤嘤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到安荣禹一脸无神、彻底被玩坏了的表情,乌攸和白姨娘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乌攸:这娃半疯了,怎么搞?   白姨娘:带回去再说。万一他发作了砍人就不好了。   于是。由白姨娘先开腔。问:   “三少爷,您有何定夺?”   安荣禹受到的打击大了去了,一时间完全无法复原,甚至都忘了自己该定夺些什么。乌攸见他这一副痴呆儿童的样子,善意地提醒他:   “三少爷,祝姐姐和陈姐姐的事情,该如何……”   安荣禹只是没缓过劲儿来,不代表他会因此出现脑抽状况,比如说原谅陈姨娘和祝姨娘。   还是那句话,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往往比人和猪之间的差别都大,有的人的身上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说不定就万念俱灰,把一切都看得没那么重要了,甚至会实现灵魂的超脱,升级为原谅一切的圣父,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章。而有的人,比如说安荣禹,就会触底反弹,要通过打压她们来达到证明自己的能力还未完全丧失。   算算看,陈姨娘现在的罪责有给他下蛊、协助祝姨娘欺上瞒下,以及给他下毒的嫌疑,祝姨娘的罪名则更加杂,被陈姨娘那么不长脑子地一爆料,残害安家子嗣、安插眼线私自窥探、玩弄手段陷害其他姨娘、待下人刻薄,外加还有给他下毒的嫌疑,可以说是把他坑成了狗,他要是能忍下这些事,那真的就是被雷劈了。   他亮开嗓子,吼了起来:   “把她们两人赶出安府……”   闻言,乌攸松了一口气。   好了,事情可以了结了,自己的任务似乎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不过没想到安荣禹居然做人这么仁慈,乌攸还以为他要把这俩人好好折腾一番,比如拖出去枪毙二十分钟之类的……   但是有的人就是不禁念叨,乌攸正想着安荣禹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安荣禹才大喘气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在府门前活活打死!”   乌攸顿时就斯巴达了。   安荣禹你脑子呢,被僵尸给吃了?   你打死俩姨娘,还在安府门口,不可能没有人围观吧?那你总得给围观的人个理由吧?你是要说陈姨娘用蛊方蛊惑你的事儿呢,还是说你不行了的事儿呢?包括祝姨娘害死你子嗣的事儿,那都是实打实的丑闻啊,你就这么乐于让一帮人议论你的家事?   乌攸这时候算是看出来了,特么安荣禹和安滢还真是基因相近,为了自己一时爽,可以叫全家火葬场,什么颜面,什么声名,很重要吗?有他出了气重要么?   而乌攸之所以不认同安荣禹这么做,还有一部分原因,那个蛊方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而安荣禹的身子被搞垮,则是白姨娘的手笔,陈姨娘和祝姨娘真正作大死的,只是之前犯下的那些事,但倘若没有蛊方和玉融散的辅助,安荣禹即使得知了这件事,这俩人顶多也是被驱逐出府,谁叫安荣禹最爱他自己呢?   没错,乌攸可耻地圣母了,她基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能不牵涉上人命就不牵涉上人命,这意味着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数不清的麻烦和负担。   除了乌攸之外,白姨娘也不傻,她立马出言劝阻:   “三少爷,万万不可,这事情一旦闹大,安家在外的名声可就败坏了!而万一要是问起来为什么处死这两个姨娘,您要怎么说?”   安荣禹现在还处在智商掉线阶段,居然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处置我的两个姨娘,还需要操心外人怎么说?”   白姨娘立马打出了一张叫安荣禹忌惮的牌:   “那关于三少爷的身体呢?也要如实以告吗?”   白姨娘这句话可是把安荣禹的软肋抓到了手里,告诉他,你打死她们啊,一打死的话,你身体不行的事儿保不齐就传出去了,到时候你那些朋友得戴着多重的有色眼镜看你你造吗?人言可畏你造吗?你以后是不是就不打算出去风流快活了?不打算和你的那帮狐朋狗友好好做朋友好好相处了?安?   安荣禹闻言也安静了许多。   因为他还想到了一件更为恶心的可能。   万一这事儿宣扬出去了,那个齐叔为了报他父亲差点儿被自己掐死的仇,搞不好会借机来一个借题发挥,制造些风言风语,到那时自己身体的问题不就全城皆知了?   一想到全城皆知,安荣禹便想到了安滢,一想到安滢,安荣禹便想到了她现在的凄惨处境,他以前还取笑过她是自作自受,而他现在决不能蹈安滢的覆辙,那样才是真?智硬!   于是,他马上把自己刚才的命令给否了:   “那就赶出府去!赶出府去!一辈子都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两个人,也不许她们带走这府里的一个物件,我要看着她们自生自灭!”   乌攸还没来得及吐槽安荣禹你到底是想看见她们还是不想看见她们,祝姨娘和陈姨娘就都半疯了。   陈姨娘觉得自己简直是冤死了,自己好好地在院里呆着,就从天上泼下来了好大一盆脏水,把她浇了个透,先是污蔑她害了三少爷,又借此摸出来了骨媚蛊的秘方。但这秘方也不是她一个人搞出来的呀,要是没有祝姨娘,她哪里会遭受这样的横祸。   而祝姨娘也觉得她比窦娥还冤,只是想讨好一下三少爷,这很正常吧?为什么会被认为是伤害三少爷的元凶?还被陈姨娘无端指为给她蛊方的人,自己一否认,她居然把两人之前干的事儿都兜了出来,这简直是丧心病狂,简直是没有江湖道义,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由此可见,这俩人的逻辑思维能力都没救了,挑别人的刺儿一挑一个准,对自己的错误选择性失明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玩儿得这么high。   但两个人的选择都是:我表走!我是爱你的呀三少爷!是祝/陈姨娘在骗你呀三少爷!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嚷嚷开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安荣禹现在正是思维一片混沌的时候,哪有空去分辨这罗生门里的真真假假,脸色眼看着又沉下来了。   还没等到安荣禹怒气爆棚,把扩音器开大,顺便再下些什么不靠谱的命令,白姨娘立马对底下还在愣神的婆子丫鬟们叫道:   “你们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三少爷的吩咐吗?把她们两个恶妇趁着夜色丢出府去,叫看门的人看好了,不许她们在门口哭天喊地地闹,如果她们有不当言行,立刻叫人拴车,把她们送回家去,交给家人好好管束!”   祝姨娘的全副精力都放在陈姨娘的身上,哪里还能注意到白姨娘发号施令时那干脆利落的样子。   到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白姨娘早就不站在她这边儿了。   即使在被双双拖出去的时候,陈姨娘和祝姨娘都还抱着一丝期望,以为安荣禹不会如此狠心。   直到她们与安府后门的地面做了个亲密接触,安府的大门在她们眼前砰然合上的时候,她们才意识到,这次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二十九节 愿尽   乌攸觉得,这个架空空间最大的好处是晚上街上管制得不是很严格,没有宵禁令,就算这俩女人在大街上游荡,也不用担心会被巡夜的捕快以犯戒啊什么的理由逮走,一通审讯后闹出来什么不可收拾的丑闻。   但是最关键的是,她们俩还没有完全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就连一向精于算计的祝姨娘这回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快要精神分裂了,况且她以前都是顺风顺水,从来没试过如此彻底的逆境求生,这个时候给直接丢了出来,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   祝姨娘傻了,陈姨娘更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陈姨娘稍微比祝姨娘要求的实际一点儿,对于眼前的境遇的认知,也稍微深刻了一点儿。   祝姨娘求的是三少爷的宽恕,她不舍得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在三房打拼下来的地位,还肖想着敲开门后,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拥着她,叫她三少夫人……   而陈姨娘想的是,这要赶她们去哪儿啊?连点儿细软都不让带,还让不让人活了。你至少开开门,叫我收拾点儿东西好带走啊。   也许是这俩人跟着安荣禹的时间太久,被他的自私基因给侵体了,她们出了事儿,第一时间都没有在想自己的儿子女儿该怎么办。   她们拍了半天的门,手都拍肿了,喉咙都喊哑了,才惊觉,对了,自己还有孩子呢!   她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立马改变了作战策略,由“三少爷我是冤枉的啊”这个主题,迅速统一地转换为了“三少爷你让我看一眼孩子吧”的哀求口吻。   只不过她们现在无论怎么哀求,怎么哭诉,都不会有人敢放她们进来的,门口的岑妈妈早就被白姨娘的人换了下来,她们现在都用棉花堵着耳朵准备装聋子,谁会开门迎她们俩进来?   两个人挣扎了半天,终于暂时放弃了叫开门的努力。可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精力很充沛。   因为她们开始打架了。   现在这俩人还是仇人,祝姨娘以为陈姨娘是坑自己,而陈姨娘以为祝姨娘也是在坑自己,她们既痛恨对方,又因为对方玩儿砸了把自己也给坑了,而充满了一种复仇的愉悦快感,可又偏偏看不惯对方那种天下之大我最委屈的架势,所以新仇旧恨一起发作,祝姨娘先气喘吁吁地骂陈姨娘是“小贱.人”。陈姨娘也不甘示弱地回击她“装腔作势”。   两个人的骂战很快升级到了对方的祖宗十八辈的层次上。但陈姨娘骂得比祝姨娘更加花样百出恶毒凌厉一点儿。祝姨娘虽然也曾是丫鬟,但好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陈姨娘的出身不高,又有陈丽花和陈美花从小耳濡目染地调教着。对于爆粗口这件事,她表示毫无压力。   而祝姨娘怒火攻心,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身份不身份,体面不体面,被骂得急了,一个九阴白骨爪挥了过去,把陈姨娘的脸抓出了四道血道子,陈姨娘一看,哟呵。骂不过我要动手了,老娘怕你啊,于是也上去一把薅住祝姨娘的头发,一边薅一边骂脏话,场面一时间极为混乱。要不是入夜了,安府的后门又没什么人经过,估计早有一帮人围观,并出售鸭爪毛豆瓜子之类的东西以供看客消费的东西了。   乌攸可是把她们全部的行动都收在了眼底。   把深受打击的安荣禹哄回书房后,乌攸没有再和白姨娘深谈些什么,怕引起安荣禹的怀疑,两个人只是草草打过招呼,便分开了。   回到扶风院之后,乌攸憋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恶趣味的心理作祟,把本体化出来,跟林回今一起跑去后门围观这俩人会不会不作不死。   果然,乌攸对她们的尿性还是很了解的,她赶过去的时候,陈姨娘正耀武扬威地薅着祝姨娘的头发,而祝姨娘则弓着身子不屈不挠地叫骂,并试图用脑袋去顶陈姨娘的肚子,看她的架势,恨不得把脑袋上的珠翠换成一对羊角,然后把陈姨娘顶死了事儿。   林回今站在墙头上,很是新鲜地看着两个平素光鲜亮丽的女人扭打在一起,对乌攸说:   “嘿,我想起我活着的时候,看过一个小品,说是一个女的帮大队放羊,想给自己的老头儿织件毛衣,然后她就逮着一只羊猛薅羊毛……”   乌攸给了林回今一记白眼,叫他继续看,看这俩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俩打一会儿,各自哭一会儿,然后继续敲门,各种哭诉,而且是各求各的,祝姨娘主要求安荣禹能够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而陈姨娘则死咬着她那个闺女不放,说要再看一眼闺女,或者让她把闺女抱走。   她们实在敲不开门,便又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同一个主意: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把这件事闹大,我就不信三少爷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们可都为安荣禹生下了孩子,她们就是劳苦功高,怎么能卸磨杀驴呢!   其实乌攸很想现身去提醒一下她们,刚刚安荣禹在被送回去的路上,还对白姨娘发泄了心里的不满,主要想法有三点:   其一,就不应该把这俩轰出去,活生生摁到井里淹死算了!而且临死前最好还虐得她们爽歪歪,叫她们死了都不敢来找他寻仇!   其二,那俩孩子也不是什么好种,想想看,娘都是这个样子了,那还有救吗?要是养大了,却养出来两个弑父的孽种,怎么办?   其三,你们都爱算计我!   白姨娘当然就这些事情和安荣禹展开了讨论,态度温柔而坚决:   其一,你要是把她们俩淹死了,安老太爷必定会认为你残忍,杀掉孩子还在哺乳期的一对母亲,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三少爷你是那么的仁慈善良,一定不会这样蠢的对不对?   其二,没事儿,孩子都是需要养好的,你看咱们的景卿,多好啊。他的师傅前些日子还夸他呢,说他将来说不定能去考武举,所以孩子嘛,养养就熟了。   其三,三少爷,我对你的心可是真诚的,我只想帮您把景卿养大,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安景卿经此一事,对所谓的哭哭啼啼的小白莲简直是倒尽了胃口,乍一看到白姨娘这识大体的光辉形象,以及慈母一般宽容的胸怀,顿时就跪了,对白姨娘的好感和疼惜之心简直是翻着倍地往上增。   白姨娘成了这件事中最大的赢家,首先,她真正赢得了安景卿的心,其次,她把那两个最大的障碍赶出了安府,最后,在安荣禹的授意下, 她获得了安芪和安景徵的抚养权。   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一交到白姨娘的手上,安荣禹就基本上等同于为白姨娘的三房主母身份做了个认证。这安府里的人,一直在祝姨娘、乌姨娘和陈姨娘这三个人哪个更有可能成为三房主母的问题上徘徊,然而,白姨娘的异军突起,是叫他们始料未及的事儿。   这三房,怕是整个地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了。   至于被赶出门的那两位,因为她们企图继续闹事儿,所以,她们俩被安荣禹无情地打包送了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祝姨娘被送回了亲戚苏家,自从她落魄地回到苏家后,她的舅母可以说是对她极尽苛责,而她的精气神似乎也因此被彻底打击到了,除了知道白姨娘收养了安景徵,发疯似地哭闹了一阵儿后,倒也认命了。   陈姨娘则更凄惨一点儿,虽然在和祝姨娘的骂战和打架中都占了上风,可一回到陈家村,她就被陈丽花给打击惨了。   陈丽花主要是把安家的仇恨转移到了陈姨娘头上:你不是嚣张得意吗?不是耀武扬威吗?你不是成为了三少爷的小老婆,连姨母和亲娘还有表弟的脸面都不顾了吗?我们被打了一顿丢出府去,你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真的是太无耻了,现在好了,你被人厌弃了,不还得灰溜溜地回来当村妇,跟我们一样洗衣做饭养蚕纺布么?   所以,在陈丽花强烈的仇富心理的驱使下,陈姨娘过得无比辛苦,这种辛苦她简直是不能忍受,每当她看着自己日趋粗糙的双手,都会默默地流泪,并怀念过去她呼风唤雨,吩咐一声就有一堆人围着她团团转的幸福日子。   人生真残酷啊。   不仅陈姨娘这么感叹,就连安荣禹也是这么感叹的。   在陈姨娘和祝姨娘被赶出去整整一年后,乌姨娘病逝了。   其实自从陈祝二位姨娘被轰出院子后,乌攸便以为安荣禹的身体健康吃斋念佛为由,把自己锁在了扶风院里。   这是她每次完成任务前的惯例,就是为了不让人们觉得她的离去太过突兀,往往都要在这个时代再生活一年半载,再选择离世。   在她坐在后门的墙头、看着两位曾经锦衣玉食的姨娘仇恨地彼此撕扯的时候,她体内的乌娘便化为了一道青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的心愿实现了,而她要回去,在重生事务所里化为伫立千年才能再入轮回道的木偶。   ☆、第一百三十节 一个比一个靠不住啊(第一卷完)   而在乌娘离去后,乌攸不仅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还开始为自己身边人的未来做起了打算。   灯笼和蜀葵分别被她许给了蔡婆子的两个儿子,蔡婆子如此犀利,两个儿子却都是憨厚忠实的人,而蔡婆子也相当喜欢蜀葵的忠诚能干和灯笼的乖巧可爱,她替自己的儿子求了乌攸两三次,乌攸为求保险,又让林回今出去打听了一下这两个儿子有没有什么喝酒抽烟玩女人不求上进等等毛病,经过调查后,她确信,他们都是根正苗红的好小伙儿,就问了蜀葵和灯笼,问她们答不答应这门亲事。   这俩姑娘都红了脸,扭捏着说,让乌攸做主即可。   乌攸借口说是找人打探过,便把从林回今那里听来的一些事告知了她们,虽说在这古代很难做到双向选择,但乌攸也希望她们不要后悔,所以她说得很详细,也没有隐瞒一些他们的缺点,比如说蔡婆子的大儿子睡前不爱洗脚,二儿子睡觉打呼的事儿也告诉了她们,听得她们俩都笑了。   可以看出来,她们都挺满意的,而且做了妯娌,彼此间也能有个照应。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蜀葵和灯笼都对乌攸百般感激,而乌攸还做了一件更叫她们差点跪下抱着乌攸的大腿喊大佬的事情。   在她们出嫁的前夕,乌攸向安荣禹请求,让她们俩双双脱离了安府的奴籍,也就是说,她们自由了。   这俩傻姑娘在离开前哭成了两朵泪人,蜀葵小脑残粉儿的劲又上来了,说不想离开乌攸身边,乌攸只是笑着跟她们说,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这桌宴席快要结束啦,你们还有更好的东西没有尝过感受过,所以多想想以后。别总回头看。   给两个小丫鬟上完了心灵鸡汤后,乌攸便彻底封锁了与外界的联系。   安荣禹自从不行了之后。整个人倒是收敛了不少,也不和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了,他主要是担心自己的秘密暴露,到时候成为别人的笑柄。   因而在外人看来,以前的安家三少,似乎是浪子回头了。   舆论这东西很有趣,当所有的人都在说你浪子回头了的时候。你再想浪,就有点儿浪不起来了。   每当化出本体四处溜达时,看到安荣禹在书房里跟个发愤图强预备高考的小少年一样用功的时候,乌攸都会想起白姨娘那句话:   “男人。该不行的时候,就得让他不行。”   这句话叫乌攸记了很久,甚至有次在扶风院里闲极无聊时,她和林回今讨论“女人可以有多狠”这个无聊话题,用这句话来做了例证。   这直接导致了林回今每次在三房里看到白姨娘的时候。都夹着双腿灰溜溜地顺着墙根走,并反复给乌攸洗脑,这个理论不太科学,一般的男人,只要哄哄啊什么的就够了。不要随便采取这么极端这么让人伤心的手段,要不然的话好像不大文明。   而乌攸一句话就把他给噎了回去: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我用这手来调教我以后的男人,要你管?”   林回今成功被乌攸这句玩笑话给吓着了,在之后的数天内都不敢近乌攸的身,直到某天他兴冲冲地跑进门来,跟乌攸得意洋洋地说,他今天看到了三个熟人。   起先乌攸还鄙视了他大尾巴狼的样子,但她还是没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问:   “哪三个人啊?”   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林回今敢给她卖关子,她就把将来准备对付自己不听话的男人的那手提前使出来,用在林回今身上。   林回今是什么人,是能和乌攸心灵相通的人,乌攸想了点儿什么他可是门儿清,他立刻收敛起来本来还想卖点儿关子的玩乐之心,跟上了公堂招供似的,把所有知道的事儿一股脑捅了出来。   他上街闲逛,第一个看到的,是祝姨娘。   她似乎是上街来买东西的,穿的衣裳相比于她以前,那叫一个艰苦朴素,多余的首饰也没有,最奇怪的是,她那股气质都没有了,整个人看起来蔫不唧唧的,没精打采,看起来只是一个稍微漂亮一点儿的少妇,眼中的神气都消散了。   林回今还在感叹,这真的是环境改变人生啊,结果一转脸,还没溜达出一条街呢,就碰上了正在和一个小贩就一个粉饼盒的价格争执得面红耳赤的陈姨娘。   祝姨娘没了精神,可陈姨娘却是精神十足,感觉她简直像是刚喝了十八碗透瓶香,酒劲儿没处撒,就出来找人吵架了,在和小贩讨价还价的过程中,她一直致力于挑粉饼盒哪里哪里不好,而小贩表示,你觉得不好你走啊,赖在这儿搞毛,可她偏偏又是不走,死活都要小贩把粉饼盒的价钱压下来,看她跟小贩那个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感觉俩人分分钟都能打起来。   看到了祝姨娘,又看到了陈姨娘,林回今就来了精神,开始脑补,如果这俩人在这条街上风云际会,会不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啊之类的?   于是林回今很是八婆地跟着陈姨娘,看着她一路吵过了市场,从刚才的那个粉饼盒的价格吵到了一个碗的价格,林回今都跟累了,而陈姨娘还是一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架势,到最后也没有和祝姨娘碰上。   林回今觉得自己不能再跟了,再跟的话,说不定会被陈姨娘吵出来个神经性耳聋,怪亏的,于是他一面挖着耳朵一面往回走,想着回去该怎么跟乌攸汇报今天的所见所闻,可他走到半路,便被一个穿着斗篷的金闪闪的身影拍了拍肩膀。   没错,这货就是他们俩的老板温羲和,乌攸所叫的“文胸老板”。   跟乌攸混久了,林回今一看到老板,嘴就一下子秃噜了:   “文胸……”   林回今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没有再说下去,而温羲和居然也没有介意,他告诉林回今,他要回去了,在这个空间里玩够了,他还想去别的空间里好好转转,他还对林回今说,转告乌攸,她的下一个任务已经下达了,等她回到事务所里,就得马上去执行,在这里的一年权当是休养生息,调整状态。   说完,文胸老板就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飘走了。   ……   乌攸听林回今说完,急忙问他:   “那你问他没有,咱们的下一次的任务是什么?”   林回今答道:   “问了,他说……是种田,他还叫我转告你,在下个空间里,你的能力有点儿弱,所以他给你稍微加强了一下。他还让我跟你说,别跟他客气,不用谢的。”   得了吧,谁想谢你?   乌攸一向不对自家老板设定人物的能力有信心,只盼着不那么坑爹就好。   哎,对了,提起这个,乌攸还有一件事没有搞明白呢。   乌攸问正在无聊地数自己的手指头玩儿的林回今:   “我问你一件事儿。你和文胸老板是什么关系啊?你到底是怎么进到事务所里来的?”   林回今很老实地答道:   “我是面试来的。”   乌攸一眯眼睛,继续确认:   “那你有什么技能呢?除了你那点儿医药知识外?”   林回今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肯定地答道:   “因为我帅。”   乌攸毫不犹豫地操起了桌上的剪刀,而见势不好的林回今立马变乖了,交代道:   “我和老板有渊源来着。”   乌攸就是这么想的,之前她曾看到不少次,林回今和老板勾肩搭背地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看就是熟人,搞不好林回今是老板的姘头或是小情人儿,之所以能进事务所,绝对是老板走后门给硬塞进来的。   林回今在知晓了乌攸的想法后,立刻双手举过头喊起冤来:   “我和他没那种关系好不好?……我救了他的命的!”   哎?有料?   难不成是老板去人间混,结果被林回今救了一命?老板的能力不会挫到这种地步吧?   于是乌攸说:   “你说详细点儿,怎么回事?”   乌攸满心想要听到的是一个充满凄风苦雨的故事,里面最好有黑道少爷啊、雨夜救美的情节,但是林回今给出的答案却叫乌攸产生了吐血的冲动:   “我不是跟你讲过这件事吗?我是被车撞死的,因为我去救了一只猫……”   乌攸之所以没有吐血,是想撑过这口气,把心头的疑惑证实了:   “你不要告诉我,老板就是那只猫?”   不幸的是,林回今点了点头:   “是的,他那次跑去人间玩儿,嫌变成人麻烦,就变成了猫,结果就被路过的聪明可爱的我救了啊。”   乌攸的嘴角颤抖了两下,不敢置信地继续问:   “我记得你不是把那只猫一脚掀到车轮底下去了吗?这样也算你救了他?”   林回今肯定地说:   “当然算,我的初衷是好的,当时我撞进事务所的时候,没见到老板,就直接被聘用了,我还觉得奇怪呢,嘿嘿,后来一见到老板本人,他才告诉我,我救了他,他让我好好干,在事务所里永远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   看着林回今捧着自己的脸作自恋状,乌攸翻了个白眼。   果然,老板和搭档,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看来到了新世界新任务里,还是相信自己更靠谱点儿!   ☆、第一节 贵圈真乱   乌攸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新空间。   ……老板,压榨员工过头了喂,要不要我吐口血给你看,你才舍得稍微放松一下对我的管制么?   容易么她,刚刚结束了乌娘那边的任务,回到事务所,刚刚拿起新雇主的资料,连看都没来得及看,那每次穿越重生前都会出现的透明漩涡便出现了,耀武扬威地在她面前兜起了圈圈。   ……这杀千刀的老板!我还什么都没看呢,你心急个毛线团!   乌攸连句“你大爷”都没顾得上说,就被强行传送了。   她睁开眼时,身处的地方是一间小卧室,当然,就豪华程度来看是和安府那种败家子儿似的铺张没法比的,就是一普通人家卧室的标配。乌攸刚刚是在一个摇篮旁边坐在矮脚凳子上打盹,一惊醒后,摇篮便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两晃,里头很快有了动静。   乌攸定睛一看,一个大概一岁刚出头的小孩子正吮着手指头,安静地眨着大眼睛看着乌攸,一脸好奇。   ……这是我生的娃?   乌攸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的。   她由于刚苏醒,脑子也不大清醒,伸手去检查了一下婴儿的性别。   哦,是男孩,如果这家人有重男轻女倾向的话,那自己就不用虚了,一儿在手,天下我有。   诶?等一下……   乌攸凝视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这手……似乎是个小女孩的爪子吧?   看手的型号,自己应该还没超过十岁的样子,但手心已经有茧子了,看来是常年干活留下的印记。   乌攸忍不住冒出了一头黑线。脑补功能全面开启:   难道我这么小就有个娃了?这是哪个架空空间,人类的体质居然这么逆天?孩子是谁的?隔壁二狗子?   不不不,关键是这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乌攸瞎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撑住了满是虚汗的额头:   没办法,先读取本体的记忆吧。那份资料留在事务所里了,现在她连基本的情况都不清楚,如果突然有人闯进来,问她点儿什么,那她可就彻底抓瞎了。   在闭上眼睛,准备读取本体的记忆时,乌攸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林回今呢?他不是跟自己一起来的吗?   乌攸习惯性地抓向自己的腰部。以为那里还会有一块玉玦之类的东西,可是却抓了个空。   这什么情况?林回今去错频道了?还是在重生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被卡在传输通道里没能出来?   乌攸压紧发麻的太阳穴,发狠地揉搓了两下。骂自己:傻啊你,连这都忘了,林回今既然不在自己的身边,按照事务所的规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在这次的穿越中。他会有一个实体。   也就是说,他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不存在的人”。   可是他现在在哪儿?   乌攸感觉不到林回今的存在,心里就有点儿怪怪的,一边心想着这个小子最好快点儿出现不要随便玩失踪,一边开始着手读取本体的记忆。   随着乌攸闭上眼睛。一帧帧画面快速地从她眼前闪烁而过。   嗯,这个姑娘叫阿攸,跟自己的名字差不多。   阿攸,时年7岁,全名楚阿攸,娘早亡有爹爱,有弟弟一枚,叫楚岳,阿爹名叫楚吾晓,在城里经营着一家小客栈(尼玛老板你给我解释解释呢,这经商和种田完全两码事好不好?),日子还算能自给自足,偏偏极品奶奶家连番上场骚扰,以把家搞得鸡飞狗跳为己任。   极品奶奶家有俩儿子,大儿子楚吾曦,小儿子楚吾晓,此奶奶天生心长得偏,就喜欢大儿子,坚信小儿子有什么事儿关我屁事,一心疼着楚吾曦,结果成功培育出二世祖一名,仍不思悔改,伙同大儿子拼命啃二儿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楚吾曦,阿攸的舅舅,滥赌嗜酒,性别男,爱好女。   乔二娘,楚吾曦之妻,阿攸的舅母,也不是省油的灯,乃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信条笃信者之一。   舅舅的女儿楚仙儿寄养在小客栈,与阿攸和阿爹及阿岳生活在一起。   乌攸看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有点儿hold不住了。   等等,舅舅的女儿为毛寄养在自家的客栈里?这不科学吧?   而接下来的神展开,更是叫乌攸接受不了:   楚岳,阿攸唯一的弟弟,在被奶奶喂食食物时,不慎被果仁噎死,奶奶心虚,居然把这件事嫁祸到年仅7岁的阿攸身上,阿攸百口莫辩,被家人鄙弃,奶奶甚至倒打一耙,声称再见到阿攸就要掐死她这个“杀害了她孙子”的死丫头,而阿爹也因此心力交瘁,为了叫阿攸尽快摆脱家庭的纷扰,匆匆将阿攸定亲给了隔壁的某公子,不料那公子是个隐形渣男,擅长各种热暴力与冷暴力,阿攸生活艰苦,年15,郁郁而终。   妈蛋,贵圈真乱。   这个家简直是没有正常人的节奏,阿爹是个纯种的薄皮大馅大包子,奶奶舅舅舅母不用说,简直可以展开一场“谁比谁极品”的大赛。   ……所以,这回的主题是什么?   乌攸试图从阿攸的心里读出来她最强烈的渴望是什么,但是阿攸的心里对此是一片混沌的。   是想搞死极品?是想带着阿爹和家里的客栈奔小康?还是想甩脱未来的渣男,好好地谋个好郎君?   好难选啊。   乌攸在以前执行重生任务的时候也遇上过这样的现象,当事人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所以作为重生事务所员工的自己,就需要在重生过程中一点点儿摸索了,谁叫他们是做服务业这行的,顾客是上帝么。   闹清楚了现在自己正处在怎么一个极品之家,外加短暂的闹心后,乌攸迅速进入了心理调适期。   每个顾客在选择重生时间的时候。总会选择一个关键的节点,这个节点,基本上是她们生命的转折点。   就比如说上一个任务里。乌娘是选择了她进入安府的时候重生,而阿攸。选择的则是奶奶将要来城里探望自己一家的时间点重生,在这次奶奶到访后,她的弟弟就被一颗没嚼烂的杏仁给噎死了,也改变了阿攸整个的人生走向。   想到这一点,乌攸扭回头去,趴在摇篮边,用同样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戳起了土制摇篮中小婴儿幼嫩的小脸蛋。   当然。在动手之前,乌攸先小心地用手指捅了捅一侧的墙壁,生怕自己把上一世里的那一身怪力给带了过来,如果只是把墙戳出一个石灰洞还是小事。万一一个没掌握好,把还娇娇软软身在襁褓的婴儿给戳坏了,那自己就可以去死了。   经过测试后,乌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那个妖孽的力气没有带到这一世来。   可是。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乌攸凝声屏气了半天,也没感应出来体内有什么查克拉的流动,五感之类的也完全没有提升,至于平地飞升之类的超自然能力,自然也是没有的。   乌攸站在原地又蹦又跳。比比划划了半天,没寻摸出来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就在屋里兜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出了一面被磨花了的小铜镜,想看看自己的长相怎么样。   铜镜中映出的面貌,叫乌攸很满意。   是个小美女的坯子,七八岁左右,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尖尖的小脸蛋颇有点儿未来小妖孽的劲儿,眼睛下还有卧蚕,睫毛长长翘翘,虽然说不上是祸国殃民,人见人爱倒还是能勉强算得的。   虽然说不该对雇主的外貌有什么微词,但是乌攸毕竟是女人,能重生成个小美女,还算是蛮开心的。   她刚刚把镜子放下,就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好像是一个男人气恼的训斥声:   “你给我跪好了!叫你捣药,你倒好,直接睡着了!我雇你来是叫你干活的,不是叫你趁机躲懒的!去去去,在门口跪个一炷香,好好反省反省再进来!”   乌攸好奇地从门口探出头去,发现自己身处的,是阿爹经营的小客栈的后院位置,而听声音,训斥声是从院墙外传来的。   出于一种奇异的第六感,乌攸悄悄地打开了闩着的后门,出去看了一眼。   她一打开门,朝左边一看,就碰巧看到一个眉目俊俏的、身着一身深蓝色素面袍子的十岁模样的男孩正皱着一张帅气的脸跪在一家医馆的后门外,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似乎很不情愿这么不舒服地跪着。   乌攸还在琢磨,这个小帅哥会不会就是未来那个阿攸嫁过去的小渣男,小帅哥就回过了头来,和乌攸撞了个面对面。   一和他的目光接触,乌攸就瞬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特么难道就是遇到了前世知己的感觉?难不成自己在一个架空的空间里,居然邂逅了一个前世的人,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乌攸的臆想很快被现实打破了,因为那小帅哥在凝视了自己半晌后,用还没经历过变声期的嫩嫩童声问:   “乌攸吧你?是我啦,林回今。”   乌攸一听,什么诗情画意都消失了。   不过碰上了就是好事,他现在在隔壁医馆,可以说是和自己住得很近,能够互相有个照应。   可……林回今你盯着我的眼神这么古怪是要闹哪样?   在乌攸以为自己的脸上开了朵花的时候,林回今用一种不大敢相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好久,才说出了一句话:   “……你好丑。”   ☆、第二节 专业坑下属一百年   乌攸先是懵了,花了点儿功夫,才消化了林回今所说的话,然后便恨不得一巴掌呼到林回今脸上去。   你特么就不能说点儿有营养的话?一见面就黑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上司了?   但看着林回今一脸的鄙弃,乌攸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林回今的审美水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高了?尽管自己夸自己感觉有点儿怪怪的,可阿攸这具身体的皮相是真的不错,算是乌攸见过的孩子里质量相当高的那一挂的,但林回今却如此肯定地说,你好丑。   这难道是男女审美的差异?   林回今往医馆里张望了一番,飞快地爬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凑了上来,有点儿可怜地看着乌攸:   “你还没照过镜子吧?这姑娘长得……嗯,攻击小孩的外貌好像不大好……你还让我说吗?”   林回今的态度实在是太可疑了,叫乌攸对自己的认知都产生了三分怀疑。   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可以界定为“丑”的范畴么?   乌攸想得欲仙欲死,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眼睛没有花,她把林回今叫到了更近的地方,用他黑而清澈的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来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铜镜里眼花了,把一个丑女孩看成了一个绝世大美女。   很显然,人的眼睛不会发生发生那么大的审美偏移,她左看右看,也觉得林回今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小人是个小美女,眼睛是眼睛,鼻子也是鼻子,哪里不对劲……了?   想到鼻子眼睛,乌攸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但是,她发现了一件严重的事情——   自己的鼻子好像摸起来挺塌的啊,不像是映出来的那么直挺。   确定了这点后。乌攸又摸索向了自己的眼睛。   卧蚕没摸到,乌攸却感觉自己摸到了眼袋。   眼睫毛没那么长,眼睛也没那么大。不仅不大,还似乎是个眯眯眼,眼睛上下的宽度就和眉毛的宽度差不多。   哎。不对啊。这样的话,自己映出来的影子就该是四条眉毛两两分布在脸上,怎么会照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女?这难道是眼睛自带的ps功能?   林回今看乌攸傻眼的样子。还有点儿担心地把手伸出来贴在了乌攸的额头上:   “怎么了,被你的脸给吓傻了?”   ……林回今,你特么不会安慰人就闭嘴。   幸亏乌攸重生了那么多事,这样那样不科学的事儿都见惯了,不就是映照出来的脸跟自己真实的脸不一样么……   ……   尼玛,恐怖事件啊这是!   乌攸就算是胆儿再肥,碰上这样叫人细思恐极的事情,也不免打了个颤。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提前变成了青光老花白内障。乌攸甩下了林回今,撒开双腿窜进了屋里,把那面磨损的铜镜给带了出来,临走前她还留意多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弟弟。   嗯,睡着了,吮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哭不闹,很乖的样子。   乌攸稍稍地母性爆发了一下,但立刻被现实吸引了回来:   先把灵异事件解决了再说!   她拿着镜子跨出院门,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林回今揪过来,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看看里头的人!快看!”   林回今还以为乌攸是当美女当惯了。突然换了一张丑女的脸,不能接受现实,所以他暂且收起来了嘲讽乌攸的心态,打算发掘出来点儿词汇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小心脏,可是,在第一眼看到镜子里那个端正漂亮的小美女时,林回今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脱口就是:   “这特么谁啊?”   半晌林回今才反应过来,把镜子拿过来,把里头的乌攸那张娇俏异常的小美女脸和乌攸现实中的脸对比了对比,突然把镜子揽进了怀里,一副神经失常的样子,嘴里开始喃喃地叨念: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恶灵退散退散……”   看着林回今神神叨叨的样子,乌攸忍不了了,她捧着林回今的脸,把他的脸放正,逼他直视着自己,认真地对他说:   “你好好形容一下,我现在到底长什么样儿?”   林回今还没有从灵异事件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直到乌攸威胁他如果再不说就扣他工钱,林回今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嗯……你的脸上,加上你的眼睛,一共长了四条眉毛,不过这也蛮有后现代主义的美感的。你的鼻子像是刚塌过方一样,鼻梁骨小的时候可能是被平底锅拍过。不过这很可能不是你的错。你的嘴,呃……咱们不说嘴了行吗?你脸上有点儿小斑点,仔细看看……如果接受了这个画风的话,还是蛮可爱的……”   林回今叨叨叨叨地形容了一番后,乌攸总算是对自己的外观有个准确的认识了。   镜子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而自己为什么在别人眼里和镜子里完全是两个人这件事,那就得问问温羲和,她亲爱的大神老板了。   老板,为什么会这样,你倒是给我个解释呢?   乌攸不由地想起了在上一次任务里,老板托林回今给自己带回来的那句话:   “……在下个空间里,你的能力有点儿弱,所以给你稍微加强了一下。”   嗯,所以呢?这一世里,我长得很丑,于是老板你给我加强了一下,让我在镜子里看起来是个能颠倒众生的绝世小美女?   这是特么什么鸡肋能力啊摔!   ……好的,温羲和,老板,你真的是专业坑下属一百年,品质有保证。这种无耻到爆棚的技能,你居然能如此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来,我真的很佩服你脑回路的走势。   乌攸虽然打心底里不想承认自己的技能就是这么的鸡肋,是这么的坑爹不打折,但事实都摊在眼前了。她不想接受也没办法。   老板,等我回去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乌攸定下神来,把自己本体阿攸的故事告知了林回今,让他也好歹有个准备,但是在整个讲述过程中。林回今都是一副神游天外魂不守舍的模样。等到乌攸讲完,她才注意到林回今一直在拿着镜子朝自己这边晃,眼睛不时地往镜子里瞟。   难道这孩子到现在还在惊吓中没有恢复过来?   乌攸刚准备开口问林回今怎么了。林回今就喃喃地看着镜子嘀咕道:   “这才是你么……”   ……林回今,我知道你是颜控属性,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瞧不起长得丑的姑娘?丑女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在乌攸恨不得脱下自己的鞋去敲他的脑袋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突然从客栈后门里探出了头来,吓了乌攸和林回今一跳。   那个男人先是打量了一下林回今,才对乌攸说:   “阿攸,刚刚阿爹叫你,你是不是没听到?”   乌攸脑海中储存的阿攸记忆顿时受到了触动,她张口就无比自然地叫了出来:   “阿爹……我错了。不该乱跑的,我马上回去看着弟弟。”   乌攸本来就是个反应极快的人,应对这样的场面自然是驾轻就熟,无外乎是马上自己承认错误,不惹得大人生气便是。   中年男人似乎很诧异于乌攸认错的爽快,他把手按上了乌攸的小脑袋。轻柔地抚了抚:   “阿爹也没怪你,只是以后不要瞎跑了。”   说着,他抬眼看向林回今,问:   “这位小哥是……”   林回今之所以能进重生事务所,他的反应能力就不会弱到哪里去。听到中年男人这么问他,他立马反应了过来,作懂事的好学生状,先是行了一礼,才说:   “叨扰了令爱,小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生是薛记医馆的学徒,因为躲懒被掌柜的逐出来反省思过,令爱听到响动,便来问几句。刚才小生的脸弄脏了,令爱好心,还将铜镜拿来给小生。”   说着,林回今一副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模样,把镜子递还给了乌攸,还朝乌攸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   “多谢姑娘关怀。”   乌攸看着林回今的样儿,实在是想象不到在几秒钟前,他还在抱着镜子露出一副无药可救的花痴相。   这货也是个演技派。   中年男人,也就是楚吾晓,阿攸的爹,对林回今的知礼很是满意,冲他点了点头后,便拖着乌攸的手,把她拉到了门里。   一关上门,楚吾晓便笑容满面地又摸了摸乌攸的头顶,说:   “阿攸,今天阿爹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些什么呀?”   乌攸乖巧地仰着头,说:   “阿攸想吃面。可饭前阿攸还得去给弟弟做米糊呢。阿爹给阿攸做吃的,阿攸给弟弟做吃的,好不好?”   卖萌这种事儿,对乌攸来说还是小case。尽管阿攸的身体从理论上来说卖萌也不一定有人能买账,不过,对自家阿爹卖卖萌,好像效果也不错。   比如说现在,楚吾晓就是一脸“吾家有女吾自足”的表情,对乌攸说:   “那好,阿攸去给弟弟做米糊吧。注意别把米糊给撒了,也别烫着自己哦?”   天啊,跟上一次任务里的主要角色安荣禹相比,楚吾晓简直是温柔到没得救啊。   但是这个楚吾晓……好像也有点儿不科学。   原因是他的外貌。   一头墨黑色的长发上插了一根木发簪,漆黑的发色映得他的皮肤如玉般光泽透亮,双目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神闪耀如星辰,身材颀长纤细,根本不像那些已婚多年的男人,连半点肚腩都没有,要不是他的眼角有几道性感的细纹,估计乌攸更愿意把他认为阿攸的哥哥。   乌攸悄悄地打量着楚吾晓微笑起来春风和煦的样子,很想问一句:   爹,我是你亲生女儿不?   ☆、第三节 一家子都好可怕   后来,乌攸趁着给弟弟调兑米糊的时候,又挖掘了不少阿攸本体的记忆,发现自己病逝的阿娘贺氏也是个美娇娘,她是在产下了自己的弟弟后,气血两亏,落下病根,于半年前去世的。   比对一下爹娘的基因,再看看自己,乌攸不得不承认,楚家的基因在自己这里发生了严重的突变。   乌攸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把一碗热水和磨好的米粉搅拌好,刚准备从垫脚的凳子上下来,一个小姑娘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小姑娘似乎跟乌攸很熟的样子,进来先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阿攸姐姐”,为了明确她的身份,乌攸读取了一下阿攸本体的记忆。   嗯,这原来就是楚吾曦和乔氏寄养在自己家的闺女,小名仙儿,比自己小半岁,自己应该叫她一声仙儿堂妹来着。   这姑娘的名字和她的外表挺吻合的,白白嫩嫩,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张嘴唇格外鲜艳,好像是天然地抹了一层胭脂,叫声“仙儿”倒也不亏,乌攸都可以想象,如果这么一个名字顶在自己头上,自己恐怕出去都不好意思报自己的名号,不然非生生笑掉别人的大牙不可。   在阿攸的记忆里,这仙儿表妹不是个坏人,小时候挺爱哭的,所以从小阿攸就护着她,如果有年龄相近的小孩子来欺负她,阿攸绝对会一马当先,张牙舞爪地追打在他们身后,直到把他们打得告饶,保证不敢再来欺负仙儿为止。   ……既然阿攸有了这样的前科,看来她是装不成什么软妹子了。   不过乌攸想了想自己顶着这张脸卖萌撒娇的样儿,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飞快地否掉了这个念头。   乌攸定了定神,笑着问仙儿:   “怎么啦?是饿了吗?阿爹正做饭呢,一会儿就能吃了。”   没想到仙儿瘪瘪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美女果然是美女啊。哭起来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   来,小美女,让怪阿姨来好好安慰一下你。   乌攸用小围裙擦了擦手,从凳子上爬下来,想抬手给她擦眼泪。   没想到。仙儿巧妙地往后躲了一下。闪开了乌攸伸过去的小手,但她的动作看上去只是不经意的,在闪开乌攸的手之后。她仍哭哭啼啼地站在一边,擦了两把眼泪后,便用楚楚可怜的小狗眼看着乌攸,好像在等着乌攸问她原因。   乌攸怔住了,几秒钟后,她感兴趣地挑起来了一边眉毛:   哦?看来这仙儿表妹,有点儿和阿攸印象中的不大一样呢。   按照阿攸的记忆,一般这个时候神经粗短的她是不会察觉到仙儿表妹刻意的闪避的,然后在仙儿露出这样的眼神时。她基本上都是即刻问仙儿是怎么了,然后再立刻跑出去替她出气。   但刚才仙儿明显是躲过了她意图给她擦眼泪的手,是因为什么?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还是……   还是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刚干完活脏,不配碰她粉雕玉琢的小脸?   乌攸先在心里默念了三句“心理阴暗啊你”,做完自我批评后。她冒出来了个想法:   不就是想让我上去安慰你吗?我先听听看你说什么。   想好了后,乌攸问仙儿:   “仙儿妹妹,怎么了?”   仙儿先吸了两下鼻子,才委委屈屈地说:   “阿攸姐姐,阿爹说了。奶奶明天要来看弟弟。”   乌攸点了点头,她比仙儿更清楚,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老太婆拿杏仁往自己弟弟嘴里塞,把他生生给噎死的日子,就是明天。   仙儿提这个干什么?   乌攸耐心地等着仙儿的下文,可是仙儿只用一双滚圆的眼睛委屈地凝视着她,好像乌攸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奶奶来了……so?   按照这本体阿攸急脾气的性子,现在就该追问她了,但乌攸此时把贱人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不去问,而是对仙儿说:   “那正好呢,我也好久没见奶奶了。阿岳见到奶奶,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你不是要说吗?你吊谁胃口呢?你倒是说啊?   哦,你不说啊,那算了,我不开窍,我是个傻子,我特么就不问你怎么了,你来打我啊。   果然,仙儿对于乌攸的平静表现有点儿愣了,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乌攸问她一句,只好委屈地说:   “没事儿了……”   擦,说话说半句,你有没有人性啊!   乌攸对于这种欲语还休的说话方式简直反感到骨子里,所以她懒得搭理仙儿了,只是平静地说:   “那好吧,我去把阿岳的米糊给端过去,他该饿了。我先走了。”   仙儿似是没料到乌攸真的不问她了,一双眼睛睁得越发大,乌攸可没空拿自己的眯眯眼和她比大小,所以她踩上凳子,端下米糊,便朝阿岳的屋子走了过去,留下了仙儿一个人,扭着袖口自个儿跟自个儿生闷气。   ……   在米糊变温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乌攸借机梳理了一下记忆里自己这位仙儿表妹的人生轨迹。   她是楚吾曦的长女,据说乔氏刚刚产下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看到自己生的是个女孩,就又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和楚吾曦嘀嘀咕咕,其表情阴暗猥琐得就像是在讨论是要把她杀掉bbq还是做汤。他们的古怪行径被自己的娘贺氏撞到过好几回,当时贺氏只是起了疑心,并未多留意。   后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贺氏从外归家,却发现一棵树下的雪堆里露出了一角蓝色的襁褓,她好奇地过去扒开雪堆一看,顿时吓坏了,艾玛这不是我小侄女吗?   贺氏把孩子抱了回去,交还给乔氏的时候,却被乔氏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说好不容易把这个丧门星赔钱货丢了出去,你还给捡回来,你养啊你这个煞笔。你生了个女儿养还不够,还想害我,你简直是没有良心。   贺氏一时间居然忘了回嘴,甚至开始怀疑这事儿到底是自己没良心还是乔氏没良心,她回去跟楚吾晓一讲。才把险些歪曲了的世界观给正了回来。   也因为这件事。她产生了要分家的念头。   贺氏的娘家在楚家邻村的邻村,也算是个小康之家,给女儿的陪嫁足够丰厚。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过来之后的事他们很少过问,后来贺氏想把自己的嫁妆拿了出来给楚吾晓,让他在城里开个小饭馆小客栈什么的,最好离家远点儿,省得再接触自己这个可怕的大嫂。   贺氏也有阿攸这个闺女,她真担心哪天乔氏看自己的闺女不顺眼,也给丢出去,那自己哭都没处哭去。   但是她提出的申请遭到了婆家的强烈反对。首先就是自己的婆婆,胡氏,把一哭二闹三喝药的戏码上演了个全套,而这一次,由于自己妻子的坚持,再加上多年来被自家老娘偏心偏到南太平洋的举动弄得寒了心。一向包子的楚吾晓这辈子第一次明火执仗地对付起了他娘。   他清楚得很,哭嘛,肯定就只是干打雷不下雨;闹?顶多是哀嚎几嗓子“你不孝顺”“你要气死我”,最不济也得吐两口白沫抽抽两下;三喝药?娘你不要哄我了,你喝的明明就是红糖掺水。   经过这次的闹腾后。贺氏的世界观简直被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首先,自己的嫁妆想要给自己的男人用,不仅要经过婆婆的同意,还得经过大嫂和大哥的同意。   其次,他们的理论就是生女儿完全赔钱,就应该生下来被掐死,后来贺氏忍无可忍地问乔氏,你爹妈当初生下你的时候怎么没掐死你,乔氏的回答叫人恨不得大耳刮子抽死她:谁叫他们没掐死我?那是他们心慈手软,怨不得别人。   最后,贺氏总结结论,这家人都特么的好可怕。   而坚定了与恶势力斗争的信心后,最终贺氏和楚吾晓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尽管这胜利基本上等同于失败。   贺氏的嫁妆可以提走,但是得留下不少硬物,比如说一对金银项圈,一对珍珠耳坠,一个玉石戒指,还有那些锅碗瓢盆、床上用品,统统不许带,而楚吾晓分走了家里三间土坯房的其中之一,还是房顶漏了一半的那种,天上一下雨,家里的家具就往起漂,至于家里的地,呸,都给你房子了,你还想闹哪样?   可楚吾晓已经被亏待惯了,得了间房子他还挺高兴,费了点儿工夫,一个人出活出力把房子修葺一新,转手给了别人,得了些银钱,又东拼西凑地凑了些钱,再加上妻子的嫁妆,好不容易才从乡间进到城里,在城里开起了一家小饭馆,经营了三四年后,盈利不错,他们又借了些钱,变卖了些物件,将饭馆扩建成了一个小客栈,眼见着一天天经营步入了正轨,他们也陆陆续续把借来的外债给还得差不多了。   这话说着简单,可是楚吾晓和贺氏可是为了这家小客栈用尽了心血,外带还得抚养两个孩子。   没错,就是两个,自从贺氏把仙儿抱回来之后,乔氏就开始耍无赖,不给仙儿喂奶,而贺氏正在哺乳期,奶水也还算充足,阿攸一个人吃还有富余,只好先给仙儿喂着。   她常问乔氏,你还真打算饿死仙儿啊?这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乔氏真的让贺氏见识到了,什么是无耻的最高境界:   “我都要把她丢了,你却把她捡回来了。你捡到的就是你的,这娃儿谁啊我不认识。”   没办法, 善良的贺氏只好把仙儿养在了自己身边,总不能真丢回给乔氏,叫她活活饿死吧?   ☆、第四节 包子爹啊包子爹   所以说,仙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被爹娘抛弃了,养在叔父叔母身边,虽然也是被疼爱着长大的,但心里始终迈不出去那个坎,而且她那对只管繁育男性的父母,在成功得了一对双胞胎男婴后,无比爽快地把女儿甩到了脑后。在阿攸的记忆里,就连仙儿的婚事,都是自家阿爹想法子操办的。   这些事情大半都是贺氏告诉阿攸的,倒不是她有意要教阿攸仇视她奶奶一家人,只是因为她单纯觉得,这家人都是蛇精病,离得越远越好,尤其是阿攸,她还记得,自己大嫂把孩子扔了还振振有词的模样。那还是她亲生的呢,若是阿攸有一天招惹到了她……   贺氏除了跟阿攸吐槽外,其实也没多说些别的什么坏话,只是告诉阿攸,他们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亲人,如果他们对你不好,只需要远离就好,没必要撕破脸皮,她还告诉阿攸,仙儿很可怜,要多照顾照顾她。   ……但是乌攸现在敢确定,这仙儿绝对没有可怜到自己需要牺牲自己去可怜她的地步。至少乌攸看出来,首先,她有点儿美女共有的通病,就是骄傲,可是她又是那么频繁地朝自己求助,时时刻刻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眼睛里自带闸门放水控制系统,眼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结合她的生活背景,乌攸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这姑娘,可能是有点儿玻璃心外加公主病的初期症状,病因是想要通过眼泪博得别人的关注和爱护,她本来就美,再把自己弄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容易就能赢得别人的怜爱。   但是,这种症状是有后遗症的,如果把握不好,很容易把自己搞成不作不死的局面。   就比如说刚才的那番对话,明明她只要好好说话,乌攸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她偏偏扭扭捏捏做欲语还休状,还含含糊糊地不肯说清楚。年月一久,别人肯定就没心思再哄她,可是她一旦不被人哄着的话,最有可能的后果就是她也觉得很委屈,认为别人对她不好了,不喜欢她了。于是便很有可能会把之前的症状变本加厉,更加泪眼朦胧,更加柔柔弱弱。如此恶性循环,到最后坑的是她自己。   想到这儿,乌攸突然产生了些许好奇心,想要去看看仙儿干嘛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   果不其然,她没花多少功夫,就在大厨房边看到了仙儿和楚吾晓。   自家的帅哥阿爹正被仙儿小萝莉抱着大腿,一脸无奈,而仙儿则抽抽噎噎地哭成了个泪人儿,乌攸把自己藏好,竖起耳朵偷听仙儿在说些什么。   一听。她的脸就黑了。   “呜呜,二叔。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了什么啊亲!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亲!   幸亏楚吾晓不是个听什么就信什么的人,他温柔地问仙儿:   “那你问姐姐什么了,她不理你?”   仙儿委屈得整张小脸儿都皱了起来:   “我说奶奶要来了,可是她说她要去喂弟弟……姐姐是喜欢弟弟不喜欢仙儿了么?仙儿……仙儿……哇……”   ——姑娘,你哭起来也是个美女。我承认,但是咱能凭良心说话么,你说奶奶要来了,又不说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哭些什么想些什么啊!你说话光说前因和后果,中间的内容是被你给吃了么?   楚吾晓摸了摸仙儿软软的头发,说:   “行,先别哭了仙儿,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问阿攸的。如果是真的的话,我会叫她给你道歉的,好不好?”   看着仙儿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说“好”,乌攸微微地眯上了眼睛。   看来,这姑娘得好好调教一下,心思并没歪到哪里去,如果调教得当,说不定将来她还有得救。   好歹是堂妹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本体也罩了她一段时间,总不能不仗义地把她直接给甩了对吧?   看着仙儿不哭了,楚吾晓也松了口气,他柔声问仙儿:   “那你到底想跟姐姐说些什么呢?你告诉二叔,二叔去告诉阿攸。”   仙儿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红鼻子,小声说:   “……奶奶来了,那我穿什么衣服呢?”   ……   ……   ……   关我什么事儿啊亲!你不要这种事情也拿来问我啊!   乌攸沉痛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小姑娘,暗暗地又给她加上了“自理能力不强”这个弱点。   这小姑娘,年轻的时候还能凭借着自己漂亮的外貌来表现自己的可怜兮兮,以博得别人的疼爱,可等年华老去呢?那时候她能怎么办?乌攸可是见过无数个趁着年轻恃靓行凶的姑娘,比如说上一个任务里的安滢,就觉得全世界都该爱我,可她们从来想不到以后。   岁月是把杀猪刀,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乌攸永远记得一句话,少似貂蝉老似猴,多美的美女,到了一定的时间都要修炼自己的气质,老了才能看着叫别人舒心。而一个爱哭包呢?到老了除了因为流泪过多,得白内障老花眼的概率蛮高的,还有什么用处?   嗯,改造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不过乌攸有信心,一定能把仙儿改造过来。   勘查了一下仙儿的行动,又对她做出了个简单的前景评估后,乌攸返回了卧室,而那里的面糊刚刚温好,乌攸便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把面糊喂到了弟弟阿岳的嘴里。   阿岳是个乖孩子,吃起东西来安安静静的,乌攸自从穿来后就没听见他哭过,而安静的孩子尤其招人疼,乌攸看着他一张一合的樱桃一样的小嘴,心也渐渐软了下来。   阿攸的情感是无法主宰她的身体的,但乌攸接受了阿攸的记忆,就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她的情感指向的影响,再加上阿岳又是个这么乖巧的孩子,喂什么张嘴就吃,一双水晶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还懵懵懂懂地盯着乌攸,眼神里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的依恋成功把乌攸的心给融化掉了。   喂了小半碗面糊后,他打了个饱嗝,算是吃饱了,吃饱了之后,他开始有点儿兴奋,吹泡泡给乌攸看,还用小手努力地抓住乌攸伸过来逗弄他的手指头,想要含到嘴里去。   乌攸轻轻用手抓住他软软嫩嫩的小脚丫子和小手,他的骨头还软得很,摸起来很舒服,但这样的柔软,也表示他还毫无自卫能力。   想到明天,那位熊奶奶就要大驾光临了,乌攸就是一阵胃疼,同时心里也有点儿担忧:   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说话还没有分量,假如要打起来的话,肯定也只有吃亏没有占便宜的份儿。   自己的阿爹?   算了吧,自从他从家里分家搬出来后,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着家里,是自己把好端端的一个家给拆成这样了,所以,他对于家里所有的无理要求都是有求必应,甚至亏着自己去贴补家里头,奶奶一嚷嚷头疼脑热,他就去药铺里买最贵的药送回去,楚吾曦一说手头上没钱了,他只要手上还有闲钱,就绝对会借出去。当然,借出去钱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如果这货不是自家老爹,乌攸一定会诚恳地对他说,包子成这样儿,也是病得不轻,赶快去吃药。   可谁叫他是爹呢?没办法,管又管不得,骂又骂不得,有些太有见地的话还不能说,万一被他当成神经病儿童就不好了。   现实是,如果万一自己和熊奶奶发生了冲突,阿爹估计也只有当夹板左右为难的份儿。   所以,怎么与奶奶斗争,是个严峻的问题。   ……   楚吾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乌攸正在和弟弟亲昵地玩耍着的场面,弟弟抓着她的手不放,而她则是双眼发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到闺女这副模样,楚吾晓也是一阵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重的心事。别看她平时在外人面前泼辣倔强,但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温柔的孩子,偏偏这种孩子,最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可惜她妈妈去得早,如果还活着的话,还能和她说说心里话。   如果乌攸知道楚吾晓在担忧什么,她肯定会开启教育模式的:   大叔啊,你对阿攸的评估的确是没错,但你不能这么纵容啊。你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从小到大,你一直身体力行耳濡目染地教着自己的孩子要逆来顺受,要对待外来的恶势力各种忍让。   大叔,温柔过头不是啥子好事情的,有一首歌就叫做《该死的温柔》,可见有些时候,温柔≈包子≈被人欺负,当然如果你碰上的是好人,当然就会是好人有好报的皆大欢喜结局,可你碰上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一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极品,你就算因为血浓于水不忍翻脸,那离他们远点儿总会吧?   楚吾晓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已经换了个仁儿,他本来是想来和她说说仙儿的事,但是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不忍心了。   于是,他叫了一声正在发呆的乌攸:   “阿攸,给弟弟喂过米糊就来吃饭吧?饭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第五节 龙门客栈这个名字真的好吗?   乌攸已经做好了楚吾晓会给自己上心灵鸡汤、告诫自己要多体谅些仙儿的准备了,可她在吃饭的间隙偷看了他许多眼,楚吾晓也只是低头扒饭,期间不断地夹菜给仙儿和乌攸,让她们多吃。   乌攸看仙儿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时不时从碗沿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不由地微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自己既然要先调教她,就得拉近和她的距离,不能一开始就把她推得老远。   所以乌攸主动夹了一筷子肉,送到了仙儿的碗里,说:   “仙儿,你吃这个。”   仙儿愣愣地看着乌攸,乌攸则扒着自己碗里头的饭,对仙儿说:   “明儿奶奶来,你穿你那件红色的小袄吧,看着喜兴。奶奶年纪大了,也喜欢看到咱们穿得鲜亮点儿,或者是那件鹅黄色、桃色的,都不错。你觉得这两件哪个好?”   仙儿眨巴眨巴眼,在她的印象里,以前阿攸姐姐很少会让她做选择,一般都是直接给她指定哪件衣服好,可是她嘴笨,其实心里头对阿攸的安排不是很满意,可又不好意思说,只好憋在心里头生闷气。   今天阿攸姐怎么会让自己选呢?   仙儿水灵灵的眼睛闪烁了两下,拿着筷子踌躇不定:   “……我不知道呢……还是阿攸姐姐帮我选好不好……”   得了吧,我帮你选肯定又不落好,要是小姑娘的心理我都摸不透,我还怎么在事务所里混下去啊?   于是乌攸坚持自己的看法:   “仙儿,你自己选嘛,这件事又不是很难的。姐姐老帮你拿主意,以后仙儿离不开姐姐可怎么好?仙儿这么漂亮,今后嫁人也肯定嫁得早的,一离了姐姐,谁帮你拿主意啊?”   楚吾晓朝乌攸的小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筷子,说:   “这种话不准浑说,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嫁不嫁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楚吾晓的表情也是不大自然的。   他明明没跟阿攸说过今天仙儿来找过他的事情,也没转告给她仙儿要问的问题,阿攸是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偷听来的呗。   她现在就是在给仙儿变相地道歉外加拿主意,看得出来,阿攸也是用了些心思的。   明明还是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呢。就得照顾着别人的情绪说话行事……   想到这儿,楚吾晓对女儿的歉疚更深了几分,敲了那筷子之后。又往乌攸的饭碗里夹了两块肉。   乌攸揉揉自己的脑袋瓜子,阳光灿烂地冲自己的阿爹一笑,楚吾晓立刻更加没招了,转而帮着乌攸对仙儿说:   “对啊,仙儿,姐姐说得没错,有的事情你该学着自己拿主意了。”   如果仙儿年岁再大点儿,公主病的症状再强烈点儿,这父女二人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她曲解为,他们嫌弃自己了。不愿意再管自己了,进而就更加委屈。更加觉得整个世界都欠她一个解释。   可仙儿从小和叔叔堂姐生活在一起,她虽然不大喜欢堂姐那副粗糙得不像是女孩子的外貌和举动,但好歹她的三观没有像她的父母那样崩坏得一塌糊涂,她能理解堂姐的用心,再加上堂姐夸她漂亮,她小小的虚荣心便稍微膨胀了一下。她含着筷子头,问:   “我真的能选吗?我怕我选的不好看……”   乌攸以一种大灰狼蛊惑小白兔的目光看着仙儿,继续不懈地拍她马屁:   “没关系,仙儿本来就漂亮,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呢。”   一听乌攸这么说,仙儿的眼睛顿时弯成了两弯小月牙,吃饭时的劲头都高了几分,吃完之后便扭扭捏捏地拉着乌攸,说要让她陪她去试衣服。   年龄小还是年龄小啊,稍微讲点儿道理至少还能听进去,对那些歪曲价值观已经定了型的极品来说,你跟她说什么都是扯淡,倒不如打她一顿来得更省劲。   仙儿终于选好了自己的衣服,处理好了这件对小孩子来说可以说是大事中的大事的事情后,她换上普通的衣服,和乌攸一起干活去了。   客栈里人员的配置是跑堂一枚,账房一枚,仙儿和阿攸负责打杂,楚吾晓是掌柜的,但也兼任大厨,因为规模较小,所以这么点儿员工,维持着整个客栈的正常运转还是没问题的。   而乌攸却发现了一件蛮恐怖的事情。   阿攸原来是不识字的,所以对自家客栈的名字不认识也不在意,但是乌攸识字啊,她走出客栈大门,一看挂着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差点直接给吓跪了:   龙门客栈。   ……爹啊,你干嘛起个这么找砸的名字呢?   乌攸记得很清楚,在一些武侠小说里头,龙门客栈简直是那些行走江湖,没事儿也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来调节一下武林气氛的侠客们杀人越货的必经之地,而且龙门客栈简直是苦难得一逼,不是被刀砍就是被斧劈,不是被剑戳就是被枪挑,不是被人削了柱子就是被人钉了一墙的暗器,外加各种摔盆打碗劈桌子,乌攸很是忧愁地在想,如果世界上所有的龙门客栈都一定要有这种设定的话,自家没准光花重装费,就能把本儿给赔个净光净。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爹,干嘛起个这么找砸的名字呢。   但是乌攸还没有脑子瓦特到跑去找自家阿爹,痛陈龙门客栈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要是那样的话,指不定阿爹还以为自己是脑壳坏掉了。再者说,自己本来的设定可是个文盲少女,要怎么样的无师自通,才能向阿爹解释清楚龙门客栈这个名称的危害性呢?   算了,先过一段时间再说,自己得先被扫扫盲,才好发表言论。   大致明确了周边环境和自身设定后,乌攸也接受了自己的外貌。   丑就丑吧,把自己打理得干净点儿就行,之前的阿攸未免太不讲究,不爱剪指甲也不爱换衣服,活脱脱把自己照一个村姑的标准死劲儿埋汰,还是已婚村姑,也难怪仙儿这样的漂亮姑娘,即使对她没有恶意,也不大想和她接触。   毕竟人们都还是比较喜欢赏心悦目的事物。   哎,看脸的世界啊。   乌攸耐心地干着自己分内的活儿,打扫完卫生后又去洗碗,她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相比于在安府里面各种奢靡的米虫生活,她反倒更喜欢这些充斥着日常气息的活计,让人感觉至少是心安理得的。   当然,这种感觉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冲冲。   傍晚的时候,当奶奶胡氏从正门耀武扬威地进来,身边还跟着乔氏时,乌攸就没有别的想法了,恍然间只记得一位名人这么说过,我家门前有两个人,一个是奇葩,另一个还是奇葩。   尽管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俩货,可乌攸还是出于职业道德迎了上去,甜甜地叫了声“奶奶”和“婶婶”。   好的,完全没有理我呢,完全是从我旁边目不斜视地飘了过去呢。   而一旁的仙儿随后也看到了她们,她立刻手足无措了。   因为据仙儿所知,她们应该是第二天才来的。   她扭着身上普普通通的衣服,叫了一声奶奶,又叫了一声娘,便殷切地看着她们,期望从她们那里得到些回应。   而她得到的,只是胡氏的无视和乔氏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冷哼,两个人朝后院走去,后院里有厨房柴房和两间卧房,看来她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楚吾晓和阿岳去的。   她们俩用使唤下人的口气,对一旁的跑堂,一个叫侯大的年轻人说:   “你们掌柜的呢?”   被忽视了的仙儿当时玻璃心就碎了一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里拿着抹布,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一旁站着的账房田宏是个性子温软的人,一看到仙儿又哭了,便上去把她带到了柜台里,给她擦起了眼泪,免得叫人看见了笑话。   乌攸跑过去,递给了仙儿一块干净的手帕,趴在她耳朵边快速地对她说了两句话。   仙儿疑惑地用泪眼看着乌攸,而乌攸肯定地对仙儿点点头,说“听我的没错”,便拉着仙儿朝后院跑去。   她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再被这俩给祸祸死,所以她得提前做些行动了。   楚吾晓听到外头侯大叫他,便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看到胡氏和乔氏,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恭敬起来,把她们让进了屋里,问胡氏:   “娘,不是说好明天来的吗?”   胡氏一看到楚吾晓,原本皱缩着的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是老菊花一样层层叠叠地绽开了,表情和慈爱什么的完全不搭调,倒像是看到了财神爷的感觉,说话也热络了起来:   “这么久没见,倒是怪想你的,就提早来了。晓儿啊,最近身体怎么样?”   楚吾晓再了解自己的阿娘不过了,她之所以早来,不外乎是今天有熟人可以带她来城里,能省一笔车马费,而且从她们俩人身上的味道就能闻出来,她们搭的车环境可能不怎么好,身上的衣服都沾着一股马粪味。   她问自己的身体,基本上等同于在说,你既然过得挺好的,没病没灾,那就给我点儿钱吧。   乔氏也接过了胡氏的话茬,热络地说:   “娘,看你问的,瞧二弟的脸色就知道二弟身体康健着呢。二弟啊,没想到你这小客栈可是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吧?”   ☆、第六节 奇葩你们好   楚吾晓点头说了声是,还想客气问问乔氏最近大哥过得怎么样,乔氏就瞬间变了脸,作忧愁状,熟练地掏出一块发黄的手绢,拭了拭噙着泪花的眼角,话锋一转:   “这么好的日子,可怜弟妹福薄,没能挨过去……只是更可怜了阿攸和阿岳,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两个命苦的孩子啊……”   楚吾晓愣了愣,有点儿跟不上乔氏跳脱的思维,但她既然提到了亡妻,他的声音不觉也低沉了下来:   “嗯,我会极力补偿他们的,不会叫他们委屈。”   乔氏立刻把手绢放了下来,面上的悲伤之情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消失了:   “那自然是的,二弟性子最是宽和,阿岳和阿攸有了你这样的爹,是她们的福气呀。”   楚吾晓并不知道乔氏提这个是有什么打算,只好诺诺地点头答是,但乔氏玩这一手川剧变脸,的确是有她的算计的。   乔氏有一个好姐妹,名唤素芳,年方三十,是个寡妇,长得很有几分风骚的姿色,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还长了副好生养的身材,除了贪馋惫懒、尖酸刻薄外,在乔氏眼里,她也没什么坏处。   ……自然,倘若按乌攸的话来讲,既然你觉得没什么坏处,说给你家老公当二奶呗,你们俩还能成真姐妹呢。   因为乔氏和素芳是朋友,是能够义结金兰的姐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俩的价值观也是极度相似的。   素芳虽然是邻村人,在她村里的名声可谓是迎风臭十里,直接臭到了乔氏所在的村里,她嫁到婆家李家后,居然跟她公公扒灰,生生地气死了她的婆婆。她的老公常年有病,而素芳只给他用最便宜的药,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倚在门口,用小眼神勾引扛着锄头从她家门口经过的年轻小伙儿。   可惜,她想当潘金莲,可没人愿意当西门庆。   原因呢,一是因为她的姿色还没到潘金莲的水准,二是大家都还长着良心呢。三是这样的女人,招回家去,保不齐就是给自己招了一堆绿帽子。到时候活活被恶心死。多不值当。   很快,她的老公也病逝了,从那之后,她便和她公公堂而皇之地生活在了一起,直到前年她公公也不行了,她才结束了那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婚姻生活。   这么毁三观的女人。脑子没被车碾过三个来回的人都不会乐意做她的接盘侠的。   可素芳跟她乔氏可是从小玩到大的,穿一条裤子长大,看到素芳年纪渐大,没个人愿意娶她,她人生没个着落。乔氏开始发起急来了。   不行,得把她嫁出去啊。   乔氏盘算来盘算去。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家二弟的头上。   首先,二弟是个优质资源,长得好,又丧妻,虽然有两个孩子,但架不住有点儿薄财,这条件往外一摆,素芳就先同意了大半。   其次,二弟手里头还有一间小客栈,看来前景不错,如果素芳能嫁给他,并趁着阿岳年幼的时候,多生几个男娃,冲着二弟那个绵软的性子,素芳怎么着也能把客栈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乔氏已经和素芳在一起憧憬过前程,倘若素芳将来把小客栈抓到手里头了,那她就和乔氏把客栈的盈利四六分成,还不用手心朝上管二弟要钱。这结拜姐妹,总比个跟自己实际上没什么关系的二弟来得亲密吧。   如果这计划能顺利实施的话,那到老的时候,乔氏就不用愁了,搞不好还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   所以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呀。   当然,乔氏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婆婆胡氏,她还吃不准胡氏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说不定她还不乐意小儿子再娶呢,原因很简单,如果多了个女人,难说胡氏还能不能这么轻易地从小儿子这儿捞到钱,所以胡氏一向讨厌贺氏,认为如果不是贺氏在背后挑唆,自己说不定能从楚吾晓这儿拿到更多的好处。   不过乔氏还是很喜欢贺氏这样的冤大头的,出钱出力帮自己养个赔钱货仙儿,将来自己连聘礼都不用出,可女儿最后还得叫爹叫娘,到老了也还得养着亲爹亲娘,要不然就是不孝,嘿嘿,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乔氏正盘算着自己的心思,胡氏也正不遗余力地跟楚吾晓套着近乎,提起家里最近又该添置些农具了,门却吱呀一声,从门外被推开了。   率先跑进来的是乌攸,她看准了目标,在胡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抱住了胡氏的腿,热情地蹭了起来:   “奶奶奶奶,我好想您哦,您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阿攸呢?阿攸和阿岳可是天天盼着奶奶来呢?对了,奶奶,阿攸的礼物呢?奶奶这次来有没有给阿攸带什么礼物来呢?”   紧跟着她进来的是仙儿,她看起来有点儿小难为情,但她刚刚才被乌攸教育过,说好孩子应该主动向长辈示好,长辈就是喜欢热情的孩子,她起初还不相信,但她看到乌攸抱住奶奶的腿的时候,奶奶居然没有把她蹬开,觉得好神奇,索性也学着乌攸的样子,扑住了目瞪口呆的乔氏,扭捏了一下,才说:   “阿娘,你也好久没来看仙儿了,仙儿想您……您最近身体好不好?我……”   看仙儿扯了半天都没有扯到重点上,乌攸抱着胡氏的大腿,扭脸又看向了乔氏:   “婶婶是仙儿的阿娘,一定给仙儿也准备了礼物,对不对?”   胡氏和乔氏都惊呆了。   以前,阿攸对他们都是不理不睬的,因为人都是要脸的。几十年如一日地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没人能做到这份儿上,所以阿攸的表现,在她们看来还是蛮正常的,她们正好也不稀得搭理这个迟早是要赔一笔嫁妆送出去的孙女或侄女。   可眼下是什么情况?   楚吾晓也被自家女儿的态度转变给惊了一下,可他马上觉得,女儿这么做也是对的,毕竟也是胡氏的亲孙女。为什么非得要弄得像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呢?这样亲昵撒娇,不才是正常的祖孙相处模式么?   尽管这么想,他还是有点担心地看向了胡氏,怕她一时动怒,而胡氏的脸则僵了几秒钟之后,还是绽开了笑容。   原因么,自然是钱还没要到手。   胡氏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如果没有触及到原则问题的话,他对自己绝壁是有求必应。但是上次他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分家的时候,就是因为觉得乔氏丢孩子的举动太危险了,万一她对阿攸不爽了那可怎么办。   由此。胡氏确定。只要不伤害到阿攸,她怎么盘剥小儿子都行。   有的时候胡氏都觉得小儿子是疯了,对一个闺女掏心掏肺地爱干什么,反正早晚都要嫁出去的,相比之下,只爱儿子的大儿子是多么正常。   可在胡氏绽放出笑意的时候。乌攸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提出了要求:   “奶奶,我想要你带来的这个包,这里面装的是吃的吗?”   上一世里,在阿攸的记忆里。胡氏带来了一个小纸包,里头装的应该就是杏仁。当时楚吾晓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多问。胡氏后来趁着阿攸出去玩不在屋里头,私自喂给阿岳吃,把阿岳噎得脸色发青、呼吸全失之后,她心虚慌乱地退出房去,把纸包丢掉了,并栽赃给阿攸,说是亲眼看见阿攸从外面捡来的杏仁,还瞎喂喂给阿岳的,她回去满村一嚷嚷,村里的人一边倒地都说这小姑娘胡闹,心思多一点儿的还恶毒地揣测阿攸是不是想害死弟弟,然后把阿爹的客栈从弟弟手里抢过来据为己有。   当时的阿攸可谓是百口莫辩,而这回,她得从源头上就把这个隐患给掐灭了!   人家家里的老太太,老了之后还能称为夕阳红,可是胡氏呢,简直可以说是残阳如血,对待一个残阳如血的老太太,还需要客气么?   而在乌攸好奇地发问后,胡氏把纸包往后挪了挪,一副生怕乌攸碰到的样子:   “这是给你弟弟的。”   楚吾晓看到胡氏这副护食的样子,无奈地暗地里叹了口气。   想叫阿娘对阿攸改观,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既然这东西是胡氏准备带给阿岳的,他便多问了一句:   “娘费心了,这是什么?”   胡氏蛮得意地把纸包递给了楚吾晓,说:   “杏仁儿,我在赶集的时候买的,个个都是好的,甜得很。”   楚吾晓一下子愣了,半晌后,才犹豫着开了口:   “娘,您是一番好意,我知道……可是,阿岳还没有长牙,吃不了的。”   没想到胡氏眼睛一瞪,说:   “有什么吃不了的,到城里养了几天还金贵了呢!你大嫂生阿文阿武的时候,我也给他们吃了,他们不也没事儿?”   这特么是概率事件好吗?人家小婴儿,嗓子眼儿就那么点儿大小,你生往里头塞杏仁?没噎死算是福大命大,一旦出了事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会负责吗?请你体谅一下你的智商和良知,别让它再低了行吗?   但叫乌攸一阵无语的是,楚吾晓被训得低下了头,小声说:   “是,娘说的是。”   ……爹,你有点儿原则行不行?   乌攸一边腹诽自己的爹,一边睁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说:   “奶奶,阿岳现在有点儿上火,只能吃面糊的,吃杏仁的话好像不好的……”   胡氏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觉得自己这个孙女简直是滑头得很,说了半天,不就是自己想吃么?东拉西扯的,都是这不成器的小儿子给惯的,就知道贪嘴,还满心的小心思。   对此,乌攸只想表示,你脸也太大了,我对你的杏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如果我有一堆杏仁,肯定留着,用纸包起来去弹你家的窗户。   ☆、第七节 当泼妇撞到林回今   火气一上来,胡氏便把乌攸一把推开了,转头开始教训楚吾晓:   “你看看你把这死丫头惯成什么德行了?跟弟弟抢食吃,她也配……”   她的话还没说完,乌攸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楚吾晓转头一看,发现乌攸倒在地上,抱着小脑袋,哭得脸都涨红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仙儿都给吓傻了,在她印象里的阿攸姐姐,那都是强悍得能追着人家打的女汉子,什么时候会倒在地上哭得这么惨,她马上冲过去,在乌攸身上乱摸一气,连声问她怎么了,问着问着就自己哭起来了,哭得比乌攸还凄惨。   对于仙儿的反应,乌攸汗了一把。   她还真是被胡氏这一推给磕到头了,但顶多鼓个包,她之所以要哭,不外乎就是要抢占先机。   楚吾晓一看乌攸哭得这么惨,急得上来把她抱了起来,往她后脑一摸,发现了一个大包,一着急,脱口便道:   “娘,她还是个孩子,您看您……”   楚吾晓其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胡氏就腾地一下气冲冲地站起了身来:   “好!你就护着你的死丫头不顾娘了是不是?那好,我走!我走你就高兴了!”   说着,胡氏就夺门而出。   看胡氏的急切程度,看样子生气的成分倒不多,主要是怕要付医药费担责任什么的。   乔氏见势不好,也跟着胡氏开溜了。   楚吾晓一下子更急了。他想去拦胡氏,没想到乌攸的动作更麻利,她直接爬了起来,捂着脑袋很是狼狈地对楚吾晓说:   “阿爹,你不用去追,我去追奶奶,是我不好,把奶奶气跑了。阿爹。你在这里等一下……”   乌攸的话还没有说完,田账房就来了,对楚吾晓说:   “掌柜的,前面来了位客人,说是您的旧相识,想和您说说话,他说他姓何。”   楚吾晓一听到姓何,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似是惊喜的模样。然而他立马看向胡氏跑走的方向,愈加犹豫不定起来。   乌攸注意到老爹的表情,立刻猜想。难不成那位姓何的是老爹的基友?   但她也来不及多脑补些什么。抓紧这个机会,对楚吾晓说:   “爹,您去忙吧,我去追奶奶,追到奶奶我一定好好向她道歉,没事儿的。”   楚吾晓凝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对乌攸说:   “那好,你去吧。小心点儿安全。”   ……   胡氏和乔氏是从后门出去的,这回她可不像以前托大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等着小儿子追上来道歉。她走得可谓是健步如飞。   万一那个死丫头磕出来个好歹可怎么办?要是赖着她叫她付钱看病,那就不大妙了。   可她刚走出两步。从旁边的店铺里就猛然泼出来了一盆水,把急着跑路的胡氏,从头到尾都浇了个透彻。   瞬间变成落汤鸡的胡氏傻了眼,而罪魁祸首,旁边医馆里的林回今,则端着一个铜盆,愣愣地和胡氏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才抓抓自己的脸,说: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   胡氏上城来,自然是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一是面子上好看,二也是因为她存了些小心思。   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小儿子,觉得自己简直是生了个儿子一样的闺女,一身书生气质,小小年纪居然不种地跑去读书,而且还那么听自己老婆的话,简直是脑子进了白开水了,哪里像大儿子,那才真是铁血真汉子,该干活就干活,该喝酒抽烟就喝酒抽烟,该打老婆就打老婆,女人敢说半个不字,直接打死,这才是正常的男人。   但另一方面,小儿子又扮演着一个摇钱树的角色,不管怎么着,他挣钱就是比楚吾曦多,虽说是分了家,家里一大部分的花销还是靠他撑着的,这些年来,楚吾曦都不怎么出力地下地干活了,反正有弟弟养着呗,楚吾晓都包子成那样儿了,不啃白不啃。   因此每次家里缺钱了,都由胡氏和乔氏出马,挥舞着啃小儿子的大旗,张牙舞爪地去,志得意满地回。   只不过最近楚吾曦的赌瘾又上来了,半月前才要来的钱被他一个晚上输了个干净,胡氏要面子,一直在小儿子面前夸赞你大哥如何如何,你又如何如何,当然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对小儿子说,你大哥把钱赌得那叫个干净,家里都没钱下锅了,所以她只好硬充着大尾巴狼,把自己打扮得要多光鲜就多光鲜,来前还在脸上扑了一层香粉,力图营造出“老娘过得可滋润了只是钱没了借几个来花花才不是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呢哦呵呵呵”的假象。   然而,这种假象被林回今一盆子水给浇得直接泡了汤。   更可气的是,这药弥漫着一股药气,地上褐色的药渣也表明,这水绝不是纯天然无污染的。   太晦气了!   乌攸一头扎出门来的时候,就看到胡氏目瞪口呆,全身上下都在往下滴着水,脸上浮着的劣质粉都被涮下去了一半,鼻孔有节奏地收缩着,一副正在储蓄怒气值的样子,乔氏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用眼睛觑着胡氏,随时准备在胡氏发飙后充当忠实的助攻手。   仙儿也跟了出来,一看到眼前的场景,一种本能的危险感升腾而起,她张嘴就要尖叫,但立马被眼疾手快的乌攸堵住了嘴。   乌攸丢给了她个眼神:   这个时候不要主动吸引火力,看情况看情况。   林回今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一盆子药渣水泼出去之后,会招来什么麻烦。他说了“手滑了”之后,还蛮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大妈,我错了,您要不然进来洗洗?”   林回今除了有的时候不大靠谱外,也算是个基本能做到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骚年,他刚准备说“如果要赔衣裳的话我叫掌柜的预支一下我的工钱”,来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时,胡氏就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长没长眼睛啊你!你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吧?你看看。你给我泼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扯起自己*的袖子,扯得水花四溅:   “瞧瞧看!我这衣服可是新买的!你看看这料子!你看看!你知道这是我儿子花了多少钱给我买的吗?悖时掉脑壳的小杂种,你爹娘生你出来的时候把你眼落娘胎里了是吧?”   林回今皱着眉头,盯着胡氏的衣服看了半晌后,吐出来一句:   “你新买的衣服上有补丁。”   胡氏刚准备换口气继续骂,被林回今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给噎得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捡着这个机会,林回今终于开启了嘴炮模式:   “大妈,你叫我好好看看。我就好好看看。你的新衣服领子上都沾上油了,款式又旧料子又差花样又丑,综上所述。你可以去告那个做衣服的了。顺便借问一句。你儿子跟你有仇吗?”   乔氏看胡氏被这个十岁左右乳臭未干却伶牙俐齿的小孩儿气得不轻,马上接过了话茬:   “她是个老人家,你往她身上倒药渣的水,明摆着就是想咒人!”   林回今把盆往自己腋下一夹,靠着门轻松地笑了:   “首先呢,咱们得把是非方搞清楚啊。我倒药渣水。自然是看看左右有没有人过来再泼的,这位老人家是健步如飞直接飞过来的,我还没嫌她飞得太低呢,你还嫌我泼水泼得太快?按照抛物线原理和万有引力原理,她撞上我泼出来的水简直是必然不可逆转事件。如果放到交通法里你们这就是不遵守交通规则乱闯红灯没有公德心知道吗?”   乌攸在一旁听着,林回今的话虽然有点儿耍无赖的劲儿。但任何男人要是因为一件其实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却被泼妇连娘都给骂了,还唯唯诺诺地给人家赔礼,那真的就不能被称之为男人了。   胡氏和乔氏都听不懂林回今那“抛物线”、“万有引力”、“交通法”的一套一套的小词儿,还以为碰上了秀才。   虽然听这小孩儿说得似乎挺厉害的样子,但秀才好对付啊,秀才碰上兵,有理说不清。   如果乌攸能知道胡氏和乔氏共同的心声,估计会上去好心地提醒她,你们面对的不是啥白面小书生,绝对是一个伪秀才真流氓。   胡氏向来是吃不得任何亏的,在她的人生观里,自己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全都是别人的错,这平白无故地被泼一身水,简直是太冤了,冤成狗了,可这始作俑者居然还这么猖狂,有没有天理啦!   如果把胡氏的脑内小剧场归纳总结一下,估计能写出一篇“论神逻辑的养成”的小论文,她自己满嘴胡吣地寻衅滋事,还不准别人话比她难听了。   想起自己的儿子估计马上就赶到能帮她说说话了,她一嗓子就嚎啕了起来:   “这还有没有王法啦?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弱还有理了?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泼了我一身药渣子还想赖账,还说是我撞上来的?简直是空口白话污蔑人啊!我不活着啦!”   她作势要把脑袋往林回今身上撞,口里还喊着口号,一般人看到这场面,不说吓得落荒而逃,好歹也得意识到这大娘不好惹,从而说点儿软话好弥补一下当前局势什么的,而林回今,则只用了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击败了她。   他受惊地往后大跳了一步,看着胡氏,说:   “大妈你干嘛啊,耍流.氓啊你。我还没婚配呢。”   ☆、第八节 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这话一出,胡氏顿时就半疯了,停住了去用*撞击林回今的打算,免得她年纪一把,却像是要去吃嫩草一样。   从这点儿来看,胡氏有两个缺陷,第一是和嘴损型选手交战次数过少,斗争经验不足,第二是还是太要脸了,倘使她再不要碧莲一点儿,上去扯着林回今的衣领说她就是要非礼他,或再无耻一点儿,直接嚷嚷林回今非礼她,那么,就算是林回今,也只能翻着白眼认输,说声大娘你牛。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胡氏和乔氏碰上林回今,还真有点儿无从下口的感觉。   胡氏以前哪里碰上过这样的货,遇上的如果是读书人,用这手可谓是百试百灵,如果遇上的是泼妇,那么大家就比谁骂得声音高,如果谁先动了手,胡氏也敢保证,有了乔氏的斗殴经验,加上自己的撒泼打滚,她们这方绝不会落下风。   可是林回今这样的,她还真没见过,话也不多,句句都噎人是怎么回事?而且整个人从内而外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玩世不恭劲儿,但又不像是特别没有教养,把生殖器挂在嘴边的那号市井闲人。   一时间,对于林回今,胡氏和乔氏竟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口了。憋了半晌,胡氏才骂出了一句:   “谁要耍你流氓?小小年纪就不知羞耻!”   结果林回今懒懒地回了一句:   “大娘,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么大年纪,不是你耍我流氓,还是我耍你流氓啊?我这么天真可爱取向正常一小伙,媳妇还没娶就被那啥了,我多冤啊。”   胡氏气得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什么叫你冤?尼玛你泼了我一身水,还敢说你冤?   乔氏因为不是被攻击的主要对象,便把目光锁定在了林回今的身后的医馆摆设上。决定提醒一下婆婆,先不管这孩子是医馆老板的雇工还是老板的儿子,肯定是医馆的没错,找他说理没用,找他老板或是他爹教训他才是正理。   可是,被林回今的无赖气到了,开启了狂暴状态的胡氏根本没有注意到乔氏示意性的眼神,一副一定要和林回今分出个高下的样子:   “真不知道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   林回今面不改色心不跳,自动把乔氏所说的“你爹妈”代入到了现在林回今所扮演的这个来路不明的“林回今”的“爹妈”身上。说:   “我爹妈不在了,你要跟他们二老谈谈?不过那得先上个吊啊服个药,怪麻烦的。你们有什么事儿还是跟我说吧。教育我这个未成年人要比教育两个成年人要简单点儿。真的。”   “你家里的老弱要是碰上了像你这样的流氓……”   “我家老人也都去世了。”   “……你个小**,你简直***……”   好的,接下来的话就可以用*和谐代替了。   林回今一向是不介意女人骂脏话的,因为如果能以一种如此优雅高冷的言辞逼得她爆粗口,引发她们潜藏在内心的泼妇本性,这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种本性的回归和解放。至于她们骂什么,林回今倒不是很关心。   看林回今不说话了,胡氏更加起劲,却没感觉到乔氏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差了。   这虽然是后街,但来往的人也还是有的。其中不乏有听到了响动从后门跑出来观战的附近的商户人家。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乌攸当然对当事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观察得极为细致,她一直在警惕着乔氏阻止胡氏的撒泼。她对局势判断得很清楚。对于林回今来说,来观战的不明真相的群众越多,他的优势就越大。   当然,林回今也相当醒目,眼瞧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也闭上了嘴,微微弓起了腰,作沮丧状,他这副样子更加勾起了胡氏的喷人*,更让她觉得自己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她自然是越骂越得意,越骂越花样百出,也越骂越不堪入耳。   终于,一个年轻的、用头巾包着头的女人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一块抹布猛地一甩,冷冷地看着胡氏,说:   “对一个孩子满口污言秽语,逞什么能耐?为老不尊!”   胡氏正骂得酣畅淋漓,对于多管闲事的人的态度当然是哪儿凉快哪儿玩去:   “关你什么事儿?你要是闲得的话回家管你男人去,省得他去找野婆娘!”   那女人又是一甩抹布,嘴角的冷笑更加:   “得了吧,我家男人找不找野婆娘也不用你操心,只怕他是个不长眼的,找了个像你这么个货色,以为自己脸大,90斤重的身子45斤重的脸,到老了老了只能在街上训个年幼的小子,想想都可怜得很。”   胡氏没想到陡然插进来的这女的嘴皮子还算利索,她刚打算调转战火,一回头,就发现一帮子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乌泱泱地包围了过来,而且看她的眼神都很不善。   是啊,这条百福街的人,说到底都是邻居,虽然平常彼此间走动少些,而且有些人还跟林回今所在的医馆有些摩擦过节,但凡事就事论事,明摆着就是这老太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十岁左右的娃儿。再加上胡氏不住在这儿,没几个人认得她就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乐善好施好脾气的楚吾晓的娘,自然不用避讳些什么。   有了那年轻女人的当头一炮,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人家怎么你了,用得着你嚼舌头骂人家祖宗十八代?”   “欺负一个娃儿算什么本事!”   “满口跑脏话,要是我家婆娘这样我非一巴掌夯死她不行!丢人现眼!”   “这是哪家的?跑咱们百福街上来欺负人了?”   “泼妇!”   在众人的口水中,乌攸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她拍拍仙儿的手,大胆地从人群缝儿中挤了过去,怯生生地拉了拉已经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的胡氏的衣角:   “奶奶……咱们回家去好不好……我不怕您打我了,我随便叫您打,可这小哥哥是邻居,咱们不好和他闹翻的。再说了,我都看见了,不是那哥哥有意泼您的,他都道过歉了,求您跟我回去吧……”   乌攸说话时可谓是字正腔圆,一口标准的播音腔,而且阿攸本体没有别的好处,嗓音倒算是清亮,所以乌攸说的话,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乌攸说话的时候,一双含泪的眼睛直盯着胡氏,那叫一个可怜楚楚。   阿攸还是有不少人认识的,很多人的印象里,阿攸是个飞扬的小姑娘,家里有小子的,只要是欺负过仙儿的,都被阿攸用各种器具伺候过脑袋瓜子,所以她在一众护犊子的家长里风评并没有多好,但是眼前面对这个极品老太,她低声下气柔声软语的样子,简直是叫大家又心疼又气怒,更加觉得胡氏和乔氏不是东西。   乌攸这也算是抓住了大家一向同情弱者的心理定势,尤其是一个平时看起来张扬但又没犯多大错的小姑娘,猛然认个错服个软,再泪眼朦胧地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一个即战力比她强几十倍的老太太,是个人都会产生对弱者的怜惜。   听清楚了之后,围观群众更怒了:   这不仅是个无理取闹的货,居然还打自己的孙女!逼得小孙女连“我随便叫你打”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简直是没有人性。   而且,医馆的小孩子也是个蛮可怜的人,人家就是不小心泼你一下,还道过歉了,居然还能被你追着骂成这样,你对一个孩子都如此刻薄,简直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如果是他们碰上了这样的泼妇,绝对要把洗恭桶的刷子请出来给她刷刷嘴!   本来群众的情绪就已经被煽得很高了,乌攸的加入,更是将群众群体的不满掀上了*。   乔氏自然清楚这个小丫头是来搅局的,她刚才在那儿站了老半天了,现在才插进来,明显就是想鼓动着大家把她们给轰走,乔氏一把扯住了乌攸的领子,威胁性地晃了两下:   “不许浑说!你从小就是这样,满嘴跑舌头,你奶奶什么时候打过你!”   乔氏这句话本来是想给胡氏洗白的,没想到乌攸的反应能力远超出她的预料,她立刻无比乖觉地摇着小脑袋,带着哭腔连声说:   “婶婶,我错了,我撒谎,奶奶从来没有打过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看着乌攸可怜兮兮的样子,乔氏也傻眼了。   以前的阿攸可不是这样的啊,就算被打也硬撑着一声不哭,好像只要哭出声来她就输了,但是今天阿攸满打满算都哭了三顿了,难不成她是转了性?或是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但是她还是不知道乌攸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会一头昏过去。   乌攸想:切,我怎么能满足于哭这种低段位的手段,我还要晕呢。   于是,三二一,乌攸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倒计时后,华丽地在乔氏的手下大头朝下晕倒了。   围观群众惊呆了,乔氏傻了,仙儿吓得直扑了过来,可是经过刚才的喧闹,闻讯而来的新围观群众又增加了七八名,仙儿个子小力气又小,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见乌攸就这么晕了过去,可又分不开人群,一时心急,一嗓子冲站在医馆台阶上叉着手看戏的林回今喊了出来:   “阿攸姐姐……那位哥哥,你是医馆的吗?你快给我阿攸姐姐看看好不好?她刚才磕着头了,流了好多血……”   ☆、第九节 拿钱来看病   围观群众先是看到阿攸晕倒,然后又听到心急的仙儿喊了这么一声,哪还联想不到事情的真相?   这阿攸怕是被她奶奶打到脑袋了,甚至流了血,在这个时候,还冲出来拦着奶奶不让她在外头闹事,而这奶奶呢,简直是深井冰中的奇行种,这所谓的婶婶看起来也不像好人,居然当众威胁人家小姑娘,污蔑人家撒谎,看来她日常生活中一定无比可怕,否则为什么她一骂,阿攸就吓得连真话都不敢说了?   仙儿无意间的推波助澜,对群众愤怒的升级简直是起到了火上浇的那桶油的效果。   自从乌攸出现,叫了那个和自己舌战了好几个回合的老太太一声“奶奶”,林回今就乐了。   感情这就是那个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玩得一手好双重标准的老太太?   既然乌攸出现了,那他这个下属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撂挑子了,他本来打算乐悠悠地看着乌攸怎么处理眼前这对极品,没想到乌攸黑了她们一把后,就华丽地晕倒了。   晕倒也不打紧,装晕么,简单得很,俩眼一闭眼睛一翻,然后就等着群众的口水淹没这一个熊婶婶一个熊老太吧。   但仙儿嚷嚷出的那句话,叫林回今紧张起来了。   这犊子扯大了吧?真磕着脑袋了?   他不敢耽搁,万一乌攸真的磕到了什么地方,如果运气好,开个天眼或是无意中磕通了任督二脉什么的。也是好事,可是要是给磕傻了呢?人的脑子可是最复杂的,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林回今凭现在的医疗手段,也没办法给乌攸开个颅做个什么脑回路修补手术……   他收起了脸上的轻松表情,拨开人群朝乌攸走了过去。   乌攸已经被那个出言帮林回今的年轻女人抱在了怀里,她正替她掐着人中,而乌攸的神经也算是坚强。居然没有被掐醒,见林回今来了,年轻女人便也知道自己这个业余人士怕是不顶用,便把她交给了林回今。   林回今翻了翻乌攸的眼皮,又检查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嚷嚷的女孩夸张了,她脑袋上被磕了个包倒是真的,至于出血……完全没有好么。   但是林回今还是不敢确定乌攸到底是不是晕倒了,毕竟他只是个擅长理论开药方的货。要他临床诊断,对他来说还有点儿难,因而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医馆的老板。也是医馆里唯一的大夫走了出来。   这大夫姓刘,之所以他没有立刻听到林回今开头与胡氏乔氏的争执,是因为医馆里暂时没有客人,他趴在看诊的桌子上睡着了,他是被胡氏喋喋不休的咒骂声给骂起来的。   如果说是个普通的医馆老板的话,估计第一时间想的都是息事宁人。但刘大夫作为一枚逗比,居然乐呵呵的看起戏来,理由是他感觉林回今还没吃亏,等他吃亏了再说。   林回今这个小学徒是个流浪儿,虽然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是很是眉清目秀,刘大夫看他骨骼清奇。颇有几分未来医学界天纵奇才的面相,就把他捡回了医馆,教了好几年。   如果放在以前,可能刘大夫还担心林回今会吃亏,因为他之前总给人种闷而木讷的感觉,但从昨天开始,他不知道是被打通了什么奇经八脉,居然看着比以往活络了不少,在自己教他开药诊病的时候居然还能和自己和病人开两句玩笑。   刘大夫相当纳罕,难不成是他躲懒睡了一觉,有什么神仙路过稍微点化了一下他?让他的榆木脑壳突然一下子开了窍?   后来,刘大夫果然猜得不错,林回今没有倒下,倒下的是那俩闹事的。   接下来便是一群人围攻胡氏为老不尊的精彩时刻,他可以说是一直在看戏,直到阿攸倒下,他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好了。   一是因为,这事儿发生在自己家门前,自己做为老板,不出来打点处理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   二是因为,这是个多么好的给自家医馆打广告的机会啊!   三是因为,尼玛林回今你还是个雏儿呢,上赶着去给人家瞧什么病!瞧坏了的话你要怎么赔我刘家医馆这十几年在百福街立足的声誉啊!   主要是出于后两条原因,刘大夫杀了出来。   他把乌攸的小身体从林回今的怀中接了过来,简单检查了一下,便立刻发觉了不对。   这姑娘没晕啊。   不过他马上明白了,他可是旁观了全程的人,自然知道乌攸的心思。   他面上冷峻如铁,可心里早已哈哈哈大笑了三声。   小姑娘,够狠,我喜欢!   而围观的人早就炸了锅,毕竟都是街里街坊的,阿攸又是个孩子,除了顽皮了点儿,见到他们也会叫声阿叔二婶的,嘴还算甜,看到她晕在地上人事不省,早着慌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出主意,这个说要泼点儿凉水,那个说要掐人中,还有的问人中是不是肚脐眼,真可谓是热闹成一片,还有人专门看着胡氏和乔氏,生怕这俩人脚底抹油开溜了。   躺在地上装晕的乌攸真庆幸,这个年代还没有电什么的,万一哪个群众提议,咱们拿两个电极把她电一电看能不能醒,那自己的小命搞不好就交代进去了。   但她还是没能完全放心,因为毕竟刘大夫算是个专业人士,万一他看出自己没晕,轻飘飘地一甩袖子,说你这小姑娘真是胡闹,那自己该怎么收场呢?   她可不知道刘大夫早就看出来她是在装晕了,也不知道刘大夫心里面实际上在盘算些什么。   刘大夫装模作样地给她号了号脉,眉头越皱越深,又查看了一下她头后的伤口,还在她脑袋后的包附近按了按,眉头皱得更深了。   刘大夫在街上的医馆建了这么多年了,他的医术大家还是信得过的,一见平日里总是和和气气地笑着的刘大夫脸上的表情这么严峻,七嘴八舌讨论救治方法的大家都渐渐安静了下来,胡氏和乔氏也紧张地看着刘大夫的动作,就连林回今都有些着急了:   她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别说林回今,就连乌攸自己心里头也怪没底的。   检查这么久干什么?我难道是有什么隐性的疾病被看出来了?我脑袋里有个肿瘤,还是我的内脏里有个囊肿?   在乌攸都恨不得跳起来对刘大夫说求求你了给句痛快话行吗,刘大夫陡然一下子提高了音调:   “快快快,来个人搭把手,把她抬到我屋里头来,我得给她扎上几针,说不定还能救得活!”   这话一出,别人还没啥反应,乌攸先傻眼了。   看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大夫的声音更高了:   “快啊!不想让她死就搭把手!去把她家的人给叫来!”   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一指花容失色的乔氏和胡氏,说:   “这就是她家的人!”   刘大夫头也不抬,说:   “燕六娘你能不能给我找个靠谱的人?去找她爹!”   说着,他一推也已经懵了的林回今,说:   “你先进去!把我的针具准备好!”   林回今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这样的反转,心里头像是着了把火,可他现在不是灵体状态,无法知道乌攸在想什么,更无法知道乌攸其实一点儿事都没有,他完全慌了手脚,同手同脚地直冲了出去,因为手脚不协调,还在台阶上绊了老大一跤。   一个邻居跑去寻楚吾晓去了,刘大夫刚准备抱着也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乌攸进门,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扭头对正愣神的胡氏说:   “孩子的奶奶是吧?先把诊费付了吧您?”   如果胡氏的三观还算正常的话,肯定会质疑刘大夫的医德,认为救人最重要,应该先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但胡氏的重点完全跑偏了,完全落在了“诊费”两个字上。   开玩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是这丫头自己站不稳跌倒的好不好?   她条件反射地去看乔氏,而乔氏也没被这么多人同时围观过,想要拉着胡氏跑路,却发现所有的出路都被堵上了。   胡氏见跑不了,便腆着老脸开始撒谎:   “我身上没带钱!这丫头再怎么着也和我没关系!是她自己跌倒的!”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更鄙视她了。   没关系?她可是你孙女呢!哪怕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出钱救孙女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还讨价还价?再说了,你不心虚,你为毛想跑?你倒是给个不那么猥琐的解释呢?嗯?   燕六娘懒得跟胡氏分辩这些有的没的,她目光如炬,不由分说,直接把胡氏腰间掖着的绣花荷包给一手扯了下来:   “这不是有钱吗?”   还没等胡氏扑上去喊你还给我的时候,另外一个大叔就把眼疾手快地荷包从燕六娘手里抄了过来,捏了捏,算出里面还是有些钱的,便径直塞进了刘大夫的衣袋里:   “刘大夫,阿攸这孩子就看你的了。”   刘大夫点了点头,和另外一个热心的中年女人一道,把乌攸抬进了给病人专门做针灸的针灸室。   期间,没有一个人问被平白无故抢走钱包的胡氏的感受如何。   尼玛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抢劫!   ☆、第十节 不知道我爹不经吓啊   被放到只临时点着两盏烛火的针灸室里,乌攸感觉自己像是头被捆好了、准备随时放到热水里被烫毛的猪。   不,打个更加现实更加贴近周边环境的比喻,乌攸感觉自己更像是被皇后娘娘带到小黑屋里的紫薇,而刘大夫就是那拿着针笑得阳光灿烂的容嬷嬷。   如果她现在翻身起来对抬自己进来的中年女人和刘大夫说自己没事,估计隔不了多久,自己的名声就在百福街臭大街了,这不是拿大家的同情心涮着玩儿么?   当然,乌攸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在她被中年女人剥下外衣,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里衣时,她就打定了主意,在第一针落下来前,自己最好就装作悠悠醒来,然后装害怕针灸的样子,往中年女人的怀里躲。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乌攸的算盘打得挺好,可是中年女人一帮自己除下衣服,刘大夫便把她支了出去,连林回今都被他轰出去烧热水去了。   乌攸的脑洞控制不住地又一次打开了:   难不成接下来会是成年怪蜀黍非礼未成年小萝莉的重口事件?   我都长得这么丑了,大叔你特么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但是,刘大夫说的下一句话,就叫乌攸大开的脑洞瞬间关闭了:   “别装了,你还真打算让我在你身上戳几针排排毒?”   听了刘大夫这么说,乌攸就意识到。所谓的脑洞,就是自己脑子上长的洞。   既然都被戳穿了,她也不继续挺尸装大尾巴狼了,嘿嘿笑着爬起来,把衣服朝自己身上划拉了划拉,说:   “谢谢你啊,刘叔。”   刘大夫玩着手上的针,笑呵呵地说:   “丫头。做得蛮狠的啊,你这么一来,她们今后再来,怕就是得被人戳脊梁骨了。”   乌攸知道,既然刘大夫能够替她隐瞒这件事,想必他肯定也是存了好心想帮自己一把,所以她索性直接说:   “她们可不怕。今天一闹,她们下次顶多夜里来。我阿爹对她们来说可是摇钱树,她们不会舍得不来的。”   刘大夫年纪一把却还未婚配。缺一个家长里短说八卦的婆娘,只能从邻里的议论,知道隔壁龙门客栈的掌柜的楚吾晓的家庭状况蛮复杂的。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搞不清楚。如今听乌攸这么说,他感起兴趣来:   “怎么个说法?”   乌攸一边在心里吐槽老爹你在百福街好歹混了这么多年,连邻居都不清楚你的基本情况,你要不要这么宅男,一边把家里的事情简单压缩了压缩告诉了刘大夫。   反正今天的事儿也闹开了,索性就通过刘大夫把他们家的事儿告诉街坊邻居们。也好叫他们认识到楚吾晓的老娘哥哥和嫂嫂是什么货色。乌攸一看这刘大夫的面相和他听起八卦来两眼放光的架势,就知道他肯定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   但乌攸刚刚说完,刘大夫就发飙了:   “你爹怎么回事儿啊?都分家了还想怎么样?就没见过这么主动倒贴的!”   刘大夫脱口骂痛快了之后,才注意到自己吐槽的对象是楚吾晓的女儿,立马收了声。可他却见乌攸一脸沉痛,倒像是很认同刘大夫的话。她点了点头。说:   “还请刘叔能多帮忙劝劝我爹,我年纪小,人微言轻,我爹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麻烦您了。”   这下,刘大夫看乌攸的眼神就更感兴趣了。   这姑娘倒是个有主意的,外能装晕博同情,内能理性论是非,至少刘大夫可以确认,乌攸不是个能被人任意欺负的主儿。   但是,马上他又见识到了乌攸的另一面。   外面传来了一片喧闹声,匆忙的脚步从外而逐渐靠近,刘大夫和乌攸交换了一下眼神,难得地达到了心灵的默契和一致,乌攸大头朝下继续作晕厥状,而刘大夫则麻利地抽出了一根针,在楚吾晓着急忙慌地跑进针灸室的时候,他看到的场景就是刘大夫眉头紧锁,像是刚把一根针从阿攸体内拔出来一样。   乌攸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爹女儿对不起你,但是我真得演下去”,又默默地划了个十字忏悔了自己的欺骗行径后,才悠悠地从“晕厥”中醒转。   看到女儿睁开了眼,楚吾晓如释重负,上来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得来的却是刘大夫一叠声的训斥:   “干什么?手脚轻一点儿!她才醒,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你这当爹的怎么这么莽撞!这是人脑子不是猪脑子,磕一下是了不得的事儿,你以为扎两针就能好透好全了?!”   如果乌攸没看到刘大夫在自己说完楚吾晓的包子事迹后的反应,恐怕还会以为刘大夫是关心病人,但就目前状况来分析,看来这个刘大夫也是个相当讨厌包子的主儿。   楚吾晓向来是个好脾气,被刘大夫像训孙子一样训了一通,马上认为是自己的错,立刻小心翼翼地把乌攸放回针灸床上,谨慎地摸了摸乌攸的额头,问:   “阿攸,疼吗?”   乌攸这样想着,装作很难受地扭动了一下,朝楚吾晓可怜巴巴地伸出手去,小声说:   “疼……”   不得不说,屋子里的昏暗光线帮了乌攸不少的忙,淡化了她五官的缺陷,把她那双含泪的眸子倒是照得闪闪发光,小眼神看起来要有多委屈就多委屈,小嘴唇微微发着颤,好像还在害怕。   楚吾晓被这一个字给弄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赶忙拢着乌攸伸过去的小手,心疼地说:   “阿爹知道你疼,阿爹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找奶奶……是阿爹的不是。”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问刘大夫:   “刘大夫,烦劳您,阿攸的伤真有那么严重吗?”   刘大夫其实有点儿傻了,他没想到阿攸居然能把眼泪收放自如得这么轻易,假如不是知道乌攸是装晕,知道她不会任人欺负,他怕也得被乌攸的小眼神给弄得心软一下。   但在反应过来后,他马上又在心里哇哈哈地大笑了三声:   小姑娘。有演技,我喜欢。   因为对楚吾晓身为男人、居然保护不了女儿、还得靠女儿来保护他的行径十分不满,刘大夫开启了信口开河的胡诌模式:   “我说过了,她的头磕得很严重,虽然醒了,但她脑袋里有个血块,如果不能及时消解的话,就有可能引发一系列严重的症状,比如说。失明、瘫痪,甚至于……”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早夭”两个字,楚吾晓就一把拉住了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夫……刘大夫。我求你了,一定得治好她,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她不能有事儿啊……她……如果能治好她,让我把客栈卖了都行……能治好吗?啊?”   乌攸在楚吾晓背后用谴责的眼光看着刘大夫,眼神中表露的大意是。你看你把我爹给吓的,不知道他不经吓啊。   刘大夫之前从未见过表情如此丰富、心思如此灵透又如此对他口味的姑娘,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新鲜的长江七号玩具一样,越来越觉得好玩了,不过他不会因为想看到乌攸更多的有趣表现就继续恐吓楚吾晓。否则就忒不地道了。   所以他收敛了一下严肃的口气,说:   “咱们都是邻居。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只是你可得照顾好她,今天的事情闹得可是足够大了,她要是再被推这么一下,可不得了了。她还是个孩子,经不得天天被这么闹。”   楚吾晓当然知道,当时有人来通知他,胡氏在隔壁医馆后门撒泼,闹得不可开交,阿攸上去劝,在乔氏手里头晕倒了,刘大夫诊断后说她性命攸关了,吓得他腿都软了,直冲了过来,连医馆门口被一群人声讨着的胡氏和乔氏都没有看到,直看到阿攸睁开眼,他的心才定下来。   听到刘大夫这么说,他低下了头。   他何尝不想过安安静静的日子,何尝不想让阿攸、阿岳,包括仙儿,都能过得舒心自在?   可对方可是他的亲妈,都找到门上来了,如果拒绝的话,她老人家该如何自处呢?   但如果这话要说给乌攸听的话,乌攸一定会反驳说,你真是低估了她们脸皮的厚度,你不用担心她如何自处,你只要,你也许就会看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你缓缓打开,里面全都是跳着脚骂你不孝的泼妇,她就是这么自处的。   楚吾晓诺诺地答了声是,又把怎么照料乌攸的各个注意事项询问了一通后,便小心地把乌攸抱在怀里,朝外走去。   而赢了和林回今的战争、但是身心备受摧残,还被一群以燕六娘为主力的旁观群众群嘲了一顿的胡氏,好不容易等到了楚吾晓出来,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上来就扯楚吾晓的胳膊:   “你这个不孝子呀,你看看这帮人是怎么骂你亲娘的?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被人指着鼻子骂……”   楚吾晓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胡氏干嚎着扯他的胳膊,他努力地保护好怀里紧缩着的乌攸,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拈出来了一钱银子,塞到了胡氏的手里,低声说:   “娘,您先回家吧。家里的农具能过段时间再添吗?阿攸都伤成这样了,我实在是……”   乔氏见势不妙,这是要轰她们走不给钱的节奏?   她连忙插话说:   “二弟,阿攸的事儿真和娘没干系,你总不能把她就这么赶出门去吧?这天色也晚了……”   可楚吾晓还没来得及接话,群众就不满了:   “嘿嘿嘿,扯什么扯?人家闺女还没好呢,你还拉拉扯扯的,怕她伤得还不够重是不是?”   “你还想怎么着?伤了亲孙女,还想赖着不走?”   “就知道你们没存好心,搞不好是还想算计人家的钱呢!我可知道,你们家就知道逮着这分家了的小儿子死命占便宜!”   胡氏拿着那一钱银子,刚想骂你们这帮人少管闲事多积德,多管闲事多吃屁,楚吾晓便低下头,闷闷地说了声:   “谢谢诸位的声援了,但还请高抬贵手,她毕竟是我娘亲。”   说完这句话后,楚吾晓便抱着乌攸,进了后门,把门从里头闩上了。   这话落在围观的街坊四邻的耳朵里,意思就变成了:   高邻们高抬贵手,别打这个老太婆,骂骂就行了,也算是给我个面子,谢谢各位了。   反正在场的诸位也都觉得,胡氏的确是该骂,而且楚吾晓的行为也等同于和她划清了界限,于是,大家的嘴炮功能纷纷开启,让目瞪口呆的乔氏和胡氏继续接受人们的口水洗礼。   ☆、第十一节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吧   把门关上后,乌攸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楚吾晓是真的对她很关心,把她放到床上后,都不敢多碰她,只不断地撩她耳旁的一缕碎发,权当是在摸她的头了,小声问:   “阿攸,现在感觉怎么样?”   乌攸抬手捉住了他的手,用小奶音说:   “阿爹,阿攸没有事儿的。您别怪奶奶,是阿攸笨,跑上去找奶奶的……”   看着阿攸明明是一脸难受还安慰自己,楚吾晓更加心疼了,捏了捏她的鼻子,强颜欢笑说:   “好啦,不说了,阿攸最懂事,乖。别多说话了。弄得头疼就不好了。”   乌攸偏过头去,看见仙儿也站在门口,泪眼朦胧地无声抽噎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现在仙儿遇到事情只知道哭,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完全没有照顾别人的经历,而总是被别人照顾?   乌攸对待这种温室里的小花还是有一套的,知道她们心里头想些什么,当然也知道怎么样才能叫她们去主动选择承担一些事情。   她转脸朝向楚吾晓,说:   “阿爹,我去看看阿岳,他该换尿布了。”   果然,楚吾晓立刻阻止了她:   “你乖乖躺好!现在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好好休养着就行!”   见阿爹说话难得地带上了着急的情绪,乌攸无奈地想,那刘大夫还真是把他给吓着了。   可乌攸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装作着急的样子。说:   “这怎么行呢?阿岳以前都是我照料的,我能行的,我……”   说到这儿,乌攸猛地蜷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头,咬着嘴唇小声哼了起来。   乌攸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韩剧里身患重病的女主角,各种娇弱,当然。除了顶着一张整容失败的脸之外。   可楚吾晓差点被吓得心脏病发作了,不知道是该揉她的头还是抓她的手好,后来用力抓着她的胳膊,急得语无伦次:   “阿攸,你别乱动啊,你别吓爹……行,你先躺好,躺好……你头痛了是不是?要不要阿爹给你揉揉?不行,得去找刘大夫……”   乌攸像一切苦情剧里病卧在床的女人一样。一把抱住了想要离开的楚吾晓,死活不让他离开,把自己的脑袋朝楚吾晓的怀里猛扎。她一边扎还一边很无良地想:   还有肌肉呢。手感不错的说。   乌攸的脑袋一扎过来,楚吾晓就不敢强行要走了,只好抱着她的头,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地“不痛不痛”地哄着她。   仙儿看得脸色苍白,见乌攸的状况实在不好。几乎没过脑子就喊出了声:   “阿攸姐姐,我可以照顾阿岳弟弟的,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嗯,仙儿乖,阿攸姐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乌攸“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仙儿,气息微弱地说:   “仙儿。你年纪还小,能照顾好阿岳么?”   仙儿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道:   “我能!”   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后,又觉得不大吉利,感觉阿攸姐姐的口气简直像是在托孤一样,她急忙又补充了一句:   “等姐姐好了,我们一起照顾阿岳!”   好了,有了这话就行。   她渐渐地不挣扎了,从楚吾晓的怀里瑟瑟地缩回头来,看着楚吾晓,说:   “阿爹,我不疼了。您不要担心我,快到饭点儿了,一会儿客人来了,没人做饭就不好了……”   看来年纪小还是有优势的,即使脸不好看,一口软软的嗓音也能把人的心化掉一半,更别说她表现得这么懂事了。   楚吾晓知道自己还有工作要忙,不能陪在受伤的女儿身边,他只能歉疚地弯下腰,温柔地抱了抱她,刚想叫仙儿陪着她,侯大就来了,站在门口叫楚吾晓:   “掌柜的,隔壁医馆的小学徒来了,他说他叫林回今,是来给阿攸送药的。”   说到隔壁医馆的小学徒,楚吾晓就想起来,是昨天那个和女儿见过一面、说话斯文有礼的小伙子,看起来也蛮老成持重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娘和大嫂发生这么大的冲突。   如果叫林回今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他将会语重心长地拍着楚吾晓的肩膀,说:叔,这主要是她们俩送上门来吵架的。刚开始的确是他错了不假,但对方显然没抓住教训他的重点,直接就升华了主题,把一个无心之失活脱脱弄成了诅咒加刻意而为,如果自己就这么怂下去,估计下一步就得支付各种精神损失费外加医药费了,他又不脑残,当然,胡氏和乔氏也是,肯定是把一讹诈就给钱的都市传说看多了,当人人都是软柿子么?   尽管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但楚吾晓对于林回今的印象不错,再加上他又是那么了解自己的娘,知道她是个无事也要起三尺浪的女人,所以并不记恨林回今,又听他是来送药的,便主动迎出了门,见林回今在客栈门口站得笔直,仪态很好,对他的观感就又好了两分。   林回今其实已经放松了下来,他虽然没从刘大夫那儿打听到乌攸到底有没有磕坏脑子,但他对药理知识还是很熟悉的,一接过刘大夫为乌攸开好的药,再上鼻子一闻,嗯,很好,全都是温补身子的药,看来乌攸并不像是刘大夫说的那样,分分钟就会嗝屁着凉。   他本来的打算是能到乌攸的身边,把药给她送过去,顺势调戏一下她,说些“脑残者无药医也”的玩笑话,可是楚吾晓把他迎进门去,除了各种感激的话,就连提都不提一句叫他去看乌攸的话,而林回今又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表示得太明显,只好讪讪地回去了。   这时候的林回今还没能全然适应古代的环境和古人的思维。   开玩笑,让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随便进闺女的闺房,看她只着一身里衣,躺在床上的样子?男女七岁不同席有木有?要是叫随便一个小子就能进了女儿的闺房,他楚吾晓的女儿将来还怎么嫁出去?   有些时候,楚吾晓脑子还是不慢的,就比如说,昨天女儿居然主动出去送镜子给林回今,而刚刚林回今来送药的时候,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全落在了楚吾晓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也是蛮关心阿攸的。   楚吾晓这个做爹的,一方面暗爽自己女儿这么小就有异性关心她,一方面也在隐隐地考量着林回今的各项分数。   他很重视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然希望她将来能嫁给一个好人家做妻,可他也有点儿小私心,不大舍得女儿远嫁,离开自己。   如果她真的嫁给医馆的小学徒……这小学徒学医,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看人品也不错,待人接物也都算是灵活,阿攸配他,似乎也不差的样子。将来阿岳长大了,把客栈给他们姐弟俩各分一半,阿攸将来应该也不会在婆家受慢待……   如果叫乌攸知道楚吾晓因为林回今今天的表现而心思活络了,她绝对会好心地提醒一下楚吾晓,那货是绝对不会娶自己的,他是个纯颜控,就自己这个样子都不好意思跟他主动打招呼。爹啊,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尤其是他的人品,那跟我才真是天造地设、渣到了一处。   现在的乌攸可没心思去关注楚吾晓的心思,她正在抓紧一个难得的契机调教仙儿呢。   自己最亲的三个人,阿岳还小,老爹包子,仙儿略微娇气加玻璃心,其中数老爹症状最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过来的,倒是仙儿,年纪小,又能听进去话,这毛病说改也好改得很,不过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外加各种实战实践。   而现在,对乌攸对仙儿来说,一个算得上是千载难逢的转变时机到来了。   因为仙儿在无意中,闪烁着星星眼说了一句:   “阿攸姐姐,你不觉得医馆那个小哥哥很厉害吗?一张嘴就把奶奶和阿娘都呛得没话说了?奶奶以前多厉害啊,叔叔都被她训得抬不起头来。小哥哥好威风的。”   乌攸微微笑了。   多好的机会啊,看来,仙儿骨子里潜藏着的一部分s基因觉醒了!   乌攸敢打包票,林回今说的一半话仙儿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绝对是看到了胡氏和乔氏的反应才觉得林回今厉害的,属于不明觉厉的范畴。   如果是一个合格的、三观正常的、熟悉八荣八耻的好姐姐,这个时候就应该教育妹妹,我们应该以德服人,不应该用尖酸刻薄的言辞去伤害别人,这个世界应该是充满着温暖与爱的,对于胡氏和乔氏那样的人,只用默默地鄙视就好了,她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呐。   但乌攸不,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孔子的那句名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绝对不会是那个任人欺负的人,也不会叫身边的人任人欺负,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叫仙儿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反抗恶人的手段,不只有非暴力不合作这一条路,还有种路,叫做棒打落水狗。   于是,乌攸无比狡黠地一笑,对一脸天真的仙儿说:   “仙儿,我跟你说,其实我看了那么久,明白些那个小哥哥的套路了……”   随着乌攸动情的讲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这么在仙儿的眼前缓缓打开了。   ☆、第十二节 仙儿,姐姐来调.教你   乌攸对仙儿的调教内容,主要有以下几个主题:   第一,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贱人的问题。   第二,论这个世界上贱人在身边的概率有多大的问题。   第三,论碰上贱人该怎么办的问题。   第四,论贱人最怕什么的问题。   第五,论持久战的真谛。   第六,论贱人的垮掉。   乌攸这辈子见过的贱人怕是比楚吾晓和仙儿吃过的米加在一起还要多,当然,在向仙儿科普的时候,乌攸还是有脑子的,把自己举的那些例子统统安到了来客栈里用餐或是住宿的客人身上,说是自己从他们那儿听来的,这些个故事听得仙儿满眼惊恐,觉得这个世界怎么一点儿都不美好的样子。   尤其是在听到乌攸讲述安滢设计自己的闺蜜海飞丝小姐,结果被成功反杀的例子时,仙儿紧张地咬住了嘴唇,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交朋友一定要看准了再交,否则被别人卖了还巴巴儿地替别人数钱,多不值当。还有那个姓海的小姐,真是个狠角色,但是好厉害啊好厉害。   乌攸在换气的间隙,看到仙儿眼睛已经睁得溜圆,就知道,自己差不多把她之前的世界观都给颠覆掉了。   嗯,到此为止吧,不能矫枉过正,万一说得多了,弄得仙儿厌世就不大妙了。   乌攸再开口的时候,就改换了话题:   “仙儿,你这么漂亮。阿攸姐姐本来不该担心你的,可是你那么单纯又善良,更容易被人家骗。想想看,以前一个街道里的孩子,天天叫你是被抛弃的孩子,你就那么伤心,哭着回家来了。现在你想想看,你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真正保护自己呢?”   前面乌攸夸仙儿的时候,仙儿还是很受用的,但一提到那件事,她的表情还是有点儿委屈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又打不过人家……”   乌攸摇摇头,认真地告诉她:   “仙儿,你不用打人的,你只用堂堂正正地告诉他。首先,你没有被抛弃,你爹娘还会来看你。其次。你跟我和阿爹生活在一起过得很开心,并没有无依无靠,最后,义正词严地告诉他,这不关他的事儿,叫他滚回家玩儿蛋去。”   仙儿听得频频点头。可是在乌攸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疑惑地问:   “呃……什么叫玩儿……蛋?”   乌攸小汗了一把,自己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说话风格亮出去了,为了不把仙儿由小天使直接教育成小流氓,乌攸飞快地调转了重点:   “我没说玩儿什么蛋。我说的是‘让他回家自个儿玩儿去’。总之,仙儿。你想想看,你将来还要碰上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阿攸姐姐又不能总是陪在你身边,那谁还能保护你呢?只有你自己了。不要总想着有人还能依靠,那样的话你就永远没办法长大了。仙儿想当大人吗?”   每个孩子都想当大人,仙儿也不例外。   在得到仙儿“脆生生”的“想”的回答后,乌攸决定把今天的对话告一段落,光开嘴炮没有用,主要还是得实践,光是这些个话,都够仙儿的小脑袋瓜琢磨好长时间了。   乌攸装作累得不行了的样子,挥了挥手,说:   “仙儿,麻烦你要去照顾阿岳了。阿岳现在在吃面糊,大概早中晚都得吃一回,如果他哭了的话,看看他是饿了还是要换尿布了,尿布最好常常去查看一下……”   叫一个孩子迅速成长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要她全权负责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还得把他照顾好。   仙儿的个性虽然有点儿娇,也有些怕脏,不过面对一个那么可爱那么柔软那么娇嫩的孩子,仙儿的母性在经历了一番最初的手忙脚乱后,也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在乌攸象征性地卧床休息了一周,灌了很多药汁子,准备接手照顾阿岳的工作时,仙儿居然不舍得放手了。   乌攸在楚吾晓面前依旧是装乖乖女装樱桃小丸子,还缠着账房田先生教自己念书,一副我要欣欣向荣的好苗子模样,可在仙儿面前,她渐渐地回归了本性,平时里毒舌起哪个客人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仙儿耳濡目染的,渐渐也给带坏了,甚至乌攸不去找她,她也会兴致勃勃地跟乌攸讲,她今天又看到了一个极品客人,偷偷往菜里头放小强来着,明摆着是想讹诈,她看见了,就勇敢地举手举报了,结果虽然被恼羞成怒的极品客人训得双眼带泪,可围观的客人看不下去,把那个客人轰走了,仙儿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   看到仙儿的样子,乌攸欣喜地意识到,仙儿已经在变化了,即使她还是脸皮薄,没办法和客人blabla地对吵,引经据典夹枪带棒地击败对方,但能够勇敢地出言揭破这种猥琐无耻的行为,对她来说简直是大大的胜利。   乌攸好好表扬了一顿仙儿,鼓励她再接再厉。   “伤”好了之后的乌攸,没有忘记那让胡氏和乔氏陷入搏命苦战的人民群众,她在生病的期间,做了好些小玩意儿,袖套、杯垫、平安符什么的,准备去收买人心。   原本的阿攸是不会手工活儿的,可是乌攸因为在事务所里专门负责古代重生这个领域,基本上重生到的姑娘都会些针织活儿,乌攸又不傻,艺多不压身的道理还是晓得的,所以也从她们身上学了不少东西,织出来的东西也基本能拿得出手。   她带着这些精致又实用的小玩意儿,走访了附近的每一家商户,不管是那天帮忙没帮忙的,她都去了。   她把自己嘴甜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首先是道歉,说奶奶那天瞎闹,耽误了大家的事儿,又是道谢,说感谢叔叔阿姨的帮忙,否则我那天可能就没命了,接下来便是送礼物的阶段,并伴以深刻的自我检讨。说阿攸之前太调皮,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看在她年岁还小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这番走访下来,斩获颇丰,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对乌攸的印象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档次,感觉这孩子大气,又聪明,嘴又伶俐,丑萌丑萌的。   大家又都不是多记仇的人,小孩子打架嘛。就是闹着玩儿呗,人家孩子都亲自上门来道歉了,礼节又那么周到。大家喜欢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这样一来,大家连带着对龙门客栈的印象分都上去了。   这家客栈的掌柜的,人倒是不错,就是常不出门,和邻居的交流也少,所以大家之前不是很熟。但在乌攸的主动走访联络下,现在楚吾晓出门都会有人跟他主动打招呼,而且开口必说哎呀楚老板您的女儿真是贴心,做的东西真是精致,如何如何。   楚吾晓当然乐意听到人们夸赞他的宝贝女儿。跟大家的交流也多了些,大家也逐渐发现。楚老板这人真是不错,性子好,人也和善,当个朋友还是个不坏的选择。   这对外交流一多,楚家的那些八卦也就流传开来了。   当然,其中也有刘大夫背地里传播的功劳。   不要小看一个男人八卦的功力,尤其是一个坐在医馆里,迎接八方来客、内心又极度猥琐、寂寞如雪的男人。   他很快把乌攸告诉他的事情传播了开来。   从那之后,那些渐渐和楚吾晓熟稔起来的邻居,见到楚吾晓,又有空和他多聊两句的时候,总会告诉他,楚老板,你不能这样儿啊,你都已经分家出来了,而且分出来的东西简直连打发叫花子都不够,你还巴巴倒贴,是要闹哪样?楚老板,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个包皮大馅十八个褶儿的天津狗不理包子?   对此,楚吾晓心里清楚得很,面对别人的劝说,他也知道那是好心,可又怎样?胡氏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呀,总不能不管她吧?   不过,连楚吾晓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在不知道第几个人劝说他最好不要一味放纵自己的老娘对自己予取予求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和不甘,“她是我亲娘”这个理论,好像渐渐也有些立不住脚了。   可楚吾晓还是在胡氏被迫回家后的第二天,使人送去了二十两银子。   反正都给予习惯了,多给她一点儿,她兴许就不来闹了呢?   楚吾晓想得不错,有了钱,胡氏自然有一段时间是不会来闹了,但胡氏不闹,不代表有人不会瞎起什么心思。   这一天,客人不多,乌攸正在帐台后摇头晃脑地向田账房背三字经。   一字不差地背到最后时,田账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乖乖隆地咚,这是个不世神童啊。   这三字经他才给了她两日,她就能背到这么熟练了?   最叫田账房难以置信的是,这阿攸似乎还不是单纯的死记硬背,她连每一句的意思都猜透了,不管问她哪一句是什么意思,她都能解释得头头是道,光是这份儿天才的禀赋都叫田账房很是慨叹:   可惜不能生而为男,否则阿攸必定是个旷世才子啊。   乌攸还不知道田账房因为自己这么快就背完了三字经而把自己惊为天人,她正准备跟他要百家姓或是千字文来继续学习,争取早日脱离文盲行列,就看见一个女客拿着个包裹,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嗯,长相中上,眉眼间颇有几分风情意味,年岁不小了,但也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她朝帐台走了过来,柔声问:   “我想要住店。请问多少钱一晚?”   田账房拨拉了一下算盘,答道:   “您要雅间还是要普通间?雅间每晚一贯钱,普通间每晚700文钱,入住前需要先付两贯的房费抵押金。您约莫要住多久?”   这女人的脸微妙地红了一下,低声嗫嚅了一句:   “那这得看楚老板的了。”   ☆、第十三节 未来后妈?   乌攸和田账房都听到了这句话,田账房有些迷糊,“嗯”了一声,这女人立马作受惊小鹿状,“啊”地一下捂住了嘴,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接下来便含含糊糊地辩解:   “您别多想,我……我没那个意思……”   田账房很是无语,你哪个意思啊?不管你哪个意思,我可是啥都不知道,你冲我掉眼泪,怎么搞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乌攸仰脸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有句话真的很适合她,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   这张脸、这个表情、这个欲语还休的小眼神,分分钟都能闪出玛丽苏之光照耀神州,乌攸要是辨别不出这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那简直是太挫了。   和自己是同道中人啊,喜欢装绿茶和小白莲的主儿。   如果放在平时,乌攸看到一株这样幼嫩的小白莲,有可能还能产生些惺惺惜惺惺的感觉,但是这女的明显是认识自家阿爹的,如果她白莲到自家阿爹身上来……   想起阿爹那个温温柔柔的劲儿,乌攸就感觉一阵无力。   刚开始,乌攸并没有多引起女人的注意,她在说出那句话、成功引发了田账房的联想后,用不知从何而来为何而发的委屈表情凝视了田账房许久,才说:   “那还是请给我开一间房吧?”   田账房也是个老实人,闻言只是愣了一下。便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雅间还是普通间?”   乌攸注意到,这女人看着田账房的眼神中,某种鄙夷的成分一闪而逝。   嗯?不会吧,道行这么浅?   乌攸通过她的眼神,都能猜到她在心里头腹诽些什么:   你有无搞错啊大佬,我都“无意间”表现出我和你们老板关系匪浅了,你还不长眼地问我雅间还是普通间?你是不是接下来还要管我要两贯钱的押金啊?   女人的眼中闪过了那丝不满与鄙夷后,还是答道:   “普通间。”   果不其然。田账房一指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两排竹制号牌,说:   “您先选个客房吧,选好后请您先付两贯钱,如果两天后需要继续住下去的话,还请来续交费用。”   看着那女人瞪大了的眼睛,一副“你特么知不知道老娘是谁”的表情,乌攸默默地在心里头提醒她,管你是谁,管你是来干嘛的。首先,对于一个看起来就很老实的男人,你不要欲拒还迎地叫人家猜你的心思行吗?你以为谁谁都是风月场里混的老手。你一个眼神抛过去他们就知道要跪舔。要给你减免房费,还是解裤腰带?这难度也忒大了点儿吧?你以为你是老板娘?   其实,乌攸的腹诽也是在无意中接近了真相。   这女人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当老板娘。   这货,就是人生充满传奇,自己也是一个传奇的素芳。   在素芳来之前。她就打听到,今天楚吾晓要到南街的吕老板那儿去收账,恐怕晚上才能回到客栈里。   因此,在素芳的打算里,她只要趁着楚吾晓不在客栈里。在“无意中”表现出她和楚老板的关系,这伙计就该醒目一点儿。明白自己的身份,进而免除自己的房费,那自己就能一面免费地住着客栈、一面逍遥地泡汉子了。   在乔氏对她的描述里,楚吾晓是个绝好的郎君,长得周正,又有点儿财产,又听话,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她那些黑历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居然带着两个拖油瓶。   但素芳相信,凭借自己这么多年和村里小伙眉来眼去的经验,拿下一个楚吾晓不还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没想到,出师不利,她对着那账房抛了半天可怜的媚眼,他居然还伸着手管自己要钱,简直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她如果能成为这龙门客栈的老板娘,一定要把他给开了,招个懂事的伙计进来!   其实,她完全可以直接对田账房说,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可是话到嘴边,素芳就又咽了下去。   素芳可不是一般人,她知道该怎么在男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男人不都是喜欢笨笨的女人嘛,等到楚吾晓回来,自己就委委屈屈地找到他,说自己是来投奔她的,之所以花钱住店是不知道城里的规矩,以为来投奔也是要住店给钱的,这无知小白兔的形象一下子就竖立起来了,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素芳肉痛地从包袱里拿出了两贯钱,推给了田账房,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就权当寄在客栈里的本钱,她一定要在勾上楚吾晓后,连本带利地把花出去的钱收回来。   她在来之前,把计划表都列出来了,可谓是志在必得。   此行她来找楚吾晓,就是借着乔氏好友的名义,说她落了难,公公和丈夫都死了,想来这儿干份工作,这楚吾晓是个烂好人,第一步计划八成能成,等留下来后,她就时不常地抛个眼神、丢个媚眼,再想想招,收买一下他的女儿,再对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好些,最好能哄得他们叫我娘,那一切就真的是水到渠成了。   乌攸当然没想到,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千里送x来的,更不知道,还在心里猜想,这是不是老爹当年的什么红颜知己、风流遗帐,一个人就这么杀了过来,显然有点儿暧昧的因素在里头。   管她呢,等老爹回来不就知道了。   这时候,素芳总算注意到了柜台边站着的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心里寻思了一下,嗯,应该是楚老板的女儿吧,听乔姐说过。楚老板的女儿长得不好看,又是个难缠的姑娘,让她在应付她的时候最好多加小心。   对于乔氏用血泪换来的教训,素芳并不是多在意:   不就是一小姑娘么,有什么可在意的,买点糖买点点心,稍微对她好点儿,不就行了?   她刚想和乌攸搭句话。仙儿就从后院跑了过来,对乌攸说:   “阿攸姐姐,你来看看好不好?阿岳哭得好厉害,我哄了半天了都不见好,不是饿也不是要换尿布了,就是一直哭,他现在都哭得打嗝了。”   乌攸也懒得和这个伪装小白莲的初级人士交流心得,把她当做个普通的客人,转身就跟着仙儿找阿岳去了。留下素芳一个人,默默地继续头脑风暴:   这漂亮姑娘叫阿攸“姐姐”,那她应该就是乔氏的女儿了。   想到这姑娘。素芳的心口有点儿堵。不爽地把楚吾晓的前妻贺氏一通暗骂:   你傻啊你,帮别人养姑娘,这是多蠢的人才能办得出来的事儿?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接过了贺氏手里楚吾晓正妻的旗帜,那么也就意味着仙儿也会成为她的负担之一。   不行,要她养楚吾晓现在的一双儿女她都得努力地做戏。如果再加上一个,她的亏可不是得吃大发了?   不过现在要把仙儿送回去,乔氏她会愿意吗?   乔氏可是跟她吐槽过无数回,说她巴不得这贺氏脑子就这样一直抽抽下去,一直帮她把闺女养到出嫁。那可省了她一大笔无谓的开销。   那个时候,素芳还和她一起嘲笑贺氏是个胸大无脑的妇人。但现在,素芳的心思活络了,她可不想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乔氏把二弟家里全部的情况基本上都告诉了素芳,还提醒她要注意阿攸,可是唯独遗漏了仙儿的问题,而对素芳来说,成为了老板娘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这个田账房给开了,第二件事,就是要把仙儿送回到她娘亲身边,让她们母女团圆。   想到这里,素芳真心地认为,自己是一朵乳齿善良乳齿纯洁的女子,她都快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已经把不要脸三个字森森地写进她的梦里她的心里她的歌声里的素芳,提着行李上了楼,开始了她向扶正上位进击的漫漫长路。   ……   林回今还不知道一个巨大的挑战已经入驻到了乌攸的身边,随时准备出手成为她的后妈,他正在闲极无聊地在没有客人的时候练习抓药。   没有乌攸在身边的日子好无聊啊好无聊,都没人跟他拌嘴了。   在乌攸受伤后,他们俩也不是没见过面。但在见过一次后,乌攸果断选择和这货断交一个月。   主要原因是,林回今实在是控制不住吐槽乌攸现在外表的*。   也许是乌攸的本体太过妖孽,所以对于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甚至称得上丑的姑娘,林回今的视觉落差和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上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林回今只用了五句话,就让乌攸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后,宣布和他断交一个月:   第一句话是:   “等一下,让我缓缓啊,有点犯膈应。”   第二句话是:   “太丑了,我人工屏蔽一下。”   第三句则是:   “……不想看我的确可以把眼睛闭起来,可是这样貌似不大尊重的样子……要是你是个电视节目,我手里有遥控板,我早换台了。”   第四句是:   “……随便,反正你吐槽我智商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但看一下你的脸……影响智商倒不一定,影响审美那是肯定的啊。”   林回今知道自己的嘴蛮贱的,但就是病态地控制不住,当时乌攸的脸已经黑了,可他还是在乌攸说出“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话后,补上了最后一刀:   “所以不管我是不是以貌取人,你还是长得丑啊。”   林回今烦恼地撑着下巴,趴在柜台上发起呆来。   说实话,他一直对乌攸是有好感的,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喜欢她长得漂亮呢,还是喜欢她的个性?   脸蛋,or人格?这是个严峻的问题。   如果她没了那张漂亮的脸蛋,自己还会喜欢她吗?   作为绝对颜控的林回今,此刻陷入到了一个纠结的选择题里。   ☆、第十四节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当然,乌攸觉得,现在的老爹楚吾晓才是世界上最纠结的人,因为如果有一颗牛皮糖主动贴了上来,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把它弄得越远越好,老爹倒好,居然主动把素芳给接收了。   如果是个合适的女人的话,乌攸倒不怎么介意楚吾晓去找寻自己的第二春,毕竟他是个好男人,非得等到年老色衰、前列腺失调的时候再找老伴,乌攸觉得没那个必要。   但眼前的这个叫素芳的是肿么回事?   乌攸可是记得分明,这个女人看田账房时那流露出来的一抹鄙夷之色,外加各种小娇羞的小动作微表情,看得乌攸那叫一个想动手打人。原因也很简单,都是出来混的,你的层次能不能不要这么low,简直是拉低了绿茶的整体档次了好么!   素芳对于楚吾晓的憨实相当满意,对于这么一个自己哭哭啼啼说两句话,就能把自己留下来的男人,素芳表示,拿下他?so easy。   当然,对着楚吾晓的时候,素芳可没把自己的来意表达得那么清楚,她用眼泪和鼻涕,演完了整场戏,大致主题是可以归纳为两方面,“我要来投奔你”和“你舍得不让我投奔你么”,弄得刚刚收账回来的楚吾晓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是在素芳提出要求的瞬间就答允了。   然而乌攸可不傻,她绝不信素芳只是来干活的,光冲着她乔氏的闺蜜的身份。看起来就怪可疑的。   前些日子乔氏才在客栈这里吃过瘪,按道理说,应该短时间内不会轻易造访或是求他们些什么事儿,可这才过去多久呢,她的闺蜜就上门来了?这乔氏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拉皮条?   但是楚吾晓都答应了把素芳留下,自己总不好大咧咧地窜到楚吾晓面前,告诉他,素芳很可能是来钓凯子的。而阿爹你现在就是那个凯子。   乌攸之所以没说的另外一层原因,是她相信,楚吾晓不是个傻子,尤其是对于一个已婚丧偶的男人来说,某天,一个楚楚可怜眉目含愁的丁香一样的寡妇飘到了你的客栈,对你含着热泪说,她是你嫂子的闺蜜,是被你嫂子介绍来客栈里头帮忙的。还柔柔地说,你安排什么活儿我都会做的,这么近乎于明示的挑逗。就差说“你给我安排个老板娘的活儿也没问题”。楚吾晓应该也不会猜不到自己的嫂子和素芳打的都是什么主意。   乌攸也没猜错,楚吾晓的确是在第一时间里就从素芳的眼里看出了那么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可贺氏刚刚离世不到一年,他只想好好地把阿攸和阿岳带大,现在还不想考虑自己婚恋的问题。   但不管乌攸或是楚吾晓怎么想,素芳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要不是还得在楚吾晓面前装成不谙世事的乡村俏寡妇。她都要双手合十热泪盈眶地向老天祷告了:   乔姐你真的是太仗义了,介绍个这么帅气的男人给我,这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楚吾晓的颜值水准之高完全超出了素芳的想象,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捡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而且这馅饼还啪叽一声直接掉进了她的嘴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再嫁的时候能够捞上这么一个极品的男人。都不能用祖坟上冒青烟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是祖坟上火冒三丈了。   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遇了之后,素芳便在暗地里握了握拳,准备让楚吾晓见识一下,所谓俏寡妇的迷人魅力。   她原先可是好吃懒做的典范,村里的人在谈起素芳的时候,都说她是那种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还要骂去扶的人多管闲事的天生懒骨头,但是为了美貌可口的楚吾晓,她可以说是完全转了性,一大清早就爬起来打扫大堂和客房的卫生,还不让同样早起的乌攸和仙儿帮忙,慈祥得就像是田螺姑娘一样。   ……但这田螺姑娘一见到阿爹腰腿就软是怎么回事?   在楚吾晓张罗着侯大下门板开张、检查田账房的帐册时,素芳出了三次状况,一次是腿撞到了凳子上,一次是擦楼梯扶手的时候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一次是被台阶绊了一下,恰好冲到了楚吾晓的怀里。   乌攸在旁边冷冷地看着素芳每次出状况后,都含羞带怯地看着阿爹的眼睛,直觉得一阵一阵地不爽。   她倒是没有什么恋父癖什么的毛病,只是越发觉得,这货来者不善,目的太过可疑。   如果说昨天乌攸还只是怀疑,今天,冲素芳的表现,她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   从楚吾晓昨天第一眼看到素芳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阿爹根本没见过这货,不存在红颜知己、前世姻缘的可能性,所以,她怕是有备而来,而且从第二天开始就不遗余力地扮演一个可爱笨女人的形象,这居心,只要是个女人都能嗅到其中的一股淡淡的骚情气息。   不得不说,女人鉴婊的能力要比男人强得多,楚吾晓顶多是把她当成一个嫂子说来给自己当继室的女人,答不答应还得看自己,而乌攸却早已把她的原型具象化,看见了一只美丽的白狐狸正在朝她搔首弄姿。   所以乌攸很不开心,更不想看到阿爹因为包子,就这么接受了大嫂的“好意”,造成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凄惨下场,所以,她趁着楚吾晓做饭的时候,跑到了厨房里去。   在大片升腾的油烟里,她被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她还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开了口:   “阿爹,我不喜欢素芳姨。”   楚吾晓在油烟里看了乌攸一眼,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阿攸乖,你年纪还小,这种事儿你不懂。”   阿攸真想告诉楚吾晓,别小看我,我可是这样的事儿那样的事儿都见过,我还见过活春宫呢,可她没心思跟楚吾晓炫耀她丰富的人生经历,她亟需弄明白,楚吾晓对这个送上门来的、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媳妇的人是个什么看法,她需要把一切隐患都掐灭在萌芽阶段。   她低下了脑袋,选用了另外一种委婉的方法:   “爹,昨天晚上我梦到阿娘了。”   她的声音本来是很低的,几乎被炒菜的声音压了过去,可是楚吾晓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停下了手,看向乌攸,乌攸则努力地把头压得很低,把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的肩膀开始有规律地抽搐起来。   楚吾晓把锅里的菜倒出来,倒在盘子里之后,蹲下身来,问乌攸:   “阿娘对你说什么了?”   乌攸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   “她说,要我照顾好阿岳,还有阿爹。”   楚吾晓被她的话逗笑了:   “浑说。阿爹还用你照顾啊。”   乌攸抬起了小脸,她一向是个演技派,这具小小的身体也被她使用得灵活自如,楚吾晓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了泪痕的小脸,口气也是信誓旦旦的:   “阿娘说,阿爹总是不能自己做主一些事情,所以才叫阿攸帮忙看着的,她说阿攸是大孩子了,可以帮阿爹好多忙了。”   楚吾晓听到这话,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乌攸,问:   “你阿娘真的是这么对你说的?”   乌攸严肃地点了点头,尽管她是在撒谎。   说真的,乌攸还真有点儿担心楚吾晓把持不住自己的底线,毕竟他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一向没有什么底线,要是那个素芳真的进了他们家门,保不齐会弄出多大的幺蛾子来。一个女人可是能祸害三代人的,她不想把自己的未来、阿岳的未来、楚吾晓的未来和客栈的未来都交到这么一个装绿茶都装不像的女人手里头。   不得不说,楚吾晓对贺氏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乌攸一搬出贺氏来,楚吾晓也不再开玩笑了,替乌攸擦干脸上的泪痕后,他就叫乌攸出去,别被油烟熏到了。   乌攸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乖乖出去了。   这针狂犬疫苗打过了,基本上阿爹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不会对素芳太过热络,叫她就这么继续她美丽笨女人的扮相吧。   根据素芳鄙视地斜了田账房的那眼,乌攸可以判定,她真实的本性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而乌攸所要做的,就是一个“耗”字诀,要让她把内心那个狂野而自然的素芳释放出来。   反正不就是乔氏介绍来的人,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么,不好赶走,那就让她这么干着,看她能撑多久,反正雇一个杂工,对客栈的收入影响也并不是那么大,对于乌攸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素芳因为要化身为勤劳的田螺姑娘,把本来该乌攸干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乌攸就没事儿干了。   没事儿干去哪儿呢?   乌攸掰着手指头玩了一会儿,发现和林回今绝交的日子差不多要到期了,正好趁着没活干的时候出去告诉他一声,让他去想办法调查一下,这个素芳是何方神圣。   乌攸在跨出客栈门的时候,还在琢磨,如果林回今再敢拿她长得丑说事儿,她就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去,然后去找刘大夫告状,说他耍自己流氓。   乌攸正无耻地如此想着,突然听到从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紧接着,一个黑影就从天而降,哐嗵一声砸到了自己面前。   乌攸第一个产生的念头是:这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场面,在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撞到,真难得。   第二个念头则是:我去,还是脸先着地的。   ☆、第十五节 天上掉下的死冤家   当然,落地的不会是什么林妹妹,是个穿着宝蓝底杭绸直裰的小哥哥。   看着他摔得躺在地上直抽抽的样子,乌攸迅速排除了他是个江湖高手、行走至此不慎落难的浪漫主义猜想,扭头朝自家房顶上看去,发现他果然是从自家房顶上空降而来的,上面还有一个熊孩子探头探脑地往下看,发现乌攸仰着头看他,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   嗯,这是个熊孩子在房顶上乱窜引发的坠楼事故,对方全责,而且险些把她砸死。   看这小子的体积,如果落在自己的头上,那自己一个运气不好,说不定能被他砸成脑瘫。   做出这样的判定后,乌攸对他的怜惜之情也全部消失了,她老实不客气地捡起一段树枝子,戳了戳他的腰。   她可不想主动去翻他的身体,如果一翻过来,发现了一地的脑浆子,她又该怎么处理呢?   但很显然,这个小孩没什么事儿,因为他摸着自己磕破了的脸颊和嘴唇,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和乌攸玩起了大眼对小眼的游戏。   在两人长久的注视中,阿攸记忆中的一个人的影像,和眼前的这货,严丝合缝地对应了起来。   嗯,何天钦,现年十三岁,比自己大六岁,住在隔壁的隔壁,是何记香粉铺老板的儿子,在上一世阿岳夭亡后,阿攸被楚吾晓嫁给了他,此人颇为擅长冷暴力和热暴力。对于被塞来的媳妇阿攸十分不满,便把所有的抖s倾向发作在了她身上,是阿攸上辈子患病早逝的直接推手。   哦,是仇人啊。   仇人先生,你从我家屋顶掉下来了,我是该踹你一脚,然后走掉呢,还是不管你。直接扭头走掉呢?   但后来,乌攸还是发挥了无国界的友爱互助品德,把还没完全从高空跌落的惊恐中恢复过来的何天钦扶到了门边坐下。   当然,乌攸之所以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落地的动静太大,吸引了一帮人围观,如果自己就这么无情地走掉,自己好不容易在邻里间树立起来的形象说不定就得就此毁灭。   她在搀扶着何天钦坐下的过程中,一直在留意地打量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后,才做出了一个判断:   一个长得忠厚老实的人,他不一定有多老实。说不定内心里就潜藏着一只熊熊燃烧着的s之魂。   在她忙着向过路的人解释这货是一个倒栽葱从屋顶上摔下来的。还险些砸着自己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对乌攸的死里逃生表示了庆幸,对这熊孩子的顽皮表示了鄙视。   鄙视归鄙视,大家都还是热心的,有人跑去叫何家的人来这儿看看,在此期间。乌攸还很体贴地端了一杯茶出来,朝大家展示了一下,哪怕是对待从龙门客栈顶上摔下来的熊孩子,他们的服务宗旨也是不会变的,让所有的客人都能体验到家的温暖。   这顶多算是个小型事故。围观的人并不算多,在何天钦慢慢地从晕眩中清醒过来时。除了一两个附近的人还从铺子里探头探脑地朝外看,就没别人了。   此时,林回今听到些外头的动静,从医馆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乌攸坐在柱子边,对着一个眼神发木的男孩猛看,心里头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乌攸还是那张脸,没有变,还是那么丑,可是就算是这么丑的人,坐在那个男孩身边,怎么看他都觉得不爽。   他努力地定了定神,站了出来,问乌攸:   “这是怎么啦?猪撞树上了,他撞猪上了?”   乌攸白了林回今一眼,见周围没有围观的大人,就压低声音对林回今说:   “你才撞树上了。他刚才从客栈顶上摔下来了。”   林回今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说:   “哦?现在流行这样的追女孩方式?”   乌攸刚想骂林回今这是哪出跟哪出,怎么就能扯上追女孩了,从何家的香粉铺里就跑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气质竟然和自家阿爹异常相似,都是一脸的小受相。   乌攸一向对这样的男人都是怀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情看待的,他们并不是乌攸心中的完美男人。所谓完美的男人,就应该像一元硬币,正面是一,背面是菊花,这样才更有韵味。   在乌攸小小地猥琐了一把的时候,自家阿爹也被侯大通知了客栈大门口突降了一个少年的事故,来到门口,恰好和那个赶来的中年男人撞了个面对面。   楚吾晓先愣了稍许,看向两眼发直、还未从惊吓中脱身的何天钦,像是明白了什么,冲来人一拱手,说:   “何兄,这位是……”   乌攸突然醒过味来了。   姓何?   何天钦?   那天,在自己要去追胡氏的时候,楚吾晓本来不放心她独去,可侯大来报,有个姓何的人来找他的时候,阿爹的脸色变得很叫人怀疑,当时乌攸还yy这两人有可能是一对好基友,现在看来,这何兄,怕是和何天钦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上一世楚吾晓之所以把她许给了何天钦,怕也是有这层关系在的。   看来,熟人才是最容易坑爹的啊。   来人慌慌张张地对楚吾晓行了个礼,说:   “楚弟,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侄子这么大年纪还爱疯跑一气,给你造成麻烦了。”   不是给我爹造成麻烦了,主要是我比较麻烦好吗?   乌攸本来对何家的印象就不好,而且她现在是小孩儿,玩一次童言无忌也没什么,她仰着脸,很直接地说:   “他掉下来的时候还差点砸到我呢。”   楚吾晓闻言。脸色也有点儿变了,把乌攸扯过来,问:   “阿攸,你没有受伤吧?”   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后,楚吾晓松了口气,揉了揉乌攸的头,说:   “没事儿就好。来,阿攸。这位是何子健何叔叔,是阿爹的同窗,关系很要好,前些日子才从外地回来。他就是那天来找阿爹的人……”   何子健也是个温和到骨子里的人,对乌攸说:   “你就是阿攸?这真是……如果天钦砸到你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楚弟交代呢。”   乌攸乖乖地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话。   其实在乌攸看到何子健的脸时,就有点儿泄气了:   她以前以为,这两个人很可能是基友什么的。攻受搭配,干活不累,多理想的搭配啊。   可现实呢?   两个受在一起。怎么会有前途?   她脑补过的那个彪悍霸气的“何叔叔”形象破灭后。乌攸就有点儿意兴阑珊了,用手指指指精神萎靡不振的何天钦,说:   “何叔叔,不说别的了,先让人来看看他怎么样好不好?可别出什么事儿了。”   ——最好能摔他个前列腺不调,那样的话阿爹把自己嫁给他的几率就成倍递减了。   这样恶毒地想着。乌攸冲林回今的方向招了招手:   “小哥哥,来给这位哥哥看看行不行?”   林回今没想到乌攸会在这种情况下召唤他,两个大人都在,考虑到他想要竖立起来的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形象,他总不好说这小子死活关我什么事。只好气闷地走上前去,把手搭上了他的脉。   这些日子。他也开始学临床诊断了,虽然看不了什么大病,一般的头疼脑热还是可以诊出来的。   他懒懒地把手搭在何天钦的脉上,随口说了句:   “恭喜,是喜脉。”   在两个大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马上恢复了乖宝宝模样,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玩笑话啦,只是受到惊吓,脉象有些虚浮,脸上的伤口也都是皮外伤,回去略休养一下,用草药敷一下便可。”   林回今你是要死啊!这种时候说什么单口相声啊摔!   乌攸暗地里摇了摇头,琢磨着,林回今这货是不是属于欠打体质,也许只要多揍他几次之后,他就自然能够学会察言观色?   这时候何天钦总算是醒过味来了,他看看眼前这个面相普通的姑娘,恍惚记得自己刚才和小伙伴在楼顶上玩耍,追逐打闹,玩high了后,就跳到了别人家的屋顶上,连跳了两家后,脚底一滑……就摔到了这姑娘面前。   他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对乌攸说了一句:   “姑娘,对不起。”   哟,还知道说对不起,上辈子把我当狗使唤的时候你可没跟我说句对不起呢?   心里头这么想,在身体上乌攸还是很不诚实,客客气气地说了声“不客气”。   随后,她便趁着何子健和楚吾晓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我谢谢你,你别来祸害我就成。   何天钦看到了乌攸这个小白眼,突然心里头感觉有点儿奇怪,对乌攸也起了点儿兴趣:   这姑娘好特别。   如果乌攸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一头昏过去,就算她精神力强大昏不过去,也绝对会丧心病狂地扯着他的领子狂吼,你特么就不能放过我吗?我特别什么啊?哪里特别了?我的白眼很特别吗?   你的体内难道除了s之魂外,还潜藏着一个m体质的小人吗?   幸好乌攸对于何天钦的心理活动并不知情,才避免了一场不可收拾的冲突。   送走了从天而降的何天钦和他的小受叔叔何子健,因为楚吾晓在,乌攸不好去找林回今,便直接跟着楚吾晓进了客栈。   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既不是饭点儿,客人又少,是客栈最不忙碌的时候,但是,他们两个人刚刚掉头走进客栈门,就有一个客人打楼梯上下来了。   乌攸恰好走到楼梯边上,而楚吾晓走得慢了一步,刚打算跟他打招呼,两个一高一矮的捕快就从门口走了进来,楼梯上客人的视线,和这两个捕快的视线,好巧不巧,正好交汇在一起。   夹在两方人中间的乌攸突然莫名地感觉周身一阵发寒。   等一下,这隐隐的杀气……是肿么回事?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乌攸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被楼梯上的男人给拎了起来,接着,她的脖子上就被抵上了一个冰凉冰凉的东西。   当时乌攸的心情,怎一个卧槽了得。   ☆、第十六节 这辈子见过的最搞笑的绑架场面   如果细数乌攸被抓前的心路历程的话,是这样的:   她猜测这两个捕快有可能是来抓人的,刚开始还以为会上演一出精彩的全武行,心里还有点儿小期待,然后才反应过来,尼玛这是我家,要是被砸了得花好多钱重装修,随后便想,这俩捕快来这儿干嘛呢?如果是抓人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儿冲进来呢?后来她自己给自己解释了疑惑,对了,刚才何天钦从屋顶上掉下来,自己、楚吾曦、何子健、何天钦,外加一个林回今,都堵在门口,人家想进也进不来不是。   刚来得及想到这儿,乌攸就被那个站在楼梯上的人给抓了。   楚吾晓愣住了,伸手就想去抓乌攸的脚,那人的身形很灵活,几下就纵跳到了楼梯上,用刀刃抵住了乌攸的脖子,吼道:   “你们给我出去!我就知道,老六那家伙一定是把我给卖了!消息都传到这儿来了……你们都出去,否则我就杀了她!不让我活,我也不会叫她好过!”   这话都说出来了,乌攸立刻对自己现在的形势作了一个简单的判定:   我被绑架了。   而且是被一个亡命徒绑架了。   我特么就知道碰上何天钦没有好事情。   这还真不算冤枉了何天钦,她做了下推演,发现如果没有何天钦从屋顶上掉下来这档子事儿,客栈的门就不会被堵住,如果没被堵住的话,可能这两个要实施抓捕的捕快。就能早一些进来了。   乌攸唯一怨念的是,你们两个捕快抓人的话,至少也得跟这家店的老板通个气什么的吧,而且最好应该是晚上来,这大白天就抓人,实在是风险太大了,看。把我给坑进去了吧?   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捕快见势不好,刷地一声把刀拔了出来,但他一开口就是气势全无,因为他是个大舌头:   “格格,则四儿怎么办?”   矮个子捕快好像是高个子捕快的哥哥。他也把自己的刀拔了出来,冲楼梯上的男人喊:   “放……放……放……放下……下刀!我……我们是本镇捕……捕快!敢在我们面前……前……前造次,简直是……是……是……”   很好,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   就连被抓了的乌攸听他们俩讲话,都莫名地感觉火大,如果她是绑匪的话。听到这俩人说话,一个磕巴,一个含糊。说不定能被逼疯,从而一刀捅死人质以宣泄内心的不满。   你们衙门招人难道不需要考普通话四六级吗?   乌攸心里头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回过神来的楚吾晓可是要给生生地急疯了。要不是有田账房和闻讯从后院赶来的侯大架着,他估计都要直接冲上来跟这家伙玩命了。   他挣不动。只好哀求地对那男人说:   “这位……这位兄台,还请饶小女一命!幼女无辜呀……请兄台放过小女可好?我愿为兄台的人质……”   这男人根本不鸟楚吾晓,其实换成乌攸来实施绑架的话,控制一个七岁女童,也远比控制一个成年男人要划算。   而这时候,那个大舌头高个子捕快开了口,是对楚吾晓说的:   “你粗去。带着淫先粗去,则里危险……”   ……哥,我求求你别说话行吗,我真的很想笑啊,只是身为被绑架者我又实在是笑不出来,求求你不要逼我了好吗?   这时候,抓住乌攸的男人再次吼了出来:   “你们都给我出去!要是再不出去别怪我刀剑无眼!你们不想要让这个女娃娃死在面前,就乖乖出去!我数到三,如果你们还不出去的话,我就用刀剜掉她的眼睛!”   这狠话一撂出来,这俩捕快也不敢妄动了,大舌头捕快急忙说:   “嚎,粗去,我们粗去,你不要动搜啊。”   男人明显是不耐烦了,大吼了一声:   “粗去!!”   ……大哥,你被带跑偏了。   乌攸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搞笑的绑架场景,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那绑架者也很尴尬,勒了勒乌攸的脖子,嚷嚷道:   “笑什么!”   乌攸强力忍住脸上的笑意,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心底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啥紧张气氛都没了,要不是楚吾晓急疯了,根本不知道笑点在哪里,还在被田账房和侯大朝外拖,乌攸都要以为这是情景喜剧的现场演绎了。   两个捕快迈过了门槛,站在门外,跟俩门神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男人和他手里的乌攸,而乌攸的眼珠则滴溜溜地转着,想要找到逃生的路径。   那男人眼见着楚吾晓被人拖走了,俩捕快也乖乖地退出了门去,就迈腿准备下楼,没想到他刚一迈腿,就有一股力道从后面袭了过来,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很阴险,趁他迈腿、精力又全放在外头的捕快身上的时候猛地一下动了手,他一个没站住,从楼梯上翻滚而下。   为了保持平衡,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勒住乌攸脖子的手,乌攸的反应也算是灵敏,一个闪避,就从他的怀里溜了出来,眼睁睁地看这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绑架者叽里咕噜地滚到了最后一个台阶上,头磕在了扶手上,磕了个头破血流。   看着从他额上淌下的血,和他死不瞑目地挣扎着的背影,乌攸得到了三个教训:   首先,以后绑架人的时候,不要站在楼梯上。   其次,绑架犯一定要高贵冷艳,不要随便和人搭话,否则像这位仁兄一样,不仅丢脸地滚下台阶,之前还被人把口音带跑偏了,以后传出去,绝对会成为绑架届的经典笑话。   最后,功夫再好,也怕偷巧。   看着站在台阶上,叉着小腰、小脸吓得煞白却又能看出得意之色的仙儿,乌攸又补充了一条: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娇柔的小公主,她的心里,或许就隐藏着一只狂野的灵魂。   她大概调教了仙儿这么点儿时间,仙儿就有了这样的进步,只能证明,人都是有双重人格的,在仙儿的心中,那颗蠢蠢欲动的s之魂,已经苏醒了。   当然,乌攸在慨叹之余,还是知道凡事都要做绝比较好的道理的。   因而,她来不及去夸奖仙儿的勇敢,几步冲了上去,狠狠地照那倒地不起的男人裆下踹了三脚,脚脚到肉,狠辣决绝之程度叫门口的两个捕快都觉得身下发凉。   看到三脚之后,那男人基本上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乌攸才停手,一转头扑到了迎过来的楚吾晓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爹,我怕……”   于是,这么一场本来会发展为恶*件的案子,就这样简单地欢乐结局了。   后来乌攸才知道,绑架自己的男人叫江洋,是个有名的江洋大盗,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他的爹妈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八成是抱着报复社会的想法的。   前些日子他和他的同伙在做下一桩大案后,同伙不慎落网,他在严刑之下供出了江洋的藏身之处,江洋听到了风声,一路逃窜,海捕文书也一路发给了沿途州府,但是还没有发到乌攸所在的这个镇。江洋正是因为觉得这里安全,身上又有备份的假的身份文牒,所以才住了下来暂时歇歇脚,没想到他早上一醒来,下楼一看,俩捕快,当时他就热血上头,顺手把乌攸给揽过来当了挡箭牌。   也就是说,这两个捕快也挺冤的。因为他们不是来抓人的,他们是巡街巡累了,想来讨口茶喝。至于逮到这个江洋大盗,也只是搂草打兔子而已。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两个人因为抓获了江洋这个江洋大盗,记了一功,而龙门客栈作为江洋的落网地,也得了点儿利,得到了官府的嘉奖。而那两个捕快也没把全部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如实禀告是由于仙儿的帮忙,他们才能顺利抓到江洋,因此,官府给了客栈五十两的赏银,如果把现代社会的制度搬到古代,那仙儿估计还会被颁个什么英勇五好小少年的荣誉称号。   这下仙儿在百福街可是出了名,因为以前在众人的心里,仙儿的标签都是“胆小”、“爱哭”,这事儿一传出来,所有的人见到仙儿都得说一句巾帼小英雄、初生牛犊不怕虎之类的赞美话。   这话重复千遍,人就容易相信,相信了之后,就会以为自己确实是那样的人。   现在的仙儿走路的时候腰也直了,背也挺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在逐渐发生变化,眉眼间也有了光彩。   一个人的脱胎换骨,或许就是因为一件看上去很简单的事。   那个时候,仙儿自己上楼去打扫房间,一出来就听到楼道上乱成一片,探出头来一看,发现乌攸正被一个男人挟在身前,而那男人正背对着她,她当时也吓住了,可她更怕乌攸会被人带走或是杀害,她没怎么多想,就趁着那男人迈步下楼梯的时候,一头撞了过去。   那撞过去的一下,成就了仙儿很长一段时间的辉煌人生。   乌攸只关注了仙儿的变化,并为此暗暗高兴,但她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因为这件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的事件而被扭转了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   那个人就是楚吾晓。   ☆、第十七节 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楚吾晓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只是着急,怕阿攸在江洋的手里受到什么伤害,当女儿哭着重回他的怀抱时,他完全忽视了女儿之前猛踹江洋时的剽悍举动,满心都想着,女儿回来了,她没事儿,太好了。   可在事后,他抑郁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软弱了,不管是在面对匪徒的时候,还是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他都没办法很好地保护阿攸,保护他这个宝贝女儿。   看着阿攸在事件发生后,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欢欢喜喜地在弟弟阿岳身边忙碌,他就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   巨大的心理落差,导致他接下来的几天都像是在梦游一样。   素芳借着这个机会,对他大献殷勤,想趁着楚吾晓的空窗期趁虚而入,可是楚吾晓现在连乌攸的话都听不进去,哪里会听素芳的话,他甚至为了躲开素芳,在并不忙碌的某天下午,跑出去为妻子扫了扫墓,回来的时候,眼神也是游离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如果林回今在的话,一定会为楚吾晓推荐脉动,让他随时脉动回来,但是楚吾晓还是被强行地从游离状态中唤醒了。   他在走上百福街,走过离客栈三四家店铺之隔的后门时,被一盆猛地从门里泼出来的水泼了个透湿。   这儿子的遭遇和老娘胡氏一模一样,但采取的应对方式可谓是天壤之别。   门内的人发现泼出的水误中了路人,急忙提着盆急匆匆地赶出来,刚准备道歉的时候。楚吾晓用*的袖子抹了一把脸,先出口道了歉:   “……对不起。”   他这句对不起一说出来,倒堵得对方没话说了。   出来的人是燕六娘,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楚吾晓,有点儿怀疑自己泼出去的水是不是进了楚老板的脑子,自己还没道歉呢,他道的哪门子歉?   楚吾晓根本不在意这个。他只想赶快回家换身衣服,但燕六娘在后头叫住了他:   “哎,楚老板!”   楚吾晓回过头去,发现燕六娘皱着眉头望着他,问:   “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吾晓苦笑了一下。冲燕六娘点了点头,说声“费心了”,迈开步子就往家里走。   燕六娘目送着楚吾晓远去,抿了抿嘴唇,折返回了屋里。   楚吾晓进门的时候,乌攸正抱着阿岳在院子里兜着转。把阿岳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她一扭头,看到楚吾晓*的样子。吓了一跳,想他不是去给贺氏扫墓了么?这明摆着是去河里游泳了嘛。   可乌攸还没说话呢,在一边装模作样地拿个笤帚扫地、刚才一直试图跟乌攸搭话的素芳就丢了笤帚,直扑了上去。把楚吾晓好一通揉搓,先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然后流下了几行伤心泪,其场面堪比琼瑶女主见到久别重逢的爱人一样,运用了大量抒情排比句,如果不掺杂着她趁机对楚吾晓上下其手的猥琐动作,场面看起来还是蛮动人的。   楚吾晓推开了素芳。说:   “没事儿,一个意外。我去换个衣服。”   被推开的素芳毫不懈怠,巴巴儿地凑上前,说:   “那我伺候着楚掌柜换吧。”   ……素芳姨,我爹长手了,你真的不用如此露骨的,真的。   楚吾晓刚想把素芳推开,后门就传来了敲门声。   楚吾晓几乎是打着太极才从素芳姨的咸猪手下逃脱,也不顾现在自己还是*的,直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燕六娘豆腐坊里的一个小伙计,他似乎是知道楚吾晓为什么这么狼狈,抱歉地笑了笑后,把手里的一个篮子递了过来:   “楚老板,这是我家老板娘的一点儿心意,她说刚才是无心之举,泼了您一身水,冒犯您了,让我送点儿昨天刚卤好的卤水豆腐干给您,是赔礼。”   楚吾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被打湿了的头发,接过了篮子,说:   “跟你家掌柜的说一声,谢谢她的东西,我收下了。不用太记在心上。”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楚吾晓在和邻居接触的次数增多了之后,渐渐地掌握了一些交往技巧。   要是按照楚吾晓原来的习惯,肯定觉得这又不是啥大事,死推活推地不愿意收下。   他以前凡事儿都不爱欠着人家的,一笔一笔算得那么清楚,那就真没办法和邻里好好做朋友了。   过日子么,就这么打着哈哈过去,也挺好的。   这件小事,让乌攸对燕六娘的观感更好了一点儿。   且不说在胡氏乔氏撒泼的时候,她出言打击她们俩,丝毫不落下风时所展现出来的剽悍英姿,单就论这件事,如果这盆水是燕六娘泼的话,那她这种处理方式也算是合理的。   据乌攸所知,燕六娘是个寡妇,新嫁过来的第二年丈夫就发急病去世了,丈夫家里也没有别人,她就接管了丈夫一手置办下来的豆腐坊,把个如意豆腐坊打理得红红火火,邻里无一人不夸她是个能干的人。   再怎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燕六娘再像男人一样能干,她也得规规矩矩的才是,和男人发生接触的时候就不应该太热络,即使是她不慎泼了楚吾晓一身水,她也没有急吼吼地当街扒楚吾晓的衣服,死活要给他洗,就连送赔礼,也是叫手底下的伙计送,这么处理,可见她是个粗中有细、很是周到的人。   乌攸不由地瞥了一眼素芳,腹诽道:   同样都是寡妇,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可素芳却有着她的心思,从刚才豆腐坊的小伙计敲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豆腐干。豆腐?   哟呵?这是在意味着什么?给一个丧妻的单身男人送豆腐?   你咋不把你自己打包打包给送过来呢?   看着楚吾晓接过了豆腐干,交给了侯大,转身就去房间里换衣服,素芳暗暗地捏紧了拳头:   要跟我抢我到了嘴边的肉?也不掂量看看你几斤几两?我素芳在村子里混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呢。   这件事激起了素芳沉睡已久的战斗*,她觉得,把楚吾晓从那个别有用心的豆腐坊女人手里头抢回来。就是她现阶段的人生目标。   这乌攸可管不着,素芳就是把杀掉当今皇上当成目标,乌攸也懒得搭理她。   在林回今打听回来关于素芳的消息前,乌攸的心情都还算放松。   眼瞅着距离那次精彩纷呈悬念迭起的绑架未遂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乌攸早就把调查素芳的任务交给了比自己更方便出去打听消息的林回今。而林回今承诺一定会马上给乌攸一个结果后……就没有结果了。   在此期间,乌攸也没有闲着,一方面继续着手调教仙儿,另一方面,她要和父亲的两个新朋友斗智斗勇。   这俩新朋友,就是在江洋案里误打误撞、抓到了江洋的两个捕快。   楚吾晓以前根本和官府搭不上关系。因为这件意外,阴差阳错地能和官府建立些联系,也算是因祸得福。而这两个捕快则都是属于平易近人的类型,又因为他们就是在龙门客栈抓到江洋立下功劳的,自然对龙门客栈的观感加倍地好。   当深入了解到楚吾晓除了那日被绑架的女儿后,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儿子时。他们觉得有趣,提出想要见一见。   什么叫“一见误终生”,乌攸算是彻底清楚了。   乌攸从来没有见识过,两个单身汉,居然会对一个小婴儿父性爆棚到这样的地步。   其实深究起来,还是有一定原因的。   这俩人是一对兄弟,小的时候家乡闹饥荒。老娘和几个亲戚都饿死了,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刚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弟弟离开了家乡,背井离乡地来到异地谋营生,一路上他们不管找到什么吃的,都先紧着小弟吃,但是这小弟命薄,病死在了半途上,兄弟二人大哭了一场,埋掉了小弟,便踏上了未知的远方。   后来,他们由于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个练武的老师傅。当然,这个老师傅可不会什么九阳神功、降龙十八掌之类的牛叉招式,顶多打得一手好王八拳,兄弟二人跟老师傅学了段时间的武,在老师傅去世后,他们又继续开始了流浪生涯。   他们俩运气不错,在来到本地时,时来运转,凭着一身还算凑合的武艺,在官府里谋了个捕快的职业。   安定下来后,兄弟二人就时常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尤其是想念没被他们照顾好、早早去世了的弟弟,想到他们就感觉一阵心酸。   而自从他们看到躺在襁褓里乖乖地吐泡泡的阿岳,这兄弟二人的眼眶一阵发热:   我滴个乖乖,这跟我们弟弟好像啊,都是那么乖。   于是,他们每天的工作结束后,都会抽时间跑来看看阿岳。   于是,乌攸头疼了。   ……她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们,最好不要在阿岳面前讲话呢?   毕竟阿岳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乌攸可不想他被人潜移默化地带坏了,赶明儿一开口说话,舌头不是捋不直就是直哆嗦,那可真不大妙。   当她想尽办法告诉大舌头捕快,就是兄弟二人中的弟弟华福,可不可以在看阿岳的时候不要讲话时,华福表现出来的只有不解和疑惑:   “辣我缩什么话呢?我的话有辣么蓝懂吗?”   他的哥哥,华禄,则试图安慰乌攸:   “没……没……没……没事儿,小娃子没……没关系的,不用……用……用怕。”   我怕啊!我真怕啊!!我怕我弟弟将来一开口,就是“吉吉,要次饭”,实在是太可怕了啊!!!   这事儿本来就闹心,而林回今带回来的关于素芳的传说,更是叫乌攸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充满了森森的恶意。   ☆、第十八节 扮猪吃老虎的下场   深夜,趁所有人睡熟了之后,乌攸来到了自家的房顶上,冲着医馆的方向学了两声猫叫,这是她和林回今的接头暗号。   在今天下午,她正在大堂扫地抹桌子,林回今就以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走进了店里,对账台后的田账房说,是刘大夫安排他来的,要他通知邻里一声,最近风寒疾病在城里流行,来看病的人明显增多,而客栈里人流量大,要小心不要给感染了,刘大夫还细心地包了些药,要送给客栈,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嘛。   以无比正派的口吻说完那些话后,他悄悄对乌攸丢了个风骚的飞眼,把手里头的药塞到乌攸手里头时,压低声音飞快地说:   “午夜你家屋顶,学声猫叫我就出来。有事儿。”   乌攸刚想说滚犊子,凭什么要我学猫叫,林回今就又收起来了他阴险的小样儿,一拂袖子,对乌攸说:   “楚姑娘,叨扰了。”   面对如此大尾巴狼的林回今,乌攸悄悄地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凸。   可是在学过猫叫,林回今也出现在了隔壁医馆的屋顶上,并把他好不容易调查来的和素芳相关的事儿告知乌攸后,她差点儿没从房顶上滚下去。   贪馋躲懒?和公公扒灰?气死婆婆?不管生病老公?调戏乡里小伙?   我去,这素芳简直比潘金莲的道德素质还不如,好歹人家潘金莲在给人家武大准备炊饼的时候,还算蛮勤快的一人儿吧?   乌攸一想起素芳见天蹭在楚吾晓身边时的样子,再结合起她那些表现。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还有把她介绍来的乔氏的心思?   这真是不折不扣的坑爹啊。坑到我便宜爹头上来了?   林回今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打听来的劲爆八卦告知乌攸后,发现乌攸没了声息,他扭头去看,惊骇地发现乌攸正面容扭曲地捏着自己的小拳头,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乔氏。素芳,你们都够干得出来的。   素芳,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么?说难听点儿,渣女配贱男,破锅配歪盖,我老爹虽然软但他也不贱,你觉得自己生往上凑就一定能得手吗?   乔氏,既然你这么喜欢素芳。那怎么不把她许给你老公当小妾呢?这样你们俩不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么?你吃了那么多好处还不够,这是要把手伸得更长了是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两个人的主要目的都不是楚吾晓未来的幸福,而是两个字,客栈。   虽然乌攸自从来到龙门客栈后,被奶奶推倒磕到头一次,被天外飞仙差点砸到一次。被绑架一次,好像这龙门客栈的风水跟乌攸八字犯冲一样,乌攸也无数次吐槽过。这龙门客栈起了个这么找砸的名儿,弄得她天天提心吊胆的,但乌攸就是不想把这里白白拱手让人。   乌攸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算长,日子说起来也挺无趣,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阻止华禄华福兄弟俩把阿岳教得不会说人话了,但是。她的日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说实在的,该教训的人也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素芳,就从你开始吧。   ……   第二天一早,素芳又早早地起来干活了。   不得不说,有了美男的动力支持,素芳简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只要看到楚吾晓那张笑眯眯的脸,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素芳一边文艺地如是想着,一边在心里头琢磨开来了:   等到她当了老板娘,她就把店门口放上一对石狮子,那叫一个气派,然后把门口的琉璃樽换成金樽,金闪闪的才是最有气势的,整个客栈都要翻新一遍,各式家具都要换成最好的,还要把旁边的医馆也买下来,太晦气了,感觉分分钟会过病气一样,买了医馆,就可以扩建客栈的规模,到那个时候,客栈逐渐发展壮大,她还要把豆腐坊也给买下来,不,把整条街给买下来!   她前些日子还有意去豆腐坊里转了转,看了看那位燕六娘,这一看之下,她的危机感更重了。   燕六娘据说也是寡妇一枚,但同为寡妇,燕六娘可不知道比她鲜嫩了多少倍,样貌也好,头上裹张头巾,也只有种淡淡的少妇感。   哼,这有什么?   素芳摸了摸自己有了些岁月痕迹的脸,不平地想:   那也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点儿的男人婆罢了,要说女人味,还得看自己。   想到这儿,素芳就又兴高采烈了起来,好像她只要在女人味方面打败了燕六娘,她就赢了一样,哼着小曲擦凳子腿,继续着她美丽的幻想。   脑补的时光永远是如此愉悦,直到乌攸拿着一串糖葫芦从外头蹦进来,她脸上还是带着梦幻般少女的笑容,亲切地问乌攸:   “阿攸,这是谁给你买的啊?”   乌攸咬着大山楂,含糊不清地说:   “这个?是燕六姨给我买的。”   乌攸还真没有撒谎,今天她早起出去,恰好撞上燕六娘和一个卖糖葫芦的,燕六娘刚出去买了点儿生活用品,手头上有点儿零钱,就随手给了乌攸一串糖葫芦,说是燕六姨请她的,乌攸象征性地推脱了两下,就接了过来。   她对素芳说了这番话后,又咬了两口冰糖葫芦,才注意到素芳的脸色发生了无比明显的变化。   乌攸停下了口,脑海中的小灯泡噔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想,该怎么样才能高冷地把无耻星人素芳逐回她该去的地方,手段极其惨无人道,有栽赃法,譬如上一世里成功把翠萝逐出扶风院时所用的偷窃栽赃手法;有养肥再杀法,详情参见上一世陈姨娘被她惯出的不作不死的毛病;也有笑里藏刀法。比方说上一世里海飞丝小姐坑安滢时所采用的手法。   而看到素芳的表现后,乌攸当机立断。决定采用借刀杀人法和引蛇出洞法,双管齐下,再辅佐以以逸待劳、釜底抽薪等手法,不信搞不垮她。   用通俗一点儿的说法,就是叫素芳和燕六娘斗法。从而引出她的本性,自己再在一旁煽风点火,收买两个路人,让他们把素芳的往事一一道来,百福街上百姓的三观都异常正直,倘使知道了素芳的黑历史,为了不败坏街风、不教坏小孩子,不用乌攸动手。素芳都会被居民们从百福街上驱逐出去。   乌攸简直想给自己竖个大拇指赞一声计划通,可是这个计策也是有缺憾的。   把人家燕六娘牵连进来,真的好吗?   自己现在还是吃人家的嘴短……   可还没等乌攸从吃了人家的东西、转头却又要去坑人家的纠结心思中走出来,素芳就挂着一脸僵硬的笑容,把糖葫芦从乌攸的手里顺了过去:   “阿攸呀,你要吃什么别从外人那里拿,不干净,你要是想吃好东西的话。素芳姨帮你买啊?”   乌攸刚听完前半句话,刚准备撇嘴吐槽,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搞得你跟个内人似的,可听到后半句话,她的眼睛腾地一下就亮了:   “真的么?”   素芳生怕这小丫头因为一串糖葫芦就把心投向了那个豆腐坊燕六娘,对于乌攸的要求当然是有求必应:   “是啊,你看,素芳姨来这儿这么久了。也没给阿攸买什么东西。这样吧,今天素芳姨把活儿干完后,就陪你出去买你想要的东西好不好?”   这个时候,乌攸的脑回路倒是和乔氏胡氏的脑回路重合到了一个频率上:   有便宜不占才是脑残。   于是,乌攸眼巴巴地等到了素芳忙完了手头上的活,跟楚吾晓请了个假,俩人就奔着集市去了。   本来,素芳以为,一个小孩子么,顶多要点儿糖果啊,果仁什么的,一个糖葫芦就能哄得欢天喜地了,没想到,乌攸第一站就拉着她来到了一家绸缎铺,四下逛了一圈后,一手指指向了挂在墙上的一匹看着就相当昂贵的绸缎,说:   “我要这个。”   素芳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可她已经答应过乌攸,要给她买东西,现在各种推诿貌似不好,她还是硬着头皮叫来老板,问这匹绸缎的价格。   老板报出价格后,素芳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心尖尖还是没忍住,狠狠抽抽了好几下:   这也太贵了吧……   照素芳现在的工资水平来说,这绸缎虽然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但也得花掉她半个月的薪水。   她干咳了一下,看向满眼期待的乌攸,干巴巴地说:   “阿攸啊,这花样不是很好看,咱们换家店再看看吧?”   乌攸还没说话,绸缎铺老板插了话:   “夫人,这花纹可配这位小姐了。您看看,衬上小姐的这张脸……”   当把目光投射到乌攸脸上时,这绸缎铺老板突然闭上了嘴。   经历了一段迷之沉默后,老板居然极其伤人自尊地转移了话题:   “……能把小姐的身量衬得好看得很。”   乌攸虽然很想让老板解释解释他为毛会沉默,但她知道,这个现在不是重点。   她拉住素芳的手,摇了摇:   “素芳姨,我想要我想要……”   老板和乌攸都发话了,素芳也不好意思再挑三拣四,只好默默地肉痛地掏出荷包,去付账去了。   看着素芳肉疼得直哆嗦的样子,乌攸冷笑了:   素芳姨,你既然这么喜欢装贤良淑德的白莲花,这么愿意扮猪吃老虎,那我就不客气地把你当给猪吃了啊?   ☆、第十九节 我叫你一声阿娘你敢答应么?   乌攸在各个朝代混了这么多年,至少掌握了两个基本技能:   第一,熟背四书五经,结合着自己之前的毒舌技能和知识积累,吵架的时候拿来用简直是太好使了。   第二,她打眼一扫古代的那些物件,就能判断出来它大概值多少钱,尤其是一些小玩意儿,胭脂啊,首饰什么的。   第一个技能,暂时还用不到素芳的身上,而第二个技能,现在对于乌攸来说,简直是太有用了,她能够一眼看出哪个摊位上的哪件东西价格刚刚好能叫素芳买得起,却又能叫她心疼不已。   尤其是素芳为了讨好乌攸,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只好捏着钱包咬牙切齿的样子,叫乌攸看了,怎一个暗爽了得。   素芳姨,好好体验一下被水泵抽血的感觉吧。   乌攸在她对面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阳春面的时候,感觉这个世界简直是充满了爱与温暖,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跟公公扒灰、气死婆婆、晾死自家老公的女人,坐在自己对面,掏着自己的钱,变着法儿地讨好她,即使在心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还不敢叫自己看出她脸上的情绪,这样的女人,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素芳这个时候也郁闷得紧,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阿攸居然这么能花钱,这还只过去了一个上午,她就几乎花掉了自己两个月来的工钱。   其实她刚出来的时候,还没打算带太多的钱,可在她换衣服的时候。这阿攸摸进了她的屋里,不知道怎么瞎翻。翻腾出了她带来的细软,足足有二十五两银子。   她本来不想带这些钱,那可是她压箱子的老本,可是阿攸天真烂漫地仰起头,说了句很幼稚可爱的话:   “可是如果到时候钱不够。素芳姨会不会把阿攸抵押在那里?”   这句话一出口,素芳顿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在这之前,阿攸对她一直是爱答不理,素芳想表现也找不到表现的机会,而从楚吾晓的日常表现来看,他很疼爱自己的闺女,所以素芳就想拿阿攸做个突破口,借她来攻陷楚吾晓那颗寂寞的心。   而阿攸这句话一出口。素芳便认为,有门了。   只要自己讨好了阿攸,还怕她不在楚吾晓面前说几句自己的好话?   再说了,钱哪里会不够?一个小丫头,能买多少东西?自己带着钱,讨她个好,估计也没什么。   所以,她在乌攸的要求下。带上了那二十五两银子。   现在的她,捏着荷包里的碎银子,心疼得半分胃口都没了。   而对面那个死丫头的心情倒还好得很。吃起面来津津有味的,也不怕撑死。   素芳其实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她从来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只会一味的装温柔,然而,没有一个爱钱的人会在被人挥霍了这么多钱后。还能对对方和颜悦色。素芳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她把自己面前的面搅合了两下后,半分胃口也没。她挤出笑容对乌攸说:   “阿攸,咱们吃完饭就回去吧?要不然店里的活儿多了,人手怕是不够呢。”   乌攸闻言,在心里冷笑道:   你担心的肯定不是人手不够的问题,而是钱包的问题吧?   她从面碗上抬起头来,看向素芳,认真地说:   “没事儿,素芳姨,我跟我爹说了,他答应让你带我出来玩儿一天的。我也跟仙儿说好了,她今天会忙点儿,明天我替她多干点儿活,算是补偿。嗯,对了,咱们还要给仙儿买东西呢,素芳姨,一会儿我们还回那家绸缎铺,给仙儿挑几件衣服料子好不好?”   素芳很想说不好,然后把这个熊孩子往咯吱窝里一夹,把她强行带回家去算了。   可是想想楚吾晓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素芳压了压火气,告诉自己,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如此重复洗脑了好几遍,她才压制住了吐血的冲动,微笑着对乌攸说:   “好啊。”   在素芳姨表面阳光灿烂、内里却已暗暗地吐了一地老血的时候,乌攸刚准备再动筷子,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她十分不想听到的声音:   “楚姑娘?”   乌攸一回头,看到的确是何天钦时,微笑着在心里头冒出了一句脏话后,才笑吟吟地问:   “请问小哥哥你是?”   何天钦今日闲来无事,就跑到街上来游荡,远远地在路边的面摊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记不起来是谁,就靠近了些,再看,才认出来那是那天他从龙门客栈的屋顶上做自由落体运动时,险些砸到的那个姑娘。   何天钦一直记着她莫名其妙地翻给自己的白眼,回家后也死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招惹了这个姑娘,实在是想不通后,他问起叔父何子健,得知她名叫阿攸,就暗暗地记下了她的名字,想某一天再见到她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何天钦哪里想到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呢?   尴尬之余,何天钦报出了自己的家门:   “我姓何,叫何天钦。令尊的挚友何子健,是我叔叔……”   看乌攸还是一脸“你丫谁啊”的表情,何天钦不由的有些挫败。   他的长相虽然是憨厚老实那一挂的,可也不算是丑,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辨识度也不是很低,她怎么就记不得自己呢?如果有人从自家屋顶上掉下来,自己没道理会不记得他的吧?   可乌攸的演技,应付这个半大孩子还是管用得很的,他从乌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只好沮丧地说:   “那……既然姑娘不记得在下了,那在下……告辞。”   如果何天钦和林回今一样。属于*特质比较足的那号人,一定会哈哈哈地笑着拍拍乌攸的肩膀,说,不认识哥了?那天哥从屋顶上掉下来差点儿砸到你,你不记得了?可何天钦远远没有林回今脸皮那么厚。不好意思再提及自己高空坠落的丑事,只好悻悻地作罢。   面对着何天钦郁闷的脸,乌攸歪了歪脑袋,笑着说:   “小哥哥,如果你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吃饭了,你也别老站在这儿,挡到我的太阳了。”   说着,她便拿起筷子。继续狼吞虎咽地吃饭,直接把何天钦当做猪处理。   何天钦也觉得再呆下去有些尴尬,便站起身来,从腰间摸出来了点儿钱,放在了乌攸桌子上,说:   “今天相遇也是缘分,在下请姑娘吃了这碗面吧。也算是……为在下当日的鲁莽行径致歉。”   乌攸差点儿把一口面噎在嗓子眼儿里。   这台词好熟悉啊。   相遇也是缘分?请你吃面?   谁跟你有缘啊?   乌攸嘴里塞着吃的,也懒得和何天钦多嚼舌头。狠瞪了他一眼,才艰难地把嘴里满满的食物给咽下去。   何天钦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头突然产生了点儿更异样的感觉。兴趣也更浓了:   她好像真的很讨厌自己,可她偏偏又不记得自己坠楼的事情……   难不成她和自己以前还有什么交集,自己惹恼了她,导致她记恨到现在?   何天钦小小的年纪,自我感觉倒是挺良好的,他一边琢磨着自己和乌攸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前尘往事。一面摇着扇子走远了。   被何天钦这么一闹腾,乌攸因为坑素芳而产生的好心情几乎是被破坏殆尽:   喵的,长得丑也有坏处,辨识度太高了。   素芳看着乌攸明显黑了下来的脸,心思却活络了。她小心地问乌攸:   “阿攸,刚才那是什么人?”   乌攸不想和她解释,就说:   “不认识。”   虽然乌攸这么说,素芳可不会相信。瞧那公子看阿攸的眼神,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如果……如果把阿攸早早地许了人家的话,那自己也用不着花多大力气讨好她了,反正只要把她早早地嫁出去,她在成为老板娘后,就能减少一个老大的负担。   刚才那位公子看样子就不错,出手蛮大方的,看阿攸的眼神里也有点儿不一样的感情,而且他的叔父好像还和楚吾晓有些关系。   假如阿攸能在她的撮合下,和这位何天钦小公子结为连理,想必楚吾晓也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夸自己为阿攸着想,从而深深地爱上自己……   幸亏乌攸不知道现在素芳在盘算什么,要是她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把素芳的脑袋当众按进面碗里叫她练习一下憋气,顺便给她的脑子开开光。   因为心情急转直下,下午乌攸花钱的时候更加狠,胭脂水粉漂亮衣服,统统给自己和阿攸来了一套后,又给田账房买了块砚台,给有时爱喝两盅的侯大买了瓶酒,给楚吾晓去寺里求了个平安符。   当然,一切的帐,都是素芳买的。   当抱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的时候,乌攸满心的郁闷才真正地得到了缓解。而素芳跟在后头,简直是欲哭无泪。   等回到客栈后,楚吾晓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给乌攸擦汗:   “这么晚才回来?阿爹担心很久了。累不累?玩得开不开心?”   乌攸看着自己的女儿控老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阿爹,我买了好多东西呢。”   看着阿攸娇憨的样子,楚吾晓揉了揉她的头,笑眯眯地说:   “阿攸开心就好。”   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女儿是素芳带出去的,他抬起头,感激地对素芳说:   “素芳,麻烦你了。”   素芳顿时被楚吾晓温柔的笑脸闪瞎了双眼,被当成冤大头狂宰的痛楚几乎是在顷刻烟消云散,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乌攸低下头,冷笑了一声后,抬起头来时,眸光清澈地对楚吾晓说:   “阿娘对我可好啦,给仙儿也买了东西呢。”   看着素芳僵死在嘴角的笑容和楚吾晓瞬间冷了下来的脸色,乌攸在心底里微笑了:   素芳,你这么讨好我,不就是想当我后妈么?   好,我就成全你的愿望。   我叫你一声阿娘,你现在敢应么?   ☆、第二十节 谁的脑子不好使?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素芳和楚吾晓感情稳定后,素芳乐得听乌攸这样叫自己,可现在,什么时机都没成熟,这是能瞎叫的么?   素芳惊慌地看向楚吾晓,却发现楚吾晓的脸已经一点点冷下来了。   她刚想去问阿攸老娘什么时候叫你这么叫我的,就听她用疑惑的声音说:   “阿爹,怎么了?是素芳姨叫我这么叫她的,有什么不对么?”   素芳一听,差点儿当场叫起来。   冤枉啊!不是自己教她的啊!   楚吾晓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两下,朝素芳投来的眼神,掺杂了许多复杂的神色,但其中绝对没有善意的成分。   他蹲下身来,直视着乌攸的眼睛,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问:   “阿攸,她让你叫她阿娘,你就叫了?”   唔,老爹,你要是在面对胡氏的各种无理要求时能有这种强硬态度,我就不用那么操心你了啊。   乌攸眨了眨眼,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怯怯地问:   “阿爹,可是阿娘……”   楚吾晓猛地一下吼了出来:   “阿攸!不准浑说!你只有一个阿娘!”   乌攸几乎是在瞬间就把楚吾晓的怒气解析了个清清楚楚:   首先,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在对自己发火。   其次,他肯定是想对素芳发火,只是因为不习惯对外人发泄自己的怒气,只好把泄愤的目标转投向了自己。   综上所述,这时候。绝对是个黑素芳的大好时机。   乌攸想到了这儿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吾晓。看样子一副不敢置信他居然这么吼自己的样子,楚吾晓看到女儿的眼睛里逐渐泛起水光,刚刚心软了一下,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凶,乌攸就抓住了他眼神松动的瞬间。头一低,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抽噎着小声说:   “阿爹,对不起……”   楚吾晓向来就不是个凶悍的人,脱口吼了乌攸一声后,倘若她犟嘴,或是大哭大闹一场,楚吾晓怕都不会这么心疼。可她一掉眼泪,楚吾晓半点儿办法都没了,抓住她肩膀的手也松动了一些,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放柔了好几倍:   “好了,去吃饭吧,给你备好了,在厨房。”   乌攸抽噎着乖乖朝厨房走去。而楚吾晓站起身来,冷冷地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素芳,跟着乌攸走向了后院。再没跟素芳说一句话。   素芳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本来只是因为楚吾晓对她的冷遇而失神,但是她又不是傻子,乌攸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想到刚才她信口胡诌的样子。素芳越想越气,气到浑身发抖。   也就是说,她今天陪着这个小祖宗东奔西跑了一路,一路上又陪笑脸又陪吃饭还陪钱,到头来,她只用了轻飘飘的一个“阿娘”的称呼,就把她一天的辛劳全部付诸东流了,而且还叫楚吾晓以为她如此急切地想要上位,从而记恨上了她?   素芳简直不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这么可怕的小孩儿,这心机,简直深到鞭长莫及。   乌攸内心os:对啊,我就是这么贱,我就是这么没良心,你来咬我啊?谁叫你巴巴儿地把自己洗干净往前送?   赔笑脸什么的还倒在其次,素芳一想到那些流水般花出去的钱,心尖尖都是疼的,疼得她连晚饭都没胃口去吃。   那些东西多贵啊!她自己都不舍得去买给自己!却被那死丫头一点儿都不心疼地给花出去了!而且这死丫头还叫她当真神一样,活活捧了一天,她连伺候她那个死鬼丈夫的时候都没这么用过心!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素芳居然栽在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更可气的是,她花出去的钱还不能管楚吾晓去报销。   她在回来的路上其实就在心里头盘算,自己一定要趁着楚吾晓心情好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自己这回出去花了多少多少钱,按照她这些日子来对楚吾晓的了解,他一定会把钱还给她,而且她说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自己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一笔差价。   现在好了,什么如意算盘都落空了。都是这丫头从中作梗惹下的麻烦!   她现在变成了什么女人?变成了用金钱和利益收买一个小姑娘,让她叫她“阿娘”的、欲求不满的恶毒寡妇!   但倘使叫乌攸来评价她此刻的心情的话,她一定会嗤之以鼻:   素芳,你想太多了,相比于你之前的那些行为,用金钱和利益收买一个小姑娘,是多么光明磊落多么正派的事情啊。   素芳简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和物质双重打击,回到房间里,饿着肚子,清点着她瘪瘪的荷包,她几乎想要大哭一场。   人们都说,人最容易在沉默中变态,因而,在活活忍出了一身的内伤后,素芳决定,要找这个死丫头把事情说清楚。   而且,这事儿得找个见证人,来帮忙证明她的清白。   这个见证人得躲起来,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然后能帮素芳在楚吾晓面前说上两句话。这样一来,自己的完美形象才能在楚吾晓的心目中得以保全。   这龙门客栈内部的人肯定都不行,侯大、田账房跟这丫头混得好着呢,仙儿那丫头也是,刚刚素芳还看见死丫头拿漂亮衣料给她时,她高兴得跟吃了蜜蜂屎一样的样子。   楚吾晓,更是不可能,他刚才在后院里和素芳擦肩而过的时候,根本看都不看她,素芳很担心,万一他就此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甚至要赶她走,那可怎么办?   左思右想,素芳都快愁死了,她觉得憋在房间里可能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就从后门悄没声儿地溜了出来,出去透透气。   她一出门,就看见了一个人正蹲在街边,无聊地往天上丢石子玩儿。   这人她见过,是隔壁的。   见他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素芳觉得似乎有门儿,就叫了他一声:   “哎,那位小哥?”   那人好像没预料到有人会突然叫自己,手一抖,丢到天上去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脑门上,他哎呦一声,捂着脑袋直揉。   看到此情此景,素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人脑子可能不是特别好使,或许使唤起来更容易些。   如果坐在那儿没事丢石子的林回今知道素芳给自己下了个这么样的评语,一定会疯狂地扳住素芳的肩膀前后摇晃,问她就凭她的草履虫思维,为什么如此鄙视自己的智商。   什么叫老寿星上吊嫌命长,看看素芳就知道了。   好死不死,她就找上了林回今来帮她的忙。   林回今歪着脑袋,打量了素芳一番,又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你叫我?”   素芳摆出一副温柔的样子,笑了笑,来到了林回今的身前,问:   “劳烦,你能帮我个忙吗?”   林回今眯着杏眼看向她:   “说来听听,我考虑考虑。”   ……   等到素芳把她的计划说完后,她小心地看向林回今,怕他不答应。   因为她的计划是要在半夜执行的,她担心林回今不愿意那么晚还不睡觉,去帮人家听墙角。   但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林回今的眼睛亮得跟俩小灯泡似的,还没等她问他愿不愿意,他就异常激动地问:   “真的么?可以让我来听?”   素芳见他如此激动,心下放松了几分:   搞不好这丫头和他也有什么仇,要不然为什么一听到要让他来帮自己,就那么激动呢?   想到这儿,她临时给自己的计划加了个内容:   “你方不方便把你听到的东西告诉你们隔壁楚掌柜的?”   林回今高兴地点头:   “方便,方便,我太方便了。”   素芳接着说:   “那你……能不能多为我美言几句呢?”   说着,她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看看四周无人,在林回今眼前转了一圈。   这话的意思,等同于是“你帮我说那个死丫头的坏话吧,说得越难听越恶劣越好”。   林回今的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毫不客气地把素芳手里头的簪子接了过来,在衣襟上擦了擦,收进了衣服里,答道:   “没问题。”   和林回今再三确认了时间后,素芳得意地转身回了客栈,心里头还在琢磨,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居然愿意半夜爬起来听邻居家的墙角,虽然给了他的那个簪子还蛮贵重的,是自己现在身上最贵的一件首饰,可要是能拿它换来楚吾晓对她的谅解与爱,那简直是太便宜了。   亏得这人脑子不好使啊。   而这时,林回今和素芳的脑电波,停留在了同一个频率上:   “这人脑袋是真不好使啊。亏得乌攸还把她当洪水猛兽,这智商显然很堪忧嘛。”   林回今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发生,他正无聊地丢石头祈求上天,能给他无聊的生活中找点儿乐子,刚丢上去,素芳就出现了。要不是早就打听到了素芳是何许人也,他估计都要以为她是上帝派来把他从无聊中拯救出来的天使了。   无论如何,看来,今天晚上有一场热闹可以瞧了。   ☆、第二十一节 说话凭良心   乌攸没法和林回今接触,当然不知道林回今和素芳已经接上了头,即使她事后知道了这件事,也很怀疑,倘若在晚上之前她和林回今见了面,按照林回今那个五行缺德的尿性,会不会告诉她这件事。   她趴在阿岳的摇篮边,玩着阿岳的小包子脸,软软肉肉滑滑的,手感超级好,而楚吾晓正坐在一边,看着女儿和儿子的互动,原本低落的心情才稍微转好了一些。   他没想到,素芳看上去那么温柔,居然能做出这种用好处来唆使小孩子叫她娘的龌龊事情,更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早就有了取贺氏而代之的想法。   他刚刚已经在饭桌上教育了乌攸半天,让她今后不许再那么混叫,否则的话……就不让她吃饭。   当然,楚吾晓训话的时候没什么气势,更何况他是一边给乌攸夹菜一边威胁不给她吃饭的。   没办法,楚吾晓一向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在他心目里,这个女儿虽然比较调皮,但大多数时候扮演的都是贴心小棉袄的角色,他也实在不忍心对她太凶,象征性地威吓她一番,她应该就不敢再乱说些什么话了。   而且,训话到后来,楚吾晓都心疼了。   他的阿攸一句话都没有顶回来,他说什么,她都是默默地点头,默默地往自己嘴里塞饭吃,一边吃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直往碗里掉,叫他怎么能再下得了狠心再说她点儿什么呢?   归根到底,还是素芳这个人有问题。   阿攸年纪本来就小。还处在给根棒棒糖就能哄走的年纪,素芳利用了这点。给了她点儿小恩小惠,就能把单纯的她哄得叫她阿娘,幸亏阿攸心里头藏不住事儿,脱口叫了她一声,自己恐怕还不知道。素芳竟然是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件事也叫楚吾晓有了点儿想法:   自己养女儿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以前他倒没这种感觉,要不是今天的事情,他的这个想法还不会被触发出来。   他得把女儿娇养起来。   今天素芳给她买了那么些东西,她就能叫她娘,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楚吾晓这个当爹的错,如果从小就让她多见见世面,也不至于别人就给了这么点儿东西。她就对别人的话言听计从。   可是这又产生了一个矛盾:客栈的盈利并没有到丰厚的地步,他不仅要养着客栈里的人,还要养着母亲和大哥,他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来让女儿过上要啥给啥的日子。   一想到这点,他又一次纠结了。   楚吾晓看着女儿,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只好站起身来,叮嘱她不要和弟弟玩儿得太晚。叮嘱完之后,才满腹心事地出了房间。   目送着楚吾晓出了房间门,乌攸才长出了一口气。揉揉眼睛,暗叹道:   果然,包子属性的人最不好调教了,尤其楚吾晓还是个纠结型的包子,刚才乌攸偷眼打量了他好几眼,觉得他的眉毛都快拧成囧字形了。   好端端一个根正苗红的帅哥。偏偏天天忧愁得要死,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多的心思。   乌攸想着,捏了捏摇篮里阿岳的鼻子,说:   “阿岳,你以后千万不能像你爹,知不知道?”   阿岳吐着泡泡,咿咿呀呀地哼唧起来。   乌攸刚想洗洗睡了,素芳便推开门,连个招呼就不打就进来了。   看着素芳那张残念的脸,乌攸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下,说:   “素芳姨,你这么晚还不睡觉?”   素芳磨着后槽牙,冷笑着吐出了一句话:   “素芳姨?怎么现在不叫我阿娘了呢?”   反正楚吾晓也不在,她得好好跟这个死丫头说道说道。   而这时,乌攸的想法也和素芳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太好了,楚吾晓不在,我可以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数手指吐泡泡玩儿的阿岳,说:   “素芳姨,咱们出去说行么?别吵着我弟弟。”   好啊,正中下怀,出去说就出去说。   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是夜里十一点钟,但有点儿出乎乌攸意料的是,素芳并没有把她带到后院里的哪个角落谈话,而是把乌攸带到了后门外。   乌攸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街,又看了看被素芳虚掩起来的后门,第一时间便产生了怀疑:   你是不是找人来偷听了?还是打算打我一顿然后杀了抛尸?   不能说是乌攸感觉太敏锐,实在是因为素芳的举动不大符合常理,为毛非得把她带到外头来说事儿?楚吾晓、侯大和田账房都已经歇下了,有什么话在院子里头不能说?   想到这儿,乌攸下意识地离素芳远了两步,预备一会儿万一打起来了她还有机会逃跑。   素芳倒是满心思都惦记着自己花出去的那些钱,以及被乌攸无缘无故地黑了,她一定得为自己讨个说法。   她调动起自己所能调动出来的所有的温柔表情,对乌攸说:   “阿攸,素芳姨问你,素芳姨什么时候让你叫我娘了呢?”   此时乌攸已经从被莫名其妙带出来的疑惑中脱身了出来:怕个鬼,她又不是把自己带到了荒郊野外,在这种地方,自己只要一嗓子嗷出来,素芳还能把自己给当众活吃了?   现在她就担心有人在偷听。   她会不会拉来楚吾晓,在暗地里偷窥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儿,乌攸就无耻地下定了决心。   不就是装吗?我就装单纯无辜装樱桃小丸子,我不认,你能拿我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办?   于是。乌攸双眼迷蒙,作琼瑶女主状。说:   “素芳姨,不是你让我叫你阿娘的么,你不是说过,你想当我娘,想嫁给我爹。你怎么现在不认账了呢?”   在这一刻,乌攸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瞬间,白吟霜汪紫菱新月格格灵魂附体,她就差捧着心脏控诉素芳为什么要欺骗她纯洁的小心灵了。   素芳显然没想到乌攸居然能睁着眼说瞎话连草稿都不打,气急攻心,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十个分贝:   “你一个小女娃怎么这么不要脸!我什么时候叫你说了!说话得凭良心!”   这话脱口而出后,素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刚想把自己的声调压一压,就听到乌攸悠悠地说:   “素芳姨,你说话才要凭良心。你不是说了么,还让我回来哄阿岳叫你阿娘,我没答应,说只有我叫就行了,以后阿岳叫不叫,是他的事情。你还不高兴呢。不过你放心。素芳姨,这件事我没跟我阿爹说。”   素芳一听,险些一口气没倒过来厥过去。   这丫头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虽然这些念头早早地就在她心里头转过。可她没有对阿攸说过啊!   而乌攸的态度也很明确:   你不是想当x子立x坊吗,那我就把你的衣服给扒了,再给你牌坊推倒,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素芳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忍着一巴掌呼到这死丫头脸上的冲动,扯着嘴角。难看地笑着,说:   “阿攸,你最好说实话,小孩子撒谎可是要遭天谴的。”   她这话一出口,乌攸反倒放心了。   即使她真的请来了什么人偷听,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楚吾晓,她还不敢在楚吾晓在的时候放言说她该遭天谴。   说不定她叫自己出来,只是觉得外头说话比较方便吧。   确定了这一点,乌攸的嘴也控制不住开始犯贱了:   “天谴?得了吧,素芳姨,你要是信天谴这回事,你倒是说说,你跟你公公那回事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觉得你现在装个纯情,你就真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了?得了吧,一个人要是烂的话,从芯儿就已经烂透了,就比方说天生一口老鼠牙,再怎么整,也不会开一朵牡丹花出来的。您那点儿门脸,放地上还不够鞋垫大,还以为自己了不起呢?素芳姨,你洗洗睡了得了。”   素芳哪里能想得到,这死丫头居然一开口就把自己的黑历史给整个儿地兜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知道的。   但是素芳立刻觉得很不妙:   看来这丫头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来历,才想要整她的。   那如果,她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了楚吾晓呢?   在拉乌攸出门前,她还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可是乌攸这番话一出口,素芳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现在的素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你傻啊你,没事儿给自己找来个听墙角的,这下可好,不仅自己白白赔进了个簪子,还让这死丫头把自己那些历史说了出来,就算要灭口,还要灭两个人的口。   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能挠人呢,乌攸的话,叫她恶向胆边生,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变了:   “你再说一遍?”   乌攸看着她的眼神充斥着同情与鄙视:   “你耳背么?哦,算了,既然你让我再说一遍我就再说一遍好了,但我不保证能把说的全给重复一遍。素芳姨,你说说你,干了潘金莲的事儿,非要担王宝钏的名儿,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脸多大的心死皮赖脸地倒贴我爹?你是单纯冲着我爹?还是冲着客栈?给句痛快话好伐?你这么装情种,让人误会你天真无邪啥都不懂,有意思么?”   素芳的脑子彻底被这番话给打击木了,火那是蹭蹭地往上冒,什么理智都没了,挥手就朝乌攸脸上打去。   而她全然没料到,乌攸的反应比她快得多,她的身子往下一蹲,轻松避开素芳的巴掌后,利落地跳起来,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扇到了素芳的脸上!   ☆、第二十二节 恶向胆边生   这巴掌把素芳给一下子扇懵了,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还没动手打着她呢,她一个小王八蛋怎么可以动手比她还快。   乌攸倒退了一步,笑呵呵地看着素芳,说:   “素芳姨,你是不是很生气啊?生气的话,去找我爹告状吧,说我打了你耳光,你看我爹会不会信,或者说,你看我爹是信你,还是信我?我如果告诉他你过去的事情,你看我爹会怎么对你?”   可惜素芳还没有被这一巴掌扇得清醒过来,火反而被撩得更大了,她低下头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狰狞神色: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打过她!敢这样威胁过她!   如果乌攸此刻知道了素芳愤怒的心声,一定会对此表示怀疑:   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你都作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没有人打过你?   她低着头,放软了声音,说:   “阿攸,算素芳姨求你了,你不要跟你爹说好不好?是素芳姨的错,刚才也是气糊涂了,不该动手的。而且素芳姨以前得罪过不少人,许多人都传素芳姨的谣言,素芳姨实在是在村里呆不下去了,所以才不得不出外谋生的……”   对于如此苍白的洗白,乌攸表示,你当我傻么?人家都是种地的普通人家,谁没事愿意来传你的谣踩你一脚?还踩得如此有理有据如此事例详实。姑娘,你是生活在乡村爱情里,可不是生活在宫心计里,你造吗?   乌攸完全不想再搭理她。轻蔑地打量了她一眼,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说。越过她直接推门进去了。   素芳在原地捏拳头捏了好长时间,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庆幸自己真是机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一个为自己洗白的绝好借口,但想到乌攸刚才那些诛心又毒辣的话。她就忍不住一阵发寒又一阵发热。   这孩子的心机不简单!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知道那件事的,但显然她是非常不喜欢自己的,从今天她诓着自己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却又落井下石的举动来看,她恐怕不会不跟楚吾晓说自己的那些事。   如果她说了,素芳即使辩解说有人在造她的谣,可信度怕也是不高,楚吾晓万一对她产生了芥蒂。那她的幸福可怎么办?她的客栈可怎么办?她当客栈老板娘的美丽梦想可怎么办?   她可舍不得放掉楚吾晓这个极品优秀的男人,他不知道她的黑历史,又好哄好骗,更重要的是,长得好,性情好,又稳定,她如果要再婚的话。如果能捞到这么一个人,可谓是捡到宝了。   难道自己就要因为他的女儿,活活地把后半生的幸福赔进去么?   素芳可不觉得楚吾晓后半生幸福不幸福可能和她也没多大关系。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在阿攸把那些事说出口之前就给她堵回去。   怎么堵?主动去找楚吾晓承认?占据先机?   不行,现在楚吾晓对自己的印象,因为阿攸那句“阿娘”已经彻底降到负分了,如果自己现在贸贸然跑过去痛陈自己被人“诬陷”的前尘往事。他万一理解成了自己是想博同情,那可怎么办?   再说了,楚吾晓本来就属于那种爱操心过度的,假如他因为关心自己,脑子一抽,去调查自己的过去,要找出是谁在“诬陷”她,那可怎么办?她可是对自己的过去心知肚明的,一旦找来几个当事人,她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她被冷风一吹,一个激灵,才想起来她还花了一个簪子的代价,雇佣了一个听墙角的人。   一想到那个簪子,她就又好好心疼了一把,并把这个簪子的帐也记在了乌攸身上:   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小贱人,老娘会花钱去收买别人吗?   而且,她不仅是花钱收买别人,还花钱主动地叫人把自己坑了一把,那个少年可能把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全听见了。   搞不好,她还得多出点儿钱,去封他的口,让他不要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到处乱说。   她压抑着内心的烦躁之情,低声叫出了声:   “喂,你在吗?”   但她连叫了好几声,连个鬼的动静都没有,只有远方传来的几声狗叫,和她的低声呼喊声遥相呼应。   素芳转到了医馆后门,她一直以为林回今会在这里猫着,但是她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她不死心,把附近能藏人的地方都瞧了瞧,遍寻一遍后,她更郁闷了:   搞了半天,这是个干收钱不办事的货!   她就从没吃过这么大的暗亏,明明是被人坑了,还被人拿住了把柄,不仅如此,连个外人都占了自己老大的便宜。   只要是个人,被这样恶整了一通,都会不可避免地抓狂,而素芳更是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战斗指数直接飙上了一万二。   在这种极端的心理条件下,她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假如把这个死丫头找人绑走,好好教训教训她,那她会不会老实点儿,不敢对楚吾晓乱说些什么?   不是都说,孩子矫情,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么?   而且这件事宜早不宜晚!万一她明天一起床,就跑去找楚吾晓说自己的坏话,叫他赶自己走,那可怎么办?   她的神经彻底被刺激到了,什么温柔什么体贴全部烟消云散,她如同一个女神经一样在后门口转来转去,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执行这个计划。   正常人现在肯定都是羞愧得想要捂脸而去,再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了,可素芳不这么想,她一定要为自己的美好生活争取一把。她不想再回去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回不去了。   在上个月。她正处在被楚吾晓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时候,觉得自己要和楚吾晓一生一世一双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她就跑回家去,把婆家的房子给卖了。反正婆家的人都死完了,即使有两个跟婆家同族的长辈出来阻拦,她也给骂了回去,说这是她家的房子,这一家都死完了,还让不让她这个寡妇活了,那俩长辈都是读书人,被素芳堵得没话可说。只好撒手不管,叫她把房子给卖了。但他们家的地被扣了下来。   对此,素芳觉得无所谓,扣就扣呗,她是到城里当客栈老板娘的命,可不是当乡间村妇的命。   而这笔卖房款,她向买者拼命争取了近半个月,把家具什么的也都买了。零零总总地算起来,也只有二十五两。   但这笔钱,被今天阿攸一阵挥霍。弄得只剩下了一半。   这些钱够干什么的?连给她置办一间能安身立命的房子都不够!   乌攸知道不应该把一个人逼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要不然这个人可能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可是她哪里能想得到,素芳自己对自己也能这么狠,先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乌攸这么一威胁。很容易叫她因为退无可退而狂化。   素芳转悠了一会儿后,打定了主意:   事不宜迟!她得立刻动手!趁着夜色,先把她藏到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嘴堵上,让她饿着,然后等到第二天晚上再去找她,威胁她不准把自己的事情到处乱说,如果她不答应,就接着饿着她,她再怎么刁蛮,也是个孩子,三天不吃饭,不信她还敢到处嚼舌根说自己如何如何。   如果她死不改口,那也不要紧,威胁着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就不信她还不软!   对了,索性就找个人贩子,把她卖到别的地方,比如说卖到山沟沟里当童养媳,这可是一劳永逸的好事,只有这么做,她才永远不会有机会把自己的秘密说给楚吾晓听……   她捏了捏拳头:   素芳,为了幸福,为了未来,冲吧!   她推开后门,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乌攸熄了灯的房间走去。   在后门掩上的时候,林回今从医馆的房顶上探出头来,舒展了一下冻僵了的四肢。   现在外头的天气挺冷的,林回今觉得自己能在这样恶劣的外部条件上还跟壁虎一样贴在屋顶上偷听这么久,简直应该颁发一朵勤劳标兵的小红花。   在林回今这么琢磨的时候,乌攸已经脱了衣服准备上炕了,可是,她的门再度被素芳给推开了。   尼玛有完没完了?   乌攸盯着素芳的脸,刚想问您又有何贵干,便发现素芳的脸色不对。   她一下子感觉不妙,刚想脱口叫出来,素芳就扯起床上的被子,一下子闷在了乌攸的脸上,顺手拿起枕头,压到了她口鼻处。   乌攸连骂句脏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死死地捂住了脸。   她的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其中的一个念头是:   我去,手法好熟练!难不成她以前的老公就是被她这么给捂死的?   还有一个念头是:   这明明是潘金莲坑死武大郎的最后大招吧?为毛这个潘金莲用在自己这个老板女儿的身上了?   另外一个念头是:   阿岳,枉费姐姐这么疼你,你居然睡得这么香连哭都不哭一声替我报个警,这姐弟还能做么?   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要挂了,肯定是要挂了,这货是杀人灭口来的,等我挂了就把我塞到乱坟岗去,让野狗啃我的脑袋……   想到这儿,乌攸就晕了过去。   后来,乌攸盘点自己当时脑内的小剧场时,很怀疑自己在生死关头还琢磨这些事,说明什么呢?说明自己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还是说明自己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二货?   ☆、第二十三节 你真难伺候   素芳的手还是很准的,当乌攸的挣扎幅度小了些的时候,她就放开了被子,让乌攸能吸进些空气,不至于真的窒息而死,看她不发声了后,就拿床上的被子就手把她一卷,出门看看没人在,就把她连被子带人抱了出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就连阿岳都没被吵醒,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人是老手,精于此道。   乌攸就这么悲催地中了招,被素芳给运了出去。   ……   林回今本来已经打算从房顶上下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脚给冻麻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挺背时了,在房顶上挺尸挺了n久才缓过来,在他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他机警地卧倒后,便眼见着素芳怀里抱卷被子,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了一番,朝城郊方向溜去。   光看现在的时间点和素芳的架势,林回今就确定,她至少肯定不是出来倒垃圾的。   他目测了一下那个被子卷的长宽高,再加上从被子卷里晃荡出来的一只脚,他再次做出了判断,这特么绝对是毁尸灭迹,而且对象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   接下来就是问题了,这人是仙儿呢?还是乌攸。   林回今一边想,一边悄没声儿地从房顶上摸下来,尾随着素芳一路而去。   ……   乌攸醒来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   她醒来时,身在一个小破屋里,一看就是年久失修很久都没人来过的破屋。也不知道素芳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怎么避开巡夜的捕快的,又是怎么带着她溜进来的。   难不成她小看素芳了?其实素芳是一个隐藏很深的江湖高手?练得一手好梯云纵?或者是练过什么气功*?   在乌攸猜测的时候,素芳表面淡定地坐在一边。心里却在连连叫苦。   她带着乌攸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转了好久,这钟点,城门都已经下钥了,她能带这个死丫头去哪儿呢?   一路上她都是提心吊胆了,偶遇了两个捕快,都被她机智地躲了过去。可也都吓出了她一身大汗。   正在她躲在小巷里,等着那个经过的捕快快点儿过去,并哀叹天要亡我的时候,她突然在那条破旧的小巷道里发现了她的生机——   巷子里有一间破房子,门都是歪歪斜斜的,房檐上都结上了蜘蛛网,应该是没有人住的!   她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扛着乌攸就往那里跑,结果因为兴奋过度,在上台阶的时候一跤跌倒。把牙给磕掉了一颗,虽然不是门牙,但也痛得她差点儿嚎出来。   她实在是怕那捕快还没走远,只好含着满嘴的血和那颗掉落的牙一动不动地趴在台阶上,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咽了口口水,结果就上演了真人版的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屏气凝神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拖着乌攸进了那小院里。   小院里果真没人,看样子像是荒废了很久,但因为刚才那一跤,她绝处逢生的得意之情早已烟消云散。   最可气的是,乌攸由于被一卷被子包着,半点儿都没伤着,而且这丫头现在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居然流着哈喇子,好像睡得很香甜的模样。   素芳快要气疯了,牙齿的疼痛和破相的悲愤叫她忍不住伸手狠狠地在乌攸身上拧了起来,左拧右拧上拧下拧,现在的素芳只恨自己刚才捂住她的时候下手重了点儿。把她给捂晕过去了,要是她再晕得浅一点儿,能活活疼醒了最好。   乌攸是在一个时辰后才悠悠醒转过来的,一睁眼就看到素芳坐在月光下龇牙咧嘴,不知道在干嘛。   她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晕倒前的记忆逐渐复苏。   这是赤果果的拐卖啊!   然而,可悲的是,乌攸再次明确了自己的二货属性,在确定自己被绑了后,她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林回今曾经跟她讲过的一个小品桥段:   “拐了啊,拐卖了啊……”   乌攸动弹了一下,发现她的手脚都被绑起来了,全身酸痛,顿时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这素芳应该没有那么禽兽吧?   她不会是找来几个取向特别的大叔,把自己那个那个什么了?要不然怎么解释自己现在浑身痛?   她本来想继续装晕的,想看看素芳还想搞什么幺蛾子,但素芳这时候恰巧一回头,和她四目相对了。   得,装不成了。   乌攸索性大大方方地睁开眼睛,问素芳:   “哪儿啊这是?”   素芳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   这孩子是脑子不好使呢还是胆子太大?自己凶神恶煞地坐在这儿,四周又是这么个环境,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害怕,还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素芳定了定神,狰狞地笑了起来:   “哪儿?你不用知道,你只用知道,你爹再也找不到你就是了。”   卧槽,手真黑啊,我只不过威胁要把你的黑历史抖出去,你就要杀人灭口?   不不不,不一定是杀人灭口,如果真要杀人灭口的话,她趁自己没醒的时候就该把自己活活勒死。   呃……等等,如果是她想听到自己临死时候的惨叫,故意等到自己醒再下手?   乌攸很是悲戚地想,自己真是打了一辈子大雁,最后却被雁啄瞎了眼睛,这小阴沟翻船翻得也太*了。作为重生事务所的骨干成员,在这么简单的任务里,被一个脑容量估计只有跳蚤那么大的npc跟虐菜一样地给虐了,这才真的是妥妥的黑历史没跑了。   似乎是看穿了眼睛滴溜溜转的乌攸的心思,素芳恶狠狠地答道: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把你卖到山沟里去当童养媳。你知道什么是童养媳么?就是从小在人家家里干活,伺候全家人,一辈子都逃不掉。如果你不想当童养媳的话,我还可以送你去窑子。在那里头,你可以吃香喝辣伺候男人,但也是逃不掉的。你可以选一个。”   我去,你好贴心啊,还给我预备了个选择题,我谢谢你全家可以么?   在知道自己不会死之后。乌攸反倒平静下来了。   你爱咋咋地,你让我选我就选啦,你搞搞清楚,我作为一个被绑架者好歹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啦,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就任选一个地方让我去,还让我选,我选择你放我回家,你愿意不?   抱着这样的光棍思路,乌攸往地上一躺。说:   “你选吧,我懒得选。”   素芳的脸抽搐了两下,很想提醒乌攸,现在不是你懒不懒得选的问题好不好?是我愿不愿意大发慈悲放你走的问题好不好?   她的口气变得稍微温柔了一点儿:   “阿攸,只要你答应素芳姨,你回去后不跟你爹说我的事儿。我就放你走。素芳姨也是疼你的。”   我擦,你好疼我啊,你疼我把我绑起来做什么?   不过既然有求生的办法,乌攸傻才不答应呢。   乌攸眨巴眨巴眼,问:   “真的么?”   眼见着这件事有门,素芳忙不迭点头道:   “当然是真的。”   废话,她当然愿意事情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她现在想把乌攸卖出去还没有门路呢。   得到了素芳的承诺后,乌攸点了点头:   “那好,我不跟阿爹说。”   可当乌攸这么说了之后。素芳却又怀疑了:   这丫头是不是搞鬼呢?之前那么傲气,现在却又答应得这么爽快,一定有诈,说不准就是想哄自己把她放回去,然后再向楚吾晓告状。她鬼心眼这么多,谁知道她盘算着什么心思呢?   素芳阴恻恻地看着乌攸,问:   “你是有别的打算吧?”   乌攸情真意切地看着素芳,摇了摇头:   “素芳姨,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包括你今天晚上把我带出来的事情,我也绝对不说。”   不对,她答应得这么顺溜,一定有问题,她素芳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死丫头骗到!   于是,素芳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乌攸的脑袋,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吧。”   乌攸脸上的情真意切几乎是在刹那间就褪去了。   她就知道,按素芳这个尿性,她是绝对不可能放自己回去了,自己硬也好软也好,她都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瞧瞧,什么叫出尔反尔,什么叫吃了吐,这素芳可真是深谙其中之道。   既然知道讨好素芳也没什么回去的可能,乌攸也懒得多搭理她了,翻了个身,用后背和屁股对着素芳,说:   “就知道跟你说好话你也不信。你真难伺候。”   素芳冷笑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居然跟这个死丫头嚼弄唇舌,简直是无聊透顶,她现在怎么嘲讽打击她都没用,饿上她三天不来管她,看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嘴硬。   看看天色她也该回去了,等到回去了之后,她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要是楚吾晓着急上火了,她还可以陪着他安慰他,从而趁虚而入,多好的机会啊。   素芳想到这儿,心情还有些小激动。   看起来,机会不能总靠老天给,还是得靠自己创造的。   乌攸内心os:你特么就是以这么缺德到冒烟的方法创造机会的?   但素芳可不管乌攸怎么腹诽她,她站起身来,优雅地踹了一脚乌攸后,便朝门外走去。   素芳走了,乌攸却纠结了。   自己可是真的被绑起来了,而且现在显然处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如果她就这么不管自己,那自己如果活生生被饿死渴死,貌似也是件很悲惨的事儿。   在乌攸暗叹自己居然没想到素芳会是条咬起人来如此凶悍的狗时,一个欠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   “嘿,小姐,你这是怎么啦?需要我帮忙么?”   ……林回今,你是有自动gps定位的特异功能么?   ☆、第二十四节 我来和你玩儿失踪   后来,在林回今的讲解下,乌攸才知道,林回今不是自带了gps定位系统,而是因为素芳好死不死地找了他当监听者,而他又巧合地看到了素芳运走乌攸的一幕,一路尾随到这儿,看到素芳走远,才捡了个空档溜了进来。   要不是手脚还没绑着,乌攸真恨不得去敲他的脑袋:   “你既然当时看见了,怎么不叫一声呢?”   林回今眨巴眨巴眼,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看着乌攸:   “这是你教育我的啊,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看到某些即将发生的恶事,如果还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的话,就要纵容它发生,从而掌握更具有杀伤力的证据。我刚来事务所的时候,你老拿这套理论来教我的。”   听到他居然用自己教育过他的理论来教育自己,乌攸差点儿一口血喷到他脸上去。   但除了郁闷,乌攸还真没什么可反驳他的,只好问:   “你怎么知道没造成严重后果的?”   林回今摊摊手,实话实说:   “我看到你的脚了,你的脚趾头还在动呢,我就判定你肯定没死,应该只是晕了。”   乌攸还是很好奇:   “你光凭脚就能认出我来?”   而林回今的回答让乌攸产生了想要收回自己的问题并且弄死他的暴力冲动:   “脚长得那么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   到这个时候你还致力于黑我的外貌,你是想死了吧?   看着乌攸想要炸毛的模样,林回今收起来了些许不正经的表情。问她:   “她没打你吧?”   乌攸则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一路跟着她,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同伙?”   林回今撇撇嘴:   “她有个屁的同伙,看那一路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就不像是有同伙的样,我跟你赌个红薯。她绝对是临时起意作案的。”   “……我都成现在这样了你跟我赌红薯,有意义么?”   “有意义啊,等你被卖到山里当童养媳了,记得寄一个红薯给我。”   “林回今?”   “嗯?”   “你有工夫扯犊子,就没工夫替我松绑?”   死没眼力见的林回今到现在才哦了一声,帮乌攸把绳子松开了。她被松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自己的胳膊腿。   ……果然,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嫩,被素芳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乌攸都可以想象出来,素芳动手的时候,脸上的狰狞表情绝对不输给容嬷嬷。   看到乌攸身上这些个个都是小碗口大的瘀伤,林回今的表情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轻松了,他接过乌攸的手臂,翻来覆去地查看,乌攸被他弄疼了。白了他一眼:   “这是人胳膊,不是红薯。”   林回今这才松开了手,眼睛还盯着她手腕上的一块伤,说:   “我今天回药铺里给你拿点儿药,抹一抹就能好。”   乌攸先是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察觉到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留在这儿叫她绑着?她要是回来。怕我跑什么的,锯我一条腿或者拉了我的舌头,你赔我啊?”   林回今抬起头,灿烂地一笑: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在想,你不要先回去,先在外头躲一阵子,楚吾晓知道你不见了,肯定着急,得报官吧。那样的话就变成刑事案件了,再加上你在衙门里有熟人,他们肯定得尽心尽力地找你。素芳她也肯定会回来看你,一看你,不在。可不得傻眼了?她担心你会不会跑回去,可你就不回去,就这么吊着她,等到两三天后你再回去,梨花带雨地往楚吾晓怀里一扑,我敢保证那效果杠杠的。”   哟,这孩子不傻么,还挺聪明的。   乌攸并没有注意到,林回今是在看到了她身上的伤之后,表情急剧变化,进而便黑化了,她只是觉得,林回今这个主意不错,便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场面看起来蛮搞笑的,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慈爱地抚摸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的脑袋,而那男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乖乖地顺从,一条无形的尾巴还在他身后晃荡了好几下。   回过味来的林回今,看着面前其貌不扬、但看神色怎么都跟真正的乌攸一样女王范儿的她,突然有些莫名地悲伤:   自己难道就这么被她吃定了么?作为一个男人,被抚摸居然会有摇尾巴吐舌头的冲动,似乎也太丢人了点儿。   所以,为了掩饰他心中对于自己和乌攸的身份地位落差的伤感,他针对乌攸刚才的疑惑,回了一句:   “而且你不用担心她剁你腿拔你舌头的。”   “为什么?”   “……因为本来就丑,再弄残废了肯定就卖不出去了。”   “滚。”   ……   这俩人还能正常地对话,可在龙门客栈里,却因为乌攸的失踪而炸开了锅。   最早发现乌攸不见的,是仙儿,她早上起来去看阿岳,却发现乌攸不在屋里头了,而且是连被子带人一起不见的,床单也被揉得乱七八糟。   仙儿出去找了一圈,惊讶地发现后门虚掩着,没有关好。   她起初以为乌攸可能是早起出去遛弯去了,但她马上又想到,既然她出去遛弯,干嘛还要带着被子?   仙儿这种孩子对于危险的事情都是相当敏感的,她感觉到不大对劲后,第一时间跑去找了楚吾晓。   楚吾晓也是刚起,一听到仙儿这么说,把衣服胡乱往身上一裹,就跑进了乌攸的房间,一看之下,差点儿被当即吓死。问遍了客栈里所有的人,包括素芳,没有一个人说昨天晚上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又冲到外头。问已经陆陆续续开张的附近商铺邻居有没有看到乌攸早上出去过,大家的回答也是没看到。   不得不说,素芳还是有些小聪明的,昨晚回来后,她又蹑手蹑脚地回了趟乌攸的房间,把她的床褥弄得一团乱。还把后门的门锁给撬坏了,做成了有人入室的假象。   看到凌乱的床铺、损坏的门锁,楚吾晓还抱着乌攸有可能只是在和他开玩笑的侥幸心理,把客栈内每个角落都给找寻了一遍,以为女儿是在跟他躲猫猫,最后,连侯大和田账房都看不下去了,提醒楚吾晓,掌柜的,咱们别自欺欺人了。赶快去报官,阿攸八成是被什么人给抢走了。昨天晚上阿攸还在,如果及时去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回来。这年头又没有摄像头,人被拐走了,除了早点儿去追。哪还有别的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侯大和田账房都感到无比惊异,这辈子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么大胆的抢孩子的方式,居然堂而皇之地撬门溜锁,半夜入室把孩子抱走,更关键的是,那个人居然没有动阿岳,反倒是把阿攸抢走了。   楚吾晓简直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脑门上直冒汗,侯大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自己去,可他的脚早就软了,没走出两步开外就差点瘫在地上。   看到楚吾晓这个样子,素芳主动提了出来:   “楚掌柜,要不我去吧。”   其实提这个建议的时候。素芳的心里头也在打鼓,一个绑架的去报案,未免太冒险了。她很怕自己到时候见到那些大老爷,双膝一软直接跪地,还没等人家问就什么都给招了。   而她之所以这么提,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表表忠心,这客栈里还有侯大田账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这个时候,还是当口头侠比较好,能让楚吾晓觉得她是个有正义感的女人,也是件好事。   果然,楚吾晓摆摆手,拒绝了她的提议:   “你去不合适,我去。还得我去。”   他艰难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不行,这个时候他楚吾晓绝对不能倒,绝对不行,他是阿攸的爹,他没能保护好她,已经是极度的失职了,他要是这时候还倒下了,那就没人能保护她了……   在楚吾晓强撑着自己的精神去报了案后,华福和华禄两兄弟接下了这个案子,华福把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响,保证说:   “大格,你放心,额们格俩儿就算四,也会把熬油找回来的。”   华禄也附和:   “大……大……大哥,你放心,阿攸这……这孩子,福大命大,不……不……不会有事儿的。”   楚吾晓强打精神,对华福华禄说:   “麻烦二位了。”   到现在,楚吾晓还怀揣着一丝希望,想阿攸或许只是因为他前天晚上训了她,说不给她吃饭,她一时闹小性离家出走了,他不愿去想阿攸是被人绑走了这种可怕的可能性。   她这么半大的孩子,能被带到哪儿去呢?无非是卖给别人当小媳妇、卖苦力,以及……   其他的可能性,楚吾晓连想都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全身发冷。   邻居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赶来安慰,其中就有豆腐坊燕六娘派来的小伙计。   燕六娘以前和阿攸没什么接触,但有了接触后,她发现阿攸这个孩子还蛮对自己胃口的,听说她出了事儿,她诚心诚意地去城里香火最盛的庙里求了个签,发现是上上签,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帮得上楚吾晓的,便把这支签和她求来的一枚平安符让手底下的伙计带给了楚吾晓。   楚吾晓收到这两样东西,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模样,他让来的伙计转达一下他对燕六娘的谢意。   这一来,素芳不爽了。   什么意思?老娘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你倒打蛇随棍上了?   素芳恶毒地在心里头给燕六娘扎着小人,趁着给楚吾晓端茶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对他提起了一句:   “那个燕六娘好像对阿攸挺上心的,我记得昨天早上,燕六娘还给了阿攸一串糖葫芦呢。”   楚吾晓本来打算喝茶的,但听素芳这么说,他脸色沉了沉,把茶杯一推:   “你什么意思?”   素芳没想到楚吾晓居然甩起了脸子,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楚吾晓这个时候处于草木皆兵的阶段,但他也断没有去怀疑燕六娘的道理,他和她无冤无仇,可以说两家的关系非常和谐,她没理由要动阿攸。   所以,素芳此时的举动被楚吾晓判定为“乱嚼舌根”,对她“热心帮忙”所升起的那一丝感激之情,也因为她有意无意的挑拨而熄灭了。   素芳本来就够郁闷的了,可在她好不容易盼到月色西沉,趁着夜色偷偷溜到关着乌攸的地方时,她直接傻眼了:   那死丫头不见了!   ☆、第二十五节 动心了?   素芳看着地上的绳子,满脑子充满了惊叹号:   这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黑吃黑把她给绑走了?!   还是她自己觉得呆得无聊了!!偏巧绳子又系得松!!她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不不!!她把绳子可是系得很紧的!!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这件突发事件完全把素芳的计划给全盘打乱了,在她原先的计划里,她本来要扮演的是一个胜利者的角色,她在这一整天,面对着乱糟糟忙活成一团的客栈的人,心里头想象的都是那死丫头痛哭流涕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忏悔,说要为她做牛做马,求求她给她一口饭吃,求求她放她回家的痛快淋漓的画面。   素芳想,到那时,自己一定要保持高贵冷艳的形象,等到那死丫头鼻涕眼泪抹了她一裤脚,她就立马把她踹开,并告诉她,你想的美,哼哼。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看到的却是人去屋空的场面,是个人都会怀疑自己的世界观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在呆愣了很久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门,结果因为冲得太急,又在她昨天晚上跌倒的台阶上跌倒了。   这一下,硬生生地磕掉了她的门牙。   可见,第一,人在做天在看,第二,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心理素质去做亏心的事,第三,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智商不踏入同一条河流里去。   在同一个台阶上摔倒两次的素芳顾不上满嘴的血腥味,甚至顾不上捡她那颗摔落的宝贵的门牙,拔腿就朝龙门客栈跑了回去。   倘若……这死丫头真是自己跑出来的。那只要她一回到龙门客栈,自己就只有死的份儿了!   她捂着嘴一边跑一边向上天祈祷,希望这个死丫头或许是被哪个过路的、热心的拍花子的、绑票的给顺道绑走了。自己虽然赚不到一笔中介费,但也不至于锒铛入狱。只要那个死丫头一辈子再不能回到客栈里,就算死了又与她何干?   就呆在破屋楼顶上的林回今和乌攸默默地注视着素芳惊慌地跑走的身影,林回今率先发了言:   “所以我就说,脑子不好的人最好不要从事什么绑架活动了。我看着就为她心疼,你看着孩子给吓的。”   乌攸揉着自己的胳膊,没搭理他。   素芳下手还真的是挺狠的。昨天她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睡一觉睡醒了,全身简直就像是被人拆开了又重新组装了一遍似的,她还不放心,跟林回今确认了半天,确定素芳在绑架她之后,根本没有足够时间找到什么精壮的男子把她当破娃娃蹂躏了一顿,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捅了捅林回今:   “我跟你赌个红薯,她绝对不盼我好呢,说不定心里头正琢磨着。这个死丫头片子,最好是有人帮我把她给卖到穷山沟沟里或者是三等妓院里,也省得她花时间了。”   林回今撇撇嘴:   “得了,你还跟我赌红薯。你现在全身上下一点儿钱都没有,还是我养着你呢,你拿什么跟我赌?”   乌攸被素芳带出来的时候。除了一床被子卷,什么都没有,这一整天她都藏在屋子里没有挪窝,吃的喝的都是林回今从医馆里偷偷溜出来给她带的。   至于林回今的钱,其实也是用素芳的簪子换的,用林回今自己的话说,她不仅担惊受怕地绑架乌攸,还得变相地花着自己的钱养活这个被绑架者在外头逍遥自在,要她知道了的话,非得给气死不成。   乌攸躺在屋顶上。活动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对林回今说:   “你跑出来,刘大夫就不怕你是去参加什么非法勾当了?你不怕他打你?”   前段时间,乌攸叫林回今去调查素芳的事情,本来他在两周前就去了趟素芳所住的村落。把素芳的那些前尘往事都给摸了个一清二楚,但是林回今犯了个原则性的错误:他连个假都没向刘大夫告,就颠颠儿地跑去找素芳的八卦前史了。   等他心满意足地揣着一肚子八卦念头回来时,等待着他的是刘大夫手里寸厚的木板。   林回今一提到这件事,身体就条件反射地一抖,屁股也阵阵发凉。   那木板落到自己屁股上的惨痛滋味,简直是太可怕了,在那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他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连门都不好意思出了,生怕撞到乌攸,让她知道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人打了屁股,这才真是把人丢到了极致。   听了乌攸的问题,林回今摆了摆手,说:   “放心,我请过假了。”   乌攸有点儿好奇地问:   “你请什么假?探亲假?你穿过来的这个身体好像没有父母亲戚吧?病假?那刘大夫估计直接就给你看了,还省了你医药费呢。”   林回今大尾巴狼的毛病马上又犯了:   “你猜?”   乌攸干脆利落地回给他一个“滚”字后,就不搭理这个货了。   你让我猜我就猜了?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乌攸仰头望着满天的星辰,感叹古代的天空果然是纯净无污染,同时不由地想,自己跑出来这么久,楚吾晓一定急疯了。   老爹,你稍微忍一下,你要是忍过这两天,你后半生的幸福就有保障了,就不至于被那个狗皮膏药死乞白赖地缠着一辈子了。   就素芳直接而狠毒的手段来看,她如果发现轻易拿不下楚吾晓的话,搞不好就会做点儿小动作,给他的酒里下点儿x药什么的,然后俩人往一个屋里一躺,第二天,娇羞地说一声“郎君我是你的人了呢”。自己阿爹的后半辈子估计就全赔进去了。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为了不出现这样的人间惨剧,乌攸还是决定没有良心一回,叫楚吾晓彻底斩断跟她所有的在一起的可能性。   林回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侧过脸。看着乌攸难得柔和下来的神情,嘴角也漾起了一丝笑容。   他眯起眼睛,望向那明亮皎洁的月亮,想起自己离开医馆前,厚颜无耻地对刘大夫说的话:   “我看上了一个姑娘,我要去和她幽会。老板。我请个幽会假行么?”   这个年代对于男女之防看得并不是多么重,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除了不提倡婚前行周公之礼,不提倡在大街上搂搂抱抱拖着手一起走做些有伤风化的事儿,不提倡把自由恋爱的那一套摆在明面上,只要父母默许,深夜幽会、小男女隔着窗户互诉衷肠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刘大夫没有想到,林回今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居然也有了动心的对象。也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以前一个闷骚得连半个月都不说一句话的人,居然直接蜕变成了一个话唠加花痴,要不是刘大夫不信那些神鬼之谈,他都要怀疑林回今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身。   但刘大夫是个难得开明的人,在林回今大大方方地说他要请幽会假的时候。他愣了愣,然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说:   “去吧去吧,别被晚上巡夜的捕快抓到,也别发生点儿啥不该发生的事儿,让人家爹娘打上我医馆门来,听到没有?”   想到刘大夫的交代,林回今微笑着侧过脸来,看着乌攸的侧脸。   应该说是阿攸的侧脸吧。   这侧脸远谈不上漂亮,更不能和乌攸真正的妖孽外表相比。可是看得顺眼了之后,林回今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尤其是看到她那生动的表情,听到她犀利的言语,甚至是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的淡淡的气场的时候。林回今都能辨认出来,这就是她乌攸。   林回今看看她,又看向星空,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下来,轻轻地开口哼起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星空》的调调。   可是刚哼了两句,乌攸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你跑调了。”   林回今顿时卡住了,他窘迫地抓抓头,又试探性地哼了两句,但乌攸还是打断了他:   “还是跑调了。”   说着,乌攸自己哼了起来,哼了两句,乌攸停了下来,用眼神示意林回今,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哼。   本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儿,最后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堂音乐课的现场教学。   而哼了三句之后,乌攸也顺利地被林回今把调给带跑了。   乌攸扭过脸去,看着林回今,林回今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   “我小学音乐课都不及格的。”   也许是在月光底下的缘故,乌攸突然觉得,林回今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柔和了很多,那讨贱地笑着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欠扁了。   尽管他的外貌看起来和真正的林回今不是同一个人,但乌攸很清楚,这就是他,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注意到自己居然冒出来了这么个暧昧的想法,她的心里突然有点儿烧灼起来。   怎么回事?这大冬天的,自己思什么春?这家伙又有点儿什么好,除了惹是生非外加满嘴跑舌头激起她的暴力倾向外……   在她注视着林回今的同时,林回今也在定定地注视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彼此,陷入了绝对的静默。   几秒钟后,也不知道林回今是怎么想的,抬起手握起拳,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乌攸的脑门。   乌攸怔了一下,用手捂住额头,好像是不敢置信这货居然敢动手敲自己。   林回今也愣住了,手指悬在半空,还未发育完全的喉结小小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才把手收了回来,乖乖地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主动叫乌攸打他一样。   要放在平时,乌攸早就动手了,可是今天她莫名地感觉有些怪怪的,后背一阵一阵地发热灼烧,她咬了咬牙,轻推了一把林回今的脑袋:   “回医馆,睡觉去。”   ☆、第二十六节 回家啦   乌攸重生了这么多世,一向对那种“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心像被小鹿撞了一下”、“为什么我明明对他没有感觉,他和别的女人好的时候我还是不开心”之类的论调嗤之以鼻。   大家都是女人,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这些感觉明摆着是对一个男人动心了,这事儿还认不清,除了矫情,就是脑子不大好使,要么就是想要逃避点儿什么。   乌攸在林回今走后,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了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   别的时候暂且不提,在他轻轻敲了自己额头一下的那个瞬间,自己绝对是动了心了的。   只是她尚不明确,这种感觉,只是一时冲动,还是其实自己心里头对林回今早就有点儿什么想法了,刚才被敲的那一下,碰巧打开了她的心门?   乌攸不想考虑什么习惯的问题,当一个人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甚至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不适应,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的话,十有*就是那种暧昧感觉没跑儿了。   她记起来,在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藏身的玉玦因为被人偷走了,自己跟他分开了好几天,那个时候,自己坐立不安,不停地猜测林回今的去向……   难不成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乌攸摸着自己的脑门,觉得被敲了的那一下的酥麻感觉还停留在上面,挥之不去。   难道自己心动的开关,居然长在脑门上?   乌攸就这么默默地纠结着。裹着素芳把自己卷带来的被子,在屋顶上睡着了。   她本来就是这么个人,确定自己的确对林回今有感觉,那又怎么样?有感觉。又不一定能在一起,在一起又不一定能白头到老,作为工作和事业上的伙伴,今后她和林回今的矛盾也不会少,万一两个人吵架了,事业和感情都会受到影响。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所以,一切顺其自然吧。看看后续的发展,如果自己真的和他爱上了,那乌攸也不会多纠结些什么。   ……即使一个灭绝师太和一个愣头青,如果在一起的话的确有种淡淡的违和感。   ……   回到客栈,发现乌攸并没有回来的素芳松了一大口气,但侯大很快发现了素芳漏风的牙,问她是怎么回事。   素芳昨天其实已经掉了颗牙,只不过是里头的牙,大家都在忙乌攸失踪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素芳的牙的问题,但现在素芳只要一开口就能看到她嘴里黑漆漆的一个空洞,大家注意不到才是见鬼了。   在知道乌攸并没有回来后,素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瞎编了个借口,说她刚才出去又找了一圈乌攸。没找到,但被绊了一跤,牙给磕掉了。   在楚楚可怜地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跟楚吾晓抛勾人的媚眼儿,可是楚吾晓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神游天外的状况,对素芳的话和她的眼神都视而不见,素芳努力了半天,眼睛都快抽筋了,楚吾晓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概半个时辰后,华福华禄兄弟从正门进来了。这时候的楚吾晓的屁股上就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怎么样?阿攸找到了吗?”   华福华禄兄弟相互看了看,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遗憾和担忧叫楚吾晓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仙儿坐在楚吾晓身边,清晰地看到楚吾晓的神情由充满希冀变得灰暗悲伤,心里头一阵难过。可她在被乌攸教育了这么久后。已经知道,叔父一定比自己更难受,现在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再让他来安慰自己了。   乌攸说过,她自己得学会利用自己的眼泪,但绝不该是在这种时候。   仙儿自己也很害怕,她瑟瑟发抖地伸出手去,小心地握住了楚吾晓的手,软软的小手用力地在楚吾晓布满冷汗的手心捏了捏,小声音虽然发着颤,但她在竭尽所能地表现得镇定:   “叔叔,您不要太着急了,阿攸姐姐一定能回来的,她上次被人家挟持,不也没有事儿么……”   仙儿的尾音颤颤悠悠的,这是她在强忍自己害怕的眼泪的表现,而楚吾晓也知道,这两个月来,仙儿长大了不少,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被她这样安慰,他的心里稍微暖了一些,他回握了一下仙儿的手,低声说: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补偿她,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让她过上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这是我当爹的失职……她如果能回来,我一定要让她……让她……”   仙儿再也忍不住了,嘤嘤地小声哭了出来,而楚吾晓则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对面露不忍的华福华禄兄弟俩哑着嗓子说:   “多谢兄弟了,还麻烦您们再费心地找找,阿攸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求你们……”   兄弟俩点了点头,华福操着一口发音从来没有标准过的口音,认真地说:   “大格,我们绝待会把熬油找回来的,熬油是个好孩纸,会分凶化吉的……”   ……   乌攸失踪的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是更加紧锣密鼓地寻找的第二天,楚吾晓把客栈都关停了,而几个和他比较要好的好心的邻居,各家也都出了一两个人,有两个直接出了城,询问有没有看到和乌攸外貌体型比较像的女孩子被人带走,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   第二天晚上,楚吾晓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客栈里,守在客栈里头的素芳便迎了上来,又是端茶又是送吃的,而楚吾晓半分胃口都没有,把这些东西统统推到了一边去。   素芳见他这样,柔声劝说道:   “楚掌柜,你这样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垮的。”   现在的素芳想不柔声说话也不行。因为她的牙齿的问题,她一说话就漏风,没办法,她只能尽量闭合着嘴说话。还能兜着点儿风。   楚吾晓心烦地挥了挥手,说:   “阿攸不回来我没心思吃饭。”   素芳在心里头腹诽,这死丫头估计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瞎拖着不吃饭有意义么?   心里这么想着,素芳的嘴也不自觉了:   “可是万一她要是回不来……”   楚吾晓一下子有了动作,他猛地把面前的茶杯和盛着点心的碗碟扫到了地上。并一下子站起身来,怒视着素芳,素芳被他寒气凛然的目光看得打了个颤,立马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眼神,想要让他心软,但这回楚吾晓却异常强硬,他盯着素芳,一字一顿地说:   “这种话你要是再敢说一次,我就把你赶出去!她不会找不到的!”   说完,楚吾晓便甩了袖子去了后院。连看都没有多看素芳一眼。   自讨了个没趣的素芳这时候还并没有感觉到,如果她做下的事一旦被揭开,事态会有多严重,她到现在还一心以为乌攸已经被别的人带走了,是不会干扰到她现在钓凯子、迈上人生巅峰的康庄大道的。   乌攸失踪第三天的一大早,几乎百福街所有的人家都知道了龙门客栈的老板女儿被人拐走了。有不少人自发来店里安慰楚吾晓,更多的人出动了,想要去帮楚掌柜把女儿找回来,毕竟只要是个有孩子的人,看到楚吾晓那伤心欲绝失魂落魄的样子,都能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寻找起来也更认真更卖力。   当乌攸摸回到百福街前,她已经和林回今商量好了,把衣服在泥水地里滚脏了,把小脸也涂得满是泥水。而且在回来前,她在自己藏身的破房子里绕着院子跑了三四十圈,把自己活生生地给累得快要虚脱之后,才朝回走去。   这样她就真的像一个刚刚逃难出来的、精疲力竭的小可怜儿了。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认出她来,都以为她只是个沿街乞讨的小叫花子。乌攸还在琢磨,早知道自己就在脖子上吊个碗,再扮得可怜点儿,搞不好这一路上还能讨点儿零花钱。   可她刚一回到百福街,刚进到街口,就和出来买杂货的燕六娘撞了个正着。   燕六娘老远就瞅着她眼熟,等走近一看,她立刻激动了:   “阿攸!楚家的阿攸!”   乌攸一看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而且见到的还是个熟人,就顺势坐倒在地,迅速进入影后状态,抽噎了起来:   “燕六姨……”   燕六娘又惊又喜,亮起嗓门就冲着百福街里喊了一嗓子:   “快来个人去龙门客栈里招呼一声!阿攸回来了!”   在一喊之下,马上就有人冲去了龙门客栈里,而燕六娘不停地用手绢给她擦着脏兮兮的小脸,口气是长辈对小辈的嗔怪加心疼:   “你这孩子去哪儿了?你爹都快急疯了,这两天到处找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是不是有人把你给抢走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乌攸还没来得及来口,就见楚吾晓从客栈门口冲了出来,险些被门槛绊倒,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后,他急切地左右环顾了一圈,看到燕六娘和她身边跟个小要饭似的的乌攸,便毫无形象地一路狂奔过来,也顾不得她满身的脏,一把把乌攸搂在怀里,感受到怀里那个温软的小小的身体,楚吾晓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在楚吾晓感觉整个世界都回来了的时候,乌攸却痛苦得欲生欲死。   老爹我身上有伤啊喂!那个女人把我当橡皮泥捏来捏去弄得我一身是伤啊喂!   乌攸龇牙咧嘴地从楚吾晓的怀里挣了出来,远远地看着客栈门口目瞪口呆的素芳,在心底里冷笑了一下:   阿爹,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用生气,你是个有素质的人,你歇着,我特么来帮你骂她祖宗18代好了。   ☆、第二十七节 素芳,拜拜了您呐   乌攸直勾勾地盯着素芳,在她迈腿想溜走前,冲着她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   这声尖叫在乌攸看来,等同于进攻的号角,只要自己发出声音来,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别让素芳拣个空档跑掉了就行。   这百福街里这么多人,还怕抓不住她一个素芳?   可这声尖叫,同样差点儿把近在咫尺的楚吾晓的耳朵给喊聋了,他放开了抱着乌攸的手,一面揉着自己的耳朵一面急急地问她:   “怎么了阿攸?哪里不舒服吗?”   乌攸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手脚并用地朝后退去,眼睛仍死盯着面色惨白的素芳。   关于乌攸失踪的事情,整条百福街人尽皆知,所以听到燕六娘在街上喊喊乌攸回来了,基本上所有听见的人都从自家门里探出了头来,现在瞧着乌攸盯着远方一脸惊惧,大家的眼也都不瞎,顺着她的眼神,一路把目标锁定到了站在客栈门口哆哆嗦嗦的素芳身上。   素芳在数道目光集聚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深悔自己在听到乌攸回来了的消息后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还不敢相信地跑到门口来确认,这种行为简直是要多s13有多s13,现在好了,想跑也跑不了了,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其难度系数简直大于等于十。   但素芳还是得跑,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想被抓进牢里。一个是吃香喝辣的逍遥老板娘生活, 一个是吃糠咽菜的苦力小囚犯生活,是个人都知道该追求什么。   所以素芳脚底抹油……   没抹开。   她的反射弧还是有些长,早就有所准备的林回今在素芳跑出来看上帝的时候。就已然悄悄地挪到了她的身边,随时预防她逃跑。到那时候,他绝对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问她,素芳姨,你要去哪儿啊?带上我一块儿去耍耍呗?   他想得挺复杂。但素芳急急地一转身,脚下本来就不稳,左脚绊右脚,砰咚一下跌倒在地,再次亲吻了大地,这回她还蛮幸运的,没有磕掉牙,但是结果好不到哪儿去,她活活地把自己给磕晕了。   由于她倒下来时冲的方向是林回今的方向,又是那么干脆利落地直挺挺地倒下来。把林回今吓了好大一跳,在回过神来后,他拍着胸口暗自庆幸:   幸好幸好,自己站的位置和她还是有段距离的,不然万一发生了什么偶像剧里的经典桥段,自己不小心把初吻什么的献给了这位寡妇。那自己也只有自刎以谢苍天以表清白了。   在林回今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的时候,乌攸则远远地看着素芳一转身便倒地不起,在心底默默赞了一声:   这平地摔的技能简直是满格呢。   素芳跌倒时发出的动静可是不小,这动静,引得刚才没有定位成功的各位邻居也都把好奇的目光转投向了地上作挺尸状的素芳。   楚吾晓回头看看晕厥的素芳,又看了看惊恐万分的女儿,一个极度不好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一把扳住乌攸的肩膀,问:   “阿攸,你跟阿爹说。是不是素芳姨把你……”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乌攸就含着眼泪小声说:   “阿爹,胳膊疼……”   楚吾晓立刻放下了手,而站在一旁的燕六娘闻言,小心地卷起了她的袖子。   她胳膊上大片大片青紫的瘀痕肿胀叫人触目惊心。就连乌攸看着这些伤口的时候,都替自己的小嫩肉难过得慌。   由此可见,素芳得有多恨她。   林回今把她弄出来后,本来打算给她从医馆里偷点儿活血化瘀的药膏出来敷一敷,但是乌攸拒绝了。   她在回去后,要扮演的是一个从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手里费尽心思逃脱的机智少女形象,既然对象是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哪里会心善地找药来给她敷上?   为了让一切显得更逼真,乌攸龇牙咧嘴地忍受了两天多身上的酸痛,现在这些伤终于派上了用场。   看到楚吾晓的眼睛里都起水雾了,乌攸懂事地用小脏手摸了摸楚吾晓的脸,声调里含着无限的委屈:   “阿爹……”   说实在的,看到楚吾晓这个样子,乌攸内疚了。   自己失踪这才两天多一点的时间,楚吾晓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颓废大叔的落拓气场,而且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看到自己的那些伤,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心疼与自责,真是叫乌攸这种自称已经彻底丧失了同情心的人也不免觉得自己这次做得有些过火。   早知道楚吾晓是这个状态,她昨天就应该跑回来了。   但她内疚是内疚,正常的工作还是要进行的,她得趁着素芳醒来找机会逃跑前,把她一切的生机掐灭在摇篮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乌攸全方位立体式地把素芳坑了个彻头彻尾:   “阿爹,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惹素芳姨生气了……素芳姨生气起来好可怕,说不给我吃饭,要把我卖到山里当童养媳,还要把我卖到暗门楼子里去服侍男人……阿攸不要再离开阿爹了,只有阿爹对阿攸最好了,她把我倒手卖给了一个女的,我不认识她,她硬要把我带走,我很怕……后来她要把我带出城,我趁着她上茅房的时候,拼命跑,一直跑……”   乌攸把基本发生了些什么给阐释清楚后,接下来便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因为过度惊吓,语言功能出现了暂时性失调。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看着她眼中的惊慌,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语,楚吾晓的心简直疼得一抽一抽的,这样的感觉。以及衍生而来的怒火,很快攫住了楚吾晓的心。   他以前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是他这回,真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欲杀之而后快的仇恨。   邻居们听到乌攸凄凄惨惨戚戚的控诉后,更是议论纷纷,对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素芳纷纷投以鄙视的眼神。她的祖宗十八代轮番惨遭问候,有两个邻居怕她突然醒过来跑路,回家找了根绳子,上去把素芳从地上拎了起来,跟捆老母鸡似的把她给捆了起来。   楚吾晓安抚了乌攸半天,她的情绪才慢慢地平复了,搂着楚吾晓的脖子就不撒手了,而他把乌攸抱了起来,一路回到了客栈,忍着心痛把她交给了田账房。叫他把她带回房间里好好休息,才冷着脸看向了门边被捆好了的、只待发落的素芳。   在被抱走前,乌攸看到了楚吾晓阴沉得想要杀人的脸色。   嗯,阿爹,我希望你就此意识到当包子的后果。一味地忍气吞声,甚至任人践踏。很有可能会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是个好欺负的人,对你予取予求倒还是常事,但要是她对了你心爱的东西出手的话,你还能忍耐么?   所以,雄起吧,老爹!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整精神的乌攸盘点了一下这几天的经历,才发现她原先预备的整垮素芳的计划基本没能派上用场。   如果有人问乌攸,素芳是怎么死的,乌攸一定会肯定地告诉他,是她自己活生生把自己给作死的。   后来。素芳被收监了。   乌攸不仅给出了证词,还给出了物证,就是那颗素芳摔落的门牙。   素芳不是说这门牙是她在阿攸失踪第一天晚上出去找阿攸的时候不小心撞掉的么?为什么又会在阿攸手里头?   经过比对,衙门确定了这颗门牙的确是素芳摔落的那颗门牙,而乌攸也指认了自己被绑的地点。素芳的绣花鞋的鞋印还留在那里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清晰可见。   在综合了证人证词、现场状况和物证后,对素芳的判决也下达得很快。   杖二十,流放。   据说醒过来之后的素芳在得知自己的判决结果后,在牢狱里大声喊冤,说的确是她绑了阿攸没错,可是她第二天就自己逃跑了,她并没有把她倒手卖给什么人。   结果,因为她死不招认自己的罪状,还满嘴脏话,被衙役扇了五十来个嘴巴子。   对于素芳的狡辩,乌攸表示,你在逗我?   我就不信了,如果我没有逃跑,你不会把我卖给别人,还会把我客客气气地放回来,做一颗干扰你幸福生活的定时炸弹么?   至于你说你罪不至此?得了吧,从法律上来说,你绑架我绝对是证据确凿的事实,千万别告诉我,你差点儿把我闷死,把我把我捆起来,还拧了我一声的伤,只是想要跟我愉快地玩耍。   从道德上来说那更没得聊了,你想把我卖掉就证明你的道德已经彻底坏掉了,更别提你以前的黑历史。   你就只是欺负你们老家民风淳朴罢了,要是换了个礼教严苛的地方,你早就被浸猪笼一百次了,你在流放期间多去劳动改造一下,说不定还能改换个世界观,从此青灯古佛,远离红尘,得个道升个仙什么的,到时候你也不用感谢我,请叫我雷锋或是红领巾。   在素芳的呼天抢地的骂声中,她被强行押送走了。   经过这件事,乌攸发现了三个变化:   首先,邻里的关系更加亲近了,或许是因为同心同力地寻找乌攸的缘故,大家彼此之间的沟通比以往更多了些,见面打声招呼,或者偶尔给彼此顺手送点儿吃的喝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其次,楚吾晓对乌攸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再不再安排她做那些苦活累活,而是专门雇了一个乡下来的老实巴交的男人来干杂活,乌攸和仙儿卸下了负担,都清闲了不少,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和阿岳在一起玩儿,连仙儿都有时间和乌攸一起念书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楚吾晓本人改变了很多。   ☆、第二十八节 回乡转转   楚吾晓的变化,是很难形容的。他对乌攸和仙儿的态度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可乌攸总觉得他身上隐隐地发生了些改变,具体是什么改变,叫乌攸来说,她也讲不大清楚。   她在床上休养了三四天之后,就欢蹦乱跳地下地了,田账房看到了都说,阿攸这孩子心真大,要是普通孩子碰上这样的事情,估计以后连陌生人都不敢见了,而阿攸似乎并没有什么创伤,倒是变得更欢乐更爱讲话了,这孩子真是有大福气的人。   对此,乌攸表示,田叔,你想多了。   乌攸在每次重生的时候,只要有可能,都会随时根据实际情况变换自己的性格以适应环境,这种转换需要一个契机,而素芳就提供给了她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是做自己的机会。   做什么人要比做自己更舒心呢?   搞定了素芳,一个长期的隐患就被铲除了,她现在暂时没什么可忧心的,唯一让她纠结的,就是林回今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屋顶上她被林回今敲出来了点儿想法后,再见到林回今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尽管和他偶尔夜会那么一两次,说起话来,乌攸的毒舌功力丝毫不减,但看到林回今那张忠犬的脸,她有时候会产生揉搓他的脸的冲动。   这是什么怪阿姨的奇葩心理?   现在的乌攸都有点儿迷糊了。   她回想了一下以前的事情,发现了不少之前没有察觉到的细节,不夸张地说。她至少敢担保,林回今绝对是对她有些什么想法的,但她呢?   乌攸可不是什么雏儿,在各个世界里摸爬滚打了那么久的乌攸。自己觉得自己的心早就被磨成老丝瓜瓤了,这导致她对于爱情的敏感度呈几何倍数直线降低,她现在搞不清楚的,就是自己的心。   我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我喜欢他?   我对他是姐姐对弟弟……哦不,祖奶奶对重孙子的感情?   这个问题困扰了乌攸长达两个月,两个月后。她还没有梳理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新的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楚吾晓说,要带着乌攸和仙儿还有阿岳,一块儿去乡里给胡氏过五十岁的寿辰。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段时间里,胡氏和乔氏都没有上门,楚吾晓虽然也每月给她们钱,但都是控制在十两银子之内。   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被人又泼水又被一帮子人指着鼻子骂,没脸再登门要钱了,胡氏虽然托乡里的秀才给楚吾晓写信。话里话外指责他给的钱太少,但楚吾晓收到信之后也只是把信折起来收好,没有给任何回音。   客栈每个月的盈利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两之间,他之前基本都会把盈利的一半乃至大半都拱手送给老娘,自己则带着阿攸和仙儿过得紧巴巴苦哈哈的,就连给田账房和侯大的工钱也都只是每人五钱银子。可以算是少之又少了,而现在楚吾晓总算开了点儿窍,尤其是在乌攸回家之后,给田账房和侯大直接提了一半的月钱,并道歉说以前是委屈他们了,许诺如果他们做得好的话,月钱会有的,福利也是会有的。   乌攸也没指望楚吾晓能在一夕之间就从一个愚孝的小青年变成一个理性的小商人,他能有这样的变化和觉悟,乌攸已经挺满足的了。   可是。在陪楚吾晓回乡之后,乌攸才意识到,楚吾晓因为自己被绑架这件事,受到了多大的精神刺激。   乌攸早就做好了回去的时候,楚吾晓会安排她跟胡氏乔氏道歉之类的恶心人的活儿。没想到楚吾晓提也不提,在他们出发前,还给仙儿和阿攸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当然,不是用素芳买给她们的布料,那布料早就被楚吾晓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在坐着雇来的马车前往村里的时候,乌攸还瞅了楚吾晓好几眼,发现他的表情看上去蛮复杂的,其忧国忧民的表情如同便秘一样,叫乌攸看了都想提醒他,阿爹,咱们是去祝寿,不是去上坟。   但乌攸知道,这话一出,自己只有被揍一顿的份儿,所以她乖乖地选择了闭嘴,和仙儿一起朝窗外张望。   一路无话,路上无聊得几乎爆棚,要不是在村口一下车就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乌攸简直要对这次旅程失望了。   乌攸刚一下车,就有两个看上去年龄比她和仙儿都要小的孩子正在村口追逐打闹,互相抛掷石头或者捡拾路边的干牛粪来袭击对方,乌攸还没看清楚他们居然操有这么可怕的武器,仙儿就无辜中招了,新衣服被一块迎面飞来的干牛粪砸了个正着。   仙儿一下子就愣了,低下头看着衣襟上的那块污渍,又抬头望望那两个熊孩子,沉默了一会儿。   乌攸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呵斥他们两个,而是先观察着仙儿的反应,看她是先哭给他们看,还是会采取什么特殊手段。   但乌攸等来的,是仙儿的一声叫喊:   “阿文阿武!你们过来!”   乌攸一皱眉,再看着那两个浑身脏兮兮,但是眼睛里统一地闪着鄙视的精光的小男孩,想起来了,他们就是仙儿的那两个双胞胎弟弟,自从有了他们,乔氏基本上就当仙儿不存在了。   而此时,被姐姐一声召唤的阿文阿武没有一个颠颠儿地跑上来的,甚至没有一个搭理仙儿的,其中,二弟阿武还用手里的石头朝仙儿丢了过来,幸亏他手臭,石头砸到了马车的轱辘上,而这俩死孩子,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一边欢叫着一边朝远处跑去。   跑到一半,阿文扭过身子来,拉着自己的下眼睑,冲仙儿做了个鬼脸:   “你回来干什么?又没人要你,你个野女人。”   仙儿的脸顿时就黑了,但她没哭,而是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阿文阿武,而这两个人则一路欢蹦乱跳地跑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仙儿一脸的愤怒。   穷人家养娇崽,真特么一身的毛病,这样的孩子啥都不欠,就欠一天三顿打,就老实了。   乌攸磨了磨牙,伏在仙儿耳边小声说:   “别理他们,跟他们比,他们才更像野孩子,你见过哪个有教养的孩子像他们那样?仙儿,你是我爹我娘教大的,和他们不一样。要记着,咱们是有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小姑娘。嗯?记得么,我说过在对待这样的人的时候,咱们要……”   其实仙儿被自己的弟弟一气,已经非常难过了,眼泪在眼眶里拼了命的打转,但听乌攸这么讲,她快速地抹了一把自己发红的眼圈,接了乌攸的后半句话:   “……咱们要高冷。”   乌攸满意地用小手绢替仙儿把衣襟上的污渍擦掉,慢条斯理地说:   “对了。不管他们怎么看咱,你要记得,他们始终是手心向上管咱们要钱的人,他们本来就没底气对咱们指手画脚。客栈都是咱们一点一点努力地发展起来的,你和我不也出了好大的力么?所以,仙儿,咱们有资本,别搞得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欠他们似的。”   这番话,跟马车夫结账的楚吾晓碰巧听到了,他竖着耳朵,有点儿不可置信:   阿攸一个小孩子,怎么有这样的见地?   不过,楚吾晓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   他听田账房说过,阿攸的天分很强,读书的理解能力简直是一等一的,而她又是从小在客栈里长大,接触了南来北往的那么多人,早熟也不是全无可能。况且,她骨子里应该也继承了些她娘亲的精明能干。   一想到早亡的贺氏,他的心里不由地有些酸楚,便没再听阿攸和仙儿的窃窃私语,拿着买来的礼品,带着仙儿和阿攸,朝胡氏的家里走去。   刚才,阿文和阿武胡闹的样子,楚吾晓也看在眼里,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这俩孩子就跑走了。   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是怎么把这两个孩子弄成这副德行的,见到他这个当叔叔的,见到阿攸和仙儿这两个姐姐,不打声招呼也就罢了,还脱口能说出“野女人”这种脏话。   他决定,在见到乔氏之后,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不只是两个侄子的事情,还有素芳的事情。   随着衙门的调查,关于素芳的许多风言风语也传到了楚吾晓的耳朵里,他只是软,又不是傻,自然明白,自己差点儿被自家人当冤大头给坑了。   乔氏,大嫂,我接收你介绍来的人,是情分,可你连该守的本分都守不好,你难道会想不到,我一旦和这个恶妇在一起,将来,阿攸怎么办?阿岳又怎么办?包括他和贺氏辛苦一手打拼下来的龙门客栈,又该怎么办?   你当然是不会在意的,谁叫这个女人是你的闺蜜呢?   楚吾晓一路都想着自己的心事,自然没有留心到身旁的仙儿状态的改变。   越靠近那个家,她的背挺得越直,面上的表情越生动活泼,尽管在这种生动活泼中透着一股僵硬劲儿,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这种状态,与她之前瑟瑟缩缩、低眉顺眼的状态全然不同。   这源于刚才乌攸对她说的后半段话,其大意概括如下:   现在,基本上等同于你的养父的楚吾晓是城市里半个成功商人,你也过得很好,念了一些书,又聪明漂亮,有了这些筹码,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客客气气的作高冷状,你奶奶爸爸妈妈就会心塞至死。   ☆、第二十九节 奇葩盛开的一家   大多数人的心理,都是“看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而楚吾曦一家拼了老命要啃楚吾晓,也是因为看到楚吾晓在分家后,小日子反倒过得越来越好,心理不平衡了的缘故。   如果是三观正常的正常人,肯定想的是,老子要发愤图强,好好把家里的田地打理好,多发展发展副业,也把小日子搞起来,才不要输给你。   但换到楚吾曦一家和胡氏身上,他们想的则是,格老子的,老子要发愤图强,啃死你这个暴发户,让你富让你比老子过得好。   所以,每次看到楚吾晓可怜巴巴地把大部分利润双手奉上,楚吾曦一家子都在暗爽,哼,你有钱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你大哥,你挣了多少钱,还得乖乖地给我送上来。   这楚吾曦最常对楚吾晓说的一句话就是“长兄如父”,而且他说的时候,一副尾巴翘上天、拽得二八五万的样子,好像他已经平升一级,巴不得楚吾晓出声叫他一声爹,他就爽了。   这不,他们刚一走近楚家的老房,就撞见了捧着一碗面坐在门槛上呼噜呼噜吃的楚吾曦。   这楚吾曦也是个帅哥级别的男人,眉目带着股特有的粗犷美,就是黑了点儿,一身常年在地里干活养出来的腱子肉,唯一有点儿掉分的就是他的酒糟鼻,挺破坏形象的。   这也不能怪他,有了楚吾晓这么一个每月定点定时送钱的冤大头,楚吾曦就算不种田都能过上蛮滋润的日子,那谁还干活啊。就喝着酒哼着曲擎等着天上掉钱不就得了?   所以,楚吾曦就不再苦哈哈地跟田地较劲了,转而享受起人生来,提早过上了退休的日子。种起地来也不是那么尽心尽力了,要不是楚吾晓每月送来的钱有限,他恨不得像地主老财那样,雇一堆长工来替他干活。   看到楚吾晓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朝这边走了过来,楚吾晓把筷子朝面碗里一插,把手往裤子上一抹。站起身来,笑着几步赶到了楚吾晓身前,以半抢半拿的架势把那堆红纸金纸包着的物件接了过去,并心不在焉地招呼道:   “二弟,回来啦?路上怎么样?”   楚吾晓眼前一花,手里头的东西就全都楚吾曦的手里头了,愣愣地看着东西到手后,楚吾曦转身就走的背影,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吾曦走出三步开外后,才察觉到自己这个举动有点儿不大妥。才扭过头来,牵强地解释说:   “你也累了吧?一路奔波的,大哥帮你把东西接过来,好叫你能休息休息。娘一直在屋里头等你呢,从昨天就开始念叨你……”   楚吾晓苦笑了一下,说了声“嗯”。便跟上了楚吾曦的步子,准备往屋里头走,而这时候楚吾曦又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可是娘的心情不大好。”   楚吾晓毕竟孝顺胡氏了那么多年,乍一听到阿娘情绪不好,也有些急了:   “怎么了?娘的身体还好吧?”   楚吾曦一脸沉痛状,摇摇头说:   “二弟,娘心情为什么不好,你还不知道么?”   在楚吾晓的脸上已然开始出现焦灼之色后,楚吾曦才悠悠地开了口:   “这两三个月来,你送来的钱一次比一次少。这一家人过得也是不轻松,家里阿文阿武两张嘴都等着吃呢,两个孩子又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一个月就送十两银子过来,是不是不大合适?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讲话难听。长兄如父,咱们的父亲去得早,我看着咱娘那个愁苦样,心里头也不免难过……”   楚吾晓想说“家里又不只有我一个人能挣钱养家,这不还有你么”,但他长年累月养成的包子属性,要想摆脱也不是一瞬间的事儿,所以他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沉默。   楚吾晓沉默了,但不代表乌攸不会有什么意见。   她清了清嗓子,接过了楚吾曦的话:   “长兄如父这句话我听过,家中的长子、老大,应协助父母照顾弟妹,主持家务,大伯的意思是要照顾我爹,每月给我爹寄点儿钱什么的么?”   看着楚吾曦那张更黑了的脸,乌攸一边作天真无邪状,一边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凸:   你倒是把长兄如父这个概念利用得够好的,光想享受当爹的义务,不想承担当爹的责任,这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能被你占全了?   楚吾曦没想到阿攸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敢在大人聊天的时候插嘴,而且还曲解他的意思,实在是可恶,但他现在正处在要跟楚吾晓商量金钱大事的关头,他不好给乌攸黑脸,只好强撑着笑脸,跟乌攸说:   “阿攸,去屋里头去,我跟你爹有话说。”   没想到,乌攸根本不理会楚吾曦的命令,怀里抱着阿岳,蹭到了楚吾晓的怀里:   “我不要,我要和阿爹在一起。”   楚吾曦愤愤地看向楚吾晓,用目光示意他把这个丫头轰到一边儿去,没想到楚吾晓根本看都不看他,目光慈爱地抚着阿攸扎起来的小辫子,笑着说:   “好好好,阿攸跟阿爹在一起。”   妈蛋,这老二在他眼前玩儿什么父女情深,不就是不想让这丫头走开,借故不跟自己谈关于送钱的事情么?   看来这老二长大了,翅膀硬了,倒是管不得了?   楚吾曦还记得,从小楚吾晓就是那个欠人欺负的劲儿,村里的小孩合着伙逗他玩儿,他也不生气,手里头有些个什么好吃的,第一时间就会给人家送去,楚吾曦为了这种事儿没少揍他,觉得自己的弟弟脑子有问题,自己的东西就该捂得死死的,他倒好。把自己当成普度众生的观世音了?   他从小就看不起楚吾晓,而阿娘也是,从小就不愿意正眼看这个软蛋,就连唯一比较疼爱楚吾晓的老爹。也在他们小时候染病去世了,所以楚吾晓可以算是哥不疼、娘不爱,苦逼地从小长到大,但楚吾曦没想到,他居然能混到这地步,自己居然需要靠着他的接济才能活得好。   于是。很有尊严感的楚吾曦愤怒了,他觉得自己被自己一直鄙视着的弟弟给玩儿似的就超越了。   于是,很有尊严感的楚吾曦还是接受了楚吾晓每月送来的钱。   于是,很有尊严感的楚吾曦根本没有勇气说,我代表我的尊严,不要你的破钱。   于是,很有尊严感的楚吾曦越来越觉得,楚吾晓送这点儿钱来怎么够我花的,最好把他所有的利润额都送来,让自己既能吃又能赌。还能穿着比村人都好的衣服在村里头招摇。   你知道什么叫得陇望蜀吃锅望盆么?   你知道什么叫放下筷子就骂娘么?   看看楚吾曦就知道了。   见楚吾晓不把自己这个大哥说的话放在心上,不赶走这个死丫头,楚吾曦便把他的火气撒到了一旁的仙儿身上: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给我进去!”   仙儿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但她马上记起了乌攸的话,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勇气,挺了挺小胸脯。说:   “我不进去。”   ……   楚吾曦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反了天了,这弟弟不听话,弟弟的女儿不听话,连他的亲生女儿也不听话了。   最重要的是,连阿攸怀里的那个半大的死小子,都含着手指默默地看着他,其眼神都带着一股莫名的鄙视感。   再瞅瞅三人身上簇新的衣服,低头看看自己沾着面汤、敞着怀的大汗衫,楚吾曦的嫉妒心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不再搭理楚吾晓。转头便进了自己家门,从背影上就看出来了一股负能量从他身上隐隐蒸腾而上。   看着大哥的背影,楚吾晓有点儿愣。   以前在楚吾晓的心里,大哥都是优秀的象征,因为从小到大。他 娘的态度就在无比清楚地表明,你不如你哥,你看你软趴趴的那个样儿,你就是个娘们,她就差用喇叭对着自己的二儿子唱一首“啊~这个人就是妈~啊~这个人就是娘~”了。   所以,楚吾晓几乎是被强行洗脑灌输进了“你大哥比你强一万倍”的概念。   但现在楚吾曦的种种表现,落在了已经清醒了不少的楚吾晓眼里,完全担不上他娘对他的那些赞美。   其实在客栈里呆了那么久,楚吾晓看人的眼神早就毒了不少,只不过以前的他浑浑噩噩,一直不敢拿揣测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家人,今天他只是细看了一下楚吾曦的表现,心就凉了许多。   楚吾晓表情的变化可全落在了乌攸的眼里,她不由地感叹了一把:   估计这次乡间之行,能把楚吾晓之前既定的价值观全给推翻了。   这还没进门呢,你看这孩子已经被眼前的现实给打击成什么样儿了。   楚吾曦走到门口,气冲冲地把自己的面碗抄起来,刚准备继续吃,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冲远方大吼起来:   “你们两个死孩子!给我滚回来!什么时候还在外面疯玩?小心饿死你们两个兔崽子!”   看着远远地欢跳着过来,手里头还拿着石头互砸、丝毫不顾旁边闪躲着的村人的阿文和阿武,又看着楚吾曦那不敢太得罪财神爷、只好冲自家孩子撒气的怂样,突然想林回今了。   如果林回今在的话,她肯定会问他一个问题:   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么?   你觉不觉得,这楚吾曦加上这俩熊孩子,就特别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头那种背着小僵尸的巨人僵尸?它不仅有破坏技能,血牛技能,还可以在垂死挣扎的时候把小僵尸扔出去发动进攻,堪称是破坏力十足的奇葩一枚。   简而言之,这是个奇葩盛开的一家。因为他们刚绕过楚吾曦跨进家门,就看到了迎上前来的乔氏。   ☆、第三十节 转性了?   说实话,看到乔氏,楚吾晓的心情更复杂了。   因为现在看到乔氏,他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素芳,然后就忍不住想要动手抽她个大耳刮子。   一想到自己的阿攸被拧得一身都是伤,还险些被拐卖走,楚吾晓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看到乔氏后,他直接转开了视线,朝里屋走去。   乔氏这些日子没有到素芳的村子里走动,也并没有听说过关于素芳的事情,还以为素芳正在客栈里做工,一切正常呢,所以看到楚吾晓居然一反常态地对她甩起脸子来,觉得奇怪,便追了两步,问:   “二弟,怎么了?”   楚吾晓站住了脚,冷冷地睨了乔氏一眼。   乔氏怔住了,她还从来没从楚吾晓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卧槽劳资心情不好你再瞎叨叨我削你啊”的表情,她想了想,自己最近好像没有招惹到楚吾晓吧?   难道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素芳掉了链子?   乔氏还记得,素芳刚到客栈里一个月的时候,回到自己原先的村落里,把婆家的房子卖了,那个时候乔氏和她见了一面,素芳的模样就像个十七八岁正思春的小姑娘,一提起楚吾晓那简直是满面春风,就差说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了。   乔氏很清楚素芳的为人,难不成她是觉得楚吾晓这个人太禁欲,来细水长流的没用,索性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脑补到这个层面后,乔氏反而放心了:   既然差不多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自己这个二弟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为他的行为负责吧?跟自己甩脸子又没有用。   想着,她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对楚吾晓说:   “二弟呀。你可是为了素芳的事情忧心?你也不用太上火了,素芳也是个苦人家的好女子,你娶了她不吃亏的。”   楚吾晓闻言,真是一口老血堵在喉咙不吐不快。而乌攸也抱着阿岳,站在一边默默地腹诽:   好女子?她那样的就能叫好女子?我去整个好女子的标准都被拉低了好么?如果她是好女子,那贺氏是什么?那都可以叫做圣母玛利亚了好么?   楚吾晓还是有涵养的。没有直接冷笑着说“既然是好女子那给大哥收了房如何”的狠话,而是语气不善地反问了一句:   “好女子?”   听到楚吾晓说话的口气,乔氏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试探地问:   “难道是她不合你的眼缘?”   乌攸替楚吾晓翻了个白眼:   这特么不是合不合眼缘的问题吧?你这明摆着是拉郎配好不好?   哦,按照你的逻辑,一切爱情,一切感情都是靠眼缘决定的,只要见到一个合眼缘的就可以上去啪啪啪,那都不可以被称之为人好么?那是动物世界里的“又到了交配的季节”好么?   这话说得连仙儿都听不下去了,她打量了一下楚吾晓沉了下来的脸色。开口对乔氏说:   “娘,你就别问了,素芳她……”   乔氏正心急着想要从楚吾晓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仙儿的插嘴让她无名火顿起,想都没想就呵斥仙儿道:   “素芳这名字是你能叫的么?谁教你的规矩,半分家教都没有。一个死丫头片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仙儿就算被乌攸教导了这么长时间,但骨子里哪能蜕变得这么彻底,听到从自己的亲娘嘴里吐出这么伤人的话,她也撑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转身便朝门外冲去。   乌攸的手里头抱着阿岳,不能去追,她刚想对楚吾晓说句快去追仙儿,楚吾晓就已经拔脚冲了出去。几步便追上了跑到了门口的仙儿,从背后把眼泪汪汪挣扎不停的仙儿揽在了怀里,也不说些“你要原谅你娘啊”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就只是拦着她不叫她往外跑。   仙儿挣扎了一会儿后,整个人就软倒了下来。瘫在楚吾晓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是她亲娘啊,她着急问一个外人的事,全然甚于关注她这个女儿。   这真不是她玻不玻璃心的问题,实在是太过分了,当众就这么骂她,她难道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么?   楚吾晓温暖的怀抱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要不是他这样温柔安静地抱着她,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楚吾晓哄婴儿一样拍着她颤抖不停的肩膀,叫她安静下来,乌攸也抱着阿岳走到了仙儿旁边,想安慰她两句,可这时候,早就进到门里,目睹了乔氏斥骂仙儿全过程的阿文和阿武叉着手在一边说起了风凉话:   阿文:“野丫头,还进我家门?”   阿武:“哼,你都被娘扔出去了,还巴巴儿地跑回来。”   阿文:“就是,被扔出了门,你就不是楚家的孩子了。”   卧槽,你们这套神逻辑都是谁教你们的?   乌攸这时候才觉得,抱着阿岳一起来是件错误的事情,如果没了阿岳在怀里,她就能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皮子太紧的小鬼,尤其是那个阿文。阿武只会让乌攸想打他,阿文则只会让乌攸想打死他。   但是,乌攸还没来得及做点儿啥,楚吾晓就又先动了。   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尽管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也是从小干农活长大的,有把子力气,他松开抱着抽泣的仙儿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边一个地夹起阿文和阿武,径直走出门去,也不顾楚吾曦还坐在门口吃饭,不顾两个死孩子的挣扎哭叫,不顾从后面追上来的乔氏,把他们夹出门后,往门口的树底下一扔,让他们俩灰头土脸地摔到地上后。脸色冷峻地对他们说:   “我现在把你们俩扔出来,那你们俩就不算楚家的孩子了?楚家怎么教出来了你们这两个孩子?”   听到这话,一边的楚吾曦不乐意了:   “二弟,你这是骂谁呢?”   楚吾晓猛地转过身来。直面上了块头儿比他大一倍的大哥:   “大哥,这俩孩子对他们的姐姐不敬,难道不该教训一下?”   楚吾曦没有注意到楚吾晓口气中明显的怒气,看着楚吾晓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   “得了吧,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被你们抱走养了那么多年。早就是你家的人了,还指望我儿子一天三炷香地供着她?二弟,你也是,偏疼丫头算怎么回事?反正早晚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赔钱货……”   楚吾晓闻言,心里头一抽。   你家?   什么叫你家?   你倒是划分得清楚,可这个“你家”,偏偏就养着这整个家,你们就这么急于把我这一支划分出去么?   对了,自己其实不是已经划分出去了么?家都分了,自己还每个月摇着尾巴。亏欠着自己,贴补这个早就把自己当做了外人的家……   看着楚吾曦的嘲讽脸,还有乔氏盯着自己的谴责的眼神,楚吾晓突然觉得心情变得极度复杂。   自己到底是一厢情愿了多久?   最后,还是乔氏脸色不虞地打了个哈哈,说娘应该是等急了。叫楚吾晓先进去看胡氏,才带着两个惊魂未定的儿子进了屋。   乌攸看着面色阴沉的楚吾晓,有点儿惊叹他突然转了性:   阿爹,今天你行动力好强啊。   看着女儿闪闪的眼睛,楚吾晓收了收自己的情绪,把手压在被刚才突然发生的一切惊住了的仙儿肩上,温柔地拍了拍,仙儿掏出自己的手绢,擦了擦红红的如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勉强抬头对楚吾晓一笑。说:   “叔叔,咱们进去找奶奶吧。”   见胡氏的时候,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胡氏没有多搭理仙儿和乌攸便是了,毕竟上次被黑得太惨。她还没有能够冷静地面对这两个欠抽的死孩子的能力,她老怕自己一下没忍住,上去抽她俩。   乌攸觉得很神奇,按理说外头都闹腾成那样子了,她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吧?   难不成她改变气质路线了,要成为一个冷静淡定的老太太,要从一个老女神经转型成为老女神?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胡氏的盘算是,反正二儿子碰上大儿子是讨不了好的,大儿子也吃不了亏,那自己就不用出去了。   由此可见,胡氏这心都偏到南天门去了。   母子俩扯了些闲话,楚吾晓便退下了,带着自己的行李,带着阿攸和仙儿,去了为他们收拾好了的客房,收拾了一番,又随便吃了点儿晚饭,便各自回房间休憩去了。   楚吾晓还好,只是盯着天花板叹息,而仙儿则是活活地抱着乌攸哭到了后半夜,把乌攸的肚兜都快给哭湿透了,乌攸都很怀疑,仙儿最后是哭累了睡着了,是被自己安慰后安心睡着了,还是直接哭晕过去了。   仙儿睡过去或者晕过去之后,乌攸却睡不着了。   一想到那两个没谱的熊孩子,又想想那天生绝配的楚吾曦和乔氏,包括一个已经患了偏心病没药可救的胡氏,乌攸就觉得槽点太多,一时无法吐起,憋得她更是睡意全无。   反正睡不着,就出去逛逛呗。   她翻身坐起来,披上衣服,朝外走去。   夜色里的村落真是格外美丽,空气也是相当清新的。   ……直到她在一块空地边,看到了一个正在挖坑的人。   他拿着铁锨,正专心致志地刨着两个坑,干得热火朝天,甚至没有注意到乌攸的靠近,而他的身边躺着两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小崽子。   这三个人,乌攸都面熟得很。   地上的那俩,是阿文和阿武,而挖坑的那个……   乌攸抽了抽嘴角,问:   “林回今,你这是干嘛呢?抛尸?”   ☆、第三十一节 我再也不烧房子了   乌攸的突然发声,把林回今吓得一个激灵,不过他因为第一时间没确定来者何人,连头都不回就撒腿想跑,跑出两步开外,才犹豫地回过头来,等看到乌攸后,才舒了一大口气:   “你呀?大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吓我一跳。”   ……林回今,作为一个同样大半夜不睡觉出现而且还在这儿刨坑的人,你能告诉我你是以什么立场质问我的么?   一个小少年,大半夜吭哧吭哧地挖坑,脚边还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小孩子,再怎么看都是赤果果的杀人现场吧?   她来不及深究为什么林回今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她更想知道,林回今和阿文阿武是有夺妻之仇杀父之恨么?   而林回今看到乌攸的眼睛,就知道她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才不会说刘大夫的老父叫他回去相亲,他不得不把店铺暂时关闭回家相亲,自己因此就有了一个月的假期呢。   他才不会说是自己想见到乌攸,就尾随着她来到了胡氏所住的村落里,之后碰巧遇到了吃完晚饭在外头瞎跑的阿文阿武,顺道问起楚家在哪里时,他们却叫乌攸丑八怪的事儿呢。   他才不会说自己很生气可又无可奈何,打算第二天去找乌攸,然后顺道趴在乌攸和仙儿所住的房间边,听了半宿仙儿的哭诉呢。   他才不会说自己把这两个小子的劣迹听了个十足十呢。   当然,在乌攸的审视目光下,他连第一轮审讯都没有熬过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他挑的是最严重的那件事说的:   “这俩小子要烧你们的屋子。”   乌攸一惊,看向地上躺着的阿文和阿武。   不得不承认,楚家的基因是真良好,即使这俩孩子有点儿不修边幅。但面目都算是清秀俊朗,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是完全想象不到他们犯起混来,是多叫人想打他们的。   看乌攸似乎是不大相信的样子,林回今走上前去,在阿文的身上一通摸索。掏出了一块火石来。   直到看到火石,乌攸才相信了林回今的话。   乌攸倒是不是不相信他们会放火,而是不相信他们居然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儿,这火要是一点起来,可不止烧的是他们一间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懂不懂?如果这房子一没了,就算大家全部安然无恙地逃出生天,那么这一大家子要住哪儿去?难道要住在他们的客栈里?   ……等等?   看到乌攸的脸色变幻莫测,林回今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刚才的世界观已经被这俩熊孩子颠覆了一次了,他决定。一定不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瞎。   他蹭到乌攸和仙儿所住的房间窗户底下,听着仙儿的哭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后,又开始泛坏水了。   自己要不要趁仙儿睡着后,给乌攸来个surprise?   他是从房顶倒挂下去的好呢,还是把脸贴到窗户上的好呢?   要是能吓到乌攸的话。那就好了。   林回今抱着这样龌龊的心思,想找条路溜进楚家,他很快发现,楚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在他一边感慨此地民风淳朴,居然可以夜不闭户,一边厚颜无耻地溜进了楚家时,他注意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正缩在一间房的角落处,窃窃私语着什么,因为他们背对着门,林回今能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林回今,他开门的时候又很注意,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们俩对于林回今的偷窥,可以说是浑然不觉。   如果乌攸和林回今的身份掉个个儿。出于保险起见,乌攸绝对不会靠近什么的,但是林回今简直是个傻大胆,他的思维是这样的:   啊,你们在说悄悄话——加我一个呗,让我也听听。   他仗着熊孩子的观察力不好,悄没声儿地顺着墙根的阴影处一路摸到了距离他们只有三四米的一个大米缸边。   也得亏他这么粗线条外加好奇心旺盛,才听到了这俩熊孩子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如果把场景还原,当时的情境是这样的。   阿文说:“你看到她们身上穿着的衣裳没有?阿娘跟我说,那好贵的。”   阿武扁扁嘴:“咱们也没有。你说说,俩丫头片子都有,凭什么咱们没有?”   阿文也很不平:“奶奶还说宠孙子呢,骗人。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她们的衣服偷过来,叫她们一大早没有衣服穿?丢人现眼?”   阿武好像不大赞同,但他并不是在意这两个姐姐的感受:“这有什么的,偷了又能怎么样?你看看二叔那个傻劲儿,肯定又给她们买新衣服,在我们面前臭显摆。”   一提到楚吾晓,阿文也愤愤起来:“哼,不就仗着有点儿臭钱么。就连仙儿也在我们面前摆腔调。要是爹娘当初把咱们俩送到二叔那里,现在哪里有她享福我们吃亏的道理?”   阿武很赞同:“就是,要是咱们也能住到客栈里头去……哎,大哥,咱们凭什么就不能住到客栈里去呢?”   阿文跟阿武是一块儿从乔氏肚子里钻出来的,虽然不完全做到心意相通,这点儿小事还是能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你是说……”   阿武得意地点点头:“阿爹说过,二叔最好骗了,如果咱们悄悄放把火,把房子点了,奶奶没处去住,我们肯定会住到城里去的。”   阿文丝毫察觉不到这个主意有多臭,简直比三个臭皮匠加起来还臭,反倒高高兴兴地表示了同意:“对啊,咱们就说是半夜起来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把蜡烛给打翻在柴堆上了,奶奶那么疼我们。也不会骂我们的。”   总之,这俩人一拍即合,分开行动,一个去找火石。一个去找蜡烛去了。   林回今听得一身冷汗,直到这俩小兔崽子分头行动,他才擦了一把汗:   这也忒可怕了吧,现在的孩子怎么个顶个的都这么吓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想想。再过两天就是胡氏的生日了,你们想送个寿礼,也不用这么红火这么热闹,万一把胡氏吓出来个好歹,你们赔得起么?   林回今自认为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俩熊孩子纵火成功的,一是乌攸还在这屋子里头,火势一旦控制不住,到时候跑不出来就麻烦了,二是因为他可不想让这俩死孩子进到城里去。那样的话,万一他们半夜又琢磨着放个火什么的,如果牵连了医馆,那可怎么办?   综上所述,这俩熊孩子必须给就地正法了。   幸亏林回今这些日子来跟着刘大夫,至少对一些主要的人体穴位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对付两个小孩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只是得小心着点儿,别让他们俩叫出声儿来就行。   林回今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手段,先背后偷袭成功了拿火石的阿文,然后又顺利拿下了拿着蜡烛偷偷摸摸地往屋前摸的阿武,在整个过程中,阿文和阿武都没有看到他的脸,由此可见,林回今还是有做特务的潜质的。   把这俩孩子都给弄晕了过去后,林回今本来想送他们回房间好好睡一觉。也算是送佛上西天,完成整套服务,但是转念一想,万一他一走,这俩死孩子明早一醒。记吃不记打,还琢磨着要烧房子,那可怎么办?   所以,林回今就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   ……   看着地上两个已经齐腰深的洞,乌攸有些不敢置信:   “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要活埋他们俩吧?”   林回今摇了摇头,说:   “我比较推崇以德服人。这么血腥的事儿我绝对不会做的。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   看着这两个坑,再看看林回今看似诚恳无比,实则道貌岸然的脸,乌攸觉得林回今简直是岳不群投胎转世,他的心里绝对转着什么不可示人的小九九。   和他呆在一起这么久,乌攸觉得,这货有的时候冒出的坏水简直比自己还多,创造力比自己还要丰富。   但这阿文阿武做得也实在是太过火了,这要真的是一把火点起来,他们逃得出来逃不出来还是两说,万一殃及到邻居家,那楚家的罪过就大了。   而楚吾晓还没能全然跟楚家划清界限,如果他因此背负上了什么债,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而且债还是小事,人要是出了事,可无论如何都救不出来了。   如果是对普通的熊孩子来讲,一般只需要威胁一句“你告诉我你多大你妈电话多少号我保证不告诉她让她打死你”,他们就能老实,可就这两个孩子的表现来看,熊,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自带属性了,要让他们服服帖帖,唯一的办法就是暴揍,犯一次揍一顿,打死为止。   在乌攸思考的时候,林回今则在悄悄地观察着乌攸的表情,他表面上还是满不在乎的,可心里头还在打鼓。   他还以为乌攸是因为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冒险,或者说不该下手这么狠。   但接下来乌攸的话,便打消了他全部的疑虑。   乌攸站起身来,拍拍手,说:   “这坑不是很深啊。”   林回今如此聪明伶俐,立刻领会了乌攸的意思,挥起铁锹就继续干活了,而乌攸想了想,回了趟楚家,捡了两根木柴,用石头在柴的光面一笔一划地刻下了几个字,一边刻一边想:   阿文,阿武,这就算是姐姐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   第二天一早,早起耕地的农人听到空地边上有小孩的哭声,跑过去一看,惊得锄头都掉了。   阿文和阿武的半个身子都被埋进了土里,土被填得又实又厚,他们根本爬不出来,而他们面前分别都插着一根木柴,柴的光面上歪歪扭扭地刻着:   我再也不烧房子了。   ☆、第三十二节 不服来辩   在屋里头听着乔氏心疼的哭泣声和楚吾曦暴怒的叫骂声,因为昨夜的一阵猛哭,哭肿了眼睛的仙儿问乌攸:   “阿攸姐姐,出了什么事儿了?”   乌攸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喵的,昨天埋人埋到后半夜,累都累死了,好想睡觉啊。   尽管如此,她还是回答了仙儿的问题,把阿文和阿武被发现时的凄惨状况对仙儿讲了一遍。   仙儿听完,睁大了眼睛:   “什么叫‘我再也不烧房子了’?”   乌攸抱着枕头,斜靠在床边,逗弄着阿岳,说:   “估计是他们晚上调皮,跑出去玩火,被人发现了,就被人教训了一顿吧?听说从他们身上找出了蜡烛和火石,他们那么皮,这回被人逮到现行了吧?”   仙儿毕竟是他们的姐姐,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还是着急:   “怎么能这样呢?逮到了的话,直接送回家来不就好了,让阿娘管教他们……”   仙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多不靠谱。   乌攸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   “算了,大伯母要是能管教得了,他们也不会闹得这么凶了。而且,人家这么做也不是全无道理,要是真碰上个脾气不好的,暴揍一顿然后丢去官府,告家人管教不严,都是常事。他们已经算是走大运了,人家只是想给他们个警告,万一真的酿成了什么严重的后果,倒霉的就是咱们家里头了。没义务每个人都得宠着他们叫他们胡作非为。普天之下皆他妈么?”   仙儿诺诺地点了点头,她一向觉得阿攸姐姐是个很有道理的人,所有的话被她一讲,好像真理就和她站在一起一样。   再说了。听说这两个皮得欠用木棍子抽的孩子被这样一通教训,仙儿的心里也有点儿小小的暗爽。   没心思去揣摩仙儿复杂的心理变化,乌攸想起林回今这个损招,她真是由衷的觉得。所有的天然呆,如果剖开来,里头全是黑的。   还记得昨天晚上,林回今顶着一张温润如玉的小帅哥脸,却一脸的猥琐表情,说:   “我决定把他们种下去,看看来年能不能收获一堆熊二代。”   其实林回今还想把他们唤醒,把自己打扮成厉鬼的样子,跳个大神。吓唬吓唬他们。叫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干这种事儿。但还是被乌攸劝阻了。   不能用常理揣度熊孩子的处事方式,阿文和阿武都能想出放火烧房子来住到城里去的龌龊办法,扮个鬼不一定能吓到他们。虽然乌攸和林回今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小鬼,只不过是可以用合法身份在人间常驻的小鬼罢了。   想着林回今得意非凡的脸。乌攸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死小子有一套嘛。   ……不过昨天晚上还挺冷的,不知道他是在哪儿睡的。   心里头念叨了两句林回今后,楚吾晓便进了门,对仙儿和乌攸说:   “奶奶叫你们过去。”   仙儿一下子紧张起来,看向乌攸,小声问:   “阿攸姐姐,她不会以为是我们干的吧?”   还没等楚吾晓答话,乌攸就笑着反问仙儿:   “那仙儿你干了吗?”   仙儿摇摇头,说:   “我昨天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乌攸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说:   “那不就行了?我们都没干,干嘛心虚?到时候奶奶不管怎么凶,你都不要说话,交给我就行。”   看到阿攸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教育仙儿,楚吾晓的心情也转好了些。   看来真的不是阿攸和仙儿干的。   阿文和阿武自从回来后,就被吓破胆了,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呜呜咽咽地哭。   废话,哪个五岁小孩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半截身子入了土,爬又爬不出来,而且身边的牌子上还刻着那么一行字,都会觉得自己可能是以前随地大小便什么的,不小心触怒了一方土地,才会被埋到土里的。而此类怪力乱神的事情绝对是超乎他们认知的,也无怪他们会被吓尿到连话都讲不清楚。   想到刚才乔氏跳着脚说一定是仙儿伙同着乌攸干的,是这两个当姐姐的嫉妒弟弟blabla,楚吾晓就从心底升上来了一股厌恶。   发生了什么事儿先往孩子身上推,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想的。   不得不说,乔氏这回是真猜对了。   但遗憾的是,她撞上的是乌攸,一个纵横数个时代,几乎可以去抢最佳辩论手、并始终以奥斯卡影后的表演水准要求自己的女人。   一进门,乔氏抛出的狮子吼,就没能成功震慑到乌攸:   “你们两个死丫头!给我跪下!”   仙儿腿一软,刚想跪,乌攸就优雅地拦住了她,冲她使了个眼色后,根本不理会乔氏,而是对着上头坐着的、同样气咻咻的胡氏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嘴上甜甜地叫:   “奶奶,早上好。”   仙儿虽然不解其意,但也跟着乌攸跪了下去,学着她不卑不亢的样子,磕了个头:   “奶奶早上好。”   说完,乌攸爬了起来,才简单地对乔氏鞠了一躬,说:   “伯母,奶奶还在呢,我们不方便一进来就冲您行礼,还请见谅。”   乌攸这一套套的小词儿和规规矩矩的礼节简直叫胡氏和乔氏都摸不着头脑,胡氏和乔氏交换了个眼神,这回胡氏是用来镇场子的,而乔氏则是负责责难乌攸和仙儿的,她绝不会因为乌攸的古怪表现就忘记了自己叫她们来的初衷:   “少给我端着!说,是不是你们两个死丫头害了你们弟弟?”   楚吾晓听得一皱眉,正准备替乌攸和仙儿说句话。乌攸便淡定地接过了话:   “端着?伯母这话说得就过了,我们本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和阿文和阿武不一样的。再者说,害阿文和阿武这又是从何说起?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害他们可有什么好处?”   说完,乌攸略抬了抬下巴,眼底流露出来的神情叫乔氏一阵火大。   你个女娃儿倒还学会了摆架子了?真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   在乔氏咬牙切齿胸腔起伏的时候,乌攸冲仙儿丢了个眼神:   看到没有。这就是所谓的高贵冷艳,是让人血压升高、心情不爽的有力武器。   如果把乌攸的那个眼神稍微解析一下,很容易读出来一行字:   “俩乡下小子,我们城里姑娘和他们见识些什么?”   这倒不是乌攸要搞什么地域歧视,主要是看人分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越是在这种时候,她们越不能显得自己姿态很低,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气场和身份提上去,最好是有“我这样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女王大人才不会跟你们这帮子庶民计较”的欠扁感觉。   乔氏成功地被乌攸的挑衅眼神激怒了。声音顿时上去了好几个八度:   “不就是因为阿文和阿武说了你们几句么?你们就和一个小孩子这样计较。简直是不知廉耻!”   乌攸眼波轻轻地一流转。说:   “不知廉耻?伯母,您弄错了,我们没必要跟两个年龄比我们小两岁多、又没读过书的小孩计较的。他们不会说话,是因为没有教养好。这不能怪他们,我和仙儿是明事理的孩子,不会歧视他们的。至于他们那些玩笑话,我和仙儿都没有当真,伯母你居然当真了?对您的孩子有点儿信心,好吗?”   乔氏气得直发抖,用手一戳同样听得目瞪口呆的楚吾晓,怒喝道:   “二弟,你就是这样教你的女儿的?你……”   乌攸沉静地打断了乔氏的话,说:   “伯母,咱们就事论事。不管我阿爹如何教养我们,至少没有把我们教养成半夜偷偷放火、还被人逮到埋起来的人,就这点儿来说,我们问心无愧,也别把我们和阿文阿武放在一起比较,搞得好像楚家只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一样。对了,伯母,我这话说得可能有点儿重,可我的身份是阿文阿武的姐姐,可以教训他们的,而且,童言无忌呢,你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可千万别把我的话当了真,和一个小孩子太计较,不好。”   乔氏被自己说过的话噎得脸红脖子粗,看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的样子,乌攸很担心她会一个脑溢血发作,“嘎”地一声抽过去。   于是,体贴的乌攸往她的火气里,又贴心地加了一把柴:   “再说了,说起不知廉耻……阿攸的理解怕不是很贴切,但阿攸觉得,这个词更适合套在素芳姨身上。她绑架了我,想把我卖给拍花子的,这点儿阿爹都没有跟您计较,您怎么还拿着根本不是我和仙儿干的事,来栽赃诬陷我们呢?”   乔氏脸上的肌肉一抽。   素芳?   绑架?   想把阿攸卖给拍花子的?   怎么可能?!   乔氏惊愕地看向楚吾晓,而楚吾晓在乌攸吐出素芳的名字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看到了乔氏质询的视线,他淡淡地应了一句:   “阿攸不是胡说,官府已经审判了她流放之罪。大嫂,二弟多嘴问一句,你既然把素芳介绍到我的店里,那你到底知不知道素芳的为人呢?”   乔氏的腮帮子都因为这个突然得知的消息而哆嗦了起来,以至于她的脸看起来都有些不对称了。   不过在乌攸眼里,她的脸怕是被隐形的上帝之手啪啪地给扇肿的。   接下来,那些质询的话,她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而胡氏,看着乔氏的眼神也全然变了。   别人不知道,她胡氏对素芳的名号也是有所耳闻的,而乔氏介绍素芳到客栈里去,打的是什么主意,胡氏稍一想想也能明了。   我特么啃我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你居然也想来分一杯羹?   ☆、第三十三节 你好像变漂亮了?   胡氏对于乔氏的心态,就像是两个打土豪分财产的,本来一块儿合作,劫别人的财,济自己的贫,各有所利,但是乔氏却趁着胡氏不注意,想着给土豪纳个小妾多分点儿渔利,这可是森森地触动了胡氏的那块奶酪。   我是为我大儿子筹谋,你乔氏呢?别告诉我你也是在为你老公筹谋,哼,你那点儿花花心思还是留着去骗你儿子去吧。   而乔氏也不傻,在听到乌攸的话失神片刻了后,马上看向了上座的胡氏,一看到她黑得跟抹了锅底灰似的脸,就知道,尼玛,这老太太又想多了。   娘,不是媳妇要为自己筹谋点儿什么,主要是为了楚吾曦,您最最疼爱的大儿子呀,这客栈不是他的,终究没有个终身的保障,我为二弟找个媳妇,都是为您的两个儿子着想,绝无半点儿私心呀。   乌攸要是知道她们内心是这么想的,一定会充当一个家庭矛盾调解员:   来,两位别闹了,公平点儿说吧,乌鸦别笑猪黑,都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些个冠冕堂皇的话就先别说了,要不然,两位先解释解释,你们凭什么认为已经分家了的小儿子在大儿子同样具有劳动能力的状况下一定得贴补你们呢?哪条法律规定了?你们翻给我看看呢?   你们都说楚吾曦楚吾曦,那我爹呢?被你们活生生炮灰掉了?   乌攸看着这俩的表情,猜着她们俩的心思,心里的小人默默地冲这俩名为奉献。实为自己谋福利的女人竖了个中指:   你们俩就自己玩儿宫心计去吧,且不说那两个熊孩子的事情,光素芳的事情,你们俩就得好好掰扯半天了。   乌攸又周全地行了一礼。问:   “奶奶,伯母,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和仙儿出去了。”   乔氏眼见着阿文阿武这事儿要被乌攸这么揭过去了。立马喝住了仙儿:   “仙儿!你说!昨晚的事儿是不是你们俩干的!”   乔氏吃准仙儿是个胆小鬼,被她这么一吓,还不把该招的痛痛快快给招了,但被乌攸的高冷态度感染到了的仙儿,气势也随着被提了起来,顺嘴就溜出来了一句:   “阿娘,谁看见是我们干的了?阿文和阿武么?”   乔氏压根没想到仙儿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顶嘴,一时间居然张口结舌。   见乔氏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吼她,仙儿的胆气也被提起来了不少。辩解说:   “我和阿攸姐姐昨天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去。阿文和阿武一直在外头闹腾。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也都不清楚。再说了,我们两个女孩子,哪有力气挖坑埋人?”   仙儿。很好,这虽然是你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你成长史上的一大步。   仙儿的口气,颇有“没有证据别来烦老娘”的意味,要放在以前,仙儿早就使用眼泪光环加持了,如果用眼泪来对付乔氏的话,一定又会被她认定为是“心虚”,可仙儿突然一强硬起来,乔氏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变成了难啃的硬骨头?   无视了乔氏,乌攸转头又极度高冷地对着胡氏说:   “奶奶,还有事儿么?”   乔氏立马又张牙舞爪起来了:   “有事儿?什么叫有事什么叫没事儿?今天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别想走!”   楚吾晓刚想帮腔,乌攸就又接过了他的话头,说:   “伯母,我们都说过自己没干过了,如果您硬要把罪名安到我们头上的话,我们做小辈的也没得可说,那就算是我们干的吧。”   乔氏的鼻子差点儿被乌攸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歪了,而楚吾晓终于难得插上了句话:   “你们俩快点儿出去玩儿吧,我有话要跟伯母说。”   乌攸很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又朝胡氏和乔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拉着仙儿就出去了。   一出房间门,仙儿就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说:   “阿攸姐姐,你真厉害,我娘的脸都被你给气青了呢。”   看着仙儿崇拜的小眼光,乌攸不由地暗叹,这朵纯洁的白莲花已经逐渐开始乌攸这个大染缸给染成迷你色的了。   算了,都已经被染成这样了,那就干脆染得彻底一点儿吧。   两个小姑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叨叨咕咕地说着话,乌攸在其间又教导了仙儿不少的东西,而且乌攸发现了一点,自从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仙儿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自己和楚吾晓这边。   是啊,昨天那些事儿,无疑是把她过去的伤口全部翻了出来,从小被遗弃,从小被叔父养大,从小就不被亲生父母当做人看待,生而不养,仙儿的心里头早就积聚了一大堆的委屈,今天,也只不过是小小地发作了那么一下而已。   乌攸看仙儿有了点儿反抗精神和意识后,也乐得多教她点儿东西,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仙儿突然有点儿惊慌地用手一指院子的角落:   “那儿有老鼠!”   仙儿从小爱干净,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时候,这老鼠虽然是大宝天天见,可是仙儿还是没法做到对老鼠视若无睹。   乌攸倒一直不怕这种小动物,又看着仙儿有点儿害怕的样子,女汉子属性爆发了,她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追着那老鼠一路小跑,一直追到柴堆墙边的老鼠洞旁,用力地拿棍子往里捅,确定那老鼠估计已经吓得几个小时内不会出来了,才得意地回过头来,想向仙儿展示一下自己的彪悍勇武。   ……然后,乌攸看到了楚吾晓正站在台阶上,很吃惊地看着她……   乌攸立刻把棍子丢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吾晓的脸色。   自从刚才进去,乌攸就一直在将顶嘴事业进行到底,楚吾晓一直没阻止她,已经叫她蛮吃惊了。而现在自己女汉子的本性又暴露在他面前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在他面前撒个小娇之类的了……   但是看到楚吾晓的表情,乌攸又觉得,他貌似更像是失落。而不是惊讶。   楚吾晓冲乌攸招了招手:   “阿攸,你跟我进屋来。”   仙儿目送着阿攸姐姐被叔父带进屋去,傻乎乎地想:   难道叔父要打阿攸姐姐,因为刚才阿攸姐姐跟阿娘顶嘴?   实际上,乌攸也是这么想的,但被带到屋里去之后,楚吾晓的反应叫乌攸有点儿哭笑不得。   其实,如果概括楚吾晓的心情的话,用一句话就可以了:   阿攸。你不用这么撑着。本来是该阿爹保护你的。却让你在一堆大人面前苦苦支撑,是爹的不是。   配合着他有些愧疚失落的表情,乌攸总算弄明白了。他的失落来源于何处。   刚才乔氏斥骂她的时候,楚吾晓一句嘴都没能插上。而在院子里,他也看到了老鼠,本来想替两个女孩子把老鼠赶走,结果乌攸操着棍子就上去了。   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女性看见老鼠的正常反应是觉得害怕然后向他求助的,而乌攸的反应,叫他这个当爹的……很失落,觉得自己很没用。   ……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做检讨?凡事多想想别人的错,可以么?   乌攸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人的蜕变,往往都是在大事小情的刺激下,慢慢转变的。   很快到了晚上,乌攸找了个借口溜出了门去,想要去找林回今。   结果她一出门,一只手就快速地搭上了她的肩膀,然后拖着她的手就把她扯到了一边去。   看着林回今把她摁在墙边,一边比出“嘘”的手势,一边左右看着周围的状况时,乌攸突然有种被这货推到墙边强吻的感觉。   一产生了这种联想,乌攸就有种扇自己耳刮子的冲动:   你就算脑补那些青春校园文也不要脑补这么恶俗的桥段行不行?   而东张西望了一段时间后的林回今,一扭头,发现自己跟乌攸的脸已经贴得非常近了,而乌攸居然没有大耳刮子抽他,林回今在触电般收回手的时候,很是庆幸。   为了掩盖心虚,林回今随口说:   “你最近变漂亮了啊。”   对于林回今这种刻意到不忍心揭穿的转移话题的功力,乌攸嗤之以鼻,他还不如说句“看,飞碟”来缓和气氛更好些,也比较符合他的智商,自己都对自己的外貌认命了,哪来的漂亮。   自从知道自己的视网膜被老板操控,出了点儿小问题后,乌攸就再也不照镜子了,生怕把自己给自己自我催眠,到时候变得跟凤姐一般自信,那就是真?丑人多作怪了。   所以,乌攸带着林回今往人少的地方摸去的时候,对他这样拙劣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表示了鄙视:   “那是你看习惯了。”   林回今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喋喋不休起来:   “的确是漂亮了一点点啊,你皮肤白了好多。”   乌攸翻了个白眼,看着四周漆黑的夜色,很想问,林回今,你脑子呢?夸女生要挑时候的好不好?这大晚上的,黑漆麻糊,你夸我皮肤白?   “……还有,你鼻子似乎是挺了一点呢,没有以前那么塌了。”   ……林回今,不会夸人的话你会不会闭嘴?   “你的眼睛也开了点儿缝呢,你是不是天天晚上睡觉前都使劲地扯你的眼睛?”   乌攸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来,对林回今说:   “你再叨叨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林回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但还是舔着脸说:   “那我再说一句话行不?”   乌攸内心os:你最好给我说点儿有营养的,不然我就在你太阳穴上开个洞,为你洪涝灾害严重的脑子放放水。   但林回今的一句话,迅速吸引了乌攸的全盘注意力:   “我听说了,你爹在村里的风评似乎不大好啊。”   ☆、第三十四节 人生果然还是需要狗血的   乌攸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林回今探听回来的情报消化了个干净。   当然,林回今不是单纯靠听墙角来获取讯息的,这村里的人家少说也有七十几家,如果挨个飞檐走壁地探听情报,估计没走几家就得从房梁上掉下来摔个二等残废,而且,林回今一向自诩智商蛮高的,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尽管乌攸一向坚定地认为,就算是用社会主义的医疗保险,也挽救不了林回今三流的智商水平。   其实林回今昨晚就跟乌攸商量过,要侧面打听一下楚家在村里的评价,尤其是关于楚吾晓的,她得率先了解一下,才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措施。   当时,林回今提出了钻水管偷听的主意,乌攸认为这个主意很有创新性,接着便以残酷无情的方式狠狠打击了林回今一番:   你千万别被沼气呛死啊亲。   你千万别忘了随身携带点儿铁铲啊、帽子之类的装备,最好cosplay个超级玛丽。   等你回来了,千万别忘了写个关于沼气气味的分析报告啊。   还有,最重要的是,千万别忘了,这年头,村里头可没有水管叫你钻。   被乌攸好好打击了一番的林回今痛定思痛,最后采取了最保险的方式,蹭在一帮农闲时唠嗑的大爷大妈中,充当三好学生,来把楚家的情况摸了个遍。   他本来以为,那么软萌的楚吾晓,应该在村里人的心目里的形象蛮好的吧。   但是林回今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他听到的内容。如果总结起来,大概能构成楚吾晓的十大罪状:   第一任性恣意,小小年纪就闹着分家。——我去,贺氏当初就是因为觉得和乔氏生活在一起太可怕了才要分家好不好?你们怎么不说乔氏任性呢?难道她抛弃女儿就是真性情。还不准我爹娘觉得这货可怕了?   第二对兄长没有恭敬之意,总是鄙视大哥。——……请认真地摸着你的良心说话好么?你们的标准也忒高了吧?难不成你们全村的标准,都是小弟要跪舔大哥么?   第三不知道如何管妻子,任由妻子欺凌婆婆。——贺氏。你真是躺在墓地里也中枪。   第四纵惯孩子,把孩子纵得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甚至欺负奶奶和伯母。——这应该就是那次她们上城要钱的时候吧。可你们敢不敢把事情了解全了再说话?   第五虐待大哥大嫂的孩子,让她吃不饱穿不暖。——卧槽!忍不住爆粗口了!仙儿快出来看上帝!有人说我们家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第六钻进钱眼里去了,认钱不认人。——……无力吐槽……   第七虚伪骄横。——无力吐槽。   第八表面恭顺,实则背地里还在谋算家里的利益。——无力吐槽。   第九对小辈不慈,理由是每次回来都不多过问两个小侄子的事情。——滚犊子。大哥的女儿还在自己家里养着,这大哥还有脸抱怨他不搭理自己的小侄子?   第十,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母亲不孝。——要是楚吾晓不孝的话。给你钱作甚?叫你自生自灭好不好?   好。这些罪状都有了,就差谋反和叛国了,你们要不要把我爹抓进衙门里去。不日就地正法?   更关键的是,这些话是谁传出去的?   而林回今的回答。气得乌攸一个倒仰。   这些话,全部是楚家人传出来的,主力军就是楚吾晓的大哥楚吾曦,助攻则是他的老婆乔氏。   真特么是什么样的破锅配什么样的烂盖,什么样的馊土豆炖什么样的虫白菜!   到处埋汰自家人,这事情也太奇葩了点儿吧?   楚吾晓从小沉默寡言,与外界的接触也很少,自从搬出村子里后,就很少和村人接触了,而楚吾曦一直生活在村里,村人相较于来说当然更相信楚吾曦上下嘴皮子一碰编造出来的假话。   关键是,黑你的弟弟,你可有好处?有人给你钱么?   不过,乌攸想想也能理解楚吾曦的阴暗心理,不过就是看着弟弟发达了,自己还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黄土里刨食的汉子,心里气不过,只能过过嘴瘾了呗。   乌攸记得看过一句话,不论父母慈不慈,但问自己孝没孝?不问兄弟义不义,但问自己悌没悌?不管别人好不好,但问自己诚不诚?志诚感动佛,意诚感动神,心诚感动人,身诚感动物。别人不满意你,是你无能。别人不赞成你,是你无用。你若是看不起人,是你无量。   对这么长一串话,乌攸表示,面对楚家这么一家子不管你孝不孝,悌没悌,诚不诚,只要给钱就行,其他统统不管的人,臣妾做不到对他们忠孝节悌啊。   不仅做不到,乌攸这个人向来坚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踩我一脚我还可以忍,你要是把脚踩到我脚上,碾了两下,还说是我的错,那被我一拳揍到脸上的时候你最好别喊疼也别喊冤!   纵观乌攸的重生纵横史,很少能有事情让乌攸恶心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或许是她这回代入感有点儿强的缘故,她无论怎样都无法接受这么一家人这种放下碗就骂娘的无耻行径。   实在不是乌攸小心眼,这桩桩件件简直都戳在了乌攸的肺管子上。这些个流言都以风骚的走位,无一避免地全部踩上了乌攸的雷区。   林回今跟乌攸处了这么久,很少看到乌攸炸毛的样子,这回他算是见到了:   “见了他们我可真算是长了见识了,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生物多样性啊。”   “这算是欺人太甚了吧?真的以为除了他们是硬骨头,别人全是软柿子?妈蛋连我这种鸡都不愿杀的人,都想掐死他们!”   “忍?你叫我怎么忍?我从任何一个层面上都没法忍受,这已经违抗我个人的生理需求了好不好?”   “要是伸腿瞪眼丸一两银子一打,我一定先来一打免费送给他们全家!”   林回今难得看到乌攸这个样子,有点儿傻眼,眼见乌攸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有些慌了,想要去捂乌攸的嘴:   “对对对,他们渣渣,他们不是人,你别叫唤,一把别人叫来,以为咱们俩正干什么好事呢,那就不好了……”   “谁跟你干什么好事啊你给我死一边儿去!”   按照偶像剧的尿性,面对如此炸毛的女主,现在林回今应该一口亲上乌攸的唇,等到乌攸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再松开她,狂霸酷炫拽地来上一句,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非得要这样你才能停下来么,接下来便可以发展少儿不宜的剧情了。   但是林回今琢磨了琢磨,觉得这件事的可操作性太低,万一自己一嘴啃上去,乌攸顺口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自己还得背上个臭流氓的罪名,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林回今一脸无奈地一个劲儿把她往僻静的地方拖,生怕这时候突然有两个人冒出来,一边随口说:   “你可以骂,但是你别出声呀。”   察觉到乌攸瞪着他的眼睛,林回今才注意到自己说了句多么不科学的话,他干咳了一声,说:   “总之你别嚷嚷,咱们琢磨琢磨,总得挽回点儿你爹的形象吧。这话总不能全叫楚吾曦一家子说尽了,你们干吃哑巴亏吧?”   乌攸一瞪眼,说:   “这还用你说?等有机会了……”   乌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回今捂住了嘴。   乌攸刚刚觉得这小子的胆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捂自己的嘴,就看见林回今的眼神,就像看见了*海绵宝宝一样。   乌攸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林回今带到了村边的高粱地里,而乌攸清楚,一般高粱地里都会是某些不和谐事情发生的高危区。   而此时,乌攸正好看到一对满头高粱花子的男女从高粱地里钻了出来。   ……楚吾曦,大伯,我能说那个男的长得很像你么?   你旁边那个脸色红润细腻有光泽的女人借问是谁?她好像长得不大像伯母哎?   人生,果然总要撒点儿狗血才够味。就比如说乌攸,刚才还被楚吾曦这一家子的无耻勾当气得上头,转眼间知道了楚吾曦的秘闻,什么焦躁上火的情绪全没了,就剩下一颗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   乌攸本来想摸过去,发现林回今也鬼头鬼脑地蠢蠢欲动,便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小声说:   “你颠颠地往那儿跑什么跑?我是去捉奸,跟你一块儿去,那到底是谁捉谁的奸?跟贼喊捉贼似的。”   乌攸说完这句话才觉得不对,自己好像主动把自己打成了x夫x妇里头的那个x妇,可林回今似乎是没意识到这话里头那么一点点的暧昧成分,乖乖地离开了乌攸退到了一边去。   没了林回今,乌攸便大胆了许多,悄悄地往那对正在夜色中耳鬓厮磨的情侣边儿上靠了过去。   她甚至在猥琐地琢磨着,倘若她笑嘻嘻地一搭他的肩膀,叫他一声伯父,他会不会因为受到强烈惊吓,一辈子无法人道?   还是别了,万一楚吾曦恼羞成怒,就着这个隐蔽的犯罪现场,把她顺道给掐死丢高粱地里头,那就忒不值当了。   乌攸这次摸过去只是为了确认那个到底是不是楚吾曦,并多收集点儿罪证,也算是能捏个把柄在手里头。   楚吾曦呀楚吾曦,谁还不会坑人呢?   ☆、第三十五节 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凡事来说,都有一个运气的问题,还有一句亘古流传的真理,叫坑人者,恒被人坑。   这话适用于楚吾曦,当然也同样适用于乌攸。   乌攸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运气太好,在她想尽办法地想要在藏身的田埂里看到楚吾曦的正脸,却不得要领时,不知道楚吾曦是不是背后开了天眼,他猛地一回头,恰好和趴在田埂上的乌攸撞了个脸对脸。   楚吾曦整个人一下子都僵硬了,而那个女人也顺着楚吾曦的目光察觉到了乌攸的存在,她尖叫一声撒腿就往高粱地里跑。   乌攸还没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的楚吾曦就一把冲过来把她推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撒腿便也往高粱地里窜去。   在一旁蹲守、看到了全过程的林回今见两个偷情者都跑了,才悄悄跑了过来,翻到田埂下面,看到乌攸没有被摔晕,正趴在地上蜷成一团,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拍拍倒在地上的乌攸,很不人道地幸灾乐祸说:   “我还以为他会动手掐死你呢。”   他开始觉得不对的时候,是他发现乌攸居然没有对他说“滚犊子”的时候。   他把乌攸翻了个身的同时,乌攸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先是骂了句脏话,然后才愤愤地说:   “谁在这儿杵了个木墩子?”   乌攸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还满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儿的,但是这田埂的地边上,不知道是谁在土里埋了个木墩子。在乌攸倒下去的时候,刚刚好地捣中了乌攸的胃部。   被撞上的瞬间,乌攸居然还无比嗨森地想着,这中了个龟派气功冲击波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结果冷冰冰的现实告诉她。让你嘚瑟,让你玩儿孤军深入,疼死你丫挺的。   看着乌攸一脑门子的汗和她紧捂着胃部的手,林回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了,一把把乌攸贴身的衣服给掀了开来。   她娇嫩的胃部赫然一大块红肿起来的地方,而且显然磕得很厉害,林回今刚把手轻轻地压上去她就一阵倒吸凉气:   “林回今你把你的爪子给我……嘶……哎哟……”   乌攸一把抓着林回今的手就不撒开了,她觉得被撞了这么一下后,胃里翻江倒海地绞着痛,痛得她简直直不起腰,连高冷都装不起来了,她一边呻吟着一边死抓着林回今的手。憋了半天才把下半句话憋出来:   “……给我拿开!疼……”   林回今却没听她的。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来。抓着她的手就给她号起脉来,乌攸疼得坐都坐不住,想要朝后仰。多亏了林回今在后头撑着她才没倒下去。   在痛得几欲抓狂的时候,乌攸仍还保持着一颗健康向上的心:   这特么是不是就是违背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原则的下场?   自从自己穿到这儿来。真可谓是命途多舛,被推倒,被挟持,被绑架,到现在被推倒2.0,堪称是步步血泪,自己回去应该找个算命先生好好看看,看看自己是不是印堂发黑脸有凶色,也好给自己驱驱邪。   想到这儿,似乎老天有点儿嫌她想得太多,想让她消停消停,结果她身子一弯,一下子吐出了一口血来。   但是老天是没办法阻拦乌攸旺盛的吐槽*的,看到血渗入她身边的土地时,她还很纳罕地琢磨着,原来自己也能cos林妹妹?   乌攸疼得受不住了,就拧林回今的衣角,而林回今在看到她吐血后,连脉都不号了,马上把她抱了起来,说了句:   “走。”   你这是要带我去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么?   乌攸心里想吐槽,可嘴上根本说不出来,一想发声胃就扯着疼,为了不让自己受更多的皮肉之苦,她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偏偏林回今一路上嘴巴嘚啵嘚啵不带停的,好像故意要逗着她说话一样:   “疼不疼?”   ——废话,你觉得呢?我看起来很像是铁打的葫芦娃么?   “肯定疼,我知道,看你的汗就知道,你要是难受叫两声?”   ——我连叫都不想叫好么?你以为是腿瘸了,没病走两步?   “我跟你说,你伤得不重,就是……可能有点儿胃出血,得把你送到城里头去。”   ——“有点儿”胃出血是嘛意思?反正出多少都是胃出血,有差别么?既然你有心想要安慰我,你就不能说我可能就是磕着了暂时不舒服,一会儿就过去了?非得告诉我我胃出血了这个事实,成心的吧?   “我……都怪我没有跟你一起过去……”   ——喵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不让你过去的好不好?你过去了的话,万一被楚吾曦看到了,说不定还会大咧咧地来一句,哟,阿攸,你也在跟小情郎约会啊,那我还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   “你上次在安府受伤还没这次这么重呢,得好好将养着,以后……算了,不提以后了,反正我会好好照料你的。你放心。”   ——嗯,这句话还算是句像样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每次出公差都特么要受伤,上次被砸腿,这回被磕了肚子,真是充满了血和痛的旅程,下次总算有理由找温老大去讨要五险一金的福利保障了。   其实就乌攸本人的娱乐精神来讲,她如果真的吐槽*很强烈的话,现在的疼痛还不足以阻拦她吐槽林回今的决心,只是看到林回今跑得额角鬓边全是汗水,眼睛中满是掩藏不住的焦急和心疼,乌攸就闭上了嘴,只在心里一唱一和地跟林回今说双口相声。   但林回今的一句话,叫乌攸不得不开口了。   他说:   “没事儿了,马上要到家了。”   乌攸愣了一下。立刻挣扎了一下,试图劝阻他:   “别别别,你把我放在门口就行,我自己敲门进去。我怎么解释你的存在?总不至于我刚一跌倒,你就像是个天神一样地出现在了我面前吧?那太玛丽苏了,你别瞎闹……”   林回今再次无比干净利落地打断了乌攸的话:   “瞎闹?谁瞎闹!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你就得听我的!我一会儿自己想理由去。用不着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趴窝!”   想起这货两次跟自己甩脸子,好像都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乌攸突然有点儿小感动。   他看来还真是挺看重自己的?   ……   林回今抱着乌攸,直接踹门进了楚家,乔氏正在院子里喂鸡,一看到林回今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就觉得这小哥眼熟,再一看。艾玛。这不是那谁吗?直接送上门来找削了?   她端着鸡食盆。刚准备酝酿两句尖酸刻薄的话讽刺一下,林回今就风一般地从她身边掠过,嘴里还嚷嚷着:   “挡路干什么?找削啊你!”   林回今的口气是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乔氏愣在了当场:   这到底是自己家还是他家?   还没等她把这个问题琢磨透,林回今就大声叫了起来:   “有人吗?楚掌柜?楚掌柜在吗?”   乔氏一听。鼻子差点儿气歪了:   问什么有人没人?她不是人么?   楚吾晓正在和仙儿说话,听到屋外面传来了一个听起来还蛮熟悉的声音,他正在琢磨是谁,仙儿就提醒他:   “叔父,是咱们客栈隔壁那个抓药的小哥哥。”   楚吾晓出去前还在疑惑,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莫不是客栈出了什么问题?   但一出来,看到他怀里抱着的满脸虚汗脸色苍白的阿攸,楚吾晓就什么都顾不上想了。   他想从林回今手里接过乌攸,但林回今却并没有把她交给楚吾晓的意思:   “楚掌柜,楚姑娘她伤得很重,有可能是胃心出血,这乡里头怕是没有好的药材和郎中,得尽快回城里头去!”   楚吾晓本来对医药也只是一知半解,又听说是什么什么出血,顿时汗也下来了,而乔氏则抓住这个机会开始说风凉话:   “得了吧,保不齐是在哪儿摔了一跤,什么出血不出血的,哪有那么严重?你不是龙门客栈旁边医馆的小学徒么?怎么跟阿攸呆在一起?你和她,什么关系呀?”   乔氏这么说,是为了提醒林回今,免得他贵人多忘事忘了自己是谁,可林回今由于着急,整个人的心态都扭曲了,他根本没给乔氏留面子,开口就说:   “我要是您,就不会关心我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没的,我会多关心关心我男人在高粱地里勾搭女人的事儿。”   乔氏一听,脸色也刷地一下变了,扯着林回今抱着乌攸的手就不松开了: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高粱地?什么勾搭女人?”   林回今现在属于逮谁咬谁的状态,更何况乔氏本来就那么多弱点,要想咬的话简直是一咬一个准儿:   “这时间地点人物都齐活了,你还听不懂?你脑子沟回是直线状的吧?上课时没学过阅读理解吧?要不是她看到了你的男人,就是那个楚吾曦,楚掌柜的大哥,在高粱地里和一个女的一起走出来,她会被他推倒吗?要不是我路过此地,她恐怕就得死了!”   楚吾晓没空去管瞬间绿云罩顶的乔氏,急急地问林回今:   “小女怎么样了?她是……我大哥伤到的?不会吧?”   刚才都说了,林回今绝对是见谁咬谁的节奏,所以对于楚吾晓,他还是没有放过:   “楚掌柜的,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会不会的?他们一家人在外头把您骂成什么样儿了,您还替人家讲话?您要是有这心思,还不如多想想今后怎么照顾好您的女儿才是正理!”   乔氏虽然失神,但背地里的勾当被林回今就这么直接兜了出来,她还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已经碎成了饺子馅的面子:   “二弟,你别听这小子满嘴胡吣,明天就是咱娘的生辰,你可不能为了这么一个丫头……”   楚吾晓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不再管乔氏的申辩,从林回今手里头接过乌攸,几步冲向了门外,而仙儿在大致明确了发生什么事情后,抱着还在她怀里的阿岳颠颠儿地追了上去,林回今见她抱着阿岳摇摇晃晃的不稳当样儿,顺手把阿岳接了起来,紧随在楚吾晓的身后,仙儿这时候还算是细心,掉头又去拿了个装着钱的包裹。   在跑到门口的时候,楚吾晓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地冲着发愣的乔氏咆哮了一句:   “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三十六节 被套牢了   虽然人生在世,全靠演技,但不得不承认,什么演技都比不上真实来得更直截了当。   比如说乌攸单凭演技就绝对演不出来这种痛得欲仙欲死只想一头晕过去的感觉。   乌攸先被楚吾晓搬到了村里的大夫那里去,但村里的大夫看惯了头疼脑热,突然送来了这么一个胃出血的,大夫也表示亚历山大,这里甚至除了点儿过期的云南白药外都没什么像样的治伤的药。   这林回今其实也是急了,说得太夸张了点儿,乌攸虽然疼得厉害,还吐了口血,但她没有连续吐血,就证明情况还不是太严重,只是看到乌攸满头的汗,他就老觉得严重了严重了,要死了要死了,所以整个人倒显得比楚吾晓还慌乱。   要是知道林回今心里头都不念叨自己的好,乌攸非得先拧他一顿不可。   在经历了最初的手足无措后,楚吾晓反倒镇定了下来,他先到村口去找了一圈,还算他们运气比较好,正好有辆车要回城里头去,楚吾晓便雇了这辆车,带着阿岳、仙儿、乌攸和林回今一起往城里头赶。   稍微安定下来一点儿后,楚吾晓才有心思问林回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接下来,乌攸便全方位立体式地感受到林回今撒谎不打草稿的坚实功底。   他用婉转谦恭的言辞,不温不火的态度,以及理性思辨的精神,解释说。现在刘大夫有事回家了,他无事可做,就想去找找自己失散多年的父母,就先从周边的市镇找起。第一站来到的就是楚家的村落,向村人打听的时候,恰好知道楚掌柜家就在此处,恰好打听到了村里人对于楚掌柜的评价。恰好清楚了那些谣言都是楚吾曦传出来的,恰好在打听完毕后从高粱地边过,恰好撞上了乌攸,恰好目睹了楚吾曦和人偷情的一幕,恰好看到乌攸被楚吾曦推倒……   当然,他在讲述的时候,把这些所谓巧合都给淡化了。乌攸这才发现,这货编谎话的功力真是很强悍,居然还能编出一堆细节来。不过乌攸对林回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一看到他大尾巴狼的样子就知道他十有*没说真话。   他的谎言。骗了解他的乌攸没用,但让楚吾晓相信,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而最让乌攸没有办法忍的是。在发觉楚吾晓几乎相信了他所有的话时,林回今开始纯胡编了。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天神。发现乌攸倒地后,强大的圣父之心瞬间爆棚,想都没有想就冲了上去,把乌攸抱了起来……   要不是这故事的主角是自己,乌攸都要以为这是在新月格格的拍摄片场了。这浓浓的杰克苏味道简直熏得乌攸一趔趄。   林回今,这就是你说的“我一会儿自己想理由去”?你真的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你。   既然前半部分都信了,对于林回今后半部分虽然胡编乱造、但是听起来也不是太怪力乱神的讲述内容,楚吾晓也选择了相信。   他再没心思去想什么胡氏的寿辰,他满心都想着,如果楚吾曦真在外头编排他,胡氏到底知不知晓?   当然知晓了,谁能比他楚吾晓更清楚,从小到大,胡氏都是把楚吾曦捧在心尖尖上,把楚吾晓坐在屁股底下?   即使这事儿闹开了,胡氏也只会偏帮楚吾曦而不会替自己抱屈,甚至还会指责阿攸如何如何,他都被委屈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要连累着阿攸也一块儿受这不被人待见的罪?   他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做得已经是仁至义尽,送钱送物送人,把整个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人家看,可人家呢,除了伸手要钱,就是放碗骂娘,要是一般人,哪怕那心是石头雕的,也该有点儿温度了吧?怎么还养不熟、暖不热呢?   反正这事儿要乌攸来点评的话,也就是那一句话:石头能暖热,羊粪蛋子就算了吧。   别人都扇了他一巴掌,楚吾晓没心思再替别人费心巴拉地解释对方是在替自己拍蚊子,如果能做到这份儿上的话,他楚吾晓那真的是头顶光环的天使了。   在他愣神的时候,林回今已经把乌攸从他手里接了过去,以替她诊脉看情况的名义,对乌攸上下其手。   乌攸拿他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小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你再趁机摸我肚子小心我剁你的手!”   胃里从刚才的绞痛已经变成了抽痛,乌攸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小脸惨白冷汗涟涟,对于林回今吃豆腐的行为有心反抗无力回天,只能在心里头诅咒林回今赶明儿也被人这么吃豆腐,最好是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围攻,反正瞧他的属性,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天然呆受了。   乌攸正腹诽着,就见林回今用力把自己的掌心搓热,小心地按在她的胃部,说:   “不能揉,先给你这么暖着,现在没热水袋,凑合用吧。”   乌攸这下诅咒不出来了,而且觉得脸有点儿烫,为了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她朝楚吾晓求助地伸出了手:   “阿爹……抱……”   其实从刚才开始楚吾晓就琢磨着要不要把乌攸弄回自己怀里来,她躺在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手里,看得楚吾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不是觉得林回今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懂医的那个,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乌攸这么一要求,他急忙顺势把乌攸从林回今手里头硬生生接了过来,嘴里说:   “小林,今日之事谢谢你了,但是男女授受不亲……”   后半句话,林回今不用听也就明白了,他不由地有点儿郁闷。暗骂了一会儿万恶的封建礼教后,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正人君子后,还是没忍住,以要给乌攸号号脉的借口。不停地往她身边凑:   “感觉怎么样?疼得是不是厉害了?”   “没有想要吐的感觉吧?”   “千万别揉,知道不知道?”   如果要他撒谎的话,他倒是能编,但要是让他一直装下去。他还是太嫩了点儿,他那口气,完全是对熟悉的朋友的,根本不像个普通的医生对病人的态度。   到后来,乌攸在冷汗淋漓中都看了出来,仙儿盯着林回今和乌攸的眼神都暧昧了起来,更别说早就心生疑惑的楚吾晓了。   赶了一个半时辰的路,好不容易回到了城里,到了医馆前。林回今匆忙地拿钥匙打开门。先拿了一剂白药粉末。叫乌攸冲服了下去,又给她抓了药熬好,这也算是林回今的强项。至少在开药方面,乌攸算是挂了个专家号。还是免费的。   这一通忙活,直接忙活到了子时,疼痛稍止的乌攸被楚吾晓抱回去睡觉了,而林回今则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医馆里数手指头玩儿,满脑子都在想乌攸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以前的那些事儿。   他第一次到重生事务所里的时候,稀里糊涂就被分到了乌攸的身边。   林回今在生前还没正式地就过业,所以,他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女上司都应该是学校女教导处主任或是年级主任一样,都是一副更年期加内分泌混乱的样子。   但是他一见到乌攸,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见到乌攸的时候,乌攸正在打着电话跟老板讨价还价,中心思想就是“我一个人干挺好的,我都习惯了你干嘛给我找个搭档”,但其具体讲话过程远没有如此友好,期间夹杂着大量在林回今听来堪称精妙的语汇。   谈判在乌攸一转头,看到林回今提着铺盖卷正傻傻地盯着她看的时候,便已经结束了。   林回今还记得,乌攸在看到他之后,干脆利落地回过头去对电话那边说了声“你大爷的,你给我玩儿货到付款这一招是不是?行,你狠”,就挂了电话。   林回今知道乌攸看样子是不大欢迎自己,可是自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跪下山呼女王大人的冲动。   他就这件事情疑惑了好久,自己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受虐的倾向,怎么一跟在乌攸的身边,他就有点儿忍不住地犯二呢。   当然,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事儿得看脸。   要是一个女的长成乌攸这样,就算她怎么公主病怎么作都不为过,女汉子一点儿又算什么?   但这一世重生的时候,她换上了个根本算不得赏心悦目的皮囊,照理说,按照他的颜控程度,对这种相貌的女孩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更别说是喜欢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往她身边凑,哪怕看着她那张脸,哪怕被她损得体无完肤,他也还是觉得甘之如饴。   这回她一受伤,林回今简直是坐卧不宁,他恨不得下回自己别再变成人了,就当个小魂灵缠在她身边,这时候也好照顾照顾她。   胡思乱想的林回今还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她给彻底套牢了。   ……   一大清早,乌攸就醒了过来,胃部的隐隐作痛相比于昨晚的翻江倒海已经好得太多了,她挣扎着往起爬,而端着一碗藕粉的楚吾晓正好走进门来,看到她试图爬起来,急忙把藕粉放下,坐到她床边,问:   “醒了?还疼不疼了?”   乌攸的思维一点点清醒过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也逐渐脉络清晰起来。   昨晚自己被楚吾曦推倒了。   楚吾曦偷情?他们一家在外头说楚吾晓的坏话?   林回今一嚷嚷,这些事被乔氏和楚吾晓知道了?   她突然意识到,等等,这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三十七节 恶人还需恶人磨   事实证明,乌攸的确错过了一场好戏。   楚吾晓抱着乌攸一出门,乔氏就炸开了锅,对着胡氏一通哭闹,主旨就是指责胡氏养了个好儿子,你儿子居然敢背着我和其他女人瞎搞,真的是太没有良心了,应该拖出去宫刑一百遍。   而胡氏用一记耳光和比她分贝更高的咆哮声叫她安静了下来,大意是,那个小子说的话怎么能信,你这个女人,吃我楚家的米,喝我楚家的水,到头来却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挑拨就骂你男人,你脑子里进了大米粥了你?   乔氏总算平静了些,准备等楚吾曦回来后好好问问这件事,问他是不是林回今在造谣。   然而,楚吾曦在外头徘徊直到半夜才回来,硬生生把乔氏憋出了一肚子的邪火。   乔氏气,楚吾曦还气呢。   他跟村头的艳艳在一起已经玩儿了半年的婚外刺激play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逮到,居然还是被阿攸那个死丫头,早知道那时候就把她用石头砸死算了,她一回去,肯定会把自己的丑事到处乱说。   楚吾曦越想越气,去买了一堆酒肉,把自己灌饱喂饱后,胆气也提上来了,光棍的劲头更是蹭蹭地往上冒。   怕个鸟啊,难不成家里那个黄脸婆还敢对自己指手画脚?自己都老成那德行了,还指望着自己对她一心一意白首不分离?也不用镜子照照看自己的老脸,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乌攸曾残酷地批判过这种无耻的思想,在她看来。“是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歪理,全都是一帮子爱yy的猥琐男想出来的。自己是贱人,就把世界上其他的男人划归为和他们一样的贱人,好给自己找认同感。好像其他的男人都脏了。他们就能变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似的。   总而言之,酒壮了楚吾曦的怂人胆,他提着酒瓶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家去,踹开门。还没等迎上来的乔氏逼问点儿什么,他就自认为很男人地把酒瓶往地上一掼,嚷嚷起来:   “怎么着?等着三堂会审呢?老子愿意跟艳艳在一起,你少管!”   由于楚吾曦撂得太痛快,乔氏傻眼了,在好容易清醒过来之后,她点着个火把就要往村口冲,说要烧了那个狐狸精的洞府,看她还能不能出来害人。   俗话说得果然好。这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原来这爱玩火的天性,阿文和阿武是从乔氏这儿继承来的。   楚吾曦怎么能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乔氏这个黄脸婆压迫?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把这种丑事闹得全村都知道。   胡氏听到外头闹腾得这么凶。钻出来,指着乔氏的鼻子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而且把双重标准玩得那叫一个溜,刚才还骂乔氏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儿子你男人,这会儿,话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体:   你特么没有姿色,又不贤惠,我儿子在外头找女人,也是你的错,你还有脸冲我儿子撒泼?儿啊,快来娘怀里,听娘说,对于这种给脸不要脸的女人,多打两顿就服了。   胡氏根本不在意自己这番话简直是打了自己的脸,而楚吾曦一向在这种时候都无比孝顺,胡氏指哪儿打哪儿,绝无缺漏。   于是,本来是被欺骗方的乔氏反倒被楚吾曦活活揍了半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本来是胡氏的生辰,乔氏却叉着腰,顶着一张青紫交加的脸,抄着一把大扫帚,打上了艳艳的门。   这艳艳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女,平时低眉顺眼的,靠做针线活谋生,但实际上是个有点儿道行的女人,而楚吾曦不知道怎么的,看上了她,一番花言巧语,哄得她对这个满身疙瘩肉,从内到外都透着男性荷尔蒙气息的气息的男人俯首帖耳。   但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自己并不是小三,而是二奶。   因为小三谈情,二奶谈钱,楚吾曦可以说是花钱把她给包下来了,反正她也没有父母约束管教她,多了这么一个至少外表不那么猥琐的大叔,每个月都能掏出一笔钱供着她,她当然乐得收下。   由楚吾曦这个例子,可以推证,所有的种马男,都自带男性荷尔蒙扩散器。说白了,就是个娃都生了一窝的中年大叔压抑不住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少男之心,出来寻找第二春,搞不好他还有颗杰克苏的心,以为乔氏和艳艳都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呢。   所以,楚吾曦怎么能坐视这两个都爱着自己的女人斗在一起呢?   在胡氏的生辰这天,全村的人可谓是看到了一出不花钱的好戏。   一大早,乔氏和艳艳的骂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乔氏拿一把大扫帚当芭蕉扇使,而独自生活了这么些年,事事都要靠自己的艳艳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剪子,一根长长的烧火棍,远可戳近可捅,把武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一时间二人处于胶着状态,只能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隔空对骂。   后来,楚吾曦赶到了,夹在两个人之前,骂了乔氏两句,又想要安抚艳艳,其倾向性之明显,叫一向对丈夫半个不字都不敢讲的乔氏火冒三丈,大喝一声走你,便一扫帚拍在了楚吾曦的脸上。   楚吾曦被拍毛了,杀了过去,三拳两脚把乔氏揍翻在地,当着一帮围观者的面儿上演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全武行。   期间,有村人看不下去了,怕揍出事儿来,想上去拉架,结果正好看到胡氏赶来了,两个村人连忙上去,对胡氏把发生了些什么讲了讲,可当胡氏刚刚听到乔氏用一招夺命狂扫扫了儿子的脸,就急了,即刻扑身加入了混战中,一边喊着“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的口号,一面亮出了九阴白骨爪,朝乔氏脸上一通狠抓。   这下村人可更傻眼了,这胡氏可算是年纪不小了,如果轻易上去拉了的话,她如果出了啥事儿,那可撇不清关系了,更何况,如果被她给误伤了,那也只能吃暗亏,你还能跟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   在把乔氏揍得半死不活了之后,楚吾曦把她拖回了家去,在这之前还当着一众村人的面无耻地和艳艳调起情来,甚至还约定了下次打炮的时间地点,这让趴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乔氏只想一口血喷出来吓死这对狗男女。   可惜她无血可吐,被拽回家后,又是一顿批评教育外加拳脚一顿,本来乔氏还想回娘家来着,结果一通暴揍后,她被打得根本起不了身,只能在床上静养。   这个暴力事件一时间在村里广为流传,而且它跟一般的流言还不同。一般的流言,大家都会添油加醋地在里头添加自己的艺术想象,但是这件事,无论是其精彩程度和激烈程度,都已经无需再添加些额外的什么东西了。   在乌攸第二次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才听村人们还原了那场让人记忆犹新的恶斗。   在这场事件发生后,楚吾曦还想负起责任来,把那艳艳给带进门来,好在村人面前展示出自己是一个重仁重义,打了炮就要对人家负责的人。   ……即使距离第一次打炮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但他还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结果他同意了,人家艳艳不干了。   她本来就是要当庄稼汉婆娘的命,可是要她当个庄稼汉的妾,她觉得就太委屈自己了,所以,她柔情蜜意地先答应了楚吾曦,骗得了楚吾曦搜罗了自己家一半的积蓄送给她当嫁妆,但她背地里,却把一应房子家具给卖给了别人,在楚吾曦兴致勃勃地准备享齐人之福的时候,却发现,艳艳拿着钱消失了,连她的房子都不知不觉地易了主。   一时间,楚家成为了村里头最大的笑柄。   乔氏躺在床上,却并不因为这个狐狸精的离去而感到痛快,而只感到肉痛:   那可是他们积攒下来的一半儿的家底啊!就这么拱手送给别人了啊!这有没有天理了啊还!   胡氏更是一听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就是一阵痛哭流涕,说这特么是赤果果的骗婚,是赤果果的强盗行径,还叫嚷着要去报官。   她能不痛苦么?   胡氏一直觉得,嫁妆嫁妆,就是要带回到婆家来的,不管给艳艳多少,到时候肯定能收回,但是谁能想到这艳艳来了一出卷包会,连夜就跑了?   所幸楚吾曦虽然痛苦,但智商还在,他及时劝阻了自家老娘想要报官的举动,原因很简单,倘若这事儿局限在村内,一切都还好说,但如果闹到官府里去,那就麻烦了,自己和艳艳的举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通奸了,况且艳艳没有父母亲人,就相当于是没有媒妁之言,那他和艳艳的关系,的确是名不正言不顺。   一听到儿子有可能因此蹲大狱,胡氏立马闭了嘴,只是这事儿真的比吃了个苍蝇还恶心,胡氏因此消沉了好久,一个整寿就这样以无比恶心人的方式,揭了过去。   不过这件事也证明了一个真理,那就是恶人还需恶人磨,出来混,搞不好人家就把你给混了。   ☆、第三十八节 你泡我作甚?   乌攸自然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以这样神奇的方式进展下去,她除了觉得郁闷,就是阴沟里翻了船的自我鄙视,而除了吃林回今送来的调理的药外,她每天只能吃藕粉等流质食物,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尖了起来。   因为刘大夫不在,乌攸的病都是林回今看的,起初楚吾晓并不放心一个小学徒来看乌攸,还悄悄地请了个其他医馆的医生来。   那医生在查看完乌攸的身体,又看过林回今开的药方后,保证这药方很好,绝无问题,楚吾晓才放下了心来……   ……能放下心来那才是见鬼了!   这小子是个医学界的好苗子不假,但是天天往他们家跑又是闹哪样?   而且楚吾晓不止一次撞见他拉着自家宝贝女儿的小手,而女儿则怒目而视他,甚至还拿手扭他的耳朵,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话说其实林回今这小学徒也不错,楚吾晓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林回今成为自己女婿的可能性,但是他和普天下所有疼女儿的父亲一样,都觉得女儿当得起更好的人,所以他现在只是观望而已。   为了女儿,楚吾晓这个掌柜的甚至不惜自掉身价,趴窗户听起墙角来,有的时候侯大或田账房从一旁经过,看到自家掌柜的趴在窗边听得聚精会神,也会顺便去听上两耳朵。   这一听,就叫楚吾晓听出问题来了。   什么叫“等你好了咱们老地方见”?   什么叫“我唠叨是因为我关心你嘛”?   什么叫“这儿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   这些话语,兼之以拉小手捏下巴等一系列暧昧动作。看得楚吾晓眉头直跳。   而且阿攸也是,楚吾晓从来没在女儿脸上看到过如此生动活泼的表情,又是翘嘴巴又是翻白眼,还时不时用手拽拽他的耳朵。那林回今也不反抗一下,有些时候他们居然就在屋里声音很低地聊天,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偶尔吵两句嘴。让楚吾晓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观了。   这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婿?   怎么他比自己在阿攸房里呆着的时候都要自然随意?   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这些问题排着队困扰着楚吾晓,让他满心都是愁绪。   虽然是个好小伙……不不不,一切试图拐带他的女儿的人都不是好小伙!   阿攸才多大呀,今年才八岁,虚岁九岁,这么小的姑娘,要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好?   楚吾晓想要适时地给女儿讲一讲婚恋方面的事情,但是他在好不容易寻着了个机会,想跟乌攸普及一下常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把自己一张小白脸憋得通红。最终仍是没好意思开口说,女儿呀,你可不能被那个小子给骗了。你要注意blabla……   幸好他没有开这个口,否则下场很有可能是被乌攸反教育一通。乌攸其实早就觉得老爹的一些人生观很成问题,正愁着没机会把他给扭成正常人呢。   乌攸在床上养了三天,便下了地。   她的胃心其实早就有点儿毛病了,也都是楚吾晓之前太亏着她了,这原主也是个二呼呼的孩子,觉得自己少吃点儿就能帮着阿爹了,结果饿来饿去,就把她自己的胃给糟践坏了。   这结果,就只能让乌攸来受了。   还好,还有林回今这个移动的中华医药药方库跟着她,想着办法给她调理着身子,防止她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看到他忙前忙后的样子,乌攸还真觉得心里略微有点儿小甜蜜的感觉,对林回今也算是温柔了许多,即使他天天来她床前缠着不愿走,跟她说东说西的,她也没有轰他走。   乌攸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林回今的心理预期了,所以即使因为多话经常被乌攸拧耳朵他还是觉得很嗨森。   但这俩人谁都没想到,本来应该很忙的楚吾晓居然能抽出大段大段的时间来耐心地听他们的墙角,并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忧患意识:   这么早把我女儿就许配给了人家真的好么?   叫楚吾晓这么爱纠结的人思考这种事情已经够头疼的了,可上天很显然是不打算放过玩弄楚吾晓纠结的心灵。   在大约半个月后,何子健又来拜访楚吾晓,听说阿攸身体不好,询问得细了些,而楚吾晓也没觉得有啥不对的,据实以告,只是省略了大哥偷情的那部分家丑,但是没想到,上午何子健一走,下午何天钦就来了,而且提了一堆养胃的药,说是要给乌攸。   楚吾晓刚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还叫乌攸出来见见何天钦哥哥,没想到刚打上照面,何天钦就凑上前去,温柔地询问乌攸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胃是不是很容易疼,其口气、其神情,都相当可疑。   在楚吾晓目瞪口呆的时候,乌攸也觉得一千头羊驼从她心上呼啸而过。   在体贴地询问了她一些问题后,他把药往乌攸面前一推,扇子一甩,粲然一笑,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在他以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跨过门槛,消失在乌攸面前的时候,乌攸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那副姿态,如果打个追光,再给个特写,最好加点儿柳絮飞飘的特效,那就是狂霸酷炫拽的男主角模式啊。   关键是你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样子干嘛?你还想泡我?拜托啊大哥,我长得这么丑,你泡我作甚?   要是让乌攸知道,何天钦是因为摔到了乌攸的面前,多看了自己一眼,再也没忘记自己那傲娇的容颜,肯定会毫不留情地脱下鞋一鞋底拍到他脸上去好叫他清醒清醒,顺便正一正他的审美观。   拜托。上辈子我是被送到你家里头去的,你那叫个不情不愿,娶个媳妇感觉跟被迫做了功德似的,对我那叫一个如严冬般寒冷。怎么着,这辈子反倒要倒贴我来了?难道送到你家的媳妇,不如你自己亲手追来的?那你去找别的妹子追呗,缠着我做什么?   但冷静下来后。乌攸不得不承认,是有这种可能的。   上辈子,自己可是迫不得已,半卖半送过去的,为的是让她远离楚家对她的批斗,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何天钦来讲,等同于生给他塞来了个丑媳妇,男人的尊严叫他没办法对乌攸和颜悦色。况且乌攸当时的名声可谓是一团糟。他觉得自己是个收容站。你对一个收容站里的乞丐,需要付出真心么?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阿岳活得好好的。自己在街上的声誉也都不错……   但这也不是他来示好的理由啊喂!你看看我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这么丑你特么看上我哪点儿了?   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么奇妙。会让一个正常男人变成受虐狂。   第二天,林回今再次以把脉的名义溜进客栈的时候,乌攸把上头那句话告诉了林回今。   起先,林回今的脸色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是心虚,但等乌攸把昨天发生的事儿告诉了林回今后,他的脸刷地一下就拉了下来,把何天钦带来的药闻了闻,便像是闻到了有毒气体一样,立刻给丢开了,说:   “你吃我的药就行了,是药三分毒,别逮着个药就猛吃,主要得靠食疗。还有,你少跟别人接触,对你的胃不好。”   乌攸表示这个理论很新鲜,她从来没听说过:   “跟人接触和我胃不好有什么关系?”   林回今理所当然地说:   “你知道幽门螺杆菌吗?一旦跟人接触,人体内的幽门螺杆菌就会交互感染的。这种细菌对胃最不好了,容易导致胃炎。你本来胃就弱,跟人家一交流,多说话,胃病严重了怎么办?”   ……你当我真的不懂医?这什么病菌霸气到了光说说话就能传播的地步了?艾滋还没这么强悍的感染力呢!   看着林回今装专家学者的样子,乌攸也能猜出两分他的小心思。   她突然有心想要逗逗他。   于是她故意装傻,说:   “这么厉害?那你出去吧,我怕传染。”   林回今立马不干了:   “我是搞医学行业的,这个病菌我没有。”   乌攸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不说你没有指纹没有前列腺没有心肝脾肺肾呢?你生理构造跟别人不一样是不是?”   林回今刚想回嘴,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乌攸觉得这声音耳熟而且不祥得很,刚想问林回今,就看林回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犹豫了几秒,拉拉乌攸的袖子,问她:   “我怎么……听这个声音这么耳熟呢。”   几秒钟后,他们的疑惑便得到了解决。   因为声音的发出者,阿文和阿武推开了门,恰好看到了乌攸和林回今在一起讲话的样子。   “这个丑八怪房间里有个男人?”   “娘,阿攸跟男人搞破鞋呢!”   乌攸无言地看向门口那两个满眼冒精光的死孩子,又埋怨地看了一眼林回今,意在表示,你丫要不是天天来我这儿报到,怕也是碰不上这两个熊孩子。   阿文和阿武也算是生命力十足的小强了,前些日子刚被人当小树苗栽在地上,现在又欢蹦乱跳地杀到了城里,还好巧不巧地看到林回今和乌攸在互相调戏、貌似很亲密的样子。   至于他们脱口而出的“破鞋”等字眼,乌攸表示,你听习惯了就好了。   只不过……听听孩子的声音吧!它提醒着我们在全国实行义务教育和道德教育仍然任重而道远!   林回今松开了拽住乌攸的手,看着这俩死孩子一路跑了出去,一副要把这事儿给嚷嚷开来的样子,对乌攸说:   “要不要咱们这次把他们连上半身也给埋进去?”   ☆、第三十九节 和我有关系么?   乌攸没说话,用力地用肘部杵了一下林回今的胸口,让他和自己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可林回今的嘴还是没有停下来,他屁股挪得离乌攸远了点儿,可是身体还是趴在乌攸的身旁,在外人眼里的确挺暧昧的,可由于这些天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基本就是这样的,就连乌攸暂时也没意识到这样一幅场景,看起来确实有点儿那啥。   林回今想到了一个蛮可怕的可能性:   “他们俩不是特意来烧你家屋子的吧?”   乌攸虽然觉得林回今的推测有点儿扯,但一想到那俩孩子的熊劲儿,乌攸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来。   难道是乔氏觉得上次去她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她不甘心,所以派两个大杀器来城里要反杀他们?   乌攸越想越觉得乔氏是很有可能干出这档子事儿的人,急忙下床,朝外头跑去。   她还以为一出院门,乔氏就会阴阳怪气地在院子里叉着腰,对乌攸说,哟,阿攸的房里头怎么多了个人呢。   可是走出房门后,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后门开着,乌攸顺着门缝看出去,发现阿文和阿武都已经跑出去玩儿了,仙儿似乎也在门外,叫他们俩别疯闹着给楚家丢人,而大堂里则传来了絮絮的讲话声,间或还有女人的哭声。   这声音……是乔氏?   乌攸先把林回今轰了出去,叫他先回去,被两个满嘴跑火车的熊孩子撞见还算是好的。如果被乔氏看到了,就不知道她那张嘴会把这件事编得多么离谱然后在满村子传播。   但是趴在后院通往大堂的门口听了一会儿后,乌攸确信,乔氏是暂时没空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她自己正一脑门子官司呢。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楚吾曦在外头惹下了风流债,结果害得整个家赔进去了一半的家产么?人家姑娘现在跑了,把家里头的一半钱给卷了走,楚吾曦天天以酒浇愁。一喝醉了就打乔氏,乔氏实在不能忍了,就跑到了城里来……   哎?等会儿?   你不回娘家,来我爹这儿干嘛呢?   乌攸的敏感程度很高的,这乔氏出现在这儿哭诉,不合常理也不合规矩,她身为嫂嫂,还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能在丈夫不在的情况下。去投奔丈夫的弟弟?   这剧情感觉好耳熟!好像潘金莲和武松!   这素芳真不愧和乔氏是好姐妹。都能给乌攸潘金莲的联想。   但后来。乔氏的话,渐渐让乌攸意识到,她错怪她了。她并不是来做潘金莲的勾当的,听她的那些话就知道了:   “二弟。嫂子实在是被打得狠了,又怕跑回娘家,你大哥说我给他丢人,没办法,就只能来投奔你了。你好歹是自家的人,也好保全你大哥的名声。”   ——保全个p啊,你个已婚妇人带着俩娃住在你叔叔家,没带丈夫,没带婆婆,叫邻居看见了,楚吾曦倒是有脸了,我爹呢?你就不怕街坊邻居来指着我爹的脊梁骨,说,你看,这就是那个留嫂子过夜的,你和楚吾曦架吵完了,和好了,走了,我爹可怎么办?   看来这乔氏挨了顿打,还是没能把她歪曲的人生观给正过来,依然是满脑子不变的神逻辑。   楚吾晓显然也不是个傻子,当乔氏提着个瘪瘪的包袱,只带着阿文和阿武来了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了,根本都不敢把乔氏往自己屋里头让,只敢让她在大堂里说事儿,没想到她放下包袱就开哭,弄得正在吃饭的客人频频注目,楚吾晓强忍着尴尬,好容易等乔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他更难以置信了:   大嫂,我还要脸呢,我要是把你留下来了,这话就说不清了!   你明明还有别的去处,非得来我这里搅缠什么?   如果楚吾曦一块儿跟着来了,他哪怕是不大情愿,也会让他们先住下的,可是只有乔氏一个人来了,他怎么好一张嘴就同意呢?   以前素芳还至少算是个伙计,在店里呆着的时候就有诸多不便,如果乔氏来了,还有那两个小祖宗……   楚吾晓难得地拒绝了乔氏提出的要求,委婉地表示了“咱这儿庙小,容不下这么大的佛”,并说:   “如果大嫂一定要住下的话,我可以给开间客房给您,但是现在客栈入住客人比较多,您和阿文阿武都住下的话,得占一间大房,我这客栈本来就小,每个月的盈利也就那么点儿,您怕是得付一点儿住宿的费用。”   由此可见,楚吾晓终于有了点儿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而且有意要和那个家划分界限了,按照乔氏那个抠门相,她是绝不会住要钱的房间的。   但乔氏似乎并不因为楚吾晓的拒绝而表露出惊讶的模样,反倒说:   “如果这样的话,那大嫂只得回去了。只是家里头现在乱成了一团,那可是活活折了一半的家底呀。现在,你大哥铁了心认为是因为我那次去闹了一场,才搞得那狐狸精怕了,要骗钱逃跑。要不是我,他可能早就稳稳妥妥地把她给带回家里头来了。二弟,你说说,这是人话吗?还不让我说他点儿不是,不然的话就是一通揍。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么?”   楚吾晓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能低着头闷喝茶,而乌攸则在帘子后面撇着嘴:   不是人做的事儿?不是人说的话?你也知道?   这种男人恨不得要把出轨当体现男性实力的唯一途径,出轨不成就打人,不就是心虚么?这是何等的loser?但loser也是被你们这样的女人捧在手心里生生惯出来的,我特么担保你下句话绝对是为他开脱的没跑儿。   果不其然,乔氏的下句话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男人,也是你的哥哥,现在家里乱成这样子,你也该为家里想想。娘都被那骚狐狸给气病了,却舍不得拿钱来看病。你看在娘的面子上,体谅体谅家里头的难处,毕竟光靠你大哥在地里刨食,也刨不出来太多的嚼谷……”   接下来的话,就不言而喻了。   这乔氏并不是来求落脚处的,是来求财的。她清楚得很,楚吾晓不会答应自己的入住,所以,她还预备了后手。   不给我住处,那就给我钱呗。   乌攸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尾。   她没料到的是,乔氏居然能这么臭不要脸地想把祸水转嫁到楚吾晓身上。   拜托,出轨的不是我爹好不好?打炮打晕了头,把自己一半家财巴巴送上来的不是我爹好不好?你们有了损失,就想让我爹把你们弄出来的家底漏洞给补回去,你们的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哦,用得着我爹,我爹就是救苦救难的小天使,用不着就是背负着十宗罪该死哪儿死哪儿去的后妈孩子,对吧?   难不成你们在村子里各种编排我爹,一有困难,我爹还得充当你们的散财童子?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你干的还是不是人事?你们俩夫妻真是天打雷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乌攸唯一担忧的是,楚吾晓会不会脑子一抽,真的去拿自己的钱贴补被楚吾曦败掉的家产?   楚吾晓端着茶杯,顿了半晌,才轻飘飘地问:   “要多少?”   乌攸一听这话,眼前便是一黑。   乔氏眼见有门,刚才哗哗的眼泪立收立止,说:   “也不多,也就五十两银子,你大哥本来也不想拿那么多出去的,后来娘说,那钱,等狐狸精进了门之后,算作嫁妆,还是咱们家的,就算拿出去……”   还没等乔氏叨叨完,楚吾晓便把茶杯放了下来,问:   “大嫂看我这个客栈值不值五十两?值的话,我明天就找人来转让房契和地契。”   乔氏当然没有不要脸地说出“这感情好”之类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废话,这客栈可是他们一家的摇钱树,如果没了的话,那他们今后啃谁去?   乔氏强笑着,说:   “二弟这话是玩笑了,没了客栈,二弟今后如何养活两个孩子?”   楚吾晓却像是听乔氏说了句玩笑话一样,抬起头来,说:   “是三个。仙儿也是我的孩子。”   乔氏懒得和楚吾晓咬文嚼字,不过是一个死丫头的归属问题,她磨叽什么?   她涎着脸说:   “好,是二弟的孩子。那二弟,钱你什么时候能给?”   滚犊子,我爹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你钱了?你的脸皮真是厚得能跑马啊!   楚吾晓绝口不提钱的事儿,用手摸着茶杯壁,状似无意地确认:   “娘病了?”   乔氏忙不迭地点头:   “病了病了,整日嚷嚷着心口痛心口闷,但她又不舍得去看病,家里家底都去了一大半了,能不着急么……”   楚吾晓马上补了一句:   “娘生病,大哥却在外头喝酒?”   乔氏一下子怔了,下意识地替楚吾曦申辩道:   “他也是心烦,你也知道,家里一下子去了那么大一笔财,你大哥心情烦闷也是有的……”   楚吾晓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乔氏,打断了她的话:   “但是,和我有关系么?”   ☆、第四十节 来,让我揍你们一顿   乌攸听着楚吾晓一路顶嘴,都有点儿傻眼了:   这还是楚吾晓么?   乔氏本来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来的,她来之前的期望值还是挺高的,以为楚吾晓这么个软蛋,一听到母亲病重,肯定火急火燎,二话不说就把钱给了,可是他居然推三阻四的,这算什么?难不成这煮熟了还吃了那么多年的鸭子,是要飞了?   倘若乌攸知道了乔氏心里头是如此揣度的,她一定会提醒她,我爹不是鸭子。就算是鸭子,你们吃了那么多年还没吃够,你们也实在是表脸到一定境界了。   乔氏忍不住,把一顶大帽子狠狠地朝楚吾晓脑袋上盖了过去:   “二弟,你敢说娘和你没关系?你也太不孝了吧?”   楚吾晓的态度却叫乔氏瞬间哑了火:   “大嫂,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娘要是真病了,就送她过来,我替她掏钱看,但是大哥的烂摊子,我没有办法收拾。除非把客栈卖了,要么,我无能为力。”   好像是怕乔氏反悔,楚吾晓站了起来,说:   “走吧,大嫂,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娘。既然大哥照顾不来,我把她接到我这儿来住。”   乔氏一下子心虚了。   胡氏哪里有病?她好得很呢,这主意还是她给乔氏出的,说只要说她有病,这楚吾晓必定乖乖地开荷包掏钱,可是这楚吾晓居然不按剧本规定好的演,这可怎么破?   而且,什么叫“大哥照顾不来”?有弟弟这么说哥哥的么?   她刚想开口摆一摆嫂子的谱。就听后院传来了仙儿的一声大叫:   “你干什么?!给我放下!放下!阿攸姐姐!!叔父!!快来人啊!”   乌攸是首先注意到仙儿发出的惨叫声的,她一回头,就看到,阿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偷偷溜了回来。正摇摇摆摆地拖着阿岳往外走!   而仙儿则追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儿的叫唤,阿文却装作没听见。   五岁多的小娃要抱一岁的孩子是抱不动的,他几乎是半提半拖地拉着阿岳在地上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阿岳从木质摇篮里拖出来的,而阿岳似乎是被拖疼了,在乌攸注意到阿文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也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仙儿扑上去想拉住阿文,却被横下里插出来的阿武一头撞到了一边去,仙儿一个趔趄,向后摔倒在地,而阿武提住了阿岳娇娇软软的小脚,跟提麻袋似的和阿文一前一后地把他提出了门。冲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喊:   “卖小孩啦。卖小孩。谁要小孩?”   阿岳被这两个手下没轻重的熊孩子东扯一下西拽一下,疼得哇哇大哭,乌攸打从穿过来。就没听阿岳哭得这么凄惨过。   乌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下,人便朝着外头疯跑过去。   但林回今比她更早地注意到这件事。医馆里只有他一个人,又没人放心地让他看诊,从乌攸那里回来后,他闲极无聊,就搬了条板凳在门口坐着晒太阳,正琢磨着要不要唱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来助助兴,就听到隔壁传来了仙儿魔音入耳的尖叫,他探头一看,刚好看到阿文和阿武那俩熊孩子一个人搬着阿岳的头,一个人搬着阿岳的脚,在当街兜售孩子。   这特么玩儿过火了吧?   林回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趁这俩熊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就问:   “这孩子多少钱?”   他们正乐得有人陪他们玩儿买孩子的游戏,搬着阿岳的头的阿文腾出一只手来,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个铜钱。”   眼瞧着阿岳的脑袋少了一只手的依靠,要滑落到地上去,林回今眼疾手快,一只手伸出去,把阿岳的脑袋护住,接着便以极快的语速说:   “把钱给你弟弟吧。”   说着,还没等阿文同意,林回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五指山扇上了阿武的脸,阿武尖叫一声,松开手去捂脸,林回今便趁机让阿岳的脚也得到了解放,把大哭不止的阿岳揽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医馆里撒腿就跑。   吃了一巴掌的阿武岂能白白挨打,而阿文也惦着那还没到手的五个铜钱,又看到弟弟挨了打,刚准备和弟弟一块儿追上去,一根扁担就挥了过来,阿武闪得倒快,阿文的屁股则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他嗷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而拿着扁担的乌攸以一往无前的气势追打在狼狈逃窜的阿武的后头,一边打一边叫:   “你们到我家来,还想害我弟弟!”   “你们以前叫我丑八怪,让你们亲姐姐滚,我们说点儿什么了没有!变本加厉,给鼻子你们还上脸了!”   “你们娘来吸我爹的血,你们就趁机拿我弟弟出气!不就是要我家的客栈么!你们拿去好了!但你敢碰我弟弟我就要你们的命!”   “你父母不教养你,我这个当堂姐的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乌攸叨逼叨这些当然都是有用的,她等同于在告诉路人:首先,是他们家不地道,没把孩子教好,不是我无理取闹;其次是,他娘又在坑我家了,还想要他们客栈;最后,我只是在教他“怎么做人”罢了,不会出人命的,大家看着就行。   谁忍心苛责一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姐姐呢?   所以,路人只是纷纷闪避观望,没有一个去阻拦的。   乌攸毕竟比阿武大,又干了那么多年的活,追上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她手上配备有远程攻击武器,一路连戳带捅,阿武的屁股中了好几棍子,一边哭号一边躲藏,乌攸却越战越勇,终于把阿武一棍子干翻在地,上去提溜着他的后领子就往家扯。   这小子还不安分,一边号着一边寻找着机会,还想咬乌攸的腿,乌攸早就发现了他精光闪闪的小眼神,在他张嘴的当口,恰到好处地把棍子头塞到了他的嘴里。   阿武下意识地一咬,顿时通过牙碎的疼痛,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碎的感觉。   无视了他撕心裂肺的嚎叫,乌攸把他提到了门前,往地上一丢,或许是因为咬到了棍子,他的战斗力下降了何止一个level,捂着嘴趴在地上就不动了,而阿文则早早地被仙儿逮住了。   仙儿看上去娇弱,一用力气,其实也算得上是女汉子一枚,就比如说现在,她把阿文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体下面,只露出了他的小屁股,看到乌攸后,她认真地说:   “姐姐,咱们不要打人好不好?”   哟呵,小姑娘,你都把他压住了,还露出了屁股,你还这么说,是在暗示我些什么吗?   嗯,果然是长大了啊,懂得玩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这可以说是可喜的进步。   乌攸当然没有辜负仙儿的期待,装作很凶的样子,哼了一声:   “我弟弟才一岁!经得住他们这么拖么?要是他们不长记性,下次溜进屋子里把他捂死了怎么办?”   说着,乌攸便举起了扁担,照阿文屁股上暴风骤雨地一顿猛揍,直揍得他哭爹喊娘。   这场看似惨无人道的凌虐,在林回今、仙儿和乌攸的三重配合下,完成得天衣无缝。其持续时间大约只有两分钟,但是却绝对称得上精彩纷呈。   乔氏本来以为只是仙儿又作什么妖了,使劲拉着楚吾晓,想要把事情说完,但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阿文的哭叫声,她坐不住了,冲出了后门,一看这场景,一下子就惊着了,上去就想夺乌攸手里的扁担,而乌攸眼疾手快,飞快地把扁担丢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以防手里的武器被乔氏夺去反杀自己,仙儿也聪明了不少,从阿文身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楚吾晓也跟了出来,看到的场景便是乔氏气势汹汹地朝女儿逼去,而女儿手无寸铁地护着仙儿一步一步地倒退……   至于地上那俩孩子,你们谁啊我跟你们很熟么?   他急忙上去阻止乔氏:   “大嫂,许是孩子瞎闹……”   还没等楚吾晓说出“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林回今便挑准机会,跑过来,把嚎啕大哭的阿岳抱了过来,说:   “那两个小孩子刚才把阿岳弟弟给偷了出来,都快把他给拉得五马分尸了,要不然楚姑娘也不会这样气恼地追打他们的。”   楚吾晓一听,脸色顿时暗了,转头去看乔氏,而乔氏也从周围围观的人的不善的眼神中,知道肯定是自己这俩熊孩子先惹的事儿,但她仍强撑着辩解道:   “我家阿文阿武怎么会!肯定是这小子跟阿攸商量好了,欺负阿文和阿武年纪小!”   乔氏的话说服力极低,毕竟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看到了刚才阿文和阿武把阿岳当面团揉搓的过程,乌攸刚准备请周围的人主持一下公道,就听到了一个令她想要自戳双耳的声音:   “在下可以作证,刚才这两位的确是对婴孩下手太重,楚姑娘气恼至极,才会出手的。”   ……哪儿哪儿都有你啊何天钦!   不只是乌攸,连林回今的脸都黑了,但乔氏的脸可是变绿了。   她上去把两个孩子提起来,扫了扫他们身上的灰,刚想对楚吾晓说点儿什么,楚吾晓就率先开了口:   “大嫂,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送你回去,顺便去看看娘,如果以后没有事儿,就不要轻易再往这儿来了。”   ☆、第四十一节 又吵架了   撂下这句话后,楚吾晓就回头对围观的侯大说:   “去雇辆车。”   在整个过程中,乔氏都没能插上一句嘴,她本来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刚一张嘴,就看到周围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打眼一扫,乔氏才认出来,这里面几乎有一半是在林回今的医馆门口和她打过嘴仗的人。   在这里再叨叨点儿什么,搞不好会再次被人民淹没在口水的海洋之中,所以乔氏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只是她心里憋屈,孩子被揍了,来时的目的还没达成,说不定回去还得挨楚吾曦一顿揍……   更关键的是,胡氏没病,但她怎么能自打脸,告诉楚吾晓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呢?   这楚吾曦的二弟近来是越来越精,感觉他话不多,倒是毒得很,难道是开了什么窍?   可不管开什么窍,他都不能不养着这个家呀!   一想到楚吾晓之于楚家的重要性,乔氏整个人也不由地压低了姿态,阿文和阿武还想哭闹些什么,被乔氏一边一个地拧住耳朵拖回了屋里,楚吾晓从林回今的怀里接过了阿岳,道了声谢,也转身进了门。   见那俩熊孩子已经被带入门内,人群逐渐散开,乌攸正转身想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何天钦的声音:   “楚姑娘请留步。”   乌攸直接装聋子,牵着仙儿就朝后门走,结果,她听到了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你没完了是不是?   但是这人还不能多得罪,毕竟是自己父亲好基友的侄子,闹开了不好。   乌攸一扭头。用格式化的微笑,对何天钦说:   “谢谢你的出言帮助。”   而何天钦似乎对乌攸语气中的抗拒和疏离丝毫察觉不到:   “不用客气了,楚姑娘。这是我应该做的。”   乌攸刚想翻个白眼,林回今就从后头走了上来。完全忽视了何天钦的存在,对乌攸说:   “回去,我给你把把脉。你现在不适合剧烈运动。”   乌攸刚想说句流氓话,诸如“什么剧烈运动啊”之类的。碍于何天钦在,这种话也没办法顺利地说出口,于是她只好说:   “嗯,马上回去。”   何天钦瞅了一眼林回今,问:   “这位是……”   林回今笑笑,说:   “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这家医馆的学徒,是楚姑娘的邻居。”   何天钦一听,便觉得有股莫名的不安感。这林回今说起“贵人多忘事”的时候。那口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好像在说“你既然老年痴呆记不住老子那就别出来瞎逛当心闪着腰”。   而接下来林回今手上的动作,就叫何天钦更感受到了危机感。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乌攸的袖子,说:   “走啊。”   乌攸倒是乖觉。知道何天钦这个外人在,他们不能表现得太熟络。便果断挣开了他的手,对何天钦说:   “那我先回去了。无论如何,今日之事谢谢你。”   说完,还没等何天钦说声“不客气”,或者说“小姐我请你喝茶”,乌攸就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乌攸一走,林回今也转身就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望着这俩人的背影,何天钦的斗志一下子被点燃了:   看来,这姓林的小子似乎是对楚姑娘有些心思?   如果把何天钦此刻的心情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骨头,还是抢着吃更好吃。   倘若乌攸知道他内心居然被挑起了这种心思,绝对会抄起地上的扁担狠狠地照他脑袋上来一个杠头开花,看能不能把他脑袋里关于自己的记忆给拍出去,这样就一了百了天下太平了。   瞧着何天钦走远了,林回今拉着脸,找到了乌攸,和她进行了一番极度无聊的对话,对话的结果就是他被乌攸敲了一记暴栗,摸着脑袋愤然离去。   其对话的内容无聊以及注水的程度,跟琼瑶剧一样一样的:   “你干什么不让我拉着你?”   “我为什么要让你拉着我?”   “你没看那家伙在吗?”   “你当我瞎啊?不就是因为他在,我才不能跟你表现得太亲密,懂不懂?”   “不懂!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他在,所以你才不能和我亲密?”   “林回今你只是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你知道么?”   “我说的那个意思不是你的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我……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爱懂不懂!”   “我还不想懂呢。”   “……他在你就不跟我亲密了……”   “你再说这车轱辘话我削你啊!”   事后,乌攸回忆起这段对话,觉得它可以当做外国人考汉语四六级的听力内容,保证能听得那帮子外国佬一愣一愣的。   这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但是当天夜晚,就不得不和好了。   理由是,乌攸又胃疼了。   这病发的特别不是时候,大半夜的,所有人都睡了,楚吾晓也跟着乔氏回村里头去了。   而林回今之前为了能有借口跑过来,开的药都是一次吃一顿的,叫乌攸现找也找不出药来。   她捂着绞成一团的胃在床上辗转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撩开自己的衣服,发现胃部已经被自己揉得发红了。   为了不吵醒阿岳,她一个人慢吞吞地爬起来,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扶着墙一路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门的门闩,就这短短的几步路,她就觉得自己的胃快被拧成天津老麻花了,一阵一阵地,疼得她前身后背全是冷汗。   大街上空无一人。也幸亏是空无一人,省得她还花心思去侦察,要是叫别的邻居以为她是趁着医馆里没个大人,主动去找林回今投怀送抱就太糟心了。   她叩响了隔壁医馆的门。小声地叫:   “是我,开门。”   她一开口说话,胃里就一阵火辣辣的烧痛,敲门时手下也没了轻重。咣咣两下敲下去,倒把她自己给敲清醒了,她一阵环顾四周,发觉没人因为自己下重手敲门而开门查看,稍稍松了口气。   那口气一松,胃就又痉挛起来,她按着胃部,努力地蜷起身子,等着林回今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而乌攸因为整个人都靠在门上。一个失去平衡,便栽进了门内,恰好摔到了披着衣服端着烛台的林回今脚底下。   她觉得这样的出场方式实在是有点儿丢人。之前她还琢磨着,尽量想让自己的出场搞得轻松一点儿。可是眼下她实在是疼得厉害,懒得再弄些什么弯弯绕,开口就不大客气:   “大爷的,疼死了,给我点儿药。”   说着,她还努力地抬起了被汗水打湿的面庞,自己吐自己的槽,试图减缓一下尴尬的氛围:   “你说我像不像一嗑药的?”   一看到乌攸这冷汗直流的样子,林回今就大概猜到她又是胃疼了,急忙把她抱进了屋里,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乌攸抓着林回今的枕头,用力地抿着嘴唇,心里头腹诽,这小孩子的身体果然还是嫩,胃疼起来都这么厉害,一边想着,一边对他的枕头又掐又拧,借以发泄要疼得濒临崩溃的痛苦。   她可是有自知之明得很,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怕是半分西子捧心的娇媚都没有,只剩下东施效颦了。   但林回今今天还是比较懂事的,没嘲笑她,也没翻上午两个人吵架的旧账,先去熬药,然后便蹲到乌攸身边,很是忠犬地问:   “疼得厉害?药一会儿就好。晚上你吃的什么?”   乌攸据实以答后,林回今又问:   “那你喝药了么?”   “没有。”   这时候,林回今说了她进来之后第一句欠揍的话:   “哎,看来我果然很重要,不在一秒都不行。”   在乌攸想拿手里头的枕头给他来个盖帽,他又开始走脉脉温情路线了:   “你该不是被气着了吧?”   “……”   “你总是把火憋在心里头,这样对身体不好的。”   紧接着,他说了第二句欠揍的话:   “你看,如果你上午不跟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话,晚上怕就没这档子事儿了。”   ……好,林回今,我收回你不翻旧账这句话。   乌攸心头的郁闷劲儿还没过去,林回今又忙不迭补了一刀:   “话说你别皱眉头,这样不好看,年纪轻轻地内眼角就有个川字,多不好啊。”   乌攸突然觉得自己来找林回今是个错误,这简直是会被他活活地气出胃病来的节奏。   所幸药好得挺快,林回今把药碗端过来,看着乌攸喝完之后,还是抱着胃眉头紧皱汗水涔涔的样子,主动把手伸了出来:   “我帮你揉揉吧?”   说着,他也不征得乌攸的同意,便把手照例搓了搓热,压在乌攸的中上腹,轻轻揉了起来。   说实话,被他这么揉着,乌攸并没觉得胃疼的感觉有所减轻,但是她却奇迹般地不觉得生气了。   在屋里头的烛光下,林回今很认真,手压在乌攸的胃部,打着转有规律地按摩着,本来被外面的冷风冻透了的小棉衣也逐渐地在他的揉动下暖和起来,这种暖洋洋的感觉,伴随着药力,在体内蔓延开来。   看到他这副认真的样子,乌攸也忍不住略微动容了一下。   “喂,林回今。”   “嗯?”   “你有眼屎。”   ……这就是乌攸和林回今共同的特性,所谓的浪漫不到三秒。   用乌攸的话来说,他们俩也能算得上是天打雷劈的天生一对。   不过当晚的*并不在于此,而是在于相亲结束、提前回了医馆的刘大夫回来之后。   ☆、第四十二节 求娶令爱?   刘大夫是因为对相亲对象不满意,提前溜回来了,他在进城后找了家馆子吃了点儿小菜喝了点儿小酒,一直睡到人家酒店打烊,才懒洋洋地起身回去,刚回到医馆门口,就发现医馆的大门居然没有锁。   他一面暗骂林回今这死孩子就是不靠谱,一面推门而入,发现他屋里头还亮着灯,就悄没声儿地摸了过去,打算偷窥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趁他不在,勾搭什么女病人。   好死不死地,他正好撞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一幕:   林回今趴在乌攸身边,以一个无比暧昧的姿势,把手压在她的胃部,小心地揉动着。   刘大夫绝对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老惦着往里添点柴加点火,生怕不够热闹的人,所以,他没有出声,默默地、静静地、一脸荡?笑地,注视着这两个人的倾情互动。   乌攸喝了药之后,就有点儿昏昏欲睡,林回今按得她挺舒服的,她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直到身旁的林回今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乌攸一下子被惊醒了,翻身坐起,刚想问林回今怎么了,是不是看到恐龙了,就看到了一只贼溜溜的眼睛正顺着门缝往里瞅。   一看那眼神的猥琐程度,乌攸就彻底无力了,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乌攸一直觉得,林回今和刘大夫就猥琐程度上而言,简直是一对亲生父子没得跑。   刘大夫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老脸连红都不带红一下的,大咧咧地推开门,笑嘻嘻地看着以为自己看到了午夜凶铃的林回今和一脸无奈的乌攸。说:   “放心啦,阿攸姑娘,我不会跟你爹说的。”   ……那我先谢谢你哈。尽管我知道你十有*还是会去说的。   果不其然,乌攸对刘大夫还是有了解的。   第二天,楚吾晓就坐马车回来了,还带回了胡氏这枚活色生香的陈年奇葩。   昨天,胡氏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乔氏带钱回来。就她对于自己那个不中用的小儿子的了解,一听到自己病了,可不还得跪着把钱给送上来?这钱赚得感情轻松,真真儿是躺着就能把钱给拿到手。   可是乔氏回来了,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把小儿子给带了回来。   对此,乔氏表示,你钱带回来就行,人回来干什么?   但这回楚吾晓似乎和以前不同。怪里怪气的,说要带胡氏去城里看病,言行举止都跟个二十四k纯孝的孝子没什么区别,弄得胡氏都没脸说“老娘就是逗你玩儿的,把钱留下人快滚”这种不要脸的话了,立马歪在榻上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心口不痛快啦。腰酸腿疼脚抽筋啦,而楚吾晓也痛快,在家里住上一宿后。第二天一早便雇了回城的马车,带胡氏回来了。   没办法,胡氏都装到这份儿上了,就去城里走一遭吧。   走一步看一步呗。   况且,楚吾曦这里这么乱,自己走开一段时间,也恰可以躲一躲,再者说,乔氏她这回没要到钱,那是因为她地位不重又没用。她昨天晚上跟自己说的那些个话,胡氏一句都不相信。   什么叫楚吾晓好像变了?——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种,有什么变不变的?他就算来个大变活人。也得给亲娘打声招呼吧?   什么叫他怕是变成了难啃的硬骨头了?——那是因为他没碰上自己这个老娘,你乔氏和他什么关系我什么关系?   什么叫他也许是听到了外头传他不好的风声了?——听到了那又怎么样?听到了他就不养老娘了?他就算在外头装老子,回家来也得乖乖叫我一声娘,传他不好又怎么了?   这次去,自己一定得把钱给讨回来,她一向觉得大儿子可怜得很,没能力挣那么多钱,还得苦哈哈地跟庄稼地较劲,她管楚吾晓要钱,都是给楚吾曦攒的,等她百年之后,楚吾曦也好过上个惬意舒心的日子。   昨天乔氏来客栈里要钱的时候,乌攸对于胡氏的心态就大概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她的观念里槽点太多简直无法吐起。   哦,同样是儿子,同样是一个娘生的,不求你一碗水端平,也不至于把两碗水倒到一个碗里,让一个人喝得要吐,另外人活活渴死吧?   是个人被你这样当榨菜榨,也该有点儿自己的想法好不好?   胡氏可不觉得自己的观念有多不公平,她满心惦记着该如何管楚吾晓要钱,楚吾晓一路也是默默无语,两个人各怀心思,而马车很快便在龙门客栈前停了下来。   楚吾晓刚把胡氏从马车上搀下来,侯大便从屋里头跑出来,说:   “掌柜的,隔壁医馆的刘大夫在里头等您呢。”   双脚甫一落地的胡氏腿立马颤了颤,而楚吾晓则很自然地扭回头来对胡氏说:   “巧了,这刘大夫怕是找我有事,就让他先给您看看病,可好?”   胡氏立即找借口推诿道:   “先忙你的事儿,娘的事儿不急。”   楚吾晓微笑着,心里头却难得地吐起了槽:   娘,以前你有个头疼脑热就着急的不得了,恨不得求神拜佛,冲两剂香灰喝喝好去病气,今天就算是当着我的面,也得装一装吧?您真当儿子是弱智么?   这话还真说对了,胡氏基本上就是拿楚吾晓当弱智儿童处理的,以为哄他两句就成,不用多费什么心思。   而楚吾晓嘴上也不说些什么,把胡氏扶进了屋里去。   刘大夫正在大堂里无聊地玩茶杯盖,一看到楚吾晓回来了,忙起了身,招呼道:   “楚老板,您回来了?这阿攸嘴上说的就是有数,说您今天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咦?这位是……”   刘大夫指的是楚吾晓边上搀着的胡氏。   当然,刘大夫还没到对人过眼既忘的年龄,这老太就是当日在街上跟林回今撒泼、就差倒地上来一通驴打滚儿了的人。   对于这类讹诈意图明显的老太太,刘大夫一向是嗤之以鼻,并对于调戏他们,怀揣着极高的热情。   可今天刘大夫来可是要找楚吾晓聊正事儿的,他可不想表现得自己还记得这老太太蛮横无理的模样,倒不如装糊涂不认识,还少点儿麻烦。   楚吾晓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介绍道:   “刘大夫,这是家母。正好刘大夫您在,家母身子不适,从昨到今,都没有好转。您医术高明,可否先帮家母诊看一二?”   胡氏都被赶鸭子上架到这地步了,只好顺着楚吾晓的话,把自己的病症又编了一遍,为了叫刘大夫挑不出来自己什么毛病,胡氏灵机一动,称自己是怪病,特别怪,哪儿都不舒服,所有看过的大夫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毛病。   在渲染完恐怖氛围后,她几乎把她从头到脚全部能说出来的器官都诅咒了一遍,从脑瓜仁子到脚趾头子,简直是没有一根毛细血管是松快的。   听着胡氏满口扯谎,刘大夫装作听得很认真,但心里头却在很没有医德地念叨着:   您要是真是从头到脚都不舒服,而且症状就像您描述的那样,那估计这世上活着的医生就没有一个能叫您舒服的了,您实在忍不了的话,就再投回胎,兴许这病痛也就没了。   胡氏好不容易编完,也是恶心得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一般。   你说她一个刚过完寿的老人家,叽里咕噜地白话了一大串,诅咒自己得病,实在是太晦气了。   刘大夫捻着胡须,看着胡氏歪在椅子上哼唷哼唷的样子,只感觉这演技太浮夸了,该回炉重造一下子。   而楚吾晓也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想戳戳胡氏,提醒她一句,娘,戏演过了,求求您收着点儿,别让我在邻居面前丢脸了成么?   这三方各怀鬼胎的诡异气氛,被刘大夫一句话给打破了:   “嗯,这怪病的确蹊跷,不过我也恰好看过一两个治疗该病的偏方,等我问完楚掌柜事儿后,您跟我去取就成。”   闻言,胡氏看着刘大夫的眼神顿时狐疑了起来。   这蒙古大夫不是刻意想给自己下毒,叫自己尸横当场吧?   难不成这人如此毒辣?还记得那日自己在他门前发生的事情?   胡氏满心猜度的时候,楚吾晓已经和刘大夫展开了愉快的交流:   “麻烦您了,敢问您今日来,所为何事?”   刘大夫笑了笑,提出来了一个油纸包,说:   “我听我那徒弟说了,阿攸胃心受了伤。她年纪还小,可得好好地养着。在这平复期,得滋阴养血,这不,我用三七、蒲黄粉、麦冬、当归炖了几个肉饼,好叫她吃,这些日子她也只能吃些清淡的流质食物为宜,今早我瞅见那丫头,小脸都尖下去了,惹人怜得紧。”   一提到阿攸,楚吾晓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那我替我家阿攸谢谢刘大夫了。”   刘大夫摆摆手,说:   “咱们是邻居,这点儿小忙还只是举手之劳。还请楚掌柜别见笑,我今日带这点儿东西来,说白了,只是为了好开场,如果您能答应,我不日就会多筹措些东西送来。林回今那小子也算是被我从小看到大的,在这事儿上我多为他出点力,也算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楚吾晓被说得一头雾水,刚想说您有话直说就行,刘大夫就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简单地说吧,我想为我那顽徒林回今,求娶令爱楚阿攸。”   ☆、第四十三节 谈钱伤感情   如果乌攸在的话,她估计会因为刘大夫这句话而当即口吐白沫。   她曾经猜想过,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刘大夫很有可能会贱兮兮地跑去找楚吾晓八卦,说哎你家姑娘半夜找我小学徒谈心去了啊哈哈哈,你看我家小学徒魅力多大啊哈哈哈,但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刘大夫居然能想出这么贱格的主意,搞出这么大的飞机。   那可是林回今啊!林回今啊!   老娘还在琢磨着要不要跟他试着交往,你们就要让我们俩睡一个床?   难道要试一试先做后爱的感觉?   不不不太可耻了。   所幸乌攸现在还一无所知,她的胃疼到今天早上才好一些,现在正在屋子里睡觉,而林回今被刘大夫罚去抄药方,刘大夫自己则溜达着过来看看乌攸,顺便来玩玩儿提亲这档子有益身心的事。   他沾沾自喜地琢磨着,哼,傻徒弟,想瞒师父?你师父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哪有那么巧跑去楚家村寻亲,又哪有那么巧正好撞见她受伤?你敢说你不是特地跑去找她的?   还有,什么悄悄的半夜爬屋顶啊,什么请幽会假啊,你小子就老实招了吧,就是为了隔壁家的阿攸对不对?   当然,刘大夫也相当笃定,这孩子绝对不会说他喜欢阿攸的,孩子嘛,事儿自然得大人帮他们做主,要让这个年纪的孩子亲口来提,其难度系数堪比豆腐花是要甜的还是要咸的这个亘古难题。   到昨天晚上之前,他一直处在猜想和观望的阶段,可昨晚,他看到了林回今一脸混合着怜惜和心疼的表情。认认真真地给阿攸揉着肚子,而阿攸也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即使发现他回来后,也没像林回今这死孩子一样死叫唤死叫唤的,再想想之前这丫头的伶俐劲儿,没跑了,徒弟媳妇的人选。就是她了。   刘大夫此举虽然有拉郎配之嫌,但碍于当事人的确是郎有情妾有意,从实际角度出发,他也算不得乱点鸳鸯谱。   而楚吾晓一听就傻眼了:   等一下,这是什么神展开?   隔壁的林回今,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待人算是有礼,感觉他对阿攸也挺好的样子,从阿攸受伤后。更是天天往这儿跑,别人不敢说,楚吾晓可是早就看出了林回今和阿攸之间那股莫名的暧昧气场。   但……这就要提亲了?这刘大夫是在提亲?   楚吾晓的脑袋像是被原子弹轰炸过一样,嗡嗡嗡响了半天,才磕巴出一句来:   “刘大夫……这……阿攸尚年幼,这怎么……”   刘大夫却摆出一副“年龄不是事儿”的表情。挥挥手说:   “我知道,阿攸今年左不过才八岁,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今日来找楚掌柜的,也只是想问问楚掌柜是否中意我那顽徒。如果中意的话,咱们两家就先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楚吾晓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要是把这事儿搁几年前,不,搁在半年前,他搞不好都得吃颗速效救心丸才能继续和刘大夫好好地对话。   阿攸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怎么能这么早就把她嫁出去?   但刘大夫这意思,也只是想先定下来而已。   不,他楚吾晓的女儿。或许值得更好的人呢?   楚吾晓习惯性地纠结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说:   “我中不中意倒是不打紧,我得去问问阿攸……”   刘大夫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口一张就把乌攸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楚掌柜怕是不知,昨晚阿攸似乎是发了胃心痛的急症,去找了我徒弟,正巧被我看到了。我看到这两个人相处得很是融洽,便觉得这可能是一对天作之合。”   楚吾晓的重点永远是放在和阿攸切身利益相关的地方的,一听她又胃痛了,急道:   “她……没事儿吧?”   刘大夫打了个手势,以示安抚:   “没事情的,我昨晚给她诊过脉了,她调理恢复得都不错,只是这病……恕我多言,怕是会有后遗症状,这胃心痛,疼起来可是相当熬人的。倘若有一人仔细地照料她的衣食的话,便可减缓不少她的痛楚。”   这时候,刘大夫已经开始推销林回今了,把上面那堆正儿八经的话一替代,大意则是:   你把女儿嫁给林回今就好了,他学了那么多年医,调理阿攸的身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所以,你把女儿嫁给他吧嫁给他吧嫁给他吧……   在刘大夫的洗脑下,楚吾晓都有点儿小心动了,但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革命立场,坚决说:   “这事儿……我得问问阿攸。”   刘大夫倒不是很担心阿攸那边,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泰然道:   “楚掌柜谨慎些,也是应该的。若有什么回音,楚掌柜便叫侯大去叫我便可,我随叫随到。”   他嘴上这么正经,心里头可是早已乐开了花:   徒弟,你以后可得好好感激师父啊,虽然给你讨了个不是那么如花似玉的老婆,但胜在有趣又勤快,你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的。   当然,刘大夫之所以这么无聊,也是有原因的。   他这回回去相亲,受到的打击可大了去了。   这姑娘,不是人家挑不上他,就是他挑不上人家,其实这两厢情愿的事情,要是都达不成共识,那分开也无所谓,可是架不住他的爹娘在他耳边唠叨着说你别挑啦别挑啦随便找一个得了,他只得早早收拾了行李滚了回来。   在家接受了那么长时间婚恋教育,刘大夫这个大龄男青年都有点儿抓狂了,见人就有种想要给人拉皮条的冲动,权当报复社会,结果他一回来,碰巧撞到了徒弟林回今跟阿攸卿卿我我的现场,一时受到了严重的刺激,第二天就憋不住跑上门来提亲了。   刘大夫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楚吾晓何尝不是?   他从阿攸因为楚吾曦的推搡受伤时,就对大哥一家起了大芥蒂,这胡氏护犊子护得太厉害,也叫他不得不心灰意冷,所以,他必须得把客栈的问题给解决了,叫大哥一家没法再肖想那些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养自己的娘,那是孝道,可养大哥,凭什么?   空口说长兄如父,可楚吾曦尽过一天长兄的职责没有?   楚吾晓知道这事情得循序渐进,现在提出来似乎不大是时候,但这时候正好胡氏在场,楚吾晓脑子一热,脱口道:   “假如……假如阿攸愿意的话,等她出嫁的时候,这客栈的一半便是她的,剩下的一半,我便留给犬子阿岳,如何?”   刘大夫刚想说楚吾晓突然提这件事干嘛,他又不惦记那半拉客栈,胡氏就先于他蹦了起来,其身手之矫健简直让刘大夫想叫个好:   “凭什么留给那丫头?”   楚吾晓似乎早就料到胡氏会发怒,态度很平静:   “阿攸和阿岳是我的孩子,我以后把客栈留给他们,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胡氏几乎是口不择言,冲口而出:   “不行!得给你大哥!”   说完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太不要脸了,于是弱弱地加了个后缀:   “……得给一半。”   刘大夫看得有趣,但人家的家务事,不好开口,只好围观。   等这楚掌柜的无力为继,再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楚吾晓的回答条理清晰得很:   “为什么呢?他又没有入股。这客栈和大哥没有关系的。”   胡氏急得快要跳起来了:   “可他是你哥!”   楚吾晓的回答却叫一向认为楚掌柜是个面瓜的刘大夫刮目相看:   “我还是他弟弟呢。”   胡氏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你什么意思?”   楚吾晓一字一句地说:   “这些年来,都是我在贴补家里头,可他作为大哥,在村里编排我些什么呢?”   胡氏哪里不知道村子里那些流言,可她习惯性地为楚吾曦辩护道:   “那也是他爱弟弟,爱之深责之切,知道不知道?”   楚吾晓闭上了眼睛,心里头有些哀戚:   这村里关于自己的谣言,是林回今告诉他的,他起先还是半信半疑,但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诈,瞧胡氏这态度,基本上就等同于承认了谣言的存在。   什么爱之深责之切?他那些话,可有半分是对自己“爱之深”的?   胡氏偏心眼到这份儿上,楚吾晓也不想多谈,索性把话给说白了:   “娘,今后,我只给您钱,这钱您愿意拿着自己养老还是贴补给大哥,我都不管,每个月十两银子,够您过得很舒坦了。大哥有什么需要,他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去挣,说句忤逆的话,他为什么可以天天喝酒睡觉不干活,都是被宠出来的。”   胡氏一听就炸了窝,一嗓子嗷嗷出来,全客栈的人都听到了:   “宠?你是在说我吗?好哇,你有钱了,出息了,知道指着老娘的鼻子骂啦?那可是你亲生哥哥,你跟他谈什么钱?你的就是他的,懂不懂?”   对于这种“谈钱伤感情”的无耻论调,楚吾晓只是无力地笑笑,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而刘大夫,却在一边感兴趣地蹙起了眉:   哎,这小老太太有点儿意思,看来我得帮帮我未来的亲家,至少得把这事儿掰扯清楚吧?   ☆、第四十四节 再次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其实刘大夫这人就属于那种典型的欠抽的人,要是平常人,碰上别人家难缠的家事,估计早就找个借口溜走了,省得惹上一身腥不好收拾,可是刘大夫不仅不走,还围观得津津有味,并乐呵呵地琢磨着要插上一杠子。   在楚吾晓闭上嘴后,刘大夫终于捡着了个说话的机会,开口问:   “那既然楚掌柜的东西就是楚掌柜大哥的东西,那我怎么听说你们分家的时候,你就给了楚掌柜的一间破房子呢?连人家媳妇的嫁妆都给扣了?”   胡氏避而不谈前一个问题,揪住嫁妆的事情理直气壮地反驳说:   “贺氏是我的媳妇,那她的嫁妆也自然是我家的,我留下怎么了?”   这就是胡氏的平均主义,即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咱们熟归熟,你要是敢碰我的东西,我可是要和你翻脸的。   而刘大夫也深谙辩论的道理,你不是不提当初分家的事儿么?那我就专门捡你分家的事情来说。   “老太太,这话得拆开来说,您要真觉得媳妇的东西就是您的东西那无可厚非,可这家都分了,您的大儿子又是有手有脚的,楚掌柜也不是该着他欠着他了,为什么还要把客栈留一半给他?”   其实刘大夫说这话已经是够客气了,是看着楚吾晓还在他不好放大招,只把事情朝楚吾曦身上引,要不然的话他早就说出“能提出这种要求来,要么是脸太大了,要么是脑子里有点儿问题。如果您大儿子有什么病的话,我来给他看看。是脑子里进水了,还是男性功能不调了?”这类的话来了。   胡氏一听刘大夫居然敢说她宝贝儿子的坏话,立刻炸膛了。   当然,这儿子指的当然是大儿子楚吾曦,她向来是大儿子的利益至上,至于小儿子的委屈……你说什么?风声太大了,完全听不到啊!   胡氏一拍桌子。吼出了声:   “我们家的事儿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搅缠?滚滚滚,闲得厉害就回家玩你老婆去!”   楚吾晓一听胡氏的话骂得这么难听,觉得脸上一阵烧,刚想跟刘大夫道声歉,就听刘大夫不在乎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说:   “第一呢,我没老婆,这第二,如果楚掌柜的答应了我小徒和阿攸的婚事的话。我和楚掌柜的就算是半个亲家了,这外人不外人的话,怕也是……”   胡氏一听,立刻四下寻找茶杯,想要拿水去泼刘大夫的脸,楚吾晓实在是无奈。按住了胡氏的手,说:   “娘,这事儿我已经定了。大哥是大哥的事情。我家是我家的事情,我们两家都分家了,赡养您是我的职责所在,可大哥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总得为孩子留点儿什么吧。”   胡氏一听,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一样,跳脚叫唤着:   “对了!你怎么说你大哥没入股?当初分家的时候,家里可是分了一整套房子给你的!这难道不算入股?”   饶是楚吾晓,也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心里话脱口而出:   “那是分家的时候分给我的。倘若没分家的话,娘你是不是打算半点儿东西都不留给儿子?”   楚吾晓能问出这种话来,可见他的心是凉透了。但胡氏现在也算是横下了一条心来,怎么着都要把这客栈生生抠下来一半给楚吾曦,说话自然不留情面:   “那又怎么样?你看看你通身有哪点儿比得上你大哥?”   楚吾晓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气血翻涌,眼前都要发黑了,所幸刘大夫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把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在楚吾晓耳边小声地对他说:   “楚掌柜,小心气血逆行,来,把这个吃了,平心静气的。你可不能倒下,你是掌柜的。”   其实楚吾晓本来想拒绝的,可是听到刘老板提醒自己他还是掌柜的,就乖乖张嘴把药丸吃了下去。   胡氏那厢还在喋喋不休:   “从小你就是个软趴趴的软蛋,别人不干的活儿你都干,别的孩子去玩儿你还是死读书,你傻啊你?就没见过你这么脑子不开窍的人……”   一旁的刘大夫听得有点儿傻,光听胡氏前半段话,还觉得这是在夸楚掌柜的,可是后面的结论完全不对劲啊?   听到胡氏骂得花样百出,刘大夫甚至有点儿小感叹,我小时候读书干活的时候怎么就没摊上这么一个妈呢?   楚吾晓对于胡氏的责骂倒没听进去多少,原因是他从刚才起就觉得头晕目眩,耳朵和眼前都阵阵发花,几分钟后,在胡氏还在喋喋不休地用花样百出的词儿骂他时,楚吾晓一头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他还在想,真是对不起刘大夫的一片好心,自己都吃了药,还能晕倒,实在是太没用了。   刘大夫对此表示,没关心,你没啥对不起我的。你吃了我的药,不晕才怪。   楚吾晓新雇的杂工做饭也是很有一手的,所以楚吾晓不在店里的时候,都是他掌勺做的饭,现在又恰是饭点儿,店里的食客有不少是常客,更有不少是百福街上的人,从刚才的争执开始时,就有不少百福街的人根据他们的话加上自己的猜测,向身边的人科普起这一家子的恩怨情仇来。   听着这老太婆的话,一群人都有点儿群情激奋,只是因为楚掌柜的还在,不能当人面骂娘,所以只好装充耳不闻。   而刘大夫是什么人?是在这条百福街上混了多年的人,看着后面一帮人窃窃私语、目露不忿的模样,就知道百福街人护犊子的传统又一次蠢蠢欲动即将爆发了。   所以,刘大夫当然要义不容辞地为大家的爆发铺平一条道路了。   一颗药丸服下去,楚掌柜的,你就好好睡一觉吧。   咱们百福街的人不好当着你的面骂人,现在你睡过去了,那我们再骂骂,就没有啥关系了吧?   食客们看到楚掌柜倒下去后,先是一阵骚乱,两个热心肠的人,帮着田账房把楚掌柜带到了房间里去安歇。   楚吾晓一走,现场的局势风云突变。   如果胡氏识点儿相的话,就该跟过去,表示一下对儿子的关心,可胡氏哪里有这种心思,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笼罩在“群众的愤怒”这一大招的伤害范围之内了,还气咻咻地喘着粗气,叨叨咕咕地骂着“不孝”、“不孝”,跟一复读机似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来就被胡氏的偏心眼言行气得不行的正义路人,发难了。   一个食客悠悠地开口说:   “是啊,楚掌柜的什么都比不上您那大儿子,那您还在这儿死皮赖脸地搞什么?找你大儿子养你去啊?”   胡氏想都没想,就丢了句脏话过去:   “管人家家的闲事也不怕烂舌头!”   另一个食客也插进了话:   “烂舌头总比烂心肝肚肺要好得多了。这么喜欢大儿子,大儿子什么都比不上小儿子?你拿你俩儿子这么比,你男人知不知道?”   胡氏一听便恼了,抓起桌子上的空茶杯便丢了过去,大骂道:   “你祖宗怎么教出来了你这种货色?早上刚喝过大粪吧?”   那食客也不恼,放下筷子,说: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今早上茅房的时候看到你在隔壁喝呢。”   接下来,胡氏就全然没有还击之力了。   这倒不是她词穷了,而是一群人一起上的时候,哪怕胡氏抗敌能力max,但也扛不住一堆人的语言群殴,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胡氏这种泼妇中的好手,也只能抱头鼠窜。   “上次看到你欺负人家家的小姑娘阿攸,为老不尊,原来你还是个不慈之人!”   “对她那么客气干嘛?这种人就是欠骂!分给小儿子一间破房子就算是入股了?那我给你家屋子上加块砖我可不可以住你家里去?”   “还一整套房子呢?你当我们傻,什么都不知道?那明明就是间一下雨屋子里什么东西都能漂起来的破烂,还好意思说是房子?要不是她儿媳妇能干,还把自己的嫁妆讨出来了一部分,估计这客栈都盖不起来!”   “嫁妆是媳妇爹妈送给人家小两口的,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有什么道理吞了人家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就是,还有人家凭什么还要养大哥?家都分了,楚掌柜的还养着你都算是人家纯孝,那大哥缺了胳膊少了腿了?还是你大儿子其实是楚掌柜的生的?楚掌柜的说得那么清楚了,客栈一半儿归女儿一半儿归儿子,你们凭什么跳脚?”   也怪胡氏自己刚才瞎嘚瑟,把家里头的事儿嚷嚷得整个客栈都能听到,这简直是把数不清的槽点往别人跟前儿送。   楚吾晓说不出口的话,全部通过人民群众的口表达了出来,胡氏再次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而且这回没有乔氏撑腰,很快便无力为继了。   我的心是好的,我是讲道理的,你们这群人不理解我,那我就……装晕。   ☆、第四十五节 情敌相见   上次阿攸那个死孩子就用这招博得了在场的人一致的同情,她能用,自己凭什么不能用?   只是胡氏忘记了,这里还有个懂医的在这儿杵着呢。   刘大夫上前一扒拉眼皮,一掐人中,好的,你既然晕了,我掐你人中你干嘛皱眉头?   刘大夫很是镇定,朝后面暂时熄火的人群一挥手,示意这老太太绝对没大事儿,就是自己想把自己作死,既然如此,大家就成全她好了。   于是,大家继续纷纷喷口水,骂得天地变色,听得趴在桌子上装死人的胡氏心脏病都快犯了,可她又不能跳起来说看在我晕倒的份儿上大家别骂了,那样的话势必会被活活骂成狗,没办法,忍着吧。   而刘大夫则赶回了医馆去,取了一套缝衣针,还拿了个烛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针放在火上,烤得吱吱响,一边烤还一边还假模假式地扬声说:   “大家也别太激动了,没大事儿,都坐下来喝口茶。一会儿这一针捅下去,管保她醒,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一针扎出来个偏瘫啊什么的,哎,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儿了……”   话还没说完,胡氏就自觉地醒了。   不过她也是知道演戏要演完全套的道理的,她故意把眼睛睁得迷迷瞪瞪,问:   “我是怎么了?”   结果刘大夫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她留,大度地摆摆手说:   “您没啥事儿,就是装晕装得不到位。要不您起来歇歇换个姿势重新晕?我再给您看看?”   胡氏本来还想跳脚,但看到他手里老长的缝衣针,立刻闭了嘴,刘大夫再把手轻轻一晃。她立刻见鬼了一般拔脚冲了出去。   到了客栈外头,她才跳着脚嚷了两嗓子“欺负人啦”、“没有天理呀”,就有两个捕快装扮的人来到了她身边。   这俩人正巧是华福和华禄,华福见这老太太对着龙门客栈的大门像猴子一样又蹦又跳,便上前戳了戳她,说:   “大麻,你做森么呢?”   胡氏一看到捕快和他们腰间配的刀。顿时腿都软了。   在她脑海中飘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楚吾晓这小子怎么有那么强的关系,连捕快都能被他给收买了?   华禄看到胡氏吓得两股战战的样子,还以为是华福太凶了吓着老人家了,便瞪了他一眼,上前对胡氏说:   “大……大……大娘,莫急,待……待……待……”   华禄还没等把“待我们进去看看”这一整句话说完,胡氏就“妈呀”地交换了一声。仓皇逃跑了。   在胡氏的视角,两个捕快,一脸煞气,腰间还带着刀,还对着她说“带……带……带”,她第一想法就是他们要把自己带走严刑拷问。一想到这儿,她还哪敢多呆,撒丫子就跑路了。   胡氏狼狈逃窜而走后。华福和华禄茫然不解,踏入龙门客栈里,发现一干食客都在埋头苦吃,不像是埋伏着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华禄便疑惑地问坐在大堂主桌边、端着个杯子优哉游哉地喝水的刘大夫:   “这……这……这儿出……出什么事儿了吗?”   刘大夫放下杯子,乐呵呵地说:   “没事儿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华福和华禄对视一眼,看着刘大夫的确是没什么事儿的样子,便说了声“叨扰了”。转身踏出了客栈大门。   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整个客栈里的客人相视着,齐齐地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刘大夫也笑得无比阴险。   自己痛快地削了一顿这老太太。不知道她之后还会不会再闹腾。   不过,管他呢,反正自己就住在隔壁,等这老太太再来,自己就来溜达溜达,顺便提醒提醒她这次装晕不成功的往事。   ……   乌攸一直睡到这天下午才醒,比楚吾晓醒得还晚,她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往大堂走,想喝口水,正好看到了坐在主桌边作忧郁状的楚吾晓。   她揉了揉眼睛,琢磨着,他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他的基友何子健对他表白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一步三晃地靠了过去,叫了他一声:   “阿爹?”   楚吾晓的确是在想事,一听到背后乌攸的声音,险些直跳起来,等看清是乌攸后,他的面色也还是尴尬的:   “阿攸,醒了?胃还疼不疼了?”   乌攸把手压在胃上揉了两下,扮了个鬼脸:   “不疼了,阿爹我饿……”   楚吾晓一下子笑开了,边起身边说:   “阿攸乖,先坐着,阿爹去给你弄点儿热乎的东西吃。”   说是热乎的东西,她现在能吃的,也只是一些流食,怕她胃病反复,楚吾晓都不敢给她往粥里加点肉啊蛋啊的什么补一补,眼瞧着她瘦得脱了形,楚吾晓心里难受得很,他还是比较喜欢之前脸上一捏一撮肉的阿攸。   但是到了厨房之后,他忧心的事儿更多,因为他看到了油纸包包着的肉饼。   ……这到底要怎么搞啊?难不成真的要答应刘大夫的提亲?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楚吾晓的纠结病再次犯了,直到端着熬好的藕粉和一个药用肉饼回去,他还是没能纠结出个结果来。   乌攸不知道胡氏来过,更不知道刘大夫来提亲的事儿,所以她倒并不是很清楚楚吾晓在纠结什么,端起碗就开吃。   楚吾晓一脸纠结地看了乌攸许久,才吞吞吐吐地憋出了一句话:   “阿攸,你觉得……隔壁医馆的那个姓林的小学徒怎么样?”   乌攸的动作停了一下,从热气腾腾的碗里抬起头来看楚吾晓,试图看出他问这个问题是想表达些什么。   难不成是看林回今那小子面善,想收他做个干儿子什么的?   看着阿攸盯着自己的眼睛,楚吾晓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阿攸的眼睛好像比以前更大了点儿。   当然。自己的女儿,楚吾晓不想承认她不好看,但是很遗憾,楚吾晓的审美观还没有因为爱女心切被扭曲,再加上一个根正苗红的小美女仙儿天天做着对比,楚吾晓实在是做不到彻底地催眠自己,认定阿攸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可现在的阿攸。脸一瘦下来,感觉五官都分明了不少,原来的塌鼻梁也不是很像泥石流过后光秃秃的山脊一样了。小脸蛋上的斑点褪去了,看上去白生生的,倒有了好几分漂亮小女孩的娇憨。   见阿攸歪着头似是疑惑不解的样子,楚吾晓立刻打消了把她许配出去的想法。   这么好的女儿,他可得在身旁多留两年,轻易给了旁人怎么行?那小学徒看样子也并不是特别稳重,等到她年龄大些。再观望观望,实在不行,再另为女儿找个更好的女婿。   阿攸现在颇有点儿女大十八变的意思,等再大一点儿,估计还能再漂亮些,让她再多读些书。收收顽皮的性子,将来肯定不愁嫁。   想到这儿,楚吾晓的心情也雨过天晴了。他主动地把乌攸的碗接过来,把碗里的藕粉搅动了两下,说:   “阿攸,慢慢吃,别烫着了。”   乌攸很是不解:   不是刚才还在说林回今的事儿么,现在怎么又扯到饭烫不烫的问题上来了?要是你真的只操心饭的问题,至于摆出这么忧国忧民的表情来吗?   不过也算了,他不愿意说,自己总不能掐着他喉咙逼他吧?   乌攸刚准备再次端起来饭碗,客栈的门就被人敲了两下。   来人是何子健。照样是那副文文弱弱而又谦和有礼的样子,对于这种气质太过温和的人,乌攸表示欣赏。但只要别是我男人就行。   林回今对于这类男人也不是很待见,用他的话来说:   “这样弱鸡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吸引人的?宠物养成游戏么?”   自然,乌攸也没有放过打击他的机会,告诉他,尽管找这样弱的男人,有种当妈的感觉,但总好过找一个总是臭贫、而且总惹麻烦的倒霉孩子要好。   如果光是何子健一个人来,乌攸还会以为他是来找自家老爹搞基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认定两个受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和前途的,乌攸也是会乖乖让位的。   但关键是……何天钦,你又来了,你可以走么?   何子健和何天钦今天都穿得格外的正式,乌攸不打算点评何子健,只想对何天钦说,你小子穿上什么衣服,都透着股浓浓的人渣味儿。   一个能逼死自己老婆的人,哪怕穿上圣斗士的圣衣,内里也是个半兽人。   对于一个半兽人,你有什么好说的?   乌攸当机立断,筷子一撂,弯下了腰,按着胃部,表情痛苦地说:   “阿爹,疼……”   楚吾晓哪里知道乌攸跟何天钦上辈子的爱恨情仇,一看到女儿苦着脸的模样,心下就慌了,甚至忘记了要招呼何子健坐下,问:   “又疼了?”   乌攸抬起水光粼粼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   何子健也察觉到了乌攸的异状,问:   “阿攸不舒服?要不要我去隔壁把大夫请来?”   楚吾晓着急到忽略了“隔壁”这个关键词,把乌攸抱了起来,对何子健说:   “那能麻烦何兄帮我跑趟腿吗?我去把阿攸带到屋里休息。”   何子健答应了一声,叫何天钦先找个位子坐下,何天钦想跟去阿攸的房里,却被何子健喝住了:   “好好坐着,人家姑娘家家的闺房,别随便进。”   没办法,何天钦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了。   过了一会儿,何子健再次进了客栈大门,说:   “大夫一会儿就来,我先去看看你楚叔那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等大夫来了,你给他指条道,让他去趟后院。”   末了,他还强调了一句:   “不许跟过来啊,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非穿越非重生的男性,何天钦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但是,半分钟后,他就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了。   林回今,那个医馆的小学徒,背着个药箱子,从客栈门口探出头来,问:   “有人吗?”   ☆、第四十六节 大家一起来提亲   说实话,何天钦很不喜欢这个姓林的小子。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一把年纪了也没个谋生的本事,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像林回今这样有一身医术傍身呢。   他才不会承认,这小子长得比他帅多了,如果自己的外貌水准是片光面瓦的话,林回今的外貌水准就是五彩琉璃瓦,这种悬殊的差距,绝对是后天无法弥补的。   他才不会承认……他就是一直看他不爽。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挺关注楚家的事情的,相应地,对这个小子也有了些了解。   在别人的口里,他之前是个木木呆呆的家伙,只是近来突然转了性一般,整个人都活泛灵动了不少,可在何天钦的眼里,这家伙实在是怪得紧。   尤其是在昨天,何天钦可以说是目睹了阿岳被那两个熊孩子搬出来的全过程,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小孩子在闹着玩儿,没往心里头去,但林回今从斜里插出来,横加了一杠子,扇了阿武一记耳光,把阿岳给夺了回去,其过程堪称行云流水漂亮至极,紧接着阿攸便杀了出来,满街追打那两个孩子,边追边骂。   在这个过程中,何天钦的注意力倒不在阿攸身上,而在那个抱着阿岳笑嘻嘻地立在一旁的林回今身上。   他看着阿攸的眼神特别不对劲。   尤其在事后,他去找阿攸说话,那家伙推三阻四的模样,后来居然拽着阿攸就走……   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叫他现在正面对着林回今的时候也很难表现出什么善意。   然而林回今根本就不打算鸟他,或者说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挎着药箱,跟进自己的家门一样跨门就进。   他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叫何天钦越发看不过眼。   这又不是你家,有人请你么你就往里头进?   何天钦想到这儿。出言叫住了林回今:   “你干嘛呢?”   林回今听到声音,才发现了坐在大堂角落里的何天钦,斜扫了他一眼。反问:   “你干嘛呢?”   何天钦对上林回今,还算是有点儿心理优越感的。毕竟一个是商铺老板的儿子,另一个则是雇佣来的小学徒,相当于一个干活的,他自然不能接受林回今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   对此,林回今更不屑,你又不是我长辈,不是我熟人。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凭什么见了你还得跪舔你?劳资上辈子还是个富二代呢,跟劳资比,信不信劳资拿钱砸死你?   当然。林回今只能过过嘴瘾,他上辈子是个富二代不假,但是他属于特别不会享受生活的那种,手里头攥着每月小一万的零花钱,最爱吃的东西却是街边的烤串和炒凉粉。不得不说,他是绝对的跑堂身子少爷命。   何天钦不知道林回今心里头转着什么念头,迎上去拦住了他:   “又没人叫你进来,你瞎闯什么?”   林回今歪着脑袋,来了一句:   “你不是人啊。我刚才问有人没,你不应声,现在又说没人叫我进来,逻辑喂狗了么?”   何天钦被狠狠噎了一下,发狠地瞪着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小子,说:   “那也没人叫你进来!”   林回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   “你的意思是叫我出去重进一遍?你这话去跟楚掌柜的说去,阿攸她病了,你还在这儿纠正我礼节?要不要我磕长头进去才显得我比较虔诚啊?”   说实话,林回今很不爽。   昨天晚上他为了治乌攸的胃痛忙活到了后半夜,还被急于听到新鲜*的八卦的刘大夫拽着聊了半宿,上午又被他拖着抄药方,现在还得知她的胃病反复了,他正一肚子火,恨不得拿个鸟铳去打别人的脑袋瓜子呢,这时候一个即便是招惹了也不用多负责任的冤大头送上门来,林回今即使做不出来什么拿枪秒人家脑袋的残忍的举动,也有点儿抓狂了。   何天钦听他说话这么不客气,站起身来,也急了:   “你这人怎么抬杠?”   林回今整了整肩上挎着的药箱,说:   “嫌我抬杠?要不您请,您去给她看看?”   看何天钦傻那儿了,林回今不屑地撇了撇嘴:   “ bb,这道理你不知道?您行您上,不行的话您还是坐那儿歇着吧,刚刚坐在那儿,悄没声的。我说你一早上*点钟的太阳,怎么跟植物大战僵尸里面那僵尸似的,打眼一看还以为是老年秧歌队出来遛弯了,你对得起你的年龄和活力么?”   何天钦完全听不懂林回今的话,嘴张了张,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林回今就夹着药箱虎虎生风地往前迈了几步,生生把何天钦撞了个趔趄,而林回今越过他之后,还叨咕了一句:   “算了,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交流上的重型灾难。”   在口头上被林回今完全碾压了的何天钦在回过神来之后觉得自己简直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胸腔上下起伏一番后,刚想起身往后院冲,跟林回今好好辩论一番,何子健便和楚吾晓都从后院出来了。   何天钦有点儿傻,问:   “刚才那个……”   楚吾晓似乎没察觉到何天钦脸上的精彩表情,说:   “你说小林?阿攸的病一直是他看的,放心。”   不不不,我不是在问这个,你把一个十来岁的男人和你闺女放在一起你真的放心吗?   其实,楚吾晓压根没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   林回今来得太勤,他都习惯了,而阿攸的病一向又是他的心结,一时着急,他连上午刘大夫曾来提亲的事情都选择性忽略了。   而何子健一向不是个擅长提出反对意见的人,见楚吾晓都不阻拦,他索性也就不提了。   两个大人都在。何天钦也不好太放肆,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   ……   刚进后院的时候,林回今立即收敛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抬脸,那就是个把五讲四美三热爱写在脸上的大好时代青年。浑身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人性光辉,他保持着这样的形象,进了乌攸的屋子,目送着何子健和楚吾晓出去后,脸上的表情才一下子全部垮掉了,他急急地凑到了乌攸的身边:   “昨晚不是才疼过么?怎么又来了?”   乌攸本来是趴在床上作痛苦状的,听到林回今发声。便一个翻身翻了过来,笑眯眯地说:   “因为我想你了呀。”   乌攸这话纯属玩笑,林回今的脸却嗖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乌攸看着他红得跟本命年的红内裤一样的脸,凑趣地说:   “怎么了?被煮了?”   林回今刚才跟何天钦拌嘴的风骚样子在见到乌攸的时候就已经无影无踪了。看到她好像并不是胃疼,心下放松了不少,摸了摸烫得发烧的脸后,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刚才在大堂里碰见了那个何天钦,他还想拦我的路呢。被我骂回去了。”   林回今本来是得意洋洋地想要炫耀一番,却被乌攸用一句话给彻底终结了:   “怎么,他看上你了?”   林回今很想拆开乌攸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生霉了,但是他只是稍微控诉了一下,就被乌攸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地证明。同性之间也是可以有纯洁的爱情的,调戏得林回今几近抓狂。   闹够了之后,乌攸才想起来了一件事:   “刘大夫今天有没有来找我爹?”   她还不确定刘大夫有没有绷不住把昨晚看到的那令人误会的一幕告知自己的老爹,尽管她和林回今还是很纯洁的,没有做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但被刘大夫撞见了,就不知道他会怎么脑补了。   别人乌攸还不清楚,这刘大夫,简直是个用绳命来恶搞的人,要不是林回今多番小心地试探过,乌攸十分怀疑他也是重生或是穿越来的。   要是她知道刘大夫已经来提过亲了,而且做见面礼的礼物肉饼还被自己当饭给吃了,估计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背过气去。   林回今也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他估计就没这么欢脱了。   他只记得,上午,刘大夫让他在家抄药方,他出去买点儿东西,就背着手溜达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上一脸荡?笑,看着他“诶嘿嘿嘿”的笑,弄得林回今直起鸡皮疙瘩,甚至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背着自己想把把自己卖到什么风月场所里去了。   他摇了摇头,说:   “应该没吧。刘大夫这人挺猥琐的,但应该还没猥琐到这程度。你想想看,他怎么开口?难道一见到你爹,就说,哎,楚掌柜的,昨天晚上你闺女可是去找我徒弟啦,还躺在我徒弟床上……这太羞耻了完全说不出口好不好?”   乌攸摆脱了何天钦,逃开了一个麻烦,看到林回今的时候就感觉舒心了好多,两个人又开始了在他们眼里叫正常交流、在外人眼里叫打情骂俏的轻松谈话。   ……   但在大堂里的气氛,就没这么轻松了。   楚吾晓的嘴角都快抽筋了,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好基友何子健,强笑着问:   “……何兄,您的意思是……”   何子健也蛮不好意思的,可他还是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   “我嫂子操持着胭脂铺,大哥又远行,这件事本应该是让大哥来提才更正式,可……我这侄儿闹得厉害,我不得不跟他来这一趟。楚弟,看在咱们两家相交的交情,可否答允我这小侄何天钦和阿攸的婚事呢?”   ☆、第四十七节 做人真是心太累   看着楚吾晓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何子健率先不好意思了。   自己的侄儿就是轻狂,他都十三四岁了,人家的女儿才八岁,还是个幼女呢,自己来提亲,多少有点儿宰熟人的意思,于是,在说完之后,何子健急忙补充了一句:   “楚弟,你也不必在意我们二人的交情,倘若不同意的话尽可说出来。这毕竟是关乎孩子的将来,若草草答应,也是不谨慎。你看……”   楚吾晓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一会儿送走何子健之后一定得去查查黄历。   今天什么情况,大家说好了一起来提亲么?   同一天两家来提亲,这就不得不叫楚吾晓产生了些比较。   从两个男主角的个人条件方面出发的话……   林回今那孩子有一身好医术,而且给楚吾晓的第一印象也还算好,一个温润如玉谦恭有礼的好孩子,刚才进来的时候,精神奕奕,给人的观感很不错。   何天钦么……第一次正式有交往是他从自家房顶上滚下来……   好的,咱们是熟人,咱们不翻那些旧账。   从家庭情况对比的话……   林回今虽然没有父母,但是那个刘大夫对他貌似不错,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没有父母=有车有房父母双亡,阿攸嫁过去的话不用担心处理婆媳关系的问题倒是真的。贺氏受过胡氏的折腾,楚吾晓可不想看到女儿也被某个刁钻的婆婆弄得生活不幸。   何天钦,他的母亲负责打理家里头的脂粉铺,应该算是个强势的女人,如果阿攸嫁过去的话。她这么倔强的性子,会不会吃亏?   从和自家的关系来说的话……   那还真没得比,楚吾晓和何子健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就感情上来说,把阿攸嫁给何天钦,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光来一个林回今,楚吾晓都快纠结而死了。现在又加了一个何天钦……   我是想让阿攸好好地嫁给一个她爱的男人,但绝对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啊摔!   都是住在百福街上的邻居,怎么偏偏都看上阿攸了呢?   当然,楚吾晓很高兴他的女儿成为香饽饽,这是普天下所有爱女儿的父亲都yy过的,无数家世年龄性格外貌都一等一的好小伙排着队叫女儿来挑,但这龙门客栈刚来两个,就已经把楚吾晓折腾得欲仙欲死,他哪里还敢肖想更多的?   楚吾晓的脑子里跑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精彩,又面对着何子健和何天钦两双灼灼的眼睛,他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说:   “这个……何兄,我还是得去问问阿攸的意思。”   何子健刚想说“那是自然的”,何天钦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为什么呀?大人只要敲定了不就行了么?问她一个小女子的意见。她还会反对吗?   其实,何天钦会有这种反应,完全是因为心虚。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他总觉得不会有人讨厌他,可自从见到阿攸后,就老觉得阿攸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这样的女孩既让他觉得特殊,又叫他相当不安。   要是她讨厌我,不答应,那该怎么办?   如果乌攸在场的话,必定会干脆地告诉他,老娘不是讨厌你。老娘只是希望你离我远远的不要再碰我,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吧,对于这种在s和m之间摇摆。找不到自己定位的男人来讲,将来家暴的可能性太大了。你的爱太变态,我一人承受不来。   何天钦看着何子健弱弱的样子就来火,自己的这个二叔什么都好,就是太二了,看林回今那小子都敢主动跟人拉小手进闺房,何子健却反复警告他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倒是不亲了,人家说不定早亲上了,真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要来提亲,就是因为注意到了林回今这个隐性竞争对手的存在,他可不想让这只煮熟的鸭子插上翅膀飞了。   他急急地插了嘴:   “楚叔,如果……如果她不答应,怎么办?”   楚吾晓笑而不语,何子健都很想拿手指头捅捅自己的傻侄子,告诉他,人家要是不答应你还能抢亲?还能先把生米做成熟饭?   楚吾晓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把想说的话含在嘴里,滚了几番后,还是说出了口:   “还真是巧。上午,隔壁医馆的刘大夫来,也提了亲事的事情,是为他家的小徒林回今。哦,就是何兄刚刚看到的那个小郎。”   何天钦和何子健一听便傻眼了。   何子健的反应是,艾玛,这事儿估计要黄了,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何天钦的反应是,我去,还是下手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这事儿哪能分个先来后到?只要没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送入洞房,一切皆有可能。   楚吾晓装作继续喝茶,并趁机从茶碗上方观察这叔侄二人的反应。   吃亏是最补脑的,楚吾晓近些日子来是有些开窍了,心眼也多了起来。   楚吾晓说这话,一是出于对朋友的坦诚,二是出于一点点儿的炫耀心理,好告诉何天钦,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另外一个人要跟你攻陷同一块阵地呢。   他还可以借这个机会,稍稍地抬一下女儿的身价,让何家知道,我的女儿也是抢手的,并不是没人要,你们如果是诚心求娶的话,最好对她好点儿。   想到这儿,楚吾晓放下了茶杯,补充了一句:   “我还没答应。最后还得看阿攸的意思。”   和奥特曼打怪兽最后才放大招、斗地主最后才丢炸弹一个原理,楚吾晓得循序渐进地慢慢来,现在,何家叔侄大概明确了目前的局势了,事件的敲定权在阿攸身上。如果何家真是心诚的话,就得加入到这样的竞争关系里来。   何子健对楚吾晓的意思心知肚明,忙不迭点头说:   “我知道了。但是,可否叫小侄多和阿攸有些交游?这样一来,也好……”   楚吾晓在这时已经想清楚了,他不会对阿攸说起今天有人来提亲的事情,免得吓坏了她。到底谁能拿下她,就看这两个小子怎么表现了。   他还是很希望阿攸能够在轻松的交往氛围中选择自己的真爱,而不是告诉她,这俩人都想娶你,你赶快选一个吧。   于是,看着何天钦急切的样子,楚吾晓笑了笑,说:   “当然,一切好商量么。”   ……   这句话。奠定了乌攸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基础。   看着又提着一匣子脂粉颠颠的跑过来的何天钦,乌攸欲哭无泪地表示,我特么跟你很熟么?你能不能去找别的姑娘?   而且你给我这么多脂粉干什么?我长成这样,就算是皇家进贡的脂粉也不能填补我与“美女”之间的裂沟好不好?   林回今一直在试图说服乌攸,告诉她,你真的变漂亮了。乌攸却无法再相信了。   镜子里的故事全都是骗人的,她自从确认自己的视网膜彻底被老大改造了后,几乎都不照镜子了。生怕叫旁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之间的巨大差距,从而认为她是个披着画皮的妖孽。   看着身高不过三个苏菲410夜用长度的何天钦对自己各种讨好,乌攸发自内心地觉得心累。   而更叫她心累的是,阿岳会说话了。   ……但是,也许是因为牙还没长齐,也许是因为他还小,也许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的发音总是怪怪的,比如说:   “吉吉,熬油吉吉……”   “吉吉。线儿吉吉……”   “吉吉,要次那个……”   一听到他叫自己“熬油吉吉”,乌攸就深深地后悔。不该叫华福天天逗着阿岳说话。   她现在宁肯相信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叫阿岳吐字不清,而不是因为他被华福的口音带跑偏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乌攸必定会掐着华福的脖子叫他赔自己老弟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   为了把老弟的口音正过来,乌攸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在阿岳的面前始终咬字清晰地发音,每次和他讲一次话,乌攸就觉得自己是主持了一场新闻联播。   连带着偶尔来这里玩儿的林回今也遭到了荼毒,在每次和乌攸说话的时候,他都会时不时地被乌攸面带凶色地打断:   “你再说一遍!好好地说!不许说‘啥’,说‘什么’。‘什……么’。你看我干什么?快说!”   林回今痛心疾首地表示,你让我模仿央视主持,我模仿不来啊,乌攸则表示,你模仿不来就别过来了,不许把我弟弟带跑偏。   每次华福来的时候,乌攸都抱着阿岳,华福每说一句话,她就对着阿岳翻译一遍,竭尽全力地好叫他适应普通话的氛围。   看到乌攸这么护犊子的样子,林回今除了无奈,还有点儿小欣喜:   看来她也是可以有女人味儿的么,至少还是挺护自家的小崽子的。   乌攸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阿岳现在会甜甜地发出字正腔圆的“姐姐”两个字了,比叫阿爹的时候还要亲密,弄得楚吾晓都有点儿小嫉妒。   这一家子的生活基本稳定了下来,除了何天钦偶尔的骚扰叫乌攸很不满意,其余的,基本都步入正轨了。   所以,乌攸有的时候很纳罕,这身体里的阿攸到底还想求什么呢?照理说,这小日子都正常了起来,她的愿望也该实现了吧?   但乌攸发现,自己错了。   小日子是正常了,可有的人还是不正常的。   所谓极品,正是因为其百折不挠地作与闹,才被称之为极品。   这楚吾曦一家子再度卷土重来,间隔时间长达三年。   而这回,他们的目标,锁定在了仙儿的身上。   ☆、第四十八节 日子不好过   仙儿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了,那小腰身,小脸蛋,让乌攸看了都有点儿忍不住想耍流氓,现在的楚吾晓根本不叫阿攸和仙儿出去见人,乌攸当然不相信是自己的外貌也靠谱了不少,而是坚定地认为,不叫仙儿出去,是怕招惹一些狂蜂浪蝶来堵着门说仙儿姑娘我们在一起吧,不叫自己出去,是怕自己吓着人。   不过仙儿外表上还是个娇弱可人的小仙女,要说内里的话……   我们还是来谈谈外貌吧。   乌攸无数次痛心疾首地拽着阿岳说,什么叫矫枉过正,你看,你仙儿姐姐就是被我矫枉过正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我活活儿地给糟践成什么样儿了?   阿岳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表示听不懂。   阿岳才四岁,知道的东西很少,在他的记忆里,他有一个很好很好的阿爹,有一对很疼很疼她的捕快叔叔,此外,还有两个很*很*的姐姐。   两个姐姐平时一副小白花的模样,但是一躲开人,一个是纯粹的女王,一个就是纯粹的女汉子。   看着仙儿翘着脚脱了鞋在炕上嗑瓜子儿的大喇喇的模样,乌攸很想告诉阿岳,你仙儿姐以前真不是这样的。她以前是瑶池里泡大的小公主,现在……   我们还是来谈谈以前吧。   仙儿倒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至少没人敢再欺负她了,她学了一手好织工,能靠自己的织工给客栈增添一份进项,也读了不少书,因为跟乌攸混得太久。嘴皮子也被磨利索了,吵起嘴来也颇有早年的乌攸之风,只是她很少跟人发生冲突就是了,相对而生的是她的心眼儿,用个通俗的词来形容仙儿,就是“蔫儿坏”。   或许是继承了楚吾曦的部分基因,仙儿还是蛮有小聪明的。从上次她露出阿文的屁股叫乌攸来打的时候,乌攸就觉得这是一个有前途的孩子,只要扶正三观,把心眼儿用在该用的地方就好。   在乌攸的培养下,仙儿总算没有三观崩坏,只是看到她的样子,乌攸既觉得有成就感,又觉得好像把她培养过头了。   但仙儿只要自己觉得好,乌攸也没办法说什么。   阿岳渐渐长大了。客栈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楚吾晓在街对面盘下了一个更大的门脸,正在装修,想要开一家分店。   三年的锤炼,楚吾晓总算也在乌攸有意无意的暗示下,成长为了一枚半成品的腹黑君。   具体怎么暗示+调教的呢?   第一步。邻居的洗脑战术。和街上的邻居熟了之后,楚吾晓知道了不少家长里短的事儿,在比较中。他渐渐地意识到,奇葩常有,像自己家这种奇葩集中营不常有,为了生命安全,必须得远离脑残。   第二步,三个孩子的迂回战术。仙儿和乌攸,再加上一个万事都做姐姐小跟班的阿岳,三个人做主力军,还有一个外援林回今。   多亏了林回今在外头多番打听,关于老家村里的不少事儿。乌攸都门儿清。比如说楚吾曦又说楚吾晓不孝顺啦,说他财大气粗不理家人啦,乌攸都会趁着楚吾晓路过的时候。装作无意地告诉仙儿,让楚吾晓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三步,也是最直观的一步,楚吾晓采取了自我毁灭与重塑的战术。   总之,乌攸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把这个家弄得红红火火,小日子过得也是相当滋润,但是体内的真正的阿攸似乎还没有满足。   小姐啊你到底想要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嫁给那个何天钦和他恩恩爱爱牵手荡悠悠?能不能不这么为难臣妾?   乌攸实在是忍不了了,某天夜里脱出了元魂,和身体里那个姑娘好好促膝长谈了一番。   但是谈论的结果却很叫人失望,阿攸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要不是始终记得重生事务所的服务宗旨,是对待客户要像春天一样温暖,乌攸都恨不得掐着阿攸的脖子问你到底想要点儿什么,给句痛快话行不行?   不过她还算是有点儿收获的,至少明确了阿攸不想再和何天钦双宿双飞,玩儿一场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浪漫游戏。   明确了这点后,乌攸倒也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只要不是和他就行。   那货近来真的是越来越猖狂了,和他爹又来提了一次亲,这次玩儿了真的,要不是他们杀过来的时候,楚吾晓临时去收账,他们扑了个空,乌攸还真担心楚吾晓不小心脑袋抽了筋把自己就这么拱手送出去了。   乌攸等楚吾晓回来之后,情真意切地对他做了一番剖析,大意是,我不爱他,求别坑女儿。   明确了女儿的态度后,楚吾晓虽然对不能和何家亲上加亲而略有遗憾,但是女儿的意愿还是要尊重的,他转头便去寻了何家,把女儿的态度和自己的态度委婉地转达了一下。   何天钦的父母是通情达理的,既然人家姑娘家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拉郎配吧。   但此时,何天钦骨子里所有的那种占有欲被激发了出来。   这种人就属于典型的“得到的是烂菜渣,得不到的是一朵花”,乌攸越不把他放心上,他就非得往上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用来形容他真是无比贴切。   这下好了,他更是每天都到店里来报到,每每都带些小礼物过来,还试图收买到前堂玩儿的阿岳,结果被乌攸和仙儿这两个已经修成半个人精从小调教到大的阿岳,此刻也发挥出了腹黑的潜质,居然在乌攸没有教导过他的情况下,无师自通,学着乌攸当年敲诈素芳的手段,把何天钦好好敲诈了一通后,欢快地说我会去跟我姐姐说的。   他还真跑来问乌攸愿不愿意和何哥哥在一起,乌攸当然是斩钉截铁地说“不”了,得到这一回答后。阿岳就又高高兴兴地蹦出去,通知何天钦一声“我姐姐她不愿意”,便又去一边玩沙子去了,弄得何天钦一身内伤。   这还都算是小打小闹,直到楚吾曦那次带着乔氏来客栈里,战火才算是真正被点燃。   楚吾曦和乔氏的日子,说实话也不是特别好过。原因自然也简单。胡氏虽然是生活在村里头,也很疼自己的大儿子,但是楚吾晓前些年大把大把地往家送钱,光胡氏一个月独立的生活费就有*两,其余的要么攒着,要么给大儿子了,所以那个时候,楚吾曦还能在自己逍遥的时候,孝顺孝顺老娘。   但当楚吾晓一个月就给十两银子的时候呢?   胡氏的胃口早就给养刁了。就算疼大儿子,每个月至少也得五两银子才可满足她的需求。   而剩下的五两银子,在楚吾曦看来,就是——   “你打发臭要饭的呢”?   乌攸看过一句话,小人之所以是小人,其重要特征之一就算是他们自己拉的x。他们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自己吃下去。   就比如说楚吾曦,他就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而是楚吾晓刁滑。刻意缩减他们的用度。他还以“楚吾晓不孝,克扣亲娘用度”的名头,来城里闹过一两回。   而楚吾晓的态度很明确,你别搞错了,我每个月给十两银子,是给我娘的,又不是给你的。十两银子,照她以前的生活水准都很富裕了,我怎么缩减了?你倒是说啊?   楚吾曦被逼得哑口无言,只好用了那个早已经被用烂了的借口。胡氏病了。   他以为,这个借口搬出来,楚吾晓再大胆也不敢违拗了吧?可是楚吾晓无比蛋定地说。娘如果有病,你治不起,好,送到城里来,我来帮她看。   但如果娘没病你却撒谎,想从我这儿榨油水,那对不起,还请你盼点儿老人家的好,不要随便瞎说话,你这个大孝子,可别做出诅咒亲娘的事情来。   楚吾曦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孝”这顶大帽子给扣得死死的,没话可说,那就回去呗,你以为老子离了你就过不好了?   可实际上,他们过得真不咋地。   因为艳艳的事儿,楚吾曦和乔氏生了嫌隙,两个人就这么凑合着过,时常在家里上演男女混合双打。   楚吾曦想要重新捡起锄头,可是还没在地里刨两下,他就觉得腰酸腿软直抽筋,插上半排秧,他就得在树荫下歇上半天,满心惦念的都是当年坐在家里钱就哗哗地从天上掉的场景,越想越恨,越恨越满村子叨咕楚吾晓的坏话。   可渐渐地,流言招数也不管用了。   之前楚吾晓忙活着客栈的事情,再加上没想到大哥会在村子里拆自己的台,所以没怎么留意村中自己的风评,可自从他知道了这件事后,他隔三差五地就跑回去,给自己的老娘送些补养品,顺便跟村里头的老人唠唠嗑聊聊天。   人都是处出来的,楚吾晓的性子本来就随和,很容易便和老人家们聊了起来。   聊得多了,大家自然就会比较。   这个楚吾晓讲话斯文又懂礼,各种礼节都齐全得很,性子又温文,讲起话来有条有理,而且他从来不刻意渲染些什么“我是冤枉的”的氛围,只普通地和人家谈话,日子久了,乡人们对他的印象分蹭蹭往上涨。   相对来说,楚吾曦那么个偏激劲儿,骂起人来又粗鲁无比,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有点儿可疑。   久而久之,楚吾曦再怎么背地里糟践楚吾晓的名声,大家都直打哈哈,然后寻个借口开溜,空留楚吾曦一个人扮演一个愤怒的s13青年。   终于,熬到了第三个年头,楚吾曦忍不下去了。   不行,他必须要找个说法!这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一想到楚吾晓带着三个孩子在城里吃香喝辣……   等等,三个?   对啊!还有仙儿呢!   楚吾晓表示过,要把客栈一分为二分别给阿攸和阿岳,但仙儿呢?这楚吾晓不是说,仙儿也是他的孩子么?那他作为仙儿的“爹”,不该也留给仙儿点儿东西么?   ☆、第四十九节 真恶心   要让乌攸来说,肯定会先给他们竖个中指,并问问他们,这样的神逻辑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我好好奇啊,人类特殊人种研究中心就该特地给你开辟一个项目好好研究一下你们的基因。   但乌攸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阻止他们打开脑洞的。   一有了这个想法,楚吾曦就兴奋得觉得像是找到了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   仙儿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被楚吾晓养了那么多年,她身上也一样流淌着他楚吾曦的血,这可是躲不掉赖不掉的,他楚吾晓不是自认为是仁人君子么?怎么能光留给女儿儿子东西,不给养女点儿东西?怎么着,也得留个三分之一的客栈吧?   到那时候,仙儿还不得养着他们两个老的?   胡氏这三年过去,糊在心头的猪油还是没有清除干净,但是她已经不想去城里,尤其是不想去百福街了,在那条街上,记载着她无数失败的往事,胡氏作为一个还算是爱面子的女人,不想再去无端地找虐了。   没办法,拿胡氏当定海神针的计划泡汤了,那就他们夫妻俩去呗。   楚吾曦和乔氏打点一下行装,连声招呼都不打,便星夜兼程地朝城里长途奔袭而来,在午饭饭点前抵达了龙门客栈。   他们到的时候,阿岳正在和闲着没事儿干的林回今在医馆门口玩儿,乌攸曾经严厉地警告阿岳,不要随便去找隔壁那个一身药味的哥哥玩儿,否则他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阿岳点了点头,转头便去问林回今什么叫新世界的大门。   对于这么一个弟弟。乌攸已经无力了。   林回今从现代社会里搞了不少脑筋急转弯,正和阿岳你问我猜玩儿得开心呢,远远地就看到两个拖着包袱的熟悉的人一前一后地朝客栈的方向走来。   阿岳抬眼看着林回今,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无比炫酷。   他拽了拽林回今的衣角,问:   “林哥哥。你在看什么?”   林回今调整了个坐姿,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   “看你们家的人。”   阿岳好奇地顺着林回今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楚吾曦和乔氏后,小脸儿也一下子垮了下来:   “大伯和大伯母啊?我最不喜欢他们了,上次我回老家过年的时候,阿文哥和阿武哥欺负我,他们都不管。”   林回今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皮笑肉不笑地说:   “他们活人死人的事儿都不管,只管自己的事儿。”   阿岳崇拜地看着林回今。问:   “林哥哥,你为什么知道我家的事儿,是我阿攸姐告诉你的吗?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亲呀?”   林回今刚才还在努力积攒周身的杀气,觉得自己的修为又往上长了一个层次,浑身熊熊燃烧着小宇宙的神圣光芒,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乌攸的胃病就是被楚吾曦搞出来的,前两天她还又犯了病,想到她倒在床上咬着嘴唇满头大汗的样子。林回今就觉得自己的杀气绝对要爆表了。   但是阿岳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积攒的战斗力降低了三分之二。   在他大感泄气时,楚吾曦和乔氏已经来到了龙门客栈门口,一头钻了进去。   林回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正在努力调蓄流失的杀气,就被后面的刘大夫一巴掌抽到了脑袋上:   “瞎琢磨什么呢?给我进来干活!”   林回今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情绪被阿岳一戳、刘大夫一戳,像气球一样放了个一干二净。   可在龙门客栈的大堂里,气氛就怪异得很了。   楚吾晓现在手底下干活的不再是小猫两三只,多了两个跑堂的。还有两个厨师,他这个做掌柜的没那么忙碌了,所以倒也养出了点儿儒雅端正的做派来。对于哥嫂的突然造访,他没多少慌乱,叫手底下的人给楚吾曦和乔氏斟上茶。   相对于楚吾晓的淡定,楚吾曦和乔氏面对着这装修一新的客栈,又看着楚吾晓的做派,心里头居然有点儿发虚,束手束脚地观望了半晌,楚吾曦才清清喉咙,引出了话题:   “二弟,最近可还好?”   楚吾晓很是平静地端起杯子,啜了口茶,才说:   “大哥,我上个月才回去过,自然是一切都好。”   楚吾曦被噎了一下,索性直接说:   “实不相瞒,哥哥是想仙儿了,想见见她。”   闻言,楚吾晓倒是有点儿愣了。   以前他见到仙儿就像是看到空气一样,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乌攸早就接到了林回今的通知,带着仙儿和阿岳这两个小萝卜头趴在后院通往大堂的门边扒窝偷听。   仙儿早就不是先前的那个仙儿了,听到楚吾曦问起自己,她也没什么动容,径直来了一句:   “这是我这些年听到的从狗嘴里吐出的最好的象牙。”   说真的,被遗弃了这么多年,被当空气忽视了这么多年,仙儿对楚吾曦和乔氏的感情早就磨灭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她在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时,简直是满满的负能量。   乌攸虽然觉得最近自己有点儿圣母倾向,居然没有动用什么惨绝人寰的手段来对付死皮赖脸的何天钦,但是她还没圣母到要求仙儿抛开过去,诚心地去面对你的亲生父母云云,谁能想到仙儿这些年受了多大的伤害,轻飘飘的一句原谅,对她来说是多难做到的事情,连乌攸都不知道。   不是每个人被捅了好几刀后,还能对伤害自己的人说句我原谅你了。即使是亲生的父母。   阿岳眼巴巴地看着仙儿,来了一句:   “仙儿姐姐,我听田叔说,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   乌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乔氏在那边期期艾艾地说:   “二弟,你看,这仙儿毕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我们关心她自然也是该有的……”   楚吾晓对于这么苍白的辩白,微微一笑:   “大嫂,你搞错了吧,三年之前,你已经承认,仙儿跟着我,是我的女儿了。”   楚吾曦把一手吃了吐玩得真是出神入化,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说:   “是啊,但你是养父,我们是生身父母,这能一样吗?”   楚吾晓不知道仙儿在听墙角,所以很自然地把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兜了出来:   “大嫂还曾说过,丢出门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了。”   楚吾曦继续贱兮兮地试图翻案:   “那怎么会呢?是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楚吾晓懒得跟他玩儿这种绕口令了,直接想问出楚吾曦此行的主题:   “大哥,你直接说吧,你想见仙儿,到底想做什么?”   楚吾曦也早被绕烦了,但从内心深处他还是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无耻的,他感觉有点儿心虚,心虚了怎么办呢,那就发火好了。   他一拍桌子,结果被水曲柳的桌面震得手掌心都麻了,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抚着手心一边提高了声音:   “你管我做什么?仙儿是我们的女儿,你是我弟弟,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充其量你只养了她那么多年……”   充其量、只、养了她这么多年。   楚吾曦,你这句话说得好轻松啊,你以为是养只狗呢?就算是养只狗,养十年,你养一个试试?   楚吾晓对于这么无耻的理论,心里头没有点儿想法是不可能的,但他这些年的修为水准上去后,整个人显得也没那么浮躁了,他笑笑,对楚吾曦说:   “但是大哥,你们多少次明确表示不要仙儿了,现在又要叫她出来,这是慈父慈母之心突然发作了?”   楚吾晓的眼神是那么真诚,而楚吾曦的表现就相当丢份了,他跟头野狗子一样呲着牙,嚷嚷着:   “我慈不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大哥,你还冲我阴阳怪气,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下子收了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舒缓了好多。   仙儿挑开帘子,进到了大堂里。   看到出落得楚楚动人,已经颇有几分美少女之风的仙儿,楚吾曦的嘴险些咧到耳根,而且眼神也停留在了某些仙儿才刚刚发育的地方。   卧槽,等等,你没人渣到这地步吧?   乌攸把楚吾曦的表情完全收于眼底,一阵恶寒。   也是,楚吾曦这几年压根没关心过仙儿,仙儿基本上等同于“别人家的孩子”,看到小美女,正常人也应该会……   ……算了,我还是别拿禽兽和正常人比比较好。   楚吾曦把沉着脸、一副冰山小美女相的仙儿拽过去一番好好地打量,口里不住地说“叫爹好好看看”,乔氏则从她后面拽着她的衣服,笨拙地示好:   “哎呀,仙儿,穿这身衣服真漂亮……”   仙儿面无表情地一下子把乔氏的手挣开,说:   “别碰我,把我衣服给碰脏了。”   乔氏的脸一下子就僵了,楚吾曦也有点儿挂不住面子,推搡了一把仙儿,说:   “她是你娘,怎么说话呢?有没有人教了还?”   仙儿一下子笑开了,有些恶毒地注视着乔氏和楚吾曦,说:   “是啊,我没人教。不过这话,让你们来说,真恶心。”   ☆、第五十节 节外生枝   ps:   今日三更巴扎嘿~   这句话刚一出口,同样从帘子后头钻出来的乌攸就抓住仙儿的身体猛地朝后一扯,仙儿刚往后退了一步,楚吾曦的巴掌就挥了过来,所幸乌攸的动作快,巴掌没能落在仙儿身上。   看到那记落空的巴掌,仙儿更加摆出了一副嘲讽脸:   “怎么,想教育我?不好意思,晚了。我不受教,你打死我我也不受教。”   说着,仙儿朝向了从刚才起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楚吾晓,说:   “阿爹,我不是很想和他们讲话,我先回去了。”   从大概一年前,仙儿就转叫楚吾晓爹了,只不过楚吾曦一直不知道罢了,这时候仙儿当众叫了楚吾晓一声爹,他立刻不干了:   “这养着养着怎么就变成你女儿了?”   仙儿径直扭过头来,如同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楚吾曦:   “怎么了,大伯,难不成我还是你女儿?”   楚吾曦一下傻眼了。   他的计划,必须得建立在仙儿还是他女儿的基础上,如果女儿都变成别人家的了,他还怎么搞?   当务之急,自然是把女儿心上尘封的尘埃抹去。   在楚吾曦的印象里,仙儿还是那个胆小怯懦,一大声吼她她就掉眼泪的娇娇女,所以,如果放软声调,哄哄她,她肯定能回心转意。小孩子么,还能记仇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楚吾曦把疾言厉色全部收了起来,笑得阳光灿烂,伸手试图把仙儿再够到自己怀里,仙儿则再次倒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楚吾曦尴尬地伸着手,竭力地想要营造出自己很慈祥的气场:   “仙儿啊,乖,你来阿爹这里,我知道,这么些年。爹娘都在忙家里的事情,没能顾得上管你,才把你寄在你叔父这里。你受委屈了。别闹了,跟爹走,好不好?”   这话听得楚吾晓额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了:   你什么意思?这算是当众打我的脸?   什么叫“顾不上管你”?你能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吗大哥?仙儿在我这儿受了什么委屈了,你倒是桩桩件件数一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那么小个婴儿往雪堆里埋。   干了丧天良的事儿,还想要个孔孟的名声?你既然这么高尚,那跟我这个商人还客气什么,好歹把我这些年养仙儿的抚养费先算一算?   楚吾晓被楚吾曦一番话撩拨得险些破功。而乌攸却想得比自家老爹更深了一层,她很快揣测到了楚吾曦的意思:   说到底,不就是钱的事儿吗?   要是仙儿真的还认他们是爹娘,楚吾曦劝说仙儿跟他们走,楚吾晓这个重感情的人必定不会答应,而仙儿答应这件事的可能性恐怕也不高。那样的话,楚吾曦夫妻俩就有了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正当的理由。   他们怕是在打仙儿嫁妆的主意呢,想着以后好啃着女儿。自己当黄世仁,把全世界的其他人都当成杨白劳?   但仙儿居然来了个抵死不认,倒叫他们无可奈何了。   面对楚吾曦并无多少诚意的忏悔,仙儿没有叫乌攸失望,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嚎啕大哭,没有任何情绪失控的样子,表现得谦和有礼:   “大伯,您是怎么了?从小到大,您没有抱过我。您没有养过我,我怎么就一下子变成您的女儿了?如果您身体不舒服的话,出门左转就是医馆。”   如果仙儿哭闹的话。楚吾曦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但是仙儿越客气,楚吾曦却越上头:   怎么着,你个丫头片子,给你脸,你踩着就上墙?   但考虑到这个不识时务的死丫头身上所带着的巨大市场潜在价值,楚吾曦压了压火气,继续拙劣地扮演着一名父亲的角色,并试图为自己根本洗不白的黑历史洗白:   “仙儿,你乖,别跟爹任性了。你哪里知道爹的苦处,家里的田地都留给我一个人种,我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来照看你,你还有两个弟弟呢,天天在家里盼着你回来……”   乌攸表示,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跪求你别侮辱我的智商。“苦处”这个词还是个孩子,你放过它吧。如果你一定要把天天喝酒赌钱外加包二奶叫做“苦处”,那请放着我来,您歇着,叫我尽情地受苦吧。   前面那些话暂且不论,阿文和阿武?盼着仙儿回去?   如果说之前仙儿可能还对自己的父亲有点儿孺慕之情,但被他这几番话这么一挑,她真的彻底对这个人失望了。   你真当我没长眼睛?   抱歉,借用阿攸姐姐一句话,我可没说你不要脸,我是说,不要脸的都是你这样的。   你有苦处,你最委屈,你可以找借口,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我被忽视,被抛弃,自暴自弃,自轻自贱,全都是我自找的?   你们俩在私房里yy你们有多伟大就行了,别堂而皇之的说给所有人听行吗?我听着都丢人得慌!   仙儿冷笑了一声,绕开了楚吾曦的手,走到了楚吾晓的身边,对一脸惊异的楚吾曦说:   “好了,大伯,我知道,你爱喝酒,喝了两碗酒,就容易说胡话,大伯母,带大伯去吃点儿药吧,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挺好的。”   楚吾晓低下头来,装作对仙儿的话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玩着茶杯。   楚吾曦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粗气,眼瞧着就要爆发,乔氏急忙抚了两下他的胸口,又转头对仙儿说: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女儿,不管怎样都是,你可不能丧了良心不认我们呐。”   乌攸倚在一边,状似无心地随口打了一句酱油:   “我妹妹哪有不认你们,不是叫你们大伯大伯母了么?还想怎样,叫你们爹娘?仙儿是我爹娘一手拉扯大的。既然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怎么不养呢?丢给我爹?怎么会嘛,亲生爹娘铁定干不出这么断子绝孙的恶心事儿来。对不对?”   对,你们太忙,你们没空照顾仙儿,你们都是围着自己的事儿转的,呸,不就是想展现一下你们有多不得已么?我怎么就只看出来你们以自我为中心呢?   罢罢罢。你们就别谦虚了,你们明明是宇宙中心好不好?所有人都要跪舔你们好不好?   这下连乔氏的脸也沉了下来,毕竟被人隔空一耳光甩脸上的感觉并不怎么爽,她没接乌攸的话,恶狠狠地问仙儿:   “你是不打算认亲爹娘了是么?你瞧着这里富贵,瞧着这里比咱那个破败家显赫,你就不想认亲爹娘了是么?”   未等仙儿开腔,乌攸便凉凉地接过话来:   “瞧大伯母这话说的,搞得似乎您家破败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似的。当初大伯父那些风流往事。听说折进去不少银两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点儿背你就别怪社会,如果积德积福没积够,去庙里多烧两柱高香说不定比到这儿来嚼舌头根更有用呢。”   在抢话之余,乌攸眼看着门口被争执声吸引来的邻居越来越多,在感叹百福街爱看热闹的古老传统之余。她还是得想办法,给仙儿争取更多的同情分和话语权,其方式方法很简单。就是把楚吾曦夫妇往死里黑。   在百福街生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仙儿的真实身份的确是楚吾曦夫妇的女儿,但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忠孝节悌,可以,但是对于这样的一对贱人,还是离得远点儿比较好。   乌攸不担心邻居不会在关键时候帮他们一把,只是有点儿担心仙儿会被这对奇葩父母给气着。   但接下来,仙儿的一句话,便叫乌攸明确了仙儿的处世哲学:我爱你的时候。你打我骂我,我都忍了,我不爱你了。你再碰我试试。   仙儿用听起来几乎有点儿无奈的口气说:   “大伯,大伯母,你们说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有什么证据么?”   楚吾曦一下子脱口而出:   “我们都生了你,还要什么证据?”   仙儿用蛮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阿攸姐姐说,法治社会,一切都要用事实说话,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你女儿,那你就洗洗睡吧。   仙儿刚想说话,就看到外面围观的人群骚动了起来,分成了两拨,华禄拿着捕快的专用佩刀先钻了进来,而华福走在后头,两个人的中间,还夹了一个华服的小公子。   在小公子跨进门槛的时候,华禄亮起嗓子喊了一声:   “董……董……董知府的公子到此!”   乌攸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   而原本看到捕快、心里头发虚的楚吾曦和乔氏夫妇则是眼前一亮,其表情就像是看到了红军的老百姓一样,觉得终于有人能为他们说句公道话了。   知府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呢?   即使这位董小公子看上去也只有十二三岁,嫩得能掐出水来,可是说不准人家就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小青天呢,最好能劝得这位董小公子发句话,让他们能认回这个不听话的逆女,他们也不用把她接回家去,放在这里继续养着就好,只要等她嫁人后,能养着他们这两个老的,那就是最美不过的事儿了。   乌攸眼见着马上就能把这两个丧门星给轰走了,却突然来了个董知府的公子,她再看看楚吾曦他们看到董小公子时眼睛里灼灼闪耀的光,就猜到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节外生出的枝子,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乌攸正琢磨着,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门外时,发现林回今混杂在人群中,正得意地朝乌攸抛着媚眼,用口型和动作对那个董小公子指指戳戳。   乌攸看懂了他的意思后,眼前一阵发黑。   他冲自己得意地比划着的内容是:你看,我找来的,不错吧。   ……林回今,你真是我永远的猪队友。   ☆、第五十一节 公子,您真有眼光(二更)   如果不是在这种条件下,乌攸还是有心思多欣赏一下这位董小公子的美貌的,毕竟在古代碰上一个这么优质的气质帅哥的概率不高,可是,眼看着这一身胜雪白衣的董小公子在楚吾晓的安排下落了座,乌攸只觉得,这位董小公子看上去就是一副挺爱管闲事的样子。   别说乌攸会看相,你说一个好好的在街上闲逛的知府公子,被个医馆的小伙计一阵儿忽悠就被带来看热闹了,这可不就是爱管闲事么?   如果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自然好处理,楚吾曦一家再闹腾也不敢去告仙儿,毕竟仙儿还只是个孩子,况且他们自己的屁股也没擦干净,当年抛弃仙儿的事情,如果到了官府,当面锣对面鼓地讲出来的话,恐怕也落不了什么好儿。   可同理,楚吾晓他们也不好请衙门主持公道,因为从孝义上来讲,仙儿还的确是这对糟心夫妻的亲生女儿。   从这点上来说,他们两家暂时都没闹到要对簿公堂的地步。   但如果这个董小公子听了楚吾曦的一面之词的话,事情估计就有些难收场了。   他年龄还小,光看脸就知道,他有很大几率属于那种中二、正义感爆棚但又不怎么会结合实际、融会贯通的小书痴,什么事儿都照孔孟礼义上的来。   如果他一句话撂下来,比如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叫仙儿认回父母,乌攸一是担心楚吾曦拿着鸡毛当令箭,要求仙儿认回他们,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扇他的耳刮子。   但无论如何,这董小公子的话还是很具有公信力的,毕竟是知府的儿子,尽管乌攸在以前重生的漫漫长路上,见过王爷,见过皇上。这点儿阵仗还不放在心上,可也清楚,在平头百姓的心里,一个在官府里其实压根儿连个闲职都没挂上的小公子哥儿也就代表着官府,他的一句话,或许就等同于县官老爷的话。   说不定楚吾曦根本不需要把这件事闹到官府,董小公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他可是知府的公子呀,谁敢不卖他点儿面子?更何况是楚吾晓这种在人家地头上混的人……   乌攸脑海里乱糟糟地转着各种可能的后果,但当她注意到一个细节时。乌攸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董小公子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仙儿的身上,打那以后,他的余光就再没从仙儿身上挪开过。   ……公子,虽然这时候不大适合说这样的话。但不得不赞一句,您还真有眼光。   这仙儿的桃花来得可真是时候!   不过,这人会不会是个烂桃花?毕竟他的身份可是知府的公子,要是兴致一来,借着这件事,要和仙儿玩白娘子与许仙的报恩游戏,怎么办?   要是这位公子喜欢类似于“小娘子你看我帮了你你就从了我吧”的调调,怎么办?   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办?   事实上。乌攸想得多,不代表她的行动就慢。   在短暂的权衡和脑补之后,她决定,上!   不管怎么说,都得抢在楚吾曦之前开口。这样的话才能占到先机。   但是仙儿的反应速度也不逊于乌攸,从董小公子一进门,她的眼珠就开始转开了。   不论来的是什么神,她都不能再被这一家人给带回去了!   在楚吾曦摩拳擦掌准备提前告状的时候,仙儿劈手把桌上的一个茶碗抢了过来打碎在地,抓起一片碎片,就要朝自己的喉咙抹去!   乌攸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在电光火石间,二人的眼神一相碰,就达成了一致。   仙儿:姐,帮我。   乌攸:放心,咱们一块儿来,黑不死丫的。   那董小公子看到这副场景,也愣了神,不过他没有咋咋呼呼的,还是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地,稍稍把身子前倾,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外面围了不少人,只是想来看上一看。这姑娘可有什么冤情要诉?”   很好,虽然董小公子表示得很清楚,他只是来风骚地打个酱油的,但是,至少他先问的是仙儿,仙儿也算是先掌握了话语权。   在知道自己占据了主动地位后,仙儿往乌攸怀里一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攸姐姐,我真的不想活了。他们不是明明都把我过继给叔父了么?从小就把我丢掉,差点儿把我冻死,还不给我东西吃,没有叔母我早就饿死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讨还我呢?”   仙儿这话看似是对乌攸哭诉,其实句句都是说给那坐在那儿的董小公子听的。   乌攸应景地把仙儿抱在怀里,眼圈也憋红了,冲目瞪口呆的楚吾曦夫妇,也是冲董小公子说的:   “没事儿,没事儿,仙儿不哭,也不要再这么干了,听到没有?大伯家打量我家的客栈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你还不知道么?咱们还是让吧,以前就是一直让,我阿爹……不,咱们阿爹,每个月挣多少都给他们一大半,他们还是不愿意,还想要客栈……如果咱们想图个阖家欢乐,大不了我把我那一半客栈让出去给他们好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你接回去呀,他们那样对你……”   仙儿含泪如小鹿一般的大眼睛真称得上是楚楚动人:   “阿攸姐姐,你别这么说,别为了我……我就是贱命一条,走哪儿都没人要……”   乌攸把仙儿抱得更紧了些:   “不许你这样讲!他们说你是女儿身,说你是烂命,你就是了?我跟你说,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是我妹妹,一辈子都是,永远都是!他们没了进项,想要拿你这个早就被他们过继了的女儿入股?他们做梦!凭什么呀?他们险些杀了你,现在又想靠你来养,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么?”   乌攸演的要比仙儿真实得多,她话中的逻辑完全是前后颠倒,但这样更符合一个普通小姑娘的心智,她的眼泪起初包在眼眶里一个劲儿地打转。越说越发狠,小脸气得鼓鼓的,但眼泪却偏偏在这时涌了出来,乌攸的情绪感染了仙儿,她也嚎啕大哭起来。   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抱在一起眼泪哗哗的,那场面,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门外有两个泪点儿低的围观群众已经去摸手帕擦眼泪去了。   楚吾曦在两个人二重奏的哭声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完了。这话全叫她们俩一唱一和地给说了。   他张了张口。刚叫出来一句“董青天你听我说”。就被一干群众开了群嘲:   “你闭嘴!”   “真是狠心呐,兄弟两个,都是同一个娘生的,这心肠却是一红一黑!”   “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人家小姑娘难道还会冤枉你?这么些年。你当我们这些一条街上的邻居还不知道你的破事?”   百福街的群众浪潮、人海战术,真的是百试不爽的利器,只是乌攸还是略有不满,今天的围观群众都这么文艺,骂得一点儿都不爽快。   看着在人群里装三好学生的林回今,乌攸只想冲他比个大大的中指。   你给我把麻烦招惹来了,还给我装什么装?你哪怕说一句“像我们这种围观群众都想用电熨斗菊爆你”,给群众们壮一壮声势也好啊,你往这儿一杵。当人桩子,顶个鬼用?   楚吾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董小公子,他还抱着一线希望,认为这个小公子或许是个颇重孝道的人,有可能还能帮他说两句公道话。   但是。这董小公子一开口,不仅叫楚吾曦失去了希望,还叫一边流泪一边默默慨叹火力不足的乌攸差点儿被噎死。   这小公子摇着扇子,特淡定地来了一句:   “嗯,我听懂了。狗食断顿了,狗也急了。”   乌攸一听,嗯?这小公子的嘴皮子倒挺利索的,而且,似乎有点儿冷面毒舌腹黑男的迹象,不知道这是他本身的属性呢,还是花痴的后遗症。   楚吾曦一听这话头不对劲,马上说:   “董青天,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家是有苦衷的……”   如果让他第一个先告状的话,他的思路还有可能保持畅通,可是现在他已经慌掉了,所说的话自然是漏洞百出,到后来,他面对着董小公子的嘲讽脸,也渐渐地说不出话来了。   乌攸看着董小公子,突然觉得他的那张嘲讽脸倒和仙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一直盯着楚吾曦,到他说不出话来,才转向了从刚才起就站在一边恭恭敬敬的楚吾晓,问:   “你是什么人?”   这些年,楚吾晓的心理素质也早就被磨练了出来,对于董小公子的问题,一一据实以答。   这三方都表过态后,再结合着门外邻居对楚吾曦的鄙视脸,董小公子大致也明确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接下来,乌攸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这位董小公子,不是因为花痴才毒舌的,更不是只知道毒舌,相比于他的毒舌,他的腹黑属性更加明显。   他听完楚吾晓的陈述后,来了句“嗯,我大概明白了”,便扭回头去,对华福华禄两兄弟抱怨说:   “就说你们穿便服跟我出来啊,这下好了,没办法揍人解气了。”   说着,他又转了回来,用扇子打了打自己的手心,咧开嘴笑了笑,对着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的楚吾曦说:   “喂,我说你们这一家子真有那么惨吗?吃不上饭,住不起房,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起了?”   楚吾曦和乔氏如受惊的兔子一样,交换了一下眼神,很不想回话,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楚吾曦只得战战兢兢地说:   “是……是,但那是因为……”   董小公子用扇子柄支着自己的侧脸,笑得无比阴险:   “需要我让你们变得更惨么?”   ☆、第五十二节 抓抓小手(三更)   董小公子,全名董少扬,今年13岁,董知府的庶子,母亲早亡。董知府只得这一个庶子,还算是疼爱有加,而他天资聪颖,但是个性古怪,满嘴奇谈怪论,简单来说,他不是很崇尚儒家的那套仁啊爱的,他更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这套江湖人套路。   因为他这种叛逆而调皮的思想,曾被父亲忍痛棍棒教育多次,却仍不受教,其父无奈,觉得他将来怕是不会再有大出息了,一声叹息后,只好把他当个纨绔公子哥儿养着,没想到他悄没声儿地就跑去考了个秀才,证明了老子虽然思想有问题,不是那么正统,但是我还是知道正统人最喜欢什么调调,我还是很会伪装的,考功名,小case。   看到他小小年纪就有所成,董知府也无语了。   得得得,他既然有这个能耐,那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别给你老子在外头惹祸,你爱怎么搞怎么搞。   在楚吾曦带着乔氏冲出重围落荒而逃之后,过了许久,乌攸才把这位董小公子的资料收集齐全。   乌攸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了,这是一枚多么不羁的骚年啊,自己当初怎么会认为他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二货少年呢?   ……不过肯定是个爱管闲事的中二少年没跑。   乌攸清晰地记得他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打击楚吾曦的样子:   “这位叔叔,这贪得无厌不是您的错,毕竟人之初他不一定性本善,天生带来的没办法,可是这不要脸就是您不对了吧?”   “您真有那么凄惨吗?我看您的手脚都好好的呢。”   “如果真那么惨的话,我想,我能帮你的最好方法就是帮您卖身葬自己了。”   “对了,我可以帮你一把,现在就可以把你打到卧床不起的程度,你也别谢我。我路过的,应该做的。”   门外的众人听得兴奋不已,他们哪里听过这类富贵公子骂人,还骂得这么过瘾,尤其听到要揍楚吾曦的时候,群众的呼声那叫一个一浪三叠,早就被唬得面无人色的楚吾曦腿都软了,连乔氏都不管了,撒开腿,拨开人群就往外狂奔。   乔氏反应太慢。被炮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董小公子显然没什么心思去对付一个女人,随便一挥手,把扇子甩开了,而乔氏看他手一动。心里头一咯噔,也撒开腿子跑了,而且是真正的“泪奔而去”,边跑边嚎,好像后头有狗在撵她一样。   群众欢呼一声,好戏看过瘾了,该散的便都散去了,而楚吾晓也长舒了一口气,对董少扬表示了谢意。   对此。董少扬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   “没事儿,我最喜欢痛打落水狗了。”   这话一出口,董少扬细想了想,似乎不大尊重。至少他对客栈这家人的观感还是蛮好的,所以他立刻纠正了自己的话:   “不好意思,是在下莽撞了,不该信口妄言,刚才的轻狂之举,还请掌柜的不要见怪。”   他个性古怪,不代表他是个睥睨众生,自以为就老子聪明老子天下第一,他虽然臭屁,可是基本的伦理道德观还是存在的。   楚吾晓微微笑着,觉得这位小公子还挺有意思的。   眼瞧着快到了用中饭的时候,董少扬索性就在龙门客栈里吃了顿饭,楚吾晓作陪,而擦干了眼泪的仙儿和乌攸差不多也该谢幕了,但是乌攸无意间听到了董少扬的一句顺风飘过来的话:   “楚老板,您的女儿真都是极美的妙人。在下说这话或许有些轻慢,但是也算是肺腑之言,还请楚老板别责怪在下多言。”   对此,乌攸认定,这货是心思活络了,绝对是对仙儿第一印象不错,才兽血沸腾地去打压楚吾曦,要不然他莫名其妙地提楚吾晓女儿漂亮干什么?这敢说不是动了点儿小心思?   当然,乌攸自动忽略了自己。   在她看来,董少扬夸自己,就等同于到人家家做客,夸人家家里装修漂亮时,夸了客厅,当然也得夸夸厕所吧。都是顺带的事儿。   眯眯眼,秃鼻梁和斑点脸,和美女有一分钱关系吗?   回到后院后,乌攸和仙儿吃完了中饭后,在房里聊起了姐妹间的私房话。   说起今天发生的闹剧时,乌攸很是阴险地问仙儿:   “仙儿,今天若是没有那个董小公子,怕是很难能把他们赶走呢。”   仙儿点了点头,说:   “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官府听到响动来人了呢,万一真的要把我送回去,我就一脖子吊死算了。”   乌攸表示,仙儿,你放心,今天这件事发生过后,楚吾曦他们一家子已经明确了你的态度了。   你现在是我家从大伯家过继来的孩子,没人敢再欺负你。   以后,如果那家子极品要是再敢冲你嚷嚷“你踏码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嚷嚷回去“你踏码也别逼我!逼急了我也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的后面站着我、站着我爹,站着阿岳,还站着一整个客栈。   现在,他们这一支分家出来的后妈养的孩子,终于算是扬眉吐气了,楚吾曦别想再从他们这儿不劳而获榨出油水来喂饱自己,自食其力去吧您呐。   而胡氏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不得不依赖于楚吾晓。   现在他们还有力气蹦跶,叫唤两句“你们肿么能酱紫无理取闹,你们肿么能酱紫不孝,你们肿么能酱紫不讲情面”, 顺便强调一下自己是拥有一腔傲骨的男人,我穷但是你不能说我穷,我可以看不起你但你绝对不能看不起我云云。   但等几年后,他们就肯定老实了。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楚吾晓现在捏着的可是经济的主动脉,多年的奴隶翻身做主人,苦媳妇终于熬成婆了,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在抒发感慨之余,乌攸还是没有忘记问仙儿关于董少扬的事情。但她问得很有技巧,只是状似无意地提一句“今天人家董小公子很仗义”,她还是挺担心仙儿对于这个半路挺身而出、出言帮忙的小子情根深种,而人家却只是一时看热了眼,对仙儿压根没走心,那样的话,对仙儿就又是一种伤害了。   而仙儿的回答,叫乌攸放下了心来:   “嗯,他是个好人,虽然嘴挺狠的。但是个很好的人。我那个时候光顾着哭了。都没来得及看他的脸。连声谢谢都没说,阿攸姐姐,这样是不是很不礼貌啊。”   乌攸刚想说话,就听外头传来了几声乌鸦叫。   她顿了顿。才朝向仙儿,说:   “不要胡思乱想了,中午了,好好睡一觉,下午起来我们一起看书,好不好?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可不漂亮了。”   说到底,仙儿还是个小孩子。上午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她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乌攸哄了她两句,她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乌攸看她完全睡着了。才悄悄地走到后门,刚拉开门栓,林回今就一头栽了进来。   看到他栽在地上,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的样子,乌攸就轻踹了他一脚,小声抱怨说:   “你靠着我家门做什么?邻居看到了怎么办?”   林回今拍着自己身上的灰,轻松无比地答道:   “我就是你邻居呀,再说了,我来找你当然是有正当理由的,喏,你的药。”   看着林回今手里头提着的药,乌攸的小脸沉了下去:   “这正当理由好晦气。”   林回今却不觉得这很晦气,把药包往旁边一放,特兴奋地摆出了一脸邀功相:   “怎么样?上午很爽吧?”   太好了,林回今,你不提我都忘了。   乌攸果断地一手拎起了林回今的耳朵,林回今被拧得龇牙咧嘴的,还自觉地捂着自己的嘴,降低了音调小声说:   “疼疼疼……放手啊,我又做错什么了?”   乌攸把他的耳朵拧了个圈儿,说:   “你下次临时冒出来什么主意的时候,能不能多想想利害关系?万一那个董少扬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呢?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你,你……”   看乌攸作势又要拧,林回今一下子软了,嬉皮笑脸地试图蒙混过关:   “我本来只是想把华福和华禄拉过来壮壮声势的,其实我压根没瞅见他们身边那个姓董的,后来他们叫董公子的时候,我还有点儿犹豫,可是我听见董公子说,去,一块儿去,我倒想看看什么妖孽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出来招摇过市。我就觉得,这个人很有前途,叫过来肯定能帮上忙的。”   听完林回今充满兴奋的讲述,乌攸才知道,这同属性的人也会有相互吸引的磁场,就比如说林回今这般嘴欠的人,也是会吸引同样嘴欠的人的。   乌攸准备放开拧着他耳朵的手了,而林回今也正想把乌攸的手从自己可怜的耳朵上拽下来,这么一来,林回今随手一抓,正好把乌攸意欲拿下去的小手抓到了手心里。   这一抓,林回今的心跳顿时飚上了一百八。   对此,乌攸表示觉得很神奇,一个如此花痴的人,居然还能纯情到这地步么?只是抓抓小手,反应就这么强烈?   乌攸正在琢磨这件事情,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的惊呼:   “啊!”   不用回头,乌攸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便宜老弟。   林回今回过神来后,立马放开了抓住乌攸的手,小心地对站在乌攸身后、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阿岳解释说:   “我在给你姐姐……把脉呢。”   阿岳愣了片刻,用很认真的口气,以及很不真诚的眼神,说:   “放心,姐姐,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放下这句话后,阿岳很乖地转头就跑,还不忘摸摸自己的小脸,心想,自己真是一个懂事又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嗯……等阿爹午觉睡醒了,自己再去告诉他吧。   ☆、第五十三节 女大十八变?   乌攸就该想到,阿岳和林回今混了这么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回今的猥琐劲儿当然也或多或少地沾染到了阿岳的身上,可怜阿岳这么一颗纯净得如同天池一般的小心灵,被林回今这一口大染缸活生生给糟践了。   乌攸下午被楚吾晓叫到了房间里,楚吾晓先是东拉西扯了一大堆,铺垫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委婉地提起了一句:   “阿攸,你觉得咱们隔壁医馆的林回今怎么样?”   乌攸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继而在心里头发出了一声哀嚎:   林回今你特么给我等着,你看看你把我弟弟都给带成什么样儿了?   但在乌攸腹诽林回今的时候,她忽略了一件事:   自己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和林回今称得上南淫北贼,风骚无双,自己的弟弟浸淫在自己和林回今所在的环境中,可以说是在迈出成长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歪了,而且她自己和阿岳呆在一起的时间要比林回今和阿岳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得多,要说对阿岳这株小苗儿施加污染,乌攸也得负起很大一部分责任。   虽然在心底里把林回今骂得狗血淋头,可是她在面上还是得装着乖乖女:   “阿爹问这个做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乌攸已经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了。   而楚吾晓果然也没有辜负乌攸的预感。   他避而不谈乌攸提出的问题,转而自言自语着引出了下一个话题:   “阿攸,你过了年就十二岁了吧?”   擦!!!   我就知道!!!   接下来绝壁是“哎呀是大孩子啦可以嫁人啦哦呵呵呵呵”的剧情!!!   你信不信!!!   在楚吾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乌攸的内心就已经变成了跑马场,一堆欢快的马儿从她心上轰隆隆地碾过去,弄得她很想抓狂。   先提林回今,又问年龄,这意思已经妥妥儿的了好么!   三年过去了,乌攸和林回今,说实话。还是处在暧昧期,或者说,更像是哥们儿。   尽管很羞耻,但乌攸知道,自己绝对是对林回今有想法的,而林回今也肯定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很纯洁的朋友,可关键是,这层窗户纸,谁都不想去捅破。   但听楚吾晓的意思,是要在二人捅破窗户纸之前。就想要林回今捅破点儿别的什么东西?   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么猥琐的思想。乌攸立马低头忏悔外加狂背毛选语录。好净化一下自己污浊的心灵,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就含上了泪:   “阿爹是不想要阿攸陪在你身边了么?”   楚吾晓闻言,笑得有些苦涩。坐得离乌攸更近了些,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   “阿爹当然是舍不得的了,但如果你喜欢的话,阿爹不舍得也得舍得呀。说老实话,前些年刘大夫就来提过亲,阿爹只是当时没有立即答允罢了。”   乌攸刚听到“刘大夫提亲”这个关键词后,就差点儿受到严重的内伤吐出一口血来,等楚吾晓把时间地点人物都交代清楚后。乌攸就更是彻底无力了。   她还以为当年那件事刘大夫还厚道了一把呢,搞了半天,这货果然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一想到刘大夫吊儿郎当的样子,乌攸就很想问他,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看着乌攸发呆的样子。楚吾晓还以为她又有了什么心事。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时不时就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想起小时候丑萌丑萌的女儿,楚吾晓舒心地笑了出来,摸了一下她的小脸儿,说:   “阿攸,想想的话,阿爹还能想到你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你……”   接下来,楚吾晓便用无比温情的语调,把乌攸小时候的容貌黑了个彻彻底底。   什么秃鼻梁,什么小斑点,什么肉墩墩,什么黑魆魆,真是什么戳人肺管子说什么,弄得乌攸很是郁闷,关键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乌攸就算是想反驳,也对这样的脉脉温情无力抵抗,最后,在楚吾晓回顾完毕后,她只能弱弱地问出了一句话:   “爹,你是我亲爹么?”   楚吾晓宠溺地刮了刮乌攸的鼻尖,说: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那样的了呀,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句话爹以前还不信,看到你之后才是真相信了……”   接下来,楚吾晓继续用无比温情的语调,开始苏乌攸现在的外貌。   刚开始乌攸还觉得楚吾晓是在开玩笑,以为楚吾晓其实本来是想叫仙儿来谈人生的,结果不小心叫到了自己。   乌攸这些年的日子过得着实很苦,连镜子都不敢多照,生怕被自我催眠,相信镜子里的那个小美女是自己,但是,看到楚吾晓信誓旦旦的模样,乌攸不由地渐渐对自己的人生观产生了怀疑:   爹,你认真的么?   等到楚吾晓好不容易抒发完了所谓女大十八变的感慨,并表示把这么个宝贝女儿送去给林回今似乎有点儿小可惜时,乌攸终于有点儿憋不住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等会儿,这鼻子的型号好像跟以前摸起来的型号不大一样啊。   还有眼睛,似乎也消了点儿肿,似乎没有过去那么细小如同两条眉毛了。   乌攸以前洗脸的时候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细节,因为她早就对自己的外貌认命了,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得了,而楚吾晓以前又从来没有这么掏心窝子地跟她说这些话,乌攸还真是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脸居然在无形中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楚吾晓看着乌攸一脸抽筋表情地摸着自己的小脸蛋,还以为她在卖萌,笑着拉过她的手,问:   “阿攸,你娘去的早,本来这话也该是你娘来问你的,现在就让爹来问吧。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那个林回今……嗯?”   乌攸现在还沉浸在“卧槽老娘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的震惊中,所以对于楚吾晓的问题并没怎么认真听,愣愣地“啊”了一声。   楚吾晓还以为乌攸是在害羞。笑得更灿烂了:   “没事儿,我知道阿爹这么突然问你,你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女孩子家家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喜欢,阿爹去帮你办这件事。”   乌攸这么些年在重生圈子里打滚,早就把脸皮磨得跟城墙拐弯一样厚实了,要说害羞,这个还真没有。要让她现在马上跑去把林回今压在墙上,告诉他老娘看上你了。你就从了老娘吧。乌攸也是干得出来的。   她之所以没那么做。只是有点儿不甘心而已,说得牙酸一点儿,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想让林回今采取主动权。自己说出自己的心意,要不然的话,搞得好像是自己这个死老太婆要啃小鲜肉似的。   说得更牙酸一点儿,这特么就叫女性的矜持。   虽然自己很不像是个女人,但好歹得做点儿正常女孩子做的事情吧,什么都主动,难不成那个那个的时候,自己也得在上位?要是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倒不如回去做个变性手术。然后自攻自受算了。   怀揣着一肚子的猥琐念头,乌攸从楚吾晓的房间里钻了出来,望着外头的大太阳,琢磨着,自己是先去洗个冷水澡呢。先去收拾阿岳这个小告密的一顿呢,还是去喝杯茶降降火呢?   ……还是先去确认一下自己的外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去问田账房或是侯大?算了,突然这么问他们,搞得自己跟个玛丽苏少女似的。哪怕自己真的变漂亮,就这么问出来,也有点儿不大合适。   想象一下吧,你正干着活儿呢,突然有个女孩冒出来对你说,你看我漂亮么。   ……不行,太恶心了。乌攸自认脸皮厚,但绝对不认为自己是一枚奇行种。   同理,仙儿、阿岳也不行。   她得找一个知道自己以前长啥样,而且审美能力还算可以的家伙来认认。   ……所以,除了林回今,还有别人吗?   乌攸从后门摸了出去,打算悄没声地去找林回今,没想到一出后门,就看到林回今蹲在地上,手把手地教阿岳玩儿火石。   乌攸上去就把火石没收了,地上正蹲着的林回今和阿岳都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乌攸,好像是玩火被老妈当场抓了包的小孩子。   阿岳跟我楚楚可怜,我可以理解,关键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林回今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嫩啊你!   阿岳看着乌攸的表情,就猜到她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告密了的事情,转身想跑,却被提前察觉到了他的动向的乌攸一把揪住了。   眼见着自己逃不掉了,阿岳索性不跑了,顺势抱住乌攸的胳膊,闪着一双星星眼,奶声奶气地开始无耻地撒娇:   “姐姐,好姐姐,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姐姐,我也是为你好呢~”   “姐姐,我想要林哥哥做我的姐夫嘛~”   这前两句话还正常,最后一句话是个什么情况???   乌攸看着林回今那张羞涩地涨红了的小脸,真是有种抓着他的衣领前后摇晃的冲动:   说啊,你给我弟弟吃了什么*药了?教他去告状教他去玩火,你个死孩子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出于一种恶趣味的报复心理,乌攸磨了磨牙,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岳的头顶,说:   “阿爹叫我去,说的不是和林哥哥的事儿,是和何天钦哥哥的事情呢。”   ☆、第五十四节 表白变调;戏   堂而皇之地撒了个弥天大谎后,林回今的脸蹭地一下就垮了下去,而阿岳也无法适应这样的神展开,但他显然是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周遭气场的变化,放开乌攸的手后,说声“姐姐我去找仙儿姐姐玩儿”,便风紧扯呼了。   阿岳一走,林回今就埋着头,把地上的一堆废纸收拾了起来,抱着就要往医馆里头走。   乌攸见他不对劲,马上试图澄清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   “喂,我随口瞎说的,你信啊?”   林回今听了这话,才闷闷地绕了回来,一边身子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说:   “真的吗?”   乌攸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地想起了,在上一个重生任务里,他为了给自己解围,冒着生命危险化出了自己的本体,去把安荣禹找了来,那个时候,灵力几近耗尽的他也是这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懒懒地靠在墙上。   说实话,细算起来,乌攸和林回今的感情,绝壁不属于那种“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的轰轰烈烈闹腾无比,现在乌攸能想起来的他们最浪漫的画面,也就是坐在房顶上点评时事、窝在屋子里嗑瓜子打扑克、为了一副牌的胜负争得要离家出走,或者是一个人在煎药一个人在喝药,乌攸不肯喝药的时候林回今就在一边耍宝……   全都是鸡零狗碎的小事儿,但乌攸细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头还有点儿暖洋洋的。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刚才自己说出的那句谎话过分了,就略微软了软,说:   “真的,何天钦那个渣渣光身子在后头追我,我回一次头算我流氓。”   林回今却还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倚在墙上,打量乌攸:   “他是男的。光着身子追你,有看头么?而且对这种跟踪狂你不打还跑?这是你的做人风格么?”   一看到他受害者的嘴脸,乌攸表示,你当我傻,看不出来你在这儿给我卖萌呢?   她二话不说,上去就拎林回今的耳朵:   “我做人风格怎么了?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嗯?”   林回今一脸委屈地抱怨说:   “本来就是么,你看你对我都这么凶……”   林回今一卖萌,乌攸就想揍他,这已经是常规格式了。   在吃了一记暴栗后,林回今摸着脑袋。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样子:   “找我干什么?”   乌攸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了主题:   “看看我。我的脸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乌攸这话一出口,林回今就有点儿无奈了:   “姐姐,你终于发现了?我以前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信我啊。你的确变漂亮了。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就是想叫我夸你漂亮,所以老问我……”   林回今这句找死的话再次换来了乌攸的一记猛拧。   林回今捂着被拧痛的地方,小声地哼唧了一声:   “这是一段多么虐心还虐身的感情啊……”   乌攸可没心思听林回今在这儿伤春悲秋,她还得确定一下自己的外貌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可喜的变化:   “你形容一下,我到底长什么样?”   林回今揉着被拧痛的地方,答道:   “你拿面镜子来照照嘛。”   乌攸刚想翻个白眼,问一下林回今是不是傻,他不是明明知道镜子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么,就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老大给自己配备的技能。难道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外貌水准会发生质的飞跃?   ……这貌似是个很给力的外挂啊……   但这个外挂实在是太过给力,叫乌攸都有点儿怀疑,这还是温老大的风格么?   按照他一贯的尿性,乌攸以为。他只能叫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风华正茂一朵花的样子,现实还是凄凄惨惨一坨渣。   难道是他终于发现他自己的那些不靠谱设定有多坑爹,所以改邪归正了?   看乌攸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林回今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真的啦,我还记得你在镜子里长什么样子,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个时候镜子里映出来的脸差不多。”   听林回今信誓旦旦,乌攸这下可是终于放心了。   她在医馆的门槛上坐下,伸了个懒腰,开心地说:   “要不是不知道温老大年龄有多大,他又是那么个不靠谱的货,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好的,这句话一出口,再次叫林回今黑了脸。   但是只顾着思考温老大是吃了什么药才叫他对自己这么好的乌攸,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林回今周身萦绕着的低气压,还在这种非常时刻,无意中狠狠地插了林回今两肋双刀:   “喂,你说他是不是想泡我所以才给我分配了这种技能的?”   说着,乌攸顺手把林回今原先摆在门边上的一碗瓜子给拿了过来,抓了一小把,嗑了起来。   林回今也在门槛上坐下,愤愤地把自己的瓜子碗拿了回来,抱在怀里。   乌攸斜睨了他一眼,还没等她想明白林回今再一次成功地吃醋了之后,他就满怀忧愤地来了一句:   “他有什么好的?穿得金闪闪跟个萤火虫似的,一看就是土豪的恶趣味。”   每次碰到林回今炸毛的时候,只要有条件,乌攸都会惨无人道地调戏他一番,这回也不例外。   她剥着手里头的瓜子,说:   “你也穿一个土豪金叫我看看啊。”   林回今抓了一把瓜子,边剥着边继续愤愤不平:   “我活着的时候,家里也是很有钱的……”   乌攸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假面:   “对啊,你家有钱。可是,你别忘了你跟我说过,你觉得咖啡的味道像是刷锅水和洗脚水的综合;你曾经在去西餐厅的时候,用内裤扎着衬衫、把海绵宝宝的内裤边儿都给露出来了;你最喜欢穿着拖鞋去门口买三块钱五块的臭豆腐,还喜欢多加辣酱。你就承认了吧,你骨子里根本没有贵族的风范,我可没见过哪个贵族像你这么m。”   林回今在被如此侮辱了一番。当然要急于证明自己的男子风范,乌攸也没说些别的,默默地起了身,默默地去了街对面正在装修着的客栈分店,默默地从门口捡起了一块大杀器——板砖,默默地走了回来,把板砖放到了林回今的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别光说不做,来。给姐姐玩一个空手劈板砖。”   林回今闭上了嘴。继续默默地剥瓜子。憋了好久,才憋出来了一句极其无力的反击:   “男子气概不是靠这个证明的。”   乌攸不理他,重新坐下来,想去再抓一把瓜子吃。结果林回今护着怀里的碗,不让她拿,还很无耻地说:   “你不是说温老大好么?那你去管他要瓜子吃去。”   乌攸二话没说,抄起板砖冲他晃了晃,表示你丫再跟我装蜡笔小新我就拿这玩意儿给你一记毁灭性打击,林回今立刻怂包了,乖乖地连瓜子带碗都交了出来。   看他还算是上道,乌攸摸了摸他的脑袋,抓了一把瓜子。继续嗑了起来。   远远地看去,这俩人的气场就完全不同,如果拿葫芦娃里的人物来打比方的话,一个就像是蛇精一样的女王大人,一个就是窝在女王大人身边、手里拿个叉。时时刻刻都在被女王大人欺压的蛤蟆精。   但就是这两个气场完全不相同的人,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契合感,分着一碗瓜子,在下午渐渐不那么灼人的阳光下,懒洋洋地坐在门口,无所事事地看着外头零散的人,零散的人偶尔也会看看他们,不过在百福街人的心目里,林回今和乌攸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只要他们不要做出当街搂搂抱抱互啃的事情,大家都会很有默契地装作没看到。   在这样的氛围下,乌攸有点儿昏昏欲睡了,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回今,决定趁着风和日丽,自己心情也不错,借机把该挑明的事儿给挑明了。   反正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里呆上多久,这阿攸到现在还没有心愿满足的迹象,自己搞不好还真得在这里嫁人生子,与其嫁给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倒不如……   乌攸转过脸去,想看看林回今,却发现林回今正慌乱地掩藏着自己看向她的视线,目视前方做三好学生状。   乌攸的嘴角朝上扬起,开口说:   “喂。”   “嗯?”   “瓜子呢?”   “没了。要我回去拿么?”   “不用了。”   “呃……那……”   “那什么那,陪我在这儿坐着吧。”   林回今乖乖地“哦”了一声,托着腮帮子继续看外头人来人往的人群。   乌攸无奈地瞅了一眼林回今,在心里头默默地想,在恋爱这方面,林回今真的是个纯雏儿啊。   没办法,雏儿不主动,那还是老丝瓜先上吧。   她很大气地想要直接把手搭在林回今正放在门边的手上,结果,林回今正巧觉得干坐着没啥意思,便把一条腿跨向了门槛里头,想要回去拿点儿瓜子。   两个人这一错位,乌攸的手,就好死不死地放在了……林回今的某个少儿不宜的位置。   两个人都这么全身僵直地坐了大概五秒钟,直到乌攸感受到了手底下某种更加少儿不宜的骚动,她才很淡定……装作很淡定地,把手给拿了回来,并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心里头却已经抽了自己二百个耳刮子。   叫你手贱!叫你手贱!叫你手贱!   而林回今现在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一副彻底死机状,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缓不回来了。   乌攸还想继续装作若无其事,装作这是一场美丽的意外,但是,一种突然的强烈的被窥视感,让她的后背一下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抬起眼来一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何天钦正站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她,而且显然是看到了刚才少儿不宜的一幕。   乌攸现在心里头到处都是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除此之外便是单句循环的四个大字:   叫你手贱!!!   ☆、第五十五节 再次被绑架   ps:   今日再次三更~这是第一更~   所幸何天钦只是站了一会儿,就像是受到重大刺激一般转身跑走了,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围观者,不然的话,乌攸就只能剁手以证清白了。   在好不容易才把心态调整好之后,乌攸转过头去,发现林回今的脸已经憋成了茄子色,全身僵直地抓着门槛,一副痛苦得欲生欲死的样子,她竭尽全力地用见过很多世面的口气,说:   “干嘛啊你,跟个雏儿似的。”   可林回今的眼睛里都快含泪了,默默地来了一句:   “我真的是雏……”   看着林回今可怜兮兮的样子,乌攸很想告诉他,这真的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你千万别想太多,我压力很大的。   其实乌攸也委屈得很,想想看,她本来只是想示一下好,纯洁地抓抓小手罢了,谁知道两个人能阴差阳错地把这件事弄成了女流氓调戏纯良小伙的戏码啊?   这难道就是老天对于我这个逗比的情谊?一定要让我的求爱之路上加上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乌攸盯着自己的手,心里很是悲戚地如是想着。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林回今千万别说出“你要对我负责”之类的话,否则她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抽出裤腰带来活活把他勒死,然后自己再上吊自杀。   到时候,事务所里记载他们两个人的死因的时候,她自己估计是“死于羞愤”,而林回今,八成是“死于话多”。   而林回今还是挺惜命的,没说出这样的话,他默默地把另一条腿也迈进了门槛里,语气忧愤地说:   “我去拿瓜子。”   在经历了这件事后,乌攸再没有心思说出“我们在一起吧”这样的话来了,要不然的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像“你既然这样的便宜都被老娘占了那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有种隐隐的逼良为x的感觉。   好吧,今天不玩儿告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本来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成,乌攸已经够郁闷的了,可是等她离开医馆,又被仙儿拉着说想去买点儿衣料做衣服,顺便去买点儿小玩意儿。   当然,这事儿也不值得乌攸郁闷,值得郁闷的是。仙儿去的第一站。就是何天钦家里的脂粉铺。   为了避免在里头碰到何天钦。乌攸表示,仙儿,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你也知道我和何家的那点儿事儿blabla……   仙儿也表示理解:我知道,是定亲没订成那档子事儿是吧,木事,你等着我哈。   乌攸总不能告诉仙儿,我是因为觉得太羞耻了,没脸去见看到了自己手误全过程的何天钦,所以只能勉强打了个哈哈。   仙儿进去挑东西,乌攸就在外头等着,但没过两分钟。乌攸就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当何天钦从一条窄巷里钻出来,并迎面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乌攸还悲伤地想。这真是命运,神奇而又无常的命运。   她还以为他早就回家去了呢。   何天钦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问:   “你在这儿做什么?”   乌攸虽然很想装作不认识他,但他既然没有提到刚才发生的囧事,她也得维持着这份表面上的友好和基础的礼貌,她可不想叫别人以为她的思想品德是扫地阿姨教的:   “我在等仙儿,仙儿在里头挑脂粉呢。”   何天钦“哦”了一声,说:   “那你怎么不进去?”   乌攸总不能说我是怕碰见你,只好很虚伪地答道:   “我长这么丑还需要脂粉啊?”   何天钦笑了笑:   “别开玩笑了,你可真的是变得很漂亮了。这样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这口气怎么那么像狼外婆呢?   乌攸狐疑地看着他,问:   “什么东西啊?”   何天钦看着乌攸的表情,微笑了起来:   “你可别想多了,是我特意挑选的一身衣料和很适合你的上等脂粉,本来想过两天给你送去的,现在正好碰上了,就顺道给你吧。”   对于这个阿攸上辈子的老公,乌攸一直秉持着远离的原则,可是这一世,他暂时没有展示出什么奇葩倾向,顶多算是一个默默地做着爱的奉献的备胎。   说实在的,乌攸本身也没有多么地讨厌他。   她也能为何天钦上一辈子之所以那样对待阿攸找到理由,毕竟谁也不会愿意自己过得好好的,突然莫名天降一个老婆,不仅是天降一个老婆,还是一个丑老婆,不仅是一个丑老婆,还背负着害弟的恶名,你说他能痛快得了么?   虽然他后来虐阿攸,是不太地道,但乌攸也还是能明白他的心情的。   看到他诚恳的眼睛,乌攸不由地稍微软了软。   做不了夫妻,就做朋友呗。   再说句实话,反正都是邻居,干嘛非得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老爹和何子健还是交情不错的,要是自己毫无理由地厌恶何天钦,闹得太僵,倒影响两家的关系。毕竟多条人脉多条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何家的时候了呢?   所以,乌攸就乖乖地跟何天钦钻进了一条通往他家后院的窄巷子,据何天钦说,这是他怕有人看到乌攸和他在一起,对乌攸的名节什么的有所损害。   乌攸起初还很天真地想,他还是很体贴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就叫她天真不起来了。   在窄巷子里,两人本来一前一后走得好好的,何天钦突然调转回头,还没等乌攸问他怎么了,他就面露凶色,狠狠地把乌攸朝旁边的墙上一推,上手便捂住了乌攸的嘴,接下来一记膝顶顶上了乌攸的胃部。   乌攸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整个人都瘫软了,叫都叫不出声来,只有心里在反复地转着一个念头,大爷的,这何天钦真特么是个老手,这动作娴熟得一气呵成,也不知道他曾经在这个巷子里放倒了多少个像自己一样纯洁的姑娘。   何天钦一手捂着瘫软的乌攸的嘴,一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巷子里的一扇灰色的门,把乌攸拖了进去。   在门关上的时候,乌攸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悲怆地想着:   这个世界的气场果然和自己是犯冲的,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在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地完成这场莫名其妙的绑架后,何天钦反过身来,骑坐在乌攸的身上,把一件单衫从她身上扒了下来,残忍地只给她留了个肚兜,并把单衫撕成了条状物,把她的手脚都绑了起来,剩下的边角料就被他团成一团,把乌攸的嘴给堵上了。   做完这一切后,何天钦精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看着蜷成一团,表情痛苦的乌攸,刚才温文尔雅的表情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赤果果的凶狠:   “怎么?很奇怪吗?不过你不用太奇怪,也别想着可以跑出去,这里是我家的一部分,以前,一个女工病死在了这个小院里,我娘嫌这里晦气,就用防火墙把这里通向我家的门封了起来,”   乌攸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到了被防火红砖砌得结结实实的月亮门,便在心里头默念道:   我信,这里一看就是被封了好久了,里头的味道就像来自异次元的下水道。   我说,你特么能人道点儿么,可不可以把我的鼻子也堵上,太臭了,你们家是不是死了人都不带埋的啊?   哦,对,我嘴都已经被堵上了,再被堵上鼻子,那简直是找死。   乌攸一边在心里头吐着自己的槽,一边飞速地思考着逃跑的办法。   仙儿肯定是不知道自己被拉到这儿来了。   周围的行人怕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和何天钦的互动,毕竟自己是傻呵呵地主动跟何天钦走的。   林回今上次在素芳绑架自己的时候赶了过来,是因为他不小心看到了素芳绑架的全过程,乌攸要是寄希望于他这次还能碰巧看到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还不如去相信警察蜀黍呢。   乌攸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回估计得死得很惨了,只好默默地谴责自己,同时在心里头,对何天钦进行着徒劳的真心的呼唤:   咱们重来一次好吗,我用我的人格发誓,我再也不圣母了,如果我再圣母我就是s13。   还有……你到底想干嘛啊,我招你惹你了?   何天钦盯着乌攸的眼睛,似乎接收不到乌攸的脑电波,他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面目狰狞:   “可是我知道,我娘哪里是为了一个女工就封了这个小院子,是因为那个女工跟我爹偷情!后来她生病了,我娘不想管她,谁想到她就病死了。这件事发生后,我娘也只是封了院子而已,照样和我爹过日子,这是我五岁的时候亲眼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很多女人是水性杨花的,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可恶!我最恨这样的女人!”   听到何天钦这番表白,乌攸终于收起了“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吃坏了什么东西,被晚饭弄坏了脑子”的想法,开始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把自己扯到这里来了。   他认为自己是在和林回今*?是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第五十六节 碰上了个真变;态(二更)   可是我特么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那真是个错误啊,要不然你把林回今也拉来,我们给你还原一下现场?   当然,乌攸即使有这个想法,现在也不能付诸实践,毕竟嘴还被封着呢,她可不想表现得哼哼唧唧很是不满的样子,那样的话纯粹是给自己找削。   而且,我是该夸这个何天钦坚持道德标准呢,还是该说他凡事敏感过头了呢?   看到乌攸很老实地一动不动,何天钦蹲下身子来,用手轻柔地抚摸着乌攸的脸,眼神痴迷地在乌攸的脸上逡巡,冒出来了一句:   “你真的很漂亮。”   这句话一出口,乌攸的心里头警铃大作。   等等,这种台词本身就很危险好吧?   如果是在都市虐恋大戏中,男n绑架了女主后,如果说了这句话,接下来的剧情不是xxoo,就是泼硫酸毁容。   这古代当然是搞不到硫酸这种神器的,所以接下来的剧情不会就是……   何天钦看着乌攸滴溜溜转的眼睛,冷笑了一声:   “你就别想要逃跑了,反正你也是那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算是看透了,你和那个想要抓住我的父亲的衣服往上爬的女人一样,没有过门就能做出那样的举动。二叔始终告诉我男女授受不亲,好,我认真对你那么多年,你却正眼都不看我,还跟林家那小子腻腻歪歪,当着我的面还能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来……”   乌攸内心简直是复杂到难以言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秀恩爱死得快”?但是为什么光我一个人死啊?这特么也太不公平了,你要不把林回今也拽来,你把他给办了行不行?   而且,那真的是一个手误啊亲,我知道,粉碎了你心目中我的形象,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你也没必要这么偏激吧?   但是乌攸琢磨了琢磨,也觉得这还满符合他的性格的。毕竟他本性里就有点s和m交相辉映的成分,上辈子呢,他主要展露了自己s的一面,冷热暴力交加,虐死了阿攸。   能虐死一个人,由此可见,掩藏在他君子的外表下的,绝对是一个不羁的灵魂,搞不好他的本体就是一只残暴的佛利萨。   而这辈子,他刚和乌攸碰面的时候。就是一个m的身份出现的。后来更是多番倒追。弄得乌攸都对他的属性发生了认知上的错误,才导致了今天的悲剧。   对于一个s属性完全觉醒了的人,乌攸实在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搞定他。   卧槽,这是真变态啊。一点儿都不可爱的真变态啊!   现在她倒是挺后悔的,老大给自己设定的这个“越变越美”的外挂,看上去很给力,但到这种关键时刻,除了助长对方的兽性,真的是没有丝毫别的用处,她现在宁肯丑一点儿,让对方想动手也下不去手。   接下来,何天钦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心目中的女神破裂了、随即打定了主意,要撕破伪装活出真我,先上车后补票,代表月亮惩罚你的孩子。   乌攸觉得何天钦虽然至少比那些一上来就撕破衣服直入主题的强x犯好太多。还能把要ooxx的前因后果告诉自己,也算是强x犯中的谦谦君子了,可是这也不能抹杀掉强x的本质好不好?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要要了我的身子,然后借此威胁我要向我家提亲么?   乌攸思考了半天,踌躇着要不要甩出那句电视剧中的经典名言“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思考了半天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么不实际这么玛丽苏的念头。   万一何天钦没有照剧本演,并不会因此而退缩,反而说我要你的心干什么,老子就要你的身子,那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   现在打嘴炮肯定是没有用了,自己力量肯定是比不过这个死孩子的,要说战力,自己绝对是属于生物链底层的,要是硬来,说不定还会给人以反抗的快感,到那时候自己就蹲在墙角慢慢地哭去吧。   智取?关键现在是迫在眉睫的时候,对方已经把自己的上衣撕得差不多了,就只差脱裤子这最后一道工序,就算是诸葛亮现在被绑着手脚堵着嘴躺在这儿,怕也只能闭上眼睛不反抗了。   短短几秒钟内,乌攸的脑仁都要爆了,她知道,假如何天钦话说完了,那接下来百分百就是霸王硬上弓。虽然自己顶着阿攸这身皮囊,不是自己本人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但等回到事务所里,她也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身上还得挂个牌子,上书“因为手误而被别人霸王硬上弓”……   诶?等等?事务所?重生事务所?   要不是现在被绑着,乌攸真恨不得一巴掌抽自己脸上:   你瓜啊你,你可是重生事务所里的人,你还有一项特殊技能你难道忘了?   眼见着箭在弦上,事不宜迟,何天钦的话快说完了,乌攸必须得马上采取行动。   乌攸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盯着何天钦,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大口气之后,就脑袋一歪,死了过去。   这是绝对不掺假的“死了过去”,她把自己的灵体脱出了阿攸的身体,只留了一点灵气吊住她的命,不过她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微乎其微了,就算叫一些专业的医生来看,他们估计也只会遗憾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这姑娘已然上了天堂。   何天钦正准备为自己的话收个尾,然后就做正事的时候,就看见乌攸突然是一副见到了鬼的样子,然后头一歪,就没了声息。   他起初以为她只是晕过去了,踹踹她,她也不动,接着他又摸了摸她的脸,她也没有反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何天钦心上弥漫开来。   她……不会是吓死了吧?   他颤抖着手,试一试乌攸的鼻息,接下来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全身簌簌发抖起来。   死了……真死了!   他也只是想拿下这个一直端着架子,不叫他靠近,却和林回今打情骂俏的女人。让她一辈子只能跟着自己,可不是想把她玩儿死啊!   为了避免她是装死,他还很残忍地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想看她是不是装的。但三十秒后,他便面如土色地松开了手。   正常人绝对是装不到这个地步的!   乌攸坐在这个充斥着下水道气味的封闭小院落里,看着这个吓得腿都软了的孩子,心里还是满不安的。   如果他有什么重口味的癖好,连死人也不放过,乌攸也只能默默地为自己点根蜡烛了。   但所幸,何天钦虽然s。但也没s到那种地步。他两股战战地哆嗦了很久。扭头便往外跑,跑出这窄巷的暗门几步后,他又窜了回来,手忙脚乱地把锁锁好。才继续撒腿狂奔而去。   乌攸漂浮到墙头的位置,扒着墙头朝下看着他飞一边逃窜的模样,心里头暗暗地琢磨着:   如果这事儿被何子健知道了,绝对是会清理门户的节奏。   她又飘了下去,把绑着自己身体的布条子解开,准备先让阿攸的身体在这儿躺会儿,自己回家去拿套衣服,省得自己穿着肚兜回家了之后,还得面对一番盘问。   打定主意后。乌攸翻墙爬了回去,在慢吞吞地往家飘的时候,乌攸发了无数个毒誓,大致内容不外乎以后一定要学乖点儿, 绝对不要被表层的事物所欺骗。要不然就会像今天一样,灰头土脸地飘回家去拿衣服。   她快要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林回今提着药包从医馆里钻出来。   她满以为林回今看不见自己,或者说她很希望林回今看不到自己,她就可以默默地飘过去了,可是林回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把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傻傻地看了她半天。   看到他的视线就是落在自己身上没跑了,乌攸只好认命地飘了过去,对他说:   “别对着空气把嘴张这么大,别人以为你是弱智儿童呢。”   林回今闻言才醒过神来,擦了擦险些从嘴角流出来的口水,问:   “你怎么这个样子跑出来了?怎么了吗?”   乌攸很不想告知林回今自己这段丢人的再度被绑架的事情,所以试图蒙混过关:   “我出来放放风。”   林回今却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你说老实话。我刚才听到你们家仙儿跑回来了,问你有没有回家,他们是站在门口说的,我听到了两句,好像是说你在脂粉店门口不见了,你爹已经叫店里的人去找你了,这不,我也骗刘大夫说我去给人家送药,才跑出来找你的。”   乌攸这一下子就没话说了,在林回今的视线下,只好原原本本地把发生了什么事儿告诉了他。   林回今一听,二话没说,把手里头的药包一丢,回了医馆,在众目睽睽之下,疯狂地四下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杀伤性大于扫地扫帚的武器,只好操起扫帚冲了出来,把刘大夫“你不是去送药么你还要拿扫帚去义务劳动么你”的叫喊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幸亏乌攸在门口拦住了他,问他是去干什么,他恶狠狠地抛下一句:   “我要去做了那个杂种!”   尽管知道林回今是为自己好,乌攸还是很好心地提醒了他:   “你可以顺道带着润滑油或是肥皂,到时候更有用。”   这句话一出,林回今顿时没脾气了,把扫帚一丢,刚想说点儿什么,眼睛就直了,抬手拍了拍乌攸的胳膊,乌攸一回头,顿时也傻了眼。   从刚才她跑出来的那条窄巷子里,竟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烟,而且瞧这白烟的浓度,似乎还有继续加强的趋势。   乌攸可不相信这火起得这么恰到好处,除非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想要一道天火烧了她算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何天钦那个小王八羔子想要烧了院子!烧了她的身体!   ☆、第五十七节 我们一起放烟花(三更)   ps:   三更收工~~   看到从巷口冒出的白烟,乌攸刚脱口想骂“这死孩子的智商是被狗啃了吧”,突然意识到,还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考量一个放在现代社会里刚刚读高二的中二青年。   他估计是被吓坏了,才想到了毁尸灭迹这一招的。   这一招的确是臭,几乎等同于告诉所有人,你们快过来啊,这里有个妹纸正在被毁尸灭迹!   可关键是……这一招恰好是现在的乌攸最害怕的。   要是阿攸的身体被烧了的话,那乌攸要回哪儿去?要是出现了这种情况,这次任务就默认失败了!   乌攸刚掉回头去想对林回今说点儿什么,林回今就拔脚冲向了浓烟冒起的地方,还不忘回头朝乌攸暴喝一声:   “你不是要回去拿衣服么?快去!”   乌攸一边纳罕他在这种时候还能记得这种事儿,一边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以比林回今快十倍的动作飘向了浓烟滚滚的院落。   要照你的速度,假如现在我只是被烧到脚,等你跑到,我的脸都要被烧没了。   乌攸飘进了巷子里,确定浓烟的确是从那间充斥着下水道气味的院子里飘出来的之后,加快了速度,直接越过了墙头,朝下看去。   她很怕看到何天钦已经一把火把她变成了烤乳猪,但是显然这孩子的作案经验不是很丰富,把她放在了一堆受了潮的木柴的最上头,在木柴底部点了火,火势还没多大呢,就已经是白烟滚滚了。   乌攸虽然在心里吐槽说这孩子还挺艺术的,给自己挑了个看上去还蛮唯美的毁尸灭迹法,但是她也怕自己没被烧死,被活活烤死,那样就更不好看了。便马上把被烘得暖烘烘的阿攸的肉身抱了起来,重新飘上了墙头,确认外头除了刚刚赶到的林回今外,还没有别人。大概不会有人再注意到这灵异的一幕,就翻过了墙,对林回今说:   “踹门,把门踹开。”   林回今和乌攸出过不少任务了,也算是有点儿合作上的默契,他听话地三两脚跺开了半扇朽烂了一半的木门,接着便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冲乌攸伸出了手,乌攸把阿攸的身体往他怀里一丢,他便动手把衣服给阿攸披上。她自己则一溜烟跑回去拿衣服去了。   命保住了,接下来就得保脸面了。   她可不想林回今把她抱回去的时候,一掀开包裹着她的衣服,得,她只穿着个肚兜。到时候邻居一议论起来,她的名声可就又一塌糊涂了。   到那时,她总不能挨家挨户地去解释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吧?   在确定火场也只局限于一堆发潮了的木柴时,林回今钻进了那间小院子里。   乌攸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在群众发现这里是起火了而不是有人在生火做饭之前,给阿攸换上了一件衣服,自己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静静地装起死来。   待到这时候。被满院子的白烟呛得泪水滚滚的林回今才一头从院子里扎了出来,撞开了两三个发现了火场的邻居,才呼哧带喘地吼出一句:   “去龙门客栈找楚掌柜的!”   在这时,楚吾晓正满心惴惴地等着外出寻找阿攸的人回来。   刚才仙儿跑回来,说阿攸本来是在脂粉店门口等她的,可她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一听到仙儿这么说,楚吾晓就急得有点儿低血压了,派出了几个手底下的员工出去寻找,到现在还是没有个回复,他正满心忧虑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有一个邻居颠颠儿地跑进来,说他的阿攸好像是被人打晕了,放在了一堆柴禾上,差点儿被活活烧死。   闻听此言,楚吾晓的低血压硬是被逼成了高血压。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楚吾晓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医馆,万幸,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一群邻居正围成一圈,对着中心的人嘘寒问暖,看他们的表情更像是庆幸而不是哀悼,楚吾晓的心才安定了一点儿。   也不知道是谁注意到了楚吾晓,嚷嚷了一声“楚掌柜的来了”,大家才主动地让出了一条道,楚吾晓也看到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阿攸,身上还披着林回今的衣服,虽然看上去挺狼狈的,可她至少胳膊腿儿还在,脸上也只是被熏黑了一片。   在看到她全须全尾地坐在这儿之前,楚吾晓甚至已经做好了女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的准备,所以,看到她好好的,楚吾晓很不敢相信,上去一通捏脸蛋摸小手地确认后,整个人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乌攸就负责哭,林回今则负责解说,把他发现乌攸的全过程给大致概括了一下。   林回今这小子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本领可是一等一的,尽管刚刚是那么一个危急的事件,他却有本事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机智地发现邻居家失火,勇于去救火的好少年,顺便还拯救了一把被坏人架在火上当兔子烤的少女。   在林回今颇具诱导性的言语下,群众的情绪渐渐地转移到了对那个挟持者兼纵火者的憎恨上,楚吾晓也是,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不淡定过了。   如果有人敢欺负我闺女儿子,去特么的和平万岁。   再者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欺负了啊,我女儿差一点儿就被做成烤人干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要是楚吾晓连这种事情都能忍,那他就是纯粹的忍者神龟没跑了。   乌攸一边演着自己分内的哭戏,一边展开了人生的思考:   我到底是要原谅何天钦这个渣滓呢,还是要把他推出来接受人民的审判呢?   现在自己脱了险,何天钦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头想怎么杀就能怎么杀的放在案板上的猪了。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就是赤果果的杀招,上辈子整死阿攸,这辈子差点儿整死自己,如果不把他给铲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乌攸可不想以后逛街的时候,时刻担心着有人会从背后偷袭,那样的日子可不好玩儿。她又没有上辈子那样的一身怪力,假如不走运真碰上了的话,分分钟被人家秒杀无压力。   至于会不会因为何天钦的问题而导致两家结仇……   乌攸认为,有何天钦在,这仇早结晚结都得结,他要是看到自己没死,自己又仁慈地没有把他供出来,十有*得把自己宰了灭口,到那时两家可就不只是结仇了,自己还得把小命搭进去。   成本太大,风险太高。   所以,在打定了主意后……乌攸也只是哭而已。   她不是打算继续圣母,而是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份权益。   乌攸摸着自己被顶得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胃,心里头冷笑:   哦,你撕了我的衣服,又想杀了我,你以为我会因为你是个变态,就直接把你交给官府了么?   不,我得先虐你一顿,虐爽了之后再给你丢官府去,要不然我连我自己的s属性都对不起。   所以,不管楚吾晓怎么问,她都泪眼盈盈地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摇头,弄得围观群众都可怜起她来,纷纷叫楚吾晓别问了,孩子肯定是被吓到了,等到她缓一缓再问。   楚吾晓没办法,只好在谢过了各位热心的邻居后,抱着乌攸回了客栈。   等人都散去后,林回今掰着手上的一处被火灼伤的小伤,表情阴郁了起来:   何天钦是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如果斩草不除根的话,就等着死的很难看吧。   ……   在回去之后,除了仙儿表示了一下疑惑,觉得乌攸现在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并不是她出门时穿的那套外,其他一切都很正常平静。   当夜,乌攸正躺在床上琢磨着报复手段,林回今这个死孩子的灵体就以一个异常骚情的体位从房梁上倒吊了下来,龇牙咧嘴地冲乌攸做起了鬼脸。   这还是林回今自从变成人后第一次以灵体形式出现,之所以之前他没有用灵体,他的解释是,第一次变成人,把灵体脱出身体,感觉不大习惯。   但是,乌攸坚定地相信,从他的智商水准来看,他绝对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设定。   如果林回今只是来炫耀一下他已经学会了把灵体脱出本体的话,乌攸估计都不稀得搭理他,可他说的一句话,叫乌攸一下子感兴趣了起来:   “快出来,跟我一起去看上帝。”   他唇边若有若无的荡?笑,和他那个时候把阿文和阿武这两个熊孩子埋在土里的时候简直是如出一辙。   出于对他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的好奇心,乌攸把本体留在床上好好休息,灵体则跟他跑了出去。   结果……她顺利地看到了林回今所说的“上帝”。   在龙门客栈的屋顶上,何天钦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一脸惊恐地倒在地上。   如果光是这样的话,乌攸可能还不是太想笑,但是,何天钦从头到脚,都被林回今绑满了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炮仗。   看何天钦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他估计也很是困惑,自己明明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居然莫名其妙地会被人扛到屋顶上来。   林回今可不管何天钦有多害怕,他以一个神棍的表情,从怀里摸出了两块火石,对乌攸说:   “来,既然他那么喜欢玩火,那我们就用他来放个大烟花吧。”   ☆、第五十八节 一路火花带闪电   乌攸知道,在何天钦眼里,是看不到自己和林回今的存在的,所以对他来说,自己被运到屋顶上,捆了一身的炮仗,这绝对是灵异事件。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瓦解了他的世界观。   他他他他居然从龙门客栈的屋顶上飘了起来?   这是什么状况这是?   当然,如果站在乌攸和林回今的视角,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乌攸:“别让他在我家屋顶上炸了,到时候人家还以为是我把他给搞来的呢。”   林回今:“好,那我们到他家屋顶上去放烟花。”   这俩人商量出的结果自然没有任何通知何天钦的必要,所以何天钦固有的世界观,在自己漂浮起来、朝自己家房顶上飞过去的时候,就彻底被颠覆掉了。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绝对是楚家阿攸的魂来找他报仇了!   下午,在他发现阿攸没气了之后,就撒丫子狂奔了出去,奔了一段距离后,才恍然意识到,可不能叫她在自家的院子里烂掉了,要弄成那样了的话,太不好收拾。   那该怎么毁尸灭迹呢?   当时的何天钦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念头,第一个,当然就是纵火,第二个,是分尸,然后一块一块地运出去。   对此,乌攸一无所知,要是她知道了的话,肯定要庆幸自己的狗屎运,要是她拿着衣服一回去,发现她的脑袋已经被割下来了,那就没得可玩儿的了。   何天钦还是没那么残忍的,他其实也不想让乌攸死的那么难看,所以,他偷溜了回去,用火石把发潮的柴点燃,意在用白烟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而且他还很聪明地设了个局。把门上的锁给撤了,插上了一根树枝,装作是外人撬锁而入的样子。   乌攸要是知道了真相,估计只有两句话好说。   首先。少年,你还是挺机智的。   其次,少年,你不想我死得难看,那还把我摆成个烤全羊的样子做毛?你既然这么体贴,那你要不要在我身边放上孜然和辣椒粉的调味罐啊?   幸亏是林回今把我从火架上抢下来了,要是让邻居看到我四脚朝天地躺在火堆上,估计不是被吓死就是得笑死。   搞定一切后,何天钦从后门冲回了家,很快他就听到楼下有人嚷嚷说何记脂粉铺你们家偏院着火了。何天钦用被子蒙着头,一直趴到了深夜,连晚饭都没有下去吃,期间母亲还上来了一趟,问他怎么了。并告诉他咱家偏院出了点儿事儿,何天钦根本不想听,用被子捂着脑袋装颓废少年,以他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把他母亲给搪塞了过去。   所以,何天钦不知道乌攸没死的消息,也亏得他不知道。他把眼前的这一灵异事件,解读为了乌攸回来复仇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吓人,吓死人。   何天钦在空中漂浮了一段时间后,就晕了过去。   把何天钦搬运到了那个周边环境跟下水道一样的小院子后,乌攸怀着无比虔诚的心,看着何天钦躺在下午还是乌攸躺着的那堆柴禾上。她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不到几个小时我们俩就换位了。”   林回今点头表示同意,顺便把火石递了上来:   “你去点还是我去点?”   乌攸摸了摸林回今的脑袋,说:   “你去吧,给你一个帮老大报仇雪恨的机会。”   于是。林回今欢脱地去了,而且还特别体贴地帮何天钦蒙上了眼睛,省得他被炸得看不见了,还得花费时间和精力给他治眼睛。   林回今成功地引燃了其中的一根鞭炮引线后,便朝后退去。   接下来,乌攸可以说是欣赏到了一连串壮观的火花带闪电的人体艺术,不得不说还有一点儿小激动呢。   乌攸他们俩看着是过瘾了,是爽了,可是何天钦却很痛苦。   你能想象一个刚刚从昏厥中悠悠醒转的人,活生生地又被炸晕的痛苦么?   乌攸和林回今一块儿在墙头坐着,看着这货炫酷地躺在柴堆上爆炸的凄惨样子,乌攸刚想表达一下对林回今这个创意的赞赏,林回今就不自觉地哼起来了一首歌:   “我陪你去看流星雨洒在这地球上……”   当然,林回今唱歌从来是不在调上的,但乌攸这回却没有打断他类似于鬼哭狼嚎的歌声,直到他哼哼唧唧,连跑调带忘词地把一整首歌唱完,她才伸了个懒腰,说:   “好难听。不过你再唱一个。”   林回今闻言一怔,偷眼看了一下乌攸的侧脸,而乌攸没去看他,正听着底下依然是生生不息的爆炸声,暗暗在心里揣度林回今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夏天里搞来这么多鞭炮的。   林回今一个不留神,就看痴了。   一个不留神,就春心萌动了。   一个不留神,就上手了。   当他帮乌攸把耳边的一缕头发夹了上去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来。   这个时候乌攸绝对已经察觉到他的动作了,因为她的眼珠连转也不转,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她要是闪开,或者给他一个耳光,林回今估计还能安心点儿,可是她一副动也不动的样子,林回今看不懂啊。   林回今在面对乌攸的时候,属性一直是绝绝对对的m,估计这辈子都翻不过身来了。   难不成自己这回是得寸进尺玩脱了,她已经在蓄力,准备砍掉自己的一条胳膊?   林回今的手就停留在乌攸的耳边,纠结自己是挽呢,还是不挽呢?   自己要是动了的话,一定会被砍手吧?一定吧?   在林回今感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候,乌攸突然发了话,吓得林回今手一哆嗦:   “干什么呢,你赶快挽上去啊?”   林回今的嘴角都被吓得抽抽了,他心虚地快速地把乌攸鬓边的那缕碎发给整好,又把手缩了回去,规规矩矩地一言不发。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刚才去点炮仗的风骚样儿可以说是荡然无存。   乌攸看着他装老实的样子,心里头不免有些哀戚。   这年头,男生一个比一个不主动。个个都要女生去捅窗户纸,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隔个鬼啊,大老爷们儿玩儿什么矜持,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娘则国娘,这道理你们懂不懂?   这俩人就在何天钦一动不动地躺在柴堆里浴火重生的时候,很不人道很没有道德感地搞了一段暧昧,直到鞭炮声吸引来了何天钦的家人,俩人才终于从莫名的粉红色气场里双双脱身。   起初赶来的何天钦的母亲看到儿子半死不活地躺在柴堆上。身边满是爆竹碎屑,差点儿犯心脏病,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便认定这附近出了什么变态狂魔,专门虐待小孩子的。下午刚出了阿攸那档子事儿,楚家都去衙门报案了,捕快才来查过,晚上又闹腾开了,遭殃的还是自家的孩子。   可是等到把何天钦弄醒了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何天钦抱着自己的娘可劲儿地嚎开了,他拼命地忏悔。说是阿攸的鬼魂缠上自己了,是他把阿攸给吓死了然后放到火上烤的,他不对,可是他不想死啊嗷嗷嗷,娘救我啊嗷嗷嗷……   何天钦的娘傻眼了,而跟着何天钦的娘一块儿前来、旁听了何天钦的供词的何子健也傻眼了。   不管他们怎么说阿攸还没死。哪来的鬼魂,何天钦都死活不相信,越说越细,甚至把绑架的细节都给兜了出来,弄得何天钦的母亲洪氏和何子健不信也得信了。   由于何天钦的父亲常年在外搞采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在经过了一番家庭会议和讨论后,由何子健为主,洪氏为辅,押着满身狼狈的何天钦去龙门客栈谢罪,顺便叫他擦亮他的狗眼好好看一看,阿攸没有死。   大半夜的,楚吾晓被何家一家子敲醒,本来还是睡眼朦胧的,结果一听何子健这么把前因后果一解释,楚吾晓就愣了,急忙把睡着了的乌攸从被窝里拎起来对质。   乌攸刚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被窝还没暖热呢,就得再去展示演技,乌攸的确是不爽,所以刚和何天钦一照面,她就干脆利落地尖叫一声瘫倒在地,接下来全程就被楚吾晓揽在怀里各种呵护各种心疼,她还在楚吾晓的怀里玩儿了一把边睡边哭的高难度技巧。   在明确了乌攸并没有被那个那个啥,只是被何天钦撕了衣服后,楚吾晓也释然了不少,但看着女儿怕得浑身哆嗦的样子,看着何天钦的眼神就多了些憎恶。   要是女儿真出了什么事儿,你看我不拿菜刀活劈了你个死孩子。   看到楚吾晓的眼神,乌攸就放心了。   基本上,如果何天钦还想娶她,就得等下辈子转世投胎再说了。   不过瞅何天钦那个看到她了之后还傻傻愣愣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样子,乌攸也确定,这个孩子,已经彻底被今天晚上一系列怪力乱神的事情给搞成了深井冰,说不定,之后哪怕娶了妻,能不能硬得起来还是另一码事儿呢。   两家就此达成了协定,谁都不对外提起这件事,楚吾晓也不再追究了,毕竟他不想叫自己的女儿被别人家儿子看光了的事儿公之于众。   但是何天钦从此之后不能再来招惹乌攸,否则,楚吾晓表示,来纠缠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何天钦这次作死之后,乌攸也算是彻底帮阿攸摆脱了嫁给何天钦、被天天虐的凄惨命运,但是阿攸还是静静地在她体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弄得乌攸很没有成就感。   小姐,你到底要什么,你吱一声成么?   ☆、第五十九节 老板,你又来了   现在,乌攸和真正的阿攸之间的状态就是:   乌攸:小姐,你到底要什么嘛。   阿攸:……   乌攸:小姐,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轻松大胆地说出来,不要怕,你哪怕说想成为这个架空朝代的女王呢,我趁着年纪小还可以做点儿谋反的准备。   阿攸:……   乌攸:小姐,你不能为难咱们啊,你到底想实现什么愿望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我的,不用跟我客气。   阿攸:……我没想好,你奏凯。   阿攸的这手非暴力不合作玩得那叫一个溜,弄得乌攸硬生生地没了脾气。   她读取了阿攸的记忆,觉得自己明明把她上辈子所遭受的痛苦都一一讨还了回来,她也该满足了吧?   可是她又没有能力掰开阿攸的脑袋,检查一下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只能摊着手干瞪眼。   难道她只是想活得长一些?毕竟她上辈子也只有十五年的阳寿。   难道她想享受一场真正的婚姻?这个难度略大啊。   但不管她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琢磨什么,乌攸是肯定还得在这儿呆着了,谁叫老大定的规矩是客户利益至上呢?   乌攸肯定不能对客户有什么微词,这样是违反职业道德的,但是吐槽老板是普天下所有员工都约定俗成的习惯,有什么事儿,心里头骂骂老板总没问题吧?   于是,不知身在何方的温羲和再一次凄惨地躺枪了,被乌攸狠狠地问候了一遍,理由是“谁叫你这个家伙赶死似地非得把我这么快给传送过来,连基本的交流都不让我跟人家客户做”。   但乌攸很快明白了一个真理,说曹操,曹操到。   当乌攸半个月后再次和仙儿一起出门的时候,她成功地在大街边的包子铺看到了自己的老板温羲和。   他的出场方式一如既往地亲民且贴合他的二13气质,他正坐在一垛热气腾腾的笼屉边。拿着筷子,对着一屉包子好奇地戳着。   在以前,乌攸还是一个刚进入事务所的愣头青的时候,对自家老大可是相当钦慕的。觉得怎么着也该是个戴着眼镜的腹黑傲娇男,或者是个理着平头的精英,哪里想得到他是个品味恶俗,喜欢穿土豪金、始终抓不到说话重点,而且欠扁程度惊人的家伙。   他的存在,让乌攸坚信,事务所的制度一定是世袭制,要不然事务所怎么可能叫这么一个人来管理。   乌攸正犹豫着是该去和研究包子构造的丢人老板碰面呢,还是该默默地走开,迎面就撞上了另一个人。董少扬。   董少扬还是穿着那身胜雪的白衣,朝着他们的方向径直迈步走来。   乌攸看了一下还在一旁的摊位上看人家画糖人的仙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董少扬的动向,精确地认定,他绝对是冲着仙儿来的。   这位董小公子这回是一个人出来的。他注意到了乌攸看向他的视线后,邪魅狂狷地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冲她“嘘”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声张。   事实证明,这种邪魅狂狷的动作,做起来的话,是要看脸和气质的。就比如说董少扬这一身的腹黑气质和他的颜值,足以驾驭一系列包括捏下巴和推倒在墙上强吻的动作,而颜值相近、气质却无比亲民接地气的林回今来做这些动作的话,估计只会让乌攸想到“哪家的流氓仔”。   董少扬缓步来到了仙儿的身边,装作根本没看到仙儿的样子,和她一起看起画糖人来。   乌攸看着他一副“我就是来打个酱油”的随意表情。觉得这家伙真是深谙泡妞之道,从而有点儿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属于安荣禹那一挂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是接下来。乌攸便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这个孩子在发觉仙儿在认真地看着画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时,眼珠子就有点儿管不住了,不停地朝仙儿的方向瞟,一看就是试图想勾起仙儿的注意力。   看起来段位也不是那么高么。   发现仙儿的视线还是停留在糖人上没有挪窝,董少扬更是心急,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仙儿还是没有反应。   看着董少扬站在仙儿身边略焦躁的样子,乌攸认定,这八成也是个雏儿,还没开过荤呢,只是比林回今那种纯雏儿更会掩饰一点儿自己的紧张罢了。   仙儿看了半天,头也不抬地对乌攸说:   “阿攸姐姐,我想要这个。”   听身旁的人没有反应,仙儿一扭头,差点儿直接碰上董少扬的脸,而乌攸正笑而不语地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用鼓励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们俩。   结果仙儿直接忽视了董少扬的存在,把他当成了个路人甲,朝着乌攸的方向说:   “阿攸姐姐,你怎么跑那么远了?”   乌攸瞟了眼董少扬脸上瞬间闪过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用眼神示意给仙儿,叫她去看董少扬。   仙儿瞄了瞄董少扬,似乎是明白了乌攸的意思:   “阿攸姐姐,你认识的人?”   好吧,仙儿这算是完全忘记了董少扬是谁了。   不过,仙儿,恭喜你,你触到了一个有尊严而又兼具腹黑属性的人的底线。   董少扬很快收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浅笑着对仙儿说:   “没想到如此之巧能在这里碰见姑娘,姑娘想是不记得我这个闲人了,小生姓董。”   话说到这份儿上,仙儿才恍惚记起来,这就是那天跑来帮他们把自己的那对极品爹娘吓跑的那个知府的儿子。   仙儿那天一直在低头痛哭不止,根本没机会抬头观察一下自己半路杀出来的半个恩人是多么的俊朗潇洒放荡不羁,虽然在回到后院后,她说要跟董少扬道个谢什么的,可是等她睡过了午觉,醒过来一看,董少扬已经走了,她到现在才第一次看到董少扬的正脸,认不出来倒很正常。   但乌攸已经根据这两个人的正式碰面,脑补到了n年后会发生的事情。   董少扬看起来对仙儿很有意思,但是他在和仙儿照面后,却发现仙儿不记得他了,按照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再结合一两本总裁文的惯常尿性,假如以后他真的得到了仙儿,在新婚之夜上,必然会把仙儿按在床上,一边翻旧账一边ooxx,直到仙儿求饶为止,叫她一辈子都记住,不记得他,后果会很严重的。   乌攸在发现自己的脑洞开得过大的时候,董少扬已经开始约仙儿去旁边的那座酒楼喝杯茶聊聊天了,可乌攸还没有给仙儿开过x意识启蒙这方面的课程,至少从这方面来讲,仙儿还是纯洁的孩子,没有思过春,正处于那种懵懵懂懂的、觉得男女之间还会有纯洁友谊的阶段。   董少扬很有技巧地只讲了几句话,仙儿立即把他引为了“闺蜜”一类,不过她拒绝了董少扬去喝茶的请求,要拉着乌攸和他一块去旁边的包子铺吃点心。   看看一边富丽堂皇的酒楼,又看看一边腾腾地冒着热气的经济实惠的包子摊,乌攸真心想对仙儿说一句,你真是个知道替男人省钱的好妹纸,可是为毛一定要去包子摊?我那个一心一意地啃包子的老板还在那儿坐着呢啊!   仙儿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要替新朋友省点儿钱,而董少扬看着仙儿的眼神却又多了两分喜爱。   看来她不是很贪恋物质享受么,知道他是知府的公子,还不惦着抱紧他的大腿,敲他仨瓜俩枣的,很有意思啊。   仙儿抱着吃好吃的的心思,董少扬抱着泡妞的心思,而乌攸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思,三人来到了包子铺。   董少扬期间各种旁敲侧击勾引仙儿的罪恶举动暂且不提,他们选择的桌子恰好是和温羲和老板相邻的桌子,所以正好方便乌攸一边心不在焉地咬着一只包子,一边在心里头和自己的倒霉老板接上了线:   “文胸老大,你好啊。”   温羲和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高贵冷艳地说:   “好。”   乌攸在开口和他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了,想他或许就是来视察工作的,自己这么勤劳踏实肯干,身上还有工伤,可以说是理直气壮,怕个鬼,于是她用无比欢脱的语气说:   “怎么?这回是来视察工作的呢,还是专程来吃包子的?”   温羲和慢条斯理地啃了一口包子后,说:   “我要去找你,先吃点儿东西。”   乌攸对自己的老板的感情很复杂,崇敬感这种高级的感觉当然是没有的,更多的倒像是亲近的朋友,所以她大大咧咧地问:   “怎么着?是又有什么新工作了么?”   温羲和喝了一口大碗茶,淡定地答道:   “不是,是关于你这次的任务的。你不是还不知道你这回到底要做什么么?”   不听还好,乌攸一听就有种想要对老板施暴的冲动:   你还有脸说?是谁在我一回到事务所还没来得及看资料、询问客户需求的时候,就急吼吼地把我弄过来的?   不过看样子他是来给自己答疑解惑的,乌攸也不好真的动用暴力手段,只好问:   “我要做什么?”   但是温羲和的下一句话,就叫乌攸真的笑不出来了:   “你得在楚吾晓亡故后,守住这个客栈。”   ☆、第六十节 乌攸发飙   楚吾晓亡故?守住客栈?   等等等等,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接受不了啊!   而且阿攸的记忆里似乎也没有这一段事情啊?   看乌攸完全进入了死机状态,温羲和好心地提点了她一下:   “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是因为她一死就被押魂使带走了,只是她不愿意投胎,闹得很凶,才被送到事务所里头的。你也知道,现在阴间的老大比较讲究以德服人,咱们不会搞霸王硬上弓那一套。阴间的风评以前就是因为太强硬,弄得很不好……”   乌攸听他叨叨叨叨白话了一大堆以前阴间制度的弊端后,都快要忍不住拍案而起了,温羲和才拉回了正题,做了个总结:   “……所以,楚阿攸上一世阳寿一共十五年,楚吾晓则是在她去世的下一年过世的。”   乌攸坐在原地,静默了许久。   而身旁的仙儿没有察觉到乌攸的异状,她正在和董少扬聊起上次发生的事情,事实证明,当一男一女真的打得火热的时候,身边的电灯泡哪怕是个三千瓦的,都不能打扰他们的谈话,   沉默了半晌后,乌攸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是怎么……去世的?”   温羲和用筷子戳了戳一只已经变冷了的包子,说:   “用现代的术语,是在睡眠中突发脑溢血,没有任何征兆。”   在乌攸的沉默中,温羲和再次补了一句: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能主宰的只有你现在客户的身体,别人的生死你没有办法决定,何况是这样的死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死得没有痛苦。”   乌攸深呼吸了一口,再次确认道:   “哪怕我这辈子改变了这么多事情,他也还会……吗?”   温羲和没有回话,把最后剩下的一只包子给吃掉了。用沉默表示认可了乌攸的话。   乌攸坐在位子上,把玩着面前的小碟子,说不清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   温羲和往桌子上放了几个铜板后,对乌攸传送去了最后一句话:   “我去找林回今了解了解情况。你就别动了。别叫他们看出来,也别去告诉楚吾晓,生死的事情你做不了主的。”   乌攸应了一句:   “别小看我的专业素质好么。”   尽管看上去像是开玩笑的话,但乌攸的口气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在。   温羲和也没有多说话,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要照以往的惯例,乌攸肯定是要好好地调戏温羲和两句,比如问问他去找林回今是不是出于什么非正常的革命友谊,是不是心思活络了,要不要她这个贴心的下属为他们准备点儿凡士林润滑油什么的。可是现在的乌攸完全没有心情去搞怪了。   她没有哪次比现在更希望温羲和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这次显然不是。   乌攸重生了这么多世,以前也当过别人的女儿,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样被人掏心掏肺地疼爱过。   对于自己进入重生事务所前的事情,乌攸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她唯一记得的是,自己是没有父母的。   这算是乌攸第一次在重生过程中体验到父爱的感觉,但是看样子,留给她感受亲情感受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乌攸朝下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试图说服自己:   反正任务早晚有完结的一天,到那时候,楚吾晓之于自己。也是个陌生人而已,到时候他的生死,与自己也没有太大关系。即使他活到七十岁开外,对于乌攸这么一个不死的魂灵来说,也只是匆匆弹指一挥间罢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也不顾董少扬和仙儿的聊天已经从正常朋友交谈渐渐过渡到了好哥们儿之间的对话。还夹杂了些暧昧的打情骂俏,和身体里的那个阿攸对起了话来:   “你听到了吗?”   阿攸在她的身体里已经啜泣了好一会儿了,温羲和的话,她自然也是听到了。   乌攸耐心地等着她说话,果然。几分钟后,她说出了自从乌攸穿来之后,从她嘴里听到的最完整的一句话:   “我本来想让你……给我阿爹养老送终的,没想到这么快……我怕你不答应,觉得时间太长,所以……”   阿攸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可乌攸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合着她之前一直装哑巴不说话,就是想把自己留在这儿的时间拖得要多长就有多长,好给她的阿爹养老送终。   可惜,她不知道,楚吾晓在她去世后一年,也就跟着去了。   人生果然处处是杯具。   乌攸正想着,阿攸就呜呜地哭出了声:   “阿爹,女儿对不起你……等女儿给您……给您送完终之后,女儿就回去了……”   但是,乌攸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对她温声细语的,而是直接炸了毛:   “回去?你现在回去?你把你弟弟和仙儿都丢在这儿不成?你以为楚吾曦那一家子是吃素的?他们吃荤的好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好么?你想让仙儿被他们一家子抓着当苦力,想让你弟弟被人逐出门去吃讨来的剩馒头?别跟我说楚吾曦干不出这么禽兽的事儿!他们有多禽兽你特么比我清楚!怎么着?现在你光想着回去事务所罚你那一千年的站?你这么些日子和我呆在一起,你就学到了个这?”   照乌攸这个恨不得掀桌的气势,要不是阿攸现在是一缕连乌攸都抓不着的幽魂,乌攸估计就得抓着她的领子疯狂地摇晃一番了。   阿攸一下子给吓傻了,张着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不该哭。   乌攸在心里头把阿攸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面上丝毫表情不露,而且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礼貌的微笑。   这特么才叫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乌攸非常不合时宜地自恋了一把,之后才察觉到,这好像是林回今最爱干的事情。   这么一琢磨,乌攸的心里头就更郁闷了。   不过在把那股邪火撒出去后,乌攸也平静了许多,甚至有点儿担忧起来,万一这阿攸回去填写服务满意回执单的时候,投诉自己服务态度不好怎么办?   所幸,这阿攸还算是通情达理,或者是上辈子被何天钦虐出来的m体质还没有恢复,乌攸一吼,她立马连下盘都酥了:   “那……那我该怎么……怎么办?”   乌攸本来打算回归温柔模式的,可是转念便联想起了之前自己客客气气的时候,阿攸闭着嘴死活不肯交代的样子。   难道在这个充斥着包子和极品、抖s和抖m的世界里,只有化身为彻底的抖s,才能有话语权?才能够笑傲食物圈的顶端?   所以,乌攸壮了壮胆子,继续开启暴走模式:   “怎么着?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要我再说一遍?你想让仙儿被他们一家子抓着当苦力,想让你弟弟被人逐出门去吃讨来的剩馒头?你要是光记得你是楚吾晓的女儿,不记得你还是阿岳和仙儿的姐姐,那就随便你!再补充一句,如果你选择重生,就是想替你自己出上一口恶气,让你在一群人面前爽了风光了扬眉吐气了,不管你爹辛苦打拼弄出来的客栈就这么白落到楚吾曦手里头,那你爽够了就夹着尾巴溜回去吧!是,我作为服务业的人员,我该有我自己的职业道德,但我觉得人既然活着,就特么得有点儿责任感,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乌攸在心里头狂骂一顿后,气总算是顺了不少,看着阿攸怯生生想掉泪却又不敢掉的样子,事后诸葛亮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残暴了,对待这么一株原本上辈子就是憋屈而死的小花,居然还下狠手这样蹂躏。   当然,收到的成果还是很显着的。   阿攸捏紧了小拳头,眼里已经含上了泪,不过这是小宇宙爆发后激起的奋斗之泪:   “我不走了,等到把我弟弟和仙儿都安顿下来,我再……你会帮我的么?”   乌攸见调教有效,疾言厉色收敛了不少,顺了顺她的毛,态度终于缓和了下来:   “当然,我会帮你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乌攸把视线投向了一边正和董少扬谈笑风生的仙儿,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距离楚吾晓过世,还有整整五年,到那个时候,自己十六岁,仙儿十五岁半,都是要嫁人的年龄,可阿岳满打满算也只有虚岁十岁,客栈一分而三的话,阿岳是无论如何也经营不起来客栈的。   到那个时候,楚吾曦要是恪守本分、老老实实地不动嘴抢客栈这块鲜肉,乌攸就吞粪自尽。   如果楚吾晓真的在那个时候过世了的话……不管自己和仙儿出嫁与否,都至少得有一个在近旁帮衬着,绝不能离得太远。   理由很简单,阿岳是不能离开客栈的,而那个时候的阿岳就算再怎么早熟,也是一枚正太,不管人家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他都扛不住。   家里的伙计,除了老人儿田账房和侯大,其他的怕是都靠不住,而光靠他们两个外人,说话没分量,也决镇不住楚吾曦。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或是仙儿,要为客栈找个给力的外援。   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乌攸把视线从仙儿身上挪到了董少扬身上,心思转动了起来。   ☆、第六十一节 先做后爱?   董少扬在和仙儿愉快地交谈一番过后,意犹未尽,但仙儿却坚持着要回家去。   董少扬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没有强留,但是在离开时,乌攸分明地从他眼里读出了“我还会回来的,你一定是我的”的霸道意味。   对于董少扬,乌攸感觉还不错,不过还需要多鉴定一下,否则就这么把一只白白嫩嫩水灵灵的仙儿送出去,怪不放心的,谁能知道他是不是个隐形渣男呢?   再说了,他一个知府家的公子,怎么会娶一个商贾人家的养女,十有*仙儿只能把仙儿当个美妾,做个小玩意儿罢了,乌攸可不想为了暂时找一个依托,就把仙儿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姑娘给赔进去。   这个时候,乌攸还没有把他的资料收集齐全,尚不知道这货是个他爹都拿他没办法的庶子,而且是一枚正统人中的奇行种,更不知道,他看上去对啥事儿都不在意,但内里是个持久性异常剽悍的人。   当然,这些统统是在之后的生活里得到验证的,尤其是最后一条,从他把仙儿娶回家后,再没领别的女人回家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容易精虫上脑的人。   乌攸此刻只是把董少扬作为一个能扶助他家的重要备选人物,她要利用这接下来的几年,好好筹谋一番。   如果仙儿当真能嫁给董少扬、而且比较得宠的话,楚吾曦肯定是不会再打她的主意的。   可是,自己呢?   董少扬起到的,估计也只是一个震慑作用,但如果楚吾曦财迷了心窍,死乞白赖地一定要分一杯羹的话,官府也不能为了一间客栈就把楚吾曦打个两百板子,然后放他去宁古塔,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到头来。他肯定会在自己或是阿岳的身上打主意。   乌攸可丝毫没有夸大楚吾曦的无耻。打个比方吧,如果论起补药碧莲的程度的话,楚吾曦平躺在地上,他的脸的韧度和厚度。绝对够做飞机场的停机坪。   客栈这么大一块明晃晃而又诱人的奶酪摆在这儿,他会不动心?   靠武力压制是有点儿困难的,自己细胳膊细腿的,估计只有刚上场就被人家打趴下的份儿。   至于阿岳么,到那时候才九岁多……   乌攸想着自家弟弟软软萌萌的样子,觉得如果想在短时间内提升他的武力值,有如下几种可能性:   一,阿岳是个自带主角光环的孩子,系统指定有金手指,他经历了一场奇遇。一个在客栈住宿的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看中阿岳骨骼精奇,要收他为徒。——实现这个可能性,可谓是困难重重。首先,得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其次。阿岳得是个不世的武学奇才。但是,乌攸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从不觉得自家爱撒娇爱卖萌的老弟哪里像个武学奇才。再者说了,要是真有那么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冒出来说,让你弟弟跟我走吧,乌攸肯定怀疑这是个意图拐卖儿童的惯犯或神棍。   二,找个悬崖。把阿岳丢下去,看他能不能有像金庸小说里面男主一样的运气,在山洞里拣个秘籍,搞不好还能收获一票美女呢。——这个可能性,危险性和可操作性太大,乌攸可不想让自己的老弟没被杏仁噎死。倒被自己的脑补和yy害死了。   三,送阿岳去哪个武馆里学艺,最好能在短时间内练出个筋肉人出来。——不得不说,这是乌攸众多的yy中最靠谱的一项了,但是仅仅五年的时间。除非阿岳真的是个天才,否则估计五年之后他还在武馆里头练习蹲马步呢。蹲马步能把楚吾曦给蹲走吗?   乌攸越想越头痛,她没有哪次比现在更加怀念自己上辈子老板给自己配备的坑爹技能,如果自己现在是个一手能拍死一头牛的健壮女汉子,还怕什么楚吾曦?论单挑水准的话,乌攸都可以豪气地说,对手哪怕是一个军队,排着队进门来,我都能叫他们全部横着出去。   乌攸还是没有放弃让阿岳学习些武艺的打算,可是这是在古代,武艺都讲究一个稳扎稳打,更何况自己的老弟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奶娃,拿个糖葫芦串都还拿不稳呢,人家教武术的也不好一上来就叫他练降龙十八掌,对不对?   一路琢磨着,乌攸回到了客栈,林回今正在医馆门口坐着晒太阳,一瞧见她,就笑得阳光明媚地冲她高高举起手来。   仙儿比乌攸更早注意到了林回今,她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撞了撞乌攸,小声对她讲:   “快去呀快去呀,你的小情郎叫你呢。”   仙儿这小蹄子看起来心情不错,看来和董少扬也是聊high了的样子。   乌攸伸手拧了一圈她的小蛮腰,她夸张地跳了一下,接过乌攸手里头提着的东西,挤眉弄眼地朝乌攸说:   “阿攸姐姐,你和林哥哥好好说会儿话,我先回家去喽?”   说完,她便甩着小辫子很是欢脱地跑走了。   看着仙儿的背影,乌攸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真幸福。   林回今这时候已经站起了身来,笑嘻嘻地对她挥手道:   “来,这位姑娘,我看你面带黑气,似乎是中毒了,我给你看看,不要钱。”   ……林回今,你特么才面带黑气!   乌攸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沉着脸走了过去,越过林回今身边的时候,下死力拧了一圈林回今胳膊上肉最多的地方,林回今倒抽一口凉气,回头望了一下已经在一旁的听诊用的长条檀木桌边坐了下来的乌攸,满委屈地嘟囔了一声:   “我开个玩笑而已么……”   从刚才看到林回今笑得死没心没肺的样子,乌攸就有点儿不爽:   温羲和应该已经来找过他了,他大概也是知道了楚吾晓寿数不多的事情,可既然知道了,你就该稍微明白一点点我的心情吧?你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我不爆你爆谁?   乌攸现在还抱着一点儿小小的希望,想叫来自现代的林回今教阿岳一些速成的功夫,比如说空手道啊,跆拳道什么的,也好让阿岳在将来应对某些不要脸的时候,掌握一门真正能够打脸的功夫。   所以林回今刚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她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有没有学过什么功夫?”   林回今愣了一愣后,很是爽快地说:   “有啊。”   还没等乌攸感到高兴,林回今就补充了一句话:   “……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一二三四,二二……”   林回今还没说完,就被乌攸又在刚才拧过的地方拧了一把。   林回今本来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结果被接连虐待了两把,还在同一个地方,他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可是看到乌攸低气压的脸,他只好弱弱地问:   “我到底怎么了……”   乌攸看他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心里头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   明明和他也没什么关联的,照理说,他和楚吾晓没有关系,对他的死没什么感觉是应该的。   乌攸这么想过之后,感觉却更加郁闷,她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这才发现,刘大夫不在医馆里。   她随口问了一句:   “刘大夫人呢?”   林回今耸了耸肩,说:   “去豆腐坊买豆腐去了,叫我先看着店。”   末了,他话里有话地来了一句:   “他最近很爱吃豆腐哦。”   乌攸几乎是秒懂了林回今的意思。   其实,乌攸一直以为,燕六娘很有可能跟自己的阿爹发生点儿什么不得不说的事情,毕竟当年素芳的事情发生后,燕六娘可是跑前跑后地出了不少力,但是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乌攸发现,自己的阿爹对自己的娘贺氏可谓是忠贞不渝,在和任何女性接触的时候,都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燕六娘也再没擦出什么给力的火花来。   而现在,听林回今的意思,这刘大夫似乎对燕六娘有点儿意思了?   是啊,一个是寡妇,一个是到现在还是处男的怪咖老光棍,的确不是没有发展的可能的。   看着林回今得意洋洋地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模样,乌攸突然有了如下的联想:   假如,自己嫁给了林回今的话,那么作为林回今师父的刘大夫必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而再假如,燕六娘被刘大夫成功拿下了的话,那她到那时候也肯定会站在自己的一边的。   这样一来,百福街里嘴最毒最泼辣的两个人,就可以不计代价地站在龙门客栈这方的利益上了。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自己得嫁给林回今。   接下来,便又回到了那个让乌攸纠结万分的问题:难道真要和林回今先婚后爱,先做后爱?婚内谈恋爱?   看着这个刚才傻呵呵地学课间操的林回今,乌攸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心累。   但是乌攸发现,林回今的眼睛很快直了,盯着门口,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的。   乌攸还以为刘大夫回来了,顺着林回今的目光看去,居然发现温羲和正站在门口,一副想进来却又觉得很丢脸的样子。   温羲和在发现乌攸已经注意到他后,尴尬地解释了一下:   “这里的城市布局比较复杂,我刚才……没找到这儿。”   ☆、第六十二节 赶鸭子上架   老大,我和你分开都超过一个时辰了好不好?   而且老大你真特么不会撒谎啊,你哪怕说你饭后消消食也好,还赖人家城市布局,直接承认你路痴有那么难么?   不过乌攸也由此认识到,其实刚才林回今真的是无辜的,他之所以那么没心没肺,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温羲和絮絮叨叨地把刚才跟乌攸说过一遍的话又跟林回今说了一遍之后,林回今也沉默了,半晌之后,他问出了一句和乌攸一模一样的话:   “是怎么……去世的?”   温羲和看了乌攸一眼,把自己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夜里脑溢血,突发情况,无法挽回。   但是林回今紧接着又问出了一句和乌攸差不多的话:   “哪怕她这辈子改变了这么多事情,他也还是会死么……”   这下温羲和看着乌攸的眼神更怪了,乌攸也挺无语的,在心里面分辩道: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跟他对过台词。   温羲和面不改色地再次把回答过乌攸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作为一个时常为别人制造吐槽点的人,他还是忍不住难得地吐了一回槽:   “我觉得我自己像是个复读机。”   林回今趴在桌子上,闷闷地想了一会儿,又问:   “哪怕我现在给他调理身体,也不可以?”   温羲和摇了摇头,而乌攸插了一句:   “你现在就是天天给他吃十全大补丸,他该去世的时候还是留不住。这是生死簿上定了的事儿。你除非去阎王那儿闹一下。”   乌攸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但林回今好像是把乌攸的玩笑话当了真:   “闹一下真的可以么?”   等等,我特么开玩笑的啊!   乌攸急忙试图阻拦他:   “你当你孙悟空啊你?你有孙悟空的棒子么你?再说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阴间的内部人员好不好,阎王是咱们的总老大,是老大的老大,你去造他的反。会被炒鱿鱼的知不知道?”   ……而且咱们事务所里的员工的炒鱿鱼可不等同于阳间的炒鱿鱼啊,这一炒,就直接相当于领到了死亡通知书好不好?六畜轮回道等候您的光临。   林回今默默了良久,终于算是接受了现实。可他马上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他去世了后怎么办?客栈怎么办?咱们客户的最终要求是什么?”   对于林回今抛出的一系列问题。乌攸用了一句话回答了三个问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保驾护航到一切稳定的时候。”   林回今的表情却依然很纠结:   “那你们怎么办?如果楚吾晓真的……到那个时候,楚家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客栈这块肥肉的啊,你们三个小孩怎么跟人家争?”   乌攸斜睨了一眼温羲和,不想当着他的面谈论她自己和林回今的婚嫁问题,却发现温羲和同样在沉默地凝视着她。   温羲和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叫人读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威胁客户”的意思显而易见,而乌攸也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意为“我就这么干了你咬我啊?”   这俩人充满恶意的视线交流落在林回今眼里。就很不是滋味了,他拿起桌子上的脉枕在二人中间晃了晃,说:   “说呀,怎么解决?”   乌攸意犹未尽地瞪了温羲和一眼,而温羲和扭过头去装没看到。   林回今的心里更别扭了。   说实话。他挺喜欢楚吾晓的温和,他不像一般的包子那么讨人厌,说实话还挺可爱的,即使在最近几年修炼出一定功力了,他也没有变得高贵冷艳,对邻居们说话照样是客客气气斯文有礼的。他的重生经验太少,见过的极品相对于乌攸来说都算是毛毛雨小case。更别说是这样和善的正常人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林回今真的略有点儿接受无能。   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在这种时候,老板和乌攸的互动,落在他的眼里。要比往日里刺眼了不少。   他拿起一杯凉水,想喝一口水冷静冷静,可是乌攸在和温羲和用视线吵过一架后,整个人都进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活跃状态。   说就说,当着温羲和的面又怎么了?自己还怕了他?   所以。乌攸直截了当地对林回今说:   “解决办法很简单,你娶我。”   林回今刚进口的满满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而且在喷出来之前,他原本是面对着乌攸的,只是出自于对乌攸下意识的尊重+畏惧,让他掉转了个方向,结果,那口水毫无保留地喷到了温羲和的脸上。   温羲和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或者说他反射弧过长,估计林回今喷他一脸水,他得今天晚饭的时候才能记起来生气,所以他毫无怨言地慢慢地掏出手绢,把脸上的水静静地擦干净了。   林回今举着杯子,愣愣地看着乌攸。   而乌攸也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倒不是因为她后悔不该在这个当口说出来,而是因为她意识到,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说要和林回今成亲,林回今会不会像何天钦一样,觉得自己是个牺牲品,只是被别人利用什么的?   如果乌攸只把林回今看做搭档的话,她是不会想到这些东西的,毕竟两个人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可现在,乌攸对林回今产生想法后,就不得不多想想他的感受了。   如果他觉得很受伤的话……   他应该不会像何天钦那样黑化吧?   乌攸越想,越觉得自己把事情摊开得太直接了,就试图打个圆场把这件事圆过去:   “算了,当我没说,这也是方法之一……”   但是,林回今却异常激动地跳了起来:   “我娶!”   他是真激动了,连桌子上的脉枕都被他拂落在了地上,乌攸抬头看着满脸都掩饰不住的喜色的林回今,突然有种角色颠倒了的感觉:   怎么觉得这好像是一个陷阱呢?明明是自己设定的计谋。倒好像是中了什么圈套似的?   乌攸瞄了一眼拉开架势准备看热闹的温羲和,语气放软了一点儿:   “那个……林回今啊,咱们不是来真的……”   林回今却选择性地忽略了乌攸的这句话,扭着自己的爪子傻笑着碎碎念起来:   “我白捡了一个大媳妇……”   得。林回今绝对是被一悲一喜双重夹击下把脑壳给弄坏了。   乌攸对于他的精分也不觉得多奇怪,她重生数次,见多识广,一个奇葩走过身边,她还会多看两眼,当千千万万个奇葩成群结队地从她身边走过去的话,她觉得跟看到蚂蚁搬家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不觉得有啥稀奇的了。   乌攸刚准备让激动的林回今稍微收一下情绪,就见到一个人影从门口刷地掠过,叉着腰站在门口哇哈哈哈地笑开了。笑得极其没有形象,乍一看和林回今遥相呼应,都跟俩神经病似的。   来者是刘大夫,乌攸从他所站的位置,无力地做出了判断:   这货在门口偷听绝对超过三分钟以上了。   林回今今天真是历经折磨。先是得知了一个悲伤的消息,紧接着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得晕晕乎乎的,基本逻辑思维都丢掉了,再下来又被神兵天降的刘大夫吓得险些心脏病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他只好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刘大夫表示控诉。   而刘大夫却觉得今天自己简直是老天眷顾,经过他连续一年坚持不懈的追求。那豆腐坊的燕六娘看自己的眼神渐渐有了点儿温度,而且在今天,她终于隐晦地松了些口,表示她是有可能和刘大夫发展出一段不一样的情愫的。   觉得自己和燕六娘大有希望的刘大夫觉得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光明,几乎是一路飞回来的,可刚飞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了阿攸的声音,而且好巧不巧地,就是那句“解决办法很简单,你娶我”。   刘大夫起初还担忧自己的傻徒弟被人家阿攸姑娘的直爽剽悍吓到,后来。林回今近似于癫狂的状态告诉他,他想多了。   今天真是好事儿格外多啊格外多。   刘大夫在忍不住现了身之后,便很得意地对乌攸说:   “阿攸姑娘,我知道,你早和我这徒弟郎有情妾有意,这也算是一段美事了。俗话说远亲比不上近邻,咱们两家要是再能结合在一起,那可就是亲上加亲。你放心,我徒弟就等同于我儿子,我会备好厚礼,不日去府上提亲的。”   假如乌攸刚才还是在和林回今商量这件事的可行性,刘大夫的话,就无异于告诉这俩人,板上钉钉,敲定了,洗洗干净准备送入洞房吧。   在意识到这点后,乌攸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悲戚之意:   果然,绕了那么一大圈,到头来特么的还是我主动。连提亲都是我提的。   怀着满腔的悲愤,乌攸低着头对刘大夫说了声“那刘叔我先回去了”,就掩面而逃,连还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被水喷湿了的衣服的温羲和都不管了。   刘大夫目送着乌攸逃也似地蹿走后,也不顾还坐在那儿双眼放空的林回今,哼着小曲儿进了内堂,把柜台上的黄历翻开,乐滋滋地在今天的日期上用墨笔画了一个圈。   六月初六,宜嫁娶。看来,的确是个黄道吉日啊。   乌攸的终生大事,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地敲定了。   ☆、第六十三节 老弟还需要改造么?   乌攸很郁闷,但是也没打算去反抗些什么。   本来么,相对于嫁给一个不了解的人,倒不如就和熟悉的人凑合凑合一被窝算了,乌攸可不认为自己能有仙儿那样的运气,能够摊上“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样的劲爆剧情。   再说了,结了婚,当然会有不可避免的滚床单流程,乌攸对这件事说不上排斥,但也绝称不上喜欢,如果这次的结婚对象是林回今的话,她满可以一脚把他踢到床下,自己睡床叫他打地铺,做一对纯洁向上的假夫妻,但是如果换成别人的话,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估计对方会认为她脑壳坏掉了。   即使和林回今互称夫妻这样的事情略有点儿羞耻,但世上的事儿从来都没有桩桩件件都如意的。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会因为你吃素,老天就不给你掉个肉馅的下来。   在积极地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乌攸回到了客栈。   楚吾晓这时候正在大堂里坐着,看着乌攸进来,便微笑着把她招来了身边,递给了她一杯水,说:   “瞧你跑得一头汗,来,把这个水给喝了,温的。”   乌攸不好说自己这一头汗是刚才被刘大夫生生给惊吓出来的,只好乖乖地接过碗一饮而尽。   刚刚喝完,刚才还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玩自己手指头的阿岳就殷勤地递过来一块布:   “姐姐,擦擦。”   喝下一碗温热的水,又听着阿岳甜甜糯糯的声音,乌攸觉得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了起来,再看看楚吾晓那张和煦得如同春风的笑脸,她顺手接过了阿岳手里头的布,一边擦汗,一边对楚吾晓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谢谢阿爹……”   乌攸还没抒完情,楚吾晓就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乌攸还没缓过神来,就看阿岳更是笑得抑制不住地蹲了下去,指着她的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乌攸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朝还在自己手上的布看去——   阿岳,你给我的是抹布,我还可以忍,你为什么还往上头抹了一层墨汁?   而且阿岳这个局布得无比阴险猥琐,墨汁是在折叠起来的布的夹层中,刚递给乌攸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察觉,而乌攸擦脸的时候有个小习惯。习惯把叠起来的布展开擦脸,所以很不幸,她在温情下被分散了注意力,从而中招了。   ……看着这父子俩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乌攸突然感觉无比心累。   想也能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一定无比精彩。   楚吾晓见乌攸像是个调色盘似的小脸垮了下去,急忙忍住笑意出言安慰,或者说是撇清自己的责任:   “阿攸,这不是阿爹的主意,是阿岳,他让我配合着他逗你玩儿的,不生气哈。乖。”   阿岳笑嘻嘻地转身就跑,乌攸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脸一抹,抹得更加花里胡哨了之后,扮成鬼呜呜地叫着跑去追阿岳。   楚吾晓把被乌攸扔在地上的脏抹布捡了起来,注视着自己一头扎进后院的一双儿女。微微地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一个盛满了水的、用来清洗抹布的铜盆边,把脏抹布浸了进去,动手清洗了起来。   新来的打杂的陈二见状。急忙打岔道:   “掌柜的,你放在那儿,我来就行了。”   楚吾晓唇角含着满足的笑意,低头涮着乌黑一片的抹布,轻声道:   “没事儿,我来。”   ……   在玩儿了半天老鹰抓小鸡的无脑游戏后,乌攸终于抓到了阿岳,姐弟俩都累得不行,就地坐到了后院垒起来的柴堆上休息。   乌攸看着跑得一脸汗的阿岳,抬起袖子去给他擦汗,并借机把他嫩生生的小脸拧来扭去,弄得他龇牙咧嘴地呵呵笑。   玩儿够了,乌攸看着这张天真的小脸,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说不定能叫阿岳意识到自己作为客栈接班人、继往开来、继承祖业的光荣责任,万一真到了楚吾晓亡故之后,他就没有再天真的权利了。   如此悲壮地想着,乌攸便开了口:   “阿岳,你喜欢咱们客栈么?”   阿岳正认认真真地抠着一根柴上突起的木刺,随口答道:   “喜欢呀。”   乌攸继续问:   “那如果假如有一天,有人要来和我们抢客栈,该怎么办呢?”   乌攸其实并不指望阿岳一下子就能给出最正确的回答,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四岁多不到五岁的孩子,让他有如此强烈的家庭责任感,是有点儿强求,而乌攸也不打算揠苗助长,把一系列东西硬生生地往他的小脑袋瓜子里灌,否则要是叫他生了逆反心理,那就不好了。   男人啊,不管几岁,都得顺毛捋,这样才能乖乖听话。   可是,阿岳不假思索的回答差点儿叫乌攸把自己的眼珠子掉出来:   “抢客栈?凭什么?这是阿爹一砖一瓦自己攒出来的。谁眼红,谁就有本事自己挣去。眼红是没用的,我还眼红皇帝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呢,皇帝还就乖乖把皇位让出来给我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朋友来了有热汤,豺狼来了有猎枪。”   在一瞬间,乌攸以为自己的弟弟阿岳是个穿越人士。   但是在回过味来之后,乌攸表示,这段话里头的某些理论,怎么那么像某个姓林的家伙的口气呢?   尤其是“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人”,这绝对是有人教自己老弟这么说的。   而和老弟走得最近的,除了林回今这个渣渣外还有谁?   强忍着现在立刻找到林回今抽他二百个嘴巴子的冲动,乌攸也表示,自己似乎不用花功夫说教了。   如果林回今当真把阿岳带成了林回今第二,自己倒不用花费什么唇舌再教育阿岳要如何如何了。   看阿岳的样子,可谓是把林回今的理论融会贯通,如果假以时日,不愁他成为一个专门欺负别人且不会被别人欺负的家伙。   只是……变成林回今……   一想到那家伙傻呵呵地说“白捡一个大媳妇”的白痴样,乌攸有点儿气,脸上却又有点儿发烧。   相对于林回今,阿岳还能算是一个纯良的好孩子,在看到乌攸发呆时,他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林哥哥教给我的。他说,掌握了这些后,我就可以保护姐姐和阿爹了。姐姐,我以后肯定护着你,叫别人都不敢欺负你。”   乌攸看着弟弟认真的样子,还有那坚定地闪烁着的“我是不是很厉害”的小眼神,也不顾自己脸上现在还是一副鬼画符的模样,把这个喜爱恶作剧但有的时候还是挺暖心的小鬼揽在了怀里。   ……结果,当然是乌攸再一次失策了。   阿岳的手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一块墨,趁他被乌攸揽在怀里的时候,他笑嘻嘻地举起手来,想要在乌攸的额头上写一个“王”字。   乌攸一是还沉浸在感动的情绪中,二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大胆,在自己的怀里还敢顶风作案,所以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居然再一次故技重施了。   等到她终于回过味来时,阿岳已经嘿嘿地笑着想要从她怀里溜走了。   乌攸一记怀中抱弟杀,直接搂着他滚到了地上,拼了命地挠他痒痒,阿岳这下可是彻底没有反击之力了,乱舞着手脚,咯咯地笑个不停,到后来终于求饶了:   “姐姐别挠了,啊哈哈,好痒的,林哥哥救我,姐姐欺负我……”   他越叫林回今,乌攸挠得越狠,她还很是得意地趴在阿岳耳旁说:   “你继续叫啊,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的。叫他来,他估计被我整得比你还惨。”   阿岳乱踢乱挣了一段时间,终于渐渐地不挣扎了,体力耗尽了的他,筋疲力尽得像只小狗一样,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   “阿岳错了……姐姐,我给你洗脸好不好……”   对于这孩子的乞怜招数,乌攸本来不想接受,奈何阿岳的眼神太过楚楚可怜,弄得乌攸挺没办法的,只好答允了暂息战火,但是如果以后再敢做这种恶作剧,二十大板伺候。   阿岳虽然乖乖地答应了下来,可是乌攸看着他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今后不再犯了”的样子。   一个林回今,一个自己,硬生生地把楚家两个孩子的性格给掰歪了,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啊。   乌攸无奈地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和林回今的禽兽行为后,就带着阿岳一块去洗脸了。   ……   大概一周之后,乌攸才意识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自己之前的行为根本算不了什么禽兽,你们看看刘大夫,那才是真的禽兽。   刘大夫真的是效率的代名词,在一周之内,搞定了彩礼,搞定了媒婆,直接带着媒婆,扛着彩礼,出门右转,上门来提亲了。   光是这件事情,刘大夫自然算不上禽兽,顶多算是比徒弟还迫不及待。   但是,他在和楚吾晓和和气气地把乌攸和林回今的亲事谈妥后,带着媒婆又回到了医馆,扛起另一堆嫁妆,杀去了豆腐坊。   ☆、第六十四节 胡氏挂了   在一天之内敲定了两桩婚事的刘大夫很有成就感,跟林回今炫耀了半天后还不满足,居然趁着某天乌攸出来遛弯儿的时候,拿着一串糖葫芦,异常猥琐地站在医馆的门口,对乌攸说:   “来,叫声师傅,叫声师傅给糖吃。”   当然,乌攸是个有节操的人,不会为了一串糖葫芦去叫他师傅,但是她有意想要调戏一下这个最近有点儿嘚瑟过头的人,于是她凑了上去,脆生生地说:   “光叫您师傅似乎不太好,您对林回今也算是有父子之情了,这样吧,我叫您……公公?”   刘大夫咀嚼了两遍这个称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乌攸说话的表情又很是凑趣,看样子就跟叫个太监没啥区别。   不过,对此刘大夫表示淡定:听起来像太监又有什么呢?公公,的确比师傅听起来亲切一点儿,尽管有歧义,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手里头的糖葫芦塞到了乌攸手里,无耻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哎,阿攸乖,拿去吃吧。”   乌攸也不是个爱推搪的人,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就吃。   刘大夫和楚吾晓商量下来的成亲的日子是在乌攸及笄后,也就是四年之后。乌攸算过了日子,自己出嫁一年的时候,就是楚吾晓的逝世之日。   一想到这些,乌攸的心里头还是不大舒服。   为了缓解自己的郁闷之情,她时常找林回今出来谈心,但当然不是大咧咧地顶着阿攸的身体去,毕竟两个人一订亲,为了避嫌,最好少见面为宜,免得在婚前情不自禁搞出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如果光是这样还好,假设运气不好搞出来了什么人命。那楚吾晓就算是再疼爱她,也绝对会把她吊起来好好抽一顿。   所以他们俩都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用灵体在屋顶上见面。   本来在这么一个时间段上,正是发生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的好时机。可乌攸和林回今从来没发生过超出“盖着棉被纯聊天”之外的关系。   更准确一点儿地说,他们俩现在还处在好哥们儿的关系中,原地踏步,别说有机会创造人类了,就连亲亲小嘴都还没有过。   乌攸在确定自己真的被许配给林回今之后,当夜便找他出来,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大意就是,我们是不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们是不是好哥们儿?你会不会对你的好哥们儿下手?你应该没有这么禽兽吧?   林回今看样子也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拍着胸口承诺自己是个讲道义的人。这都是为了任务么,可以理解,但是大家都要讲道理的是不是?你不能总睡床上,让我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地在地板上受冻吧?所以,你看我们能不能把时间稍微匀一下。大不了我星期一二三四五的时候睡地板,双休日你乌攸睡地板,免得我小小年纪就睡出了一身关节炎,好不好?   看林回今的觉悟还是挺高的,知道两个人还得分床睡,乌攸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表示对他的赞许。   其实林回今当天晚上回去后郁闷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反复地想着当初她手误抓到不该抓的东西时自己的感觉,越想越觉得郁闷,活活地憋了一个晚上,导致第二天早上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还被阿岳揪着问究竟,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还是没有缓过来。   婚事敲定了。林回今的心里头却没有太多的喜悦之情。   反正就算结了婚也是吃不着的,她又不喜欢我……   他默默地自我厌弃的样子被乌攸看了出来,弄得乌攸哭笑不得的:   拜托,大哥,你喜欢我你就大胆地说出来嘛。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拒绝呢?我看上去有那么可怕有那么不讲道理么?说出来。一切好商量,我又不一定会打死你。   在林回今欲说还休的别扭爱情中,在乌攸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暗骂中,在阿岳逐渐在林回今的浸淫下被培养成了林回今第二中,在仙儿和时常来客栈吃饭的董少扬渐渐打得火热中,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当然,期间还缺少不了楚吾曦夫妇各种死不要脸的死缠烂打。   不得不说,在毅力和坚持方面,他们还是做得不错的,乌攸很少能见到这样一次又一次被打脸之后,还坚持不懈地把脸自觉主动地伸过来讨打的人。   在厚脸皮的领域里,楚吾曦可以说是成功得一塌糊涂。   而楚吾晓几乎相当于和大哥断了感情,不仅是因为他三番四次地来闹,还因为胡氏的死,和楚吾曦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胡氏是在乌攸满十三岁的时候去世的,而上辈子,胡氏虽然也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挂掉的,可她的结局可比这辈子舒心了许多,是自然死亡,这一次呢,就比较凄惨了。   话说钱这东西,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把人心照得透透的,在楚吾晓缩减了给他们家的用度,一个月只有十两银子后,楚吾曦也没办法花着楚吾晓的钱尽孝了,只得苦哈哈地土里刨食,弄得他整个人怨气越来越大,不仅往乔氏身上撒气,也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他口口声声很孝敬的母亲了。   起先,在楚吾曦骂乔氏的时候,胡氏还得意洋洋地帮着儿子一起对付儿媳妇,可是等到战火波及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也不得不傻眼了。   一次两次还好,楚吾曦天天回来梭楞个眼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冲谁装大爷呢,你可是从我胡氏肚子里钻出来的,枉我之前那么疼你,你居然对着我耷拉个脸儿,你造不造,为了你,我都把咱们家的财神爷得罪了,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楚吾曦当然不知道胡氏内心里爱的呼唤,他只觉得,自己忒惨了,母亲居然都不管他了,弟弟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都只顾着自己享福,让他一个人苦逼地体力劳动,我不管,你们欺负人,老子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楚吾曦隔三差五就从家里偷钱去赌博去买酒,就算被胡氏乔氏发现哭骂一番,他也满不在乎,偶尔喝醉了酒,还会回来在院子里扯着嗓子骂街,骂乔氏骂胡氏骂儿子骂楚吾晓,反正这个世界谁都对不起他,他是那么璀璨的一块儿璞玉,怎么老天爷都不长眼,没给他下一场金钱雨呢?   对此,乌攸表示,老天爷的确是没长眼,要是长眼了的话,肯定得给你降一道天雷,顶不济也得给你下场酸雨,好好为你的脑袋消消毒。   胡氏渐渐地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她无数次地表示,想要去投奔二儿子,但楚吾曦死拦活拦地不叫她去,理由是:   “要是你跑到城里去,那村里的人不都会以为我对你不好吗?你哪里都不许去!”   母子俩就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胡氏还念着楚吾曦是自己儿子的情,嘴下留情了好多,可楚吾曦属于给根杆子就上树的那种人,骂人先从祖宗辈开始骂,骂得胡氏都没法骂下去了,还是滔滔不绝。   当然,由于他和胡氏是一个祖宗,平白也害自己躺了无数次枪。   在一次争论中,胡氏气急了,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你个小兔崽子龟生的,你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坏水,净想着怎么讨你兄弟点儿好!你说说你有哪点儿比得上你弟弟,整个就是一长了手脚的猪!”   这句话是这辈子胡氏第一次夸奖楚吾晓,可悲的是,楚吾晓还不在场。   而此话一出,楚吾曦的玻璃小心肝儿当即碎了一地扫都扫不起来。   好哇,我没钱了,养不起你个死老太婆了,你就觉得我千般不是万般不是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打算像你以前对付楚吾晓一样,把我晾在一边,自己去过好日子去?   在气怒攻心之下,楚吾曦狠狠地搡了胡氏一把,胡氏本来是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的,好叫自己身处高位、骂起人来更有气势些,这是胡氏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宝贵的骂人经验,可是现在却等同于给自己掘了坟墓。   在楚吾曦的一推之下,胡氏从高处跌落下来,脑袋磕在了台阶上,当即昏死了过去。   楚吾曦心虚得很,连个大夫都没叫,就把胡氏搬进了家里,琢磨着用点儿草药敷敷说不定就能好,可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胡氏中了风,躺在床上痛苦地挣扎不止,但是楚吾曦又去喝了一顿酒,此刻正睡得如同死猪一样,根本没有听到胡氏发出的动静,等到他第二天一觉醒来,去看胡氏的时候,发现她居然已经惨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楚吾曦顿时就吓成了s13,在和乔氏深入探讨了该怎么办的问题后,这夫妻两人果断做出了一个决定:   胡氏是意外中风的,不关他们什么事儿。   在对外宣布了胡氏的丧讯后,楚吾晓回家来奔丧,却从邻居的口里,听说了大哥在母亲生前和母亲多有口角,更有个邻居,在胡氏过世前天恰好路过他家门口,清楚地听到了胡氏和楚吾曦在争执。   楚吾晓还没想到楚吾曦能禽兽不如到那个地步,只以为楚吾曦对母亲不敬不孝,兄弟二人在自家院里动了口角,最后还动了手,闹得个不欢而散。   最后,胡氏的葬礼,全都是楚吾晓一个人掏钱操办的,家里的东西,连带着锅碗瓢盆,都留给了楚吾曦,可楚吾晓心里,真是半分怨嫉都没有,只是感觉淡淡的: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为这个乱七八糟的家继续负责任了。   ☆、第六十五节 真要嫁了?   胡氏的悲剧,深刻地证明了如下几个道理:   如果没有一双可以识别儿子人品优劣的慧眼的话……   如果听不懂好赖话分不清好赖事儿的话……   如果对于人家一味的付出,不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回报,而只觉得对方是个傻缺的话……   如果心眼已经偏到了索马里海沟的话……   ……如果以上的一切你都做不到的话, 还是不要生孩子了,害人害己,一不小心还会把自己掺杂着缺陷的基因遗传给自己的儿女,多亏啊。   你可get到了吗胡氏?   当然,胡氏已经去世了,对于这个上辈子奠定了阿攸一切悲剧基础的女人,乌攸实在提不起来任何同情的劲儿,偶尔提起来她,顶多是有点儿唏嘘,感叹一下风水轮流转,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尝之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在胡氏还活着的时候,乌攸就不想掺合这家子的事情了,她每天除了读书和做针线活外,就是到各个邻居家串门,联络感情,她用一张甜嘴和一堆亲手做的精致无比的小玩意儿,把一干邻居对她的印象分提到了史上最高,百福街上人人提起楚阿攸,都说她是个心灵聪慧的女孩儿,更是时不常地朝楚吾晓夸奖阿攸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孩子。   楚吾晓被夸得飘飘欲仙,现在的他完全是有女万事足,等他一脸暗爽地听完别人的赞美,并虚伪地说几句“哪里哪里”后,回去就对女儿好一阵子表扬。   看着楚吾晓一脸发自内心的笑容,乌攸的心里还是不大舒服的。   人家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是乌攸从来不相信这句话,她见过了太多遗千年的祸害,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一口气活到八十多岁,而像楚吾晓这样的人。却总是凄凄惨惨窝窝囊囊地英年早逝。   林回今也是很不愿意眼见着楚吾晓就这么去了,借着未来女婿孝敬老丈人的名头,他开了不少调理心脑血管的补药给楚吾晓喝。   乌攸很希望林回今的药能派上点儿什么用场,所以总是监督着楚吾晓定期服药。而楚吾晓还以为是闺女孝顺,想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心里更觉安慰。   就现在的生活状况来讲,楚吾晓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龙门客栈的本店和分店生意都是相当不错,阿岳开始读书了,而且他的天资也不差,仙儿呢,好像和那天来帮他们把楚吾曦赶走的董少扬小公子有点儿火花,阿攸更是终身已有托付,女婿看起来也还算是靠谱。他还求什么呢?   反观龙门客栈这边的欣欣向荣,楚吾曦这一家子糟乱得就像是没人打扫的公共厕所。   这当然也是有缘由的,胡氏一去世,楚吾晓就连每个月固定的十两生活费也不给了。   废话,你是我哥。又不是我爹,我特么凭什么花钱养你?   楚吾曦以前还能从胡氏的生活费里分来一半的羹,可是现在连这点儿进项都没了,之前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先是被楚吾曦送出去给小三,折了一半,后来又被楚吾曦零零总总地用来喝酒赌博、贴补家用。一点点地没了。   瞧着手头上可用的现钱越来越少,楚吾曦很是痛苦。   痛苦了怎么办?当然是喝酒了。   楚吾曦在醉酒的时候,也会有偶尔良心爆棚的时候,痛哭流涕地骂自己是畜生,骂自己不上进,是个没用的废柴。可是酒一醒,该骂的街,该打的乔氏,该赌的博,该喝的酒。该偷的懒,一样都不带拉的。   乔氏看着日渐缩水的家庭存款,也很是心痛,可是她的关注点却放在了被楚吾曦败出去给小三艳艳的那一笔钱上,她心情一不痛快,就会拿出这件事来说事,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楚吾曦,让你丫的泡女人!不会泡就不会泡!这下被人家给泡了吧?   乔氏一翻旧账就铁定会挨打,可挨过一顿打后,乔氏只会觉得更加委屈和不甘,下次还会忍不住把旧账翻出来,当然,下一顿拳头也照样在等着她。   乔氏和楚吾曦天天忙着吵嘴和打架,阿文和阿武自然也乐于没人管他们,学堂也不去上了,天天上树掏鸟窝,到处丢石头砸人,还去踩人家的庄稼,被村里人逮到了的话,必定会把他们打包送回家,想要叫乔氏和楚吾曦好好教育一顿。   可他们没想到,乔氏和楚吾曦天天闹腾着,哪有心思管教孩子,顶多斥骂两句就完事儿了,有的时候还会骂送他们来的邻居是小家子气,是跟小孩子计较的大s13,天长日久后,村里的人也都学乖了,抓到阿文阿武调皮后,根本不跟乔氏或楚吾曦商量,上手就是一顿猛揍,直到揍得他们俩哭爹喊娘,保证不再捣乱才停手。   不过,这样做的话,气倒是出了,后遗症倒是有不少。   首先,乔氏和楚吾曦必定会叉着腰来殴打阿文阿武的村人门口狂骂一番。   这倒是好对付,只要堵上耳朵不听也就罢了,可是,阿文和阿武这俩孩子,当着人面保证得倒是挺好,一转脸就冲教训过他们的人吐口水扔石头,可谓是变本加厉。   时间久了,谁家也不愿意去搭理楚吾曦一家人了,道理也很简单,这从上到下,从年龄最大的楚吾曦到年龄最小的阿文阿武,简直是全方位立体式的奇葩之家,被奇葩追着咬,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   我不爱搭理你,我躲着,总行了吧?   这下,楚吾曦又在村子里被孤立了,没人愿意周济他们家顺着他们家,就连乔氏也没个可以谈心的朋友了。   在这个时候,她总会回想起和她臭味相投的素芳,希望现在在某个不知名的边陲地区辛勤劳作的素芳能够回来陪陪她,说说话。   如果是素芳的话,一定能理解他们家的苦处的。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所谓奇葩,都是成群结队地出现的。   乌攸懒得管这糟心一家子的糟心事,她只专注于在邻居们面前树立自己可爱又活泼的好女孩形象,并教育弟弟。扶助仙儿,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这就够了。   乌攸认为,最好的报复都是无声的。就类似于自己家和楚吾曦家一样。你家吃草,我家吃肉,你就算再高贵冷艳,说我们不养你这些个废话,你们也得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一家子享福。我们坐着你站着,我们吃着你看着,就这么简单,气死你啊气死你。   唯一叫乌攸不爽的就是她的胃病了,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楚吾曦可以说是给了自己的革命路上放了老大一块绊脚石。每当胃疼起来的时候,乌攸都会无比怨念地想起楚吾曦,并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着,希望他第二天早起出门就踩狗屎。   不过还好还有个林回今陪着她忙前忙后,她每次胃疼得欲仙欲死的时候。林回今都会鞍前马后异常殷勤地伺候在她身边,看得楚吾晓是各种满意。   老丈人看女婿,总是能挑出各种毛病来,可林回今由于伪装得太好,让楚吾晓死挑活挑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算了算了,女儿都没有异议,就等着为胡氏的一年守孝结束后。就尽快地把婚事办了吧。楚吾晓活到这份儿上,都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只想早点抱上外孙子或外孙女,那他的人生就一片无悔了。   很快,为胡氏守孝的孝期很快便过去了,乌攸即使不大乐意。她的及笄之年也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而来。。   用仙儿的原话来讲,乌攸这朵鲜花,也很快要被插到林回今这堆牛粪的身上了。   对此,乌攸表示,鲜花种在牛粪上才更有营养知不知道?   乌攸其实本意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于鲜花和牛粪之间关系的观点。但是仙儿抓住了她话的把柄,调戏她现在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朝着林回今那边拐了。   仙儿最近和董少扬在一起,真是沾染了不少他促狭的毛病,而乌攸之所以不跟她争辩,是怕把话题带向一个不可避免的过于黄暴的禁忌领域,她还得给仙儿的心里留一片纯洁的小角落呢。   仙儿之所以近些日子来很是飞扬,就是因为两天前,董少扬已经叫人来家里头提亲了,无比郑重,说要求娶仙儿当正室。   这个结果是乌攸都没想到的,她一直担心董少扬会把她娶作妾,回去玩儿两天就腻了,可是娶妻……   出身贫下中农的商人的养女,和一个知府的儿子?   听起来真特么不现实,又真特么浪漫。   楚吾晓乍一听董少扬提出了这么个要求也吓了一跳,问董少扬他们家里到底同不同意,董少扬邪魅狂狷地朝着自己未来的岳父嫣然一笑,轻飘飘地说,这不是问题。   其实,董少扬是不想说出自己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极力反对的家人,实在是有点儿丢脸。   他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在之后数年的某天家庭聚餐的时候,他喝醉了酒,才脱口讲了出来。   当初,董知府一听儿子提出这件事,本来想要反对来着,结果董少扬二话没说,施施然地回了房间,搬着凳子就要上吊。   董知府立刻被自己这棵独苗苗学着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吓着了,不过他还没有放弃,提出,董少扬如果要纳仙儿做妾,是可以的。   然后董少扬去厨房拿了把刀琢磨着该怎么样把自己给劈了。   董知府退而求再次,劝说董少扬先纳两个妾,结果董少扬很光棍地跑到药铺里,打听老鼠药怎么卖。   董少扬这片执着之心可谓是天地可鉴,而董知府一向拿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庶子没办法,算了,娶就娶了吧,只希望别是个惹是生非不懂大体的女人便好。   就这样,仙儿的终身大事便被敲定了下来。   可是乌攸的婚期,却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随着传说中的吉日的逐步到来,乌攸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真实:自己是真的要嫁了?正儿八经地嫁了?   ☆、第六十六节 直接上吧   乌攸在重生历程中可谓是阅尽千帆,睡过的男人基本上可以抵一个加强连,有姿色的男人更是可以组一个加强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真正的渣女,算起来,她也叫不少渣男黯然神伤过,因为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乌攸无一例外地都叫他们森森地爱上了自己之后果断踹之。   在上次的任务中,安荣禹本来也被划分为乌攸要潇洒踹掉的对象的,可是被白姨娘捷足抢了先,活活地把安荣禹的男根给断掉了,这叫在一旁围观的乌攸不得不承认,长江后浪拍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这世界上的姑娘真的是越来越剽悍了,这未来的世界一定是她们的。   但是这次的情况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好吗?   首先,对象是自己的搭档,乌攸还从来没有试过跟同事做这种羞羞的事情,这要是之后回到事务所里还怎么一起好好地做同事啊?   其次,那可是林回今,是让自己隔了千百年来、被磨成老橡皮的心第一次动了一动的人,乌攸不想再等下一次能叫自己心动的人,那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尽管自己配林回今感觉有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但总比空守着一只小鲜肉,继续枯等着自己不知道还在哪个婆婆肚子里呆着的未来丈夫要好得多。   但是问题是,乌攸还没有做好要嫁给他的准备啊。   她无数次地给自己洗脑,这是工作这是工作,作为一枚成熟而又身经百战的事务所员工,你不能把个人情绪和工作搅合在一起,不就是夫妻么,不就是住一间屋么?你也不想想,林回今那个战五渣可敢碰你一根汗毛?   撩个头发抓个小手,他都能脸红得像是被煮过一样,你还指望他对你霸王硬上弓?   不不不。尽管这样,他们俩也算是名义上的夫妻了。君不见,在抗战时期,在许许多多地下党伪装假夫妻的故事情节中。两个人必定都会在彼此磨合中成为心灵和*上的双重伴侣,由此可见,婚姻是个神奇的东西。   更何况,还有一连串问题在等着乌攸:   新婚之夜他们俩到底要不要假戏真做?还是用些道具装成自己落红的样子?   而且,他们俩要不要生孩子?在古代,生孩子还是女人的终极人生意义的,如果自己不生孩子,就和不下蛋的母鸡没什么两样,到那时候自己必定会被一帮女人群嘲。   嗯,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说自己还得在刘大夫的监视下扮成一对恩爱的夫妻,比如说还得面对阿爹的各种关怀……   这些问题重重叠叠的叠加到一起,弄得乌攸几近精神分裂,所以,对这场婚事。她真有点儿无力为继的意思,整个人看上去也恹恹的。   当然,用一个比较科学的词来概括她的行为的话,大概就是“婚前恐惧症”。   至于这场婚礼么,乌攸也并不想闹得太厉害,因为这两家实在是离得太近了,乌攸对于大操大办自己和林回今的亲事。实在是没有太强烈的激情。   如果乌攸在客栈大堂里穿戴整齐坐上花轿,抬轿的轿夫一前一后,估计在后面抬轿的人后脚刚迈过客栈的门槛,前面抬轿的人就已经进到医馆里头去了,为了避免麻烦,乌攸实在是很想穿着红嫁衣。腿儿着去林回今家里,大家点俩红蜡烛,请上一帮近邻,大家热闹热闹,然后洗洗睡了就行了。   可楚吾晓可不愿意把自己女儿的婚礼办得这么寒酸。在他心里头,阿攸是他最心爱的女儿,没有之一,又是第一个离开他身边的,他可不能草草地办婚事,否则就算将来到了地底下,见到贺氏,他都不好意思开口炫耀他是怎样为大女儿找了一门好亲事,办了一次风风光光的婚礼的。   这些年林回今也没闲着,用自己的工资,再加上些刘大夫的添补和资助,在百福街的街尾处买了一间小院,精心打理了一番,算作两个人的小家。拜天地、摆酒席等一系列流程都将会在这里进行。   地方虽然是小了点儿,但是楚吾晓已经和各位邻居打好了商量,那日里宴席桌怕是会摆到大街上,如果阻碍了各位的正常出行,还请多多包涵。   届时,乌攸将会乘上花轿,在百福街上溜达一圈后,抬往两个人的小院,举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常规戏码。   在这个流程中,乌攸对游百福街这个环节表示了一点异议:   为毛要游街啊,搞得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可楚吾晓坚称,这个环节必不可少,而且他在撒喜帖出去的时候,不少百福街的邻居都对乌攸这个好姑娘马上要出嫁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之情,在大家的心目里,乌攸就是百福街的吉祥物。   看看,这姑娘自从生下来,遭了多少难,母亲早亡,帮父亲拉扯着幼弟和幼妹一道长大,家里的极品亲戚常来骚扰,自己也是多灾多难,光是绑架都被人绑了三回,一次是被个江洋大盗当众挟持,一次是被素芳伙同着人贩子卷走,一次是前不久被人架在火上烤,差点儿丢了小命。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福大命大,健健康康地活到了现在,而且还如此乐天,总是和邻居们高高兴兴地混在一处,为他们带去了不少欢乐和笑声,现在她要嫁出去了,尽管没有离开百福街,大家却都有一种嫁了自家女儿的隐隐的伤感,但更多地是为乌攸高兴。   所以,大家的意见很统一,想目送着这个好姑娘踏上花轿,送入一个好小伙的怀抱里。   听到群众的呼声后,乌攸自觉地收了声,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自己也算是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别人的认可了吧?   乌攸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的状态更接近一个娇羞欲滴的新嫁娘的时候,林回今却也陷入了无尽的焦虑中。   他所烦恼的内容,其实和乌攸差不多,无外乎是我们该怎么处理这段婚姻的问题。   乌攸对于嫁人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可是林回今不一样啊,他虽然很无耻,满嘴花花的,可是他连个真正的女朋友都没谈过,最近一次拉女孩子的小手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事后便被女孩告到了老师那里,他挨了爷爷一顿狂风暴雨似的暴揍,从此就只对女生进行内心的调戏,再也不敢和女人这种可怕的会告状的生物有心灵上的交流了。   可是乌攸之于他,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在得知,自己居然能娶到她的时候,可谓是一阵狂喜,但之后,他便被现实一次又一次赤果果地打击到了。   首先,他们是假结婚。但是,林回今是个生理心理都无比正常的男人,他是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的,可是放着乌攸这么一个鲜嫩的大姑娘在房间里头,就好比在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面前摆上一堆美食,却叫他吃不着,天天看着。   说得更直白一点儿,这就跟把人绑起来然后叫他看a片一样,简直是对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其次,他还是不能明确乌攸对他的感情。在他看来,乌攸似乎并不厌烦他,但到底是把他当做情人还是当做朋友却是个未知数。他想借着这场婚姻的东风,和她培养出来点儿不一样的情愫,可他又没有这个信心。   要知道,那可是乌攸啊,是他的女王大人好不好?要是哪天葫芦娃里头蛇精的小喽啰对蛇精说,大王,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估计下场只有被凄惨地拍死的份儿。   林回今被这些个问题缠得烦不胜烦,某天,在揣着一肚子的忧虑在大街上遛弯时,他恰好碰到了董少扬。   彼时,林回今只知道这个董少扬将会成为自己的妹夫,又和他气场相合,之前也打过一两次交道,便和他攀谈起来。   而他在事后得知了一向表面高傲霸气如总裁富二代的董少扬,居然是用寻死觅活的方式把仙儿娶回家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直视董少扬那张始终洋溢着邪魅气质的脸,并多次取笑得董少扬想要抓狂。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在这个时候,能碰上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同性熟人,对于林回今来说无异于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和董少扬找了个茶楼坐下来谈人生,顺便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心里面的烦闷吐露出来了一些。   他自然没有把自己和乌攸假结婚的事情也口无遮拦地说出去,只是隐晦地表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丈夫。   对此,毫无丈夫经验的董少扬的态度很是潇洒,喝了一口茶之后,字字千钧地传授给了林回今一句话:   “你只要让她服了不就行了。如果人格魅力没有用的话,那也很简单,啥都不说,直接上。她就算不听话也听话了。只要别打女人就行。”   不得不说董少扬的性格很像后世里总裁文的男主,什么事儿都讲究一个简单粗暴。   可他,包括乌攸,都没有想到,这句话,成功地扭转了一部分林回今的爱情观,也叫他终于燃起了些信心。   ☆、第六十七节 打包嫁人,小人得志   不就是搞定乌攸么,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又没有上辈子那样一身怪力,不必担心自己用强的时候,她一巴掌呼得自己吐血,自己怕个毛毛?   关于自己最大的优势,林回今在苦苦琢磨了一遍后,认为,除了自己长得很帅外,不要脸绝对是他的重大武器之一。   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自己之前好像是太缩手缩脚了,她再怎么女王,前面还带着个“女”字呢,这是自己之于她来说天生的优势,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的勇武的又不怎么娘的男人,就不能奔放一点儿么?   ……所以应该没问题的吧?如果自己用强的话,应该不会被她活活打死的吧?   如果乌攸知道林回今心里头居然是这么想的,只会对他的这种思维竖起一个大大的中指:   这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你要是真敢用强,我……我特么不会跑啊?别忘了我可以脱身的啊混蛋!   婚前的这俩人的思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严重的偏差,林回今的小心思已经有点儿蠢蠢欲动了,而乌攸却很放心地认为,他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这点儿误差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直到新婚之夜,乌攸才知道,这误差是一个多么美丽的错误。   ……   乌攸一直认为,古代的婚嫁制度,说白了就是个反人类反人性繁琐复杂得叫人想要去死的流程,尤其是老爹还想把她风风光光地大嫁出去,那些个礼节啊,程序啊,让乌攸这个已经嫁过n次人很有经验的家伙也不由地想要冒冷汗。   楚吾晓真是拼了命地弄嫁妆,上到金银首饰,下到痰盂马桶,加上剪刀、片糖、花瓶、银包皮带、被褥、衣服,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装了十二箱,这在当地的商人阶层中已经算是很高的水准了。   在出嫁的前天晚上,楚吾晓去了乌攸的房间,也许他的初衷只是想和她聊聊天而已。因为他一开始还微笑着叫乌攸别害怕,嫁人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嫁出去之后还在一条街上住,隔三差五就能回家看看,总比嫁到千里之外,受人欺负还没个帮衬要好吧?   乌攸其实很想表示,林回今那小子是不敢欺负她的,除非他不想要工资了。   可是接下来,楚吾晓便开始怀念乌攸小的时候的种种事情。从换尿布的年纪一直数到了贺氏去世的时候,之所以他没有继续数下去,是因为他在说到贺氏去世的时候,就哭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结果,本来是被安慰别害怕的乌攸还得反过来安慰自己被戳了玻璃小心肝儿、哭成了个泪人的老爹。   楚吾晓哭了一会儿后。才恍然发现他是来安慰女儿的,自己反倒哭了,怪不好意思的,还好乌攸体贴地为他找了个借口,问他是不是喝酒了。   看着自家老爹哭了一会儿后又满脸绯色地低头作尴尬状,乌攸实在是有点儿可怜楚吾晓这颗慈父心。   送走了尴尬的楚吾晓后,乌攸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楚吾晓现在还是面色红润有光泽的,看不出来任何要英年早逝的迹象,所以乌攸还是蛮乐观地在想,或许,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存在,他不会那么早便没了吧?   怀着某种期待。乌攸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就要被打包送往林回今家去了。   一大早,她就被邻居家一位和她要好、在百福街又是德高望重的大娘苏九娘叫醒了。   因为乌攸没有娘,没有嫂嫂,没人能为她做开脸这项出嫁前的必备工作。在经过一番商议后。大家敲定了苏九娘来为乌攸开脸。   当然,这项任务也可以交给婶娘来执行,但是一想到乔氏那张脸,乌攸就觉得自己连出嫁的心情都没有了。   其他人也选择性地忽略了乔氏的存在,更没人提议说要把楚吾曦也请来一起热闹热闹。大家都是见识过楚吾曦闹腾的本事的,要是把他请来,他借机发难,把人家姑娘的婚礼搅黄了可怎么好?   出于礼节,楚吾晓在婚礼举行前一天才差人把乌攸要成亲了的消息传回楚吾曦那里,意思就是,你就别来添乱了。   一想到今天见不到楚吾曦,乌攸便是一阵神清气爽,只是一想到今天得活活饿上一天,乌攸就又不开心了。   一般女孩一辈子只会嫁一次,所以对于婚事当然是充满了兴奋和憧憬的,但乌攸一想到婚礼,只会联想到“麻烦”和“挨饿”,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个道理,不管是做什么事,做多了,也是会疲软的。   苏九娘并没把乌攸脸上一闪而过的怏怏不乐放在心上,她一面把开脸要用的粉和红色双线摆好,一面说:   “可是舍不得你阿爹?放心,阿攸又不是嫁出了百福街,还能时常回来瞧一瞧呢。”   乌攸知道现在绝不能流露出任何的不满与不耐烦,于是,她立刻调动了演技功能,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然后微垂下眼睑,脸颊上恰到好处地飞上两朵红云。   如此明显的害羞的肢体动作,叫苏九娘开心地笑了,她动手在乌攸的脸颊和头发边缘处涂抹上脂粉,柔声问:   “阿攸嫁的是如意郎,高兴些也无妨,只是步骤你可都记得清楚?牵新娘过门槛的时候,那门槛是万万不可踏的,还有,摸完橘子后,要把红包给送来橘子的孩子,两个橘子你揣在身上,要记得放到晚上才可由你亲手剥皮,可记得?对了,还有……”   对于乌攸这么一个参加自己的婚礼参加得想要吐的人,对于这些流程就像是每天上班打卡一样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事情,而且她光听到这些繁琐的流程,就有点儿生理性的反胃。   所以她全程都露着蒙娜丽莎的标准微笑,作羞涩状,听苏九娘耐心地一点点把流程再次给她捋了一遍。   流程梳理完了后,苏九娘一边把她脸颊上细细的小绒毛一点一点地绞尽,一边又为她念了一首“开脸歌”: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这祝愿虽然也是开脸的必备程序之一,而乌攸也暂时没有和林回今生孩子的计划。但听得出来,苏九娘是含着感情念的,这也叫乌攸有了几分感动。   百福街的人都是这样老实、可爱、团结的人,这叫乌攸生出了几许感慨:   这次自己虽然生在了一个极品奇葩遍地走,变态贱人不如狗的家庭里,但能有这么一帮邻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   事实证明,这世上的人,不会有永远不幸的时候,当然。也同样不会有永远幸运的时候。   在乌攸结婚的时候,没有奇葩亲戚闹场,没有意外环节失误,更没有何天钦来抢亲这种狗血戏码上演,但是。乌攸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   没别的,还是胃病。   由于从结婚这天起,新娘子就要离开养育她的娘亲了,她必须得用绝食来表示依依不舍的感情,所以在婚礼当天,新娘子是不能吃东西的。   别人可以饿,可是乌攸不能饿啊。   她在顶着一头的珠翠出门、坐进轿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在摸橘子、迈门槛的时候,乌攸几乎就是在咬牙强顶,而拜堂的时候,乌攸几乎满脑子都在转着诅咒楚吾曦的念头,差点儿在夫妻对拜的时候搞错方向,向群众鞠躬了。接下来又是向刘大夫和楚吾晓敬茶的环节。乌攸下跪的时候,觉得胃部也随着地心引力一个劲儿地往下坠。   好容易把所有的流程都搞定了之后,乌攸被送到了林回今的房间里,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她才敢动手捂着自己已经开始痉挛了的胃部。咬着牙弯下了腰,死死地压着痛处,努力地压制着不叫自己发出呻吟声来。   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的灵识脱出阿攸的这具身体,那她就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可是她怕有人来闹洞房,哗啦一下把门推开,却发现新娘死在了床上,到那时候就算自己立马归位,可看上去也会显得很可疑。   所以,乌攸只好悲催地继续忍耐着了。   另一边,林回今却很兴奋,因为他在宴席上招待客人的时候,看到了何天钦正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酒。   尽管知道自己也是假结婚,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小人了一把,凑上前去,招呼道:   “何兄,你也来了啊。”   何天钦看着林回今一脸“老子娶了你心爱的女人,怎样你咬我啊”的欠扁表情,也捏紧了酒杯。   他真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吼出来,老子当初就差一点儿就上了你现在的老婆你造吗?你还跟我嘚瑟个屁?   当然,何天钦还是有脑子的,没把这段红尘往事给兜出来,否则今天晚上他铁定会再被林回今绑成一个烟花。   所以他只是呵呵地笑了笑,勉强应答了一声:   “恭喜。”   林回今心里头暗爽之余,无比虚伪地说:   “等到有机会,我会为我妻子买些脂粉,到那时候你得为我打折,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何天钦的脸都绿了,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娶了我喜欢的女人很了不起啊?还跟我兄弟?既然是兄弟那咱们就干脆把能分的都分了吧,你老婆就是我老婆,怎么样?   心里这么想,何天钦却不敢这么说,只好磨着牙勉强道:   “一定。”   林回今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中二少年,在言语上战胜了别人,就高兴得跟二八五万似的。   可等到他应酬完客人,喝完刘大夫递过来的最后一杯酒,回到自己房里头的时候,发现乌攸的状态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第六十八节 天要亡我   大家今天比较厚道,没一个人来闹洞房的,据说是在刘大夫的极力劝阻下,大家才放弃了闹洞房的打算,也不知道刘大夫对邻居们说了些什么。   林回今对此还觉得蛮奇怪的,可等他回到房间里头,把门掩上,让自己和乌攸同处一室后,看着那燃烧着的红烛和床上坐着的身姿曼妙的小人儿,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站在门边,看着那抹红色的倩影,觉得喉头发干,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   “那个……搞完了……你说那么多的程序都做了,也不差这最后两道。咱们要不要来一杯合卺酒,然后圆房?”   林回今本来是开玩笑,但是乌攸一听没有其他的人来,一把就把自己的红盖头扯了下来,一只手撑着床榻边缘,一只手死死地抵着胃部,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怎么才来……”   乌攸疼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内衣外衣全部打了个透湿,为了给自己揭开盖头时留点儿尊严,她早就把自己脸上一层粉给抹掉了,省得一揭盖头,露出一个满脸都是粉糊糊的人脸,那就实在太惊悚了。   长得丑不是我的错,可出来吓人就是我的不对了,乌攸还是个很有公德心的好孩子的。   看着乌攸一脸虚汗地倚在床上动弹不得,林回今朦胧的醉意被硬生生被压了下去,几步走到乌攸身前,问:   “胃疼?疼了多久了?”   乌攸睁开迷离的眼睛,小声地答:   “我出门的时候……”   乌攸倒不是故意摆出一副虚弱的媚态的,要让她来说的话,你胃疼上大半天,还不给吃不给喝,还得坐得端端正正,搁谁身上谁都会眼神迷离声音温柔的,我还想疾言厉色呢。我厉害得起来么我。   幸亏今天晚上没人来闹洞房,要是乌攸还在这种情况下被逼着灌上半瓢合卺酒,又被人像猴子一样闹着咬苹果啊、分肉吃啊,乌攸怕自己有可能活不过明天。   她全身瘫软。只能让林回今摆布了,林回今把她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心急得也出了一身的薄汗:   “疼得很厉害么?我去给你煎点药……”   乌攸喘息着,小声地说:   “等刘大夫和我爹走了之后再熬吧……现在好多了,没刚才疼得那么要命了。喂,给我揉揉吧。”   因为病痛的关系,乌攸的声音弱了许多,听起来有些嘶哑,更多了往日绝不会有的柔弱无助。林回今也没想多,替她把束得紧紧的腰带松开,把外面大红色的嫁衣脱掉,好叫她躺得舒服点儿。   可当他看到乌攸里面的一身似火的红肚兜时,林回今觉得自己的小腹位置有点儿发烫。   由于更担忧乌攸的身体状况。他也没管自己身体的异常,把手紧贴着乌攸的胃部,试探性地朝下按了两下,发觉她的胃部又冷又硬,像是里头有块石头似的,他忍着心疼,柔声问:   “这么按疼不疼?”   乌攸双眼放空地抱着床上的红枕头。整个人除了“虚”之外就没有别的感觉了,对于林回今的询问,她心口微微地暖了一下,答道:   “还好。就这样吧。”   林回今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小心地在她的胃部揉搓了起来,随着他有规律的揉动。乌攸面上的痛苦之色减轻了不少,但是林回今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   尤其是在看到她肚兜下时不时闪现的如雪梨般细嫩白皙的小肚子时,林回今更是有点儿禽兽地想要扑上去的倾向。   林回今在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了这么邪恶的心思后,立刻不假思索地在心里头抽了自己一二十个大嘴巴子,同时强撑着内心的罪恶感。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你把你的灵体脱出来,也能舒服点儿。”   乌攸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脱不出来,可能是疼得太久了,我没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林回今听到她声调软软地说出“我没力气”这句话时,一下子觉得小腹的灼热感提升了一倍,肚脐下三寸的东西也有点儿把持不住地想要起立敬礼了。   现在林回今的心里头,*小人儿和理智小人儿正在激烈地交战着,你使出一招猴子偷桃,我使出一招黑虎偷心,打得正热闹,弄得林回今相当痛苦,连看也不敢看乌攸了。   乌攸抱着枕头,觉得胃又痛得厉害了起来,眯起了眼睛,短暂地下令:   “力气大一点儿……”   这话被现在满脑袋花花心思的林回今完全听岔到了另一个意思上,他咕咚咽下了一口口水,手头也没了轻重,力气足足加了一倍半,压得乌攸的胃部都要变形了。   乌攸痛得轻叫了一声:   “疼啊!轻一点儿!”   好,林回今再次被这句话成功地欲火焚了身,眼前的光线也模糊了起来,乌攸的脸在他瞳孔的自带柔光下,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而她那曼妙的小身段和时隐时现的雪白的小腹也撩拨得林回今喉头又烧又痒。   在他心里,*小人儿的力量陡增了n倍,给了理智小人儿一记重击。   这下,林回今终于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他想要奋起反抗,却被一阵火烧得坐立不安,连反抗的力气都被烧尽了。   林回今的呼吸已经不均匀了,在他最后的理智里,他想起来,在婚宴已经进入尾声、各位客人已经离席后,刘大夫给了他一杯酒,一脸正经八百地微笑着说:   “小林子,喝了这杯酒,从此以后咱们师徒俩就是父子了。从我把你捡回来,也过了十好几年了,你是个好孩子,师父捡到你,也是师父的福气。”   当时,林回今的想法是,花擦,这么光明正大这么煽情的理由,完全找不到拒绝这杯酒的理由啊。   可现在,林回今的想法则是,花擦,又被坑了,那酒里绝对加了料了。   仔细想想,以前的刘大夫什么时候会说这种冠冕堂皇人五人六的场面话?   ……那必须是在他想要坑人的时候啊!   林回今想到这儿,脑子里最后那根理智的弦就嘣地一声断掉了,而*小人儿干脆利落地给了理智小人儿一记升龙必杀拳,活活地把理智小人儿给打死了。   乌攸正全身瘫软地躺在床上,就感觉林回今的手不老实了,居然从她的胃部一路朝上摸,并以一种无比猥琐的触碰手法吃了一把她的豆腐。   她很想翻身而起给林回今的脑袋上来上一记暴栗,看他知道知道对老大动手动脚的下场,可是她全身都酥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咬着牙虚弱地来了一句:   “林回今,你干什么你……”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乌攸发现林回今的眼神更加不对了,整个人从床边默默地挪过来,抬手温存地抚摸了两下乌攸的脸,呼吸加快了几分后,又迈开腿,缓缓地压了上来。   乌攸这下觉得好像要坏事了,这林回今难不成是要趁着她无力反抗的时候,来个强行攻陷?   林回今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啊,否则我分分钟没收你的作案工具好不好?   喂喂喂,你扯我衣服做什么?信不信我叫人来啊?——哦,我就算叫人人也不会搭理我的,新婚之夜么,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后一道工序么,可是……   ……等等,林回今你玩儿真的啊你!   但是说实在的,乌攸现在除了能过过嘴瘾撑撑场面外,基本上没有啥还击之力了,就连脱出这具身体都成了奢望,更别说是做出些什么实质性的反抗动作了。   况且,乌攸也很快看出来,林回今的样子不对劲,不管她怎么叫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只顾着干自己的正事。   看着林回今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的样子,乌攸真是产生了一种献身的悲壮感。   这难道是老天注定要让我在今晚被他拿下?而且跳过了牵小手亲小嘴的所有步骤,直接步入了生儿育女的康庄大道?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林回今对这具身体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乌攸也还是纯洁的,毕竟*还是楚阿攸的,自己只是顶了她的壳子罢了。   ……可是还是很奇怪啊!   乌攸还是第一次被人压在身体下面动弹不得,事实证明,一个男人的力气永远比一个女人的要大,不管这个女人在平日里是多么的张扬跋扈,当男人发飙时,除非女人有练过,否则只有被压在身体下面充当被动方的份儿。   林回今看起来真的是毫无经验的样子,在她身上磨蹭了半天,一张俏脸憋得通红,但还是不得要领,弄得乌攸都有点儿不忍心地想要提醒他,孩子,你得脱裤子啊,不脱裤子你要怎么冲锋陷阵?   林回今最终还是自己摸索出了一条道路,把衣服挣扎着脱掉,难以忍受地咬着嘴唇呜呜地哼着,迷离着双眼想要找寻一条宣泄*的出口。   在感觉下身一凉的时候,乌攸可怜的小亵裤已经被扯了下来。   没办法,乌攸认命地合上了眼睛:   这是天要亡我啊!   ☆、第六十九节 道歉还有用吗?   乌攸以前在闲着的时候看过不少现代的总裁文种马文之类的东西,看到里面的总裁或是王爷都能一夜七次,像是个装了永动机的小马达似的,就很怀疑,这底下的女主得受多大罪?   而这一回,乌攸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别说是一夜七次,一夜三次她都受不住。   尤其是在她的胃病正在发作的时候,还来这么激烈的运动,何止是虐待,简直是虐待。   怪不得每次在这种关键时候,女主都像是破布娃娃似的,风中凌乱,估计遭受到这样非人的待遇,谁都得凌乱。   林回今倒是爽了,三次之后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乌攸却全身无力手脚发软地躺在床上,两眼放空地躺在床上,惨痛地捂着自己尖锐剧痛着的胃部和隐隐作痛的小腹,在心里把林回今从头诅咒到脚,又咒回到了头。   这回自己真是阴沟里翻船了,乌攸很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看她近期过得太顺太得意了,就给她降了一道天雷让她在被林回今ooxx的时候完全无法反抗,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到现在,乌攸还不知道这件事是天灾还是*,可是不管怎么着,等她好了,她非得弄死林回今不可。   这可是她第一次呆在客户的身体里完成被欺负的全过程啊,这种感觉完全是以前那种等人做完了再施施然地回到别人身体里的感觉所无法比拟的好么!   在整个晚上,乌攸都在痛苦地思考人生,思考自己是不是重生事务所里第一个在执行任务中被自己的搭档强上了的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杯具,越想越觉得生无可恋。   在她睁着眼睛,已经完全陷入了人生与哲学的思考时,天渐渐地亮了,林回今也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在他睁开眼睛。看到乌攸和自己都是衣衫凌乱地倒在床上,而乌攸还用一种看着杀父仇人的眼光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时,林回今愣了几秒,十几秒。几十秒后,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要不是乌攸记得很清楚林回今昨天晚上对自己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乌攸估计都得怀疑,昨晚自己和林回今的位置是不是颠倒过来了,是不是自己把林回今给吃干抹尽了。   乌攸恶狠狠地瞪着他,刚想控诉一下,结果胃部的一阵抽痛叫她不得不闭上了嘴,凝眉忍受了好一段时间,才声音嘶哑地问:   “叫什么啊?”   林回今现在还沉浸在巨大的精神刺激中无法自拔,“你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没能挤出下一句话来,好半晌,才看着乌攸无可奈何的脸,半怀疑半沉痛地问: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乌攸很想拎着林回今的耳朵转个圈,叫他好好看看。这床上的凌乱样儿,他们两个人的凌乱样儿,像是他没做什么一样么?   一想到这里乌攸就有点儿悲戚,自己半点儿反抗都没做呢,就被压倒了,真材实料地做了好几场,到现在腿脚还是发软的。原来预备好的沾着血的喜帕看来也用不上了,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又对林回今咬牙切齿起来:   “你说呢?”   看着乌攸生气的样子,林回今脑袋嗡地猛响了一声,恨不得现在自己眼前一抹黑晕过去,也省得面对眼前无法收拾的残局了。   乌攸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表示理解。   一个把处男之身保存了一百多年的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处男了,而且对象还是自己一直奉为女王大人的上司,换谁谁都会觉得人生不会再好了   乌攸动了动身子,刚想说话。可是胃部的一阵剧痛叫她一下子蜷了起来,她哼了一声,弯下腰去捂住了胃。   林回今看到她这个动作,急忙坐起身来,问:   “还没好啊?”   乌攸捂着正在痉挛的胃,用极弱的口气骂:   “当然没好!本来说好了等他们都走了你给我煎药,你倒是直接上来了!我……我……”   乌攸一口气没倒上来,喘息了好几口,才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很疼……”   声音落在林回今的耳朵里,他的心猛地酥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短裤穿上,翻身就要下床:   “你等着,我给你去煎药。”   看着这孩子干活一阵风地披上衣服就冲出了房间,乌攸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只是想快速逃离自己的作案现场罢了。   林回今一走,乌攸郁闷了:   这要怎么搞啊?   现实就是,林回今极其不要脸地用一点儿都叫人不愉快的手段把她给拿下了,尽管拿下的并不是她本人的*,可乌攸的精神也绝对是遭到了无法逆转的荼毒和伤害。   乌攸趴在床上,痛苦地按着自己死不听话的胃部,小腹处难耐的不适让乌攸真心有种想要把林回今抓来割掉xx看它能不能再长出来的冲动。   而另一边,林回今也彻底被玩儿坏了。   在家里他已经提前备好了治疗乌攸病症的草药,他好不容易在厨房里找到了药罐子,好不容易把火生上,便把药丢到了罐子里,连水都忘了加,对着炉子就是一阵猛扇,一边扇一边反复地确认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大夫,一杯酒,小腹处的灼热感,还有……   接下来便是少儿不宜十八禁的内容了。   林回今的记忆可还没被抹消,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压到了乌攸的身上,她柔软的身体和身体上淡淡的香气让他更加迷乱,想都没想就扯开了她的……   光是想想,林回今就又有点儿口干舌燥了,可是几秒后,他陷入了另一个思维的怪圈里头。   他思考的是,自己睡的是乌攸,还是楚阿攸?   这两者可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如果自己睡了乌攸,等她恢复过精神来,肯定会把自己先x后x,弄得要多惨有多惨,说不定还会惨无人道地拿自己进行某种人体实验。   与其到那个时候死得太过凄惨,林回今还不如现在就用裤腰带上吊,还能死得更爽快一点儿。   但是,如果自己睡的是楚阿攸的话……   不不不,那更恶心了,楚阿攸从理论上来说只是一具可爱的小尸体,自己上了她,不就意味着……   可乌攸的魂还在楚阿攸的身体里呢……   所以……他到底是上了谁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回今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了开来,从宇宙的诞生,想到了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接着就又想起了《武林外传》里头姬无命那句“我杀了我”,紧接着……   林回今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一头插进熊熊燃烧着的火炉里去好好捣拔几下,看能不能把自己满脑子的杂念驱逐出去。   在林回今经受心灵的剧烈煎熬的同时,那干烧了n久的药罐子终于忍不住啪嚓一声炸裂开来,把已经烧得滋滋作响焦黑了的药草给炸得一地都是。   乌攸在屋里头听到外头叮咣四五地一阵喧闹,把侧脸压在了柔软的枕头上,从心头浮现出了一股淡淡的无力感。   过了几分钟,林回今尴尬地钻进了门来,小心地说:   “那个……药罐子炸了,我再给你熬,你等一下啊。”   说完,还没等乌攸回话,他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直窜了出去,连基本的眼神交流都不敢和乌攸进行。   看他动若脱兔的样子,乌攸很怀疑,难道自己会发射眼刀么?或者说自己的眼睛有摄魂的功能?   不过在林回今的眼里,她的确是这么一个可怕的存在。   自己一定会凄惨地挂掉,然后被丢到乱葬岗上喂野狗吧?   林回今蹲在正呼呼地朝上冒热气的药罐子前,一边心不在焉地煽火,一边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死才更体面。   在一碗药熬好了的时候,林回今还是没想到自己会怎样挂掉,所以,在端着药碗走向倚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乌攸时,林回今的腿肚子都在转筋,琢磨着乌攸会从哪里抽出一把刀,从他身上挖下点儿零件来。   等到把药战战兢兢地端到乌攸面前时,乌攸却根本不接,林回今很担心她正在酝酿着什么致人死命的大招,就听到她小声说:   “喂我。我没力气了。”   林回今在哆哆嗦嗦地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了下来后,还在琢磨她会不会已经在被子底下藏好了什么凶器,比如剪刀什么的,等他一靠近就给他来上一记夺命剪刀。   事实证明,林回今想多了,乌攸的确是全身发软,端药碗都端不住。她可不仅仅是因为林回今那一夜三次而发软,她胃疼了足足一宿,换谁都软。   可林回今不知道啊,他在喂药的全程中,眼珠子都在四下乱飘,生怕乌攸动手宰了他。   要不是他还有点儿男人的尊严,估计早就扛不住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跪下来朝乌攸痛哭流涕地忏悔了:   老大,我错了,我不该精虫上脑对你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我现在道歉还有用吗?求求老大,你就算要杀我,也给我个痛快吧,看在咱们俩一夜*的份儿上……   ☆、第七十节 谁比谁更累   结果,整碗药喂完,乌攸也没说什么,在林回今忐忑不安地把药碗放下,打算问问自己等会儿会怎么死,乌攸就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说:   “我再躺一会儿,一个晚上没睡,困。”   乌攸之所以这么淡定,当然是装出来的。   她还是想装作见过很多市面的样子,以减缓尴尬,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我就来个淡然处之,这样的话双方都有面子,不是么?   可林回今的脑回路没那么体贴,他在顺从地应了一声“哦”,端着药碗出去了之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思路再一次跑偏了:   她是什么意思?想留着我慢慢地玩儿死?或者说她根本不屑于针对自己的*,而要从自己的精神和灵魂一点一点开始折磨?   比如说刚才,她绝不应该那么镇定的,她肯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搞不好就是在嘲笑他生理构造太小,完全不能对她造成伤害。   一想到这里林回今又有点儿热血上头了,恨不得冲回房去向乌攸证明一下自己男性的实力,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肯定是自己春?药的药劲儿没过,他拧了自己的大腿好几下,才止住了这种野兽的行径。   他捧着自己的脸,一股浓浓的悲戚感涌上了心头:   死就死吧,就算是凌迟说白了也只有三千六百刀。不过在死之前, 他绝对要拉着刘大夫这个无耻之徒垫背,他不能一个人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挂掉。   乌攸在休息了大半天后,hp恢复了一半,这才下了床,做了两个菜,招呼林回今来吃。   在吃饭期间,乌攸看林回今一直拿着自己的筷子在菜里头翻过来翻过去,搅得整盘菜凌乱不堪,就拿饭勺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在里头找钻石啊?”   林回今捂着被敲痛的地方。总不好说自己是怕乌攸在哪根菜心上下了毒,吃完了之后自己伸腿瞪眼死得很难看,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看着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把饭碗收拾好,乌攸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把他唤到了桌前,他很是自觉地在桌边蹲下,就差双手抱头唱征服了。   看他还是很乖巧的样子,对自己的错误想来也有很深切的认识,乌攸就决定不先拿沾着盐水的小皮鞭抽他了。   而在乌攸的威压下,林回今连第一回合的审问都没有熬过去,就把刘大夫给卖了个干净。   乌攸一听,彻底无力了。   感情林回今也是被逼的,毕竟春?药这东西的效力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下了就是下了。控制不住也不能怪他没有克制力,再者说了,谁知道这心黑的刘大夫会不会给自己徒弟下那种如果不ooxx就得死的强力春药。按照他的性格,十有*会干出这么丧良心的事儿的。   但是林回今的表现很叫乌攸满意,在审讯接近尾声时。林回今干脆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心声:   “老大,我会对你负责的。”   尽管这句话里透露出的满满的中二气质和狗血气味熏得乌攸打了一个哆嗦,但是她还是对此表示满足。   嗯,这孩子虽然说的是那么恶俗的话,但是至少还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其实,林回今的真实心思是:   老大,你留我一条命吧。留我一条命我好孝敬你。你千万不要一时兴起把我整死啊,我胆子小,不经吓的。   两个人虽然都对彼此的心声不甚了解,但好歹也算是把局面稳定下来了,乌攸暂时不提要砍死林回今的事儿,林回今也不必担忧自己会被砍死。   ……这种稳定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   为了不让乌攸把注意力转移到两个人曾经干过少儿不宜这件事上。林回今想尽办法地和乌攸说话,把两个人结婚后要怎么对付楚吾曦的招数都琢磨了一遍,气氛整体还算是和谐。   当然,乌攸和林回今干起损事儿来的时候,绝对是百分百的和谐。   可是夜一深。两个人的思维都忍不住飘向了昨天晚上,乌攸又有点儿想拿他做人体实验了,而林回今察觉到乌攸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他屁股下面坐着的板凳瞅,似乎是在琢磨着用它来打爆自己的脑袋。   于是林回今在势头转向一个无法收拾的境地前,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我……我去搬床褥,打地铺。”   乌攸忍耐了半天,终于还是为了计划的顺利执行没有对林回今这个搭档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来,冲他一挥手,林回今看到这个手势,就如蒙大赦地跑开了。   算了,都是同事,弄个脑袋开花什么的惨剧就不必了,大不了留他一条命,反正瞧他这么惜命的样子,怕也不会再敢对自己做点儿什么事情了。   果不其然,林回今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沦为了乌攸的洗脚婢,对乌攸跑前跑后好不殷勤,在药铺里做完工后更是事不宜迟地赶回家去生火做饭,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纯二十四孝老公,百福街里人人都说,楚家的阿攸找到了一个天下难觅的贤夫。   可是乌攸对此表示,我可没有逼他啊,是他主动倒贴我的。   林回今对此表示,没错,是我的错,都是因为那一夜我犯了错,那一夜我无耻地伤害了我的老大,所以我是禽兽,但是禽兽也要保命啊。所以,主人,你需要洗脚水么?   对于林回今这么犯贱犯到骨子里的思路乌攸表示喜闻乐见,这简直是给家里招了一个免费保姆,就连保姆都没这么尽心尽力的,唯一的遗憾是他这样忒不男子汉了,乌攸经常在想象,倘使有一个孔武有力,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猛男把她推在床上,来一次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的运动时,会怎么样。   但是,乌攸在经过缜密的思考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   她不会愿意和这种压倒性的人在一起的,她的个性本来就强,必须得有一个智商优于她,情商优于她,还得比她更汉子更男人的人才有可能镇得住她,可前两条不提,光是最后一条,就足以pass掉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男性了,剩下的男性,怕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是去搞基去了,剩下的估计只能到百分之五。   乌攸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运气去碰那百分之五的好运,再者说,她喜欢自己为自己做打算做决定,如果同样摊上一个个性太强的人,那俩人过日子的时候就别想安生了,只管掐吧。   所以,她只能抓住身边人。而林回今偏巧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说实话,他哪方面都不如乌攸,人家都是情商不够智商来凑,林回今则是属于情商智商都不怎么高的家伙,而且他那副忠犬的样子真是叫人又想抚摸又想踹,可乌攸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人,对于乌攸来讲反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理由很简单,在他身边,乌攸可以替自己做决定,同时也有种轻松自在感,她不是被束缚着的。而林回今恰巧属于那种需要被人束缚着的人,否则他就会就像个青春期的孩子一样,如脱缰的小野狗容易一去不回头,得有人在旁边调教着、管束着他,他才更容易听话。   所以,现在看着林回今颠颠儿在院子里穿梭,忙着煎药,忙着生火做饭时,乌攸恍然觉得,如果他们俩人能修成正果的话,这估计就是他们两个人今后的生活状态了。   乌攸自然也不是袖着手当大爷,在林回今费心巴力地当了好几天外人口中的模范丈夫、乌攸眼里的忠心小犬后,乌攸也开始着手处理各种各样的家事,她可不想叫外人以为她楚阿攸是个只会坐在家里等着丈夫伺候的大小姐,况且天天闲着没事儿干,容易胡思乱想。   乌攸只要一想,就会想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一想到那夜发生的事情,她都忍不住有点儿脸红心跳。   对于自己的反应,乌攸相当鄙视,觉得自己安逸日子过久了,连心如止水都做不到了,等这个任务结束了,一定要回盘丝洞再修炼两年。   乌攸很累,林回今更累。   在回到医馆报道上班的第一天,刘大夫就贱兮兮地凑上来,问林回今的人生初体验感觉如何,还极其猥琐地试图为自己洗白。   他苦口婆心地对林回今说,不是师父有意想要害你,师父怎么会害你呢?师父只是觉得,你生平第一次开荤,怕是不敢下手,所以师父就帮了你一把,你不要感谢师父,这是师父应该做的。   听着刘大夫絮絮叨叨的时候,林回今突然了解了《大话西游》里孙悟空的感受了。   当一只叫做唐僧的苍蝇在你耳朵边嗡嗡嗡嗡地念叨时,任谁都会有操起苍蝇拍一拍把它拍成苍蝇泥的冲动。   但是心里头不管诅咒了刘大夫多少遍,林回今还是得在表面上说,师父英明,徒弟谢谢师父,谢谢师父的全家。   紧接着,林回今就跑去了燕六娘那里,把刘大夫的前尘往事“无意间”透露给了她。   现在,燕六娘已经是刘大夫的娘子了,他们两个人的婚事是四年前敲定的,在婚后,刘大夫依旧风骚,只是在老婆面前,立马就风骚不起来了,几乎是秒跪。   在预料到刘大夫估计会因为自己这次告密而跪好长一段时间的搓衣板,林回今在心底里暗爽之余,也不由地哀叹,自己也别乌鸦笑猪黑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比刘大夫可不知道凄惨了多少倍呢。   ☆、第七十一节 谁比谁凄惨   林回今觉得自己很凄惨,其实乌攸觉得自己才是最凄惨的那个。   废话,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又不是林回今,是自己好不好?是自己啊!如果躺在下面的是林回今,上方的那个是个猛男,他就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要不是她心理承受力一等一的强(相当于厚脸皮),她还怎么有脸天天对着林回今的脸吃喝拉撒睡?   当然,为了防止隔墙有耳等等一系列意外事件,两个人还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只是决不再睡一张床,林回今也因为他那一夜的错误失去了睡床铺的机会,只能常年驻扎在地铺上。   每当夜深人静,两个人吹了灯睡觉后,空气中都会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粉红色的氛围,勾着两个人的记忆都不约而同地奔向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这种诡异的感觉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慢慢地冲淡了,可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天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折磨人,尤其是对林回今来说。   如果乌攸经受的只是精神上的煎熬和道德上的自我鄙弃,那林回今面临的就是惨痛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摧残。   他是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好孩子啊,而且前不久才在迷乱之中尝试过了第一次的滋味,当然是跃跃欲试地期待有没有下一次。   有些事情,光做一次怎么能满足呢?   可是,每当考虑到这个问题后,林回今通常会有两种后果。   第一,想到自己只是和乌攸现在的壳儿、即一具可爱的小尸体发生了关系,接下来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第二,直接选择性跳过了这么虐心的选项,直接yy着自己是和女神那个什么了,接下来后半夜都处在莫名的兴奋与对自身罪恶*的斗争中。   起先乌攸还真对他不大放心,觉得他不像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谁知道他那天晚上到底是因为春?药的效力还是因为他个人的生理需求才化成为色?狼的。所以,在第一个和他同室而居的夜里,乌攸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准备一竹筒的辣椒水放在枕边以备不时之需。   但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考察后,乌攸确信。如果没有那春?药春风化雨的作用的话,这孩子是绝不会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的。   既然如此的话么……   乌攸倒是每晚都能安心入眠了,徒留林回今一个人抓心挠肝地在地铺上怨念着。   这就好比一株生活在温室里,基本没感受过自然美好的小苗苗,刚刚尝到一点儿新鲜空气、阳光和雨露的滋润,就被断了念想,这比让他一辈子呆在温室里的还要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我需要阳光啊,我需要雨露,可是我又不想和实际上已经是一具尸体的人ooxx,我想和的人是……   乌攸对此表示。你只要没有对我有实际表示,不跟我有实质性的进展,那你就慢慢地想着吧。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觉得自己凄惨,但是在两个人的甜蜜且无性的婚姻经营了大半年后,最凄惨的人诞生了。这就是楚吾晓。   活人能和死人比谁更惨吗?   楚吾晓的去世,正如文胸老板所说的那样,死于半夜的突发性脑溢血。看来乌攸和林回今之前所付出的努力都没有什么效果,该来的躲不掉,楚吾晓终于去往往生极乐的地方去了。   因为早就想到了这一最坏的结局,乌攸本应该并没有多少悲痛的,可是在侯大一大早急匆匆跑来向乌攸传达楚吾晓去世的消息时。乌攸当时就感觉心口猛震颤了一下,痛得她手足发软,坐倒在了地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呢?   乌攸并没有问过文胸老板楚吾晓准确的死亡日期,在她看来,知道一个人何时会死。是件很折磨活人的事情。因为你会分分秒秒地数着大限到来的日子。人嘛,糊涂是福气。   可是乌攸压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按照她的心理预期,应该还会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才对啊。   看到乌攸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已经在龙门客栈里做了许多年工,基本上已经成为龙门客栈内部一员的侯大急忙把乌攸搀了起来,带着沉痛和哀伤说:   “我知道大小姐难过,但大小姐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可不能……”   乌攸很快也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是她还是手脚发软,根本无法自主站立,没办法,侯大只好搀着她,徒步走回了家。   楚吾晓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仙儿数度哭晕了过去,懂事了不少的阿岳也趴在楚吾晓的遗体边咬着牙默默地流泪,而乌攸抚摸着已经钉好的棺木,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人这就没了吗?   那个在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就牵着她的手,对她温柔地说话,还为她做吃的的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没了?   在葬礼的操办上,林回今作为楚吾晓的女婿,做得可谓是尽心尽力,不管是在之前布置灵堂,订购棺材,停灵,操持下葬所需要的一切流程,他都把事情做得尽量周到。   因为这件事,他也消瘦了不少,可他看到乌攸,更觉得心痛。   他清楚得很,楚吾晓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相当于半个父亲,对于楚吾晓的去世,她根本不用装,就能表现出绝对的疲惫与悲痛。   在连日的忙乱中,楚吾晓和沉浸在伤感中的乌攸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楚吾曦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在楚吾晓已经下了葬,林回今已经在筹办答谢在葬礼中帮忙的百福街邻居的宴会时,得到了解决。   连续的劳碌下来,就算是机器人也需要稍微待一下机、上点儿机油才更好工作,而林回今却似乎是不知疲倦的样子,他坐在到处充斥着素白的客栈大厅,认认真真地拟出所要邀请的邻居的名单。   乌攸趴在他身边,懒洋洋地看着他认真的脸。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林回今是很有魅力的,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楚吾晓的去世,叫他成长起来了,他虽然说起来是个外人,但毕竟是这家里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男性。尽管仙儿的未婚夫董少扬也为葬礼出了不少力,可葬礼的细节全部都是林回今一一着手去处理的。他的确是耗费了太多的心力了。   林回今在整理名单的闲暇之余,偶尔抬眼一扫,正好和乌攸的视线撞上,他难得地理解了乌攸视线里所包含着的温情,直起腰来,捏了捏自己发酸的脖子,说:   “你累吗?”   看到林回今带着一脸的菜色问自己累不累,乌攸摇了摇头,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走到林回今的背后,替他按揉起酸痛的肩膀来。   在她柔软的小手放在林回今肩膀上时,林回今的全身肌肉都是一绷,乌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反应,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柔地替他按摩着肩膀。   林回今的心里顿时被蜜意充满了,精神上的疲惫被冲淡了不少。虽然知道在人家的孝期里打情骂俏搞暧昧似乎不大好,可是林回今还是一下子没控制住,返过身去,捉住了乌攸温热的小手,猛力地捏了两下,用一种信誓旦旦的口气说:   “没事儿,我不累。我说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如果放在平时乌攸肯定会吐槽他,老娘好不容易快把那一夜的滋味忘完了,你一遍又一遍地提是要闹哪样,可是现在她一点儿吐槽的精力都没了,更别说她的小手还在林回今手里头紧紧握着,乌攸自己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吃豆腐,反倒把疲劳的身体倚靠在了林回今的背上,小声说:   “好,你对我负责。”   林回今张张嘴,突然产生了要对乌攸说些什么的冲动。   在冥冥中,或许是有楚吾晓在保佑着吧,林回今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他要抓住这个机会,他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   你能让我负责一辈子吗?为了我那天晚上的错?   这回林回今没有假想自己被拒绝之后的凄惨死法,而是毫不犹豫地开口就说:   “你……”   但是,他的话,就像是所有就差临门一脚就能修成正果的主人公一样,都没能把该说的话说完。   因为,门外响起来的一男一女哭号声二重奏简直是魔音贯耳,穿墙透室而来,乌攸敢打包票,如果现在的邻居都在午休,那么乔氏和楚吾曦这一嗓子嚎出来,绝对能把一半的人都唤醒过来。   这声音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在乌攸寂寞的梦里,这两个人的声音简直就是调节无聊生活的福音。乌攸经常会无聊地在梦里和他们对骂并且完虐他们,每当她醒过来的时候,都会痛骂自己真是无聊到了一定境界了。   没有奇葩的人生,寂寞如雪啊。   相对于乌攸的感慨,林回今就只剩下愤怒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告白的时候来?   ☆、第七十二节 搞不搞?搞!   楚吾曦的到来,终于叫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乌攸意识到还有比伤春悲秋更值得去做的现实中的事情,那就是防着楚吾曦这头大老鼠蚕食楚吾晓留下的客栈。   但林回今的愤怒值要比乌攸高上好几个层次。   废话,他好不容易提起自己满腔的激情打算跟乌攸来一次爱的告白,第一个字才刚出口呢就被一阵嚎丧声给噎了下去,这简直是不吉利到了一定境界了。   两个人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一下视线。   乌攸:“搞不搞?”   林回今:“搞!”   末了,林回今还在心里默默地添了一句:“我搞不死你们的。”   两个人可是在之前就制定好了针对楚吾曦的全套攻略,有“你奇葩,我就比你更奇葩”的战略,有“你哭我也哭”的战略,有“二话不说直接打脸”的战略,还有“人海战术”的战略。   如果楚吾曦和乔氏知道林回今和乌攸在他们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阴险地制定了对付他们的全套攻略,恐怕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他们到底要不要到这个龙潭虎穴里来了。   可惜,这对奇葩夫妻还对他们即将面对的处境一无所知。   一进门,乔氏就一路号啕着直扑到了大堂的水曲柳桌子上,发出了好大的哐嗵一声,一听就是磕到肋巴骨的动静,听得乌攸都替乔氏肉痛。   就算演,你也不要这么用力过猛啊喂,那是我家的桌子,磕坏了你赔啊。   其实乔氏也不想这样的,她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对于失去这个二弟的巨大的悲痛,但是没想到这桌子和她家里的矮脚桌的硬度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一撞之下,桌子不动如山,乔氏却痛得几乎要抓狂了。刚才的哭号声也被硬生生地截断在胸口里,趴在桌子上爬都爬不起来。   听着这突然间断的哭声,乌攸暗笑道:   你嚎啊,怎么不嚎了?连这点儿演艺精神都没有。你还怎么让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来吊唁的啊?   你还不如进来之前就把自己搞得凄惨点儿,下点儿狠心,三四天不吃饭,弄得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或许我脑子没准儿就短了路,以为你不是在猫哭耗子呢。   还有,哭两嗓子算什么,自残才是本事好吗?   不过这么一磕也有个好处,乔氏的眼泪没费什么力气就下来了,她在缓过那阵子疼痛后。悲悲切切地抹了一把眼角涌出的泪花,哭喊:   “二弟呀,这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去得那么早哇?”——你说得真没错,老天爷最近肯定是有点儿白内障。估计是想要报应楚吾曦来着,不小心把他们兄弟俩的名字看错了。   “你倒是一撒手就走了,留下这群孤儿寡女可怎么活啊?”——怎么着,瞧你这意思是还怪我爹死得不是时候?再者说我们这群孤儿寡女用得着你操心?你养我们?   “难不成是你媳妇惦念你,这么早就叫你去了呀……”——我唾你一脸狗屎信不信?关我娘什么事儿?小心我娘也惦念你,半夜也把你叫去了。   “阿攸啊,你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哭吧,不用忍着,我知道你是个最孝顺的孩子了。仙儿呢?阿岳呢?都是可怜的孩子呀……”——我特么什么时候需要你同情我了?而且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哭就是不孝?   乔氏说一句,乌攸便吐槽一句,要不是见识过这一家子之前种种极品的行径。她搞不好还真能以为这俩人是顾念亲情,是来融洽关系的。   不过,乔氏,楚吾曦,除非你们有什么神通能把我脑子里关于你们做过的事情的记忆给抹了。否则你们就是当即剃度表示要皈依佛祖从此青灯古佛,我也不敢相信你们的人品。   楚吾曦从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低着头做悲痛状沉思抽噎,看乔氏把气氛铺垫得差不多了,他才深沉地开了口:   “阿攸,节哀顺便。”   乌攸看着楚吾曦,礼节性地回了一句:   “节哀顺变。”   她清楚得很,如果楚吾曦来了就为了说句节哀顺变,那才真是出鬼了。倘若他的来意仅仅是来吊唁,乌攸就出去绕着百福街裸奔二十圈。   楚吾曦沉默地点了点头,刚准备张嘴说话,林回今就插了一句话:   “敢问两位是刚刚收到信就赶过来的么?我记得,丧讯是在我岳父去世当天就传递到你们村里头的了吧?”   楚吾曦一滞,打量了一把这个看上去很是清秀养眼、但满眼都是戏谑的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和林回今正式见面,当时阿攸的婚礼他们家并未能赶上,而知道阿攸的对象只是一个医馆的小学徒时,夫妻俩还在屋里头好好地嘲弄了一番阿攸的品味,觉得这闺女也只能配个学徒,身价就是贱。   他们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连个学徒都不如,将来娶个农村姑娘都怕是高攀,毕竟整个楚家村现在已经和楚吾曦一家子划清概念了,几乎所有的村人都觉得这一家子有点儿可怕,把女儿嫁到他们家,那不是上赶着把自己家的闺女往火葬场里头送么?   这件事暂且不提,楚吾曦在收到丧讯后,的确也是想要立刻动身到城里头的,不过他可不是因为这个弟弟的死而伤心什么的,说实话,知道这个家伙死了,楚吾曦的第一个念头是,好了,自家的日子从此之后就好过了。   要知道,这可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呀。   楚阿攸虽然嫁人了,但也只是个15、6岁的小丫头片子,仙儿也是这情况(他们还不知道仙儿已经被许配了人家了),而阿岳就更别说了,还没满十岁的小屁孩,他们仨,谁都不像是能把这个客栈打理好的样子,这种时候,当然需要他这个当大伯的人挺身而出,接下整个客栈的管理权了。   而且。楚吾晓生前肯定把客栈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接手之后,根本不用操太多的心,拿来就用不就行了。到时候自己天天钱管够,酒管够,女人也管够,那简直是充满了希望的河蟹社会。   一想到未来自己的美好生活,楚吾曦恨不得立刻打包行李进到城里,哭跪在楚吾晓的灵前,尽情地扮演一个好大哥的角色,   但是乔氏制止了他这一行为,当然,她并不是因为觉得楚吾曦此举太无耻。她也是举双手赞同去把楚吾晓的客栈抢回来这一计划的,可是她记忆犹新,百福街里头的人可是和他们发生过无数次矛盾了,不是他们去灵前痛哭几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搞不好他们还没接近灵堂就被人轰出来了。到那时,还怎么表达他们的来意?   经过几次交锋的失败,乔氏和楚吾曦都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百福街里头住着的人全都是战斗民族,没一个好欺负的。   所以,他们得挑一个合适的时机,不能叫百福街的人在场。最好是等葬礼结束后,再直接去找那些孩子说事儿比较好,没了楚吾晓,他们怕也是六神无主,哪怕平日里再厉害,现在楚吾晓一死。他们没了靠山,还能嚷起什么风浪来?再叫他们三言两语一劝,晓以利害,说不定他们就乖乖地自己把客栈的管理权交出来了呢?   乔氏和楚吾曦在经过商议后,决定避其锋芒。等到风头过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杀上门去,去寻找自己美丽的春天。   但是,又有一个问题红果果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为什么在接到楚吾晓丧讯的时候没有立刻赶到?   对此,乔氏表示,你面对的不过是三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子,你还给他们编出个花来?随便找点儿理由搪塞过去不就行了?   因此,楚吾曦在面对林回今看似漫不经心地诘问时,答道:   “我和你婶前些日子病了,其实我们很想来这里的,可是无奈无法成行,我们也很想来见二弟最后一面,只是因为blabla……”   听着楚吾曦毫无营养的腻腻歪歪,乌攸只觉得反胃:   你特么编借口能不能走点儿心?   病了?你怎么不说你也死了,然后去阴曹地府转了一段时间,阎王和地狱的一众小鬼为你的无耻风范而倾倒,然后敲锣打鼓地送你回来了呢?   林回今“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   “你们生病还带组团的?那是什么病啊?是打摆子?是肺痨?还是瘟疫?”   还没等楚吾曦反驳“你才有病”的时候,林回今一拳捶到了自己另一手的手心上,作恍然大悟状: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花柳病吧。我知道伯父很喜欢到外头去寻觅第二春的,一定是染上了之后又传给了大婶对吧?放心啦,我是楚家的女婿,这么丢人的事情我不会给你们说出去的,你们需要药吗?我这里有不少专治花柳病的秘方,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无偿提供给你们的。”   乌攸觉得,林回今在说“你们需要药吗”的时候,口气就像是“你们需要安利吗”,一样充满着推销式的热情。   乔氏和楚吾曦的面色一下子变了,可出于不想一上来就把气氛搞僵的目的,楚吾曦默默地在心里头骂了一句,表面上还堆出笑脸:   “姑爷真会开玩笑呢。”   可林回今这人偏偏不识逗,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我没有开玩笑啊,我是真心的,是为伯父你的身体好啊。对了,我还可以帮你治一治你的牙,免费的。为什么?这样说吧,老牛为什么吃嫩草,因为牙口不好,同年龄的草已经嚼不动了。伯父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七十三节 楚吾曦的平均主义   楚吾曦当然懂,但懂了之后的他只想抽这个一脸荡?笑的少年一记耳光。   你特么才老牛吃嫩草!你这么说话不是净挑人家的肺管子心窝子戳么?你这么说话谁还会跟你做朋友?   他这么说显然是在暗讽自己当年和艳艳的那段红尘往事,这件事简直是楚吾曦心头的耻辱,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丢了一半的家财,还不能报官,这是何等的憋屈。   对此,乌攸只想说,人家姑娘骗钱,是人家道德水准不高,可你楚吾曦也不是什么好鸟,说白了,还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兄弟,放纵它出来惹事生非么?现在好了,破了财,也是你自己该的,你非得把自己搞得跟个被骗了财又被骗了色的大姑娘似的,合适吗?   这个话题也是乔氏心里头的禁区,她一听就有点儿想要跳脚了,可是乌攸在她之前便抢先开了口。   她先是嗔怒地扭了一下林回今的胳臂,说:   “怎么讲话呢,这是我大伯大婶,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你娶了我,我娘家的事就是你的事,哪有人把自己家里头大伯大婶被人骗钱又偏色的事情到处乱说的啊?大伯大婶,你们说是不是?”   这下,乔氏和楚吾曦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连刚开始进门时的哭戏还要继续都忘记了。   乌攸很是不满地看着他们不敬业的样子,心里默念道,拜托,演啊,作为一个要来侵吞我们家财的反派,连这点儿持之以恒一以贯之的精神都没有,怎么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反派呢?   这俩人被林回今这么插科打诨地一阵猛闹,还真的有点儿忘记自己的初衷,但是他们还没蠢到完全忘记的份儿上。楚吾曦深呼吸了几口,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一个心怀天下的长者对小辈的关怀上,忽略刚才所谓的老牛与嫩草的问题,问乌攸:   “阿攸。你爹去了,你今后怎么安排呢?”   哟,节哀顺变说完了,还没唠几句呢,你就直奔主题了?   话说这说话也像是xxoo一样,如果没有温存的前戏,直接不管不顾地上来就一顿嘿咻,那被问话的人也就像是躺在底下的那个人,会觉得非常不爽。   楚吾曦可不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含蓄,在他的设想里。阿攸一听到自己又提起楚吾晓的死,肯定是悲痛欲绝,又觉得前途无亮,照顾拉扯弟妹太艰难,必定会投向自己的怀抱。哭诉自己的苦处,搞不好还会主动把客栈管理权双手奉上,毕竟阿攸是长姐,只要说动了她,那拿到阿岳手里头的那一份儿,还有仙儿手里的那一份儿,全都不是事儿。   可他雄心勃勃地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便华丽丽地碰了壁。   因为乌攸的反应完全不是他们夫妻俩之前脑补构想了无数次的那样。   她玩儿着桌面上的一支墨笔,说:   “我会继承这家客栈的。我爹在生前已经把客栈打理得很好了,我不用花费太多的心思,阿岳年纪小,他的那份我会替他先保管着,也叫他慢慢学着这客栈的诸项管理事宜。阿岳似乎对客栈经营也很感兴趣,等他成年了,这客栈我就交给他。至于仙儿,她马上就要出嫁了,这客栈有她的三分之一。我会每月把她该得的那份分红给她。就这样。大伯有什么指教吗?”   乌攸几乎是把一切计划得井井有条,连乔氏和楚吾曦都忍不住傻了眼。   对啊,楚吾晓把客栈打理得那么好,如果他们接手,当然是省了很多麻烦,可是相应地,如果楚阿攸接手这客栈,也没有任何阻力啊?   楚吾曦突然觉得这事儿貌似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不过这肯定是要做做努力的嘛,楚吾曦可不想两手空空地回去继续和土地较劲,不要脸地说一句,他这回来, 就是抱着要成为掌柜的目的来的。   他厚着脸皮,来了一句:   “可是阿攸你年纪还小,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乌攸还没说话,林回今就补了一记刀:   “是啊,一个妇道人家,的确不该太抛头露面。”   乌攸还没瞪上林回今一眼,他就慢悠悠地补上了下一句:   “……就比如说某某某,总是抛头露面舍生忘死地到百福街来自取其辱,这是何等的精神病?”   林回今说完,还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抓了抓脑袋,一脸“我要拿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办”的表情,弄得乔氏的脸憋成了紫茄子色。   乌攸再次拧了林回今的胳膊一记,微笑着对面色不虞的乔氏和楚吾曦说:   “没事儿,他就是这么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大伯大婶,你们总不会跟一个小辈计较吧?他还年轻,还是个孩子呢。”   楚吾曦虽然也很想吐槽,都十七八了还孩子个屁孩子,可是想到这回自己是有求于人,所以他再次忍了忍被林回今激起的怒火,挥挥手表示自己大度,同时说:   “还是客栈这件事儿,且不说阿攸你是个妇道人家,你年岁还小,又没有打理客栈的经验,要是被人欺负了去怎么办,所以说……”   来了,就差临门一脚了。   就差临门一脚,就差你表露出来对这个客栈的占有欲,我就可以跟你正大光明地撕破脸皮了。   乌攸更期待和他们畅快的对骂,而不是兜着圈子,像现在一样,跟文化人似的人五人六地聊天。   就像是林回今刚才那样,明损暗贬,使尽一切解数叫他们不爽,才是最爽的事情。   乌攸心里一边如是想着,一边抬起水水的眼睛,疑惑地问:   “那……怎么办?”   楚吾曦一看到乌攸这双含着无助和淡淡恐慌的眼睛,就觉得这事儿能成,于是,他终于恬不知耻地、义正词严地、厚颜无耻地说出了自己此行最大的来意:   “依我看,阿攸,你们不如把客栈交给我来打理。你、仙儿和阿岳都是小孩子,怕是没办法应付这些个客栈里头的麻烦事儿。把客栈交给我们家,我们是一家人,总比交给外人要放心得多吧。”   靠之。交给你们,我还不如交给侯大放心呢。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了来意,那乌攸就没必要再客气了。   她垂下眼睑,思考了半天并酝酿了一会儿遣词造句后,才缓慢地抬起眼来,问:   “大伯,交给你的话,你能帮我们把这家客栈维持下去吗?”   楚吾曦一听,连忙点头如啄米: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们必定会……”   楚吾曦的保证没能继续说出口。原因是,乌攸把桌子上林回今用来写宾客名单的墨砚直接拍到了他的脸上。   看着一脸黑的楚吾曦瞪着一双唯一还带点儿白色的眼珠子,乌攸冷笑了一声,把墨砚随手一甩,声音一下子提了上去:   “你们必定会?得了吧。我没打理过,你们就打理过?我这些年来好歹在客栈里耳濡目染地呆着,你们呢?客栈是我们家的,我没道理要拿我爹辛苦拼下来的事业去扶你们家的贫,你们懂不懂这个道理?怎么着,看着我爹不在了,就觉得我好欺负?你们要是来吊唁的我们欢迎。如果是来扯犊子想侵占我们家东西的,信不信大笤帚把你们轰出去?”   乔氏压了压火,柔声地加持了圣母光环:   “阿攸,话不能这么说,你大伯可是为你好……”   乌攸嘴角一挑:   “为我好?为我好他一把把我推得胃心出血?为我好他在我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跑来唧唧歪歪我家的家产?空手套得一手好白狼啊。那我倒想问问,如果我死乞白赖地不要你对我好呢?你们难不成还非得要‘对我好’?”   楚吾曦刚刚火热起来的心顷刻间哇凉哇凉的。在乌攸冷嘲热讽的时候,他徒劳地擦拭着满脸的墨汁,却越擦脸越花,还沾了一身一袖子的臭墨,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楚吾曦就意识到了,这死丫头,真是给脸不要脸。   对于给脸不要脸的人,楚吾曦向来不客气,更何况他理直气壮,原因很简单,这客栈里可是还有他的一部分呢。   什么?没有?可别忘了,当初分家的时候,楚吾晓可是分走了不少“他的东西”呢。   要是让乌攸知道他此时的所感所想,估计得把那块墨砚捡起来硬塞到他喉咙里去。   楚吾曦自以为得理,得意洋洋地说:   “这客栈再怎么说我也出了一份力,当时分家的时候,我娘把家里的不少东西都给了他,这还不算是出力么?现在我作为楚吾晓的哥哥,又是你们的长辈,理应替你们掌管这个客栈。”   言下之意是,成年人的事情叫成年人处理。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鬼还是回家玩儿蛋去吧。   林回今闻言,嗤笑一声:   “你这手平均主义玩儿得真溜,如果你们兄弟俩要平分东西的话,你也好歹得把你们家的东西分给我们这儿一半吧?”   楚吾曦一下子更加得意起来了,他们家那些个破铜烂瓦,哪怕拆吧拆吧卖了也不抵客栈这么大一块肥肉的百分之一,如果林回今要求平分他们家的东西,而自己还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吞下一半的客栈,也是稳赚不赔的。   于是,他自以为得计地说:   “好啊,我们家可以拆分给你们一半,可这客栈按同样的道理来说也该有我们的份儿吧?”   但楚吾曦不知道,林回今说话的时候,永远会有下半句话:   “别急啊,先把你们家的东西掰扯清楚了再说。我看你老婆不错,也锯了吧,一人一半,岂不是更平均。”   ☆、第七十四节 终于可以对骂了   林回今说的话可能在现代人耳朵里听起来没什么,可乌攸一听,就知道,丫要坏事了。   也不想想,哪怕这个朝代对女子的管束政策比较宽松,但也不应该对人家的老公堂而皇之地说“我看你老婆不错,一人一半儿吧”这种话,这等同于调戏妇女。尽管从某个层面来说,乔氏也没什么可调戏的。   果不其然,楚吾曦炸膛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面目狰狞地冲林回今吼: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林回今还没有意识到楚吾曦为什么炸毛,他眨巴眨巴眼睛,反问:   “我为什么要再说一遍?你是我爹啊?”   不得不说,林回今气人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还没等楚吾曦继续发作,乔氏也莫名其妙地爆发了贞洁意识,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上去就要用爪子挠花林回今的脸,还骂道:   “我教你这个下贱腌臜货!你敢对老娘xxxxx……”   乌攸根本没管林回今,泰然地坐在原地,看着乔氏满天生殖器飞舞地追骂林回今。   林回今,你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就慢慢地自己收拾吧。   因为轻松地闪开了乔氏的爪子,林回今和乔氏隔着一张水曲柳桌子的距离,形成了对峙局面,林回今无奈地抱着胳膊,承受着乔氏的精神污染。   从刚才乌攸操起墨砚一记走你,拍到了楚吾曦的脸上,乔氏就意识到,这姑娘怕是有准备得,早就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了,于是,她最后一丝和平共处利益双赢的幻想也破灭了,这俩人显然不打算和和气气地把客栈交出来。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理可讲?   乔氏只好仗着现在自己有理。以及楚吾曦还在自己背后站着,量林回今不敢轻易动手,那骂人的词汇简直是层出不穷,生殖器出现的各种形式、密度。简直是空前绝后。   林回今终于从她密度极高的骂人话里提取出了零星的几句重点,搞明白了乔氏生气的原因后,他抓了抓脑袋,说了句差点气得乔氏吐血的话:   “我调戏你?你长得这么丑我干什么调戏你?”   林回今觉得自己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可一旁的乌攸却忍不住扶上了额。   林回今,没想到你还挺会跟泼妇吵架的。   一般来说,对付这种骂起人来经验丰富、连个磕巴都不打一个的中年泼妇,你是无法从表面的言语上打败她的,她就胜在一个经验丰富上,在多年和其他人民群众的斗争中。汲取了大量凝聚着民间智慧的骂人语汇,所以你和她对骂,除非你比她经验更丰富,否则只能有脸红脖子粗的份儿。   即使你骂赢了,围观群众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两只猴子打架,赢了的那方更不光彩,因为这要求赢方比输方更不要脸更粗鄙,所以,哪怕赢了,也是掉价。   可是,一旦这类的泼妇遇上林回今这样的招数。就有点儿吃不开了。   理由很简单,他一直在耐心地倾听乔氏的每一句谩骂,挑住一个重点就毒舌反击,话不多,但足以把对方的怒火越撩越高。   从常理上来说,一旦怒火达到了一个峰值。那么就该真人pk了。   可是,骂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林回今说乔氏丑,无异于往乔氏的怒火里浇了一桶油。乔氏哇啦一下子,跳得更欢实了。   在两个人两军对垒的时候,楚吾曦不停地用手擦着脸,强忍着内心的不耐,冲叉着腰骂得快要油尽灯枯的乔氏吼了一句:   “闭嘴!”   乔氏还是挺怕楚吾曦的,一句话撂下来,她立马收了声,只是还是满脸愤怒地瞪着林回今,胸口起伏不停。   但末了,林回今还是照例慢条斯理地送上了一记补刀:   “我就不明白绳子太长就会打结,而你的舌头却不能?啊,你不要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我只是在夸你口才好。”   乔氏还是第一次骂完人之后被对手称赞,一时间更傻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楚吾曦,却发现楚吾曦也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看她。   瞪着我干什么?是那小流氓先调戏我的呀。   说实在的,自从知道楚吾曦在外头乱搞,乔氏的智商真是以一个泥石流滑坡的态势奔腾直下。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还是被楚吾曦出轨的事情刺激到了,她的某些做派越来越像胡氏,无脑且只会瞎蹦跶。   楚吾曦还觉得这事儿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毕竟这楚阿攸话说得简单,可打理客栈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她肯定只是想在自己面前逞一下强,到头来还不是得求助于他们楚家唯一的一个长辈,也就是自己?   想着,楚吾曦便把乌攸刚才的一切行径归结为“小孩子耍脾气”、“因为父亲死了太过悲痛”,所以他作为大人,是不会和小孩子计较这种事情的。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楚吾曦也不顾自己现在还是一脸乱糟糟不忍叫人直视的样子,摆出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计较”的样子,对乌攸说:   “阿攸,我知道你爹去了你心里头不好受,可这生老病死不是人能够决定的,你也不用太伤心。现在我和你婶婶也算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有什么事儿不用强撑着,我们可以替你们解决的。”   别说,楚吾曦和楚吾晓之前都是读过书的,他玩儿起情真意切那一套来也不是那么难,就比如说现在,楚吾曦说这话的时候那张脸简直是自带佛祖圣光,可是他的话落在乌攸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阿攸,你爹去了这简直是太好了,他要不挂这客栈我管谁要去?你也不用太伤心了,现在你就我们俩亲人了,你还能依仗谁呢?这客栈你搁着也不会管也是浪费,就给我们吧。”   可别说乌攸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这楚吾曦和乔氏已经自黑过无数次了,在乌攸心目里,他简直比乌攸泼他那一脸墨还黑。   乌攸冷笑了一声:   “真不用,我们不麻烦你们,我们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大伯大婶,哭完了早点儿回去吧。要不然赶不上回家的二路汽车了都。”   楚吾曦虽然没大明白乌攸所说的“二路汽车”是什么梗,但他心下明白,这意思就是没得商量了。   既然没得商量,那我还客气个蛋蛋?   于是他干脆地变了脸:   “你这孩子,明明是跟你讲道理你怎么讲不听呢?”   乌攸歪着脑袋,笑笑:   “我就没打算跟你们讲道理啊。你觉得我泼你一脸墨是在表示对你的友好?泼水节还没到呢,如果到了我肯定泼你们一身开水。”   楚吾曦这下算是彻底被惹毛了,看到自己老公的脸色,乔氏也意识到,看来今天的事儿是没有办法和平解决了。   在意识到这点后,这对夫妻党终于联袂发飙了:   楚吾曦:“真是给脸不要脸!我是家里的老大,这客栈理应有我一半!”   乔氏附和道:“就是,你们凭什么独吞!”   乌攸看着他们终于暴露出来了的嘴脸,心下松了一口气。   乌攸还真挺担心他们一下子突然转型变成五讲四美尊老爱幼的道德标兵,那样等待会儿围观群众渐渐多起来之后,就会显得自己很泼妇。   现在好了,既然对方先绷不住了,那就终于可以对泼了。   乌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呼噜把桌子上能扫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有你一半?你脸还真够大的,说中文听不懂是吧?这里一砖一瓦哪里和你有关系?你叫它们它们答应么?你特么这些年来来我们这儿磨磨唧唧绕圈子死活不说人话,不就是冲着我们家客栈吗?现在我爹去世了,你们就觉得机会来了?觉得哭两嗓子,我就能被你们感动然后乖乖把客栈的房契地契拱手送你们家里去?你们放心好了,你们就算是把自己搞成段延庆和女版段延庆,我也不会同情心泛滥的,老娘天生缺的就是同情心,你们马上给我滚!不滚的话我拿凳子拍你们出去!”   乌攸一浪三叠的气势弄得楚吾曦和乔氏有点儿懵,但没关系,人脸皮厚,怎么会因为一点儿恐吓而退缩。   楚吾曦索性耍起了无赖:   “你不过就是个姑娘家家的,这客栈说白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爹生前有立下字据遗嘱说把留给你们的么?这客栈必须得儿子来继承,我跟你商议只是给你这个长女面子,你也别在这儿给我甩脸色,你叫阿岳出来,我跟他谈!”   的确,楚吾晓只是说过要把客栈平均分给仙儿、自己和阿岳,并没有立下什么遗嘱。他正当壮年呢,突然离世,之前哪里做过这样的准备,这下也算是被楚吾曦捏住了一个把柄。   当然,在乌攸眼里,这完全不算把柄。   开玩笑,没有遗嘱,就该你接手这个完全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的客栈?你们早分家了行不行?楚吾曦,你平时都在看一些什么糟糕的东西啊,你的逻辑思维能力真是卧槽卧槽的。   ☆、第七十五节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而林回今也不能光叫乌攸一个人就把话说完了,他也早看这对逗比夫妻不顺眼了,怎么能叫乌攸一个人孤军奋战!   作为乌攸的队友,林回今英勇地接过了乌攸的话,说:   “怎么着,一个未成年人都教育不了,反倒要去教育更小的未成年人?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乔氏本来对林回今的观感就不好,听他插话,一句话就甩了过去:   “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狗拿耗子!”   林回今嗤笑了一声,点了点乌攸,似乎是怕乔氏忽略了这个问题:   “我是她男人好不好?我们领了证摆了席上了……”   当然,“床”字被很惜命的林回今给生咽了回去。   他只是略停了停,便顶着乌攸在背后要杀人的视线继续厚颜无耻地讲了下去:   “我们俩是合法夫妻,我怎么不能说话了?我说话是要经过你们同意还是要交税?再说了我好像比你们更有资格在这里讲话吧?真是的,大伯大婶,你们今天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蠢哎,是吃了药来的么?”   楚吾曦被林回今和乌攸轮番打击,暴走了,他狠狠地一拍桌子:   “有你们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没大没小没规矩!”   乌攸这下就真没有客气,从屁股底下抽出凳子,就直接照楚吾曦脸上招呼了过去。   好啊,不是说我没规矩么?我就叫你看看,什么叫真?没规矩。   楚吾曦没想到乌攸还真的敢直接动手,反应慢了一拍,被直接夯到了鼻子。   在乔氏发出一声惊呼,而楚吾曦捂着鼻子鼻血长流地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哼唧时,乌攸冷哼了一声:   “行,没大没小没规矩是吧?那我再送你个下联,没脸没皮没廉耻。横批滚你丫的。我好像提过吧,你们再胡搅蛮缠我就抽凳子赶人,你特么自己往上送就别怪我是泼妇!”   楚吾曦被砸恼了,刚想跳起来反击。他的其中一条腿就被一把从侧面里插出来的笤帚给猛抽了一下,痛得他嗷地叫了一声,一扭头,发现居然是阿岳,他手里头死死地抓着一把笤帚,横在胸前,一副“你敢过来我就喊耍流氓”的略弱的表情,可是在被楚吾曦狠狠地瞪着的时候,他的男子汉勇气暴增,怀抱着笤帚大喊一声:   “你再欺负我姐姐我就打死你!我们家的客栈不会让的!打死也不让!”   看着阿岳如同英勇就义的壮烈表情。乌攸默默地扶上了额:   第一,老弟,你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啊。   第二,老弟,打完人你不跑。你还在等什么?   楚吾曦的力气和阿岳根本不是一个水平面上的,尽管这些年乌攸总是有意锻炼着阿岳的身体,可毕竟年龄的鸿沟和身高的差距包括打架的经验都赤果果地摆在那里,阿岳的确不是楚吾曦的对手。   而楚吾曦先是被泼墨,然后被凳子砸,现在又被笤帚抽,真是充满了血泪和痛苦。在几重的刺激之下,他已经半疯了,伸手就把阿岳手里头用来自卫的笤帚抽了过去,扬起来要反杀阿岳。   这时候,仙儿又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她采取的方法更加简单粗暴。一头便朝楚吾曦身上撞了过去,靠着蛮力硬是把楚吾曦给撞得倒退了一步,趁着这个间隙,仙儿抓着阿岳的手就跑,颠颠儿地藏到了林回今的身后。   楚吾曦简直快被这一出出的给整成全疯。他瞅瞅乌攸,瞅瞅林回今,又瞅瞅藏在林回今背后恶狠狠地瞪着他的仙儿和阿岳,终于彻底地觉得棘手了:   这下可要怎么接着搞?   乌攸在怒视着楚吾曦,努力提升自己的愤怒值时,还不忘侧过脸去小声地训仙儿: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仙儿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他们俩哭着跑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了。”   乌攸一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教坏小孩儿,一边摆出姐姐的架势教训他们:   “这听墙角的习惯跟谁学的啊?真不学好!”   乌攸话音刚落,就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俩熊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就连林回今都用一副道德小卫士的表情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那眼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不是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又是谁?   乌攸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但阿岳似乎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紧张,就小声地宽慰乌攸:   “姐姐,你不用怕,侯大他们操着斧头和菜刀在后院守着呢。仙儿姐姐叫他们先别出来,如果这两个人来横的,我们就来更横的。”   乌攸一个倒噎,连和楚吾曦比拼气势的心思都没了,一脸惊讶地问阿岳:   “谁的主意?”   没记错的话,自己这些天来忙晕头了,连带着把楚吾曦夫妇的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了,根本没跟店里头的那些人提起楚吾曦有可能会来抢客栈的事情,这群人难道是自发临时组织的起义军?   阿岳无视了乌攸的惊讶,他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说:   “当然是我安排的啦,他们刚才一嚷嚷起来,我就叫后院的伙计们抄家伙准备抵御外敌了,连田账房手里头还左手算盘右手擀面杖候在厨房里呢,待会儿我一喊起来,他们管保全部出来,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说。闹得再大也不怕,这不还有董哥哥在吗?现在我是家里头唯一的男子汉,我当然得护着姐姐们了。他们不敢欺负你们的。”   阿岳一番话,叫乌攸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少年的战斗力。   这孩子这一身的腹黑气质怎么那么像林回今和董少扬的结合体?林回今,董少扬,你们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呢?   其实,阿岳心里头还有另一个心思:   哇,群殴哎,我这辈子赶上的第一次群殴哎,好好玩!   倘若乌攸知道了阿岳真正的心思,估计会当场昏过去,哪怕醒过来。也会抓住林回今和董少扬的领子前后摇晃,要让他们赔给自己一个纯良无害的弟弟,而不是现在这个看到热闹就兴致勃勃地梗着脖子往上凑的中二少年。   不过,听到后面埋伏了一票打手。乌攸觉得眼前的局势更加是小case,尤其是她看到门口出现的一抹俏丽的身影后,更是觉得,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在两方对垒时,一个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呢,刚才在外面嚎得跟老母鸡下了个蛋似的。”   乔氏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反射性地牙酸,一扭头,发现果然是燕六娘这个小妖精。   在乔氏的心里。燕六娘已经被列成了“百福街里最不想看到的人”里头的top3,这个小娘子的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加上群众号召力简直是杠杠的。   可是人家显然是要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这能忍吗?必须不能啊!   乔氏虽然在和燕六娘的屡次交锋中都败下了阵来,可是现在的局势她不能退缩,如果这回不能一下子得手的话。那他们就等同于失败了。   他们来的时候想的的确挺好的,可谁能想到这三个死孩子都不答应呢?哼,全都是守财奴,光想着一家吞掉这一大块肥肉,连点儿亲戚情分都不顾了,小小年纪就被那个软趴趴的楚吾晓教出了一身的市侩气息。   对此,乌攸表示。不好意思,好几年前我知道我爹很快会挂的时候我就想到你们会来算计点儿啥,你们这家人的尿性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而且,特么什么叫亲戚情分?我们很熟吗?你以为我们叫你一声大伯大婶那就是亲戚了?拜托,我们这才是给你们脸好不好?我们家早分家了。跟我念,分——家——,是毛意思你小学体育老师没教过你们?   还有,幸亏这仨孩子不知道乔氏在心里头是这么骂他们的爹的,否则阿岳一定会提前叫后院埋伏着的一帮人冲出来揍他们个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然后再把他们送到隔壁的医馆进行救治,以展现无国界跨物种的人道主义关怀。   乔氏斜睨了门口抱着胳膊的燕六娘,出口便是脏话:   “小x玩意儿,寡妇改嫁了,有人养着,说话就是不一样啊,是不是你的嘴天天含着xx……”   燕六娘和刘大夫结婚后,的确是春风得意了,刘大夫对她绝对是没得说,所以她反倒比婚前看起来状态更好心情更舒畅,对于乔氏的“寡妇改嫁”的讽刺和一连串挟裹着生殖器的谩骂,燕六娘心态极好地耸了耸肩:   “我改嫁怎么了?总比抱着已经被人家啃过无数遍嚼了嚼又吐出来的剩馍馍当香饽饽要好吧?而且我奉劝你,管管你那张尊嘴,一张口骂出来的东西都能炖十全大补汤了,太不像女人。”   乌攸看着燕六娘优哉游哉的样子,又看着乔氏头顶冒烟、似乎随时都能发出一枚元气弹的样子,又眼见着居民们的午休早就被这对夫妻的到来而中途打断了,外面的围观人群越聚越多,便默默地在心底里下了个评判:   现在乔氏和楚吾曦已经彻底输了。   乌攸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管是对于阿岳的教育,对于百福街上居民的亲近,对于周边关系的调节,都取得了阶段性的进步,她有信心,能够发动起百福街的人集体用自家的大笤帚把这两个渣渣扫出去。   可是,老天似乎不甘于让这两个人这么平庸地滚粗。   在燕六娘和乔氏也开始用视线试图杀死彼此的时候,层层叠叠的人群外,一个声音悠闲地响了起来:   “哟,这是干嘛呢?”   ……董少扬,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第七十六节 鸡犬想升天   楚吾曦还是记得董少扬这个在一群人面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无法磨灭的印象的骚年的,这是个知府的儿子,所以一看到他,楚吾曦就有点儿生理性地腿脚发软外带五体投地的冲动。   而董少扬照例是那一副嘴角带着点儿笑,但整体就给人一种霸道总裁的感觉,他轻车熟路地越过人群来到了店里头,随意捡了一张凳子坐下,完全忽视了楚吾曦和乔氏的存在,对林回今说:   “我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转向了楚吾曦,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后,又扭了回来,冲着藏在林回今后头的仙儿邪魅一笑:   “需要我帮忙吗?”   好,一家子彻底凑齐了,而且新来的这个估计是抱着英雄救美的心思想搀和一杠子的。   看着董少扬带着点儿认真又有点儿戏谑的样子,仙儿的小脸一下子红成了苹果,捏着阿岳的小手低下了头去,而阿岳也相当不识趣,看着仙儿红到了耳根的脸,适时地表达了惊奇:   “仙儿姐姐,怎么了?姐夫来了,快去迎一迎啊。”   这句话,落在仙儿的耳朵里,让她的脸立刻又红了一个色度,跟刚出笼的大闸蟹似的,可这句话落在楚吾曦和乔氏的耳朵里,不啻为一道惊雷!   等等等等,听意思,这个死丫头……难不成攀上了一门富贵的亲事?   楚吾曦觉得自己和乔氏此行的目的已经不大可能达成了,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又带给他了一丝希望:   女儿这只死麻雀有望飞上枝头成为凤凰,哪怕是小妾,是冒牌的凤凰,那也是有油水可榨的,总比一只毛少瘦弱的小麻雀要好得多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的居然能攀附上这么个人物,看来仙儿这丫头看上去闷声不吭。心里头倒是个有主意的,这下可好了,他们总算有机会靠着这个一向不待见的女儿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了。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仙儿凭什么要让他们靠着自己?   不过彼时的他们完全沉浸在了仙儿钓了个凯子的兴奋激动中,连楚吾曦都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糟乱一片的脸,试图挽救一下自己根本无法挽救的仪容,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架势,向阿岳问:   “阿岳,董……董小公子,现在是你仙儿姐姐的姐夫么?”   乌攸一听,就冷笑了:   怎么着,想讨债来了?想趴在仙儿的脚边跪舔妄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得了吧,别说仙儿不同意。连董少扬分分钟都能把这对无耻夫妻爆出翔来。   阿岳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有些时候的确比较纯良,但是对于楚吾曦这个家庭公敌,他唯一的回答就是:   “要你管?”   楚吾曦搓了搓手,嘿嘿地笑了:   “当然得我管了。仙儿可是我的女儿,她的婚姻大事是我们家里头数一数二的大事,我们当爹当娘的自然应该……”   乌攸对此表示,你们特么现在再卖萌也没有用了,而且乌攸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选择性失忆还蠢得跟头马一样的人。   怎么着,你这么些年不尽义务不给抚养费,关键时候上下嘴皮子一碰。我是你爹你娘啊,这种话得脸皮多厚的人才能讲得出来?   不不不,你们才不是仙儿的爹娘,你们是这个世界的爹娘好不好?地球是围着你们转的好不好?   再说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儿基本上都已经定了下来。比如说仙儿的身份问题……   拜托,难道楚吾曦和乔氏你们以为仙儿找了个高富帅老公的结果仅仅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难道你们真不知道就董少扬的身份和能力来说,可以出具一份新鲜火热的合法的过继证明?可以把仙儿的户籍从农业户口变成城市户口?   仙儿听到他们这么说,倒不是很生气,在她的心目里。她的亲生父母如此奇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所以她打断了楚吾曦长篇累牍的抒情演讲,指出了一个重点:   “谁说我是你们的女儿了?”   仙儿的语气说不上指责,也说不上气怒,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而已,可乔氏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打起了温情牌:   “怎么不是呀,你是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女儿啊……小的时候你的身体不好,算命的说你命里没办法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否则的话会早夭,我们不得已才在名义上把你算到了二弟这一家里头,可是养了这么些年月,竟养成别人家的女儿了,你这是在伤你亲生娘亲的心你知不知道啊……”   乔氏的哭诉还是很动人的,但是,她也只是感动了她自己而已,仙儿、乌攸,包括阿岳,就连外头的围观群众都用一种看着s13的眼神看着她的拙劣表演。   哟,是“名义上”算到了二弟这一家里头啊?   那这些年你倒是给钱啊,倒是展现一下你们伟大的父母亲情呢?人家发达的时候就知道伸着手朝你们家二弟要钱,真真是吃锅望盆的教科书典范。   你们给自己树立了这么一个高大上的伟岸形象,怎么不做一下定期的表面维护呢?   乌攸也收敛起了刚才泼辣地呵斥他们滚的气势,在众人面前,她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展现出自己剽悍的一面的。   她慢条斯理地提出了问题:   “哦?是吗?那麻烦您解释解释,当初你把你女儿埋雪堆里是做什么呢?治病吗?”   乔氏当年雪地埋孩子的令人发指的行径在百福街是人尽皆知的,大家都坐等着这货的黑历史被揭破后,该如何羞愧万分地泪奔而去。   但乌攸认为,百福街的众人还是图样图森破了。   乔氏之所以能够成为乔氏,她怎么会不给自己洗白呢?乌攸只是在等待她会用多么无耻的辩白,来给自己已经比楚吾曦还黑的历史贴金。   果不其然,乔氏没有辜负乌攸对于她脸皮厚度的估量,她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眼珠迅速转动了几下,便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借口:   “没错啊,郎中说了,就是为她治病,所以我才……”   此言一出,门口的观众就又蠢蠢欲动了,有几个人已经在四下寻找板砖以呼过去,以表明自己之所以有智商,不是叫乔氏扯这种低质量的谎来侮辱的。   乌攸跟门口的燕六娘交换了个眼神,让她代为安抚一下外头的人,先不要轻易动手。   先让乔氏无耻着吧,乌攸倒是很想看看,人到底能无耻到什么境界。   在得到燕六娘点头默许后,乌攸看着乔氏,用一种叫乔氏看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暧昧笑容道:   “哦?是吗?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要埋到雪堆里治病?这治的什么病啊?活得太久的病?”   乔氏立刻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那个很可能存在于异次元的医生身上:   “我也不知道,这是大夫说的。”   乌攸默契地和林回今交换了一个视线,林回今立马心领神会,挑起嘴角一笑:   “哦,医生说的就是真理了?那大婶,我遗憾地通知您,您现在是玛丽苏癌加智商低下症晚期,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自己埋到土里,埋个十天半个月的,准好。”   林回今的话引来了一片围观群众的哄笑,乔氏则是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看向了楚吾曦。   而林回今没等着楚吾曦开口替自己的妻子说话,就对楚吾曦说:   “对了,还有大伯,你可以着手寻找眼角膜资源了,您这个瞎劲儿可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否则您看看,您选了这么个老婆,又挑了那么个小蜜,这要是再让您的眼光持续恶劣下去,这简直是害人害己啊。”   林回今把嘴贱的功力发挥到了十足十的地步,引得乔氏和楚吾曦都不想好好对话了,恨不得手持炸药包和林回今同归于尽。   但是楚吾曦不想在失去客栈后再次失去仙儿这个宝贵的外援,他势必要把仙儿争取到手!   于是,他忽视了林回今对他的嘲讽,再次对准了仙儿,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   “仙儿啊,你娘说得对,你只是被寄养在你二叔这里,名义上的而已,实际上你还是我们的女儿,你总不会不管你的亲生父母吧?”   仙儿歪歪脑袋,用种看动物园里的动物的眼光打量了楚吾曦一番:   “我的父亲刚下葬没多久,您哪位?”   仙儿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难得楚吾曦脸不红心不跳,连大气都不喘一口,谄媚地对仙儿说:   “仙儿乖,之前咱们的误会太多了,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现在你出息了,爹娘看着也高兴,你二叔把你教得多好啊。你二叔在天有灵,想必也乐意看到咱们父女母女团聚不是?”   楚吾曦不提楚吾晓还好,一提楚吾晓,仙儿的脸就彻底黑了:   你提他?你也配!   还有,什么叫“你二叔把你教得多好啊”,结合上下句的语境,你的意思,不会是指楚吾晓只教了自己去泡男人吧?   ☆、第七十七节 客栈变黑店   任何的正常女性听到楚吾曦这种话都会想歪,尤其像是仙儿这样外表女汉子内心却是纤细敏感的女孩子。她对有些事情极为敏感,再结合了楚吾曦整句话的意思来看, 他明显是把“楚吾晓把你教得好”和“你现在出息了”构成了因果关系。   尼玛你可以侮辱我,你侮辱从小把我养到大的人是几个意思?你特么有什么立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么龌龊无耻加三级?生个女儿就是为了调教好了然后嫁入豪门?   如果她要嫁的是脂粉铺家的小工人,或者是林回今这样的医馆的学徒,那楚吾曦和乔氏夫妇怕是恨不得用脚趾头睥睨她吧?   没有人能比仙儿更清楚自己这对父母是个什么操行,小时候的仙儿还曾有过幻想,觉得自己的父母是不喜欢自己才不爱自己的,归根结底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不是一个女孩子的话……   但在乌攸的调教下,她渐渐清楚地认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可以把所有的错处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的。比如说生男生女这件事,完全就是楚吾曦自己不给力提供了个y染色体,那能怪谁?至于之后他们对仙儿的种种嫌弃,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楚吾曦夫妇绝对是极品家中的战斗机、奇行种中的vip没跑儿了。   仙儿在明确这一事实后,世界观也逐一得到了修复,以前的那些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小玻璃心肝儿全被她丢到了臭水沟子里去喂青蛙了,不过这不代表她听不懂她爹妈的意思。   仙儿终于生气了,可是还没等她发作,董少扬便轻飘飘地开了口:   “父女母女团聚?伯父,您这话说得可真是晦气,仙儿的父母早已逝世,有什么相认不相认一说呢?”   楚吾曦一怔,但对于自己这个身份显赫的姑爷,他自然是不敢轻慢。条件反射地讨好道:   “哪里哪里,姑爷,您怕是不了解情况,刚才贱内也说过了。我们才是仙儿的亲生父母,她只是名义上是龙门客栈楚掌柜的女儿罢了。真是见笑了,或许是仙儿这些年被我那二弟给宠惯坏了吧,连亲生父母也不愿意认……”   卧槽你们还真是脸大啊,八字还没磨好墨呢,“姑爷”都叫上了,你们是有多热络?还有乔氏,你盯着董少扬的眼神能不能不要那么赤诚?我怎么觉得你恨不得代替仙儿嫁给这块儿小鲜肉呢?   而且这楚吾曦瞎编故事的时候还不忘黑仙儿一把,这绝对是亲生父女,绝对是亲的。   ……才怪!   如果现在要形容一下仙儿的心情和状态。那绝对是俗称“愤怒的小鸟”、昵称“炸毛的家雀儿”。   你怎么不直接说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呢?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是个软柿子可以叫你随便捏啊?   仙儿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压抑着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对着楚吾曦磨着牙说:   “亲生父母?生了不养又算什么父母?从小就把我丢掉算哪门子父母?”   楚吾曦正和董少扬陪着笑脸,冷不防被仙儿插了这么一杠子,习惯性地呵斥道: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二叔没有教过你吗?”   说着,他又转向了脸色瞬间结了一层冰的董少扬,毫无察觉地继续谄媚道:   “姑爷,你说是不是?”   楚吾曦这么三番四次地提起楚吾晓,乌攸和阿岳尚能忍受,可仙儿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了了。   楚吾晓对于她的意义对乌攸和阿岳还不一样,他和贺氏从小把自己拉扯大。自己感受到的所有温情都是来源于他们的疼爱,也算是她唯一的精神慰藉了,现在楚吾曦一口一个楚吾晓,如果说仙儿之前对他们的奇葩行径已经是一忍再忍了的话,那这次的连番刺激,对仙儿来说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里程碑式的下限刷新。   楚吾曦恐怕还不知道仙儿已经从内到外都被乌攸改造一新了。完全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她搓圆捏扁的小姑娘,更加不知道仙儿在法律上和感情上都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所以他还能大大方方地教训仙儿。   但是接下来,仙儿就让他们体会到,什么是最痛的领悟。   她阴森地一龇牙。朗声对门外的人说:   “各位街坊邻居,各位叔叔姨婶,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大伯一家早已和我父亲分家,但在我父亲逝世后却试图趁着我们一帮小辈势单力薄,想要谋夺我家家产,甚至还想要攀附权贵,依仗着我这个和他们没有半分关系的小辈吃香喝辣,这种不要脸的家务事被诸位邻居看到,实在是丢了我楚家的人。但是,这毕竟也是家务事,还请各位邻居帮我个小忙,把门关一下,行吗?”   仙儿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反正楚吾曦只听到了她损自己的话,没注意到她的安排,是叫邻居们“帮忙把门关上”,而不是“散了吧”。   他还一肚子火呢,听着这个吃里扒外的不孝女巴拉巴拉地数落自己,他能忍么?   好,让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人先散了,然后自己再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孝的女儿,因为董少扬在这儿,就不打她了,省得显得自己没品。   不过嘛,倘若这个死丫头真的不打算养自己和乔氏的话,那他也有信心把这门亲事搅黄喽。   哼,一个知府家的公子,肯定也不是明媒正娶这个死丫头,当个妾估计就顶天了,大概就跟包了个青楼女子当玩物差不多,难道还真能玩一手情深款款梁祝化蝶?   这破丫头的出身本来就卑贱,再说了,俗话说得好,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自己随便编一个仙儿已经在老家被许配了人家的故事,这董小公子还能甘心情愿地把这丫头弄回家去?   退一万步说,这董小公子一时间被仙儿这个小妖精弄得神魂颠倒。但料他也不敢逼着自家退婚什么的,那可是迫害百姓,否则上头查问下来,别说是他这个“恶霸公子”。怕连他爹的官位都保不住。   哼,真以为自己没办法?   如果自己这招狠的真亮了出来,不怕这个死丫头不抱着他的脚哭着叫爹!   楚吾曦仗着自己读过两本书,觉得自己已经是稳操胜券了,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会耍流氓,仙儿就不会?   门外围观的邻居们很快在燕六娘的示意下帮忙虚掩上了龙门客栈的大门,可是没一个离开的。   废话,百福街的人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精得似鬼。哪里不清楚仙儿这丫头叫关门却没有请求他们离开的用意?   那必须是因为马上有一场好戏会上演啊!   门一被关上后,楚吾曦清了清嗓子,刚准备教育教育仙儿要孝敬父母,做一个不管父母犯了什么错都要跪舔的好少年,就听仙儿语气一变。顺脚把林回今正坐着的凳子踢翻了,大吼了一声:   “你们还等什么?都出来!”   在仙儿的召唤下,后院鱼贯钻入了一群手拿各式武器的汉子,什么砍柴的斧子啊,菜刀啊,而且田账房还真的像阿岳形容的那样,左手算盘右手擀面杖。看上去无比拉风,这一帮子乍一看跟黑?社会来打群架似的,啥都不干,瞪着眼气势磅礴地往那儿一站,就把楚吾曦给吓得前列腺差点儿失调。   乌攸看着他和乔氏的怂样,又看看站在那里一副女王架势的仙儿。觉得仙儿真是出师了。   阿岳在短暂的呆愣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群殴哎,开始了!   董少扬也有点儿惊住了,他看着一脚踏在翻倒的凳子上的仙儿,眼光是满满的欣赏。看,我董少爷的女人就应该和我一样狂炫酷霸拽!   在场的人唯一很痛苦的就是凳子被无辜踢倒了的林回今,他这个姐夫在仙儿和阿岳面前简直是没有任何威信存在,现在又被赤果果地当了炮灰,在他一脸痛苦地揉着自己摔疼了的屁股时,还不忘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喊上一句:   “把带刃的扔了!照肉多的地方打,避开脑袋!”   要是打死了,那就大条了。   听林回今的话,三四个人叮铃咣啷地丢掉了手里头的菜刀柴刀一类的凶器,抄起了周围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如板凳和笤帚。   董少扬此刻也回过味来,站起身来默默地后撤了一段距离,退到安全距离外后,才优哉游哉地补了一句:   “打吧,我看到的是欺夺他人家财产的恶棍泼妇,只要别打出什么事儿来,我都担着!”   特权阶级就是特么的有优越感啊!   董少扬这句话无疑是给即将投入群殴运动中的各位客栈工作人员吃了一剂定心丸,他们齐齐地爆出了一阵猛喝,扑上去围着楚吾曦就打,乔氏被他们撂到了一边,毕竟一帮人打女人也不是什么特别光荣的事情。   乔氏上去想护着丈夫,刚使了两下九阴白骨爪,就被侯大拧起双手丢出了虚掩着的客栈大门,在外头等待着乔氏的,可全都是她最亲密的老朋友,她一定不会孤独的。   人数上的巨大差异叫楚吾曦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后就被单方面狂虐了,其中打得最狠的反倒是一向文弱的田账房,他一手算盘一手擀面杖,左右开弓,舞得虎虎生风,而且算盘刷刷挥舞的声音听起来超级带感,这让一帮人下手的时候都带有一种美妙的音乐节奏感。   看着痛殴着楚吾曦的众人,乌攸突然觉得:   等等,我们不是正经八百的优秀模范商家么?   可是现在龙门客栈怎么这么像黑店啊摔!   ☆、第七十八节 我很喜欢小孩子的   但是,当回头看看霸气的仙儿,满眼兴奋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踹两脚的阿岳,还有看好戏的董少扬,再低头看看自己……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的龙门客栈,除了经常被江湖人士叮咣四五地一通乱砸发泄过剩的中二情怀之外,不就是黑店么。   想一想那个美艳无双、体格风骚、生活在传说之中的龙门客栈老板娘金香玉,乌攸就默默地觉得,这可能就是龙门客栈未来的命运了。   可乌攸可不想当金香玉。   经过今日一役,乌攸算是看明白了,这长江的后浪已经赶了上来,为了避免被凄惨地拍死在沙滩上,她也该金盆洗洗手回家去了。   看看阿岳,再看看仙儿,还有董少扬,他们像是还能被人欺负的人吗?百福街的人一个两个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这次被痛k了一顿,乌攸不信楚吾曦和乔氏这两个闷声作大死的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乌攸作为一个智商情商正常水准的人,还是很明白“狗咬狗一嘴毛,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的道理的,自己与其留在这儿继续跟俩层次极低的极品较真,倒不如把这项伟大的斗争革命事业交给小孩子去做,锻炼他们对于生物多样性的认识。   至于自己么……   等着阿岳成年了,找了媳妇,可以掌控整个客栈的时候,自己就和林回今双双“病逝”好了,反正真正的阿攸的愿望,差不多也要完成了。   阿岳今年10岁,再过五年,乌攸就要着手给他寻找一个漂亮贤惠的姑娘了,否则要着小子自己来挑,没个把关的,万一这小子天资异禀。眼光独到,挑了个长相像猛犸兽的,那很容易就把后代的美貌基因给带歪了。   这倒不是乌攸歧视丑女孩,主要还是处于护犊子的心理。看着自家老弟那鲜嫩可口皮薄多汁的白嫩劲儿,乌攸总觉得要给他挑一个登对的,才更对得起老爹的在天之灵。因为说白了,楚吾晓真正的纯天然的后代,也只有阿岳一个。   再者说,不提外貌,假如他挑了个乔氏那种性子的女人,那才更是楚家的灾难,绝壁是一个媳妇毁三代的节奏。   楚吾曦和乔氏灰溜溜地滚粗百福街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乌攸都把招子放得锃光瓦亮。专盯着百福街上适龄人家的小姑娘一个劲儿地看,还拉着林回今一块儿鉴别,先叫林回今用他独有的色狼之眼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岁的小姑娘,有哪个长大后不容易长残,自己再察言观色、分类调查。基本上把百福街的适龄女性生物的家世和人品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乌攸一直在忙活这档子事儿,兼之以打理客栈,很快,守孝的三年期限过去了,仙儿也要嫁了。   她要嫁的对象虽然只是个知府的庶子,可是身份是嫡妻,而且再怎么说婆家也是官宦之家。因而乌攸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仙儿被小瞧了去,她费尽心思捣鼓了一大票嫁妆,比楚吾晓嫁她的时候还要多。   在乌攸忙得连打个喷嚏的时间都没有的时候,林回今却又恢复了以往那种贱兮兮无所事事的样子,似乎他挺乐于见到乌攸忙成狗的样子,还笑嘻嘻地在一边插科打诨:   “我还以为当初岳父大人领养仙儿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未来的童养媳呢……”   他话还没说完。正在为准备嫁妆忙得一头火的乌攸顺手抄起了一把剪刀抵住了他的鼻尖:   “第一,童养媳你妹夫。第二,少来烦我。第三,谁是你岳父大人?”   这些日子,林回今天天和董少扬混迹在一起。整个人的性格都被感染得很奇怪,如果说某些性格放在董少扬那张脸上,是总裁气质的话,那么受到董少扬感染的林回今,所呈现出来的居然是流氓气质,这样的林回今弄得乌攸很是抓狂,尤其是在这种忙乱的时刻。   可乌攸不知道,林回今正是从董少扬那儿得到了启发,准备发动攻陷攻势了。   自然,董少扬的计划是和林回今有出入的,在董少扬的计划表里,只要你抓着她就是一顿做,她早晚有一天会被做服的,可林回今的状况可不是单单靠做就能解决的,换句话说,拿下她的身体没有用,还会叫林回今联想起自己是在和埋了十几个世纪的马王堆女尸一样的人做,实在是有些叫人难以下咽,所以说,最合适的办法还是攻陷她的灵魂。   林回今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死皮赖脸地往上蹭了,但由于不得要领,每次都会悲催地被乌攸认为是在耍流氓,然后不了了之。   他之所以提什么“童养媳”之类没营养的玩笑, 只是想把话题引到婚恋这个层面上来,结果却狠狠地被乌攸那句“谁是你岳父大人”给打击到了。   他倒是真的很想豁出脸皮去喊上一句,我岳父大人就是楚吾晓,楚吾晓就是我岳父大人,你是我林回今的女人,可是这话在他嘴里滚了几番,他还是咽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乌攸手里头还攥着凶器呢,要是他真这么说,估计立马会被打上调戏的标签,然后被乌攸用剪刀完虐。   在林回今垂头丧气地像只被主人遗忘了的小狗一样蹲在房间角落画圈圈的时候,阿岳进了房间。   三年过去了,阿岳也算是越长越清秀可人,一支清水芙蓉似的,看得乌攸老担心他会被人拐走变成基佬,毕竟他的外形是个清秀诱受。   尽管乌攸很清楚,他的内心绝对是个腹黑攻没商量。   在从小就被乌攸、林回今、董少扬三个人联合荼毒下,阿岳也养成了无比近似于现代人的性格,他一进来,笑嘻嘻地叫了声姐,就随便捡了个板凳坐下,大大咧咧地直入主题:   “姐,姐夫,你们俩什么时候给我生个侄子?”   乌攸听他说这话,促狭意思浓得很。就翻了个不甚雅观的白眼:   “得了吧,咱们家就指望你了,我还打算问你呢,什么时候找个媳妇给我生个猴子?”   当然。在这么多人的联合调教下,阿岳不是个那么容易能被人岔开话题的人,他不动如山地坚持着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   “姐,我要小侄子。”   乌攸随手一指林回今,说:   “去,我把你姐夫送给你,你去跟你姐夫生小侄子去啊,乖。”   阿岳嫌弃地看了林回今一眼,摇了摇头,说:   “姐。你不知道,爹临去前,跟我说了,说他特别想让你和姐夫有个一儿半女的,他就安心了……”   乌攸立马扬起了手里头的剪刀:   “你小子说话就说话。别随便攀扯爹啊,否则我就把你扎成个筛子,让你到黄泉底下和爹对质去。”   阿岳立刻投降地举起了双手,脸上的笑意却还是丝毫不退:   “姐,爹虽然没亲口说过,可爹的心思你还不清楚么?姐,我知道你是害羞了。没事儿,跟弟弟说,弟弟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所以……是不是姐夫有什么难言之隐?”   对于这个话题的神转折,乌攸愣了愣,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林回今的嘴角在数度抽搐后。弱弱地辩解了一句:   “我没有……”   他当然没有了!!他当然想和乌攸做多一点羞羞的啪啪啪的事情了!!天知道他是多么想念那一夜!!他绝对是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男人!!他可以脱裤子证明的!!   但是,没人能听到林回今咆哮的心声,乌攸神态自若地继续跟阿岳讨价还价:   “你听到了,他说没有。你老老实实地呆着去,别操心这种事儿。你才多大年纪?”   阿岳却不肯退缩:   “那不是姐夫有问题?那难道是因为……”   接下来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乌攸有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老弟的脑壳儿打开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东西,也很想冲着林回今或是董少扬作咆哮马状吼叫,你们快住手啊!快点儿关上新世界的大门啊喂,放了我弟弟一条生路吧,你们看看一个现代的初中生年纪的人,满脑子都是这个有难言之隐了那个有难言之隐了,难道我以后还要和我这个弟弟好好聊聊每个月的那几天吗?   乌攸内心如此疯狂地吐槽着,外表却是一派春风和煦:   “我也没有问题。”   阿岳托腮作凝思状: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不管啦,我就要小侄子。就要就要就要……”   老弟,你以为我在看到你腹黑阴险的一面后,还会相信你的卖萌吗?   明显就是来捣乱的阿岳被乌攸轰出门外后,从刚才起就蹲在一边的林回今突然冒出了一句来:   “我很喜欢小孩子的。”   乌攸刚准备去拿嫁妆名目的装订册,一听到林回今这么说,小手抖了抖,不假思索地就是一顿训斥: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在重生过程中生孩子是对孩子对自己的最大不负责你懂吗?生了你养么?养了你能带走么?要是任务结束了客户心愿完成了,那就是说走就走的旅程,你以为是过家家啊?你……”   乌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回今打断了,这也是他少有地打断乌攸的话:   “我的意思是说,我很喜欢我和你的小孩子。”   看着乌攸似乎是有点儿愣,没明白他的意思的样子,林回今横了横心,又强化了一把:   “我的意思是说,我很……喜欢你……”   ☆、第七十九节 让老娘等了这么久   林回今一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战战兢兢地看向乌攸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觉得自己铁定要交代到这里了。   想想看自己好像也实在太贪心了点儿,几年前刚要了人家的身子现在又想要人家的心,活脱脱一个得陇望蜀吃锅望盆。   林回今热切地眼巴巴地盯着乌攸,倒不是希望她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复,而是在心里头默默祈祷乌攸最好刚才脑子瞬间抽了一下风,根本没听到自己那句话。   当然,这种祈祷是非常不符合自然科学规律的,乌攸自然是听到了,但她的反应叫林回今更是毛发直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回今在理想中当然希望乌攸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可理智上,他不得不悲戚地承认,这不大现实,可乌攸现在又反问了这么一下子,叫林回今更加觉得恐怖。   但他也不能装傻说啊哈哈哈老大我开玩笑的,那样的话林回今觉得自己肯定会连脑花子都被打出来。   所以,他脑子再次一抽,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很……喜欢你……”   此话一出,林回今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他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乌攸,非常没有自尊地默念道:   打人莫打脸,打脸伤自尊啊。   现在,这屋里头摆放着的乱糟糟的嫁妆和摆设,哪一样看起来都可以被乌攸拿起来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狂虐,不管是剪刀、丝绸包括马桶,就连箱子上的锁头看上去都很有可能被乌攸拿来当天马流星锤殴打自己。   在他联想着自己会怎样横尸当场的时候,乌攸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了屋里唯一有秩序点儿的床边,施施然地坐下,施施然地把自己的本体给脱了出来。   一看到这场面,林回今更加确定了自己即将惨死的事实。   她一定是想打死自己又怕身上沾上血,所以才脱出本体。想要把自己的死归结到灵异事件上。   可现在面红耳赤喉头发烧的林回今连声丢人的“谋杀亲夫啦”都叫不出来,只能喉结上下滚动着,看着乌攸缓步来到他身前。   他终于艰难地挤出了半句话:   “老大,别……”   其实他是能说出后半句话来的。他的完整意思是,别杀我,我自我了断行不行,可是他之所以没发出声来,是因为他的嘴唇被乌攸的嘴唇死死地封上了。   林回今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跟乌攸同属事务所成员的林回今是可以感受到作为灵体的乌攸的存在的,就比如说现在,他的下巴被乌攸轻捏着,与乌攸嘴唇相碰的地方冰凉得像是在亲吻一块冰,但是那感觉很特殊,很美妙。让林回今全身都酥麻无力起来。   林回今的全身僵硬,一直持续到乌攸结束了这个长达半分钟的吻,以同样施施然的姿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傻傻地看着乌攸。好容易才恢复语言能力,结结巴巴地“我”、“你”地吐出单音节字,乌攸就这么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看他的脸上一寸一寸地爬上了热度,觉得自己的小脸也有点滚烫的趋势。   喵的,让老娘等了这么久。   林回今的嘴唇很快从冰凉的麻木感转为了一种莫名的甜丝丝的甜蜜感,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压倒了:   “老大。你亲我?”   乌攸本来以为林回今会说出些甜蜜的情话之类的,可是现在他完全是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口吻是要闹哪样?   尽管有点儿小失望,乌攸还是装作完全不在意地揉了揉脸颊:   “怎么?我不能亲你,不能泡你么?”   林回今霍地一下站起来,在一堆乱七八糟还未整理好的嫁妆中,林回今却比那天迎娶乌攸时的心情还要激动上千倍万倍。   他不停地点头。激动地脱口而出:   “泡!老大你随便泡我!”   ……这种给自己找了个鸭子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林回今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一点儿男性的镇定自若都没有,真是失败,于是他立马调转了话锋:   “我的意思是……老大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乌攸更加怀疑林回今其实本职工作是个鸭子来着。   不过看着他语无伦次比手画脚,满脸小孩子过新年的表情。乌攸也轻笑了一声。   她之所以脱出自己的本体去吻林回今,就是深谙这货的纠结本性,倘若不是自己用乌攸的本体去吻他,而是借用阿攸这具身体去做这项伟大的工作,那么在被吻后,他十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亲我的是尸体哎”,那么乌攸很怕自己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会憋不住朝他吐口水,那么好不容易营造的浪漫氛围就灰飞烟灭了。   林回今现在已经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乌攸刚才那招可以说是给他的神经里打了一剂超强的荷尔蒙,让他瞬间就明白了,老大也肯定对自己有意思!   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也在喜欢着自己更满足更幸福的么?   但是,林回今在这种充斥着粉红色少女心泡泡的氛围中,一下子憋出了一句话:   “呃……那你亲的是谁?是我吗?还是这具身体……”   ……林回今在这种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问这种涉及宗教、玄学、生物学的高深问题啊?你怎么这么喜欢科学研究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只有你这个智商能解决了!   既然奔放了第一次,那乌攸就收不住了,她又站起来,走前几步,开玩笑似地撕扯了几下林回今的前襟,调戏道:   “那好啊,你把你的本体也脱出来,我再来一次。”   房间里本来有点儿热,林回今的扣子也都扣得松松垮垮的,乌攸几下拉扯,林回今半边的衣服就滑了下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岳那个死孩子,偏巧就在这个好死不死的时间点里,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而入。   看着两个人亲昵的姿势,外加林回今香肩半露的风骚模样,阿岳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了一番后,用一种让乌攸听了真心想从这堆嫁妆里挑出点儿物件弄死他的声音说:   “姐,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儿和姐夫生个侄子,你用不着非得急在这一时三刻。”   看着乌攸似乎是想要杀人的眼神,阿岳立刻学乖了,一摊手,说:   “不过,如果姐姐姐夫你们乐意,那你们随意,我先走了,帮你们把门带上。声音小点儿哦。”   阿岳的话引来了乌攸毫无形象的追杀,而这熊孩子腿脚也蛮快,飞速朝外头窜去,乌攸紧随其后,发誓要替这个死孩子好好松一松皮子。   林回今一个人留在了屋里头,他本来想挑一张凳子坐下好好冷静冷静,结果眼花手抖,没坐在板凳上,倒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索性不动了,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他的周围环绕着各种各样的物件,他躺在其中,场景甚至有点儿像遗体告别,可是他却满脸都是痴汉的笑,还忍不住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如果叫乌攸面对此情此景,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在林回今背上纹上一行字:纯种萨摩耶出售,有意者请联系重生事务所乌攸。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林回今都没能走出痴汉状态,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好好吃,拿着饭勺对着乌攸傻乐,要不是看他嘴角没有淌下一串口水,乌攸还真挺担心他被这从天而降的现实给砸成了弱智儿。   乌攸想要的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林回今,不是一个受到了重大刺激,只会拽着自己的衣角冒鼻涕泡喊娘的白痴小儿童。   不过在度过了惊喜期后,林回今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开始进入了癫狂期,具体状况就是不停地缠着乌攸问你喜欢我哪儿啊喜欢我哪儿啊,要不是看他长得帅,又是还在刺激中没有痊愈,乌攸早就脱下鞋给他一鞋底,并告诉他,我喜欢你安静一点。   在那段时期内,就连刘大夫看着林回今的状态都不对,他捣药的时候那表情,让刘大夫感觉他手里头捣的不是感冒药,而是春药,而且林回今只是去药柜取个药,都像是脚下生风如蝴蝶一般翩翩飞过去的,嘴角梦幻的笑容看得刘大夫一阵一阵恶寒。刘大夫甚至私下里和燕六娘商议,反省是不是之前把林回今虐得太狠,导致这孩子后遗症大爆发,现在傻掉了。   察觉到他不对的人还有仙儿和阿岳以及董少扬,不过这三人都整齐划一地无视了这个痴汉的存在,并在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恨不得举个旗,上书“我跟这个人没关系”。   林回今的过激反应叫乌攸挺惊讶的,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头还有些微的小甜蜜:   林回今的反应真的印证了乌攸n年前看到过的一个段子,上联:为你苦为你累为你哗哗掉眼泪;下联: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横批:为爱痴狂。   不过,如果林回今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那就不得不承认有点儿可怕了。   最后治愈了林回今的间歇性精神病的,还是何天钦的意外来访。   ☆、第八十节 我跟你很熟么?   因为林回今这些日子完全就是白痴儿童的状态,其一切表现都和他二百五的智商无比匹配,乌攸自认为靠外力救不了他,就让他慢慢疯去,只等着他自己恢复正常。   ……可是有的时候他也忒丢人了点儿。   在家里头,他无论再怎么痴汉,乌攸装作没看见或当做他在发癔症即可,实在被他缠烦了还可以拧耳朵扯脸伺候之,但是,在外头乌攸实在不好频繁地展现自己暴力的一面,偶尔她还会看到,仙儿和阿岳这两对近来品行越发败坏的兄妹经常凑在一起,观察林回今的痴汉相,并且进行毫不留情的品头论足。   阿岳是一如既往的嘴坏:   “仙儿姐,你觉得姐夫最近到底怎么了?我听他满口都是她喜欢我她喜欢我,那个‘她’不会不是姐姐,是外头的哪只狐狸精吧?”   仙儿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有了爱情的滋润,她整个人比以前还要容光焕发得多了,不过谁也想不到,这个美得跟画儿似的女孩最大的乐趣和那些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相差无几。看到仙儿,乌攸就相信,下至市井农妇,上至公主命妇,没有一种雌性生物能够抵挡住八卦的诱惑:   “应该不是吧,不然他敢当着阿攸姐的面儿这么风骚?”   阿岳这死小子近来学得越发刁钻,促狭地揣测道:   “也说不准呢。搞不好姐姐和姐夫是形婚……”   仙儿扬起一只粉拳,半开玩笑半威吓似地瞪起了眼睛:   “你欠打啊!”   阿岳立刻乖觉地双手抱头表示投降:   “我开个玩笑么……他应该说的是姐姐吧,你看他天天对着姐姐眼里冒桃花,说什么喜欢喜欢的。我看姐夫他不是缺心眼就是炫耀。”   仙儿放下了拳头,继续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纠正阿岳的用辞:   “请改成既是……又是的格式可以么?他既是缺心眼也是在炫耀。”   阿岳好像对这种文字游戏很感兴趣,立马接了上去:   “那改成不但……而且的格式可以么?他不但是缺心眼而且是在炫耀。”   看着这俩年纪越大越熊的孩子玩儿这么白痴的句式游戏,乌攸真心有种扶额的冲动:   话说林回今你已经变成众人皆可调戏的对象了吗?你作为姐夫的所谓威信已经完全用来扫地了你知道吗?   乌攸曾经无数次地提醒过林回今,叫他不要兴奋过头了。要不然乌攸就收回先前的话,让他尝试一下什么叫冰火九重天,什么叫乐极生悲。   林回今答应得也挺好,可是一转头。他就又双眼发直了。   现在的林回今已经可以在医馆里坐堂了,但是看着他那傻乐傻乐的劲儿,乌攸相当怀疑他会把人家的前列腺疾病把成喜脉。   可自从关系确定后,看着他那样高兴,乌攸不管是威胁还是下狠手,都不是很忍心了,对此,她不愿相信是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而坚决地认定是自己害怕自己虐他下手太狠,一不小心给玩儿死了。   这拍也不是。打也不是,弄得乌攸很是挫败,都在琢磨着要不要来个湿身诱惑或是当头棒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在担忧会不会因为这样的劲爆举动而把他搞得更疯的犹豫徘徊中,乌攸迎来了她的救星。何天钦。   这位在早年间绑架她且企图强上但却未遂的少年,在乌攸成为人妇的半年后,也娶了一个百福街上的姑娘,以泼辣闻名,把何天钦虐得那叫一个欲生欲死飘飘欲仙。   实践证明,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地变化发展中的,而何天钦显然也属于被虐出了感觉虐出了高度。上辈子的抖s,这辈子沦为了死m,虽然没有像林回今这样没有尊严地沦为老婆的洗脚婢,但对老婆,也是随叫随到绝无二话的。   而何天钦在高频率的性福生活中,很快有了子嗣。   何天钦也真不愧为奇葩中的翘楚。他还记得林回今在婚礼上冲他嘚瑟的样子,并想趁着这个机会一雪前耻。   不就是娶了我喜欢的女人么,哼,你看我儿子都快有了,你们连个受精卵都没有。   抱着这样恶趣味的报复念头。何天钦拉着自己的妻子跑到医馆去做产检,想叫林回今好好眼馋一把,然后自己再状似无意地提一句,哎,林大夫,你和你夫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喜讯呢,哼哼,到那时候看林回今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爽。   何天钦yy着到时候林回今的各种反应,结果,在他满怀期待地拉着妻子走入医馆时,看到的却是没有客人、坐在诊脉的条案后一脸淫?荡微笑的林回今,可他所注视的地方完全是一片空白。   这让何天钦十分怀疑,他是不是昨天晚上被什么狐狸精在梦里头给勾了魂去了。   何天钦的小妻子罗氏更是觉得这个看上去很帅的小大夫脑壳是不是坏掉了,正打算叫自己的丈夫换一家医馆看,何天钦就抓着罗氏的手走了过去。   开玩笑,来都来了,不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就回去,岂不是太亏了?   何天钦大马金刀地拉着妻子在诊脉条案边坐下,看林回今的视线仍在放空中,便不满地曲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林回今才回过神来,看起来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错,看到何天钦居然笑得无比自然和热络:   “来了啊。”d,我难道跟你很熟啊。   何天钦看到他阳光灿烂的样子很是气闷,于是他轻咳了一声,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娘子似是有喜了。”   林回今最近的智商真的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起跌宕起伏的程度,他一手托腮,笑得在何天钦眼里看起来无比渗人:   “哦?恭喜恭喜!”   何天钦更郁闷了,奶奶个熊,我来又不是让你来恭喜我的。   看看我和我娘子的架势,难道就是为了专程把这个消息传给你?你是个医生哎,你自己的职责呢?你的脑子呢?   何天钦不相信林回今只是单纯的智商低,只是越发觉得林回今还是在耍自己,他皮笑肉不笑地把自己娘子放在桌子下的手捉了上来,颇有两分自得意味地说:   “那麻烦林大夫给诊个脉吧。”   林回今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高高兴兴地答了声好,高高兴兴地搭上了罗氏的脉,高高兴兴地通知何天钦你的确当爹了,而且胎儿和孕妇的情况都不错,还叮嘱了一大串孕妇孕期的注意事项,最后反倒和罗氏聊得high了起来。   以前从未和林回今有过什么交集的罗氏深深地觉得这个大夫很可爱,最后两个人甚至在何天钦还在场的情况下,把林回今认为了孩子的干爹。   对于林回今的话唠无耻兼厚脸皮,何天钦简直是叹为观止,就连他一开始的不良目的,也被担心林回今勾走自己身为寂寞少妇的妻子的忧虑打消掉了。   其实,何天钦的失败,在于他不清楚林回今现在的心情。   对他来说,他虽然已经和乌攸结婚一年了,可期间除了扮演着家庭主夫的工作外就没有多余的福利可以享受了,这陡然知道女神也爱着自己的消息,还是在短短的一周前,这就足够林回今自嗨好久了,他根本还没想到要和乌攸生孩子的层次,能光明正大地拉个小手亲个小嘴都叫他满足,更别说是造人事业了。   倘若乌攸突然对林回今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林回今估计会激动得当场裸奔,然后被扭送进官府去。   乌攸还真没有夸张,林回今容易满足的程度简直超乎人的预料,绝对是给根骨头就能摇半天尾巴的不二典范。   何天钦没有取得自己想要的效果,老婆还差点儿折服在林回今的手底下,他当然是各种不爽,拽着老婆就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谈论到“生男生女一个样”以及“生了孩子要叫什么名字”这类何天钦完全插不进去嘴的女性话题去了。   经此一役,何天钦彻底是不打算和林回今杠下去了。   废话,人家都有老婆了,自己也快当爹了,自己还跟他磨磨缠缠,显得自己气量也忒小了些。   但何天钦的真实想法是,喵的,去了一趟都和我老婆聊得这么欢,这是不是要来抢我的房子睡我的老婆还打我的娃的节奏?   况且,这小子皮相还那么好,让何天钦平添了好几分危机感。   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在何天钦带着罗氏强行告辞后,林回今又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空空落落的。   之前林回今一切打了鸡血一样的举动,都是源于他心愿得偿后的满足感,但是何天钦这一造访,叫林回今陡然意识到,他不能仅满足于知道乌攸喜欢他这个事实,他还有一系列的大事没有处理,比如说拉小手亲小嘴洗白白睡觉觉。   都有一个活色生香的女朋友摆在那里,不立即着手去做点儿什么,难道要在脑袋里脑补?   想明白了这一层,林回今顿时眼也不花了,心思也不跑了,连走路说话的时候也不带着飘飘欲仙的劲儿了。   ……嗯?问他为什么在何天钦夫妇还在的时候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不好意思反射弧太长。   ☆、第八十一节 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受到何天钦造访的影响,林回今走路的时候终于不叫乌攸觉得他正在修仙了,那种他下一秒就会飞升上天的感觉,有的时候还是很恐怖的。   自从楚吾晓逝世后,乌攸接过了龙门客栈的管理,虽说沿袭了楚吾晓生前的一切管理制度,客栈里的人员配置也没有发生变化,可是仍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她去处理,阿岳还不能独当一面,仙儿正忙着出嫁,只剩下乌攸一个已婚妇女无所事事。   乌攸不使唤自己则已,一使唤就完全把自己给当成了骡子。   而在这样的忙碌之中,乌攸还不禁很有娱乐精神地在心里头吐槽现在不知在哪儿种地的楚吾曦:   你特么还好意思哔哔什么长兄如父,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长姐如母。   不,应该是长姐如驴。   仙儿虽然嘴毒,但看着乌攸天天累得跟狗似的,也是相当不忍心的。   当然,她也有另外一层心思:   阿攸姐姐现在这么忙,怎么跟姐夫进行伟大的造人事业啊?   对此,乌攸表示,你不用搭理你姐夫,造人他暂时是不敢的,但是造反的趋势他还是有的。   话说,林回今最近越来越胆大了,上次不经自己允许就抓了自己的手,这还可以忍受,可他接下来就亲了一下自己的脸,要不是看他亲完之后一副处男的羞涩相而不是色狼的得逞相,乌攸估计会用五指山好好修理他一顿。   有了这样的前科,乌攸很担心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上厕所起夜什么的,色心突然发作,摸到自己的床上来,这些日子以来乌攸都很忙,晚上也是一沾枕头就着,如果林回今真的心存邪念的话。她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做出有效的反抗措施的,所以乌攸谨慎地在枕头底下藏了一包辣椒面,他只要敢动色心,乌攸就把这包辣椒面塞到他的菊花里头去。为了防备有可能的突袭。乌攸还在心里头做了无数次演练。   做好万全的防护措施后,乌攸料想林回今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但乌攸这回算是冤枉林回今了,他现阶段的目标只是亲到乌攸的嘴,别的计划暂时还没有制定。尽管在他的潜意识或者不那么潜的意识里,他还是很希望能把乌攸给扑倒的。   废话,他简直是男人中的奇行种,跳过了一切亲吻拉手的前戏,直接进入了*一夜的主题,感受过那种肌肤相亲的滋味后,单纯的嘴唇相碰怎么能叫他觉得够滋味?   简单概括来说。这就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的悲催故事。   可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林回今的怂了,索性推了他一把。   ——骚年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看着乌攸胃病严重发作、趴在桌子上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汗水淋漓的样子,被从隔壁医馆叫过来的林回今恨不得冲老天比个中指:我谢谢你这么帮我啊!   把站都站不起来的乌攸弄到了楼上的客房里后,林回今本来想把所有的人都支走。然后让乌攸赶快把自己的灵体脱出来,这样也能舒服点儿,没想到阿岳和仙儿都不愿意走,一定要看到姐姐不难受了才肯离开。   ……真不知道该说这两个孩子太有良心还是太没良心。   乌攸总不好说你们俩该死哪儿死哪儿去,老娘把灵体脱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但介于这话的性质太过怪力乱神,而且乌攸自己都疼得讲不出话来。哪里还有空拿这种事情来吓人。   乌攸已经好久没胃疼过了,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外貌被老板赋予了可以铲了重来一次的功能,说不定身体也可以。   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哄不走爱姐心切的阿岳和仙儿,没办法。林回今只能挽着袖子上了,尽管他无比清楚,要止住乌攸的胃疼可得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乌攸恐怕是要受苦了。   不得不说林回今认真工作的时候,周身似乎是有男性荷尔蒙在汩汩流淌,就连一直坚定地认为他们的姐夫是个没救了的逗比的仙儿和阿岳也在他忙前忙后、抓药配药、亲自煎药、亲手喂药的过程中。被他的人格魅力森森地折服了。   说句很残忍的话,仙儿和阿岳之前一直以为姐姐之所以嫁给林回今,只是觉得这货大脑空旷比较好调教,可今天一看,他倒是真有两分认真和细致的,照顾起人来也是驾轻就熟。   幸好林回今不知道仙儿和阿岳对自己的评语,否则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自己在弟妹面前是个魅力火花四溅的追风少年的林回今恐怕会挫败得一头晕过去。   药熬好了,眼见着脸色苍白的乌攸乖巧得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林回今的怀里,一口一口地灌下那苦得叫人舌头根子发麻的药汁子,仙儿和阿岳相当心疼,仙儿下定决心自己出嫁前一定得帮帮乌攸的忙,而阿岳则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赶快熟悉客栈里的各项事务,替姐姐分忧解难。   而乌攸则认定,如果自己的胃疼好了,那也一定是被这个苦药汁子给刺激得没有知觉了。   所幸这个时候林回今细心得可怕,看乌攸喝药时候紧紧皱起的眉头,就计上心来,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罐子红糖,一口红糖一口药地喂起乌攸来。   看着林回今体贴的样子,乌攸的一张老脸也微微烧红了些。   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是哪嘎达出品的,粗糙的时候让人恨不得让人拿块砂纸把他的脑子给打磨得光滑点儿,但细腻的时候又叫人太不习惯。   ……孩子,精分是一种态度啊。   看着乌攸吃了药,脸上疼痛的表情稍微减轻了点儿,当足了一千瓦电灯泡的仙儿和阿岳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挤占了多少小两口的亲密时间,说不定姐姐和姐夫能够趁着这个时机来上一发,制造出一个小侄子或是小侄女什么的,而他们两个居然还站在这儿死赖着不肯走,简直应该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仙儿和阿岳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看着乌攸疼痛难忍的样子是怎样的着急上火,这时候看着乌攸的状态好了不少,俩人又重新开启了熊孩子模式。用视线做了个简单的交流。   仙儿:我们滚?   阿岳:滚!   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虽说不是亲生姐弟,但生活赋予了这俩熊孩子更甚于乌攸和阿岳的默契,他们一个说是去看看客栈的情况。一个说是去看看厨房里给乌攸做的饭好了没有,便齐刷刷地撤退了。   看到他们挤眉弄眼地走出门去后,林回今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摸着她的额头,说:   “你现在在发低烧,今明两天就别忙了,躺在床上多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回医馆说一声,叫刘大夫替我蹲两天班。”   刘大夫这个怪老头,自从林回今接了他的班之后。他就光荣退休了,天天琢磨着跟燕六娘去哪儿玩,立志要游遍祖国大好山水,但偏偏前两天燕六娘刚被诊出来有身孕,刘大夫乐得跟前些日子的林回今似的。再也不提出去玩儿的事情了,恨不得把燕六娘捆吧捆吧丢在床上,根本不叫她下地走动,非说头三个月要紧得很,不允许她进行任何形式的体力和脑力活动,好像她只要摸一下笤帚把,孩子就会吧唧一声掉下来一样。   刘大夫沉浸在初为人父的激动和兴奋中。留林回今一个人苦逼地在前堂跟无数病人搏斗,也该出出山转一转,不然的话,他天天盯着燕六娘看,弄得燕六娘都快在床上躺出褥疮来了。   乌攸稍微动了动疲软的身体,说:   “别说那些个事儿了。说个笑话给我听吧。”   说实话,林回今老这么正经八百的,乌攸反倒觉得这不是真正的他,还是插科打诨的林回今比较可爱一点儿。   但林回今的情绪被乌攸的病情弄得很低落,他把自己的手掌压在乌攸的胃部。表情担忧地说:   “咱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这个身体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了。我可以治胃病,但是我治不了胃癌啊。”   要搁在平常乌攸早就扇他的乌鸦嘴没商量,但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乌攸也难得地慈母心发作,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地安慰一下蹲在床边忠犬气场十足的林回今的:   “没事儿的,在我胃癌之前我肯定回去。我不想死得这么主动。”   林回今捂着乌攸的胃小心翼翼地按揉着,闻言抬起头来,难得地瞪了乌攸一眼:   “不许乌鸦嘴!”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蜡。   乌攸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除了善良啥都不会、面对男主角的亲吻还单蠢地问“你干嘛要吃我的嘴”的纯良小白兔,所以,她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调戏林回今:   “我就乌鸦嘴你能怎么着我?”   林回今看着乌攸都有心思跟他磨嘴皮子了,总归是放下了点儿心,也开起了玩笑:   “我能怎么着?你知道的,古代现代房价都很贵。你要是真把自己诅咒成胃癌了,我也只能去卖肾筹钱给你买副棺材板儿了。”   乌攸兴致勃勃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说:   “卖肾?那你记得拣好的给我留二两。”   林回今这下彻底把那些个愁云惨雾抛开了,他上手作势就要解乌攸的纽扣,还伴随以流氓的标志性微笑:   “好啊,那我先鉴定一下你的*值不值得二两肾。”   在这个时候,悲剧发生了。   由于乌攸在心里演练过太多遍林回今兽变后自己的应对措施,而现在林回今的动作又符合乌攸脑中关于“耍流氓”的一切认证条件,于是,乌攸条件反射地把一直藏在自己衣兜里的一枚备用的辣椒面包干脆利落地甩在了林回今脸上。   啪地一声,红雾四散。   乌攸傻傻地看着林回今涕泪交流痛苦异常地跌坐在地上,默默地想:   我如果现在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他会相信么?   ☆、第八十二节 好在还有大把时光(第二卷完)   果然没有超出乌攸的预料,林回今赌气了。   用他的话说,我费心费力地伺候你,你居然拿暗器来袭击我,你造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么?   乌攸很想提醒他,大爷的,谁上来就解老娘的衣服啊?你做流氓的事儿还不愿意担流氓的责任?   但是出于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乌攸还是放低姿态道了歉,毕竟她想要找的是个男朋友,不是个随叫随到的小狗腿,她总不能老摆出副女王的架端坐在王座上,不然的话林回今这货怕是在她身边呆不长久。   ……结果,事实证明,对于林回今还真特么不能太温柔,否则的话分分钟就是给根杆子就上树的节奏。   乌攸晚上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看着林回今一边强装镇定一边狼吞虎咽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地收买这个男人的胃,但是在恬不知耻地风卷残云之后,他继续把乌攸当成透明的,挂着个晚娘脸默默地去给她熬药去了。   看着林回今这难得爆发出来的别扭傲娇劲儿,乌攸真心想为自己的品味自挂东南枝去。   不过她自知理亏,还是主动跟到了厨房里,凑上前去,谄笑着说:   “来,给大爷笑一个,大爷给你赏。”   林回今别着脸,气哼哼地往药炉里添了点儿火。   乌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勾引:   “那要不大爷给你笑个?”   林回今低下头去,抹了一把脸,这个动作让乌攸联想到林回今被辣椒面弄得无比凄惨、连呛带疼,梨花带雨的样子,也不由地叫她心软了些d,非逼我放大招你才肯搭理我是不是?   乌攸捏了捏拳头,拍了拍林回今的肩膀,在他回过头来的瞬间,丝毫犹豫都没有地啃上了他的嘴唇。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乌攸的心中除了些微的紧张外,还有满满的悲戚。   她也是个姑娘啊,一个渴望着流星花园甚至是一起来看流星雨的少女啊,哪个少女的人生没有玛丽苏的时候。乌攸觉得,如果自己有点儿文学天赋,估计小的时候也会提起笔来,书写一段两个富可敌国的富二代在菜市场因为一把辣椒而争执起来从而坠入爱河的狗血故事。   任何青春期的少女,怕是也都曾憧憬过某个狂炫酷霸拽的不一样的美男子把自己推到墙根强吻的梦幻场面,在经过激烈的亲吻后,对方再松开她,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的小妖精。有了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而自己呢,却早已经把青春期甩到了几百几千年开外,而且把自己的梦想亲自予以实践,身体力行地夺走了自己心爱的人的吻。   尼玛我是个女人啊女人!   那句话果然说得没错。最后,我们都把自己变成了原本想嫁的那个男人。   如果说乌攸之前和林回今的定情之吻还是温和的,这回乌攸可是下了死力的,非得把这个不矫情会死星人给拽回来不可。   这结果当然是好的,乌攸松开嘴的时候,林回今的整张脸就已经红得快要冒蒸汽了,他脸上的羞涩之意都已经具象化到快要液化的地步。眼珠子死死地盯在乌攸身上,乌攸都能预料到他的局部器官已经鸡冻起来了。   话说林回今和乌攸的恋爱次序完全是异于常人的,一般人的恋爱过程都是牵手亲嘴再滚床单,多经典的流程,可乌攸和林回今呢,先是把最后那项工作做了。然后才开始牵手亲嘴,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看着用一个吻就被矫正回来了的林回今,乌攸有种森森的对这孩子智商的忧虑感。   这就能哄好,拐卖不卖你卖谁啊,骗子不骗你骗谁啊?   林回今丝毫不知道乌攸的腹诽。他上午被丢了一脸的辣椒粉,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会再好了,就连自己的身边人对自己也充满着满满的恶意,他发了半天誓,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心肝冰封起来,不到明天绝不解冻,结果乌攸便用一招强吻把他给拿下了,他那颗小心脏径直被乌攸丢进了微波炉里,叮的一声,整个人就已经不行了。   ……他是很想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的。   直到他眼角一瞥,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金灿灿的沉默的身影。   他的眼角顿时抽筋起来,在乌攸正怀疑下肢某个部位奇硬会不会导致眼睑痉挛的可能性时,他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这声尖叫让乌攸相信,林回今的确是个反射弧极长的,自己亲他都过去二十几秒了,他现在嚷嚷起来又是几个意思?   直到她注意到林回今看到鬼一样的眼神,扭头,同样看到了那抹足以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的金色。   ……老大,你是走了又回来了呢,还是一直没走呢?   老大我上次见到你可是六七年前啊!足足六七年前啊!   看到乌攸和林回今都用种看到贞子她老人家的眼神看着自己,温羲和再次成功地抓错了重点。他把手里头提着的一包包装精美的东西晃了晃:   “我看到你不舒服,就给你买了点儿糕点,你慢慢吃。”   对于这样表示“我只是来打个酱油”的似是而非的回答,乌攸和林回今都不是很满意。   乌攸更关心他是留在这里没走,还是他出了这个世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的问题。   林回今则更关心他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问题。   作为老大,温羲和是不需要察言观色的,所以他完全和乌攸与林回今的脑电波不是在一个层次上,他把手里的糕点随意一放,便在厨房的灶台上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地开始跟乌攸讲他买的糕点的特色。   二人世界陡然闯入了第三人,乌攸和林回今都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可是这个闯入者还是一副“我真的是来打酱油打完就走”的模样。   在他已经分析到糕点的制作工艺时,乌攸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打断了温羲和的侃侃而谈,问:   “老板。这些年你总不会都留在这儿吧?”   温羲和在灶台上随手翻了一下,翻出来了一个乌攸和林回今晚餐吃剩的剩馒头,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送到嘴里就吃。   ……老板。请对你的一身贵族气质负点儿责任。   温羲和咬了两口馒头,才说:   “嗯,我没在这城里呆着,我到处走走逛逛来着。”   乌攸强撑着叫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搐得太厉害:   “……您一个人?”   温羲和似乎对馒头的味道很满意,又咬了一口,点了点头。   ……老板,你真是一枚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在一个异空间里充当了七年的透明人,你居然还能自嗨到这个地步,您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真的。   而林回今也终于颤颤巍巍地问:   “老板啊,刚才……你看到什么没有?”   温羲和把手里头的馒头啃完,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才说:   “嗯,我看到了。”   在林回今刚想一头撞死的时候。温羲和接着说:   “你们在这儿的任务基本上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下面我暂时不给你们布置任务,你们好好地到处走一走逛一逛什么的,我把你们的婚假和产假一起批了。咱们事务所比较崇尚自由恋爱,你们谈个对象也不用向组织上审批什么的,很人性化的。”   ……老板,你真的好人性化啊。可是麻烦您给我解释解释,“婚假和产假一起批了”是怎么个情况?您不会认为接个吻就象征着两个人结婚,然后就可以生娃了?老大您的初中生物学及格了么?   但无论乌攸怎么腹诽,温羲和的好意拒绝了就太可惜了,乌攸敬业,但绝不是个工作狂。连着两个充斥着奇葩和极品的世界连轴转下来,真是对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她也该好好疗养一下受挫的小心灵了,顺便带着这个已经由搭档新晋成自己男朋友兼奶儿子的林回今好好休个假。   ……看来年龄差果然还是一段不可逾越的鸿沟啊,什么时候这孩子才能成长成为一枚优秀的合格的男朋友。而不是让自己时刻想塞个奶嘴在他嘴里的小娃子?   虽然觉得改造林回今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活儿,放在平时乌攸一想起这件事估计也只有头疼的份儿,可是温羲和的到来,让乌攸看到了一丝希望。   老大也肯定是有媳妇儿的吧,成天对着一个智商充斥着幽默感的老公,总比一个偶尔疯癫但是内里还是蛮细致温柔的林回今要好调教一点吧?   总而言之一句话,人都是用来比的。有温羲和作陪衬,林回今的改造工程还是有希望的么。   温羲和在偷窥到下属*后,内心暗爽地离开了,也算是把休息通知传达给了这小两口,而乌攸接下来的日子,就一直用在把林回今从忠犬受调教成忠犬攻的努力中。   乌攸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是乌攸没有料到,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林回今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必须把生活中的不要脸延续到恋爱里才能战无不胜,脸皮厚度的确是与日俱增,亲吻的时候也是各种主动各种推倒耳鬓厮磨,可是这后遗症也是杠杠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真正的楚阿攸的心愿已经完成,于是,在仙儿出嫁两年、阿岳已经可以在客栈独当一面后的那年冬天,楚阿攸和其夫林回今,卒于二人的小屋中,死因为烧炭所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   乌攸对于林回今选择了个这么不雅观而且听起来智商就不是很高的死法,颇有微词,而林回今却认为,反正都是个死,还分好死赖死,这一氧化碳中毒而死,总比夫妻俩人双双病死要唯美而真实得多吧。   而乌攸对林回今的眼皮子浅嗤之以鼻:傻呀你,我先死,然后你准备两只小蝴蝶,到我坟前祭拜的时候假装悲痛欲绝一头磕死,接着把蝴蝶放出来,这才是一个唯美的结局。   林回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并且聪明地没有指出乌攸这是在无耻地抄袭梁祝的桥段。   嗯,没有拆穿我,看起来已经有点儿进步了,但是,调教的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好在还有大把时光。   ps:   俩富二代因为一把辣椒在菜市场里发展出一段孽缘的故事是我同学小时候的一篇不忍直视的玛丽苏文……   ☆、第一节 捡了个生意   回到了重生事务所后,乌攸和林回今这对刚刚搭上线陷入热恋的情侣过上了好长一段时间没羞没臊的悠闲时光。   两个人把地府里的风景都转了个遍,但是乌攸认为,虽然和恋人呆在哪里都应该是幸福的,可是去奈何桥边看一帮子普通青年、文艺青年和*青年喝孟婆汤,这是不是略微口味重了点儿?   林回今被乌攸调教了好久,终于对乌攸没有太强烈的敬畏之心了,他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拉着乌攸柔软的小手,说:   “我们来秀恩爱嘛。”   ……在人家刚挂了的时候秀恩爱,难怪你在阳间活不长久。   林回今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从他回到事务所,就把他本来放在楼下的床褥大大咧咧地搬到了乌攸的房间里,美名其曰和乌攸在一个屋里头住了好多年,不习惯一个人睡了,从这点儿就可以看得出来他骨子里那点儿无耻的小算计,而乌攸也没有拆穿他那浅得可怜的心思,只是说,睡一个房间可以,如果敢爬上床,不好意思,剁掉第三条腿没商量。   林回今答应得怪好,但不上床,揩油还是可以的。   在频繁接触和对彼此了解的逐渐深入,又因为林回今对乌攸总是瞒不住事儿,林回今祖宗八辈子的情况全都被乌攸探听到手,包括他读小学的时候往他前座的一个女孩子身上弹鼻屎的劣迹都被他讲了出来,可是乌攸的故事,林回今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乌攸生前是从事了什么职业,或者她的真实名字到底是不是叫乌攸。   对此,林回今非常不满。   但对此,乌攸表示自己真的很冤枉。   废话,一千年前的事儿谁记得啊?更何况老娘扮演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角色好么?那么多人物设定杂糅在一起,我特么不精分已经是极限了。丫的就算是你去问白素贞她一千年前干了点儿啥,她怕是也说不清楚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回今似的把自己的过去如数家珍的好么?   乌攸拿捏林回今很有一手,碰上他对于这种事儿不满的时候,她该软就软。该撒娇就撒娇,半点儿都不懈怠,这和她在执行任务中采取的手段其实差不多,不过性质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无非是一个真心一个假意罢了。   男女朋友生活要是连这点儿情趣都没有,永远是女王大人和蛤蟆精模式,那还有什么乐头?   由于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蜜里调油自然是有的,可争执也是不可或缺的调剂生活的调料,俩人都属于嘴皮子可以当磨刀石的那种。当林回今抛弃了对乌攸深藏在骨子里的敬畏后,整个人也都放开了,在掐架的时候花样百出,综合了鄙视、辩论、人参等等多种掐架手法,如果把他们俩的吵架过程做个视频。估计会成为无数参加辩论会学员的必备教程。   每次吵架的结果都是一方要出去冷静冷静,然后两个人再凑在一起吃顿饭,吃着吃着就和好了。   乌攸更愿意说自己要出去“冷静冷静”,而林回今却很无耻地认定自己每次负气离去都算是离家出走。   按照道理来说,两个人吵架之后,是应该轮番出去冷静的,你一次。我一次,以显示公允,但是,上上上次吵架后,乌攸出去了,好不容易平息了任督二脉中游走的真气。打消了要把林回今扒了皮做羊肉串的残忍冲动,回到两个人的事务所里,却发现林回今这个杀千刀的把门给从内反锁了!   尼玛你有本事吵架你有本事开门啊!   乌攸都快被气乐了。   而上上次吵架,林回今如约滚粗,乌攸也依样画葫芦。把门给锁了,结果这货不到一刻钟就跑了回来,乌攸一听到是这个熟悉的贱人的声音,立即装死人不开门。但是打眼一看窗外,发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而且越下越大,由于担心他本来就积水过多的脑子因为下雨而进了更多的水,乌攸圣母心发作,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铁达尼,把林回今给放了进来,俩人和好如初。   玩了一次这样的伎俩,乌攸就不打算再玩第二次,这不是小学生都不屑于使用的招数么,可是在上次吵架之后,乌攸出去再回来,发现门又被林回今反锁了。   林回今,你特么还不如小学生呢。   这回乌攸鉴于他的智商问题,大度地原谅了他,可是,终于轮到了这次,本来该林回今滚粗的,但林回今耍起了赖皮,他的理由是:   “哼,我要是出去了你又把门锁上了怎么办?”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耻地玩了一次又一次还不嫌烦啊摔!   害怕自己忍不住冲到厨房拿刀把他身上剁下点儿零件来,乌攸气哼哼地甩门出去了。   在外头徘徊了半天,乌攸在一张比较偏僻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认真地在心里头戳起林回今的小人儿来。   正在她专心致志地把林回今三刀六洞,插得爽歪歪的时候,一个人,哦不,应该说是一个胡子拉碴的鬼大叔,蹭地一下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一骨碌滚到了乌攸所坐的长椅的下面,看其动作的娴熟程度绝对是惯犯。   乌攸很庆幸,第一,她今天没有穿裙子,没能给这个大叔一览她裙下风光的机会。第二,这个大叔还是很正常的,不像某些不走寻常路的偶像剧男主,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杀,随手从大街上捞过一个妹子就是一记森森的定情之吻。   就乌攸对那个大叔胡子拉碴的脸的惊鸿一瞥,乌攸认定,他至少有二十年没刷过牙五十年没理过发一百年没刮过胡子了。   乌攸听着远方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估计是来找这位大叔的,乌攸坐在原地很是淡定地踌躇着,既担心来追捕的人找不到这位大叔,又担心来追捕的人找到了这位大叔。   之所以担忧前者,是因为她一向对地府人员的工作水准的期望值很高,至少在阎王的管辖下,出叉烧和草包的概率很低,这大叔一看就是惯犯,要是真的是啥子十恶不赦的人,他们还逮不到,那不是打同为地府工作人员的乌攸的脸么。   之所以担心后者,是因为乌攸还没有从上一世身为楚阿攸命犯绑架之神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万一来追捕的人找到他了,这大叔拿自己来要挟他们可怎么办?更何况这大叔现在还藏在她的长椅下,要是他手里头藏有什么利器,先爆了自己的菊,叫自己无法逃跑,那自己简直堪称史上第一悲催的女主。   乌攸不怕死,但是很怕惨死。   而且就算追捕的人找不到这位大叔,乌攸也很怕这位大叔会以自己看到了他的脸为借口,要把自己杀一下人灭一下口。尽管他那一头一脸跟大狒狒一样的毛发让乌攸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到,要不是见他长了胡子,乌攸估计连他的性别都很难判断出来。   所以,乌攸就一直默默地坐在原地,下身发凉,颇为紧张地等待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可事实是,追捕的人没有来,那大叔也没对她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儿,他听到外头没了动静,就动了动,爬了出来,冲乌攸沉声说了声“谢谢”,就拔腿想走。   出于好奇心,乌攸叫住了他:   “喂,你需要帮忙吗?”   那大叔站住了脚,回头打量着乌攸。   不,不应该说是打量,而应该说是在盯着乌攸看。   他盯着乌攸看,乌攸也没觉得有什么,他浑身上下破衣拉撒的,不像是能藏着什么利器的样子,除非他能从他的胡子里摸出一把钉锤来。   而且他脸上浓密的毛发把他的眼睛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乌攸看不到他的眼神,所以,她很怀疑他其实根本没看到自己,或者说正在寻找自己。   看了乌攸许久,他才哑着声音问:   “你是什么人?”   乌攸很是坦然地自报家门:   “我是重生事务所的员工。请问您需要重生服务吗?”   老大给他们休的“婚假兼产假”委实是太长了点儿,长得乌攸都觉得自己要长蘑菇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潜在客户,当然要拉拢来了。   不过她首要的任务是要把这个人的来历打听清楚了,重生事务所也不是什么case都接的,如果这人上辈子作恶太多,回去纯粹是作恶没爽够还想接着玩儿的话,重生事务所是绝对不会满足这种反人类的要求的,当即就会把他交还到阎王那里,孽镜拔舌铁树油锅地狱等着您呐。   看他似乎是在咀嚼“重生事务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乌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请问您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追捕呢?”   乌攸是第一次主动拉皮条,心情还是有点儿小激动的,不过她也很担心自己问出点儿什么不好的问题刺激到他,所以口气蛮谨慎。   那大叔愣了很久,才言简意赅地答了四个字:   “不想投胎。”   乌攸堆起了老鸨子见到客人后的诚恳眼神和标准笑容,问:   “那您到地府大约有多久了呢?”   那人又深深地看了乌攸一眼,给出了一个叫乌攸瞠目结舌的回答:   “嗯……一千年了……”   ☆、第二节 大叔你在逗我?   大叔,失敬失敬,原来是同龄人。   其实俩人的死亡年份都差不多,但乌攸挂的时候正是年轻貌美一枝花的时节,所以现在看上去还跟古墓派弟子似的,宝刀不老,青春永驻。   不过这大叔难不成是在阴间流窜了一千年?这简直是逃犯中的学习机啊!   看着乌攸一脸“我去你好牛叉”的表情,大叔估计是觉得乌攸动辄露出惊叹的表情,非常不靠谱,转头就想走,乌攸又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再问您一遍,您需要重生事务所的服务吗?我们重生事务所的服务对象就是像您这样眷恋前世未完成的事情、不肯转生的游魂,如果您和我们签订合约的话,我们就会代替您重生,实现您生前没有完成的愿望……”   乌攸之所以乳齿热情地安利大叔,心里头是有自己阴险的打算的。   这大叔能在阴间磨蹭一千年不投胎,那他上辈子得多冤呢,说不定就是被陷害的一代忠臣或是被屠戮了满门,没个血海深仇,怎么有毅力在阴间耗上这么老长的时间?别的不说,天天躲起来观察阴间那些个面目不整的鬼魂,正常人估计早就疯掉了。   所以,这个case估计是有相当难度的,更重要的是,客户是个男性。   也是时候磨练磨练林回今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了。   那大叔静静地听着乌攸介绍重生事务所的情况,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打断了正在介绍客户所要付出的代价的乌攸的话,问:   “你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乌攸被噎了一下。   她不是回答不出来,而是觉得,卧槽,好深刻!   嗯,从这大叔和乌攸简单的交谈的两句可以判断出,大叔是个高贵冷艳的人。说话的时候能少说就少说,而且很喜欢发号施令什么的,口气还是那么的中二,充斥着一股古惑仔的气息。   况且能在阴间耗上这么老久。没有爆表的中二气质支撑着怎么行?   那么,乌攸就以中二对中二,稳赢。   她可不能说重生事务所存在的意义就和后世的城管大队一样,是用来分流那些个不安分的鬼魂的,这样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中二气息不够,大叔不会被镇到的。   她清了清喉咙,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答道:   “其实,重生除了可以用来实现客户生前的愿望。还是对客户本人的教育和惊醒。我作为重生事务所的员工,就是要做给他们看,他们所认为做不到的事情,我用他们本身的力量,用他们原本的身体。就完完全全能够做到,他们缺的,只是敢于和命运搏斗的灵魂。”   乌攸这番短短的演讲可谓是声情并茂情感充沛,大叔似乎也被感染了,只不过他的回答让乌攸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你们还招人不?”   乌攸忍着喷出一口鲜血的冲动,理性地做出了回应:   “……恐怕是不行的。我只是重生事务所的员工,如果您要应聘的话。您可以去找人事部门。这我做不了主。”   大叔疑惑地挑起了眉头:   “什么是人事部门?”   得,忘了这大叔是古人来着了。   乌攸虽然也是挂在一千年前,但是她自从被招进重生事务所之后,就一直致力于扩充自己的知识面,一直没有和阳间的社会断开联系,久而久之。她与时俱进,以至于和林回今聊起来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代沟。   诶,对了,当初自己是为啥被招进来的?   在明确了自己进不了事务所的时候,大叔失望地叹了口气。说:   “那……我们谈谈重生的事儿吧?”   乌攸正沉浸在对于往昔的艰难回忆中,听大叔这么一说,她立刻把回忆的事情丢到了一边,把大叔请到了刚才她坐着的长椅上,她想听大叔好好唠唠关于上辈子的血海深仇,她想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浸染着血与泪的悲伤故事。   ……但在听完之后,乌攸只有一个想法:   你特么在逗我?   大叔,原名麦大正。   大叔,有一妻一妾。   大叔,上辈子是个做生意的。   这个做生意的大叔被他的一妻一妾联手坑成了狗。   简单概括一下,大叔的妻子跟家里的匠人勾搭,大叔的小妾则和大叔最好的朋友勾搭,顺利使大叔喜当爹。   大叔的生意被家里的妻妾祸祸破产了,大叔的一妻一妾也都跟着自己的有情郎跑掉了,大叔很伤心,于是大叔爱上了酗酒,于是大叔在某天喝醉后一不小心跑到河边一不小心溺死了。   事情就是这样。   这是在火车站卖的“我和小姨子的风流一夜”这类小说都玩剩下不屑于再写的桥段好不好?   乌攸幻想中的一步一个血脚印的惨烈故事当然是没有的,但这反差也忒大了点儿,以至于乌攸在听完之后,很不敬业地出现了片刻的愣神。   大叔却以为乌攸是在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伤感,他也说high了,义愤填膺地一挥手:   “换你你也忍不了是不是?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一直想要试着回到阳间去,我才不要投胎,我要看着那两个贱?人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大叔,怎么说呢……那俩女人确实是应该浸猪笼一百次,可是你居然能为了这件事磨缠了一千年,足足一千年……   大叔你真是好胆量,一个人呆在阴间的时候真的不怕么?   事实证明,这大叔还真不怕在阴间天天跟不是人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上辈子就是个棺材铺的老板,死人都见得多了,这鬼不就是长得磕碜点儿的死人么,对他来说,在心理上还是完全能承受的。   看着这个中二的大叔,乌攸突然有种放弃这桩生意的打算,原因很简单:   大叔已经在阴间保持了一千年的流窜记录了,如此勤勤恳恳孜孜不倦,说不定有朝一日,他真的能打通一条从阴间通往阳间的直通车,那简直就是造福阴间的重大举动,自己一定要干扰大叔这么伟大的事业么。   这样想着,乌攸觉得自己会成为千古罪人,就以尿遁为借口想要逃跑。   没想到,中二指数爆棚的大叔看上、哦不,是赖上她了。   “你不是重生事务所的吗?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服务呢?”   “我可以付出代价的,只要我能回去……”   “真的,你别走啊。”   “……如果你走了的话我就去找你的掌柜的,叫他把你这个伙计给开了。”   ……很好,这最后一条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乌攸的软肋。   虽然乌攸很想说,你丫的去找啊,找了你也是死路一条,可是为了避免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仕途就这样受到影响,她只好捏着鼻子接下了这单生意。   谁叫自己情况都没弄清楚就热情地往上凑呢。   在带着胡子拉碴的大叔鬼鬼祟祟地往事务所走、准备回去签订正式纸面协定的路上,乌攸开始调节自己的心情:   放轻松点儿嘛,这次主要执行任务的又不是自己。   嗯,是林回今那个倒霉孩子,一会儿自己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转达给他,让他也好好感受一下心情如坐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的感觉。   不知道老板会给他配备什么坑爹的技能呢……   乌攸想着想着,就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她扭回头去,本来是想再问问那个大叔关于他前尘往事的细节,却正巧对上了大叔那几乎被头发遮蔽了的眼睛。   当然,由于障碍物太多,乌攸是看不到他的眼睛的,但本能地,乌攸觉得他是在盯着自己看。   乌攸奇怪地问了一句:   “您有什么事儿么?”   大叔垂下了蓬蓬的脑袋,哑着嗓子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乌攸还觉得这不是搞笑么,我长得不像个人还像个人兽啊,但是等琢磨清楚他要表达的确切含义后,乌攸斯巴达了:   对了,他们两个都恰好是一千年前挂掉的……   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吧?   不能这么巧吧?   乌攸顿时产生了要把他脸上的天然帘子掀起来看看里头具体内容的冲动,但是出于礼貌,又因为乌攸目测他脸上的障碍物太难清除,只好反问:   “我像谁呢?”   但是大叔的反应真叫乌攸哭笑不得:   “不记得了,但是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喵的,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或者自己就是他那该浸猪笼的一妻一妾中的其中一员?   不不不,自己虽然道德品质败坏,但还没做过败人家产还叫人喜当爹的事情。   对了,这老板的名字叫……麦大正?   乌攸拼命地回忆自己认不认识这么一个人,结果差点儿被脑内储存的蜂拥而至的人名信息给冲得脑袋死机。   不行,她这辈子真是阅人无数,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何况这麦大正的名字真是没有一点儿夺人眼球的存在感,乌攸得有电脑那么强的记忆才能从茫茫的数据中拎出这个名字来。   管他呢,等工作报告打上去,上面批准这项重生任务了,说不定将来在麦大正的世界里,还能碰到那个所谓的“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呢”。   ☆、第三节 干活一阵风   怀着这样的心思回到事务所里,乌攸意外地发现林回今这死孩子居然没有像上两次那样锁门。   跟麦大正的对话和商议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按照阳间时间来算的话,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左右了。   不错啊,乖孩子知道留门了。   但在经历过短暂的“这孩子终于开窍了不玩儿弱智游戏”的喜悦后,乌攸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尼玛林回今你大晚上敞着个门是要闹哪样?欢迎小贼光临么?   乌攸带着新客户麦大正进了门,发现屋内的东西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才松了大大的一口气,先客客气气地给麦大正上了茶倒了水,让他先看着合约,乌攸自己则蹬蹬蹬地上楼去找林回今去了。   在上楼的过程中,乌攸进行了丰富的脑补和联想,包括自己上去后会采取的不同措施:   他如果已经大头朝下睡着了,连自己这个弱女子(?)在外的安危都不管的话,乌攸一定要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到楼下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他如果不在的话,那就算了,有可能他是出去找自己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大可能做出这么体贴的事情。   那么,如果他还在上头赌气的话,自己为了工作,就讨好讨好他吧。   但是假如他在上头勾搭女人以报复自己的话……那绝对宫掉没商量。   乌攸不知道自己的思维为什么能一下子跳到这么少儿不宜的奇特波段上来,在推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还在心里头抽了自己的小人儿一记耳光:   丫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么快就被林回今传染成精神病人思维广了。   乌攸一边默默地抽打自己,一边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开灯,林回今的床铺是空着的,但是自己的床上倒像是躺了一个人的样子。   喂,不是叫你不要趁机上我的床否则剁掉第三条腿么?   看他的体位,应该是睡着了。乌攸怀着点儿小小的恶作剧心理,没开灯,打算把这货吓醒。   乌攸蹑手蹑脚来到床边,刚想戳戳他。就发现他的眼睛刷地一下睁开了,亮得像灯泡似的,整个人也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倒把乌攸吓了一跳。   她的小心肝还在扑通扑通跳呢,林回今就一把把她搂了个死紧,乌攸站立不稳,和他一起扑倒在了床上。   以这么暧昧的姿势躺在床上,距离又那么近,乌攸的脸都有点儿热了,口气也不由地软了两分:   “干嘛啊你。我还以为你睡了……”   林回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乌攸,直看得她脸越来越烫,才吐出了一句话:   “我错了……”   乌攸在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搞得有点儿糊涂的时候,又陡然听他来了这么一句。乌攸觉得太阳今天估计是要从西边儿出来了。   他居然会承认自己错了哎。   但接下来,林回今软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凶猛起来:   “但你不能再跑出去这么久了!以后五个小时内必须回来!”   乌攸这回可没有动手教训他,因为关心而发怒和因为矫情而发怒的口气完全不一样,乌攸还是分得清林回今那凶猛之下满腔的担忧的。   乌攸的心里头有点儿甜蜜,揽着林回今刚想在腮帮子上赏他一个吻,就听门口传来了那个大叔的声音:   “我看完那个了。”   林回今被这突如其来的男性浑厚腔调险些吓尿,支起一半身子。看着门口如同山顶洞人一样的麦大正,和他大眼瞪小眼地互瞅了半晌,麦大正终于算是有点儿自觉了:   “哦,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就不搀和了,你们继续。我等一会儿。”   说着,他还特别贴心地帮乌攸和林回今把门关上了。   ……大叔。你虽然帮我们把门关上了,但你的脑子一定是曾经被上帝关上的窗户夹过。   林回今就算心再大,也没法接受事务所里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毛发浓盛得如同齐天大圣一样的人物,而且这个人跳出来的时间还是如此的恰到好处,他今天在乌攸的床上蛰伏了这么久。就是想等乌攸回来好好吃她一把豆腐的,结果,他的计划全部被一个多毛男给打乱掉了。   看这林回今受刺激的样子,乌攸刚想解释一下这个是她带回来的客户,并打算告知他这位传奇大叔的历史时,林回今梗着脖子转回来,眼神古怪地瞅着乌攸,过了大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就算想让我吃醋也找个好一点儿的群众演员啊,你找个这个层次的叫我怎么吃得起醋来?”   ……你看,两个脑洞都太大的人生活在一起,生活就是这么的多姿多彩。   花了很长的时间,乌攸才向林回今解释清楚,那个多毛男不是她找回来故意刺激林回今的群众演员,而是她出去溜达了一圈后捡回来的一个在阴间流浪历史长达一千年的客户。   在知道了麦大正流浪逃窜整整一千年的故事前提后,再听到麦大正那洋溢着浓厚的狗血味道的故事,林回今的反应也和乌攸相差无几,都是一口血噙在嘴里想喷又不敢喷的样子。   不过,在乌攸讲完后,林回今居然猥琐地嘿嘿嘿嘿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你怎么给自己拉了这么个人啊?你难道是想体验一下男人的生活么?”   ……抱歉,我不想体会男生长腋毛、打灰机和撸x抠脚的感觉,要去体验生活的不是我,是你。   乌攸怜悯地沉默地看着他,想让他自己理解这个事实,而林回今在傻笑了半晌后,终于察觉了乌攸含义复杂的眼神。   林回今在意识到不对劲后,立即用上了他高达二百五的智商,进行了一连串缜密的推理,最后得出来了一个残忍的结论:   “你……这个……不会是要让我……”   乌攸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鼓励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斥着“你就认命了吧”的无耻意味。   林回今顿时崩溃了,他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沉默了许久,看样子是试图用被子把自己捂死。   看着林回今那“我不要活着了”的衰样儿。乌攸踢了他的侧腰一脚:   “干嘛,想临阵脱逃?你也该磨练一下自己了吧?”   林回今抬起脸,一双杏眼楚楚可怜地闪着光:   “但是为什么给我挑了个这种外形的啊……我去的时候可以带脱毛膏么……”   哦,搞了半天,还是脸的问题。   也是,对于颜控林回今来说,他是不能忍受自己长了一张山顶洞人的脸的。   出于同情,乌攸开始信口白话,企图劝服现在每个毛孔里都浓浓地充斥着“我不要”的排斥意味的林回今:   “他只是在阴间呆的时间太长了,就算是你。那么长时间不梳头不洗脸不刷牙,花美男也会变成老黄瓜的吧?他其实很帅的,真的,你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他很帅。”   林回今没有轻信乌攸所说的“听名字就知道他很帅”的一看就是谎言的谎言,这种水准的谎只能用来蒙qq空间里那些天天嚷嚷着“不转不是中国人”的萝莉正太们。林回今自认为凭借自己的智商,是不会上这种层次的当的。   然而,他做出了更愚蠢的事情,那就是忽略了这个谎言,而相信了乌攸前面的那句“他其实很帅的”。   他仰着脸,可怜巴巴地问:   “你说真的么?没有骗我?他真的很帅?”   乌攸无良地点了点头,心里头却在说。你看看他一脸一头的奇异毛发,感觉完全是需要园艺剪刀才能理出个头绪来,我怎么看啊?我有透视眼?你要是相信我那你才真是瓜。   事实证明,林回今他不是假瓜,他是真瓜。   乌攸三言两语就哄得林回今的心情稍微好一点儿,在他决定和乌攸一起下楼看看大叔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大叔已经再次上来了,这回他的手里头拿着一沓事务所的合同,对乌攸说:   “我看完了,也签字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乌攸冲林回今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这是他的那盘菜,让他自己来问。   没想到,林回今问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乌攸产生了糊他熊脸的冲动:   “这位麦大叔,你帅么?”   麦大叔脸上丛生的胡须耸动了一下,应该是在表示惊讶,而乌攸为了避免让林回今问出更多令人发指的低智商问题,拉低整个重生事务所的对外形象分,飞快地接过了他的话:   “那大叔你就把合同给我,我写一份申请报告,然后等上头审批。”   可麦大正却已经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了:   “有多快?还要什么审批?‘审批’是什么?”   乌攸微笑着对他解释道:   “是这样的,‘审批’就是我得向我的掌柜的把您的情况转述一下,上头只要写个‘同意’,大概需要等半天就行了。这是程序,涉及我们重生后的能力分配问题,否则我们的能力只能是随机了。只有拿到了上头的审批报告,我们才能够在合同上盖章,表示合同生效的。”   麦大正听得似懂非懂的,他扬起了手里头的合同:   “你们说的是那个放在书房里头的章么?我已经替你们盖上了。我要马上回去。”   在大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乌攸和林回今已经清楚地看到了穿越前才会出现的传送光环。   ……一般在合同盖章生效,而签约客户又表示了重生需求时,那么,重生就将开始。   大叔,你真不愧是在地府里等待了一千年的人,一定是被憋坏了吧,所以才干活一阵风,这么追求效率?   ☆、第四节 表妹什么的   林回今从那个干活一阵风的大叔下达重生指令后就一直陷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一股寒意沁上心头,他猛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嗯,外部条件不错,这床也挺软的,而且外头似乎正是晚上,一睁开眼睛也没有被光给亮瞎眼,恰好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头把这个大叔的记忆好好梳理一下……   其实林回今的心理调适能力是很强的,乌攸前脚跟他说叫他这回做主要任务,他就觉得是可以接受的,反正他还没尝试过自己身上配备异能的感觉呢,他唯一纠结的是,大叔的庐山真面目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不想穿到一个人猿泰山的身上啊!!   对此乌攸曾经深刻地批判过他的资产阶级思想,大意是你长得帅就要求客户全都长得帅?你是宇宙的中心么?不是的话就好好歇着,就算客户真的是人猿泰山你也得乖乖地去丛林里玩儿树藤吃香蕉。   不过乌攸是无法完全理解林回今的心情的,作为一枚标准的颜控,林回今对别人对自己都是表里如一地苛刻。   他躺在床上,第一件事却不是按照乌攸千叮咛万嘱咐的那样老老实实地读取客户的回忆,而是很恶心地在自己的脸上摸啊摸啊摸,企图把自己的五官轮廓给摸出来。   在他经过一番细致的探索后,林回今确信,这应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的皮囊,脸上没什么皱纹,而且下巴很正常,没有地包天或是天包地的情况,鼻梁摸起来怪挺翘的,嘴唇也不是切下来就可以做香肠般的肥厚,眼睛的形状么……感觉也还是不错的样子。   林回今还挺满意,这时候的他,才想起来两件事:   第一。我要读取记忆了。   第二,乌攸在哪儿?   在第二个念头堪堪浮现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完全被弹压了下去。   对啊,乌攸去哪儿了?   按照乌攸的说法。她这回是起辅助功能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实体。   林回今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没有玉玦一类的东西。   哦,那她就是有实体的人了?   重生事务所的规则规定,如果重生时搭档有实体的话,那这个人就是一个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的虚拟人,一般无父无母,只是周围和他有关系的人会对他有印象,就比如说上一世的林回今,在刘大夫的心里就是被他捡回来的、在他们店里打了很长一段时间工的小学徒。   那乌攸会重生成什么人呢……   林回今这么想着。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就翻出问题来了。   林回今凝视着身边那个香肩半露、闭目沉睡的女人,凝视着,凝视着,凝视了半晌后。没控制住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啊——”   要是乌攸现在在场的话,绝对会随手操起点儿什么东西把林回今给砸晕。   你叫唤什么叫唤啊!你作为重生事务所的员工你的职业操守呢?就算你重生过来后你这具身体正在ooxx,你也得把该打的炮打出去,这就是职业操守你懂么?   林回今显然是没有这种自觉的,他的尖叫声成功把那个女人从梦里头唤醒了,她迷蒙着眼睛,看着一脸惊恐的林回今。把*白嫩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迷迷糊糊地覆上了林回今的脸:   “您这是怎么了,爷?”   林回今满脑子都是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的蘑菇云,他下意识地把身上盖着的被子朝上拉了拉,看着眼前明显是事后的场景,头痛起来。   不过他马上给自己做起了心理调适:   这是我穿来之前我的身体做出的事儿。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在林回今脑内进行着无限循环小剧场的时候,眼前的女人也很疑惑:   爷这是怎么了?是魇着了?   于是,她大胆地揽住了林回今的脑袋,把林回今的脑袋强行塞入了……她的胸前,试图安抚他:   “爷。您是不是做恶梦了?妾身给您……”   接下来的话,林回今就听不到了。   特么我只是喜欢调戏女人我不喜欢和女人接触尤其是这么接触啊啊啊!   你放开我啊啊啊!你这是要拿你的胸肌闷死我么?   乌攸你在哪儿啊?为什么不是你来做这样的事儿啊啊啊!   尽管林回今如此咆哮着,可是他残存着的一丝理智提醒着他,他如果现在一把把这个女人甩开,也许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古怪,要是她留意了自己,那之后有些事可能就不好办了。   于是,林回今深呼吸,憋气,以防在那样宽厚的胸怀里给活生生憋死。   在心里痛苦地默数了十个数后,林回今才装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闷声对那女人说:   “松开吧,我好了。”   那女人也乖乖地放开了手,一脸温柔的疼惜,问林回今:   “爷,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这女人的脸部沉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觉得声音异常柔软,软得发酥,而林回今说实在的也不是柳下惠,刚才被她丰满的胸肌揉搓了一番,他还是觉得小腹处隐隐发热,但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痛骂了自己一百遍禽兽,又逼着自己跟乌攸道了二百遍歉,才把想要抬头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望着这女人,林回今提取了关于她的部分记忆。   嗯,这女的是这具身体、也就是现在的自己的老婆周氏,闺名一个约字,还蛮好听的。平日里她低眉顺眼温柔无双,由于她久无所出,就连纳妾的主意也是她给提的。   林回今一向觉得,这种酷爱给自己老公拉皮条的,不是不够爱老公,就是太有心眼。   这周氏算是两者兼具了,因为她给自己老公拉来的皮条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胞妹周织。   这俩姐妹都是温柔如水的人,麦大正。也就是这位棺材铺老板可谓是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   ……然后一不小心就给淹死了。   这俩女人似乎很酷爱婚内出轨,而且由于是一母同胞,俩人心有灵犀,联合着把自己的老公算计得家破人亡。绿云罩顶,而且还是两顶。   这事儿要搁在林回今身上,估计要郁闷得拿着柴刀出去砍人报复社会,而一向是个烂好人的麦大正也由此性情大变,越变越顽固,整个人都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也难怪在死后一千年还死躲着硬生生不肯投胎。   听着耳边周约温柔的声音,林回今只有一个感叹:   这一妻一妾真是意外的团结啊。   俗话说得好,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现在有一公和两母。而且这两母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妹,那公的或许会被榨干剩余价值吃干抹尽后被母的啃了吃肉。   俗话还是说得好,好火费碳,好女费汉,这两个温柔的人儿摆在这儿。自己可一定得扎紧裤腰带,不仅要为了乌攸守身如玉,他还要为自己将来的人生考虑呢。   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林回今又想到了乌攸。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呢,会不会是自己家的下人?会不会是邻居家的小姐?或者会不会是……   林回今正在胡思乱想中,就听周约提起来了一句:   “爷许是惦念着表妹不放心才梦魇了吧?您放心,表妹明日上午就到。在咱们家小住些时日即可,您不必觉得不便,到那时妾身帮您给她找个好人家,早日把她嫁出去,左右她父母已经去了,您做主也没什么。您看怎么样?”   林回今听到“表妹”二字。并未往心里头去。   表妹什么的实际用途看过红楼梦的我们都懂得很呢。   他更在意的是周约的态度,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她。   也许是听乌攸说话说习惯了吧,而这周约本又是自己的正妻,说话一口一个妾身。虽是温柔小意,但怎么听都觉得有种伏低做小不大气的感觉。   难不成这个身体喜欢这种调调?   林回今在持续的郁闷中,随便应了两句周约的话,便睡了过去。   他的郁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那个所谓表妹的出现。   看到坐在会客厅里的表妹,若不是周约和她的妹妹周织都在,林回今估计会毫无形象地叉着腰哇哈哈哈大笑三声来表示自己心中的喜悦。   他正想着乌攸呢,乌攸就自己上门来了!   别问他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人是乌攸,原因很简单,这表妹跟乌攸长得完全是一模一样,试问有谁能长成这种一点儿都不端庄只给人一种妖孽感的长相?谁能在看到他的时候以那么快那么标准的动作冲他翻一个白眼?   ……表妹什么的实际用途,看过红楼梦的我们都懂得很呢。   这一句话再次浮现在林回今的心头,可是这句话所包含着的思想感情,就和昨晚非常不一致了。   嘿嘿嘿,表妹。   乌攸看着林回今那不长进的样儿就有种上去拧他耳朵的冲动,而把乌攸和周约周织这两个温柔有余外貌不足的女人放在一间屋子里,林回今的眼珠子还能停留在后者身上才怪。   于是他挥手就打发周约周织出去该干嘛干嘛去,他要和表妹好好“叙叙旧”。   被请出了门的周约和周织,在迈出门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都双双严肃了起来。   她们之前可不知道麦大正的表妹居然是这么个长相!   那么一个天生的狐媚子相,可不就是天生长来用来勾引汉子的!   ☆、第五节 这坑爹的技能   其实,周约和周织对乌攸的评价,是乌攸心里头一直的痛。   人的好看,分为很多种,反正就乌攸来说,端庄温婉含蓄大气这些典型的东方美形容词在乌攸的身上一米米都找不到,剩下的也就只有“狐媚子”这个形容词能够贴切地套用在乌攸身上了。   天生一副狐媚相,骨子里头却又是个女汉子的乌攸真心觉得自己应该回炉重造一下。   不过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自己居然重生成了麦大正的表妹?而且还跟原来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按照重生事务所的既定规则,一般作为搭档的自己,不应该会重生为和林回今有亲戚关系的人,就算重生成他的表妹,也会给她换一具皮囊才对。   难道是因为麦大正这大叔太过猴急,致使系统出现了漏洞,自己不仅有灵魂,连外貌也给传送过来了?   看来这等了一千年的人也未必心如止水啊。   可乌攸看着眼前笑呵呵的林回今,就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在她问过了林回今几个问题,而林回今却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她更是产生了把林回今人道毁灭的冲动。   现在你多大了?那两个女人有没有跟外头的奸夫搭上线?什么,你不知道?那你昨天晚上都在做什么?调时差呢还是打灰机呢?   你在摸自己的脸?你信不信我分分钟一壶开水泼过去给你整整容啊?   那你有什么能力?什么,你还是不知道?你会飞么?会手放闪电么?五感有没有加强?或者说力气有没有特别大?都没有?难道是内功?你有感受到体内查克拉的流动么?   在林回今老老实实地摇头、摇头、再摇头的时候,乌攸就有种恨不得用机关枪扫射他一万遍的冲动,让他这么大年纪了还cos摇头娃娃卖萌。   其实林回今也是做了些事情的,比如一早起来他就去看了看自己的铺子,觉得这棺材铺似乎不像是外界传言里那样冷冷清清,自己的手下似乎还不少的样子,虽然都是站着坐着不在干活,但一大早么。有什么活儿好干的,歇一歇唠唠嗑也好啊。   他还亲切地找了几个员工,想要调查一下他们的思想动向,没想到这手底下的员工一个比一个丑。满脸都是斑,弄得林回今都没有关心下属的心思了,简单问了两句便讪讪地回来吃早餐了。   乌攸初听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越听越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感,在林回今仰起头来,对着空气说“谢谢”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犹豫地看着林回今的脸,问:   “你跟谁说话呢?”   林回今觉得很奇怪,他前面很显然站了一个来给他倒水的男人啊,虽然长得是一以贯之的丑。可因为这份丑,也不会如此没有存在感吧。   ……话说这麦大正是有斑点爱好症么?手底下雇佣的人一个比一个斑斑驳驳惨不忍睹,脸上的瘢痕还有红有紫,跟被人打了似的,要是外人看到这帮人。误会自己虐待员工可怎么好?   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斑点爱好症,养一条斑点狗也比养这么一群满脸斑的人看起来更加正常吧?   但是在喝了一口茶的数秒之后,他才若有所思地顿住了,把一口茶噙在嘴里,愣了半晌,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不该咽下去。   乌攸怜悯地打量着林回今精彩纷呈的脸色。很是善意地加强了一把:   “你的能力……很给力啊。”   一般正常人都能想到,林回今八成是被他随机出来的能力给坑了。   简而言之,他有看到阿飘的能力,而且从这些阿飘还跟他聊了几句、给他斟茶,可以想见,他拥有的应该就是掌握游灵体的能力。可以让一些游魂替他办事。   然而,林回今真的是用自己鲜活的*赤果果地证明了他的蠢。   他在短暂的停顿后,满面迟疑地看向乌攸:   “这大叔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难不成喜欢奴隶play?”   play个头啊play!   那是阿飘啊,阿飘!   乌攸终于忍不住提醒了林回今:   “我看不见你说的人在哪儿,你懂我说的意思么?”   林回今怔了一下。继而无耻地笑了:   “你这个身体有近视眼么?”   ……所幸林回今的智商还没有跌停板,在脱口说出上面那句话后,他终于醒悟了,继而石化了。   乌攸则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林回今,心里却在说,喵的,你要是连这都理解不了,我真担心以后咱俩要是有更深一步的交往后,影响咱俩未来孩子的智商。   林回今看着那垂手站在门口的满脸斑点不苟言笑的男人,手就有点儿抖了:   “你别跟我开玩笑啊,我胆儿小……”   乌攸站起身来,走到林回今身边,袖口一抖,抖出了一条手绢来,同时说:   “你胆儿再小,也不能改变他是个游灵体的事实。”   林回今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了,舌头打着绊说:   “什么……什么是游灵体……”   乌攸阳光灿烂地一笑:   “哦,就是鬼,俗称阿飘。”   乌攸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在林回今脱口惨叫出声前,她飞速用手里头预备好的手绢塞到了林回今的嘴里,还捂住了林回今的口鼻,让他叫也叫不出来。   废话,要是真叫他叫出声来,外面那一妻一妾两姐妹还以为他们大白天想来一场激情的大野战呢。   林回今挣扎了半晌,终于败在了对氧气的渴求上,呜呜地哀求着乌攸松开手,松开后,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倒在椅子上喘着气,一边惊恐地瞪着角落里那只阿飘,好像是怕吓着它似的,低声问:   “这是我的能力?”   他不用说下半句话,乌攸就能从他那悲愤的语气中自动接出下半句:   这都是什么瘪犊子玩意儿?   乌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被老大坑着被坑着就习惯了。   由于重生事务所里经常会出现有些新手办事员失误操作、误盖印章的现象,因而为了方便给这些疏忽大意的人分配技能,温羲和创立了一个重生能力的自动分派系统。里面设定了百余种特殊技能,应有尽有,而林回今这回可是摊上了一个奇葩的能力。   不过温羲和设定的技能一向坑爹,可以想象这个能力分配库里,凝结了多少重生事务所里的员工的怨气。   ……所以,林回今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为毛重生事务所里的员工对于自家老板完全没有崇敬之意了。   在好不容易缓过了最初的惊慌后,林回今可怜巴巴地看向乌攸,拉着乌攸的衣角,作祈求状:   “我可以换一个能力么……”   乌攸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顶:   “上次我被分配一身泰山之力的时候。我也有你这种想法来着。”   潜台词就是,姐没办法,你还是慢慢习惯吧。   林回今看着那依旧站在门口的阿飘,心有余悸地小声问乌攸:   “他会吸我的阳气么?会在半夜非礼我么?”   看着林回今一副怂人的基本姿势标配动作,乌攸淡定地回道:   “非礼不非礼的我不知道那位的口味。但是吸阳气?你放心吧,你没多少阳气可吸的。”   林回今觉得自己弱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急需要安慰,由此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周约拉着自己把自己摁入她那宽阔的胸怀时的感觉,况且他和乌攸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男女朋友,这点儿福利应该可以无偿享有的吧?   于是,林回今开始没有廉耻地索要“福利”:   “让我抱抱。我要平复一下心情。”   乌攸刚想说句“滚你丫的”,整个人就被林回今跟抱洋娃娃似的抱在了怀里,她身子一软,一下子歪在了林回今的大腿上。   算了,就让他占一次便宜吧,反正这孩子的心理调适能力乌攸是领教过的。绝对是一等一,他现在可怜巴巴双眸含秋水,只不过是在借机揩油,不过人艰不拆,就让他得一回逞吧。   再说了。乌攸从昨夜在驿馆穿过来之后,一直莫名地心神不安,今早见到林回今后就不断地吐他的槽,也是因为她的心里头总觉得怪怪的,想要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现在她靠着他,好歹安心了不少,毕竟他暂时是自己在这个时代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可似乎每当乌攸和林回今要做点儿什么的时候,老天爷都挺看不过去的,非得派一两个人来搅搅局不可,在他们俩搂搂抱抱坐大腿的时候,周织端着两盅莲子羹,推门而入。   乌攸和林回今就算分开得再快,周织也看得清楚,两个人刚才明显是黏在一起的。   周织的双眸一暗:   果然是个狐媚坯子!   她听姐姐周约说过,爷的表妹和爷的关系从小似乎就不是很好,这次表妹父母突然染上重病而亡,爷之前还特意嘱咐过,收留她一段时间,然后再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是,但是周织一瞅着这表妹的媚样儿,心里头的警铃就轰然大作起来。   彼时,周约和周织都已经在背地里和她们的情郎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开始了坚持不懈地往麦大正、也就是现在的林回今头上戴上双重绿帽子的巨大工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乐意见到这个表妹来分属于她们姐妹俩的一杯羹!   ☆、第六节 楼璞凡?肉蒲团?   对此乌攸只想表示,撇开工作不说,谁分谁的羹啊?这货虽然无耻龌龊加三级,但是也是我正牌男朋友好不好?   乌攸对于周织眼中闪出来的警告意味颇浓的冲击波中所包含的意味了然于心,然而她同样清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解释就等于掩饰,掩饰就等于事实,她总不能说,我们刚才坐大腿是他在替我检查身体吧。   所以乌攸装作良家妇女的样子,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而周织也立刻从惊讶中醒过神来,装作我眼角膜刚才坏了,我啥都没看到,把莲子羹送上,就打算跑路了。   而林回今不得不说还没完全进入角色,周织刚扭过头去他就开始冲着乌攸挤眉弄眼,结果,周织想起了什么事,一回头,这赤果果的jq一幕又入了她的眼。   她这回的态度就坦荡多了,有种“你们俩颠覆*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但她说出来的话,就意味丰富得多了:   “爷,姐姐和妾身的娘家表哥和舅母近些日子可能要到这里来,到现在还没寻着个落脚的地儿,爷,您看能不能您做一下主……”   这意思太明显了,翻译一下就是,爷,别把这个狐媚女留着祸害您这个表哥了,还是送出去给我家表哥玩儿吧。   对于如此赤果果的人口买卖行为,林回今有点儿怒,但他还是采取了满正确的措施,他很是正人君子地嗯了一声,只是这样正人君子的行为和刚才坐大腿打情骂俏的样子完全不搭界,就连周织的脸也忍不住稍微抽了一下。   爷,您就别装了行么?   但是聪明如周织这样的,还是挤出了一丝无比自然的微笑,端着空盘子便袅袅婷婷地下去了。   等周织一离开,林回今就愤愤不平地嘟囔起来了:   “把我女朋友打包送到别人家里头去,有没有搞错?”   而乌攸现在却没有调戏林回今“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呀”的心情了。从刚刚听到周织招呼自己“乌表妹”,她就莫名觉得心慌,而从刚才周织提起那个所谓“表哥”的时候,一种异常的熟悉感便涌上了她的心头。   周织?周约?麦大正?还有……   楼璞凡?   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一涌上乌攸的心头。就把她的脸冲白了好几分。   如果说对于前面的一串名字她还是没什么太具体的印象,那么,这楼璞凡……   林回今刚想酸溜溜地回头和乌攸交换一下关于这事儿的意见,就无比讶异地看到乌攸捂着脑袋脸色苍白的样子。   乌攸自从这次重生仓促地开始后,就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不对劲和不合常理。   首先,就是之前提到的外貌问题。她居然把自己的外貌也带了过来,这系统又不是抽水马桶,那么容易抽。   其次,是记忆问题。   乌攸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这具穿过来的身体的记忆!   还是拿上一世林回今重生的事件来举例子,他穿成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医馆的小学徒。但是他至少拥有一个虚拟的记忆,至少知道,他的顶头上司是刘大夫,他是被刘大夫捡回来的,他在刘大夫的医馆里还是一个菜鸟级小学徒。   之所以拥有这些虚设的记忆。是为了方便让穿越者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周围人的世界里,不会像是个二傻子似的束手无策,也不会让别人觉得这人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惹人怀疑。   然而,乌攸却发现,自己没有关于这个麦大正的“乌表妹”的任何记忆!   要不是她靠着长期以来练成的心理素质,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个侍奉着自己的老婆婆孙氏。才问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但有了这些信息的提示,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为了不引起孙婆婆的疑心,她没办法,只好cos林妹妹,不和孙婆婆说话。表现得像是个二十四孝女儿,为自己父母的不幸离世而伤心落泪,而孙婆婆暂时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苦了乌攸,体会了一把快哭瞎和快脱水的痛苦。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所以乌攸一直在寻摸着个机会,把自己的脑袋磕一下,然后对外宣称,哎呀,我不小心失忆了,人家什么都不记得了嘤嘤嘤,这样就可以圆过去了。   可在和林回今碰面之后,越来越多细碎的碎片涌入她的脑海,而回忆起“楼璞凡”这个名字,更是叫她一下子陷入了崩溃状态。   乌攸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哔哔啵啵的一片电波之声,还有咔嚓咔嚓的机器停止运转的声音。   我的cpu烧了,主板烧了,硬盘烧了,风扇停转了……   在天旋地转的感觉席卷而来后,接着乌攸就华丽丽地晕菜了。   楼璞凡,到底是谁……   ……   棺材铺的生意总不是一年四季都繁荣昌盛的,门庭冷落鞍马稀得很,只有几个大客户定制的棺材需要加工赶造,林回今有气无力地坐在一节木材上,看着三四个真人手下正围着一口棺材上下忙活,发了会儿呆,起身便去了自己的房间。   乌攸晕倒后,他少有地展现出了自己的智商。   首先,他没有自己上手去抱乌攸,而是叫了周约和周织。   其次,他并没有逞能说老子懂医,那些大夫什么的都死开,因为真正的麦大正是不懂医术的,林回今并没有挑这个时候,向本来就不蠢的周约周织来展现自己的不同。   最后,为了避嫌,他基本没有去看过乌攸,尽管他心里像是有鸡爪子在挠似的,他还是没有情不自禁地往前凑。   大夫来看过了,也说不出乌攸为什么昏迷不醒,只是说,像是受到了惊吓。   对此,林回今嗤之以鼻。   什么能惊吓到乌攸?阿飘都没能吓着她好吗?其实她的脑神经全都是钢筋拉出来的,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可是当时乌攸面色惨白直挺挺地挺尸了的样子,林回今又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   他可是听得很清楚,乌攸在晕过去后嘴里总是念叨着一个名字。   林回今很担心,这货是乌攸的前男友什么的。   自从先入为主地产生了这个想法后,林回今就一直很不开心。   在他心目里,这个假想敌一定是满脸麻子一脸油,说话打磕巴外加大舌头,最好还是个跛子或者小儿麻了个痹,一脚165一脚164,身高什么的不能再多了。   脑补了那位前男友的外形后,林回今觉得心情好多了。   ……但这前男友的名字好奇怪,叫什么……肉蒲团?   别的不提,至少自己的名字要比他帅得多吧?   乌攸昏睡了一天半了,在此期间,林回今就算是再百爪挠心也是硬扛着,他以最快的速度统计了自己的阿飘手下,共有六名,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终于忘记了外貌这回事,直接将他们投入了使用,统统把他们撒了出去,两名去调查周约的情夫,就是自己最得力的那个做棺材的工人,另两名去调查周织的情郎,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把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儿掉,细节要细化到吃饭搁不搁蒜,上厕所用几张草纸的程度。   剩下的两个,就被林回今丢去找那个叫“肉蒲团”的人去了。   不过林回今也没打算让他们没个具体目标到处瞎捞,他着重要他们去找找周约和周织的那位表哥。   林回今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乌攸是从周织进来后,脸色才变了的,而周织提到的人,也只有那位表哥和他的舅母了。   各方的消息很快就都回来了,林回今也搞清楚了,表哥的名字不叫“肉蒲团”,而叫楼璞凡。   林回今在叮嘱阿飘们继续关注这几个人的动向时,也命令那两个专门被他派去找所谓的“肉蒲团”的阿飘,叫他们不许把自己如此丢人的理解力告诉其他的阿飘,避免降低他的威信。   他也在夜半时分把自己的本体脱出去看望过乌攸,给她把了脉,但得到的结果并不乐观。   乌攸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别说是头疼脑热了,连大姨妈都没来,也就是说,她是心病。   可是周约和周织都不认为这是心病,她们私底下盘问过给乌攸把脉的大夫,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夫语焉不详,但周约和周织还是听出来了点儿门道道:   这人压根没病!   一联想到乌攸和自家爷亲亲热热坐大腿的样子,周织就立马给这事儿定了性:   爷,她这是在装逼你知道吗?   不过就是看上了爷家底不薄,想装晕博同情留在这儿勾起爷的怜悯之心么?这都是宅斗玩儿剩下的手段,也好意思亮出来给她们看。   要是乌攸知道这对姐妹花的想法,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要我亮手段?你们俩的手段加起来立方再立方,我才会说一声小女子甘拜下风好不好?   你们以为老娘不想醒?老娘只是不想醒过来面对事实好不好?   要说乌攸现在的心情,除了一个卧槽,就没有别的可用来形容的了。   因为她发现,不知道是因为系统漏洞还是上天注定,特么的她居然……重生到了一千年前的自己身上!   一千年前,她就是麦大正的表妹,正牌不打折的乌攸!   这是怎样的一段孽缘情深?   更重要的是……这特么对她来说是妥妥的黑历史啊!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从前也有着如此怂女的一面啊摔!!   ☆、第七节 史上第一怂男   乌攸刚晕倒的时候还挺郁闷,自己啥时候这么脆弱了,一个名字就能把自己搞昏了,她一向认为,除了不可抗的外在因素,比如麻醉剂什么的,没什么能打击到她。就算抓到林回今和别的女人一个屋睡觉,她也会潇洒地蹬上一脚林回今的xx,让他一辈子不能人道,再把他裹上床单踢出事务所去。   伤感?也得把林回今踢出去之后再伤感。   所以她晕倒的时候,自己都觉得非常之不可思议,同时给自己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无厘头的借口:   自己搞不好是怀孕了,嗯。   可等她晕过去之后,眼前开始浮现出一幕一幕的小剧场时,她才知道,喵的,自己还不如怀孕了呢。   简而言之,她因为某些说不清楚的原因,居然重生到了一千年前的自己的身上。   她之所以在当时和麦大正相遇的时候,感觉有点儿微妙,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麦大正就是她加量不加价如假包换的正牌表哥,要不是隔着他那一脸的毛须,乌攸估计都能认出他来。   这下,他隔着脸上杂草丛生的人工屏障打量自己的举动也就可以理解了。乌攸自认为自己长得还是很有辨识度的,他估计那时候只是想认自己又不敢认,没办法,只能跟个怪蜀黍似的盯着自己直看了。   重生后,她没有记忆,又继承了这具皮囊,她都把这归结为系统故障,就是没往“这就是自己”的吊诡思路上想。   ……废话,谁能想到自己能重生到真正的自己身上去啊?   而之所以楼璞凡的名字能够勾起她潜藏的记忆,倒不是这名字太过酷炫,而是因为……印象太深刻了有木有!   乌攸在阳间的一世,可谓是苦难的教科书,父母挂了后,表哥不待见她。就让表嫂随手送给了个叫楼璞凡的男人。   故事情节进展到这里还算是正常,而且别问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待见乌攸这号长相的女人,那是因为麦大正天生就不好这一口,他就是喜欢纤弱柔软温柔得跟山泉水似的女人。而乌攸这长相,实在是太具有攻击性,如果说一般的女人是温柔如水,乌攸这种女人就绝对是王水,一看就是老天爷专门派下来祸国殃民、掏空男人身体、让男人马上风而死的妖孽。   但自从定下和楼璞凡的亲事后,乌攸的人生就整个都不好了。   首先,楼璞凡的家里条件不错,父亲名义上是个员外,实际上是个捐买来了个员外头衔的土豪,他的哥哥是个举人。在本地最好的棠棣学院担任学官,而楼璞凡本人也是个秀才,除了天生性软之外也没啥缺点。   原本,周约周织姐妹已经在之前和楼璞凡交代过乌攸的具体情况了,楼璞凡也同意要她做妻。但在乌攸和楼璞凡母亲齐氏见面后,齐氏嫌弃她的长相不够端庄,越俎代儿子的庖,擅自把“妻”给改成了“妾”。   妈蛋,长成什么样又不是老娘能决定的!   但是老天爷说,给你个青楼女子花魁长相,你就知足吧你。   不得不说。真正的乌攸落在现在已经阅尽千帆的乌攸眼里,那真是弱爆了!   她居然接受了这个安排啊摔!   说句没节操的话,乌攸的身世的确不咋地,父母双亡,娘家又没个撑腰的,就楼家的家世来说。当别人的妻的确是高攀了,但是当个妾?我去你大爷的,既然是当妾,那凭我的姿色当谁家的妾不好非得上赶着找你家的软儿子?我一清白人家出来的闺女,钓个更给力的脑子不大好使的金龟婿。稍微注意点儿自己的言行,独揽宠爱当个闲妾不行?   可真正的乌攸她答应了,就这么很没有尊严地接受了正妻变妾的安排。   而更没有尊严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周约和周织大抵是瞧着乌攸的姿色实在是太过撩人,怕自家爷一时间把持不住做出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就在外头寻了栋小房子,把乌攸安置了下来,每个月象征性地给点儿钱,只够乌攸一个人吃喝的,根本养不起孙婆婆,乌攸只得把自己的首饰变卖了一下,送给孙婆婆当遣散费,自己一个人动手在冷冷清清的小房子里忙活自己的衣食住行。   要知道她以前爹娘还是个做小生意的呢,别的不说,煮饭洗衣这些事情乌攸压根没有亲自动过手。   这些事儿暂且不提,毕竟人家已经保障了自己的衣食了,没道理还要替你养下人对不对?   可是,无耻的事情来了。   楼璞凡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乌攸住在这儿,他会时不常地来看一眼。   反正是妾么,又不是妻,讲究那些个虚道道做什么。   楼璞凡骨子里就是这么一枚不羁的男子,而且他又不是不经人事,早在他十四岁时父亲就往他房里塞了两个妾,他早就尝过鲜了,但乌攸这种一见面就想叫人拆吃入腹的,是他第一次见。   于是,他难免地春心了,荡漾了,时不时地往这儿跑了。   他往这儿跑,当然是可以的,但问题是他从不对外宣布这是他的女人。   在这片区域居住着的人普遍素质都不怎么高,难免在背地里说三道四,觉得这漂亮女人一看就是个祸水,还如此不加检点,一看就是暗娼的预备军。   乌攸当然也能察觉到周围的人的异样眼光,她觉得很委屈,所以跟一个自以为能信任的面相慈祥的邻居大娘说,他不是别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这大娘慈祥地摸着乌攸的小手说大娘能理解你,转头就去跟其他的女人八卦去了:   未婚夫?得了吧?哪家未婚夫结婚前还巴巴地老往新娘子那里跑?俩人还关着门说话一说就是大半天?   这传来传去,就是这俩人白日宣淫,女方还试图给自己洗白,简直是不要脸。   说白了,不就是白嫖么,这不是更廉价了么?   乌攸的娘出身贫寒,做得一手好绣工,除此之外基本上是个文盲,《女戒》和《女训》都没读过,跟别人接触也少,在嫁进乌家门后,婆婆只调教了她三四天便撒手人寰,所以她对一些规矩只有个模糊的了解,乌攸出生后也没人教她,就连孙婆婆也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出身,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乌攸能长成个八面玲珑的女人那才是人间怪事。   不过乌攸还算是有点儿学问,她的娘总是把丈夫书房里的书拿给乌攸看,《左传》、《战国策》什么的,所以乌攸姑且算得上是聪明,可在男女之事和待人接物上简直蠢得一逼。   更何况,她碰上的是楼璞凡呢?   楼璞凡尤其善于往自己脸上贴金,把自己家里渲染得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仿佛华尔街就是他家的一个厕所一样,而且他本人也是年少有为,品德优良,十七八岁就考上秀才了,潜台词是,你看爷这么优秀,你还不来跪舔我?   当然,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楼璞凡实在长得是水准太高了,再加上当时的乌攸是个纯情的雏儿,尤其崇拜这样有才学的男子,所以对于一些男女大防什么的,还真没往心里头去,跟邻居解释了一下,就以为万事大吉了,接着就继续过有情饮水饱的日子。   万事大吉了么?当然不。   她在今后的日子里,为自己的瞎眼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楼璞凡怀着啪啪啪的心思,提着酒和小菜来乌攸的小家里拜访,而在同时,一个翻墙入室的歹徒进了乌攸的家。   在看到在榻上小睡的乌攸的容颜后,这个歹徒迅速变更了自己的计划,把偷窃变成了采花。   楼璞凡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屋里头乌攸被堵住嘴的悲惨的呼救声。她那时只是在被人脱衣服而已。   结果,这个史上第一怂男做了什么呢?   他悄悄地推开了门,悄悄地蛰伏在门口,悄悄地做起了观摩活动。   但特么的就是不进去!!!   乌攸当时奋力抵抗着,也察觉到了门外有动静,甚至看到了楼璞凡那张含混着惊惧和恐慌的脸。   她叫不出声来,只好侧着脸用眼神对他求救,救我啊,救我啊。   然而,楼璞凡跟脚底下生了根似的,趴在门口动也不动。   尼玛看个蛋蛋啊,活春宫有那么好看吗?   乌攸的眼神引起了那即将施暴的歹徒的注意,他也不是个胆儿特别肥的主儿,顺着乌攸的视线一扭头看过去,吓得顿时软了,提上裤子撒腿就跑,还被裤子绊了一个趔趄,顺着原路跳窗就逃了生。   尽管人家还没挺枪来刺,乌攸就已经吓坏了,抱着被子嘤嘤嘤就哭开了。   这时候楼璞凡做出了身为一个带把的男人都不会去做的事儿。   这货居然嗷地一下子转身就跑了!   就跑了!   跑了!   了!   乌攸发誓她这辈子见过男的,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男的,他的蛋一定会默默地哭泣的。   借着这件事,乌攸认清了一个贱人,可是她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第八节 长得好看的男人最坑人   乌攸的第一件倒霉事儿是,楼家退了亲。   这事儿对于当时认清了楼璞凡的怂人本色的乌攸来说,还以为是件好事,但那天晚上她的凄惨悲鸣被不少邻居都听到了,还有好事者看到了楼璞凡落荒而逃的画面,所有的人都脑补出了,乌攸跟野汉子偷情被楼璞凡抓了个现行,而读书人楼璞凡掩面泪奔而去的场面。   后来,流言都已经戳到乌攸的鼻子尖了,没办法,乌攸还是朝那位面善的邻居大妈解释,我只是被一个男人差点ooxx了,是楼璞凡这个贱人不仅不报官,而且还围观的,自己仍然是纯洁的小白莲一枚。   大妈依旧表面安慰她道,大妈知道你是纯洁善良的菇凉,转过头去就又向其他的好姐妹们报告,亲故们,你们知道吗?那个婚前就和未婚夫黏黏糊糊勾搭不清的女人被人家强上啦。   不得不说,女人的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尤其是乌攸这种长相具有进攻性的女人,在其他女人眼里就是骚情的代名词。   奇怪的是,女人总是更喜欢生活糙一些、打扮上简单一些的女汉子,她们对这些人的外表总是格外宽容,但是对于那些精致的女人,总是会不屑地说“我家附近大街上这种长相的一抓一大把”,似乎把社会整体容颜指数给提高了,那个漂亮女人也就随之贬值,变得廉价了一样。   乌攸发誓自己除了和楼璞凡纯聊天之外真的毛也没干,但邻居的大妈们已经在讨论他们用了第几种姿势了,这件事一出,大妈们看着乌攸的眼神就更奇怪更玩味了:   她自己说没被人家上就没被人家上啦?搞不好是为了圆自己的好名声污蔑人家楼员外的儿子呢。   乌攸真是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脱个干净,挨家挨户地叫每个大妈都检查一下她是完璧吧?   就算乌攸申辩,那些大妈估计也会笑容暧昧地说,对对对,乌姑娘最干净了。她的xx膜导弹都打不穿,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要是放在现在的乌攸身上,她肯定会潇洒地说一声滚你们的蛋,然后把自己的行李一收拾走人。去找自己的表哥哭诉,无论如何也得抢占话语权。   我住在这儿特么又不是听你们来造我的谣的,我不顺心走了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戳我脊梁骨我感受不到,骂我祖宗十八代我也听不见,我眼不见心不烦,浪费的还是你们的唾沫星子。   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上辈子乌攸采取的方式,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她居然愚蠢到跑去和传播自己谣言的大妈吵架。结果大妈深谙三十六式骂人招数,骂出的生殖器足够炼壮阳十全大补丸了,直骂得乌攸泪水涟涟,最后还动了手,把乌攸的小脸给抓伤了好大一片。她自己则因为皮糙肉厚而全身而退。   后来,楼璞凡的母亲齐氏来到了麦大正家里头,跟他商量退亲的事儿,言语间把乌攸抹得比锅底还黑,在她的逻辑里,她的孩子就应该是英明神武见义勇为的,怎么会在看到自己未来的爱妾被人那个啥的时候犹豫着担心被歹徒砍死而不敢进去呢?   为了要塑造儿子这样光辉灿烂的形象。抹黑乌攸自然是必备的一道工序。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因而在齐氏的口里,乌攸是招了野汉子来家里逍遥,结果被楼璞凡抓了个正着,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种绿茶x就不应该进我楼家的门,否则今后分分钟给老公脑袋上加绿茶色。   麦大正知道了这件事后,直接认定乌攸全责,嫌弃乌攸败坏了他们家门风,想随便寻个人家把她塞过去算了。每个月给她的银钱也大大地缩了水。   没办法,失去了话语权的乌攸只好继续憋屈地窝在那个四周充斥着谣言的小屋子里,每天做针线活来贴补家用,还得忍受着外面的人说她是暗娼的屈辱谣言。   简直是开玩笑,她如果要当娼的话,凭她的姿色,早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了好么?你见过哪个暗娼过得像乌攸这般凄惨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有了一段艳遇。   一个躲雨的落榜的书生来到了乌攸所住的这条街巷,好死不死地躲进了乌攸的家里,乌攸当时看他被淋得实在可怜,就放他进了屋,给他弄了点儿吃的。   这书生对乌攸(的脸)也是一见钟情,当下就直了眼睛,淫了一首好诗后就对乌攸表白了真心,说要给她一段一生难以忘记的良缘。   要放到现在的乌攸身上,她只会呵呵一声把他关到门外头去。   这货绝壁是看穷书生yy的话本看多了,以为全世界都是忠贞烈女和多情书生,好像每个穷书生没有一段青楼艳遇或是梦中奇缘都落伍了似的,而那女人要么是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个美艳无方的人间极品,否则都不好意思跟其他书生打招呼,其症状跟看多了后世的琼瑶小说的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乌攸还不是青楼女子,不需要支付一笔昂贵的赎身费用,只需要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声i love you,就可以轻松泡妞了。   只可惜当时的乌攸简直是个小2b,不知道自古书生多娘炮的道理,稀里糊涂地就上了钩,然后,就开始了一段养小白脸的奇幻旅程。   当然,这书生的样貌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肤白貌美,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丰神俊朗一身儒雅气质的美少年,这也是钓乌攸上钩的一个很有诱惑力的诱饵。   这书生住在乌攸家里头,白吃白喝不说,还住了下来,美名其曰名落孙山不愿归乡,无颜面对父老,要在乌攸这儿直接住到会试考试的时候。   那特么是三年,整整三年啊!   乌攸是过着王宝钏的日子,操着杜十娘的心,天天苦着自己供着男人,文房四宝一日三餐啥都不落,她唯一长了点儿脑子的是,坚决不肯跟书生滚床单,原因是他的爹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必须得经过二老同意,正式办完婚礼过门后,才能献身。   当然,俩人关上门,谁知道里头在做什么,这无疑给喜爱八卦的各位大妈们提供了新鲜*的八卦材料。   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离谱,所幸书生一直在屋子里闷头读书,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乌攸的各项贴心服务。   但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不幸地发生了。   某天,乌攸卖了自己花了好长时间完成的一副刺绣,卖了个不错的价钱,欢天喜地地去买酒肉,想改善一下两个人的生活,而书生读书读累了,出来放放风,正好碰上了门口一帮嚼着舌头嗑瓜子的大妈们。   这命运般的相逢,正是大妈们所喜闻乐见的。   接下来,这群大妈孜孜不倦地向书生科普了乌攸前些年发生的事情,在大妈们的口里,乌攸是个*不能移的女人,被人免费嫖了无数次后又被人退了婚,被入室盗窃的人采了花,还打过胎,人生履历那叫一个丰富,而且经过丰富的推证,大妈们怀疑,乌攸现在有可能怀孕了。   怀个屁啊!我天天和这个男的呆在一起,又没有滚过床单,我能怀上谁的?楼璞凡的事情发生在三年前啊三年前!老娘就算怀孕了,可怀着的又不是哪吒!   就是这种s13都不会信的谣言,读书读傻了的书生信了。   这件事,成功导致了书生的落跑。   乌攸在提着酒肉开心地回了家之后,发现书生和他的行李统统不见了,而且家里的细软也被带走了一大部分,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乌攸怀着惊恐不安的心情拆开了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给乌攸发了张圣母卡兼好人卡,只不过他悄悄地给他的父母去了封信,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巴拉巴拉,祝她好人一生平安。   平安你妹!   这个书生,名为白玉及,是乌攸自认为这辈子见过的最贱的男人。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乌攸的人生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闷闷地做工,挣钱,养活自己,表情阴郁,看得那些平素最喜欢八乌攸的卦的老女人也胆战心惊。   看乌攸的表情,好像分分钟都能抽出一把刀砍遍整条街的人一样。   然而,狗血始终不肯放过乌攸。   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时候,一个过路的江湖少侠拯救了她。   不,应该说是她拯救了那个过路的江湖少侠。   这位少侠是半夜空降到她屋顶上的,受了重伤,而她终于长了点儿记性,没把他直接搬到自己屋里头去,而是找了个大夫,把他送到医馆里去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里面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俊美飘逸,这个过路少侠也沿袭了这一设定,那叫一个妖孽无双,在伤好了,又从大夫那里打听到了乌攸家的住处,本来是想来答谢一下救命恩人的,结果看到了乌攸的脸……   很好,就这么看对眼了。   ☆、第九节 你们也别活得太逍遥了!   这大侠果然豪放不羁,住在这儿之后也不白吃白住,每天都从外头拿银子回来养着乌攸。   这大侠果然豪放不羁,三番四次向乌攸表白,一副“哥见过很多世面,但是哥看到你之后就缱绻了就荡漾了就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多情种子变痴情公子的架势。   这大侠果然豪放不羁,当着乌攸的面展示自己的勇武无双,一个个凌厉的踢腿花哨的动作,还有时而流露出的霸气炫酷的眼神,把乌攸前些日子被书生们伤透了的小心肝终于暖回来了,觉得这个男人足够勇武,是可以依赖终身的。   这大侠果然豪放不羁,在乌攸明确表示“咱们等婚后再ooxx”后,深刻地表示了理解。   ……然后转头就招了个妓来家里一夜风流。   乌攸一推门,正好看到两坨正在合体的马赛克,顿时就斯巴达了。   可这大侠果然豪放不羁,在面对乌攸的质问时,他的回答是,哥也是男人,哥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你不给哥解决,难道要哥这么豪放不羁的人用手解决?而且你都是哥养着的,哥找女人还需要你同意?   到头来,乌攸被爱情伤透了心肝肺,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在s和b的海洋中游曳甚欢,她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渣渣。   外面的话已经难听到乌攸都觉得麻木了,她甚至也渐渐地信了,自己或许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放荡不羁的女人,打胎什么的,和男人ooxx什么的,怀孕什么的,说不好还真是她自己干过的事情,或许她有间歇性失忆症?每天一早起来就自动把昨天的事儿给忘了,因此在自己的心里。自己永远是一朵纯洁无瑕的格桑花。   一定是这样的,要不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   乌攸成功地被谣言给弄得厌世了,悲观了,活生生地忽悠瘸了。   生无可恋。等来世改过自新吧。   在乌攸已经买好了绳子,连凳子都垫好了,准备一脖子吊死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乌攸有了这些年的经历,对敲门声都有生理恐惧了,生怕一敲门又是个渣男在等着她,但她又怕人家找她有什么急事,万一自己不管不顾地直接上吊,人家破门而入,看到自己在房梁上龇牙咧嘴地吐着舌头。生生给吓出了心脏病,那就是自己的错了。   没办法,把绳子藏起来,接客去吧。   结果门一开,乌攸的眼前就是一黑。   尼玛怎么又是帅哥?   帅哥我跟你有仇啊?   她刚打算直接把门摔上。对方就把手挡在了门边,结果嗷地一声,人家的手就被门给夹了。   来者穿着一身奇怪的金色斗篷,泪光盈盈地捧着修长的手看着乌攸,用他低沉性感到没朋友的声音说:   “你好,打扰了。我饿了,能不能给我点儿吃的?”   乌攸哀怨地看着他。很想问他,能不能好好地在自己的母星呆着,不要再来祸害自己这个可怜的地球人了?   但彼时的乌攸哪里有这么丰富的词汇量,只是想着“老娘命里犯烂桃花也犯得太狠了”,可听着他的哀求,再看看他痛得有些发白的脸。乌攸内疚了,没办法,放进来给上点儿药吧。   这个时候那个叫宋箭的江湖少侠已经化为一缕沼气轻烟飘逸而去,乌攸的名声也早已烂得不能再烂了,反正大家都认为她不是啥好玩意儿。那她索性也有点自暴自弃,随便你们怎么说吧,我不在意了还不行么?   她把这个金色斗篷的帅哥让进了屋里头,给他做了点儿吃的,又找了些纱布和药膏,把他的手背简单包扎了一下,在这期间,金斗篷帅哥一直歪着脑袋盯着她看,目光并不猥琐,但也很叫人不舒服,乌攸咬着牙装瞎子,力图对这道视线视而不见。   但这帅哥在很有贵族气质地吃完一碗家常面后,陡然冒出一句话:   “你不错,跟我走吧?”   乌攸顿时悲愤莫名:   你大爷的,你们都那么喜欢玩儿我么?当我是什么人,勾勾手指头就巴巴地凑上去么?我特么只想要一个好归宿啊!我知道我做得有不对的地方,才给人落下了话柄,但也不至于你们排着队一个个地来玩儿我吧?   被压抑得快成了个神经病的乌攸顺手抄起了还盛着半碗面汤的碗,劈头盖脸地扣在了金斗篷帅哥的脸上,然后抄起九大武器之首的武器板凳,给了他一顿劈头盖脸终生难忘的臭揍。   最后,这帅哥痛得龇牙咧嘴地摔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看着乌攸的神色却又发生了质的变化。   乌攸提着被砸飞了两条腿的板凳,内心深处已经充满了绝望,负能量的查克拉在她身体里急速涌动着,让她觉得她的小宇宙之力已经积蓄到了一个临界点,狂暴天赋瞬间飙升到满格,不管是什么男人她都能分分钟虐给你看哦。   那坨金色的物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后,乌攸才发现,虽然刚才自己凳凳到肉,他的确也被砸得挺痛的样子,可他脸上半分伤痕都没有,连个小口子都没划开。   认真地端详了提着板凳如同女壮士的乌攸后,金斗篷帅哥突然冒出了一句:   “你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份更适合你的工作。不用给我当厨子了。”   乌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厨子?   乌攸花了点儿时间跟这位帅哥做了一下简单的沟通,才知道,“你不错”是指“你厨艺不错”,“跟我走吧”是指“我给你份工作”。   乌攸措手不及地站在原地,脑袋飞速转开来。   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的话……远离这些是非的话……   乌攸在慎重考虑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乌攸已经走上了厌世之路,看周围的人都是别有用心的,尤其是长得帅的,统统不是好东西,万一是要诱拐她去烟花地呢?更何况自己已经惨无人道地殴打了自己的老板,难道他不会打击报复么?   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乌攸逐渐了解到,自家的老板是可以随便殴打的,言语上也是可以随便侮辱的,因为自家的老板永远会为对方寻找借口,比如说老板在事后对她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表示了深刻的忏悔,表示他不应该随便闯到人家家里头,而且还说那么暧昧的话。   在拒绝了金色斗篷帅哥的邀约后,他也不强求,笑笑便离开了,而在他离开后,乌攸收拾了收拾碗筷,继续了自己的自杀大计,一脖子上了吊。   她的魂迷茫地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后,觉得恍如隔世,迷迷瞪瞪地朝外飘去,结果,正巧在门口撞上了还在打转的金色斗篷帅哥。   金斗篷帅哥用淡定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已经变成鬼了的乌攸,问出了一个让乌攸翻了个白眼的问题:   “你不是说不跟我走么?怎么自己跟过来了?”   于是,刚刚挂掉满脑袋浆糊的乌攸就稀里糊涂地跟着金斗篷帅哥走了。   她总算清楚了,这个金斗篷帅哥是重生事务所的老板,她挂了后,被他直接分配到了一个女办事员的手底下,从事和现在的林回今一样的搭档工作。   渐渐地,在那位同样s到无以复加的女办事员那里,乌攸渐渐地抛弃了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逐渐脱胎换骨,后来离开了女办事员单干,在经过一系列磨炼、镀金外加积累经验后,乌攸已经变得比国内的998专业山寨机还要功能强大,而由于她在把自己的魂魄脱出身体时,处于混沌状态,再加上那段记忆对她来说黑历史妥妥的,她实在是不想回忆起来,所以就选择性遗忘了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回忆结束,而现在的乌攸,正置身于混沌的处境中,有种不想醒过来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三段孽缘的绝望感。   不管怎么说,对于当年的事情来说,乌攸自己有错,错在不该不懂规矩太随便,但是,她也不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   这就好比如果我买的避孕套里每个都破了一个洞,难不成我还得圣母地想“我特么自己都生产不出比这好的避孕套我有什么脸面去说别人”?抱歉,我没有那么大的胸肌。哦不,胸襟。   清晰地看到过往的回忆呈现在眼前,乌攸既想要掩面泪奔,又想要把从本质上来说一个比一个渣贱蠢的三个男人全都给拖出去切了小xx数年轮,所以心情真的是非常不好。   在拒绝醒来长达三天后,她终于想通了:   我特么在这儿饿着自己干什么?不去虐那些渣滓我在这儿饿着自己干什么?我特么还没叫他们赔我青春损失费再加利息呢!   你说像她这样已经饱经世间沧桑的人儿,在经历了无数个别人的人生后,好不容易重生到了自己的身上,不抄唐诗宋词,不造玻璃不设梯田不搞工业革命,不开青楼不当花魁和妈妈桑,就在床上窝着挺尸,是不是浪费时光了点儿?   在冒出了这样励志的念头后,乌攸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无耻之徒们,提醒你们一下,你们也别活得太逍遥了!   ☆、第十节 娶你做平妻吧   现在正好是夜半时分,林回今的灵体正在她的床边无聊地数她的头发玩儿,乌攸一睁眼,头发就被他扯痛了,她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想把他轰走,但是一甩手,她才感觉到全身绵软无力。   废话,床上躺着,水米不进,足足当了三天的植物人,一下子恢复动物人,当然是各种不习惯。   乌攸只好用目光谴责失手扯她头发的林回今,而林回今察觉到她终于睁开了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把自己的脑袋探过去试了试温度,确定她没有发烧,才开口问:   “晕了这么多天,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偷点儿吃的来啊。”   乍一醒过来,看到林回今,乌攸还真有点儿恍惚之感。   刚一口气回味了太多的渣男,乍一看到林回今这朵外表无比淫?荡,内里却真正纯洁得如同高山雪莲的小白花,乌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毒害了他一样。   乌攸张了张嘴,刚想说点儿什么,林回今就连蹦带跳地欢跳了出去,又端了一碗清粥一碟小菜进来,拿了个软垫叫她枕着,一口粥一口菜地开始喂乌攸,还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嘴角,怕把菜汁和米粥洒到她的被褥上。   乌攸看着林回今,心里头盘算着该怎么跟他说起自己过去这段黑历史。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他肯定又要炸毛了,就跟那次她没算到安莘会用石头砸自己膝盖时一样,这完全是纯智商问题可以避免的,而当时自己还义无反顾地跳了坑,还特么是三次!   乌攸心事重重地享受着林回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体贴服务,斟酌着自己的言辞,林回今则是一如既往地话唠,得得地说这些日子他可担心死啦,没人陪他嚼舌头啦,看见阿飘还是很害怕啦。还得避着周约和周织不能正大光明地来看她啦……   乌攸这回长嘴只是单纯用来吃饭的,难得地没损他,静默得就像个真正的淑女一样。   但是说到一半,林回今突然毫无铺垫毫无预兆地冒出来了一句话:   “我娶你做平妻吧。”   乌攸含着一口热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粥喷他脸上好叫他清醒清醒,后来还是鉴于他温柔贴心的服务而作罢了,只是否决道:   “得了吧,我是你表妹啊大哥。你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近亲结婚就没有心里阴影么?”   林回今却很坚持:   “咱们俩又不造人,怕什么啊?你不是还教我吗,很多事情要从古人的角度出发的,表妹什么的,不就是用来联姻的么。”   乌攸翻了林回今一记白眼:   “得了,你别闹了,我闹心着呢。我跟你说……”   乌攸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黑得跟碳似的黑历史抖搂出来见见光,林回今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已经跟那俩女的说了,她们已经同意了。”   乌攸真后悔刚才自己把那口粥咽下去了,导致现在无东西可喷到林回今的脸上去。   她本来想酝酿一口口水喷过去的,无奈她现在只差一点儿就会脱水了。说不定一口宝贵的口水吐过去,她就能再晕过去。   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乌攸还是选择了最经济实惠无损失的腹诽手段:   你就这么饥渴么亲,老娘专业单身一千年还能hold住呢,你才处男一百年你就这么沉不住气?   可话到嘴边,乌攸只是弱弱地挤出了一句:   “你真是……”   林回今摸着后脑勺笑得无比猥琐,他凑近乌攸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才不要和那两个女人天天相亲相爱呢。她们不是温良恭俭让么,不是喜欢‘爷人家听您的’这个调调么,我就给她们一个高风亮节大度无私的机会,难道她们不应该高兴么?”   看着林回今小人得志的笑脸,乌攸也挤出了一个从醒过来之后最舒心的笑容。   也是,如果真的就这样被林回今臭不要脸地收了房。也就不用去面对那三枚不一样的美男子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只剩下和那两个女人斗智斗勇,把她们俩斗倒了事。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似乎是察觉到乌攸的脸色不好,林回今挤眉弄眼地朝乌攸抛了个美艳的小媚眼,灿烂的笑容让乌攸的心也随之平复了不少。   但乌攸怀疑。这货有话想说。   林回今憋了半天,搅了搅碗里的粥,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凉,夹了一筷子豆芽,耐心地喂给她,看她把嘴里的东西嚼了嚼咽了下去,才鼓了鼓勇气,状似无意地玩儿着勺子,问了一句:   “那个楼璞凡……长得很挫吧?”   乌攸动作一滞,但还是模糊地记起,自己晕倒的时候嘴里是叨咕着楼璞凡这个人名的,林回今的脑洞模式大开起来也是很吓人的,说不定他就在脑补中猜想出了楼璞凡可能跟自己有那么点儿不得不说的故事。   但是接下来的话,就叫乌攸无法乐观了。   林回今再接再厉,问:   “那宋箭和白玉及呢?也应该很挫吧?”   乌攸终于知道林回今为什么一脸殷切地等着自己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问话了,他果然是很体贴的,很有可能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被生生呛死。   虽然不知道林回今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儿的,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人名,又有这样的表现,很明显,自己也不用跟他交代过往的历史,他八成已经门儿清了。   乌攸感觉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而林回今也低下了头去,努力调戏着饭勺和碗里的粥,说:   “嗯……你晕倒的第二天,温老大就来了,问咱们为什么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穿了,还……咳,跟我说了你的事儿了……”   乌攸盯着林回今,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她不知道老大是怎么评价这件事的,谁无中二少年时,但乌攸那堪称s13的往事连她自己都想选择性遗忘,但这突然变成了别人的八卦谈资,而且还是从林回今口里讲出来的,她倒是有些紧张了。   也许是受记忆里那些个嘴碎大妈的荼毒过深,现在的乌攸有些草木皆兵,在她们的嘴里,乌攸的形象完全是一个美艳的小破鞋,而现实中,为了男主而抛弃其他那些小鲜肉,浪子回头的小破鞋都是不能相信的,乌攸很担心林回今会因此对自己产生什么芥蒂。   林回今见乌攸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有点儿着急了,他很认真地问:   “你说话呀,我跟他们比,谁比较帅?”   ……林回今,你什么时候被老大传染了,你的重点特么的能不能正常一点儿?   乌攸的精神终于松弛一点儿了,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她认真地比较了林回今和记忆里三个大贱人的脸,然后做出了一个公正的评语:   “他们比你帅,真的。哪个都比你帅。”   林回今一下子就蔫了,玩儿着饭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乌攸忍不住心软了那么一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刚想安慰他一把,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来狠狠地照乌攸的腮帮子上来了一口,然后得意洋洋地说:   “哼,反正到头来还是我的人。”   ……林回今,你多大年纪啊你?   但是不得不承认,乌攸的心里一下子就被甜蜜给充填满了,她摸着自己的腮帮子,觉得一股酥麻感从那个地方蔓延开来,弄得她半张脸都是舒服的麻酥感。   看着乌攸的面色已经和缓温柔了不少,林回今脑袋里绷紧的弦一下子也松弛了下来。   他知道乌攸的心病就是这件事,而且是积压在心里长达一千年的疮疤,他听温羲和把那些年的事情一说,真担心乌攸一个没想开,又上了回吊。   这一回生,二回熟,做得了第一次,就做得了第二次啊。   不过瞧乌攸的脸色好了不少,林回今就知道她至少不希望再去阴间来一次自助旅游了。   在放松下来后,林回今就开始表露出他厚颜无耻的一面了,直接表现就是对乌攸惨无人道地进行了人参攻击:   “我建议用金坷垃来加强一下你的智商,耕耘一下你的脑回路。我还真不知道你早年间居然能丢人到这个地步,就这你还老嘲讽我的智商?”   看着林回今“你也有这种时候”的无耻嘴脸,乌攸也有心思反击了:   “因为救一只猫,把猫和自己的命都搭上了的人没资格说我。”   林回今嘿嘿地笑着,把碗碟放到了一边去,说:   “那我说的那个建议,怎么样?可以跟我正大光明地滚床单哦~”   吃了东西、有了点儿力气的乌攸果断拧了林回今的耳朵一记,义正词严地拒绝:   “想得美,和你的左手结婚去吧。”   林回今摸着耳朵急忙纠正道:   “说认真的,做我平妻吧。反正这么一来你也就不用面对那三个……”   林回今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乌攸眼睛里闪烁着的狡黠的光。   看到这样的乌攸,林回今出于生物本能,感觉到了一股恶寒之意直冲天灵盖。   乌攸柔柔地看着他,扬起嘴角,反问道:   “我为什么不用去面对那三个排排站的贱人啊?”   ☆、第十一节 我的老婆我心疼   经过一整夜的商量,或者说是乌攸连劝带打地制服了林回今,他终于做出了妥协,把平妻之类的浪漫主义幻想暂时丢到了一边去,但是瞅他那意思,是要在外头给自己寻个好房子,话里话外只有一个中心点:   我养你当我的外宅吧。   在提炼出了这个中心点后,乌攸决定,如果手榴弹在这个时代有得卖,而且是一贯钱一个,她一定先来一百个依次塞到林回今的喉咙眼儿里去。   对此,林回今也觉得很委屈:   我明明是想宣誓一下主权嘛,也好保护你对不对?再说了,放你和那三个贱人(比我还帅的贱人!!)见面,我好不放心啊……   其实后半句话才是真心话对吧?   林回今虽然觉得乌攸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了,自己已经成功地泡上了顶头上司,完成了无数男人对自己女上司的征服梦想,可是林回今不得不沮丧地承认,现在他们俩还是女上男下的趋势,基本上只要是乌攸的决定,凭他一己之力是没办法扭转的,她既然现在还要以身色诱那些个男人,他除了微微的担忧和反感之外,也没有太坚决地否定。   原因有三,第一,他相信乌攸的能力和眼光,倘若她过了这么多世,眼珠子还能黏在那三个男人身上转不动,那林回今早就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伶俐翻身努力做主人把乌攸调.教成功了。   第二么,林回今这边还有俩第二春生机勃勃的女人天天管他求抱抱呢,他实在没什么立场叫乌攸忘掉自己的仇恨,专心致志地配合自己把任务完成算逑。在这方面林回今的观点和乌攸相当一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贬我?那就别怪我骑你身上专照脸上招呼了。   第三……   什么?那三个货都比自己帅?开玩笑,哪里会有比自己帅的人?要是把乌攸拘在家里头当平妻,估计就见不到这三个比!自!己!还!帅!的人了。   再说了。乌攸是自己的女人,哪能平白被这三个贱人就这么白白地占了便宜还帮别人数钱?   温羲和来了之后,林回今可是细致地追问了温羲和关于乌攸活着的时候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三个贱人日后的生活。   楼璞凡呢。娶了个贤淑知礼的老婆,这老婆对于楼璞凡的黑历史半分都不知道,还一心以为他是个举世无双的男子汉,为他生了一子一女,而楼璞凡手底下还有三个小妾,妻妾和谐,无疾而终。   白玉及呢,考上了举人,当了县官,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娶了一妻纳了一妾,那妾好像是从青楼里赎出来的舞姬,他还为那舞姬起了个名字,叫攸儿,据说是为了纪念他以前一段青涩的初恋。   不管外人怎样评价白玉及这段风流佳话。反正林回今在听到温羲和这样讲的时候,直接摔了个杯子。   宋箭呢,一生飘零江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居然神奇地一辈子没染上什么花柳病,在林回今看来。他估计是把武力点全部加到幸运值上去了。   在林回今的思路里,我家老婆比你们家那些个老婆强一百倍,你们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哼。   在林回今惋惜自己是学医药的,不是学化工的,否则先调制出硫酸来。一见面一人糊一脸硫酸再说的时候,乌攸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由于躺得太久已经快要僵硬了的四肢百骸,看着林回今出神发愣的眼睛,莫名地觉得心里头压着的重担放下去了不少。她也没多想,搂住了林回今的腰,把脑袋蹭到了他的怀里。   她的人生其实也是蛮复杂的,担了很多不该自己担的虚名,明明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处儿,但是到最后硬生生给掰得怀疑自己是双重人格了,心一横吃了便当,结果消化不良,又给吐出来了,平白多活了一千年,都快活成个蛇精或者蛇精病了,一转头却又回到了起点。   只不过这次回来,她加持了太多的东西,一千年的生活履历,hp和rp近乎于满点。还有身旁这个看上去挺靠不住的但有时候又挺给力的外挂林回今……   三位大爷们,很不好意思,连这样的bug都开了,那实在没办法,你们老娘玩儿定了。   现在就连乌攸自己都好像嗅到了自己身上那股熏人欲醉的风尘味儿了,但她也只能这样对自己说,没有狗血的人生是苍白如纸的,而草包是用来逆袭的,不管怎么样,她既然好死不死地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么就得为一千年前的自己讨个说法吧。   ……   乖乖地吃饭,足足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把身体养好后,乌攸才心满意足地爬起身来,把自己拾掇得利利落落的,穿上一身白孝,毕竟父母刚刚去世,她不好太招摇。   还记得上辈子,她真的是没人教也没那个自觉,在家等到热孝期过,又挨了一年,等到家里头实在无力为继,才来投奔的表哥麦大正,现在应该还属于三年孝期内,所以在和楼璞凡陷入热恋时,是在父母去世两年后发生的事情,她也因此被认定是个不孝女,婚前苟合神马的大帽子一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被压得矮了三分。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规矩,要多规矩有多规矩,要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讲究三从四德浑身散发着端庄气息的好人家的女纸,即使清楚自己的外貌没什么说服力,也要从现在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做一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文艺女纸。   不过,现在乌攸就算是削发为尼表示自己清心寡欲的决心,也因为林回今提出来的“我要她做平妻”的建议,而根本不为周约和周织所相信。   乌攸则表示,我丢你老母啊,你们俩真是拿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拿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你们俩要是守规矩的深闺怨妇,林回今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们还有资格怨一怨。要是你们再三贞九烈一点儿,意识到姐妹俩共事一夫是可耻的,再加入一个女人更是不可容忍的。自请下堂潇洒和离不也是可以的么?   可关键是你们现在自己个儿还是不干不净的啊!你们摆出这样的“你敢抢我们的丈夫”的姿态我特么看不懂啊!   当然,周约和周织在表面上对乌攸也是客气有礼的,孙婆婆在对乌攸说起这对姐妹花的时候,也是不住口地赞:   “小娘子。那两位嫂子真是个体贴贤惠的,什么活儿都无需我去做。”   乌攸轻轻一笑,这孙婆婆原就是个出身不甚高的老实人,原先乌攸的家里也算是家和万事兴,父亲仅有一妻,所以妻妾矛盾也是不存在的,对于这两位姐妹的举动,当然是以最大的善意来考量的。   要换成一千年前的乌攸,估计也会如此单蠢地这样想着,可是现在的乌攸。几乎是秒懂了这俩人的意图。   这俩人的流程大概是如下的尿性:   哎呀这个你别动——哎呀那个你别动——哎呀这个就不用麻烦您了——哎呀那个怎么好意思让您来插手呢——您看你什么都不做我还给您发工资我多好啊——什么您不好意思?您不用不好意思的——什么您要走?别这样啊,我们家养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您真的要走?那么好的快走不送。   当你家的主人不让你干活的时候,那就是想要辞退你的前兆了。   而乌攸也没有让孙婆婆乳齿天真下去,她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忧虑和玻璃心,双眼含泪可怜兮兮地问孙婆婆。会不会是人家不欢迎咱们?   被乌攸这么一提点,孙婆婆一边安慰着乌攸,心里头的心思也转了起来。   表少爷虽然对小娘子挺好的,可是毕竟现在身在人家屋檐下……   孙婆婆是淳朴,不是蠢,她很快掌握了精髓。   不让我干活?没事儿我年纪还不大,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干活!你们为什么要拦我。我也是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心啊嘤嘤嘤。   不得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在关键的时刻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孙婆婆可以说是把一个热爱劳动、你们不让我劳动老身就活不下去了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就算那些个下人有主子的授意,有意拦着,可是人家非要发光发热贡献人生奉献自己,要是死拦活拦的不让。也太不像话了是不是?   这个小小的麻烦很快被孙婆婆本人给摆平了,而一如既往地快速渡过了心理调适期的林回今,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着手策划如何整治自己的枕边女人了。   为了抓住他们的痛脚,林回今把手底下的六个阿飘全部支出去调查那俩奸夫去了,而他自己。居然已经开始身体力行地率先开始了任务的执行。   这个时候,他的小妾周织已经光荣地怀上了娃,而周约也已经和那个工人开展了一段不得不说的恋情。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考量的话,他要做的只是把调查来的事实拍到这俩人的脸上,告诉她们有多远滚多远,什么都不许带,再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自己丢不丢人也懒得管,先把她们俩还有那两个男人的名声给搞得迎风十里臭大街再说,就让他们就这样浪迹天涯真心相爱去吧。   假如他再狠一点儿,还可以给自己下点儿毒药,然后哭着喊着去衙门告状,拿出这两个女人跟人苟合的证据,然后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惩处这两个谋害亲夫意图谋夺家产的贱妇,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林回今再插手了,法律的武器会把这两个女人鞭尸一万遍啊一万遍。   但是,事实证明,林回今之所以能成为林回今,一定是有他的独特的无耻之处的。   ☆、第十二节 一杆红旗   首先,他悄无声息地为周织专门雇了个手艺很好的厨子,美名其曰是为了让他未出世的孩子能够健康成长。   有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到叫人无法拒绝的借口后,林回今就厚颜无耻地开始了他整治周织的计划。   他叫这个新雇佣的厨子专门为周织服务,原则是按照每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和夜宵的顿数做饭,标准参照国宴水准,糕点也决不能断,但是这做菜和做糕点都是有讲究的,糕点么自然是高热量的,砂糖随便放老子不差钱,多做肉少做菜,别饿着我儿子,坚果什么的当然是要管够,吃上火了没关系,降火茶绿豆汤要多少有多少。   乌攸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每天晚上林回今安置下了之后,把灵体脱出来,颠颠儿地对她汇报情况。   在把自己的安排朝乌攸交了个底儿后,他得意洋洋地揽着乌攸的肩膀,说:   “我看差不多把她催肥三十斤后,楚楚可怜的气质变成圆滚滚的中年大妈气质后,我那位亲爱的好朋友还会不会对她流连忘返。”   看着林回今小人得志的脸,乌攸真心有种“这孩子真是损得越来越有格调”了的无奈感。   不得不说,林回今这一招以爱之名,提升另一个人的体重,以达到“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的效果,真的是有着非一般的效果。   而这时周约和周织还都停留在对于麦大正的旧有印象中,当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爷真是越发人傻钱多了”,替别人养儿子还如此费心巴力,真是个傻得可爱的男淫。   不过,关于这件事,乌攸想得比林回今还要更深刻一点儿。   在这段姐妹联合骗色骗钱骗人的欺诈婚姻里,这姐妹俩原先是平分秋色,可是被林回今这么歪打正着地一弄。搞不好,这对姐妹俩还会生点儿什么嫌隙。   毕竟分赃不均也是窝里斗的一个重要原因嘛。再说了,女人就算是再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就算再奔放到把男人当提供精x的工具。再踹掉自己的正牌老公疯疯癫癫走天涯,本性里也会对自己欺骗的那个男人有着正常女性的要求,偶尔也会忍不住想问“你妈和我同时掉到水里你救谁”的弱智问题。   原因也很容易推断出来,谁人没有虚荣心。   而林回今陡然偏向妹妹,就难说这姐妹俩之间会发生什么微妙的化学反应了。   至于那位朋友么,林回今更不担心,那位朋友深刻地秉承着这样一个原则,“要想动我兄弟,要不踩着我的尸体跨过去,要不从我旁边绕过去”。面对这样一枚的奇男纸,林回今反倒产生了兴趣,说一定要把他约出来喝喝茶,好好和他谈一谈人生,也见识一下乌攸常常挂在嘴边的生物多样性。   林回今还真去了。不过回来的时候蔫蔫得跟乌眼鸡似的,一见到乌攸就往她怀里蹭,占够了便宜吃够了豆腐后,才委屈兮兮地问:   “这个次元的帅哥怎么比菜市口的萝卜还要多……”   人们都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而林回今认为。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就比如现在,林回今出去转了一圈,发现麦大正这具躯壳已经长得算是丑了,就连林回今自以为属于上等的容貌。在这个帅哥遍地走的时代,质量也瞬间缩水成了中等偏上。   这真是个帅哥不如狗的悲惨时代。   看着林回今受到重挫的表情,乌攸表示可以理解,然后一脚把他踹开了,让他别趁着这种机会揩自己的油水。然后对林回今进行了一次惨无人道的心理打击:   林回今:我心灵美。   乌攸:你没他们帅。   林回今:……我比他们聪明。   乌攸:你没他们帅。   林回今:……我比他们有良心。   乌攸:你没他们帅。   林回今,卒。   他在床上半死不活地痛苦挣扎后,乌攸也过了一把凌虐的瘾。   近来乌攸的内分泌有点儿失调,随着她过往记忆的复苏,她会时不时地抽一下风,对林回今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一下,并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只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恶战酝酿情绪,而总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林回今就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她的泄?欲对象。   算着日子,楼璞凡和他的老娘齐氏就快要到了,如果不把战力提到最高水准max,怎么能迎敌呢?   乌攸这还在算计着该如何算计楼璞凡这个男人,想着要不要借林回今几个阿飘用用,把这个贱人给卖到有着特殊癖好的xx院里去做男宠,毕竟长得那么帅呢,不能浪费资源。   可是另一边,周约和周织已经坐不住了。   当然,周约和周织没傻到下点儿毒啊放点儿蛇啊什么的白痴手段来给自己找把柄,周约还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见天儿地来找乌攸说话,温柔的口气当然是一以贯之的,谈论的不外乎是女人家最爱的胭脂水粉,导致每次周约离开后,乌攸都有些怀疑,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棺材铺商人的妻子,而是某个高门大宅的主母。   要让乌攸给宅斗水准平均值做个高低排序的话,宫里面的女人当然是最能斗的,随便一句话都能杀人于无形,各个妃嫔都是官位挺高的大臣们的代表性女儿,颜值尽管都不怎么高,但是智商那简直是赛高。   高门王爷家里头的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什么东风西风枕头风,简直是个暗流涌动的风暴眼,如果是那种妻妾和睦相处的还好,如果是彼此有利益冲突的,为了嫡子庶子嫡女庶女还有自己的前程,人人都恨不得脸上带笑,手底下一刀捅死对面那个同样谈笑风生的小贱人。   至于商人家里头的妻妾么……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工作模式了:一个是专职下毒一百年,一个是打胎小分队队长,一个是娇弱小白花,一个是面上慈祥无比但是内心里同样揣着一把小钢刀的主母,那叫一个五彩缤纷百花盛开,自然宅斗水平也是参差不齐的,乌攸每次看着她们上蹿下跳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感慨,这才是为了男人不惜直降智商甚至插自己两肋双刀的典范人物群体。   可面对温柔如水的周约,乌攸总觉得挺危险的。   在面上她把所有的事都打理得圆圆满满,在孙婆婆一定要发光发热之后,她也不再叫几个仆人拦着孙婆婆干活,还给她安排了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日日来找她聊天,更是表现出一个嫂子对表妹的疼爱。   更叫乌攸觉得这货不简单的是,她居然在一次聊天中,有意无意地暗示乌攸,你还是跟了我家爷吧,我家爷挺好的。   乌攸暂时不知道她是假意还是真心,所以只能表示,啊哈哈哈嫂子你就不要逗妹妹了,妹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妹妹现在只想为爹娘好好守孝,其他的伦家什么都没有想啦。   周约在乌攸装傻拒绝后也没有戳穿说你连我家爷的大腿都坐了你还抵什么赖装什么白莲花,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妹妹你要节哀顺变”这个话题上。   在这个层次,少有这样拥有超越本阶级宅斗水平的人,所以乌攸必须提升自己的警惕心,要不然,还没等见到那几个剑南春,自己就折到她的手里了。   看林回今暂时没有搞周约的势头,乌攸也懒得去管她,自己注意点儿就行了。   这俩女人就算真对她掏心掏肺还摇着小红旗欢迎她进门,乌攸也不想进去。   万一是有夫之妇了,她还怎么去钓凯子?怎么把那些凯子们先x后x?   满怀着如此无良的念头,乌攸觉得自己整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黑化。   然而,在黑化的道路上,总有人会孜孜不倦地给乌攸铺绊脚石。   看着顶着麦大正皮囊的林回今大白天地出现在乌攸面前时,乌攸就有点儿无奈了,尤其是在得知林回今居然是被周约推过来陪这个“表妹”的时候,乌攸不由地在内心os:   小姐,你心真大。你真是根正苗红的贤妻,谁说你不是贤妻我就跟他急。   其实说实话,林回今也正不大乐意把乌攸这块小鲜肉再送到人家的口里去,他的意见是,男人的事情还是叫男人去处理比较好,你看,我有那么多阿飘,整不死他们也吓死他们,你非得没事儿往上凑干甚?要知道乌攸再怎么说也是个妹纸,要是这些人把持不住自己的小兄弟,往上一扑,乌攸这么一朵小娇花,要怎么处理?   所以么,你乌攸就乖乖跟着我吧。   他说得如此有道理,乌攸竟无言以对。   ……个鬼!   乌攸一向秉承“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原则,这是小学生守则上都强调的事情,林回今你真是思想品德老师挂得早,要是啥事女人都指望着男人,那女性复兴得推迟到几百年开外去。   林回今被轰走了,但是周约的拉皮条大业还在继续。   乌攸有的时候真的是很怀疑,周约是不是有把丈夫往外推的习惯,就算是想搏个贤良的名儿,也不用如此露骨地赶自己的丈夫来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贤惠,是普天下所有男人梦想中的家里灿烂的红旗呢。   但是这杆红旗,引领着乌攸提前见到了三贱客里的其中一员。   ☆、第十三节 醒醒酒吧你   这天,周约又拉着乌攸出门,说要给她做身衣服。   乌攸本来觉得,这个次元很有可能跟自己的八字犯冲,我还是坐在家里比较好,发生地震的可能性也似乎比走在大街上碰上贱人的可能性要小那么一点点。   但周约的意见是:你总不能老穿这么素净吧,舅父舅母过世都那么久了,你还是一身素白,未免有些太素净了,就算不能穿大红大绿,穿点带碎花的白衣还是可以的,妹妹你得好好拾掇一下,好讨爷的欢心啊。   对此,乌攸表示无力吐槽。   乌攸就纳闷了,一千年之前这对姐妹不是恨不得放挂鞭炮欢送自己出门么,怎么这回转了性子?   当然,周约的想法乌攸暂时是猜不到的,而周织呢,现在正在被林回今惨无人道地圈养着进行填鸭式的饲养,所以没能跟乌攸产生更多正面的接触,乌攸到现在还没怎么能摸清楚这位小妾的心思和品性。   乌攸很怀疑,就是因为当时周织看到了林回今和乌攸坐大腿的亲密举动,林回今为了避免她对乌攸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才刻意先从周织这里开刀整治她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先都提防着吧。   架不住周约拿出嫂子的姿态,一定要拉她出去,乌攸还是换上了一件稍微有点花色的白底衣服,乖乖地乘上软轿,和周约一起出门转悠去了。   话说回来,麦大正所经营的麦家棺材铺也算是一份延续了五代的祖业了,就连工匠也是世代传下来的,所以林回今接盘的时候,没花什么心思,就实现了顺利过渡和接手,而且他只需要在谈生意的时候稍微露一下面,和客户洽谈一下棺材的相关事宜,其他时候都清闲得跟个阔少爷似的。   但是无论怎么说。做生意的,尤其是做棺材生意的,大多数都不怎么招人待见,人家当面叫你麦老板。背地里管你叫麦棺材板,这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说,当乌攸和周约正坐在一个茶馆里歇脚的时候,就听背后有人说要去“麦棺材板”那里买副棺材给家里快要挂掉的死老头子,另一人则笑话说,那位麦老板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你去那儿只需要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再哭哭穷,他绝壁给你降价。   对此,周约微笑。一副为自家男人的仁慈敦厚骄傲无比的样子。   而乌攸也在微笑,但她微笑的含义就和周约不大一样了。   开玩笑,林回今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真哭假哭分不出来啊,而且就林回今那个性格。要是看出来你丫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为了减免点儿棺材钱,肯定会拿孝字狠狠地压上他一头,然后笑容满面,哦不,是泪光盈盈地,忽悠他买下整个铺子里最贵的那副棺材。   于是。乌攸不自觉地也露出了一副为自家的男人骄傲的表情。   在两个女人都在为自家的男人骄傲的时候,一旁的桌子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一个酒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乌攸回头看去,一个和自己装束差不多的白衣书生正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着,好像刚才摔碎的不是酒壶,而是他的玻璃小心肝儿似的。   乌攸正在纳罕这大白天喝酒是个什么调调。完全看不懂的时候,小二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熟练麻利地把他搀了起来,嘴里还叨咕着:   “公子,您还是省着点儿花钱吧。要不回家的路费都要被您喝没了。”   卧槽,乌攸顿时被感动了,这小二真是贴心啊,一般来说小二的职责不都是把店里最贵的菜端上来,嘬客人的血当奶茶喝么?这小二简直是小二界的良心啊,居然还关心客人的路费问题。   抱着对这个小二的纯欣赏态度,乌攸回眸看了看那小二,想看看能说出这么给力的话的小二哥,是不是除了心灵美之外,还具有*美。   一眼看过去,乌攸产生了两个想法:   第一,林回今果然没说错,这个世界是个帅哥不如狗的次元,你说,一个跑堂的小二长得一身均匀的小麦色皮肤,还有两排笑起来雪亮整齐的白牙,合适么?   第二,艾玛这白衣书生看起来怎么有那么一丢丢的面熟呢?   那小二哥没看到乌攸,倒是那醉得恨不得抱着柱子喊娘的书生瞅见了乌攸好奇的窥探的眼神,他醉眼朦胧地盯着乌攸的脸,努力聚焦着视线。   一看到他那张脸,乌攸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继而就是一阵怒火攻心:   白玉及!   我去,我说我碰上他的时候,这个白玉及可怜得连饭都吃不上了病都看不起了,原来是喝酒给喝没了的!   如果乌攸不认识白玉及,而单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去品鉴的话,看到他那张象牙白的光滑细腻的小脸,绝不会下流地去琢磨充气娃?娃之类的猥琐事物。看到他那双顾盼流情的美目,也绝不会产生用拳头捣捣它的想法,或者想要进行一些类似于把水银从他的眼睛里灌进去看能不能从鼻孔里流出来的科学实验。   由此可见,当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厌恶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把他的一切都自动地打上马赛克,或者,这个人的本体,落在眼里,就完全是一坨猥琐的马赛克。   就比如说这时候的乌攸,她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有可能会长针眼,便及时收回了视线。   然而已经晚了。   这白玉及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扎了几下,以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冲上来,想要抱住乌攸。   因为你是帅哥所以你无耻?因为你无耻所以你是帅哥?   乌攸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是反射神经却丝毫不弱,在那一瞬间,郎平郭晶晶莎拉波娃灵魂附体,她以急速跳到了一边去,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一个茶碗就扣到了他的脑门上。   酒能够使人麻木,但是没办法使人麻醉,白玉及被茶碗盖顶后,滚烫的的茶汤汹涌而下,他愣了几秒钟后,嗷地一下抱着脑袋打起滚来。   要不是旁边还有人看着,乌攸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摁倒旁边储存着茶的大茶桶去,好好给他发霉的脑子消消毒。   这光天化日之下,一个书生朝一个弱女子扑过去,这特么一个没掌握好舆论走向,就是两个人有私情的节奏啊。   乌攸真心很想暴打白玉及一顿,以宣泄自己积压了千年的负能量,但为了避免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以为自己是个暴力壮士,或者认为自己意图打死他以灭口,乌攸决定暂时留他一条小命。   她迅速调整感情,酝酿情绪,激活内心潜藏着的软妹子细胞,一转头倒在周约的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约也被这突发情况弄得有点儿懵,只能搂着乌攸,问:   “这位公子是谁?乌表妹莫哭莫哭。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这时候,趴在周约怀里已经入戏了的乌攸哭声未停,眼神却已是一闪:   本来还以为这周约装大度还得装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小心思说来就来,还玩儿得挺溜的。   她的猜想的确是靠谱的,这书生酒醉之下,谁也不扑,专扑乌攸,虽然可以用酒后急色来解释,但假设二人先前有那么点儿不得不说的关系的话,也是能解释得了的。   倘若周约有这样的联想,自然也有其合理性。   但关键是说话的场合不对啊姐姐!   你可以回家,两个人关着门说,也可以等把这个人运走,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开,再悄悄地问我,可当着这么一大票人,你这么问,你这是要在群众们的心里埋下一颗怎样的种子?   自然,不能排除周约是一时没留意到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但是鉴于她以往从来叫乌攸都挑不出错儿的言行,乌攸更愿意相信,她是想润物细无声地黑自己。   乌攸脑袋转得快,嘴也快得很,她先是不动声色地扫了四周一眼,看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立马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的脸憋得苍白,再抬头看着周约,两道泪水无声地滑落,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好像是难过惊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白玉及睁着一双醉眼,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额头上还有一大片烫红,看上去虽然有点儿狼狈,但还是一副落难贵公子的皮相。   估计是被这一烫烫清醒了点儿,白玉及稍微恢复了些谦谦公子的样儿:   “实在是……对……对不起姑娘,在下饮酒过量,乍一见姑娘,以为是家中胞妹。小生身在异乡,又刚刚落榜,眼见胞妹,实是情难自禁,于是……唐突了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扯什么犊子呢,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家底啊?你就一个长兄一对父母,为了给自己洗白随口就能给自己编个胞妹出来,你怎么不说我长得像你娘亲你看见我情难自抑呢?cosplay考场失意的loser就那么爽么?   ☆、第十四节 润物细无声地黑人   乌攸含着泪瞄了他一眼,就见他低着头拱着手,一副“老子已经诚心认错了承认是为了我家那不存在的胞妹才失态的,你再刁难老子你好意思么你”的架势。   当然,他的举动落在外人眼里自然是诚心认错,但是乌攸现在已经自带了五百多度的有色眼镜看白玉及,自然哪里都是错哪里都是无耻之处。   而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如此无耻地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后,乌攸却终于放下了些心来。   其实,之前她一直有点儿忧虑,担心自己看到自己千年前的孽缘后,会控制不住地圣母玻璃心发作,想要放他们一马,就让这事儿随风而去,要是那样的话,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但她真心害怕会出现这样狗血的桥段。   现在不用担心了,从她看到白玉及就想施暴的冲动,乌攸就已经可以判断出来,自己已经不是千年前的傻白甜了,那些酒馆偶遇没落书生然后双方一见倾心的戏码已经被乌攸归结为了“yy小说”的范畴,谁能保证酒馆里碰上的那货不是李甲,而乌攸也不想再当一回杜十娘,更不想为个渣男怒沉百宝箱或是怒沉贞操。   乌攸正在如此深沉地想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便扫见白玉及抬起了他那双勾魂摄魄的美眸,正炯炯地打量着自己。   乌攸被他的目光打量得一个哆嗦,缩回到了周约的怀里,心里策划着,要不要借口他被烫伤,把他骗到哪里去,然后挖出眼珠子挖出肾来,拿福尔马林泡起来,等带回到现代,眼珠子拿去做遗体捐献,肾拿来换个6789之类的玩玩。   在乌攸计划着如此残忍的计划时。周约的眼神也扫过了一旁低声下气、但觑着乌攸的眼睛不乏惊艳之色的白玉及,随即便不动声色地把眼神收了回来。   围观群众在清楚这只是一场意外而不是什么狗血剧后,也都纷纷表示遗憾,打道回府去了。白玉及也起身,捂着被烫伤的地方,狼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被这样一搅,乌攸也没什么心思去挑衣服了,便和周约一起坐着轿子回了家。   乌攸在回到棺材铺的后门时,还在琢磨着如何叫白玉及在社会学和生物学上做到双重含义的消失,最好能把他的dna掐灭在世上,省得他再编出什么“攸儿”什么的东西来恶心人。   但是,里面有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跑来报信,打断了乌攸心中的幻想:   “大夫人。您娘家表哥和舅母已经来了,二夫人正在里头和您的舅母聊着,就等您回来呢。”   ……看来今天不管是在家坐着还是出去逛逛都容易碰上极品,以后出门必须得看黄历和今日星座指数了。   乌攸看向了周约,突然有点儿犯嘀咕:   这周约按道理应该是知道楼璞凡和他母亲今天要来的消息的吧?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拉着自己出去……   周约面上的表情却还是很淡定,她嗯了一声,向丫鬟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转过头来,拉住乌攸的小手,亲昵地说:   “你看,乌表妹。正好我娘家舅母来了,你也别见天地窝在房间里不出去,去跟我舅母聊聊天吧,她是最喜欢懂事知礼的人儿了。”   乌攸唇角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谢谢表嫂,等我收拾收拾再去。”   坐在梳妆台前,孙婆婆还在乌攸的脑袋后面絮叨:   “哎呀。小姐,你这表嫂真是个明事理的人,老奴早就觉得小姐总在房里吃斋念佛不是个事儿,老爷和夫人去了那么久,小姐也该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些才是。否则弄坏了身子,老爷和夫人可该心疼了……”   乌攸的耳朵用来听孙婆婆碎碎念,可是在她心里头,始终有个疑影儿:   周约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一天劝自己出去?   当然,在外头碰上白玉及这事儿,她是没办法操控的,算是个意外事故,可是楼璞凡和齐氏到家……   这事儿倒就有点儿悬得慌了。   孙婆婆给乌攸梳着发髻,而乌攸一直无意识地抠着化妆盒上的彩漆,视线偶尔一转,居然发现墙角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只阿飘,正在深情地在角落里凝视着自己。   这时候,乌攸把自己钢筋拉出来的高强度脑神经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大概用三秒钟认出了这货八成是林回今手底下的,那一脸斑的外形,林回今已经跟自己哭诉过无数次了,说看习惯了也会做恶梦。   一想到林回今那看上去可怜巴巴、实则趁着朝自己哭诉的机会,一点儿便宜都没少占的厚颜无耻样儿,乌攸一直紧绷着的面部肌肉终于有点儿松弛了。   那只阿飘注意到乌攸发现她了,于是优雅地飘了过来。   在乌攸还在思考为什么自己能看到林回今手底下的阿飘时,那阿飘开口说话了,声音还蛮浑厚动听的:   “主人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以后我任您差遣。以后您就是我的主人了。”   嗯,被一个男人叫主人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可以想象到,林回今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叫主人的时候,怕不是很爽吧。   作为一个现代人,林回今骨子里称霸天下的基因基本上没有,相比于被这群孔武有力斑斑驳驳的游灵体叫主人,还不如有一帮穿着水手服的萌妹子齐齐地甜声叫他“主人”来得更舒心。   然而,这游灵体的下一句话就差点儿叫乌攸破功笑出声来:   “林主人给我起了名字,您可以叫我佐罗。”   ……林回今你中二病真是晚期了。   在得知了其他几个人的名字分别是蝙蝠侠、x战警、舒克、贝塔和葫芦娃的时候,乌攸真的是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想拍着林回今的肩膀来一句,张嘴,吃药。   但佐罗还是给乌攸带来了不那么逗比的消息的,比如说,他刚才按照林回今的指示去偷听楼璞凡、齐氏和周织的对话,就给乌攸带回来了不少讯息。   周织在招待楼璞凡、齐氏的时候,态度很殷勤,被齐氏夸奖怀孕后丰润了不少的时候,她还挂着一脸幸福的表情。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周织提到了正在家里头住着的乌攸的时候,好好地夸奖了一番,什么孝顺啊,恭谨啊,漂亮啊,不可方物啊,在成功地勾引起了齐氏的好奇心后,却又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她不在了,和我姐姐出门买衣服去了。   乌攸就纳闷儿了,姑娘,你到底是要捧我还是要贬我呢?   但在短暂的郁闷过后,乌攸也明白过来,这姐妹俩要打的是什么牌了。   好一手欲抑先扬啊。   这姐妹俩要做的和正在做的,就是针对乌攸的“打压身价”!   如周织所做的,她先是在齐氏面前把自己捧到一定的高度,用最漂亮的形容词形容自己一番,然后再说,哦,她和我姐姐出去买衣服去了。   这一手避实就虚玩得漂亮,周织偏不提是周约非要拉着乌攸一块儿出去的这个事实,搞得就像是乌攸自己耐不住寂寞非要出去买衣服一样。   这样做,符合一个孝女应该干的事情么?就算不是买大红大紫的衣服,就算父母去世的时间久了一点,这样吵嚷着要出去买衣服的女子,也配不上“稳重”、“纯孝”这样的词汇吧?   在齐氏已经对乌攸的印象分由于之前的过度抬高而有所减损后,看到她的脸,她的猜忌之心就更重了。   乌攸知道,自己的长相和端庄绝对画不上等号,只能和“妖孽”这样的形容词相亲相爱了,哪家的婆婆都希望自家儿子的老婆有正房之气,而不是一个一看就会掏空男人精气的妖媚女人吧?   在印象分一贬再贬的前提下,如果周约和周织姐妹再不动声色地加强一下,展示一下麦大正对她的喜爱,那乌攸这身价,无形间就蹭蹭蹭地降了好几个层次,就算楼家还要她,也只能是妥妥的妾没跑了。   但更关键的是,如果楼家不要她,这件事儿再被传出去的话……   一个还在守孝期的表妹,和表哥之间的爱恨情仇……   坊间大八卦啊。   楼家毕竟是本地有名的土豪,而楼璞凡又是那么个帅气逼人的极品帅哥,不知道有多少三姑六婆直愣着眼儿看着他,看他有没有和哪家的菇凉发展出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如果没有,再带着自家的、别人家的、远房七姑姑八大姨家的闺女往前冲锋陷阵。   所以说,倘若周约周织真的有心想要弄糟她的名声的话,只要往外面一传,啊呀,我家的乌表妹险些就搭上楼家二公子的那艘破船了,那些热衷于八卦的人儿总会有渠道有办法把这其中的诸种弯弯绕给弄明白、搞清楚。   乌攸可以想见,如果真的到了流言满天飞的那个时候,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真的用旧船票登上楼家那艘破船,要么,就只能和麦大正凑合一被子了。   ……所以,乌攸又纠结了。   周约和周织,你们俩到底是想让我去楼家啊,还是要让我进麦家啊,给个准信儿好吗。   不过不管我是进楼家还是麦家,估计地位都高不到哪儿去,高不成,低不就,凑凑合合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润物细无声地黑我,这真真是好段位啊。   ☆、第十五节 快收了神通吧   既然你要黑我,而且已经付诸实施了,那我不也应该有相应的应对措施么?   周织和周约这手牌的确打得很给力,乌攸也想清楚了为什么上辈子自己会栽得那么惨了,这种默默的滋润的黑,一般的姑娘还真看不出来。   但乌攸现在已经加持了玛丽苏光环,这种程度的黑,如果能看明白,也就不算什么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退一万步说,就算齐氏真的看不上她,她也没必要死扒着硬要往前冲,不潜伏到楼璞凡身边,不一脚一个踢翻他的正派妻妾,不按照着上上次任务里白姨娘的手腕剥夺他身为男性的正常权利就不罢休。她毕竟还有一个最大的最给力的外挂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呢。   作为麦大正的林回今,无论如何都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话说有的时候乌攸也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活着的时候受了那么多情伤,到头来还能如此相信林回今呢?   后来乌攸还是自己做出了解答:   第一,自己的疗伤期太长,九百多年,就算是被人砍了二百多刀,伤口估计也都结好痂长出新肉了。   第二,自己对林回今的考察期足足有百年,她早就把林回今的心肝肚肺肠跟x光机似的整个看透了。   第三,单凭林回今的智商,不足以完成背叛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在从“佐罗”那儿得到对她来说很有价值的信息后,乌攸神清气爽,打起精神,去应付齐氏和楼璞凡去了。   刚才那丫鬟,言语之间只是把楼璞凡的存在一带而过,好像楼璞凡只是来这里打个酱油,路过随便瞅瞅的,但他的到来必然是有其深意的,这场见面。势必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变成一场相亲会。   乌攸在活着的时候,在和楼璞凡和齐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清楚这是一场相亲会。作为一枚怀春的少女,在和齐氏聊天的时候,她的眼睛还会时不时地向有可能属于自己的男人多瞟上两眼,再加上楼璞凡长得实在是抢眼,她就没控制住天性中对美的向往,多搂了两眼。   这多瞄的两眼,就给乌攸的脑门儿上重重地贴上了“水性杨花”、“天性放纵”的标签。   不要怀疑,对于一个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世间最美的传说的女人来说,如果另一个女人不瞅她的儿子的话,那就是没眼光。天生青光眼,不能要。   但如果另一个女人瞅着她的儿子不放的话,那就是懂得欣赏,可又是水性杨花,不能要。   乌攸在打扮停当。去见齐氏的一路上,都在琢磨,对待这样的老太太,自己是应该采取一个什么样的姿态。   但一见到她,乌攸的身体就先于理智采取了行动。   当然,她没有因为思念过度情难自抑冲上去扇这老太太几个大耳刮子,而是凭借这些年的工作本能。堆起了最贤良淑德良家妇女的微笑,低眉顺眼地蹭过去,要多小媳妇有多小媳妇,给齐氏行了个礼,就低着头坐到了一边。   在进门前,她打眼一扫。没扫到本该在里头的楼璞凡,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按照最正确的步骤操作了。   齐氏第一眼没瞧着乌攸的脸,看她规规矩矩的样子,刚升起来的不喜少了些。又看她温婉柔和的劲儿,不像是那么莽撞冒失的人,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打消了齐氏仅剩的那些猜忌:   “没能第一时间来看表舅母,是攸儿的错,攸儿因家父家母去世,常在家中,表嫂看攸儿总是闷闷的不肯出门,今日才带着攸儿出外散心的,没想到……是攸儿失礼了,攸儿……”   乌攸适时地低下头去,轻轻啜泣了两声,但旋即便拿出手绢飞快地擦了擦眼泪,努力堆出了微笑:   “真是的,攸儿非得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真不吉利,该打该打。表舅母,您远道而来,怕是累了吧?”   乌攸真要装贤惠的话那真是除了外形之外就是个早期窦娥,语气中有着部分小女儿家的娇羞和更大比例的稳重,齐氏一听就觉得如沐春风,觉得这是个好孩子,就伸手抓住了乌攸的小手,说:   “这孩子呀,可招人疼,来,抬起脸来,别老低着头,让表舅母好好看看你。”   在乌攸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抬头的时候,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楼璞凡就连滚带爬地以一个无比狼狈的体位圆润地滚了进来。   乌攸觉得今天真是一个神奇的日子,自己不仅亲手扣了白玉及一杯茶,现在楼璞凡又滚了进来,那么接下来乌攸非常有理由怀疑宋箭会像上一次任务里头的何天钦,从屋顶上叽里咕噜地滚下来摔在她的面前。   齐氏看到儿子的狼狈相,吃了一惊,站起来一叠声地问: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乍一看,楼璞凡的脸色铁青,嘴唇惨白,乌攸很想问他刚才是不是上茅厕的时候碰见贞子姐姐了,但是鉴于自己现在正在装小淑女的阶段,这种对于古代人来说已经算是黄暴的话还是不适宜现在的她说出口,所以她就低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玩儿手绢,研究自己手指头的纹路,听着那边儿楼璞凡连哭带叫地抱着齐氏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偶一抬头,确定了一件事:   得,楼璞凡肯定不是在厕所里遇上的鬼,你看,他已经就地解决了。   楼璞凡还没把话说出个四五六来呢,林回今,哦不,现在的麦大正,人五人六地踱进来,看着楼璞凡在地上随地大小便的怂样,做惊讶状:   “这是怎么了?刚刚话正说得好好的,他跟见了鬼似的抬脚就……”   林回今刚一说那个“鬼”字,楼璞凡就哇地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搂着自家的娘就不撒手了。   乌攸终于抬起了眼,纳罕地看着他。   她非常纳闷,自己一千年前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酱菜,眼睛里塞的是玻璃珠子还是鸭蛋黄,居然能看上这么一个极品的怂男货色。   如果楼璞凡不是在开玩笑的话,他就是个妥妥的胎盘没跑,林回今这么怂的人,至少见鬼的时候还没哭着喊着要妈妈。   但是乌攸也通过和林回今短暂的视线交流后,确定了,绝对是林回今这个死没心肝的搞的鬼。   俩人毕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奸?夫?淫?妇痴男怨女了,彼此之间的默契度较以前更提升了一个档次,用眼神则可以传达更高级更复杂的思想了。   乌攸: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个贱人是不是拿你身边的阿飘吓唬人家了?   林回今:我就是随便叫舒克和贝塔亮个相,谁知道他个怂货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乌攸:你能不能给你的阿飘们换个名字啊,你哪怕叫小明小强小兔崽子也比什么葫芦娃强啊。   林回今:你不觉得很炫酷么?   乌攸:炫酷你妹夫。   在乌攸和林回今眉目传情的时候,作为牺牲品的、被真的吓尿了的楼璞凡也把眼珠子投向了房间里唯一陌生的一位姑娘。   这一看可就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乌攸和林回今视线交流了半天,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还有一个狙击手一样盯着自己看的人,这一看,身子就一个激灵。   奶奶的,一个看着就挺废物,作为一个看到可疑生物连前列腺都控制不住的男人盯着人家色眯眯地看,一边看还一边抽噎,这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强悍了。   乌攸尽量别开脸装没看到,而齐氏还没注意到儿子的异常,鸡同鸭讲跟儿子进行了半天无用功的对话,终于搞明白了,儿子是刚才被麦大正叫去聊天,却无意间看到了两枚漂浮在空中而且越靠越近的鬼魂,当即就吓绿了脸,连滚带爬地就窜回了老娘身边。   此时林回今也察觉到楼璞凡赤果果的视线,一下子就冷笑了。   看我老婆者……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乌攸刚把视线转投到林回今身上,就见他歪着脖子,似乎在和旁边的阿飘说着些什么,而尾随而来的佐罗在乌攸旁边替乌攸解释了林回今的安排。   这个佐罗似乎是个少话的人,他简单地说:   “林主人叫葫芦娃去抓着他的手,帮他把裤子给扒了。”   乌攸闻言差点当即破功,幸好生生给忍住了。   接下来,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些的楼璞凡又惊恐地盯着空气大吼大叫起来,一边叫唤一边挣扎,力气之大连把齐氏都甩开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嗷呜嗷呜地叫着,手脚并用地朝乌攸这边爬来。   这下大家可都清楚了,这楼璞凡不是羊癫疯就是撞上邪了,而在棺材铺里,后者的可能性要更高些。   乌攸见他这样凄惨,不由地开心了好多。   再抬眼,看看林回今戏谑的表情,立刻从他的表情中解析出了含义:   我卖你个人情。   于是,乌攸扭过头去,等到楼璞凡的裤子被他自己连哭带叫地扒得差不多了,才惊慌失措地对着空气那头喊:   “过路的神灵,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公子冲撞了你们,但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他好不好?我会在给我爹娘烧纸的时候多给诸位神灵烧一份的,还请……还请……”   乌攸嘴上这样讲,心里却是很诚实地在想:   林回今,我求你快收了神通吧,不收的话我就要笑死当场了。   ☆、第十六节 很厉害的礼物?   林回今稍稍一挑眉,那边乌攸看不见的阿飘“葫芦娃”终于停止了对楼璞凡丝毫没有人道主义的侮辱,至少给他留了条底裤和最后的那么一丢丢的尊严。   即使这点儿尊严……怪磕碜的。   乌攸所处的这个时代,跟以往的朝代都不大一样,虽然女子没什么日常消遣,坊间女子估计只能呆在闺房里练练绣活玩玩针线,变态点儿的拿着针线像容嬷嬷那样练习扎扎小人都已经算是最高等级的娱乐活动了,但是整体的坊间风气还是比较开明的,大部分的家长如果看到自己的姑娘被别人摸了小手,第一反应顶多是揍自家姑娘一顿然后关姑娘禁闭,而不是把姑娘的爪子剁掉,这相对于某些严苛的朝代,已经算是相当进步了。   就比如说现在,如果在某些律法比较变态的朝代,乌攸看到了楼璞凡的底裤的话,搞不好就要挖眼以谢不知道哪门子的罪。   不过现在的乌攸真的有种想要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开,看看自己的视网膜到底是用丝纺的还是玻璃丝拉的,居然会在一千年前相中自己这个比自己还女人的男人。   见楼璞凡稍微安静了一些,秉承着“做戏要做足全套”的乌攸就忙继续做自己的低眉顺眼的小鹌鹑,而看到儿子不再又哭又叫乱蹦乱跳地脱自己的裤子,齐氏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而且,刚才是因为乌攸凭空没头没脑乱嚷嚷了一通,儿子才停止了这样的行为,齐氏更加认定是某路过路的小神仙或者亡灵作祟,要没有乌攸那通叫喊,自家儿子说不定就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齐氏并没往歪了的地方去想,只是对乌攸道了两句谢,连乌攸的具体面容都没来得及看,就想要带着楼璞凡撤退了。   这不撤退不行啊。楼璞凡现在已经被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由畏惧期过渡到了兴奋期,连想去抓他的袖子的齐氏,都被他一把甩开。护着自己松松垮垮的裤腰带一个劲儿地转悠蹦跶,看他一个激动蹦起来会把天花板捅个窟窿的样子,跟头磕了药的猢狲真没什么两样。   乌攸就想不通了,一般来说,没有进化完全的古人不应该是孔武有力者居多吗,应该不会像现代人那样,能打过峨眉山的猴子都可以被封为壮士。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这娃的心理素质太脆弱了,脆得跟玻璃纸似的。   乌攸看着他最后瘫软下来,被林回今召唤来的几个真人手下给连拖带扛地弄了出去。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用受他鬼哭狼嚎的精神污染了。   这次会面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而乌攸期待地从下午盼到晚上,还是没能盼到宋箭一个倒栽葱从屋顶上摔下来。如果这样的神奇事件真的发生了,那自己一定要专门给他开辟一个房间休息,顺便为他准备一系列净身工具。好终止这个孜孜不倦地向世界上女性传播他的基因的罪恶活动,结扎这个到死都把花花事业进行到底的男人。   在乌攸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时候,宋箭没能来,可是林回今的本体倒是乐呵呵地跑来了。   乌攸一看林回今那个损到无以复加的猥琐表情,就知道他来的目的是干嘛的。   乌攸立刻自觉自动地做了深刻的检讨,表示自己当初是青光老花白内障一起发作,才会看上楼璞凡这个怂出了境界的男人。同时运用侧面烘托的手法,展示出了林回今的英勇和无畏。   在用甜言蜜语把林回今哄得开心不已的时候,乌攸也哀伤地意识到了一个现实: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有的时候10086的移动短信还能甜言蜜语呢,反正是最不要钱的东西,还没四处抛撒的纸钱有真心实意呢。有什么比行动更加赤果果。就比如说,林回今今天叫葫芦娃扒楼璞凡的裤子,那就是行动,这虽然猥琐了点儿,但相比于楼璞凡。这特么才叫真爱。   看把林回今拍得很舒服,乌攸适时地向林回今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丫能不能把你手下名字改改?你叫的时候都不会笑场的吗?   林回今对此表示淡定。   乌攸再接再厉,劝说他,你还是把名字给改了吧,现在你仗着你的手下生活在古代,不知道你起的那些炫酷的名字代表着什么,还是好事,如果他们不幸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这些名字的意义,估计你会在睡梦中被他们吹灯拔蜡。   乌攸都明示到了这种地步,林回今还是一副我作大死你不要管我的样子,对此,乌攸表示,你爱咋咋地吧,等到被他们在梦里头灭了口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当然,在上过糖衣炮弹后,乌攸也耍了一手鞭子,大意是,你做假戏可以,但是你要是借口在婚内然后合法出轨,我就告诉你那些手下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让他们帮我吹你的灯拔你的蜡。   林回今指天画地地发了誓自己绝不会假戏真做,从表情的诚恳程度来看还是可以相信的。   但是,他很快换上了一脸神棍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   “我记得你生日快到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很厉害的礼物哦。”   乌攸光听他上半句话的时候,还是蛮感动的,因为往年为了适应客户的身体,每到乌攸真正的生日时,两个人都是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由于林回今和乌攸的手艺都不足以驾驭做生日蛋糕这么高难度的手工艺活儿,没办法,只能点两根蜡烛,做顿好吃的,对着蜡烛唱个生日快乐歌。有的时候看着那粗大粗大的不专业的生日蜡烛,乌攸都有一种非常不吉利的幻觉,觉得这不像是过生日,倒像是在过忌日。   但这种晦气的感觉,远比林回今这样顶着一张神棍的脸,得意洋洋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很厉害的礼物”要弱得多。   乌攸很怀疑,他会不会利用他棺材铺铺长的职务之便,弄上个一千根蜡烛点燃,庆祝自己的千岁生日。然后让自己和他的一妻一妾手拉着手绕着蜡烛跳圆圆圈圈舞。   倒不是乌攸不信任林回今,主要是因为林回今每次出的好主意都是异于常人审美的,馊主意倒是个顶个的馊,所以乌攸有权利也有道理怀疑。林回今所谓的“厉害的礼物”,搞不好是个怪力乱神的东西。   在乌攸打算用点儿心思拷问林回今,搞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礼物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林回今刚打算跟乌攸腻歪一会儿,就被人打断了,心情自然是各种不爽,可乌攸作为这间房屋暂时的主人,呆在屋里装死人更加不合适,更何况,门外很快传来了周织的声音:   “乌表妹在吗?”   乌攸赶忙应了一声。而被她推开的林回今十分不爽,愤愤地嘀咕了一声:   “不是叫她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呢么!”   乌攸斜觑了林回今一眼,对他的智商表示怀疑。   三从四德女戒女训都摆在那儿呢,人家还照样出轨用老公的钱泡男人,这种层次的事儿都能做出来。不听你的话半夜乱跑这种事儿难道还不是小case么。   乌攸按了按一脸不爽的林回今的肩膀,开门去迎周织去了。   周织和周约一个操行,都是那种纯纯的小清新女,她现在怀孕不久,又刚刚显了一点儿怀,身上罩了一件薄薄的粉纱衣,看上去真的是无比清新。就连她原本普通的五官显得都娇美了不少。   然而乌攸很快敏锐地发现,她的脸比以前稍微大了一点儿,胳膊也稍微粗了一点儿。   林回今的填鸭招数这么快就有成效了?   但她还是在打量之余,把周织热情地让了进来:   “二表嫂,快进来,外头更深露重的。小心您的身子。”   在把周织迎进来的时候,乌攸在她看不到的盲点,冲林回今翻了个白眼:   你的计划真是太损了。   而林回今则摆出一副“老子是不是个计划通”的嘚瑟表情,对乌攸说:   “瞅瞅,有效果吧。立竿见影吧。”   乌攸快速地又翻给了林回今一记白眼,转头就满脸温柔微笑地看向了周织,端上了一杯温开水,柔声说:   “二表嫂,喝点儿水吧,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不好喝茶的。”   而周织,对乌攸来说就是一个周约的缩小版,说话柔柔弱弱的,乌攸其实最不爱和这种人讲话,她是属于那种你和她说话稍微大声一点都觉得你在欺负人的类型,感觉完全无法和她愉快地玩耍。   但她此行的目的,却和周约一样叫乌攸摸不透。   她先是来安慰乌攸,叫她不要被今天的突发事件吓到了,并半安慰乌攸半自我安慰地说,棺材铺么,阴气重,难免会有某些个阴灵飘飘荡荡,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倒不是多害怕,倒是你啊乌表妹blabla,你要hold住啊blabla。   当然,她在鬼的方面没多强调,却额外多提了一句“别被你表哥吓着了,他是第一次见,所以难免惊慌”。   ——二表嫂你完全可以放心,鬼不用提,更大的阵仗我也见过呢,至于楼璞凡,去他的,他现在就算裤子一脱告诉我他其实是个女人,我也不会太惊讶的。   但乌攸还是适时地表现了一下“小女子有点儿被吓到了嘤嘤嘤”的情绪,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周织继续翻来覆去地说车轱辘话,只为了让楼璞凡今天已经跌到了谷底的形象稍微加上点儿分。   在乌攸以为周织是专职来为她的娘家表哥拉皮条的时候,周织的态度却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乌表妹,你觉得,表哥如何?”   ☆、第十七节 表兄妹就是表兄妹   乌攸由于周织谈论了太长时间的楼璞凡,还惯性思维地以为“表哥”是指楼璞凡,还在心里头腹诽了一句:   你就算再给他洗白,在我的心里他也永远是那个抱着娘喊妈妈救我的奶嘴男,再也进化不了了。   但是,看乌攸好像很难表态的样子,周织给细化解释了一下:   “我说的……是我家相公。你觉得如何?”   我特么觉得不如何。   而且,喂,姑娘你跑题了吧你?   妈蛋,见过妻子给老公找相好的聊以慰藉,一个妾你嗷嗷什么?   乌攸内心的小人已经上蹿下跳了,可是她对于面部肌肉的操控水准可真的是一等一的,尽管心里头恨不得抓住周织的领子前后上下摇晃帮她把脑袋里的水甩甩干,但她面上还是淡定的一比,她甚至有闲心往自己的脸上添上两抹绯红,问:   “二表嫂说这些做什么?”   周织亲切地抚摸着乌攸光滑细嫩的小爪子,笑得很温存:   “乌表妹既然都这样问了,那二表嫂就豁出去这张面皮不要了,跟你实话实说。你表哥啊,之前有想要纳你做平妻的心思,我和姐姐劝他呀,说乌表妹双亲刚刚去世不久,不好这么快就操办喜事。我知道你面嫩,所以提这件事也是腆着脸来的。你觉得……怎样?”   乌攸低下头,眼珠却狠狠朝林回今的方向一剜:   让你个熊孩子猴急猴急的,好了吧?人家问到我门前来了吧?   当然,乌攸很清楚周织是在装傻,当时乌攸坐在她相公的大腿上,这事实是洗不白的,要是换上个沉不住气的,早就抄着菜刀冲上门来了,而周织还这么自觉主动地帮自己的男人拉皮条,这简直是感动中国的中国好小妾。   ……但关键是。前面的那些铺垫算什么?不停地替楼璞凡洗白算什么?难道全部算是前戏?那这前戏也实在是太长了点儿吧?   尽管想了这么多弯弯绕,脑内剧场如此丰富,乌攸的回答却也是丝毫不慢的:   “二表嫂……您也知道,攸儿的父母刚刚离世一年有余。攸儿需得为家父家母守孝三年,这样的事儿还是万万别提了。”   你既然把我当小白花,那我就不客气地就坡下驴了,哪怕你在心里头骂我小婊砸,我都要把纯洁进行到底。   看到乌攸的态度居然是如此的高山雪莲,周织面上倒是丝毫情绪都不露,笑得跟慈母似的:   “是是是,是二表嫂唐突了,不该提这桩事情的。今天忙乱了一天,乌表妹早些休息吧。”   等到周织起身离去。从刚才就一直在当布景板的林回今才不开心地发了声:   “总算走了,咱们休息吧。”   乌攸正沉浸在思索中,没理会林回今的话,而是坐在床沿边思索了起来:   这姐妹俩,一方面致力于要把自己和麦大正这对兄妹弄成近亲结婚。一方面又是联系娘家表哥,难不成是要一个占了她的身,一个占了她的心?   我擦,太可怕了,我特么看起来难道很像个香饽饽?   在乌攸托着腮琢磨着这姐妹俩到底打什么哑谜的时候,偶一回头,乌攸发现林回今居然已经宽衣解带地准备上床了。她脸抽抽了一下,问:   “林回今,你没床啊?我这是单人床,没你的地儿啊。”   林回今已经把裤腰带解下来了,放在手里整理着,他盯着乌攸的眼睛那叫一个牲畜无害欲语还休:   “没事儿。咱们摞着睡嘛。顺便我告诉一下这两天我调查她们得到的讯息,很重要的哦。”   乌攸斜了他一眼,以为他只是急色病又犯了,需要有人拿个电极电一电他的脑子,可林回今见乌攸一脸“你特么又在逗我”的表情。居然没有解释,而是懒洋洋地把裤腰带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挂,直接上了床,以一个狂霸酷炫的姿势倚在床上,抱着胳膊看向乌攸,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周约周织她们对你太热情了,你觉得不对劲?而且她们既有意拉拢你朝我这边靠,也有意诱导你,叫你觉得楼璞凡是个好的?”   这下,乌攸总算产生了点儿兴趣,瞄了林回今一眼。   一看乌攸的注意力被自己吸引了过来,林回今就更嘚瑟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乐呵呵地说:   “来,上大爷的腿上坐着,听大爷给你讲那过去的事情。”   乌攸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怕你,上前几步,直接坐倒在他怀里,并顺势威胁他道:   “你最好给我说点儿有营养的东西,如果你从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开始讲起,或者胡乱弄点儿什么假爆料糊弄我,我就坐在你的骨灰边看你能给我讲点儿什么过去的事情。”   看着乌攸发狠的小表情,林回今一乐,把乌攸抱了个满怀,先猥琐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才心满意足地开口说:   “这爆料可假不了,我的记性可没骗人。”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   “不是我的记性,是麦大正的记性。”   乌攸被他绕得有点儿晕,拧了一把他的大腿:   “什么你的记性我的记性的,你再绕我,信不信我让你失去记性?”   林回今像是抱小孩似的,把乌攸在怀里头一颠,抱稳了些,才说:   “简单说吧,我读了读麦大正的记忆,发现,这家棺材铺,有你家的股份。”   为了让乌攸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又加了一句:   “百分之五十,是你家的股份。”   乌攸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盯住了林回今的眼睛:   “我为什么不知道?”   林回今耸了耸肩膀:   “这该去问你爹妈啊,估计临终前太多事儿,给忙忘了。你好好回忆一下,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过,这家棺材铺在麦大正接手的时候,已经濒临倒闭了,他们资助给麦大正了一大笔钱,让棺材铺恢复了正常运转。而他们因此获得了棺材铺一半的股份?”   这不开玩笑么,乌攸活着的时候,连父母月进多少银两都不清楚,爹妈给多少用多少。过得天真得像只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老鼠,她哪里知道父亲经营的具体情况啊,就连父母过世、清点家里头的细软的时候,她也只顾着父母亡故的伤痛,根本没细细查看过。   而在要去表哥家里的时候,她在父母生前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只漂亮匣子,发现没有钥匙,看匣子的花样还算精致,就随手往行李箱里一搁,按照父母生前的嘱托来投奔自家的表哥了。而孙婆婆也并不懂这些个东西。只嘱咐她带好首饰和家里头所剩不多的银票,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才是坚挺的硬通货。   后来,那个匣子在她抵达麦家后就失踪了,乌攸且当是在运送途中丢掉了。也没太在意。   ……   乌攸发现自己的智商果然欠费了。   穿过来的时候她就应该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财物状况的,俗话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可是她一穿过来,就致力于研究是不是事务所的系统出了毛病,等到了林回今家里,就大头朝下地晕了个几天几夜。醒过来后,除了把那几个渣男在想象中煎炒烹炸炖了一番后,还真把该办的正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这么说来,这家棺材铺有自己一半的股份……   这就怪不得了。   上辈子,那匣子里装的东西,大半就是和棺材铺有关的契约什么的。而自己智商持续掉线中,被人摸了包还笑呵呵地替人家数钱。   而那麦大正,绝对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就连智商掉线的情况也是和自己一样一样的。   根据林回今接下来的补充说明,周约和周织本来是想把麦大正和乌攸这对兄妹撮合成一对的。但麦大正并不喜欢自己这种妖媚口味的,就想把自己给嫁了,而棺材铺每年的分红还是要留给乌攸的,但周约和周织在这一过程中,作梗作得相当欢实。   她们先是阳奉阴违,把麦大正送给乌攸的每年每月的分红全部给截了下来,然后又在乌攸的婚事上动上了脑筋。   楼家呢,说到底和周约周织这对姐妹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们俩就先把乌攸装着契约的匣子偷过来,交给了楼家,又极尽拉皮条之能事,想让乌攸跟楼家搭上线,而楼璞凡在成功获取了乌攸的芳心、让外界看起来乌攸已然和楼璞凡是一对了之后,因为qj未遂事件,楼璞凡潇洒地一记老驴蹬腿蹬了乌攸。   这样一来,乌攸可谓是人财全失,人生都不好了,哪里还记得一只压根就没放在过心里的“漂亮匣子”。   而楼家呢,一直像一只王八一样静静地蛰伏着,好不容易盼到乌攸挂了,就有了借口,说乌攸在谈恋爱的时候,被丘比特一箭射中了大脑,便把棺材铺的股份转移到了楼璞凡名下,而且当年的楼璞凡还相当无耻地在灌醉了乌攸后,拿出了早就草拟好的棺材铺股份转让协定,让乌攸在酒酣耳热的时机签了个字,还跟杨白劳似的按了个手印。   这个手印,注定让乌攸变成了白毛女,也让日后被妻妾弄得家破人亡的麦大正变得比杨白劳还凄惨。   这表兄妹两个,刚开始是郎无情,妾无意,但是最后的结局,真的是一脉相承的凄惨,一个是被爱情糊了眼睛,让自己见识到世界上奇葩的多样性之后,失去生活的信心,自行了断,另一个则是被妻妾活活地骗成了狗,还被妻妾的娘家活生生地夺走了家族经营的产业,被扒了个净光净之后,一脚踢出了门。   表兄妹就是表兄妹,连倒霉都是倒一样的血霉。   ☆、第十八节 痛并快乐着   不过,换到这一世……   林回今见乌攸的脸色变幻莫测,又上手拧了拧乌攸的脸颊,笑嘻嘻地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啦。放心,我检查过你的行李,你的契约还在,我先帮你藏起来啦。省得某些人先下手为强。”   说着,他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满不好意思地在自己松松散散的衣服上蹭了两下,说:   “吃饭的时候没注意到,弄上油了,你先拿着哈,收好了。”   乌攸没去接,而是用一种玩味的目光在林回今的脸上溜了一圈:   “你、检、查、过、我、的、行、李?”   林回今的目光一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厚颜无耻的本性真的是磐石无转移,把乌攸又抱在怀里头颠了颠,说:   “我没翻别的,真的,我没动你那个放着肚兜的包,真的,我……哎哟!”   林回今胳膊肘内侧的嫩肉被乌攸顺时针逆时针扭了好几圈,痛得他整张脸都皱拧了起来,看着乌攸的眼神也充满了控诉和委屈:   “你下手也太狠了……”   乌攸看着他苦哈哈的脸,想狠狠地再掐他一把,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了起来。   这一世么,有了林回今这个死贱人在自己身边,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   乌攸细细地把那张契约看过一遍后,默默地折好,准备寻个妥帖的地方藏起来,但是林回今这个贱人环抱着乌攸的腰像是上瘾了似的,怎么都不撒手。   乌攸不敢叫得太大声,免得把孙婆婆叫过来,她只能小声地警告他:   “你给我把你的咸猪手松开啊,不然……”   乌攸的威胁还没讲完,林回今就得寸进尺了,一翻身。把乌攸往自己身子底下一压,乌攸下意识地想要护着手里头的纸质契约,结果被林回今给扑了个正着,挣扎之间。乌攸的小腰砰地一声磕上了床沿,疼得她闷哼一声,而林回今察觉到乌攸的脸色不好,急忙收敛了没正形的样子,松开了手,把她翻来覆去一通检查,才大大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只是磕了一下,没扭着。可能会有淤青,我给你弄点儿活血化瘀的药来吧。”   乌攸趴在床上。看着林回今有点儿着急的样子,心里头真是充满了无尽的感伤:   这货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正经一丢丢。   她郁闷地趴在床上,把手里头的契约折了折,递还给了林回今:   “这个还是给你吧,叫你手下的人拿着。我一个弱女子,万一被人用了强,搜出来,那就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乌攸表情楚楚可怜地说出“我一个弱女子”这话的时候,林回今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把折好的契约从她手里接过来。塞到了自己怀里头去,然后弯下腰对乌攸说:   “我来给你按按吧。是不是疼得挺厉害的?”   乌攸其实没多难受,只是刚刚被磕的时候猛疼了那么一下子,现在已经好多了,但既然林回今都主动提出来服务到家了,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于是她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说:   “好啊,来吧。”   林回今看她这么主动,一边挽起袖子上手揉起她柔软纤细的腰来,一边低声咕哝道:   “你要是平时也这么大方就好了……”   乌攸斜过眼去看他:   “说什么呢?”   林回今涎着脸笑嘻嘻地说:   “我是说啊。你的腰手感真好……”   结果林回今成功地挨了乌攸的一记剪刀腿。   林回今由此判断出乌攸这个小蹄子其实完好无损得很,也唱了一出翻身奴隶做主人,把她压在身体底下,好一顿揉搓,最后把他那双万恶的手伸向了乌攸的腋下。   这下可好,一向怕痒的乌攸顿时就缴械投降了,但她又不敢放肆地笑出声来,只好难耐地咬着下嘴唇扭动着身子,竭力压低声音颤声呢喃着:   “停停停,不许挠了,不许……哈哈哈,很痒啦,不许挠了听到……听到没有!我……哈哈哈……求求你了行不行,我忍不住……”   看着乌攸咬着嫣红的小嘴唇在自己身体底下呜呜咽咽地哼唧着,小脸儿红扑扑的,眼角都快憋出泪花儿来了,林回今顿时整个人都感觉有种气血上涌精虫上脑的感觉,而且现在外面天色正晚,正好是大家洗白白准备上床睡觉的好时候,外界环境加上眼前刺激,让林回今的小兄弟当即就起立敬礼了。   乌攸虽然痒得死去活来还不肯叫,但林回今身体的变化乌攸还是感受得清清楚楚的,她想瞪眼,可是难忍的痒叫她整个人的身子都放软了,她悲伤地回忆起了那个由于无力反抗只能被林回今强行那个啥的夜晚,如今那种凄惨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她只好在口头上警告林回今:   “你……想干什么你……”   林回今晃晃脑袋,知道自己这时候带着这具灵体,实在是不应该做那个什么,别的不说,这个年代又没有杜蕾斯什么的可以以防万一,万一一炮正中红心,那这个孩子算谁的?   上次林回今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地和乌攸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事后就担心了好多天,生怕他一枪打得太准,弄出个孩子来,那样的话他们估计得在那个年代活到自然老死,不然的话,生而不养,未免太不负责任了点儿。   所以,为了免得出现这样的麻烦,林回今还是决定,能忍则忍了吧,就算忍成忍者神龟,也好过不长脑子一炮打出来,爽是爽了,后面的麻烦又要怎么处理呢?   算了算了,当一回柳下惠吧。   想到这儿,林回今索性停了手,把被自己搞得鬓发皆乱气喘吁吁的乌攸一把搂在怀里,省得给她腾出出手反击的机会,亲昵地把脸埋在乌攸的背上蹭了蹭,无耻地为自己申辩道:   “你看,我这是尊重你,面对你我要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我岂不是太不男人了?”   对于这套无理取闹的言论,乌攸很想转回头去呸他一口,但林回今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乌攸抱了个死紧,弄得乌攸连转个身都难,她挣扎了好几下,也没力气了,软在他的怀里,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林回今从侧面看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大着胆子一探脑袋啃了她的腮帮一口,然后立马龟缩回来,一边暗喜自己今天晚上真是占了太多的便宜,一边继续不遗余力地抱紧她,还耍赖似地在她背后蹭了好几下。   乌攸被他搞得彻底没脾气了,只能抓着他的袍底,警告他:   “你不许乱动!你要是真的乱动的话回去我就开了你!”   结果林回今很是光棍地说:   “你要是开了我的话,我真不如就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了得了。”   乌攸咬着嘴唇,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对策来,毕竟林回今现在的形体外人都是看不到的,即使她大喊抓流氓,破门而入的人也只能看到乌攸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地在床上挣扎,别的啥都看不到,到那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出丝毫没有遮拦的活春宫了。   但是说到底,乌攸是没有办法左右林回今的决定的,林回今如何做,完全得凭他个人的良心。   在乌攸担忧地躺在林回今温热的怀抱里,暗暗咬牙切齿地祈祷林回今你丫最好给我懂点儿廉耻,林回今就得意洋洋地又蹭蹭乌攸的后背,让她的后背肌肉成功地又一次僵硬后,便听他满是得胜意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连带着的还有他口中呼出的温暖的热气:   “好啦,不闹啦,睡觉。”   ……你说不闹了还抱着我干什么!你这样我不放心啊喂!   乌攸试着又挣扎了一下:   “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这样睡得不舒服。”   林回今却很舒服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可我睡得很舒服的呀,小时候的时候我最喜欢抱着娃娃睡觉了。现在这个娃娃还是个活的软的……”   林回今你给我去死一万次!   被林回今这一顿插科打诨,乌攸连林回今想要送给自己什么礼物的事情都忘记问了,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被抱得直做噩梦,每醒过来一次,乌攸都要咬牙切齿地痛骂林回今一顿才能有心情继续睡下去。   第二天,被当洋娃娃抱了一夜的乌攸腰酸背痛地爬起来时,本来是心情差到了极点,可是看到林回今之后,她一晚上被熊抱的痛苦就瞬间消失无踪了。   看着林回今捂着自己的脖子痛得直咧嘴的样子,乌攸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故意说:   “哟,这脖子没断呢?”   林回今还真是大意失荆州了,由于非得骚包地抱着乌攸,结果睡眠姿势不对,凄惨地落了枕,又被乌攸这么一拍,更是雪上加霜,痛得直咬牙,而乌攸在调笑了他一番后,也没完完全全地落井下石,替他按揉起硬邦邦的脖子来。   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在他颈部掐来揉去,林回今虽然因为落枕疼得龇牙咧嘴,可是心里头还是怪甜的,还忍不住在乌攸替他按摩的时候,抬起手摸了一把乌攸滑滑的爪子。   结果,乌攸只随手一拧,林回今就好好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第十九节 你听说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么?   由于林回今吃豆腐死不悔改的德行,乌攸也不管他的死活了,看到他顶着麦大正的躯体,僵硬着脖子在院子里头来来去去,心里头既有点儿幸灾乐祸,也有些微微的心疼。   ……等一下我心疼他个毛毛啊,他那是自作自受好么?被一个阳气十足的人搂在怀里当个宠物揉揉捏捏的,这不是神烦能够形容的感觉啊!   但是第二天,还有别的事儿,分散了一下乌攸对这件事的注意力。   楼璞凡登门道歉了,为昨天他的莽撞举动道歉。   对此,乌攸在暗地里只想表示,小伙子,你不必道歉,我还看过更劲爆的呢,你看到我即将被那个啥的时候,你旁观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撒丫子跑了,那个时候你怎么不登门道歉,而是撕毁了两家姻亲还吐了口唾沫到我脸上呢?   真相也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泡妞没泡到呗。   没吃到口的鲜肉才是最美味的,昨天乌攸就从他那双充满着猥琐气息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段信息。   破船还有三千钉呢,更何况,乌攸不夸张地说,自己本身就是个娇嫩欲滴的女纸,勾人的资本还是有的。   当周约和周织遣个婆子来叫乌攸的时候,乌攸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擦,丫来得太快了,心急火燎欲火焚身啊这是。   心里头这样腹诽着,她还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不施脂粉,穿着一身带着点儿素净花纹的白底衣裳,袅袅婷婷地走向了会客厅。   会客厅里,楼璞凡正在和周约周织聊着天,眼神却心不在焉地不断地朝门外瞟。   昨天,他在表妹夫这里看到了三只形态各异的阿飘,分工真的是无比分明,两个专门吓他。一个专职扒他的裤子,但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让他在表妹和表妹夫这一家面前丢尽了脸,尤其是在这些围观人群中。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个漂亮姑娘他之前从未见过,但昨日在惊惶之中的惊鸿一瞥,让他一下子就来了电。   说实在的,他之前只在风流快活的时候看到过这样艳丽的容颜,但在这位名为乌攸的姑娘脸上,只有艳丽而没有艳俗的风尘气,一身素净的衣服,那叫一个超尘脱俗飘飘欲仙,而且她抬起头满含深情(?)地看他的那一眼,让楼璞凡觉得。她也是对自己有意的。   针对这一眼,乌攸表示,你眼里头是长着针眼的吧?我那明摆着是怜悯好么,为你的小兄弟小哥们怜悯好么?我特么没那么玛丽苏没那么善良啊,我那是在怀疑你身为男人的功能啊。哥们儿你醒醒行么?   不过在楼璞凡的脑内世界里,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会面的话,乌攸一定是为自己的风姿而倾倒的。   只是一想到昨天自己的表现,楼璞凡就觉得满身的灼热被一盆兜头的冷水给浇得全身发凉:   自己昨日那么孟浪,真是担心这位超凡脱俗的女神姑娘会被他吓坏了。   ——楼少爷,我还真对你脐下三寸没有任何兴趣,更别说会被惊吓到了。除非你一脱裤子,我发现你根本不是个带把儿的,我才有可能被惊吓到。   周约看到乌攸进来了,急忙起了身,笑意盈盈地迈着莲花步来到了乌攸身边,把她按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温柔地微笑着:   “乌表妹,这是我娘家表哥,楼表哥,昨日因为出了那么一档子意外,楼表哥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孟浪。所以此来是特意向乌表妹致歉的。”   乌攸看向坐在上首、一脸“姑娘实在不好意思”的楼璞凡,在心里头嗤笑了一声。   您太客气了,还专程跑来一趟来挽回自己的面子,但是你的面子不是被你自己丢掉的么?   如是想着,乌攸却仍然像是一只纯洁的雏儿一样害羞地低下头,似是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两颊飞起两朵红云,轻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   “我知道的,那不关楼表哥的事情,是个意外。”   其实,乌攸自从上辈子见识过楼璞凡逃窜的速度后,就坚信,他今后无论做出多么不靠谱的事情,那都不会是意外。如果说有意外的话,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的父母居然把一个姑娘的全套基因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看着那整齐雪亮的贝齿在娇红的嘴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楼璞凡一下子心猿意马了,春心荡漾了,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姑娘低下的脸,心思活络起来:   她会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才如此细声细气,如此娇羞欲语呢?   ——滚你大爷的,我特么是控制着自己不冲上去剁你第三条腿外加吐你口水才努力把持着的,这种念头你在心里头转转就行,别挂在脸上行不行?太恶心了啊喂!   在乌攸说出那番话后,周围冷场了。   乌攸承受着楼璞凡灼热的目光,而周约和周织则各自转着自己的心思。   如果此时此刻,把每个人的思维都稍微具象化一下,那么在这方狭小的房间里,就会出现无数条穿梭着的思维线。   周约:也不知道刘婆婆有没有和那个孙婆婆打好关系,这乌表妹似乎暂时还不知道股份契约的事情,得赶快动手,把契约证据给偷过来。   周织:好撑啊,爷也真是的,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情不好,但还是给我做了那么多吃的,我哪里吃得完啊。不过为了孩子,还是吃吧,爷说得有道理。   楼璞凡:我该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这个乌表妹才能对我有进一步的表示呢?我不能显得太孟浪也不能显得太含蓄,该做点儿什么好呢……   乌攸:楼璞凡你看什么看,小心我叫佐罗铲掉你的眼珠子啊。   可是乌攸忘记了一件事,现在佐罗的所属权已经从林回今那里转移到了乌攸这里,所以,佐罗和她是心意相通的,而在乌攸冒出了这个念头后,本来悄无声息地在房间角落里玩儿自己的腿毛的佐罗站了起来,四下瞅了瞅,拿了一把剪刀,就阴气森森地朝楼璞凡走去。   看着佐罗一副开膛手杰克的架势,乌攸一下子无语了:   等等啊喂,别在我面前上演这么血腥的戏码啊喂!   但乌攸的更主要更深层次的想法是:   我还没耍够他呢,你就把他终结了,你还叫我怎么跟一个残疾人计较啊。   综上所述,乌攸不引人注意地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佐罗即将采用的暴力行径,示意他稍安勿躁,刚打算酝酿点儿词汇,哄得楼璞凡高兴些,来进一步接近他,就见佐罗放下剪刀,溜溜达达地出去了。   这孩子又干嘛去了?   乌攸懒得深究,抬起一双水润的眼睛,柔柔地瞄了楼璞凡一眼。   这一眼,恰好和楼璞凡灼热的视线撞了个正正好。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反胃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乌攸一边百感交集着,一边猛地低下头,竭力忍耐着呕吐感,怕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吐楼璞凡个一头一脸。   看着乌攸低下去的头,楼璞凡更觉得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这乌表妹果然对自己有情,否则,何以解释她一与自己的视线接触,就如此羞涩?   心里想着,楼璞凡的甜言蜜语就开始憋不住大甩卖了:   “乌表妹,请恕我轻狂,但我需得说,我与乌表妹或许是前世有缘呢,若非如此,何以昨日那些过路神灵听乌表妹一言,就饶过了我?”   他轻轻地把折扇往手掌心轻轻一拍,勾起嘴角,笑得很有些邪魅的意味:   “再说了,表妹是如此的风姿出众,许就是天上的某位神灵下凡呢,那过路的神灵才能听乌表妹之言。”   周约闻言,用帕子掩着嘴笑了:   “楼表哥,你也真是的,说些这个有的没的。别戏弄人家乌表妹,人家面皮薄,你看,人家的小脸都红了。”   周织则朝向了乌攸,半促狭半安慰地笑道:   “乌表妹,你可别听他满嘴胡沁。楼表哥最是个软心肠的好人不过了,家世又好,长相又好,但唯一不好的就是生就一张滑嘴,欠抽的很。”   二表嫂,你这句话真说对了,他就是欠抽得很。   而且,他唯一不好的可不是牙尖嘴利,唯一不好的是投错了胎,应该投去个姑娘家,哪怕去搞百合也比放任他祸害别人家的闺女要好。   这风流公子的腔调,或许还能勾得以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乌攸喜欢,因为一个人的口味总是固定的,乌攸就是喜欢某些不走寻常路的人,不管是风流公子楼璞凡,落难公子白玉及,还是江湖少侠宋箭,都有种刺激的感觉。而现在的林回今也属于此类的翘楚,一看就是个嘴花花的熊孩子。   乌攸年少无知的喜欢气质坏坏的人,但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爱上的这些人,不只是气质坏坏的,尼玛连人也是坏坏的,最后才挑了林回今,这个不管怎么油嘴滑舌,但总算还长着颗责任心的好小伙。   乌攸低下头,微微翘起嘴角,按捺好蠢蠢欲动的杀人之心,柔声说:   “若说是前世有缘,或许是的吧。楼表哥可曾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   这句话一出,楼璞凡那颗春心简直快要跳着霹雳舞一路跳到嗓子眼去了。   对此,乌攸只想冲他竖个中指。   我要是祝英台的话……你特么知道马文才是谁么?   ☆、第二十节 每个人都在装白莲花   乌攸刚想继续柔柔弱弱地装情窦初开的樱桃小丸子,就见林回今顶着麦大正的皮囊,挺着他那僵硬的脖子,走了进来。   看着他小儿麻痹的姿势,乌攸很怀疑,为什么现世报在林回今这类人身上来得总是那样又快又好,可在楼璞凡、白玉及和宋箭的身上,报应居然不是天给的,还是得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但看到林回今后头跟着的佐罗,乌攸就放弃琢磨现世报之类的问题了,转而开始思考,这俩人为什么又搅在一起了。   佐罗对乌攸心里头想什么是心知肚明的,他慢慢地飘回到了乌攸身边,慢条斯理地对乌攸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林主人叮嘱过我,如果主人想勾引那三个贱人中的其中一个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先通知林主人一声。”   这佐罗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仿佛就不像是一个无间道,而是个光明磊落的正面人物。   搞了半天,这佐罗是林回今派来盯自己的梢的!   乌攸还来不及产生点儿想法,就听佐罗正色对乌攸说:   “主人,林主人是关心您,才会要求在下做这样的事情的。希望主人不要生林主人的气。他不希望您伤害到自己,因为您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在现在的环境下,您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达成您的目的,如果您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执行,独身一人住到外面去的话,危险系数太高,莫说流言蜚语,一个兼具美貌和钱财的女人,也会吸引狂蜂浪蝶的。如果想要实现复仇大业的话,不如和林主人配合。林主人跟在下说过,他一定会努力不让主人受到伤害,因为主人是林主人爱的女人。”   这番真情告白。听起来的确是荡气回肠有理有据,字字句句都浸透了一个忠仆对于主人行为的理解与认同。   乌攸很感动,继而歪着脑袋,问佐罗:   “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背这么一大段绕口令?”   也许是乌攸眼中“大家都明白你又何必掩饰”的神情太过赤果果,佐罗只是停顿了一秒钟,便把林回今卖了个干干净净:   “十万块冥币。林主人让我把上面的台词背熟,哦,对了,还差一句,林主人不希望您生他的气。”   乌攸低着头,把玩着手里头的手帕,但佐罗看着乌攸唇角浮现出的那抹阴森森的笑意,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以最快的速度缩到了墙角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说过,可他心里头却在委屈地叨念着:   林主人,无间道真不好玩儿,你之前可没告诉过我。主人阴险起来这么可怕。   麦大正,也就是林回今,还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糖衣炮弹已经被乌攸谈笑间灰飞烟灭了,所以他底气很足,叉着手笑意盈盈地看向楼璞凡:   “楼表哥,今日又来了?昨日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   楼璞凡听得面色一紧。下半身顿时也变得凉飕飕的。   昨天的遭遇,说他完全不害怕完全不放在心上那才是开玩笑呢,他刚才之所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努力在自己的身上营造出一种“哦呵呵呵其实昨天的事儿也没什么啦。爷见过大世面的,这点儿不算什么”的光环,可是麦大正却突然又冒了出来,他可是见证了昨天楼璞凡看见阿飘后,妈呀一声从凳子上翻滚下来。瞬间变身四足动物,手脚并用地往外扒拉的全过程。   而楼璞凡一直觉得,这位表妹夫真无愧于他“麦棺材板”的外号,虽然对人总是一脸讨好的笑容,可开棺材铺的,身上总是带着股阴气,若不是他昨日非得拉着他跟他说话,他哪里会碰上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两个表妹的办法好,把这间棺材铺早日从姓麦的手里头弄过来,管他麦家几代产业呢,全部改成别的营生,这样的话总好过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   前几天,他就从表妹那里听说,麦大正的表妹手里头有可能攥着麦大正棺材铺的大量股份,如果能把这个美人儿弄到手,再加上一笔横财……   楼璞凡正在心里头噼里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盘,就听周约含着笑对林回今说:   “爷,来尝尝妾身新做的莲子糕,清火的,楼表哥,乌表妹,你也别光坐着呀,都吃。”   林回今也装作恍然意识到什么的样子,哈哈一乐,说:   “是,昨天的事儿的确有些尴尬,不提了,不提了,吃东西。尝尝阿约的手艺,相当好的。”   楼璞凡的下半身因为林回今的那句“的确有些尴尬”和他意味深长地飘到他下半身的视线而再一次感受到了莫名的凉意,他努力地压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乌攸,发现乌攸正用手帕掩着嘴,从楼璞凡的角度看来她像是在笑,所以楼璞凡一边怀着把自己表妹夫给剁了的心思,一边装着谦谦公子:   “好啊,我来尝一尝。”   周织本来早上就吃了太多的东西,被林回今灌了一杯水后,便拘着不叫她乱动,这时候正是水下了肚、把胃里头的食物都泡涨了、撑得难受的时候,她为难地看着那一大盘点心,半分胃口都没有,只能委委屈屈地看向林回今,用娇嗔的声音小声说:   “爷,人家吃不下了……”   林回今豪气地把手一挥:   “不是让你吃的,是让我儿子吃的。别饿着我儿子了,吃吧。”   不得不说,这句话现在已经变成了万能狗皮膏药,至少周织一听到这句话,就下意识地不敢再多反驳些什么了,主要原因是,这揣在肚子里的球不是自家爷的,而是爷的好哥们儿的,她自己就理亏到姥姥家了,哪里还敢像一般的孕妇跟自己的老公使小性儿,赔小心还差不多。   乌攸没说话,拈起一块精美的莲子糕,环顾了座中大家各异的神色,不由地在心里头感叹:   这个房间里,简直是个荷花池啊,每个人都在装白莲花,真不容易。   第一个装不下去了的是被生填进去了两大块莲子糕的周织,她扶着腰跌跌撞撞地就冲了出去,对着院子角落摆放着的痰盂就是一阵大吐特吐。   周约担忧地出去看自家妹妹的情况去了,而楼璞凡伸着脖子,多问了一句:   “二表妹是怎么了?”   林回今笑嘻嘻地咬了一口手里头口味清甜的莲子糕,慢条斯理地拂去嘴角的碎屑,说:   “没事儿,双身子的人么,孕吐总归是有的。吐了再吃么。”   看到林回今拽得二八五万的样子,乌攸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林回今现在果然还是个嫩秧子啊,穿到哪个朝代都是不遗余力地做自己,好像不秀出真我他就不爽一样。   可拜托,麦大正的设定是烂好人一枚啊,怎么被你活生生地给演绎成了一个带点儿流氓属性的糙汉子了呢?   所幸楼璞凡这孩子看样子平日里也不怎么关注自己表妹夫的属性,低下头刚咬了一口莲子糕,就听林回今慢悠悠地开了口:   “看着这糕点,我想起了一个笑话,楼表哥可有心思听听?”   楼璞凡丝毫没有察觉到林回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荡?笑,点了点头。   而乌攸很有先见之明地放下了手里头的莲子糕,低下头作鹌鹑状,心里头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林回今会讲的笑话……怎么感觉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林回今捏着手里头的莲子糕,神色自若地讲了起来:   “东汉末年,南明太子赵佗被契丹人追杀,逃至南沙群岛,粮草将尽,随从仅剩五人。为了让太子尽量多活一阵,五人将粮食和自己的指甲、头发、耳屎、鼻屎和腿毛混合,制作了一种无比难吃的饼。太子每日只肯吃一口,三日后饿死。后世为纪念他们的仁德,乃称“五仁月饼”,有《五仁墓碑记》为证……”   林回今的笑话讲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因为楼璞凡的面色在变了几变后,捂着嘴直冲了出去,还险些和刚刚吐完、被周约搀着进来的周织撞个满怀,还好楼璞凡刹车刹得快,可刹得太快,也有后遗症,一跤绊在了门槛上,面朝下和大地做了无比亲密的接触一枚,但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瞄到了周织刚才呕吐过的痰盂,便像见到了亲人一样,一路驰骋而去。   ……事后,林回今深刻地向乌攸做出了检讨: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月饼是在八月十五才要准时准点吃的,我不知道他昨天才刚刚吃过。这是我的错。但是为毛他那么喜欢吃五仁月饼呢?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发誓,我只是看到莲子糕,就想起我过去看过的一个段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天知道刚刚听到那个笑话的时候,乌攸有多难受,自己的胃跟滚筒洗衣机似的一阵翻滚,后来是想到要和楼璞凡用一个痰盂吐,似乎更加恶心,才压制住了欲吐的冲动。   ……林回今我记住你了!你特么给我等着!你派人看着我我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可你开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大招居然特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第二十一节 吃醋了   楼璞凡吐完了之后,全身虚脱,是可怜巴巴地扶着墙回来的,可他一回来,就注意到好几道同情的目光都射向了他。   在他还没来得及一一解析清楚这些目光的含义,几个人就纷纷开口对他表示了慰问。   周约深情款款地说:表哥,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昨日之事我们都清楚的,不是你的错。   周织充满怜悯地说:表哥,我那里有山楂丸,你需不需要?压力不要太大了,都是自家人,别说我们没看到什么,就是看到了什么,也不会到处宣扬的。   在楼璞凡对这两个表妹的意外问候感觉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时候,作为麦大正的林回今开口道:   “楼表哥,妹夫知道,昨天的事儿实在是太大了,您一时间还没醒过神来,有此反应也是正常的,您不必介怀。”   说着,林回今便有规律地冲着楼璞凡抛起媚眼来,借以传达善意:   别愣神了哥是在帮你你知道么?我要是实话实说地告诉你俩表妹,你是因为我讲了一个笑话就吐了,那你可真是颜面无存啊。   乌攸严重怀疑林回今采取这么低幼的洗白手段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借以展示楼璞凡是怎样的一枚白痴男子,从而从侧面论证她当年的瞎眼程度。   不过乌攸不得不悲催地承认,当楼璞凡对上林回今的时候,他的智商在华丽丽的衬托之下,简直不能看。   直接表现是,楼璞凡居然就这样屈辱地接受了林回今的安排,愣了片刻后,便诺诺地答应自己会好好地回去休息,忘记昨日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并在话里话外表示,我会忘记的,但你们也要答应我。你们同样得忘记,好吗?我们就这样约定,好吗?   周约和周织都是无比体贴的女纸,纷纷用隐晦的语言表示。哥,我们懂,你放心,你的倒霉事儿其实我们已经从记忆中清除干净了,昨天你绝对是竖着进竖着出的,绝不是竖着进横着出的。   可林回今作为无良腹黑的典范,在把自己逼得楼璞凡大吐特吐的责任完全洗白后,选择性地忽略了楼璞凡恳切的请求,并决定只要今后有机会,都要时刻提醒楼璞凡曾经被几个“过路的神灵”相中。差点扒了衣服捡肥皂的事情。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林回今还绝对会高高兴兴地把这件楼璞凡的糗事发散到楼璞凡的朋友圈里。   林回今用眼睛觑着脸色发白的乌攸,以为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而在对比中,衬托出自己的高大上和睿智聪慧。   对此。乌攸表示,你大爷的,老娘早在晕厥过去的那三天就已经对我被侮辱和被损害的智商三鞠躬表示哀悼了,用得着你再来提醒我?再说了,就算自己上辈子活着的时候脑子缺根弦,自动充当大白菜,送去让三头野猪轮番拱了一番。但就事论事,按照我现在的智商水准来说,我照样可以完爆你好么,你是什么脑回路才会觉得,把你的对手全部变成烂白菜,你的智商和情商也就可以随之水涨船高了?   乌攸只是觉得恶心罢了。努力压抑着胸闷感和胃里泛酸水的感觉可不是什么易事,现在她连杀了林回今的心都有。   喵的,放大招之前连个高能预警都不给,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但林回今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要知道,讲恶心笑话是需要极强的功底的。首先,讲笑话的人就要有极强的心理素质,要是笑话还没讲完,讲笑话的人就被自己的笑话给恶心吐了,那可谓是失败中的失败。林回今自认为自己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成功,至少,在看到楼璞凡那张比自己帅的脸皱成了苦瓜的时候,他恶趣味地表示喜闻乐见。   林回今都快要为自己的无私奉献跪了。   林回今有个特别强大的技能,就是自我汤姆苏,简而言之,就是“比我帅的没有我心灵美,比我心灵美的都没我帅”,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下,他慢了一拍,才发现了楼璞凡和乌攸的眉目传情。   当然,眉目传情不是出于乌攸的本意,她努力地压制着呕吐的*,已经很辛苦了,辛苦得连眼泪花都要憋出来了。   这屋里的人,全都不懂自己,周约和周织被林回今的说辞成功地给蛊惑了,而林回今自己正自我感觉良好着,没空搭理乌攸的痛苦,于是,她眼神随意一转,就和同样痛苦着的楼璞凡接上头了。   楼璞凡胃里头还在翻腾,面上还得装着淡定,还不好解释说我不是因为想起了昨天的丢人事儿给紧张吐的,是因为一个笑话给恶心吐的,那叫一个憋屈,四下环顾一圈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含着眼泪花儿,咬着嘴唇欲语还休的同盟,乌攸乌表妹。   对啊,乌攸表妹不也是听到了那个恶心笑话么。   楼璞凡的脑洞也开得挺大,自动把乌攸的表现解读为了“其实很想吐的但是为了女性的矜持不得不憋着啊表妹比自己还辛苦”,与此同时,怜香惜玉之心大作,瞅着乌攸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惜。   乌攸呢,身体上的难受暂时战胜了对楼璞凡的心理厌恶,眼神中更多的是看到同道中人的欣喜。   林回今正忙于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慢了一拍,才看到乌攸和楼璞凡的眉目传情。   这一下子,他的嫉妒指数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直接破了表。   其实,乌攸诟病他诟病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的心理年龄撑死十八岁不能再多了,他做不到对乌攸的过往毫不介意,但他并不是在介意乌攸是否是原装货,在这点上,他就算不相信乌攸,也该相信温羲和的话。   他只是在害怕,乌攸和楼璞凡旧情复燃擦起什么爱的小火花,毕竟是千年之前的爱情了,感情总不能像是抽水马桶一样,把脏东西用水一抽,就轻轻松松抽到下水道去,无影无踪了。   这点儿的确还是林回今多虑了,乌攸早就把这三坨脏东西从自己的脑回路上抠出来自行用硫酸腐蚀成渣渣了,但林回今不是乌攸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就是这份不能完全了解对方心意的距离感和恐慌感,才叫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乌攸留在自己身边。   派佐罗去监视她,甚至动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扒楼璞凡的裤子,当着大家的面出楼璞凡的丑,心里头鄙视乌攸说自己是个“弱女子”,行动上却把乌攸绑在自己身边恨不得把她当小宠物养……   林回今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了,可乌攸居然还跟楼璞凡眉目传情……   乌攸在短暂的脑子短路后,才意识到,跟楼璞凡对视好像尼玛更加恶心,立马调转开了视线,一转眼却又撞上了林回今哀怨的视线。   就算乌攸的脑子是酷睿i5双核处理器,也很难根据他含义复杂的悲伤视线,在短时间内判断出林回今是吃醋了,所以,她简单粗暴地做出了结论,这孩子又抽风了,欠抽。   楼璞凡本来已经被打击得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了,但和乌攸短暂而甜蜜(?)的对视,让他重新鼓起了对自己魅力的自信,更觉得乌攸是一个温油体贴又识大体,能忍耐还懂得用眼神安慰受伤的自己的好女人,所以,他离开的时候,脚下是带着风的。   对此还毫无意识的乌攸看着他一副健康向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离开,还纳罕得很,这孩子吐了一顿怎么看上去还精神了不少,难道他吐的时候连带着把脑仁儿也一鼓作气地给吐了出去?   算了,不管了,乌攸觉得,他既然被恶心到了这种程度,那接下来两天,如果他有廉耻的话,怕也不会再登门拜访了。   嗯,如果他有廉耻的话……   乌攸决定不深入探讨一个贱人是否有廉耻的问题了。   既然贱人不重要了,那我们就来谈谈林回今的问题吧。   乌攸怀着一肚子要跟林回今把新帐老账一块儿算的念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待着林回今每天例行的来访。   不过乌攸管他每天跑来叫“来访”,林回今则常常无耻地自称,自己是来“临幸”的。   但乌攸等到月上三竿了,林回今还没来,心里头就有点儿犯嘀咕:   这孩子怎么了?平日里跑来的时候那么欢实,难不成今天被那两位绊住了?   是喝酒了?   还是……   对了,他可能是脖子疼呢,昨天才睡落枕,他的脖子连做一个30度偏转的基础动作都会疼得他龇牙咧嘴。   倒霉孩子,让你平日里那么骚包,遭天谴了吧?   嘴上是这么说,乌攸还是一点儿时间都不耽搁地把自己的灵体脱了出来,朝林回今的房间飘飘荡荡而去。   既然是择己所爱,那就应该爱己所择,林回今本来就是她等了好久才出现的人,她没道理非得抓着女人的矜持,作天作地,乌攸自认自己不是个作死小达人,明明心疼了还死撑着非得要他来找自己不可。   但是,乌攸的送爱心计划刚刚进行到门口,就流了产。   因为,她刚刚迈出自己的房间门,就发现了一只静静地蛰伏在走廊末端的立柱后头的黑色影子。   ☆、第二十二节 我就原谅你好了   那影子正探头探脑地往乌攸的房间门口看,其姿势十分难看,像是患了痔疮。   除了姿势难看外,这个监视者还非常不专业,一点儿都没有柯南里头那种剪影式犯罪嫌疑人隐藏身形隐藏得好,顾头不顾腚就是对他监视状态的完美诠释。   乌攸起先以为那是林回今,如果他真的是某个人派来监视她的人员的话,那这个监视人员的主人就白给他钱了。但她经过多方比对和考量后,发现,这还真不是林回今。   小伙子,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必须得帮她把支付给你的劳务费给退回来,你看你监视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不是欺诈消费者又是什么?   乌攸默默地飘了过去,默默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浓眉大眼颇有希腊古美男气质的男人,释然了:   哦,原来是长相和智商成反比。   不过这个世界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如果监视者是个鞋拔子脸外加一脸青春痘,身材的管理也是一塌糊涂,那乌攸必定会默默地脱下脚上的鞋把他拍晕之,然后用鞋底抽打这个臭流氓一万次。   当然,对于这种层次和质量的帅哥……   乌攸索性往他身边一坐,想看看他到底是打算实施什么计划,是窥探呢,是掌握我的行踪呢,还是入室抢劫呢?   如果是入室抢劫,是劫财呢,还是劫色呢?   乌攸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希腊风帅哥窥探的对象是自己,因为,还是那句话,他忒不专业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乌攸房间的那扇门,一看就是在谋划着什么,就差把“我是反面人物”这句话刻在自己脸上了。   现在正值夏季,乌攸坐在回廊上都觉得实在是太闷热了,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摆在外头风干的腌五花肉。更别说这个全身肌肉紧绷、一脸严肃的帅哥了,乌攸看到他身上落了不止一只的蚊子,有一只还明目张胆地落在了他的胳臂上,而他在这点上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敬业。动也不动,弯着腰撅着腚,连蚊子都不去拍,一丝不苟地盯着乌攸的房门。   小伙子,你的赤诚我很感动,我也了解了你的诚意了,可是你能告诉我,你是打算用念力在我房间的门上盯出一个洞来么?你小的时候奥特曼看多了么?   在乌攸恨不得想个什么办法让他知道,房间里的自己正在呼呼大睡,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孙婆婆出现了,她端着一碗绿豆汤,敲了敲乌攸的房门:   “大小姐,天热,喝完绿豆汤解暑吧。”   乌攸当然是没有回应的了。她的本体正在床上做挺尸状,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   但乌攸相当纳罕,孙婆婆,你这么早就老花眼了?你难道没有看到一个汉子正在以雏鹰起飞的姿势趴在回廊口随时准备起飞么?   而乌攸的疑惑在几秒钟之后就得到了解答。   孙婆婆推门进去,发现乌攸正躺在床上一副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架势,便把绿豆汤放在了桌子上,钻出门来。冲着这健硕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乌攸看到这隐藏技术差到了一定水准的帅男人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朝着笑得满脸菊花开的孙婆婆走去,惊得一个哆嗦。   我擦,这么快就把我身边的人给收买了?干活一阵风的小快手啊这是。   乌攸出于好奇,尾随了上去。想看看这俩人是不是想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展一段忘年恋,那样的话乌攸觉得自己一定会为这对看上去尽管不是那么登对的小情侣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往往脑洞开得太大,现实总会让人失望,这两个人只是毫无技术含量地在房间里搜寻,至于搜寻什么。乌攸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那张股份契约书现在在林回今的手里头,而据他所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随手往那个漂亮精美的匣子里塞了点儿东西,乌攸猜想大约是空白的草纸之类的东西吧,也没多想。   然而,今天的老天爷似乎格外爱和乌攸开玩笑,她想什么,偏偏什么就都实现不了,她没想到的东西,老天爷全都替她周到地考虑到了。   那匣子自然是很快在男人和孙婆婆的通力协作下被找到了,两个人捧着匣子,悄悄地来到了回廊底下,似乎是怕乌攸给弄醒了,两个人都蹑手蹑脚的,看上去谨慎得如同在盗西王母的墓。   那男人借着回廊上灯笼的光芒,从怀里摸出一枚女人的银耳针,左拨拨,右搞搞,一副技术宅的样子,生怕让锁显得像是被撬过一样。   在经过一番艰难的撬弄后,满头大汗的男人终于把匣子的锁给弄开了,看得在一旁观战的乌攸也很想替他鼓个掌什么的。   相比之下,当时偷拿匣子里的契约书的林回今所采取的方法就简单粗暴得多了,他直接把匣子上的锁给砸了,然后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换上了一把新的锁头。   乌攸在心里头略微地美了一把,觉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这皮囊不错的希腊风小哥一比,林回今的智慧值蹭地一下就上去了,但是等她借着灯笼看清了林回今塞在匣子里的东西时,乌攸真的有种把林回今的脑袋拧下来,拿螺丝刀拨弄拨弄,看看里头是什么构造的冲动。   匣子里头是林回今用草纸写的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以及一串小字:   六个大字是:   “傻了吧,爷会飞。”   一串小字是:   “有本事你来找我呀~”   拿到纸条的希腊风美男子和孙婆婆没来得及琢磨这句话有多么s13,慌张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手忙脚乱地把匣子合好,把锁头上好,把匣子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力图做到像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对如此掩耳盗铃的做法,乌攸只想表示,放着我来,你们实在是业余得让我心塞。   其实乌攸很想在这个时候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故作迷糊地直起身子来,问一句,孙婆婆,你把你的相好的给领过来叫我看么?   但是这个嬉皮的念头最终还是被乌攸自己打消了,原因很简单,那希腊风美男子的脑子看起来不大好使,一看就是荷尔蒙支配智商的典型人物,如果他一时激愤,跳过来用他那肌肉丛生的胳膊掐住自己的脖子,那自己这一世可谓又是不得善终。   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智慧都是纸老虎。   乌攸按捺住了这样不理智的冲动,等到看着希腊风美男子和孙婆婆告别后,一溜烟儿地冲着周约的房间方向走去,并旁若无人地进入到了周约的房间里,乌攸才认定,周约果然都喜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这希腊风美男子是如此,麦大正也是如此。   乌攸一直很怀疑,麦大正是怎样做到妻妾同时给他戴绿帽子他却浑然不觉的,现在,冲着这希腊风美男子豪放不羁的举动,乌攸就敢断定,绝壁有麦大正自身的问题。   出轨的军功章,有周约周织的一半,也有对内宅情况几乎是毫不知情的麦大正的一半。   在目送着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帅哥进了周约的房间后,乌攸在门口看了三分钟,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相比于一枚没有内涵的男子,她更关心孙婆婆给自己端来的绿豆汤里添了什么料,乌攸需要依据汤里头加的料来判断自己该怎么应付孙婆婆。   举个例子吧,如果里头是安眠药之类的东西,乌攸就只赶走孙婆婆即可,但如果是耗子药……   孙婆婆你让我拿什么再去爱你。   回去研究了一番绿豆汤、又不知道银簪到底具不具有试毒功效的乌攸,索性端着绿豆汤去找鉴毒小达人林回今去了。   林回今没被妻妾绊住,也没喝醉,他只是离开了麦大正的身体,在自己的房间里伤春悲秋罢了。   他还是不习惯顶着一具中年大叔的皮囊,所以在晚上,他总是睡得比猪都早,然后就把自己的本体脱出来放风。   想起今天楼璞凡和乌攸的“深情对视”,心里头的醋意就让他的脸色难看好几分,所以在乌攸飘进来后,看到的便是一张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的晚娘脸。   在看到乌攸来了之后,他的眼神里飘过一丝惊喜,继而立刻收敛起了那点儿喜悦,咳了一声,把脑袋扭到一边,作傲娇状。   乌攸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头默念了一句“德行”,顺手把声音频率和表情调节到一个温柔乖巧的模式,端着绿豆汤蹭到了林回今旁边,蹭蹭他的袖子:   “怎么啦?生气了?”   林回今抱着胳膊,气哼哼地把脸扭到一边去,但他的嘟囔声,乌攸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都生气一整天了你到现在才来哄我!”   乌攸一下子就黑线了:   我怎么知道你为毛生气啊摔!   不过乌攸见他抱着胳膊生气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玩,刚刚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好,林回今就顺手抄过她手里头的绿豆汤碗,无比自然地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了之后,还不满意地点评了一句:   “太甜了,加了太多糖。不过看你态度诚恳,我就原谅你好了。”   ☆、第二十三节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乌攸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空碗,不知道自己是该告诉他这绿豆汤里有古怪,还是该让他死得迷糊一点儿。   这下事情大条了啊喂!   最后,在酝酿了许久后,乌攸选择了一个最折中的办法,她试探地问:   “你……觉不觉得这汤的味道有点儿怪?”   林回今没说话,手却摸上了肚子,揉了两下,似乎挺不舒服的样子。   乌攸两眼一黑,完了,说不定是耗子药呢。   接下来,林回今的脸一下子就皱拧起来了,他微弯下腰,捂着肚子,闷哼了两声,面上的痛苦之色不减反增,他抬起眼来,看了看那盛着绿豆汤的空碗,又看向了脸色发白的乌攸,艰难地冒出了一句:   “我知道我生气生得很莫名其妙,但你不至于给我下毒吧……”   看着林回今额头直冒虚汗的样子,乌攸还真慌神了。   她对药理可是一窍不通,刚才是被吓傻了,居然还有心思想那些个有的没的,要知道早应该叫他把绿豆汤给吐出来的!   她额头上也见了汗,不知道是该拍林回今的背还是该替他揉揉肚子,见林回今的面色开始发青,乌攸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情形自己完全应付不来,声音都急得变了调:   “哪里不舒服?肚子疼?都是我不对……我该跟你说清楚的,我是要你帮我看看那碗绿豆汤有没有毒,是孙婆婆端给我的……能吐出来么?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   林回今咬着牙,腰佝偻得更深了些,从牙缝间挤出了两个字:   “你走!”   乌攸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林回今最是个惜命的人,他要是真有什么生命危险,肯定会收敛起死没正形的样子,现在他死乞白赖轰乌攸走,八成是怕她知道。他现在……   乌攸还没着急超过三秒钟,就清楚地听到了林回今的肚子里传来了无比清晰的水声,紧接着林回今就捧紧了肚子,痛苦地呻吟了两声。脸色更加差劲了,他一只手按着肚子,一只手想去推乌攸:   “快走啊你,我……哎哟……”   腹部传来的更大的水声叫林回今立刻收回了去推乌攸的手,抱着肚子努力忍耐着,原本疼得发白的脸色中居然透出了可疑的红晕。   看林回今这状态……   乌攸看着他汗水涔涔地捂着肚子坐立不安的样子,脑子里冒出了个想法,小心翼翼地问:   “这绿豆汤里,放的是……泻药?”   林回今抬起因为疼痛而迷离的双眼,谴责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才知道”。但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忍耐不住了,捂着肚子弓着腰起身直接冲出了门口,只留乌攸一个人目瞪口呆地坐在林回今的房间里,感慨不知道老天对自己是太厚还是太薄。让林回今来替自己顶了这一难。   然后,她无比乐观地开始安慰自己:幸亏不是耗子药。   但林回今可不这么认为。   当他步履蹒跚地第十次从茅厕出来后,乌攸就以最殷勤的态度和最温存的姿势贴到了他身边,替他把一头虚汗给擦了个干净,又递了杯温水给他,而林回今抱着仍绞拧着疼的肚子,趁机黏在了乌攸身上。哼哼唧唧地装树袋熊,乌攸也第一次没有说他耍流氓,任他粘着靠着自己,一边给他喂温水,一边给他揉着因为泻得太厉害而发软的肚子,感觉他的肚子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有水声流过。而且时不时还抽抽痉挛一下,看林回今的样子就知道他舒服不到哪儿去,所以作为肇事者的乌攸,必须得对林回今负起全套的责任来。   林回今看似是个二皮脸,但是要面子得很。刚才他觉得自己的肚子不对劲,就立刻轰她走,原因就是不想让乌攸看到自己的丑态,可现在他已经基本要虚掉了,脸皮不脸皮的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得趁着乌攸的愧疚心没有消散,能占多少便宜就多少便宜。   乌攸知道林回今很无耻,但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能把无耻进行到底,所以根本没有设防,她一边替林回今温柔地揉着肚子,一边小声地问:   “疼不疼了还?”   林回今斟酌了一下语句,咬了一下下嘴唇,抱着肚子努力蜷缩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不疼了。”   林回今发现,女人好像真的很吃这套嘴上说不、身体却很诚实的戏码,就连一向汉子的乌攸也不例外,她抿着嘴唇看向林回今,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无奈:   “好啦好啦,别逞强了,知道你不舒服。去床上躺一会儿,我给你好好揉揉。”   林回今蹲了这么久茅厕,腿都软了,所以就连去床上的几步路都是乌攸连拖带扶地拉着他去的,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到床上,乌攸的小脸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她拿袖子随便擦了擦脸,就拿热毛巾卷成了卷,缠在了自己的手上,压在林回今发凉的肚皮上,轻柔地顺时针揉动起来。   林回今之前真是没有过过好日子,被乌攸欺压惯了,她猛地一下子这么温柔,弄得林回今都有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感慨,恨不得以后每周一三五都生一回病,享受一下贵宾级vip的待遇。   感慨归感慨,林回今这么自爱的孩子当然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尤其是在看到乌攸忙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心疼了一把,而想起刚才她着急忙慌地叫自己把药吐出去的时候,那发自内心的惊慌和她发白的脸色,想起来林回今就觉得心里有点儿甜蜜。   反正这次也不是她的错,记在那个什么孙婆婆账上就好。   对了,还有那个据乌攸说脑子不大好使的希腊风美男,如果乌攸的形容没错的话,那就是那位和周约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相约黄昏后的奇男子,同时也就是他被扣上绿光闪闪的帽子的始作俑者。   林回今刚想发表一下感慨,肚子就较着劲疼起来,不过茅厕他是不用再去了,基本上都已经拉空了,他只是肚子难受而已,而乌攸见他眉头一拧,小心肝也是一颤,一叠声地问他:   “又疼了是不是?”   乌攸是真后悔了,她就不该大咧咧地端着碗绿豆汤来找林回今,林回今就势把汤给喝了,也不能怪他脑子抽筋,实在是当时的情况太微妙了,一不小心林回今就发生了理解上的错误,说到底,自然是准备这碗汤的人的错,但自己的关系也是跑不了的,更何况林回今刚才痛得死去活来跑厕所快跑断气了的样子,落在乌攸眼里,自然也是各种心疼各种不忍,现在都被搞得有点儿神经过敏了。   林回今就算再无良,看到自己一心喜欢着的妹子用软软热热的小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一圈又一圈,还那么着急,心里面总归有些愧疚,他索性一把揽住了乌攸的腰,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而乌攸也难得地没有反抗,窝在他怀里的时候,还挺担心地问:   “别太用力,小心肚子疼。”   林回今听着乌攸软软柔柔的声音,闻着她近在咫尺的发香,顿时觉得整个人生都充满了亮色,他大着胆子,摸了摸乌攸的腰,而且好死不死地按在了乌攸的腰眼位置。   昨天晚上,她虽然撞到腰了,但林回今给她按摩的时候没按到她的腰眼,所以林回今不知道,腰眼是乌攸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林回今的爪子刚一搭上去,她就有种下半身酥麻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但想到他或许不是故意的,她也只是稍微挣扎抗议了一下便忍了下来。   要说林回今真不愧是能和乌攸琴瑟和谐的主儿,他看着乌攸脸上一瞬间闪过的绯色和反抗式的扭动,心下就犯了坏主意,在乌攸给他揉着肚子的时候,他装作困倦的样子,靠着乌攸舒展自己的身体,顺势在她腰间貌似无意地揉按了好几下,并偷眼看着乌攸的反应。   果然,他每次“无意的”触碰,都让乌攸吃足了苦头,她前两次都忍了下来,可是第三次的时候,那种难耐的酥痒感让她一下子哼出了声。   这充斥着暧昧意味的低声呻吟瞬间叫林回今和乌攸都红了脸。乌攸想从他身上下去,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壮了林回今的怂人胆,他一把抓住乌攸,专门挑着她的腰眼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去。   乌攸一下子感觉整个下半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想要忍住不叫出声来,可还是没能忍住这样冲击性的体验,抓着林回今的衣服,难耐地重重哼了一声,才咬着牙愤愤地对林回今说:   “你……”   这俩人,关系尴尬,体位尴尬,时间点尴尬,距离尴尬,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尴尬……而又水到渠成。   对于给那碗绿豆汤下泻药的始作俑者们,林回今都不知道是该一巴掌呼到他们脸上,还是该跪谢他们的大恩大德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此时的乌攸还仅仅以为林回今是在单纯地占她便宜,以为他已经上了整整十次厕所,总不见得有力气去继续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直到林回今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身体底下,乌攸才意识到,擦,这孩子又想要霸王硬上弓!   ☆、第二十四节 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林回今今天晚上还是没能登上人生巅峰。   原因很简单,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刚刚压到乌攸温软的身子上的时候,林回今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觉得自己即将站在人生巅峰睥睨世人,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但下一秒,肚子里一阵猛袭来的阴冷的疼痛,就把他下腹好不容易燃起来的一堆火给灭得青烟缕缕。   乌攸看他疼得拧起来的眉和一脸的难堪,心下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至少今天晚上不用担心他会趁机驶入避风港,做些违法乱纪的勾当了。   心里大定了之后,乌攸捂着自己发酸发软的小腰,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林回今两句,按哪里不好,偏偏捡她最没抵抗力的地方捏,趁你病要你命嘛不是,可是看他好看的脸哭丧成一团,一双杏眼像是只生病的小狗的眼睛一样,有气无力可怜楚楚地看着她,乌攸承认,自己的同情心逆流成河了。   直接表现是,乌攸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果断把林回今一脚踹开,再抄起些剪刀之类的凶器斩断他的凶器,而是支起胳膊爬起来,问:   “肚子又疼了?”   林回今xx不成,正在悲戚之中,觉得乌攸必定会趁着他无力反抗的时候用一旁的蜡烛对他实行惨无人道的s?m play,乍一听到乌攸居然体贴地问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林回今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只能凭借本能,捂着绞痛着的肚子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乌攸微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碰上林回今,简直是活生生踢上了一块铁板,踢也不是打也不是,没办法,顺毛捋吧。   她从床上翻下去。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整理,把冷了的毛巾又浸到了热水里,泡热了后再次卷在手上捂在了林回今的小肚子上,同时口头警告。这是最后一次了,丫再敢动手动脚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断交一亿年没商量。   林回今在几秒钟内设想了一万个自己的死法,但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顿时有种如蒙大赦感谢苍天的冲动,他一个劲儿地点头,同时向毛爷爷发誓,如果以后乌攸不同意的话,今天的事情绝不会重演。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乌攸脸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下来。   忍受着小腹的阵阵绞痛。林回今除了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外,其实还有深深的遗憾和哀怨。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这大悲大喜如此急遽地起承转合,让林回今的小心灵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再加上身体连续两天来都遭受到了残忍的生理外力打击,今天好不容易连拉带拽地把自己的落枕脖子给矫正了过来。晚上就又稀里糊涂地喝了一碗搀着料的绿豆汤,直接导致了一个时辰十次厕所的凄惨遭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乌攸身体的弱点,盼来了一个可以把乌攸就地正法的好机会,想着利用乌攸的同情心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身体又闹罢工……   林回今的负面情绪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果可以把他的怨气量化的话。那么他的愤怒之气估计浓郁得可以直接液化了。   当然,这些怨气,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落到了希腊风美男、孙婆婆,以及幕后主使周约身上。   不过后半夜,林回今就没心思琢磨这个了,肚子受了凉。越来越疼,疼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欲仙欲死的,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觉得下腹部的绞痛好了些,在乌攸的搀扶和帮助下。起身去洗了个热水澡,乌攸又去给他做了些易克化的清淡的食物,林回今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才恢复了那么一点点元气。   看着林回今煞白的小脸终于多了点儿血色,乌攸也松了口气,心神一松,居然在给林回今整理床铺的时候,就这么大头朝下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林回今还趴在桌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刚想回头去问乌攸在干什么,就看到她面朝下静静地睡在了凌乱的床铺上,头埋在被子上,鼻翼轻轻地由着呼吸乖巧地耸动着,看起来像一只温驯的小猫。   妹子哎,睡的!!是睡的!!!   虽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一半,但是反正他们俩是隐形的,就算是青天白日地在院子里那个那个什么又有何妨?   林回今一手撑着桌子,支起两条软软的跟煮熟了的面条似的腿,移到了乌攸身边,坐下,用修长的手指贴着她的脸滑下去,滑到她的下巴位置的时候,手指玩味地轻轻一勾,乌攸还是没醒,林回今则捏着自己的手指,回味着那滑滑软软的感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即使折腾了一个晚上,但林回今毕竟还是一个精壮的汉子,忍着腹部仍然残存着的种种不适,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了床上,让她躺好,自己也枕着手臂,躺在了她身边,闭上了眼睛。   我真特么是男朋友届的业界良心!   林回今在自恋之余,也捡拾起了因为疼痛而一时间被淡忘了的愤怒,不过经过一晚上的酝酿,这种愤怒现在又增添了新的内容:   要是乌攸喝了那碗绿豆汤的话……   林回今心有余悸地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又转头看了看乌攸纤细娇嫩的小腰身,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心头。   这回是自己倒霉了,但说到底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个男人,但如果乌攸中了招遭了殃的话……   脑补出乌攸一个人脸色痛苦地倒在床上抱着肚子的样子,林回今就觉得,是时候该采取些什么行动了。   ……   林回今要采取什么行动,乌攸不得而知,可是,楼璞凡却已经采取了行动。   在他被麦家棺材铺连续虐身虐心了两次后,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巴巴儿地跑了过来,但这回,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看着楼璞凡身旁那个同样基因良好、却东张西望地如同患了多动症的小正太,乌攸笑得无比纯真:   “楼表哥,这是你的儿子?长得真可爱。”   楼璞凡摸摸身旁小正太的头顶。笑着说:   “这是我堂弟,我叔叔的儿子,叫楼余晨,阿晨。这是你周表姐婆家的表妹,你就叫她一声乌表姐吧。”   叫做楼余晨的小正太总算把漂移着的视线收了回来,随便地瞄了乌攸一眼后,心不在焉地对着墙角说:   “乌表姐好。”   看着这小正太如此丰富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乌攸莫名地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倒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小孩子,实在是因为……   楼璞凡又摸了摸楼余晨的头顶,说:   “乌表妹,你别看阿晨现在嘴甜,他可是个最调皮不过的孩子,每次我带他出来玩儿的时候。都得小心着,要不然他保准儿闹将起来……”   哦,那乌攸的第六感就没出错,这果真是个熊孩子。   但楼璞凡的话还没说完,楼余晨小正太就抢过了话:   “堂哥。我不想呆在这儿,你不是说要带我出来玩儿的吗,干嘛带我来这儿,又阴又冷又潮的,还有一股木头渣滓味儿,难闻死了。”   有修养的人,会在别人做出没修养的事时从容应对而不是气急败坏。周约把这个真理贯彻得淋漓尽致,对楼余晨的“童言无忌”,她笑得非常温柔:   “是呢,小孩子家家的,若是在这儿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倒不好了。但楼表哥,今日我碰巧有事。妹妹身体不适,不方便出行,要不……就叫乌表妹陪阿晨去街上转转?阿晨好不容易来城里一趟,你乌表妹来城里后也少有出门的时候,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乌表妹,你说可对?”   我说不对。   在厅里说了老半天的话,乌攸都没弄明白楼璞凡带着个五六岁的熊孩子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但是听周约一说,乌攸顿时明白了。   周约这话说得相当有技术含量,首先,说的是“乌表妹陪阿晨出去转转”,但显然,自己对这城市结构并不熟悉,说白了,还是需要楼璞凡带着他们走。其次,那句“都是自家人”,真是含义丰富,绝壁是专程说给自己听的,大意就是“都是自家人,不要担心楼表哥吃你豆腐啦么么哒。”   费了这老鼻子劲儿,最终,他们还是要把那套战术进行到底啊。   一面撮合自己和麦大正,一面还尽心尽力地把自己往楼璞凡那儿推,不管自己跟了谁,最后,那股份契约书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且,看周约周织的意思,看来是更倾向于把自己丢到楼家去,毕竟身为麦大正的林回今虽然表示过要娶乌攸为平妻的意愿,但是把股份契约书放在麦大正手里,总不如交给娘家楼家来得更保险些。   现在,周约和周织再说些“你就把身子给了我们家爷吧”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为了讨麦大正欢心罢了,反正乌攸哪次都没有答允过。乌攸甚至很恶趣味地想过,倘若等到她们哪天再假惺惺地问自己要不要答应麦大正的请求,自己若义正言辞地说了声“好”,那她们的表情,必然无比精彩。   乌攸脑补归脑补,但对上楼璞凡,需要的就是死不要脸的绿茶精神,对他百般示意后再把他一脚潇洒踹掉,才会对他的身心造成双重的伤害。   倘若一直半分甜头都不给他,那还怎么对他造成伤害?   怀揣着如此龌龊的念头,乌攸做足了小女儿情态,扭捏了半天,才答应了和楼璞凡一起出门的请求。   但是,等到出门之后,乌攸才意识到,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原先的计划,大概可以命名为《勾引楼表哥的绿茶x教程》,但实际操作起来,课题就变成了《论对付熊孩子的三十六计》。   ☆、第二十五节 他不会给你买的   楼家预备了两顶轿子,本来是楼余晨一顶,楼璞凡一顶,现在出行的人员又加上了一个乌攸,楼璞凡就算对乌攸再心猿意马,再想要上之而后快,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和乌攸挤在一个轿子里搞基。   没错,就是搞基,至少乌攸认为,楼璞凡对自己图谋不轨,其性质和搞基差不多,原因很简单,自己和楼璞凡身上的雄性激素指标肯定差不多,而且说不准自己的指标比楼璞凡还高,跟这样的一个总受在一起,乌攸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幸福的。   所以,乌攸和小正太楼余晨被塞进了一顶轿子里,而楼璞凡一个人单独乘一顶,随他自己yy和装正人君子去,乌攸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还得在他面前装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   可在乌攸以为可以有一个空间留给自己,用来草拟对付楼璞凡的计划的时候,进轿子前好歹还算规矩点儿的楼余晨居然凑了过来,在乌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嫩滑的小爪子摸了一把乌攸的脸颊。   乌攸起初还单蠢地以为这孩子只是在间接地表达对自己的喜爱,但三秒钟之后,她就觉得,这个世界果然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顶多七岁的楼余晨用一种成年人的眼光打量了乌攸一下,冒出来了一句:   “乌表姐,你可比窑?子里的那些姐儿们要甜多了。”   ……尼玛,这特么是早上*点钟的太阳?早上*点钟的太阳不应该是红艳艳暖洋洋欣欣向荣的么?这朵太阳怎么这么黄这么暴力?   乌攸正在艰难地消化这种简单粗暴的搭讪方式,就听到楼余晨接着用吊儿郎当的语气继续问自己:   “乌表姐,你是想嫁到我们楼家来吧?”   喵的,楼余晨绝对是楼璞凡的亲堂弟,这一口“谁最*啊老子最*”的口气,这一副貌似阅尽千帆的架势,以及那外表风流却深有内涵的眼神,要不是看他还是一口童音。长相也不像是侏儒的样子,乌攸估计都要试探着问“敢问您今年贵庚”了。   这楼家的家风不对劲啊喂!   但是乌攸还真忽略了一点,楼家说到底也只是个暴发户之家,跟安荣禹那一家子的性质差不多。只不过楼家老爷子捐了个员外的头衔,给楼家镀了一层金罢了,内里头,什么妻妾大乱斗啊,嫡庶一锅烩啊,除了“贵圈真乱”,就没什么能概括的了。   而这楼余晨,说白了就是个小型的安荣禹,从小就稀罕漂亮姑娘,又爱和楼璞凡这个堂哥厮混在一处。小小年纪都被污染得跟化粪池差不多了,狗嘴里能吐得出来象牙才怪。   乌攸暗暗地磨了磨牙,暗骂楼璞凡你真是毁人不倦,但是乌攸清楚得很,有些熊孩子还真熟得挺早的。一不留神还容易被他们抓到空子,因此,作为一个专业的重生人员,哪怕对着个孩子,也要把演戏进行到底。   乌攸很良家地低下头去,低声说:   “楼表弟玩笑了,家父家母刚刚去世……”   乌攸还没把一个良家妇女的形象渲染塑造到位。就再一次被楼余晨刷新了下限:   “去世不去世又有什么?你们乌家也不是什么特别显赫的人家,现在还败落了,能攀上我堂哥的大腿就赶快攀上啊,哪怕当个妾呢。”   乌攸盯了振振有词,一脸理所当然的楼余晨看了好半天,突然笑开了:   “楼表弟。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楼余晨的说谎段位,说实话,其实也就和佐罗差不多。   乌攸能猜得到,八成是有人唆使他来试探自己的心意的,只是楼余晨显然是采用了自己的方式来询问乌攸对于楼璞凡的态度。或者,楼璞凡在对他讲起和自己相关的事情时,说过类似的话,他只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但楼余晨没佐罗那么实诚,被乌攸随口一绕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他一梗脖子,反问道:   “我自己想问的,怎么了?”   乌攸真佩服自己居然有耐心跟一个只能用巴掌来交流的熊孩子磨缠:   “没什么,不过楼表弟可能不知道,乌表姐正在守孝期,在这期间,是无论如何不能有旁的心思的。”   可楼余晨的话,让乌攸见识到了楼家基因的奇葩性质:   “那又怎么样?我的父母没了,关我什么事儿?我该活就活着,该吃吃该喝喝,该逛窑?子逛窑?子,难不成还跟着他们去死?”   其实,孩子你还是去死一死吧。   透过楼余晨的小身板,乌攸有种恍然看到了安莘这个熊出了境界的熊孩子的身影,都是一样的以自我为中心,都是一样的坚持“地球是围着我转的”的无理取闹的理论。   这真是穿越时空也能碰见你啊喂,难道乌攸和熊孩子的孽缘就是这样牵牵绊绊、剪不断理还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么。   乌攸一直以为,在这个朝代里,自己调戏调戏林回今,拿小皮鞭削一削楼璞凡,偶尔虐虐白玉及,顶多宋箭某天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再把他捆起来完成一场伟大的结扎手术,这日子也就过到头了,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喜欢看戏,在这样跌宕起伏的剧情里,还给添上了关于熊孩子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话间,轿子已经摇摇晃晃地抬上了大街。   今天的大街格外热闹,轿子一路在街上的喧哗声中穿越而来,最终在一家玉石店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楼余晨已经把话题进行到“你最好对我好一点儿哦否则我就告诉堂哥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什么?我堂哥不相信我?你开玩笑吧我是一个孩子哎他难道不会相信我?”,以及“就算他不相信我,我也可以去告诉姑妈”,弄得乌攸很想当众打一套天马流星拳让这个熊孩子安静一下。   在被楼璞凡从轿子里牵出来的时候,乌攸已经快要被这个熊孩子一路上的熊言熊语逼得有想要杀人的冲动了,而且他还相当不老实,在十分钟前还刚刚扯走了乌攸身上唯一佩戴着的素色玉石坠子,玩儿了一会儿后,那玉石便神奇地在他手里消失掉了。   要不是知道这熊孩子很有可能是趁着自己不注意把玉石丢掉了。乌攸倒衷心地希望是他把那玉石给吞下去了。   那可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东西啊喂!   幸亏乌攸身边还跟着个佐罗,她刚转了个心思,佐罗就默默地从轿子里飘了出去,去把玉石捡了回来。   下了轿子后。乌攸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楼璞凡到底想干什么,就听楼璞凡一副要拿钱砸死的自己的口气,说:   “乌表妹,我注意看过,你身上没有什么太好的首饰,我知道你的父母新丧,你不好佩戴太过艳丽繁复的首饰,但总得有一两件值钱的带在身边才好。你随便挑,就当表哥送给你的礼物。”   喵的,佩戴上总裁光环和金钱光环了啊。要是个拜金女,说不定分分钟就被这发出的大招给闪瞎24k氪金狗眼了。   但,乌攸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对于她喜欢的人,她不会让他们俩之间因为金钱而产生什么嫌隙,就是俗话说的“我们别谈钱,伤感情”。   坏处是,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她绝对有办法做到吃人不嘴短,拿人不手软。事前宰人宰得欢畅,事后坑人也坑得利落,感情和钱,绝对要一样不落地抓到手里头,详情参见上一世里头被坑得内伤吐血的素芳。   不过呢,这回乌攸想要坑的。可不止楼璞凡一个人。   她进入玉石店后,在琳琅满目的陈列品中打眼一扫,便确定了一只摆在琉璃柜里的玉如意的价值是最高的,而且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八成是镇店之宝之类的。   她再悄悄一瞥。就发现楼余晨像是被这些温润光亮的小东西给森森地吸引住了,眼睛贪婪地在架子上摆放着的各类玉器上转啊转的,心思便活络了开来。   他很喜欢这类东西么?   这样想着,乌攸便问楼璞凡:   “楼表哥,表弟似是很喜欢这样的玉器,给他买一个可好?”   楼璞凡正在乌攸脖子到腰间这块区域间来回检视,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这个表妹简直是个尤物,不仅脸美艳,身材也是这样的诱人,多看上几眼就忍不住想把她就地扑倒嘿咻,乍一听到乌攸这样问,他一个晃神,惯性地点了点头:   “嗯,好啊。”   乌攸浅浅地一笑,再次叫楼璞凡失了会儿神后,才柔柔地说:   “那我去问问表弟,喜欢哪个。”   得到楼璞凡的许可后,乌攸袅袅婷婷地朝楼余晨的方向走去,笑眯眯地弯下腰,问楼余晨:   “楼表弟,你喜欢哪个?”   楼余晨斜睨了他一眼,半挑衅半天真地说:   “我喜欢乌表姐脖子上的那个坠子,可惜丢了。”   丢你大爷啊,明明是你给我丢掉的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就不能再愉快地交谈下去了。   乌攸云淡风轻地笑了,用眼睛瞄向了琉璃柜里陈列的那柄玉如意,问:   “你表哥是不是跟你关系很好?”   楼余晨顺着乌攸的视线望过去,也留意到了那柄精美得不像话的玉如意,眼睛直了,随口应道:   “那是自然。”   看着他渴盼的视线,乌攸瞬间换用了一种嘲讽的语调:   “可我敢打赌,就算你和他关系再好,他也不会给你买那个的。”   ☆、第二十六节 一句话引发的肉搏战   说完,乌攸便飘然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楼余晨的小脸肯定已经鼓成了包子。   对于这样的孩子,要挑拨离间什么的,实在是小意思,只要知道他们的愤怒点在哪里,就完全可以做到哪里是g点就戳哪里,so easy。   这些熊娃子们,就算再牛掰再见识广博,也逃不过中二期,或者应该称为叛逆期的魔咒,就比如说楼余晨,被乌攸这个一脸风尘相的女人夹枪带棒地来上一句“我敢打赌他不会给你买的”,立刻就脑子热了,小宇宙爆发了,战斗力瞬间飚上了一万八了。   ……然后,他便如乌攸所愿地,跑到了楼璞凡身边,指着那琉璃柜里静静地摆放着、洋溢着一股浓浓的“我很贵”的装13范儿的玉如意,字字铿锵地说:   “堂哥,我想要那个。”   此时的楼璞凡还沉浸在乌攸刚才那个有意而为之的勾魂摄魄的笑容中,被楼余晨这么一打断,刚才脑海中氤氲着的仙气儿和哈利路亚的调调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难免有些不爽,但等看到那琉璃柜里头的物件和楼余晨渴望的小眼神,他内心的不爽情绪,瞬间被“卧槽好贵”这个关键词充满了。   反正楼璞凡刚才的大话已经撂出去了,单不是由乌攸来买的,而且她出来前,身上也是一毛钱都没有带,所以她有足够的资本做一个无耻的旁观者,她甚至还有心思在悄悄地从佐罗手里接过被楼余晨丢掉的玉石坠子时,拉着佐罗一起来围观楼璞凡被水泵抽血。   楼璞凡作为富家公子哥儿,对某些值钱的物件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他送给女孩子的东西,无外乎是簪子啊,耳环啊这类物美价廉又能讨人欢心的小东西,而这种封存在琉璃柜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东西。稍微懂事儿一点儿的妞都不会伸手主动去要,因为她们知道,只要她们一开口娇嗔“哎呀人家要那个了嘛”,十有*钱包不是特别充实的金主就会被吓跑。   如果这玉如意是乌攸要的。楼璞凡估计还会斟酌一下,如果乌攸再丢个小眼神或者扭捏一下子,搞不好楼璞凡脑袋热血上涌就拍板买下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忒尴尬了,一个小屁孩搂着你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他要这个很贵的东西,如果无情地叫他滚开吧,可这旁边还站着他心仪的妹子呢,就算怎么着也不能在她面前做出什么太残暴的举动吧。   所以,楼璞凡的脑子快速运转了两下,摆出了一副“堂弟你又调皮了”的无奈表情。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楼余晨的小嫩肩膀,说:   “阿晨,你年纪还小,要这个做什么?等你长大了堂兄再给你买。”   如果这话放在平常。楼余晨或许也就买了楼璞凡的帐了,但是乌攸刚才才意味深长挤眉弄眼地对他说过“他一定不会买给你的”,如果楼璞凡当真不开腰包,那丢人的就会是楼余晨自己。   他能丢面子么?而且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那必须不能!   所以,楼余晨是打算为了自己的面子抗争到底了,他一梗脖子,以一种普天之下的真理都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字正腔圆地说:   “我是要买给我母亲的。堂兄不给我一个孝敬母亲的机会么?”   尼玛你要孝敬母亲就好好孝敬去,侍奉她的饭食起居去啊,花老子的钱圆你的面子,你想得倒是很美啊。   楼璞凡对自家的堂弟还是了解的,毕竟是一个化粪池养大的……哦不,是一块儿混大的。别看他年纪小,楼余晨是个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蔫儿坏,看上去就有些吊儿郎当的,做起事儿来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又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刁难他,说不准他就是瞅好了这个机会,专门挑着自己不方便揍他或者开口拒绝他的时候提出自己的要求,简直是无耻至极。   楼璞凡这回倒是真误会了楼余晨了,这哥俩儿之间的矛盾完全是人为挑起来的,那个始作俑者正带着自己的小弟在一旁观战,看着他们俩相爱相杀,并遗憾没有把瓜子花生凤爪什么的给带来。   这场景真符合了一句老话,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接下来,两个人根据“该不该买”、“你娘亲需不需要这个东西”、“你买还是我买”等各个论题进行了严密复杂的论证,过程无比艰难。   总之,谁也没有说服谁就是了。   不过,如果具体地解读一下这二人视线交汇碰撞后所产生的具体含义的话,那大概是这样的。   楼璞凡:小兔崽子你给我点儿脸好不好?我总不能当着我要追求的女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说这东西太贵了老子舍不得买吧?你个小屁孩怎么知道大人的世界和大人的为难?求求你别给堂哥出难题了,能放过堂哥一马么?   楼余晨:哥你太不给我面子了,那个女人说你不会给我买的,我就非让你给我买,我可不能输给一个女人让她看我的笑话!堂哥你怎么能理解我的尊严和我的骄傲!你要是给我买了咱们俩还是好兄弟!   这时候,一旁观战许久的乌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装起了傻白甜。她转向了楼璞凡,用一派天真烂漫地、而且楼余晨绝不会听到的小小的声音问:   “楼表哥,这东西应该也不是很贵的吧,楼表弟要就给他嘛,反正是楼表弟孝顺,要买来赠与他母亲的。攸儿父母早亡,怕是有想要给父母尽孝的心,也是无处可用了。表哥何不体谅一下表弟的拳拳孝心呢?”   看着乌攸诚恳的、甚至含着点儿泪花的眼睛,再感受着她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的轻声耳语,楼璞凡真的是喜痛交加,感觉整个人都要醉了。   我的傻妹妹啊,这件事说白了其实很简单,他是骗人的,我是舍不得掏这么大笔钱给个骗子孩子买这么贵的玩具的,但是这如果要解释起来的话就太繁杂了,楼璞凡必须得不断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以掩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款的事实,所以想想就心累。   不过,瞧着乌攸那感人肺腑的真情流露和对自家父母的深情,再瞅瞅对面那个顶着自己母亲的名头出来敲堂哥竹杠的熊孩子,楼璞凡对楼余晨的不满在无形中又上升了几个档次。   而乌攸神秘的动作和耳语,也叫单线思维的楼余晨的理解瞬间就出现了严重的偏差,他没过脑子,就指着乌攸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背地里劝堂哥不要给我买对不对!你这个女人,你……”   乌攸听到楼余晨这么气急败坏地骂自己,才意识到,嗯,这孩子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傻白甜,你看这脑子里,除了自己跟他刚才那个挑衅性质的赌约就没有别的了。   乌攸心上如是琢磨着,动作和神情却丝毫不慢,抬手捂胸口、瞪大眼睛作无辜小鹿斑比状,微微张开口,眼睛里恰到好处地含上一点儿泪水,同时倒退一步。   好的,动作神情都非常到位,衔接堪称完美,动作技术分完全可以打9.9分。   刚才楼璞凡自己和楼余晨辩论的时候,还觉得楼余晨只是小孩子心性发作,哄两句就没事儿了,但是楼余晨一把战火烧到了乌攸身上,楼璞凡立刻就觉得心疼了,难受了,情不自禁了。   刚才人家乌表妹明明是在要他把东西买下来送给楼余晨,来成全他的一片孝心的,他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当众呵斥人家!   刚才他们两人争论,外人权当他们只是在议论某样东西的价钱,可是楼余晨这手指头一指,声音一提,在清净的店内显得尤为刺耳,不少客人都回头去看处在暴风眼中心的乌攸。   这楼表弟不晓事也就罢了,还牵扯到旁人身上,害得人家丢脸。女孩子家家面皮薄,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围观?   ……   在这样的情况下,楼璞凡表示绝对不能忍,绝对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么泪光盈盈地被人欺侮和冤枉了去,即使这人是自己的堂弟。   楼璞凡看着乌攸的泪眼,鸡血上涌,想也没想就也提高了嗓门:   “楼余晨!你要干什么?要反天吗?要丢人你回家去,少在这儿发你的少爷脾气!”   楼余晨哪里被人这样当众打过脸,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于是他也加高了声调:   “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讨好女人才来这里的,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你堂弟和舅母也不管了,你……”   楼余晨的话没说完,就被楼璞凡的一记耳光响亮给正正好扇中了脸,他在捂着滚烫的面颊愣了许久后,才如梦初醒,挥着小胳膊就在楼璞凡身上一通猛打,楼璞凡招架不住,又不敢对一个孩子动真格的,只好节节败退。   一时间整个玉石店里一片喧闹,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中间还夹杂着两个正在肉搏中的、身高差距悬殊但却打得热闹的人,这场景,怎一个精彩了得。   ☆、第二十七节 这样的女人谁消受得起   四下里一通骚乱,围观群众纷纷闪避到了不会波及到自身的范围之外观赏这场肉搏战,玉石店的老板则不明就里,只好在一边紧张地围追堵截,生怕这一大一小两位客官打碎了这屋里头的什么值钱的物什。   在忙乱中,只有乌攸在心里默默地鼓起了掌:   楼璞凡,干得漂亮,我赏你一朵小红花,谢谢你帮我一巴掌扇了这个熊孩子。   这场肉搏战,当真可以用“一句话引发的血案”来概括。   看着把两个胳膊当无敌风火轮使,咣当咣当地打得很是卖力的楼余晨,还有不断后退但是时刻抓住空档试图揪住楼余晨的小辫子不叫他胡闹的楼璞凡,乌攸真心地想要喊一声,来,翻个跟头,翻个跟头给花生。   好不容易等着楼璞凡都意识到他们就像两只街头卖艺的猴子时,激战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看到围观群众看得如痴如醉的眼神,楼璞凡一头磕死自己的心都有。   要不是还有一个贴心小棉袄乌攸在,他估计恨不得一头砸在地上磕出个缝儿,然后再顺着缝钻进去,随即大喊一声,打死我也不出来了。   一看乌表妹拧着手帕,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嫣红的小嘴唇被雪白的牙齿咬得死死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无尽的关切和恐慌,还有那“你们怎么就这么打起来了”的谴责,和“这一切和我有关系么”的无辜,楼璞凡的心就夸嚓一下子软成了一汪春水向东流去。   他终于恢复了点儿理智,让手下人牵住还在挥舞着胳膊作峨眉山猴子状的楼余晨,整了整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吩咐手下人道:   “把楼堂弟送回去,交给舅母管教。再告诉舅母一句,以后别总惯着他,从小就养成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习惯,这是不好的。这是我说的。原话转回给我舅母便是。”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洗白啊,楼璞凡这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形象由“不愿意出血给堂弟买玉石的抠门鬼”转变成了“管教不听话堂弟的严厉堂哥”,这形象落差可是云泥之别。   乌攸继续扮演着自己楚楚可怜、仿佛置身事外的莲花小表妹。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扭紧了手帕。   楼璞凡,千年之前,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把你自己塑造成了个圣人,而把我定性为了贱人的吧?   不过乌攸的愤怒也只持续了那么一刻而已,下一秒,她便把手帕收进了袖子里,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旁的佐罗有些坐不住了,他问乌攸:   “主人,要是事后他们冷静下来对质,那您可怎么办……”   对质?   乌攸轻笑了一声。   她说了什么?她只是说了。“我跟你打赌,你表哥绝对不会给你买那个的”,这特么难道不是实话?   那摆在琉璃柜里的东西就算不是镇店之宝,那也必然便宜不了,乌攸说这样的话。如果是使用了较为温和或俏皮的语气,那就算事后两个人对质又能对出什么来?顶多是乌攸在陈述事实,最后,说破大天去,还是作天作地地闹,非要不可的楼余晨的错。   乌攸在简单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身为游灵体的佐罗就感到一股寒气从后脊梁骨缓缓地爬了上来。   看到主人。才知道什么才叫红颜祸水啊。   但佐罗显然是低估了乌攸的段位。   一般人呢,看了这么一场戏,也就值回票价了,可是乌攸不,她觉得自己还没捞够。   浪费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过来看两头货彼此殴打。乌攸觉得自己还吃了亏呢。   吃亏了,怎么办?   等着围观的人群发现没什么太大的爆点可以挖掘,纷纷跑路后,乌攸就装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低眉顺眼无比乖巧地来到了老板面前。柔声问:   “敢问掌柜的,那柄玉如意当得多少银子?”   掌柜的刚刚从宝物得以保全的惊魂中醒过神儿来,又见眼前冒出来了个难得一见的俏丽妙人,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   “……呃……这……这是本店……上佳藏品之一,价值……价……七百五十两银子……”   乌攸酝酿了一下情绪后,惊慌失措地扭回头去看楼璞凡,似乎是被这个数字吓着了。   楼璞凡心神刚定,就听到乌攸问玉如意的价格,又见她求助地看向自己,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忙问:   “乌表妹,怎么了?”   乌攸摆出“卧槽好贵啊人家被吓到了”的惊恐表情,半垂下眼睑,声调里含着淡淡的委屈:   “我……看楼表弟那么想要,就想给他买一个的,我以为……顶多二百两银子……”   送走了熊孩子,周围清净了不少,楼璞凡也有心情凑趣地看着这个看上去见的世面并不多、因为一柄玉如意的价格就给吓得花容失色的“单纯”姑娘,开玩笑道:   “乌表妹,就算这玉如意只需二百两,你身上可有那么多银子?”   乌攸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我可以回家去取的……”   说着,她还嘟了嘟嘴,那不画而红的樱唇俏皮地嘟起来,楼璞凡顿时就有点儿气血不足的感觉,但还是装作玩笑的样子,继续和她逗乐:   “你回家去取的话,能带来那么多银子的吗?”   其实楼璞凡说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他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试探一下,乌表妹到底知不知道她手里头握着棺材铺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乌攸垂下头,朝一旁的佐罗抛了个媚眼,意思是:   瞧见没,这人借着机会查户口来了。   但乌攸忘记了一点,佐罗不是林回今,没有那么快就能和乌攸达到用眼神交流的地步,又没来得及读取乌攸的心思,他只能憨厚地歪着脑袋,表示看不懂。   乌攸这才想起呆在自己的身边的不是林回今,微感叹了一下,才朝向楼璞凡,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线宝宝:   “我父母给我留下来了不少首饰,我不喜配饰,留着也没什么用的。”   楼璞凡一边感叹这乌表妹真是不喜荣华,是一枚好女子,一边再接再厉地试图钓出更多信息:   “一般的首饰哪里够二百两银子啊?”   乌攸对楼璞凡到底想要问什么是门儿清,可她就是不拆穿,和楼璞凡一唱一和地对起戏来:   “首饰要是不够的话……那……那我还有不少衣裳呢。”   犹嫌表演的力度不够,乌攸低着头,努力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嗯,我也有一柄玉如意,成色没有这个好,但应该也值些钱的。我带来了,放在家里头。还有……还有我的生日快到了,我还可以管麦表哥借。”   看着乌表妹水汪汪又一派天真的大眼睛,楼璞凡再也忍不住,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笑呵呵地说:   “就这么点儿东西,不够,不够啊。”   乌攸一下子就泄气了,嘟着嘴一副沮丧的模样,连佐罗都产生了点儿我见犹怜的感觉。   楼璞凡刚才听得分明,乌表妹快要过生日了,结合着这个,他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微弯下腰,看着一副“我真没用”表情的乌攸,提出了一个建议:   “乌表妹,我实话告诉你,阿晨是借着他母亲的名头作闹,想要那玉如意罢了。这玉如意赠给阿晨那小子,他也是不懂珍惜的,顶多把它当个玩具,玩儿两天就厌烦了。倒不如……”   看着乌攸疑惑的小眼神,楼璞凡按捺住伸手去勾她下巴的冲动,笑吟吟地说:   “……倒不如,我买下这玉如意,赠予表妹如何?”   乌攸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这夸张的神态变化,落在楼璞凡眼里,那叫一个可爱:   “表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得起,还是给楼表弟吧。他那么喜欢……”   楼璞凡摇了摇头,柔和地说:   “这玉,是要赠给有缘人的。阿晨那小子灵根不深,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好如意。表妹如此大方,要为阿晨买下,却是大可不必的。”   楼璞凡把“有缘人”三个字咬得又响又脆,乌攸看样子是听明白了,低下头去,耳根变得通红,看得楼璞凡心里头无比熨帖舒畅。   楼璞凡听她诺诺地说:   “可我已经有了一柄玉如意了呀……”   楼璞凡会心地一笑,说:   “那不如这样吧,表妹把自己的玉如意赠给我,而我为表妹买下这个玉如意,权当交换,如何?”   这个建议一出口,乌攸还没反应,佐罗就翻了个白眼。   大哥,主人的那柄玉如意我可见识过,那根本就是最廉价的白玉玉如意好么?成色就和大理石差不多好么?瞅那个没水头,有裂纹,还多棉的材质,地摊上二三两银子就能买到好么?   当然,对于一个陷入恋爱中的痴汉来说,花了这点儿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搏佳人一笑,钱算什么,钱是王八蛋。   于是,乌攸就以这样的手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本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玉如意的归属权划归到了自己名下。   看着乌攸嘴边勾起的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的微笑,以及明明被讹了、却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相的楼璞凡,佐罗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   林主人的品味还真是独特,平常人哪里消受得起这样的姑娘?   ☆、第二十八节 生日礼物呢?   出去转了一圈,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乌攸,心满意足地在同样心满意足、觉得讨得了佳人欢心的楼璞凡的护送下,回到了麦家棺材铺的后门。   楼璞凡和乌攸几番接触后,自以为自己和乌攸已经是熟人了,而且连“定情信物”都要交换了,所以自然关系不能和几日前同日而语,因此他硬要把乌攸送到会客厅,美名其曰“把乌表妹送到麦表哥那儿才能安心”,但实际目的大家都清楚,无非是想多做一会儿保驾护航的护花卫士。   乌攸表示,随便你,你爱送我到哪儿就送我到哪儿,只要别提出来到闺房坐一坐或是做一做,咱们俩还是好朋友。   至于定情信物?holly *。你管那样的交换叫定情信物?价值完全不对等好不好?就好比男方送给了女方一套房子,女方送给了男方一块砖头,这特么叫定情信物?   不过反正现在楼璞凡的脑子里鸡血倒灌,在他看来定情信物不分贵贱,那就让他再高兴几天好了。   乌攸开开心心地走在去会客厅见林回今的路上,琢磨着等人都走完了,自己就把自己今天的收获告诉林回今,告诉他,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一根除了当摆设外就没什么价值的如意,留在身边干什么,赶快当了,还能买套房呢。   但是,乌攸的好心情,在看到会客厅里头的白玉及的时候,就完全被一记加农炮破坏得外焦里嫩了。   林回今这两天养精蓄锐,很快就把前几日夜里头的亏空给补了回来,乌攸进会客厅的时候,正好看到精神矍铄的林回今顶着麦大正的皮囊正和白玉及谈古论今,从人生哲学谈到诗词歌赋,看那亲密劲儿,就差勾肩搭背地去看星星看月亮去了。   看到这俩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接上了头,还开始了一段可疑的奸情。乌攸有种三观碎裂的感觉。   按照林回今的尿性,看到这么一个人贱无人敌的男人,不应该是挥着菜刀就上去,为了男性同胞的尊严而铲除这个潜伏在男人群体中的害群之马么?跟他相亲相爱貌似要义结金兰是要闹哪样?   乌攸站在门口。忍不住地全身僵硬脸色奇差,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楼璞凡刚刚给她买的玉如意抄起来给他来一个杠头开花,楼璞凡就察觉到了乌攸奇差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又朝向她视线所投射的方向,注意到那个跟麦大正谈笑风生的小白脸后,瞳眸微微一眯。   这小子皮相不错,而且乌表妹似乎是与他相熟的样子……   该不会是竹马来找青梅了吧?   楼璞凡正猜测着,就见那颇有几分倜傥姿色的书生回过头来,正巧和乌攸的视线撞上了,顿时脸色也是一变。视线闪烁了几下,低下了头去。   这两人短暂的视线交流让楼璞凡心中的警铃大作,他可不想看着自己身边这么一只漂亮的鸭子还没被自己煮熟呢就飞走了,于是,他上前一步。用半个身子拦在了乌攸身前,一副“这特么是我的女人你别瞎看”的样子,问麦大正,也就是林回今:   “表哥,请问这是……”   林回今和乌攸装13的本事可都是一脉相承的,此时的他展现出了高超的演技,他自然地端起杯子。装作对眼前的诡异气氛毫无察觉,喝了一口水,才答道:   “今日我闲来无事,去外头闲逛,在一家酒馆里偶遇了耀居,一见如故。聊得很是投缘,索性请到家里来。阿织不是身怀有孕么,等她生下孩子,就让耀居教他读书识字。”   妈蛋,这是家庭教师的节奏?   耀居是白玉及的表字。乌攸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地反胃,原因是,当年乌攸瞎了眼和白玉及相亲相爱的时候,他曾经无比肉麻地手把手地教乌攸写他的表字,乌攸虽然会写字,但还是很享受小手被他握着的感觉的。   写完之后,白玉及还很深情地注视着乌攸的眼睛,说,哥的表字是“耀居”,表明哥就是这样一个顾家的男子,你跟着哥这个能光耀家门的男人,那是跟对人了。   结果呢?这个号称能“耀居”的人,一听到外头的闲言碎语,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乌攸,明摆着是只顾着自己的脸了,其他的人的尊严?滚犊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最无耻的是,他事后居然还娶了个青楼女子,给她冠了自己的名字,还往自己脸上刷金漆,号称这个女子是用来纪念他一段逝去的爱情的。   老娘特么的不是青楼女子是良家妇女!你对外这么号称,对老娘的名声是隐性的伤害好不好?你这么缺德特么就不怕老娘死后半夜去趴你的窗户!   这等不要脸的洗白,让乌攸哪怕回想起来都是各种难受,心理上的不适直接投射到了身体上,让她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身子靠着门框就要往下滑。   楼璞凡察觉到乌攸的异动,一扭头,就着急了,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上手就把乌攸架在了怀里头,问:   “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   林回今看到乌攸先是脸色惨白,后来又摇摇欲坠的样子,也傻眼了。   其实,这就是林回今给乌攸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知道白玉及这时候刚刚知道自己落榜,失魂落魄地从京城流落到这个城镇,住在一家便宜的客栈里,天天以酒浇愁,就觉得自己抓住了机会,事先踩好了点儿,终于在今天和白玉及来了一次巧遇,装作和他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样子,最终顺理成章地提出,要带他这个知己回家,让他天天和自己聊天,以后还可以当他儿子的家教,如果以后白玉及想要赴京考试,林回今会为他提供全套的服务和资金。   这么多利益悬挂在他面前,白玉及这条鱼不咬钩才怪。   林回今正喜滋滋地琢磨着,这样一来,白玉及也被带进他们家了,乌攸就再也不用出去面对流言蜚语了。尽管林回今知道乌攸的即战力和千年前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可是他始终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自己鞭长莫及,帮不上乌攸,那不就太糟糕了。   所以,还是把乌攸绑在自己身边,然后把那些和乌攸相关的人一个个勾过来叫她修理更合适些。   但看到乌攸现在脸色惨白的样子,林回今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乌攸当初回想起楼璞凡的名字,就当场掉线了长达三天,现在这个白玉及又人模狗样衣冠禽兽地坐在了她的正对面,她怕是一下子hold不住这么重大的心理刺激。   现在的乌攸的确是难受得要死要活,她是明白林回今的心意的,可她没办法不感到恶心,她努力地撑着以保证自己不会吐出来,并花了老大的力气才为自己找了个感到恶心的合理借口:   “我……许是有点儿中暑……晕……”   看着乌攸咬着嘴唇满眼冒金星的样子,林回今一下子就后悔了。   自己这个礼物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早知道跟她商量一下,她也不会一下子被冲击成这个样子了。   这时候,楼璞凡已经着急上火地满世界嚷嚷找下人去了,而还未被乌攸想出招儿来轰走的孙婆婆很快在召唤下现了身,把乌攸扶回了房间。   乌攸为了调节自己的情绪,不停地深呼吸着,试图把自己的思绪转移走。   宋箭,你在哪里?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屋子里头和我有关系的男人就可以凑上整整一桌麻将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乌攸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孙婆婆端来的安神汤和绿豆汤都不愿沾一口,理由很简单,我怕被坑。   楼璞凡就算再想充当护花骑士,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进乌攸的闺房,只好满心担忧地告辞了,还巴巴儿地托孙婆婆把今日被乌攸空手套白狼套来的玉如意送到乌攸的房间去讨她欢心。   在床上休息了半天后,乌攸背朝着门口,捂着发闷的胸口,闷闷不乐地说:   “进来吧,躲门口干什么?”   乌攸这么一召唤,林回今的灵体才讪讪地从门口闪了进来,溜达到了乌攸床边,自知理亏地诺诺问:   “还难受不?”   乌攸看也不看他,抱着枕头不说话,林回今有点儿急了,伸手去抓乌攸的小手,同时说: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有点儿突然,吓着你了……”   乌攸的爪子凉得吓人,而她倔强地扭着脑袋,死活不肯和林回今对视,搞得林回今心里头的内疚指数呈几何倍数上升,他把乌攸的手拢在手掌心里,搓弄了一会儿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   “我去轰他走!”   乌攸终于有了反应,她坐起来反拽住林回今的手,说:   “行了,别做得那么明显,我今天已经失态了。你现在去轰他走,万一他觉得失望了,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我还怎么整他啊。”   林回今看她思维逻辑什么的都还算清楚,勉强松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讨好地凑过来:   “那不怪我了?”   乌攸有气无力地白了林回今一眼。   不怪你?你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就把一头神兽拉到我面前我特么为什么不怪你?   乌攸心里头别扭得很,瞧着林回今乖巧的笑脸也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没话找话地提起了一件事:   “喂,我生日后天就到了,你不是说要送给我一个礼物么?”   ☆、第二十九节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乌攸这问题一出,林回今傻眼了。   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说“白玉及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这样的话啊。   他有种直觉,如果他真的有那个狗胆说出来,乌攸马上就能把他一勺子烩了祭天。   所以,他吭哧了一会儿,顶着乌攸好奇的视线的压力,勉强开口说:   “嗯……保密……”   眼见着乌攸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点儿,林回今刚庆幸了不到两秒钟,就有种深深地想抽自己耳刮子的冲动:   林回今你丫给自己挖的好坑!   只有这两天了,要上哪儿去找新的礼物啊!   一般的礼物林回今自己都不屑于送,而且他之前跟乌攸各种隐瞒各种渲染,表示他的礼物是独一无二的,是绝对能给乌攸一个惊喜的,可实际呢?他现在手头上连半点儿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假如就拿出几件首饰搪塞过去,貌似太丢脸了一点,好像显得自己多没见过宝贝似的。   难不成要做一个这个朝代找不到的东西,暂时蒙混过去?   充气娃娃?杜蕾斯?胸.罩……   由于林回今个人的思维限制和色狼本色,他所设想的东西都是极度不靠谱的,当然,他也能预想到,倘若他真把这些个东西打包送给乌攸,那他还不如直接打包打包把自己送到门外的垃圾桶里去,也省去了乌攸踹他出去这套工序了。   想着想着,林回今的思维却跑偏了,飘向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去。   从他们确定关系到现在,算起来已经四年了,但这还是林回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给她以男朋友的身份过生日,前两年他们还在上一个空间里流连着,没能好好地过一次生日,等到好不容易有了个漫长的休假,两个人可以隆重地过一回生日了。林回今却犯了个原则性的错误,不仅把乌攸的生日记错了,还在那天找茬跟她吵了架,负气跑了出去。直到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些什么,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乌攸因此跟他赌气长达一个星期,那个星期他可真是数着时针分针过的,连小手都不能拉小脸都不能摸,想说一句话乌攸都不搭理他,弄得他心塞无比,日子那叫一个度日如年。   一想到如果这回自己还是没有在她的生日中有一个好的表现,又得活生生经历一个星期的冷宫期,林回今就有种想扶心口的冲动。   千万不要啊。他还想趁着这机会讨了乌攸的欢心然后做些出格的事儿呢。   说到底,林回今和乌攸这类人的时间轴和时间观念和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算起来,加上这次,林回今跟乌攸已经出过六次任务。时间跨度达到80余年,而林回今从刚见到乌攸的时候,就对她有点儿想法,这种想法在相处中与日俱增。   能暗恋一个人长达八十年,他林回今也算是暗恋界中的明日之星了吧?   而乌攸呢,自从上次任务开始,在萝莉时期便对他动了心。满打满算起来,两个人互相有意也得有个十来年的了,还当了n长时间的假夫妻,连七年之痒都直接熬过去了,一般人谈个五六年恋爱都算是恋爱长跑,他们俩要按里程算估计连马拉松都跑下来了。也该有个说法了吧。   林回今越想越觉得幸亏自己没有把白玉及当礼物送给乌攸!   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让乌攸成为自己真正的盘中餐!   而自己居然先前琢磨着要把一个“和她有前缘的”、“无耻的”、“长得比!自!己!帅!”的男人勾到他身边送给她当礼物!   自己是脑残了么!?   所以,林回今在短暂的犹豫后,立刻打定了主意:   换礼物!换能让她心动到答应自己求婚的礼物!   乌攸可不知道林回今的心思转得这么快准狠,她在问林回今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是带有目的性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和思考。再联想到自己的生日就在最近,乌攸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白玉及这头货不是林回今有意拉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的吧”的想法。   按照林回今的尿性,是很有可能干出这样不靠谱的事儿的。   她起先看林回今还有点儿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头不是不怀疑他在撒谎,可是看他一秒钟之后便笃定起来的小眼神儿,乌攸便开始默默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白玉及来了,就神经过敏了,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实在是不应该。   林回今之所以把白玉及拉到自己身边,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虐得方便点儿么?   于是,乌攸忽视了林回今那一闪而逝的闪烁的小眼神,从林回今的掌心里抽出手来,抱着后脑勺,说:   “好,那我等着你的礼物。”   ……   且不说林回今为了那所谓的礼物各种抓心挠肝绞尽脑汁,乌攸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孙婆婆,不管怎么说,咱们的帐也该算算了吧?你看你把我男人弄得那么惨,我是不是也该好好招待你一下?   早在林回今躺在床上休养身体的时候,乌攸就着手开始对孙婆婆的整治运动了。   在乌攸的吩咐下,佐罗潜入了孙婆婆的房间,从里头摸出来了几件看价值和款式都和孙婆婆的收入与年龄不甚相称的金器,手镯,耳环什么的,拢共也就那么两三件。   乌攸拨拉着这些首饰,心里头的情绪很复杂。   看起来那么淳朴的人,为着一两件金银首饰就一把把原主人推开,转投他人怀抱了,是不是始乱终弃了点儿?   乌攸把其中一个金手镯留下,剩下的叫佐罗打包送回原处,并吩咐佐罗,隔一天就给自己偷一件过来,不要多,一次一件就行了。   乌攸要使用的招数,叫做敲山震虎,乌攸很期待。自己这一震,到底能震出个什么来。   ……   孙婆婆近来的日子过得很不开心。   为什么呢?   很简单,做贼心虚了呗。   可是谁叫自家小姐是个没用的呢?老爷夫人死了之后净会哭哭啼啼,来投奔表哥家之后。又成天蔫不唧唧的,那楼家的公子和这麦表哥显然都是对小姐有意的,她只需要牢牢抱住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大腿就足以吃香喝辣了,她居然还闷着个头装名门淑女,有什么好装的啊, 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了,不趁着花一样的年龄嫁出去,死活非要熬成圣斗士老姑娘么?   孙婆婆很苦闷,当然,在苦闷中。含满了对自家小姐不作为的愤懑。   女人么,不嫁出去找个男人生娃养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婆婆一心觉得自己是为乌攸好,才不会觉得自己和乌攸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什么的都不大合拍呢。   某天,那位叫周约的娘子来找她。话里话外都夸她活儿干得不错,勤快又懂事,不愧是乌表妹家的人,还赏给了她一个金镯子,之后又多给了两样东西。   孙婆婆这类中老年妇女基本上都比较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周约有意的拉拢和讨好,晃花了孙婆婆的眼。所以为了“报答”,她帮周约做了不少事儿,比如说汇报一下自家小姐最近的思想动向啦,比如说监视小姐去哪儿啦,比如说给小姐端下了料的绿豆汤,和陌生男人一起借机去搜小姐房间里的什么契约啦……   不过。当孙婆婆端着汤进屋的时候,发现乌攸已经“睡着了”,乌攸才躲过了一劫,并让林回今阴差阳错地替她顶了缸。   但是,这两天。孙婆婆发现,周约送给自己的首饰,正在以匀速一件一件地消失,而更为灵异的是,这些东西,最后都会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乌攸的首饰盒里头。   孙婆婆可不是二傻子,不会直愣愣地上去跟乌攸说,小姐这是我的首饰,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跑到了你那里,请你还给我,但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是不现实的。   每次看到乌攸转着手腕上的金镯子,一派天真烂漫地问孙婆婆“你看这个首饰戴在我身上好不好看”的时候,孙婆婆的眼皮子都会止不住抽搐起来。   现在,孙婆婆每次去给自家小姐梳洗打扮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给自己上刑。   她还巴不得自家小姐指着她的鼻子尖说你个死老太婆居然联合着外人来害我,这样至少还干脆点儿,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姐还是笑盈盈地对她,可孙婆婆觉得她每一个笑都阴森得很,好像她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能掏出一条床单活生生把她给勒死。   碰上这样的事儿,一般人的脑回路基本上都会是“啊我对不起我家小姐,我要对她认错”,或者是“我真是晚节不保啊,还是自请离开吧,小姐这是给我留面子呢”,可是孙婆婆,作为这个奇葩世界中的一员,自然也继承了这个世界一贯的尿性。   小姐肯定是识破了我和周夫人的勾当了——小姐怎么能这样呢,好歹我也伺候她这么久了,真是不懂事口胡——小姐,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其实,孙婆婆之所以会有这么极端的脑回路,主要是她觉得,照乌攸这个柔柔弱弱的架势,反正也没什么前途了,自己跟着她也没什么好混的,倒不如转投周夫人麾下。   可是转投人家,至少得有个像样的投名状吧?   所以,在孙婆婆农村妇女式的思维里,便产生了这么一条环环相扣的推理链:   麦大正喜欢乌攸——哪有正室会喜欢丈夫身边有这么一个狐狸精呢——乌攸肯定是周夫人的眼中钉——那就送狐狸精去见上帝吧。   不过孙婆婆没有那么狠,她所想的是,只要做到叫麦大正不会再动娶乌攸的心,那她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第三十节 主人是一个女孩子   男人因为什么才不会娶自己心仪的女人呢?   答案千千万,可是到了孙婆婆这儿,就只有那条金科玉律杵在那儿了:   只要不是完璧了,哪个男人愿意要个小破鞋啊。   要是乌攸知道了孙婆婆的心思,她肯定会为自己这次敲山震虎震出来的结果而瞠目结舌。   她一直以为,楼璞凡、白玉及和宋箭,才是这个次元中的不正常人类中心的镇店之宝,没想到这个上辈子早早地被自己打发了出去的孙婆婆也不遑多让,简直是要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无耻程度嘛。   孙婆婆果然是说干就干,在楼璞凡带着乌攸购物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乌攸生日的前天晚上,孙婆婆有了动作。   自然,这样的勾当一个人是干不来的,毕竟孙婆婆没办法自己亲自上阵撸袖子对乌攸做些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儿,所以,孙婆婆找上了那天晚上和自己强强联手的希腊风美男,那个叫做松子仁的男人,要和他一起干一票大的。   孙婆婆因为和松子仁有过合作,就趁着松子仁某天溜来后院想和周约来一场花前月下的约会时,悄悄拦住了他,系统地讲述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为了让计划不外泄,能给周约一个惊喜,孙婆婆还神神秘秘地提醒松子仁,不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周约,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当这是一场意外,等事后再告诉她。   松子仁对这个计划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议,毕竟按照孙婆婆的说法,这是为周约好嘛,而且在他的思维里,周约迟早是要跟他走的,如果在这之前,麦大正又纳了个妾,那就意味着又将多了一个人瓜分麦大正的财产,松子仁粗略地算了算账。觉得不值,这样一来,孙婆婆的计划就显得必要得多了。   当然,孙婆婆和松子仁。也算是同一物种的猪队友,还挺能聊到一块儿去的,刚接上头,就一拍即合,打得火热的程度不亚于两堆*,要不是他们俩年龄差距太大,冲他们这默契度和智商匹配度,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事前,乌攸听佐罗说起那个看上去很帅的希腊风小帅哥居然叫松子仁,当时就笑得花枝乱颤。觉得他爹娘肯定是个吃货,才给他起了这样的名字。   事后,乌攸再回想起这个名字,就不得不感叹,松子仁的爹娘真的是有先见之明啊。给孩子起名字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寓意着这孩子的脑子将来绝对不会超过松子仁儿大,这概括能力,绝了。   这俩人的愚蠢之处在于,第一,他们根本不知道周约的计划,她只是在润物细无声地贬低乌攸的身价罢了。不想让她太过张扬,还没打算大动她,但假如孙婆婆和松子仁的计划实施成功了,那乌攸的身价就是打着滚儿地跌到了谷底去,别说麦大正,楼璞凡估计都不会要她了。那还怎么趁机把股份契约书想办法诈到手?   第二,他们居然没有详细地制定行动计划,而是单蠢地认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松子仁对于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和负担。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个看脸的社会。   上次周约属意他和孙婆婆一起去乌攸的房里寻股份契约书,无意间扫了一眼乌攸的脸,就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只是来找点儿东西,而不做点儿别的什么,是不是太不汉子了。   要不是上次被那张莫名其妙的纸条给吓着了,松子仁还真想在那儿逗留一会儿,多看看佳人的容颜。   他是如此心猿意马,以至于在回到周约身边后,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一张用辞诡异的纸条给吓回来的,只胡乱地称没找到周约想要的东西,并对周约承诺,等到找到机会,他一定会二探乌攸的闺房的。   现在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次机会,而且不是去偷东西,而是去采花的,这简直是刚想打瞌睡,老天爷就派天使送来了个枕头。   从松子仁上次来监视的时候那个非常不专业的姿势,乌攸就能轻松判断出他的智商估计也只能在六十到八十之间浮动徘徊了,而孙婆婆虽然有些单线思维,但也能意识到,这货八成是个不靠谱的。   按照孙婆婆的设想,松子仁不需要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孙婆婆会给他留个门缝,进去房间后,只要叫乌攸发现他,叫她嚷嚷起来,他再上去把乌攸打晕,把她的衣裳扯破,再把床单弄乱,时间就差不多了。到那时候,就算人家破门而入,看到乌攸衣裳残破、凌乱地倒在床上,自然会脑补出来接下来的剧情,所以实际上松子仁就不需要操作了,省得动作太慢被人发现,而且孙婆婆如果将来要拿这件事做投靠周夫人的投名状,总不能洋洋得意地说我叫你家男人去睡了别人家女人吧。   孙婆婆和松子仁是在茅厕里商量这件事的,在这种口味重的地方商量重口味的事情,也蛮搭调的。   看着这俩人一拍即合,约定在后半夜丑时、府里人都睡下了的时候,再在茅厕里碰一回头,之后就干活,趴在茅厕门口监视的佐罗表示很忧愁。   这要怎么搞啊?   是回去跟主人说,还是去告诉林主人?   他们这计划也定得太快了吧,难道不需要酝酿酝酿?或者他们就是说着玩玩儿?   佐罗是个实诚的孩子,至少他认为自己是个实诚的孩子,所以他不大能理解为什么一套如此重要的计划他们在茅厕里说说然后就付诸实施了,这特么简直是草率中的战斗机啊,他们应该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吧?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但是佐罗在几番踌躇之后,还是决定去告诉林回今。   孙婆婆和松子仁接上头的时候是在亥时,具体时间算起来是现在的十点左右,而他们再碰头的时间是一点,两个小时,还是去找林主人更直接一点儿,要不然,即使告诉了主人,主人一个女孩子……   主人一个女孩子……   一个女孩子……   呃……女孩子……   ……要不还是先去找主人吧?   怎么感觉主人和林主人比更适合处理这种事儿呢?   佐罗正在犯难中,就看见葫芦娃从走廊那一头飘了过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是引人注目,佐罗出于革命阶级友谊的关怀,又惦记着要把这事儿通知给林回今,便飘了过去,问:   “葫芦娃,怎么了?林主人要你出来办什么事儿?”   乌攸如果在场,又能听到他们俩人的对话,肯定会对林回今升起无限的敬仰之情。   你真是个人才啊林回今,听着这两个人说话我真的产生了微妙的串戏的感觉啊,就像是重新看到了国产盗版漫画厂里头出产的《葫芦娃大战变形金刚》这类漫画作品啊!   葫芦娃看到佐罗,很沮丧地说:   “佐罗,老板娘那儿还要人么?我想去她那儿。”   佐罗噎了一下:   “老板娘?”   葫芦娃可没心思解释林回今一天三顿儿地要他们改换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主人啊,门主啊,掌门人啊,后来索性让他们叫自己老板,而乌攸就自然而然地升级为了“老板娘”,但这一过程太过曲折,要讲述起来也很花时间,所以葫芦娃只捡着重点吐槽:   “老板让我们去寻摸一个叫宋箭的人,可这天大地大的我们到哪儿去找这个人啊,这不是逼着我们抟土造人么?”   佐罗听着就觉得新鲜,便问:   “找人?那人是干什么的?”   葫芦娃扶着额:   “走江湖的。”   佐罗一挑眉:   “卖艺的还是算卦的?”   葫芦娃奇怪地瞟了一眼佐罗:   “据说是个少侠。”   佐罗没意识到葫芦娃看着自己的奇怪神情,接着问:   “那找到他干嘛?”   葫芦娃耸耸肩:   “据说是要在老板娘生日的时候,把他插满蜡烛绑起来送到老板娘房里,还要在他的……那里,绑一只最大的蜡烛,然后……”   林回今自从冒出要把白玉及送给乌攸做生日礼物的念头后,就如同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总觉得送物什么的都太土气,送个人才是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那送谁呢?   送自己的话,未免有点儿太肉麻了,林回今很怕乌攸一拆开礼品盒,看见是自己,就把盒子又封上打个死结拖出去喂狗。   还是送别人比较保险,乌攸喜欢呢,那当然就喜欢了,如果不喜欢,倒霉的也不是自己对不对?   佐罗听了葫芦娃的含糊其辞,不假思索地便接道:   “……然后就让那人变成燃烧的火鸟对不对?”   这下子葫芦娃看着佐罗的眼神更加诡异了,但想说的话含在嘴里转了好几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这佐罗原来是多老实的娃啊,才跟着老板娘这么几天居然就被老板娘传染成这操行了。   但佐罗依旧没有察觉到葫芦娃的异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让葫芦娃传达给林回今呢。   如此这般地讲述一通后,葫芦娃也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无心去质疑佐罗现在已经堕落到什么程度了,一路跑回去找林回今,二人商议在一刻钟后碰头,来交换一下两个主人对这件事的意见和处理办法。   ☆、第三十一节 将计就计,捉奸捉双   一刻钟后。   葫芦娃和佐罗分别带着林回今和乌攸的指示回来了,而且葫芦娃还把舒克和贝塔都喊来了。   看到被林回今调教了一段时间,已然变得鬼头鬼脑的舒克和贝塔,佐罗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带来也好,主人的确也说过要找两个帮手的。”   舒克和贝塔是一对一奶同胞的兄弟,心意基本上是相通的,听到佐罗的话,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同时说:   “是老板叫我们来的,他说老板娘肯定是需要我们的。”   四个人,哦不,四个游灵体,面面相觑,同时在心里头冒出来了一句话:   老板娘和老板真是一对天打雷劈的天作之合啊。   而在佐罗和葫芦娃分别拿出了乌攸和林回今制定的行动攻略的时候,这四只游灵更是森森地被震慑到了。   乌攸的计划是写在一张纸上的,字迹清秀,在佐罗的手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而林回今的计划就写得草率得多,直接写在了一张草纸上,随手卷成了个筒就递给了葫芦娃。   双方刚把彼此主人的写着计划的纸拿出来的时候,葫芦娃、舒克和贝塔还小汗了一下,觉得自家的主人实在是太不精细了,但等到大家把手里头的计划一读一对,这些细节也就没谁放在心上了。   这两个人拟定的计划居然一模一样!就连遣词造句也是一样一样的!   作弊啊这是!他们绝壁是事先对过台词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两方都清楚得很,所谓作弊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他们各自回去,向各自的主人通报了这一情况后,乌攸和林回今都是稍一思索就把应对措施给拿出来了,没这时间去对台词啊?   所以,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这四只小游灵对各自的主人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并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两个人都有这样的默契了,如果还不能琴瑟和鸣没羞没臊地生活在一起,那负责牵线搭桥的月老就干脆点儿拿根红绳把自己勒死算了。   感叹之余,四只小游灵蹲在了茅厕的门口。等待着重新碰头的孙婆婆和松子仁的到来。   在等待的期间,他们也就乌攸和林回今提出的计划热烈地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一水儿的贱人,只有纯.贱人才能想出来这么猥琐的主意。   ……   乌攸和林回今自然也是闲不住的主儿,他们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里赶过去,就是想,反正后半夜有那么一场好戏,不如现在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到看戏的时候才更有精神,所以,等他们俩小睡一场,又双双赶到茅厕附近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钟。乌攸的生日开始的时候。   两个人的灵体在选择最佳观战地点,以便能最大限度地看到茅厕方向的时候,撞到了彼此。   一见到乌攸,林回今就叉腰哇哈哈大笑三声,说了声“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顺势搂住了她,不顾乌攸的反抗。仗着自己还有把子力气,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在回廊上随便捡了个地方坐下,开始逗弄起乌攸来。   乌攸刚开始还有点儿觉得林回今热情过头了,可被林回今蹭了一会儿后,乌攸竟然奇异地觉得自己身子一寸一寸地放软了。就连说话的腔调听起来都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好啦,不闹了……”   林回今就是不撒手,耳鬓厮磨了好久后,林回今才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   “生日快乐。”   乌攸的耳朵被从林回今口里呼出来的丝丝的热气弄得发红发痒。想去摸,抬起来的手就被林回今不轻不重地抓到了手里头,拉向了自己的怀里,乌攸一歪,也就顺势歪到了他的怀里,还没等乌攸说句话,就用一记深情的长吻堵住了乌攸柔软的嘴唇,他的长睫毛在乌攸的脸颊上扫得痒痒的,可乌攸的小脸也只剩下烫了,其他的知觉都被削弱到近乎于无。   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之前对自己的认知都出了问题。   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脸皮简直堪当国家导弹防御系统,但是碰上林回今这枚看上去连只兔子都打不下来的导弹,乌攸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自己全线崩溃了。   其实乌攸一直以为,所谓男女接触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她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跟人家滚过床单呢,只不过都是人家做完了自己再施施然地滚回去而已,可是林回今的触碰跟其他人给乌攸的感觉都不一样,哪怕只是稍微地抓抓手,她都会有种末梢神经过度兴奋的感觉。   尽管不是那么想承认,但这特么估计就是恋爱的感觉。   等林回今抬起身子,看向乌攸的时候,乌攸脸上淡淡的两片酡红和红得相当诱人的嘴唇,险些就有点儿让林回今把持不住了,但是乌攸的关注点还在即将发生的事情上,她马上想起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话说,你也是来看……那个什么的吧?”   看着媚眼如丝的乌攸,林回今嘴角也扬起了一抹“我懂你在说什么”的会意笑容,他把乌攸从自己膝上横抱起来,放在地上,自己也随之站了起来,说:   “对啊,一起吧,我觉得那边的屋顶挺好的。”   顺着林回今手指的方向,乌攸也觉得,那里的地形地势也不错,还能晒晒月亮,所以便也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的身影刚刚在回廊上消失,刚才二人所坐位置的上方,一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确定两个人已经走掉了后,他才收起了刚才一直保持着的蝙蝠倒挂的姿势,轻声招呼了一声:   “出来吧,老板和老板娘走了。”   他这一声招呼,其他三个身影也都在黑暗里浮了出来。   其实,这个地方是佐罗他们四个原本占据的位置。本来,他们正在热烈地探讨将来老板和老板娘的孩子是男孩的可能性大还是是女孩的可能性大,结果就发现,老板和老板娘相向而行着走了过来,估计相遇地点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这四位久被乌攸和林回今浸淫,再加上自身也是有操守的,自然不愿意合力充当四千瓦的电灯泡,又没有时间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只能就地找掩体躲藏了。   他们采用了各种体位各种姿势,好歹都藏住了,而葫芦娃运气最差,好死不死地就倒挂在了乌攸和林回今刚才谈情说爱腻腻歪歪的正上方,天知道他当时有多紧张,如果他一个没抓稳,一头砸在了林回今和乌攸的身上,构成了3p之势的话,他相信,就自家老板和老板娘那个猥琐劲儿,他一定会死得无比壮烈。   好容易提心吊胆地熬到了乌攸和林回今结束了初见面时的甜蜜,携手去寻找适合的观战地点后,葫芦娃才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八卦之心。   渡过了一劫的葫芦娃很快就从惊吓中复原了,并绘声绘色地跟其他那几位描述起老板和老板娘刚才各种暧昧的动作,包括抓小手,亲吻,耳语等等等等,而且他还根据自己的想象,对俩人刚才做的事情做出了艺术加工,讲得那叫一个叫人脸红心跳,听着都要醉了。   听着葫芦娃充满了恶趣味的描述,看着舒克和贝塔一脸的满足与好奇,佐罗打了个颤,突然觉得,自己跟着乌攸,虽然整个人变得跟以前都有点儿不一样,可总比这三位色眯眯的样子要好得多了吧?   八卦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四个人刚凑着头叽叽咕咕地回味刚才的桃色场景,就看见一个健硕的身影在茅厕边倏地一闪,消失不见了。   来了!   他们四个人都是菊花一紧,互相对了对视线,便蹑手蹑脚地朝茅厕的方位走去,脑子里同时转起了乌攸和林回今制定的计划:   “将计就计,捉奸捉双。”   用直接一点儿的话来说,乌攸和林回今是把孙婆婆和松子仁的计划直接拿过来为己用了。   你不是要想办法捉我的奸么,那我就反过来捉你们的奸。   大半夜的,你们一男一女,在厕所里交流感情呢?   不得不说,乌攸和林回今这招简直是损到家了。   这男主角既然到了,那女主角估计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大概几分钟开外后,孙婆婆就在茅厕附近出现了,左顾右盼了一下,看到四下无人,便倒腾着脚飞快地冲到了茅厕里去。   要是她知道,这片地带看似空旷无人,实则已经聚集了六个人,而且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她,估计能把她吓得阿兹海默症提前发作。   等孙婆婆进了茅厕后,坐在屋顶上的乌攸才松了一口气,问林回今:   “我觉得,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林回今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应她。   其实林回今现在也蛮难过的,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到宋箭,原本答应的礼物到现在还是水中月镜中花,他之所以一见到乌攸,就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去对她又抱又亲,各种示好,实际上只是在分散乌攸的注意力,避免她问出“我的礼物呢”之类的问题,那样的话,林回今也只有斯巴达的份儿了。   所幸乌攸不是那么具有小女生情怀的人,相比于礼物,她更关注八卦。   可早死晚死都得死啊。   ☆、第三十二节 就是这么一头东西?   在林回今沉浸在这样的消极情绪里的时候,乌攸刚想张口问问他怎么了,并调戏一下他的时候,就听到下头传来了佐罗的声音:   “这种事儿我不去啊,你们去。”   这是怎么了?   乌攸探了探脑袋,只看到佐罗一个人正义愤填膺地站在院子里,一副道德小卫士的样子,对着空气作大义凛然绝不就范状,就扬起声音问佐罗:   “你干嘛呢?快进去啊!”   佐罗也委屈得很,按照林回今和乌攸的缺德计划,得有一个人去造成捉奸的暧昧场面啊,得将计就计地去撕破那个孙婆婆的衣服啊。   但关键是!那样的任务!!干嘛要派自己去啊!!!自己不想去啊!!!怕会长针眼的啊!!!!   可是呢,葫芦娃、舒克和贝塔他们算是一条心的,举手表决后,自己被华丽丽地炮灰了。   佐罗正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就听到屋顶上乌攸的声音,立马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抬头求助:   “主人,可不可以不让我去做……那件事?我死之前还是个……雏儿呢……”   乌攸自然知道佐罗在说什么,看着一向属于典型禁欲系的佐罗难得地露出了求助和委屈的表情,就掉过脸去,看向林回今。   林回今看到乌攸的眼神,就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下望去,随手指向了葫芦娃:   “你去吧,万能的葫芦娃。”   被点将了的葫芦娃没敢再搅缠些什么,只不过,对着佐罗那张逃过一劫后得意洋洋的脸,其他三位悲哀地意识到,当老板的人还真不如当老板娘的人,你看老板娘一个眼神,老板就怂成了那德行。   在调解了下面的四只游灵的矛盾后,乌攸坐回了原处。问林回今:   “差不多是时候了,搞不搞?”   林回今把沮丧的心情收了收,想起来接下来会发展出来的神桥段,精神总归好了一点儿。他大手一挥:   “搞!”   得到了林回今和乌攸的命令后,佐罗、舒克、贝塔和不情不愿的葫芦娃,一道朝茅厕的方位扑了过去。   佐罗把着厕所的门,舒克和贝塔分别守着茅厕的窗户,把任何能出入茅厕的通道都堵了个严严实实,葫芦娃则直接从窗户口钻了进去,不一会儿,里头的人就惊叫起来,而孙婆婆的尖叫声更为嘹亮,有种冲破宇宙的凄绝之感。在夜空中久久地回荡着。   乌攸和林回今都伸长了脖子,无良地想要看到茅厕里的画面,那画面一定太美。   乌攸早就在琢磨着办法要把孙婆婆弄离自己身边,她这些天从各个方面都评估了一下孙婆婆的价值和对自己的助力,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有心拯救,但拯救对象却已经是无力回天。   留着一个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老仆人,看上去挺方便的,可是乌攸向来不是个贪便宜的人,一个老仆人,有可能忠心耿耿,也有可能在背地里捅主人n刀。拉起主人的后腿来可以说比陌生人更稳准狠。   乌攸虽然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猪,不用分什么前腿后腿,但这不意味着她很喜欢在身边留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准备用来炸得自己灰头土脸。   在观望了许久后,佐罗的通报,叫乌攸更加坚定了要把孙婆婆从自己身边拔掉的冲动。   没办法。乌攸对入室qj这种事儿有着深刻的心理阴影,而孙婆婆的招数这简直是出手杀必死,弄得乌攸想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借口。   既然如此的话……   乌攸是深谙拿来主义的精髓的,很好,你想把一个男人引到我房里头?那就不好意思了。我比你先动手,把你们堵到你们约会的地点,然后营造出jq的场面。   至于你们的年龄差?who 特么care?要知道,爱情是不分种族的,甚至是不分物种的,你们稍微差个十几二十岁的,毕竟情难自禁么,我懂,我了解你们的。   所以,你们就慢慢消受着吧。   这时候茅厕里已经炸开了锅,乌攸看到了里头的上蹿下跳的人影,由于活动得太剧烈,偶尔在窗口闪现的动作和脸都是癫狂到近乎模糊的。   由于乌攸看不到堵在窗口的舒克和贝塔,所以她可以看到,希腊风帅哥松子仁已经被吓cry了,试图从窗户扒出来,涕泪交流的,看起来很是可怜,但好像开启的窗口有一道无形的阻力,构成了鬼打墙之势,让他压根爬不出去,而且却有一股反作用力拉着他的裤子往后拽,他的手死死地扒住窗沿,看样子基本快要把持不住他的前列腺了。   舒克贝塔和佐罗,真的是构成了一道人工的、名副其实的鬼打墙,里头的人是绝出不来的,只能抓耳挠腮地徒劳挣扎。   但乌攸在幸灾乐祸地看着松子仁想要往外爬却不得要领的时候,一种奇特的感觉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好熟悉……   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画面?   在回想之中,乌攸的眼神猛地一黯:   等等,是他?!   狼狈逃窜的身影,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拉上,仓皇跳窗……   乌攸尚记得,上辈子,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就被一个“入室抢劫”的人给xx了,自己也借此认清了楼璞凡的本质,自己虽说是摆脱了一个渣男loser,但是从此名声就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松子仁?   不管是在她活着的时候,还是在她重生的时候,他逃跑的时候,走位和表情永远是这么愚蠢。   原来上辈子作践自己的,就是这么一头东西啊。   林回今本来兴致勃勃地看着茅厕里头孙婆婆和松子仁演绎着二重奏,转过头想去看乌攸脸上的表情时,意外发现乌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还没等林回今问乌攸是怎么了,乌攸就转过来,推了林回今一把:   “你还在这儿呆着干嘛,你的院子里有人闹开了,你个主人不应该做点儿什么么?”   林回今被推得有点儿懵,他只是来看戏的啊,等到一会儿把人给引来了,他才需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登场呢。   他还没明白乌攸是什么意思,就听她微笑着说:   “拜托啊大哥,你前头的伙计跑到你的后院里了呢,还是大晚上的。他能跟后院的女眷勾搭,当然也有可能跟你的某某人勾搭啊。再说了,黑漆漆的,对待一个摸进后院里图谋不轨的人,你就不该给他一点教训?”   她虽然是笑着的,可怎么觉得她正在磨牙呢?   林回今心里头犯嘀咕,但动作可丝毫不慢,一个跃身就从屋顶上跳了下去,乌攸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着在茅厕里试图窜出来的一男一女,原本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殆尽。   乌攸这些日子其实也在琢磨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问题,毕竟是千年之前的旧账了,但最后研究的结果都是,不好意思,姐释怀不了,原谅这种事情难度太高,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交给上帝和佛祖去做吧。   林回今由于目标明确,又注意到乌攸的眼神不对劲,所以匆匆忙忙地套上麦大正的身体就往这儿跑,所以竟然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其他的院子里都已经闹腾了起来,只不过都还没有确定吵嚷声发出的现场。   虽然不知道乌攸为什么一下子表情变了,但既然乌攸把捉奸这么伟大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而且还那么明了地示意自己可以扁人一顿,更重要的是,今天是乌攸的生日,happy wife ,happy life 的道理林回今是很清楚的,所以,林回今遵从了乌攸的全套指令,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抄起茅厕门口支起来的一把钉耙状的东西,对佐罗丢了个眼色,佐罗就闪开了一条道,放林回今进去,紧接着,更响亮的凄嚎声响起,同时佐以林回今虚张声势的“什么人”的吼叫声,真真是一场好戏。   在喧闹声更大了之后,各个院子里的人便纷纷朝这间偏院跑了过来,而乌攸在屋顶上静静地看着松子仁被耙得在茅厕里嗷嗷乱叫,看够了之后,也下了屋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上一世里头那扑上来意图对她不轨的人,虽然蒙着脸,但是那眼神,那动作……   和今日的松子仁一样,尤其是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一事实,但她清楚得很,如果上辈子那个摸进自己家门的、qj未遂的人真的是松子仁的话,那自己当初的身败名裂,就绝对和周约有脱不开的关系,而且她也有理由安排他这么做。   东西都拿到手了,当然得找个借口让楼璞凡摆脱自己了。   乌攸想到这儿,牙就咬紧了。   不过她很快就又有种想笑的冲动,自己刚刚发现松子仁有可能是那个贱人,就是在他遭现世报的时候,真不知道被痛揍了一顿后,又被人认定是口味独特地要跟个婆子夜半厕所约会,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正在乌攸驾轻就熟地运用着精神胜利法的时候,外头,一个周约身边的丫鬟敲起了门:   “乌娘子,乌娘子?您还醒着吗?这么晚了叨扰了您,可……夫人要您去偏院一趟……”   ☆、更新通告 因为要准备开新书……   因为这个月要出去旅游……   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所以,《重生事务所》猥琐地选择单更……   实在是对不起各位读者,诚恳地鞠躬~有时间的话也会加更的~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三十三节 这样的爱情多美妙啊   哦,看来人到齐了,男女主角也都明确了,就等着自己过去痛心疾首地表态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   乌攸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去开了门,问那一脸异色的丫鬟出了什么事儿,那丫鬟吞吞吐吐的,小脸发白,估计她也目睹了茅厕中劲爆的一幕,暂时不能接受。   乌攸迷迷糊糊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又假惺惺地扬声去叫孙婆婆,满意地看到丫鬟的脸色变得更加缤纷多彩,措辞变得更加吞吞吐吐,看得乌攸都替她捉急得慌,好不容易她才吭哧着挤出一句“您还是去看看吧”,乌攸才得以顺势照着剧本演了下去,茫然、不解、惊讶一气呵成,等把该演绎的表情演绎完了,把“此事与我无关啊”的无辜情绪全方位展示出来,她才披上衣服,急匆匆地向外赶去。   偏院里头已经乱得如同一锅掉进了老鼠屎的粥,周约、周约的丫鬟,还有周织房里头的丫鬟,以及手持出粪叉、如同二郎神一般坐在回廊边呼哧带喘的林回今,还有瘫倒在地上连累带吓、恨不得四脚朝天的孙婆婆和松子仁,演员可算是都到齐了。   面对院子里头七七八八的人,乌攸第一个去看的是周约的表情。   这小蹄子隐藏得挺好的,一脸惊讶,但是这惊讶中含着的一丝愤懑与疑惑是抹不去的。   乌攸尽管有那么一丢丢的恶趣味的幸灾乐祸,但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就比如说,自己的姘头林回今倘若背着她瞎搞,她绝对是要把他吊起来用蘸了盐水的皮鞭抽的,但是如果跟的是一个太离谱的人,举个例子,乌攸一回家,看到林回今和温羲和老板滚在了一起,就算是乌攸也会在短时间内拒绝相信这是事实。并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   乌攸迅速收回了自己打量的视线,看向地上已经被吓得哆哆嗦嗦、看样子很难讲人话了的孙婆婆,诧异地问:   “孙婆婆?这是怎么了?”   周约也很快把脸上那仅剩的一点儿愤怒打扫干净,径直看向一旁的林回今。谨慎道:   “是爷先发现的,妾身……妾身不知……”   林回今闻言把手里头的出粪叉一丢,可由于他一直在酝酿情绪以及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所以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那尖锐的叉子尖差点儿砸到乌攸的脚。   乌攸倒退了一步,才得以没在生日的时候来一场开门红。   她面对这样的变故,既没叫也没跳,端的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冷静而自持的女子,知道的。就该清楚她已经开始在心里头扎林回今的小人儿了。   但察觉到林回今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后,乌攸一边暗自满意这孩子还算有点儿眼力见,没跳过来说“哇哈哈你看我砸得准吧”,一边担忧他把持不住,自己跑过来。   尽管两个人一见面的时候都太过不警惕。以至于坐大腿这样的场面被外人撞见了,但乌攸还是不想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林回今的盘中餐了。   那样的话,说句很猥琐的话,乌攸还怎么去勾引楼璞凡当小破鞋啊。   为了提醒林回今要入戏,她猛地一下跪了下来,速度堪比博尔特,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她一低头一抬头之间。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哀伤无限地抬头看向被她一系列激烈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回今,带着哭腔说:   “表哥,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不是,是妹妹没有管教好下人,不管孙婆婆犯了什么错,还请您不要把她逐出府去。她是从小伺候我到大的呀,因为一直跟着我,都未曾……未曾婚配,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她……许是一时糊涂了。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想着有些财物,老了也好傍身,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呀不是吗?请表哥看在孙婆婆年事已高的份儿上,给妹妹一点儿面子吧……”   乌攸擦眼泪的时候,又默默地把刚才自己说的话回味了一遍。   嗯,不错,至少把自己的形象抬升上去了,成功地把自己的形象定位为了“不知道手下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还以为是他们偷了东西的傻白甜”,而且还把孙婆婆的婚姻状况给交代了个清楚,挺好的。   林回今也迅速入了戏,知道乌攸是想装作不明情况的无知少女,以为孙婆婆是伙同着外头的人进后院窃取东西的,所以,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林回今尽职尽责地向乌攸科普了一下现在的实际情况:   “表妹,不是我不给他们面子,是他们自己个儿都把他们的面子给落完了。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说到这儿,林回今顿了顿,瞟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直抽抽,头发被出粪叉耙得乱七八糟,身上也污糟一片的、显然是受到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的松子仁,走上去愤愤地踹上了一脚,才掉过头对乌攸接着说:   “夜半三更,在茅厕里头苟合!还乱叫乱闹的,要不是声音太大把我给引了来,都不知道他们在做这等好事!”   在林回今踹松子仁的时候,乌攸没花什么力气就在他眼里读出来了“你看我揍他了,你快表扬我”的炫耀意味,她虽然很想翻个白眼,但限于剧本里不应该有这个表情细节,她才忍了下来,努力地继续装自己的天真小白兔,睁大了眼睛,泪水似乎就要滚下来了:   “什么?怎么会?”   这时候,在地上哼哼的孙婆婆总算是缓过一点儿劲来了,而松子仁则还是双眼放空,觉得好像已经看到了宇宙的终极的样子。   刚才在厕所里的惊魂一幕他们都是无法释怀的。   明明俩人按照原定时间在茅厕会合、把计划细节确认了一遍后,就可以出去了,没想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天外飞仙之力,把孙婆婆胸口的衣服嗤啦一声撕开了。   “啊,是衣服质量问题哦”这类苍白的借口完全无法解释此类怪力乱神现象,而关于厕所的都市传说又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们嗷地一下就炸了棚,孙婆婆护住自己的胸口没命地往外冲,但却被横在门口做人体沙包的佐罗给挡了回来。   这下他们更加确定自己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更加张皇,孙婆婆还知道些收敛,但以松子仁这种要命的智商,注定他是冷静不下来的了,因而他简直是用生命在咆哮,听得站在一旁的葫芦娃都有种想把他的舌头拉下来以保人世安宁的冲动。   葫芦娃还是不怎么好意思对女士动手的,刚才对孙婆婆,他也只是撕掉了她部分的衣服,更何况她还穿着里衣呢,什么春光都没泄出来,但对于这个聒噪的人体大喇叭,葫芦娃就不怎么客气了,上手就把他的裤子给扒了,更骇得松子仁上蹿下跳,扒着窗户就试图往外冲,但因为窗户也被舒克贝塔堵了个死,他走投无路,没能把持住,解放了自己的生物性。   而对于如此没有公德心的随地大小便的行为,葫芦娃直接惩罚了他,把死狗似的松子仁一个劲儿地往孙婆婆身上拖,力求营造出生动活泼的jq一幕,而松子仁索性四肢瘫软地趴在地上,一副“我不该被生出来”的生无可恋脸,连丁点儿反抗都没做。   孙婆婆眼见这一幕,一边恐惧着鬼打墙,一边在心里头怒骂松子仁这货忒不男人了,碰上这种时候,女人还没怎么着呢,男人就已经变成碎豆腐了,那还怎么玩儿?   而对于松子仁的打击还没有结束,当软趴趴的他被丢到了孙婆婆身上,当他以为这过路的鬼魂如此重口味想让自己与孙婆婆展开一场厕所?avi,当他觉得就这样吧省得被杀,林回今抄着一把出粪叉就以万夫不当之勇冲了进来。   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得救的时候,林回今迅速确定了目标,下手那叫一个黑,劈头盖脸地就照他身上耙去,什么腰啊屁股啊大腿啊,哪儿肉多耙哪儿,把他给耙得嗷嗷大叫,等到他哀叫着“别打了别打了”的时候,林回今不仅装哑巴,而且还装聋子,把耙子掉了个头,用棍子对他连戳带捅,这回他哪儿也不打,光打脸,所以等到他一脸悲怆地被拖出来后,整个人都已经处于欲生欲死的边缘了。   看着灯光下那张猪头一样的脸,林回今一边幸灾乐祸地琢磨着,有这么一个女子陪你在这么独特的地方那个什么,一定很爽很瞑目了吧,一边作大义凛然状向乌攸痛陈这两个人到底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在整个讲话的过程中,周约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而林回今却不打算放过她,等到把具体罪证向法庭提交完毕后,他矛头一转,直接戳向了力图削弱自己存在感的周约:   “你是怎么打理后院的?难道我的后院什么男人都可以进吗?”   周约娇躯一震,跪下来的速度与力度比乌攸还要快一个修为:   “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不是!还请爷宽恕妾身,妾身一定好好打理后院,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   还没等周约的自我检讨做完,乌攸就无耻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趣地……开启了圣母光环:   “表哥,妹妹斗胆说一句,您不觉得,这样的爱情很美妙吗?”   ☆、第三十四节 不按套路出牌的剧本   林回今本来正酝酿着口水准备把祸水一股脑全喷在周约的脸上呢,结果乌攸此话一出,林回今差点成为了重生事务所建所历史上以来第一个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的人。   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乌攸,认为她一定是螨虫上脑了,不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乌攸看着一副“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的林回今,颇无奈地耸了耸肩。   林回今这个表情,让乌攸想起了一个陈旧的段子:   一少年与一老和尚一起喝茶。少年对老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老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少年说:可是我偏偏就放不下。老和尚笑道:你不是喜欢喝茶么,说着递给少年一个茶杯,往里面加开水,一直加到热水溢出,烫着了少年的手,少年却没松手……   老和尚怒了:你麻痹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大哥,我们本来就是没有剧本的好么,都是即兴演出的好么,你摆出这种“你麻痹你不按套路出牌”的表情是给谁看呢?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脑洞是很容易一会儿排成s形,一会儿排成b形吗?   没办法,林回今暂时没能理解她的意图,她也只能乖乖地唱独角戏了。她回忆着那些琼瑶剧里女主的口气和动作以及神情,然后身体力行,双手交握放于胸前,作梦幻和泫然欲泣状:   “既然这男人也未曾婚娶,而和孙婆婆又情投意合,为何不把他们两人配成一对,让他们喜结连理呢。”   说完,无视了周遭人诡异的眼神,乌攸继续扮演她爱情至上的浪漫小妮子:   “其实也是我的不对,我不该一直拖着孙婆婆,弄得她还得偷偷摸摸地做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太自私了。但既然他们二人彼此倾心。我们做主子的,应该也……”   这句话的潜台词明明是“孙婆婆这是老树开花啦哈哈哈我们都能理解的嘛”,但被乌攸声情并茂地一演绎,真有种真爱至上的梦幻感。这得归功于乌攸把圣母扮得太过形神兼备,她头顶上悬浮着的一百万瓦的圣母光环,都可以直接吊起来当电灯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回今算是明白乌攸是什么意思了,但……你这拉郎配拉得……   太给力了吧?   看着林回今终于醒悟了似的、两眼冒光的样子,乌攸才松了一口气:   还是孺子可教的嘛。   看着乌攸遗世独立刁钻牛逼的样子,周约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看向地上仍处于掉线状态的松子仁,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等等,这情节进展……有点儿快吧?   周约其实只是把松子仁当做自己的一个所有物而已。说喜欢吧,也谈不上,更多的原因是这个人脑子简单,好掌控,比麦大正还好攥在股掌之间。长得又帅。但眼见着要被送到别人的盘里当菜,还是个婆子的盘里,她有些接受无能。   她自从嫁入麦家后,就很厌烦这个半分情趣都没有、而且长相也顶多算得上是普通的男人。   作为一个古代女性,她没有那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束缚着,以现代的眼光来看,她自然是新新女性一枚。可是她只把自己的思想更新了一半,想要和离,又觉得自己该为自己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讨个说法,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异于常人的决定,她要自己争取到一笔精神损失费。然后渐渐地,就开始联合妹妹了,开始想尽办法把财政大权抓到手里了,开始寻摸第二春了。   乌攸一向认为,这个世界永远是多元化的。有渣男,当然也有成群结队的渣女,而“我要为我最美好的年华讨个说法”、“你都要了我最珍贵的年华了你还想要什么”这种言论,是“渣”群体中最典型的洗白说法。   哦,你把最美好的年华献给别人了,那别人呢?不都是相互的么?都把彼此最好的年华给占据了,也就别说谁欠谁了,膈应不膈应,矫情不矫情。   谁摊上这样新潮的女性,谁就抱着头去哭吧。   而周约正在脑筋飞转地思考着解决的办法,孙婆婆就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林回今好不容易知道了乌攸想要演绎的剧情,当然要妇唱夫随,他可不能眼见着这么重要的剧情被人打断,所以他一个劲儿地给乌攸抛眼神,示意她想个办法,别叫孙婆婆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   对此,乌攸表示,林回今,你的隐性脑残综合症状又犯了。   你以为孙婆婆会大马金刀义正词严地说,我就是为了把这个男人引到乌攸小姐的房间里,营造出入室采花的假象的么?   阿弥陀佛,爱卿你又脑残了。   但乌攸还是要加强一下的,于是,她温柔地蹭到了孙婆婆的身边,揉着她的肩膀,柔声说:   “孙婆婆,虽然不知道您和这位……”   看着在地上依旧挺尸着的松子仁,乌攸尽管很不想承认这种人是男人,也还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温柔形象,接茬说:   “……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在内院私相授受、私下往来,毕竟是不好。不过自然也有我这个当主子的不周到的地方。”   说着,她红着一张俏脸,看向了完全被眼前的各种各样的神转折给绕成了蚊香眼的周约:   “……表嫂,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看着乌攸水汪汪的眼睛,周约真是彻底混乱了。   她才是整个事件里最悲剧的人好不好?她好不容易选中的男人,居然在和她刚刚幽会过的时候、夜半三更的时候,跑来另一个空院子,跟她丈夫的表妹的手底下的婆子在厕所里进行约会,这信息量太大了,太容易消化不良了,因此就连一向淡定的周约此刻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于乌攸的恳求,她糊里糊涂地点下了头。   不过对此。场外的孙婆婆表示不服。   你惨?你有我惨吗?我特么只是想对你示好啊,居然会稀里糊涂地遇上鬼打墙,然后和自己的临时搭档被捉了奸,这是搞什么啊?最凄惨的是。我不能解释!我现编不出来啊!编不出一个合法合理的借口来解释我们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空荡荡的偏院的茅厕来乱蹦乱跳啊!   当然,此时最凄惨的、还不知道自己白捡了个大媳妇的松子仁还在掉线之中,无法表示不服。   乌攸很同情这三位被眼前的剧情给弄得手足无措的人,但同情不代表乌攸就会做些什么来制止这样的混乱,乌攸只负责往里添油加醋添柴加火,她板起小脸,很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奸夫林回今:   “表哥,这位公子是您的小厮么?”   林回今也拿出了严肃脸,答道:   “不是,是我手底下的小工。”   乌攸眨眨眼睛。歪着脑袋问:   “可曾……婚配?”   看着乌攸故作懵懂时亮亮的眼睛和粉扑扑的小脸,林回今很想调戏她说,当然没有了,小乖乖,但是他还是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正经道:   “未曾。只不过,他私闯内院,实在是可恶。”   看着被耙得半死不活的松子仁,乌攸摇了摇头,看了看面色发白的周约,又看了看林回今,说:   “我知道这事儿本该让表嫂拿主意的。毕竟是表哥的家务事,我一个外来之人,不好指手画脚,但是孙婆婆从小伺候我到大,我想为孙婆婆讨个人情……”   林回今看着情真意切、就差双眼含泪了的乌攸,用眼神说:一个从小伺候你到大的人。你要把她许配给一个再小个四五岁就能当她儿子的人,你也忒狠了吧。   乌攸也微微眯起了眼,意为:一个从小伺候我到大的人,被人家两三件金首饰,就诱得她把一个男人半夜往我屋里领。既然她这么想败坏我的名声,那我就顺水推舟替她把终生大事给办了,以显示我这个主人对她的深情厚谊。   孙婆婆这时候倒乖觉了起来,她许也是能够意识到,倘若这事儿真成了,那么她必然会成为麦家上下的传奇人物,再过七八年,估计都能变成传说,为了不变成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孙婆婆急忙跪倒,结结巴巴地对乌攸说:   “小……小姐,是我老婆子不对,老婆子愿意……愿意伺候在您身边,请小姐不要赶老婆子走……”   乌攸对此表示淡定,你不是打感情牌么,我也打,你看咱们俩谁黑吃黑。   乌攸搀着孙婆婆的肩膀,亲昵得如同一对母女,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孙婆婆的肩膀,柔声道:   “我叫您婆婆,您其实也还不到不惑之年,这公子看上去虽然只得二十三四岁,但我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的事情而耽误您的事情呢。您一直在府内伺候我,始终也没个着落。我可以再寻一个伺候我的人,可耽误了一段良缘,可全是我的错了。”   林回今闻言,也配合着走上前来,凝眉严肃地打断了孙婆婆的真情告白,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风范,正色道:   “都闹到这份儿上了,孙婆婆,你再留在后院自然是不合适了,谁知道这种事儿会不会再发生。你们俩的事儿,我做主了。别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周约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制止这一人间惨剧的发生,林回今就是一副“你别跟我说话老子烦着呢”的架势,一摇三晃地准备离开,似乎对这眼前的一切相当不满。   这板拍得够快的,当事人还没答应呢,主子就同意了,这样一来,周约都没讲句话,林回今就彻底越俎代了她的庖,直接敲定了一桩欢喜姻缘。   看着那俩一唱一和,对台词对得兴致勃勃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为什么,正趴在屋顶上围观这一场闹剧的舒克贝塔葫芦娃以及佐罗,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名词:   狗、男、女。   ☆、第三十五节 求婚进行时   留给众人一个气哼哼的背影后,林回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收拾好仪容,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了一会儿,努力把自己的状态调整为眉毛倒竖怒气冲冲的状态,因为他猜,一会儿怕是有人要来找他。   这周约果然来得挺快,人家当家主母,如果为此事着急忙慌倒也是常理,只不过谁知道她是为了这件事本身,还是为了她的情郎?   但林回今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段位,比起这个女人来说,还是低了点儿。   周约不是来求情的,而是来请罪的,罪名就是,妾身没有管理好后院,能让前头的人摸到后头来,是妾身的错,请爷重重地惩罚妾身吧。   林回今听着周约委委屈屈地请罪时,很想说,好,既然你这么想让我罚你,我就成全你,给你三尺白绫,自行了断了吧。   这种恶趣味的渴望,从他常常看到电视里的人说“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时候,很想说“不当讲” 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他还没蠢到把这样的话也说出来,只是大手一挥,叫她这些日子哪里都不要去,好好地把内宅整顿一下,以后不要出这样的事情了,其他的也懒得跟她说,就干晾着她,就不信她不会对这场残酷的拉郎配发表点儿什么意见。   但是,再次让林回今受挫的是,周约只是含着受训斥后自责的眼泪,又行了个礼,就起身,在林回今震愕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林回今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把她叫回来问她“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的冲动,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觉得半分整人成功的成就感都没有,托着腮郁闷地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乌攸那儿求证一下,别闹了半天,这只是自己的一场臆想而已。   ……   到了乌攸那里,他终于得到了安慰。同时也被她劈头盖脸鄙视了一顿,大意是,nnd,你个怂孩子,人家不就是没按常理出牌么,你看你都怀疑自己的记忆和人生了。你平时不是挺以自己的智商为傲的么?不是挺自恋的么?怎么这会儿萎了?   对这样的评价,林回今自然觉得不公平,他愤愤地嘟囔道:   “那可是她的小情郎啊,她怎么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乌攸刚看了一场好戏,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她斜靠在床上,绕着自己的头发心不在焉地玩儿着:   “她要是在你面前表现得太在意了那才是脑子瓦特了,上杆子找怀疑。你以为是你啊,脑残简直罄竹难书。”   林回今尽管躺枪了无数次,但每次躺枪之后还是忍不住要炸毛。不过自从身份升格到了乌攸的男朋友后。在炸毛之余,他就有更直接的理由去揩油了。   在把挣扎的乌攸抓到怀里头各种揉搓的时候,林回今无比嘚瑟地说:   “你就别挣扎了,反正今天是你的生日么,就多陪我一会儿咯。”   林回今经过数次亲密接触,已经明确了乌攸身体上的各项弱点,一时之间乌攸还真的腾不出手对他进行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只能咬牙忍耐,死活不肯如这个贱人的愿向他求饶。   听林回今这么说,她才放开了些紧咬着的牙关,恶狠狠地说:   “我的生日我想陪谁就陪谁,谁要你了?对了,我的礼物呢?”   这话一出。林回今顿时蔫成了大白菜,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乌攸打量了他一番,更确定了这孩子的礼物怕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蓄意刺激道:   “怎么?不是说好是一个很厉害的礼物么?拿来吧。”   林回今吭吭哧哧了半天,心里头快速地转起了主意。   宋箭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找不来的,现在要他生凑,也凑不来什么稀罕的物事。   君不见,前两天乌攸从楼璞凡那里想法设法敲诈来的玉如意,乌攸都提议说等到回到事务所里,要把这样东西带回去摆在厕所里镇厕所,同时时时刻刻地提醒她那段千年之前的耻辱历史。   那可是七百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宝物啊喂!   林回今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默默地在心里头清点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东西,发现哪样东西都称不上“特别厉害”。   乌攸也不催他,就洋洋得意地坐在林回今的腿上,手心向上摊在林回今面前,就等着他把东西给自己。   最后,还是林回今的自恋细胞救了他一命。   他的眼睛骤然一亮,接下来就满怀深情地、极度肉麻地把爪子放在了乌攸温热的小手上,抓起来握了握,刚想抒情,乌攸就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要你。”   林回今没想到乌攸已经猜到了他的套路,但是出于厚脸皮,他还是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不要啊,我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现在我就是你的了。”   凑在门口偷听的葫芦娃、舒克、贝塔和佐罗,听到林回今这么肉麻地讲话,齐齐地打了个冷战:   主人,你干嘛老给自己找羞辱。   乌攸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把林回今好好给看了一遍,像是在给林回今估价一样,林回今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任乌攸检视自己,但是在乌攸下达评语的时候,他的自尊心顿时碎了一地:   “走开,我还是觉得我的枕头值点钱,至少抱起来挺软和的。”   林回今立马就开启了柔弱少年模式,捧着小心肝,指着地上,一副委屈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你看,我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乌攸低头看看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地面,毫不留情地一脚踏上去,碾了碾。   林回今意识到,再闹下去,那今天晚上又该是闹剧收场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东风压死西风,自己作为西风,是无法压倒乌攸的,谁叫他承诺过,以后不得到乌攸的允许,他就不能越过道德的底线呢?尽管他的道德底线基本没什么下限,可他还是得尊重点儿乌攸吧,不然一男一女比着没下限,这个世界就不会再好了。   他抿了抿嘴唇,总算是坐直了身子,扳着乌攸的脸,逼她看向自己。   而乌攸也的确照着他的动作,没有反抗,但是在直视着林回今的脸的时候,她波澜不惊地来了一句:   “你今晚是要把偶像剧的桥段都实践一段么?是不是打算深吻我一顿然后吻得我全身发软?我提醒你哦,你刚才才在回廊里亲过我,今天的份额用完了。”   这一段话说出来,林回今险些破功。   今天是怎么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按照原先的剧本走了?   眼见着所有的剧情都如同脱缰的小野狗一样脱离正常的轨道一去不复返,林回今反倒豁出去了,他放开了自己搭在乌攸肩膀上的手,正色说: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其实从林回今说,他有一个很重要的礼物要送给自己的时候,乌攸就怀疑,这个自信过度的人会不会把自己送给她,接下来,顺理成章顺其自然地出演求婚的戏码。   实在不是乌攸未卜先知,这言情的套路真是路人皆知,连半分神秘感都没有。   所以,乌攸在林回今脸色严肃了之后,还是忍不住漏了一句:   “你要求婚?”   看着林回今无比精彩的脸色,以及差点儿被自己准备出口的话噎死的模样,乌攸终于闭上了嘴,同时在心里头骂自己,剧透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对于林回今的举动,乌攸是很感动的,真的很感动,自己看样子比林回今还要小那么一丢丢,但实际年龄绝对是黑山老妖级别,林回今能跨越这种心理障碍,本身就非常不容易,现在他又要主动跟自己求婚……   可林回今是真的伤心了,他今晚先是被乌攸自己发展出来的神剧情弄得差点儿应对失当,又被周约的造访弄得相当挫败,来到乌攸这儿进行求婚大业,却又被她接二连三地吐槽,现在话还没出口呢,就被她连老底都掀了,这还有什么悬念嘛。   林回今别扭了半天,才矫正了心态,决定还是不矫情兮兮地取消今晚的求婚行动了:   “嗯……差不多……你能答应我么?”   看着林回今的脸,乌攸凑趣地问他:   “你一个新新少年,怎么这么乐意往爱情的坟墓里跳?再说了,你就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代沟么?知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啊你?”   乌攸问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她的手也在暗暗地绞动着,她很怕林回今会犹豫什么的,那样的话,就证明对这段恋情,林回今的信心不是那么充足。   可事实证明,信心不足的似乎是乌攸。   林回今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反问:   “什么代沟?没有啊。以后我们不还是过这样的日子么,咱们都过了八十多年了,怎么就爱情的坟墓了?我们俩都入土为安那么些年了,在意这个干什么?至于结婚……你不过是从林回今的女朋友变成林回今的老婆罢了么,怎么样?”   ☆、第三十六节 清场,跪下   乌攸本来想调侃他“不怎么样”,可是,她却说不出口来。   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活着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而眼前的这个不靠谱的男人……   乌攸换了个眼光,审视着眼前的林回今。   这货挂了八十年,在事务所里还属于入门级菜鸟那类的,但是论小聪明和腹黑,他还是有的,而且细想想看,他仅有的几次暴走,似乎都与自己是有关系的。   自己的膝盖被安莘熊孩子砸开开光的时候,被楚吾曦推倒的时候,还有,被何天钦绑架的时候……   要说林回今靠谱吧,说实话,他也只是间歇性靠谱,说他怎么帅吧……还真不觉得,帅哥看多了,也总能看出猥琐气来。   他唯一算是能吸引人的,便是他是个安于平淡,而且容易满足的人吧。   回想起两个人的生活细节,不外乎是打牌啊,遛弯啊,离家出走啊,一块儿去看人家喝孟婆汤啊,谁做饭谁洗碗啊,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情节,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倒是有的是,但乌攸觉得,跟他在一块儿,自己觉得放松,在那么多做别人的任务里,只有在林回今身边,她能够轻松自在地做自己。   看乌攸久久没有回应,还用种看动物的眼神看自己,林回今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问:   “……怎么样……”   看着他紧张得额角冒汗的模样,乌攸抬手指向门口,只抛出了两个字:   “清场。”   林回今愣了一下,看到乌攸的肢体动作,还以为是让他滚出去,快要垂头丧气之际,又咀嚼出了她话里头的意思,下意识地顺着乌攸的手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堆黑影在外头晃来晃去。   在当机了三秒后。他就恶向胆边生。   好啊,养了这帮游魂,别的不学,学会听墙角了是不是?   门外的这群游灵也算是乖觉。当注意到林回今一道含着深深的恶意的目光扫来,他们就齐齐抽搐了一下,作鸟兽状散。   驱散了门外偷听的闲散人员,林回今继续屏息凝神地绞着手指,紧张地等待着乌攸的决定。   但是三秒之后,乌攸的话就再次让他打了个哆嗦:   “跪下。”   林回今一时间脑子没能转过弯儿来,还悲戚地叹道,估计自己是操之过急了,这下得去跪搓衣板了。   反正今天晚上,所有的剧情都不按套路来。诸事不宜啊这是,礼物没准备好,连个戒指都没有,空口白牙就上了,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还是换个合适的时间地点人物氛围再……   ……哎?等等?   林回今看着乌攸一派淡定地低下头玩儿手指,耳朵却烧得通红的样子,一股异样的欣喜从心底发起,这欣喜鼓动挣扎着想要往外跳,他甚至自己都听到了自己的心里头的花一朵一朵开了的声音。   乌攸瞄着他,觉得他今天晚上真是不开窍啊不开窍,只好状似无意地点明:   “求婚不跪着。你还想站着就把事儿给办了?”   乌攸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这下林回今要再装傻充愣,她就一脚把他给踢出去。   怀着这样暴力的念头,乌攸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林回今,却发现他双眼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他的视线的话。那就是一种看着盘子里头的烤鸭一样的感觉。   乌攸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觉得这货好像会随时扑上来把她就地吃干抹尽。   在乌攸警惕地拢上衣角调整好姿势以便于一会儿林回今搞突袭的时候能够迅速护住重点部位,并使出一招螳螂腿给予林回今这个急功近色的货一记毁灭性打击,就见林回今翻身下床,嗵地一声跪了下来。   ……   ……   ……   接下来久久没有台词。   乌攸和林回今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还是乌攸先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你在干吗?祭天?”   林回今也很郁闷啊,他跪下来当然是求婚了,可是……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预备啊,连个狗尾巴草戒指都没有啊!   这求婚真的是没有一点点诚意好么?   他现在开始想念那一群在门口偷听的手下了,你们要散也先留下一束花什么的再散啊。   可惜,他们慑于林回今的淫威,而且又急于去向其他的两个小伙伴蝙蝠侠和x战警吹嘘他们看到的东西,已经跑得太远,早就无法接收到林回今的讯号了。   所以,林回今在哐嗵一声跪地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我应该站起来说等我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改天再求么?   不行啊那样的话我的脑花子一定会被打出来吧?   再说了要是这样的话她下次还会答应么?   一定不会了她一定会把我用螳螂腿踹出去的。   那我该怎么办啊难道要就地取材?   可这床的附近除了两个烛台一套枕头被褥我什么也捞不过来啊!   难道要抱着被子跪在地上说你嫁给我吧?   不行那样实在是太不正式了而且看起来也忒猥琐了。   或者从我身上寻摸点儿东西?   可我穿着我自己的衣服来的啊上面什么配饰都没有啊!   要有的话也只有裤腰带了!   难道要解裤腰带要死要死要死。   一定会被打死的吧?   乌攸歪着脑袋,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回今面色变幻莫测,眼珠子乱瞄的样子,暂时还猜不到他是来空手套白狼撞大运来的,只当他是又想到了什么。   后悔了么?   一下冒出这个念头来,乌攸的心里就有点儿泛酸了。   林回今偶一抬头,看到乌攸的脸色有些黯淡了,顿时更着急上火了,大脑一短路,索性一咬牙把自己的裤腰带给拽了下来,激动得手都有点儿哆嗦了,期期艾艾地说:   “我……什么都没拿……这个送给你……我以后……”   乌攸是领教过林回今紧张过头时候的功力的。她甚至能猜想道林回今接下来的台词绝壁是“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可是乌攸面对着那根在林回今手里荡啊荡啊荡的裤腰带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   她重生了多少次,看到了多少个求婚场景。这个求婚场景是最诡异的。   床前,腰带……   怎么感觉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呢?   乌攸从心口冒出来的酸气还没到喉咙口呢,就见林回今以英勇就义的神色扯下了自己的裤腰带,吧唧来了这么一句,一个没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回今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动作有多么蠢萌,一根长长的裤腰带直接拖到了地上,看上去跟上吊绳一样充满了喜感。   天知道他刚才的脑回路是怎么搭建的!   如果来一个思维倒放的话,就可以清楚地呈现出林回今的思路了:   我啥都没有啊——身上除了裤腰带也没有别的了——男人最重要的不就是那啥么——但是肯定不能拿出来啊不然会被认为是wsn的吧——对了,裤腰带——就这么暗示一下吧,象征我要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但是这暗示的效果貌似也只有笑果而已。   林回今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手上荡悠悠的裤腰带重新扎回该扎的地方去,而乌攸此刻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给林回今补上了一记刀:   “我说,要跳入爱情的坟墓,你还真拿个上吊绳上吊啊。”   林回今本来就臊得不行。被乌攸这么一调戏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他认命地低下头,花了约三十秒钟调节自己的情绪,才重新抬起头来,把酝酿好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我知道是我不好,在来之前我没有做好准备……我不是说我对这事儿不慎重,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当然。我也不是空手套白狼,我的意思是……是……”   在语无伦次了一会儿后,林回今的讲话终于顺畅了,尽管逻辑还有那么一点儿小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我是真心地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开玩笑。很认真。你会答应我,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我还得再争取一段时间……其实本来应该我送给你礼物的,可你却送了我一个很大的礼物……我打听过了,咱们阴间没有民政局。咱们没法领证什么的,可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办一个婚礼,只有我和你,寒酸了点儿,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接下来,林回今说不下去了。   不是因为情绪激动,也不是因为词穷说不出来更给力的情话,而是因为乌攸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林回今,看得林回今一阵哆嗦,接下来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可他还是强撑着做了个总结陈词:   “……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的。”   说完这句话,林回今恨不得一口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这特么明摆着是红旗下演讲的套路啊。   但是还没等他懊悔完,乌攸就玩着自己的衣服边,状似不经意地说:   “好吧,那我就看看你的行动。别让我失望啊。”   她看上去不经意,但整张脸已经红得发烧了,她自己一边脸红都一边纳罕着,这难道就是老树开花的力量,让自己这么一个行走江湖都靠脸皮防身的人都能羞涩成这样。   但接下来,乌攸就不再在意这些细节了。   ☆、第三十七节 悲喜交加的一夜   乌攸之所以不再留意这些细节了,因为林回今听到自己的话,转身就撒丫子了,蹿得跟踩了电门似的,乌攸还以为他是理解失误了,以为自己拒绝他了,一时没绕过心里的那道坎,准备去自杀来着,急忙跟了出来,随后便发现,按照林回今的智商来看,自己果然是多虑了。   因为没了裤腰带,林回今轻而易举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只剩下一件白色的里衣,他也不管了,抓着自己的外衣就满院子疯跑,一边跑一边发出幼稚园级别的快乐叫喊:   “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了!!”   乌攸站在门口,看着林回今跟吃多了药似的满院子乱转,叫道:   “你要死啊?母鸡下蛋都没你这么吆喝的好么?”   话是这么说,乌攸的嘴角已经高高地甜蜜地扬起来了。   重生千年的路,总算有人陪自己一直走下去了。   所幸林回今现在就算是且裸且奔,对着月亮唱《我的太阳》,也没人能听到看到他。   他跑到回廊的另一端后,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面朝向了乌攸,大喊一声:   “喂!过来!”   乌攸受林回今的感染,也想很欢快地蹦过去,但出于自己还是个女性的认知,她放弃了这么欢脱的念头,准备娉娉婷婷地走过去,以展示自己难得的女人味。   可林回今似乎不打算给她这么一个机会,乌攸刚慢慢腾腾地挪了两步,林回今就飞跑过来,一把把她给抱了起来,转着圈大喊:   “这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的!”   乌攸被他转得晕头转向,心里头被晕眩的幸福感充填得一丝缝隙都没有的时候,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还没等她梳理清楚这不祥的来源在哪儿,林回今就被自己给转晕了,脚下一软……   我早该想到了啊喂!   瞅林回今倒下的方向。乌攸悲催地认为,完了,这回自己要做肉垫了。   乌攸在感觉整个世界都失重了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随之而来的疼痛,但是她感觉林回今抱住自己的肩膀一个用力,两个人的体位就颠倒了过来,乌攸一下子摔在了一个坚实温和的怀抱里,而林回今则重重地摔在了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   按常理说,林回今应该是被摔得挺疼的,但是他的神经整个处于亢奋的阶段,导致他直接省略了疼痛的感觉,他揽住乌攸,小声地问:   “疼么?”   乌攸睁开了一只眼睛。打量着满脸喜色仍未褪去的林回今,感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林回今口中呼出的热气贴着她的脸直接绕着她的耳朵爬到了她的颈部,舒服得很也烧人得很,她索性把双眼都闭上。微微缩着脖子,好减缓这样麻酥的痒感。   林回今看到她双颊绯红、双目紧闭,颤动的睫毛把他的心也搔得痒痒的,等到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要把持不住的时候,他的下半身已经开始战火燃烧了。   他把原本抓住乌攸肩膀的手艰难地松开,变为揽抱,怕自己一时间没忍住捏痛了她。但是生理反应这个东西很难控制的,而最要命的是,乌攸还压在那东西上面,弄得他很想干脆把她就地正法得了,但是他被欲?火燃烧得差不多的脑子里,还有自己答应乌攸的那句话。   她如果不答应的话。自己不能强来。   他咬着牙,避免着自己发出点儿什么少儿不宜的声音来,而乌攸却好像是没意识到林回今现在处于一个多么难捱的阶段,动了动身子,这下弄得林回今更有种想要施暴的冲动了。他花了巨大的力气才忍住,额上已经见汗了,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再动一动,自己就真的要化身半兽人做出些跨越雷池的事情来了。   要知道,现在的林回今把刚才沸腾的欢喜心情全部转化成了“想要她”的冲动,可乌攸此刻就像是个小白一样,对于林回今的反应半点言语上的表示也没有,不主动,也不拒绝。   至于她的肢体动作……   简直让林回今想死。   她似乎是想要支起上半身从林回今身上爬起来,但是她的双腿却在林回今的敏感地带反复地无意识地蜷曲摩擦着,那隔着一层薄薄里衣的逗弄,都弄得林回今面容都快扭曲了,想到那双修长的美腿在自己身上蹭动,林回今在被火烧得头昏脑涨咬牙切齿的时候,恨不得抓着乌攸的肩膀吼一句,你到底是要不要啊!   当然,林回今是不敢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女王大人的,他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声地问:   “可以么?”   但很快,林回今就被乌攸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可以什么?”   林回今本来应该对于乌攸这种四处点火但是还睁着一双大眼睛装无辜的样子表示鄙视,但是因为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所以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难道她的意思是我太小,完全不能让她感觉到?   这下,林回今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一下子把他心里头本来就熊熊燃烧的火焰又给加高了三尺。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众人拾柴火焰高,而乌攸一个人就完成了拾柴的全套过程,左一个动作,右一句话,活生生地把林回今往地狱里头推,偏偏她给林回今的感觉又是“她很不喜欢这样”,两相拉锯之下,他都快被折磨至死了。   他喘息着,好容易挤出来了一句话:   “我不是……我是问,可以么?”   乌攸似乎终于领略了他的意图,她微笑着,用纤长的手指在林回今的胸膛上画了一个圈,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一只慵懒而性感的猫,还尤嫌不足地舔了一下嫣红的唇瓣,在一系列暗示性极强的动作后,林回今终于把持不住想要去拽她的腰带时,她很是无耻地来了一句:   “嗯……今天不行,我不方便。”   林回今的手停滞在了乌攸的腰带上。   一秒,两秒,三秒……   在林回今满面悲愤扭曲地与自己的欲?望小人扭打的时候,乌攸又动了动腿,让林回今的面容扭曲比例又增加了百分之三十后,乌攸偏过脸去,恶趣味地笑了笑。   让你喜欢玩儿强,这次权当是上次你趁着身体不舒服想要我的惩罚,你总得学会管理自己的下半身吧。   林回今可怜兮兮地憋了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问:   “真的么?”   乌攸也收起了脸上的猥琐笑容,换上一张不忍的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你很难受吗?”   林回今很想说是的我很难受,小妖精你哪里跑,可是他为了自己的承诺,还是省略了后半句话:   “嗯,难受……”   乌攸见他表情难堪又委屈,虽然有那么一点儿觉得自己不地道,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林回今学会人生的“忍耐”和“守信”的一课,所以,顶着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乌攸又开始无耻了:   “真的那么难受吗?可是我……”   看着乌攸满面难色地看向自己的小腹位置,林回今满怀凄凉地吁了一口气,反过来安慰她:   “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忍忍就行。唔……现在……那个的话……对你的身体不好……”   乌攸见他意志力还是满坚定的,就随手浇上了最后一桶油:   “这样啊……那对不起……可你怎么办呢?我,我不会用手,没学过……”   看着乌攸咬着嘴唇含羞带怯地凝视着自己,林回今本来被压下去一点儿的火焰腾地一下又烧起来了,但他还是维持着那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故作镇静地说:   “我自己……自己来,自己来,你……起来一下好不好……”   不行了,再不起来我就真的不行了……   在林回今忍得都快哭了的时候,乌攸终于施施然地爬起了身,还顺手把林回今给拉了起来,看他出了一头汗,便让他在回廊边坐下。   林回今站起来后,身上的火还是没有灭,他忍着下腹火烧火燎的感觉,腰微微弓着,手在小腹的位置摩挲着,力图减弱些腹内的燥热感和骚动感。   而乌攸看他似乎真的很艰难的样子,不免有些紧张,还以为他是因为憋得太厉害而导致了什么后遗症,毕竟乌攸不是学医的,以前又对男人的这方面不是特别了解,就问了一句:   “你肚子不舒服啊?要我给你揉揉么?”   林回今已经什么想法都没了,听到乌攸的话,刚想拒绝,乌攸的小爪子就善解人意地贴了过来,在他本来已经肌肉紧绷的小腹打着转儿揉了起来。   在连续的强烈刺激下,林回今终于半疯了。   他颤颤巍巍地推开了乌攸的手,说了句不用了,站起身来直接跑掉了。   在乌攸还以为他精力过剩,准备再来一次爱的奔跑,就见他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乌攸的院子,好像他再呆多下去一秒,就要控制不住释放真我了一样。   今晚对于林回今,绝对是悲喜交加的一夜。   ☆、第三十八节 你给我生一个呗   ps:   今天生日好开心~~   乌攸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林回今被自己整得委屈地泪奔而去的场面,在检讨自己太过心狠手辣的同时,也默默地红了脸。   她之前不是没有引诱过那些个在重生过程中不得不面对的床伴,可是跟林回今一比,他们还真的沦为了货真价实的暖床工具,乌攸在干过这样的事儿那样的事儿之后,脸皮已经厚到“嗨这种程度对我来说算什么”,可只是用最初级的手段逗了会儿林回今,乌攸就怀疑自己之前千年的厚脸皮是怎么炼出来的。   当时还好,但事后一躺到床上,一想起刚才自己挑逗林回今的细节,她都有些想扇自己这个狐狸精一记嘴巴子。   都快到半夜三点了,乌攸摸了摸自己热度仍不退的脸颊,暗骂了自己一句没用,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和被子,嘴角的笑意比脸上的滚烫感还持久,久久不肯褪去。   而林回今显然比乌攸更加凄惨,乌攸答应他的求婚,他当然是开心的,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又让他憋屈又委屈,躺在床上,他咬着被子角,连遗憾带兴奋,恨不得满床打滚。   这两个人都度过了极度不安生的一个夜晚,以至于早上一起来,俩人都是一副面色憔悴昨晚纵欲过度的模样。   当然,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别忘了昨天晚上还有一件事情发生,那可是一件惨绝人寰的拉郎配,作为女主主人的乌攸和暂时作为麦家主人的林回今,晚上睡不着觉,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当然大家都更愿意相信这样听起来比较现实的话,而不是“这俩人的幽魂深更半夜相见并确立了婚姻关系最后因为太激动谁都没睡着”这样的奇幻故事。   乌攸去见过周约后,发现她的状况和自己差不多,但是周约的心理素质可真是杠杠的,在乌攸询问她怎么也没睡好的时候。她很淡定地表示,哦,我是因为后悔啊,我没有尽好一个管理后院的主母的责任。昨晚我一直都在内心检讨,你们造我是怎样的一个负责任的女人么?   在把自己的光辉形象树立得熠熠生辉的时候,乌攸把脸扭到一边,淡定地吐槽道:   得了,姑娘,别打落牙齿和血吞了,我心疼,真的,怕你被吞下去的牙噎着。   说实话,周约这下的确是损失惨重。本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好操控的、纯洁忠心一如忠犬的奸?夫一下子有了一个老婆,而且还是个三十五飘四十的婆子,尽管她只把松子仁当个好操控的踏板可以跳出去,但不代表她不可惜这个得来不易的男人,可更纠结的是。她更不能为了他讲话,赔掉自己现在的生活,所以她现在只能不断地表忠心,哪怕对着麦大正这个表妹,也得强颜欢笑地撑着,装作自己内疚得恨不得剖腹自尽。   不得不承认周约装得的确非常到位,憔悴啊后悔啊。情绪抓得相当到位,脸上还上了点儿粉,处于“想要遮掉脸上的疲色但是又遮不完全”的阶段,看上去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凄楚劲儿。   对手练级也练得不错,对这样的对手乌攸才更有飚戏的冲动,于是。她亲切地和周约就此事交换了意见,着重表现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惊讶,同时掺杂了自我检讨的情绪,一时间,两个面容都有些憔悴的女人面对着面。一个检讨自己没看好后院,一个检讨自己没看好下人,关系相当融洽,倘若在这个时候林回今进到这间房里,估计会被房间里弥漫着的自我批斗气氛吓得退回去。   在毫无意义地互相浪费了一番口水后,乌攸觉得再相对白话下去她就要脱水了,反正从周约的脸上看不出丁点儿“老娘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落到其他女人手里老娘很不爽”的情绪,便终结了这个话题,随口问起了周织的情况。   嗯……也不知道林回今缺大德的填鸭战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但是一问之下,乌攸无语了。   她还以为周织正在静养当中呢,没想到昨晚她因为昨晚孙婆婆叫得太凄厉,以为是闹鬼了,居然被惊得动了胎气,又请医生又吃药,闹到了后半夜,周约是忙了这头又忙那头,活活一晚上没睡。   但乌攸听出来了其中的某个问题:   林回今,也就是现在的麦大正,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周织的事儿都闹得这么大了,周约难道没去找过他?在她肚子里的,至少在名义上还是麦大正的崽子呢。   一想到昨晚林回今在自己这儿又叫又跳地闹腾到那么久,乌攸就有些感觉不妙了。   周约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她曾去找过林回今,而林回今却呈挺尸状、毫无生命体征地躺在那儿,那周约怎么会一点表示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乌攸经过一早上和周约的扯皮,对她的演技评估又上升了一个段位,所以,她不敢确定,周约做出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不是也是怀疑她了的节奏?   或者是,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丈夫被换了个仁儿,所以决定秘而不发,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请个把道士和尚来,做场法,好把麦大正体内的“邪祟”驱逐出去?   忍着心头蠢蠢欲动的不安,乌攸惊讶地问:   “那二表嫂可有什么不妥?表哥怎么说?”   周约的回答却叫乌攸松了口气:   “无甚不妥,只是略有不适而已,大夫来看过就好了,不必惊动你表哥。对了,乌表妹,此事你知道即可,万不可去告诉你表哥。”   乌攸心下已然明白,周约表面上是这样讲,但背地里头估计一定会派某个小厮/丫鬟/婆子,让自己老公知道这件事,甚至她这样对自己讲,也怀着把自己当成传话筒的心思。   道理很简单,周约是想借着这件事扳回一城呢。   乌攸都可以脑补出,如果是正常的麦大正,在听说周约没把昨天晚上周织动胎气的事儿告诉自己。必然会骂周约这么重要的事儿你都不说,那么周约就会含着眼泪说,昨晚已经有那样重的事儿发生了,我怕爷骂我么。又不愿让您劳心,怕扰了爷的清梦,几句软话一说,几滴眼泪一掉,麦大正那颗老好人的心说不准就软了,昨晚周约管院不严的事儿便也可以顺带着一笔勾去了。   但是不知道摊到林回今头上,他会不会按照周约预想中的剧本演下去。   而乌攸在对此表示遗憾和惊讶的同时,暗地里掰着手指头算开了:   昨晚上孙婆婆和松子仁设了陷阱给自己跳,结果自己把自己坑成了狗,还连带着让周约背上了黑锅。戴上了一顶绿光灿烂的帽子,没想到还波及到了周织身上,这可是真正的一箭三雕,一箭穿心。   乌攸从周约那里出来后,回到房里头。接收了新来的小丫鬟冬青后,说自己要小睡一会儿补眠,上了床便去找了正在前院里头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林回今。   林回今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物,一看到乌攸,就只记得昨晚求婚成功的事儿了,放着自己的本体在柜台边睡大觉,自己则脱出来。抱过乌攸就亲了一大口。   坐在他的膝盖上,乌攸把刚才从周约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了林回今,而林回今的反应,活脱脱就是一个渣,他一边揽住乌攸的小腰,一边心不在焉地嘀咕:   “关我什么事儿?”   乌攸用一记掐拧告诉他。你特么给我认真点儿,你现在还扮演着麦大正的角色呢,你难道对你的仔一点儿都不关心么?   林回今还是一副死没正形的样子,一心一意地研究着乌攸的爪子,随口道:   “又不是我的仔。都没有我的dna。”   乌攸拧住他的脸,顺时针逆时针揪了好几圈,才义正词严地告诉他,你给我认真一点儿,现在的设定是,你还不知道周织肚子里的不是你的娃,你得表现得像一个二十四孝老公。   林回今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死样子,还得寸进尺地伸手摸了一把乌攸光滑平坦的小肚子,说:   “那你给我生一个呗。”   乌攸对这种早饭还没开始吃就开始想晚饭的贪得无厌的行为进行鄙视后,就又问林回今的近期打算,有没有给周约设计什么坑,又打不打算对松子仁实施什么二次打击,此外,对于周织的那位奸?夫,又了解多少。   一问之下,乌攸对于眼前这个半分长远计划都没有的男人,产生了家暴之心。   搞了半天,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搞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几个手下也都撒出去找宋箭给自己当生日礼物去了,别的正事倒都被他忘到了脑后头去。   对于林回今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乌攸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批斗:   歌里唱得好,你得埋下一颗种子,秋天才能长出果实来呢。你倒好,现在连周织的奸?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别谈给他们挖坑了,话说你对得起事务所给你发的那些个福利和工资么?   可是林回今今天心情好得不行,不管乌攸毒舌些什么,他都笑呵呵地说,是是是,老婆大人说得都对,弄得乌攸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特别没成就感。   没办法,她只好装作生气,气哼哼地离开了林回今的怀里,声称如果他再不采取什么给力的行动的话,从现在开始就断绝他一切罪恶的吃豆腐行为。   成功地恐吓到林回今后,乌攸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去外头溜达一圈。   结果这一溜达,就让她碰上了不想碰上的东西。   当她看到白玉及拿着一本书,在小花园里头,跟在自家后院溜达似的转啊转,偶尔拈花吟上两句诗,乌攸就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   ☆、第三十九节 像解语花的食人花   不得不说麦家还是混得不错的,尽管是个开棺材铺的,后院的建设还真是一点儿没落,连小花园都有,这么土豪的装备,落在白玉及这个穷书生的眼里,自然是有些刺目的。   一个做生意的,还是个做棺材生意的,居然过得如此滋润……   白玉及一向觉得自己人如其名,就应该如同白玉一般纯洁无瑕,不能沾染半分世俗的铜臭气,否则就是玷污了自己读的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但是……凡事都敌不过个但是,在离家前他可是信誓旦旦,一定要高中进士,衣锦还乡,但现在名落孙山,他根本没脸回去见自己的爹娘,连封报平安讲情况的家信都不敢往回寄,生怕父母知道后伤心失望。   乌攸当年也听白玉及这样诉过苦,她当时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觉得白玉及的理论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可出于对自己另一半的尊重,她没有细想,如果要现在的乌攸来说,肯定也没什么好讲的,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d,爹娘生个这种没担当的货还不如把胎盘留下养大呢,你身在异乡,就因为没考上觉得丢了脸了没法交代了,就连个音信都不给家里头,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你特么懂不懂?你倒是很有骨气啊,在外头靠着个女人活得滋滋润润的,你家里头的爹娘怎么办?万一以为你身染重病挂掉了,担心忧虑出个什么病怎么办?你不是号称读过圣贤书么?不是号称性情纯洁么?你给自己立的牌坊呢?你养的一池塘的碧莲呢?都喂狗了?   不过,乌攸就算冲上去送给白玉及左右开弓二百个耳刮子,正陷在自我情绪中不能自拔的白玉及也会悲伤地认为,这个姑娘不是自己的知己,不能了解自己的苦闷。   君不见,在乌攸还活着的时候,偶尔劝他给父母去封信,报个平安。也可以顺带提一提自己的事情时,他就立马摆出一副“尼玛啊我最心爱的人居然也这样不了解我啊嘤嘤嘤”的委屈相,弄得好像乌攸只要不照他的心意做,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一样。   我作为一个地球人。理解霍比特人的思路无能。   乌攸本来想拔脚离开,但是一琢磨,不对啊,这货出现在这儿是不合常理的,但自己出现可是情理之中,这不正好是发展jq的时候么?   林回今把他招进府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发展出一段孽缘么?   尽管觉得这种逻辑有点儿怪怪的,乌攸还是在月亮门边摩拳擦掌开始预备攻陷了。   白玉及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乌攸的存在,他拈着一瓣花,在内心默默地明媚忧伤着。   苦闷啊。苦闷。   人生不顺遂,苦酒来解闷。   男人一苦闷,自然是要喝酒了,而且喝酒也很符合一个落拓文人的形象,可世人往往就是如此俗气。自己已然如此落魄,那酒馆的老板居然还要收自己的酒钱和房费,倘若自己之后发达了,这家自己曾经呆过、悲伤过、苦闷过的酒馆,以后说不准就能借着自己的名气流传百世,或者以自己的姓名命名了,这店里的老板真是个短视的商人。居然因为自己盘缠不足,提出要缩减房费,就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   要不是碰上了这位麦老板……   白玉及松开了花枝,悠悠地叹了口气。   人生如此艰难,有了这样的机遇,也是难得。只是可怜了自己这一身傲骨,还得和商人为伍一段时间。   不过想必自己逗留在这儿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这位麦老板要比那旅馆老板要眼光长远得多了,还说要资助自己去考试,可见是个有眼光的人。   等到今后自己发达了。自己可得好好地报答这份知遇之恩呢。   白玉及如是想着,用手指又摩擦了两下娇艳的花瓣,完全沉浸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   但是退一步讲,倘若日后自己真的发达了,回报麦老板是肯定的,可是也不能牵涉过深,毕竟自己将来就是朝廷命官了,和一个卖棺材的交游过深,岂不是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商人都重利,如果将来挟恩要求自己做这做那,那也是不美……   脑补到这地步,白玉及又是微笑又是蹙眉,看得在一旁意图制造美好邂逅气氛的乌攸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看到白玉及这副肉麻兮兮的精分样儿,乌攸悲叹,看情况,自己从活着到死去,这辈子是摊不到一个普通青年了,文艺青年和*青年倒是呈井喷之状一批又一批地涌现,看来,这就是苍天对我这个逗比的情谊啊。   调戏完那枝可怜的花后,白玉及又把调戏的注意力转向了一方小小的荷塘,不由地幽幽开口念道: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乌攸看到这样的场景,石化了。   按照常理,她应该说一句,公子好诗啊,然后开始勾勾搭搭的jq之旅,但是由于有点儿恶心反胃,所以她噎了一下,眼泪都差点儿憋出来。   因此,白玉及一回头,就看到的是眼角含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一副受感动的样子的乌攸。   白玉及还记得这姑娘,当时在府里相见的时候,也没料到居然有如此之巧的事情,这麦老板的表妹居然就是那天他酒醉后险些调戏到手的姑娘,也难怪这姑娘看到自己,居然吓得面色苍白,看来是个纯洁天真善良的好姑娘。   而现在,她又是一副对自己的诗歌相当感动的样子,看她的气质,也不是凡俗之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理解自己,并和自己成为知己呢?   要是乌攸知道他内心所想的话,肯定对自我的厌弃会再上一个层次,同时把林回今叫过来看上帝:   看呀,这世界上有比咱们俩的脑洞还要大的人!   不过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地搭上了讪,对于这些挺恶心人的小细节,乌攸索性也不深究了,她低下头去,惊慌失措地作含羞草状,小声说:   “小女子不是有意打扰公子的,小女子这就离开……”   说着,乌攸想要离开,但是脚下一滑……   就这么摔倒了。   林回今倘若在场的话,一定会表示,你是踩到从你身上涌出来的狗血,才摔倒的吧?   因为很显然,乌攸倒下的姿势根本不是正常人摔倒时能倒出来的效果,自然而优美,而白玉及被这突变惊住了,一声惊呼,也没多想些什么,急匆匆上前了好几步,问:   “姑娘,没事儿吧?”   乌攸咬住自己的下唇,低下头,抬起水一样的眼眸,柔柔地看了他一眼,又像是觉得唐突一样低下头去,揉着自己的脚踝,不吭声。   这下白玉及就更加慌张了,直接上手去摸乌攸的脚踝,口里还问着:   “是不是脚扭了?”   乌攸快速地朝后闪了一下,眼里也闪过了一丝嫌恶。   这么快就直接动手了?我和你很熟吗?   但她往后闪的原因可不仅仅是不想让白玉及这个软饭男碰到自己,而是要……   看着乌攸更加慌乱的小脸以及脸上浮现出的不适神色,白玉及才意识到自己是看到佳人跌倒,怜香惜玉之心顿起,所以才失了礼数,便缩回了手,说:   “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切莫惊慌,可有丫鬟在附近?我去唤她们。”   乌攸扶着月亮门,摇摇晃晃地自己站起来,始终半低着头,羞涩地说:   “不妨事的,只是有些疼,许是磕着了,公子不必着急,公子……”   乌攸越发觉得自己有做一个贱人的潜质,她在度过刚开始的那道恶心的门坎后,就演得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她又一次欲语还休地看了白玉及一眼,才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在走出三步开外后,乌攸扭过头,向仍未迈步走开的白玉及轻声说:   “公子,那日……不慎用开水伤了公子,是小女子莽撞了……”   说着,她掉过头去,加快步伐,急急地离开了这洋溢着jq味道的场合。   我埋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   乌攸相信,自己这么一颗种子埋下去,等到秋天,不信白玉及那颗充斥着浪漫荷尔蒙气息的小心肝不会被自己这棵长得像解语花的食人花给啃成渣渣。   有了成功案例后,乌攸就想去找林回今,让他看看,自己这才叫风一样的女子,风一样的办事速度,你看你磨磨唧唧办的那叫什么事儿?   但是,乌攸在把自己脱出去找林回今的时候,却发现林回今早就不在原来的位置呆着了,经过林回今的手下x战警的友好指路,乌攸才算是找到了林回今。   这个小蹄子居然窜到了周织的房里头,正屏退了所有下人在跟周织说悄悄话呢。   乌攸看着林回今无限柔情地和周织互动,一会儿温柔地摸她那隆起的腹部,一会儿耳鬓厮磨,明明知道这货是为了争取更多吃自己豆腐的权益才凑过来和周织玩儿这种温情play,而且自己明明也经常用美色去诱惑人来骗取别人的信任……   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乌攸的心里头,一下子被酸涩感填满了。   ☆、第四十节 吃醋了么?   在门口逗留了几分钟,把里头的场景观摩了个遍后,乌攸转头离开了这充斥着脉脉温情或者说是脉脉jq的房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飘然远去,只留下了带路的x战警诚惶诚恐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儿。   老板娘不会把老板先x后x,让他死得很惨吧?   x战警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觉得非常有可能。   你看,老板娘临走前脸上居然还带着笑,这会是一个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的女人该流露出的正常表情么?   想到乌攸临走前脸上那若有若无的阴险微笑,x战警飞快地打了一个哆嗦,决定等一会儿林回今出来后要立刻把这件事上报,让老板做好一切上刀山下油锅的准备。   他作为下属,也只能帮林回今到这儿了,剩下的,还是让老板自求多福去吧。   但是x战警还真的误会乌攸了,在意识到自己醋海翻腾的时候,乌攸为了避免自己失态,就飞速地为自己的心灵做了个整容手术,用更通俗一点儿的说法,就是做好了心理调适工作。   如果我的心被醋意填满了,那林回今的醋估计早就要漫出来了。   林回今别的方面不可信,在感情这方面,乌攸还是信任的,虽说乌攸无数次威胁他他如果敢在外头偷腥,那自己就帮他提前结扎,但久而久之,在了解了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的本性后,他就算嘴再花,乌攸也不相信他敢在外头进一步调戏人家良家妇女,至于那些个口头上的威胁,只是从货真价实的威胁变成了乌攸的习惯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等乌攸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静下心来。不会因为这件事吃醋。   乌攸趴在桌子上用手指调戏着桌子上的茶壶嘴,想起刚才林回今把手放在周织的腹部时脸上所流露出来的喜悦神情,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有些不舒服。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件悲催的事儿。   话说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碰上不得不做的时候,她都会留下一具任人蹂躏的破布娃娃一样的身体让对方享受,自己则跑出来晒月亮,或者做上些个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林回今不一样,他身体构造和生理构造,都注定他是个在上面的人,除非在某个民风特殊、爱养男宠的世界里,他才有可能当受。其他时候他不得不是主动方。   这就决定了,他不能临阵脱逃,必须把该打的炮该射的机枪全都射出去,才能称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员工。   一想到他将来还得跟别的女人滚床单,乌攸的心就夸嚓一声跌入谷底摔了个粉碎性骨折。   逢场作戏。可以理解,翻云覆雨,不好意思,暂时接受不了。   林回今在从周织的房间出来的时候,脸上堆着的笑也瞬间土崩瓦解。   他总算在腻腻歪歪的交谈中把周织对自己这些日子根本没去看她所产生的疑虑和不安给抹平了,接下来他还得对周织更好,以后再和自己那个好朋友来往玩耍的时候。才不会引起周织的怀疑,认为他察觉到了什么,要是逼得狗急跳墙,潘金莲和西门庆联手把自己给搞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周约的情夫已经被自己收拾了,现在还在小黑屋里头关着思过呢。不知道醒了没有,估计他还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如自己一会儿去看看他吧?   话说需要带着那把大杀四方的粪叉子么?   对了,接下来自己得去看看周约,逼问一下她昨晚为什么没把周织动胎气的事情告诉自己。既然她那么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顺着她,看她能怎么个演法。   虽然已经处理了奸?夫,但是林回今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周约。   看着一个聪明人被逗得上蹿下跳血压上升,这才是最有乐趣的不是么?   林回今兴致勃勃地策划着,究其原因,他已经被乌攸那句恐吓给吓得鸡血爆棚了。   我这么勤快,应该可以安安心心名正言顺地吃豆腐了吧。   但是x战警的一句话,顿时就把林回今的美好期望给打碎成了渣渣:   “老板,刚才老板娘来过……”   林回今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被惊吓了一次的林回今还自我安慰了一回,认为乌攸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她肯定会清楚明白自己是为了工作需要才这么做的,可在问及乌攸临走时候的反应时,林回今受到了二次惊吓: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临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笑着的?   我擦还不如黑着脸走的呢!   x战警看老板腿肚子都有点儿转筋了,才默默地闭上了嘴,心里为老板唱起了哈利路亚。   老板,这是我为你能做的最后一件……   x战警心里头还没叨念完呢,林回今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去老板娘的房里头,看看她在干什么?”   x战警被抓得有点儿晕:   “看她干什么?”   林回今心虚地咽了口口水,解释说明道:   “你看看她有没有在磨剪子什么的……”   x战警本来不想搀和小两口的事儿,在他的陈旧思维里,估计现在乌攸正抱着枕头哭呢,八成身上正挂着个“请勿打扰,伤心中……”的警示牌子,他是个有修养的男人,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随意去偷窥人家,还是人家正伤心的时候呢?   但他在林回今的淫威下被逼无奈前往后,他居然发现,乌攸根本没有任何哭过的迹象,甚至脸上都没有难过的样子,而且正在慢条斯理地用指甲刀修指甲。   在他心情复杂地回去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林回今后,林回今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乌攸难道要尝试用指甲刀如何戳死人?或者打算用指甲刀一点一点地让自己不能人道?   林回今脑补得欲生欲死,但现在有一个现实,赤果果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得深情地喊上一句,you jump, i jump,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原因很简单。这事儿不是林回今打个哈哈说句“哎呀你看错了啦”就能解决的,刚才林回今就差用嘴唇和身体和周织交流感情了,除非乌攸的视力只能看到视力检测表第一行,否则看到刚才那一幕肯定是妥妥的。自己既不能装傻也不能拖延,还不如趁着这事儿还新鲜,赶快去道歉,更真诚点儿。   要不然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自己真的该和自己的五姑娘作伴了。   林回今给自己鼓了一会儿劲后,便在x战警同情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朝乌攸的房间飘了过去。   ……   送走了自家爷之后,周织松了一口气,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满意地笑了。   这爷,近些日子倒是活泛了。嘴甜得紧,算起来,似乎就是从乌表妹到了的那一两日开始,爷就有一些变了,许就是因为乌表妹的缘故吧?   周织可是见过两个人黏黏糊糊坐大腿的场面。尽管她当时装作选择性失明,但那种场面,导致她今后看到乌表妹和“麦大正”再守礼规矩,也会自动判定,这俩人在装x呢。   哼,不过他们也装不了多久了。   昨夜周约来找过她,已经确定了。要找机会撮合楼璞凡和乌攸。   她周织,在家里是个不受欢迎的庶女,周约也是如此,姐妹俩关系从小便好,周约自从嫁给麦大正后,因为三年下来都没有子嗣。所以跟娘家商量,要把周织也拉来和自己共事一夫。   周织很理解周约的心思,正常嘛,与其给丈夫找个陌生人,给自己树敌。倒不如给自己找个熟悉的人,还能帮衬自己一二。   被麦大正纳了之后,周织才知道,周约之所以才过三年就急着给麦大正寻摸小妾,原因太简单了,麦大正这货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上了床后,附身耕田,翻身就睡觉,别说善后了,连个前戏都没,周约在嫁过来后,曾数度怀疑自己嫁了个哑巴。   所以,周约给他找小妾,等同于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唠嗑的人。   而随着在麦家呆的年日愈久,周织就知道了愈多关于自己姐姐的事儿。   彼时的她已经和松子仁愉快地搞在了一起,两个人甚是和谐,而麦大正此刻仍跟个棺材板儿似的,没长眼也不吭声,根本不知道早就有人偷偷地在他的后院擅自浇灌旱地了。   周织一向崇拜周约,觉得周约是个有主意的女人,而在周织撞见周约和松子仁的一次约会后,周约索性对周织摊了牌,顺手帮她洗了一趟脑,告诉她,面对这样的婚姻,我们要为我们的权益斗争。   周织对于这套理论很是受用,而且她很向往那种婚内出轨的刺激感。   很快,她的刺激就来了。   在乌攸家里刚出事不久后,麦大正有个朋友,叫白起竑,在某天到了麦家,吃了顿饭,喝了顿酒,麦大正已经醉得人事不知,而白起竑也已经是醉眼朦胧,硬攀着在一边侍奉着倒酒的周织,以为她是侍女,周织要搀着他去偏院休息,结果刚走到院门口,周织就被白起竑身上的酒气和他不老实的上下其手给弄得兴奋了,两个人当即滚在了院子里。   jq这种事儿嘛,往往是两个人的通力合作才能完成,谁也别怪谁,事成之后,周织本来抱着侥幸心理想把这事儿丢到风里去,没想到,白起竑那炮打得极准,一枪正中红心,顺利地从一颗精x脱胎成了一个球。   自然而然地,这段jq也就拉开了帷幕,两朵璀璨无比的绿帽子,也就被这姐妹俩齐心协力地戴在了麦大正脑门上。   ☆、第四十一节 一切尽在掌握中?   当然,接盘侠呢,周约和周织都找到了,按理说该满足了吧?找个借口犯点儿无伤大雅的小错,然后自请下堂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可周约的思维模式比较无耻,财色兼收什么的,才是最终的人生目标。   这麦大正也是个傻的,任周约怎么在他的后院折腾,他都对这个女人报以百分百的信任,这导致他之后被背叛的时候,受伤害的感觉加倍,也难怪乌攸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个原本的烂好人设定变成了一个急于复仇的神神叨叨的大叔。   周约经过松子仁的帮忙,发现了一件麦大正隐瞒了自己很长时间的事情。   这间铺子曾经发生过一次经济危机,而这次经济危机,使麦大正失去了铺子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而这百分之五十,则在麦大正的姑姑,乌家手里头握着。   这种发现自家的财产被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自然不怎么爽,但是还没等周约不爽的时间太久,就传来了乌表妹家在一场瘟疫中全军覆没只剩下一棵独苗苗的消息。   这敢情好啊,一个姑娘家家又没有嫁人又没有生存技能,捏在掌心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自从听说了乌表妹的消息,周约就开始筹谋,先用枕头风让心软的麦大正把已经无所依靠的乌攸接到他们家里来,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个乌表妹随便塞给娘家的楼表哥,凭楼表哥的能力,不愁拿不下一个情窦初开也只会靠脸看人的小妮子。   可是,这乌表妹一来,就和麦大正黏黏糊糊的算个球啊?这要怎么算?   所幸周约将计就计,看中了麦大正好面子又烂好人的特性,认定他被人撞见一次后就不会再做第二次,所以他的需求暂时不是那么重要。   至于乌表妹么,那个狐媚相。送给楼表哥呢,似乎太便宜她了,如果留在身边呢,掏空麦大正的身体。似乎也是不错的。   尽管她们俩极力避免承认,但是对于一个美丽到妖媚的女人的嫉妒,再加上这个女人本身还握着本该属于她们的半副财产,她们俩便无比渴望看到乌攸从云端上啪叽一下摔进泥里的画面,那一定很*。   在楼表哥和舅母来看楼表哥的时候,周约和周织本来想联手让舅母对乌攸产生不好的印象,让她就算进了楼家,也只能做妾,但是楼表哥突然出了状况,最后闹剧尴尬收场。   在那之后。周织还劝说让乌攸嫁给麦大正,原因就是,如果乌攸松了口,那她的形象就从青春玉女变成了勾搭比自己大十来岁的表哥的无耻女人,到那时候。这臭名声往外一传,她除了被麦大正纳妾,也就没别的路可走了,那股份,也自然而然地会落到麦大正的手里,大不了到那时,周约再慢慢把这份资产撬出来嘛。   对于周约来说。给她一个支点,她就能把麦家的资产全都撬到手里。   总而言之,不管乌攸是到楼家还是到麦家,得利的都会是这强强联手的姐妹俩,乌攸和麦大正,都是炮灰中的炮灰。who care?早晚不还是瓮里头的鳖?   周织摸着自己的腹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外的小丫鬟又传进来了一盘糕点。   许是怀了孩子,这孩子渐长,胃口也是渐长了。自己近来似乎格外爱吃一些小零嘴什么的,之前爷硬要她吃,她还觉得撑得难受,现在倒也能接受了,偶尔不吃还想得慌。   她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嘴里,暗笑道:   虽然出了点儿小意外,但至少现在一切还在姐姐和自己的掌控之中不是么?   这时候,姐妹俩口里的炮灰双人组,正在闹别扭。   如果换到千年前的乌攸身上,她肯定已经被现在的周约和周织的手段弄得五迷三道,一会儿楼璞凡一会儿麦大正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被陷害得很有节奏。可现在乌攸根本不care这些东西,她甚至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乌攸很不爽,老娘已经想忽略这件事,权当我当时失明了没看到你在和周织腻歪,我都这么理解你了你还在我眼前晃啊晃,欲言又止,一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架势给谁看啊,有事儿不会直说啊!   林回今很委屈,你干嘛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骂我啊,骂我啊,哪怕表现得像那么点儿吃醋的劲儿呢,我也好下手不是,你现在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我看不懂啊喂!   两个人的心里头都别着劲,面上却是无比和谐,乌攸修完手指甲,已经开始绣花,而林回今正一杯一杯地往自己嘴里倒茶,如果忽略他那不断地往乌攸脸上发射的暗示电波的话,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最先忍不下去了的还是乌攸,她实在是受不了林回今那一勾一勾的猥琐眼神了,内心的小人把袖子往上一挽,脚往凳子上一踏,就直接发了飙: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林回今,能给句痛快话么?”   林回今心心念念的等的就是乌攸发飙骂他,但是乌攸一开口居然问了句这,预想之中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的台词没能撂出来,林回今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摸着后脑勺,讷讷地来了一句:   “我……我想喝茶……”   乌攸从刚才心里头就堵着一口气,林回今和周织的互动就算是工作需要,落在她眼里也像是落了一把沙子似的,难受得慌,此时的场景又是那么应景,所以,一句弱智台词没经过乌攸的大脑就直接冒了出来:   “这么想喝你去她那里喝茶去啊!来找我干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俩人全傻眼了。   林回今傻眼是因为从来没听到乌攸说这样的话,她这绝对是气急了的反应吧?下面就是要抄砍刀砍人了吧?   乌攸傻眼则是因为,老娘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台词,还不经脑子?要是这习惯养成了怎么了得?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办?   天地良心啊,我只是随口就说出来了,难道真的是nc电视剧看多了的后遗症?还是……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正在纠结自己怎么一谈恋爱就跟一二八小姑娘似的满脑袋长糠,林回今就一把抓住了乌攸的手,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让乌攸翻白眼的话:   “你听我解释啊!”   看着林回今紧握的爪子,乌攸纠结了一下该不该和他把这场小白言情剧的台词接下去,例如“我不听我不听你给我滚出去”,但最后,乌攸还是妥协于了自己的理智,因为哪怕一脑补那样的画面,乌攸就有一种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地心引力吸引着往下掉的冲动,所以,她冷静了一下,说:   “好,你解释。”   林回今巴拉巴拉地把刚才的场景描述了一下,思维明显很混乱,语言组织也乱七八糟,但主题思想还是很明确的,我只是为了想要和你在一起才和她在一起的啊,是我错了我不该大白天当着你的面就那个什么,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有分寸地对待每一个异性,工作上我blabla,生活上我blabla……   林回今语言逻辑混乱地保证了好大一圈后,才有空偷眼观察乌攸的表情,可是乌攸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东西,林回今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好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又摇了摇,试图提醒她自己的演讲结束了,或者说,提醒她还有自己这么个人的存在。   乌攸很快回过了神来,可一张口就抛给了林回今一个巨大的问题:   “那我问你,周织现在怀着孩子你不方便动手,可你得跟周约交公粮吧?你打算怎么办?”   林回今愣了几秒之后,脑袋往桌子上一砸,开始了深深深深深深的纠结。   乌攸在他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刚才的那些场面完全是因为自己初次看到,忍受不了才会吃醋的,想想以前自己也当着林回今的面跟别的男人做过不少桃色意味蛮重的事儿,乌攸就觉得,得,乌鸦就别笑猪黑了。   但她抛给林回今的这个问题,却让林回今觉得,现实太特么残酷了。   他做不到啊!!要交公粮什么的完全做不到啊!!!   乌攸在彻底完成了自己的心理调适后,看向桌子上要死要活、恨不得咬着手绢嘤嘤嘤垂泪的林回今,觉得似乎这货比自己要更可怜的样子。   乌攸是一向认为男人水性杨花的比例要比女人高得多,要让他们在一个没人看着的情况下,对一个略有姿色的女人完全硬不起来,难度系数相当于体操界的托马斯回旋,正常的男人一般也就半推半就,接着就踏入人生巅峰了,但是林回今属于那种如果他自己不喜欢的话,奸.情就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原因很简单,他嘴花,可他的胆子,尚不足以支持他的色心,况且他只是嘴花,关于身体接触这方面的心理洁癖还是很重的,所以在乌攸提醒了他这个残酷的现实之后,他直接被打击得倒地不起。   最后居然还是乌攸反过来劝他,让他想点儿招数,最低的底线是别深入到里头,万一搞出人命来,你总不至于要亲手把自己的儿子给虐死了吧,那之后你再动手虐你孩子他妈,是不是腰杆儿就挺不直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恶性狗血事件发生,乌攸给林回今打足了预防针,但是林回今心里头却已经有了决断:   拖得越久,夜越长,梦越多,索性速战速决!   ☆、第四十二节 总归是一份艳;遇   乌攸自然不知道林回今的心思,但是周约的心思,可是赤果果地摆在自己面前了。   距离上次吃醋事件已过了一个月,在这期间林回今一个劲儿地往周织房里头钻,各种贴心关怀啊悉心照顾啊,跟给乡下孤寡老人送温暖似的。   他这个契机选得蛮对的,谁叫周织前段时间动了胎气呢,作为一个二十四孝老公,关心自己的儿子和怀着孕的小妾似乎也无可厚非,而周约一向是秉承“看着你们俩甜蜜恩爱我就很幸福”的中国好媳妇思想,那叫一个视而不见,还总是贴心地端上一两碗参汤到林回今的屋里,叫他不要太透支自己的精力。   如果周约之后没有采取报复社会的举动的话,乌攸说不准也会为她这样的演艺精神而感动的,但她很快发现,楼璞凡在麦家出现的次数呈几何倍数增加,在自己面前晃的几率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让乌攸很怀疑,某天自己一睁眼,说不准就会看到楼璞凡那张大脸诶嘿嘿嘿地在自己身旁晃,那样的话乌攸很难保证自己的起床气会不会驱使着自己做出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悲惨事件来。   看来,周约还是更倾向于让自己去给楼璞凡发展出一段情啊。   乌攸对此表示淡定,既然宋箭没有来,眼前已经有两个贱人了,那就先玩儿着。做选择什么的,不急。   乌攸比较崇尚慢火煮青蛙的坑人方式,说白了也简单,对着楼璞凡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情脉脉,时常用“公子你懂我的”的眼神柔情四溅地看着楼璞凡,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乌攸对楼璞凡的时候,那就是用满得都快溢出来的似水柔情深深地凝望着他,当然。这全都不是当着人的面进行的,而她如此深情地看着楼璞凡的时间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楼璞凡经意或不经意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就立刻躲藏起来、但总能给楼璞凡抓到一点儿狐狸尾巴的勾人视线。   这种捉迷藏的刺激感。让楼璞凡愈加坚定,表妹是对自己有意的。   然而,在另一方面,白玉及也顺利地掉入了乌攸的温柔乡里头。   没想到自从那日花园相会后,这乌家小娘子居然日日都能送来情意缱绻的诗句,当然,这也并非摆在明面上的。   他每次读完书用完功后,都会在书中做个标记,表示自己读到了哪一章哪一节,第二天就从标记的地方再开始读。但近些日子来。白玉及每天早起读书,都会发现,自己昨晚在书上做的标记旁,多了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乍一看像是批注。但细看之下,白玉及就鸡冻了。   你看看,什么叫“有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什么叫“夜夜思君不见君”?什么叫“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倘若这些都不够明显的话,那什么叫“小园一别,吾心千结”?这够明显了吧?显然是那次在园中相会。她险些扭到脚的时候,自己上前关心,吹皱了她那颗少女的心吧。   难不成是自己去扶她的时候,从她的角度看起来自己很帅?或者是,早在他们二人在酒馆相会的时候,自己的失态之举就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翻看着这些爱的留言。回想着两个人接触的寥寥细节,白玉及又是一阵激动,连泛黄的书卷都被他硬生生地看出了桃红色的心形泡泡来,就连当初乌攸一把扣在他头上的那碗滚水,现在想起来。这个误会也蛮性感的。   说实在的,正常人要摊到这种事儿,估计就该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了,毕竟大晚上的,一个女的悄没声地摸到你的房间里,趴在你的桌子上,用你的笔,在你的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爱的诗篇,只要换个气氛换个背景音乐,分分钟都是爱情片变鬼片的节奏。   但是,白玉及这种读书读得认为只要心虔诚,天上就会掉下个林妹妹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份是个读书人,是个书生,书生的奇遇还会少么?崔莺莺,杜十娘,还顶不济还有聊斋里的小倩呢,才子配佳人,管这佳人是女鬼女神狐狸精,总归是一份艳遇不是么。   不过如果这狐狸精半夜来是吸妖气的,那就有点儿可怕了。   而真正打消白玉及的顾虑的,是麦大正的一番话。   某天,麦大正来拜访他,两个人就着酒聊天,麦大正无意中提起了一句笑话,最近乌表妹精神总是不济,说夜半睡不好,总是多梦,梦中的她游游荡荡,心中愁闷无处排解,就在梦中寻了一处安乐之地,在书页上写诗赋情。   据说乌攸在提起他的梦境时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双颊绯红,周约还取笑她是不是思春了,被乌攸好一顿娇嗔挡了回去。   麦大正说完哈哈大笑,而白玉及却是若有所思。   这感情是杜丽娘的剧情啊,梦中相会什么的,太刺激了。   白玉及还曾经想看看佳人晚上是如何到自己房里留下那充斥着情愫的字句的,但是他在书桌前苦熬一宿,熬得两眼通红眼底漆黑后,却没有等来那每夜必至的缱绻诗句。   熬夜之后,白玉及用他短路的脑子做出了精准的分析判断:看来这乌姑娘当真是体贴,如果自己不睡一个好觉的话,她就不来。   在白玉及的人生观里,或许每个书生都应该有这样一段遭遇:   一个才高七*十斗的白衣书生,因为落榜/穷困/便秘等种种原因郁郁不得志,有朝一日,在一个朋友的引导下,见到了一个结着丁香一样仇怨,哦不,是愁怨的姑娘,她是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任何的金银珠宝在她的眼里都是浮云,任何的豪门公侯在她的眼里都是粪土,她卖艺不卖身,她如高山雪莲一样纯洁。她一眼就相看中了这个其貌不扬、破衣拉撒、神情猥琐,却浑身都散发着才情的天涯人,从此便沉沦入了那情网,拿出自己全副的身家。什么首饰、什么金银,那简直是不要钱地往外丢,目的就是为了博公子欢心,公子也为这个美丽姑娘所倾心,二人王八看绿豆,从此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所以,自己和那乌姑娘……   想到那乌姑娘花朵一样娇嫩的面容,那双柔和得能溺入一座城池的眼睛,白玉及无酒自醉了。   看来,这书中当真有颜如玉呢。   现在白玉及每天早上都早起。为的就是看佳人香魂昨夜是否造访,若是有,便欢欣鼓舞地盯着那只言片语一个劲儿地看,恨不得能从里头看个万花筒出来,书上原本印的字儿都被他选择性忽略了。若是没有,那对不起,一整天老子都没有心思好好学习了,只盼着晚上快点儿来。   在窥伺着白玉及最近种种的抽风举动,佐罗默默地表示,主人,这太恶心了。我不就是照你吩咐,趁他睡着了的时候往他的书上抄两句诗么,他怎么就恨不得大白天脱了裤子对着书撸呢?   乌攸认真地拍着佐罗的肩膀,告诉他,这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你不想看他花痴。那就不看么,反正你只要定点儿定时去把你对他的爱传达给他,他就满意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白玉及,不知道这么一个能够满足你杰克苏之心的设计你还满意?   乌攸在自己的房间里优哉游哉地喂自己吃着果脯。回顾着自己的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有序。   楼璞凡是乌攸亲力亲为地去勾引的,至于白玉及?不好意思,对于这货我都懒得勾引,是佐罗勾引上的,我只是负责出个主意而已。   把这俩男人都钓在钩上后,乌攸刚准备掉头去看看林回今准备得怎么样了,林回今就连个商量都没跟她打,直接劈头一个重磅炸弹丢了下来。   近期林回今和乌攸的私人单独相处时间很少,乌攸叫佐罗去打听过,林回今最近顶着麦大正的身子干了不少事,跟自己的老朋友见面啦,喝酒啦,又去给自己找来的未来家庭教师,也就是白玉及买书啦,关心周织啦,直把周织宠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恨不得她上个厕所都陪她一块去。   乌攸倒不觉得有多生气,只是觉得奇怪,林回今为什么做出这么一副肉麻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周约么?她明摆着对麦大正不是很感冒啊,可是……   但乌攸很快就领会了林回今的用意。   这周约不在意,可是这家里头的人,可是惯会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   周约平时就爱塑造“夫人很懂事”的形象,行啊,我不仅帮你塑造,我还帮你拔高,夫人特别懂事,又讲究姐妹和谐,甚至懂事到可以为了丈夫的喜爱和妹妹的荣宠,把自己的夫人之位让出来呢。   麦家服侍的人本来就不多,人又少,按理说应该没什么可争可斗的,然而,近来林回今不知从哪儿拉来了五六个小丫鬟,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周约这儿,美名其曰,咱们家马上就要添丁进口了,这么点儿人可怎么够用,现在她身子重不好劳心费力的,新来的又不懂事,你先帮你妹妹调教着啊,等调教好了送你妹妹院儿里头去。   乌攸虽然一向鄙视林回今的智商,但是他挑的人……啧啧。   看着底下一个个环肥燕瘦,脸上却都透着算计的小丫鬟,饶是一向淡定的周约都有点儿上火了:   这什么意思?把我当调教丫鬟的婆子?还是让我直接把丫鬟调教成小妾送到爷的房里头去?   ps:   谢谢沐沐格子的和氏璧~~第一次收到和氏璧好鸡冻~~   ☆、第四十三节 早生贵子,晚;节不保   这今时不同往日,要是搁在平常,周约调教了也就调教了,博个贤良的名儿也好,但是这一股脑送来六个,而且个个如此美貌,况且她刚刚没了一个靠山,现在只能抓紧麦大正了,可这麦大正偏挑这当口儿给她送来了这么些个女人,难不成这是在提点她?爷还在记着自己管院不严的事儿?   事后乌攸也质疑过林回今,你给她挑这么一大堆人干什么?不怕她一个气怒攻心直接给你的茶里吐口水或者是下点毒啊?   林回今摊手,表示,你真是太甜了,吐口水我还可以忍受,下毒什么的还是省省吧,她现在还没能把想拿的拿到手,会这么轻易地让我蹬了腿?   对此,乌攸呸了林回今一脸,别装诸葛神算,你不就是派你的手下盯着周约叫她不要么,别装得自己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你个小样儿怕死难道我不知道?   周约的确是被气狠了,这些日子来,桩桩件件的事情都不遂心不如意,楼表哥借着一家人的名义,常来找乌表妹,看样子是对乌表妹动了心,他那点儿小九九恨不得挂在他的眼珠子上,可这乌表妹呢,不管是周约怎么探听,她都是一副“嫂子你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呢”的无辜脸,搞得周约很想说,表妹,都是女人,咱们别装了行么?   松子仁被搭上这事儿就别提了,麦大正也没把他给开了,把他关了十来天,每天让他吃窝头,以示惩罚。   怎么?嫌窝头淡?没关系,我告诉你个重口的消息,你要成亲了,还是孙婆婆。怎么样?就着这个消息可以好好吃饭了不?   松子仁听了这个消息后,据说被打击得两天都没吃窝头,但是第三天还是扛不住生理需求。哭嚎着死活要见老板,说自己是冤枉的,这事儿是另有隐情的。   好啊,见就见呗。只不过见面的时候不需要太客气就对了。   林回今是吃饱了饭睡够了觉养足了精神才去见松子仁的。一见面就精神抖擞地一记耳刮子兜了过去:怎么?偷溜到后院里你还有理了?你冤枉?不想娶孙婆婆?那你撕了她的衣服难道只是想让她凉快凉快?你哄傻子呢?真不想娶?那你想娶谁?你特么是不是想娶我老婆?   这松子仁其实一开始还是想尽职尽责地尽到自己奸?夫的义务,去攀咬乌攸一口的,他抓着林回今的衣襟,苦苦哀求老板明鉴,其实孙婆婆和他一丢丢关系都没有,是孙婆婆传话给自己,说是乌攸乌姑娘请他夜半去偏院叙话,没想到自己在和孙婆婆见面的时候,遭遇了鬼打墙,这一切都是个误会。请老板明察秋毫,去问问乌姑娘,到底见他有何事。   有何事?大半夜的你说有何事?可关键是,你说有何事就有何事了?   按照松子仁的预期,老板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暗地里调查,而孙婆婆又不是笨人,有这么一个泼脏水而又不把自己搭进去的机会,肯定也会咬住乌攸不放的,老板又不会为了这件事宰了自己,到那时候,为了不把这件事闹大。这桩婚事也会不了了之,之后自己只需要辞掉这份工作,去别的地方先干着活儿,再徐徐图之……   但显然,松子仁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这话是松子仁当着林回今的面儿说的,而林回今二话不说。直接挽起袖子上去给了他一二十个嘴巴子,理由是你特么居然敢污蔑我表妹,然后转身便拂袖离去,临走前还留下了两个人,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随便攀咬主子的下人。   松子仁被揍得鼻青脸肿大小便失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心中还是残留着一丝侥幸的,以为老板必定会为表妹的不守妇道而大发雷霆,说不准自己还在暗地里帮了周约一把呢。   但是,他没等来释放自己的消息,或是麦大正大发雷霆的消息,而是在小黑房里,等来了一身红装的孙婆婆。   如果光是这样的话,那还算是优待俘虏了,可是,林回今永远不会满足于这样简单的剧情,他大手一挥,在把孙婆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送过去前的一个时辰,把一杯调着和谐药物的水送到了松子仁的小黑屋里去。   松子仁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和孙婆婆度过了*的一夜,林回今还派人在两个人都已经晕晕乎乎无力为继地昏睡过去后,把屋子里头的尖锐的、能伤人的物件,就连松子仁的裤腰带都一并拿走了,怕松子仁一觉睡醒过来悲愤过度绝望自裁。   据江湖传说,孙婆婆在被送过去的时候,腰间还系了两个小红荷包,分别上书“早生贵子”、“开枝散叶”,对此,乌攸狠狠地表扬了林回今,写这两行字,比写上“此人无耻”、“晚节不保”之类的言辞还要有杀伤力,不知道松子仁睡醒过来,看到这两句话,会不会被刺激成半疯。   还好,松子仁没有半疯,只是从此之后便蔫蔫的了,连啃窝头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已经在那不堪回首的一夜被榨干了精力。   看他这副样子,林回今也懒得多把他关着,浪费窝头了,也不辞退他,把他放到了棺材铺的雕花组,说白了就是个在工作室里闷着头干木工的活计,而麦家的棺材铺一向对有家室的人有优待,可以在院里拨一所房子给他住。   松子仁就这样麻木地接受了林回今的缺德安排,在府里的房子住了下来。其实也是,他都接受了原本心仪的小人妻变成了个中年婆婆的安排,现在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   他现在已经由一棵欣欣向荣的小绿苗变成了一株被榨干了水分的老丝瓜藤,蔫巴巴地每天干着雕花的活,这比林回今不计较把他赶出去更残忍,至少他现在哪怕面对着周约,估计都硬不起来了。   没了这个助力还好,恶心的是,这个助力还在她身边阴魂般挥之不去,而且还有跟其他的女人生儿育女的趋势,这就跟面前的汤里飘了粒老鼠屎似的,天天眼睛看着,可当着别人的面,还得面带笑容地喝下去。   这一连串的打击轮下来,周约都有些扛不住了,而麦大正对她的不上心,以及对周织的过度关心,叫周约的心理终于不平衡了起来。   从这点儿上来看,周约自我标榜是新新女性,以为自己是超脱于其他女性的存在,其实也不过尔尔,自己没肉吃了就巴巴地盯着别人碗里的肉,却忘了那肉是已经被她嫌弃过一万次的。   更叫她火大的事儿还在后头呢。   看着一个在廊下嗑着瓜子、跟其他的丫鬟调笑着的新丫鬟绿帘,周约一阵无名火起。   这里是叫你们谈天说笑嗑瓜子的地方么?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呢,那么多活儿不做,聚在一堆嚼舌根是几个意思?   周约身旁的丫鬟矽线一看周约的脸色有变,哼了一声,但那边的人堆里陡然发出一阵哄笑声,把矽线的咳嗽声给淹没了下去。   周约的火气更盛,可脸上却丝毫情绪也不露,搀着气红了脸的矽线上前几步,扬声问:   “你们做什么呢?”   一听到周约的声音,这帮丫鬟都止住了笑,屏息凝神地散了开来,可是绿帘还是坐在那儿,屁股挪也不挪,对着周约那张全然看不出喜怒的脸,也丝毫不怯,说:   “没什么事儿,姐妹们说笑么。”   矽线忍住火气,打量了一下周约的神色,便把周约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没什么事儿?是你们眼里没活,还是刻意想要躲懒?”   之前周约嫁进府里来时,只有一两个丫鬟不是她带来的,那个时候,她们如有惫懒的时候,矽线便是如此训斥她们的,等训到她们两眼含泪的时候,周约再春风一般地出来打圆场,训斥矽线两句,又安抚被训的丫鬟,所以,人心很快就被拉拢了。   没想到还没等周约出口装好人,绿帘就冷笑着回呛了一句:   “自然是这院里没什么活儿可供我们去做。伺候夫人?一两个丫鬟总也够了吧,小厨房里也自有安排,总不会叫我们去砍柴挑水吧?”   这话里头的意思清楚得很,我们倒是想干活呢,谁叫你这儿这么冷清啊。   这话一出,矽线更恼了,连周约的脸色都没看,就骂了回去:   “好个刁馋的女子!你不过是个丫鬟,倒还金贵上了,砍柴挑水你为何做不得?”   绿帘的泼辣程度却超越了矽线的想象,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反问:   “我为何偏要做得?老爷买了我们,不是叫我们来夫人院里打杂的,是去伺候二夫人的。”   矽线更是恼了,脱口骂道:   “这院里哪里有二夫人?只有夫人一个!你……”   话刚说到这里,矽线便噎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周约。   夫人和周织小娘子向来是姐妹情深,虽说一个是妻一个是妾,但是几乎算得上是平起平坐,就连乌攸称呼周织,也是“二表嫂”,矽线当时听着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这话由绿帘说出来,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第四十四节 丫鬟不买账   周约的定力还是不错的,听了绿帘的阴阳怪气和矽线的恼羞成怒,她都很淡定,在两方丫鬟怒气冲冲地试图丢眼刀杀死对方的时候,她柔声细语地来了一句:   “把所有的人都叫齐,到主院去。”   矽线一听,面色一喜。   这是夫人看不惯这群人的疏懒,要立规矩呢!   这样想着,她便把得意的目光投向了绿帘:   小样,你翻腾不起来了吧?   可这一看之下,矽线更加气恼了,这绿帘脸上半分惧色都没有,仍是横着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着就叫人想一记左勾拳挥上去,看看这张俏脸若是变了形之后还能不能这么横。   矽线捏了捏拳头,费了点儿力气,才把揍人的*收了回去。   反正夫人的手段比自己要高超得多,自己只负责锦上添花就好。   在周约的召唤下,一窝人在院子里齐刷刷地跪着,不过这时间拖得周约的印堂都要发黑了。   满打满算,自己院里头的不过十五人,居然足足花了一刻钟才召集齐,还有六个是本来就在廊下的,那剩下的人呢?都去忙里偷闲种土豆去了么?   周约心里头恼着这帮人,面上仍是丝毫不露,等着下头的人都跪齐了,周约却又生起了气。   这帮人许是久久没人约束了,又许是加入了新成员不知该如何排序,那不知好歹的绿帘居然排在了首位,周约一抬眼便能看到她年轻又倨傲的脸,饶是她再好心性,碰上一个刚才还讥讽自己院中无人冷清的女人,也有些恼怒,况且,她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其实,说得更准确点儿。她嫁过来之后,哪里碰上过这样的事情?   丈夫是个好欺压的,小妾又是自己的妹妹,这院中的人几乎大半都是从自己娘家带来的。一下子添了这么多,说白了,这么多年不和有心计的女人玩儿宅斗,她那些在娘家学习的宅斗技能和敏感度早就呈几何倍数下滑到了谷底,现在一时半会儿要让她捡回来,实在是太难了。   至于坑乌攸的那些招儿?那是自己下的套,自然自己心里有数,别人给自己下套?不好意思,这么刺激好久没玩儿过了。   所以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票人,以及那六个显然不怎么服自己的管的年轻丫鬟。周约的喉头没把持住,直往外头冒酸气,刚定下神来准备说话,那绿帘居然就自觉主动地开了口:   “夫人有何话要说?我们都跪着听着呢。”   言下之意是,我们跪着呢。你丫说不说啊?   周约被噎了一下,而早就看不惯绿帘的矽线再次替周约呵斥出了声: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绿帘不说话了,只是她那眼角眉梢带着的天然的气人劲儿叫周约的眉头略跳了跳。   她稳了稳心神,稳声说:   “你们都是底下伺候的人,不论将来是在二夫人院里头,还是在我院里头,都是麦家的人。行事也需得有三分规矩束着。”   这样口气温柔地说着,周约却以半含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底下跪着的一溜人,除了绿帘还是撇着嘴一副不屑之色外,其他的人都屏息凝神低头不语。   她并不去搭理绿帘,而是状似随意地唤了一声:   “谭妈妈?”   这谭妈妈也是院子里头的老人了。一直跟着周约,此刻听到周约召唤,一个头就磕了下去,规规矩矩地答:   “老奴在,夫人有何吩咐?”   这礼节做得可谓是滴水不漏。“夫人”的称呼也是咬得又脆又响,这是在提醒某些不安分的小蹄子,这上头坐着的可是正牌的夫人,你敢闹出天去?   周约看也不看绿帘,沉声问谭妈妈:   “你是怎么调教手底下的丫鬟的?爷把这六个丫鬟交给我,我又托付给你,她们将来是要去伺候老爷的儿子和我妹妹的,若是粗手笨脚的可怎么是好?”   谭妈妈垂下头,连个犹豫都没有,就一巴掌糊上了自己的脸:   “是老奴调教下人不周!还请夫人宽恕老奴这一回,下次老奴调教奴婢时,必当尽心尽力!”   那清亮的巴掌声还没消下去,底下就传来了一阵冷哼。   周约也不掩饰,一记眼刀丢下去,底下的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唯一一个抬着头,嘴角不屑的笑纹挤得能夹死苍蝇的人,也就是绿帘了。   周约嘴角扬起笑容,问:   “绿帘,你有话说?”   按照周约的思路,这时候绿帘应该顶嘴否认自己哼了那么一下,反正自己也拿不住证据,她也不急,这么一个处事毛躁骄横的丫鬟,不急着处理,撩拨两下,叫她自己犯下错,打一顿丢出府去,看她那时候还如何嚣张!   但这个绿帘……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啊摔!   只见她高昂着自己的头,笑吟吟地说:   “夫人真是玩笑了,伺候二夫人和小少爷,哪里用得着六个人?二夫人自己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   周约愣了愣,但嘴角柔软的笑意还是丝毫不退,她不搭理绿帘,而是转头看向已然气得脸颊通红的矽线:   “这绿帘是何意?我倒有些不懂呢。”   矽线料想这绿帘尽管嚣张,可估计也说不出自己的目的,所以才这么拐弯抹角,她也不介意揭穿她的那层遮羞布,于是顺手推波助澜了一下:   “夫人,这院子里,怕是有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心思活动了呢。”   没想到绿帘不仅不否认,不脸红,反倒摆出一副“姐就是这么无耻怎么地了”的架势,仰脸笑道:   “夫人不会以为,爷叫我们几个进府来,还真的是为了伺候人?爷叫我们几个来您院里,不外乎是叫您跟我们熟悉熟悉,以后做了姐妹,也好好好相处。爷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您却还要我们砍柴挑水,这不是拂了爷的面子又是什么?”   这时候,乌攸和林回今正盘了腿双双坐在房梁上,人手一碗瓜子。看着绿帘硬呛周约,听到绿帘噼里啪啦撂出来这么一番话,乌攸拍拍手上的残渣,怕不干净,还随手在林回今衣襟上抹了一把,确定干净后,才一把拧住了林回今的耳朵:   “老实交代,这话是你说的么?”   乌攸并没用全力,所以林回今还有心思用双手去剥瓜子,承认道:   “是我说的啊。”   乌攸似笑非笑地继续问:   “所以你一口气挑了六个。怎么,都准备收了?你要开后宫?”   林回今面朝向乌攸,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杏眼,认真地答:   “我不是要收六个,我就收那一个。”   说着。他冲绿帘扬了扬下巴。   乌攸望向那一脸傲气的绿帘,若有所思地拖长音“哦”了一声,手下一个使劲,痛得林回今一个咧嘴,手里头的瓜子险些掉下去,才松开手,说:   “不好意思。手滑了。”   林回今单手揉着自己被拧痛了的耳朵,嬉皮赖脸地凑到了乌攸跟前,问:   “怎么着?最近醋坛子翻的频率很高嘛。”   乌攸对于林回今这种送上门来找死的行为当然不会放过,揪住他脸两边的肉横向拉扯着,问:   “你从哪儿挑来的这么有反抗精神的姑娘?”   乌攸还是没用力,所以暂时没吃到苦头的林回今显然是要把无耻贯彻到底了:   “保密。一会儿我就请你一块去看。”   乌攸刚想张口,林回今就把早就藏在手心里的剥好了的几十颗瓜子仁尽数塞到了乌攸的嘴里,继而一个翻身坐起来,拍拍手,说:   “好啦。该我上场啦。说了我今天要让你看一出好戏的。”   在林回今和乌攸打情骂俏的时候,底下的争辩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周约的面色还是不改,但收紧的双手表明了她的心情怕没有她面上展露出来的那样好,而矽线已经气得几近词穷。   这绿帘简直是胆大放肆!夫人立规矩不成,却被她夹枪带棒明讽暗刺地一通攻击,真真是个软硬不吃的贱货!夫人平素温柔惯了,但偶尔一个凌厉的眼神飘过,底下的人也是要抖三抖的,可这绿帘偏偏不买账!真是欠打!还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   虽然已怒不可遏,周约此刻的声音还是透着股沉静:   “这些个话不管是丫鬟,还是别人,说出来都是没规矩的,难不成我一个主母,还管不了这后院诸人?绿帘,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若真不知规矩二字如何写,我可以叫谭妈妈好好教教你。”   谭妈妈闻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绿帘面前,啪啪两声,正手反手各一个耳光,绿帘娇俏如杏花的小脸登时肿胀起来,她居然没有说话,而是用怨恨的眼神盯紧谭妈妈,谭妈妈装作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语带讽刺道:   “仗着有几分姿色,便以为自己有机会爬到夫人头上去?也不好好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周约看她没有在第一时间里跳起来和谭妈妈厮打,还以为她吃了痛,便学了乖,可绿帘的话,再次成功地打破了她的预期:   “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这年头可是满地爬,不得多稀罕的,可这世上的女人,生不出孩子的可却是寥寥无几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物以稀为贵?”   这话一出,周约的脸登时便风云变色,抬手便把矽线刚端给自己的一杯茶砸了下去,刚好砸在了绿帘的额角,鲜血和茶水混合着流了下来,绿帘一摸自己的额头,再把手心摊在自己面前一看,吓得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便大哭起来。   这哭声刚起,而周约刚打算让谭妈妈再接再厉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就听外头传来了林回今,哦不,是麦大正的怒声:   “这是在做什么?”   ☆、第四十五节 一场好戏,诚不欺我   坐在房顶上的乌攸孤零零地抱着膝盖看着刚才还坐在上位的周约柔柔弱弱地跪在了院中,而林回今则是一副大爷相,坐在了周约刚刚坐着的位置,膝盖旁正伏着哭得悲悲切切的绿帘,他一手爱怜地抚着绿帘被砸破了的地方,一手拉着她那温软的小手,看得乌攸又好气又好笑,尽管知道他十成九在做戏,可还是憋不住,在心里头咬牙切齿地骂:   林回今,你这个贱人,演渣男你演得很欢啊。   周约偶一抬头,看到上头恩恩爱爱牵手荡悠悠的一幕,心下一片愤恨。   她嫉妒了。   因为她暂时没有新的依仗,所以她不得不回到麦大正的身边,现在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可是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另一个女人黏黏糊糊牵扯不清,尤其还是一个不懂规矩当面冲撞她的贱人!   虽然周约心里头的怒火都快要溢出来了,可难得她面上仍是柔和的:   “爷,妾身刚才正在调教丫鬟,让爷见笑了。”   林回今扮演的麦大正把凳子扶手狠狠一拍,   “什么调教,都调教得见了血了!怎么,我前院忙着晦气的事儿,后院你还不忘给我多添点儿血?”   周约眉心一蹙,以往麦大正就算是恼怒,顶多也就是生闷气,怎么会当众就这样给自己没脸?   心里头疑惑,可她面上功夫做得那叫一个到位,她惶恐地低下头去,说:   “妾身不敢,只是这丫鬟也忒轻狂了些……”   林回今没等周约的话说完,就把小厮刚递到自己手里的一杯滚茶掷了下去,茶碗在周约的身侧炸开,她被飞溅的茶水烫得一个激灵,但很快还是稳住了身形。   矽线看不下去了,一个头磕下去。便哭喊开了:   “爷,您明鉴啊,不是夫人不能容人,是那绿帘实在是过分了。她不仅没有半分礼节规矩,还出口讥刺夫人,作践夫人……”   绿帘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越发衬得她娇花一朵,漆黑的瞳仁闪着盈盈的泪光,她摇着头,委屈地说:   “绿帘并没有,是夫人一味刁难,还胁迫说,这院里全是她的人。今日她就算是打死绿帘,对外也只会说绿帘是暴病而亡,不会有人查问一个丫鬟的死活的,绿帘申辩了两句,说绿帘并无什么错漏。夫人就丢了个杯子过来……绿帘的头好痛,爷……”   别说是周约, 就连上面坐着看戏的乌攸都忘了吃瓜子,只顾着惊讶了:   林回今是从哪儿寻摸来的这么一个撒谎连底稿都不用打的极品女子啊?   而林回今显然比绿帘更加极品,把一个因为美色而把自己的妻子当烂菜渣的渣男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温情脉脉地抚摸着绿帘的伤处,用她的手帕把她的伤处盖上。而绿帘直接上手抓住了他的手,哀声道:   “爷……若是绿帘的脸因此有了什么……”   林回今用一根手指拦在了绿帘的唇边,柔情百转地说:   “不会的,别说丧气话,一会儿我给你请大夫来,不会留下什么伤疤的。就算是有,留些刘海遮着也好,我看重的不是你的脸,是你这个人啊。不怕,任是发生再大的事儿。自有爷给你做主。”   要不是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看戏人的身份,底下的人又是在做戏,乌攸恨不得抓一把瓜子丢下去,让这对你侬我侬的狗男女好好体验一把游街示众的快感。   这台词,这场景,这眼神,太特么欠抽了,放在任何一个正室面前,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恨不得把一桶菜籽油兜头浇过去然后点火的。   周约咬着牙,一语不发地看着这两个人堂而皇之地甜甜蜜蜜,而矽线看到这样的场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爷平素里不是对美色不感兴趣么?怎么一下子转了性子?   斜眼看向其他五个敛声屏息地跪着的新丫鬟,矽线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一个嚣张的绿帘便能如此颠倒黑白构陷夫人,谁知道这五个货里头还有没有更狠辣的角色?   出于对周约的担忧,矽线不得不开口为她说话了:   “老爷,这绿帘纯属是一派胡言,夫人未曾那样讲过,是她实在过分,夫人之前百般忍让,可她变本加厉,甚至说夫人……说夫人无所出,夫人一时气恼才……”   林回今正顾着和绿帘玩儿着甜蜜play,连脑袋都没有偏一下,语气冷冷地对矽线说:   “她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会讲出那样的话?何况她说的可有错?这么多年,肚子没个动静,还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   话说到这儿,林回今刻意顿了顿,用一种“哦你特么原来就是当家主母啊我忘了”的眼神扫了面色惨白的周约一眼,接着就装作“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说”的无辜样子,把绿帘从地上搀起来,口气缓和了些,说:   “我把她带走了,你是当家的主母,但管家之余,也好好收收你的性子,修一修德,别不安分,知道吗?”   周约真的很想顶回去,老娘才是正牌夫人,你让我别不安分?你搞错对象了吧?不安分不是用来训斥妾室的常用语么?   饶是如此怒火汹涌,周约还是忍着,都快忍得额头爆青筋两眼发绿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语调平稳的话:   “爷您是要把她带到哪……”   但周约的话还没问完,林回今就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吩咐道:   “哦,对,把梨雪院旁的偏院打扫出来,叫绿帘先去里头住着,你可得尽心些。后院一向和谐,我不想因为某些原因就失了这份和谐,你可知道?你待你妹妹都如此亲厚,对旁人也理应如此,你可知道?剩下的这五个,你必得悉心调教出来,若还有虐待苛责之举,就别怪我拿你开刀。你可知道?”   和谐你大爷,理应你大爷,开刀你大爷啊。   坐在房顶上的乌攸摇了摇头,替周约骂出了心里的话:   “你看你把人家憋的。好歹让人说句话行不行?忍者神龟都不过如此吧。”   这院子里能听到乌攸说话的只有林回今一个,可他现在装x正装得爽着呢,乌攸的话落在他耳朵里他全当没听到,扶着梨花带雨的绿帘,从额上青筋蹦跳的周约身边走了过去,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补上一刀:   “还有,以后记住,别人作践不作践什么的另讲,别一口一个妾身,没得作践了自己。”   周约的眼圈都给忍红了。可她仍然在林回今大踏步离去后,蹦出来了一个“是”字。   乌攸坐在房梁上,手里头抓着瓜子,愣了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果然是一场好戏。林回今诚不欺我。   ……等等,那绿帘姑娘是怎么回事?   乌攸把房上的瓜子拾掇了一下,刚想去找林回今,就听底下矽线嚷了一声:   “都在这儿看着做什么?难道都没有活儿干么?”   这话一出,下人们顿时各归各位作鸟兽状散,而矽线则搀住了身子摇摇欲坠的周约,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安慰说:   “夫人。夫人您别太伤心,爷他许是一时被美色迷花了眼……那绿帘是个骄横的,早晚有日会露出破绽来的,就算被爷收了房又如何?夫人只要多撩拨着她,不怕她哪日不露出真面目来。爷确是说了那些个伤人心的话,可……可那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不管矽线如何劝。周约都是一副受到了严重刺激的样子,不言不语,看得矽线心惊胆战,可半晌后,周约便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不对劲!”   矽线一时没能明白周约的意思。便猜测着她的意思顺着说了下去:   “是,是不对劲,但美色当前,哪个男人会不……”   矽线的话登时被周约刻意压低的声音打断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矽线,你难道不觉得,爷这些日子对阿织过于热络了吗?”   矽线一怔,继而笑道:   “二夫人身怀有孕,尽管……呃,但爷尚不知晓,以为那是他亲生骨肉呢。热心些,也是常理。夫人和二夫人是姐妹,千万莫为了这事儿起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   说话间,周约在矽线的搀扶下,进了内室,她的声音越发低了,但是从内到外都透着股狠辣:   “你还是没能通晓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爷此番做派,是不是疑了我,知道我与那人的事情了?”   矽线闻言,全身一悚,强笑道:   “没那么严重吧,若是爷真的知道了,那还不闹将起来?”   此刻没有旁人,周约眉眼之间的忧色和怒色便全浮在了脸上:   “也许是没有实证呢?爷这样给我颜色看,半分颜面都不给我留,这显然是……”   矽线听周约这么说也怀疑了,只是她还抱着点儿侥幸,说:   “夫人可别瞎猜想,平白担忧坏了身子,事情没您想的那么糟糕。”   周约在榻上坐下,揉着太阳穴,眼底浮现出一丝阴冷:   “最好如此,但如果他真的知晓,那我也有办法不让此事宣扬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再也闹不起来!”   矽线听了周约发狠的话,打了个冷颤,低头装没听到,而周约则暗暗地绞着帕子,神色寒冷。   现在房间里可以说是一片阴翳,其中心情最好的,就是趴墙角偷听的乌攸了:   小样儿,林回今,让你把猪逼得跳了墙吧?你现在的正牌妻子想干掉你喂,潘金莲终于要干正事了!   果然是一场好戏,林回今诚不欺我!   ☆、第四十六节 躺枪啊躺枪   心满意足地听完了墙角后,乌攸整理好仪容,想去看看林回今预备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林回今,如果你敢借着工作之便真的跟她发展出些什么合作伙伴外的关系的话,不用周约动手,我先把你料理了。   带着如此崎岖的脑洞,乌攸满院子寻摸了林回今一圈,前面和后院都找过了,他都不在,就连那绿帘都不见了踪影,转了一整圈后,也只有乌攸自己的房间她还没回去找了。   喂,那房里头现在还躺着我的尸首呢,林回今你进去倒还好,把绿帘带进去是几个意思?   这俩人当真如此猥琐?在自己的房间里边做着边等着自己?   乌攸想想都觉得自己太黄暴了一点儿,立马矫正了自己的思路……   ……矫正不过来啊。   那绿帘一看就是个泼辣不带拐弯儿的主,林回今总不会堂而皇之地在街上拦住一个姑娘,然后告诉她,你来我家当姨娘吧,不过事先我给你交个底,我其实不是人来的,我旁边的一个女的也不是人,不过你不用吃惊,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乌攸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倘若是自己生前在大街上碰上这样的人跟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哪怕对方给自己再多钱也绝对是一大耳刮子糊死的节奏。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人贩子,或者是个纯粹的神经病啊?   可是,当乌攸推开自己的房门,果然看到林回今和绿帘的时候,却并没有预想之中的剧情出现。   因为绿帘……正和自己躺在一起呢,双目紧闭面色安详,和刚才嚣张跋扈的小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至于林回今,正叉着手靠着房间里的立柱。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   这场面要是任何一个人推门进来,估计脑洞大点儿的,都会以为自己正在和这位姑娘搞百合呢。   乌攸打量了一下林回今,看他正一脸得色地歪着脑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就走过去,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看向床上躺着的自己的躯壳和绿帘的躯壳,似有所悟地看向林回今,问:   “她身体里的……是谁?”   林回今邀功似地拍了拍手,一道阴影便从林回今身边浮现出来。   乌攸一看他那满脸斑点,心里就彻底敞亮了:   “葫芦娃,舒克还是贝塔?”   对面的阴影恭恭敬敬地一点头:   “回老板娘,是蝙蝠侠。”   这种浓重的穿越感和违和感让乌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为了林回今的生命安全考虑,她还是放弃了把这个名字的来龙去脉告诉蝙蝠侠的打算,而是转向了林回今:   “这具身体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林回今顿时化身可怜兮兮状,抓着乌攸哥们儿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半诉苦地说: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等来了一具漂亮到足够气到周约的尸体,又打了报告征得了这个身体的使用权,还得给你嗑瓜子,忙上忙下的我容易么我……”   眼看林回今又要借机揩油,乌攸还没叫停呢,一旁的灯泡蝙蝠侠就慎重地开口了:   “老板,请你自重。这是大白天呢。”   乌攸斜着眼打量了林回今一眼,意思是,瞧见没,你手下都看出来你猴急猴急的了,在你手下面前你就不能端庄矜持点儿?   林回今很有大哥范儿地抬脚踹了那蝙蝠侠一脚,说:   “去。去给你皮囊修饰修饰去,别长斑了。赶明儿你还得去服侍我呢。打扮精神点儿。”   乌攸刚从搞笑的穿越片场过来,顿时跳到了画皮的剧场,嘴角的笑意怎么都绷不住,她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林回今偏偏选了这么一个看起来死正经的汉子来演个姑娘?难道是对他有别样的感情在?   蝙蝠侠低下头去,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他闷闷地应:   “老板,你非得让我来干这件事,那我作为下属无法拒绝,只是您也得收敛些……”   话还没说完,林回今就腆着一张脸凑了过去,把手搭在了那片阴影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   “得了吧,你刚才演得不是挺开心的么,来,我的花姑娘,来让爷香一口。”   看着林回今愉快地搞着基,乌攸严重怀疑,这货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这个一脸正经的汉子来扮演这样的角色。不过林回今的评语倒挺准确的,顶着绿帘的皮囊,这蝙蝠侠演得还是蛮欢实的。   所以……这汉子看着挺正经,但骨子里也隐藏了一个不羁的灵魂?   为毛自己的身边和林回今的身边总是萦绕着这样的人?   好吧,他说不定也只是敬业过头了。   在乌攸脑海里转着这样那样的念头的时候,却发现林回今已经把蝙蝠侠轰走了,正情意绵绵地盯着自己看,看得乌攸一个冷颤:   “你看我干什么?”   林回今又一次凑了过来,直接把房间里的蝙蝠侠当成了透明的,一把把乌攸打横抱了起来,在桌边坐下,语气变成了赤果果的炫耀:   “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   乌攸挑起了一边眉毛:   “所以?”   林回今也真敢说敢做,双手都抱着乌攸,他不敢松手,就直接上了嘴,在乌攸的唇上快速地亲了一下,才得意洋洋地舔着嘴唇,一副我赚到了的样子。   但乌攸却很无奈地用眼神瞟了一下仍在房间里孜孜不倦地释放着电灯泡气质的蝙蝠侠,说:   “喂,房间里还有别人呢。”   林回今似乎这才想起来房间里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个蝙蝠侠,但是他的处理方式那叫一个简单粗暴,手一挥,蝙蝠侠的影像便在乌攸的眼前消失了,他得意地在乌攸的脖子后挑逗地抚摸着,和她咬耳朵说:   “好了,这下你看不到他了,我可以装作看不到他。”   对于林回今这么臭不要脸的掩耳盗铃的行为,乌攸表示鄙视。但林回今在她颈后制造的难耐的痒感却叫她浑身不舒服,她稍稍挣扎了一下,说:   “大白天的,你别……”   林回今爪子不停。脸上却一副懵懂无知样儿:   “就抱抱么,你还想做什么?”   在乌攸因为羞恼而要嗔怒前,他立马把自己的一张大脸蹭到了乌攸跟前,和她咬耳朵:   “放心,我就算要你,也得有合理的借口呀,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着,他手上一个用力,让乌攸站了起来,他自己则轻松地整整袍子。起身说:   “那我先走了,还有事儿要忙。”   乌攸刚从他的促狭中面红耳赤地回过神来,他就一阵风似的到床边,伸手在虚空中一拽:   “进到你的身体里头去,然后跟我从院子后门走。小心别叫旁人看到。”   ……所以你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带到我房间里,不是通过什么灵巧的妙术,而是让她从后院直接偷溜进来的?   林回今你可以去死么?要是真让什么人看到了,还以为这姑娘跟我很熟,是我介绍给你的呢!   乌攸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林回今:   “你作什么死呢!你非得把她的身体带来给我看做什么?”   林回今似乎还没能领会到乌攸的怒点在哪里:   “叫你看看,省得你吃醋么。”   我谢谢你这么体贴啊!   乌攸扶着额,冷静了一下。说:   “你别告诉我,你是让她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走进来的。”   林回今摇了摇头,让乌攸的心里对林回今的智商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后,又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她是躲躲闪闪地走进来的。”   乌攸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一把他的胳膊:   “你就不会让他抱着这具身体进来让我看?你忘了不论什么东西,到了我们这种人手上,只要我们愿意。它都会和我们一样消失的么?非得让人有机会看到她进了我的院子?到时候你让我怎么说?”   林回今眨眨眼,又眨眨眼,立马调换到了卖萌模式:   “不小心忘了么……”   乌攸彻底无力了,摆了摆手,说:   “算了算了。也许没人看到,按照我说的再把她带出去吧。”   林回今光顾着嘚瑟了,没想到有了这样的疏漏,顿时也只能讪讪地:   “嗯,我知道了,你不要生气哈。”   乌攸都快被林回今弄得没脾气了,翻了个白眼,就准备回自己的身体里休养生息去,看林回今还能折腾出个什么四五六来。   蝙蝠侠心里默念着老板娘果然还是比老板靠谱那么一点点的,一边背了绿帘的身体朝外走去。   可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周约捏着帕子,问底下跪着的人:   “你可看得真切?”   底下的人,赫然就是代替了孙婆婆在乌攸身旁伺候的小丫鬟冰洲,她听到周约如此问,立刻躬下身子,说:   “奴婢看得真真的,那绿帘从院子后门躲躲闪闪地进了乌小娘子的房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矽线闻言,面色遽变,看向了周约:   “夫人,是那乌小娘子……?”   周约扬起一只素手,打断了矽线的话,她的面色阴晴不定,大概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不必演戏,她早没了往日里的冷静:   “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还是个闺阁姑娘,却把手伸到我的院里来了!她想要做什么?取我而代之么?”   矽线的目光中也出现了一丝怨毒:   “不管怎样说,夫人,这人心大了,得好好收一收了!”   这时候,趴在房梁上的一道阴影正翘着腿,听着底下人的窃窃私语,默默地叹道:   没想到,本来自己是被老板派来看周约会不会当潘金莲给自己下个毒放个火什么的,没想到搂草打兔子,居然听到了这种事儿。老板娘这算不算是躺着也中枪?   ☆、第四十七节 你看你给我惹来的烂摊子   在房梁上当三只耳的葫芦娃把这件事告诉了舒克和贝塔,舒克和贝塔又把这事儿告诉了林回今,等到隔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惨遭躺枪的乌攸,等到把消息传到了乌攸这里,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   林回今你看看你给我惹来的烂摊子!   乌攸真是彻底没话说了,昨天晚上林回今就把绿帘给收了房了,两个人在房间里度过了愉快的一个夜晚,乌攸不知道周约是怎么想的,但是她昨天晚上都在想,这俩大男人住一个屋子里,如果林回今非要调戏那个一脸死正经的蝙蝠侠的话,他估计也只有冷着脸说老板虽然这样不好但是我听您的。   这样的冷面忠犬,细想想看还是怪萌的,再想想那个场景……也还蛮带感的呢。   结果乌攸的愉快脑补,第二天就被佐罗传递来的消息给打断了。   得,自己别替别人房里头的事儿操心了,这火不长眼,自己烧自己头上来了。   说到底,还不是怨林回今骚包过头忘记了收敛,才给自己惹来麻烦了,这周约八成是认定,那绿帘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乌攸是周约的话,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小浪蹄子是对自己的表哥有什么图谋,或者是对自己这个当表嫂的有什么怨恨,所以才要拉这个皮条。   如果按照常理发展下去的话,周约就该对乌攸做点儿什么了。   但说实在的,乌攸有多害怕,还真谈不上,虽然这院里头全都是周约的人,可林回今有六个幽魂在手里头,周约不管有什么动静,都能尽收眼底、了然于心。   话说到这儿,乌攸就更怀疑了,温羲和到底是不是对林回今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为毛给自己分配技能的时候,个个都是那么不靠谱,偏偏分给了林回今这么一个黑白通吃明暗两道的大外挂?   既然有了这样的外挂,即便心里头仍怀疑林回今是不是在私底下和温羲和做过什么*交易。乌攸还是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享受着米虫过生活,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不往心里搁,还时常去找周约聊天。   如果这事儿放在一个狠辣的主母身上的话,估计乌攸去找她的行为,绝壁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起码吸的是麝香,喝的是鸩酒,吃的是裹着口水的点心。但周约很能忍,她不屑于这么低幼、又留着把柄叫人去抓的伎俩,她对待乌攸一切如常,甚至更亲厚了几分。   至于林回今么,这些日子正和他的新爱妾绿帘黏糊着呢。周约这儿他是不再来了,至于周织那儿,他“为了照顾她的胎气”,银枪一洗照样去他院里扮演模范丈夫。   乌攸在暗叹林回今为了扮演一个渣男也是蛮拼的同时,每天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的天真小白花,一遍遍地去周约面前晃,恶心着她。就等着哪一天她突然发作吐自己一头一脸。   越和周约接触,乌攸越觉得,这周约算是生平她所见最能忍耐之大房,居然在产生了那样的疑心后,还能挂着一脸温存的笑意,表妹长表妹短地唤着自己。   如果说有什么异样的话。那就是她提及自己的亲事的次数和频率迎风见长。   乌攸说父母双亡,周约便说你父母在天有灵也想看到你有个好归宿;乌攸说需守孝三年,周约便说先订下来又有何妨;乌攸说没有好的对象,周约说你慢慢挑,哎。你觉得我楼表哥如何?   好的,真话套出来了。   当着周约的面,乌攸是丝毫情绪都不露的,一副规矩相,说自己哪里能配得上表哥那等风流俊才,脸上除了少女应有的羞涩,眼中是半分情愫的小尾巴都不露,就好像把楼璞凡只当做自己的表哥一样,两个人之前的眉目传情全被乌攸面不改色地自己吃了下去。   乌攸每次跟楼璞凡丢小眼神的时候,都是避着周约的,所以周约并不知道,楼璞凡那点儿荡漾的春心全是自己一手……哦不,是双眼撩起来的。   在多番试探未果后,周约心里头也有些没谱了:   乌表妹到底对楼表哥是否有情?如果不是有情,那楼表哥为何多番对自己说,乌表妹对他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谊?   但在小小地纠结了一番之后,周约立刻释怀了。   有情无情有何妨?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有情无情就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现在乌攸知道了周约的心思,必然会冷笑一声,不用你操心,老娘的处女x和心脏可不是连通着的,再说了,林回今的外挂还在自己身上绑定着呢。   一日,乌攸正在院中闲坐,贤良淑德地为林回今即将降生的孩子绣着肚兜,正琢磨着该不该在肚兜内侧绣一句“喜当爹”,来膈应一下林回今,但是由于担忧古人说不准也知道这喜当爹的含义,索性放弃了这样创新性的尝试。   自从知道自己身边基本上全部是周约的眼目后,乌攸反倒不避人了,使唤小丫鬟冰洲使唤得那叫一个欢实,但是派她去做的不外是端茶倒水的琐碎事情,而她的身后始终贴着一个小尾巴葫芦娃,那是林回今新送来保护乌攸的,防止冰洲趁机给乌攸的饮食衣料里添点儿料什么的。   乌攸近期的行程,就是周约的房间——周织的房间——自己的房间,三点一线,而且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在周织的房间里呆的时间,要比在周约房间里呆的时间要多那么一丢丢。   周织看着拿着一个没绣好的花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乌攸,面上带笑的时候,心里头不是没有郁闷的。   据周约说,这个天天看上去老实得不得了的姑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动了爷的心,让爷从外头寻摸了一群小妖精回来,而她似乎还和那妖孽之首绿帘有点儿关系,怕是来者不善,只是周约最近刚被训斥过,不好活动,周织的身子又日渐沉重,没时间料理这个乌表妹,所以暂时留给她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一想到爷近来一来自己这里,就是掩盖不住的满面春风,多坐一会儿后又心不在焉的样子,周织哪里想不到,他估计是被新来的那只妖孽之首给吊住魂了。   享受过全心全意的夫人级待遇的周织一下子有点受不住这样的差别待遇,但毕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只是渐渐地,她发觉苗头有点儿不对劲了。   乌攸因为常来这儿陪着周织,碰上爷的几率特别高,尽管每次爷一来她就走,可是爷那眼就是盯着她不放,看得周织心里头一阵一阵猫爪子挠的似的,怀孕的人脾气本来就不老好,要不是她还记得肚子里的娃不是爷的,自己闹起脾气来没有底气,早就发脾气问爷是来看她的还是来看表妹的了。   对此,乌攸表示,我又一次躺枪了。   林回今,你计划你的就计划着你的,非得把我拉进去是几个意思?你以为我应付着楼璞凡和白玉及是很容易的事儿?你非得把两个女性的枪口准信也拉到我身上来?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穿了十来件防弹衣的样子?   乌攸不止一次地向林回今抱怨,并强烈要求,各人的事儿归各人的事儿,我这边进展一切顺利,拜托你作为我的自己人,能不能不往我身上插刀子?去周织那儿的时候,就不能把你那贼溜溜的眼睛放回到周织身上去?演渣男有这么带劲儿么?   对此,林回今楚楚可怜地表示,我知道你那边一切顺利,可这边人家掌控不住么,所以你帮帮我啦。   对于这个废柴兼不惜一切代价扯自己后腿的猪队友,乌攸除了扶额,也没别的办法了。   可是林回今果真如此废柴么?   林回今很快用他的行为证明,他插刀的功力那可是一等一的,这点儿只是毛毛雨罢了。   实际上,他想要做的事情,无耻程度远远超出了乌攸的预想。   ……   眼瞅着周织的月份越来越大,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这时候周约的生辰也到了。   周约请了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夫人,还有楼家的几位女眷,在后院忙着,而周织只是撑着肚子出来晃了一圈,便回院歇着去了。   看着镜子里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乌攸,冰洲尽管知道这位爷的乌表妹不是个省油的灯,也由衷赞道:   “姑娘真是美得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乌攸摆弄着耳边的珍珠珰,珍珠和润的光泽衬得她的耳朵愈加小巧玲珑,莹润有泽,她小声随口应:   “什么画儿?春宫图?”   冰洲没听清楚:   “姑娘说什么?”   乌攸当然没有无耻到把刚才的话给重复一遍,而是低了头,唇角扬起了一抹笑。   而本应该在前面招待那些个男客的林回今此刻却倚在乌攸身边,拨弄着她头上的发簪,一副百无聊赖相,说:   “漂亮。”   林回今如此清闲,既是因为生意性质关系,大家都怕沾染晦气,来的男客较少,也是因为他早就把一些事情打理好了,乌攸也没多问,更没深究此刻萦绕在他唇角的笑容的含义,还以为他又是急色病又犯了。   如果让林回今自己翻译一下自己脸上表情的含义,大概就是:你嫌我现在给你制造的烂摊子太大?没关系,还有更大的!等着看好了。   ☆、第四十八节 被害妄想是病   乌攸袅袅婷婷地出现在夫人云集的后院花厅时,花厅里有了一段时间短暂的沉默。   简而言之,在场的夫人完全被这个一副妖孽面相,但是努力装作良家妇女的女人镇住了。   其中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楼璞凡的母亲,楼家夫人。   她之前因为种种怪力乱神的原因,没能见到乌攸的尊容,而经历了上次那件儿子被扒了裤子的丢脸事后,她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愿意提起麦家的存在,更别说来麦家拜访了,可楼璞凡跑得倒怪勤的,近些日子简直是一天一趟,吃着饭眼神都直犯直,话里话外都不离麦大正的乌表妹,昨天更是直接提出来,他要娶那位乌表妹为妻。   本来呢,楼夫人的意见是,自己儿子的气场有可能和麦家犯冲,看看,第一次来就把人丢到了南天门开外,当着一干女眷,又哭又喊地扒自己的裤子,楼夫人光是回想一下那画面都觉得太美不敢看。   至于那位乌姑娘么……不好意思还真没什么印象。   楼夫人一向疼宠儿子,既然儿子喜欢,那又能差到哪里去?   可这乌攸的相貌,是普天下的婆婆都最看不惯的狐媚女子的教科书式长相,着实叫楼夫人担忧。   说句粗俗点儿的话,就瞅着自己儿子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那样,估计将来要是乌攸真进了他们楼家的门,估计让他放屁,楼璞凡都不敢不脱裤子。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儿子可不得娶了媳妇忘了娘,可不得事事都以一个狐媚子为主?   楼夫人自从乌攸进门,并在下位坐下,被各位缓过神来的夫人们拉住絮絮地问话时,双眼就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眼见着,飘飘荡荡的思绪已经朝多年后飞去——   到那时候。这个儿媳妇生了孩子,样貌更见风韵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如珠如宝地捧着她,可自己呢?楼员外现在已经年近六十。不出意外那个时候已经挂掉了,而自己的大儿子,也早就在别处成了家立了业,家里只得楼璞凡这么一个小儿子,可他很有可能已经被这狐狸精摄了魂去,自己没了老伴,没了依仗,独居在一方偏院,儿子半年才来看望自己一次,给的是粗茶淡饭。冷言冷语,而乌攸却还挑拨着他不来看自己……   乌攸可不知道现在楼夫人心里头转着怎样的小剧场,只觉得她的面色隐隐发出绿光,很是神奇。   如果知道她此时所想的话,乌攸也懒得搭理她。只会送给她一句话:   被害妄想是病,得治。   有位和周约关系很好的张夫人,拉着乌攸的手,违心地赞了一通她的美貌,当然,端庄典雅之类的厥词她还是没好意思放出来,后来又问起了她的母家的事情。楼夫人在听到话题转移到这个上面后,勉强打起了精神,竖起耳朵,抱着了解才能沟通的心态,细细地听了起来。   乌攸照实把自己家里的事情说了些,提到自己父母双亡的时候。她落下了泪来,几位感情丰富的夫人也应景地掏出手绢来擦眼角,可楼夫人却看得满身寒气:   瞧瞧,她哭的时候都是那样媚气,一滴泪挂在粉腮上。那叫一个楚楚动人,亏得楼璞凡不在这儿,否则非得情不自禁地冲上去怜花不可!   嗯?不对!在场的都是女眷,她又哭给谁看?难不成是在给自己看?展示她勾人的魅力?她在向我示威?   这么庞杂的脑洞,乌攸从来没有见过,如果将这么一个千沟万壑的脑洞甩到乌攸眼前,她绝对会对楼夫人下跪,表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擅长脑补的人,你赢了,真的赢了。   看到楼夫人的神情,乌攸用脚趾头思考都能猜到她对自己不满意。   废话,上辈子她活着的时候,那叫一个谨小慎微,楼夫人都对她不满意,没道理重活一世,她的人性光芒兼玛丽苏光环就能把楼夫人给晃花了眼,乌攸相信自己还没修炼到可以随手就蛊惑到楼夫人的地步,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不过,楼夫人也真是多虑了,她就算再怎样嫌弃自己的相貌,关键是楼璞凡看得上,怎么着?气死你啊气死你。   光说流眼泪这事儿,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天方流到腮边,这样的媳妇你瞧得上,楼璞凡还瞧不上呢。   乌攸无耻地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特意去勾搭楼夫人,问她:   “楼夫人,楼表哥来了吗?”   乌攸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大家小姐,扭扭捏捏的,反倒在这群老公都是商人的夫人群体中讨不到什么好,背地里还会议论自己拿腔拿调,还不如直接把想问的人问出口。   一听乌攸问起楼璞凡,楼夫人的心咔嚓一声就停了一拍,暗骂了一句不知廉耻后,她刚想说点儿什么,就听周约调笑道:   “怎么?乌表妹这是思念表哥了?”   乌攸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却能叫所有的人看到她烧红的脸颊,她拧着衣角,语气带着一点儿娇羞带着一点儿嗔怒,道:   “表嫂讨厌!哪能这样取笑人家!”   乌攸的娇嗔,叫一旁的佐罗听得全身跟过电似的一阵哆嗦,缓过那阵儿惊悚劲儿后,才拍着胸口暗暗地想,老板娘果然不是凡人,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说出这样二八少女情态的话,真是难得。   在场的夫人都是熟人,哪里不知道楼员外家的楼公子对自己表妹的表妹有那份儿情呢,可瞧着楼夫人由衷发黑的印堂,各位夫人也知道,不好拿这事儿开玩笑。可一向很有分寸的周约却对楼夫人的黑脸无动于衷,和乌攸聊得越来越欢。   楼夫人心里正烦着呢,周约和乌攸的你来我往更是叫她本来气得直哆嗦的小心肝一片片地碎成了玻璃碴子。   周约说的那是什么话?   表哥喜欢你才天天往你这儿跑?滚,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我儿子以前还天天往青楼跑呢!都是新鲜劲儿!   什么?儿子还送了她一个贵重的玉如意?纳尼?七百多两?他都没给我买过那么贵重的礼物,你算老几?还没进门就想爬到老娘的头上去?   还开玩笑说要娶你为妻?我告诉你!想得美!老娘不答应!   而乌攸就只顾着低头红脸,偶尔娇嗔两句,不过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相当有技巧性的,要理解成少女怀春,不是不可以,不过,理解成她对楼璞凡其实只是关心,没有男女之情,但又不好意思否认自己表嫂的话,也是可以的。   没错,乌攸就是在玩儿火,说得更清楚点儿,就是在玩弄所有人的感情。   我不主动,因为每次都是楼璞凡来找我的,关我什么事儿?   我不拒绝,因为表哥那么热情我怎么能拒绝他呢?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子如果太过蛮横拿乔,不会招人嫌恶么?   可我更不负责,你们开玩笑,可以啊,让我结婚,开什么玩笑,老娘是纯洁的,之前老娘可从来没表示过喜欢楼表哥,只是兄妹之情啊。   期间,乌攸的余光一直在楼夫人面上扫来扫去,周约的话,她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心里。   周约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不就是在为自己拉楼夫人的仇恨值么,让自己还没嫁入楼家前就被楼夫人所厌弃,不过没关系,尽情拉,我不急,大不了我跟楼璞凡吹吹风,眼泪汪汪地表示一下你娘不喜欢我这个主题,接下来自己就只用翘着二郎腿看狗咬狗就好。   这个急色攻心的货为了自己,而跟他老娘翻脸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至于婆媳矛盾?不用操心,我要嫁的另有其人,要知道,前院还有一个白玉及等着老娘去勾引去临幸呢。   乌攸不是个宽容的人,她还记得,这位楼夫人上辈子是如何尽情肆意地抹黑自己,来抬高她儿子身价的,退婚就退婚,还舔着个脸到处宣扬自己的黑历史,弄得乌攸声名尽毁。   对于这位楼夫人,她当然要好好报答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周约这一举动,也在无形之中给自己惹来了仇恨值。   楼夫人都不想提这件事儿了,你却一个劲儿戳人家肺管子,你都是被娘家泼出来好多年的水了,还真当楼夫人不会跟你一般计较呢?   看着楼夫人想要叫周约结束这个话题,可又不好明说,只能狠狠地瞪着周约的样子,乌攸突发奇想:   倘若……周约触怒了楼家,没了楼家这个外援,她还能如此淡定地和自己装好朋友么?   乌攸一边顺着周约的话演着自己的纯洁少女,一边沿着这个思路一路想下去,越想越嗨皮,而楼夫人却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本来是抱着了解沟通的心态,想着这乌攸可能也没她外表那样看起来狐媚,毕竟不能以貌取人不是,可是随着沟通的深入,楼夫人只有一个想法:   这特么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断了!必须断了!要不然以后楼家还能有我的地位么?   楼璞凡虽然还在外厅想着他的乌表妹,但却浑然不知道,乌攸已经亲手点燃了他家庭矛盾的火药桶,一场母子之间的大战即将缓缓地拉开帷幕。   乌攸自以为得计,可孰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乌攸这只螳螂,后面正跟着林回今这只得意洋洋的黄雀。   ☆、第四十九节 我要把她娶回来   林回今的计划,说白了,其实就是:   我要名正言顺地把她给娶回来。   什么?我现在有老婆?我不管,我就要娶她。   不急在这一时?开什么玩笑,劳资都向她求过婚了,结果她一转头还去勾引别的男人,搞不好还得跟人家假戏真做什么的,一拜二叩送入洞房,虽然知道这是工作需要但是换你女人试试你会觉得很爽么?   林回今的思路在跑偏的大路上一路欢蹦而去,跑偏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要娶她,现在就要,夜长梦多知不知道?万一她答应我的求婚后转头先和另一个渣办了婚礼,自己和她不就算是二婚了么?   不行,这事儿永远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还有,我为毛要上心地撮合我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相亲相爱呢?   林回今看着挺软,但一旦打定了什么主意,别说八头,八十头骡子都拉不回来,能暗恋一个女人几十年,在什么都得不到的前提下当了那么多年的小跟班儿,他的倔可见一斑。   只是这一切,乌攸还被蒙在鼓里,她正在暗潮汹涌的后厅里,试图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些,至于前厅的事情……   林回今看着前厅里的小猫两三只,暗自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家棺材铺改成婚庆所,这生意多喜庆啊,总比现在好吧,除了白起竑、楼璞凡和其他两三个朋友外,居然只剩下一个白玉及了。   白起竑呢,占了自己的小妾,楼璞凡,心思正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悬着呢,白玉及,和楼璞凡的心思差不多,其他的朋友也都是酒肉朋友。   人家都说,交友不慎。交友不慎,朋友极品率这样高,也难怪麦大正挂得这么惨了。   林回今本来是想改一改生意的性质,多交朋友多开路么。你说哪个做生意的愿意跟个晦气满天飞的开棺材铺的有什么交游?但这麦大正的本体也是个倔坯子,死活不肯改,口口声声说棺材铺是祖业,而且他活学活用得很,说如果林回今随意篡改他的生意性质的话,就算任务完成,也不会给林回今好评的。   林回今抿了一口酒,那叫一个无奈。   他活着的时候没做过淘宝客服,但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能有幸体验一把小卖家怕被人给差评的感觉。   白起竑见林回今抿着酒不说话,开口笑道:   “怎么了?大正兄看上去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新纳了个小娘子。小日子过得太*,心随着腰带都系在她身上了?”   林回今暗道一声要你管,老子早就把裤腰带连着心都送给我老婆了,但是面上还是很有禽兽的韵致地说:   “绿帘是个好女人,只不过……可惜啊可惜。还是缺了那么一点点。”   在场的人都会意地大笑起来,只有白玉及摆出一副“人家是高山雪莲人家才不要和你们这群粗俗的人同流合污”的高洁模样,一边自酌自饮玩儿得可欢了。   楼璞凡收回了自己飘荡的心思,凑趣地问:   “缺哪一点呢?表妹夫尽可以跟我们讲讲啊。”   林回今摩挲着酒杯,作寂寞如雪状,心里却说楼璞凡你真是个贱人,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妹夫。你表妹夫心思都活络成这样了,还不知道替你俩表妹兜着,你这表哥当得真是比我还禽兽,面上却摇摇头,高深莫测地说:   “不可说啊。”   此话一出,喝了好几杯酒。都微醺了的人顿时哄笑声更大,在一片笑声中,白玉及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语气生硬:   “麦兄,我有些醉了。先走了。”   林回今发现,跟奇葩在一起久了,内心吐槽功力真的会以几何倍数刷刷刷地往上翻。   这白玉及不就是嫌这样的气氛污了他一个读书人的眼和耳么,偏偏还表现得这么明显,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虽然林回今一向被乌攸吐槽,说他的智商和脑子有的时候像是刚从微波炉里烤了送出来的,但在白玉及和楼璞凡这些人面前,他有种凭借80的智商鹤立鸡群于50的智商中的由衷的骄傲感。   果不其然,楼璞凡早就看不惯白玉及那副别人喝酒他吃菜,别人敬酒他爱答不理那个欠抽劲儿了,冷哼一声,说:   “走就走吧,这酒桌上的酸腐味儿还能小些。”   白玉及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话,本来迈步欲走,一下子收回了脚,回头怒目瞪着楼璞凡。   林回今以为这两个隐性的情敌说不定能借着喝醉酒的时候展开一场精彩纷呈的厮打大战,自己虽然是东道主,也不应该阻止这么劲爆的剧情发生,就拿着酒杯装傻,对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装作压根闻不到。   可是白玉及憋了许久,回击的第一句话就叫林回今无力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拜托,你见识一个让我看看嘛,这样吵架你不觉得没意思么!   所幸楼璞凡的公子哥儿脾气还是蛮大的,被白玉及回了一句后,立刻反击道:   “不就是读过两本破书么,跟谁没读过似的,装的清高样儿给谁看呢?还真以为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了?”   白玉及被噎得面红耳赤,一张白俊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看得林回今心旷神怡,面上却不痛不痒地劝着和:   “吵什么吵什么,大家好容易聚这么一场,耀居他也不是有意的,酒上头了嘛。耀居你坐下,别扫大家的兴好不好?”   这话虽然听上去像是对吵架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但言语里还是偏向着楼璞凡这一方的,而楼璞凡属于典型的给根杆子就上树的死猴子类型,听着林回今这么讲,就理解偏了,认为表妹夫偏着自己,语气中就更添了几分肆无忌惮:   “别,表妹夫,还是让他走吧,他往这儿一杵。平白糟践了我们的酒兴。不过是个读书的,还没拿到什么像样的功名,饭都吃不起,倒拿腔拿调起来。表妹夫。也不是我说你,这小子吃你的用你的,还跟你甩脸色,你也该好好收拾一下他了,别纵得他的气焰越来越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到时候主客颠倒可怎么好?”   “自己的身份”几个字,楼璞凡咬得是又脆又响,林回今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把酒壶往白玉及的方向推了推。方便一会儿俩人打起来的时候好有凶器傍身,打起来更加异彩纷呈。   可是白玉及用一句话再次浇熄了他的期待: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好嘛,只是把句末的语气稍微变换了一下,真没意思。   林回今悻悻地玩儿着酒杯,看着白玉及一脸羞愤地窜了出去。身旁的舒克问林回今:   “他怎么办?”   林回今放下杯子,嘴唇微动,说:   “let it go.今天晚上的重头戏和他没关系,你跟准楼璞凡就行,对了,叫你兄弟跟准白起竑,知道要把他往哪里带吗?”   舒克在回顾了一下林回今昨天晚上向他们通告的计划后。不禁暗道,老板你这个贱人,但面上那叫一个恭顺:   “是,我们都清楚了。”   林回今嘿嘿一笑,用酒杯在桌面上轻轻顿了顿,说:   “来。喝酒,不去管他,我们今晚不醉不归!这屋子里别的没有,院子多的是,喝醉了今晚也就不必回去了!来来来!”   林回今由于对白玉及的吵架功力失望透顶。就没叫人去跟着他,但是……   白玉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天刚刚擦黑,晚风一吹,他的酒劲上涌,极其没有公德心地扶着假山就地一通狂吐,才缓过劲来。但是缓过来之后,他更加不平衡了。   我在这里等了你麦大正这么久,你居然还不出来追我!   要是林回今现在在的话,肯定会很抓狂,大哥,你又不是美女,又没有急支糖浆,我追你做什么?我脑子瓦特了?   当然,心高气傲的白玉及是不会想到这些事情的,他只是觉得,麦大正既然请自己来,可又不事事帮着他顺着他,反倒和外人合伙挤兑他,这真是人心不古,太王八蛋了,太不是人了。   白玉及这些日子心思浮躁,该看的书一句都没有看进去,满心都惦记着自己的颜如玉。   话说这人就是不禁念叨,白玉及一路迷迷瞪瞪地瞎摸,居然被他没头没脑地再次撞进了后院,而且刚好和从一堆乌烟瘴气中脱身出来,连个丫鬟都没带就出来放风的乌攸在小园里头撞了个正着。   白玉及一看到正在残忍地玩儿着一只挂掉的飞蛾的乌攸,梦中的颜如玉瞬间来到了现实中,而且乌攸的长相实在是很难叫一个酒醉后的男人失望,所以,白玉及亢奋了。   当然,乌攸一回头,看见白玉及的时候,脑子里除了“卧槽”,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但是乌攸是何等的人物,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了办法,她迅速调转了自己的心态和表情,转换到最柔情的频道,娉婷地转过身来,在同时,满面微笑、目不转睛地对身旁百无聊赖的佐罗说:   “去,帮我把走廊拐角里头的冰洲放倒了,最好让她稍微失忆一下。我不希望我的约会有任何人打扰,明白?”   佐罗被乌攸瘆人的笑容激得全身一阵酥麻,回头看向了已经晕倒的冰洲和冲着自己不断打手势的葫芦娃,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下属,真的是太不称职了,看看,老板身边的人都比自己会理解老板娘的意图。   ☆、第五十节 用翻书的速度翻脸   清除了观看人员后,乌攸就完全放开了,她含羞带怯地回望了一眼白玉及,脸上飞红,低声说: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白玉及这时候自诩理智的大脑完全是被酒精操控的,如果是白玉及呢,肯定还是要装一下正人君子谦谦潇洒人的,但现在白玉及顶多算是个白羽鸡,又刚刚受到了打击,看见乌攸就跟看见自己的知己似的,犹豫了一下就横扑了过来,把乌攸抱了个满怀。   乌攸没想到他一上来就玩儿这么激烈的游戏,果真是调皮,心理稍微挣扎了一下就半推半就了,但用眼神跟佐罗示意,你特么要是敢把这事儿告诉林回今,我就让你死得很难看,哦对,你已经死了,那我就把你整得死也死不安生。   佐罗当然是瞬间转移开视线装啥也看不到,乌攸在处理好佐罗的问题后,把上身冲他迎了迎,又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所谓欲拒还迎也不过如此了,她微微笑着,手指在白玉及颈部的皮肤上轻轻一勾,说:   “公子,您醉了。”   白玉及整个人都被乌攸的一系列动作搞得意乱情迷,呢喃着念出一句:   “醉了好,醉了好,一醉解千愁啊。”   妈蛋那你抱着我干什么,你都喝醉了,解了千愁了还不满意?非得再来个一睡解千愁?   对于如此酒后乱性的无耻行径,乌攸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她抚摸着白玉及的后颈,一摸之下直接恶心到了自己,又凉又滑的,但是由于二人的距离问题,他该硬的地方还是硬得很,该热的地方也是热情如火,让乌攸很想试试用自己袖子里那把指甲刀把那不听话的地方给剪下来,会是什么感觉。   自然。乌攸还没残暴血腥到那个份儿上,即使她真想要这样做,也会叫佐罗替自己动手的。   她温存地捏着白玉及的后颈,像是在抚摸一条狗一样。小声地说:   “公子既然醉了,那何不回房去休息呢?”   白玉及一把抓住了乌攸的一只手,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回房……我们一起……我给你看我的宝贝……你给我写的每一句话我都留着,我每天都看,那全是我的宝贝……仙女姐姐……”   乌攸觉得叫白玉及畜生都是畜生圈的耻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么?一个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为了一个梦,再加点酒精,你就准备回房脱裤子上了?   乌攸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手下猛地一用力。掐住了他的大筋,他痛得哎哟一声,蜷了一下,终于松开了些乌攸,迷迷瞪瞪地直视着她。摸着自己颈后的痛处,说:   “我知道,你也是对我有情的,所以午夜梦回,魂魄无依时,才会去找我,是吗?”   乌攸压抑着很想说“是你大爷”的冲动。后退了一步,以手掩口,眼中流露出惊讶:   “我……去了你的房间?”   佐罗觉得跟着老板娘,自己的吐槽水平也水涨船高了,就比如说现在,他就很想戳戳老板娘。提醒她,是自己每天去了他的房间好不好?勾搭成功的是自己好不好?   白玉及见她惊慌失措如小白兔,眼中眼波流转,煞是动人,顿时更加燥热了。激动万分地重新把乌攸拥入怀抱,在她耳边耳语道:   “是啊,你我在梦中相会。我知道你每晚都会做梦,每晚都会游荡,每晚都会到一个能让你觉得安全的地方写些你心中的话,我都知道……”   乌攸很想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这些事儿都是一个男人做的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乌攸总不能把这话直接讲出来,她可不想该报复的人还没报复完,就叫她给吓死了,那剩下的乐子到哪里去找?   乌攸作惊慌状,一下子退得更远,眼睛睁得老大:   “那……那是你的房间吗?”   看着乌攸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又惊慌又期待地紧盯着她,白玉及的心里那叫一个痛快,但是他还是绷着那张人面禽兽的脸,堂而皇之地装着大尾巴狼:   “抱歉,是我唐突了,不该这么直接说出来……不过小姐不必害怕,我不会冒犯你的,还请小姐不要离开……”   看着白玉及眼底灼灼燃烧着的欲?望,乌攸突然有了个挺黄暴的联想:   话说这年头qj犯还装得这么正义,真以为自己插上个鸡毛掸子就是凤凰了。   你这还不算冒犯,那才叫怪了。跑到主人家的后院里算不算冒犯?用这么黄这么暴力的眼神看着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算不算冒犯?你还真以为不就地扑倒就不算冒犯?   不过瞧白玉及这眼神,估计也离扑倒她不远了。   乌攸在稍微斟酌了一下到底让不让他扑倒的问题后,果断做出了决定:   让他扑!没有机会,就创造让他犯错误的机会!   这么琢磨着,乌攸红着一张如秋后苹果一样的脸,朝白玉及迈出一步,柔情道:   “公子,我不会离开的。我……早就想和公子,也就是我的梦中人,面对面地说一说话了。”   白玉及一听就亢奋了,把乌攸一把重新纳入怀里,满目深情地告白道:   “乌小姐,我知道今日是我僭越了,可我实在是抵抗不住心中的思念,人说,为伊消得人憔悴,怕就是这样的感觉了,你知道吗?我每夜睡得都不安稳,梦里时时见到乌小姐的芳容……”——嘚啵嘚啵那么多干什么,不就是“情不自禁”么,琼瑶奶奶最喜欢这样的借口了。   “小姐每日留下的留言,我都细细地品味,小姐才是我真正的知音,那字字句句都印到了我心里头去,虽然和小姐只有三面之缘,可是我与小姐实已是神交已久,我对小姐的才情与柔雅很是倾慕……”——柔雅?你管我往你头上浇开水叫柔雅?你口味好重啊。   “我本应在远处静静观望的,可小姐的一颦一笑,都在牵扯我的心,让我忍不住日日思念,茶不思饭不想,连书都看不进去……”——那怪我咯?再强调一遍好伐,和你鸿雁往来的是佐罗,是个长满胸毛的大汉。是不是很浪漫?   白玉及絮叨的时候,乌攸越过他的肩膀,冲佐罗丢了个眼色:   一会儿,看准时候,把他给我干趴下。   佐罗会意地点点头,从廊下寻摸来了一把扫帚,默默地蹲在一边,就等着乌攸发出动手的信号了。   乌攸一遍一遍地抚摸着白玉及的脊背,那叫一个温柔如水,更让白玉及觉得自己坠入了温柔乡中,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做了几百次的梦那样相似,这位乌小姐,果真也是倾心于他的。   ……既然倾心,那是不是就应该干些该干的事情了呢?   白玉及的手顺着乌攸的后背悄悄地摸了下去,在她的腰际停留了下来,试探性地拉扯了一下她的腰带,乌攸没什么反应,这让白玉及更加觉得这事儿可行,胆气更加威武雄壮了几分,一把用力,把乌攸的腰带给拽……   他今天的记忆,到这个画面,就彻底戛然而止了。   佐罗把扫帚倒拿,站在一旁,用扫帚把戳了戳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面上还带着奇异的微笑的白玉及,转头对正在整理自己腰带的乌攸说:   “老板娘,干趴下了。”   乌攸最擅长的就是用翻书的速度去翻脸,现在该利用的利用完了,她也不想去看白玉及那张弥漫着梦幻神情的脸,配合着他那满脸残念的面孔,看多了的话,乌攸怕明天的早饭都吃不下去。   乌攸厌恶地拍拍手,招来在廊上蹲守的葫芦娃以及佐罗,直接回了后厅,把白玉及留在小园里当*蚊子饵……   哦,对,现在是冬天了,应该是让他在园子里当速冻汤圆。   乌攸回到后厅后,和夫人们也饮了几杯,便推说有些醉了,想要回屋休息,还装作四下寻找冰洲的样子。   此时冰洲还在走廊上晕厥着,周约见她面色酡红,的确像是半醉了的模样,随口骂了两句冰洲这丫头没有规矩,出去找乌表妹居然到现在还不回来,骂完之后,就让自己身边的矽线送她到走廊里去。   乌攸觉得周约今天的样子不大对劲,似乎过于热络了,但是向来秉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斗原则的乌攸装作浑然不觉,谢过周约后,便准备出门去。   可是,刚离开房门没几步,一个身影就从侧面横扑了出来,目标显然是冲着乌攸来的。   看那身形,那明摆着是个男人!   乌攸也算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强人,碰到这样的突然袭击,往后猛地一退,让来人结结实实地跌了个狗吃屎。   在躲过第一轮袭击后,乌攸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倒在地上捂着嘴面色痛苦的男人,做出了判断:   这个男人还真是有够邋遢,酒臭味和汗臭味一样都不缺,人家帅哥出场是自带bgm,而这位,堪称是自带标志性气味。   但是他接下来嚷出的话,便让乌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喊出了一句:   “攸儿,你让我想得好苦!”   ☆、第五十一节 送上门来的青梅竹马   乌攸的脑子咔嚓停转了一下,重点成功跑偏了。   这特么也太丑了吧,周约就算要找一个群众演员,就不会找一个相貌周正一点儿的?难不成这位的长相很符合她的审美?   可她转念一想,哦,也对,就是要长得丑的,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矽线捂着嘴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其演技之浮夸让乌攸没绷住差点儿笑出声来。   不过她立马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周约的用心,她也可以猜度到一二。   趁着她的生日宴会,男客女客均在,尤其是自己刚刚跨出后厅没多久的时候,这个人就迎面扑了过来,口口声声叫自己“攸儿”,这么亲昵的称呼,这么**的场合,以及这么巧合的时间段,这是要把自己推入八卦的风暴眼里让自己死无全尸的节奏?   乌攸可以想见,倘若今天的事儿传出去,自己就洗洗睡吧,搞不好还得被周约直接给发配给这位相貌猥琐骨骼惊奇的奇男子当个暖床工具。   乌攸看似是盯着这个男人在打量,脑海中却迅速浮现出了千百个打算,几乎是一秒钟过后,她就快速对佐罗吩咐道:   “在他身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佐罗闻言,马上上前动手,而那男子从摔了个狗吃屎的阴影中缓过神来后,伸手就想扯住乌攸的衣摆,龇出参差不齐五色缤纷的牙齿,涕泪俱下道:   “攸儿,我可算找到你了,我一路要饭,一路过来,总算在死之前见到你最后一面了……”   乌攸先是倒退一步,从他的魔爪控制范围之内脱离了出来,并从这番话中立刻提炼出了几个要点:   首先,这货是要装熟人。   其次。说不定是青梅竹马什么的烂俗关系。   最后,尼玛居然还是个深情版的青梅竹马。   此刻,被外头的喧闹声吸引出了后厅的诸位夫人看到一个男人五体投地地趴在乌攸的面前,哭得很是凄惨。先是吓得花容失色,进而便交头接耳起来,那些议论声絮絮地传入乌攸的耳朵里,内容不外乎是揣度自己和这位奇男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乌攸对此相当心平气和,她半弯下身,慈眉善目地问:   “这位公子,你是谁呢?”   闻言,奇男子却猛地一抬头,用愤怒且哀怨的眼神直盯着乌攸,叫她的小心肝颤上了三颤。并拍着胸口暗暗道这货演得实在是用力过猛了后,他才充满伤感地说:   “攸儿,你不记得我了?我和你一起长大,从小便结为娃娃亲,在那场瘟疫里。你我的父母都去世了,你来投奔你的表哥,却不告诉我,我只得来寻你了……”   好嘛,原来不只有浪漫的青梅竹马戏码,还有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只不过他是秦香莲。自己才是陈世美。   这主题入的,太直接了,你就不能先抒一会儿情然后再奔主题么?   乌攸用眼角余光镇定地打量了诸位在场的夫人,都是一副恨不得拿狗头铡铡一铡自己这个贱?人的模样,嘴角轻扬,言笑晏晏:   “哦。是吗?可是我并不记得我有你这样一个青梅竹马呢。”   周约的眉头轻轻一动。   在她的打算里,像乌攸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碰上这样的事情,非得吓个半死,然后叫人来把他打一顿赶出府去。到那时自己就好发落她了,她有的是办法,一边安慰乌攸,一边润物细无声地黑她,到那时候,别说嫁到楼家了,她能被这个周约从附近村镇上寻来的破落户娶回家当黄脸婆,就是她的幸运了。   乌攸的反应虽然是超出了周约的预料,不过也不着急,证据么,周约自然是整理好了。   佐罗还捏着鼻子在他烂糟一片的衣服里寻找证据时,就见奇男子一脸悲愤地当着一干夫人的面,把手伸进了自己的烂棉袄内部,从破烂的棉絮里扯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还带出了两枚虱子,泪流满面地说:   “攸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现在富贵了,有了依傍了,怎么就不理我了呢?我这里还有我们二人的婚书,白纸黑字,你我双方的父母都按了手印了,你怎么要抵赖呢?”   这下,佐罗傻眼了,他哪里想得到这东西居然会被这枚奇男子藏在自己的棉絮里,他默默地承受了一记乌攸的白眼,缩手缩脚地躲到了一边去。   乌攸细细地看着那张写着二人名字的合婚庚帖,那纸张显然是被做旧了的,就连按下指印的印泥都是发暗的,做这玩意儿的人,显然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从奇男子掏出婚书时,周约便睁大了眼睛,不顾身后越来越大的各种议论声,抓住乌攸的手,严肃地问:   “表妹,可有此事?”   乌攸很想说,没有此事,但是我还能把我爹妈从坟里刨出来对一对指纹吗?   周约这招可谓是断子绝孙,乌攸如果稍微走错一步,自己就擎等着自杀以表清白吧。   而且就算是自杀,估计外头的传言也会说,这乌家的小娘子是畏罪自尽。   乌攸歪着头,琢磨了几秒钟,突然皱起了眉头,细细地打量着地下的奇男子,似乎是看到了熟人的样子,急切地询问道:   “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么?”   乌攸的反应,惹来了更多的鄙夷轻视的眼光,还有佐罗目瞪口呆的惊视。   众人眼光的含义是:瞅瞅,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佐罗眼光的含义是: 我特么理解不了老板娘的思路啊!那个谁,葫芦娃,快去找老板来理解一下!   奇男子昂起头来,那张满布泪水的脸看起来很想让乌攸揍一拳试试看:   “当然是,攸儿,你小的时候总叫我蒙哥,你记起来了么?”   这点儿奇男子倒真的没有撒谎,周约告诉过他,乌攸以前的邻居就有一个小伙子姓蒙。据说在瘟疫来的时候,蒙家逃的逃,死的死,这位蒙小哥也不知道失落何方。这样,即使事后调查起来,一些事实也是对得上号的,容不得乌攸再狡辩些什么。   虽然脸上泪水涟涟,可这位叫蒙哥的男子,内心却早已欢呼雀跃放烟花庆祝了。   真是没想到,这周大娘子一点儿都不骗人,不仅给了自己黄金十两,白银五十两,还真的送给自己这么一个白花花香喷喷的诱人的美人儿。他刚刚在周约的安排下顺利混入内院后,乍一看到这美人,那真是情不自禁地直扑了上去,虽然没沾着人家的身,可那香气顺着他的鼻翼一直爬到了他的心里去。那叫一个通体舒畅。   想到这儿,奇男子嘿嘿嘿地在心里笑了起来。   没关系,小美人儿,咱们俩就真的不认识也没关系,等到了床榻上,我会让你叫我好哥哥的。   他正美着,忽听到乌攸急切地继续询问道:   “那你的口音怎么像是附近的人呢?”   奇男子一愣。哭声都噎了一下,脑子飞转,立马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我母亲祖辈是在这附近镇上生活的……所以我的口音……”   乌攸“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了,轻咬了一下嘴唇,作思索状:   “是么。那你的母亲,似乎是张氏?”   奇男子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周约,意思是,艾玛剧本里没设定我娘叫什么啊。   周约却眼睛低垂。看也不看他一眼,意思很明确,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别攀扯上老娘。   奇男子闷着头琢磨了一下,虽然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是不存在的,但保不齐这漂亮小娘子还真的有个把青梅竹马,现在是认亲环节,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可以了。   但是相对于奇男子的轻松,周约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刚才她倒还好,一直作壁上观,她不是没料到过那真正的蒙小哥会和乌攸真的有一腿,但是乌攸却把问题问得这么细,这叫周约总觉得,她在打着什么主意。   奇男子现在只顾着要将软玉温香领回家洗白白睡觉的事情了,思路没打得那么开,听到乌攸发问,犹豫了一下,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是,只是我母亲……我母亲在那场瘟疫中已经……已经……我可怜的母亲啊……我还没来得及尽孝你怎么就走了呢……”   乌攸权当没看到奇男子和周约的眉目传情,也忽略了越来越难听的夫人们的议论声,自己也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继续问:   “那你的两个妹妹怎么样了?”   奇男子更加迷糊了,但瞬间反应了过来:   “她们……她们在瘟疫里和我走散了……”   乌攸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继续问:   “真可惜,我记得你两个妹妹都已经嫁人了吧,说不准是和你妹夫一起走了呢。”   奇男子只能点头称是。   乌攸抓住他点头的惯性时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的父亲,就是我的周伯父呢,他小时候经常抱着我和你一起玩儿的。他对我那么好,也在瘟疫中和伯母一起去了吗?”   周约闻言,眉头一跳。   她终于听出来哪点儿不对劲了!   但是已经晚了,奇男子由于习惯了肯定乌攸的话,不仅没有否定,还顺着她的话扩散加强了一下:   “是啊,我父亲在瘟疫中和我母亲一起去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在场的几位夫人也听出了门道了,收起了盯着乌攸的奇怪视线,疑惑地看向了面色镇定但面部隐隐发青的周约。   果然,让周约担心的事儿发生了,乌攸忽而笑了起来,用手帕随手印了印眼角的眼泪,瞄了一眼地上的奇男子,换上了一副微笑的脸孔,说:   “公子,你还真是爱开玩笑。你姓蒙,你父亲怎么会姓周呢?”   语毕,她忽略了奇男子精彩的脸色,也不听他支支吾吾的申辩,扭过头去,笑吟吟地对上了周约:   “表嫂,这人的母亲姓张,父亲姓周,还有两个已经出嫁了的妹妹,好像……是你们家的人吧?怎么,他是你和二表嫂的哥哥吗?”   ☆、第五十二节 逼我们相爱相杀?   周约的父亲,姓周。   周约的母亲,姓张。   最关键的是,这货信誓旦旦的说,他还有俩已经嫁了人的妹妹。   乌攸眉眼间含着无比淡定的笑容,和周约对视着,追问道:   “我反正是不识得他的,我们邻居的确是有户姓蒙的人家,可他母亲不姓张,姓朱,也没有什么妹妹,只得他这么一个独苗,哪里来的两个已经嫁了人的妹妹?虽然蒙家人现在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可我原先的住处肯定也是有人认得这家人,记得这家人的状况的,绝不像此人所说的那样。我且拿表嫂的父母名讳诈了他一下,他便露了馅。我先问表嫂,可认识这个浪荡登徒子?”   还没等周约回话,乌攸就灿烂地笑开了:   “表嫂,这还不明白么,他只是个来登门欺诈的狂徒罢了,连我和表姐的父母名讳都能搞混,这个孝子,这位青梅竹马,看起来倒假得很呢。”   看着乌攸舌灿莲花笑容满面的样子,周约无比后悔刚才自己采取了作壁上观的态度,而没有趁热打铁地把她给踩死。   她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柔弱得跟朵菟丝花似的姑娘竟半分颜色都没变地就把这么一场危机给化解了,看来,那绿帘还真有可能是她送给麦大正的。   可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和她也算是无冤无仇……   难不成……她知道契约的事情了?   以前,孙婆婆和松子仁还没有成为一对怨偶的时候,曾经偷偷潜入乌攸的房间寻找过契约,找到的只是一张写着“爷会飞”的纸条,被吓着了的两人并没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周约,只是含糊着说没找到,生怕周约责怪他们没能力,所以周约对此事还只是持有怀疑……   没能借这个机会把她给送出去,委实是太可惜了。   周约看着挺宽容。实则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绿帘和乌攸肯定是有关系的,既然是乌攸先动的手,往自己的院子里插钉子。那也就别怪她心狠手毒了。   ……可是谁能料到这个和她演对手戏的居然能蠢到这个份儿上?!   周约还想添点儿油加点儿醋,黑乌攸一把,没料到身旁的楼夫人先幽幽地开了口:   “那婚书可怎么解释?”   乌攸笑得更加真诚温柔:   “这种东西,随便请一个书画斋里对书画有些许了解的先生就能做出来,横竖我不能把我父母喊出来对质,这人许就是欺我父母不在了,才敢拿着这样的东西上门欺辱我吧。”   楼夫人却仍不依不饶:   “那你一个深宅大院里正守孝着的姑娘,谁会算计你,谁又会知道你父母双亡?谁知是不是你和人私相授受,被人寻上了门来?”   乌攸的瞳眸一眯。哟,这是要把我愣生生踩死的节奏?这话说得真是够诛心的,屎盆子忒大了,我这么小一脑袋瓜子真心扣不起。   奇男子本来已经认为自己被戳穿了,眼珠子正滴溜溜转着寻找逃跑的路呢。一听楼夫人这么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个美娘子这么有敌意,但也明白,私相授受的罪名总比他上门来侮辱人家姑娘清名的罪名要好些,他急忙膝行几步,急吼吼地凑到了乌攸的身前,说:   “攸儿。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我母亲的确是姓张,的确是有妹妹,你都不记得了么?”   面对着楼夫人的刁难和奇男子的奋起,乌攸先是一笑,然后一个凌波微步闪开了奇男子的脏爪子。优雅地抚了抚袖口的花纹纹路,轻笑道:   “公子,你就别说话了,越编越乱,你光说你的母亲和妹妹。怎么不提你的父亲了呢?我刚才问得那么清楚,你也答得那么清楚,分明说你父亲姓周。连你父亲的姓氏和你自己的姓氏都记不清楚,可见是个记忆力不好的。”   噎了奇男子一把后,乌攸又朝向了楼夫人,行了一礼后才开口讲话:   “楼夫人,有时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父母亲虽然早亡,但是留给我的东西也是不少的,金银玉器什么的,虽说没有太过贵重的,好歹也够我吃喝十年有余,还有一间铺子的契约。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地加在一起,也难怪有些人会动些旁的心思。”   这意思,就是彻底要和周约撕破脸了。   怎么着,姐也不是孤女,姐好歹也是个经济独立的女人!   说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从周约发白的脸上掠过。   周约咬紧了牙:   铺子的契约!   她果然是知道了!   搞不好连自己派人监视她,搜她的屋子的事情,她也是清楚的!   难怪她唆使着给麦大正送女人,难怪她给自己那样的难堪!   周约心中无数个惊叹号跟蘑菇云似的,一朵一朵那叫一个缤纷绚烂,可是她面上仍镇定得很。   她知道,至少眼前这招棋,是自己输了,单看在场夫人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这丫头的名声勉强算是保住了。   对此,乌攸内心的os是:保住了算个毛,我还要把我的名声发扬光大呢。   乌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麦大正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含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听得周约的身子猛抖了三抖。   以前的麦大正基本是从不发飙的,但自从他纳了那个绿帘后,不知道她给麦大正吹了什么枕头风,让他近来对自己简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几十几百万个不满意。   想到这些,周约就恨得直咬牙,可是她仍顶着一张满漾春风的脸,迎了上去:   “爷……”   “爷”的音还没发完,麦大正就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走了过去。   林回今非常不爽,在听完了葫芦娃的报告,要不是他在心里催眠了自己十好几遍“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估计早就跳起来去找那个无耻之徒,往他身上浇点汽油燃油色拉油,然后助他早登极乐。   奇男子见到健壮的麦大正。也就是林回今,唬了一跳,好容易才定了心神,想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系统地解释一下。林回今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踹得他横滚出去老远,差点儿滚到楼夫人脚下,吓得楼夫人哦哟一声跳出去老远。   踹完那一脚之后,林回今猛地回头,看向了周约,声音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   “我的院子里出现了旁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周约身子一颤,立马跪了下来:   “爷,这人声称是……是乌表妹的……老相识。是来寻乌表妹的……”   对于这样上杆子找骂的行为,林回今表示,这特么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啊,不关我的事儿啊。   他冷哼一声:   “怎么,寻人能寻到我的后院里来?你是怎么打理院子的?上次不是叫你看紧门户么。怎么还能叫人随意进了我的家?这回是乌表妹的老相识,下次会不会是你的老相识?还是你开着后门,擎等着你的老相识来,没想到这人就误打误撞地冲了进来?”   周约被这一番话气得脸青白交加,牙齿咬得咯咯响,但眼见着自家爷的脸喝得通红,知道他喝了酒。说的也是醉话……   特么醉话也不行啊!   看着在场夫人把原本该投向乌攸的审视的奇异目光转投向了自己,周约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偏偏又不能申辩或是发怒,否则估计除了“治家不严”的罪名外,还会添上一个“不讲妇德”的大帽子。   乌攸打量着周约的脸色,暗道。小样儿,现在知道被戴大帽子什么感觉了吧?   这样想着,乌攸冷静地整理了衣衫,冲林回今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娓娓道来。条理那叫一个清楚,逻辑那叫一个严密,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陈词:   “表哥,这事儿可大可小,但事关我的清誉,我还是希望表嫂有一个公正妥当的处理。”   林回今看着地上被自己踹得蒙圈儿了的奇男子,暗暗地活动了一下脚腕,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处理?什么处理?送官!”   奇男子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隐约只听懂了“送官”两个字,顿时就精神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接着去攀扯乌攸,不过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儿敢继续赖着乌攸不撒手了,他这回凑上来,目的十分明确,涕泪交流,比刚才的倒霉相更真诚也更凄惨了几分:   “攸儿……哦不,乌姑娘,我是被人雇来的,我不是有意要毁你名声的,是有人给了我钱让我来找你的,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儿子,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喵的,求饶经典台词啊。   乌攸和林回今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也交换了一下意见。   乌攸:怎么着,饶了他?让他把幕后主使说出来?   林回今,大爷的,饶个鬼,敢攀扯我老婆,让他把幕后主使说出来,然后颈部以上截肢就好了。   看乌攸保持沉默,奇男子更慌了,嘴皮子溜溜地就把幕后主使给卖了:   “我真的……姑娘,姑娘你说话啊,你救救我啊……”   他悲戚地朝一旁的……绿帘,伸出了手去。   绿帘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周约身边充当丫鬟,端茶倒水捏腰捶腿,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估计是得到了林回今的授意,顶撞周约得留在私下里,所以她那叫一个乖巧,而周约也一直没有发难,弄得乌攸都快要忽视绿帘的存在了,直到奇男子对绿帘伸出那罪恶的手的时候,乌攸才知道,哦,周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乌攸刚开始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下,继而也想明白了:   哦,周约还是有点儿智商的,没派自己身旁的丫头去干这种事情。   不过……这是逼着自己跟绿帘相爱相杀么?   ☆、第五十三节 还有得闹呢   在场的夫人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绿帘。   绿帘,也就是那位冷面又爱吐自己老板槽的蝙蝠侠,经过几次教训后,深刻地了解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老板是靠不住的,这个时候,还得看老板娘的。   于是,她用脉脉的眼光询问了一下乌攸的意见。   乌攸把下巴往下轻轻地一点:跪下,哭,找你老板去,抱大腿哭。   不得不说乌攸的下巴还是很有戏的,传神地把这个复杂的指令给传达给了绿帘,她略微一点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膝盖和青石板碰撞,哐嗵一声,砸得乌攸的牙根都一阵发酸,心里头直说,这蝙蝠侠果然是个实诚人。   她梨花带雨地上去一把搂住了林回今的大腿,泪水涟涟地说:   “爷,我不认识这个人,自从我进了府里,我从来就没有出去过,一心一意伺候爷,怎么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栽害乌小姐呢?我一个小小的姨娘,和乌小姐无冤无仇,就算乌小姐要出嫁,我也拿不到分文钱的好处呀……”   周约的眉尖一扬,轻声细语地插嘴说:   “绿帘妹妹,这话就说差了,倘若这人真和你结有什么盟约,等表妹被你骗嫁出去,表妹刚才所说的那样多的东西,你难道就没有打算从中间分个一厘半厘的?”   绿帘张张口,刚想说话,林回今就一句吼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治家不严,还好意思讲话!”   成功地剥夺了周约的发言权,顺便搞得她面色发黑后,绿帘继续悲悲切切地哭诉:   “姐姐这话就说得有差了,还是那句话,我自从进府以来,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爷,和乌小姐根本没见过几次面。也并不知道她的家底,甚至未曾出府,哪里有机会和这样的一个浪荡登徒子接触!”   这时候,周约不方便接话。于是,最佳助攻楼夫人上场了。   她一向对这种柔弱型的姨娘没有好感,她自己的老公有两个这种型号的姨娘,她能对这样的人看顺眼了才怪。她轻哼一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道:   “这件事何须你亲自动手,派个把丫鬟出去便是。”   绿帘张口便哭诉道:   “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是姐姐派给我的呀!”   说到这儿,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面色变得惨白,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把惊惧的目光投向了周约,眼泪顺着吓得雪白的小脸流了下来,目光那叫一个恐惧,意思简直是呼之欲出。大意是,卧槽你这么害我你觉得合适么?   乌攸在心里头捏了一把汗,这蝙蝠侠应该只是演技好应该只是演技好,才不是什么型男外表少女心态呢。   绿帘没有辩解,惊恐地盯了一会儿周约后,便慢慢松开了抱住林回今大腿的手,垂下头。哽咽着说:   “爷,你罚我吧,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这话一出口,乌攸都恨不得起立鼓掌了。   蝙蝠侠,干得漂亮。这手欲擒故纵玩儿得带劲!   先是欲语还休地提出了有可能是周约拨给她的人干的好事,然后装作害怕,最后装作自己意识到自己斗不过那位“姐姐”,就装作寂寞深宅小少妇的样子,悲泣一下自己的命运。并无奈地承认是自己做的……   这蝙蝠侠真是演技好!不是盖的!   林回今在晃过那阵神后,也终于意识到了这里头的弯弯绕,他扶了一把哭得全身都快要瘫软下去的绿帘,安慰地说:   “好了,不哭了,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   周约身边的丫鬟矽线一听便真的有些着急了:   就这么算了?夫人好不容易谋划出了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怎么能就这么轻轻揭过去呢?   矽线刚想开口说话,周约就提前开了口,语调平稳:   “确实,今日让各位夫人见笑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我治家不严,还请各位……”   这未说出的话已经很明确了,大家看,这么丢人,这么有争议的事儿,大家就不要到外头去乱传了吧?   说完了,她还用余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口欲言的矽线。   矽线全身一凛,也明白了周约的意图:   爷其实也算是在给夫人面子了,这事儿要是再深究下去,保不齐绿帘身边那丫鬟受不住拷问,就把夫人和自己给卖了呢,毕竟是那丫鬟带的奇男子来踩的点儿,也是她在踩点时远远地给奇男子指了一下正在小花园里逛的绿帘,告诉他就是这位夫人请的他。   周约恨恨地在衣袖里攥紧了拳头,除了乌攸外,这个绿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射出去的连环箭两两都落了空,而且在场的夫人也都不傻,绿帘演了那么一场戏,活生生来了一场黑白颠倒,把她自己由害人者变成了被害者,而自己也被卷了进去,还被麦大正这样呵斥,今后自己的颜面……   周约正在发狠,就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这个男人怎么办?”   乌攸一听这个独属于楼璞凡的熟悉而欠揍的声音,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   楼璞凡也很不爽,和白玉及吵了一场后,他的心情就很不好,他看表哥突然起了身,应付了两句后,面色不佳地离了席,看样子是要往后院去的,心里又惦念着自己的小太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悄没声儿地跟了过去,林回今急着去后院,没注意到楼璞凡尾随着他,而那些守院子的婆子还以为这是爷默许楼少爷跟着的,也都没有拦,刚才楼璞凡缩在墙角,已经把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听了。   这犯罪事实再清楚不过了好么!   那个绿帘姑娘,一看就是不知情,哭得那么凄惨,甚至因为畏惧自己承认自己犯错,显然是情势所逼的!   至于我的小太阳,别开玩笑了她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所以!一定!是! 周表妹!的错!   楼夫人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问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来这儿了?”   乌攸看到楼璞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启了演技模式,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后,头一低,脸一扭,看上去马上小眼泪花儿就要涌出来了,小模样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楼璞凡护花之心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根本刹不住车,以至于他转头就对林回今说:   “表妹夫,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定得把这人送上衙门,不怕他不招个干干净净!在背地里害人的人,不能就这样放了!”   周约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特么说就说,你看我干什么?你特么到底是哪个阵营里的人?   楼夫人本来就对乌攸各种不满,正好能借这个机会多踩乌攸几脚,但是这脚脚都没踩到点子上,质问全部被乌攸和绿帘先后化解,正郁闷着呢,她的宝贝儿子就突然冒了出来,那护花使者的样子,成功地叫楼夫人的血压朝上飚了几十,对乌攸的仇恨值也蹭蹭蹭地直接往上翻了一番。   对于楼夫人含怨的眼神,乌攸直接装作失明。   你儿子可是自己倒贴我的,不关我的事儿哈。   楼夫人瞪完乌攸后,上前扯了扯楼璞凡:   “你怎么冒冒失失地就闯到后院里来了?这里有女眷你知不知道?还插手管人家的家事?有你什么事儿?快回去!”   没料到楼璞凡一把挣开了楼夫人拽着自己的袖子,说:   “母亲,话不是这么说的,表妹夫和表妹和咱们家关系深厚,这样的事情可不能纵容,要是隔三差五都有鸡零狗碎的人往院子里闯,那还了得?”   他一边说,还一边拿眼觑着乌攸,意思特明显:   你看看我,为了你反抗了我的老娘呢,我是不是个纯爷们儿?   楼璞凡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眼神,气得楼夫人一个倒仰,盯着乌攸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你看看你这个狐狸精把我的儿子勾成了什么样子!   乌攸则对此表示淡定:   他以前听话,那是因为你给他的都是他想要的东西,现在呢,不好意思,他完全是被急色攻心了,你的话他听不进去的。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娶了媳妇忘了娘。   在这样的场合下,楼夫人不愿示弱,拿出了自己母亲的威严,喝了一声:   “不许胡闹!给我回去!”   乌攸恰到好处地挑中了这个时机,扬起头来,柔柔地看向了在楼夫人的训斥下面露不耐的楼璞凡,又立刻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收回了视线,弄得楼璞凡一阵心痒的同时,对自己的母亲也隐隐地生出了不满:   我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你还这样当众吼我,还当着一帮女人,你觉得合适吗!   楼璞凡被楼夫人硬拉出了院子,而其他的夫人见气氛尴尬,也都纷纷地打着哈哈撤退了。   这场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只剩下了几个当事人,林回今手一挥,几个围观了许久的婆子就拥了进来,把那只奇男子给五花大绑了起来,活活地捆成了个粽子,丢到一边,让他先冻着去。   当然,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林回今虎着一张脸,把绿帘扶起来,让她扶着自己进了后厅,周约捏了捏衣袖,也跟了进去,至于乌攸,则也像是小白兔一样,诺诺地跟了进去。   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有得闹呢。   ☆、第五十四节 上帝视角看麦家   刚一落座,林回今就发了难:   “你给我跪下!”   这发令的对象,自然是周约了。   周约也不含糊,直挺挺地就给跪了,当然,话语权还是要先抢占的:   “是妾身管理不严,竟然放了那样的登徒子进来,请爷饶过妾身这一回吧!”   林回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饶过你?表妹她远道而来投奔我,已经是无依无靠了,如果再出了什么恶心事儿,你让我怎么跟姑父姑母交代?”   绿帘从进来起就只顾着啜泣,眼睛都不抬一下,周约瞄了她一眼,低声道:   “爷,您说的是,可您也别怪绿帘,她许是一时心思动错了也说不准……”   林回今刚刚把茶盏送到自己嘴边,听到周约这样讲,顺手就暴怒地把茶盏丢了出去,连碗带茶都在周约面前炸开了。   周约骇了一跳,抬眼看向了林回今的方向,眼中迅速含上了泪:   “爷……”   林回今恶狠狠地回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不是说过了吗?不准再提这件事!你给我闭嘴!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你真的当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周约用力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告诉自己,忍,忍成忍者神龟也要忍。   哪怕绿帘再装可怜,这件事也扯不到自己身上,现在的知情者也只有那个丫鬟,只要拿她的家人稍稍威胁一下她,不怕她自己不独揽下这件事!   周约在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觉得胆气壮了几分,起身,绕过那满地狼藉,可怜兮兮地跪下:   “爷,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件事妾身的确有错,可是……可是妾身顶多也是一个治家不严。您说我把您当傻子,妾身可绝没有这种心思呀。”   乌攸低垂下眼睛,不去看周约为自己洗白的样子,她转动着眼珠子。看看绿帘,又看看林回今,以及他身后站着的不知道有几个的牛鬼蛇神,她深深地产生了一种他们在欺负人的感觉。   都到这份儿上了,周约的强撑,看起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但是,比欺负人这件事更无耻的是慢慢地欺负人,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就是不放大招,享受这样的过程才是最美好的。   林回今把这一原则贯彻得淋漓尽致。他没直截了当地揭穿周约的画皮,而是说:   “我把后院交给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孙婆婆和松子仁的事儿是一件,这浪荡子误闯又是一件。下次你还打算出什么样的错?这些年我忙着前院的事情,谁知道还出过别的什么事儿?”   听林回今这样讲,周约的小心肝猛颤了颤,面色也变了一变。   爷……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但林回今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疑虑:   “你如果不会打理后院的话,就叫别人来帮你打理!一个主母,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成何体统!”   在周约暗自庆幸爷可能只是在怪自己没有尽好一个主母应尽的职责,还没察觉到他话里头某种不祥的苗头时。林回今就直接点了将:   “绿帘,你就帮着夫人打理后院,省得夫人劳心太多,有许多事都顾及不到。”   周约心头一阵不忿,但是那“劳心太多”的四字评语叫她颇为不安。   爷还是怀疑上自己了,尽管说得隐晦。算是给自己留了面子,可是这毕竟有了隐患,况且她独自一人打理后院打理了那么长时间,陡然插进来了一个人,周约本能地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一杯羹被人分食。非常不爽。   但是林回今很快又硬给加塞进了一个人:   “还有,乌表妹早晚是要出嫁的,嫁到人家家去,肯定也是要打理家事的,叫她也跟着学学。”   周约心里一突,看向了低着头装小鹌鹑的乌攸。   听爷的意思,乌表妹嫁出去也是要打理家事的,这不就意味着,爷想要她嫁给个好人家当正牌的妻子?   如果嫁出去还好,但周约还没忘记,爷可是曾经提出来要把她纳为平妻的,倘若她嫁了进来……   周约这厢还滴溜溜地转着自己的小心思,而那边,林回今娴熟地开口把周约给道德绑架了一下:   “你是主母,对于这件事没有意见吧?你要尽心尽力地教导她们,别把着手头上的东西不肯放,没得显得小气,知道吗?”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最好别给她们气受,也别给她们脸色看啊,否则你就是小气哦。   周约嘴角却已然扬起了笑容:   “自然是好的,妾身正觉得家事繁重,绿帘妹妹和乌表妹肯帮忙,是好事呢……”   周约的话还没讲完,一阵喧闹声就从远及近地传进了门来,周约疑惑地扭回头去,乌攸也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转头去看林回今的时候,却发现他抹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在抹去唇角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她的心头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回今这是要干毛?   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进了门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爷,您快去看看吧,二夫人要生了!”   周约霍地一下起了身:   “这不还有一个月吗,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二夫人的?”   那丫鬟一脸局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林回今虽然懒得开口,但知道出于剧情需要自己也是要发发怒的,他砰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吼道:   “说!”   小丫鬟吓得一抖,嘴皮子一开就撂了一大串:   “回爷,二夫人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二夫人刚刚叫方解姐……就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去倒水,可方解姐却不见了人影,二夫人就唤人去找,叫奴婢们四下去找,发现……发现方解姐和一个陌生的……陌生的华服公子在柴房里……柴房里光线昏暗,奴婢们以为他是小厮,一番厮打后,他说,说是……”   乌攸扭头默默地盯紧了林回今。   她已经知道林回今玩儿的是什么戏码了。   你上瘾了啊?这么喜欢拉郎配?拉完了孙婆婆和松子仁那一对还不满足?   林回今察觉到乌攸的视线后,冲她龇了龇牙: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招还是蛮好玩儿的。   但龇牙的同时,他还没忘记拍桌子,神情在逗比和暴怒间转换自如:   “是什么?”   小丫鬟再次抖了抖,这次招得更加利索了:   “他说他是爷的朋友,姓白,奴婢们不敢妄动,只好把他和方解姐给捆了送到二夫人面前去,没想到二夫人一看他们俩脸色就变了,坐了一会儿就说肚子疼,本来奴婢们以为二夫人是太生气动了胎气,可是现在二夫人已经疼得直叫了……”   周约听到那人姓白后,脸色就白了,怒斥那小丫鬟:   “好大的胆子!明知道你们二夫人有身孕快要临盆了,还把人领到她面前去恶心她!你们这群人究竟是什么居心!”   周约话音刚落,绿帘就柔柔地蹭到了林回今旁边,柔声说:   “爷,还是快请个接生的产婆来吧,二姐姐发动得突然,咱们事先也没个准备,现在事情都发生了,责怪些旁的什么也是无益,一切还是以二姐姐的安危为主吧。”   周约听到绿帘这话,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   她那样说只是为了给周织洗白,别让爷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姘头跟别的小鲜肉混在一起而动了胎气,没想到这绿帘抢着把好听话先说了,倒闹得像是她苛刻寡恩,本末倒置了似的。   更叫周约堵心的是,爷听了这小妖精的话,居然白了自己一眼,才开口道:   “你说的是。”   他对着绿帘是一张脸,转过去对着周约却又是另一张脸: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给你妹妹联系产婆去!”   ……   如果这个时候,在麦家上空开一个上帝视角的话,就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周织的院子里。   这里简直是一派鸡飞狗跳的盛况,周约、林回今、绿帘和乌攸在门前正襟危坐,里面周织叫喊得无比惨烈,听得坐在门口的林回今眉头直跳,而周约则紧张地捏着手帕,时时询问进出的产婆里头的情况,而绿帘和乌攸都坐的笔直,跟小学生参加开学典礼似的,那叫一个虔诚。   至于屋子里头生孩子的周织,那心情完全都可以从她纠结的面部读出来。   她这孩子生得太憋屈了有木有?看到自己孩子的生父跟其他的女人滚在一起,结果自己憋不住早产了,这是何等的委屈?   小柴房里。   白起竑和那位方解姑娘正被绑在一起,由于连嘴也被堵上了,所以白起竑别说是喊救命了,就连解释也做不到。   再说了,他能解释个毛?解释他明明记得自己回家了,怎么又会和自己情妇的丫鬟滚在一起?   小园里。   白玉及躺在地上掉线中,嘴角还带着浪漫而梦幻的笑容。   当然,这一切远还没有结束。   如果把那个上帝视角再打开一点,开到全城的范围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楼家也是挺热闹的。   ☆、第五十五节 砸了自己的脚   究其原因,还是那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楼璞凡一回到家里头,就闹着要娶乌表妹回家,口口声声我和她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如果娘不答应我们那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他就要去死。   看着儿子一副“我是牛郎她是织女你就是那万恶的王母娘娘”的架势,楼夫人差点儿直接晕过去,缓过气来后,强行抑制着血压,对儿子进行了苦口婆心的批评教育。   只不过,这教育的过程略艰难了些。   整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教育过程,贝塔作为全程的围观者,表示这娘俩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无聊的人。   把他们的话掐头去尾提炼中心意思,再去掉一些弯弯绕的表达方式,其实只用三部分就可以概括了。   比如说抬杠什么的。   楼夫人:“人家的家事你管做什么?”   楼璞凡:“那是我表妹家。怎么算人家家了?”   楼夫人:“你表妹都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懂不懂?”   楼璞凡:“你不也嫁到楼家来了,你也是泼到我们楼家来的水?”   楼夫人完败。   比如说顶嘴什么的。   楼夫人:“你以后少和他们家接触!他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你不知道?平白惹晦气!你不记得你第一次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楼璞凡:“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了?娘你是我亲娘吗?”   楼璞凡完败。   比如说人身攻击什么的。   楼夫人:“也不知道那个姓乌的小妖精给你灌了什么*汤了,死活要去找她,她有什么好的?要娶她?娘不同意!”   楼璞凡:“您不同意跟我咋选没关系!我反正就要娶她!娶她当正房妻子!谁劝都没用!娘你别招我啊,惹急了我把我自己给削了!”   楼夫人完败。   看着楼璞凡梗着个脖子跟自己的老娘抬杠抬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贝塔真的觉得寂寞如雪,偏偏身边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吐槽,他现在真恨不得拿个*香把这吵得正酣的娘俩给熏晕了,然后把楼璞凡带走执行任务去,省得他俩在这儿叨逼叨叨逼叨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舒克被赋予的重任。就是在白起竑喝醉酒后想办法让他在周织的院子里发生一段浪漫的床单故事,而自己呢,则负责在楼璞凡独处的时候,让他也和某些人发生点儿关系。   今晚注定是一个充斥着玫瑰色的夜晚。换言之,今晚注定是一个洋溢着jq气氛的夜晚。   贝塔本来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要引导着一段jq的开始,没想到,别人的任务都执行完了,就剩下自己一个苦逼地等候着这娘俩吵完架,自己才能在楼璞凡独处的时候开始动手。   你们到底吵完了没?这大半夜的你以为鬼不用睡觉的吗?楼璞凡你有点儿公德心行不行?   所幸楼璞凡和楼夫人的争吵也只进行了两个时辰,便以楼璞凡的甩门而去作结,否则贝塔真怕自己把持不住露出真面目,把这聒噪的娘俩吓晕算了。   楼璞凡和自己的娘吵得生了一肚子气,也不想再府里呆了。连个小厮也没带,就气哼哼地想腿儿着去城里他经常去消遣的几家烟花地逛逛,在享受人生巅峰的同时,好好缅怀一下他的小太阳。   贝塔看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精神一振。立刻跟了上去,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一闷棍干晕了他,趁着月黑风高,静静地、悄悄地、默默地,把他往麦家的方向拖去。   ……   此刻,周织正在生产的关键时期。惨叫已经变成了嘶吼,听得周约面色发青,坐立不安,而林回今看上去也是蛮纠结的样子,拧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那叫一个严峻。   看着林回今的纠结样儿。乌攸脑洞大的毛病又犯了。   他不是在纠结周织生的孩子应该怎么处理的问题吧?给他一笔钱让周织出府不就得了么,难不成他看周织这么辛苦,打算戴好这顶中国好绿帽,好好地抚养这个可怜的娃子?   乌攸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林回今真的抱着这样大无畏的想法。自己就一定得拿个锤头把林回今的脑壳撬开,然后彻底地检查一下他的大脑皮层有没有被打过除皱针。   周约再一次进去查看情况了,而乌攸正好满脑子转着诡异的想法,在这时,林回今悄悄地凑近了乌攸,问:   “喂,你说咱们还生吗?”   乌攸没听明白:   “生什么?”   林回今忧心忡忡地扭着手指,小声问:   “生孩子这么痛,要不咱们就不要孩子了吧……”   乌攸翻了个白眼,原来刚才这家伙表情严肃眉心紧皱就琢磨出了个这,但必须承认的是,乌攸的心里多了那么一丢丢小甜蜜。她小声回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回今还是担忧得要命,用商量的语气跟乌攸说:   “那咱们不急好不好,慢慢来,那么痛,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乌攸瞄了他一眼,笑道:   “怎么了你,咱们俩现在也只是订了婚,又不是马上就要回事务所结婚了,你就想孩子?你脑洞漏风了啊?”   林回今闻言,无比可疑地转过脸去,轻咳了一声,连正眼都不敢看乌攸,小声嘀咕道: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对于这么诡异的举动,乌攸只想说,林回今,你真是把“我有事儿瞒着你”这七个锃光瓦亮的大字贴到了脑门上。   要不是看着现在场合不对,守在门口的矽线已经往他们这儿瞟了数次,乌攸还真想问问,林回今脑子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今天这一出一出的闹得精彩纷呈,林回今在这里头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打的什么主意?   乌攸刚开口打算问,就听到外头一阵骚乱,婆子小厮一通惊呼,吵吵杂杂的,听声儿是奔这个院子里来的。   乌攸刚站起身来,就被顺风而来的一阵酒气熏得一阵头晕。   紧接着,异味的发源地,楼璞凡就这么蹦了进来。   他走前还是衣着光鲜人模狗样的,可现在却像是被人打过一顿,被院子里的灯光一照,他脸上肿起来的地方亮亮的,嘴唇被揍破了,整个脸都呈现一个非常不对称的状态。   周约大概也是听到外头的闹腾声了,跑了出来,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等看清楼璞凡的狼狈相后,她一声惊呼,忙问那些守在门口握着各式武器却不敢往里头进的小厮婆子们:   “这是怎么了?楼表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约的目光凌厉,被瞪住的那个婆子全身一凛,忙道:   “回夫人,不是底下的人僭越,实在是……楼公子是从墙上翻进来的,那片又没有灯照着,奴婢们哪里能瞧得清是楼公子,还以为……还以为是进了什么贼人了,可不得兜头一顿打,而且楼公子……他也没说自己是谁,蒙着头一味朝里冲,奴婢们想拦着他,可是楼公子许是喝了酒了,只管往里冲,拉拉扯扯的,奴婢们伤了楼公子,是奴婢们的错……”   哦,这就是纯属楼璞凡自己找揍了,换到现在,分分钟就是入室抢劫的恐怖人员啊,人家没把他按在地上当歹徒就地打死已经算是他好运了。   乌攸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不由地暗自叨咕,这底下的人也忒不会办事了,倘若这帮人交给她调教一些日子,这楼璞凡再重蹈覆辙翻墙进来,身上又满是酒气,直接一个火折子丢过去,就彻底助他圆满了。   但是事实证明,经常腹诽别人,不积口德,是要遭报应的。   楼璞凡在迷茫地环顾院子一圈后,完全忽视了向他迎过来的周约,而准确地用他不知道安装在哪里的gps准确锁定了乌攸的位置,一步三晃打算向她袭来,那动作,那表情,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也没啥区别了,但是还没晃到目的地呢,他就被自己的右脚绊倒了,趴在地上,口中总算是冒出了进院以来的第一句话:   “乌表妹……我要……求娶……”   乌攸倒抽一口冷气,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刚才放出了什么厥词。   尼玛……这是上门提亲?   也忒不是时候了吧?   难道这就是林回今安排的戏码?他难道还有后招?   乌攸掉头去看林回今,却发现他也是眉头紧缩,手指扳在椅子扶手上,因为过度用力,指尖都微微发白了,眼中竟有一丝……慌张?   乌攸对林回今的肢体动作还是能读懂的,至少这个动作,其中包含的含义不难理解。   这货八成是想玩儿什么险招,结果玩儿脱了!   乌攸观察得很清楚,楼璞凡刚进院来的时候,林回今的面色还是正常的,甚至隐隐透出来了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可接下来,听到他是翻墙进来的,便有些焦灼和心不在焉,等到楼璞凡冒出那句话,他的脸色才全变了。   乌攸看着林回今的脸色,攥紧了拳头:   虽然不知道你事先制定了什么计划,但是不管是什么事儿,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儿这个道理知不知道?这下搬起石头砸你自己的脚了吧?   ☆、第五十六节 戏要怎么圆   林回今其实现在整个人也斯巴达了。   这原定计划真不是这样的啊!   他的打算是,让贝塔跟着楼璞凡,趁机把他打晕,多灌他点儿酒,然后把他趁着夜色带到楼家,让他和某某人发生点儿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也是好的。   当然,他肯定是不舍得把自己的宝贝老婆乌攸送出去的,他给贝塔列了一个名单表,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现在的首席大老婆周约。   如果乌攸知道林回今的计划的话,就算忍得住不迎面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来看看他是不是脑子瓦特了需要进洗衣机里甩一甩干,也会忍不住骂他的。   你说这天底下有上赶着给自己的老婆找个年轻帅气小白脸的么。   尽管周约和周织在婚姻中做得也不咋地道,但是你这也操之太急了点儿吧?你说说今天晚上发生了多少起**事件了?白玉及在小园里的骚扰算是一件吧,周约给她安排的特殊情人也算是一件吧,还有周织的正牌情人和她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算是一件,你就非要在今天晚上集齐jq四件套,能召唤神龙还是怎么的?不觉得这巧合得有点儿假么?   林回今自然不会只有这一个目标,第二个目标是矽线,周约的首席大丫鬟,楼璞凡攀扯上她,理所当然地,周约也逃不了这干系,丫鬟行为,主子买单,古往今来倒在丫鬟手里头的主子也够组成一个受害者联谊会的了。   之所以要整周约和她的丫鬟的原因……这不挺好理解的么,他都答应乌攸了,要让他做自己的老婆,这事儿能等么?肯定不能啊,万一在回阴间前她又因为任务需要和其他的某些男子进洞房了,林回今觉得自己怕会忍不住操着刀出去报复社会,因而为了社会安定考虑,他毅然决然地决定,要让周约让位。   其实让周约让位的方式不止这一个。他满可以去找松子仁,让他承认他曾经和周约有一腿,可是林回今永远不会满足于这样循规蹈矩的复仇旅程,用他的理论概括。那就是:   我为毛要用她自己犯过的错去惩罚她?我得用她没犯过的错去惩罚她,那才叫做酸爽够劲。   可是,林回今没料到周织的小心肝这么脆弱,被刺激了一下就早产了,弄得矽线和周约都还留在自己身边,所幸他还留了第三个目标,白玉及。   两个大老爷们,想一想那画面就是菊花灿烂,美不胜收。想必楼璞凡经历过这样惨痛的打击后,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对人形动物产生些什么不一样的骚动了。   没想到。楼璞凡居然一个都没有缠上,而是径直冲到了这里来,而且张口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么劲爆的台词。   林回今面对这样的场面,有点儿傻了。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老子是这儿的主人,先把这喝醉了的货当猪处理然后再从长计议吧……   说是从长计议,但林回今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把楼璞凡杀人灭口。   他倒是想从长计议呢,周约却先开了腔,她柔和地对底下人说:   “先把楼表哥带到偏院里醒醒酒,二夫人现在还在生产。爷得在这儿等着,乌表妹,你跟我进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乌攸哀怨地看了一眼林回今。   你送我的烂摊子一个比一个大,我谢谢你,发自内心地谢谢你。   林回今的面色已经是彻底地难看了。他一侧头,把已经看戏看得如醉如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的舒克唤到了身边,叫他去把这件事传达给乌攸,至少叫她有个心理准备。   接下来这戏要怎么圆啊我去!   ……   一边垂着头静听周约的训示,一边听着舒克概括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耳边周织的惨叫声还在绵延不绝,乌攸真心有种累觉不爱的感觉。   你们惹了烂摊子,让我来背,真的当我自带处理器是不是?   乌攸抱怨归抱怨,但这事儿总不能不处理吧,她转过头去,表情自然地和舒克进行了沟通:   “去,帮我问问林回今,他到底想干嘛。”   舒克一听乌攸语气不善,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娘,现在也不是赌气的时候……”   乌攸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傲娇的小白眼,心说你还真是在林回今身边呆久了,凭他永远青春永驻的情商,偶尔赌个气还是常事,自己现在面对的可是自己的终生大事,自己还赌气,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为了防止舒克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还是简单地解释说明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去问林回今,他到底是什么打算。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楼璞凡深夜闯府求亲,名不正言不顺,我就算嫁,也算是无媒苟合。我没什么自虐倾向,也没打算这么糟践我自己的名声,但人家现在已经欺上了门,我必须表个态。现在,我既有嫁给楼璞凡又能最大限度保留我名声的方法,也有不嫁给他的办法,所以,你去帮我问问林回今,他的态度是什么。”   在讲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掌控得无比到位,理智的话语配合着小白兔一样可怜楚楚的表情,这种强烈的违和感看得舒克一阵毛孔扩张,半刻都不敢耽误,赶紧飘了出去跟林回今报信去了。   周约丝毫未发现乌攸的异状,只看她低着头不言语,心里很是痛快。   虽然不知道这楼表哥半夜灌了酒发的什么疯,但可以说,他这疯发得还是挺对路的,半夜翻墙,直表心迹,听起来倒是怪浪漫的,只是传出去,这声名怕就没那么好听了。   一般男女之间有什么关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女性,这简直是亘古未变的定理,这事儿若叫旁人听了去,肯定是以为乌攸深谙勾人之术,勾了楼家公子的魂儿去,竟叫他做出这等无媒无介就敢翻墙上门的孟浪举动,再配合上她那张神助攻的妖媚小脸,是个人估计都会相信是这位小姐的错。   周约想到外面可能有的种种风言风语,就莫名其妙地觉得痛快。   其实,周约的憎恨也不算是无的放矢,自从乌攸进府来之后,周约就觉得整个麦家的风向都变了,先是麦大正提出要娶她做平妻,紧接着是楼表哥被她勾得神魂颠倒,连自己的备胎都不知为何被戳破了,周约和周织姐妹俩的情谊也因为麦大正突然对周织的偏爱而变得有了嫌隙,近来还多了个绿帘小妖精,这桩桩件件,不都是乌表妹进门后发生的事情么?   周约敛去了幸灾乐祸的笑意,喝了一口茶,对乌攸说:   “妹妹,姐姐说了如此之多,你可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我好明白你的意思的,你说了如此之多,不就是劝我嫁给楼璞凡这么一个痴心人,享受这样的一份半夜翻墙、不惜自己愚蠢地挨打也要见到佳人的色狼给予的爱情么?   如果乌攸真的是二八芳华,搞不好真能被这样的一份不管不顾的爱情搞得昏头转向,稀里糊涂就把自己交待出去了,可乌攸现在都是百八的年华了,要是真的被这样的浪漫爱情糊了眼睛,她也别回事务所了,不如一脖子吊死再入轮回,还能挂得有点儿尊严。   周约见乌攸不说话,并不催促,笑意吟吟地起身去查看周织的状况,趁着这个当口,舒克飘了进来。   乌攸低头转着手镯,问:   “他说什么?”   舒克莫名地有点儿脸红,开口就说:   “我要你嫁给我!”   乌攸猛地抬头,用种看动物的眼神打量了舒克一眼,舒克被看得通体一颤,急忙补充:   “这是老板的原话来着……”   舒克正忐忑着,就见乌攸突然绽开了无比明丽耀眼的微笑,那微弯的眉眼里含着一湾荡漾的春水,晃得舒克一阵眼花缭乱。   乌攸挽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轻笑道:   “那也好,总比嫁给楼璞凡好,至少不恶心。我最讨厌逼婚什么的了,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舒克心说,说白了,老板不也是借着这个当口逼婚么,但这话他在舌尖转了转,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乌攸用潋滟的目光在舒克身上流转了一番,才继续开口说:   “不过,就得委屈他做个贱人了。”   她条理清晰又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后,舒克瞪圆了眼睛,不由地反问:   “这……行么?”   乌攸抚着唇角,一点儿都没有刚才装小白兔时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不行?再说了,又不是他一个人当贱人,我也想试试,当一个贱人是个什么滋味。”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舒克也不耽误,马上转身出去传话去。   此时,周约折了回来,她拿起了一个茶盏,抿了一口茶,说:   “表妹,我说了这许多,你是什么想法呢?”   从刚才起就一直伪装哑巴的乌攸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开启了另一个模式,全心全意地调动起全身的神经,凄楚地摇了摇头,抬起泪光闪烁的眸子,小声嘶哑地说:   “表嫂,我……和表哥,大概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第五十七节 臣妾做不到啊!   周约拿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温和的笑意也没能控制住地僵了一僵,追问:   “表妹,为何?这事儿现在已经闹开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交代,你的名声怕是会受损的呀……”   闹开了?只要你不去外头瞎嚷嚷,这事儿哪里那么容易就能闹开?   乌攸心里含笑,面上却已是泪盈于睫:   “还请表嫂不要问了,我……”   乌攸正酝酿着情绪,就听周织发出了史上最惨烈的一声惨叫,继而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房间里头涌动着一阵欣喜的喧闹,产婆掀了帘子,钻出来给周约报信:   “恭喜夫人!二夫人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   周约一下子站了起来,可心里头却莫名地觉得不大是滋味,不过该做的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太好了,来人,赏!把这个消息快告诉爷去,让爷也好好高兴一下!”   很快,裹着襁褓的婴儿被送了出来,周约总不好在这个时候问乌攸和楼璞凡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接过孩子,端详了一下孩子的面貌,连声夸这孩子是个有福相的。   乌攸瞄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不由地失笑了:   白么,这事儿见仁见智,胖倒是真胖,半点儿都没有夸张的。   林回今不仅把周织补得白胖,连这婴儿也是被养得个头巨大,难怪周织叫得那么凄惨,谁生了这么一个十斤重的巨婴,都得连带着去半条命。   林回今也进了门来,脸上满是喜色,把婴儿抱了又抱,手都不肯撒,看样子是想极力扮演一个好父亲,但他又没有经验,弄得婴儿哇哇大哭。只好悻悻地撒了手,当即吩咐赏了不少东西。   周约也在身边一叠声地附和,还在林回今打赏的基础上添补了不少东西,可她心里头的酸气。终是开始弥漫了。   具体表现是,她劝林回今早早回去睡觉,并说,周织也睡了,不用去看,明天来看不是一样的么。   把孩子交给乳娘后,林回今一转身,对周约就是一张晚娘脸,气哼哼地一拂袖子:   “不是还有一件事没处理完吗?一会儿去主院,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哟。爷这是要主动处理乌攸事情的意思?   周约看到乌攸那张泪花盈盈的小脸,觉得今晚总算是有一件顺心的事情了。   若是今晚能把这位妖媚的乌表妹的事儿给搞定了,那今后的日子便也顺遂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约快速地交代了让周织好好休息,让乳娘照顾好孩子的诸项事宜。便赶往了主院。   ……   主院里,压抑的气氛四下飘散。   只不过,低压气场全都是从周约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间屋里,只有四个人。   周约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正处于震惊阶段。   乌攸就只顾哭,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林回今,也就是麦大正。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一下他脸上的表情,那大概只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矽线则震惊地凝视着林回今的脸,意思也很明显,爷,您又在装逼了。   至于楼璞凡,小院子里关着呢。掉线中,暂时无法恢复他的存在感。   周约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个极度难看的笑脸:   “爷,您要不要再想想?”   林回今乜了一眼周约,冷笑了一声:   “想什么?想着要不要把我的女人给送出去?”   周约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看向乌攸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不善,可是乌攸一以贯之地坚持着自己的眼泪,一边流泪,一边哀叹,明天早上起来眼睛又要肿了,不开心。   但是要说不开心,现在的周约是最不开心的了:   爷,你这是又被色相把眼睛和脑子都糊住了么?   居然说你其实从小就和乌表妹有婚约?   你开玩笑呢吧?   要是你跟别人有婚约,你娶我和我妹算怎么回事儿?饭前的开胃小菜?   可是他言之凿凿,甚至还拿出了一纸婚书,叫周约气得胸疼的是,这张婚书和自己伪造的那张,格式和纸张基本上一模一样,下面两枚做旧的手印,更像是硬戳戳地在周约脸上扇了两个耳刮子。   这不就是在告诉你,我特么就是在逗你,你拆穿啊,你拆穿一个给我看看呢?反正咱俩婚书格式都一样,凭什么你说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至于要对手印?不好意思,请你把乌攸的父母从地底下刨出来对质。   周约没想到自己只隔了几个时辰,就被自己用出的手段给反黑了一把,那感觉怎一个憋屈了得。   周约脸上的咬肌都扩张了一圈,说:   “爷,这件事怎么妾身从没听你提起过?”   林回今大言不惭厚颜无耻地说:   “我需要事事向你报备么?”   周约决定不去啃这块硬骨头,以避免在崩掉自己门牙前就活活地被气死,朝向了乌攸,问:   “乌表妹,你有什么话好说?”   此时的乌攸虽然对于林回今的手下能这么快地制造出一张打脸的假婚书的高效率有些羡慕嫉妒恨,可是她和林回今作为一对璧人,当然得琴瑟和鸣了,她抽噎了一下,微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周约的正脸:   “小的时候,我隐约听我娘讲起,说是表哥在我们家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家一笔钱,周济了我们家的生活,当时,爹娘没有什么可报恩的,我们两家关系又好,所以,爹就做主把我许给了表哥……可后来,表哥的铺子也出现了周转不灵的情况,爹给了表哥一笔钱,但是要求取消婚约。所以,我一直以为婚约已经取消了,可是,我来了之后,表哥他……”   林回今在这个当口无比精确地插入一句:   “我可是从来没有答应过的!尽管我已经有妻子了,但是我从小便倾心于表妹。现在表妹已经长大了,断没有把她许给旁人的道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回今真是无比痛快。   乌攸和林回今,一个演白毛女演得凄凄惨惨。一个演黄世仁演得传神无比,空留周约一个看戏的,恨不得拿香蕉皮烂白菜砸死这一对狗?男?女。   怎么个意思?让我退位让贤?让我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不好意思臣妾做不到。   周约咬着牙思索了一会儿,艰难地问:   “可是,爷,若是楼表哥问起来,又该怎么办呢?”   乌攸抬起一只眼睛,对林回今抛出了一个眼神。   林回今立马会意,倏地站起身来。狠狠地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他难不成还非得夺人所爱不成?今日他翻墙进院,我没把他扭送官府已经是最大的宽宥了,你既是他表妹,最好也劝劝他。让他别养成这样翻墙过院的毛病!所有的一切,照我之前跟你说的做!给她一个平妻的身份,不为过吧?”   不为过你七舅姥爷啊!   周约之前还为乌攸在林回今面前求过位分,但那时候半真半假的,一是为了讨他的欢心,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二也是认为乌攸没有和自己一争的能力。可现在的周约没了依傍,又知道乌攸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愿意把她招进来才怪。   可是瞅自家爷这意思,她不进门是不行了。   都怪楼表哥,把爷的心思全给逼出来了!   林回今潇洒离去,就留给了周约一个欠扁的背影。周约平了平气,刚想对乌攸发难,乌攸就猛地抬起头来,盈盈的泪眼对准了周约,可怜兮兮地说:   “表嫂。我不是有意的,从进了麦家时,我就知道表哥一直对我没有死心,我很害怕,可是我毕竟是寄人篱下,没有谁能依靠,我为了让表哥把心思放回表嫂和二表嫂身上,劝了他很多次,可是表哥不听,还带了几个丫鬟进来,中间就有绿帘姨娘,表哥还叫绿帘姨娘去劝我,说我如果还不答应做他的平妻的话,他就要强纳我当妾,现在又闹成了这样的局面……所以我说,我和楼表哥,是有缘无分……”   说着,她便哽咽得再也讲不出话来,嘤嘤嘤嘤的,可怜得要命,活脱脱把自己拿立白洗洁精从黑玫瑰洗成了白莲花。   第一次见面坐表哥大腿,是被胁迫的。   被吓晕三天,是因为被饥渴的表哥吓着了。   纳绿帘,开玩笑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个绿帘就是麦大正用来警告我的工具你造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比你还可怜,你舍得责怪我么嘤嘤嘤。   周约面色阴沉,听着乌攸声声的低诉,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头去。   说一千,道一万,她就是不想让这个姓乌的小贱?人动她的奶酪!   但是听到最后一句,她的精神才略微一振,试探地问:   “表妹,那你是不是还对楼表哥有情?”   乌攸泪眼朦胧,哑声说:   “有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表哥拿出了婚书,我无话可说,这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我又能怎样呢?”   周约的面色晦暗变化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表妹,你还是先回去睡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乌攸起了身,委屈地行了一礼,迈步出了门。   如果是在上辈子,乌攸可不想背上这么一个飞天扫把星,在世害人精的名声,绝对要做一个珍惜声名的圣母玛利亚,但是这辈子呢,不好意思,我要当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小贱?人。   抱着这样猥琐的念头,乌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身体在床榻上安顿好,便施施然地朝关着楼璞凡的小屋飘了过去。   五分钟的时间,乌攸有绝对的信心,让楼璞凡为自己这个小贱?人抛头颅洒热血。   ☆、第五十八节 意外,纯属意外   来到关着楼璞凡的房门外,乌攸没花什么力气就钻了进去。   房间里面,点着几根蜡烛,楼璞凡则双手交握仰面躺在床上,掉线掉得无比*,其姿势,其动作,其表情,让乌攸很怀疑自己是否穿越进了格林童话的片场,自己需不需要用一个吻来唤醒这只沉睡的小羔羊。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乌攸在晃了楼璞凡三分钟,他都没有醒过来的前提下, 非常大无畏地抄了一根蜡烛过来,对着他的脚底板开始烧烤。   不到二十秒,楼璞凡就面色痛苦地醒了过来,抱着自己已经烧出了燎泡的脚,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乌攸早在他发现自己的作案工具前就以光速把蜡烛插回了原位,并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发念力,把自己的本体的实体给化了出来。   由于自己的本体和现在皮囊的身体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楼璞凡刚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神,顿时就忘了脚底的疼痛和被揍后身体的酸痛,挣扎着爬起身,就抱住了乌攸,喃喃地诉说着内心的思念。   乌攸自知自己的时间不多,她是在灵体状态下化出自己本体的,灵力只够维持五分钟,没时间留给他倾诉内心的小情愫,所以,她马上进入了角色,一把推开了酒还没全醒的楼璞凡,泪汪汪地问:   “你为什么不救我……”   乌攸从这一句话开始,便开启了她一去不回头的贱?人之路。   楼璞凡一看到她含泪的眼睛,一听到她满含哀怨的声音,就觉得出了什么事,急忙摸着她的头发,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你表哥不同意把你嫁给我?”   乌攸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两只剪水秋眸里各含着一丸清亮的泪水:   “我表哥要娶我……本来以前爹娘把我许给了表哥,后来又作废了,可是表哥一直留着婚书。没有销毁,怎么办,我不要嫁给表哥,呜呜呜……”   楼璞凡一听。也傻眼了,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   乌攸却使起了小性子,两只粉拳柔弱无力地砸在楼璞凡的身上:   “你为什么不救我?刚才我被逼得根本没有办法不答应……表嫂也是,表哥也是,都没有人问问我的想法,我一直在等着楼公子来救我,你……呜呜……我不要嫁给表哥……楼公子,你救我好不好?”   楼璞凡被这一通小拳头和乌攸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弄得心乱如麻,僵硬地问:   “我怎么救……”   乌攸抬起含满泪水、宛若闪亮星辰的眼睛,赌气地抬手擦了擦眼角。咬着嘴唇思索了几秒,坚定道:   “我也不知道,可楼公子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的。我会很努力,不让表哥近我的身子,楼公子你一定要想办法……你一定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乌攸充满期盼的眸子。楼璞凡的鸡血一下子逆流成河,把乌攸抱得更紧了,抱得她的骨头都咯咯作响:   “我有办法,你等我,我一定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是楼璞凡的手居然已经不老实地伸向了乌攸的腰间,摸索着想要解掉她的腰带。   乌攸含着泪水翻了个白眼:   妈蛋。老娘是来求救的,不是来约炮的,你特么就不能神圣一点儿?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乌攸在他抓住自己腰带的那一刹那,果断从后脑袋给他了一记天马流星拳,成功揍晕了这个在这种温情时刻还抓住一切时机ooxx的男人。   好不容易挣脱开了他的怀抱。乌攸却顿觉一阵头晕眼花,跌坐在了床铺上,半天才缓过神来。   果然,都是这货磨磨唧唧地乱扯她的衣服,耽误了时间。她的灵识还是耗费得太多了。   意外,纯属意外啊。   恢复了灵体的乌攸气喘吁吁地恢复了半天体力,才积攒满了从这里回到房间的体力,她一手扶着脑袋,正准备起身,就被一个陡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重新坐回了床铺上:   “嘿!”   林回今本来是抱着进来悄悄地教训一顿楼璞凡,并从他身上割走点儿什么当纪念的心思进来的,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乌攸坐在他的床边,扶着脑袋,好像在想些什么,他便理所当然地猜想乌攸也许正琢磨着怎么教训他,就蹑手蹑脚地凑过来,出其不意地猛一发声,果然把乌攸给吓了一跳。   但等他看清楚乌攸惨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表情时,就笑不出来了。   乌攸刚想张嘴说点儿什么,身子就支持不住地一歪,林回今急忙一个箭步窜过来,把乌攸抱在了怀里,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冰得可怕,更慌张了,问:   “怎么了你这是?哪里难受?”   乌攸现在一张口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只能卧在林回今怀里休息,同时在心里暗骂,特么的,一边耗费着灵识一边耗费着良知说那些个恶心人的话,不透支体力才怪。   由于楼璞凡对乌攸的动手动脚,导致乌攸的挣脱晚了几秒,以至于她的身体陷入了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细看的话,可以看出,她的手指都变得半透明了。   这样的场面吓得林回今半分来逗弄楼璞凡的心情都没了,抱着她的手不停地揉搓呵气,竭力地想把她的体温给暖回来,揉搓了半天,也询问了半天,乌攸还是没有反应,他再低头看时,发现乌攸基本已经处于半晕厥状态了。   林回今之前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情况,吓都要给吓出神经病来了,一个横抱就把乌攸抱了起来,把她带回了她的房间,号了一下她的脉,马上判断出来她是精力耗费过度,再结合一下她出现在楼璞凡房间里的事实……   林回今忍不住脑补了。   毕竟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林回今的预期,到后来只能跟着乌攸的指示走,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打算去对楼璞凡实施一下毁灭性打击,就看到乌攸正和楼璞凡混在一起。   她……不会是对楼璞凡还有什么情愫在吧?   在脑补和乌攸晕倒这双重刺激下,林回今的心整个儿全乱了,但现在又没有玉玦,能够补充乌攸流失掉的灵识,林回今急得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只能给她倒了杯热水,灌下去后,不停地揉着她冰冷的双手和脚,想要把她的身体给暖回来,到后来干脆拉开衣襟,把乌攸整个人都裹了个圆儿,一直贴身暖着她,可是他忙活了一个晚上,乌攸的体温好容易恢复了一些,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林回今没有办法,总得给乌攸的掉线找个合理的理由吧。   大夫请到后,一番诊断,判断她是因为思虑过重而导致脾脏虚寒,体质虚弱,必须卧床休养。   对于这样的变化,周约、楼璞凡和林回今都有各自的看法。   周约那边的意见是: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对嫁给麦大正真的不情愿到这个地步?或者这是苦肉计?但是据说她一回去就睡了啊,难不成她一个晚上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熊样?   楼璞凡那边的意见是:乌表妹真的是对我一往情深啊,都答应要为我守身如玉了,还病倒了,我特么好心疼啊。虽然不记得昨天晚上为什么会晕过去,但我决不能辜负表妹这一番真心!   林回今那边的意见是:你快醒过来吧,好歹你告诉我你去找楼璞凡做什么你再晕好不好?   乌攸一倒下,晕了足足两天,林回今虽然也曾经过度消耗过自己的灵识,但他毕竟是个带把的,再加上乌攸再怎么强悍,也是个带有掉血bug的妹子,体质自然不能和皮糙肉厚的林回今相提并论。   而她掉线的两天,林回今算是彻底失去了主心骨,除了每天去周织那里报到,抱一抱自己的便宜儿子时,稍微用了点儿心思,生怕周约或周织看出自己的异常外,整个人都处于神游状态,天天盼着天黑,自己就能早早上床,去看望乌攸去了。   提到这个大胖儿子,林回今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感觉都怪怪的,也许是因为他的心理作用,也许是因为他长了一双通灵眼,他怎么瞅这个儿子都觉得他印堂发绿。   看着儿子,感觉怪怪的,林回今就只能掉头去看乌攸了。   但看着她的脸,林回今也安心不下来,总是在胡思乱想。   他潜意识里就一直很担忧乌攸会不会和楼璞凡旧情复燃,之所以那么猴急地非要确定自己与她的关系,不仅要求婚,还要结婚,就是想竭尽所能地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他还是没有自信,对着乌攸灵动的双眼,他始终拒绝考虑这件事,因为乌攸经常说,你特么最好别拿你脑内的小剧场来烦我,所以林回今总是特别自觉,但是在乌攸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算有勇气面对着她的脸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个贱人,和自己有什么可比性呢?   可是乌攸不也老说自己是贱人吗……   既然都是贱人,那在乌攸心里头,自己和楼璞凡,到底分别处于什么地位呢?   ☆、第五十九节 缺乏安全感的林回今   别说林回今没有自信,像他这种巴不得自己得病来换取vip优待的货,却总是背时到连病都不生一个的人,也足够他为自己的运势哀悼好久了。   想当年他没有碰上乌攸的时候,那活得叫一个滋润惬意,虽然挂得比较无厘头,但那也算是他一生之中做过的最愚蠢的事儿了。   乌攸内心os:你确定?   挂掉之后,和乌攸在一起了,他便看上了乌攸,但从那时候起,他的运势就完全被乌攸的气场钉死在了十字架上,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他想表现,但是总是表现到马蹄子上去,就比如说这次,明明他是想把乌攸顺利地纳入自己的囊中,楼璞凡却又跳出来插了一杠子,要不是乌攸临时提出了那样的主意,顺利地洗白了自己,估计林回今现在也只能悲悲戚戚地替乌攸准备出嫁的嫁妆了。   ……可她又去找楼璞凡做什么?   林回今深感自己完全不能跟上乌攸的节奏,这种对自身能力缺失的认知而产生的挫败感活活地把他打击成了狗。   哪怕有一天她真的要离自己而去了,自己估计也只能抹着眼泪默默地目送她离开吧?毕竟她实在是太有主见了,有主见到她根本不需要依赖自己……   用句简单的话来概括,林回今因为自己完全摸不透乌攸的心思而自我厌弃甚至于怀疑人生了。   有的时候,他会感慨,乌攸活了这么多年,就拥有了一颗老而弥坚的灵魂,自己也挂了不少年月了吧,怎么还跟个雏儿似的?   这是林回今第一次自我情绪调节失败,而且这也算是一件让他伤心的事情,直接导致他身上的负能量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爆棚了。   所幸。乌攸在两天后总算是苏醒过来了,要不然的话,林回今说不定生生地会被自己的各项脑补给活活补出脑溢血来。   乌攸刚刚醒过来,躺在床上根本爬不起来。周约来探视过她,说了一堆废话,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再想想啊,不要因为一纸婚书就耽误了一段良缘啊。   乌攸尽管很累,但是智商还在笼子里,她痛心疾首地表示,既然是父母之命,我也没有办法了,楼表哥是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了,伦家只想当一名安静的美男子,哦不,小女子。不想因为这种事儿就跟表哥闹翻。所以表嫂,乃能理解我的对不?   顺利地把周约哄走,或者说是气走后,林回今来了。   他看到乌攸醒了,却没有露出乌攸想象中的惊喜,态度倒是淡淡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乌攸虽然对林回今的态度略感到有些奇怪,但总比他一下子扑上来哭着喊着说你终于醒了要好。所以她并没表示出太多的疑惑,伸了个懒腰,说:   “嗯,有点儿饿了,有吃的没?”   林回今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他没说什么,把乌攸扶起来之后,就默默地配着菜一口一口地喂乌攸,还用勺子小心地拦着乌攸的唇角,怕她不小心把粥洒到被子上。   林回今别的地方不提。这一点还是蛮体贴的,所以,乌攸在他结束了如此贴心的服务后,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说:   “我的小保姆,乖。”   没想到,乌攸的这句评语,直接戳到了林回今的马蜂窝。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把饭碗往床头的小桌上猛地一顿,巨大的碗筷碰撞声震得乌攸一惊,幸亏这碗筷到了他的手上,发出的响动外人也听不到,所以乌攸新换来的小丫鬟冬青也就乖乖地在门外守着没有进来。   乌攸惊了一下后,看着林回今的眼神就有些怪了:   “怎么了你?”   林回今闷闷地站了起来,说:   “没事儿,我走了。”   乌攸瞧着他脸色不好,权当他是大姨夫来了。尽管这种东西在普通男人身上基本不会发生,但是林回今么……难说。   话是这么说,但乌攸看他眼底下一片乌青,就知道他也没睡好,也没留他,只提醒了他一句:   “行,去吧,早点儿睡,你看看你,把自己熬得跟乌眼鸡似的。”   林回今却连头都没回,应了一声“嗯”,便推门走了。   这一声“嗯”里,包含的意思却无比丰富:   ……她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连我自己都管不好,还要来管她,是不自量力么?她在说我不自量力?对哦,前几天我做的事情不就是不自量力么,本来的计划不够周密,被搞砸了……我以前干的哪件事没被搞砸过?貌似她总是对我这个态度,难道我真的是什么事儿都没做对过?不会吧?我真的这么废柴?我这么废柴她还要我做什么?难道是取乐?   这漫长的脑内剧场,被林回今用一个充满受伤意味的“嗯”,就给轻轻揭了过去。   乌攸看林回今临走时的态度古怪,琢磨了好久,才想起来把佐罗和葫芦娃召唤来问一问。   佐罗表示,老板娘,我一直跟着你,我不造老板怎么了,也许是间歇性的某些病发作了?   葫芦娃那边,态度就有些微妙了,吭吭哧哧的说不清楚,乌攸知道他跟了林回今不短的时间,对林回今的了解是佐罗没法比的,更何况他还和舒克贝塔他们有些联系,对于林回今的心理状态应该还是蛮了解的,所以,乌攸采取了重点突破的手段。   葫芦娃本来还想保有一个员工应有的节操,但是还是架不住乌攸的威逼利诱,尤其是前者的火力,太大了,在乌攸还没有拿出更深层次的手段时,葫芦娃就已经痛哭流涕地跪了,把自己的老板卖了个净光净。   在大致明确了林回今究竟在纠结什么后,乌攸感叹了,上帝看你活得久了。总会派出一些问题来折磨折磨你的小心脏的,乌攸也没打算搭理林回今,这全得看他的,如果他在意这件事。甚至纠结到走火入魔的地步,那他就距离和乌攸分手不远了,倘若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他的本质和楼璞凡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分手?   乌攸冒出这个念头后,心里突然猛地一咯噔,难受地绞了一下。   应该……不会闹到那样的地步吧?   乌攸是不会当着手底下的人表露出自己的情绪的,她强撑着内心的不安,说:   “这样啊,那如果他能借着这个机会逆袭,那也不是挺好的么。”   这话一出口。佐罗就和刚刚卖主的葫芦娃对乌攸进行了苦口婆心的说教:   老板娘,你不能这样啊。   万一老板纠结疯了,你该怎么办啊?   女人当自强你这个理念我们可以理解的,可是老板也只是想要一点儿爱的安全感啊,只需要老板娘你温柔体贴大方一点儿。老板其实就很满足了你造吗?   说实话,乌攸还真不知道。   在她的心目里,林回今是世界上最好养活的男朋友,他自我调节的能力强悍的不是一点点,两个人交往了这么久,虽然经常吵闹,可是当真是没有隔夜仇一说的。她还从没看到他因为一件事能自我困扰超过24小时。   看见佐罗和葫芦娃这俩人真挚的小眼神,乌攸对这俩人的话进行了一个精当的总结:   “他缺安全感?”   佐罗和葫芦娃沉痛地点了点头,一副“你到现在才知道”的样子。   代表男人利益与心声的一方,和乌攸对峙了一会儿后,沉默的空气中飞过了一串乌鸦。   ……所以呢?   所以,乌攸就得负责去安抚林回今破碎了的玻璃心。   乌攸是个理性过头的人。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感情也是有控制的,唯一一次放任自己的感情,就是对林回今,可是,大概。林回今想要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放任,而是全身心的爱吧。   全身心的爱啊……   乌攸面朝着天花板,眼前一幕幕地闪过自己和林回今相处的画面,吵架的,温情的,**的,开心的,种种画面,让乌攸的眼神一直处于飘忽状态,而葫芦娃和佐罗也都不敢发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长达一个时辰,乌攸突然有了动作,把灵体脱了出来,猛地翻身坐起,由于动作太急,扶着脑袋在床边坐了许久。   两个人有点儿急,一左一右地拥了上来,问:   “老板娘,你这是……”   乌攸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俩在房间里好好守着,自己则朝林回今的房间飘荡而去。   林回今的状况,完全可以概括为“后院起火”,于公于私,乌攸都得把这件事给处理好,否则,任务有可能出现问题不说,两个人的关系也难说会不会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   如乌攸所料,这货果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只不过他的状态和以往乌攸看到他赌气的时候都不大一样。   以往的他,估计只会数着手指头,碎碎念“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既足够可怜兮兮,又有种让人想抽死他的冲动,但今天的林回今只是让麦大正的本体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在桌边默默地翻着一本书,看到门开了,头也不抬,随口就问:   “x战警,周约那边有什么动向了?”   话说完,林回今才察觉到没有回应,一抬头,发现乌攸正一脸无奈地站在他面前,身上还穿着寝衣,脸白得近乎于有些透明,扶着墙站着,一脸“悟空你又调皮了”的样子。   ☆、第六十节 是时候找小妖精谈话了   林回今几乎是没过脑子,条件反射地就几步上前把她给拽到了怀里,声音中含着满满的责备与不满:   “你现在跑来做什么?!你好全了?”   说着话呢,他就把自己的手贴到了乌攸冰凉的额头上,又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在和乌攸的视线相接的时候,他立马把自己的行为归结成了“倒贴”。   对于这种习惯性倒贴的行为,他刚刚还在自我反省,可是乌攸一来……   在受过楼璞凡一事的触发后,他后知后觉地恨起了这种看到乌攸就自觉主动地抛弃所有智商的行为,可是……   看着乌攸脸色苍白地在自己的怀里抬头仰望着他,林回今实在是做不出来把她一把推开的渣男行为啊啊啊!   两相折磨下,林回今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咆哮了。   乌攸看到他一副下一秒就要尖叫着抓着自己的头发做出倒立动作的样子,暗暗地捏紧了拳头。   林回今现在就是处于一个别扭期,不去考虑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的问题,乌攸自知,不论她现在怎么掏心窝子地说话,林回今八成都听不进去,言语对此刻的他来说绝对是免疫的,自己必须得采取行之有效的行动才行。   可……能怎么办?她能采取什么行动?难道叫佐罗上了楼璞凡的身,让他来绑架自己?然后自己再真情流露一番?   不行,脑洞太大了,自己还不如直接对林回今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请不要怜惜我,不要大意地来吧。   不不不,万一林回今脑子里的某根弦一下子搭错了,认定自己只把他当个床伴。怎么办?   果然还是打嘴炮比较好吧,就算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好歹也能稍微弥补一下两个人之间越裂越大的鸿沟吧?   “林回今,你知道我。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在那么多的时光里,我都是一个人,直到你出现,我才渐渐习惯了有人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感觉。刚开始,我只把你当我的搭档,后来,我才察觉到,我对你的感情,不只是搭档那么简单。但是我受过那么重的伤。没办法做到毫无保留的爱,即使是对你……可我希望你相信我,虽然我爱你也许没有你爱我那么深,但是……我会努力地适应的,努力地把我整个人都交给你。就让我们做彼此的天使好吗?”   可还没等乌攸把这口倍儿感人的文艺腔酝酿出来。林回今就闷着头,搀着乌攸强行往外走,声音低沉地说:   “快回去吧,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乌攸把那套天使论在舌尖滚动了一下,冒着如果自己说出来会不会被林回今当成深井冰的危险,只把最后的重点表现了出来:   “咱们都快结婚了,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就安静地做彼此的天使不好么?”   乌攸如此努力地活跃着气氛。以至于都把自己的节操甩掉了,但林回今的反应却很淡薄:   “你看你都说胡话了,快回去。天这么冷,你还瞎跑,再冻出来个好歹怎么办?”   乌攸倒是想挣扎,说老娘没事儿快把老娘放开。但现在她的身体完全是整个虚软在林回今怀里头的,挣扎也是无用的。   此时的乌攸总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那些在总裁的身下被蹂躏成破布娃娃的菇凉们,在一夜数次后,大概也就是自己这种感受了。   乌攸还不死心。想,至少得把楼璞凡的事儿解释清楚吧。   于是,她挣扎着开口说:   “楼璞凡……”   林回今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皱眉,马上打断了乌攸的话:   “现在不提他,我不想听。”   喵的,你个死孩子,我不解释,你自己一个人脑补,我解释,你又拒绝,你到底要闹哪样?   林回今的症状,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潜藏的傲娇综合征发作了。   要搁在以往,乌攸绝对会秉承着“打一顿就治好了”的心思,好好教训一下林回今……   诶?等等……   乌攸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貌似,自己表达对林回今的感情的方式,就是教训和殴打?   话说,林回今已经活了那么多年,自己还拿对付熊孩子的简单粗暴的手段教训他,也难怪他不平衡,没安全感了。   乌攸一跑神,林回今就已经把乌攸送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门口,不由分说就把乌攸放到了床上去,强行让她的身体和她的灵体结合在了一起,抿着嘴唇,认真地看了看乌攸,像是有话要说,可是犹豫了半天,只是直起身子来对佐罗说了一声“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就默默地转身离去了。   这货的确是纠结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比你更纠结的人,这点儿完全无需置疑,就比如说现在的楼夫人,就很纠结。   两天前的清晨,楼家的门刚刚打开,麦家就来了人,把被揍得鼻青脸肿都快看不出原样的楼璞凡送了回来。   本来呢,楼璞凡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夜半不归这事儿他做得多了,但每次都是神清气爽地回来,哪里有像这样被横着抬回来的,楼夫人惊悸之余,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喝多了,和人发生了口角,然后,麦家见义勇为,把他救了下来,结果,麦家派来的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交代,楼夫人顿时半疯了。   几个意思?自己的儿子喝醉了酒去勾搭那个姓乌的小妖精,结果被麦家人当做贼给k了一顿,打包送回来了?   楼夫人觉得自己简直是被迎面甩了十好几个耳光,但更糟的是,楼员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个消息,气冲冲地直往她的院里来了。   即使隔了两天之久,但楼夫人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种被大口径喷壶迎面喷了一头一脸口水的恐慌感:   “你是怎么教这个混账儿子的!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翻墙,行贼子之事!”   “这下可好,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长于妇人之手的人果然只会给我楼家丢人现眼!尤其是你!你是他娘,也不好好管教,这下可好,惹出大乱子来了吧?”   楼员外骂夫人的时候倒是骂得酣畅淋漓,但等楼璞凡醒后,楼员外看着宝贝儿子那张青肿交加的脸,太重的话也说不出来,训示的话,说到最后,也变味成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非得做出这样败坏家风的事情?你哪怕去嫖呢?”   楼员外走后,楼夫人光荣地接过了训儿子的接力棒。   楼璞凡显然是没把父母的话听到耳朵里去,乌攸那番含满柔情蜜意的话,简直要把他的心给揉碎了,相对于乌攸那如同交响乐一样美妙的真情告白,此刻母亲的聒噪简直是从心理和生理上都加剧了他身上伤口的疼痛。   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愤而暴起,吼出了一句给力的话:   “我要娶乌表妹!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乌表妹!我不要让她落于不爱她的人手里!”   楼夫人一听,貌似有料的样子,细细一盘问,楼夫人简直要把白眼翻到天灵盖里去了。   儿子谈恋爱是好事,但特么一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是要闹哪样?   如果楼夫人知道,乌攸还攀着一个白玉及,其实这场恋爱已经被乌攸成功拓展成了四角恋,估计会嘎地一声抽过去。   楼夫人看着自己犯了轴劲儿的孩子,思索了半天要不要扇他一耳光叫他清醒一下,但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和为贵,劝劝大概就好了吧。   于是,天真的楼夫人开口说:   “凡儿,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她明明都和她表哥有了婚姻之约,却和你黏黏糊糊,这不是不守妇道又是什么?凡儿,你是太年轻了,才会被这样的伎俩所蒙蔽,她不过是想要嫁入我们楼家,攀附权贵罢了,你又何必对她太用心呢?”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楼璞凡顿时间展现出了自己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禽兽本质:   “她才不是娘你说的这样!她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纯洁天真,她之前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门亲事!她亲口对我说,让我救她!娘,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乌表妹她本已就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我再不去救她,那还有谁能救她?”   楼璞凡现在属于典型的脑子被糊了翔,楼夫人说的哪怕是真理他也能给挑出刺儿来,楼夫人一下子气急攻心,一巴掌拍在了床沿边:   “你又知道些什么?你见过多少女人?”   楼璞凡梗着脖子就吼了出来: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乌表妹在一起!她已经够可怜了,如果我再对她不闻不问,那我就真的是禽兽不如了!这桩婚事绝对不能结!”   楼夫人一口气没倒上来,听儿子这意思,他还要去抢亲?!   楼夫人也不是太蠢的人,看自己的话明显没对儿子造成什么触动,反而造成了他更加夸张的反弹,就闭了嘴,转而关心起儿子的身体状况来。   看着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自己聊着天,一副心已经被人偷走了的架势,楼夫人下定了决心:   是时候找小妖精谈谈话了!   ☆、第六十一节 送上门来找不爽   乌攸倚在床上,全身无力的感觉终于好了点儿,但是心里的累,可不是歇两天就能缓解的。   林回今这场气可是赌得旷日持久,都一周了,还是没得到纾解,闷闷的,来坐的时候也只是问两句话,然后就默默地走了,还顶着麦大正的皮囊来看了几次,乌攸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讲话,所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冷场,时常会有乌鸦嘎嘎叫着欢快飞过。   关于自己对林回今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乌攸刚开始有些模糊,可几天后,她也绕过了那个弯儿。   废话,如果真的对林回今没感觉,自己纠结个鬼啊!   由于纠结,她时常没心思吃饭,吃一口都要愣半天神,也没有胃口,体力恢复得跟蜗牛爬似的,有的时候看着书看着书就开始发呆发愣,满脑子都是林回今成群结队地在脑海里排着队打转转。   等她回过神来,总是忍不住失笑:   要是放在五百年前,自己估计怎么想都想不到,为了一个男人自己居然也能做到茶不思饭不想,这算是马失前蹄,还是总算找到了一个值得自己为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人?   不过现在算什么?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可是算时间,这七年之痒也延迟得太久了吧?   其实,乌攸有多纠结,林回今就有多纠结。   他都听佐罗和葫芦娃背地里悄悄通报过了,乌攸这些日子连饭都不好好吃,常常自己坐着就发起呆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佐罗这个跟着乌攸最久的人,都对这个主人产生了感情了,还提醒林回今,老板,咱玩玩就行了。老板娘毕竟是个姑娘,你退一步,爽气点可以伐?   林回今虽然面上不说话,可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赌哪口气了。   他那颗因为空虚了许久而作起来的小心肝。接收了这样的消息,就等同于乌攸告诉他,我的确很在乎你,林回今只要有了这样的认知,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说了,林回今清楚得很,乌攸是个活了一千年的女性,之前受过的感情创伤太大,可她呢,不仅是她先告的白。而且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而且,他们俩之间对彼此的了解也太深了,林回今作归作,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简直是脑袋里进大米粥了,乌攸要是还能看上楼璞凡这号人,他干脆就吞粪自尽算了。   话说得再黄暴一点儿,不说她的心思,连她身上的任何一个g点林回今都清楚了,而自己的弱点,乌攸也清楚得很。如果分开了,他们俩这辈子还能再找到对方这样的一个人,并有耐心培养出来这么一段感情么?   现在林回今不满足的,唯有一点:   你对我好一点,稍微示一下弱,我不就好下台了么?   所以。林回今现在追求的境界,是在等乌攸给自己示弱,但是乌攸呢,秉承的是民主策略,等你想明白了。自然就会一路畅通,如果你想不明白,那我硬凑上去,有什么意思呢?   两个人的思路一旦走岔,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更糟糕的是,在重生界混迹这么多年,就连林回今的演技都上去了,即使心里头吧嗒吧嗒滴着血,或者想要鼻涕眼泪糊一脸地哭诉让乌攸对自己好一点儿,林回今都能做到面上丝毫情绪都不露,即使对着乌攸,也是一脸晚娘相。   至于乌攸,那就更别说了。   总而言之,佐罗和葫芦娃看到俩主人面对面坐着还在飚戏,都替他们俩觉得累得慌,有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也会虔诚地向上天祈祷,老天爷啊,赶快派个圣母玛利亚下来拯救或者阻止一下这两个人吧。   老天爷显然是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召唤,于是,楼夫人被派了过来。   ……   周约面对着满脸倦色的楼夫人,真的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这一个星期,熬的不只是乌攸,也不只是林回今,更不只是楼璞凡和楼夫人,周约才是最煎熬的那个。   她的老公,要娶一个平妻。   不只如此,她的备胎,被一个干活的婆婆惨无人道地给戳了。如果她有备胎,她还计较个屁?   此外,她的妹妹,有了个可以傍身的筹码,虽然这个筹码的来历不大光彩,而且周织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白起竑把她贴身的小丫鬟纳回家当了个通房,周织现在正在怀疑自己的人生,怀疑自己也是白起竑一时的泄?欲工具,所以她可以暂时不和罹患产后抑郁症的周织计较。   不得不说,现在的周约急需要楼夫人这样一位同病相怜的好基友来安抚一下内心的创痛,但是楼夫人显然不知道周约此时的痛,她此行,是来兴师问罪的。   自从坐下来,她的脸色就很差,张口就说:   “麦夫人,你打理家事多年,怎么还这样不知轻重,我的儿子,难道麦家的下人都不认得的吗?居然下得了那样的毒手?”   周约原本硬挤出来的笑脸更加僵硬了,心说你特么还真是护犊子啊,你的儿子深更半夜不走正门,光爬墙,还专拣没灯的地方爬墙,被人发现,可不得被当成入室抢劫的贼,不打死算你儿子命大好不好?   再说了,楼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周约的自家人,是她的亲舅母,张口就唤她麦夫人,这叫周约的心里头一阵一阵地犯膈应,忍下那股恶心感后,她才勉强开口说:   “是,是小女莽撞了,没能管好下人……”   要是放在平常,周约这么做小伏低,楼夫人也该满意了,可是她这回为了自己的儿子,完全是不给周约留面子了:   “哼,你没管好的岂止是几个下人,你那个表妹,寄住在你们家,却把我儿子的三魂勾了七魄去,这也是好本事呢。”   周约心里一紧,继而又是一松:   这是兴师问罪来的?   哟。那最好不过了。   乌攸,既然苦主都上门来了,我就算是你的表嫂,也没道理替你背黑锅对不对?   再说了。楼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给楼璞凡拉皮条的事儿,周约传递给楼璞凡的话,都是通过手底下的亲信递过去的,这也间接地减少了自己的不少麻烦。   所以,乌表妹,你就自求多福吧。   在心里虚伪地跟乌攸打了个商量后,周约微笑着就把乌攸给卖了:   “舅母,这里的确有我的不是,可我的确不知道,表哥居然能对乌表妹情根深种到如此地步。据乌表妹说。她在刚刚进到我家的时候,就已然知道了她和我夫君有夫妻之约,可她仍和楼表哥……难道这些事情,表哥都未曾对舅母提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楼夫人简直是一肚子火。   那个乌攸也不知道给自己宝贝儿子下了多少药。直接把儿子弄成了脑残状态,自己提醒儿子一句,说这乌表妹别有用心,明摆着就是想叫楼璞凡拉自己出苦海享清福,却被一脸梦幻神色的楼璞凡直接顶了回来:   “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呢?乌表妹这样做,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再说了。表妹夫那样一个人,有一妻一妾,还有了孩子了,再娶个平妻,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可谁考虑过乌表妹的感受?娘。你也是如此冷血无情吗?”   大爷的,冷血无情,总比你兽血沸腾,还冲到了脑子要好吧?   楼夫人再听周约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是热血逆流。冷着脸,对周约说:   “她现在何处?我有话想要问问她。”   周约一听,嘴角有些绷不住地想要往上扬,好半天才忍住幸灾乐祸的冲动,面露忧色,说:   “乌表妹这些日子身体不适,一直在床上静养……”   楼夫人一听,更不爽了。   她是知道乌攸这些天都在床上躺着的,要不然,儿子也不会哭着喊着要出来看他心中的太阳。   楼夫人仔细一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姓乌的女人不简单,眼瞧着要成人妻了,还能勾着自己儿子的魂往外跑,这是何等的魅惑人的功力?要是儿子想通了还好,如果是想不通,等着她嫁了,儿子心里的太阳变成了人妻,儿子还念念不忘,那就比较恐怖了。   所以,楼夫人决定,儿子那条路走不通,那就先把小妖精给料理了,断了儿子的念想,那自然是最好的。   想到这儿,楼夫人的脸色更阴了两分,说话都是磨着后槽牙的:   “这样,还请麦夫人给我带一下路,我想和这位乌姑娘说两句话。”   ……   事实证明,人要是自己想往枪口上撞的话,那谁也挡不住。   女人心一向难测,尤其是正来着大姨妈的女人,那心,就基本上深不可测了。   乌攸就正好处于这个深不可测的时期,而且正闹着肚子疼,本来就多雨的心情眼瞧着就要转为中雨的趋势,就连佐罗和葫芦娃看着乌攸的脸色,都不敢和她间接暗示一下林回今的心情也不好,这时候,偏偏小丫头冬青还来禀告,楼夫人来了。   乌攸听了这样的禀告,坐起了身来,表情凝重地沉思了好久,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楼夫人来了?那快请吧。”   佐罗和葫芦娃本来以为乌攸都这样了,总该挡挡驾,避避风头吧,更何况还是楼夫人。   ……难道老板娘不怕楼夫人带瓶硫酸来?   倘若现在林回今在的话,乌攸的真实想法,他绝对是能理解的。   来了?那太好了,老娘正闲得长蘑菇呢。再者说了,我不爽,你又送上门来给我找不爽,我还有什么道理要和你相亲相爱呢?   ☆、第六十二节 去说吧么么哒   如果这次楼夫人是顶着乌攸未来婆婆的名头来的,乌攸估计还有心思装一装,可是……现在的计划由于林回今的瞎搞一气,已经完全乱套了,那倒不如照着乱的来,说不定还更带感呢。   看看,至少现在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找虐了吧?   对于活着的时候从这位楼夫人那里受到的羞辱,乌攸觉得,自己至少得稍微有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反击,要不然的话,似乎挺对不起上辈子糟践自己名声糟践得如此欢畅的婆婆的。   楼夫人进来的时候,乌攸还歪在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楼夫人,还没等楼夫人表示不满,乌攸就弱柳扶风地开了口:   “楼夫人,小女子身体不适,无法行礼,还请见谅。冬青,给楼夫人搬个凳子,请楼夫人坐下,给楼夫人倒茶。”   楼夫人瞅着乌攸,这礼节做的,这小眼神诚恳的,完全挑不出错处啊。   乌攸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无比诚挚地看着楼夫人,柔声说:   “楼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小女子一个晚辈,还劳烦长辈来看我,这真是我的错处,可是不知道楼夫人来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楼夫人差点儿没忍住脱口而出,姑娘,你最大的错处不是劳烦我来看你,是勾引我儿子好不好?咱们能不能不这么避重就轻?能不能?   楼夫人轻抿了一口冬青端来的茶,却品不出任何的滋味,匆匆礼节性地应付了一下,便放下茶盏,略过乌攸那清亮亮的小眼神,说:   “乌姑娘,算起辈分来,你的表嫂得喊我一声舅母,咱们两家也不算是全无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唤我一声舅母吧。”   乌攸温声细语地唤了一声舅母后,就继续用清亮亮的眼神深情地凝望着楼夫人,看得楼夫人一阵鸡皮疙瘩。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难堪的沉默。   楼夫人终究还是受不住这样的难堪气氛,心里头犯起了嘀咕:   我特么不是来给这个小贱?人找晦气的么?为毛我不敢开口?我特么在心虚个溜溜球啊?   给自己鼓了鼓气后,楼夫人收敛了一下温和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既然你也算是我的半个侄女,那舅母也就有话直说了。”   乌攸含着笑,那笑落在楼夫人眼里,怎么看怎么渗人:   “说吧,舅母,攸儿洗耳恭听就是了。”   这样的态度莫名地叫人火大啊!   楼夫人往下咽了咽往起蹿的火儿,强笑了一下。说:   “那好,攸儿,听说你要出嫁了?”   在楼夫人的设想里,这货一定会在自己面前演戏的,她既然那么想嫁入富庶之家。那么想攀上自己的儿子,那就证明她对这桩婚事一定是极度不满意,极度厌恶,自己既然抛出了橄榄枝,就不信她不咬钩,到时候自己就有论据给自己的儿子看了。瞧,你的女神其实就是这么一个渣渣。   没想到。乌攸没先回应她,反倒朝着身旁的丫鬟冬青说:   “冬青,我有事儿要和楼夫人说,你先出去候着,有什么要做的,我再叫你。”   这冬青是林回今从府外寻来的一个小乞丐。林回今把她带回家来,她对林回今可谓是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在林回今把她的使用权转交给乌攸时,她发誓要忠于新主人。她和周约,和麦家。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也没有旁的家人,又因为性子耿直,对林回今和乌攸忠心耿耿,周约根本拿捏不住她,眼下听了乌攸的吩咐,她乖乖地就转身出去了。   乌攸都下了这样的令了,楼夫人也不好叫她的贴身丫鬟再服侍在身侧,只好也叫她出去等着。   场已清完,楼夫人便继续催促她表态:   “攸儿,你是不是要嫁给你表哥了?”   但是,楼夫人想象中,乌攸梨花带雨,哭着喊着要嫁给楼表哥,不要嫁给自己表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此她也没有理由去高贵冷艳地打乌攸的脸,相反的,乌攸非常淡定,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拿起一盏摆在身侧小桌上的红糖枣梨水,热热地喝了一口后,笑道:   “对啊。”   那脸上的如花笑靥是要闹哪样?   那脸上淡淡的红晕又是闹哪样?   难道这货在自己面前还打算装?   认定乌攸是在装逼的楼夫人也硬笑了笑,说:   “那攸儿,你对这场婚事怎么看?”   花擦,好深奥的问题啊,你怎么不再深入一点儿,问一下我幸福吗?   乌攸又抿了一口枣水,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一点儿,便放下茶盏,笑道:   “舅母,我与麦表哥是情投意合,虽然表哥年龄比我大上许多,可我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度过许多好年月,如今能嫁给表哥,虽说是平妻,但也算是心愿得偿。听舅母的口气,似是对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   楼夫人松了一大口气,心说太好了,你对婚事满意,我就放心了。   可是她转念一想,心又提起来了。   不对啊,这货既然态度如此坚决,为毛自己的儿子还会误解她的意思呢?还会口口声声说她对自己情根深种欲罢不能呢?   ……难不成……她在自己面前一套,在自己儿子面前又装了一套?   提着一颗重新悬起来的心,楼夫人心事重重地敷衍道:   “既然攸儿满意,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我家凡儿,前几日来府上……”   让楼夫人没想到的是,乌攸的脸刷地一下拉了下来,变脸速度简直是max:   “舅母休要再提此事!我想,楼表哥是知道名节对于女子来说的重要性的吧?他半夜醉醺醺地翻墙过院,不顾我二表嫂正在生产,强闯后院,还闹着要求娶攸儿,这事幸得发生在麦家,表哥表嫂未将此事外传,表哥还为了此事,要提前求娶于我,省得闹出更多的事情,也是在庇护我。我知舅母爱子心切,可楼表哥所做种种,简直是在轻侮于我!难道表哥平日里就如此孟浪吗?”   乌攸这一番指责,弄得楼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成功地怒了。   几个意思?嫌弃我儿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乌攸转过头去,咬了咬唇,作委屈状,心里头却对楼夫人的表情做了个全方位的解读:   你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那我倒贴可好?   哦,忘了,上辈子我倒贴,你貌似也不满意来着。   既然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那我还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   楼夫人果然沉不住气了,声音中含了明显的怒意:   “凡儿的确是有不妥的地方,但是攸儿,你这样指责他,未免过分了吧?”   乌攸冷冷嗤笑了一声,道:   “过分?楼表哥明明是过分在先,难道我半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得?难不成楼表哥还打着一顶轿子把我娶入楼家的心思?就因为那些不成规矩的酒后戏言?舅母,恕攸儿直言,楼表哥自从和我结识那日起,被魂灵所缠,做出那等羞人的丑事,当众脱裤,已经是对我的侮辱了,后来又百般纠缠,硬要送给攸儿定情信物,还强行拿走了父母赠给攸儿的白玉如意。这桩桩件件,楼夫人可以去问问,攸儿何曾逼迫过他?”   楼夫人的怒色已经是溢于言表,这活脱脱就是在打她的脸啊,这个姓乌的女人实在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我的儿子,那么优秀,那么英俊,还会倒贴你这么一个无权无势就只剩一张脸撑门面的女人?   乌攸则在默默地叨念:面子?我要是生出这么一个儿子,面子早就落没了,绝对分分钟一棍子戳爆他的脑袋做凉拌脑花子!   楼夫人阴着脸,咬着牙挤出一句:   “乌姑娘,你既然说规矩,那我就跟你讲讲规矩。你一个未嫁之女,口口声声说什么轻侮,侮辱,若你没有那种种的暗示之举,凡儿怎会对你死心塌地?”   哟,变成乌姑娘了?   既然脸皮都撕破了,那乌攸也就懒得再管些什么了:   “舅母,此言差矣。大街上人人身上都有荷包,难道就是在暗示贼人去偷?”   楼夫人一巴掌拍上了乌攸的床沿,怒极地站起身来:   “什么意思?你说凡儿是贼人?”   乌攸微笑着反击:   “楼表哥翻墙入室,行贼人之事,却也不叫贼人,是么?”   楼夫人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站在原地只咻咻地喘粗气,乌攸慢条斯理,给予了她最后一击:   “好了,舅母,我身子不适,也请您先回去休息着。楼表哥的事情,您也不必操心,我对他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也无意嫁入楼家,倘若我真存了那分攀龙附凤的心思,早就去做楼表哥的后母了,凭借我的姿色,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楼夫人被气得头晕眼花,她生平哪里见过这样口无遮拦不知廉耻的女人,她也没心思和她比拼谁比谁无耻,恨恨地一转身,就钻了出去。   她必须得让儿子知道!他爱上的是怎样的一个贱?人!   乌攸对此表示,慢走不送,反正咱们屋子里没有见证人,你觉得你儿子会信,那你就去说吧么么哒。   ☆、第六十三节 天然S与天然M   把气得肝疼的楼夫人送走后,乌攸端起茶,优哉游哉地又抿了一口,但是也许是兴奋过头,或是嘚瑟过头,刺激到了乌攸身体的哪个穴位,乌攸的肚子又闷闷地疼起来,弄得她很是挫败,偏偏手边没了茶,她一手按着肚子,准备从床上起来去倒点儿水,却被一只从旁边伸出来的手吓得疼痛感顿时飙升了百分之六十。   乌攸忍着痛,瞄了一眼那只手,弄明白它的主人后,先是下意识地高兴,继而就产生了一种把它剁下来的冲动,刚才的好心情也瞬间荡然无存。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林回今这些日子来对她的冷处理,她是有些害怕的。   多少年前,那些个男人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来,又一个一个地走掉,乌攸很怕那种被人当黏在鞋底的口香糖扔掉的感觉,而林回今,彻底踩上了她恐惧的雷区。   尤其是这两天,她来了亲戚,好不容易碰上一件顺心的事儿,一扭头,还看到这个招惹了她、弄得她这一周心情都低落到死的林回今。   或许是因为刚和前世的仇人打过一阵嘴炮,再加上身体因素的催化,最重要的,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着的莫名其妙被忽视、被冷遇的委屈,乌攸一下子爆发了,她甩开了林回今的手,努力压抑着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冷声道:   “来了啊。”   林回今是接到佐罗和葫芦娃的通知才过来的,他倒不是怕乌攸吃亏,就是过来观战的,结果果然看到了一场好戏,乌攸把那楼夫人一顿好呛,眼瞧着楼夫人灰溜溜地跑了路,林回今抱着“还是我家老婆最厉害”的心理,暗搓搓地藏在了一边,就等着乌攸有动作。然后好好吓她一下。   没想到,乌攸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直接把他给甩开了,而且。她看他的眼神……居然还有一点儿戒备?   林回今愣了几秒,痛苦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算了,不高贵冷艳了,就这样原谅乌攸好了。   不过……还是酝酿酝酿吧,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别让自己跪得太直接太利索了吧?   乌攸见他沉思不说话,面色更加阴沉,头一低,躺回了床上。眼睛一闭,说:   “我不舒服,你回去吧。”   林回今闻言,更愣了。   这些日子以来,林回今听说乌攸茶饭不思。可他自己也纠结得一逼。偶尔来看她的几次,林回今一直在思索自己的人生,怀疑乌攸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没能留意乌攸的脸色,今天仔细一看,她的脸还真是苍白得吓人。   林回今注意到,乌攸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那抹喜色是遮掩不住的,其实,在看到那抹喜色的时候,林回今的心就夸嚓一下解冻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是乌攸的表态罢了,只是没想到乌攸这么能扛,宁愿自虐也不来讨好自己。反倒搞得自己满脑子都想着她。   林回今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不就是她太傲娇嘛,这不还有自己呢么,她傲娇。我就负责戳穿她那张傲娇的画皮,然后……就让我们策马奔腾吧。   有了这样没节操的想法,林回今捧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卖起了萌:   “我不走啦。你不希望看到我么?”   乌攸却还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半点儿动作都没有,声音却听起来憋闷得紧:   “我不希望。”   林回今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收起了卖萌脸,问:   “到底怎么了?”   在林回今的思维里,乌攸估计是生气了,大概是这几天自己冷落她,伤了她的心?   不会吧?乌攸的心,不应该是钛合金钢板打造的么,用变形金刚的高射炮都打不穿的才对……么?   等一下,如果她真的被伤了心,那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很在乎自己?   在林回今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担心还是先窃喜的时候,乌攸再次开了口:   “你是不是还打算说,你原谅我了?”   林回今急忙摆手否认:   “我没那个意思……”   此时的他,完全忘了自己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斗志了。   乌攸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往床里头缩了缩,看样子是竭力想要离林回今远点儿,声音越来越小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乌攸明显带有抗拒意味的肢体语言,林回今更慌了。   她不会是真的被伤到了吧?   他慌乱地把小桌搬到了一边去,坐在了她的床边,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楼璞凡的事情,我很在意……呃,不是,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真的,我也没有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我……”   乌攸抱着胳膊,身体瑟瑟发抖起来,看上去可怜兮兮得很:   “你就是在怪我……你不要我了……”   这话一出,林回今觉得自己当头被一阵雷给劈成了渣渣。   这是乌攸?这是真的乌攸?不是被棺材铺里的某只深情挂的游魂给上了身?刚才那充满琼瑶味的台词是肿么回事?难道是琼瑶奶奶穿越时空来看望自己了?   乌攸可不管林回今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累觉不爱了,抱着被子,蜷了起来:   “唔……肚子痛……”   林回今这下才从被雷的阴影里钻了出来,听乌攸的声音不似作伪,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一把把被子掀开,把手贴在她的肚子上,问:   “肚子?哪里痛?”   乌攸由于被林回今强行翻了个面,这才和林回今四目相接。   这四目一接,林回今顿时当机了。   乌攸那双眼睛含着无比委屈的泪水,咬着下唇,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看样子下一秒就会嘤嘤嘤地哭出来一样,但她和林回今四目相接后,大约过了十秒,又扭回头去,哑着嗓子说:   “我没有和楼璞凡有什么,我只是去引着他不要对我死心,这是我的计划的一部分,我没跟你商量,是我的错,我对你太凶了……你不能不要我,已经有很多人不要我了……”   乌攸以前哪里跟林回今反省过她的错误,更何况,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下来了,林回今的回忆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糟糕,忘了她以前受过那么重的情伤了,自己还把她丢在这儿……   林回今现在才明白他自己的需求,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听到乌攸嚷嚷说“你再把我丢下我就把你拖出去数年轮”,而不是一面抗拒着他,一面哭成了个泪人儿,他的小心脏受不来啊!   林回今慌慌张张地从身上摸出手绢,笨手笨脚地擦着她的眼泪:   “别哭啊你,我……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的,这些日子是我作,我……觉得你不是爱我,是我瞎想了……”   林回今的话没有说完,乌攸就低下了头,肩膀一抽一抽的,还没等林回今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乌攸的眼泪就扑簌簌地落在了被子上,身子不停地往后缩,还想要离林回今远一点儿。   林回今的小心肝随着乌攸的肩膀一抽一抽地疼,再也受不住了,一把抱住了身子往后缩的乌攸,轻柔地拍抚着乌攸僵硬的肩膀,说:   “好了好了,不哭了,怎么会闹肚子疼?让我看看好不好?”   林回今不是有意要打温情牌的,他只是怕,要是再让剧情发展下去,他会忍不住抵挡不住乌攸的眼泪光环,而没有尊严地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做五千字检讨了。   嗯……乌攸肚子疼,的确是真的。   ……不过……其他的内容就有待商榷了。   佐罗默默地缩在房间一角,看着倚在林回今肩膀上隐忍地抽泣着的乌攸,以及她眼底里藏着的笑容,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老板他又一次被反杀了这个事实,就见乌攸那含着笑,还含着盈盈泪光的眼神含情脉脉地飘了过来,她保持着这样高难度的表情,用眼神告诉佐罗:   你要是敢告诉你老板,你就死定了呢。   佐罗一个激灵,醒目地扭过头去,表示自己刚才眼瞎了,啥都没瞅见。   乌攸满意地转回来,在林回今身上可怜地蹭了两下,心口却浮起了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按照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止住眼泪了,可是,乌攸的眼泪却像是从水泵里抽出来似的,那叫一个源源不绝。   最后,乌攸为自己的不受控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理由:   太入戏了?   乌攸哭了……入戏地哭了好长时间后,才抽抽噎噎地止住了,而在乌攸止住哭声后,林回今也从难得的高冷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重新变成了狗腿的小跟班儿。   佐罗看着林回今,深深觉得,作为同性,他为老板感到悲哀。   老板,你真没有尊严,老板娘,你真是人生赢家。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老板娘似乎也没有要求老板变身小跟班儿吧?   所以……话说回来,还是老板自己倒贴加小跟班儿属性爆发吧?   看来,老板娘和老板还真是天生一对没跑了,一个天然s,一个天然m,还有比这俩人更登对的么?   ☆、第六十四节 一个大把柄   两个人愉快地在眼泪里得到和解后,重新合璧的双剑,又开始闪耀缺德之光了。   知道了乌攸对楼璞凡的计划后,林回今赞了她一句计划通之后,就和乌攸达成了共识:   在他们俩操办了婚事后,乌攸继续负责往楼璞凡那儿抛诱饵,争取让乌攸成为人妻后,楼璞凡对她的激情也仍丝毫不减,反倒水涨船高,那么乌攸就不需要再对楼夫人做些什么了,这残酷的现实绝壁能让她被活活气死。   至于白玉及,乌攸打算演绎一样的剧情,先展现出她无助柔弱,把自己塑造成被迫嫁入豪门,但是为了心爱的人她将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女,为自己立老大一座牌坊,让他先记住自己的女神,他们继续玩儿刺激的人鬼情未了,接下来,就看这个为情所困的书生会不会为爱而越过道德的边境了。   看着两眼发光地商量阴人策略的两个人,围观的佐罗和葫芦娃表示压力很大。   老板,你还是之前玩儿颓废的时候看起来比较顺眼,你这个样子小人们吃不消啊喂!   当然,商量着阴人的乌攸是很愉快的,心情好,身体就好了,大姨妈又算得了什么?   她甚至兴冲冲地对林回今抱怨:   “真是的,那个楼夫人怎么不拿钱来侮辱我呢?让我离开她的儿子,然后给我一张支票让我随便填?不是所有的偶像剧的婆婆都喜欢这种套路么?”   林回今不仅没有生气,还很高兴地附和道:   “就是,等那个时候,你也别贪心,随便要个一亿两黄金就好。”   乌攸笑嘻嘻地说:   “不用那么多,有一千两黄金我就嫁了。”   眼看着林回今的脸有晴转多云的架势,乌攸不慌不忙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他真的给,那这一千两黄金你先收着,到时候拿五十两黄金雇一帮山贼抢亲。顺道把他们家给洗劫一下,抢到的钱咱们和山贼对半分,反正他家有钱,等我骗光了他家的钱。我就来找你。”   这番连消带打的话,弄得林回今眉开眼笑的,而作为旁听者兼旁观者的佐罗和葫芦娃,不管是对这个计划,还是对这两个人,都产生了五体投地的冲动。   不过,几天后,乌攸就恨不得对自己的预测能力五体投地了。   楼家还真的拿钱来侮辱她来了,不过拿钱来的人换了,是楼璞凡来了。而且除了一些礼物外,他还带来了一个媒婆。   休养生息完毕了的乌攸和林回今飘飘荡荡地携手来查验楼璞凡送来的礼物,说实话,一看就很匆忙,居然连雁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就是,楼璞凡是偷溜出来的,用自己的积蓄匆匆忙忙地办了这些个简单的礼物,然后抓了个媒婆就过来了,好像生怕被人抓回去似的。   她并不担心楼璞凡,他还真以为提出来,自己就能板上钉钉地嫁了?大哥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天真到这份儿上?   而且,林回今还特意对周约交代过,大意是,你可不能私底下偏向你的表哥啊,我可是你亲老公,你得为我的性福着想对不对?反正呢。你如果胳膊肘往外拐,我就连你的胳膊肘连带着你都扫地出门,让你给乌表妹腾地方。   有了这样的话撂在那儿,还有绿帘在旁边盯着,周约就连想黑乌攸一把都黑不到。   但是她更憋屈的是。还要和一根筋的楼表哥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面对着楼表哥那张殷切的脸,周约努力调整出温和但是抱歉的笑颜,说:   “楼表哥,怕是不行,乌表妹和你表妹夫的婚约,是父母之命,乌表妹也无法违逆。毕竟乌表妹父母刚刚去世不过三年,乌表妹还未过孝期,总不能悖逆父母的意思吧?”   可是周约不知道,楼璞凡现在的逆鳞就是“父母”俩字。   尤其是“母”字,听了就让楼璞凡反射性地想要捶桌。   你说有这样的母亲么!!先跟个泼妇似的去找一个完全无辜的弱女子的茬!!一回到家!!就挑拨离间!!!说什么乌表妹不是好女人!!!嫌弃自己倒贴!!! 那怎么可能?!绝对是娘她不喜欢乌表妹!所以才造这样鬼都不会信的谣!!   最可耻的是!!在自己表示了怀疑后!!她居然把自己锁在了家里!!不让自己出门!!不让自己去见心爱的乌表妹!!这不如让他去屎!!   对此,乌攸暗搓搓地表示,楼璞凡,你真是一个孽畜啊。   因为这一层庞杂的关系,楼璞凡认为周约和自己母亲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毕竟周约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丈夫至上的好妻子形象,楼璞凡自然而然地把她划归为了楼夫人一派的,根本都没有问周约的意见,就开了炮:   “父母?乌表妹的父母早就已经去世了,那纸协议乌表妹也不知情,现在表妹夫硬要拿着一纸婚书要娶她,这算什么?强娶良家妇女?”   周约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楼夫人那天来之后怒气冲冲而去的脸,就顺嘴溜了出来:   “乌表妹当真不知情吗?而且据我所知,她似乎挺乐意做老爷的平妻……”   话还没有说完,楼璞凡就拍案而起青筋直冒了:   “胡说!胡言乱语!乌表妹跟我说过,她与我心心相印,怎可许与旁人?”   闻言,周约心中一动。   这话有料啊?   心思一起,她便试探地问:   “楼表哥,此言何意?乌表妹对你提过这样的话么?”   末了,似乎是怕楼璞凡质疑些什么,她马上补充道:   “若是表妹真与表哥有过什么山盟海誓,且情投意合至此,我说不定能帮表哥一把呢。”   楼璞凡本来心浮气躁,听周约盈盈笑着提出了这一句,眼睛登时发了亮。   周约眼神一转,扭过头去,对在一旁装雕塑的绿帘说:   “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楼表哥说。”   被驱逐的绿帘对此表示淡定。不就是不能站着旁听了么,我换个形态,通行无阻无压力。   而且,绿帘作为一个忠心的下属。有这等的热闹,以及那淡淡的阴谋味道,怎么会不把乌攸和林回今这两个事主也叫过来分享一下呢?   乌攸和林回今闻讯而来,但可惜,周约和楼璞凡的商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不过就楼璞凡的表情和周约的表情来分析判断一下,两个人有可能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而且,周约的脸上,还荡漾着一丝奇怪的笑容。   乌攸对此表示了纳罕:   “周约不会答应要在结婚那天帮他抢亲吧?”   林回今揽着乌攸的小腰。一点儿都不在乎:   “抢有什么,我还怕不热闹呢。”   因为没能得知两人的谈话内容,乌攸和林回今秉承着娱乐至上的态度,巴不得楼璞凡来抢亲什么的,多热闹。但殊不知,周约捏住了乌攸的一个重大的把柄。   在周织生产那天,楼璞凡被在偏院里关着醒酒,而乌表妹在表完态后,直接回院里睡了,周约派去的人可是盯得真真儿的,她根本没时间进出房间。但楼表哥却说,那一夜,乌表妹去看他了,并对他进行了缠绵悱恻的深情告白?开玩笑呢吧?   楼璞凡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和佳人进行了美丽的幽会。态度之诚恳坚定,叫周约不信也得信了。   当然,周约也做出了解释,那夜自己盯着乌表妹的房间呢,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她没办法从看管的视线中逃脱。   但事实证明,恋爱中,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把自己的智商自动清零,万花丛中过的楼璞凡,滚了一身的花粉,直接被滚晕了头,信誓旦旦地说,就算那夜来看他的,是乌表妹的魂,也只能证明他们的爱情已经超越了物理的限制,这是真爱你晓得伐?   见无法和这样的楼璞凡说通道理,周约也就自动放弃了这样的无用功,转而表示,表哥,你们的爱情真是感天动地,我会帮你们的。   楼璞凡自然是感恩戴德而去,可周约回到房间后,暗暗地盘算了起来:   深夜幽会?魂灵相见?   莫不是,这乌表妹真是个妖精?字面意义上的妖精?   想着想着,周约的唇角翘了起来。   是妖精如何?不是妖精又如何?如果她不是妖精,自己就让她背上妖精这个称号,她就算真的成了麦大正的平妻,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乌攸现在对于周约的筹谋还一无所知,自从和林回今闹了一场别扭后,她在每次行动前,都会很民主地对林回今通报一下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目标。   就比如说……   乌攸对林回今说:   “我要去再勾引一下他,你没意见吧?”   林回今宁可不知道这种虐心的事儿啊啊啊!   但是自己前些日子作天作地的,不就是想求一个民主么。   所以,林回今也只能把含在嘴里的血默默地咽了回去。   ……   楼璞凡难过地在大街上晃悠,内心的悲凉感简直无以言表。   父母不支持他这一段绝恋,自己可以忍;心爱之人要嫁给他人,自己也可以忍;但是见不到心爱的人,简直是分分钟让他去死的节奏啊!   他悲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希望有奇迹出现,眼前却突然飘飘荡荡地飞过一条手绢。   他顺着手绢飘落的方向,疑惑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乌攸坐在临街一家茶楼的二楼,正脉脉含情地盯着他看,眼中浸润着激动、兴奋、迷茫、眷恋的眼神。   ……   ……   ……   天神眷顾!   ☆、第六十五节 白嫖啊白嫖   楼璞凡根本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乌攸会以这么一个巧合的时间、地点出现在他眼前,或者说,在看到乌攸那张粉面桃花、盈盈含泪的小脸后,他下身的欲火就直接烧到了他的脑子。   他这回是从家里带着钱偷跑出来的,满心惦着要把乌攸给娶回去,被周约委婉地拒绝后,连礼物和媒婆都不管了,自己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慢慢往回晃。   他在听说乌攸生病后,就一直牵肠挂肚,吃吃不下睡睡不好,一闭眼睛全都是乌攸的影儿在他眼前晃,一睁眼就总觉得乌攸扒在窗户边上对他笑,一睡不着就拿着乌攸送给他的那柄白玉如意把玩,满脑子都在转着那天两人交换定情信物时的甜蜜场景。   乌攸对此,就只有一个意见,咱们肉麻归肉麻,不要随便动白玉如意行不行?那材质,那质量,万一被你玩儿坏了,发现那就是一水货,还要把你送给我的拿回去,那怎么办?   但楼璞凡现在显然没有多余的智商来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在看到临窗而坐,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乌攸后,抓着她飘落在地的手帕,按捺着心头的激动与兴奋,蹬蹬蹬撩开腿就上了二楼,推开包厢的门,看到乌攸活生生地坐在那儿,才敢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思念过度而出现了幻觉。   乌攸见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包厢门口,一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来的拘谨样儿,很想问,小哥,上辈子进我家门跟进公共厕所似的人,真的是你么?   乌攸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脉脉地凝视着楼璞凡,轻声道:   “楼表哥,我等了你很久。”   楼璞凡的肾上腺素蹭地一下从分泌处蹿到了喉咙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稳住了情绪,声音中居然还带着几丝哭腔:   “我也是,我等了很久……”   乌攸静静地垂下眉眼,看不出来她的哀乐:   “我要嫁给麦表哥了。楼表哥。你该祝贺我才是。”   楼璞凡直觉得一股酸气直冲天灵盖,咽了半天,才咽下胸口郁结的那团火,沉声道:   “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要通知我这件事?要让我祝贺你?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去了你家,提了亲?”   乌攸很想说“老娘知道老娘还围观了呢”,但为免吓碎这货的小玻璃心肝儿,乌攸一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装作自己的玻璃心肝反被震碎了的模样。惊呼一声:   “表哥?你……”   “你”字刚出口,一滴晶莹滚圆的泪珠就从乌攸的眼中流下,她低下头,用手帕掩住了眼睛,轻轻地无声地啜泣起来。   楼璞凡站在原地。觉得胸口憋痛,简直呼吸不上来,上半身又冷又冰,下半身却是又热又烫。   ……不好意思,表妹这样的一只尤物,此时又柔弱地哭成了这个样子,他再没有点儿反应。就太虚伪了不是么?   乌攸抹了抹眼角,抬起头,用微红的眼圈对准楼璞凡,轻声说:   “坐,你坐。”   楼璞凡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下半身,挪到了桌子边。僵直着身子坐下,找了个温和的开场白:   “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身经百战的乌攸,用眼角一扫,就能扫到楼璞凡袍子下的玩意儿似乎不怎么牢靠的骚动。但是她坚信,楼璞凡这样一个文雅的流氓,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于是,她放心地勾搭起了楼璞凡:   “表哥,自从那日之后,我总觉得心口郁结,闷闷地难受,梦中也时常见到表哥,表哥不开心,我也觉得心疼,就病了几日,现在已经不打紧了。但我看表哥面色发青,眼底也有黑色,是不是也没有睡好?”   看乌攸一派柔情蜜意的小媳妇模样,楼璞凡觉得这些日子来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越过桌子,把手搭在了乌攸的纤纤素手上:   “我没事儿,就算有些微恙,看到你,也都好了。”   乌攸的眼皮微微耷拉下来,在楼璞凡眼里,她这个动作无比可爱,就像是害羞了一样,而实际上,乌攸是在琢磨:   这爪子需要砍下来么?   但相当有职业精神的乌攸没有干出这样不专业的事儿来,她垂着眼皮,又落起了泪。   看对面的心爱的小人儿又一次泪如雨下,楼璞凡慌了神,握着她的手用了些力气: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身体还不舒服?”   挂在房梁上看戏的林回今看到楼璞凡肢体动作的变化,眼皮子狠狠一跳,情不自禁地骂出了声:   “得寸进尺了还?乌攸,你被这么占便宜还忍?大耳刮子扇他会不会啊?”   乌攸正入戏呢,被林回今这一顿在耳边叨逼叨,仍然不动如山地维持着自己完美的哭相,倒是跟随了乌攸许久的佐罗听林回今这么说,忍不住斜了自己老板一眼:   老板,老板娘还没深入做点儿什么呢,你就受不了了?你自己不也是在你名义上大老婆二老婆的房间里当渣男当得欢畅么?虽然也没做出什么实际性的背叛老板娘的举动,但你们俩都这情况了,就谁也别说谁了,行么?   乌攸见哭得差不多了,便徐徐发力,把自己纤细的手从楼璞凡的手里拽了出来,既有无限留恋,但也有种求之而不得的绝望:   “表哥,你知道,我丧父丧母,没能尽到一个子女服侍父母的责任,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我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话,我断没有不听从的道理。再者说,楼夫人不太喜欢我,我即使能够嫁入楼家,和表哥长相厮守,对上楼夫人,表哥到那时,就实在是太为难了,所以,我今天和表哥见面,就是想要说一声。咱们……咱们还是顺应天命吧……”   楼璞凡一听就激动了,直接跳了起来:   “天命?什么天命?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虽说父母之命不可违,但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幸福!而且你父母又不是没有提过结束这门婚事。但你表哥强行不许!你想想看,你表哥已有一妻一妾,你不过是个平妻,嫁给他,有什么好?不如嫁给我,我尽管也有妾室,但为了你,我愿意遣散我的妾室!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可好?”   乌攸看着鼻翼激动得都呼扇起来了的楼璞凡,含着泪水。凝望着他,看样子深情款款,内心却产生了一股别样的感情。   当然,不是犯贱的感动,而是鄙夷的怒火。   大爷的。上辈子你特么怎么不说这样的话?我还是我,皮相没有变,甚至以前的我,要更全心全意地爱你,要更单纯天真些,那时候的你怎么不对我说这样的话?   对了,我倒贴。我犯贱,你大可以说是我主动凑上来的,你嫖了也是白嫖。   那么,很好,你一定要坚持你的原则,千万不要双重标准。这一次,是你主动凑上来的,我嫖你,也白嫖。   乌攸冷静地表现出了天真少女听到这样的话后,所能流露出来的最感动的情绪:   “楼表哥。我……已经快要嫁作人妻,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来诱惑我了,好不好?我求你,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   楼璞凡双手握拳,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决心?什么样的决心?牺牲自己的决心?不!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寻思了一圈儿后,楼璞凡突然扭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乌攸,把她狠狠地在怀里头揉搓了一番后,说:   “乌表妹,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么?你说,要为我保留一份完璧之身的,对吧?等到你嫁入麦家后,就时常出来坐坐……就在这家茶楼,这间包房,可好?我要把这个包房买下来,从此之后,它就是属于你的了,也是属于我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相会的地点,可好?到那时,我们再慢慢商议,最好让麦大正能与你和离,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好一个慢慢商议,楼璞凡,我不问你别的,就是想问问,你打算在哪里商议?在这里的床上?   乌攸的脑回路中,吐槽支线和理智支线绝对是平行的,乍一听到楼璞凡这个一听就是想把她包作外室的提议,她没有遵循自己的本心,出手揍死这个贱男,而是惊喜地反抱住了楼璞凡:   “真的么?那样太好了!”   这一对柔情蜜意……看似柔情蜜意地纠缠在一起时,另一边,佐罗也抱住了气哼哼抬脚欲走的林回今:   “老板你能不能懂事点儿了?做戏懂吗?老板娘在做戏呢,你别闹了成么?要是让老板娘出戏了,她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   这包厢里,明里一对,暗里一对,纠纠缠缠,如果这时候有个长着通灵眼的家伙推门进来,估计会被这里头秽乱的场景给惊得跑出去。   在乌攸对楼璞凡的单方面催眠中,二人敲定了以后偷情的时间以及地点,而且还是当着林回今的面。   临走前,楼璞凡还捧住了乌攸的脸,深情款款地给了乌攸一记长吻。   而乌攸也很醒目,在楼璞凡上手后,迅速地把体内的灵魂调了个个儿,用后脑勺对住了楼璞凡,权当自己是被一只狗给占了便宜,等楼璞凡结束那个针对她后脑勺的长吻后,她又迅速调整了自己的体位,无声地抽出了楼璞凡手里自己的手绢,和楼璞凡dbye。   目送着楼璞凡离去的身影,乌攸露出了无耻的笑容:   这条鱼,算是彻底被她抛出去的香饵给钩死了。   ☆、第六十六节 割肉大甩卖   乌攸别的不行,这么些年来,累积下来的勾男人手段都可以写一本教程开班授课了,被乌攸坑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组成个受害者联谊会的话,那场景估计就跟大学的开学典礼规模差不多大。   楼璞凡不上钩,那才是天理不容。   乌攸默默地倒了一杯茶,往前方一送,而林回今一脸阴沉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刚准备发表点儿意见,就被乌攸一句话给噎得呛咳起来:   “吃醋了?喝口水咽咽醋劲儿,快点儿。”   林回今咳得花枝乱颤,抬起迷蒙的眼睛哀怨地注视着乌攸,却换来了另一句无情的话:   “我提醒你一下,你喝的是水,不是醋。”   林回今看乌攸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牲口一样,半晌之后才无奈地垂下了眼皮,但是几秒钟的心理调适过后,他再一次精神矍铄地抬起了头:   “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婚礼怎么办吧?”   乌攸翻了个白眼,能怎么办?古代又没有婚纱,又不需要拍婚纱照,而且这些个官司只要一股脑地堆砌到周约身上就行了,自己在房间里乖乖地等着待嫁,而林回今继续操持他的生意,周约一个人则悲戚地忙碌着给自己的老公娶一个平妻的诸项事宜……   ……想想貌似还是挺带感的样子。   林回今对乌攸的不以为然有些着急:   “我不打算交给她办,我自己来。”   乌攸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抬手盖住了林回今的额头:   “发烧了你?你懂流程么?你把婚礼操办成一台草台班子大比武我都不会感到稀奇的好么?”   林回今把乌攸盖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拿了下来,说:   “不是啦,按照周约的说法,貌似是打算简单操办一下,反正你就住在我家,直接过了门去,再请几个亲友吃顿饭就是。我才不要这么简单呢。我娶我老婆,怎么着也得有大场面高水准吧?”   乌攸再次把手贴上了林回今的额头:   “怎么着,你还想办一个全国级别的婚礼?要不要给你半幅皇后仪仗把我迎回来?”   林回今却锲而不舍地把乌攸的手又抓了下来:   “孤正有此意。再说了,半幅皇后的仪仗怎么够。起码得一整幅吧?”   乌攸的手落在林回今手里,就丝毫没有被楼璞凡抓着时候的恶心与厌烦了,即使他说的话比楼璞凡还没有营养,但乌攸很乐于像这样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比和楼璞凡在一起山盟海誓的感觉来得反倒更好些。   玩笑归玩笑,要是林回今真能搞来半幅皇后的仪仗,估计就要被大内侍卫锦衣卫血滴子等一干人等默默消灭了。   乌攸反捏了捏林回今的爪子,说:   “别扯远了,说,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林回今向乌攸勾勒出了他的整个计划,什么流水宴宴请全城的商贾,什么放三天的烟花,什么要请戏班子来唱一整天的戏,他还计划着要给乌攸买个院子。到时候就按照他上辈子娶楚阿攸的规格,花轿绕城一周,要不是乌攸在一旁劝阻着,脑洞大开的林回今都想亲自给乌攸设计一套婚纱,让她成为走在时代前列的女人了。   听完这个计划后,乌攸难得地照顾到了周约的情绪,并脑补了一下。倘若自己的老公某天为了娶一个平妻,闹出了这样大的阵仗,一定想要手刃了这对狗男女,然后自己再自裁。   林回今这样做,可为他自己和乌攸拉了好大一票仇恨值。   林回今叽里呱啦地絮叨完,乌攸才表现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计划你跟周约说了没?你不怕她提着汽油在那天把所有宾客。包括你和我都一把火给点了?”   林回今揉弄着乌攸软和的小手,漫不经心地说:   “不用担心。我喜欢,我乐意,我好不容易娶一次老婆,暂时又没有娶第二个的计划。可不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我爹妈要是看到我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肯定希望婚事要多抢眼有多抢眼。”   林回今的确是个孝顺的孩子,活了一百多年,还惦记着让自己的父母看到自己娶媳妇的画面,但是问题是,要是林回今的亲生父母当真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了自己这么一只千年女鬼,会不会和林回今断绝父子母子关系什么的。   林回今见乌攸陷入了沉思,不慌不忙地补充道:   “……而且,我叫x战警他们调查过了,周约把持着麦大正的财产,居然背着麦大正出去买房置地,房契和地契上都写着她的名字。我正想借着这场婚礼,让她把吃进去的再给我吐出来。”   听林回今这么一形容,乌攸突然对这场婚礼期待了起来。   林回今这两个理由都是说服力十足的,乌攸没道理拒绝,再说了,她毕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会对一场盛大的婚礼有所期待呢?   至于周约那边,乌攸觉得,不管她怎么表现,周约也肯定会恨上自己的,这回让她把吃下去的财产再吐出来,她估计会对自己憎恨翻倍……   乌攸是这么估计的,而现实也是这样的。   林回今顶着麦大正的皮囊,一脸高冷地在周约面前把他的婚礼计划重复一遍的时候,乌攸一直在盯着周约的表情,越看越是暗爽。   难得周约会露出这样肉痛的表情来啊。   看起来,林回今也挺乐于看到一向能忍会装的周约露出吃瘪的表情,添油加醋地补充了不少婚礼的细节,连“花瓣要漫天飞舞”这样的少女情怀的主意,都拿出了不少。   林回今喝了三壶茶,终于把所有婚礼的细节给周约明确了一遍,他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碗底的水,清了清嗓子,问:   “你有什么问题吗?”   周约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惨无人道地凌迟,那真是血泪滚滚,面上还得强笑说:   “爷对乌表妹……妹妹,真的是一片真心呢。只是这银钱消耗实在是太多了,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然,爷让公中……”   林回今把脸一耷拉,虎着脸说:   “公中是没办法出这笔私人的钱款的,万一亏空了,那可怎么是好?!你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吗?再说,家里怎么会没有钱?不是你一直在负责打理吗?你把账本拿出来,让我看看!”   周约闻言,心下一凉,勉强笑道:   “爷,这账本吕管家正在查验,若是爷要验看,需得等上半个来月,否则顺序一乱,那吕管家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吕管家是周约娘家人送来的,说是管家,其实也只是充当着个账房先生的职务,明摆着是和周约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自然,林回今也没打算真的把账本甩在周约脸上,这来日方长,不急,现在一刀一刀地剜周约的肉才是正道理。   林回今摆摆手,舒了一口气,说:   “那就不必麻烦了。”   看着周约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林回今拿起空茶碗,把玩了起来,一边玩儿一边问周约:   “家里真的拿不起这笔钱吗?”   周约犹豫了,说拿不起吧,爷要是怒了,要查验账本,自己就擎等着死吧。   如果说拿得起,自己这些年费尽心血背着爷攒下来的房产地产可要怎么办?难不成全都抛出去?   两者权衡一下,周约忍痛果断选择了后者。   以后再徐徐图之吧,自己都没有退路和接盘侠了,得罪爷,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话说回来,爷真是奇怪得紧,自从乌表妹来了后,把钱攥得死死的,公中和私钱分得那叫一个清楚,弄得自己再也没有渠道获得灰色收入了,日子本来就过得不顺心,爷居然为了娶乌表妹做平妻,闹得那么大,就连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都要拱手白白地送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乌表妹来之后……   又是和乌表妹有关系?   周约狐疑地看向了乌攸,而在场的乌攸只是垂着头,看不出来是在窃笑还是在为她的楼表哥哀伤。   总而言之,就是一只骚狐狸!   周约撕扯了一下袖中的手帕,强挤出一个笑脸,说:   “当然拿得出,只是需要花费些时日……”   林回今无所谓地挥挥手:   “花费些时日不打紧。不过等到半月后,吕管家查验账本完毕后,我还要看看帐才是。”   周约刚刚落回原位的心咔嚓一声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吞了几口口水,才压住了胸口的憋闷:   “当然,爷到那时尽可来查看。”   尼玛啊,半个月,要我把那些东西全都抛出去,可不是割肉么?   忍痛送走了大尾巴狼似的林回今,周约扭过脸来,跟乌攸寒暄了起来:   “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呢。”   乌攸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盈盈的笑脸,叫周约丝毫看不出来她嫁给不爱之人的不甘不愿:   “姐姐才真是好福气,表哥惯是个会疼人的,这样照顾我。姐姐嫁给表哥这么多年,可该享了不少的福气吧?”   ☆、第六十七节 绿帽子到底归谁?   乌攸不提还好,一提周约就是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说一千,道一万,他疼人,周约没意见,但好歹也得给自己留点儿汤吧?这下可好,麦大正连汤带水带肉全都拨在了乌攸碗里,这几个意思?暗示自己可以收拾收拾铺盖卷儿滚蛋腾位了?   周约本来就已经够郁闷的了,乌攸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怒火值蹭地一下就上去了。   怎么着,得了便宜,还在我面前炫耀是不是?   自从这乌表妹进了麦家的门,这麦大正就没正眼瞧过自己,除了督促她做正事儿,基本不登她的院门,搞得周约日日胆战心惊,竟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被人逼着上班、讨好上司的感觉。   麦大正日日往周织那儿跑,她忍了,那毕竟是她的妹妹,而且是她自觉主动地把她拉进家门的,况且周织的短处还攥在她手里,那孩子也不是麦大正的亲生骨肉,所以,周约也还可以忍耐忍耐。   可是……乌攸又算个什么东西?   乌攸笑笑地注视着周约青白交加的脸色,温馨地上去补了一记刀: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约一阵上火,特么叫谁姐姐呢,你改口倒是怪快的,早有预谋了吧?   骂归骂,她的面上还是做得很周到的:   “没有,也许是昨晚睡晚了。我去照料你二姐和小少爷去了,小少爷真是个伶俐的孩子,看人都会笑了呢。”   很显然这货是想把话题给转移开来,乌攸也没打算像呛楼夫人一样呛周约,毕竟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自己的姐姐了呢。   在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后,乌攸简单地自我检讨了一下自己的无耻,同时接过了她的话:   “我也去瞧过小少爷,那身体康健得很。相貌也很好,很像二姐呢。”   一提到相貌,乌攸就有点儿憋不住笑。   林回今的填鸭战术实施到现在,终于有了里程碑式的进步。生完孩子后的周织,整个人都跟吹气球似的胖了一大圈,再加上生产的时候她伤了元气,脸色由原来的白里透红变得黑黄交加,现在正吃着补药调理着,不过那个身材……就很难形容了。   乌攸前天去探望过周织,那个时候周织正在发脾气,嫌做的食物不够可口,量也不够多,乌攸看着她焦躁地卧在床上。腰间和胳膊上的赘肉随着胸口的起伏波澜壮阔,一身宽松的衣服穿得跟绑在身上一样,就知道,自己以后也得小心着点儿招呼林回今,你看看他。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啊,温柔地哄着人,这就把事儿办了。   提到周织,周约也是满肚子不高兴。   昨天周约去看她了,但是两个人闹了一场不愉快,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   起因就是。周约屏退了下人后,向周织提起了白起竑的事儿。   天地良心,周约也只是想劝劝周织,让她心稍微大一点儿,不要叫旁人看出破绽来,可是周织最近那叫一个敏感。一听周约提了白起竑的名字,当即摔了手里头的药碗,气咻咻地捶着床大骂:   “那个小贱人居然敢勾引白公子,亏我对她那么好,她的良心简直是被狗吃了!”   周约默默地在心里吐槽。说白了,你当初和白公子不也是酒后乱那个啥,你们主仆俩本质也没差到哪儿去。   但她也清楚,方解自从那件事后,就被麦大正送给了白起竑当个通房丫头,周织心里不痛快也是自然的,毕竟她辛辛苦苦地为白起竑生孩子,白起竑居然还勾搭她的丫鬟,真特么不挑食啊。   可是,事情很快得到了反转。   周约到今天回想起来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   昨天,周织的房间里。   周约:“你也小声点儿,别叫别人多了心,一耳朵听了去,到处乱传。”   周织:“我怕什么?这院里头没一个好人,好的不学,勾勾搭搭倒是学得快!她们去哪里说?这院里不都是姐姐的人吗?她们敢告诉爷?爷不打死她们才怪!”   周约一边在心里吐槽就算要打死她们也得先打死你,你拎拎清楚好伐,一边耐着性子劝抚她:   “你还是静心养着,少想些那些有的没的。爷最近对那乌表妹很是上心,我听说,你也在爷的面前闹了几次?你也太不懂事了……”   周织恨恨地打断了周约的话:   “不懂事?到底是谁不懂事?是我,还是那个哭哭啼啼柔柔弱弱拿腔拿调的小贱?人不懂事?之前装得倒好,现在倒是不挑了!”   周约也纳闷儿呢,楼表哥和麦大正,从外表,从家世,乌表妹只要眼不瞎脑不残,基本上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来,怎么非要跟着已经有了一妻一妾的麦大正呢?   场外的乌攸表示,特么的不是我非要进来的好不好?是林回今的计划出了漏洞逼着我献身的好不好?   周约虽怒,可也压低了嗓门,唯恐有第三只耳,自从麦大正纳了绿帘后,周约就没什么安全感,总觉得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辛苦打理出来的家业轻而易举地就混进了一帮耀武扬威的老鼠屎,弄得周约成天恶心,却还得笑脸相迎。   周约继续安抚周织:   “妹妹,你且宽心,你生产耗费了太多精力,不趁这个时候好好补补,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很好,这一句话成功地戳到了周织的g点,她的声调一下子就高昂了上去:   “姐姐,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事儿吗?我卧床休息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一个丫鬟爬上了爷的床,一个乌表妹在后院兴风作浪,我的身边又出了那样的事儿,姐姐难道就只会责怪我,只会叫我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要干?”   周约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   说我什么都管不好?   可你又是个什么好坯子?爷在你这儿极尽温柔之能事的时候,你有想过替我说两句话吗?有替你我的未来筹谋吗?你就是一味地享受,眼皮子浅成这个德行,还好意思指责我?   周约忍着火。生硬地重复:   “妹妹还是好好休息吧。不为别的,也为着白公子。”   提到白公子,周约的声音压低了几个八度,但周织秉承着一孕傻三年的真理。还以为这后院还是周约的天下,音量一点儿都不带减的:   “白起竑?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我还怀着孕呢,还跑到我院子里和我的丫鬟……恶心!真恶心!”   周约看着周织脸上的赘肉因为愤怒而涨红,甚至还抖了抖,对自己的妹妹突然产生了一股陌生感,同时,心头也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周织的情绪很奇怪啊,就算是白起竑在这种时候偷吃,她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赌气呢?   周织那厢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方解恩将仇报,白起竑?哼,也不是什么好的,姐姐,你知道他前些日子传话来说什么吗?”   周约心里一跳。并不问他说了什么,而是急促地问:   “他叫人来传话了?”   周织正说得恼怒,对周约讲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冲劲:   “是啊,怎么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他叫香草来的!”   周约按下被周织呛起来的火,提点周织道:   “妹妹,你在休养,我总不好拿这些个事儿来恶心你。但是你必须知道,现在的麦家和以前的麦家不一样了,爷被那个叫绿帘的丫鬟给迷得五迷三道,管家的权力也不全攥在我手里头了,绿帘,乌攸。都插了一杠子,以后别再叫香草来传话了,要是叫这两个人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定会怎样借题发挥呢!”   周织愣了愣,可她说出来的话险些把周约气死:   “那又如何?她们还能翻出大天来?”   自己的妹妹。还是自己的胞妹,居然能蠢到这样的地步?   你说她们能翻出什么大天来?爷疼着你,宠着你,居然把你惯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周约正酝酿着该怎么教训周织,才能给她当头一棒,叫她清醒些,外头,孩子就哭了起来。   林回今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娶乌攸做平妻的事儿,对于这个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种的孩子自然不上心,随口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麦律,以此对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事实进行无声的抗议,底下的下人统一称呼小少爷“律哥儿”。   周约刚准备去问问奶娘为什么律哥儿哭了,就见周织烦躁地捶了捶床:   “又哭!又哭!有完没完了!”   外间的孩子八成是被周织的大嗓门给吓着了,哭得更欢了,周约瞪了周织一眼,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些许不耐烦:   “你到底想闹成什么样子?律哥儿毕竟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当娘的都不管他,他怎么办?”   周织咬着嘴唇,怒道:   “我这个当娘的不管他?他的亲爹都不管他了,我这个当娘的还管他作甚?”   周约一惊,下意识去掩周织的嘴,发现外间没有什么异动后,才压低嗓门,惊怒交加地问:   “你什么意思?白起竑不认账了?”   周织一听周约这么问,精神顿时萎靡了:   “他……他这个死没良心的,我让香草传话,让他来看看他的孩子,他呢?支支吾吾地不肯来,我一着急,就说了两句重话,没想到他说……说,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搞不好是我怀了麦大正的孩子,还假称是他的,想让他不明不白认下这个孩子!”   ☆、第六十八节 蠢出新水平   周约沉默了。   她总算明白周织的间歇性精神病是怎么被激活的了,但明白了这一点,不仅没能让她理解周织,反倒越发觉得,自己的妹妹就是个24k纯傻子。   说重话?你以为你面对的是麦大正?任你搓圆捏扁还笑嘻嘻地叫你轻点儿?   想也知道,周织所谓的“重话”,肯定是“你如果再不来找我,我就把咱俩的事儿告诉麦大正”之类的威胁性蠢话。   但……你讲话的对象那可是白起竑啊,有名的花花公子,万花丛中打滚过的高手,你拿这样的事情威胁他,你脑子里进了豆腐渣吧?再说了,你是个有家有室的女人,白起竑可是光杆司令一条。而且,你连崽都生了,生米都煮烂了,你如果在被非礼的第一时间,就拿这样的话威胁白起竑,说自己会跑过去对麦大正说他是个采花贼,白起竑或许还会忌惮着你点儿,现在呢?你跑去说,不就是往自己的脑门上贴水性杨花的标签吗?白起竑一句“周织她是自愿的”,就足够把你打到十八层地狱里享清福去了你知道吗?   周约被周织的蠢彻底地激毛了,在她看来,女人就算是偷情,也得偷得有些手腕吧,要是偷情,把自己偷到猪笼里去了,那才是人生的失败。   周约出于恨铁不成钢的心理,语气极重地训斥道:   “织儿,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太着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急?倘若你惹急了他,他要来个死不承认,栽赃陷害,到时候你就彻底完了!你连孩子都生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   周织心情正不好,在她眼里,周约就是故意来找她的茬的。可周约毕竟是她的姐姐,她习惯性地依赖这个很有主意的姐姐,眼下还不能和她彻底撕破脸皮,她捺下了心头翻涌着的恨。低头道:   “大姐,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生孩子呢?他就是一个王八蛋,不敢负责任的王八蛋……爷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就会和这么一个人做出那样的丑事来呢?大姐,我好害怕,如果爷知道了,他会杀了我吗?……大姐,我好害怕……”   说着说着,她就落下泪来。嘤嘤嘤地很是委屈,看到她哭成这个样子,周约也不好继续骂她,只好把她揽在怀里安抚起来。   说白了,偷情偷的就是刺激。白起竑本来就打炮打得准,简直是一发命中,两个人的感情基础本来就只是基于一夜情,后来白起竑派人来约,两个人偷偷出去见了几面,时间还没超过两个月,周织就被查出来有孕。麦大正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拘着周织不让出去,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基本等同于零,现在周织连娃都生了,白起竑的新鲜劲儿也早过去了,本来二人的关系就很尴尬了。周织这时候还作死,不是找着断自己的后路么。   一想到昨天周织哭得两眼红肿如桃子的凄惨相,周约深叹了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面前神采奕奕面带微笑的乌攸身上,说:   “既然妹妹如此喜欢孩子。那可是好事。我们麦家人丁不兴旺,我进府许久也无所出,二妹前不久才产下一子,终究二妹的身份比不上妹妹,倘若妹妹能有子,那我也就放心了,为了麦家的产业和内宅的安定,我会自请下堂的。”   花擦, 这圣母光环杠杠的啊。   你怎么不说你要为了世界的和平和人类的安定自请下堂呢?   周约乍一提出来这么劲爆的建议,乌攸也有些摸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可在短暂的纠结后,她迅速做好了心理调适:   我管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展现出这么伟大无私的一面呢。   放心,我既不会放松警惕,也不会因为你这么一个空口白牙的承诺就放心大胆地构陷你,不管你是真的开了圣母光环,觉得斗来斗去没意思,还是借机想要麻痹我,不好意思,都不给机会。   乌攸迅速给自己调整好状态后,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大了眼睛,急切地说:   “姐姐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这话可千万别再对别人说了,万一被表哥听了去,他生气怎么办?”   周约的目的,正如乌攸所想,就是为了示敌以弱,告诉你,啊,我不想和你争,我只想安静地做一个贤妻,只要麻痹了敌方,她就可以悄悄地动用手段了。   乌攸的反应尽管不在周约的预料范围之内,她也并不急,和风细雨地说:   “好好,这话我不会外传,妹妹尽可放心,安安心心地服侍爷便是。”   她管呢,只要能在乌攸的心里埋下这颗种子就行了。   周约就不信,只要自己秉承忍字诀,纵着她,就不信她不露出什么破绽。   对此,乌攸表示,sorry啊,我一直用金马奖影后的标准要求自己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你指望我被眼前的宠爱冲晕了头?那你也只能慢慢指望着了,千万别急,哈。   和周约打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后,乌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乖巧地收拾自己出嫁需要的种种物什。   半个月转瞬即逝,周约经过一场吐血大甩卖,总算是把亏空补上了,整个人都被巨大的经济损失加上劳心劳力的精神损失弄得消瘦了一圈,和周织站在一起,端的是环肥燕瘦。   ……肥是真肥,瘦也是真瘦。   周约把林回今请来检查账本的时候,跟着周约学习管理家事的乌攸和绿帘也在一旁观摩着,周约垂手侍立在林回今身边,其表情就像是被检查暑假作业的小学生一般。   但林回今这个无良导师,接过周约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账本,翻了两下,满意地“嗯”了一声,便把账本放回了桌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口称赞道:   “做得不错。我前面还有事儿,先走了。东西你叫绿帘和攸儿看吧。”   乌攸注意到,林回今说完这句话后,周约的脸登时就绿了。   林回今扫了一眼想要发怒又不敢发怒的周约,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他其实在小学的时候,就存在这种报复社会的阴暗心理了。   他每次在暑假前一天晚上辛辛苦苦赶完暑假作业后,战战兢兢又充满成就感地把习题册交给老师时,老师却只把习题册翻到最后一页批了个“阅”,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很阴暗地想要别人也都感受一下这种痛苦的滋味。   从周约的表情来看,效果很显着,他很满意。   既然满意了,他就留下了痛苦的周约,还特别贴心地嘱咐她,不要忘记我和我乌表妹的婚礼一定要办得盛大哦么么哒,直到看到周约扭曲着面部肌肉答了一声“是”,才心满意足地去忙活自己的事业了。   周约咽下一腔苦水,瞅了瞅林回今走后就一脸傲娇的绿帘,以及柔柔弱弱的乌攸,那叫一个心累。   办完账本,周约就要忙活林回今娶平妻的事儿了,其中诸种繁琐闹心暂且不提,只能说,闹心的,可绝不止周约一个人。   楼璞凡就不用提了,在家里闲着没事儿,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楼夫人吵架,主题思想也只有一个,都是你,叫乌表妹都不愿嫁入咱们家,你儿子的终身幸福就毁在你手里了。   乌攸曾经派葫芦娃去查探一下楼家的情况,葫芦娃蹲守三天后,就一脸憔悴胡子拉碴地回来了,痛心疾首地表示,他不想再去看楼璞凡跟他老娘吵架了,楼璞凡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忒没良心了,楼夫人居然还不抽他,这叫葫芦娃很痛苦纠结,恨不得挽起袖子替楼夫人清理门户。   对此,乌攸嗤之以鼻:   光会跟老妈吵架算什么,有本事自宫宣誓忠心不渝,那才是真绝色。   闹心的,还有白玉及。   他是从麦大正那里得知乌攸要嫁给他的事情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白玉及的脑洞打开得也是根本停不下来,直接把乌攸脑补成了一个寄居在表哥家的无依无靠的小姐,被逼迫强行嫁给自己有钱的表哥,她现在一定很痛苦,很绝望,很无助,很希望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可以抚慰她。   自己,肯定就是不二之选。   为何白玉及有这样的自信呢?   最近,在他的书页上,经常会有这样的话,“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如此种种,看得白玉及心绞痛都要犯了,恨不得立刻打砸抢烧,把那含泪的美人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乌攸本来是打算让佐罗往上写“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这样的话的,结果佐罗在接受过乌攸一段时间的熏陶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实诚,乌攸指哪儿他就打哪儿了,他泪流满面地表示,这样的话写出来,他对不起他爹娘。   没办法,这个肉麻计划在佐罗的坚决要求下中止了,可白玉及,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要抢婚!他不能叫乌小姐过上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她和自己魂魄相通,是知己,更是爱人,他怎么能坐视爱的人嫁给旁人?   ☆、第六十九节 早恋的威力   乌攸这可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原本她的计划是叫楼璞凡来抢亲,为此她还叫林回今特意安排了几个会拳脚的婆子,只要楼璞凡敢来,不卸下点儿零件估计是走不了的。   没想到,楼璞凡的口味比较独特,认为人妻也可以,真爱永无敌,所以乌攸还以为,这套防御系统怕是派不上用场了,谁知道佐罗传回来消息,说白玉及正夜夜难眠,旁敲侧击地从丫鬟口里询问整个麦家的房院结构,还画了一张地形图,看样子,不是要和土匪里应外合抢劫麦家,就是想抢亲。   在从佐罗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乌攸沉默了很久,佐罗就在一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乌攸的决断,脑子里还在脑补,为了保证自己结婚那天的安定团结,老板娘会不会一声令下,让他把白玉及提前终结了?   但是,乌攸在沉吟许久后,露出了一个奸笑。   她活着的时候,明明还是完璧,却给自己混出了个破鞋的光荣称号,白玉及一听说自己的黑历史,连求证都没有,就落荒而逃,可这辈子你既然如此积极主动地要倒贴,那我就来者不拒了。   乌攸轻描淡写地织着自己出嫁时要带的绣帕,意有所指地说:   “佐罗,你老板说什么时候要让我搬到他新买的房子里去?”   林回今在距离麦宅很远的地方买了一个院子,在出嫁前,乌攸需要搬进去,在里头住一个月,做好出嫁的一切准备,到了出嫁的日子,林回今会抬着花轿去那个院子里迎娶她。   佐罗沉吟了一下,说:   “好像还有一个月。”   乌攸垂下长长的睫毛,慵懒地靠在一个软枕上,端详着自己手中精美的刺绣。说:   “那就好,这一个月,你想办法悄悄地把我要搬出去的消息透给白玉及,我搬到哪里。什么时候搬,都告诉他,但是不要太直接。”   自从和白玉及勾搭上后,两个人基本都是书信交流,除了两次小园偶遇外,两个人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身体接触。   在楼璞凡面前,乌攸扮演的是一个柔弱无助,对他情根深种却又斗不过这悲哀命运的痴心人形象,在白玉及面前,乌攸需要扮演的角色。可就不一样了。   她清楚得很,白玉及最容易吃哪一套。   ……   白玉及拿着书,两眼痴痴地发呆。   昨夜他做过标记的书页上,果然出现了新的内容,但是其内容。就叫白玉及非常不愉快了:   “白公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请忘了攸儿吧。”   为什么?我们不是知己么?我这里,不应该是你灵魂的避风港吗?你要嫁人了,就这样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白玉及觉得心里头酸酸的,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心疼,书更是看不进去了。索性丢开书,趴在桌子上,合上眼睛,却总也睡不着,一闭眼,那些缱绻的诗句就跟小老鼠似的。在他眼前窜来窜去,欢脱得让他难受。   他什么书都不想看,什么人都不想见,可偏偏在这时候,麦大正来了。   说白了。麦大正现在是白玉及的金主,供养着白玉及,白玉及不说跪舔吧,好歹也得客气点儿不是,可他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麦大正,也就是林回今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还是悻悻地伏在桌上,无精打采,对于林回今的轻声召唤也是装聋子装听不到,直到听到林回今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书桌前,他才勉强撑开半睁着的眼皮,没什么诚意地应道:   “刚才有些乏了。”   林回今心里有些不爽,暗道也不知道乌攸上辈子眼睛长哪儿去了,竟然招惹上了这么一朵阳光灿烂的奇葩,连点儿礼貌都没有,真应该送回娘胎回炉重造。   另一边,乌攸连打了两个喷嚏。   林回今面上不爽,表情还是挺淡定的,问白玉及:   “昨晚没休息好?”   白玉及瞪着林回今,并不说话。   就是这个人!逼得乌攸小姐不得不嫁给他,逼得乌攸小姐没办法和自己联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表哥!   林回今见他眼神不善,也不恼。   嫉妒嘛,可以理解,自己既然马上要娶乌攸了,也不怕那一个两个路人甲泛酸,与其关注白玉及这个酸秀才,他不如多去查查楼璞凡,毕竟白玉及完全是佐罗一手勾搭上的,和乌攸没什么关系,林回今就当是养了个闲人,好吃好喝待着就是,就算他冲自己撒莫名其妙的火,林回今也觉得无所谓。   林回今大喇喇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说:   “约莫两个月后,麦家有桩大喜事,你也听说了吧?”   白玉及一听,心就是一阵酸涩,乌攸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晃啊晃啊,弄得他愈加烦躁,看林回今也是各种不顺眼,随口敷衍道:   “嗯,有所耳闻。恭喜麦老板了。”   林回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麦老板,叫大哥就行了,以后你也就多一个大嫂,为哥哥高兴吧,别老苦着张脸,读书读傻了?”   白玉及突然对林回今亲密的肢体接触觉得恶心,自以为不露声色地挪开了两公分,冷脸道:   “大哥,我没有不高兴。”   喵的,装什么冰山面瘫脸呢。   林回今心里念叨着,面上却笑得跟个佛爷似的:   “那就好。对了,你近来有没有做什么文章,拿给我看看。我最近结识了一个本地的名家,姓宋,他极擅长文章策论一类,桃李遍天下,你的文章若是能得到他的赞许,我或许有办法把你送入他的门下,到那时候,耀居贤弟既有才华,又有名家指点,一飞冲天,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白玉及一听,原本萎靡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眼珠子直发亮,一叠声地问:   “大哥,当真?你说的可是琦文先生?我一直仰慕他,可一直未能拜见,实在是遗憾,大哥的意思是,我可以求问于他?做他的门生?你说的是真的?”   林回今真心很想说一句“哇哈哈哈我骗你的”,到那时候白玉及的面色一定很精彩,可为了寻找更大的乐子,他正色道:   “大哥怎么会骗你?你拿两篇你做过的文章,让琦文先生看一看,如果他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的话,那可不是一步登天了?”   白玉及口上谦虚,心里可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可造之材,林回今这话完全是废话,况且,什么“一步登天”,这话说得也太功利了些,果然是商人出身,眼皮子浅得没法瞧。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鄙视后,又被随之而来的狂喜冲淡了:   管他呢,反正自己只要有所成就,又何必和这样的人斤斤计较?   可在狂喜过后,他又犯愁了。   这大半年来,他日日都沉浸在他臆想的温柔乡里,大部分文采都用在和乌攸的感情通信上了,他每次看到乌攸的爱心留言时,都特别有灵感,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整本书的边缘空白处都被他填得满满的,擎等着乌攸的“魂灵”晚上造访的时候能够被他的情诗感动。   因而,他的书看上去满满的都是读书笔记,可是仔细一看,全都是情诗,偶尔作的几篇文章,白玉及也完全抓不到重点,做起来浑浑噩噩的,一篇论国家大事的文章写着写着就跑偏到男女情爱上去了。   这种东西怎么能给琦文先生看呢?   场外的林回今表示,小样儿,知道早恋的威力了吧?   送走了暗地里幸灾乐祸的林回今,白玉及异常痛苦地扒拉着自己那几章惨不忍睹的文章,想要把它修改一下,但是文思枯竭,灵感全无,没办法,他只好翻开那些看上去满是笔记的书,想找找灵感。   这一看不要紧,白玉及顿时被自己情诗中浸透着的文思给镇住了。   我特么真是个天才啊。   白玉及拿着书yy,已经成了他的固定习惯了,书上那些原本的文字根本没办法再对他构成半分的吸引力。   在陷入梦幻的遐思前,他最后一个理智的想法是:   算了,找两篇以前看得过眼的文章,给琦文先生看吧,反正我以前也是一枚天才,不要紧的。   ……   在系统全面地向乌攸转达了白玉及现在抽风的精神状态后,佐罗看到乌攸的表情居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才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乌攸之前的盘算,只是叫白玉及对自己情根深种后,再狠狠甩掉他,让他尝尝什么叫失恋的滋味,没想到这白玉及真是自作死不可活,居然自己把老天爷唯一赋予给他的能力给废掉了。   而林回今的到访,显然是他察觉到了白玉及的状态,想要再推白玉及一把,争取叫他摔入深渊无法自拔。   男人啊男人,黑起来个个都是渣。   白玉及还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从学霸模式转化成了学渣模式,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已经从学术问题跑偏到了爱情问题后,他也懒得纠正了:   现在自己的前途已然是不可限量,就差抱得美人归了。如果自己救乌攸小姐脱离苦海,她一定会森森地爱上自己吧?   ☆、第七十节 少年,太天真了   白玉及的梦做了大概有一个月,乌攸就搬到了那间林回今特意为她购置的别院里去,准备嫁妆兼准备进行各项狐狸精勾引事宜,锁定目标有楼璞凡,以及白玉及。   乌攸想了办法,让这两个人都从不同的渠道获知了自己现在居住的地点,到那时候,不愁他们不主动送上门来。   周约的准备工作做得特别周到,不仅提前就派人来打扫好了屋子,还特意派遣了两个钉子……哦不,是两个丫鬟,来伺候乌攸,真是贴心贤妻的不二典范。   林回今的如意算盘本来打得是噼里啪啦,乌攸现在不住在院里头了,少了很多人盯着,那两个丫鬟成不了什么气候,自己也不用每天像个小学生一样作息,早早地睡了再去找乌攸玩耍,再说了,他们俩的关系都确定到这份儿上了,大概……   应该可以把她给拆了细细地吃掉了吧?   但是世事总是容易事与愿违。   俗话说得好,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这就是所谓的螺丝钉精神,所谓钉子的存在,必然是有他存在的意义的,不怕螺丝钉稳稳地扎牢不懂,就怕螺丝钉有高远的人生追求。   养了乌攸后,林回今就常到外宅去,和乌攸盖着棉被纯聊天。   这倒不是林回今自己想当正人君子,天知道,他多想把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在乌攸身上做个来回,只是乌攸在这方面很坚决,坚持要结了婚再那个什么。至于之前那次林回今被下了药,化身狼虎把毫无反抗能力的乌攸给吃掉了,那属于意外情况,而这样的意外,乌攸不打算再发生第二次。   林回今也不是太急色的人,见乌攸坚持,便放弃了。还温柔地摸着乌攸的头发,说:   “好,你不愿意,我等你。”   乌攸明显感到。自从两个人争吵过后,林回今的嘴油滑了许多,时常拿出些腻得化不开的甜言蜜语往乌攸身上招呼,还各种体贴,常给乌攸带点儿小点心小礼物回来讨乌攸的欢心。乌攸嘴上鄙视他,心底却和所有正常的女性一样,很是受用,所以对林回今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分不开来,爱情顺利,事业自然也顺。乌攸天真地认为,这次任务是她执行任务以来最简单的一次,林回今的外挂委实是给力,有了这样的辅助,他们几乎是稳赢的局面。   谁能知道。他们对上的,也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呢?   某日,林回今提着一匣小点心,兴冲冲地往乌攸的房间里去,伸手一推门,一个丫鬟却刚好端着一盆水从里头出来,她吓了一跳。猛地倒退一步,一个没站稳,连盆带人都摔在了地上。   更重要的是,那水盆里大半的水都泼在了胸前,于是……   那场面……   林回今看着那被水浸透了、紧紧贴住了皮肤、衬出了她傲人的身材的湿衣服,眼睛又一次没管住。下意识地朝她的胸口溜了一眼,但他马上在心里大喊了三声,你这个贱?人,才稳住了自己略微有些荡漾的心绪,别过头去。伸出了手,试图拉地上的人起来:   “起来吧。”   实在不能怪林回今做出这个在古人看来**得要死的动作,一是因为他心思还未稳,做出这样的动作完全没有过脑,二是因为他的习惯,如果不是任务,他对女性一向都是礼貌有加的,乌攸给他起的“妇女之友”的外号,绝对没错。   那丫鬟看着林回今伸出来的手,眼睛亮了亮,但没有主动伸过手去,而是垂着头,自己爬了起来,反跪了下来,说:   “爷,是奴婢的错,冲撞了爷,还请爷责罚奴婢吧。”   她讲话声音那叫一个柔软甜糯,弄得林回今一个激灵,倒退了一步,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主子的身份,冷下脸来,作冷酷总裁状,说:   “责罚什么,走吧。”   丫鬟怯怯地抬起脸来,和林回今四目相撞了一下。   这丫鬟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睫毛长翘,上面沾着细细的水珠,不知道是刚才打翻水盆时溅上去的,还是她的眼泪。她的瞳仁黑亮,宛如一只小狐狸,抬起眼睛看向林回今的时候,眼睛里滚动着的泪水把她的肤色都衬得白皙亮丽了许多,巴掌一样大的小脸,配合着她明亮的双眸,娇俏的身姿,再加上她清甜的语调,活脱脱是一只纯洁无瑕的小天使:   “爷,奴婢才来,就打湿了爷的衣服。爷把衣服脱下来吧,奴婢帮您洗。”   林回今被这语气中洋溢着的脉脉温情弄得一阵哆嗦,继而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一个罪恶的想法:   话说乌攸什么时候能像这位一样温柔啊。   他心里头波涛汹涌,面上却淡定得很,随手把被溅湿了的外衣脱下来,递给了她:   “洗了去吧。”   那丫鬟拿了衣服,便头也不抬地匆匆而去了。   林回今摸着自己的下巴,正思考着把乌攸改造成温柔小妹的可能性有多少,就见乌攸从一侧走了出来,看到林回今没穿外衣,便疑惑道:   “这才入春没多久,你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啊?”   说着,她便走了上来,林回今也不想提刚才的事儿,觉得根本不算事儿,就扬起手里头的小点心包,晃了晃:   “喏,这个玫瑰酥,你喜欢的,进去吃,里头暖和。”   乌攸斜了顶着麦大正的皮囊、表情和动作却极具个人特色的林回今一眼,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   “好,我们进去。”   林回今瞄了一眼乌攸的身后,问:   “佐罗和葫芦娃呢?”   乌攸没怎么上心,随口答道:   “佐罗被我弄去给白玉及传达爱的信息去了,葫芦娃去楼家蹲守,看能不能弄出楼璞凡什么时候登我的门的消息。怎么?你想他们了,找他们有事儿?”   林回今在心里头得意万分地比了个yes。   这两只电灯泡不在,今晚就算不能做别的事儿,好歹也可以满足一下别的需求了吧?   林回今在这样想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x战警被他叫去监视周约了,周织那边,是舒克在盯着,蝙蝠侠正扮着林回今的小妾,乖乖地给周约添着堵,就连贝塔,也被他留在了棺材铺里,如果棺材铺里有了什么急事,也好来通知他一声。   不知不觉中,他们手头上能用的眼线,已经被他们全数派了出去。   这个技能确实是温羲和用他那糟糕的脑回路想出来的最好的技能了,但这个技能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它唯一的麻烦点就在于,一旦把这些游魂全部支出去,他们身边就没有能再傍身自卫的技能。   乌攸和林回今进了屋子,关上了门,而手上拿着林回今外衣的小丫鬟,从走廊的一头闪了出来。   她早已没了刚才的梨花带雨,扬起嘴角,阴阴地一笑。   乌表妹,是吧?   要做平妻,是吧?   你要做平妻,我就让你做平妻,只是,怕这个位置你坐得不开心呢。   ……   这边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一边,又诞生了一个新的麻烦。   这麻烦的源头,还得追溯到周约曾经为乌攸量身定制的那个阴谋上。   周约随便从外头拉了个破落户奇男子,冒充乌攸的青梅竹马,结果被揭穿,那货被林回今报复性地殴打了一顿后,送到了官府里去,但这事儿说到底也不大,毕竟受害方只是个商家女,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贵女被调戏,奇男子被象征性地关了一个月,再附带一阵臭揍,也就放出来了。   那个奇男子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亏得慌,但又苦于一时没有复仇的办法,只能在麦家附近打转,悄悄地吐口水,就算淹不死麦家的人,也能恶心恶心他们。   某天,他把一腔口水在麦家附近喷洒完毕,得意洋洋地往回走,但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后头尾随着。   走到一个无人处,他猛地一扭头,正巧撞见一个素衣女子缩在墙角盯着他看,注意到自己发现了她之后,她也不缩回去,看看左右无人,就快步向他走来。   奇男子正琢磨着,这女子长得不错,可鬼鬼祟祟的,说不准是想非礼他,正yy着呢,那女子便近了他的身。   奇男子身上的衣物坚持一百年不换洗,凑近了闻那味道,简直叫人叹为观止,那女子好看的秀眉也因为这股气味而皱了起来。   奇男子喷吐着口气,刚想问问这漂亮小娘子的来意,她便皱着眉开了口:   “你是张勇?”   奇男子的名字普通,但是骨子里永远都是那样一枚不羁的奇行种,他打量了那美娘子一眼,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己调戏了几十年姑娘,终于有姑娘愿意反调戏她了,便咧着一口黄牙,得意洋洋地说:   “怎么了?小娘子,是你叔叔我,找叔叔有事儿?”   美娘子冷笑一声,后退一步,说:   “我们家夫人托我给您带个话,只要您能再帮我们家夫人一个忙,我们家夫人保证,你前些日子受的苦,绝对不会白受。”   ☆、第七十一节 祸水上身   半夜。   乌攸把一心耍赖想要留宿的林回今送回家去了。原因一,自己身上的仇恨值已经够高了,不需要再拉了,原因二么……   废话,林回今不走,怎么给想要偷偷来的那些人腾地方,找机会?   林回今嘟嘟囔囔地走了,临走前,还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乌攸,嘀咕道:   “你小心点儿啊,别真被占了便宜了。”   乌攸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成成成,你放心吧,我巴不得他们浴火焚身呢,那时候我就叫葫芦娃或是佐罗帮我给他们净个身,理由充分,天下太平,多好。”   看着乌攸说“多好”的时候笑得弯弯的眉眼,林回今下身一阵发凉,夹着腿撇着步子窜了出去。   乌攸手里捻着细细的针,唇角那道明丽的笑容就挂在那里,就连冬青进来,问她要不要洗漱睡觉的时候,她还是微微笑着。   如果抛去他们二人现在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的话,乌攸感觉很满足,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满满的。   如果林回今在场的话,一定会很猥琐地说些“如果你满了,我就漫出来了”之类厚颜无耻的话。   可是,乌攸不知道的是,林回今现在陷入了一个严重的麻烦中。   按照现代时间算的话,林回今从乌攸家门出来的时候,刚好是晚上八点,天已经全黑了,乌攸所住的这个地段又是清净的,大街上一个鬼影都没有,只有远远的一家面摊还亮着灯,乍一看,万黑丛中一盏灯,那叫一个诡异。   林回今刚刚掩上大门,走到一个拐弯处,抬脚欲拐。就差点儿被几步开外伫立着的一道纤细的身影吓得尿出来。   那个身影站在背光处,黑漆漆的,看到他后,也是一动不动。   林回今只愣了愣。就释然了,嘴角扬起一抹坏笑,随即低下头,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快要越过这道身影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按住了那道身影的肩膀,把她按倒在了墙上,无视了她微微的身体战栗。先堵住了她的嘴唇,贪婪地亲吻了一会儿后,还犹不满足地轻咬了她的耳垂一口,才伏在她的耳边,轻轻说:   “怎么?舍不得我啊。还出来送我?”   他一边柔情蜜意地问,一边无比无耻地在心里碎碎念:   动作完美,速度完美,体位完美,我果然是个天才!   在他看来,乌攸偷偷地躲在阴暗处,出来送他。那自己也该有点儿实际性的回馈吧。   她不是一直嫌跟他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刺激么?那自己就给她玩点儿刺激的,她要是反抗,或是要揍自己,自己大可以放开她,大叫一声“怎么是你,你躲在这儿难道是要非礼我”。到时候不信乌攸不笑。   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并不老实地把爪子按到了乌攸的敏感部位,她的腰部时,林回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艾玛,不对啊。这腰怎么手感不一样呢?   正在他犯嘀咕的时候,一个热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爷,您……真是疼惜奴家……”   光听这个声音,林回今的鸡皮疙瘩就嘁哧咔嚓掉了一地,跟碰上了瘟疫似的,一把推开了那个影子,一蹦蹦到了几米外,惊魂未定地喊出一声:   “你是谁?你要非礼我?”   相信林回今,他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真心实意,半点儿水都不带搀的。   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林回今才勉强辨认出,那黑暗中的人,就是那个把水洒在他衣服上的丫鬟!   他面容扭曲地在黑夜里缩成一团,猛力擦了两下自己的嘴唇,心情极度复杂。   还好还好还好,老纸没伸舌头,不然的话,没法擦嘴,只能剁舌头了。   不行了要死要死要死,乌攸知道了会怎么样?一定会悔婚的吧?悔婚前搞不好还得给自己举行个净身仪式什么的……   林回今正煎熬着,就见那个女人又朝他迈出了两步,声音里满是哀戚:   “爷?”   林回今真恨不得扭头就跑,装作不认账,可他又怕自己一跑,这丫鬟哭哭啼啼地跑去跟乌攸告状,说自己非礼她,那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回今想到这儿,镇静了一些,拂了拂袖子,干笑了两声,问:   “你怎么在这儿?”   他面上镇定,内心里却几近疯狂: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啊啊!!这姑娘是路过打个酱油还是别有用心啊!!!哼一看她守在这里不发声就肯定是别有用心……可貌似我好像没有给她留自我介绍的时间啊!!貌似一看到她就自动代入乌攸,然后自己就扑上去了啊!!!   ……话说古代的姑娘们是不是牵一下手就要嫁给你,否则就会为了贞洁而自尽?   她不会要嫁给我了吧?要死要死要死!!虽然我以前yy过好几个漂亮姑娘倒追我的故事但我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啊喂!   可要是她真死了怎么办?我特么还不想因为这种误会害死一个人啊!   林回今正脑洞大开的时候,小丫鬟已然越走越近,近到林回今都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眼睛里闪烁着的一抹眼泪花:   “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家……奴家伺候得不好吗?”   林回今完全掉线中。   小丫鬟见林回今双目呆滞,眸色一暗,转换了话题:   “爷,奴家刚刚去买了些下酒菜和酒,以为您会和乌小姐多呆一会儿的,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林回今了无生气地扫了一眼放在角落里的一个食盒,持续掉线中。   见林回今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小丫鬟一咬牙,直接给跪了:   “爷,奴家自小丧父丧母,一直在别人家里头伺候,因着前家的主人喜爱奴家,想要纳奴家为妾。那当家主母不愿意,就把我转手卖给了麦家,奴家是想一心一意好好伺候好乌小姐的,可是爷……您……奴家至今尚未婚配。可出了这样的事儿……”   林回今缓慢地把视线从虚空中挪回定焦到了小丫鬟的脸上,而小丫鬟,也不负众望地吐出了那句叫林回今恐惧万分的台词:   “爷……您会对我如何呢?”   现在的林回今,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   你看看,乌攸,这就是你老不让我碰你,连亲都不让亲一口的下场啊!!   我要是对你身体的各个部位了如指掌,我至于闹出这样的乌龙来么!?!   林回今试着把祸水转嫁到乌攸身上以实现自我的解脱,但发现这招不管用后,他悲哀地放弃了这样无谓的尝试。定了定心神,淡定地对那泪光楚楚的丫鬟说:   “没事儿,你放心,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跟乌小姐说。你不用担心会被赶走的。”   这丫鬟正哭得入戏呢,听到林回今这样的回答,差点被自己酝酿出的眼泪给呛死,她惊讶地抬起了迷蒙的泪眼,那神情明摆着就是在控诉林回今这样拔x无情不认人的罪恶举动。   林回今对于这样谴责性的眼神进行了选择性的屏蔽,自顾自说:   “这只是一场误会,你明白吗?”   如果是乌攸在这儿的话。估计会抬起脚给林回今的裆部一记会心一击。   原因并不是他闹乌龙,而是因为他的智商问题。   你不会真的相信这大半夜的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守在这儿扮鬼,真的是偶然路过吧?你们男人的脑子里都特么在转什么呢?林回今,你的警觉性呢?被你自己给吃了?这是多么明显的钓鱼执法啊!   不过此时的林回今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来,或者说,他的脑子里已经被充斥着的蘑菇云给炸了个人仰马翻。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来思索这么高深的问题。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个丫鬟千万不要细问,比如问他“这是什么误会”,他怕自己临时编不出来,要么把自己活活憋死。要么忍不住跳过去把这丫鬟活活勒死灭口。   夜色中,双方的细微表情,彼此都察觉不到。   林回今觉得好像过了几百个世纪,才听到那个小丫鬟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奴家明白了。”   林回今在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未免太渣了点儿,要是人家姑娘真的是随便路过,就被自己抓过来一通猛亲外加咬耳朵,这罪名放在现代,少说也得拘留十五天,跟一帮大老爷们儿关在一起捡肥皂。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之心,林回今绕过她,把她放在地上的食盒拎起来,递给了她,闷声说:   “拿着东西,跟我走。”   那丫鬟惊喜地抬起头来,那小眼神看得林回今的愧疚之心更盛,但他还是说出了残酷无情的台词:   “这事儿不能叫乌小姐知道。不只是乌小姐,什么人你都不许告诉,知道吗?”   那丫鬟眼里头的光闪了闪,最终还是灭掉了。   林回今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问她:   “你叫什么?”   那丫鬟抽泣了几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和田……奴家和田。”   林回今沉吟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和田急忙拎着食盒,紧跟了几步,和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回今身边,渐渐走入了夜色中去。   林回今盘算的是,回去找个理由,给她笔钱,让她走人吧,她要是这时候跑去跟乌攸说些什么,她可不得误会大发了。   但在墙头上,默默地观看了半天jq场景的葫芦娃,就不是这么盘算的了:   老板……这难道是移情别恋的节奏?   ☆、第七十二节 老板是禽;兽   葫芦娃可算是围观了全程,林回今主动凑上去跟那个漂亮丫头抱成一团的时候,葫芦娃刚好从旁边路过,准备回去告诉乌攸,楼璞凡和他老娘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被他老娘关了禁闭,估计半年内都不能出门泡妞了,结果,就撞上了这样的事情。   葫芦娃是个古代人,尽管先后在林回今和乌攸的手底下接受了近一年的调教,但是就思想解放程度来说,他无法和乌攸和林回今比肩,在他的心目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儿。   可是……葫芦娃也是个有节操的人。   如果口上宣着誓,说我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身体却很诚实地去寻花问柳,葫芦娃也觉得,这样的男人委实是渣了点儿。   葫芦娃心事重重地跑回了乌攸身边,进屋的时候,恰好看到乌攸嘴角带着甜蜜满足的笑意,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头上的刺绣,身旁的针线筐里,一排长短不一的针摆放齐整,还有一把毛衣针,被一根丝线缠了起来。   看到这些危险物品,葫芦娃背上的毛由衷地炸了一下,脑中开始脑补,这些东西一根不剩、全都插到林回今身上时的惊悚场景。   老板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吧?一定会的吧?   但……我已经是老板娘的人了啊,我要是不把这件事报告给她,万一……她拿这些东西往我身上招呼怎么办呢?   葫芦娃正纠结得一头冷汗面容扭曲时,乌攸一偏头,就看到了他。   她把头扭了回来,把刺绣装进了针线筐里:   “回来了?楼家现在什么状况?”   葫芦娃一惊,咕噜咽了一口口水,心惊胆战地汇报道:   “没……没事儿啊,楼璞凡被楼夫人关起来了……呃,他们吵架了,似乎还是因为您……楼璞凡说……说。如果不是您嫁给他,他就终身不娶……”   乌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然后呢?”   葫芦娃悄悄地捂了一下胸口,才假装镇定地说:   “没有了。”   乌攸这才抬起头来,盯着葫芦娃看。看得葫芦娃的腿毛都在发炸后,再次问了一遍:   “真的没了?”   葫芦娃顿时更加心虚了。   老板娘……难不成也看到了?看到老板和一个漂亮姑娘亲嘴搂抱,最后还把那姑娘给带回家去了?那自己还需要隐瞒吗?要是继续隐瞒,再被拆穿,会不会死得更惨?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一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机会?   葫芦娃的大脑完全承受不住这么复杂的纠葛,嘴一出溜,就说秃噜了:   “楼家没事儿了,只是……老板他……”   葫芦娃话刚说到这儿,乌攸就表情一松,摆弄着针线筐里的针头线脑。说:   “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楼璞凡火烧楼家大宅,或是提着一瓶硫酸准备来和我同归于尽了呢。话说你没见过母子俩吵架啊?”   葫芦娃为了自己的口误正懊悔不已,发觉乌攸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对老板根本不起疑的样子。他愈加纠结了,但也不忍心告诉她那件事,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不是,我只是觉得,楼璞凡说非您不娶……”   乌攸拿起那一排用锦布制成的针套,细细地查看着里头每一根针的锋利度,表情慵懒地随口道:   “非我不娶?得了吧。等他说‘非我不睡’的时候,我才佩服他。娶了我,不妨碍他风流快活,不娶我,他也可以继续过他的风流日子。这话,骗小姑娘去吧。”   看着那根根针尖上闪烁着的寒芒。葫芦娃的喉结没憋住,上下滚动了一下,所幸乌攸没有发现,他垂下头,低声应道:   “是。老板娘说得有道理。”   乌攸突然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若有所思道:   “对了,你刚才提到你老板?”   葫芦娃全身一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乌攸,脑中艰难地解析着乌攸刚才说话时的神态语气等各项指标,试图分析出来她这个时候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是什么用意。   乌攸自从说出那句话后,就没有说话,葫芦娃也不敢应,活活脑补了十几秒。   十几秒的脑补后,葫芦娃都快哭出来了:   老板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老板的心思歪了,能给我个准信吗?   见葫芦娃不答话,乌攸自己起了身,来到了桌前,打开了用纸包着的玫瑰酥,自己拈出来了几块,压在一张干净的纸上,把剩下的糕点打了个包,冲葫芦娃伸出了手去:   “这个给你吧,我知道你们不用吃人间的东西,但这个挺好吃的,你们分一分,就当是零嘴了。”   葫芦娃的心一下子就酥了,心里几乎是在哀嚎:   老板娘,求你了,不要在这个时候用柔情战术啊!这样搞得知情不报的我简直像个禽兽啊!   而乌攸的下一句话,成功地叫他的心提到了喉咙口:   “你现在就去吧,犒劳犒劳佐罗他们。顺便去帮我看看,和田是不是在周约那里。她大半夜的还不回来,作为间谍,可太不称职了。你要是看到她,就帮我提醒她一下,早点儿回来。实在不行,把她给我弄晕了,然后空运回来,震慑她一下也是好的。”   葫芦娃刚才旁听的时候,可听得清清楚楚,那和林回今黏黏糊糊玩儿抱抱的漂亮姑娘的名字,就叫和田。   这名字相隔不到一刻钟,被葫芦娃连续听到了两次,他被这样的冲击弄得都口吃了:   “和……和田?”   乌攸终于起了些疑惑,仰头看向葫芦娃,问了一句:   “怎么了?她是你的暗恋对象?”   葫芦娃暗叹老板娘的脑洞真是大的同时,又犯起了愁来:   自己要是去了,老板正在跟那个和田419,玩儿得正欢,自己该怎么回复老板娘?   或者自己根本不用回复了,老板说不准直接就把自己灭口了呢。   看着葫芦娃那张严肃的脸,乌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回今交代过他,这几只游魂个个都是光棍,最好不要拿感情的事儿随便开玩笑,所以,作为一个体贴的上司,乌攸笑着说:   “得了,我开玩笑的。你赶快送过去吧,顺便跟林回今说,叫他明天别来了,我听佐罗给我汇报情况,说白玉及这两天正欲求不满呢,我估计他憋不过这两天,肯定就过来了。知道了吗?”   葫芦娃哆嗦着面部肌肉,答了一声“是”,就惴惴地提着玫瑰酥出了门,可刚踏出月亮门,就和一个人……哦不,一只同类,撞了个满怀。葫芦娃定睛一看,居然是负责看管白玉及的佐罗,此刻他的表情,让葫芦娃森森地觉得不祥了起来。   因为从他的脸上,葫芦娃看到了自己。   自己在刚刚看到林回今跟和田的jq一幕时,表情绝对也是像现在这么纠结的。   怀着极度不安的预感,葫芦娃扯着刚想张口说话的佐罗,藏到了一边,用乌攸绝对不会听到的音量低声问:   “你这么急,跑来干嘛?”   佐罗出口的第一句话,就叫葫芦娃无语了。   佐罗:“粗四儿了你造吗?”   葫芦娃:“出什么事儿了你好好说话,大什么舌头啊你。”   佐罗:“粗四儿的时候我太捉急咬着舌头了。”   能让一向稳重的佐罗着急成这样,看来这事情只会大不会小,但是他吐字不清,这也忒要命了,听着他含含糊糊比手画脚地讲话,葫芦娃真恨不得去扯他的腮帮子。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糟糕的预感,他急急地问:   “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和老板有关?”   佐罗可着劲儿地点着头,口齿终于清楚了些,说:   “白玉及……已经碎了,我碎不着,出来溜达……结果我看到周约的院子里在闹,就过去看看……老板,他带了个漂亮姑娘回去,那姑娘哭哭啼啼的,说是老板对她做了什么什么。老板的脸色很差,但我瞧老板的样子,好像是不好解释……现在x战警还在那儿盯着,我过来跟老板娘报个信……这绝对是误会啊!要是叫老板娘误会了那可怎么办?”   葫芦娃一咬牙,索性把刚才自己在墙外看到的事儿,简单地归结了一下告诉了佐罗。   这下可好,佐罗一下子炸了:   “什么?那真的是老板的……唔……”   葫芦娃在佐罗嚷起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堵住了他的嘴,低声呵斥道:   “干什么你?叫什么?刚才我好不容易才在老板娘那儿把事情瞒住!”   佐罗挣脱了葫芦娃的手,他虽然在名义上是林回今的下属,但实际上根本没在林回今身边呆多久,他的主人一直就是乌攸,所以在这件事上,和跟了林回今时间较长的葫芦娃相比,他是站在乌攸的立场上的:   “瞒着老板娘干什么?左右老板娘还没嫁给老板……”   葫芦娃一听,觉得这话头不对,急忙追问佐罗:   “说这样的话干什么?太重了吧?”   佐罗气咻咻的,但还是压低了嗓门,低声且快速地说:   “你不知道!那个周约……正劝着老板把那个女人给纳作小妾呢!”   ☆、第七十二节 他这样做了?   葫芦娃傻眼了,松开了紧抓着佐罗的手,半晌之后,才挤出了一句话:   “老板同意了?”   佐罗一甩胳膊,正好把葫芦娃手里拎着的玫瑰酥推到了地上,他也懒得捡,气冲冲地说:   “他不说话,算不算同意了?”   余怒未消的佐罗和震惊的葫芦娃对视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点头的是葫芦娃,在听说了林回今真的把那漂亮女人带到了自己家里头,而且他在被逼问的时候居然还没有表态,他就明白了。   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情你不否认,那可不就是默认么。   摇头的是佐罗:老板啊老板,你果然是个渣。   现在,林回今已经被一票女人和自己的下属红果果地打上了“渣”的防伪标记,但他的心里,现在简直是欲哭无泪。   他算准了,如果把和田带回乌攸那里去,自己最好的下场就是被踹上一脚小兄弟,然后被骂滚蛋,但他只注意了这点,而忘记了,就算把和田带回家去,家里头还有一只笑眯眯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呢。   看着跪在周约脚下泣不成声的和田,以及周约眼中那明显的“爷你又特么在外头瞎搞”,林回今觉得心很累,不会再爱了。   然而,老天爷告诉他,你觉得累?那太好了,还有更累的事情在后头等着你呢。   ……   林回今听了周约的话,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你说什么?你让我纳她做妾?”   周约微笑着直视着林回今的眼睛,完全忽略了他眼中的惊怒,慢条斯理地说:   “爷,您既然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却又不对她有个交代,叫她如何做人呢?”   林回今真的很想说她怎么做人关我什么事儿,我特么只是抱了一下她啊,又没做些什么深入的事情。而且……那真的是个误会啊啊啊!!为毛你们都要用看着渣男的眼光看着我?x战警你也是?还有,周约,你也那样看着我是几个意思?你自己的屁股还没有擦干净你能不能不上赶着在道德上讨伐我?   他回来之后,把和田安顿了下来。自己一个人便缩在房间里盘算是把和田杀人灭口还是送给别家当丫鬟,但纠结了许久后,周约派人来叫他,说有急事儿找他。   当他一进周约的院门,看见满脸是泪,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身旁还放着一条白绫的和田跪在地上,眼前就是一黑。   古代的妹子果然不能泡啊,要是每个在路上自己抱过的女生都必须得嫁给自己,而他又无牵无挂的话。那他早就可以收后宫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上的无厘头想法。   场外的乌攸os:那可不一定,有的有钱有势的妹子,或者剽悍些的妹子,对你这种耍流氓的人。绝对会让你的xx永垂不朽的。   林回今的第二个念头就是:顶头上司啊,老板啊,你为毛不多给我派几个游灵呢?好歹我也能分出人手去看着和田这货啊!   现在,他再怎么埋怨温羲和都没用了,他只能默默地在一边坐下,承受着和田的眼泪光环和周约的道德光环的洗礼。   那边,周约还在柔声细语地告诉林回今。他干了一件多么罪恶的事情。   简而言之,当街搂人家姑娘的腰啃人家的耳朵,除了当街扒衣服,你可把该做的工序都做完了,还逼得人家姑娘自杀以保清白,你特么都干出这样的禽兽事儿来了。还想逃避责任?   林回今咬着牙,后背一阵一阵地发麻发木,一阵冷一阵热,好容易抬起头,准备辩解一下。却正巧撞上了x战警鄙视的眼神。   林回今刚积攒起来的一腔底气顿时归了零,在心里默默地辩解着:   “我特么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x战警作为他的下属,是能听到他的心声的,但同样,作为林回今的下属, x战警也是相当了解林回今的猥琐习气的。   那个天天跟属下探讨路过小丫鬟的身材的货,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其实也不是很难理解的嘛。   林回今已经快咬着手绢哭出声来了,我只是嘴花啊,实际上我很洁身自好的好不好?   他满以为,自己的属下至少会了解自己的,但是让他的心凉下来的是,x战警鄙视地瞅了他一眼,就把脸转到了一边去,一副懒得和这个渣渣纠缠的模样。   林回今现在满脑子都是欢跑着的草泥马,把他的智商和情商统统踩成了渣渣,他吭哧了好久,勉强给出了个压根不算解释的解释:   “那是个误会……”   可周约接得无比迅速:   “什么误会?爷,不是我说您,您也实在是太过于心急了,就在妹妹的院子外,还和她的丫鬟……这要是叫妹妹知道了,她该多难受?毕竟只剩下一月了,爷,您就忍一忍,不行吗?”   在这句话的启发下,电光火石间,林回今就秒懂了。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弄不清楚这是一个套,他就可以抱着自己脑癌晚期的脑袋去死了。   半夜,无人,特意守在院外的少女,带回院来,自杀,逼问……   他挺直了脊背,原本内疚的眼神转冷,视线锁定在了周约身上。   很完美的链条啊。   看着林回今的眼神,周约丝毫不胆怯,也不心虚,含笑反看回去。   怎样?我就是给你设了套,你来咬我啊?   反正你最近又是绿帘,又是乌表妹,玩儿得挺high,是不是?那我权当你麦大正是花心病犯了,给你送个漂亮姑娘,满足一下你的口味,你满意了吧?   周约坦然地面对着林回今愤怒的视线,心思却并没有放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乌攸,我是麦大正的正妻,这种事儿我是可以容忍的,至于你么……你要勾搭的表哥。在你们婚期前一个月,还纳了一个女人进院,我倒很想知道,你能不能忍?   周约的理解和安排其实是出了些偏差的。她以为麦大正最近是急色攻心,碰上个漂亮的姑娘,就容易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没想到歪打正着,林回今发生了误会,还以为在黑暗中藏着的、希望和自己玩儿刺激play的会是乌攸,稀里糊涂就搭上了贼船。   说实在的,林回今的确是逃不掉了。   和田自杀,闹得满院子都知道了这件事,林回今在智商恢复正常水准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周约这样做,就是为了挑拨他和乌攸的关系,即使自己命令所有的人都闭紧嘴,不许把这事儿外传。周约也有办法让乌攸知道这件事。   既然乌攸必然会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从某个层面来说,问题就被简化了。   他到底纳不纳和田?   不纳和田的话,那他的名声说不准就被败坏了,毕竟,在古代,纳了好几房妾的男人叫风流。光占便宜不负责的男人就叫流氓,这两个名声孰轻孰重,孰好孰坏,林回今还是分得清的。   相反,如果纳了和田的话,可以麻痹周约。他大不了在和田面前装作有心无力的唇膏男,不碰她不就结了?而且,如果利用得好的话,这和田,对于他们来说。说不定还会是一手好牌呢。   不过,这个计划的关键点是,自己必须提前开口,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通篇告诉乌攸,认罪态度一定要良好,最好提前预备好检讨书和搓衣板。   若是叫周约开口去讲的话,也不知道她会把自己抹黑成什么样子,说不准,她还笑吟吟地跟乌攸讲,乌妹妹,你这么体贴,一定会理解咱们的爷的吧,你要是不理解的话,你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哦。   一想到乌攸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林回今打了个寒颤。   检讨归检讨,眼前的事儿,他非得表态不可了。   按照自己的计划,林回今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就纳了吧,明天简单办个礼,把她送到我房间来。”   此话一出,周约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了好多,x战警眼神的鄙视度也顿时飚上了好几个等级。   周约维持着她完美的笑容,轻声提醒林回今:   “和田还是乌妹妹的丫鬟,这事儿得跟她说一声。”   林回今磨着后槽牙,狠狠地说:   “我去说!”   周约也并不抢,笑呵呵地:   “好,爷去说便可,也省得我去讲,闹得乌妹妹伤心。”   林回今的眉毛跳了跳,刚准备起身,周约便贴心地提示道:   “爷,今日还是太晚了,您先睡着吧。来人,把和田送回乌妹妹院里,明日叫个花轿,从后门抬进来便是。”   林回今猛地回头,眼神阴寒地直盯上了周约。   周约被他的目光刺得全身一寒,嘴角的笑容略有僵硬,但她还是柔声道:   “爷,不管怎么说,和田也是个好姑娘,不能随便就接进来吧,那也太委屈她了。”   还没等林回今表态,和田就泪汪汪地磕下了头去:   “奴婢谢谢夫人!谢谢爷!”   林回今突然绽放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落在林回今脸上,几乎称得上扭曲:   “好,你来安排就好。”   说完,林回今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了门去。   他决定,事不宜迟,回到房间,马上把灵体脱出来,告诉乌攸这件事,免得她真的被伤了心。   可是,在那一边,乌攸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在摇曳的灯火下,葫芦娃和佐罗束手站在一边,那叫一个忐忑不安,而乌攸手里拿着一块玫瑰酥,细细地在灯火下端详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玩味地问出了一句:   “他,这样做了?”   ☆、第七十三节 我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乌攸摔盆打碗,大骂林回今是个忘恩负义缺德带冒烟的贱人,佐罗和葫芦娃还能上去拉一拉,劝一劝,可是乌攸这个状态,佐罗和葫芦娃都接受不来啊!   更恐怖的是,在得不到两个下属的回应后,乌攸还露出了一个勾魂摄魄的微笑,声音温柔道:   “喂,我问你们呢?他真的这么做了?”   佐罗和葫芦娃对视一眼,双双低下头去装鹌鹑,心里头却都是惴惴的。既怕乌攸是在憋着心里的怒火,等待一个时机尽数发泄出来,把他们全部变成碳烤人肉,又怕乌攸心里头伤心,却隐忍不发,最终把自己逼疯。   话说,后者是佐罗和葫芦娃常见的一类女性,而相比之下,还是前一种设想的可能性略高了些。   在乌攸和林回今手下做事,脑子就不能太慢,毕竟这俩主子的脑洞不是一般的大,思路稍微慢一点儿,就会被甩到十万八千里外,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来圈定他们的,因而,佐罗和葫芦娃在担忧之余,已经在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屋里的各项设施,判断哪种东西最有可能成为凶器了。   乌攸用指甲缓慢而有节奏地在梨花木桌面上敲击着,嘴角那抹让葫芦娃和佐罗都肝颤不已的笑容还在挂着:   “原来他蠢成这德行。”   佐罗和葫芦娃再次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老板娘这口气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两口子打情骂俏时娇嗔对方“你真是头大笨猪”一样一样的?这应该不是被刺激疯的前兆吧?   乌攸见眼前这俩人咬着牙不说话,知道他们八成又是怕说错了那句话,开启了自己的狂暴属性吧。   有的时候,乌攸也很惆怅。   为毛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暴力狂呢?她是那么简单粗暴的人么?她明明是技术流的好不好?   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难道自己威胁说要把林回今拖出去切了数年轮,她就真的会那样干?好歹得雇个人吧。   你看看,佐罗和葫芦娃都是用怎样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啊,搞得我好像下一秒就会跑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报复社会似的。   乌攸觉得向这两个下属解释清楚自己的属性,实在是困难了点儿。索性不搭理他们了,扬声唤道:   “冬青,进来一下。”   乌攸自觉已经把音量和语气什么的控制得挺好的了,但佐罗和葫芦娃后背的汗毛还都齐齐地乍了一下:   老板娘叫人了!是不是要下人准备好水火棍立在两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看着佐罗和葫芦娃放空的眼神,乌攸真心觉得好累。   冬青推门而入,看到乌攸正穿着寝衣,支着下巴,指甲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惊讶地问:   “小姐?您怎么还没睡?要是叫爷知道了,肯定又要心疼了。”   这话听着没什么,可落在现在草木皆兵的佐罗和葫芦娃耳朵里,恨不得上去一闷棍把冬青打晕拖走。   你提什么爷!没事儿你提什么爷!   乌攸神色如常,柔声道:   “冬青。给我换衣服吧。咱们马上就有客人要来了。”   冬青一怔:   “小姐,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客人要来?”   乌攸拿起了茶碗,含笑问起了另一件事:   “冬青,你去看看和田的房间。看她是不是不在了?”   葫芦娃和佐罗心中警铃大作:   来了!   冬青虽然不解,但还是行了一礼,快步朝外走去,乌攸就淡定地坐在原位,品着茶,甚至还吃了几口林回今送来的玫瑰酥,只剩下佐罗和葫芦娃垂手侍立在一旁。白毛汗蹭蹭地往下流。   这回,他们算是真正领教到什么叫度秒如年了。   老板,你的烂摊子为毛叫我们替你收拾啊啊啊!   少顷,冬青就转了回来,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张和惊疑:   “小姐……和田,和田她……”   乌攸把手上的茶碗轻轻朝桌面上一顿。葫芦娃和佐罗再次整齐划一地抖了抖,纷纷低下脑袋,竭力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哪一次呼吸声重了点儿,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去。   相比这两个人的紧张。乌攸的语气淡定得都快羽化登仙了:   “不在,是吧?”   冬青见乌攸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不安的心平静了些:   “小姐,您?”   乌攸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   “给我换衣服吧,我说了,今晚一定会有客人来的。”   紧接着,她用冬青听不到的音量,含笑说:   “那个人设计了这么一个套,显然是想快刀斩乱麻,以最快的速度气到我,所以,今晚他们一定会来的。你们去干你们的事儿吧,这点儿小场面,我应付得来。”   这话再明显不过,是说给佐罗和葫芦娃听的。   佐罗和葫芦娃两只鬼继续装什么都听不到,在冬青着手为乌攸换下寝衣时,他们很有眼力见儿地纷纷钻出了房屋。   一出来,他们总算体验到了,什么叫世界如此美好,空气如此清新。   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压抑的氛围后,他们俩又矢志一同地同情起林回今来:   老板,这可是你自己惹来的桃花债,你慢慢消受着吧。   ……   是夜,两顶轿子晃晃悠悠地在林回今新为乌攸购置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顶轿子里钻出来的是周约,第二顶轿子里出来的,则是满脸志得意满的和田。   在灯笼的映照下,周约捕捉到了和田脸上那抹掩不住的得色,眼睛微微一眯,走上前去,亲昵地拉住了和田的手,一副好姐妹相,说:   “和田,进去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和田顿时收敛起了脸上所有的得意之色。颊上渐渐变得苍白,低头,用弱得如同蚊子哼哼的声音道:   “我知道,一切都听夫人的。”   周约含笑拍了拍和田那只纤纤素手。那滑润的手感,叫周约的心里猛一阵生涩。   年轻漂亮的姑娘啊……   她已经混到了要靠往麦大正身边塞女人来维持自己地位的地步了么?   但这种情绪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很好地被周约镇压住了,她迈起步子,带着和田,款款地去找乌攸挑衅去了。   出乎周约与和田预料的是,乌攸居然没有睡。   按照周约的剧本,她们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子时了,她们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去。把乌攸吵醒,到那时候,乌攸的精神铁定不济,而且面容怕也是惺忪的,到那时。和田往地上一跪,嘤嘤地哭几嗓子,搞不好乌攸就hold不住,干出些泼妇的举动,到那时,她们就能抓住话柄,好好地宣扬一下这位平妻不贤的种种举动了。   哪个新嫁妇。在知道自己婚礼前一个月,老公又去招惹了一个小鲜肉时,会不生气呢?   周约的剧本都写好了,所以,当乌攸衣着光鲜,精神奕奕地端坐在会客厅里。笑眯眯地说“姐姐你这么晚来有何贵干”的时候,周约森森地产生了一种“卧槽你拿错剧本了吧”的疑惑。   疑惑归疑惑,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的。   周约坐到上位后,一个眼神抛过去,和田就跪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在她叙述的版本里,她是被林回今这个贱?人胁迫的纯良少女,而林回今就是标准的地主恶霸角色,曾经各种暗示过她要和她ooxx,都被正义的和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今天他更是过分,故意去撞和田,弄湿了和田的衣服,而且还把自己只弄湿了一角的衣服递给她,逼她帮自己洗,今晚更是趁夜黑风高,强吻了这样一枚无辜的少女。   不说其中糟糕的逻辑性和胡编乱造的部分,单就她的故事本身来说,林回今的确够渣。   为了验证和田的说法,周约还专门派人去了和田的房间,果然发现了林回今的外衣和和田的衣服,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还是半湿的,而且和田衣服被泼湿的地方,相当**。   大概其把前因后果介绍清楚了,周约就开始犯无耻了。   她情真意切地拉过了眼神呆滞的乌攸的手,柔声说:   “妹妹,你看,和田是你的人,这事儿发生的时机也实在是太不对了。但这是爷的意思,说要纳和田为妾,你能不能……体谅一下?”   说完,她转头就去骂和田:   “你个死丫头,知道爷对你存了心思,你还不避着远点儿,非要往上撞是不是?”   和田哭得悲悲戚戚:   “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呀,是爷……”   周约狠狠地一瞪眼:   “这是爷的错吗?”   和田一下子哭得更加委屈了:   “不是!是奴婢的过错,是奴婢不该时常出现在爷的面前,是奴婢……”   和田正哭得入戏,但突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怎么回事?闹鬼了?怎么哭着哭着,好像有一个声音跟自己一块儿哭起来了?   和田微微抬起朦胧的泪眼,惊愕地看到,周约也正和自己一样,用惊愕的眼神,盯住了已经泣不成声的乌攸。   要是乌攸是被气哭的,那周约与和田都会觉得喜闻乐见。   可关键是……乌攸这个样子,怎么不像是生气呢。   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叫原本拉大旗唱大戏的周约与和田三观一下子碎成了玻璃碴子:   “妹妹,你快起来!都是爷的不是,你不要再哭了,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   ☆、第七十四节 逃避责任么?   周约听到乌攸带着哭腔说出这样的话,一股酸水便从喉咙底部翻涌起来,要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她估计都能吐出来。   这乌攸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反射弧太长?居然去怪爷,不去怪眼前这个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   而且她责怪爷的口气,也忒微妙了点儿吧?   那种“哎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都不跟人家讲,多伤咱们姐妹俩的感情,都是那个死鬼的不是啦”的娇嗔感,听着真是叫人鸡皮疙瘩扑簌簌往下掉啊!   周约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强笑着说:   “妹妹,你可得想开一点儿……”   乌攸擦了擦眼泪,疑惑地反问周约:   “姐姐,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表哥既然喜欢她,那就把她收了好了。左右咱们家不是官宦之家,没有那么些麻烦的规矩。我知道姐姐来这里,就是怕我心里不痛快,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就叫和田留在这儿吧,从这里送到麦家去。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要是这么莫名其妙就进了麦家,也蛮委屈人家的。”   周约与和田都傻了。   花擦,这也太周到了吧?   周约都忍不住要提醒乌攸了,喂,她要嫁的不是什么猫猫狗狗,是你马上要嫁的表哥啊喂!而且她的身份还是你的丫鬟啊!你就不能给出个实际性的崩溃反应吗?   让周约失望无比的是,乌攸坐在那儿,端的是一个圣母玛利亚的光辉形象:   “这件事还请姐姐不要操心了,家里的事情那样多,姐姐还得忙我和爷的事情,怕是抽不开身安置妹妹,要是办得仓促了,对和田也不公平。这样吧,和田既然是我的丫鬟。我就向姐姐讨个权,好好安排一下和田的事情,怎么着也不能像绿帘那样,直接就进了爷的院子吧?”   乌攸表的态那叫一个简单直接。意思明确:   你放心,我话撂这儿,一定不会亏待了和田。   但是,还没等周约说些什么,乌攸就再次开了口:   “只是呢,姐姐,我还有些话要讲。咱们姐妹俩坦诚地交交心。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嫁入麦家了,和田的事情,又不能简单地就办了。所以我想,让她先留在我身边,等我和爷的事情办完了,再细细筹划她的,如何?”   周约脸色一暗。   哟。打的原来是这个主意呢。   缓兵之计?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周约脸上堆上了热忱的笑脸,说:   “妹妹,和田入府只是小事儿,左不过是个出身下等的丫鬟,用不着讲那些虚的。像你说的,和绿帘一样,送到爷的房里便是。妹妹不用担心。她怎么着也越不过你去的。”   底下跪着的和田听到这样的话,神情一变。   而乌攸却不好意思地笑开了:   “姐姐说这话可是冤枉妹妹了,和田怎么会越过我去呢。只是……这样……会不会叫人轻贱了和田妹妹的身份?像是绿帘,名义上是爷的妾室,但实际的分例不过就是个通房的丫头……”   周约完全没注意到和田脸色的变化,一心只顾着把乌攸忽悠瘸了:   “这又有什么呢。要是爷喜欢,抬了她的分位便是,如果不喜欢,她又没本事为爷生个一儿半女的,也是她自己的造化。妹妹不必忧心这个。”   周约面上带笑。心里却狠狠地道:   小蹄子,想玩儿拖延战术,让你把爷哄开心了,吹够枕边风再说?到那时候这件事还能成么?你就别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礼节什么的也不重要,赶快把正事儿办了才是正经。   男人,不都是见异思迁的么,这和田可是她专门从暗门楼子里弄来的姑娘,扬州瘦马那一套她可是玩儿得溜着呢,尤其深通床榻上的那点儿事儿。爷要是被她沾了身,到时候还有这情窦初开,床榻上顶多只会用一种方式的乌攸什么事?   周约在心里冷笑的时候,和田却也在冷笑:   怎么着,还真把我当个彻头彻尾的暖床工具了?以为我就受你掌控?你以为你手里握着我以前从事的工作的证据,你就牛逼了?了不起了?   等着吧!等到我得到了爷的宠爱,你手里头有再多我的黑历史我也不怕你,大不了我就说你这个主母善妒,刻意捏造证据来陷害我!   另一边,乌攸也在冷笑。   闹吧,反正周约你这话一出,也就顺利地把和田也推到敌人的一方了。   至于提早不提早收房?who特么care?要是林回今心思真活络了,早收房晚收房都没有用,该管不住的东西他一样也管不住。   只是,为毛偏偏是这种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林回今你也太不知道检点了吧?   就在三个女人一个喝茶,一个低头沉思,另一个低头啜泣,但心底里都在同声冷笑的时候,林回今的魂儿默默地飘了进来。   当他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停了两朵轿子,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轿子沿上,省得死无全尸了。   他其实是想早点儿来的,结果刚刚把自己的*在房间里安顿完毕,就被看着周织的舒克、看着棺材铺的贝塔、扮演绿帘的葫芦娃集体堵住了,要为老板娘讨个说法。   话说,上司平时里管得不严,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很容易引起手底下的人起义的。   林回今在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痛的领悟。   平日里,他总是勾搭着这些游魂的肩膀,笑哈哈地说咱们都是哥们儿,谁跟谁啊,所以咱们讨论哪个姑娘身材好的事儿,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你们老板娘啊么么哒,这下可好,平时关系处好了,林回今这回一犯事,除了去盯着周约的x战警,以及留在乌攸身边的佐罗和葫芦娃,其他三条枪口全都齐刷刷地对准了他,要求他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就连x战警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在林回今离开前,他丢给林回今的白眼完全可以用筐来计算单位了。   林回今闹了一个晚上,身心俱疲,好容易在脱水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这帮不听话的手下解释了一遍。从他们中得以脱身,就着急忙慌地往乌攸这儿赶,结果还是没能赶在急着来刺激乌攸的周约的前面。   怀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壮烈心情来到了乌攸房间里,发现这帮女人的谈话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了,而乌攸坐在那里,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在察觉到他的气息后,也只是微微抬起头瞄了他一眼,接着就垂下了眼皮。   林回今顿时就傻眼了。   自己这是要完蛋啊。   他在角落里默默地缩了一会儿后,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氛围里呆着。实在是太违和了,还不如出去躲一躲,一会儿回来讨好乌攸,效果肯定比现在上去找耳光扇的好。   林回今默默地躲了出去,目标选定是厨房。   乌攸见林回今居然就这么溜了出去。心里又是一阵别扭:   几个意思?逃避责任?   不爽的乌攸很快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局面:   “既然和田妹妹不在意这个,那就好。可姐姐,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先让和田妹妹在爷的身边伺候着,等我和爷的事情办过后,再给她一个名分,补办一下仪式?和田妹妹如此美貌。又得爷青眼,总不能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万事从简,不是么?”   乌攸这话一出口,说实话,周约觉得乌攸脑子有坑。   喂喂。你心到底是有多大?这样的事儿你居然能忍?还能想出先上船后补票的办法?有你这样可着劲儿抬举你的情敌的女人么?你不怕给自己树上敌?   乌攸表示,我不怕,大不了就当是送了个试婚丫头到林回今房里,不管是他把持不住自己脱裤上了,还是他被下了药什么的。都只能证明,一,他管不住自己,连这样的诱惑都hold不住;二,智商有问题。   对这样的男人,乌攸需要考量一下,到底值不值得嫁。   实打实地说,乌攸在佐罗和葫芦娃来通知自己林回今有红杏出墙的可能性的时候,并没有迁怒林回今,她清楚得很,这是个局,但是在看到林回今迟迟不到,反倒是周约先来耀武扬威的时候,她就对林回今的诚心产生了些怀疑。   现在,他赶了过来,居然只是在角落里猥琐地趴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出去了!   去了!   了!   乌攸恨不得把林回今抓回来怒打30大棍,但鉴于和自己演对手戏的货还在房间里,自己不便做出这样残暴的行径,只能配合着把戏演完。   周约虽然对乌攸的脑残行为表示不理解,但还是能够表示喜闻乐见的。   她微笑着起了身,说:   “那就好,明日先叫和田到老爷房里服侍着,等到妹妹的事情办完后再行商量。”   乌攸微微笑着,说:   “好。”   说着,她还弯下身去,一脸慈祥地对被这样优厚的待遇给震惊着了的和田说:   “妹妹好福气呢。”   和田打了个激灵,急忙一个头磕下去:   “奴婢……奴婢谢姐姐!”   把这两个满口称姐姐妹妹的货给送出去后,看到面色不虞的乌攸,冬青劝了她两句,无非是叫她想开些。   乌攸表示,自己想得很开的,自己这么开放的人,对吧,但是一转眼,看到端着一盘子菜,暗戳戳地从门口探进脑袋来的林回今,乌攸的心,真的已经累得只想给他一巴掌了。   ☆、第七十五节 老板,哈利路亚   ps:   今日有肉汤~   林回今缩到厨房去,也觉得自己委实太没骨气了,就把厨房里的几个剩菜倒腾了一下,瞧着周约一行人走了,才探头探脑地端着餐盘摸索了出来。   一进乌攸的房间,刚刚和她视线相接,乌攸就把脸转了过去,一副不想和他对视的模样。   林回今厚着脸皮,把热气腾腾的餐点放在一边,搬了个凳子,凑到了乌攸面前,卖萌无极限地在乌攸身边蹭了蹭:   “喂,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乌攸不想和他视线相接的原因,就是怕自己看多了他的脸,控制不住一巴掌糊上他的熊脸,但是,在林回今真的送上门来讨打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事儿归根到底不赖他,他顶多是在智商上犯了点儿错误,又不是原则性错误,他的脑袋经常会间歇性短路,这事儿乌攸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乌攸现在已经习惯给林回今洗白了。   只是……他干嘛去抱那个和田?   乌攸这话问出口的时候,带着一股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浓浓的酸味:   “怎么着,觉得那个姑娘好啊?那你还过来我这儿干什么?”   林回今头皮一炸,完了!兴师问罪来了!   他急忙诺诺地答道:   “那真是个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他今天晚上第三次讲述自己为什么会去抱和田,讲得都快缺氧了,但是又不能不解释,那叫一个痛苦,也叫林回今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自食其果。   可是他的解释,句句都没有重点,讲到后来……乌攸压根没听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就其情真意切的表情和痛苦的表情来看,乌攸判断。林回今应该没有撒谎。   心里那个小疙瘩解开了,乌攸脸上的表情松快了好多,只是一想到他居然能把和田认作自己,乌攸的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不痛快。   她垂下眼睛。玩儿着自己的手绢,看似随意地问:   “就是因为黑了一点儿,你分不出我跟和田?”   林回今解释得两眼昏花口干舌燥,又听乌攸抛出了这个问题,小腿肚子又是一阵转筋,曾经在他脑海中盘旋过的借口顺着嘴就溜出来了:   “要不是你不让我碰的话,我早就认出来了啊……”   跟着林回今回来的佐罗和葫芦娃都看到了乌攸嘴角刚刚亮起的笑意再次黯淡了下去,默默地判定:   好的,老板再次作死成功。   林回今收声太晚了,等注意到乌攸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后。他恨不得抬手去打自己的耳刮子。   你提什么不让碰!推卸什么责任!   在内心把自己狠狠批判了一番后,林回今弱弱地发了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乌攸果断起身,林回今立刻反射性低下头来,把整个后脑勺暴露给了乌攸。等待着乌攸一记暴栗敲下来,可是那一击他迟迟没有等到,等到的却是乌攸平稳的声音:   “出去。”   林回今一听就急了。   这句话,从本质上来讲,和“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简直是一样一样的,后果也是等同的,就是自己被扫地出门。   一想到又要和乌攸玩儿冷战的游戏。林回今的肾上腺素就蹭地一下爆了表,刷地一下起了身,几步冲上去,从后头抱住了乌攸的腰,声调扬了起来:   “我不出去!”   乌攸想要把林回今挣开,可林回今毕竟是个汉子。平时让乌攸虐的时候,半点儿反抗都不带做,一旦用起力气来,也是有两分霸道总裁的力道的。   乌攸懒得和他嚼舌根,他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再解释的意义也不大了。   哦,你把别人当成我就算了,还抱怨说我没让你深入接触过?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   乌攸一使力,把自己的灵体从身体里脱了出来,拂了拂袖子,脸色阴沉地说:   “随便你,我要睡觉了,你别打搅我。我今天很累。”   可是,林回今估计是被肾上腺素给冲到了脑子,把乌攸的躯壳随便往椅子上一放,就上去扯住了乌攸的衣服:   “我不管,你不能睡!”   乌攸睁大了眼睛,用力地想要挣脱开来,刚想说老娘睡不睡关你什么事儿,两只手腕就被林回今铁钳般的爪子捏紧了,嘴唇就被另一双火烫的嘴唇吻住了,堵得那叫一个严实。   乌攸只觉得手腕被捏得咔咔作响,剧痛难忍,连叫也叫不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抬起膝盖,准备叫林回今尝尝什么叫蛋碎的滋味,但是林回今似乎是对乌攸一切的动向都了如指掌,在乌攸准备抬起膝盖的瞬间,死死地把乌攸箍进了怀里,乌攸的膝盖刚刚抬到和他的膝盖齐平的位置,就再也抬不起来了,只能在局限的空间里,绵软无力地碰击在林回今的膝盖上。   一旁的佐罗和葫芦娃看得眼睛都直了,简直不敢相信。   老板居然也有这样铁血真汉子的一面啊。   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下属们的心里陡然高大光辉起来的林回今猛地松开了亲住乌攸的双唇,紧扳着乌攸纤细柔软的腰肢,低头俯视着乌攸,期间,乌攸一直试图挣开他的怀抱,可林回今这回是下了大力气,乌攸的挣扎,除了能弄痛她自己外,基本是在做无用功。   林回今双眼迷乱地看着乌攸像只不安分的小猫一样拧动着身子,反抗着他的拥抱,但细看下,就能发现,她的表情并不是厌恶,而更像是慌乱。   这样的乌攸,更加叫林回今喉头发干。   唇上的炽热渐渐转为了麻木,但一股原始的冲动却从林回今的心底轰隆隆地冲到了喉咙口。   两只灵体靠得如此近,在灯火摇曳中,两个人的身影就像是融化在了一起一般。   林回今咬着银牙,认真地感受着乌攸身上每一寸皮肤的体温的时候,头也不回地对佐罗和葫芦娃短促有力地说:   “出去!”   这个命令,算是林回今领导这帮游灵体以来。说出的男人味最浓的话了,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威慑力都是杠杠的。佐罗和葫芦娃腿一软,急忙退了出去。   乌攸被强行按在林回今的怀里,觉得自己完全呼吸不动,乌攸努力地摄取着稀薄的氧气,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弱了好多:   “松开我……我不要……”   林回今的声音带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所以,你不许把我推开,懂吗?”   乌攸根本无法挣脱开来,心慌的感觉。像是灭顶的潮水一样,慢慢把她淹没,手脚都渐渐变得冰凉。   上一世的心理阴影……   那些流言蜚语……   当x子要立牌坊、破鞋、无耻……   上一次的任务里,在楚阿攸的身体里被林回今强行逼迫着发生关系时,她还没有恢复上一世的记忆。对这件事没有本能的恐惧,所以半推半就地,就发生了。   可在恢复自己全部的记忆后,乌攸开始对这样的事情觉得恐惧,害怕,她之所以坚持要在婚后再做那些事情,就是因为她在怕。她很怕哪一天林回今在得到她后,也觉得她索然无味,把她随手丢掉。   到今天为止,她一直控制得很好,但现在,局势似乎要失控了……   不要。至少不要在现在……   由于害怕,乌攸的声线都颤抖了起来:   “我说过了,我不想要,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求你……”   乌攸在林回今面前一向强硬,很少会说出“求你”这样的话。要是林回今现在稍微理智一些的话,说不定还不会发生更深一步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林回今,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他的思维波段,可以说和乌攸完全不在一个次元。   林回今也在害怕,他怕被乌攸赶走,怕她不听自己的解释,怕她误会,怕她伤心。   他起初也只是想抱住她而已,但是鬼使神差地,就采用了最笨的办法,用掠夺和占有,叫她无法逃离。   他笨拙地在怀里拘禁住乌攸后,脑海中只有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想法:   证明我爱她,我得证明我爱她。   怎么证明?   ……   林回今想着,又笨拙地做着,慢慢地,就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   在乌攸浑身战栗地念出“求你”的时候,林回今抱住乌攸腰肢的手猛地一使力,准确无误地捏中了乌攸最敏感的腰眼位置。   熟悉的麻酥感让乌攸的脚习惯性地软了下来,整个人都瘫在了林回今的怀里。   她放弃了挣扎的尝试,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撂下了一句话:   “林回今……你要是真的做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由于她的气息不匀,说出来的话语调绵软,像是在撒娇,林回今完全没听到,抱着浑身无力的她,就朝床榻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解衣裳。   从卧室外头的会客厅回到卧室里,两个人都已经脱得差不多了。   和林回今一同投入那翻滚的床浪前,乌攸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狠狠地照林回今的胳膊上咬去。   她忘记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气,只记得自己把腮帮子都咬麻了,牙齿也渐渐酸软下来。   还有,很痛。   今晚,林回今因为一个本来不大的错误,却又连着犯下了第二个原则性错误。   佐罗和葫芦娃在窗户外头,面面相觑,听着里头隐隐的声音,面红耳赤之余,为林回今诚心地祈祷起来:   老板,哈利路亚。   ☆、第七十六节 永远不会原谅   一般说来,在一夜风流之后,会后悔的都是女性,哭着喊着要对方负责的也会是女性。   而这样的普遍规律,在乌攸和林回今这对性格走向极端的两只奇葩身上,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林回今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强行要了乌攸多少次,只记得自己做着做着就睡过去了,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了凌晨时分,就被一阵细微的响动弄醒了。   他眯起眼睛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顿时就给吓精神了。   乌攸已经穿上了她的躯壳,衣服也都穿好了,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地上被林回今丢了一地的衣服。   林回今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脚刚刚落地的时候,他差点儿因为腿软直接摔趴在地上。   昨夜的场景,在他一踉跄中,渐次在他脑海中复苏。   随着回想,他的脸渐渐地变白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乌攸听到了林回今翻身坐起的响动后,动作一点儿都没有放缓,把捡起来的衣服一一整理好,半句话也没有问林回今,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林回今扬起手,干笑了两声,试图打个哈哈:   “早……早上好……”   乌攸就好像是屏蔽了他的信号一样,手脚轻慢地收拾着昨夜的凌乱,像是根本看不到他一样。   林回今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下了床,从背后把正忙碌着的乌攸轻轻拥入怀里,而乌攸也没有躲闪,被林回今抱了个正着。   她的身体很凉,凉得叫人心惊。   林回今温柔地把她的身体扳得朝向了自己,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摩挲着她柔滑的长发,喃喃地说:   “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的错,是我……”   乌攸沉默了许久。在这期间,林回今一直在努力地暖着她的身体,想叫她冰凉的肌体多一点儿温度,他甚至在期待。期待乌攸打他,骂他,叫他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乌攸大概在沉默了一分钟之后,给了他一个回应:   “我说过,你如果那样做了,我不会原谅你。放开。”   林回今身子一颤,手下不免多用了两分力气:   “不行!我不放!你听我说,昨天晚上我实在是害怕。我怕你不听我解释,我怕你离开我……”   随着林回今的陡然用力,乌攸的身体突然筛糠似地抖了起来,她隐忍地咬着牙挤出一句:   “痛……”   林回今顿时就放开了手,手足无措地望着她沉寂的眼神和微蹙的眉心。问:   “哪里痛?”   话一出口,林回今就后悔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记得很清楚,昨天他对乌攸可是半分怜惜都没有,乌攸刚开始还在挣扎,到后来痛得都喊出了声……   因为林回今刚才的激烈动作,乌攸肩膀的衣服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如凝脂般白皙的肩膀,上面半分伤痕都没有,但是林回今莫名看着就觉得心疼。   乌攸倒退一步,整理了一下滑落下来的衣服,垂下头,转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回今站在原地。突然有种比昨晚更大的恐慌席卷而来。   她……好像真的生了大气了……   想到这儿,林回今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我……真的很对不起,可是……你不要走行吗?”   乌攸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低声说:   “我走?我走去哪里?我马上就要是你的平妻了。我去哪里?你担心我去找楼璞凡?去找白玉及?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贱格。”   林回今听到她语调变得轻松,心中绷紧的弦也放松了一些。   只是乌攸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地叫林回今变了脸色:   “……反正都是任务,不是么?”   林回今又急了,上去一把扯住了乌攸的胳膊,直到她倒吸一口凉气,才转而捏住她的手,急急地问道:   “任务?什么任务?”   乌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嘲讽,但除了她自己,连林回今都不知道,她现在的胳膊上,大腿上,全都是怕人的淤青,昨夜,林回今实在是太粗暴了,她要是有力气的话,说不定还会调侃林回今,说那些总裁文里所谓的“四肢百骸像是被卡车碾过”的感觉,和现在她的感觉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她现在不想开玩笑。   她直视着林回今的眼睛,冷静道:   “什么任务?你忘了?咱们是重生事务所,当然是事务所的任务了。我这点儿职业素质还是有的。”   林回今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俩……也是任务?你把咱们俩的婚礼,当做任务?”   乌攸拂开了林回今的手,声音变得有些哑,说出的话却依旧是冷酷的:   “婚礼?林回今,那当然是任务,否则,你认为那是什么?”   林回今的拳头都攥紧了,可他知道,乌攸肯定现在非常不舒服,自己不能再强行做些什么了,他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情绪,声音也哑了很多:   “你不要赌这种气了行吗?咱们都在一起了那么多年,因为这样的事你就要闹到这样的程度么……”   乌攸的眸间一寒,声调陡然提高了:   “那么多年?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对于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昨天晚上告诉过你吧,你要是做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这是我的底线,底线你明白么?还是说,你和我在一起,为的只是要得到我的身体?所以你连一时半刻都忍耐不了?”   乌攸说“忍耐不了”的时候,尾音都带上颤颤的哭腔了,听得林回今一阵心酸,可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连他自己的心意都无法全然明确,因而面对着乌攸声声的质问,他只能机械地摇着头,茫然地说:   “我没有,我只是……害怕……”   乌攸冷笑一声,收起了颤声,重新回归了平静:   “你害怕,你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还是你觉得,我就是那样的女人,只要有比你更好的人,随时都会离你而去?”   林回今想要辩解说不是那样的,可他的脑子现在完全是混沌一片,张口只能说出绵软无力的三个字:   “我没有……”   在林回今无法解释的时候,乌攸的眼圈就有些红了,只是她的语气还是控制得很到位:   “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让我好好收拾,把你的随身物品都带走,省得叫别人发现这里有男人的东西,还以为我跟哪里来的野男人厮混呢。”   乌攸近乎恶毒的自嘲语气,叫林回今难以承受,他扶着一侧的桌子,沉声说:   “那好,我先回去。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呆着,你放心,我会对你负……”   乌攸打断了林回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眼底的情绪翻涌着,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喷薄而出:   “你又要说你要对我负责了?你以为现在说这种话很体贴?很伟大?还是你觉得,对你来说,你不管对我做出怎样的事情,只要说一句你对我负责,就能把我哄好,接下来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乌攸眼中的显而易见的失望,叫林回今愈加慌乱了,但他只能不争气地憋出同一句话:   “我没有……”   乌攸随手扯过林回今的外衣,狠狠地摔到了他的身上,相对于她激烈的动作,她的语气却相当平静:   “出去。”   说出这两个字后,她的脸一转,一颗泪顺势跌了下来,她立刻用手挡住了眼睛,似乎是不想叫林回今看到她这副模样。   心乱如麻的林回今几乎是用逃的架势离开了房间,站在房间外,拿着自己的外衣,他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地发闷,脑海里的画面,统统都是乌攸那骄傲、冷静的脸上,滑下的那滴眼泪。   乌攸把背部轻轻地抵在房门上,竭力地控制着眼泪不往下掉。   林回今,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她抬起僵硬酸软的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少顷后,她拉扯着自己的嘴角,叫自己的嘴角朝上翘去。   演戏,演戏,你懂吗?这就是重生事务所员工的必备素质,演员的自我修养……   不管是哭,还是笑,都是在演戏,她乌攸怎么会哭,她可是活了一千年的妖精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什么事……   她死咬着发涩发酸的牙关,身体战栗起来,身上所有的痛楚几乎在一瞬间爆发了,她抱着胳膊,瑟瑟抖着,顺着门滑坐了下来。   这时候,林回今轻轻地在外面敲了敲门,他的声音传进来的时候,乌攸能清楚地从他的语调中读出一分颤抖:   “你好好休息,我把今天的事情安排一下,马上回来。”   乌攸没能控制住,再次开了嘲讽:   “昨天做的事儿,你今天就忘了?今天你要在你的新妾室那里过夜……”   林回今宁肯她说“今晚你要是敢上去我就把你的xx剁下来消毒”这样的流氓话,也不愿意听到她这样受伤的语调,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发痛的胸口,才把声线中的颤抖控制住:   “我会来,你等我。”   ☆、第七十七节 采;花贼来了   林回今怏怏地回到了麦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拖着麦大正的躯壳,从床上慢慢地爬起来、捏着肩膀活动的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觉得身上酸疼,不知道乌攸她……   林回今想着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而现在解救了身处自我谴责不能自拔的林回今的,是和田。   她端着一盆水,羞涩地敲了敲门,进到了林回今的房间里,娇声说:   “爷,您起来了?奴家先服侍着您洗漱吧?”   林回今听到这个娇美的声音,原本游离的心思被一把拽回了原来的轨道。   哦,忘了这货现在已经被塞到自己身边来了。   林回今在乌攸的调教下,现在变脸的速度也是杠杠的,原本的一脸担忧,在听到了和田的声音后,立马转换成了酷炫狂拽的模式。   他可没打算一开始就摔盆打碗,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让和田的日子不好过。   对于这种人,最好是要榨干她的剩余价值,把她捧上天去,再让她摔下地来,而且捧得越高,摔得越惨,效果就越好。   像林回今这样身心遭受了一场严重践踏的人,又碰上了导致这一切失控局面发生的导火索,理所当然地,黑化了。   他“嗯”了一声,说:   “过来,好好服侍着。”   和田心里暗喜,果然天底下的猫儿没有不吃腥的,之前她还有点儿担心,担心麦大正会因为自己寻死觅活还找周约告状,给自己脸色瞧,或者抹不开面儿,要站在那位乌表妹的立场上疏远一下自己。   可是看看眼前林回今那散漫中带着一丢丢猥琐的模样。和田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一边窃喜,一边认真地服侍起林回今来,净手,漱口什么的。服侍得面面俱到,而林回今就一直在cosplay生活不能自理的手残患者,任凭和田摆弄自己,同时冷眼观察她。   和田长得确实是不错,虽然站在妖艳的乌攸旁边,看上去逊色了不是一点点,但还是稍微比乌攸看起来面目端正些,有种小家碧玉的风度。   但林回今的重点,并没有放在她的样貌上,而是放在了她的身材上。   看着那明显和乌攸相似的体量。弱柳一般的身姿,以及相仿的个头,林回今的心头泛起了一阵恶心。   和田时不常偷眼看看林回今的表情,发现他并无不虞之色,反倒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就更加放松了,蹲下身为林回今穿鞋时,她把自己高耸的胸脯几乎是完全贴到了林回今的膝盖上,以一个无比**的姿势和声调,柔声问:   “爷,您昨夜睡得好吗?”   你特么提什么昨夜!提什么昨夜!   一提昨夜。林回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对乌攸的愧疚就又一次冉冉升起了,对眼前和田的憎恶也是活活往上翻了一倍。   他怒气上涌,也顾不得什么计划不计划的了,劈手便把盛满水的铜盆甩在了地上,发生巨大的哐当一声,吓得和田全身一缩。顾不得满地是水,嗵地一下就跪倒在地,惴惴道:   “爷!是奴家的不是,奴家的不是,不该乱说话的。爷,还请您惩责奴家吧……”   林回今在发泄过后,神情再度恢复了正常,他泰然自若地取过了一旁的热手巾,擦了擦手,以一种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表情,说:   “不好意思,手滑了。”   林回今的举动,叫和田再也不敢有任何放肆之举,她低着头,看都不敢多看林回今一眼:   “爷,您万万别生奴家的气,奴家放肆,不该这样逾矩……”   林回今突然露出了无比轻松的微笑,伸手就把还在瑟瑟发抖的和田拉了起来,并强令她抬起下巴,正视自己的眼睛。   他的态度,堪称是阳光明媚和煦动人,语气则堪比10086的客服般亲切温暖:   “你哪里逾矩了?你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嗯?”   林回今这话听起来本应该挺暖心的,但是和田却听得全身一抖:   爷说话的感觉不大对劲儿啊?话是好话,但是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就认命吧”。   好可怕的感觉啊!   和田心里头忐忑,但不敢有丝毫迟疑和犹豫,立刻恭敬道:   “爷说的是,奴家愚笨。”   林回今在和田温软香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声调重新归于柔软:   “你哪里愚笨呢?”   林回今看样子是在笑,可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渗人。   和田顿时更加慌张了。   以前她不是没有伺候过脾气大的客人,但是麦大正这样的类型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明明是笑着的,可就是叫人感觉他不怀好意。   这样的笑容和田她完全看不懂啊喂!感觉他会随时笑着从被子里摸出一把刀来砍死自己啊喂!   可是眼下不能冷场,自己总得表态吧,所以,她战战兢兢地答道:   “奴家出身寒微,没读过多少书,自然是愚笨的。”   林回今抬起脚,状似无意地一脚踏在了翻倒在地的铜盆底上,铜盆所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当”声,以及那恐怖的回音,让和田听得牙酸腿软,鸡皮疙瘩再次冒了一脊背。   林回今似笑非笑地用脚踩踩盆底,说:   “好了,把东西收拾收拾,带出去吧。晚上我回来前,要看到房间里收拾得齐齐整整的,地上的水也得给我弄干净,你明白了吗?”   看到地上狼藉一片的毯子,和田哭出来的心都有了,面上却还得强撑着笑意,道:   “奴家明白。”   林回今满意地换上了衣服,留下和田一个人,扬长而去。   直到看着林回今的身影在院门口消失,和田才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缓过神来后,又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种棺材铺里的男人果然都是阴里阴气的!   这样想着,她犯愁地看着地上被打翻了的水盆。以及被水盆波及、同样倾翻在地的洗手用的豆粉汁,把床前的地垫弄得黏糊糊脏兮兮一大片,欲哭无泪的感觉又上来了。   同时,林回今那怎么想怎么恐怖的声音仿佛又在房间里回响了起来。   地上的水也得给我弄干净。不然打死你哦。   后半句话是和田脑补的,但也足够她吓出一身冷汗了。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来享福的,可不想因为伺候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把自己的小命都给赔进去。   和田想到,周约找到她的时候,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她会为自己想方设法在麦大正身旁谋个名分,只要她能勾住麦大正,那她必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因为那麦大正就是个傻的,没什么脑子。   想到刚才麦大正那瞬间变换的脸色。和田再次打了一个哆嗦:   喂,周夫人,你不是说麦大正傻么?可他看起来不像是没脑子的人吧?   而成功地扮演了喜怒无常的家暴男这一角色、迈出了自家院子的林回今,此刻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周约到底是怎么跟和田搭上线的?他不是派人盯死了周约吗?   有了这个念头后,他去到了铺子里,招手唤来了贝塔,叫他把负责看管周约的x战警叫来。   他得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但是等到把x战警叫来,细细一盘问,林回今就无语了。   这个纰漏很简单,用x战警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我特么又不会分身术!”   看上去,林回今的盯梢战术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问题是,这些游魂顶多能专盯一人。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周约安排一个人去厨房端汤,为了验证这碗汤会不会被下毒,x战警就必须得跟去。如果在x战警不在的期间,周约再去安排别人做些什么事儿,那就不在x战警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讲述完情况后,x战警用一种“老板这就是你做的好安排”的谴责目光默默地瞪着林回今。   很显然,他还没有从昨天对林回今的渣男认知里走出来。   林回今觉得脸上有些抹不开,妄图辩解: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反映?”   林回今刚问出来这个问题,就发现x战警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竟然冲身为老板的自己翻了个白眼,说:   “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可你说要去给老板娘买玫瑰酥,让我有什么事儿等你回来再说。”   好吧,林回今被彻底噎死了。   而且,x战警提到的“老板娘”,再次叫林回今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死循环中。   另一边,乌攸假称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床上休息,从白天到晚上,她一直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冬青端来饭食,劝她吃两口,也被她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她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日薄西山,而因为害怕她想不开寻短见而守在乌攸身边的佐罗完全看不下去了,站在房间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老板娘,吃点儿东西吧……”   乌攸果断打断了他的话:   “叫我乌攸。”   佐罗暗道老板真是作了大孽,正在脑中酝酿着词汇,好帮老板娘解一解心头的怒气,外头就突然传来一阵叮咣四五的打砸声,一个水盆摔在了地上,冬青在外头喊了一声“什么人”,就再没了声息。   佐罗一下子警惕了起来,问乌攸:   “是贼?”   乌攸看着那从门外投射过来的单薄身影,冷笑了一声:   “嗯,采花贼。”   ☆、第七十八节 难成大器   采花贼白玉及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原因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才华被狠狠地否定了。   麦大正的确是把白玉及精挑细选的两篇得意之作送给了那位精通国学的琦文先生,这两篇文章虽然是他以前的习作,可他也觉得算是杰作了,但是,麦大正把经过琦文先生批阅的文章还给他时,上面的一行评语彻底把满心期待的白玉及给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浮夸虚妄,散漫少才,文章如此,难成大器。”   白玉及被这十六字评语从天上一下子打入了地狱,回过神来后,就扭着麦大正不松手了。   你说啊,你说,为毛琦文先生会这样评价我?   麦大正,也就是无良的林回今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文章,琦文先生的批阅,都和我无关啊,我就是个路人甲,负责送信的,你玻璃心碎掉了,还要我负责打扫吗?   当然,林回今的态度也没有这么差劲,只是劝他,是琦文先生年老眼花,辨不出他的才华,叫他且宽宽心。   可是,在说出这番安慰的话的时候,林回今用了点儿技巧,让白玉及感觉出了他有些敷衍的态度。   果然,白玉及上了套。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林回今语气中那丝失望和怀疑,这下可好,他更加抓狂了。   怎么?麦老板也因为这件事怀疑了自己的才能?他的金主要飞了吗?他到现在为止一切的好运,就要消失了吗?   白玉及深刻地感受到了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   如果这十六字批阅是别人做的,不用林回今提醒,白玉及也会认定对方是嫉妒自己的才能,可是这批阅偏偏是琦文先生做的,他就算再狂妄,也不会狂妄到认定满腹经纶,桃李满天下的琦文先生是嫉妒自己的才华。   成为琦文先生的门生的愿望破灭了,白玉及蔫头耷脑地在房间里缩了两天。不吃不睡,就可劲儿地翻乌攸……哦不,佐罗留下来的情意缱绻的诗歌,聊以自慰。   看着那些诗歌。白玉及的情绪简直是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忽喜忽悲。   一会儿,他觉得是乌攸给他的爱拖累了他,让他的才华荒废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和人家乌姑娘有什么关系;一会儿他又难得地自责起来,猜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久不归乡,没有好好孝顺父母,老天才给了他这样的报应……   这些正常的念头持续了没多久,白玉及的思路就跑偏到了另一个次元里去:   等等。这中间,是不是有人在作梗?   要知道,自己的两篇文章可是交予了麦老板的,自己就再没有过问过……   难不成……是麦老板动了什么手脚?   可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产生了这样造孽的念头后,白玉及的脑洞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自己爱的是乌姑娘。和她鸿雁往来已经近半年之久,会不会是麦大正发现了他们这段缱绻浪漫的爱情,产生了嫉妒之意,所以刻意要给他这么一个打击,要叫他一蹶不振?   很有可能啊!   麦老板肯定是去收买了琦文先生,叫他给自己差评,以打击自己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不。其实他也不用去收买琦文先生,只需要把文章半路偷偷地扣下,模仿着琦文先生的笔墨,然后给他留下那样的评语就可以了!   当真是毒辣的计策!   ……   林回今很无耻,但是他还没无耻到白玉及脑补的程度。   他之所以要举荐白玉及,的确是抱着要叫他好好受受教育的龌龊念头的。   从小就背名家经典篇章以面对一系列考试的林回今。虽然在文学方面还算是个门外汉,但好歹也被李白、杜甫等大神级诗人养刁了胃口,所以,在他读到白玉及的诗文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其中文采的缺乏。而且他在自己的文章中表达出的情感,无外乎是以下几个主题。   我特么是个才子你们都知道吗?   尽管我的文采很一般但是我的思想正放着无限的光芒你知道吗?   我都这么有才了你们特么怎么还不重用我呢?一定是你们的脑子有问题一定是的。   你们都看不起我,我会叫你们后悔的。   光靠林回今这半瓶子水的水平,都能看出来他思想之单薄、精神之sb,所以,林回今认为,自己完全不需要从中做什么梗,琦文先生也会把他当猪给处理。   白玉及的思维能有如此的神展开,完全是在林回今的意料之外,他只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去看望白玉及的时候,总发现白玉及用一种疏离的态度对待自己,偶尔还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权当是白玉及那硬骨头的毛病又犯了,懒得搭理他,但白玉及的恨意,是绝对不会因为林回今的视而不见而有所减少的。   假如说他以前对乌攸的爱情中,还是真心居多,现在的他,已经渐渐认为,如果他能抢到乌攸的话,对林回今也是一个极好的报复。   白玉及完全没有意识到,要不是他这些日子沉迷于那段造孽的爱情,连读书的心思都没有了,也不会导致他连鉴赏自己文章的水准都下降了。   那两篇文章,叫以前的他评鉴的话,也会被他自己挑出这样那样的错误,可是现在在矮子里头选高个儿,再加上他自己审美水准的缺失和自负水准的上升,看自己的东西那更是千般万般的好。   不过,如果全都说是乌攸的错的话,好像也不尽然。   君不见那么多一边谈恋爱一边搞学习的学霸们,都是工作恋爱两不误么?   尤其是在得知林回今刚刚又纳了一个小妾进门后,报复之心和怜花之心一起发作了的白玉及,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主动出击,夺回佳人的芳心。   白玉及现在完全就是一种被抠掉了脑子的东西,什么理智,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全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喂狗去了。   成功趁着擦黑的天色,翻墙过院,打晕发出声音的丫鬟一枚,达成了“抵达心爱的人的身边”的成就。   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以上所有的动作的白玉及,站在乌攸门边的时候,那叫一个紧张忐忑,小心肝蹦得快要蹿出天际了。   他们俩之前基本一直玩儿的是精神恋爱,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清点出来,所以,白玉及理所当然地紧张了。   当他深呼吸了一口两口三四口,好不容易提起了勇气,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乌攸却从里头打开了门。   白玉及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好几个八拍,原本伸出去准备推门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攥成拳,放回到身体两侧,紧张道:   “你……我……”   乌攸冷静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模糊的场景。   一个淋雨的白面书生,敲响了她家的门,笃笃笃,很礼貌,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在一片雨雾迷蒙的天地间,书生露出了笑容:   “小姐,小生叨扰了,但是外面雨实在太大,小生可以进来躲避一会儿吗?”   乌攸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后,刚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准备说些什么打破眼前沉默的尴尬,白玉及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猛地抓住了乌攸的手:   “乌小姐,你哭过了?”   一直站在乌攸身旁,随时提防着白玉及对乌攸出手的佐罗闻听此言,心下一动:   他可是一直呆在房间里守在乌攸身旁的,乌攸刚才有哭过吗?   乌攸也有些惊讶,她的确是在半个时辰前,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流了两滴眼泪,白玉及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她也只是疑惑了五秒钟,随即便释然了。   也是,白玉及上辈子最吸引她的,不就是他的细致体贴吗?   她垂下头,说:   “白公子,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还是快走吧,要是被人看到,你会被抓起来的。”   白玉及听到乌攸软软的语调,心中对林回今的报复*和对乌攸的怜惜一并发作,上前一步,抓住乌攸的手更用了力:   “我不会走的!被抓走就被抓走!”   乌攸却发了大力,挣脱开白玉及的手,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糊了上去。   白玉及掩着自己被打得通红的半边脸,震惊地看着乌攸,完全说不出话来。   乌攸在扇了他一记耳光后,咬着牙,嘴唇微颤道:   “白公子,快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的话……”   说着,她转身就朝门内走去,但是没有关门。   看着那扇大开着的门,白玉及的抖m属性瞬间爆发: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要不然,一向温柔(……)懂事(……)又体贴(……)的她,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心里想着,白玉及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了,拔腿就追进了屋去。   佐罗看到眼前洋溢着桃花色彩的一幕,心里觉得不安了:   话说,乌攸在林回今那儿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眼前白玉及的温柔,会不会叫乌攸沦陷?   对此,乌攸表示淡定:   林回今混蛋归他混蛋,我就算不准备原谅他,也不会就此自暴自弃挽着袖子往火坑里蹦。我能被这样的柔情陷阱骗进去?你当我脑子有坑?   ☆、第七十九节 我们私奔吧   白玉及巴巴儿地尾行着乌攸到了房间里,乌攸不制止,也不主动,在房间中央站定了。   白玉及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她的身后,犹豫了犹豫,把手放在了乌攸的腰上,试图从后面环抱住她。   没想到,他的爪子刚刚碰上乌攸的腰际,乌攸就猛地回过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记五指扇。   这一掌力气之大,看得佐罗自己的腮帮子都发麻,更不用说生生挨下这一巴掌的白玉及了。   他活生生被这掌给扇得整个人都打了个飘,一张脸直接偏到了侧面去,由于缺乏锻炼下盘不稳,他踉跄了两步,直接栽倒在地,嘴角当即就流血了。   如果把这记耳光和刚才门口那记耳光相比的话,门口的耳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在撒娇。   对这样的效果,乌攸还是有些不满意:   如果自己现在身上配备了在安荣禹家的能力,这力度挥过去,威力完全就是降龙十八掌级别的,也省得自己手痛。   而一旁围观的佐罗,却想得更深:   这难道就是老板娘积攒的怨念?白玉及这算是成了老板娘发泄怒气的渠道了?   白玉及被打得有些发傻,直到脸颊上火辣辣地烧痛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完全被眼前这个小女子践踏了!   这还能忍?!   他面露怒色,开口道:   “你……”   但没等白玉及说完,乌攸就抢过了他的话,而且看她的表现,似乎比平白被扇了一巴掌的白玉及更加愤怒:   “白公子!我敬你是个君子,想跟你好好谈谈,可你做了什么?对未嫁女子动手动脚,这就是你君子的风度?”   一句“君子的风度”,顿时把白玉及即将出口的骂声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乌攸说得如此义正词严,还在骂他前夸了一下他的君子之风。这叫白玉及意识到,自己随便闯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还碰人家姑娘的腰,要是这事儿传出去。别说乌攸的名声会彻底烂糟,就连自己“君子”的美名也会受损的啊有木有!   白玉及张了张口,就扯痛了被狠揍过的地方,龇牙咧嘴地道了歉:   “乌姑娘,是小生的不是,实在是太过莽撞了,但恕小生……嘶……无状,小生实在是忍受不住思念之情的煎熬了,日日眼前都浮现着姑娘的芳容,甚至无心读书……姑娘。你我神交已久,小生本来想这样继续下去,但是……姑娘你现在要嫁的,似乎并不是姑娘的心仪人……”   乌攸闻言,心下还真的被白玉及说出了一番酸楚。   心仪人?   白玉及就算再混蛋。至少能看出来自己哭过,而林回今那个货呢,没心没肺的,一天到晚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说他体贴么……   乌攸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手腕,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如果乌攸把自己的灵体脱出来的话。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手掌抓握的痕迹,那是林回今昨天晚上留下来的。   想着想着,乌攸的眼睛就浮出了一层雾气,她的嘴唇微微地战栗着,看向了白玉及。   白玉及顿时就被乌攸的美给震慑住了。   明明是张妖媚的脸,却有着空谷幽兰一般叫人难以近身的气质。眼神中似乎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锐气,可一层氤氲的雾气,却把这分锐气消减了不少,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强装坚强的小豹子。   白玉及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吞下一口口水。以湿润一下同样干燥的喉咙,再朝乌攸迈出了一步:   “乌姑娘,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更恶心的话,乌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来,在白玉及的胸口连捶带打,同时大声哭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些个话!你为什么只等着我每夜灵魂游荡的时候,给你留下我的话?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回应过我!我恨你!你现在又来找我,拿这些话来敷衍我吗?我恨你!恨死你了!”   乌攸说这些话的时候,下手可是没有半分客气的,拳头哐哐地往白玉及那单薄的小胸脯上砸,光挑肉少骨头多的地方打,看她那副狠而绝望的样子,看样子真恨不得上嘴狠狠咬上白玉及一口。   明白这所有前尘往事的佐罗表示淡定:   老板娘用这招,就是在一边撒娇一边殴打他而已,报仇么,可以理解。   而白玉及,却在肉痛之余,脑补出了乌攸为什么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   那都是因为爱啊。   说高雅点儿,就是爱之恨,责之切;说通俗点儿,就是打是亲,骂是爱。   她应该是因为麦大正收房那个丫鬟的缘故,而彻底崩溃了吧?   脑补到这儿,白玉及就又给麦大正记了一笔:   妈蛋,这么好的媳妇,你不好好珍惜,就别怪我知恩不报撬你墙角了。   其实,白玉及的思路尽管跑偏得很离谱,但是结论还是正确的,的确是林回今把乌攸给整崩溃了。   想到了这一层后,白玉及也不反抗,静静地站在那里,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人肉沙包,而乌攸也不客气,拳打脚踢,看她的架势,好像随时都会抄起旁边架子上摆放着的花瓶,给白玉及来一记杠头开花。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足足持续了五分钟,结果是白玉及一脚被蹬上膝盖,一下子跪倒在地,乌攸才作猛然惊醒状,扑了上去,表情从疯狂转到惶急:   “我……我怎么了……白公子,你没事儿吧?我实在是太放肆了,白公子,你哪里痛?”   乌攸眼含泪花、声调颤抖的样子,叫白玉及愈加确定,她刚才是陷入对未来的绝望中了,才会如此失控,而她打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   可见,爱情会叫男人变成一种被抠掉了脑子的单细胞生物。   自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相的白玉及。忍住了身上的阵阵疼痛,强行扯起嘴角笑道:   “乌姑娘,我不要紧,你能开心就好。而且。乌姑娘,我没有不去找你。你忘记了?小园里的那次……我后来突然被人打晕了……”   哦,那次,他打算把乌攸就地正法来着,结果被乌攸的手下一棍子干晕了。   对于这件事,乌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谎:   “白公子,那次是有个婆子,不认得你,又发现咱们俩在一处,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带人来后院鬼混。就悄悄地从后头动了手,等把你打晕了后,才知道是你,我跟她解释说,你只是在帮我摘掉肩膀上的落叶。又给了她一些钱,她才没把事情外传……”   白玉及被乌攸打得脑子都短路了,直接表现是,这么扯淡的借口,他相信了。   白玉及从地上被乌攸搀了起来,刚想继续说些憋在心里好久都没有机会说的情话,就听乌攸带着哭腔说:   “白公子。您还是请回吧。要是被旁人看到了……”   白玉及一听乌攸居然还要赶他走,顿时就急了,脱口就嚷了出来:   “旁人?什么旁人?麦大正吗?他不过就是个利欲熏心、风流浪荡的商贾,有了妻妾还不满足,非要叫你做平妻,那咱们两个人算什么?咱们两个两情相悦的人又该怎样自处?”   听了白玉及的话。乌攸差点没绷住吐出来。   谁特么跟你两情相悦啊。   接下来,乌攸的精力都花费在了控制自己的呕吐*上,而白玉及兀自啰啰嗦嗦地发着自己的牢骚,以及讲述自己的计划,如果把他的一堆废话提炼出一个重点的话。就只有五个字。   我们私奔吧。   白玉及唠叨了半个小时,乌攸也闷头听了半个小时,白玉及越讲越兴奋,乌攸却越来越低落,等到白玉及满脸春风地问乌攸,他这个计划怎么样的时候,乌攸言简意赅地说了俩字:   “不行。”   看到白玉及被噎得直翻白眼的样子,乌攸内心os:   看到没有,这才叫做简单粗暴。   花费了半个小时的口水和心力,换来的却是乌攸一句再简单不过的“不行”,白玉及不甘心地追问:   “哪里不行?你还在挂念麦大正这样的货色?还是你对我并不……”   乌攸抬手就掩住了白玉及的嘴,说:   “婚书就摆在那里,我不能就这样逃婚,那是父母之命,白公子也不会叫我去违拗父母的意思吧。”   这顶道德的高帽子一盖下来,白玉及顿时就没声了,绞尽脑汁地思索还有什么能够挽救这段可悲恋情的办法。   乌攸看白玉及一脸纠结,便开了腔:   “白公子,咱们究竟是有缘无分的,只是,在出嫁前的这段日子,我想和你多相处一些时日,这样吧,每夜子时,我都会把后门打开,你大可以从后门进来看我。”   白玉及原本失落的心顿时被狂喜取代了,但是,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如果他趁着这些日子,夺走了乌攸的第一次的话,那麦大正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心里转着这样禽兽的想法,白玉及面上却很君子:   “那就这样吧,小生会遵守约定的。”   在做好了这样猥琐的约定,并送走了满脸荡漾的白玉及后,佐罗回头看着乌攸脸颊上挂着的泪痕,由衷地赞叹道:   “老板娘,你演得真好。揍了他一顿,还把他哄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演?   嗯,大概是她平时太爱演了吧,所以,她哭,她笑,她发怒,在旁人眼里,自己都是在演。   做了那么多年别人,乌攸现在都有些迷糊。   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来着?   她的困惑,一直持续到林回今来的时候。   ☆、第八十节 被发现了?   林回今在门口逡巡了许久,看着手里写满了对话的小纸条,那叫一个忐忑不安,就跟毛头小伙子去见未来的准岳父岳母一样。   在纸条上面,林回今详尽地罗列出了一会儿进去之后,各种场景的预设,以及两人之间可能产生的对话。   举个例子,比如乌攸发怒,喊着叫他滚出去,他就一定要大无畏地走上前去,说“就算我离开了,我的心也会留在这里,不会离你而去的”,这招当然不是用来感动乌攸的,只是作拖延时间的筹码来用,就算能暂时恶心到乌攸一下,叫她忘记要即刻赶自己出去也好啊。   再举个例子,倘若乌攸不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他不能巴巴儿地再跟进去,就算再百爪挠心也不能急于道歉,要静静地、默默地,站在她的门口,即使站了一夜她也没出来,那也没关系,大不了再站多几夜么。   这是林回今琢磨出来的厚脸皮战术,任打任骂绝不还口,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诚意。   ……而且,这也是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时间跟和田搞七捻三的最直观的手段了。   林回今在院门外跟个神经病似的把所有的流程排演一遍,确定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后,提了提自己的胆气,把自己的灵体从紧闭的门间给挤了进去。   可林回今一进去,就傻了眼。   院子里一片狼藉,就好像有人进来打砸抢烧过一样,靠墙的绿植被踩得七零八落,院子里盛着蔬菜的箩筐也被掀翻了,冬青正在打扫地上的花盆碎片,而且细细看过去,林回今居然发现冬青的衣服上还有血迹。   不知道白玉及入侵过这里的林回今,很成功地误会了。   乌乌乌乌攸这是要疯了?太残暴了吧?关冬青什么事儿?连她都被打成了这样?那自己……   如果自己现在进去,会不会被她蹲在门后一枪爆头?   林回今的打算是任打任骂。可不是任杀任烧啊。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回今的脚步已经慢慢地从院门口移向院外了,可偏偏在这时。佐罗走出了房门,并准确地一眼捕捉到了企图打退堂鼓的林回今。   他看着林回今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悲悯,看得林回今都觉得后脊背发毛的时候,他才悠悠地道:   “老板,老板娘说,你既然来了,就赶快进去吧。”   林回今的第一念头是翻一翻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小纸条,最后悲伤地发现,好像根本没有这一条。   他之前预设的各项场景。都是建立在乌攸发飙,拒绝他靠近的前提下的啊!   她居然主动叫自己进去?   这种落差,使林回今认定,房间里头必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自己一旦进去。非死即伤。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即使里头藏着二十头恶狗,或者布满了一踩到就会断手断脚大小便失禁死得很难看的机关,他还得进去。   喂,还有没有别的选项?   佐罗看着林回今略动摇的表情,面上不禁再度流露出了鄙夷之色:   老板,你还真是个渣。连这点儿魄力都没有。你倒是把昨天晚上的雄风再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啊!   佐罗也懒得吐槽些什么了,闪开身,给林回今腾出了一条通道,同时说:   “老板,老板娘说她身体很不舒服,叫你进去后少跟她说点儿有的没的的话。”   林回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自从昨天发生了那档子后。他的手下基本就没一个再对他毕恭毕敬的了,就连那个死正经的蝙蝠侠,也顶着绿帘那个娇美的外壳,坐在他的房间里,面色严肃地告诉他。老板,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林回今强忍住想要挠墙的冲动,弱弱地走进了乌攸的房间。   不过进了门后,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刀山火海,恶狗成群,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乌攸已经把自己的灵体脱了出来,*在房间里挺尸,她则坐在会客厅里,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   现在已经入了夏了,可是乌攸还穿着一身厚衣服,因为穿得太厚,她的额上都有些微微的出汗。   林回今刚想打个哈哈,问她是不是冷了,就发现,她拿起茶壶添水的时候,袖管稍微往下滑了一下,露出了她淤青一片的手腕。   ……   ……   ……   乌攸就像是没看到林回今一脸想死的表情,整了整衣袖后,轻声说:   “坐。”   这一个字不轻不重地抛出来后,林回今膝盖一软,差点儿跪下去。   乌攸看林回今两股战战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茶,说:   “我叫你坐,没叫你跪。”   深觉丢脸的林回今木木地捡了条椅子坐下,看乌攸埋着头喝茶,脑海中自然地展开了精彩的脑补,比如说黑社会谈判的场面。   在脑中的黑社会人物已经开始火并后,乌攸才放下了茶杯,说:   “说说那个和田。”   哎?不直接开打?还让他讲清楚关于和田的事情?   这是解释的好机会啊!   昨天自己语无伦次的,根本没有解释清楚,热血沸腾地就用了强,现在面对面谈谈清楚,他就能原谅自己了吧?   关于这件事,林回今之前已经分别对周约和其他的几个手下讲述过了,足足练习了几遍后,他说起来有了许多的底气,逻辑也清晰了,舌头也不打结了,一刻钟之内,就把昨天他跟和田发生的糟心事儿解释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顺道做了一个蛮深刻的检讨。   一边听着的佐罗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松了一口气:   这么听来,老板似乎也不算是很渣嘛。老板娘这下总该不生气了吧。   林回今的讲述告一段落后,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乌攸,希望她说出“下不为例”这样的话,那么,这一篇就算是能揭过去了。   但是……   乌攸又热热地喝了一口茶,面色依旧平静:   “那你打算怎么对和田?”   林回今一时间有些懵。但马上回答道:   “能怎么对待她啊,我已经有计划了,能让她不敢太亲近我,这点你放心好了。”   所以现在的关键不是什么和田啊!是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啊!   没想到。乌攸听到他这样说后,就站起了身来,说:   “很好,你有计划就好,那这件事我就不再过问了,祝你顺利。”   说完,乌攸居然转身朝卧室走了过去。   林回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握着从刚才起就一口水都没动过的茶杯,手有些抖:   “那……没有和田的事情了,我们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乌攸扭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   “我们的事情?我们的什么事情?”   林回今的心猛地一揪,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乌攸点点头,声调是平平的,完全不含有任何感情:   “相信。”   林回今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乌攸轻轻地笑了,语气很平静: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昨天夜里,我说过的吧,如果你那样做了,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和田的事,和昨天晚上的事,是两件事。我从来没有因为和田的事情气过你。我没那么蠢。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对了,你早些回去吧,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位给你,再说了,你那个新的小妾,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心为上。佐罗,送客。”   留下这句话后,她便转身回了卧室。   林回今傻傻地站在原地,脑海中盘旋着乌攸刚才所说的最后两个字:   “送客”。   客?   一想到这个字背后包含着的含义,林回今就感觉心口扯着痛。被佐罗送出院门后,他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打起转来。   但是,乌攸的那句话,在今夜便得到了印证。   “那个新的小妾,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原本被林回今安排去看着铺子里的诸项事宜的贝塔,由于和田的突然插入府,被林回今紧急调去看着她,但铺子里的事情总是那么悠闲,基本上所有的员工都各司其职,哪里像林回今的后院这么乱啊,所以,贝塔在盯着铺子的时候,经常会因为无所事事而打瞌睡,今天第一次调换工作,他也没能控制住,看着看着,就倒吊在房梁上睡起了觉。   和田对于今夜林回今居然没有叫她去来一发,觉得很奇怪,于是,她壮着胆子,趁着夜黑风高,悄悄地摸去了林回今的房间。   这对于和田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能在床笫上征服男人,才能把男人握在手心,和田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和田在花了点儿钱,买通了林回今随身的小厮,摸到林回今的房间,酝酿好一腔温情,准备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柔情之术时,却发现,躺在床上的林回今,不管她怎么摇,怎么晃,都是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要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和田都要以为他已经挂掉了。   受惊过度的和田尖叫出了声,引来了一票人,等到她哆嗦着把情况解释清楚,麦家顿时炸了锅,请大夫的请大夫,喊夫人的喊夫人,端的是热闹一片。   而此时的麦大正的本体林回今,却还因为没有得到乌攸的原谅,在大街上游荡着,丝毫不知道府里现在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第八十一节 驱鬼仪式?   绿帘,也就是蝙蝠侠,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了,突然听到前院传来消息,说爷不行了。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我擦,老板这是想不开自尽了?   但是,等到她赶到林回今的房间,明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后,强行忍住了骂老板不靠谱的冲动,悄悄跑出去,找到了仍吊在屋顶上睡觉的贝塔,把他连轰带骂地喊醒了过来,叫他赶快去找老板,告诉老板他玩儿脱了。   贝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后,好不容易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顿时给吓精神了,带着负责看管周织的舒克一路狂奔着去了乌攸的院子。   按照他们两个人的推理,这个时候,老板应该在老板娘的院子里跪搓衣板吧?   他们是如此坚信自己的判断,以至于他们在得知林回今居然在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乌攸现在的住处,眼前一黑,差点儿双双晕过去。   这个时候,还是乌攸发挥了身为领导的镇定,叫他们别慌,沿着路边找一找,林回今一从现代来的小青年,要是碰上失恋这样的事儿,八成会明媚忧伤地沿着大街一路晃,或者去买点儿酒,cos一下颓废青年。舒克和贝塔只要分开找,着重找小酒馆,以及小树林、河边这种文艺青年最喜欢的地点,找到林回今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为了叫他们的寻找更有效率些,乌攸还把佐罗交给了他们。   佐罗、舒克和贝塔一路找啊找,果然在马路牙子上看到了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相的林回今。   这时候,距离林回今在床上挺尸不起被发现,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时间就是生命,这帮下属来不及上去关心老板的感情生活,上去拽胳膊的拽胳膊,抬腿的抬腿,把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林回今生生给扛了起来。   具体情况是什么,等路上再说吧。   佐罗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回去朝乌攸复命。   听到林回今这个怂货已经被舒克和贝塔当货物给运回家里头去了,乌攸脸上的表情才明显松动了。   看到乌攸这副样子,佐罗忍不住开了口:   “老板娘……”   乌攸的一个眼神抛过去,佐罗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纠正道:   “老大,老板他应该知道错了,你看他都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得多伤心啊……”   而乌攸只用了一句话就终结了佐罗的劝说:   “那是他自己的智商问题,和我原不原谅他有什么关系?”   佐罗立刻噤了声,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   哎?老板娘这个口气好像听起来也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   乌攸几乎是习惯性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脱口而出后,她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而在察觉了佐罗的诡异眼神后,她莫名地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红。内心狠狠地谴责自己的犯贱:   要死啊!这才过去两天啊!乌攸你的原则呢?你的底线呢?   但在冒出这个念头后,乌攸的下一个念头就是:   ……干了重生事务所这么多年了,我似乎也没什么底线吧?   分不清自己是别扭、赌气还是真生气了的乌攸,索性转身回到了卧室,准备躺在床上好好巩固一下自己险些碎裂的原则。   要知道。她现在身上还难受呢,要是这么轻易就让林回今得到了原谅和宽恕,那他必然不会长记性。   在看到乌攸进房间后,佐罗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看来,老板和老板娘是不会轻易分开的了。   佐罗正偷笑着,就听到卧室里头传来了乌攸闷闷的声音:   “喂,回去看着你老板。如果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回来告诉我。”   佐罗低头,回应道:   “是,老板娘。”   这回乌攸没有反对,只是嗯了一声,说了声“快去”。就没了声息。   佐罗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同时在心里琢磨着:   这件事老板的确是有点儿做过了,姑且就帮着老板娘,让他接受一点儿教训吧。   ……   可是,在林回今看来。这完全不算是“教训”的范畴了,已经可以算是精神虐待。   天知道,他失魂落魄地坐在路边的时候,真是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这事儿说到底,不算他委屈,尽管和田是有意接近他的,但后来的事儿,可全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当扑倒乌攸的时候,这件事的严重性就已经升级到林回今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但是打出去的炮,基本上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林回今就算再后悔,也收不回来那夜他做过的事情了。   乌攸问过他,自己和她在一起,为的只是要得到她的身体?所以他连一时半刻都忍耐不了?   这个问题狠狠地击打在林回今的身上,叫他又痛又不知所措。   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他一向嘴花,给人的感觉就不靠谱,而且他心底里真的很想得到乌攸,既是出于男人对心爱的女人的征服欲,也是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这个女人才真正地属于自己。   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对自己没有自信,得到乌攸,就已经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外了,所以,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对她好,这样笨拙,这样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再加上荷尔蒙的催化……   林回今抱着脑袋,纠结得恨不得给自己心口上来上一枪。   想到乌攸那副狼狈却又强作镇定的模样,他就心疼得难受。   正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舒克和贝塔找到了他,把他强行弄回了家里,路上才告诉他,你丫玩儿大发了,叫你不做好预警工作,这下好了,人家发现你快挂了,连大夫都请来了。你要是再回来晚点儿,说不定人家连棺材都替你预备好了,到时候你就擎等着哭吧。   林回今一听现在的状况,更加头大了。紧接而来的情绪,就是自我厌弃。   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难怪乌攸不要他了……   舒克和贝塔数落了自己的老板半天,看林回今不吭声,垂着眼皮一脸神游天外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萎靡不振的货再不济也是自家的老板,才双双停了口,拉着林回今往麦家狂跑。   好容易回到了林回今的房间里,这时。周约正坐在外屋的上位,看着底下的周织、和田和绿帘,把视线在她们身上逡巡一圈后,才对准了现场的发现者和田: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田哆哆嗦嗦地把发现麦大正昏迷不醒的经过讲了一遍。讲到她买通丫鬟进入屋子里的时候,她匆匆地一笔带过,却被周织听出了门道。   周织现在还不知道和田是周约找来的帮手,只觉得她的年轻漂亮落在眼里格外刺目,外加上她这事儿本来就做得欠妥,开口就质问道:   “爷没去找你,你就来找爷?你是什么东西?难不成妾室都是这样的贱。别人不搭理,就巴巴儿地往上贴?”   周织这话可是一骂骂俩,但是绿帘的本体可是蝙蝠侠,一个爷们儿,她对于周织夹枪带棒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但和田一听。就攥紧了帕子,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讽刺。   周织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自从周织生产完毕后,就没能再和白起竑见过面,要是她就此安分了,那还算好。可是她近来好像又起了想见白起竑的念头,倒是人家白起竑,貌似很喜欢她那个丫鬟方解的样子,把她从通房丫头提到了妾室,气得周织三天没吃饭。   被情人冷落了还不算,就连麦大正最近的心思也全都放在了乌表妹的身上,连她和她的宝贝儿子都不来看了。   因此,周织的心里怨气横生,但或许是出于一孕傻三年的经典原理,她的情绪总是明晃晃地挂在她的脸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对爷不爽,而且,她刚才骂出的那一句话,明摆着是把她自己也骂进去了。   是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自己当做麦大正的平妻来着,毕竟她是自己的妹妹么,周约也没有计较过,任凭底下的人“二夫人”、“二夫人”地叫着,现在,真正的“二夫人”要进门了,她要是能高高兴兴地收拾铺盖让位才怪。   不过,说实在的,周约现在已经完全不打算搭理周织了。   这么一个蠢货,也没有什么调教的必要了,只要找个人看着她,叫她不要因为被憋得太狠,跑去找麦大正,把她们姐妹俩这些年做的事全都捅出去就行。   这时候,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神情怪异,在周约问及麦大正的病情时,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上去有些紧张地说:   “麦老爷……脉象虚弱,但稳定,可从眼睛的情况来看,倒像是……像是心神受损、元神……元神散失所致……老夫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周约心神一动,联想起了麦大正前些日子的命令:   “如果我睡下了,谁都别来打扰我。”   以前,他可是从来不会这么说的,而且,除了去绿帘的屋子,或者是要处理一些正事,麦大正基本都没有近过她们姐妹俩的身……   渐渐地,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在周约脑海中成了形。   爷,不会是被哪个狐狸精勾住了魂魄吧?   与此同时,第一个浮现在周约脑海中的形象,就是那从外型上就形似狐狸精的乌攸。   倘若乌攸真的是狐狸精之类的鬼魅的话……   周约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最好的办法,就是办一场驱鬼仪式了,碰巧现在麦大正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不正是最好的借口么。   ☆、第八十二节 对山歌式的吵架   “驱鬼?”   林回今的灵魂归位后,为了呈现出一个循序渐进的回魂过程,足足在床上装睡了十多个小时,最后是被饿得受不了了,才睁开了眼睛。   关于他这次昏迷,对外的官方说法是,麦大正生病了,但院子里的每个人都清楚,爷是魂儿飞掉了。   而在睁开眼睛后,周约来看望他,提出的第一件事,就叫林回今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反驳:   驱鬼,驱鬼,驱什么鬼,老子就是这个院子里最大的鬼。   林回今面上掩饰得挺好,躺在床上一副不耐烦的大爷相:   “这事情又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也就是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弯弯绕,再说了,家里马上要办喜事,来场驱鬼算怎么回事?”   周约的笑容,透着一股子奇怪的意味,却把林回今的话堵得死死的:   “爷这么说就不对了,爷的身体是一等一的重要,怎么能说算不上大事?您这次可把姐妹们都给吓坏了。您也别说我嘴碎,咱们家做的生意,说得难听点儿,是为死人做事,难免会沾上点儿阴气,爷您天天在铺子里转,万一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身,终究也是不好。您刚才也说,家里马上要办喜事,所以这事儿需得尽快处理,对外说是为新妇祈福不就好了?要是等乌妹妹进府再做此事,保不齐叫外人说那些个闲言闲语,还以为妹妹……”   说到这儿,周约用手帕掩了一下口,止住了话头,说:   “爷,这事儿您定。”   周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林回今一口否决好像也太过武断了,反而会招致周约的怀疑。   可是他又担心得很。   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阴阳两界。那就必定也存在着能够驱除阴鬼的法师或者驱魔人,万一周约请来的人真是有道行的,他们真的被驱了,那可怎么办?   林回今实在不懂里头的规矩。偏偏周约还在他面前用一种真挚而热忱的目光凝望着他,他没办法,只好敷衍道:   “我再想想。”   送走了别有所图的周约后,林回今眼一闭一睁,就又去找乌攸了。   这回他算是学乖了,把铺子里的贝塔调配到了门口看门,以防再有什么甲乙丙丁硬要往里闯,不管是谁,一律砍晕处理。   他现在算是领教到腹背受敌、四处起火的感觉了。   一面,乌攸还没有哄好。客客气气地把他当个客人,另一面,三个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且自己的秘密还差点儿被人撞破,这样的感觉。怎一个心累了得。   不过,林回今在无力之余,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窃喜:   话说,这是个很好的接近乌攸的借口啊。   她不是说,和他之间现在只谈工作吗?好,他就跟她谈工作。到底能不能实行驱鬼仪式,这不就是工作吗?   要不然……他就故意多露几个破绽。叫周约她们多玩玩,自己也能多几个机会和乌攸“探讨工作”啊。   而在另一边,从佐罗口里得知林回今这个死不叫人放心的货又惹了祸,乌攸都快要暴走了。   尼玛就不能安分一点儿么?一把年纪玩儿什么颓废小青年玩儿什么青春的明媚忧伤?你老人家能不能正视一下自己那一百啷当岁的年纪?不要以为你顶着个青春美少年的脸就有权利继续干中二的事情啊!你把你的事业你的工作都当做开玩笑吗?   幸亏乌攸现在还是对林回今的智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要是知道,林回今居然想到了要通过惹祸来增加他们见面的次数。估计会想找把枪来把他的脑子打成筛子。   林回今摸到乌攸房门口的时候,乌攸还躺在床上休息。   自从被林回今折腾了足足一个晚上后,她的身体就各种不舒服,到现在下地腿还会软,所以。每当她趴在床上懒得动弹的时候,都会咬牙切齿地诅咒林回今以后平均一年只能举起来一次。   所以,这个惹祸精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乌攸根本不想搭理他。   林回今站在外室,探头探脑地想要往里走,乌攸闷闷的声音就从内室里传了出来:   “佐罗,听好,你要是让闲杂人等进到不该进的地方,我就让你给白玉及连夜写一百封情书送到他房间里去。”   佐罗一听,顿时拦在了林回今面前,不让他再前进分毫。   他努力地避开林回今想要杀人的视线,虚弱地在心里解释:   老板啊,不是我不忠于职守,只是这一百封情书简直是要我老命啊,你就稍微体谅一下下属吧。   林回今还不死心,他跑来这里,却只能看到乌攸冷冰冰的一个侧影,怎么想怎么亏得慌,于是,他不甘心地扬声喊: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是工作上的事儿……”   乌攸冷冷的声音顿时把林回今的热情浇熄了:   “那你就站在那里说。我不舒服,不想看见你。”   林回今蔫头耷脑地沮丧了半天,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把周约的话对乌攸复述了一遍后,他惴惴地说:   “话说,我们不会被发现吧?如果被发现的话,被捉鬼人捉了的话,会不会被压在雷峰塔底下?或者直接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乌攸背对着林回今,听得嘴角直抽抽,冷静地甩给了他一句:   “我倒是希望你永世不得超生。”   林回今没听清,提高嗓门喊:   “你说什么?”   乌攸气得捏了捏拳头,喊道:   “你用不着操心这个!你是得到阴间认证身份的灵,又是阴间的公务员,你的身份是得到承认的,只要代理了重生任务,不管是你跟我都不会出事的,到时候叫佐罗他们躲出去就可以了,你混了这么久,怎么连这个……咳咳……”   乌攸因为说得太急,直接呛咳了起来,林回今一听就有些急了,从佐罗的肩膀处伸着头问:   “怎么了?感冒了吗?”   乌攸翻了个白眼,完全懒得搭理林回今,平息了咳嗽后,把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声音重新恢复了若无其事:   “没什么事儿,你走吧。”   林回今却仍没有忘记今天来这里的重要目的之一:   “……你就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乌攸抿住嘴唇,顿了一会儿,才一嗓子喊了出来:   “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两个人一来一往,隔空喊话的样子,叫旁观的佐罗都觉得累得很。   完全没有吵架的感觉啊!你们当吵架是对山歌呢?   看着林回今一脸伤感、转眼又要黑化成忧郁少年的样子,佐罗发挥出了难得的劝和不劝离的精神。   开玩笑,平时老板的智商看着就不老高的样子,一变忧郁了,那智商水准更是刷刷地往下掉,要是不阻止的话,让他在风口浪尖闹出些其他的奇葩事儿,让任务失败了怎么办?   所以,他一把抓住了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的林回今,附在他耳朵上,把昨天老板娘知道他跑丢之后的反应给好好描述了一遍,还特意提到了她抱怨林回今智商不高的样子。   佐罗着重点了一笔,在老板娘抱怨过后,她好像发现自己说得不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佐罗提到这个细节后,就看到林回今的眼睛噔地发亮了。   看到林回今整个人迅速恢复了活力的样子,佐罗总算舒了一口气。   终于不必担心老板去寻死觅活了。   而在室内,听到门口没有声音了,乌攸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想:   他也许是走了吧。   好险,幸亏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那略带赌气的口气。   松了口气后,她便扬声叫佐罗:   “佐罗,去告诉一下你们老板,让他这个没脑子的注意一下,让周约等我过门之后再搞什么驱鬼仪式。婚前办婚后办,我都不在意,驱鬼和婚事没有冲突。叫林回今这样跟周约讲,别把这场仪式当做驱鬼仪式,暂且称作‘祈福仪式’,说我过门后身体不好,需要祈福。我想,这场驱鬼仪式就是针对我的,如果我不在的话,她估计还得特意到我这儿来演一场跳大神,怪破费的,也容易惹来话柄。嗯……还有,叫那个白痴小心一点儿,别再被人算计了。”   末了,乌攸还补充了一句:   “喂,你知道该用什么口气跟他转达这件事吧?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添油加醋,知道了么?”   佐罗和仍在门口的林回今对视了一眼后,林回今露出了无耻的笑容。   他扬起声音,喊了起来:   “好的,我知道啦!”   乌攸一听到林回今的声音,先是一愣,脸蹭地一下就红透了。   他怎么还在?   由于羞恼,她支起胳膊从床上爬了起来,气怒地叫了一声:   “佐罗!不是叫你让他滚吗?”   林回今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掉了,独留下佐罗一个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但是事情总得有人来扛,于是,一脸无奈的佐罗绕过屏风,看着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而变得脸通红的乌攸,诺诺地陪笑道:   “老板娘,你别生气,听我解释……”   ☆、第八十三节 自作死不可活   周约听了林回今的说辞后,也表示接受,决定把驱鬼仪式的日期从婚礼前挪到婚礼后。   对她来说,既然麦大正自己提出要放到婚后再弄驱鬼仪式,还安排得那么妥帖,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之前的如意算盘,是希望弄臭乌攸的名声,所谓的驱鬼仪式,在自己家里小办,到乌攸那儿大办,然后买通法师什么的,指着乌攸念叨一些话,然后就离开。   乌攸现在住的是独门独栋,一旦要办这样的仪式,肯定能吸引不少街坊邻居来旁观,到那时,她就可以叫街坊邻居都看看,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古怪的人,搞不好是什么鬼怪投胎。   人言可畏,只要这顶大帽子扣到乌攸头上,乌攸就算再有本事,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况且,乌攸长了那么一张妖孽的脸,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她相貌不端,品行肯定也正不到哪里去。   可是既然麦大正现在一定要把驱鬼仪式挪到婚后,也不要紧,大不了等她入府一个月之后,自己悄悄地制造些人为的闹鬼事件,让全家人都把注意力转回到驱鬼仪式上,然后……   这是两条都能走得通的路,所以周约对这种可控的变动表示淡定。   只是,她对于林回今那种微微荡漾的表情,有些理解无能。   爷不是前天晚上才丢了魂么?醒了之后不也是满脸失落么?怎么又是一觉醒过来,就翻篇了?   难不成是嗑了什么药给嗑high了?   或者说这三魂去了七魄后,还有提神醒脑、强身健体的功效?   周约可不知道,林回今刚刚才清楚乌攸不会不要他了,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恨不得跑到麦家的屋顶上开一场凤凰传奇的古代演唱会,所以即使在和他很讨厌的周约讲话时,也带着一股快要飘起来的幸福腔调。   周约看他心情不错,也同意了举行驱鬼仪式。难得地想起了周织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哎,不成器归不成器,好歹也是自己的妹妹,还有了孩子。以后院里的人多了,保不齐人心会散,到那时,周织要是再不长进,不被爷疼爱,又被人抓住了话柄,那就等着死吧。   所以,出于再拉周织一把的目的,周约提议道:   “爷,不如您去看看妹妹吧。她想您可想得紧呢。”   明确了乌攸心意的林回今现在的脑子就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在兴奋之余也有点儿不清醒了,开口就问:   “哪个妹妹?”   周约一听,那心里的辛酸劲儿就甭提了。   以前,这院里只有她和周织两个人。她们俩平分秋色,还能吃上肉喝上汤,现在呢?整个麦家都被搅得乌烟瘴气,绿帘,和田,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平妻乌攸,哪个妹妹都傻傻分不清楚。   林回今内心os:乌烟瘴气的是你们俩姐妹吧?你们既然如此热衷于搞三捻四。那我就让你们好好体会一下被人分走羹的感觉好了,话说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满啊?你们照照镜子,说说看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满啊喂!   周约辛酸之余,还是满面堆笑地凑上去,一边捏着林回今的肩膀一边柔声说:   “是周织妹妹,她自从生了律哥儿后。就日日盼着爷去看她呢。”   林回今深感自己没有土豪的命,被周约那双手生生地捏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哆嗦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爪子。   经过和田这件事的教训后,林回今算是彻底学乖了。不论如何,他都要洁身自好,千万不能再干出对不起乌攸的事儿来了。   不过,既然周约这么提了,他就去看看周织,也无所谓。   ……就当是验收一下他填鸭战术的成果吧!   ……   林回今到周织房间的时候,周织刚刚用完早点,看到丫鬟鱼贯从她房中端出的空盘子,以及盘子里面一看就是高热量的甜点零食,他在心底暗暗地比了个幸灾乐祸的yes,赞了自己一句“计划通”。   说实话,自从周织生完孩子后,林回今就基本没去看过她,而是一心一意地忙着和乌攸的盛大婚礼去了,就算是他昨天差点翘辫子的时候,周织也只是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来看了看他,然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明媚忧伤了。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林回今在进到房间里,看到周织后,也吓了一跳。   此时的他就只想问周织一句话:   你这么胖,难道不怕躺在床上的时候流下来么?   怀孕的时候周织吃的东西就多,只是因为肚子里还揣着个小崽子,所以看不大出来,人家看了,也只会客气地称赞她几句“丰满圆润”,但是肚子里的存货出来了,积累的脂肪可没能出来,再加上她的心情恶劣,又被林回今养出了糟糕的饮食习惯,每天不吃点儿肉吃点儿高热量食物连觉都睡不好。   于是,周织就吹气球似地肥胖了起来。   原来的小家碧玉完全变得威武雄壮起来了啊!   林回今感叹了一句后,对诚惶诚恐的周织说:   “别站着,你坐吧。”   林回今这回来得很仓促,周织基本没有时间来收拾自己,甚至还穿着不整齐的寝衣,衬得她的身形越发走形。   最近,周织也觉得自己的身材太不像话了,心里想着要减肥,可是她就是戒不掉肉和糕点,半天不吃心情就会转坏,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甚至刁难下人。   也因为这一点,就连她贴身的丫鬟都不敢劝她少吃点儿,生怕周织一节食,就把火撒到自己身上来。   林回今想像以前一样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周织,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后就扯呼,可是,他现在一看到她以及她的身材就只想笑,所以只能避免和她对视,双眼紧盯着杯子喝茶。   见林回今的视线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周织的脸都快要僵硬了,可出于活跃气氛的考量,她还是忍了忍,撒起娇来:   “爷,您看,妾身生了律哥儿之后都胖得不像样了呢~”   林回今用杯子挡住口,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肩膀的抽搐。   我求求你了,别提律哥儿了好么?一提律哥儿我就会想起我给这孩子起名的初衷啊!   “绿”帽子什么的……   林回今憋住笑后,才拿开了杯子,正色道:   “没关系,这样有福相。”   林回今不知道,普天之下的女人说“人家胖了呢”的时候,希望听到的回复基本上都是“哎呀你不胖啦我最爱你啦么么哒”,但是林回今的一句“有福相”,再次成功地叫本来就很介意自己身材问题的周织黑了脸。   周织最近一哀怨的时候,就会想起白起竑,然后就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他光打炮不负责,自己也不会怀上孩子,就不会因为害怕爷怀疑她的不贞,对爷的话言听计从,把自己活活喂成了一口猪。   想着,周织的心理又不平衡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口气已经变得冲了起来:   “妾身知道,爷嫌弃妾身了,那还请爷去找绿帘她们吧!”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周织实际上是期待林回今这样的回复的:   哦,达令,是我的不是,那些个女人怎么能比得上你?你可是为我生了个宝贝儿子,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但世间的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林回今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不识好歹,他来这里都是勉强的,她要是给自己个好脸,那自己也能顺水推舟,草草地尽一尽自己作为丈夫的义务。   可是,既然你这么作,那你就自己玩儿去吧。   林回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脸蹭地一下变得跟被锅底灰抹过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织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完全可以被划归为“作死”的范畴,依然在撒娇作女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妾身本就是这个意思,爷尽可以去找比妾身年轻漂亮的女子。”   林回今冷笑一声,把手中的茶盏啪地一下顿在了茶几上,吓得周织浑身一震:   “哦,是吗?那好,你慢慢养着,我就走了。”   这下,周织傻眼了,下意识地就想去拖住林回今:   “爷……”   林回今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下面色苍白如纸的周织,哼了一声,说:   “你以为你生了律哥儿,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夫人叫我来看你,你以为我还愿意踏足你的房间?”   周织张口结舌,哆嗦着想要往下跪:   “爷,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太莽撞了,妾身……”   林回今一扬手打断了她的话,给她的心口上补上了最后一刀:   “你的不是?说得对极了,你的确有着大大的不是。有关律哥儿的事情,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周织全身一悚,瞠目结舌地抬头看向林回今,全身筛糠似地抖动了起来。   爷……这是什么意思?   林回今不想再去看她的丑态,甩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就扬长而去。   既然乌攸要进府了,那有些障碍,他就必须得为乌攸扫清了。   他得留着周约这个最终boss,放到最后虐,那这刀,从周织身上下,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八十四节 姐妹反目   周织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浑身发冷。   刚才林回今说过的话,如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着。   律哥儿……律哥儿?爷知道律哥儿的事情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感顿时将周织席卷了。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白起竑,可现在……   她就连她现在的安稳生活都要保不住了吗?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周织完全慌了手脚,在房间中央木木地站了几分钟后,才颓然跌坐在地。   爷是怎么知道的?爷会拿自己怎么办?   在她混沌一片的思维中,一脑袋乱麻的周织突然揪到了一根线头:   周约?   对了,刚才爷有说,他是听了周约的话,才来看自己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不整的寝衣,一股怒火直直地冲上了周织的头顶,把她的头发丝都快要烧起来了。   姐姐!好一个姐姐!不仅故意让她丢丑,还告诉了爷自己的事情!   除了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外,还有谁知道?!不是她还有谁?!   周织跌坐在地上,目光涣散,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加掩饰的赤果果的恨意。   周约!你以为你没有把柄在我手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爷还没有跟她撕破脸皮,怕还是惦念着她和他的夫妻之情……   场外的林回今举起了手:不好意思,请不要把我扯进这样懊糟的事情里来,我和你没有夫妻之情好不好?   周织继续愤愤地思考着:   但如果周约还是一直吹枕头风的话,难保爷会不会雷霆大怒,到那时,如果自己无法自保,那她就把周约也和人私通的证据甩她一脸,看她还有没有能力再坑自己的妹妹了。   虽然周织的信息网自从怀孕后就闭塞得如同闭关锁国的清王朝一般,不过一些基本的信息她还是知道的。比如说周约的姘头松子仁,跟乌攸手底下的婆子搞在了一起。   彼时的她,还在惊讶兼同情自己的姐姐居然被一个婆子给撬了墙角,但是现在的她想起这件事来。恨不得仰天长啸老天有眼。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就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松子仁曾经跟周约的jq了呢……   略略有些沮丧的周织很快打起了精神来。   看来,自己也不能一味在房间里憋着了,不仅要好好建立自己的信息网,还得收集周约曾经出轨的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姐姐,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无辜躺枪的周约,现在正优哉游哉地抿着茶。浑然不知自己的妹妹已经恨得想要扎小人弄死她这个小婊砸了。   另一边。   乌攸听了佐罗关于林回今反馈的调查报告情况后,对林回今实行的离间计表示了满意,当然,还是用平淡的、谈论工作的公事公办口吻进行评价的。   只是……佐罗你看我的那是什么眼神?   现在乌攸只要一看到佐罗,就会想起昨天自己不知道林回今还留在外头。就大大咧咧地告诉佐罗,让林回今小心点儿,然后脸就会莫名地烧红。   这件事虽然佐罗事后一直没再提起,只是他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看起来就很微妙了。   如果要把他的眼神解析一下,大意就是“老板娘,你就别硬撑了。我知道你对老板还是余情未了的对不对?傲娇什么的有意思吗” ?   反正不管她到底生不生气,这回总得给林回今一个教训!   乌攸是这样想的,但是连她自己在下决心的时候,都觉得特没底气。   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叫乌攸想要赶快完成任务回去好好休个假,这一堆糟心的男女天天在她面前打转。她真是累了。   但在心里喊累是一方面,乌攸这半个月来,就像是一个勤劳的失足妇女一样,夜夜都给冬青准备一剂能够快速送她进入梦乡的药剂,随即敞开后门。迎接前来采花的白玉及。   乌攸这些年读过的书不比白玉及少多少,所以两个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那叫一个融洽,融洽得白玉及都要醉了。   白玉及算是夙愿达成,终于和自己的女神在一起载歌载舞共度良宵了,但天知道,有了前世的记忆的乌攸,得忍着多大的冲动,才能在和他聊天的时候不抄起石凳子砸破这个渣男的脑袋。   上辈子的时候,乌攸记得,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促膝而谈,乌攸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精神伴侣,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都需要钱,而白玉及又宣城,他这样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是不能,也不会被世俗的铜臭所玷污的。   白玉及不愿被玷污,那乌攸就得被玷污。   从那之后,每天夜晚,乌攸都会坐在灯下,苦逼地绣着一副双面绣,而白玉及则捧着书,读得入神,两个人的交谈越来越少,而白玉及关心的,也只是“今天的饭做好了没有”这样的话题。   可以说,白玉及如果上辈子善待乌攸,好好地娶了她的话,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赚到了,乌攸绝对会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典型,都可以立牌坊的那种。   可是这辈子,白玉及可不知道,坐在他对面,叫他魂牵梦萦的女神,就是上辈子让他弃之若敝履的破鞋,更加不知道,他将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怎样的代价。   今夜,白玉及依然如约而至。   但是,非常不巧的是,他在乌攸的后门门口,撞到了一个他非常不想撞到的人。   当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在乌攸半掩的后门撅着屁股向内窥视时,白玉及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呀,进贼了!   妈蛋白玉及你有什么立场?你一个曾经光明正大翻墙过院还打晕人家家丫鬟的抢劫犯,道德立场倒是很坚定啊!   可是面对着那个背影,白玉及为爱而战的热情却怎么也燃烧不起来。   他很担忧,担忧乌攸的安全,但是更担心另一件事:   ——如果这个小子手上有刀,自己上去劝阻他,却被他戳了一刀放气该怎么办?   白玉及站在了夜色中。望着那个探头探脑的背影,陷入了森森的纠结当中。   而门外有意外来客的事情,已经被在内屋里看书的乌攸知道了。   听了佐罗的汇报后,乌攸放下了书。问:   “楼璞凡也来了?”   佐罗点了点头,面色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其实那个白玉及也来了,楼璞凡还没发现他,正从后门窥探呢。白玉及那个没带把儿的,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就是不过来喝止住他,简直不是个男人!”   不知道在怕什么?   哈,再简单不过了,怕死呗,跟上辈子的楼璞凡一样一样的。   看来。渣男这个群体,还是有共通性的啊。   乌攸放下书,凝眉沉思了一会儿,给佐罗下达了指令:   “去找林回今。”   佐罗一下子惊喜了:   “老板……”   “娘”字还没出口,乌攸就打断了佐罗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晚上不想见这两个渣,累得慌,叫他带着他的本体来把楼璞凡给我揍走,把白玉及给吓走就行。叫他速度快点儿来,我可不想看到两个大男人撕逼,太恶心了。”   佐罗却没有挪窝。   看到佐罗的样子,乌攸刚起了点儿疑。就听佐罗吭吭哧哧道:   “老板娘……其实不用的……老板他在前院的台阶前坐了好久了……他带着他的身体呢,说跟那边说过了,晚上在这儿照顾您……”   乌攸的脸黑了黑,重新翻了一页书,说:   “那就叫他快去,记住。是揍楼璞凡一顿,别给打死了。”   佐罗暗笑一声,回道“明白”,便朝院外走去。   乌攸暗自叨咕了一声“什么时候来的”,就又翻了一页书。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微笑。   ……   得到了乌攸指令的林回今,志得意满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他早就想揍楼璞凡一顿了,要不是乌攸的指示是只准揍楼璞凡,要把白玉及吓跑,林回今真恨不得把两个一起揍一顿算了。   话说,虽然对方占着人数优势,但是对方毕竟是一双花美男,像自己这么一具威猛剽悍的皮囊……   想到自己的外貌,林回今就莫名地感到心痛。   其实自己长得也是挺帅的,只是一对比就容易产生差距罢了……   产生了这个念头后,林回今不由自主地和乌攸想到了一处去:   早些完结了这个任务后,就带着乌攸回去,好好地补偿她,带她多出去玩玩儿。   说起来,自己也得收敛起一点儿小孩子心性,要知道,他马上就是要有正式老婆的人了。   林回今的人生观念是,男人在没有结婚前,都是男孩,一旦和女性缔结了婚姻关系后,男孩就成长成了男人,绝不能叫女性来保护他。   现在,他要去把楼璞凡暴揍一顿,泄愤之余,也要叫乌攸看到,自己也是有能够保护她的本钱的。   佐罗看到林回今迈步准备朝后院走去时,提醒他:   “老板,你打得过他吗?”   林回今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怎么着,看不起你们老板?”   佐罗却恨铁不成钢似地丢了林回今一个白眼:   “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楼璞凡比你年轻,说不定力气也比你大,你如果把他打跑了,说不定身上也会挂点儿彩,老板娘要是看到了的话,说不定就会心疼了……”   电光火石间,林回今就明白了佐罗的意思。   佐罗这才是中国好员工啊有木有?!   ☆、第八十五节 再次被揍的渣男   怀着“受伤也无所谓、老子豁出去了”的光棍思想,林回今觉得自己体内的小宇宙指数瞬间飙升到了一万数值以上,那一刻,施瓦辛格、史泰龙和李小龙灵魂附体,伴随着他脑内激昂的bgm,林回今威武雄壮地朝着后门走去,一把拉开了虚掩着的后门。   趴在门上纠结着要不要进去跟佳人见面、会不会被人发现的楼璞凡猝不及防,脸朝下就朝门内倒下,但却在倒地前被人及时扯住了后领,失去了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机会。   他居然还在心中窃喜了一下自己运气不错,没破相,可是一秒钟后,他刚刚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就被林回今扯着衣领拖入了家里,关上了门。   进了这个院,就是林回今的天地了。   他不用担心路人在大街上听到什么动静,惹来更多的麻烦,也能更加一心一意地殴打他,还能叫乌攸好好地听着,他怎么虐待这个渣渣。   林回今把楼璞凡往地上狠狠一推,扯着他的头发,照着他的俊脸直接挥下了拳头。   以前楼璞凡虽然也被人揍过,但是当时林回今没能加入进去,对此他深表遗憾,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楼璞凡之前潜入麦大正的家的时候,被一帮不明真相的人围殴过,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的作战经验,在挨了一拳,吃了痛后,他立刻蜷缩起了身子,用手抱着头,嘴里一叠声地嚷着“别打别打”,妄图减少一些殴打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值。   林回今才不会如了他的愿,不是都说打人不打脸吗?林回今就专照他的脸打,左右开弓,连跺带踹。密集的攻击区域基本都落在他的脸上和下半身,楼璞凡叫了几声后,发现自己的哀求不仅没有赚来同情分,反而换来了对方越加残暴的暴打。也有些急了,放开嗓门就要喊救命,但是一边观战的佐罗眼疾手快,抄起一块花圃里的石头,就塞进了楼璞凡的嘴里。   这下可好,楼璞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吚吚呜呜地哼叫着,从他哼出来的字节片段里,勉强可以听到“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救命啊”、“娘”这样的字眼。   林回今就这样惨无人道地把他揍了一刻钟,眼看着他瘫软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林回今才满身大汗、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拍拍自己的手,又优哉游哉地抬起脚,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一脚踩到了楼璞凡的命根子上,还碾了碾。   这下,本来已经快被揍晕过去的楼璞凡顿时给疼清醒了,差点儿惨叫着把自己嘴里头的石头给吞下去。   林回今已经把他虐成了这样,可是,他还是不满足。   林回今把楼璞凡已经鼻青脸肿的脸揪着抬了起来,细细辨认了一番后。突然退后了好几步,惊讶地大叫起来:   “楼表哥?怎么是你?”   现在的楼璞凡已经疼得话都不会说了,捂着自己惨遭蹂躏的敏感部位直抽抽,眼神都涣散了不少,如果叫外人看来的话,倒很像是林回今把楼璞凡给硬生生掰弯了的样子。   臭揍了一顿楼璞凡的林回今。微喘了两口气,就摆出了一副坚定的道德卫士的样子,说:   “楼表哥,我还以为是贼,这大半夜的。你为何在这里逡巡?”   楼璞凡现在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林回今的话。   说我就是偶然路过?这种话鬼才会信啊!   说我是为了爱悄悄从家里跑出来,就为了和乌表妹见一面,保不齐又是一顿惨绝人寰的殴打呢!   楼璞凡默默地纠结着的时候,林回今就全面展开了自己的演技。   他先是有些不解,旋即就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演技渐渐睁大,鼻孔也渐渐张了开来,鼻翼呼扇着,俯下身再次拎起了楼璞凡的衣领,冷冷地问:   “你是来找攸儿的?大半夜的你跑来找她,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是何居心?”   佐罗凝视着演得似模似样的林回今,很想说,老板,他是何居心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只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真的大丈夫?   但是还没等佐罗鄙视完林回今,那边的楼璞凡就做出了更值得叫人鄙视的事情。   他居然哭了!   居然抱着林回今的腿呜呜地哭了!   这样的神转折别说是佐罗,就连当事人林回今都被镇住了。   咋回事?刚才揍的时候把他的脑子也一块儿揍坏了?   一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裤脚,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呜咽着道:   “妹夫,你已经有了妻妾,乌表妹对你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可我……我要是没有乌表妹我就活不下去了啊,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心中满是乌表妹,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林回今明白了楼璞凡的意思。   而且,他居然还对他产生了一丢丢的同情。   此时的他,甚至很想拍着楼璞凡的肩膀说,大兄弟,咱们俩虽然是情敌,但也是有共同语言的啊。   乌攸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实在是太难搞定了,她要勾什么人的话那简直是一勾一个准儿,看看楼璞凡,看看白玉及,再看看自己,前两者,一个富家公子,一个风流书生,都被她搞成了什么熊样儿?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冲动把她给吃了,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松口原谅自己呢。   在感叹了一下大家爱上同一个妖孽都不容易后,林回今收回了心思,一脚踢开了还继续试图把眼泪鼻涕抹到自己裤脚上的楼璞凡。   大家虽然理解万岁,但不好意思啊,我跟你的本质还是不一样的。   林回今冷冷地睨了一眼在地上蜷缩着爬都爬不起来的楼璞凡,说:   “你很好,上次我叫人送你回府,对外称是你遇到了贼人,才不慎受伤,不过事情有一无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就请你屈尊在这里呆上一宿,等到明天,我会亲自带着楼公子到楼家去致歉的。”   林回今一挥手,佐罗就操起一根准备已久的木棒干晕了楼璞凡,着手把他拖到了院子角落里晾着去。   林回今决定,以后要坚决和楼家撕破脸,最好一看到楼璞凡出现在麦家方圆百米内就报警,顺便也可以断了周约和周织这对无耻姐妹在娘家的后路。   这样想着,他拉开了紧闭的后门。   正如他所料,宽阔的大街上,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隐隐听到楼璞凡惨呼的白玉及,早就撒丫子跑路了。   果然,像白玉及这种人从本质上就烂掉了,指望他那点养不出来的人性?林回今还不如去养头驴子呢。   吓跑了一个,打晕了一个,林回今就要开始摩拳擦掌地策划下一件事了。   ……   听完佐罗的回报,乌攸很满意。   不过看着佐罗欲言又止的样子,乌攸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就是林回今的事儿么?   在他出口之前,乌攸就很随意地道:   “收拾完了?那可以叫林回今走了。”   佐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老板娘,你这是把老板当牲口使唤呢?   但是佐罗依然坚定不能移地站在原地,一脸苦相地说:   “不是……老板娘,老板他……受了点儿伤……”   乌攸的动作一滞,抬头问佐罗:   “他怎么了?刚才我听着楼璞凡好像没能反击吧?他连楼璞凡都揍不过?”   佐罗小心翼翼地酝酿了一下词汇,说:   “呃……他揍倒是揍得过……就是揍的时候不小心把手腕给扭了……”   乌攸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楼璞凡是抄着凶器来的呢,原来也只是林回今自己的问题,于是她恢复了淡定,说:   “天生废柴,这点儿事儿都能把自己给废了,他也真够可以的。叫他自己包扎下。”   佐罗表情很纠结:   “……可是老板他伤的是右手啊……而且好像伤得挺重的,手都动不了了,不知道是不是骨头出了问题……”   乌攸顿时一头黑线,林回今,不就是叫你揍个人么,你这么入戏干什么?你以为你是金刚狼啊?   佐罗见乌攸表情松动,忙不迭补充了一句:   “老板现在正在门外不愿意进来,我刚才悄悄地看了,老板疼得一脑门子都是汗……老板娘,您看……”   乌攸闻言,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   在门外的台阶上坐立不安的林回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佐罗,急急忙忙地凑上前去问:   “怎么样?她让不让我进去?”   佐罗垂头丧气的,一看表情就知道不怎么好,林回今深吸了一口气,深觉受伤地问:   “她是不是不管我,让我想去哪儿去哪儿别烦她?”   佐罗没说话,而是默默地递过来了一卷钱,说:   “……老板娘让你去买点儿药找个医生,她又不会治。对了,老板娘还说,就算你受伤了,想用苦肉计叫她原谅你,你做梦。”   ……看来要骗到乌攸,这难度级别简直是s级的。   林回今仰头朝向天空,狠狠地一捏拳: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让乌攸原谅他!   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目标,当然得有一些人要付出比较惨痛的代价了。   ☆、第八十六节 上门打脸ing   第二天,林回今随便租了个小轿子,把绑得跟块五花肉似的楼璞凡塞了上去,叫几个家丁抬着,就一路朝着楼家而去。   站在富丽堂皇的楼宅门口,林回今充满了一种前来打土豪的豪迈情怀。   这和上次楼璞凡被殴打后的情况不同,这回,是自己亲自护送楼璞凡回来的,也就是说,他这回是一定要去见见楼璞凡的男性长辈,和他们好好探讨一下楼璞凡的教育问题的。   林回今的期望值是能够见到楼璞凡的老爹,据说楼员外爱这个小儿子爱得掏心掏肺,但又是个极重面子的人,林回今很期待看到这位老爹被自己一直当宝贝疙瘩疼爱的儿子打脸时的阴沉表情。   但让他很不开心的是,他去到楼家的时候,出来接待的只是楼璞凡那个当学官的举人哥哥。   这让我怎么愉快地看揍儿子的画面啊摔!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林回今并不肯进屋,阴着脸,站在院子里,略有不满地向这位举人哥哥讲述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顺手撩起了身边的轿子帘。   楼璞凡那张猪头一样的脸,就这样露了出来。   但是,林回今很快用他那双慧眼敏锐地发现,楼璞凡在看到他这个哥哥的时候,全身猛地一抖,马上调转开了视线,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哎?有戏?   林回今暂时不知道,楼璞凡是不怕他那个爹的,不管他做出了多出格的事儿,老爷子多生他的气,他只要拿着点儿好吃的好玩的,多在老爷子面前转几圈,表表孝心献献殷勤,老爷子的火就消了。   至于自家的黑脸老哥楼璞玉,楼璞凡是见都不想见一面的。   要知道。楼员外心疼小儿子,对这个争气的大儿子,一贯是采用放养政策,楼璞玉虽然懒得争这种兄弟间无聊的宠。可是不争宠,不代表他看得惯楼璞凡那副吊儿郎当、四处泡妞的样。   他经常动用的手段,就是家法,把楼璞凡劈头盖脸一顿抽,哪怕事后楼夫人和楼员外有多心疼,楼璞玉都会顶着那张面瘫脸,冷静地说,爹娘,我这都是为了弟弟好。   ……其实楼璞玉你是个抖s吧?是个有虐待自己弟弟倾向的抖s吧?   这个严兄的姿态一摆出来,就连楼员外都没话可说。这也导致楼璞凡一看到自家老哥,就腿肚子转筋的后遗症。   这下自己可完了,犯到老哥的手里头了。   爹,你快来救我啊!   被堵住嘴的楼璞凡的内心的呼唤暂且不表,那边。楼璞玉听着这个表妹夫的讲述,面上的神情半丝都没有改变,这也叫林回今很没有成就感,索性表示完“我把这个祸害给你们送回来了,以后他要是再来我就打断他的狗腿”的中心思想后,就拍拍屁股走掉了。   目送着林回今在院门口消失了身影,楼璞玉才弯下身。状似随意地一把扯过楼璞凡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轿子里扯了出来,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他吓得发白的脸色,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小厮说:   “取家法来。”   回到家里的林回今总觉得有点儿不甘心,琢磨了几个时辰后,决定去楼家看看。如果楼璞玉真的对楼璞凡半分惩罚都没有,那他不介意再多揍楼璞凡一顿出出气。   摩拳擦掌着再次赶到楼家的林回今,却看到了叫他惊讶的一幕:   楼璞凡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脸生无可恋的苦逼样。   废话,任谁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又被大棒子打了一顿,还被逼着跪了两个时辰,都会觉得整个人生不会好了。   林回今回想起楼璞玉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默默地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既然他都这么惨了,那林回今就没有必要弄脏自己的手,再做些锦上添花的事儿了。   希望他被连揍两顿,能长点儿记性吧。   不过,如果林回今知道已经鼻青脸肿、看不清楚原来模样的楼璞凡现在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估计会毫无怜惜地把他给暴揍一顿。   这只打不死的小强想的是:等我好了,我还要再去看看乌表妹。   ……   下午。   周约正在家里喝着茶,突然矽线前来通传,楼夫人来了。   周约压根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事情,更不知道楼夫人的心肝被人连着名正言顺地揍了两顿。   对于任何一个爱子心切的女人来说,这样的举动都是在明目张胆地在楼夫人心上剜肉。   但是,楼夫人不敢去找麦大正,毕竟是儿子去抢他的老婆,人家动手揍楼璞凡,也是楼璞凡自己往枪口上撞的,怨不得旁人。   同样,楼夫人也不能找楼璞玉讨个说法。   那是哥哥在管教弟弟啊,那是出于爱啊!   去找乌攸?得了吧,那就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现在还住在外头,自己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难不成还要她叉着腰作泼妇状到她家门口大吵大闹要个公道?这也忒丢份了些。   找不到出气筒的楼夫人快被憋得爆炸了,然而,在气晕过去前,她迅速地锁定了一个看起来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   周约。   周约,你不是当家主母么?那个小妖精不是平妻么?再怎么着也越不过你去,算是你手底下的人,你是怎么管理你的后院的,嗯?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楼夫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周约这里。   丝毫不知道自己躺了好大一个枪的周约,看到楼夫人黑着脸进来,还讨好地笑着迎了上去:   “舅母,您怎么今天来了?其实早该我去拜访您的,您……”   周约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完,楼夫人就虎着脸,根本不甩她,从她身旁进了房间。   周约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的,这不是摆明了不在下人面前给她脸吗?   所幸这些年来周约掩饰情绪的功力可谓是炉火纯青了,她看上去根本没有因为这种小事而受挫的样子,挂着笑容,把楼夫人安排着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才问:   “舅母,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商议?”   楼夫人冷哼一声,说:   “麦夫人,商议倒是不敢,老身是来恳求麦夫人的,能不能管好您的后院,不要叫那些个狐媚子再来勾人了?”   自从上次楼璞凡跑到麦家被暴揍一顿后,楼夫人就不喜欢周约了,言必称“麦夫人”,一副要尽力扯远和她的关系的样子。   周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   “舅母,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楼夫人恨恨地在心里唾骂了一声“一家子装腔作势的,没一个好东西”后,才把事情简单地概括了一下。   听了楼夫人的话,周约饶是脾性再好,也被撩起了一阵火:   喂喂,楼夫人,你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给谁看?明明是你的儿子巴着人家姑娘家,大半夜去趴在人家后门外撅着屁股看,被人家发现了,揍你儿子一顿还是轻的,不把你儿子捆吧捆吧送到衙门去就不错了。   你叫我管好我的后院,你咋不管好你的儿子呢?   当然,楼夫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在她心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一朵璀璨的白莲花,他那么好,那么乖,肯定都是别的女人引诱他的,他只是年纪小,没见过几个女人,就被迷花了眼睛。   想到这儿,楼夫人愈发恨起乌攸和眼前的周约来,她用轻蔑的眼神乜着眼前的周约,语带讽刺道:   “麦夫人,我知道,最近你家里家事比较忙,但是有些事还是管管为好。麦夫人,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会发生第三次,凡儿是个好孩子,但自从和你们麦家沾染了之后,先是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身,又被狐狸精缠身。麦夫人,算我这个老婆子求求你了,你们家就别糟践我儿子了,行吗?”   “麦夫人”这三个字,楼夫人咬得很清楚。   周约却终于忍不住了。   麦夫人,麦夫人,麦夫人!烦死了!   家事比较忙?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就是想说家里多了好多女人吗?不知道这事儿不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你懂不懂?你说话知不知道要给别人留余地?   周约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被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也找到了楼夫人这样一个自动送上门来的泄洪口。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扭曲了,语调比楼夫人还要讽刺:   “楼夫人,恕我直言,这件事怕是和我家没有关系吧?上次,贵公子翻墙入院,行盗贼之事,楼夫人,您说,如果有人翻墙进楼家,又被当做盗贼,估计打死都是轻的。这回,还是楼表哥,自己去姑娘家的院后门私自窥探,被我家爷当众揪住,难道不该打?”   楼夫人没想到周约居然敢顶撞她,气得咻咻地喘着气,寻找着可以反击的词汇,而周约却仍然继续扇着楼夫人的脸:   “乌表妹自小和我家爷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问过乌表妹多次,她对表哥并无意,但表哥屡次冒犯,又是何道理?我倒是很想问问,您楼家是如何调教出这样一个惯行盗贼之事的儿子来的呢?”   ☆、第八十七节 婚礼进行时   楼夫人气得全身簌簌发抖,咬着银牙,恨不得上去就撕周约的嘴,但是出于自己的家教问题,她也只是攥紧了拳头,硬忍着心里的恼火,嘴角因为过度忍耐,说话的时候都是歪斜的:   “麦夫人,你这话说得就过分了,我家凡儿断不是那样浪荡的人,还请慎言!”   周约冷笑了,楼表哥什么脾性她还不清楚,不浪荡?不浪荡大半夜翻人家家墙头?别告诉我他是为了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啊!   同样因为楼夫人的讽刺而失去了理智的周约不仅丝毫没有收敛,还轻飘飘地补刀说:   “既然楼夫人说楼表哥不是这样的人,那楼表哥就不是了。不过还请楼夫人约束好自己的儿子,要是隔三差五都有鸡零狗碎的人往院子里闯,那麦家的名声可就都没了,到那时,万一闹出来个什么大事儿,我也就没办法手下留情了。”   周约的话算是说绝了,意思很明显,你儿子已经冒犯了我麦家两回,要是第三次还敢来,二话不说直接打死。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要是楼夫人再回嘴,俩人估计都能挽袖子打起来。   气得一阵阵发晕的楼夫人扶着椅子的扶手,勉强站了起来,冷笑道:   “麦夫人真是个伶俐人,事事处处都为麦家着想。”   这话的潜台词也明白得很,你既然这么愿意替麦家着想,那很好,以后有什么事儿,别找娘家哭了。   周约过完了嘴瘾,这下,才恍然意识到:   坏了!   周约的父母早亡,楼员外作为她母亲的哥哥,从小就接济她和周织,楼夫人也对她们很客气很照顾。所以,楼家就一直等同于她跟周织的娘家。   现在,娘家也要和她撕破脸了?   深悔自己的冲动的周约强行撑出一副笑脸,口气也放软了几分。说:   “舅母,我既然嫁到了麦家来,当然应该为麦家着想,就像舅母,不也是为自己的儿子操碎了心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艾玛,你看咱们俩的境遇多么相似,都是在为自己的婆家筹谋,咱们俩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同盟,你说对不对么么哒?   然而。恼怒的楼夫人完全不接周约的茬,说:   “这话麦夫人说得就不对了,我为我自己的儿子筹谋是自然的,你又是为了谁筹谋?你有可以筹谋的对象么?”   言下之意:你特么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就别哔哔了。   这下可戳到了周约的肺管子。她的脸刷地一下就变青了,喘了两口气,才扭曲着笑容说:   “楼夫人说得也对。”   楼夫人哼了一声,起身便朝门外走去,同时说:   “对?世上有谁的道理能比麦夫人讲得还对?我就告辞了,回去好好管教一下我的儿子,也请麦夫人管教好自己的后院。等到新人进院,就不知道麦夫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到时候,我很想看看麦夫人到底还能怎样筹谋。”   这基本是等同于指着周约的鼻子说,你看好你的男人啊,保不齐新人一进院,你就成弃妇了。   赤果果的诅咒啊这是!   周约饶是再能忍。听了这样的话,也恨不得上去抓住楼夫人的领子,大吼一声别走,再战三百回合,咱们好好讨论一下你儿子的问题。但是楼夫人是在临走前甩下这句话的,当她走出会客厅大门的时候,周约才反应过来。   她总不能上去把楼夫人给硬生生拽回来吧?   周约连句“送客”都没能叫出来,就跌坐在了椅子上,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深呼吸第一次,没关系的,楼夫人只是一时气话,自己不能冒犯长辈,不然的话那可就算真的撕破面皮了。   深呼吸第二次,楼夫人也只是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一时情急罢了,肯定不会就此抛下自己的。   深呼吸第三次,什么叫新人进院后,我该怎么筹谋?没关系,这种事儿才不会发生呢,自己在麦家呆了那么多年,为这个家鞠躬尽瘁,我才不要死而后已,我要过得好,我才不会让那些狐媚子骑到我的头上去……   矽线送走楼夫人后,忐忑地折返回来,就看到周约跌坐在座位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看样子被气得不轻,急忙冲上去,一边递茶,一边抚着周约的胸口,连声说:   “夫人仔细气坏了身子,楼夫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满心都惦着她那个宝贝儿子,管教不好,倒来怨夫人,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夫人又何须为这样一个悍妇而生气?”   说着,矽线话锋一转,对向了乌攸:   “要不是那个姓乌的狐媚,在外头撩拨了那楼家公子,夫人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侮辱!这个姓乌的就是个狐狸精,惹得楼家和麦家都不得安生!”   听到乌攸的名字,周约眸色一暗,劈手把刚刚到手的茶杯就给丢了出去:   “你别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矽线立刻噤声,轻轻地给周约捶起肩膀来,周约咬着牙,重重地喘着气,一叠声地骂“贱人”、“贱人”,好容易平息下来后,才一脸阴冷地说:   “我要叫她死!”   ……   半月之后,乌攸还没有死,而且浓妆艳抹,凤冠霞帔,准备嫁给林回今了。   参加自己的婚礼参加得想吐的乌攸,坐在房间镜前,竟然有点儿紧张。   现在的乌攸,心情很复杂。   她还不能彻底释怀那夜发生的事情,但是对嫁给林回今这件事,她又怀着那么一丢丢隐秘的期待。   这种天人交战的感觉,害得乌攸昨夜都没睡好。   冬青在乌攸开脸完毕,静待花轿来的时候,细细地检查着乌攸的发型,随口说:   “二夫人,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冬青已经改了口,但乌攸听得还是有些不适应,她握住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有点儿累。”   昨天晚上熬了那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累才怪。   但是冬青看样子把乌攸的话理解成了她在出嫁前夕激动得睡不着,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二夫人,您是在害羞吧?”   乌攸嗔了一句“别瞎说”,脸却烧红了。   察觉到自己的脸直发烫,乌攸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自己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是……   她马上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调整情绪,自我催眠道:   我才不是因为要嫁给林回今兴奋的,我是因为,因为……   哦,对了,肯定是因为觉得某人会来抢亲,所以才兴奋的。   嗯,对,一定是这样的。   说起来,白玉及这半个月都没再来骚扰乌攸,应该是被楼璞凡被揍的场景给惊吓到了。   他今天会来么?   乌攸强行用这样杂七杂八的思想填充了自己的思维,直到锣鼓声由远及近地接近她的院门,直到花轿在门口停下,她才勉强调整完毕,再三检查自己的仪容没什么大问题后,才盖上了盖头,由冬青搀扶着,向外走去。   登上花轿后,乌攸深呼吸了三下:   从现在开始,她就要进入战备状态了。   今天的婚礼,肯定会有人想要惹出来什么风波。   在进入红轿的时候,她就很细致地摸了一遍轿子的坐垫,生怕底下藏着什么毒针一类的东西。   检查完毕,没有。   坐定后,乌攸盘算,那在路上,说不定会有人跑出来拦轿子呢!   不管那人是白玉及,是楼璞凡,还是某些被周约雇佣来的群众演员,乌攸都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她脑补了许多东西,但是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通行顺畅,根本没有什么人窜出来半路抢亲。   花轿在麦家大门口安安稳稳地停下的时候,乌攸还有些迷糊:   怎么还没人来抢亲呢?   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过门槛,跨火盆,射喜箭,拜天地,一点儿纰漏都没有出。   不过,现在乌攸不是最诧异的人。   最诧异的人,应该是周约。   按道理说,路上不应该有自己早就雇佣好的奇男子半路冲出去拦着轿子,嚷嚷着自己和乌攸是一对被强行拆散的有情人吗?   那喜箭不应该断掉吗?   那火盆里的火,不应该在乌攸跨过的时候猛地窜起来烧到她的裙子的吗?   拜天地的时候,红烛不应该恰到好处地断掉吗?   她布置好的一切混乱,全都没有按照剧本进行!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实际上,的确是这样的。   那名被周约收买的奇男子,在路边蹲守的时候,就被舒克发现了,绑着手脚就丢到了某客栈后头的马厩里去。   火盆的问题,是贝塔处理的,喜箭的问题,是x战警处理的,红烛的问题,是葫芦娃处理的。   楼璞凡被林回今打得到现在还不能下地,而且因为周约无意中的推波助澜,楼夫人把楼璞凡更严厉地管束了起来,连房间门都不让出,抢亲?做梦去吧。   白玉及?不好意思昨天被佐罗下了点儿药,现在正在梦里头跟乌攸相亲相爱比翼双飞着呢。   而在背后安排了这一切的林回今表示:小样儿,想搞砸我的婚礼,都去死好吗?   ☆、第八十八节 你有来月事么?   坐在披红挂彩的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乌攸还是没有放松,隔着一层喜帕,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要不是冬青陪在她的身边,她早就把这层厚厚的喜帕给摘掉了。   脸上的妆上得太厚了,弄得她的脸很不舒服,而且今天一整天,她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状态,还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的她再怎么戒备,也提不起太大的劲头来了。   除了时刻要提防突发的意外,她……还有那么一丢丢的紧张。   对于每一个流程,她都是做惯了见惯了的,说实话,并不出彩,没什么特别的,林回今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比如说跳水结婚,滑翔伞结婚,都被周约否定了,弄出来了个中规中矩的乏味婚礼。   如果要说这个婚礼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只有一点,这是林回今和她乌攸的结婚典礼。   乌攸抓紧了手里的苹果,身上乏得厉害,但嘴角始终漾着一抹甜蜜的笑意。   基本上前面的喧闹已经接近尾声,微醺的林回今带着几个朋友,从前院到后院来闹洞房,不过这帮朋友里,已经少了很多麦大正以前的酒肉朋友。   楼璞凡没来,白玉及在被关小黑屋,唯一混在里头祝贺林回今新婚大吉的渣渣,就是白起竑了。   林回今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发展对外关系,从周约那里抠出来一笔钱后,他大胆地拿这些钱去投资,交朋友,再加上林回今本身就是个嘻嘻哈哈的二皮脸,一旦和对方混熟了,很快就能成为朋友。   上辈子他可是被自己的朋友给坑惨了,所以这辈子,他朋友圈的质量一定要高。   他之所以还留着白起竑这个睡了自己的小妾、还让自己喜当爹了的渣渣,就是为了慢慢玩死。这他倒是不急。   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和乌攸的婚礼了。   直到婚礼前一天,乌攸也没搭理他。   从那件事发生。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了,乌攸的气还没能全消,但林回今明显地可以感觉到,乌攸也是在强撑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迈不过那个心理上的槛而已,而他们俩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崩裂的。   所以,林回今今天仍然过得很开心,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警惕着周约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的乌攸不一样,他全程都在享受自己婚礼的喜悦。敬酒迎宾,端的是一个神清气爽。   这种膨胀的感觉,一直到林回今怀着中奖的心情用喜秤挑起覆盖在乌攸头上的喜帕时,达到了顶点。   在耀耀的红烛的映衬下,乌攸的脸泛出了一股温柔的红晕。再加上还有外人在,她的表情也没有那么冷,而是多了好几分初为人妇的娇羞,在盖头掀起的刹那间,她还略略紧张地咬了一下下唇,那叫一个诱惑。   望着她那张娇美得几乎要发出光芒来的小脸,林回今陡然产生了一股想要上去拥抱她的冲动。   这个人。从此之后,就是自己的女人了。   当林回今掀开盖头的那一刹那,房间里原本喧闹着的人,有了一瞬间的静寂。   此刻,转在在场所有人心里的想法是:   新娘子的相貌……好一只狐狸精啊。   白起竑见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咳了咳。率先开了腔,恭维道:   “新娘子真是美人儿,麦兄,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要是这美人儿未嫁。我还真想一亲芳泽呢。”   白起竑说着,就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笑了几声后,他才陡然意识到,现在在洞房里的,都是林回今的新朋友,逼格都比他要高不少,他这么调戏新娘子,不仅根本没人呼应他,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着sb的眼光看着他。   白起竑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是乌攸第一次看到白起竑,要说相貌,肯定要比麦大正这具皮囊要好的太多,唇红齿白,长身玉立,也难怪周织愿意半推半就地和他发生关系。   在场的人,回过神来后,除了某只被忽略的姓白的货,都一一地赞美了乌攸的相貌,而且,都巧妙地避开了“端正”的形容词,笼统地说,新娘子长得真美。   至于怎么个美法,还真不好说。   林回今喜滋滋地一一接下了朋友对他们的祝福,接下来,大家起着哄,在病房里闹腾了一会儿后,见好就收,一一告辞离去,把相处的时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妇。   至于白起竑,根本融入不到林回今新朋友圈的圈子里去,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悲伤地离去。   送走了所有人,关上房门后,林回今紧盯着乌攸,不知道要说什么。   乌攸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活动了一下因为坐了一天而僵硬酸疼的胳膊腿儿,而林回今很有眼力劲儿地凑了过来,把手压在她的肩膀上,狗腿地给她捏起肩膀来。   乌攸瞄了林回今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谢谢。”   林回今连头也不抬:   “咱们俩还谢什么。”   这句话一出,乌攸故意装出来的高冷差点儿当即就没撑住。   她把脸扭到了一边,不去和林回今的视线接触,玩着刚才撒喜帐时散落在床上的栗子、枣、花生、桂圆,说:   “好累。”   林回今依旧没抬头:   “嗯,我给你按摩着呢。”   林回今的口气那叫一个温柔体贴,乌攸的心跳先是漏了一拍,然后,慢慢跳得快了起来。   乌攸越想要压住自己混乱的心跳,就越紧张,心跳得越快,在她咬牙切齿地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时候,林回今停下了手,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指着乌攸的心口位置,问:   “你的心跳?”   乌攸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说:   “没有。”   林回今在乌攸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丝窃笑。但是面上却还是一副单纯的无辜相:   “可是也不是我的呢。”   说着,他就盯着乌攸的心口位置,很疑惑地看,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乌攸那张红得像是苹果一样的脸。   乌攸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林回今混蛋,把他的手推开,问:   “今天你是不是做好了安排?所以才没有人来闹婚礼?”   乌攸本来是想和林回今好好地探讨一下工作问题,顺便压一压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没想到,林回今居然是这样回答的:   “这是肯定的,我们俩的婚礼,我不希望有闲杂人等来打扰。我还不知道我要活多少年,但是我说过,这是我这辈子。不管活多长,唯一打算办的婚礼。”   林回今带着温柔坚定的神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乌攸本来想嫌弃一下他,说这样的甜言蜜语简直是太老套了,但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更凶了。   难道自己和其他的女人都没有区别?因为一句甜言蜜语就沦陷了?   乌攸努力地打起了精神来,深呼吸了一口,用尽量平稳的声线说:   “我累了,我要睡觉。”   但还没等乌攸表达出暂时不想和林回今睡一张床的意愿时,林回今什么都没说,绕到一个壁橱前。取出了一床他早就藏好了的被褥,默默地在地面上铺平。   林回今这么周到,倒叫乌攸有些不适应了,她看着林回今跪在地上把褥子的边角铺平,忍不住添了一句:   “你……小心着凉。”   林回今听了乌攸的话,抬起头来。冲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乌攸,你完了。   他只是冲你笑了一下啊,你心跳瞬间飚上一百八是闹哪样?   在尽量催眠自己,今天的林回今肯定是吃错药了的乌攸,为了岔开话题。打破这种**的气氛,随口问:   “那垫在床上的帕子怎么办?如果上头没有血,叫周约看见了的话,她又会拿这个做文章了吧?”   林回今像是没想到这个问题,沉吟着盯着自己的手看,像是有点儿不舍得动手的样子。   纠结了一会儿后,林回今突然盯住了乌攸,小心地问:   “你最近有来月事么?”   ……   ……   ……   林回今你给我去死!   果然不应该对这样的流氓起原谅之心!   乌攸愤愤地卸好妆换好寝衣,气呼呼地躺在床上背对着林回今,在枕头上画着圈圈诅咒林回今在地上睡出个落枕来,让他嘚瑟。   那句“你最近有来月事么”,已经成功地破坏了二人间难得的温情气氛。   林回今虽然有些后悔,但是再想补救,却为时已晚。   二人吹了蜡烛之后,林回今躺在地上,看着睡在床上的乌攸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虽然感觉遗憾,但心里还是揣着满满的幸福,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但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感到一个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把一床薄被盖到了自己身上,还把被子的边缘往他身下细心地掖了掖。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就拽住了来者的手,可等他睁开眼睛,看到被他拉住的居然是一脸窘迫的乌攸时,他顿时被幸福感填充得更满了。   乌攸难堪之下,声音也变得有些扭捏:   “看什么看!闭上眼睛,睡觉!还有,放手!”   林回今没有纠缠,立刻乖乖地放开了抓住她的手,把手缩回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乌攸长出了一口气,一边骂自己瞎好心什么,一边满脸通红地爬回到了床上。   等乌攸上了床后,林回今才睁开了一只眼睛,望着乌攸的背影,心里那点仅剩的遗憾也荡然无存,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第八十九节 绷不住,要动手了?   并不浪漫的一夜过去后,林回今醒了过来,却意外地发现,乌攸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而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她居然把六只游灵体给全体集合到了他们的房间里,似乎正在给他们安排任务。   看到林回今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全体员工都对林回今报以同情的视线。   新婚第一夜就睡地板,老板,你这辈子也就注定是个被欺压的命了。   林回今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盘着腿坐在地上,问:   “什么情况这是?”   乌攸看也不看他,说:   “我在叫他们在你家里闹一闹,你不介意吧?”   林回今一听,貌似很有趣的样子,顿时来了精神,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地上杂乱的床褥简单叠了叠,塞回了橱子里,就厚颜无耻地贴在乌攸身侧坐了下来:   “怎么个闹法?”   乌攸默默地白了他一眼,视线依旧集中在桌子上摆放着的茶杯上,装作对林回今的故意靠近完全没有察觉到,说:   “周约不是想要举办个驱鬼仪式么?八成是冲着我来的,我想,她大概是想在驱鬼仪式上做些手脚,让人怀疑,是我这个新妇把鬼带过来的。既然她想这样闹,我不妨帮她一把。与其被她陷害,我不如主动出手,吓吓她也是好的。而且,我有我自己的计划,想将计就计……林回今你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乌攸知道林回今一向是个脸皮厚的家伙,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乌攸正说着话呢,他的爪子就不安分地摸在了她的后腰位置。   乌攸敏感地抽搐了一下,才发现手底下的员工集体抬头望天,装作啥都看不到的样子。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烧红了,刚想把林回今踹走,就听林回今问:   “你坐的姿势和平常不大一样,是不是腰不舒服?”   乌攸一怔。的确,大概是因为昨天闹腾得狠了,她一早醒来就觉得腰酸背痛,坐着也不舒服。没想到林回今居然能发现。   乌攸对林回今陡然的体贴略有些不适应,不再接林回今的话,垂下头,继续摆弄着桌上的茶盏,而林回今看乌攸没有再拒绝她,手还是停留在乌攸的腰间,缓慢地揉弄着。   这画面,顿时让房间里笼罩上了一层**的桃色氛围。   几个员工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的视线后,佐罗开了腔。贴心地说:   “老板娘,你快点儿说吧,我们不耽误你们俩的事儿。”   乌攸一听,脸上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一把抓住林回今不安分的爪子。按了下去,对一群手下快速地交代道:   “首先,蝙蝠侠,你要记得,你的任务是最重要的那个,从现在开始,你要找准机会。和周约发生争执,你要主动挑事,最好能逼得她发疯揍你一顿什么的,然后你就借机自杀,离开这具身体,让绿帘死去。”   “佐罗。你不用盯着白玉及了,任他闹去,凭他的智商,也闹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就照我说的,你就和舒克一起。在铺子里要闹出些诡异的事儿,比如说纸钱乱飞,比如说诈尸什么的,随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但要注意一点,这些事都得等着绿帘挂了之后,再行动手,伪装成绿帘死后复仇的样子。”   “葫芦娃,你也不用盯着楼璞凡那边的动静了,周约和楼家闹翻了,现在楼家基本上已经彻底打算断绝麦家和楼家的交往。你就负责和x战警一起,盯紧周约的动静,探听明白她打算在哪个环节动手脚。你们一定要想尽所有办法制止她,一直到绿帘和她闹开然后‘自杀’,你们就可以展开拳脚了,在她的院里制造些混乱,做成绿帘不甘身死,回来报仇的样子。你们知道该怎么玩儿吧?……嗯,知道就好。必要的时候,我会叫蝙蝠侠过去帮你们的忙的。”   “舒克,你就呆在周织身边,看她最近在筹谋些什么,我总觉得她好像已经跟周约有解不开的心结了。”   “蝙蝠侠,你在离开绿帘的身体后,就去和田身边蹲着,看她最近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顺便也吓吓她。”   工作迅速地安排完毕了,这帮员工各自领了自己的职责退了下去。   但是,他们心中除了对工作的期待,还有熊熊的八卦之火在燃烧着。   嗯,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和好呢?   一帮人离开后,林回今就把手从乌攸的手底下抽下来,继续揉按着她的腰部,同时轻声问:   “昨晚没休息好?”   林回今贴得离乌攸很近,从他口里呼出的**的气息暖暖地拂过乌攸的耳垂,成功地叫她的老脸红得更厉害了。   乌攸把脸偏到一边去,争取不看到林回今那张脸,顾左右而言他:   “要是老大给我配备这么好的技能,我早就高枕无忧了,你还能叫和田插足进来,你到底是怎么利用这些人的啊?”   林回今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说:   “我不大擅长这个么……要不这样吧,我把他们交给你,你来使唤安排他们怎么样?”   乌攸闻言,愣住了。   让她吃惊的不仅是林回今的大方,还有他的语气。   他的语气中少了很多狗腿的意味,多了体贴和温存。   乌攸不由地疑惑地瞄了林回今一眼,这也是她早上醒过来后第一次正眼看林回今。   果然,他脸上挂着很自然的柔情,眼睛盯着乌攸的腰部,继续喃喃地念道:   “你也不要太累,有他们跑腿,你就好好地歇一歇。”   ……林回今是经历了什么么?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了?   好像就隔了一夜,林回今就变了很多,具体变在哪里,乌攸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还是那张脸,但是表情。神态,包括动作,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回今抬起眼来,正好和乌攸四目相接。他也不躲避,轻轻地一笑,在乌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轻轻地把她拥到了怀里,温柔地蹭了蹭。   乌攸睁大了眼睛,侧耳细听着从林回今口里发出的呢喃:   “我昨天睡了一个小时,然后就醒了。我在想,我以后就是有家室的男人了,我该怎么对待你呢?”   说着,他试探地抱紧了乌攸一些。低声道:   “我要对你负责,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但是,我现在再说一遍,认真说一遍。我会对你负责的,从此之后,我得学着做很多事情,谁叫你是我的老婆了呢?”   乌攸被他抱得全身发烫,失神许久后,才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他。站起来后退了几步,盯着他的眼神很复杂。   林回今看上去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他白皙的手腕,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在手腕皮肤上试了两下刀锋后,看准一个地方,猛地割了下去。   乌攸全身一寒,还以为林回今要用这种中二少年的方法来表示决心,刚张口准备骂他没脑子。就见林回今掉头走向了床铺,把从伤口涌出来的血抹到了床上铺着的白帕子上。   他疼得额头上见了汗,不过在回头后,看到乌攸混合着担忧和不安的眼神,笑着摆了摆没受伤的那只手,说:   “这样算是周到么?”   这样的林回今,再次回到了乌攸熟悉的那个他,略狡黠的笑容,以及邀功一样的表情。   乌攸看着他仍涌出血的伤口,咬了咬牙,从身上抽出一张汗巾,几步来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就把干净的汗巾往他的伤口处扎。   乌攸用的劲很大,疼得林回今龇牙咧嘴的,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他才委屈地提出了要求:   “轻一点儿好不好……”   乌攸一瞪眼:   “轻什么轻,你自己作死,疼就自己受着!你怎么不割大动脉呢,你……”   说着,乌攸哽了一下,马上低下了头去。   林回今看着乌攸咬牙切齿张牙舞爪的嚣张样,以及藏在她眼角的一抹不易察觉的泪,一时意动,连手上的伤口都不管了,把乌攸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抚了抚她的背。   没想到,乌攸马上就把他给推开了,眼角的那丝泪花已然消失无踪,她抿着嘴,赌气地说:   “那件事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林回今立刻作惊讶兼撒娇状:   “真的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生我的气了呢,原谅我好不好嘛~嗯?”   说着,他上来就想继续抱乌攸,乌攸狠狠地一拳头擂到了他的胸口,转头就走。   林回今果然不是个靠谱的家伙,温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提出要求来了。   乌攸一边愤愤地嘀咕着一边朝门外走,可是刚刚来到门口,佐罗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正燃烧着的火把。   看着那个火把,乌攸愣了三秒钟,然后冷静地表示:   “你做个火炬来干嘛?”   佐罗昂头看了一眼那火炬,说:   “老板娘,这不是我做的,是我从矽线那个小丫头手里拿过来的。她好像想去后院祠堂那里放火来着。我已经把她打晕了,放祠堂里晾着来着。”   乌攸一听,就了然了。   的确,一个平妻,刚刚入门,第二天一大早祠堂就着火了,是个人都会怀疑这个新妇不吉。   周约这么快就绷不住要动手了?   ☆、第九十节 弃卒保帅,姐妹互咬   乌攸从一直监视着周约的x战警那里得到了消息,据说周约和楼夫人短兵相接,打了一场硬仗,最终双方两败俱伤,楼夫人招了一顿骂,周约也彻底失去了强有力的娘家的支持。   有了这一因素的催化,也难怪周约绷不住,在她进府的第二天就要创造机会打压她。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谁在给谁创造机会,那就真说不准了。   乌攸把指甲轻轻地在茶几桌面上敲了两下,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微笑,转向了林回今,全面开启了自己的演技模式:   “爷~您家里的仆人还真是凶悍,一大早就拿着火去烧您家里的祠堂,这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可不得说您后院不宁,连个丫鬟都管不住,名声多不好听呀,您说是么?”   林回今先是被乌攸那句酥到骨头里的“爷”给弄得目眩神迷,然后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对佐罗说:   “嗯,我去祠堂走一圈,把那个蓄意放火的丫头给抓回来。”   乌攸抓住了林回今的手,娇憨地晃了两下,说:   “爷,人家刚刚入府,哪里能管得了家事呢,还是交给周姐姐吧,她肯定能处理得很公正的~”   乌攸做出这副情态,当然不是在表现她已经原谅林回今了,这是剧本需要,她必须扮演这么一个天真烂漫,如同樱桃小丸子一样纯洁的菇凉。   之所以要在林回今面前就开始演,不外乎是乌攸觉得,如果自己连个招呼都不给林回今打,就在周约周织面前展现出这样的情态,林回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搞不好就会露出点儿破绽来。   乌攸是完全出于工作上的考量,然而林回今,面对这样画风突变的乌攸,只觉得口干舌燥。   话说。周约周织叫自己“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看来还得看脸啊!   林回今在乌攸炽热的视线注视下,乖乖地装作去祠堂里看望祖先,然后顺道抓获了一枚已经被打晕了的恐怖分子。   那把熄灭了的火把。也被林回今当做罪证,一并带给了周约。   ……   在周约的院内。   林回今怒视着跪在地下,面色苍白的周约,尽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冲动,满面严肃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手底下的人,居然如此不安分?我麦家是对不起她吗?她区区一个奴籍,妄图玷污我麦家的祖先,这样的人,乱棍打死最好!”   周约头也不抬,低声说:   “爷说的是。是我管教下人不周,居然出现了这样的纰漏,我甚至不知道,矽线那丫头表面乖巧,心底里却是如此狠毒!”   周约面上恭顺。内心里却在暗骂矽线蠢笨,做这种小事儿都做不好。   她本来可以随便派手底下的一个小丫鬟去实行放火这件事,但是,自从绿帘那帮丫鬟入府后,她就始终觉得,自己的院子里被安插进了眼线。   证据就是,爷对自己也越来越凉薄。甚至还来查过几回账,要放在以往,他根本不会关心这些小事。   所以,周约坚信,自己的院内,一定有人在私自窥探。把她的一举一动报告给麦大正。   烧祠堂这样的大事,她左思右想,觉得不能交给除了矽线之外的人。   因为,她除了矽线,就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了。   矽线平日里行事也算是小心谨慎。她本以为这事儿交给矽线来做,不会有人发觉,没料到麦大正一大早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跑到祠堂附近去溜达,就发现了鬼鬼祟祟地拿着火把的矽线。   当看到晕厥的矽线和熄灭的火把一起被丢进院里来后,周约就果断决定,弃卒保帅!   她可没打算帮矽线开脱,据爷所说,他是亲眼瞧见矽线手拿火把朝祠堂里窥探,一大清早的,她总不会是想跑到祠堂里点个篝火开篝火晚会吧?   所以,周约没蠢到要给矽线找理由辩解,那样反倒会惹得自己一身腥,不如果断地把她推出去,尽快撇清她与自己的关系。   最好能在她苏醒过来前,就如爷所说,把她乱棍打死,也省得她一旦醒过来,知道自己获救无望,来攀咬自己。   那边,林回今还在装腔作势地发着火。   他看到周约那副样子,就清楚,这货绝对不是什么慈善的主子,丫鬟替她卖了老命了,她该把手底下的棋子丢弃的时候,半点儿都不会犹豫的。   林回今很鄙视这样的人,于是,他缓了口气,道:   “她能在新妇入府的第二天就偷偷烧我麦家的祠堂,难保不存着别的祸心!这新人刚刚入府,见不得血光,打死就不必了,不过也得驱她出府去,断断留不得!我可不想叫这样一个祸害天天呆在你的身边,保不齐,你的心思也会被带歪!”   周约闻言,心中狠狠一颤:   爷这是什么意思?   她急忙为自己申辩道:   “爷,矽线丫头轻狂,对麦家心存恨意,是妾身的错,没能调教好这样一只白眼狼。但妾身断断没有存过这样的心思,还请爷明鉴!”   林回今轻哼了一声,还没开口说出下面的话,就听从外面飘进了一声更为讽刺的嗤笑:   “姐姐这是在说玩笑话么?”   周约听到这个嘲讽的腔调,第一反应是:   是绿帘?   但是,等她意识到这声音并不属于绿帘后,院外的人也进了屋内,带着一脸怨毒笑容,盯着目瞪口呆的周约,轻声笑道:   “怎么,姐姐,妹妹久不出来走动,姐姐都不认识妹妹了?”   周约简直不敢相信,说出那句话的,居然是周织!   林回今对于这样姐妹撕逼的神展开剧情表示喜闻乐见,他起了身,波澜不惊地问周织: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周织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周约,微微一笑后,朝林回今行了个礼,答道:   “爷,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我听了之后,就想过来看看。毕竟矽线这丫头是我姐姐的贴身丫鬟,从小陪姐姐到大,我也和她很熟,知道她最是个听话的人,对姐姐更是忠心耿耿,姐姐刚才那话,说得委实是过分了些,矽线哪里轻狂,又哪里敢恨主?如果她当真憎恨咱们家的话,也肯定是得了某人的授意。咱们家待矽线不薄,她没道理憎恨麦家到如此地步。你说对不对,姐姐?”   周织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在周约身上,她的口气像是在说玩笑话,可是从她的表情和眼神来看,她很认真。   周约全身一悚,用目光质疑周织:你来干什么?说这些话干什么?这事儿又和你有什么干系?   周织却不回应周约的目光,转而看向抱臂看戏的林回今,说:   “爷,咱们倒不急着赶矽线出府,不如等她醒后,细细盘问,看看有没有人背后唆使。您说如何?”   林回今暗道,谁跟你咱家?谁又跟你咱们?   周织看着凝眉思索着的自家爷,又调转开视线,得意地看向了满脸苍白的周约。   姐姐?   你算个屁的姐姐!   我和白起竑的事情,谁人知晓?不就只有你?我是信任你,才把事情讲给你的,你居然在爷的面前吹枕头风,叫他疏远我?   反正现在,她和白起竑已经彻底完了,白起竑不至于那么蛋疼地跑去跟麦大正说,你的女人被我睡过,你的娃儿也不是你的。   所以,这一切都死无对证。   至于律哥儿,只要她咬死了那就是麦大正的孩子,想必周约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说实话,周织恨绿帘,恨和田,恨乌攸,但是,她最恨的,是她这个亲生姐姐。   她可以忍受麦大正对别的女人好,但是亲姐姐对她的所谓“背叛”,却叫她恨到了骨头里。   她正是因为猜想到,周约手里没有拿捏着自己的把柄,才想趁着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叫周约翻身不能。   毕竟矽线知道太多周约做过的恶事,要是矽线醒过来后,知道自己在昏迷过去的时候,周约想用她的死来息事宁人,估计也不会再傻缺地为周约卖命了。   到那时,周约就等着死吧!   周织因为被情夫和姐姐相继背叛,整个人也都有些变态了,产生这样的念头,采取这样的举动,倒也不叫林回今觉得奇怪。   但是,周织,很不好意思啊,我暂时还没想玩儿死你姐姐呢。   林回今只是略沉吟了一下,就狠拍了一记桌子,恶狠狠道:   “等她醒?要是她醒了,知道她火烧主人家的祠堂,是死罪,搞不好就会胡乱攀咬!到时候谁受得起?赶快把她给我丢出去!我看到她就觉得恶心!”   周约听到林回今这样说,原本已经黯淡下来的目光登时亮了起来。   既然他这样表态,那就说明,矽线是不会有机会反咬自己一口了。   等到把矽线丢出府去,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她给灭了口。   既然这个棋子不在自己手里头捏着了,那就必须毁灭!   逃过一劫后,她心有余悸地望向了瞠目结舌、不敢相信麦大正就这样轻易作罢了的周织,心底也翻涌上了一股恨意:   很好!周织,没想到我处处为你筹谋,为你考虑,你居然在这种时候反咬我一口!   好!真是好妹妹!   ☆、第九十一节 这是朕的后宫们   周约愤恨地瞪着周织,周织则闷着头,不去看周约此刻含恨的眼神。   林回今欣赏够了这原本相亲相爱的两姐妹撕逼的场面,也算是心满意足,虎着脸站起了身来,一声令下,还在昏厥中的矽线就被一帮婆子抬脚的抬脚,拉胳膊的拉胳膊,一路拖到了后门,打开门,就把她给丢了出去。   周约在袖中攥紧了手,不再去看她的好妹妹,强行转移开了话题:   “爷,昨日乌妹妹服侍得爷可好?”   林回今心情舒畅地活动了一下因为睡了一夜地板而僵硬的筋骨,说:   “嗯,还好。”   本来他还考虑着,要不要说一句“反正比你好”,来刺激一下此刻已经濒临崩溃的周约,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通传声:   “二夫人到!”   这个声音一响起来,周织微微一愣,继而脸色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她以前就是这府里的二夫人,是名义上的平妻,除了没有正妻的头衔外,她一直享受着正妻的待遇,周约也时时愿意多分她几杯羹,因此周织的小日子,以前过的可算是有声有色,有滋有味,但自从碰上白起竑那个王八蛋之后,她的人生整个都翻转了。   怀上了白起竑的儿子,担惊受怕,由于心虚对麦大正不敢有半分违抗,对他有求必应,活生生地把自己给喂成了一个大胖子,在快要临近生产期的时候,白起竑居然和她手底下的大丫鬟私通,害她提早发动,险些没命。   费尽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后,白起竑不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爷也对她爱答不理,她正痛苦纠结着,爷就一转脸。纳了个年轻漂亮的乌表妹当平妻。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爷又给她丢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他好像知道了自己和白起竑的关系……   而且,是她最信任的姐姐出卖了她……   这重重的打击,接二连三地落在了周织的身上。这叫她的心态整个儿都扭曲了,而这种扭曲的心态,在乌攸进门的时候,从她的心里蔓延出来,直接表现在了她的脸上。   乌攸装作对房间里的诡异气氛浑然不觉,乖乖地行礼问安,脸上那抹幸福甜蜜的羞涩笑容,看得房间里其他的两个女人统统不爽起来。   而看到乌攸在这两个人面前跪下后,林回今忙不迭站起了身,把她给扶了起来:   “好了。你身体不舒服,别跪了!”   乌攸无语地抬起头来。   林回今,你特么又坑我,你看看你说出那句话之后,周约和周织都拿什么眼神儿看着我?   林回今可管不了这个。他只记得,乌攸的腰不舒服,把她搀了起来后,就堂而皇之地拉着她的小手,让她在一侧的凳子上坐下。   乌攸仰着脸,看向林回今,清楚地看到。他背后的哈士奇图腾正在闪闪发亮。   周约的脸色青了青,旋即就恢复了正常,微笑着对乌攸说:   “乌妹妹,从此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   乌攸也回给了她一个热络得无比虚伪的笑容: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原本咱们就是一家人,现在只是亲上加亲罢了。”   周织看着乌攸和周约都在礼貌地彼此微笑。心中那股酸劲涌了上来,翻腾的醋海使她的话语间都带了几分浓浓的醋意:   “我麦家本来就人丁稀少,妹妹这么一来,家里可真的热闹多了。对了,乌妹妹可得早些开枝散叶。为我麦家多添几个子嗣啊。”   这话一出,周约就又有点儿坐不住了。   你几个意思?我本来就是个无所出的正妻,现在,你又对一个平妻说,要让她加油开枝散叶多生孩子?要是她生了孩子,还有我的出路么?   周织是最清楚周约的死穴的,那就是孩子。   看到周约被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刺得坐立不安的模样,周织在心底冷笑一声,继续在周约心口上补刀子:   “妹妹如此年轻,若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到那时,这麦家可不就是你说了算的么?”   周织这话完全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然而,周约的愤怒已经从心口涌到了喉咙,差一点儿就要爆发出来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的儿子,不还是借了别的男人的种?我要是把你这破事儿兜出来,有你好受的!   但是周约毕竟不是周织那样的无脑之辈,她冷静下来后,便能判断出,倘若她真的赌了一时之气,把周织和白起竑的丑事抖出来,难保周织不会被逼得狗急跳墙,把她和松子仁的事儿也和盘托出。   到时候,她们就要成为本地的传说了,成为第一对被一块儿浸猪笼的姐妹花。   为了不造成这样无路可走的局面,周约硬生生地吞下了被自己的亲妹妹羞辱的耻恨,装作什么都听不明白,笑呵呵地附和道:   “是啊,乌妹妹可得好好服侍爷呢,争取早些生个儿子,到时候,他可算是嫡长子,爷必定会好好疼爱他的。”   这话,同样也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周织的心窝子。   她现在极力想要掩盖的,就是律哥儿其实是白起竑的骨肉的事实,她还指望靠着她这个儿子,叫麦大正糊里糊涂地认下他,抚养他,栽培他,将来靠着儿子在麦家站稳脚跟呢。   而周约这句话,提醒了她。   你别想了,就算麦大正喜当爹后,把白起竑的孩子认作自己的骨肉,可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哪里抵得过一个平妻的分量?到时候,乌攸要是真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是嫡子,你的小野种?一边儿凉快去吧!   接下来,这姐妹俩的一言一语都在暗搓搓地攻击对方的弱点,斗得那叫一个暗流涌动,而乌攸和林回今就坐在一边,看着这俩人耍猴似地彼此羞辱。   林回今瞄向了乌攸,用眼神对她说:你看,狗咬狗,一嘴毛。   乌攸轻而易举地看懂了林回今眼神中的含义,但是她不打算搭理林回今,傲娇地翻了一个小白眼,就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只是乌攸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像极了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媳妇,骄纵但不失可爱生动,林回今愣愣地看着她把脸扭到一边去的模样,片刻之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此时,由蝙蝠侠扮演的绿帘,以及周约找来的外援和田,双双来到了院外,想要进来请安。   等到五个女人在房间内集结完毕,林回今挨个看了一下这些个争奇斗艳的女人,三只小鲜肉,两根老黄瓜,默默地在心里yy了一下:   看啊,这就是朕的后宫。   不过这后宫人员的素质和气场,还是参差不齐了点儿。   和田跟绿帘不大对付,原因是绿帘要比林回今“得宠”得多。   准确地说,自从和田倒贴,成了林回今的妾室后,林回今就一直没甩她,仅有的和她几次交流,都把脸拉得跟驴子那么长,而且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要挥手打人。   在这后院里,丫鬟们是惯会拜高踩低的,哪怕这只是一个中等富户的后院,也摆脱不了这个现实。   绿帘和爷的关系,那自不必说,而这个和田,自从进府以来,从来没被林回今叫去陪过床,有好几次还是她想方设法想要混到爷的身边去,结果自然是次次被打脸。   如此这般重复几次过后,谁还能看得起这个死命倒贴而且并不受宠的姨娘?   和田被手底下的丫鬟给欺负得够呛,想要弄点儿热水泡个脚喝口茶都得等上大半天,她冲丫鬟发火,丫鬟还会冲她翻白眼,使性子。   原本是抱着来享福的心思的和田,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想要找周约告状,偏不巧周约前段时间和楼夫人闹崩了,心情差得很,哪里管得上和田的死活,训斥了她几句,叫她安分些,别图谋那些有的没的,就把和田给劝了回去。   和田无处发泄胸中的怒火,就把针对目标转向了和自己身份等同的绿帘,总想找机会给她点儿难堪,出一出心中的闷气。   然而,绿帘总是不甩她,哪怕在路上迎面碰上,她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弄得想要上去好好讥刺她几句的和田感到相当挫败。   而今天,碰巧她们一路来请安,和田觉得,自己必然得抓住这个好机会,好好在周约和爷面前表现一下。   绿帘一向对周约没有什么崇敬之意,草草行了个礼,准备站起来,就听和田这个小蹄子挑起了她的错漏:   “绿帘姐姐,不是妹妹说你,对夫人行礼怎么能如此草率?夫人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绿帘姐姐这副模样,未免太张扬了吧?”   林回今眉头一皱,刚想回护一下自己的下属,就见乌攸的视线对准了他。   常年合作形成的默契,叫林回今秒懂了乌攸眼中的含义:   这是个引发内战的好机会!   本来,乌攸的计划中,就有叫绿帘“死去”的内容,而现在的情况,如果利用得当的话,说不定就能顺理成章地叫绿帘挂掉!   ☆、第九十二节 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在察觉到乌攸的意图后,林回今就装作头痛的样子,起了身,说:   “我有些晕,回房休息一会儿,别闹得太不像样,听到没有?”   在场的五个女人乖乖地答了“好”之后,他和乌攸交换了一下视线,自己便一拂袖,出了屋门。(更新最快最稳定)   他相信,有了乌攸的存在,麦家这潭水必定会被搅得浑浊不堪。   周约跟和田,浑然不知自己已然变成了乌攸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而乌攸本人其实没打算出手,送走了林回今后,她便坐在周约的下位,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周约把刚才乌攸和林回今的视线互动统统看在眼里,心中正憋闷着,和田那边却又锲而不舍地闹将起来:   “夫人,您瞧,绿帘姐姐也委实不像话了些,对爷,对您,都是这样,这样也忒不成体统了!”   林回今一走,绿帘没了撑腰的,和田说话的底气也硬了起来,口气那叫一个不客气。   乌攸眉心轻轻一动,抬起眼睛,看向了绿帘。   绿帘也用探询的眼光盯紧了乌攸,用目光默默地问:   不是要我找机会跟周约闹起来么,这个机会行不行?   乌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瞄了一眼周约,抬了抬眉毛,表示:不急,等我看看周约的反应再说。   可是,乌攸还没放下茶盏,绿帘就带着无比讽刺的腔调开了腔:   “到底是谁不知体统?你好歹唤我一声姐姐,难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不知体统,你就知道体统了么?”   和田对绿帘如此激烈的反应表示喜闻乐见,她一挑柳眉,根本不管在场其他人的反应,直接刺了回去:   “姐姐有错,我这当妹妹的指出来,也是为了姐姐好,要不然传扬出去,还叫人以为咱们麦家的女人连个规矩都立不起来,一个妾室,没有妾室的模样,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正室主母不成?”   这话绿帘听着没什么反应,却激怒了本来与这件事儿没什么关联的周织。   你挑事就挑事!没事儿提什么妾室?提什么主母?   要知道,现在周织的身份也就是一个妾室,充其量是个贵妾,地位和份例和绿帘、和田差不多,相对于她以前的优渥待遇,周织的心理能平衡了才怪。(更新最快最稳定)   在周织拼命忍火的时候,绿帘毫不犹疑地呛了回去:   “对,妹妹最知道体统,可妹妹也应该知道,妾室也有妾室的规矩,半步都行差踏错不得,可妹妹屡次跑到爷的房间里去巴巴儿地等着爷,这等举动,称得上有体统么?怕是那下九流的窑姐儿,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绿帘在无意当中,真相了。   而被戳中了小心肝的和田,气得双手直哆嗦,怒目瞪着绿帘,绿帘则优雅地转过头去,不和这个女人对视,转而把视线投向周约,那表情明显是在问:   我表现得怎么样?   乌攸无奈地看着绿帘,用眼神对她示意:   不怎么样!   我不是叫你忍一忍么!   你不用这么急的!真的!   然而,绿帘再次领会错了乌攸眼神中的含义,愣了愣,才猜想道:   大概……老板娘的意思,是嫌她表现得还不够剽悍,不足以惹得周约生气?   唔,那她得加把油了。   于是,绿帘调整了一下思路,冷冷地睨了一眼在脑内搜刮着骂人词汇的和田,讽刺得说:   “我真不晓得是哪里招惹到妹妹了,妹妹在我的面前说说就罢,在爷的面前挑错,不是有意想叫爷疏远我么?你不会以为,爷疏远了我,就能和你相亲相爱吧?”   绿帘说着这话,眼睛居然朝周约的方向瞟去,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轻笑。   周约正烦着,眼前的两个女人斗得这么欢,她看在眼里,烦躁得恨不得大吼一句闭嘴,叨逼叨什么,可是出于她习惯性的忍耐,她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绿帘的这个含义丰富的眼神,刺激到了本来想装聋作哑的周约。   基本上院里的人都知道,和田是周约这一派的人,绿帘自然也是知晓的,她在这个时候,用这样微妙的眼神打量周约,不外乎是在借着教训和田的机会,打和田幕后的主人,也就是周约的脸。   她那句话,也是对周约说的:   “你不会以为,爷疏远了我,就能和你相亲相爱吧?”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周约,她的面孔渐渐发青,看着绿帘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和田敏感地察觉了周约面部表情的变化,原本被绿帘压制住的气势瞬间又爆发了出来。   要是绿帘把周约弄得生了气,那自己就有撑腰的了,那还怕个鸟?   和田一面讨好地注意着周约的神情,一面义正言辞地教训起绿帘来:   “这话姐姐说得就不对了,姐姐要是真的半分把柄都没有,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怎会被妹妹挑出错漏来?倒是姐姐,句句带刺,当着夫人的面也如此放肆,不知道是何居心?难不成还想越过夫人去?”   这句话,成功地叫周约的脸再黑上了一个色度。   和田偷偷地笑了。   她本以为,这下,周约总该帮着自己讲话了吧,没想到,最先接她的腔的,居然是周织。   周织的语气那叫一个不阴不阳:   “呵,和田妹妹这话,说得也忒重了,哪里就能越过夫人去呢?再说了,妹妹言外话里,句句不离夫人,这也太殷勤了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一心想要攀附住夫人呢。姐姐给你句忠告可好?巴结夫人,倒不如去巴结爷,多花花心思,多往爷的房间里跑跑,指不定爷哪一天心情好,就能成全了你的心意,省得你在这里酸这个怨那个,妹妹,你说对么?”   和田被周织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刺得小脸煞白,可偏偏周织又是周约的妹妹,她不敢得罪,只能求助似地看向了周约。   周约在周织开口后,终于开了腔:   “哪里就这样严重了,织儿,这本来是小事,就不要闹得太大了。”   周约话里有话,甚至还存了几分想要弥补二人关系,把两人间的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可是,黑化了的周织完全不搭理周约伸出来的橄榄枝,哼了一声,说:   “小事?的确是小事,不过是谁先想要把事情闹大的,就不好说了。姐姐,和田这丫头,是你挑好了送到爷的身边的,这谁都知道,就不要再绕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疼和田,我没意见,只是,和田这丫头也忒张狂了,当着爷的面就嚼姐妹的舌根,这样的人,如果不好好**一下的话,赶明儿闹得这后院鸡犬不宁,姐姐这个当主母的,怕也得背上那管理不严的罪名吧?”   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周织不介意多帮绿帘一把。   周约双眼喷火地盯紧了周织,咬紧了牙关。   周织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布置说出来了!   和田是自己送给麦大正的妾室,关于这一点,院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心知肚明,只是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大家领会精神就行。   然而,周织上下嘴皮一碰,就在乌攸的面前,把自己的计划给透露了出来,这特么是猪队友啊!妥妥的猪队友啊!   乌攸就权当做没听到过刚才的那句话,作壁上观,看热闹看得那叫一个爽。   见乌攸无甚反应,周约反倒更加担心,担心她就此记上自己,在爷的耳边吹枕边风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意识到这件事被公开开来有可能会造成的种种后遗症,周约就恨不得上去抽周织几个大耳刮子,一边抽一边骂,你特么几个意思,说好的携手并进呢?说好的姐妹情深的呢?有你这么坑亲姐姐的么!   周约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听到那边,绿帘讽刺的声调再次响起。   而这次,她讽刺的对象,居然直接锁定在了周约身上。   绿帘嗤笑了一声,说:   “夫人本就是个贤良淑德的,哪里会管理不严?要知道,夫人怕爷在织姐姐怀孕生产的时候寂寞,还特意给爷寻了我跟和田,细心伺候着,这种举动,哪里是那些悍妒之妇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周约看来,有了周织的撑腰,绿帘有可能会借题发挥,好好地整治一下和田,谁能料到,这丫头膨胀过头了,居然直接冲着自己来了。   周约只觉一阵气怒攻心,狠狠地拍了一记桌子:   “你放肆!”   绿帘毫不畏惧地看向周约,冷冷道:   “敢问姐姐,妹妹哪里有放肆之举?要说放肆,得说那前院的松子仁,私自进入后院,和婆子私通,那才叫放肆。妹妹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周约周身一颤,继而气血逆流:   松子仁?   这个绿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怀疑上这一点之后,周约盯着绿帘的视线中,多出了好几分杀意。   如果细细地解读一下绿帘现在的表情,大概就是:   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   看着周约被气得大姨妈都要从七窍里流出来的模样,绿帘得意地看向了乌攸,用视线询问:   老板娘,我做得怎么样?   乌攸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在心底默念道:   虽然林回今是个混蛋,但说到底,还是林回今跟自己更有默契一点啊!rs   ☆、第九十三节 英勇就义的绿帘   不过既然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覆水难收,乌攸也不打算去挽回些什么。   绿帘连周约的秘事都要抖出来了,如果周约不想办法灭掉她,那她就是脑子里有包。   尤其是绿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样子像是在对着和田,但是眼神却似有似无地含笑朝周约的脸上瞄去!   周约的手在桌案上方僵硬着,不知道该不该拍下去。   如果她因为这件事发了飙,会不会叫人觉得她是心里有鬼?   她强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中却含着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怒意:   “这件事不是说过了不许再提起么?再说了,孙婆婆本来是乌妹妹从娘家带来的人,她闹出这样的事情,当着乌妹妹的面提起,合适吗?”   这招祸水东引用得不错么。   乌攸只是乖乖地坐在一边喝茶,这屎盆子都能从天而降准确地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自从上次孙婆婆和松子仁私通的事情闹开来,虽然周约“极力控制”,不许有人在私底下议论乌攸的不是,但是,有一种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那松子仁,没准儿是想和乌攸暗通款曲,结果孙婆婆忠心耿耿,替乌攸挡了枪。   谁能相信,一个取向正常的大老爷们儿,放着一个娇艳如花的娇小姐不勾引,却跑去和她身边的婆子黏黏糊糊?   退一万步说,松子仁就是个口味奇葩的人,那据说孙婆婆从小就带着乌攸一起长大,有了这样不知检点的奴仆,主子八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对此,乌攸表示淡定。   她乖巧地看了一眼周约,笑笑,无比坦然地说:   “姐姐这话就说差了,孙婆婆闹出那样的事儿。是她自己选的,可以说得上是自作自受。有些时候,底下的人放肆,和主子也未必有什么关联。就比如说今日之事。我来的时候听外头的人说起,矽线所做之事,又和姐姐有什么关联呢?”   周约闻言,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但嘴上仍说:   “是,妹妹说得对。”   见鬼!怎么这个乌表妹一进家门,所有的人都冲着自己来了!   周织,绿帘,还有乌攸……   这乌表妹的气场难道真的和自己犯冲不成?   周约正深深地为自己的独木难支而焦虑着,那边。和田却振奋了起来。   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夫人,这些宵小之辈再怎么跳跶,都翻不过天去,自己只要牢牢地抱紧周约的大腿,自己就不会有事。   和田的思维。显然是落后的,或者说,她还以为,麦家和那些贵胄之家是一回事,就算再怎么样,也不敢宠妾灭妻。   氮素……麦家可是个卖棺材的商贾之家,宠妾灭妻?我爱咋咋样。有本事你咬我?   满心惦念着要抱上周约大腿的和田,义正言辞地替周约抱起了不平来:   “二夫人,您这样说就实在是太过针锋相对了,夫人是在为您说话啊!”   很好,这女人还是换个脑子吧。   且不说她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这么一个平妻的。光说她叫的那句“二夫人”,就已经成功地触怒了周织。   乌攸淡淡地一笑,回看向了这个光长脸不长脑子的女人,说:   “和田,我哪里针锋相对了呢?你的意思是。底下的人放肆,全是上位者的错?也就是说,你怀疑,今天早上矽线放火烧祠堂的事儿,是夫人指使的?”   乌攸的眼里全是单纯的疑惑,但嘴上却犀利无比,和田怔住了,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望着乌攸的眼中满是不忿。   乌攸低下头,继续慢慢悠悠地喝茶,没想到绿帘抓住这个机会,再次给予了周织一记言语打击:   “和田这句话说得倒对,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有夫人撑着,你哪里能这么嚣张跋扈?”   和田闻言,气怒之余,满怀希望地朝周约看了过去。   夫人这还能忍?   这不是明摆着说夫人也是个嚣张跋扈的人,所以她才能为所欲为么?   果然,周约的脸色变幻了几次后,反倒冷笑了一声,说:   “绿帘,你真视我这个夫人为无物么?”   绿帘精神一振,看向了乌攸,眼神中居然有掩藏不住的喜色:   来了!   乌攸忍不住扶了一下额。   这绿帘的反应堪称奇葩。   要是在一般的宅斗里,一个姨娘干嘛要去主动招惹当家的夫人,埋着头装乖巧收敛锋芒还来不及,但这回绿帘是主动作死,而且巴不得叫夫人找理由收拾了自己,所以这场面,叫看惯了一般宅斗场面的乌攸,有种错乱的感觉。   不过也是,绿帘虽然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但蝙蝠侠再怎么说也是个纯爷们儿,叫一个纯爷们儿顶着这么一具皮囊,他估计也是玩儿够了,差不多该收手了。   绿帘一副不屑的样子,瞄向周约,说:   “下不出崽子来的,我又何须将你放在眼里!”   话一出口,周织就用震惊的眼光瞟了绿帘一眼。   绿帘骂周约的话,听得她简直是通体畅快。   对于周约,她早就存了诸多不满,看她被骂得小脸发绿,不得不说,周织表示喜闻乐见。   然而,绿帘的举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壁是在作大死。   如果她骂得收敛一点儿,周织爽过了之后,还能帮她说说话,保住她的地位,好拉来一个阶级朋友,但是,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想愉快地交谈下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周约一巴掌就把桌上的一套茶具拂到了地上去,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她高声唤道:   “矽线!矽……”   绿帘把一个骄纵而无脑的傻女人简直是演到了骨子里,到现在还不忘往周约身上补上两刀:   “夫人真是健忘,矽线那丫头不是被爷处置了丢出府里去了么?”   在周约胸口不断起伏的时候,几个婆子已经听到了茶具碎裂的声音,跑了进来:   “夫人,您……”   周约攥紧了桌子角。唇角硬挤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指着绿帘,说:   “打,拉出去用家法打五十大棍!”   乌攸不得不承认。被当着众人的面戳中了自己的痛处的周约,居然没能吼出“给我打死”,已经算是她能忍了。   绿帘这回算是把她的演技全部发挥出来了,先是微微一愣,等到被得令的婆子们扯住衣服的时候,她才慌了神,一迭声喊道:   “什么意思?没有爷的意思,你敢打我?你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周约磨着牙,并不搭理她,对婆子说:   “掌嘴!先掌她二十个嘴巴子。然后拉到院子里给我打,谁要是敢手下留情,就别怪我把她赶出府去!这麦家的后院,终究还是我说了算的!”   听到周约明显已经变了调的怒声,这群婆子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把绿帘按得跪倒在地,啪啪啪啪几记耳光上去,绿帘的嘴角就见了血。   见此情景,和田不免幸灾乐祸了起来,虽然嘴上没说,但是那小表情可谓是把她的内心展现得淋漓尽致,叫乌攸都觉得不忍直视。   周织虽然看着绿帘挨打。惋惜自己怕是从此之后就要少了个同盟了,但瞅到和田的表情后,心思就又活络起来。   也不知道周织是怎么想的,居然招了这么个醋坛子进门来,她这样愚蠢,估计也活不长久。   被打得晕头转向的绿帘。和乌攸对了个眼神。   乌攸虽然知道和这货用眼神交流,实在是难度太高,而且误差度太大,但还是没能忍住,用眼神怜悯了她一下:   你看看。你要是不嘴贱,也少受这挨打的苦了,你看看,那个和田都乐成什么熊样了?   但是,正因为乌攸有意无意地瞄着和田,暗示自己和田的高兴劲儿,和乌攸丝毫没有默契度的绿帘,再次成功地误会了。   老板娘的意思,是不是叫我在“死”之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好好整治一下和田?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绿帘一下子推开了殴打自己的婆子,直接冲着依旧在乐呵的和田奔了过去,抬爪便挠,三两下,和田的小脸蛋上就见了血,被挠得跟个中国地理地图似的。   和田吃了痛,惨叫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脱,可无奈绿帘的核儿里是个纯爷们儿,丝毫不顾形象地撕扯着和田的衣服,压制住和田的挣扎。   乌攸看到眼前的混乱,耳听着和田的惊叫,以及周约愤怒而无力的叱喝,眼角微微地抽搐起来:   怎么就这么乱呢?   最后,绿帘还是被一帮子婆子强行拖了出去。   周约一直在注意着乌攸的表情,她一直认定,乌攸和绿帘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可是乌攸的表情一直这样自然,这叫周约有些摸不着头脑。   院外传来绿帘的惨叫,乌攸的表情也只有惊惧和迷茫,丝毫没有遗憾。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乌攸和绿帘,其实正如乌攸说过的那样,没什么关系?   周约正在想着,外头的婆子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扑倒在地,口气慌乱道:   “夫人……绿帘姑娘……没气了!”   周约闻言,猛地一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乌攸也站了起来,用和周约一样惊慌的表情,装模作样地远远看向那个倒伏在地上,没了声息的漂亮女子。   在张望了片刻后,她就转过头去,朝站在自己身边、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屁股的蝙蝠侠说了一声:   “做的不错。”   ☆、第九十四节 闹鬼啊闹鬼   绿帘死了,蝙蝠侠的任务也完成了,烂摊子的收拾工程,却全部落在了周约身上。   望着林回今那愤怒的表情,周约只能一遍遍地反复解释,是绿帘太过放肆,辱骂自己,她不得已才想教训教训她,谁知道她如此不经打,才二十几棒子就挂了。   林回今表示,这特么的都不是借口,你把我女人打死了,你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借着这个由头,周约成功地被林回今丢入了冷宫之中。   在自己的房间里,乌攸暗搓搓地双手合十祈祷道:   绿帘啊,请安息吧。   各路的鬼魂啊,都闹腾起来吧。   在周约被林回今命令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过激举动的当天晚上,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只可爱的阿飘。   彼时,蜡烛已经熄灭了,周约正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该如何在困局中突出重围,突然,蜡烛上的火光又闪耀了起来。   周约侧头看向那莫名其妙重新燃起的火苗,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安,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向那诡异的火光,刚想要开口唤人进来,就突然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阵细语呢喃:   “夫人,我死得好惨啊。”   周约即将出口的呼唤立刻变成了一声凄惨的惨叫,她滚下了床铺,尖叫着冲了出去,在门口和听到响动、进来查看情况的丫鬟撞了个正着。   那丫鬟扶着周约的肩膀,满面惶恐地问:   “夫人?夫人?怎么了?”   周约面色发白,鬓发皆乱,抓住那丫鬟的胳膊,捏得她胳膊上的肉几乎都变了形,她喘息着,回想着刚刚那个含着幽怨的声音……   怎么听都像是绿帘啊!   而在和田的院子里,和田心情不错,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着刺绣。   一个宿敌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挂掉了,而且还是在夫人的授意下,自己的手都没有弄脏,可谓是一场漂亮的胜利啊。   虽然自己的脸被抓花了。但大概也只是皮肉之伤,不会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大的损害的。   和田哼了一会儿后,感觉有些口渴,就叫了起来:   “来人,送茶!”   压根儿没人甩她。   废话,和田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从来都没跟林回今睡过,她的那些手段,就连她手底下的那些丫鬟,都嫌跟着这样一个的主子太跌份儿。基本不搭理和田。   和田叫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火气便大了起来。   好歹自己还是个妾!对这些丫鬟来说,可还是个主子!   和田把装着针线和半成品的刺绣的绣筐往旁边一推,站起了身。刚准备发怒,紧闭着的门就猛地一下从外面被推开了。   和田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更怒,冲着没人进来的门口扬声怒道:   “耳朵聋了?我叫了多少遍,你还听不到?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门口却无人进来,也无人开口回应。   和田骂了两句,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她正作死作得欢,暂时还没注意到这其中的可怕之处,尖着嗓子骂了起来:   “快进来!是想渴死我吗?”   原本敞开着的门,在和田发出这声骂声后,以急速合拢,砰地一声。从内关上了。   关门的声响震得窗棂都簌簌发抖,也把和田给唬了一跳。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静寂,和田手扶着桌子,艰难地吞下了一口口水,朝着门的方向。犹疑道:   “有……有人吗?”   无人回应。   和田也渐渐发起毛来。   如果刚才门口没有人的话,是谁开的门?又是谁关的门?   和田拨开了身后的绣凳,倒退了几步,惶惑地检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物件,异常压抑的房间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氛围,和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但是,和田很快察觉到,在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还有了一个多余的声音。   她顺着那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腿肚子顿时哆嗦了起来。   在她刚刚做绣活的那张桌子上,一只水壶被拎了起来,一股凉水注入到了一旁的空杯子上。   但是……那只水壶是被凭空拎起来的!就好像……好像有一只隐形的手存在着一般!   和田的全身都开始战栗起来,她想叫,又不敢叫,眼睁睁地看着水壶里剩余的水,全部被注入到杯子里之后,一个幽幽的声音才陡然响起:   “这不是有水么?”   和田如梦初醒,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拔脚就朝门口冲去。   冲到门口,和田却发现,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任她怎么拉扯都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她急得嗷嗷大叫,拍着门,大声呼喊着外头的人,但是院子里像是被清空了一样,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她的惨叫。   她正惊慌失措之时,一只冰凉的手冷不丁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和田一哆嗦,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发现——   空中漂浮着一只盛满凉水的空杯子,正漂在和她视线齐平的方向。   她和那只杯子大眼瞪小眼,互看了许久,空气中,突然又传来了那个诡异的声音:   “喝啊,我好不容易给你倒好的。”   说话间,那只杯子突然直直地朝和田泼来,狠狠地泼了和田一头一脸的水!   和田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后,就俩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周约的院子跟和田的院子同时闹将起来,人声嘈杂,惊呼声,脚步声,尖叫声,呵斥声,萦绕不绝。   而在乌攸的院子里,乌攸正趴在桌子上,扶着自己的腰。单手揉按着,侧耳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少顷后,唤来了冬青。说:   “去看看,外头出了什么事儿了。”   冬青领了命,乖乖地出去查看情况,等到她回来时,便带着一脸古怪的面色:   “二夫人,好像夫人,还有和田姨娘的屋子里……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乌攸房间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的“麦大正”,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招了主人家的忌讳。   话说,越是开棺材铺的,做死人生意的,应该就越忌讳闹鬼这类的事情吧?   冬青如此揣测着,观察着“麦大正”的脸色。却发现……   爷貌似并不怎么紧张在意?而且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忠心小丫鬟冬青在发现了这一点后,立刻采取了自我催眠的办法:   我看错了,一定是我没睡好看错了。   在冬青尽力说服自己的时候,乌攸发了话: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那些个下人们,一会儿全都集合在夫人的院厅内。我有事儿要告诫他们。”   冬青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顶着麦大正躯壳的林回今看了看正捶打着自己腰部的乌攸,略有担忧地说:   “你不舒服,要不然你别去了,我去处理就行,反正是我的后院。”   乌攸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说:   “现在是我的后院。怎么着,想宣示你对你的后院的管辖权?”   林回今一个激灵,马上表起了忠心:   “哪里?没有,我的后院就是你的后院……呃不,我没有后院。你就是我唯一的后院啦。”   乌攸背对着林回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然后便收起了表情,迈步朝门外走去。   在周约的院中,乌攸搬了个凳子,坐在台阶顶端,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底下跪了一片的丫鬟婆子,保持着低气压和沉默。   底下的人也摸不透这个新夫人的品性,只能同样保持着沉默。   只是有些议论声是刹不住的,隐隐地传到了乌攸的耳朵里。   “听说是闹鬼了?”   “可不是,我女儿在和田姨娘那院儿里当差,刚才突然听到和田姨娘见鬼了似的叫。想出去吧,发现房门给锁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你说这事儿邪不邪门?”   “忒邪门了点儿!可是咱这院子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过不干净的东西哇?难不成是前院里的什么东西……”   “嘘,小声点儿,你不会忘了吧,早起就打死了一个姨娘,绿帘姨娘,爷挺宠着的那个。”   “不会是……”   “可能吧。”   乌攸任下头的人窃窃私语,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优哉游哉地道:   “议论够了没有?”   底下的人立刻噤声,束手听着新夫人的训示。   乌攸微抬起下巴,扫视了一圈院内的人,轻声却不乏威严道:   “既然你们说完了,我就开始说了。你们议论的什么,我既然长了耳朵,就不会没听到。但是,希望你们清楚,今日的事情,绝不许外传,倘若我在外头听到了一星半点儿的风声,必得揪出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说闲话。你们都听到了没有?”   乌攸话虽这样讲,但是底下的人,心里头却越发清楚: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和关联!要不然,新夫人为什么这么急于压制住谣言?   乌攸显然是要把大家心中这股怀疑的火烧得更旺,继续道:   “对外,你们都记住,夫人是发了梦魇,而和田姨娘是突发急症,头脑不清,胡言乱语。在内,你们也把嘴巴闭紧一些,若是再出了什么纰漏,绿帘姨娘的例子可还摆在面前呢!”   乌攸今晚的训话内容,基本就围绕着“不许外传”这个主题了。   然而,乌攸清楚而满意地发现,底下的丫鬟婆子们,明显是因为自己的含糊其辞、遮遮掩掩,而对此事愈加怀疑。   这就是乌攸想要达到的效果。   拿绿帘的死,她可以做好大一篇文章。   恐吓周约跟和田,并且叫底下的人对周约的不慈有所忌惮,这样一来,麦家的水,便被搅得更混了,到时候,可有周约与和田受的。   ☆、第九十五节 流言蜚语   和田从意外撞鬼的那天,就给彻底吓瘫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来月,都没能下来地,看谁都像鬼,前三天连跟人好好交流都做不到。   相比之下,周约虽然也被吓得病了几日,但是很快就站了起来,打起精神处理起后院里的诸项事宜来。   她可不想让新夫人刚刚进了麦家,就把自己的掌家权拿了过去。   就连她病倒的那几日里,林回今找到她,提出要让乌攸在她生病期间帮忙管家,她都以“家事太过繁琐,怕妹妹操持不过来”拒绝了。   大权旁落,可是治家的大忌好不好?   然而,周约在病好后,总觉得这后院里头的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周约疑惑之余,并没有想到,矽线的死,已经在这些下人的心上戳上了一根钉子。   矽线还是你的亲信呢,你说扔就扔,说打死就打死,要不是爷宽厚,饶了那丫头一条命,只把她赶出府去,说不准,人家新夫人进门第二天,你就要连着打死两个人呢!   至于绿帘那件事,没几个人目睹了绿帘冲撞周约的景象,所有的下人,都只看到了周约狂怒,然后下令把绿帘拖出去活活打死的场面。   看到这样的场景后,其他的人还能装作啥都没发生、忠心耿耿地为周约做事,那才是神奇。   废话,绿帘是什么身份?那可是爷的爱妾。   矽线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她周约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   夫人呢?大概是为了在新夫人的面前立威吧,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打死了绿帘,赶走了矽线,其他的下人,跟周约没有矽线那样的亲厚,而且也没有绿帘那样的地位,万一做错了事儿。这简直是分分钟会被ko,而且死无葬身之地的节奏。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倒是不敢违背周约的意思,只是。一根刺,已经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所有下人的心里了。   乌攸懒懒地在屋子里剥着葡萄,听着冬青打探来的消息,微微地笑开了:   周约,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弃卒保帅。   我很想知道,当你把你的卒弃得差不多了,你这个光杆司令,还能怎么撑下去。   冬青注意着乌攸的脸色,发现她面色不错,才试探着提议道:   “二夫人。您整日在房中呆着,也该出去走走了。夫人现在好像腾不出太多的精力来管理后院……”   冬青是个聪明的丫头,至少知道掌权的重要性。   乌攸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她伸了个懒腰,说:   “夫人现在不是正张罗着请个法师到家里来驱驱邪祟么。我也少到外头走动好了,省得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让别人以为那不干净的东西是我招来的。对了,那消息传开了么?”   冬青会心一笑,说:   “二夫人放心吧,外面的传言已经流传开了,夫人打死绿帘姨娘。手底下的丫鬟在二夫人入府第二天就悄悄跑去烧祠堂,这两件事儿,不少人都在议论呢。”   乌攸把一颗葡萄送进嘴里,点了点头。   想也能想到,外头的流言不外乎是这周约不能容人,丈夫先后纳了三房小妾。又拉了个平妻进门,虽说的确是多了些,可是冲她这意思,是打算一进门就整死那个平妻么?   平妻进门第二天,就叫手底下的丫鬟去烧祠堂。她是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出来这样的损招?不怕那些祖先们排着队一个个从地底下爬上来掐死她么?   丫鬟过错,主子买单,这个浅显的道理,周约终于明白了。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这时,林回今腆着一张脸,从门口探头探脑地进了来,而冬青立刻会意,低下头就出去了,把相亲相爱的时间留给爷和二夫人。   冬青一走,乌攸脸上和顺温婉的表情顿时就消了下去,别过脸去,对林回今说:   “外头的流言,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是楼夫人在传吧。”   看到乌攸瞬间调换了低气压模式,林回今也有点儿无奈于乌攸的坚持,只好认认真真地坐下来和她探讨工作:   “大概是吧,我想周约算是彻底把自己的娘家给开罪了。”   乌攸看上去心情不错,说了句俏皮话:   “看来,她要是想翻身,就得去新开的女德班重塑一下人生了。”   看着她灵巧地翻动着双手,剥着葡萄上的皮,林回今心中颇有几分酸楚。   乌攸挂掉的时候,正是古代女子的芳华时期,一个16岁的小姑娘,所以她的容貌就始终保持在了16岁的阶段,而林回今挂掉的时候,是个快20岁的小伙子,再怎么说,林回今长得也比乌攸成熟得多,可就是这么一个顶着16岁青葱姑娘的皮囊的女人,弄得他简直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林回今放软了声音,凑近了她,小声说:   “喂,你还生气么?”   林回今故意讨好的模样让乌攸生不起气来,不过她同样不想搭理这个货,继续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和他谈工作:   “对了,驱鬼的法师找得怎么样了?”   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松口的。   林回今垂头丧气地坐回了原位,满不开心地答道:   “找到了。刚刚找到的。我已经放出话去了,要驱除的是绿帘的亡魂,主要的驱散地点要放在周约的院子里。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周约说。大概五天以后,驱鬼师就来了。”   乌攸“嗯”了一声。   看乌攸没什么大反应,林回今再接再厉地补充问道:   “话说我们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儿么?如果驱鬼师来了的话……”   乌攸打断了他的话:   “你放心好了。我再说一次,我们是有阴间的身份证明的,阴间会对我们实施保护,除非是地藏王菩萨级别的人才驱得了我们好不好?”   林回今仍然很忧愁:   “万一真的是地藏王菩萨来了呢?”   乌攸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他老人家那么闲,天天走穴赚钱呢?”   林回今听到乌攸这样对自己说话,嘴角不自觉噙上了淡淡的笑容,说:   “嗯。对,老婆大人说的都对。”   乌攸不甩他这个痴汉了,默默把脸转到一边,用口型嘟囔道:   “德行。”   两个人担心的事儿。在周约看来,完全不算事儿。   这也忒诡异了吧?明明是她打算好好地在乌攸进门后给她点儿颜色看,谁知道,矽线放火烧祠堂,被人发现,绿帘突然发难,自己一时没能把控住情绪,失手打死了她,给外人留下了无穷无尽的话柄。   如果单是这两件事儿的话,她还不会那么恐惧。   她越来越怀疑。绿帘的冤魂已经找上她了!   绿帘挂掉后,林回今把她的灵停在了前院里,停了三天后才下葬。在治丧后,林回今每隔七天祭祀绿帘一次,还请来专业的超度团队为绿帘超度。   按理说。超度过后,就不该出事了吧?   可是,从绿帘的头七到尾七,麦家的怪事就从来没断过。   厕所里会有女人的哭喊声啊,巡夜的婆子时常会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一闪而过啊,有只黑猫在梁上叫唤啊……   周约犹记得那夜蜡烛突然点亮的恐怖,以及那句低语呢喃……   一想到她就鸡皮疙瘩落一地啊有木有!   夜夜梦魇。睡不好觉,一睁眼一大堆麻烦事儿,底下的人窃窃私语,而外面“麦家主母跋扈嚣张”的传言也甚嚣尘上,弄得周约心力交瘁,更何况。一到入夜时分,她就警惕着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   这样的精神污染持续了一个月有余,周约终于撑不下去了,想要请个法师来。   仔细想想,这事儿真邪门了!   她早先。可是打算用这样的邪门歪道来害乌攸的。   没想到,邪祟却先找到了她,而且,驱鬼仪式还主办在自己的院里!   这不就等同于宣告世人,自己做了错事,招来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么!   不过,现在的周约可顾不上这样的事情了,她是真怕如果万一驱不干净鬼,绿帘还是夜夜要来吵着找她复仇,那她就完犊子了,就等着被吓得英年早逝吧。   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情,周约答应,驱鬼仪式就交给林回今来安排,在她的院里举行也行。   在乌攸那里吃了定心丸,明白他们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把自己给折进去,林回今就特意请来了据说非常擅长傩术的一帮子异域法师。   在绿帘挂掉,过五七的时候,十二个朱发画皮的汉子,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麦家的门口,在众街坊邻居的围观中,展开了壮大的驱鬼仪式。   看着这帮人手执数尺长麻鞭,高呼各种专吃恶鬼、猛兽之神名,热热闹闹的样子,林回今都有点儿想上去凑热闹。   在前院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地闹腾了许久,这帮子人开始缓缓地向后院移动,进了周约的院子。   麦家后院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周约的院里,乌央乌央的一大伙儿人,每个人都用或怀疑或虔诚的目光,围观着这场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看着底下的一帮大老爷们儿连蹦带跳,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周约恐惧之余,也产生了说不清的羞愤:   自己是麦家的夫人,难道连处理一个不听话的妾室的权力都没有?这个妾室挂掉了,居然还要把帐赖到自己头上,缠着自己不放,最后,还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想也知道,今日之事一过,自己必然会成为城里的笑柄!   这一切都是在这个乌表妹来了之后!   心中愤恨之际,她狠狠地瞪向了乌攸。   但是,在看清楚了乌攸的脸色后,周约先是一怔,继而内心狂喜!   这乌攸……看上去貌似不大舒服的样子啊!   ☆、第九十六节 大家都有麻烦了   说实话,乌攸这回可没有在装,她是真的很不舒服。   从刚才开始她的小腹就闷闷地坠着疼,腰更是从她一早醒来就酸胀难耐,现在坐得久了,更是酸疼得厉害,可院子里头正举办着驱鬼仪式,她又不好走,要不然搞得她好像真的是个狐狸精似的。   外头的人声喧闹,从心理上加剧了她生理上的难受感。   但是这事儿又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她都快有些受不住了,可脸上又不能流露出不适,所以也只能紧握着凳子把手,强忍着腹内的痛感。   在整理衣襟的时候,她又腾出手扶了一把酸痛的腰,可是只是轻轻一碰,她的腰突然传来了一阵近乎要断裂的剧痛,她饶是再要装作淡定,但是还是眉头猛皱了一下。   周约敏锐地察觉到了乌攸的异动,眉眼间含了笑,问:   “妹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乌攸花了点儿力气,才重新恢复了淡定的表情:   “嗯,是有一点儿,吵得耳朵疼。”   此时,周约那一度欠费的智商终于回归了正常,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她含着笑容亲切地对乌攸展开了慰问:   “如果妹妹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回屋休息着吧。毕竟这‘鬼’一时半会儿怕是抓不到,要是妹妹再难受下去的话,爷也该心疼了。”   开玩笑,现在外头正闹着抓鬼呢,我现在对外宣称我身体不舒服,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搞不好,我一走,你就在背地里造我的谣,说是因为我进门,矽线绿帘才会被迷了心智,要不然。为毛平时表现很正常的矽线会在我嫁进来的第二天跑去烧祠堂,绿帘也跟疯了似的攻击周约这个主母?   乌攸可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布下的一盘棋就这么给毁了,更不想把已经布置好的棋局假手于他人。   乌攸勉强直起了腰,露出了微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若是今日我离开了,说不准就有人说,那邪祟在我身上,到那时妹妹还要如何自处呢?”   乌攸一边这样说,一边还要极力掩饰住不要在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还一边回想着,她今天早上有没有摄入什么不该摄入的东西。   是这屋子里的香有让人身体不适的作用?没道理啊,所有的人都坐在这儿,目前看来没人出现像自己这样的症状。   难不成是自己体质特异的缘故?   或者说。自己早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就喝了点儿桂花露吃了点糕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难不成周约有什么特别的下毒技巧?   抑或是……外头来驱鬼的,真的是地藏王菩萨?   乌攸的下半身渐渐疼得快没了知觉,她感觉有人在拿着把小锉刀一点一点地锉她的内脏,剧烈的不适感叫她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她恨不得对着那把隐形的小锉刀大吼一句。来啊,有本事你砍死我啊,有本事不要玩儿慢工出细活这一招啊!   不过那柄小锉刀表示,爷忙着呢,别打扰我。   乌攸真的是佩服自己的定力,就算疼成了这德行还能把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的肌肉也调控得很好。只是汗湿的后背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乌攸是控制不住的。   随着时间的逐步推移,乌攸的耳朵都痛得有点儿听不清楚东西了。   本来,如果佐罗或是葫芦娃在她身边,她还能召唤着他们帮自己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由于担心他们六个的道行不深,乌攸把他们统统打发了出去。   她朝外看去,想要看一下林回今那个家伙在哪儿,但是,她看到的一幕。让她恨不得操起点儿什么东西砸死林回今这个败家玩意儿。   林回今,哦不,现在的麦大正,正戴着个面具,在十二个人排成的队形里头穿梭,蹦蹦跳跳嗷嗷叫,手里头甩着条鞭子,虚张声势地跟着十二个人的咒语声瞎念一通,跟这群人比起来,林回今就是个浑身散发着乡土气息的跳大神的赤脚汉子。   乌攸微微喘息着,极力按捺住身体里翻涌着的痛楚,但是她至少明确了一件事,来驱鬼的肯定不是地藏王菩萨,要不然的话,离得最近的林回今不会有机会蹦跶得这么欢实。   那就是有人要害自己?   乌攸眼见着周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玩味,就猜到,她差不多又要来问候一下自己的身体了,搞不好还会派下人强行把自己送回院里去。   一旦在仪式进行的时候被送走,话柄就落在周约手里头了。   乌攸咬着后槽牙,正盘算着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困局,就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从侧面溜上来,趴在周织的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周织听了几句,面色顿时紧张起来,她看向了周约,嘴唇蠕动了几下,但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周约倒是察觉到了周织的面色变化。   对于这个妹妹,她已经彻底没了爱护之心。   我特么以前对你多好,你掉过头来就咬我,这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么?   所以,周约理所当然地愤怒了,顺手就把周织也列到了敌对人员的名单里。   只不过,她们这个敌对关系还是很微妙的,原因就是她们都握着对方的死穴,如果谁先发难,那另一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对方。   周约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了一句:   “今天的事还真是多。”   随即,她便盯着周织,问:   “妹妹有什么急事么?”   周织听到周约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劲儿询问自己,很想顶回去一句“关你屁事”,可是事发突然,她也很在意,不得不开口回答道:   “律哥儿突然哭叫得厉害,奶娘怎么哄也哄不好。”   周约心中一阵暗喜,她可是清楚,周织的崽儿到底是谁的种,在这种时候,律哥儿突然哭闹不休,如果抓住这个点的话,完全可以大做文章,甚至可以借着那几个驱鬼师的手,就把这个碍事的妹妹和乌攸,一并给收拾了。   周约心上盘算,面上却露出了焦急之色:   “是么?那妹妹不如回去看看吧。律哥儿是妹妹的心头肉,也是爷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了不得。”   周织本来就想回去,但听周约这样一讲,动作便僵住了。   几个意思?这么殷勤地劝我回去,难道周约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她还刻意提到律哥儿是“爷的第一个孩子”,明显是想借机动什么手脚,否则她强调这个干什么?   得小心着点儿!   在一连串的疑惑中,周织强压下心头对于宝贝儿子的心疼,坐直了身体,说:   “没事儿,小孩子哭闹是常事,若是事事处处都疼着护着,那孩子长大了,岂不是要变得懦弱无能?”   周约暗道周织的脑子还转得挺快,嘴上则说道:   “妹妹不在意归不在意,但小孩子哭闹得凶,怕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污了眼睛,一会儿要不要请法师到妹妹的院子里去转上一转呢?”   周织咬紧了牙关,刚想否了周约的提议,那小丫鬟就没眼力见儿地凑了上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周织说:   “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小少爷哭得实在是太凶了,真像是被吓着了……”   周织猛地回头瞪了那丫头一眼,还没来得及发话,周约就关心地说:   “妹妹你看,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待会儿还是请法师看上一看吧。”   周织强撑着心中的不安和对儿子的忧虑,嘴硬道:   “不需要,小孩子闹脾气也是有的。”   看到周织咬着牙硬扛的样子,在疼痛中,乌攸还不忘吐槽:   那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真是心大,为了宅斗啥都不顾了。   不过她转而就开始自嘲,自己也别说周织了,她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完全一样,都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时间又这样流逝了足足一刻钟,乌攸觉得自己快要痛得坐不住了,但是,率先坐不住的,居然是坐在下位的和田。   乌攸正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试图通过一个较为舒适的坐姿缓解一下腹中的不适感,和田就哐地一声,从椅子上翻倒在地,仰面朝天,手脚抽搐起来。   离她最近的周织被吓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退了数步,而和田的丫鬟也傻了眼,凑上去一迭声地唤:   “和田姨娘?和田姨娘?怎么了这是?”   乌攸清晰地看见,和田的嘴角涌出了大片的白沫,说中毒吧,也不像,倒更像是突然嘎地一声抽了过去,休克了。   这时,周约也站起了身,半是惊骇,半是疑惑地看着翻倒在地抽搐不停的和田。   哎?不应该是那个乌攸先不舒服的么?怎么在场的人,接二连三地都出现了麻烦?   不过,出于主母的责任,周约仍急忙道:   “把和田姨娘搀到一旁休息,快……”   话说到一半,周约就感觉一阵喘不上气来,头晕目眩,她凭借着本能扶住了椅子,才没能倒下去。   乌攸悄悄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屋子里所有的女人……好像都有麻烦了啊!   ☆、第九十七节 药是我下的   这个驱鬼仪式还真是邪门,把所有人都折腾了一遍。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的问题就被缩小了,毕竟倒霉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自己再忍忍疼,能扛过去就好。   屋里头乱成了一锅粥,屋外面的仪式也因为屋中的骚动而停了下来。   陡然停止的仪式,叫围观的仆人丫鬟们更加心生疑窦:   是找着作祟的恶鬼了么?   乌攸看着那十二个傩术大汉中的领头人和林回今一起走到了屋门外,那大汉没有进来,也没有抬头,跪下,道:   “夫人,我们已查探出,这屋中有邪灵作祟,然而,这邪灵狡猾得紧,并不甘愿被擒,我们可以看到,这屋中的每一个人,都被这怨气所侵扰,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夫人,是否都觉得身体有所不适呢?”   乌攸喘了口气,强忍住腹腔内仍在作祟的阵痛,装模作样地撑着满是虚汗的脑袋,而周约扶着额头,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四方,略点了点头,而躺在地上掉线了的和田就不用说了,一看就知道她身体爽快不到哪里去。   只有周织松了一口气,表示:   “我身上并无不适。”   没想到,那领头人瞄了周织一眼,顶着脸上涂抹的浓烈彩绘,眉头微蹙了起来:   “夫人,斗胆问一句,您是麦家人吗?”   周织闻言,不禁嗔怒道:   “什么意思?我如若不是麦家人,为何坐在这里?”   那领头人却还是狐疑地望着周织,脸色阴晴不定,周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呵斥,就听林回今开了口:   “大师,您这是何意?”   领头人垂下头去,似在盘算些什么,少顷才抬起头来。开口道:   “这位夫人是否产有一子?”   周织心中猛地一颤,手收紧了,也不想听他再说些什么,大声喊道:   “哪来的狂徒。信口开河说我不是麦家人,还问及后宅之事,叉出去!叉……”   周织的话,在与林回今冷冰冰的视线碰撞上之后,便戛然而止了。   得到了林回今的授意,领头人继续讲了下去:   “这位麦家夫人,身上并无麦家人的气息,因而小人才有此一问。而且,那鬼毒辣得很,没去缠上这位夫人。倒是缠上了夫人的公子……”   周织霍地一下起了身,面目一下子扭曲起来,往前疾走几步:   “您的意思是,我的律哥儿,他……”   领头人却挥了挥手。示意周织稍安勿躁:   “夫人大可安心,我想,夫人大抵是麦老爷的姊妹吧?您的孩子,并非是纯血统的麦家人,那鬼只对麦家的人有所仇恨,一旦她发现自己所缠非麦家人,也会即刻抽身。这点您不必太过忧虑。”   领头人的话一出。周织顿时遍体寒凉,大喝一声:   “大胆!谁说律哥儿不是麦家人!你这厮胡言乱语些什么!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妾身怎敢做出败坏麦家门风的丑事!”   看着周织苍白的脸色,乌攸也终于有些醒过味儿来了。   这是……一个局?还是这十二人组成的驱鬼小队真的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居然连这种事儿都能看出来?   领头人脸上并无异动,仍然平静地解释道:   “卦象上显示得很清楚。这屋中坐了一位并非与麦家有着亲密联系的人,而且府上也有一名非麦家血统的公子,人许是会说谎,但是这卦象却是万万不会的。”   周织的面孔已然苍白如鬼,她只会一味地吼着“胡说”、“胡说”。却骂不出别的东西来。   底下的仆人和丫鬟已经听出了些许门道,嗡嗡地议论起来,而林回今,也就是麦大正,看向周织的眼神中也充满了不善。   周织惊恐万分,也不管自己的形象了,扑上去就抱住了林回今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林回今身上蹭:   “爷,织儿跟了您虽然时间不久,但为您生下了一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可不能听信一个妖道……妖僧……妖人的胡言乱语啊!这……这必定是有人在背后使诈,想要害了妾身,害妾身!对!”   说着,周织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样,扭头看向了坐在上位,正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周约,目光中凝满了愤怒。   察觉到周织眼中的情绪,周约先是一愣,继而怒火冲天:   什么意思?说是我做的手脚?   周织读出了周约眼中的怒色,却误以为她是被自己识破了,恼羞成怒罢了,立刻扭回头想说些什么,林回今就挥手打断了她,并对束手站在一旁、诚惶诚恐的周织的丫鬟,低声吩咐道:   “织姨娘累了,把她带回到自己院子里去。外头嘈杂,就暂时别叫她出来了。”   周织听了这话,一下子瘫软在地。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最关键的是,这不是什么栽赃陷害,而是她实实在在做过的事情,她就是想反驳,也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反驳理由!   此时的周织,难得地恢复了镇静。   如果她现在开口胡乱辩解,只会多说多错,倒不如先听从安排,回去之后抓紧时间筹谋,看看到底该怎么辩解才能脱罪!   打定了主意后,周织主动放开了林回今的大腿,站起身来,红肿着眼圈,沙哑着嗓子,低声道:   “爷,是妾身无状,妾身正巧身子不适,想要回院歇息,谢谢爷体谅妾身。”   林回今眼中沉着怒气,挥了挥手,示意她有多远滚多远,周织咬着嘴唇,羞愤地转身,先是看到了一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继而看到了上位的周约,她的眼中含着一股怨愤,带着自己的丫鬟踏出了院门。   送走了周织,那领头人继续道:   “夫人们身体有所不适,正是因为被怨气所缠的缘故,现在那恶鬼正作困兽之斗,附身到了……”   领头人一指,指住了刚刚吐完白沫,正被丫鬟搀扶到椅子上休息的昏迷的和田,说:   “……这位夫人的身上。”   周约望向了和田,面色变了几变,询问道:   “那,大师,此事该如何处理?”   领头人思索了一下,答道:   “恶灵侵占了生灵的躯壳,我们不敢妄加驱逐,万一因此使这位夫人殒命,那就是罪过了。不如将这位夫人送至清净安闲之地,诵经念佛,谨慎持斋,假以时日,这恶灵也将得到安息,转世投胎,到那时,夫人就安全了。”   周约听到这席话,面色终于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这驱鬼人不对劲!   他先是若无其事地捅出了周织的丑事,又说恶灵附着到了和田的身上,可谓是一连斩去了她的两只臂膀。虽然其中的一只臂膀也已经溃烂了,但那好歹也是她亲生的妹妹!   然而,面对着麦大正,以及那未知的鬼魂,周约连个p都不敢放,只能隐忍了一下,便点下了头。   驱鬼仪式就这样结束了,而身上带着“恶鬼”的和田,被当即从后门打包送了出去,目的地是郊外的静居寺,一个充满着厂家直销一手提货的批发市场情怀的破旧寺庙。   什么时候想回来?不好意思,先慢慢等着吧。   驱鬼仪式结束后,乌攸在冬青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捱到了院子里,就差点儿活生生疼晕过去,冬青吓坏了,立刻派人去叫林回今过来看看。   送走了那批驱鬼人的林回今,听到冬青的禀告后,却并不着急,优哉游哉地晃了过来,进门开口就邀功:   “我的安排怎么样?”   乌攸刚刚难受得根本躺不住,觉得还是坐着舒服点儿,就趴在桌边暗自忍痛,因为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所以她连大夫都不叫冬青去请,本来想着林回今听到自己的情况后,会稍微严肃认真一点儿,没想到他一来就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   林回今见乌攸瞪着他,还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的安排,于是得意洋洋地解释道:   “那些人是我找来的,的确是玩儿傩术的,只不过走江湖么,也是需要钱的,我就请他们来驱一下鬼,‘顺便’来帮我料理一下院子里不听话的人,然后给了他们一笔钱,喏,他们就来帮我啦。怎么样,效果很好吧?”   乌攸用力地在桌子底下按住自己的肚子,心中产生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自己不舒服,不会是……   林回今本来心思就不怎么细腻,再加上急于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立刻得意洋洋地补上了一句: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告诉你吧~是我下的。”   看乌攸一脸不在状况内的表情,林回今得意地补充说:   “我下的药,我给他们每个人,还有你,都下了点儿药,这都是为了让效果更真实嘛。至于律哥儿……我刚才叫佐罗来试验了一下, 他们这帮人的法力驱不走佐罗他们的,我就叫佐罗去吓唬吓唬律哥儿,你放心,就是轻轻地吓唬了他那么一小下,应该不会有事儿的。”   乌攸只觉得一阵阵头晕,勉强支撑着,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回今。   那么也就是说,她的不舒服,也是林回今造成的?   林回今!我跟你有仇么!你知不知道有多疼啊你!   ☆、第九十八节 动了胎气?   乌攸深呼吸了几口,怕自己妄下判断冤枉了林回今,用几乎控制不住的微颤的声调,问:   “你也给我下了药?”   林回今兴奋地点点头:   “嗯!不过就下了一点儿。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儿不舒服来着?没关系的。都在我掌控之中。”   乌攸目瞪口呆了几秒钟之后,身上陡然而生一股愤怒的原力,站起身来张口就骂:   “林回今你大爷!你……你……”   腹中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叫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为了不晕倒,她咬着牙,扶着腰,慢慢地在桌边坐下,光这个动作就耗费了她全身最后的力气。   看着乌攸一身虚汗地在桌边坐下,林回今一下子傻了眼。   怎么了这是?   他给乌攸的确下了点儿能叫人头晕的药,不过量真的很轻,他之前还试验过,没道理她会难受成这个样子啊?   他急忙贴上了乌攸身侧,从后面托住她的背,连声问:   “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乌攸满头冷汗,咬着牙根本讲不出话来,林回今也着急,抓住了乌攸的手腕,为她号起了脉。   脉象……一切正常啊?除了跳得有些快之外,没什么异常的。   正是因为看不出出了什么毛病,林回今才紧张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乌攸面色苍白是在做戏逗他玩儿,所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乌攸现在的脸色可以说是苍白得惊人了,要是再看不出来她身子不舒服,那林回今就可以去死了。   看着林回今一脸纠结地抓着自己的手号脉,乌攸忍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问出一句:   “怎……怎么样……”   林回今抿了抿嘴唇,问:   “你什么感觉?不只是头晕么?”   乌攸也腾不出多余的力气来骂林回今了。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虚弱道:   “这儿疼……绞着……绞着疼……”   林回今再次抓着她的手号脉,但是脉象依旧一切正常。   见鬼了这是?就算闹什么急症,也不至于半点儿都号不出来异常吧?   而且。小腹位置疼,看起来也不像是阑尾炎的症状啊?   看乌攸已经趴在桌子上蜷成了一团,再疼也死活不肯叫出声来,林回今心痛得不行,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猜想:   不会是那驱鬼仪式的作用吧?来的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   但当林回今提出这个猜想后,被快要疼晕了头的乌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作用……作用你个头啊!你刚才……在那里,跳了那么久时间大神,都……都没被收走,要是真是地藏王菩萨,会……会那么水?你早就……魂飞魄散了好么……好痛……林回今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看着乌攸疼得快要不行了。林回今也顾不得追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乌攸腹痛,马上提议:   “要不你把灵体先脱出来,我好好地检查一下你是不是被人下了毒,行不行?”   乌攸艰难地点了点头,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儿气力。把自己的灵体给脱了出来。   然而,作为灵体的她刚刚站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却再次从她的小腹位置传出,她猝不及防,疼得直接趴在了准备检查她肉身情况的林回今的身上,咬紧的齿缝间溢出了难耐的呻吟:   “疼……林回今,我的肚子……”   林回今一回头。顿时也傻了眼。   什么情况?   他一直以为,是乌攸的这具肉身出了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倒是她的灵体受了损?   来不及号脉,林回今先把呻吟不止的乌攸抱回到了床上,看着她面色灰白地捧着肚子弓着腰。急忙抓起了她一只手腕,朝她的脉上摸去。   林回今本来还在琢磨,是不是真的由于驱鬼仪式的缘故,才导致乌攸腹痛成这个样子,但是。等他摸清楚乌攸的脉后,他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等等,滑脉?   林回今不大敢置信,调整了姿势,摸了第二次。   的确是如滚珠一样的滑脉,只是脉象不稳得很。   林回今咽了咽口水,把手缩回来,双手合十,虔诚地搓了搓,再次搭上了乌攸的爪子。   乌攸快被林回今这一趟趟地给折腾疯了,她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地往下坠,整个肚子痛得发木,她低声呻吟了好几声,才压抑着心中莫名其妙的恐慌开了口,声音中几乎要带着哀求了:   “林回今,我到底怎么了?”   林回今默默地把完了第三次脉,默默地起了身,默默地茫然地转了一圈,默默地望向天花板,冲着天花板点了点头:   “我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乌攸睁着被汗水渍得发痛的眼睛,看着林回今那朝天念经的样子,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声调,咬牙切齿道:   “林!回!今!”   林回今这才懵懵地扭回头来,看着床上的乌攸,反而问她:   “不是做梦么?”   乌攸不想指望他这个痴汉了,可刚刚扭过头去,那边,意识到这不是梦的林回今就突然扑了上来,一叠声道:   “别动别动别动!好好躺着!深呼吸,深呼吸……是不是没那么疼了?……还疼啊,那也千万别动啊!我叫佐罗他们去给你抓药,现在还有时间,你的身体好,应该不碍事的。佐罗!佐罗!……哦忘了他不在……我擦!关键时刻一个都不在!你好好躺着,千万千万不要动啊,我去药铺给你偷点儿药,你别动!别动!”   说着,林回今就以光速把自己的灵体脱了出来,还没等乌攸问自己到底啥毛病,他就窜了出去。   乌攸的耳膜都要被林回今震破了,他窜出去了五分钟,乌攸还觉得自己的耳边有人在对自己吼:   “别动!别动!”   林回今激动成这样。乌攸反倒平静下来了。   一平静下来,肚子好像也没刚才那么痛了,那个直往下坠的东西,感觉也安生了不少。   她就保持着林回今让她“别动”的那个姿势。一直到林回今端了一碗汤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时候。   林回今进来后,连句招呼也不打,就把乌攸半扶起来往她嘴里灌那黑乎乎的成分不明的药汤。   乌攸被半强迫地灌下一整碗汤药后,微微呛咳了几下,林回今却摆出了一副乌攸是个玻璃人儿,根本咳不得的架势,一个劲儿地顺她的后背:   “别咳嗽,控制住别咳嗽!还疼不疼了?疼不疼了?”   乌攸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的小肚子,对林回今说:   “还好。不怎么疼了。喂。我怎么了?”   林回今听乌攸这么问,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盯着乌攸的脸,发出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猥琐笑声。   乌攸被他笑得全身发毛,忍不住追问:   “我到底怎么了?”   林回今带着一脸少女梦幻般的表情。喃喃道:   “有了……”   乌攸一听,先是没反应过来。   有什么了?   而下一秒……   乌攸一手摸上了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肚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起来。   不会……这么准吧?   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林回今一把抓住了乌攸的手,好像乌攸只要碰一下肚子孩子就会夸嚓一下掉下来一样:   “别碰!你是动了胎气了,不过你身体好,孩子身体也好,现在暂时没事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知道了么?别再有什么剧烈活动。说不准下次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乌攸闭了一下眼睛,忍住了抽自己一巴掌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冲动,把手探向了林回今的爪子,狠狠地拧了一下。   林回今倒抽一口冷气,但是嘴角还挂着无比甜美的笑容:   “掐吧掐吧,随便你掐。你开心就行。”   好了,这真不是做梦。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乌攸问:   “几个月了?”   林回今嘿嘿地笑着,坐到了乌攸的床前:   “两个月了。应该是那次……吧?”   看着林回今满脸掩不住的喜色和恨不得窜出去裸奔一圈以表示心中激动的样子,乌攸相信了。   难怪……难怪自己会闹肚子疼!   那群驱鬼的法师。怎么着也是有点儿道行的,他们虽然奈何自己不得,然而,她肚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上了个小包子,这个小包子的身份还没有得到阴间的认证,算是个小鬼,在那群法师的咒术中,他当然承受不住。   所幸乌攸的身体好,这小包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蟑螂命,要搁在普通的小鬼身上,被十二个人这么驱逐,他早就挂掉了。   不过相应地,乌攸可是吃足了苦头,胎气大动,差一点儿流产。   这孩子,特么的百分之百是林回今这个王八蛋的,要不是他两个月前强要了自己……   而且两个人恰好就是在灵体状态下结合的!   明确了这一点后,乌攸的心彻底乱了。   孕育一个新生命,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乌攸心里也有那么一丝隐秘的激动与欣喜,可是欣喜过后,她就开始犯愁了。   她现在肚子里揣了个包子,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去做。这个任务,还没有结束呢。她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勾引楼璞凡和白玉及吧?   而且,这个孩子将来身份认证怎么办?生出来算是人算是鬼?谁来教育?怎么教育?等到两个人执行重生任务的时候谁来带孩子?   一连串问题,把乌攸初为人母的欣喜一股脑儿给冲了个干净。   而这些麻烦,统统都是林回今这个始作俑者加播种机给闹出来的麻烦!   ☆、第九十九节 生完孩子再回去?   乌攸仍然很不舒服,但是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更加痛苦,她咬着牙,恨恨道:   “把你的胳膊给我伸过来!”   林回今似乎很懂乌攸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兴致勃勃地就挽起袖子把胳膊送到了乌攸面前:   “你咬!你掐!你拧!随便你!你高兴就行!哈哈,我林家有后了!我总算替我爹娘延续血脉了!”   ……你爹娘知道你跟一只女鬼延续血脉这件事么?   乌攸一向对这么主动的求虐都是感叹一声,然后大大咧咧上手便虐,可是对着林回今那张喜形于色的脸,她的爪子攥紧又松开,松开再攥紧,重复了几次后,无奈地把头扭开了:   “主动送上门来的我懒得虐你。滚,不要看见你。”   林回今这回却不听话了,他非常无耻地上手摸住乌攸的小肚子,涎着脸笑道:   “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就滚。”   乌攸被他那双手摸得半分脾气都没有,想挣扎吧,一想到肚子里已经多了个包子,她不敢乱动,想骂他吧,总觉得,这样粗暴,对孩子的胎教似乎不大好。   她只能压低声音,问:   “你说真的,真的……有了?”   林回今现在的精神显然不大正常,听了乌攸的问话,他貌似也不大确定的样子,重新拉起乌攸的手,号了一会儿脉,然后,又把耳朵贴到了乌攸的肚子上,侧耳听了起来。   要不是她刚刚才疼过一场,再加上考虑到自己有可能身子不便,乌攸真想使出一记夺命剪刀腿,把林回今的脑袋夹爆。   你脑子有坑啊!连我这种医学门外汉都知道,就算是真有了孩子,这个月份能听出来什么?   林回今重新抬起脸的时候,脸上是满得要溢出银河系的幸福感。   他擅自拉住了乌攸的手,轻声说:   “谢谢你。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做错了。但你相信我,那个时候我不是有意的。现在,咱们俩结婚了。而且……这个……虽然有点儿突然,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加紧时间,完成咱们在这边的任务。到时候咱们俩就回去,好好休假,我会对你们母子俩好的……”   看着林回今这样虔诚的样子,乌攸先是稍微感动了一下,然后,果断把他的爪子甩开了。   从刚才起,乌攸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可从来没说要原谅他啊!   场外的佐罗、葫芦娃、x战警等一干小兵:老板娘。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结婚那天半夜起来给老板盖被子,你这还不叫原谅他?   乌攸抿了抿嘴唇,稍微翻了个身,想要酝酿出一句打击林回今的话。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冷场了半天后,她才毫无杀伤力地背对着林回今,吐出了两个字:   “德行。”   她赌的,不过是那晚林回今强行要了她的气,但是时过境迁,她也能理解林回今的心态了,而现在。就借着孩子的契机,再原谅林回今这个家伙一回。   担忧地等待了半天的林回今,在听到乌攸这两个带着点儿撒娇带着点儿埋怨的字后,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口的一座大石。   他笑嘻嘻地上去,在乌攸的腮帮子上狠狠亲了一口。   乌攸也不客气,一把拧住了他的手臂:   “说啊。以后还干不干这样的事儿了?”   林回今倒吸了几口凉气,但是仍然笑逐颜开道:   “不干了不干了,以后我就等着老婆大人翻牌子,啥时候让我上我就上。”   窗户外头。   六只游灵体挤在窗户上,蝙蝠侠扯了一把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的葫芦娃:   “喂。怎么样怎么样?和好了么?”   葫芦娃嘴角荡漾着一抹笑容,说:   “都有娃了,能不和好么?”   对乌攸了解最深的佐罗踢了一记葫芦娃的屁股,不屑道:   “你以为老板娘是那样的人啊?孩子才不会影响老板娘的判断呢,要是老板娘真不想原谅老板,老板娘就算怀了孕也会把老板踢了。这是他们俩人的感情,孩子么,就是个连接二人关系的纽带啦,纽带!”   在佐罗头头是道地点评乌攸和林回今的感情问题时,其他的几只游灵体早就没耐心听了,一股脑地把葫芦娃挤到了一边去:   x战警:“里头什么情况?葫芦娃这小子就会吊胃口,屁用没有。”   蝙蝠侠:“好像俩人正商量着什么事儿呢。老板坐到老板娘床边去了。”   贝塔:“有没有深吻?没有深吻亲脸也行啊?”   舒克:“还深吻呢,老板娘拧着老板的胳膊,老板……看样子还蛮享受的。”   x战警、蝙蝠侠、贝塔、舒克:“老板真贱。”   在一帮八卦下属的絮絮的议论声中,佐罗的抗议“喂你们听我说没有”已经被淹没了。   屋里头。   乌攸摸着自己的肚子,还不怎么能接受里头多了个小东西的事实,问林回今: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林回今盯着乌攸的肚子,眼睛连转都不带转一下的:   “如果是女孩叫林颂颂怎么样?”   乌攸:“……林回今你特么给我严肃点儿。我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速战速决?还是……”   林回今:“如果是男孩叫林霸天怎么样?多霸气!”   乌攸二话不说抄起身边的枕头就砸到了林回今的脑袋上。   被砸了一记的林回今,摸着自己的脑袋,很高兴地表示:   “也可以叫林枕么,男女都可以,而且听着多书生气,你觉得如何?”   我特么觉得不如何。   乌攸正头痛着该如何把林回今跑偏的思路给纠正回来,房间一角,就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欠揍的低沉性感的声音:   “我觉得林霸天比较好。”   乌攸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果然温羲和温老板是个哪里有热闹就爱往哪里凑的奇葩人士,这看热闹的嗅觉简直比哈士奇还灵敏。   不过,与此同时,乌攸也在心里暗暗敲定:   如果生下来的孩子真的是男孩的话,绝对不能叫林霸天,光看温羲和这个人的品味,就能感受到这个名字有多么的low和中二。   果不其然,乌攸对温羲和的了解还是很深厚的,温羲和开口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听说你们要搞一个驱鬼仪式,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来看看。进行得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牛鬼蛇神自己自主接受批斗改造,那画面一定非常美。   乌攸压下了对温羲和的吐槽*,白了林回今一眼,说:   “你问林回今去,这家伙造的孽。”   林回今不以为意,摸着后脑勺嘿嘿地一笑,用长达一万字的抒情散文格式,表达出了一个五字主题“我要当爹啦”。   温羲和听到这个消息后,疑惑地瞄了一眼乌攸,又瞄了一眼林回今,懵懂道:   “你们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   ……   ……   你不知道你刚才接什么“林霸天”的话茬?   面对着震惊的温羲和,乌攸实在是无力吐槽,说:   “老大,你能把事情搞清楚再接话么?”   温羲和摊手,无辜道:   “我还以为你们在讨论将来孩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就有了?几个月了?怎么怀上的?”   窗外头的游灵体乍一看到这个金光闪闪很是贵气的男人,还唬了一跳,等到听说他是乌攸和林回今的顶头上司后,更是诚惶诚恐,一个个屏息凝神,纷纷猜想着一会儿老大会不会找他们进去问问话、查看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什么的。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一副贵族相的老板,居然比他们还八卦。   看着温羲和猴急猴急的样子,乌攸不禁再度扶额。   怎么怀上了?老板,这种问题还有必要问么?难道我能自攻自受然后受孕么?难道我还得把场景还原一遍给你看么?   林回今显然也对不靠谱的温羲和没了任何的崇敬之心,直接跳过了他一系列的白痴问题,切入主题道:   “老大,我的孩子,能在阴间落户么?要是再来一两个抓鬼的,我怕我孩子会被抓走啊。”   他的口气,就跟在阳间,叫派出所的警察帮忙办理孩子户口时一个口气。   温羲和抓了抓头发,说:   “落户是没问题,我回去登个记加个保险就行。我说过,咱们事务所是可以为员工解决一切后顾之忧的。你们孩子打算叫什么,林霸天么?林霸天怎么样?”   乌攸眼瞅着俩男人居然商量着就想把她孩子的名儿给定了,当即决定打断他们的瞎白话,提出了更现实的问题:   “先别管什么林霸天不林霸天的。老大,这趟任务我出了这样的意外,能不能提前结束?”   温羲和看了看乌攸,出乎乌攸预料的,竟然摇了摇头。   乌攸想,也是,提前结束任务,是有点儿过了。   于是,她建议道:   “那我们跟客户商量一下,最好能快速结束任务。等我回去之后,我得处理不少事儿,孩子的教育问题,养育问题……”   但是,温羲和的话,彻底地叫乌攸斯巴达了:   “这些你先别担心。你得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去。”   ☆、第一百节 神奇而又无常的命运   乌攸和林回今同时傻了。   乌攸担忧的是,我擦,这是几个意思?她得在这儿生?怀孕的可是她的灵体啊!   也就是说,她的肉身,不会呈现出怀孕的一切症状,就比如说,刚才乌攸动胎气的时候,林回今不管怎么号,都没法从她肉身的脉象上诊断出她怀孕了。   这点的确是有好处,没人能看出她怀了孕,但是,同样麻烦的是,等到她生产的时候,怎么办?   林回今担忧的事情,就简单粗暴得多:   我擦,我不会接生啊!   乌攸咽了咽口水,问温羲和:   “这什么情况?为什么我得生完了才能回去?”   温羲和倒是摆出一副“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的样子,说:   “这是阴间的规定啊。你们是在执行任务期间怀的孩子。这孩子还在你体内的时候,是忍受不了阴间的气息的,除非他生了出来,才能对阴间的阴气产生防御能力。”   乌攸攥了攥拳头,问温羲和:   “……那到时候谁给我接生?”   温羲和一怔。   看到他的表情,乌攸就知道,我擦,这个死老板果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层面。   此时的乌攸已经想抄起点儿什么东西砸向温羲和了,但是,温羲和的下一句话,就叫乌攸认识到,这东西砸早了。   温羲和一脸正经地对林回今胡说八道道:   “我不是给你派了六个游灵体么,他们到时候帮着你接生不就可以了么。”   乌攸当即一个白眼翻到了天灵盖里。   乌攸毕竟是一传统女性,尽管外在已经奔放成了那个德行,内在……好吧也没什么内在,但毕竟在床笫上,她还是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少女心,尽管在现代有不少妇产科大夫都是男性,可是……   反正乌攸暂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林回今苦着脸,说:   “我没接过生啊。”   温羲和拍了拍林回今的肩膀。一副很懂的样子: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阴间福利很好,没什么计划生育的政策。加油。么么哒。”   妈蛋能想象那样的画面么?一个长着贵族脸一身贵族气。穿着一身高大上的金闪闪斗篷的人,顶着一张严肃脸,说“么么哒”的诡异感觉么?   乌攸完全不想和这个外星来客交流了,而林回今显然还对这个老板的智商心存侥幸,讨价还价道:   “老板,你能给我一个接生婆的游灵体么。”   林回今作为男人,虽然知道妇产科的男大夫比较多,但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一定的心理障碍的。   温羲和严肃地回应道:   “我那里没有接生婆的存货。我有木匠的,还有泥瓦匠的。你要么?”   废话!我特么生孩子要木匠和泥瓦匠干什么?我生的时候,要让他们来砍木头敲瓦片来给我助兴?   一想到那个画面,乌攸就觉得脑瓜仁儿疼。   所幸林回今虽然高兴得有些找不着北,但是智商仍在,温羲和这么不靠谱的提议。他能听进去才怪,不过,他还是对温羲和存有一线希望:   “不是专业的也行。哪怕给我来个古代中年女人的游灵体也好。”   温羲和苦恼地抓抓头,说:   “我老婆不让我在身边留女性的游灵体啊。”   ……   ……   ……   乌攸和林回今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发声。   林回今:“你有老婆?”   乌攸:“你居然会有老婆?”   乌攸觉得,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   首先,自己居然特么的怀了个包子。其次,周织跟和田就这么凄惨地被干掉了,再次,温羲和居然也有了老婆。   嗯,这个世界一定乱套了。   看着两个下属怀疑的眼神,温羲和表示淡定。顺便,他轻描淡写地抖搂出了一个更劲爆的秘密:   “嗯,其实事务所的继承制度,都是这样的。女性的办事员一旦和男性办事员有了孩子,就要负责在家带孩子。不能再参加任务了。”   ……   这刺激来得太快。乌攸表示,自己暂时接受不了。   所以老板,你的意思是,我一生孩子,就得回家去当家庭妇女去?那林回今负责做什么?在外面赚钱养家?   林回今显然也挺震惊的,他瞄了一眼乌攸,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温羲和慢悠悠地补充道:   “……至于男性办事员,需要接受一下培训,然后接我的班。”   接……什么玩意儿?   温羲和看着乌攸和林回今的震惊脸,表情平淡得像是在说咱们一会儿去哪儿吃饭一样:   “你们以为我们事务所的接班制度是什么样的啊?”   ……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接班制度啊喂!   接下来,温羲和花了半个小时,详细地解释了一下事务所的接班制度。   乌攸和林回今,也看到了一扇缓缓开启的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温羲和以前也是一名事务所特派员。   原来,温羲和的老婆以前也是他的搭档。   原来,事务所的规定是,如果两个男女搭档之间产生了感情并生育了后代的话,那就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的事务所*oss。   原来,事务所的继承制度,居然是靠生育权决定的。   乌攸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颠覆了。   她一直以为事务所是无比高大上的啊!一直认为事务所是世袭制的啊!   林回今也不大敢相信,他上去,摸了摸温羲和那一身金光灿烂的行头,问出了乌攸很想问的一个问题:   “老板,事务所不是世袭制?”   温羲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   “当然不是,这身衣服是事务所总裁的标配行头。我以前是个街头画师,是掉到河里淹死的。阴差阳错就摸到事务所里来了。”   说着,他看向了一脸懵懂的林回今,跟看到同道中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跟我很像。我当时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有可能会接我的班。现在好了,果真如此,看来咱俩果然是有缘呢。”   看着林回今和温羲和站在一起,一个明明是个富二代,却一身市井小民的气息,一个明明是个街头画师,却天生带了一股贵族气,对比那叫一个强烈。   但是乌攸知道。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老大,你开玩笑吧,要是男女搭配,生下孩子就能成事务所boss。那你能在事务所里干了一千多年,都没人来接你的班?”   温羲和耸了耸肩,说出了乌攸认识他一来说出的最具有水平的话:   “大多数碰上事情,放不下输得惨的,都是女人,所以,来事务所里求救的基本上都是女人。所以相应地,事务所里千百年来基本没有什么男办事员。就是为了方便重生业务顺利执行吧。所以男办事员,基本上就是珍稀动物,一旦有了资源,一般都会给有能力有前途的女办事员配备。”   乌攸暗叹老板有的时候还是能说出些有道理的话的同时,也得意地瞄了林回今一眼:   听到没有?这意思就是。你就是我男宠,是上司发给我的福利。   林回今刚想反击回去,就听温羲和紧接着冒出来一句:   “我老婆也不知道因为这件事儿吃了多少回醋了。这回好了,这回我马上就可以回去和我老婆颐养天年了。”   ……所以老板你的重点永远放不到正常的点上对吧?   乌攸忍住了吐槽温羲和的冲动,说:   “那老板。你觉得林回今可以么……”   林回今扭头瞄了一眼乌攸,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   “他都行,我怎么不行?”   ……说的也是。   温羲和豪气地一挥手,说: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跟林回今说说去。”   说着,这俩人就勾肩搭背地到一边儿准备说事儿去了,倒让乌攸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这么定了?以后他们俩的身份就置换了?男主外?女主内?他负责接过温羲和的班儿,自己负责带娃?   这神转折她接受不来啊!   乌攸正在郁闷中,就听和田从外头敲了敲门:   “二夫人?二夫人?织姨娘来了,织姨娘她……织姨娘,您等一会儿,我们二夫人身体不舒服,您等我通报……爷,爷……爷也在里头,正陪着二夫……您等我通报一下……”   乌攸顿时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要把趴在桌边挺尸的身体给穿上,结果林回今蹿得那叫一个快,一下子扶住了乌攸:   “都有身子的人了,动作还那么快你不怕抻着啊,慢点儿慢点儿!”   林回今扶着乌攸把身体穿好,坐在桌边等着周织进来的时候,乌攸还在发愣。   有身子……   我特么就这么怀了?   这一天之内,她的命运就被改写了?   这真是神奇而又无常的命运啊。   乌攸悲伤之余,抬眼瞅见泪水涟涟地冲进来的周织,暗叹一声:   这个任务,真特么称得上是兵荒马乱啊。   不过,和周织相比,乌攸这边发生的事情,虽然是在意料之外,但好歹是个喜事,那边呢?   好吧,乌攸为周织默默点根蜡先。   周织一进来,那张脸就洋溢着“苦逼”两个字,她连林回今的脸都没敢看,就冲着他重重地跪下了:   “爷,求您明鉴,那人胡言乱语,污蔑妾身,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爷,您想想看,律哥儿怎么会是旁人的子嗣,您可千万不要听那妖人的胡乱污蔑,求您为妾身做主啊!”   周织不知道的是,在这屋子里,看似只有乌攸和林回今,但是,六只游灵体,还有一只大神老板,都在强势围观事态的发展。   一帮人都默默地注视着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周织,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句话:   女人虽然总是处于弱势地位,但是一旦撒起谎来,真特么是脸不红心不跳啊。   ☆、第一百0一节 一枚合格的贱;人   林回今刚刚还沉浸在乌攸有了这个爆炸性消息中难以自拔,现在又要全神贯注地投入演艺事业中,内心激烈的喜悦和工作所需要的冷静理智纠结在一起,让他的面部表情难免有些扭曲。   乌攸扭头看了一眼林回今,看他脸上肌肉的走向都不正常了,暗叹了一声,轻拧了一下他胳膊侧面的肉,用眼神示意他:   继续,不要停。   他这个表情,倒蛮适合那种刚知道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的苦逼男人的。   林回今立即明白了乌攸的意思,尽管他的肌肉都快要憋得抽抽起来了,他还是把戏演了下去:   “不是叫你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么!”   乌攸满意地点点头,唔,他总算聪明些了,反应不慢。   周织早就偷眼看到了林回今变形的面部肌肉,心中愈加张皇失措,只能暗自下定决心:   这事儿万不能认!她认了,就死定了,律哥儿也死定了!   一想到律哥儿,周织心头猛地掠过了一丝恨意:   要是没有这个小崽子的话,自己哪里会吃这样的苦头!哪里会给人落下证据!   在意识到自己的脑中居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后,周织怔了怔,立刻慌忙地在内心给自己洗起白来:   我只是太急了,我怎么会嫌弃律哥儿呢,律哥儿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是我和麦大正的亲生儿子,嗯,对,就是这样……   周织所要做的,就是逼着自己把谎言重复一千遍,然后,谎言就变成真实了。   周织勉强稳住了心神后,就开始兜着一盆污水四处乱泼起来:   “爷,您万不可相信那妖人的话。谁知道这妖人是受何人指使,信口污蔑妾身?您细想想看就知道,若是有人将咱们家的情况告知外人,再胡编乱造一通。这脏水可不就泼在妾身和律哥儿的身上了?”   林回今带着一脸扭曲的表情,反问道:   “那些人都是我请来的,你的意思,是说我叫人来污蔑你的?”   ……林回今,这个问题问得好,不是你这个贱人叫人来污蔑她,还能是谁?   周织已经急得泪水涟涟,索性直接把自己认定的幕后黑手甩了出来:   “爷,您想想看,姐姐她入府已久而无子。而我入府后……”   林回今冷脸看着周织在地上给周约泼脏水,丢给了乌攸一个眼神:   你注意点儿,我要发飙了。   用眼神表达了这层含义后,他还担心地看了乌攸的肚子一眼。   乌攸嘴角抽了抽,喂。她又不是玻璃人,你还怕我会受到惊吓啊?   得到乌攸肯定的眼神回复后,林回今深吸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清清喉咙,又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到林回今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乌攸再次控制不住,抽了抽嘴角。把手覆盖上了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肚子:   孩子,瞧见没有,以后你生出来,可千万别像你爹,否则我肯定要把你塞回去回炉重造的听到没有?   林回今热身完毕后,抓起一个杯子猛地掼到了地上。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溅,从周织的耳边直掠了过去,惊得她一声尖叫,差点儿软倒在地。   林回今恼火万丈,怒声道:   “放肆!你居然敢随意攀咬主母!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以为自己有了个孩子。就可以肆意无惮了?你好大的胆子!”   在周织的印象里,麦大正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她被这样恐怖的吼声给惊得两股战战,连跪都跪不住了,身体往一边滑下,跌坐在地,仰头恐惧地盯着麦大正。   林回今见她被吓成这样,不由得冷笑连连:   “我还没说些什么,你就急着申辩,是心虚么?”   周织全身明显地抖索了一下,惨白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好容易才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话:   “爷……妾身没有……妾身是清白的……”   林回今也懒得和她搅缠这样的事情,反正,在他看来,这女人谎话张嘴就来,为了保命,她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只是她,周约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她们既然不会承认,林回今也不是个残忍的人,非得屈打成招,对不对?   林回今还是更擅长另外挖个坑,叫她们自己跳下去,摔死她们丫挺的。   确定了这样的作战方针后,再看着周织的丑态,林回今不打算给她任何指证周约的机会,于是,他冷声说:   “今日的事情,我会吩咐底下的人,不许再胡言乱语,如果有人透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出去,马上滚出我麦家!不管是哪个院子的人,这件事,都不许再提!”   周织闻言,眼中顿时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也跪直了身子,可是,此时,林回今却话锋一转,低下了头,双目灼灼地直视着地上跪着的周织:   “这事儿暂且不提,你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周织本来以为这一章已经揭过去了,但林回今突然提起了这一茬,叫她不解,也有些不安,她瞄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语不发的乌攸,诺诺地答道:   “是……二夫人的院子……”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下一秒,一声如雷霆般的拍桌声,就激得周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刚跪好的身子没控制住,再次软了下去:   “你也知道,这是二夫人的院子?刚才二夫人身体不适,在休息,你却硬要往里闯,你不看看这里是哪里,由得你胡闯胡言?还是那句话,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生了孩子的妾室!你想要当家吗?”   这一顶大帽子华丽地压下来,再加上这样诛心的话语,让周织当即没绷住,哭出了声:   “爷,妾身错了,是妾身不懂礼节,冲撞了二夫人,是妾身的错……”   说着。她转向了乌攸,没命地磕头,口中连连道:   “求二夫人饶恕妾身,妾身是无心之失。只是身陷冤屈,不堪忍受,才僭越闯院,还请夫人原谅妾身的莽撞!”   乌攸对于周织格外真诚的认错态度并不感到意外。   这冲撞夫人的罪名和与人私通的罪名,特么的只要脑子里装的不是豆腐脑的,都能分清楚哪个比较严重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与人私通的罪名,冲撞夫人?小case,哪怕叫她跪下认错舔鞋底都没有问题的!   在周织认错不止的时候,林回今得意地冲乌攸丢了个眼神,意为:   怎么样。你老公是不是很强悍?   乌攸翻了个白眼之余,当然乐于去做一个好人,于是,便弯下身子,准备把周织扶起:   “织姨娘不必如此……”   话还没说完。周织却被林回今扯着一边胳膊拎了起来,甩到了一边去,周织跌了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屏息凝神地站着。   乌攸不解地望向了林回今,却得到了他一个无比凶狠的瞪视:   谁允许你弯腰了!抻着我儿子怎么办!   乌攸睁大了眼睛。刚想说小样儿你敢冲我瞪眼睛,林回今就朝向了周织,语气冷冽道:   “好了,你回去吧,别把这事儿闹得众人皆知,以为很光彩吗?”   周织为了等待林回今对自己的裁决。已经汗出如浆,在来之前,她甚至想到,万一林回今要滴血验亲,自己绝对要以死明志。为此哪怕出点儿血都在所不惜,但听到林回今这句话,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披红挂彩扭一段大秧歌。   这就算是逃过一劫了……   可还没等周织庆幸完毕,林回今就凉凉地抛出了一句:   “对了,回去后,你就别领妾室的份例了,先拿着通房丫头的份例,花着先。”   周织顿时如遭雷击。   降了自己的位分?   这……不是等同于告诉今天听到那妖道胡诌的人,自己的确是犯了错吗?   受了惩罚,降了位分,这基本上就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呀!   一想到那些婆子和丫鬟们刺人的眼神,周织就觉得后背起了一阵粟,又麻又热,头也阵阵发昏起来。   然而,林回今还有后招等着她呢:   “对了,等会儿你回去,就遣人把律哥儿抱去,叫夫人先养着吧。”   周织顿时瘫倒在地。   这怎么可以?!   强忍住晕眩的冲动,周织乞求道:   “爷,您还是怀疑律哥儿是吗?我们母子俩真的是被人诬陷的呀……”   对于周织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行为,林回今毫不留情地予以了她毁灭性的打击:   “我说过,不许再提此事,你却要一遍遍再提起吗?本来妾室生的孩子也就是主母的孩子,你现在举止无度失德,还怎么教养孩子?更何况你现在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哪里还能养得起孩子?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这一顿核聚变打击下,周织终于扛不住了,白眼一翻,大头朝下晕了过去。   过去那个可以随意哄骗的爷,居然是个这么恐怖的人……   眼看着周织被打击得当即晕倒,林回今淡定地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对冬青说:   “去,把她弄出去,叫个婆子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然后你去找一趟夫人,告诉她,律哥儿以后归她养了。”   妥妥儿地安排好一切后,林回今笑眯眯地转向了乌攸,眼神中充满了“求表扬”的意味。   乌攸眯起眼睛,打量着林回今。   林回今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成长为了这么一个腹黑的贱人了么?   ☆、第一百0二节 能叫我摸摸它么?   温羲和显然也对林回今的表现很满意,只是从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里,乌攸能清楚地读出一种讯号:   你是给他吃了什么兴奋剂还是打了什么药了,他现在挺能干的嘛。   看着温羲和的眼神,乌攸实在是很想吐槽:   废话,他如果不能干,你把boss的位置交给他,那不是在作死么?你能不能对你的员工有个起码的了解啊?   林回今也是,乌攸也是,全都是他看顺眼然后带回来调教的有木有?难道这特么就是艺术家的潇洒不羁?   事务所在他手里没有荒废掉,真的是老天庇佑。   想到这里,乌攸不由地有些同情那个从未谋面的嫂子:   嫂子肯定也不容易啊。   温羲和当然不知道乌攸心里正在波澜壮阔地吐着槽,他看上去也蛮高兴的,拂了拂袖子,说: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我这次跑过来还碰上喜事了。这样,你们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我回去给林霸天上个身份登记。”   说着,温羲和就高兴地转身欲走,几秒钟后,乌攸才反应过来,冲着温羲和的背影大喊:   “你要是把他的名字登记成林霸天试试看!”   温羲和压根没听见,高兴地走掉了。   在走入他这个boss的穿越专用通道的时候,温羲和回过了身来,突然露出了一个在乌攸看来无比阴险的微笑。   还没等乌攸反应过来,温羲和的身影就消失了。   ……   回过神来的乌攸满心窝火地扯住了林回今,愤愤道: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绝壁是啊!你看到他笑得多阴险了!他肯定听到了装没听到!”   林回今不仅没有帮着乌攸吐槽温羲和,居然还……宠溺地笑了笑,然后揉了揉乌攸的头发,说:   “没关系。林霸天不也挺好的么。”   莫名地……被哄了?   乌攸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问:   “林回今,你干嘛呢?”   林回今看向乌攸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没事儿啊,倒是你,有了孩子还这么闹,刚刚才动过胎气呢。平心静气,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林回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叫乌攸后脊背发凉,那种眼神太滚烫了,烫得臣妾有些接受不来啊!   乌攸突然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躲开了林回今炽热的眼神,咬着嘴唇,一脸怨愤地挤出一句话:   “他要是真的管我孩子叫林霸天,我就去暗杀他!”   这句话一出。乌攸越发觉得林回今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口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嗯,我帮你,提前篡了他的位,也不错。”   乌攸差点儿被林回今那满腔的温柔给呛死。   特么的这话还能不能好好说了!   乌攸才不想承认。自己是不适应林回今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才想要回避的。   还没等乌攸把上一身鸡皮疙瘩给抖干净,林回今就轻轻地把爪子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柔声问:   “还疼么?”   乌攸说不清为什么,呼吸有些急促,她尽力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表情始终维持着高冷的标准模式:   “还好……”   说出这两个字来后。乌攸就讲不出别的话来了。   林回今凑了上来,不由乌攸分说,就在她唇瓣上印下了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他的这个吻很克制,也很柔和,不叫乌攸反感,乌攸也就顺着他。没有推开他。   但是,乌攸奇异地感觉到,她的身体随着林回今的轻吻,居然有些发热发软。   所以,在林回今结束了这个吻后。乌攸还有些懵,樱唇微张,愣愣地看着林回今,嘴唇上触电般的酥麻感,叫她觉得有些依恋。   看着乌攸难得地望着自己发了愣,林回今在心里赞了一下自己:   我果然是个计划通!   但是,另一边,乌攸心里转着的念头是:小样儿,你怕是有事要跟我说吧?   ……正如乌攸所料,林回今一旦温柔起来,他必定是怀着什么猥琐的心思。   其实呢,林回今一开始,是真情流露的,但是,当那个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产生了一层担忧。   这层担忧,从刚刚温羲和还在的时候,就已然从他的心底萌发出来了:   乌攸……是个愿意做家庭主妇的人么?   对于乌攸的了解太深的林回今,很怕乌攸这个女强人犯倔,不肯放弃事业,而选择把这个孩子……   产生这个念头后,他就有些害怕了。   但是,他立刻做出了决定:要对乌攸好!全身心地好!让她知道哪怕没了工作,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也是可靠的!也是温柔的!也是会疼爱她一辈子,和她吵一辈子嘴的!   有了这样的念头,林回今面上的表情愈加温柔如水:   “来,躺好。”   看着林回今殷勤地帮她把软枕垫好,又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深情地凝望着自己,乌攸本来想笑话他,可她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挺喜欢这样的感觉,至少现在肉麻兮兮的林回今,不讨厌。   林回今的手,从她的手上转移到她的腿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的同时,林回今低声道:   “对不起。”   乌攸被他按得很舒服,正眯着眼睛享受中,就听他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什么?”   林回今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她的肚腹位置,说:   “那天我的确不是故意的。今天也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请了那些人来……差一点儿,好险,它就没有了。”   乌攸听他提起自己肚子里那个小东西,也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现在还没有任何感觉,要不是刚刚肚子阵阵地疼,她根本不会意识到,里头多了个小生命。   真是的。一开始就折腾你娘,跟你爹一个德行。   看着乌攸轻咬着嘴唇微笑的模样,本来想好好温柔好好浪漫一把的林回今,居然有些失神。   乌攸抬眼看了一下林回今。突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了。   从刚才温羲和提到她得回家带孩子的时候,这家伙就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己一眼……   乌攸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圈一圈,刚才疼痛的感觉全然消失了,只是腰两侧有些酸疼,她一边揉着腰和肚子,一边出神。   她过了一千年和奇葩共舞的生活,刀光剑影却杀人不见血,现在陡然让她卸下担子做家庭主妇,洗衣倒水端茶劈柴做饭。她也觉得,这转折有些太快了。   但神奇的是,她从来没有起过要把这个孩子流掉的心思。   乌攸轻轻摩挲着肚子,想:   大概,自己也可以尝试着过一下不那么劳碌的生活?或者。自己可以蛊惑着林回今,叫他像温羲和那样到处乱逛,顺便带自己也去检阅一下各位员工的工作情况?   而且自己有时候还可以欺压一下林回今,让他也干干家务?   温羲和那么软那么不靠谱的性子,他的搭档,或许也就像自己那样强势?   想想看,老板在家里。可能也像林回今似的,没少受欺压吧?   想着自己一身贵气的大老板挽着袖子下厨,把碗给打碎了,被自家老婆嫌弃的样子,又脑补了一下林回今戴着围裙的样子,她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   而林回今看着乌攸摸着肚子独自微笑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看样子,她接受了?   回过神来后,林回今稍微有些羞愧。   真是的,自己实在是操心过头了。对她好竟然还掺杂着别的目的,也忒不是男人了点儿。   林回今认真地做了一下检讨后,坐得又离乌攸近了些,抓住了她的手,低声说:   “攸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不管老板怎么说,我是不会叫你在家里呆着的,我会经常带你和孩子出来玩儿,到处转转,你不要太担心,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我再保证一次,我会对你们母子俩好的,不管是儿子和女儿,我都会爱的……”   “攸儿”这个称呼,弄得乌攸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但是越听到后面,那肉麻得毫无新意的话,却叫乌攸的心口弥漫上了一股暖意。   然而,还没等这暖意把她的心给彻底捂热,林回今就不老实了,伸出了他的爪子,说:   “……所以,能叫我摸摸它么?”   乌攸听他的口气,那叫一个拘谨,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你摸了多少下了,真是,现在的口气倒像是要去摸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   她心里吐着林回今的槽,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回今把自己的手搓热,无比虔诚地把手搭在了乌攸柔滑紧绷的小肚子上,打着转轻轻地摸着,嘴角的笑意越绽越大。   林回今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乌攸也不自觉笑开了,她抬手捏上了林回今的脸,轻声埋怨道:   “傻样儿。”   林回今摸着乌攸的肚子,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心中却开始盘算起来了。   既然乌攸现在身子不方便了,有些疯狗呢,就不适合留在身边了。   ……   在白玉及的房间里。   白玉及惊愕地望着对面优哉游哉品茶的“麦大正”,不敢置信道:   “你要赶我出去?为什么?”   ☆、第一百0三节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林回今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对对面白玉及那绷紧的青筋与惊愕的眼神,他也很不解:   奇怪了啊,老子是养你吃养你喝,把你当门客来待着的,当然有随时让你跑路的权利,咱们俩一没签合同,二没山盟海誓非卿不娶,你现在摆着一副我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嘴脸给谁看?呆着呆着还呆出优越感来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难道你不会觉得你自己略有些不要脸?   早已学会了如乌攸般的隐忍能力的林回今,脑内的弹幕一条一条地飞过去,可面上的笑容仍是那么客气:   “耀居兄,不是我要赶你出去,委实是家里最近琐事太多……”   可是,林回今的态还没表完,白玉及就发难了,言语中颇有几分叫林回今难以理解的愤怒:   “但距离考试还有时日!那这些时日我能去哪里呢?”   林回今的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我特么管你去哪儿呢。   你在我院子里都快活成个大爷了,还对我老婆几番觊觎,我不撸袖子跟你干架就算你丫运气好,你居然还反问我你该去哪儿?滚回你家里去啊!找你爹娘去啊!老子又不是你母亲!   林回今现在总算是理解乌攸那句话的意思了。   当他提出,白玉及已经被他养得差不多废掉了,是时候把白玉及轰出府里的时候,乌攸没有表示异议,只是提醒了一句林回今:   “你跟他谈话,一定要沉住气,这世界上所有的奇葩都有一个共性,分分钟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surprise,你一定要记好。”   果然还是乌攸比较有经验啊。   林回今强忍住体内泛滥的暴力冲动,柔声对白玉及说:   “耀居兄可以返乡居住啊,等到考试之日,再去试试,你看如何?”   林回今还以为白玉及作为个饱读诗书的圣贤人儿,至少得讲点儿道理吧,没成想,白玉及当即就急眼了:   “乡试三年一次,现在才过去一年有余,我曾告诉家母,如果不衣锦还乡,誓不归家!”   林回今总算深刻地认识到了那句老话的内涵:   当初你爹怎么没把你射到墙上去呢!   然而,白玉及立刻以一套神奇的言论刷新了林回今对他认识的底线:   “如果我离开麦家,漂泊在外,恐怕只能落得个沿街乞讨的生活!与其过那样伸手乞食的日子,我不如去死!”   花擦,好有骨气啊!但是你特么仔细想想,你在我这儿,难道过的不是伸手要食的日子?你怎么过得这么*呢?   哦,你的意思是,苦日子你过不得,非得衣锦还乡,才肯去见你老母亲,干脆我倾尽家财,给你准备一套华丽的行头,让你回去炫,可好?   不如去死?你威胁谁呢?我请你去死好不好?白绫钱毒药钱我帮你出好不好?   看着白玉及振振有词的劲儿,林回今依次把他话语中的槽点都吐了一边,心情才总算好了一点。   请神容易送神难呢,尤其还是这么一尊大神。   林回今压着火,依旧摆出一副知心大哥的样子游说道:   “耀居兄,你久居在外,令堂令尊怕也是惦念,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世上都是这样的道理,哪怕没有衣锦还乡,回去看看老人家,也是常理常情呀。”   这句话林回今倒是说得有几分真情真意,他生平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和父母多生活一段日子,没能尽上孝道,所以,他对于这种脑袋瓜子拎不清,父母健在还要尖着脑袋往外跑的中二少年,都没啥好感。   不过,林回今有心提醒白玉及,白玉及却不领情。   他心里转着的念头,要是叫林回今知道了,林回今肯定会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带到茅厕去,让他在那里好好练一下憋气:   你是不是想违背承诺,不想养我了,才搬出我的父母当幌子来压我?   哼,林回今这种商贾人家,被金钱迷花了眼睛,出口就是钱钱钱,庸俗得要死,怎么能体会我这个读书人渴望出人头地的心情?怎么能理解读书人的尊严?   觉得自己是一朵高山雪莲的白玉及,高傲地开口说:   “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我懂,可是,我要做的是光耀门楣的事情,父母会理解我的。”   林回今一听到“父母会理解我的”这句话,就在心里头默默地对乌攸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孩子他妈,我怕是没有多少耐心和这种奇葩讲道理了。这特么给脸不要脸,不是等同于让我直接开口轰他呢?   林回今把原本前倾着、作认真状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随意朝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下子翘了起来,要是他的手里现在再夹根烟,那派头就跟黑道大哥没啥区别。   他冷笑了一声,对白玉及说:   “照你这说法,我要不要给你间房子,每月给你送点儿野味山珍美酒,再给你找两个漂亮姑娘,叫你消遣着,你就能高中,能光耀门楣了?”   白玉及没料到一向对自己很是尊敬的林回今居然在自己的面前摆出这副老子才是大爷的派头,愣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俏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粗俗!什么姑娘,什么美酒,我白耀居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特么是什么人?   此时的林回今,再度想起了乌攸那句颇具哲理性的话:   “狼心狗肺是五脏的事,和脸真的没有关系。”   感叹了一下乌攸的总结能力后,林回今把玩着自己的手掌,一副对白玉及不屑一顾的模样:   “对,您不是那样的人,您不为五斗米折腰,您高洁,您威武不屈,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如何入得了您老的法眼?您是要光耀门楣,拯救苍生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是交给您完成的。可是您的才华究竟如何?琦文先生已有定论,就无需我再多言了吧?”   白玉及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否定他的才华,琦文先生对他的评语“浮夸虚妄,散漫少才,文章如此,难成大器”,就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钉一样死死地楔在了他的心里,每次回想起来,他都有种呼吸都会痛的悲凉感。   然而,白玉及是个很会自我安慰的人,他早就把自己的失败,成功地推到了林回今的身上。   肯定是林回今坑他的!   要不是他看林回今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早就发作了,但是,出于读书人的尊严和道德要求,他不能。   现在,林回今把这事儿提出来,当场侮辱他,这事儿,就绝对不能再忍了!   很有尊严的白玉及,居然拍案而起,对林回今吼道:   “好!你要提这件事,我们就好好地提一提!”   林回今有些诧异地仰头望着白玉及,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说“为什么你这么吊”。   然而,和林回今基本没什么默契的白玉及,成功地把林回今的鄙视判定为了心虚,因而底气更加雄壮:   “你说要把我引荐给琦文先生,可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见过琦文先生的人!他要是当面对我下了评语,我还会相信,可是,若是有那别有用心的小人从中作梗,想叫我心绪浮躁,一蹶不振,那人就委实太龌龊无耻了!”   林回今歪着脑袋,有些听不懂。   这货几个意思?   那个“别有用心的小人”应该不会是指自己吧?难道是在指自己么?真的是自己吗?   林回今有点儿想扇自己两个耳刮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冲动。   他的意思是,是自己嫉妒他的才华,想要扼杀这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文学界明日之星,就设下圈套,说要把他的文章送到琦文先生那儿,实则是暗搓搓地把他的文章扣了下来,自己写了评语,又返还给了他?   我擦,这么好的主意,当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琦文先生那完全是读书人的评价啊,要是让我亲自来写,我必然会写,“文章如此,送去喂狗”,到那时候,你就哭去吧!   林回今认真地看着气得面色绯红的白玉及,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只好暗叹一声:   白玉及都把自己想得这么无耻猥琐龌龊加三极了,那自己就只能再猥琐一点儿叫他看了。   谁叫自己早有准备呢。   林回今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本,满是戏谑地说:   “嗯,我嫉妒您横溢的才华,这是必然的,而且,我满身铜臭气,这也是必然的。所以,在这两个必然的作用下,我简单地记了一下,您在我家里一年多的花销用度。”   白玉及一听,顿时傻眼了。   林回今不紧不慢地翻了几页账本,道:   “借住费,饭费,酒费,书费,衣裳费,纸笔费,修缮打扫费,还有游园费,林林总总算起来,积少成多,也有一百多两银子。”   看着白玉及惊得三魂去了七魄的模样,林回今淡定地笑了起来:   “件件有据可查,有据可依,你既然对我如此不满,那就请把这些钱还清后,再自行离去吧。”   白玉及,既然你自诩君子,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你该懂得吧?   ☆、第一百0四节 扯淡把胯劈坏了的典型案例   看着白玉及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林回今那叫一个痛快。   大家快来看,这就是自己扯淡把胯劈坏了的典型案例。   白玉及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质疑:   “怎么可能?我每日粗茶淡饭,也只住了一年有余,哪里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麦兄可真是会开玩笑。”   粗茶淡饭?一年有余?还有……麦兄?   你特么跟我套什么近乎呢?刚才还跟我拍桌子呢,现在就称兄道弟起来了?你别告诉我刚才你是间歇性精神病小小的发作了一下,让我别放在心上啊!   林回今把账册轻轻往面色复杂而精彩的白玉及面前一推,屈起指节敲了敲账册的封面,说:   “您大可以翻阅一下,顺便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物价,看看您在客栈里吃这些粗茶淡饭,住上一年有余,得需要多少银子。我麦大正的钱也不是被大风刮来的,还有一大家要养活,白公子,我拿这个给你开玩笑?你以为我真是什么土豪啊?闲的蛋疼啊?”   白玉及的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看样子想去检查一下那本账本,但手伸缩了好几次,都没敢摸上去,看那表情,好像怕一翻开就从里面跳出来个伏地魔似的。   林回今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盅,慢悠悠地欣赏着白玉及的表现。   他就不信,白玉及有脸当即反悔。   但是,事实证明,林回今的预感不是特别准。   白玉及的表情变幻了几番后,竟然恢复了镇定。   在林回今以为自己的视网膜出了问题,准备抬手揉一揉眼的时候,白玉及就像是刚刚放过一个云淡风轻的屁一样,很是淡定地开了口:   “麦兄,刚才是小弟太过莽撞,冲撞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小弟出门在外,身上已无分文,实在是拿不起这么多钱,还请兄长把这笔账暂且记下。等到小弟他日考上功名,自然会几倍奉还。还请兄长不要赌这一时的意气。”   看着白玉及依然信心十足的模样,林回今真的很想朝天咆哮一声:   女娲姐姐,你造的人真的是质量参差不齐啊!但也求求您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正常人啊!开辟一个第五空间把这群奇葩放进去劳动改造一下好不好?   你真的以为,摆出个稍微低下一点儿的态度,我就又巴巴地上去跪舔你了?   而且,最后那句话,你特么想表达什么?表示一下是我大姨夫犯了,今天特意来找你的茬,而你大度宽容地原谅我了么?   林回今为白玉及的神逻辑森森折服。但不好意思,他已经不打算和白玉及好好交流了:   “白公子,不是我说,等你考上功名,那得是何年何月的事情?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既然是那卑鄙无耻的小人,又是满身铜臭的商贾之人,对于这笔小钱斤斤计较,也是应该的。白公子既然如此高洁,倒不如将这银子清算清楚,再行离开吧,否则。白公子一去不回,又高中不得,我要去哪里找白公子讨还?”   话说,骂人就应该准确无误地捅中那人的肺管子,白玉及,你不就是抓着你那点儿少得可怜的才华顾影自怜么。我就帮你把这层肥皂泡给捅破了,不谢哈。   果然,白玉及再次气得玉面通红,身子都在簌簌发抖了:   “麦兄,还请你口下留德!我如何就高中不得了?如何就一去不还了?我的人品。难道麦兄还信不过?”   花擦,你想泡我马子,现在你又来跟我提人品?你能不能不搞笑了?   看来,只能出杀手锏了。   林回今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道:   “白公子,你相信你的人品,我却信你不过。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low逼的商人,就是喜欢现钱结算概不拖欠这个调调,你如果非要强行离去,那我无法,只能上衙门去告个状了……哦,对哦,我想起来了,一般乡试的时候,好像还有考校思想品德这一项呢吧?白公子,你想看看,你在被人去衙门告了一状欠债不还后,品德估计也跌到负值去了吧?”   一番话说得白玉及的脸红白交加,他盯着林回今的脸,气得身子乱抖,可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林回今把账本划拉到了自己面前,故意翘着兰花指,一页一页地缓慢翻动着,说:   “一颗文学界升起的明日之星,总不想因为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折了腰吧?或者说,白公子就是如此高洁,哪怕愿意放弃成为明日之星的机会,也硬要欠债不还?”   白玉及被气到热血沸腾,咻咻地喘着粗气: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居然受到了一个商贾的侮辱!他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卖棺材的,居然敢对他指手画脚,还拿着那账本威胁他,简直是无耻之极!   这当口儿,他又想到了乌攸。   那么一个纯洁无暇的姑娘,居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渣!   想到佳人受辱的模样,白玉及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同时在心中开始yy: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被羞辱这件事,不知道会有多心痛呢!说不定……说不定还会因此和麦大正争吵起来?甚至……有可能被麦大正也像这样侮辱一番!   自己和乌小姐,果然都是同路的可怜人!   林回今要是知道,白玉及现在的脑内居然还能盘旋着这样的yy,必然会双膝跪地,献上自己今生今世的膝盖,以表示对白玉及脑洞之大的敬仰。   白玉及脑补了一番后,得出了一个神结论:   虽然有可能会叫乌小姐受到伤害,不过,他一定要告诉她,麦大正是怎样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贱人!还要带着她离开!他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一朵娇花被麦大正给蹂躏成老丝瓜瓤!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立刻离开麦家,这样才能告诉乌小姐实情!   所以,他白玉及,是为了乌小姐,才忍辱负重的,才不是因为他不舍得离开麦家,也没钱还账才赖下来的,他是为了爱情!对!伟大的爱情!   想到这儿,心神总算稳了些的白玉及口气好了不少:   “麦兄,可我的确是身上无钱,还不起帐,您说要如何?”   哟,态度软了不少嘛。   不过,瞅这意思,是想卖身抵债?   林回今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来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白玉及弄出自己家去,省得他再来个半夜硬闯什么的,伤到乌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他非常无耻地提议道:   “不急,白公子只要不离开这座城即可。您擅长书画,不如在街上摆个摊子,替人写写家书,画画肖像,挣些糊口的钱。至于晚上落脚之处么……您白天卖,晚上也可以去卖呀,据我所知,这城里可是有两三家不错的男优馆,在那里工作,正好也省了一笔住宿费了。”   此话一出,白玉及的脸涨得血红,看样子恨不得翻过桌子来一板砖拍死林回今。   林回今表示淡定,即使是自己,被这样侮辱,也会产生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冲动的。   白玉及忍了又忍,却硬把火气憋了下去。   淡定,淡定,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惹上官司,要是真的失手把麦大正打死了,那他可就犯了大罪,充军流放都是好的,搞不好一刀下去,他这辈子就再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所以,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白玉及,你一定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白玉及脸颊上的咬肌生生扩大了一圈,但他的脸上仍堆着僵硬的笑容:   “麦兄……说笑了……那好,我先收拾收拾东西,我的书比较多,怕是得过上两天才能收拾停当。”   林回今本来想说你收拾个屁麻溜儿给我滚,但是他怕把白玉及给撩拨急了,被他窜起来咬上一口,怪不划算的,于是答应了一声“好”,便起身准备离去。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白玉及突然无比哀怨地在他身后冒出来了一句话:   “麦兄,我们的情谊,难不成比这百两银子更加深厚?”   林回今没想到白玉及居然会放这样的大招,脚在门槛上狠狠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林回今快步离开了别院,生怕自己回头看上白玉及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兜头吐他一头一脸。   ……   虽然把白玉及打击了一通,但在最后,却被白玉及的一句话反将一军的林回今,无比受伤地趴在了乌攸的床前,哼唧道:   “我不行了,太恶心了……我半天都没吃饭……”   乌攸对林回今的渣战斗力,表现出了深切的鄙视:   “真是的,要是我,直接回过头去,对他说一句,那要不要把你一百两银子卖给我呢,小甜心?我敢保证,他跑得比你还快。”   林回今闻言,一把就捂住了乌攸的小肚子,对她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小崽子说:   “闺女……哦不,儿子……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乖,别听你妈妈瞎说啊,她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说着,他又抬头去瞪乌攸:   “真是的,你怎么给孩子做胎教呢!”   乌攸无力吐槽。   她仰头朝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始思考:   白玉及都被骂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赖着不肯走,是习惯养尊处优的日子了?还是……有什么事情想做?   ☆、第一百0五节 深夜来访的一朵奇葩   不得不说,乌攸思考问题就是比林回今要全面些。   在和白玉及谈过的当天晚上,林回今把*留在了房间里睡大觉,灵体则留宿在了乌攸这里。   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可是,他好像玩儿不够乌攸的肚子似的,没事儿就转过来摸一圈,弄得乌攸很想抓狂地问一句,你当我肚子是麻将桌么?!   但是,乌攸昨天肚子里才刚刚闹过一场,自己也是第一次怀孕,闹不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只能忍着火,叫林回今当麻将搓揉。   在她郁闷的时候,后院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窣之声,然后,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响了起来。   乌攸立刻一个激灵,以为冬青要进来了,把放在外面放风的灵体迅速地往身体里缩,空留林回今在后头大呼小叫:   “小心点儿!小心点儿!”   乌攸翻了个白眼之余,心里也有那么一丢小甜蜜,但她马上发现,这声音发出的地点貌似不大对劲啊?   冬青要进来,会敲后窗吗?   林回今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二人对视一眼后,林回今默契地点下了头,出去打探情况去了。   乌攸活动了一下身子,按照她的推测,怕是有那些不省心的人又来找她的麻烦了。   果然,林回今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像是被抹了一层锅底灰,咔咔地活动着手指,表情有些扭曲,看到乌攸的眼神询问“是楼璞凡还是白玉及”,他张口就骂:   “白玉及那个小王八犊子……”   骂到这里,他戛然而止,瞄了一眼乌攸的肚子,以神一般的速度切换了语气:   “没事儿,就是有只小乌龟在扒着窗户往里头看呢,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哦。我把这只乌龟送到它该去的地方,下水道或是河塘里,井里也可以,让它尘归尘土归土。早死早超生。”   ……林回今,你这说话的语气是在讲童话故事么?   而且,语气温柔顶什么用?内容还是这么可怕啊!   胎教不是这么做的啊喂!   乌攸刚想说,放他进来,让我来修理他,林回今就挽了挽袖子,真的摆出了一副要把白玉及沉塘的架势,狞笑着走向了后窗的位置,顺手抄起了乌攸摆在绣筐里的剪刀,不过他的语气。还跟哄小孩一样温柔:   “乖,小孩子不要看接下来的画面啦。转过去。”   乌攸面部抽筋地看着林回今,问:   “……林回今,你干嘛啊?”   林回今回过头来,把手里的剪刀当匕首拿着。微笑道:   “你也知道嘛,我诊断开药什么的还行,外科手术就不中用了。所以……结扎这种手术,我还是比较习惯用简单粗暴的方法。”   林回今刚准备抬手拉开窗户,去完成一个伟大的人体改造手术,白玉及就从外面晃开了本来就不大牢固的窗户销,跳进了屋内。   看着白玉及矫健的身手。乌攸很有扶额的冲动。   这下倒好,把门窗一关,白玉及就真的跳进了一个结扎手术室了。   由于看不到拿着剪刀虎视眈眈的林回今,所以白玉及几乎是一路就奔着乌攸去了,还没等坐在床沿边的乌攸反应过来,自己就被白玉及抱了个满怀。   白玉及搂得她那叫一个紧。乌攸也听到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只是,那不是她骨头发出来的声音,而是林回今的磨牙声。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本来摆在她床边的绣筐,里面的剪刀已经被林回今当做凶器拿在手里了。害得她没有可以捅死白玉及的武器。   不过,一下捅死也太恶心了,乌攸可不想溅上一身血,还得洗,再说,白玉及从生理构造上来说,好歹是个人,就这么把白玉及宰了,乌攸可不想惹上人命官司。   用绣筐里头的缝衣针,来把白玉及插成个刺猬?   唔,想想那个画面,貌似还挺带感的样子,只是万一那时候白玉及痛嚎起来,引来了人,自己还得杀人灭口,结果不还是一样么。   乌攸暂时,也只是暂时,还没打算把事情搞大。   但是,幸亏白玉及没有太过分,只是拥抱乌攸,而不是埋胸什么的,否则,不用林回今动手,乌攸就能分分钟把他给阉割结扎了。   所以,乌攸给在白玉及背后上下打量、寻找着下刀位置的林回今丢了个“且慢动手”的眼神,安抚地拍了拍白玉及的肩膀,柔声问:   “白公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自从他们俩确定关系后,乌攸勾搭汉子的时候,林回今就基本没有在场旁观过,要不然,他早就被自己的醋海翻腾给淹死了。   可对于乌攸对白玉及的温柔,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淡定。   看来,在领教了白玉及的内在后,林回今从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完全接受了这个人渣的设定,乌攸除非是狗血地失忆了加瞎眼了,才会和这个渣渣在一起。   白玉及在把乌攸抱在怀里肉麻了一会儿后,才一脸委屈地望着乌攸,然后,当着乌攸的面,居然就这么……呜呜地哭了出来。   当白玉及哭起来的时候,乌攸还有点儿懵:   这货在干嘛呢?在哭么?是在哭么?妈蛋你半夜闯进老娘的屋子里,跟逛花园似的,老娘还没哭呢,你哭个鬼啊?   等等你还真在哭啊?你特么带把儿么?是老爷们儿么?   乌攸一脸抽搐地看着白玉及抽抽搭搭地哭得很是伤心,调整了半天心态,才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绢,递给了白玉及:   “白公子是怎么了?这样伤心?”d,这手绢不能要了。   说着,乌攸抬头望向了拿着剪刀意图行凶的林回今,却意外发现,他的表情也有点儿僵,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同性居然能做出这么娘们儿的举动来。   乌攸理解地和林回今交换了一个视线,此时,白玉及总算是委屈够了,和着沾着自己眼泪的手帕。一把攥住了乌攸的手:   “乌小姐,我要离开麦府了,可是……没有你,我没办法离开……”   乌攸一下子瞳孔放大了。   她以前早有心理准备。白玉及之所以赖着不走,搞不好就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只是,亲耳听到白玉及这么说出来,乌攸还是有种生理性想要反胃的冲动。   几秒钟后,她真的没控制住,一偏头,干呕起来。   白玉及来之前,乌攸没有什么害喜的表现,这就证明。她特么真的是被恶心吐的啊!   白玉及一脸惶恐,顾不得自己涕泪横流,上去就拍乌攸的背:   “乌小姐,你不舒服么?”   乌攸略思忖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   “不瞒白公子……我已经有了……那个人……爷的骨肉了,白公子,你……你忘了我吧……”   看着白玉及瞬间斯巴达了的表情,乌攸略得意地瞄了一眼林回今,意为:   我就不信,我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个读书人还愿意玩儿刺激的人妻play。   但是。乌攸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和白玉及打交道,她忽略了,有些极品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操蛋。   白玉及只是僵硬了十秒钟,就无比热情地一把抓住了乌攸的手:   “没关系的!我要救你离开苦海!你不知道,那个麦大正是一个怎样的货色!你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着。否则,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被他利用完了,就一脚蹬开!”   接下来。白玉及没有经过乌攸的同意,就事无巨细地描绘了一番麦大正是如何残忍地迫害他、伤害他的场面,听他的讲述,那真叫一个闻者流泪见者伤心,不转不是中国人,他用无比文艺的词汇,对麦大正,也就是林回今的人品德行进行了全方位的评判,就差把他当年接生的妇产科医生拉出来骂了。   乌攸一边听他数落麦大正,一边抬头去看林回今,用眼神示意他:   你看,你这人做的,也太失败了,好不容易养了个门客,这操行,这无耻,简直酸爽极了。   而林回今看着白玉及慷慨陈词舌灿莲花的样子,也有些回过味来。   这不就是个纯种的s13么,自己需要和一个s13计较什么?明明不听话就打一次,打死为止,这样比较省力省心啊!   白玉及演讲了一大串,最后,做了个深情的总结陈词:   “所以,乌小姐,你还是跟我走吧,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如果不想要,就打掉,如果想要,你就留下,我会把他当我的亲生孩子一样看待的!”   ……我擦,你这个神思路我接受不来啊!   乌攸看着白玉及的眼神,活脱脱像是在看一只动物。   我这身子,不适合从事私奔这么高难度的活动了,所以您自己慢慢奔去吧。   乌攸抬起眼来,平静道:   “白公子,我不相信您所说的,爷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对我和孩子也很好,我不会离开的。”   白玉及顿时露出了一脸“卧槽你怎么能这样”的受伤表情,还没等乌攸继续表态,他就抢着开了口:   “那……乌小姐留在这里,我还是不放心,万一哪天你受了欺负,无人撑腰的话,可以来找我。只是……麦兄想要让我出府,一旦我出了府,还有谁能来帮着你呢?所以,乌小姐,你能不能去找麦兄说一说,让我留在府里?”   这话一出,乌攸和林回今都是一头黑线。   搞了半天,这才是他这回来的真实目的啊!   ☆、第一百0六节 打脸啪啪啪   乌攸每次和白玉及对话完之后,心情一般都不会很好。   因为,每一次,她都会被白玉及的无耻所一次次地刷新下限,从而对上一世的自己各种鄙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我心向明月,明月照下水沟。   不得不说,上一世,乌攸最看不起的是楼璞凡,那个时候,自己被坏人按倒了,他不仅没有抄着菜刀上来砍死施暴者,反倒镇静地旁观了一会儿,就撒了丫子,乌攸的声名在他这儿,算是被糟践了个彻彻底底。   只是,这一世,从刚一开始,楼璞凡就被乌攸吃得死死的,折腾得欲生欲死,所以,乌攸对楼璞凡,还没有必糊其脸而后快的冲动,顶多就是想着慢刀杀人呗,残忍是残忍了点儿,不过也是最适合他的方式了。   至于白玉及所展露出来的下限,则是乌攸完全没有料到的。   这个人,上一世,对乌攸来说,只是个没有担当,不相信她的负心人罢了,可这一世,通过深入的接触,乌攸真心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打这个人渣的脸,简直是每一个人类应尽的义务。   想到这里,乌攸懒得和白玉及扯皮,直接开口说:   “不好意思,白公子,你的事情,由爷来决定,我不能开口去对他说。”   白玉及腆着脸,反问道:   “为什么?乌小姐,你连这种小忙都不愿意帮我吗?”   乌攸再也不打算给他半分颜面,直接冷笑了一声,把日常放在心底的吐槽直接说了出来:   “小忙?白公子,你的脸委实也太大了点儿,你嫌它占地面积太大,不想要,我还想要我自己的脸呢。我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去劝说爷?以你的红颜知己?还是以二夫人的身份?白公子,不要以为你脑子里有坑,所有人的脑袋都理所当然地应该有坑。我不想自寻死路。”   白玉及怔住了。神色几度变换,最终,定格到了一个叫乌攸无比蛋疼的忧伤表情上:   “乌小姐,你变了。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善良宽容。不再像以前那样……你忘记了么?在那间院子里,我们花前月下,我们畅谈人生,我们度过了那么多……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乌攸听了,暗叫一声糟糕。   那个时候,她正在和林回今冷战,所以,她的计划完全没有告诉过林回今,林回今也不知道白玉及每天晚上都和她黏黏糊糊。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人生哲学谈到诗词歌赋的事情。   听白玉及带着梦幻般的表情和语调,讲述着那过去发生的事情,林回今的脸蹭地一下就绿了。   乌攸眼睛微眯,看向了白玉及。   少年,你在现在这个时候。跟我谈咱们俩过去的感情,恐怕,动机也不纯吧。   这明摆着是在提醒乌攸,咱们俩的感情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多么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可不能背叛我,要是你背叛我。我就提醒一下你,咱们俩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能甩脱我的。   要是一般的姑娘,被自己婚前的**对象这样连回忆带威吓,怎么着也该慌乱了,然而。不好意思,白玉及,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吃霸王餐不买单的家伙。   乌攸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绽露出了一个无比妖艳的笑容,成功地晃花了白玉及的眼后。她无比冷静道:   “白玉及,你问得好,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当然是主仆关系了。否则,你以为是什么?”   白玉及神色一变。   他以为,乌攸起码会说他们是朋友,或者说是知己……   主仆……是什么情况?   乌攸看白玉及有点儿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便摆出一副“你智商也就这水准了”的表情,为白玉及做了个简单的阅读理解:   “不懂什么是主仆关系?简单来说吧,就是我是主子,你是仆人。你不过是麦大正手底下饲养的一个门客,胸无点墨,才华稀薄,我呢,我是麦大正的表妹,现在麦府的二夫人,你一个门客,深夜闯入我的屋子,我没有喊叫出声,对你已经算是格外优容格外尊重了,你还想让我说,我们是什么关系?白玉及,你是来搞笑的?”   白玉及一听乌攸居然想彻底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顿时慌了神:   “你可是给我写了那么多的情书情信,那难道不是……”   乌攸眨巴眨巴眼睛,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异常平静:   “什么情书情信,怎么证明是我写的,猥琐男半夜yy的时候也会自己给自己写情书。想证明是我写的,你拿出证据来啊。”   “还有我们每晚的灵魂相会……”   “你拿出证据来啊。”   “在麦大正给你买的那间院子里!那间院子里的事情,你该不会忘记吧?”   “你拿出证据来啊。”   白玉及已经彻底急眼了,不管不顾地一把扳住了开启了复读机模式的乌攸的肩膀,前后摇晃起来:   “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伤我心的话来?麦大正给你吃了什么药?还是你真的变了心?我不信!我不信!你才嫁进麦家一个月,怎么可能忘了我呢?肯定是麦大正跟你说了我的事儿,叫你这么说的对不对?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我擦,这白玉及不仅外表长得像琼瑶男主,还自带琼瑶男主的咆哮技能啊!   林回今见势不妙,几步抢上去,一脚命中了白玉及的命根子部位,这一脚的力度和准头,颇有梅西之风范,只一脚,白玉及就惨嚎一声,松开了抓住乌攸的手,利落地给跪了。   乌攸被晃得完全丧失了语言功能,晃动乍一停止,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理上对白玉及积攒已久的厌恶,让乌攸的胃猛地翻搅起来,没控制住,吐了白玉及一头一脸。   那真的是一头一脸啊!   白玉及这一喊,外头的人也听到了屋里的响动。冬青率先冲到门口,撞开了门:   “二夫人?二夫人!”   等看清屋里头的景象后,冬青一下吓得捂住了嘴。   白玉及抱着他饱受摧残的命根子在地上直打滚,呻吟不止。身上沾满了需要打马赛克才能看的东西,而乌攸气喘吁吁地用手帕擦着嘴,等喘息稍平,她才淡然地指着地上的白玉及,说:   “把这个东西绑起来,送到大夫人院里头去。冬青,你亲自送他去,就说他深夜闯入我的屋中,意图对我图谋不轨。我叫两个丫鬟帮我梳洗一下,马上就去。”   末了。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抹了抹嘴角,说:   “对了,不用给他洗漱换衣,就让他这么着。”   冬青还记得这个躺在地上直打滚的公子。在二夫人快要出嫁的时候,他成天到院里晃悠,一副和二夫人情深意重的样子,面对这样的场面,冬青一直装作视网膜脱落啥都看不到,该咋咋地,完全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然而。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二夫人的房间里……   忠心的小丫鬟冬青强行忍住自己的忧虑,自我安慰道:   没关系,没关系,既然二夫人亲口下令要把他送到大夫人那里去,二夫人就一定有办法制住这个狂徒。嗯,一定有办法的。   反复碎碎念着“一定有办法”。以给自己洗脑加安神的冬青,带着满身秽物、痛得神志不清的白玉及退了下去。   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乌攸吩咐两个二等丫鬟帮自己打理一下仪容,而在此期间,林回今一直默默地跟在乌攸的身后。表情那叫一个阴沉。   大概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个丫鬟退了出去,而乌攸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刚想和林回今说话,林回今就悄没声地递了杯热水过来:   “再喝一口。胃还难受么?”   乌攸微笑着接过杯子,却并不喝,刚才她已经漱过口了,胃里的翻腾感也下去了。   把杯子放在了梳妆台上,乌攸望着林回今,刻意卖萌地眨眨眼睛,笑得眼睛弯弯的:   “怎么,吃醋啦?”   林回今看乌攸这副样子,登时就没了脾气。   他本来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认为自己就算吃醋,也不会吃这种人的酸醋,只是,当白玉及提及他和乌攸那些所谓过往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   看着林回今一脸别扭的样子,乌攸意识到,这事儿还是自己不对,没有事先通知他。于是,她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说:   “别生气了,好么?”   林回今瘪了瘪嘴,此刻的他,终于对那句电影台词有了深刻的理解:   成全别人,恶心自己。   他们重生事务所也完全可以套用这样的宣传语啊!   他反抓住了乌攸的手,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语气里带着点儿命令也带着点儿委屈:   “你保证你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乌攸见状,乖乖地举起手,认真地保证:   “以后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乌攸难得地乖巧了一回,想安抚一下林回今,没想到林回今居然飞快地弯下身来,亲了一口乌攸的腮帮子,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也变得灿烂起来:   “你答应了就好,快去快去,我也回自己院里去。一会儿周约院里见哈~”   乌攸略无奈地摸着自己的脸。   林回今,你这情绪也调节得太快了吧?   周约的院里。   看着满身秽物的白玉及灰头土脸地跪在下面,周约不禁掩鼻皱眉,但她看向白玉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得色。   白玉及?爷的那个门客?闯入了乌攸的院中?   这里头,怕是有什么文章吧?   ☆、第一百0八节 夫妻店啊夫妻店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什么文章,周约也得想点儿办法,从里头硬做出点儿什么文章来。   抱着这样的心情,周约迎来了梳洗完毕、神清气爽的乌攸。   进来前,乌攸就干脆利落地用手指杵了杵自己的双眼,把眼圈弄得通红,眼里含着一汪悲怆的泪水,带着这样的仪容,先给周约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瞪了一眼在地上跪着的白玉及。   乌攸这一瞪,原本萎靡不振的白玉及顿时精神了。   白玉及那颗水晶少女玻璃小心肝儿已经被乌攸伤成了饺子馅儿,现在的他什么都考虑不到,就是想要证明,乌攸是爱自己的,自己也是爱乌攸的。   至于在这种公众场合证明这些事,会对乌攸造成啥样儿的伤害……   不管了!我的爱情是不允许任何人来亵渎的!   见白玉及盯着自己,大有要扑过来和自己做亲密拥抱的架势,乌攸做好了随时闪避的准备,以免被这么恶心的东西碰到,需要剁手剁脚。   此时的乌攸略有些后悔,当时,她一是想让白玉及出丑,二是不想给他这个入侵者太优渥的待遇,惹来别人的怀疑,三是想暗搓搓地恶心一下周约,才叫他顶着自己的呕吐物过来的。   但是,如果他要冲上来熊抱自己的话,乌攸觉得,自己早些时候就应该让冬青给他换件衣服的。   周约看当事人都到齐了,开始对乌攸展开人道关怀:   “妹妹前几日身子不适,今日可好些了?”   乌攸提防着白玉及的同时,也轻松地笑笑,对答道:   “好些了。姐姐前几日身子也不爽,如今想也大好了。”   大好得了吗?   周约再次被乌攸的一席话,勾起了前几日驱鬼仪式上的记忆。   那天,显然乌攸身体很不舒服,周约本想借题发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也不舒服起来,和田更凄惨,干脆直接倒地开始吐白沫。   所以。对神鬼之说本来就有些忌惮的周约,当时的确相信了那个法师的说法,是绿帘的魂魄缠着她们每个人,叫她们不得安生。   可是,事后回想起来,周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一切也太巧了点儿吧?恰好周织身体不适,恰好律哥儿哭闹不止,恰好那法师算出了律哥儿不是麦家人……   只是,法师已去,空余她一个人在这里盘算。也盘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那件事后,反应最重、“恶鬼缠身”的和田被强行送去寺庙中“祈福”,周织也悄没声儿地从妾室变成了通房丫头,一个驱鬼仪式后,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院子里。居然只剩下了乌攸和周约这两朵奇葩争芳斗艳。   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叫周约怀疑,驱鬼仪式是个局。   可以说,驱鬼仪式唯一的好处,就是绿帘的鬼魂不再动不动就跑出来吓人了,然而,弊端也随之而来。   先是和田闹开了。口口声声地哭喊说自己没有被鬼缠身,闹着要回来。   自然,她一个在风月场里呆惯了的女人,本来就习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单叫她来讨好麦大正,她已经觉得千般无聊了。现在居然叫她去敲木鱼念经书,吃斋菜数佛珠,她根本忍不了这样的生活啊!   于是,她积极地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出逃,当然。结果都是无一例外地被抓回来关小黑屋。   和田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而周织,却显得安静了很多,即使孩子被抱到周约这里来养,她也不闹不吵,甚至开始每天来周约这儿请安,然后求见她的律哥儿,态度那叫一个低声下气,堪比10086的客服小姐。   周约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孩子,心里不是不爽快的,这样一来,周织就被她死死地拿在了手心里,如果周约倒了,她一个小小通房丫头,能养得起孩子才怪。   一孩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周约好好地享受了两天……   然后就疯了。   她从来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而律哥儿偏偏又是个敏感的娃子,一有什么动静就哭得要死要死的。尤其是律哥儿最喜欢的是白天睡晚上哭,一哭起来就刹不住车,那叫一个魔音贯耳,弄得本来就要操持家事的周约一个头两个大,多次产生了把这个小东西丢到井里一了百了的冲动。   这么多兵荒马乱的日子过去了,周约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吃的是草,挤的是血,端的是一个兢兢业业,连腾出手去收拾乌攸的空闲都没有。   可是,就是这么幸运,她不去找乌攸的麻烦,乌攸的麻烦却自己摸上了她的门。   白玉及?很好,这俩人年龄相仿,一个是才子,一个是佳人,以前听的话本里,可有不少这类的故事,如果真是这样一套剧本的话,那简直是刚打瞌睡就送来了个枕头,老天眷顾了。   乌攸内心os:什么佳人,老娘明明已经是人妻了。   在乌攸来之前,就把所有想问的问题准备好了的周约,把目光看似无意地从白玉及的身上溜过,发现白玉及居然还用含满情意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对准乌攸,心下更加得意,语气却严厉了起来:   “放肆!二夫人岂是你能看的!你不是饱读圣贤书么?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才情,爷早就赶你出门了,你居然还敢心思活络,半夜跑到二夫人的院子里去?说,你是何居心!”   而白玉及完全没有辜负他那厚比城墙拐弯儿的脸皮:   “我没有任何居心,我只是为我的爱而去的。”   周约闻言,顿时兴奋了起来。   白玉及这话,显然是把乌攸拖到火坑里来了!   而乌攸却没有半分身在火坑里的自觉,悠悠地答道:   “白玉及,你的爱?你的什么爱?我和你,可有半分关系?”   白玉及张嘴欲辩,被周约打断了,于是,他只能用充满着悲愤与谴责的视线凝望着乌攸。一副“你特么怎么能如此对我”的表情。   乌攸则摆出了一副“我特么就是这么对你”的表情作为回应。   周约转过身来,询问乌攸:   “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   被白玉及视奸的乌攸本来已经想抄凳子砸上他那张小白脸了,叫丫再看。看个毛毛啊,听到周约的问话,她才收回了施行暴力的心思,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白玉及是如何翻越窗户,一进来就想要施行不轨,外头的丫鬟都听到白玉及的怒吼声了,要不是她一脚正中白玉及的命根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不就是装白莲花么,你拿你廉价的爱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当我不会给自己洗白?   随着乌攸的讲述。白玉及越来越激动,当讲到他被丫鬟擒获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愤怒了:   “乌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侮辱我对你的爱!明明是你当初给我留下那样的情信,诱我上钩。你怎么能把责任全推到我的头上来?!”   很好,回咬得不错,成功又把乌攸塑造成了一个想当x子又想立牌坊的x子。   显然,这个时候的白玉及,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不得不把乌攸推出来挡箭了。   末了,似乎是怕乌攸抵赖。他还加了一句:   “夫人尽可以去房里,查看我的书,书的页边,都是乌小姐给我的留言,乌小姐亲口对我承认过,绝无错漏。夫人还可以和我的笔迹进行对比。我万不是那种捏造情信自欺欺人的蠢货!”   嗯,不错,这孩子估计是听到刚才自己说他是猥琐男yy,要为自己正名来着。   不过,不管你怎么正。你就是个蠢货没跑了,也别挣扎了,看着怪叫人心疼的。   话说到这儿,门口突然传来了麦大正,也就是林回今无比阴沉的声音:   “好,叫人去查,把所有的书都搬过来,我要当场查验!”   周约看麦大正来了,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轻抚着麦大正的胸口:   “爷,您来了?先坐,不生气啊。”   出于剧情需要,林回今没有把周约甩开,气哼哼地任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周约一边平复着麦大正激动的情绪,一边在心里暗爽:   世界上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自己的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这回,乌攸就等着死吧。   林回今朝屋里走了几步,瞪着乌攸,声音故意放凶悍了一些:   “怎么回事?”   乌攸立刻会意,委屈道:   “爷,您别生气,是这个狂徒深夜跳窗,来到我房中……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情信,我是真的不知晓啊。”   林回今眯起了眼睛,转向了白玉及,而白玉及这回也反应得很快,立刻答道:   “麦兄,绝对有此事!不信的话,把我的书拿来,验了就是!”   林回今闭上眼睛,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再抬起眼来的时候,眼中一片冰冷:   “验了再说!倘若是二夫人的错,我自会处置,但若是你的错……”   说着,他朝向了白玉及,露出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微笑:   “那我就打死你。你没意见吧?”   白玉及一怔,刚想开口,林回今就又慢条斯理地纠正了他的一个认知错误:   “对了,你记得,那些,是我的书,不是你的书。”   白玉及一噎,咽下了满腔的屈辱,低声说:   “麦兄说的是。”   见到此情此景,围观的六只游灵体纷纷表示:   看老板和老板娘这夫妻店开的,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第一百0九节 风大小心闪舌头   白玉及的书……哦不,林回今的书,很快就被搬过来了,他还没等几个小厮把书抱到眼前,就急匆匆几步跑过去,随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书,翻了两页,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把书摊开就要往坐在上位的周约身上塞去:   “夫人,你看!快看!”   周约吓得一躲,怒喝道:   “你要做什么?”   白玉及这才发现自己逾矩了,但是,由于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林回今给他惯出来的臭毛病,他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   “小生委实是太着急了,希望夫人原谅小生的莽撞。”   白玉及要是平时说这话还好,但是,现在的他一身狼狈,像是刚从茅房里捞出来的死了三天的咸鱼一样,散发着颇具杀伤力的味道,顶着这么一身,就算他说再客气的话,也很难不把周约恶心到。   她往后闪了闪身子,用手帕捂了捂鼻子,把头转向了林回今:   “爷,您看……”   白玉及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并不是个多么光鲜的形象,但是,他实在是太急了,仪容什么的,现在完全不重要。   你看啊,你们都看啊,是乌小姐主动先跟我示好的,换句话说,是她主动先勾引我的!我不是什么半夜溜门爬墙的猥琐人啊!我是白莲花啊!   林回今一脸嫌恶地接过白玉及手里的书,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然后,悄悄地抬起眼皮,看向乌攸,略微挑起了眉毛,意思是:开始么?   乌攸的表情一派淡定坦然,微点了点头。   正细心地观察着林回今表情的周织,突然发现。自家爷翻着那本书,居然……笑开了?   这是什么表情?我看不懂啊喂!   刚才,白玉及递过来书的时候,她扫了一眼。页边上的确如白玉及所说,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而且她打眼一看,看到了不少情啊爱啊之类的字眼儿。   更重要的是,上面的笔迹明显是分属于两个人的。   所以,她对白玉及的话更信了七分,就等着看林回今作何反应。   结果……林回今笑了?   别说是周约,就连乌攸都被林回今突然的发笑给弄蒙圈儿了。   周约了解麦大正,可她不了解麦大正这个壳儿里盛着的馅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八成以为他正在阴笑。   但对于林回今的微表情。乌攸则了解得很。   他这明显是被逗笑的啊!   乌攸想瞪林回今一眼,可是又怕周约发现,只好咬着手帕作无辜状看向林回今。   而林回今其实也很痛苦的,要知道,憋笑是件无比艰难的事儿。   他一接过书。看到上面的文字,就想起来这情意绵绵的对话,是佐罗和白玉及这两个大老爷们儿一来一往地写下来的,想想佐罗写下这些文字时便秘的表情,再想想白玉及那个流着口水yy的样儿,画面感太强了,他实在是憋不住啊!   好容易在场面失控前刹住了车。林回今默默地擦了把汗,忽略了乌攸那无辜的眼神里所含着的一抹杀意,把笑得发僵的脸转向了白玉及:   “我认得这上头的字,是你的。”   白玉及忙点头不迭,刚想开口,林回今就硬邦邦地抛出了一句:   “只是。另一个,绝不是攸儿的字迹。”   白玉及一听,先是有点儿没回过味儿来,等到他明白林回今话里的意思后,背后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慌忙辩解道:   “麦兄,这……这不可能的啊!乌小姐之前和我相会的时候,明明白白地交代过,说她曾经给我留下诗句,我们早已相知相许,心心相印……”   林回今忍不住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少在这儿自说自话,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没有你了解攸儿?认不出她的字迹?”   白玉及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给弄得慌了手脚,抖索着双手,茫然地站在那里,嘴里只会一味嚷嚷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周约实在是看不惯白玉及这副怂样了。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能够扳倒乌攸的机会,不借题发挥怎么行?   于是,周约看似发怒,实则提点白玉及道:   “什么不可能!你深夜闯入二夫人的房中欲行不轨,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你有什么证据说二夫人曾经和你相会,还写下这样不知廉耻的文字!再说了,二夫人自从入府来,一直安安分分,恪守妇道,怎么可能会和你这样的人相见!”   白玉及虽然往常挺蠢,但现在的情况非常清楚,如果他不把自己给摘干净的话,麦大正就算打死他,送到官府去,也大可以说这货意图侮辱良家妇女,被他们家给人道毁灭了,到时候,顶多是赔点儿钱的事情!   他白玉及一身横溢的才华还没能派上用场,怎么能栽在这小小的棺材铺里!   周约的话,无疑给了他提醒。   对!他要证明,乌攸和自己是有相见的机会的!   白玉及攥紧了拳头,刚想申辩,膝盖就被林回今狠狠踹了一脚,他一声痛叫,双膝跪倒在地,用混合着不可思议和愤怒的眼神望向了林回今。   林回今的态度倒坦然,他直视着白玉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别忘了,你是我家的门客,平日里我们称兄道弟,那是我给你脸,现在你自己都不要脸了,怎么还有脸站着?”   白玉及因为这残酷的羞辱而气得两股战战,他想站起来,可是林回今随意丢过来的一句话,就叫他不敢再乱动了:   “再动我就打断你的腿。跪着,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   看着白玉及顿时噤声,连个p都不敢再放的怂样,林回今暗道:   特么的,畜生果然是要靠吓才能稍微老实一点儿。   白玉及强忍下心头翻涌的屈辱,答道:   “我和乌小姐神交已久,每到夜晚的时候,乌小姐的魂魄都会来到我的房间中,在我的书上留下那样的文字,真的不是我主动要招惹乌小姐,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白玉及的浪漫故事刚开了个头,就连周约都有一脚踹到他脸上叫他闭嘴的冲动了。   你特么就不能编个靠谱点儿的故事么?什么灵魂相见,你怎么不说你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梁山伯,而乌攸就是转世投胎而来的祝英台呢?   周约强忍下心头对白玉及施暴的冲动,黑着一张脸,说:   “什么魂灵?什么半夜相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白玉及,拿这样的故事诓骗爷,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乌攸斜了一眼周约,心里感到有些好笑。   麦夫人好像对于白玉及这个版本的浪漫爱情故事不是特别满意啊。   只是,白玉及脑袋里的那根筋一旦别住,就很难再正过来,再加上,他一心认为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掌握着的才是真理:   “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和乌小姐在她未嫁之时,半夜灵魂相会,早有交往,你情我愿,这有什么错么?”   看着白玉及如此强硬,周约翻了个白眼。   她有预感,这把牌,可能用不上了。因为,这个白玉及完全就是个猪队友。   林回今看白玉及如此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阴笑了一下,对白玉及说:   “白公子,你把你的魂灵从你的身体里脱出来,让我看一看可好?”   还没等白玉及意识到林回今的态度转好了,林回今就一脸和蔼地对着门外候着的几个小厮温柔地挥了挥小手:   “来,把白公子拖出去,给我打到……嗯,打到死,我倒很想看看,白公子的魂灵长什么样儿?到底是怎么个脱出来法儿?”   白玉及顿时慌乱了。   这不是闹呢么!   他还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回今所坐凳子的凳脚,一叠声说: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我不懂得什么魂灵之事……只是……麦兄千万不要打死小弟!这倒并不是小弟贪生怕死,而是……而是……二夫人她身怀有孕实在不能见血光啊!”   好嘛这个欲盖弥彰给盖的,太刻意了。   只是周约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无比精彩了。   她转向了乌攸,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有点儿没控制住,热情过头了:   “妹妹,你有身子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乌攸坦荡地笑了笑:   “姐姐,你还没看出来么?这东西是在满口胡沁呢!我才入府一个多月,怎的这么快就有了,刚才他还说和我梦中相见呢,可不是读书读疯了?”   白玉及的瞳孔都放大了,刚想申辩,乌攸就笑着盯住了他:   “我算是搞明白了,这原来是个疯子呢。说我和你梦中相见?笑话!我可以当场写字查验,左手右手都可以给你写,比照字迹,叫你看看,我是不是和你暗通款曲的无耻妇人?我虽然读书不多,可这礼义廉耻,我可比公子要懂得多得多。你说我有孕,我便有孕了?你可以找个郎中来给我把把脉,看我有是没有?”   反正就算是华佗张仲景李时珍再世,估计也把不出她的喜脉来,谁叫她怀孕的是灵体呢?   不过这也是白玉及没脑子,听到啥就胡乱往外讲,你看,风大把舌头给闪了吧?   ☆、第一百一十节 早死早超生   乌攸这话一出,白玉及当即风中凌乱了。   她否认和自己灵魂相会,否认他们之间纯纯的爱情,现在居然连说过的已经怀孕的话都要收回?   这特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嘴里有一句真话么?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还有么?   白玉及整个人都蒙掉了,而乌攸坦荡的笑容,也叫周约挑不出半分错漏来。   难不成这白玉及真是个深井冰?半夜跳人家姑娘的窗户,还诬赖人家能够灵魂出窍,和他半夜相会?   妈蛋,想想还怪可怕的。   白玉及心犹不死,惊慌了一会儿后,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对满脸寒霜的林回今结结巴巴道:   “麦兄,你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是乌小姐……二夫人,先对我示好的,不是我……我们的灵魂真的曾半夜相会,她在我的书边留下了……麦兄你听我解释啊麦兄……对了,在一月前……一月半前!二夫人夜夜与我在麦兄为二夫人购置的别院里相会!”   这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你还能不能有点儿新招了?   而且啊,白玉及,我得教你一件事。   有些事情,你刚开始讲砸了,接下来就没人再信你的话了。哪怕你说的是真话。   再简单点儿来讲,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现在,就连周约看着白玉及的眼神都像看个神经病了。   废话,要把乌攸扳倒,总得找一个正当借口吧?要是照白玉及原话传出来,说麦家二夫人和麦大正所豢养的门客在半夜灵魂相会,十个人有九个人会认为编这条谣言的人脑子被狗给啃了,剩下的那个估计也是读才子佳人的话本把自己的脑壳子读死机了的。   林回今叉着手,笑意盎然地望着白玉及,说:   “那你告诉我,你和她在别院里。她是不是还是和你以灵魂相见的啊?”   白玉及可着劲儿地摇头,实诚道:   “这倒是没有,在别院里见面的时候,她是带着肉身的。”   这话一出口。白玉及才注意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   刚才还专注着事态发展的周约此刻已经低下头去绞自己的袖子玩儿了,而林回今和乌攸的嘴角,都各自挂着一道弧度相似的猥琐笑容,玩味地盯着白玉及,像是在鉴别一块已经挂到钩子上准备去烫掉毛的死猪。   白玉及小心肝一颤,急忙松开了抓住林回今椅子脚的手,转而去扯林回今的袍子:   “麦兄,你再听我解释……”   林回今优雅地翘了个二郎腿,轻松地摆脱了白玉及那只满是冷汗的粘滑的爪子,眼带嫌恶地捋了捋刚才被白玉及碰过的地方。说:   “白公子,看来是我错了,收留了你这样一个不知感恩的人,我承认,我眼瞎。”   白玉及心慌得不行。想要申辩,话语权却再次被乌攸夺走了。   乌攸双眼闪闪,似乎是有无限委屈地看向林回今:   “爷……这人强行闯入我房间后,就疯言疯语,说要我跟爷说,不要把他轰走,还说爷……”   接下来。乌攸就用撒娇般委屈又愤怒的语气,把白玉及说林回今的坏话原模原样地复述了一遍。   但是,林回今压根没听进去。   乌攸软软的一声“爷”,叫得林回今通体舒畅,直到乌攸讲述完毕,用不平的眼神望着林回今。他才从舒畅中回过神来,把戏给接了下去:   “哦?看来白公子,对我早有诸多不满了呢。”   白玉及的俏脸臊得通红,想要狡辩,但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那话可是他半个时辰前亲口说出来的。他虽然不要脸,但经此打击,也挤不出来半个能为自己有力洗白的词汇了。   林回今邪邪地笑了起来,单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说:   “我早就说过,请你出去,那个时候,你若是乖乖走了,还算能给自己留点儿体面,可现在,只能委屈白公子你横着出去了。”   跟白玉及客气了一番后,林回今又朝向了那几个早已挽着袖子准备上来的小厮:   “好好招呼一下白公子,招呼完了之后,从后门丢出去。”   直到被几个汉子架住了双手双脚,白玉及才反应过来,杀猪一般狂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对于聒噪过头的白玉及,林回今采取的措施是,上前去扯下了他的腰带,从后面,把他的嘴给勒上了。   白玉及这下喊不出声来了,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喊叫,鼻涕眼泪直接下来了,还没挣扎到门口,所有的人都闻到了从白玉及身上传来的异味。   几个爱干净的丫鬟顿时掩住了口鼻,面露嫌恶之色,而白玉及至少还有点儿廉耻,知道自己失了禁,那脸色青白红蓝交加,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不过,对于生命的渴望,叫他依然踢蹬着双腿,一路上能抱住什么东西就拼了老命地抱住,有个婆子都差点儿被他拦腰抱住。   在他哀嚎着被人拖胳膊抱腿地弄出周约的院子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抱着一盆刚才胡乱抓到的仙人球。   送走了白玉及,乌攸轻轻地用手帕捂了一下鼻子,顺势抹去了嘴角那丝阴险的笑容,便朝向了周约,行了一礼:   “谢谢姐姐,还了妹妹一个公道。”   周约强笑了一下,回道:   “妹妹真是……太客气了。”   特么的,她从头到尾基本上就没插上嘴好么?都是爷在偏帮她好么?   要是爷不来,白玉及又不是那么蠢,她这回搞不好就要拿下乌攸了好么!   强咽下心头的惋惜,周约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妹妹,刚才那个外人在,有些事儿我还不便细问。妹妹到底有没有孕?如果有的话,那真的是大喜事呀……”   喜事个头啊,到那个时候,你还不天天把麝香香料点着。麝香香包带着,恨不得吃饭都给我做麝香窝窝头?   这倒不是乌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约新添了儿子,尽管不是她亲生的。但周约的心思,乌攸还是能猜得到的。   这孩子虽然被驱鬼的那家伙指出不是麦家的孩子,但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周约只要咬死这孩子就是周织和麦大正的骨肉,那谁也没招,如果她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养大,再灌输点儿别的东西,等他长大了,绝对会是周约的一个强有力的依靠。   只是,如果自己怀孕了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按身份来算,乌攸虽然只能算得上是个贵妾,可是,林回今对她的宠爱可谓是有目共睹,这些日子基本都歇在她房里。尤其是这些日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乌攸的房里跑,好多下人都在悄悄地议论,说她乌攸既然都已经做到了平妻,有了爷的宠爱,没准儿能再往前进一步。   再往前进一步,顶掉谁的位置。就不言而喻了。   说实话,宅斗也是个竞争极其激烈的工作呀。   乌攸清楚周约的小心思,况且,她决不能自承有孕,否则,大夫来号脉。根本号不出她的喜脉,那不就是她为了争宠而刻意说自己怀了孕么?这样的话柄,是决不能交到周约的手上去的。   综合了这么多因素后,乌攸厚颜无耻地说:   “姐姐,多说也无益。你叫个郎中来给我号号脉,便知晓了。我前些日子才来过葵水,怎么会这么快就怀有身孕呢?那人满口胡诌,还说我和他半夜灵魂相会惺惺相惜呢。”   说着,乌攸就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倒叫周约没话可说了。   至于白玉及,被拖出周约的院子后,带到了一间别院里。   在来之前,林回今就交代过这帮小厮,打白玉及的时候,不要下死手,真打死了不好玩儿,还要惹来麻烦,就揍他个大小便失禁,然后丢出去就好。   这帮小厮遵照林回今的指示,认认真真地把白玉及打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他后,就把他丢到了街上。   白玉及半死不活满身狼狈地歪在地上的时候,游灵六人组出来强势围观他了。   葫芦娃戳了戳佐罗:   “嘿,你看你的小情人被揍成这操行了,要不然,你上去展开一下无差别的关怀?他现在正脆弱着呢,搞不好你去关心一下他,你们俩就能成了,毕竟你们俩曾经渡过了那么多夜半相会的美好时光……”   佐罗:“滚犊子。”   蝙蝠侠也推了佐罗一下:   “去关心一下他么。你们毕竟也有过一段情……”   佐罗:“滚,信不信我吐你一身啊,叫你恶心我。”   现在的佐罗真是万分后悔,当年老板娘交给他这么一个艰巨而考验内心坚强程度的任务的时候,他为毛不拒绝呢?   要知道,刚才围观白玉及挨揍的时候,这帮子被林回今调教得一个个都没了良心的小贱?人,就起哄架秧子地让他去英雄救美一下,说不定还能谱写出一篇英雄救狗熊的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一帮游灵推推搡搡,打打闹闹,最后,佐罗还是被强行推了出去,要和他的“绯闻小情人”做一下最终的告别。   这个时候,白玉及已经晕了过去。   等他第二天早上,悠悠醒转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块牌匾那么大的牌子。   忍着周身的酸痛,白玉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牌子翻转过来。   一看上面的字,白玉及差点儿气得再次晕过去。   上面写的是个对联。   上联,你家坟头来种树,下联,树做棺材等你住。   横批,欢迎光临。   场外的佐罗无奈摊手道,不好意思啊,白玉及,我文采有限,只能和你这样亲切道别了,希望你早挂早超生,不要再难为这世界上的正常人了。   ☆、第一百十一节 每次都让你看到这样的画面   收拾完了白玉及,乌攸顿时觉得麦家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而林回今则在一边无比怨念地絮叨,以前,他本来是想叫乌攸更方便虐这个贱人,才把白玉及拉来家里的,却平白叫自己受了不少的精神污染,现在尽管把他轰出去了,但林回今内心遭受的创伤还迟迟没有消去。   更何况,白玉及在临走前,还放了那么一个大招。   “我们的情谊,难不成比这百两银子更加深厚?”   反正林回今现在一想到这句话,就有种妊娠反应的感觉。   乌攸则表示,算了吧,你实在是太弱了,现在该有妊娠反应的明明是我好么?再说了,我跟白玉及打过那么多次交道,我都没被恶心吐,他不就是对你说了句话么,至于你恶心成这样么?   不过,话是这样说,乌攸不得不说,林回今对白玉及所使用的小阴招实在是太狠毒了,这简直是踢人踢档,骂人骂娘的最狠招数,直接把他的立身之本给抽了。   白玉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才之人,天生的那些才华,也并不足以任他挥霍,这一年多养尊处优的日子,再加上单相思的痛苦,把他的心气儿完全磨得不正了,原本就不咋正、已经弯成了比萨斜塔的三观,现在也基本上崩塌掉了。   这么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家伙,这么一个很有骨气的家伙,乌攸很想看看,在被扔出麦家,一分钱都没有的情况下,他是怎么生活的。   而在一个月后,林回今满足了乌攸的恶趣味。   那天晚上,他再次跑到了乌攸的房间里,抚摸着她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一脸深情地对乌攸说:   “你想去看好玩儿的东西么?明天我陪你出去吧。”   他的语气,就像是“老婆我们一起出去看上帝吧”。   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乌攸的好奇心。于是,第二天,她借口说要出去买点儿东西,林回今则把自己的*放在家里睡觉以补充能量。灵体跟着乌攸溜达出去了。   途中,坐在软轿里的乌攸一直在吐槽林回今,没见过他这么执行任务的,天天叫本体在屋里头睡大觉,灵体到处开小差,要是麦大正回去投诉他这个重生事务所办事员天天不务正业,有他受的。   面对乌攸的吐槽,林回今淡然地挥了挥手:   “不要紧,我已经和老麦成了好哥们儿了。他昨天晚上还说,看咱们俩演戏看得挺爽。如果他转世投胎碰见了我,要和我好好喝一盅呢。”   ……麦大正,你的心也够大的,忘了你上辈子就是因为喝酒喝挂了的么?   不过,细想想看也对。麦大正要不是心这么大,能和林回今这样的奇行种称兄道弟的么?   由于林回今只说要带乌攸去城南的胭脂铺,其他的都不肯说,乌攸也不细问,就看他想作什么妖,但他既然提出了麦大正,乌攸就必须问问他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了:   “话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林回今就强迫叫乌攸在家里好好躺着,啥都别想啥别瞎琢磨,还说想得太多对孩子不好,有不少孕妇都因为忧思过多而流产的,说得乌攸好像怀着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个脆弱的蛋。哪怕她步子跨大一点儿,就有从腿中间落下来的可能性。   乌攸对怀孕这种事儿真的是一无所知,见虽然是见得多了,只是这种事儿,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有可比性。她见得再多,自己怀上,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所以,林回今说什么,她也就听什么。   被林回今约束着,什么心思都不让动,还全盘交给林回今……   乌攸怎么都不放心啊!   所以,她一定会抓住每一个空隙,问林回今他的行动计划到底是什么,免得再出现上次楼璞凡翻墙进院向她求婚兼逼婚的事件。   听乌攸这么问,林回今又一次伸爪子摸住了乌攸的肚子,略无耻道:   “本来我打算速战速决,找个男人胡乱往周约房里头一扔然后叫她自生自灭去。可谁叫我老婆怀孕了呢?谁叫你必须得在这儿生呢?我就打算延长一下作战计划,先吊着她好了。”   人家都说,女人怀孕后会习惯性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但是,乌攸还没养成这个习惯呢,林回今倒是先养成了,有事儿没事儿都会贱贱地伸出爪子摸乌攸的肚子,昨天还扯谎,说他感觉到儿子在踢他了。   踢你个大头鬼啊!现在孩子就跟个金鱼那么大,胳膊腿儿都还没长出来,踢什么踢。   对于林回今如此明显的吃豆腐举动,乌攸果断地把他的咸猪手扒拉了下去:   “滚你的,不许乱碰。还有那个……和田?她怎么样了?”   碰巧,昨天林回今去探望过和田,那场面,真是叫人心碎。   他昨天去的时候,和田刚刚策划了一场失败的出逃行动,结果当然是丝毫不意外地被人抓了回来。   其实,寺庙里的尼姑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叫她带发修行,没了断了她的尘缘根儿,只叫她吃斋念佛,早日驱逐了身体上附着的“鬼”,也就能早日回到麦家。   可谁叫她天天往外跑啊,要是人丢了,这帮小尼姑怎么交代,所以,小黑屋对于和田来说,几乎是常驻地,而且,她还特别作死地吆喝着对菩萨不敬的话语,可她忘记了,自己在寺庙里,这帮尼姑都是有宗教信仰的人。   你都上赶着侮辱人家的宗教信仰了,人家不围殴你算是人家品德优良,还指望人家给你好脸看?闹呢吧?   这次和田逃跑,本来都快潜入山林了,结果又被几个强壮的尼姑赶上带了回去,在被强行拖进院门的时候,林回今恰好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惨嚎:   “你们放开我!谁敢碰我!我以前在青雀楼的时候可是头牌!!我那个时候都没有逃过一次!!你们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哦,听这意思,她觉得寺庙还不如她的妓?院待得舒心自在呢。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观啊,亲?   听到她这样的宣言,林回今难得地感叹了一下:   谁说古代的女人就一定是三贞九烈的?   遥想当初,这货简直是一枝清水出芙蓉的标准白莲花啊!自己只是抱了一下她,她就哭哭啼啼地要上吊维护自己的清白之身啊!   林回今一边如是琢磨着,一边大无畏地走上了前去,叫和田看到了自己,同时用发黑的脸色告诉她,她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正挣扎不已的和田突然看到林回今走近,顿时睁大了眼睛,嘴唇抖索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和田惊慌失措的样子,林回今很想说,姑娘,你别说了,你想说的,包括你的心理活动,我都知道,我都懂。   不外乎是想双目含泪地说些什么可怜兮兮博同情的话,想让我接你回去呗。   只是,她刚才才撕心裂肺地吼了那么一通,做了一通如此精彩的自我剖析,现在叫她立刻切换模式贴上来跪舔或是装清纯,说服力基本上等同于零。   果不其然,她啥都没能说出来。   见她没啥表示,林回今也就转身走掉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兴致勃勃地跟乌攸讲了一遍昨天和田自作死的精彩场面后,林回今开始频频挑起帘子,朝外看起来。   乌攸不知道他一脸兴奋,是在期待些什么,不过就乌攸对林回今的了解,那必定是什么重口味的东西。   在走过一条喧嚣的街道时,林回今突然兴奋了起来,他把拉开的帘子放了下来,貌似义正词严,实则一脸猥琐地道:   “一会儿选择一个安全的观看位置,你看,那家茶楼的二楼就不错。你往下看的时候藏着点儿,别叫他发现了,小心他又冲过来咬你哦。”   乌攸此时,心里对于林回今要自己来观看的对象,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想。   可既然林回今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推辞,对抬轿子的人说:   “我有些累了,在前面的茶楼前歇一下。”   轿子在茶楼前被稳稳地放了下来。   乌攸刚一下轿,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茶楼,看起来略眼熟啊。   只是,急于叫乌攸赶快进去,以免逗留太久、被某只白姓疯狗发现的林回今,连声催促让她快点儿上去,乌攸还没梳理明白那种似曾相识感究竟来自何方,就被林回今硬催了进去。   没想到,刚一进去,乌攸就发现了一个惊喜,也闹明白了,自己为毛会觉得这里如此眼熟,如此亲切。   尼玛,这不就是自己和楼璞凡当初会面的地方么?那个时候自己还丢了张手绢勾引他来着。   问乌攸为什么一进来就想到了?   因为,好死不死,楼璞凡正从二楼的茶室下来了,而且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乌攸的身影啊。   看着站在楼梯上望着自己,眼中满满的都是眷恋的楼璞凡,乌攸的小心肝儿颤了一下,回头看着同样有些接受无能的林回今,默默地在心里冲林回今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每次都让你看到我和我的奸夫会面的场景。   ☆、第一百十二节 又想要钱又想叫人捧   林回今的眼睑痉挛了几下,自动开启了内心吐槽模式:   淡定,淡定,我特么看不见他,看不见他,我一点儿都不想揍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   给自己做了半天催眠,林回今却发现,乌攸早就进入了角色扮演的情境之中,垂下了眼皮,但垂下的幅度仍然足够站在楼梯上的楼璞凡看到她瞬间变红的眼眶,她只在门口逗留了三秒钟,就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楼璞凡一动不动地看着佳人迈上楼梯,向他走近,他下意识地掉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她。   在马上要和楼璞凡在楼梯上撞个满怀的时候,乌攸带着点儿旁人根本听不出来的幽怨腔调,慢慢说:   “请……请公子让一下,我要到楼上歇息。”   这腔调,顿时叫楼璞凡腰膝酸软,看着乌攸的眼神更加赤果果了。   自从乌攸和他在这家茶楼碰面,他就日日想着要到这里来,和婚后仍然为他守节的乌攸来一段*的禁.断之恋,可是,他被麦大正和自己的哥哥楼璞玉先后痛殴了一顿,仪容实在是有碍观瞻,再加上楼夫人勒令他不许再去麦家丢人现眼,他也只好静卧养伤,等到伤好得差不多了,乌攸的婚礼都错过了一个多月了,他只好每日都暗搓搓地到茶楼来蹲点,梦想有一天他的梦中情人会如天使一般翩翩降落在他前面。   可是,他等了将近半个月,乌攸还是没有来,于是,楼璞凡理所当然地焦虑了。   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么?   然而,乌攸今天的到来。彻底打消了楼璞凡的顾虑。   给乌攸让开一条道,目送着她上去了之后,楼璞凡痴痴地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才如梦方醒,拔足就追了上去。   林回今对于楼璞凡猴急猴急的反应表示。切,你跑还赶得上我飞么?   顷刻间,林回今已经到了准备进入包房的乌攸身边,而乌攸的表情模式,切换得那叫一个流畅自如,瞅见林回今,她就毫不留情地丢了个白眼过去,眼神的意思显而易见:   “说好的半年都出不来门呢?”   林回今担忧地看了一眼乌攸看似风平浪静的小腹。而乌攸也明白林回今的意思。   胎教……   也不知道林回今为什么对孩子的胎教这么有执念!   但在林回今看来,楼璞凡是绝对不能和乌攸再有正面接触了。   首先,乌攸就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也不适合在孩子刚满三个月还不怎么踏实的时候做太激烈的运动,万一楼璞凡一会儿情深意重地要求和她来一发,那她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做什么激烈运动,但如果影响到将来孩子的三观,那怎么破?   设想一下,孩子在乌攸肚子里的时候。就被随身带着和各种男人打情骂俏,那孩子生下来,还能认得清谁是亲爹么?   如果乌攸知道了林回今脑袋里居然转着这样不科学的念头。非揍他一顿帮他校正下智商不可。   然而,林回今采取了另一种安全的、无痛的、绝对不会挨揍的表达方式。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乌攸,表情看上去略有些纠结,声音放得沉了些:   “可不可以别和他聊得太长?我担心你的身子……”   林回今这话一出,乌攸顿时就受不了了。   林回今耍贱,她接受得了,可是他卖萌体贴,她完全接受不了啊!   她的心软了,看着林回今满目的担忧。叹了口气。   此时,楼璞凡已经一路冲锋陷阵。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乌攸发现,他身旁还带着个面生的小厮。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同时还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家的公子,一看他的表情,乌攸就认定,这货八成是楼夫人派来盯着楼璞凡不叫他乱跑的。   哎,既然楼夫人这么不喜欢让自己和楼璞凡见面,那她就稍微尊重一下长辈的意愿吧。   被情冲昏了脑袋的楼璞凡满面欣喜地准备上来拥抱自己的女神,可是,还没近身,乌攸就丢给了冬青一个眼神。   冬青这丫头是在市井长大的,对于楼璞凡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相当敏感,而且,应对措施也是相当干脆利落。   她的思维过程如下所示:   这特么一定是个流氓。   快看他的眼神,快看他的动作,冲着二夫人就来了!   大家一起打流氓啊!   再加上乌攸那个若有若无的求助眼神示意,冬青顿时会意,一步拦在了乌攸身前,结果,楼璞凡不偏不倚地和她撞了个满怀。   楼璞凡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而冬青,由于主子被这人视奸,加上自己也被这个流氓碰到了,理所当然地愤怒了。   她扬起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盖在了楼璞凡的脸上,同时尖声大叫起来:   “快来人啊!来人啊!!”   楼璞凡这张保养了十好几年的公子哥儿脸怎么经得起这么扇,几乎是立刻肿起了半边。   乌攸一边纳罕着人的脸居然这么不禁扇,一边按住了冬青,用一种听起来挺稳,但是带着克制的担忧的声音小声道:   “嘘,冬青,不要叫了,这是楼员外家的楼公子。”   冬青一怔,但她立刻替乌攸抱起不平来:   “楼家的公子又如何!能这样随意近良家女子的身吗?!”   乌攸在楼璞凡的随身小厮看不到的地方,给了楼璞凡一个深情的眼神,但是,她的口气已经恢复了严肃:   “楼公子,希望你不要再来叨扰我了,我已经嫁给了表哥,现在……现在过得很好,如果你再来的话,表哥他说过。他真的会打死你的。”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绝情,但,楼璞凡和白玉及一样。都把乌攸的真话听成了玩笑。   楼璞凡本来是想好好倾诉一番的,倾诉他对她的相思。可没想到刚一见面就被个面生的小丫头给迎面抽了一耳光,但是,乌攸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情人,他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   可怜的小人儿,一定是在担忧他吧。自己挨了打,却痛在她心呢。   看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斥着深重的情意和痛楚。这不是真爱,能露出这样的眼神么?   楼璞凡永远是这样擅长安慰自己,他捂着自己的脸,依依不舍地看着乌攸,在店里的伙计上来查看情况前,圆润地滚掉了。   成全了自己三贞九烈的名声,还揍了楼璞凡一巴掌,嗯,还挺划算的。   望着楼璞凡的背影,乌攸瞄了一眼林回今。悄悄对他说: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叫他永久性地滚开呢?”   林回今略沉吟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阴险的微笑:   “嗯。有个办法。你进去先慢慢地观摩着,我会送他去个地方,叫他爽歪歪的。”   乌攸刚想问他是不是想送楼璞凡去什么偏好男色的妓.馆,就见林回今一脸志得意满地尾随楼璞凡而去。   没有道德地为楼璞凡点了个蜡后,乌攸就进了茶室里,叫了一壶山泉水后,她便状似无意地从窗外看了出去,并顺利地看到了街对面端坐着的那朵盛放的奇葩。   白玉及正穿着那天他被丢出去时穿着的衣服,不过倒是洗干净了。老老实实地在对面的一家面馆里擦桌子。   冬青眼睛也尖,往窗外随便一看。一下子就看到了白玉及,当即面色就变了:   “二夫人。这不是那个……”   乌攸淡定地挥了挥手,说:   “是他,不过我们无需招惹他,别惹祸上身。被这样的人缠上了,麻烦一大堆。”   冬青点了点头,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地往白玉及的方向瞟。   这一瞟,她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对乌攸说:   “二夫人,你看,好像吵起来了!”   乌攸扭头一看,果然,就这么点儿工夫,底下就闹腾开了。   白玉及那身书生装,看上去蛮玉树临风的,可惜穿的地点不对,在给别人送酒壶的时候,成功地把袖子浸到了人家的面汤中。   人家不干了,叫嚷着要换一碗,但白玉及不肯。   按照白玉及那种奇特的脑回路,乌攸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劳资给你端酒壶已经是看得起你了,袖子被面汤泡一下怎么了?就不能吃了?你能不能不这样难伺候?   白玉及是这样想的,嘴上也是这样实诚地说出来了。   乌攸看向底下的骚乱时,看到,白玉及正在嘚啵嘚啵地说着些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坐在二楼的乌攸隐约能听到几个词汇:   “尊严”、“不食嗟来之食”、“无理取闹”……   而那客人的面色也越来越黑,最终,忍无可忍地抄起面碗,劈头盖脸地兜了白玉及一脑袋。   顶着一脑袋清汤挂面的白玉及登时傻了眼,而白玉及的倒霉老板,才听到风声匆匆赶了出来。   围观群众看来也对白玉及这种自己先做错还想把屎盆子扣人家头上的举动颇为鄙视,具体表现就是,没一个人替他说话的,所有的人都在声讨白玉及的恶劣态度,骂得白玉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最终的结果,是老板勒令白玉及向客人道歉,并赶快去给客人端碗新面,否则就爱滚哪儿滚哪儿。   在生活的压力下,白玉及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满怀怨愤地说了声对不起。   在围观群众得到说法,纷纷散开后,乌攸犹听到了一句妙语:   “又想要钱又想人捧,你青?楼的啊?”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像白玉及这种人,还是把他丢到人民群众之中改造,才更有效果啊。   ☆、第一百十三节 都是这个社会的错啊   其实,白玉及本人也不想来这样寒酸的地方。   简而言之一句话,都是这个社会的错啊。   之前,他去了一趟本地的一家书院,想去应聘个老师什么的,人家问了问他的情况,又随口考了他两句,综合了各种情况后,果断拒绝了他。   白玉及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央求着说做学生也行,他可以为书院干杂活的,一边干杂活一边听课,算是勤工俭学。   书院的领导是个善良的老学究,觉得他挺可怜,又看他一副虔诚的上进模样,就把他留了下来,试用一个星期,就连笔墨都是由书院提供的。   然而,被养刁了的白玉及,现在最擅长的就是吃和睡,杂活没干上两个时辰就叫唤着腰酸背痛,上课呢,也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睡得比鸡晚,起得比猪更晚。   几番拉锯战下来,善良的院领导才恍然意识到,有了养白玉及的这笔钱,我养头猪到了年底还能杀了吃呢,养白玉及有什么用?这回报率太低了。   况且,院领导经过观察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白玉及的小日子过得比他这个行将退休的老家伙还滋润。   所以,留下他来,就等同于给院里养个大爷。   最终,院领导找到白玉及,用极其委婉的用辞,表达了“您麻溜儿滚吧”这个主题。   此时的白玉及还是满心愤懑,觉得这个学院有眼不识金镶玉,不懂得欣赏自己这一身横溢的才华,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等着老子金榜题名披红挂彩地游街时,你们就等着羡慕嫉妒恨吧!   白玉及一边愤怒地念叨着,一边半分不手软地把学院为他购置的笔墨纸砚收拾收拾。全部打包带走。   可他接下来跑了好几个书院,那里的领导们。不是没有一双能识沧海遗珠的慧眼,就是小气鬼,居然没一个看上他通身的才气的,他所提出的勤工俭学方针,也无一不被对方无情否决,更有甚者,连门都没叫他进,他想进去说理。却被大扫帚给劈头盖脸轰了出来。   由于吃惯了麦家的酒肉,现在叫他吃回馒头配水,他根本是难以下咽,时不常地还想吃个烧鸡啃个猪蹄什么的,没办法,生计所迫,他只好放下了他千金的尊严,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去捡了张被人丢弃不用的桌子和椅子,在路边摆摊。想要做些代写家信的工作。   可是,由于他根本放不下身段去叫卖,甚至连个“代写家书”的条幅都不想打。怕让人家误会自己这个读书的高贵人儿纡尊降贵来做商贾的生意,因此,他的书摊简直是门可罗雀。   废话,一般的路人路过他的摊位时,发现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桌笔墨和一个满脸怨念不言不语的书生,八成都以为这货有病,还病得不轻,谁不是加快步伐赶快离开?   三天内,白玉及也只写了两封家信。都是别人看着他古怪,上前询问后。有点儿可怜他,才让他帮自己写上两行字。算是资助一下这个苦逼的书生。   但这样一来,白玉及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从第一间书院出来的时候,还是带了些能够换钱的东西的,比如说学院配发的衣服啊,两方他看中的好砚台啊,再有就是人家给他发的工资,几块散碎的银子。   拿着这些东西,白玉及先是去了趟当铺,去当了一块砚台和衣服,然后,便骚包地入住了客栈。   没错,就是客栈,虽然不是什么五星级的客栈,但里头住着的也不是三教九流,他手头的这些钱,足够他住上七天有余。   他坚定地认为,凭他的才能,这七天,他还怕挣不着钱?   但是,问题就来了。   他坐在那儿,挖空心思地琢磨,为什么老子还赚不到钱呢?这是什么世道?你看隔壁的面摊,天天有那么多客人迎来送往,哼,不就是个下九流,比得了我高贵吗?我可是十几岁就考中了秀才,再努把力就是举人了。   接下来就是他*的脑补:   要是我考中了举人,麦大正还会赶我出来?   要是我考中了举人,乌攸那个女人还会对自己翻脸不认人?   要是我考中了举人,哪里会在这里摆摊?   时间就在他怨念的时候一分一秒地流逝掉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客栈的伙计已经客客气气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摊手道:   “客官,您需要续费了。您已经欠了我们三天的房钱。”   其实,更需要续费的是他的脑子,不是吗?   眼看着代写家信没有搞头,白玉及便委婉地朝店伙计提出,我为店里干活,抵住宿的钱,好伐?   店伙计的脸当即就绿了,看他摩拳擦掌,一副想要把自己从窗户丢下去喂狗的样子,白玉及一边感叹人心不古,现在的社会都怎么了,一边急急忙忙地说:   “我可以晚上在客栈里干活,白天去斜对面的面摊帮手,您不要怕我逃跑,我是个正直的君子,我绝不会做出欠账不还的事情来的……”   没等白玉及渲染完毕自己有多么高洁,店伙计就果断采取了更加具有建设性的举动:   “空口无凭。拿你的值钱的物件来抵押。”   白玉及摸遍全身,暗恨自己的爹娘居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给力的传家之宝来抵押,只好磨磨蹭蹭地掏出了他被从麦家丢出来时身上唯一的东西,被他揣在怀里的身份文牒。   没了这东西,白玉及就算去参加考试,也会被人家轰出来的。这东西的功用,就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件,没有的话,就算是无籍游民。   这下,命根子被人捏到了手里,白玉及也算彻底老实了,白天去面摊打工,晚上回到客栈睡觉,顺便做工做到子时,才准睡觉。   白玉及起先的心理预期是,面摊的活儿好做,就是端端面呗,晚上回来客栈,大概也是做做账房先生一类的工作,soeasy。   但是现实,永远都是介么残酷。   首先,他在客栈里的房间,从中等的房间挪到了马厩旁边的一间杂货间。   而店伙计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堵住了颇有微词的白玉及的嘴:   “不好意思,房费太贵,你住不起。”   身无分文的白玉及只好暗骂着商贾无情,委委屈屈地入住了一天到晚都洋溢着马粪味道的杂货间,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可是,等他开始干活,他才真正体会到劳动人民有多不容易。   在面摊打工,你不能慢,不能态度不好,不能给客人甩脸子,不然分分钟就是被投诉被责骂的节奏。   在客栈工作?当会计坐书桌?得了吧,来,劈柴的柴刀拿好,给我把那一垛柴劈好,否则不准睡觉哦。劈完柴再去喂喂马,溜溜腿,还能顺道锻炼身体,多好。   人家可不管你有什么才华,你把活儿干好就行了,这要求很高吗?   反正白玉及觉得挺高的。   但迫于生计,他总算是收起了自己的少爷心,每个月在客栈干的活是白干,抵了住宿费,而在面摊的活计是管两餐的,每个月挣的那仨瓜俩枣,都被白玉及换成了酒。   ……所以说,少爷的身子跑堂命,说的就是白玉及。   ……   看到白玉及抹去自己一头的清汤挂面,乌攸的心里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清楚,那绝对不是同情,他落到这样的地步,就是自己作的。   大概只是为了上一世的自己而感到惋惜吧。   喝了几杯水后,林回今还是没有回来,乌攸也不打算等了,站起身来,对冬青说:   “走吧,咱们去胭脂铺,挑两样胭脂,就早些回去。”   ……   回到麦家去,乌攸却得知,麦大正出门去了。   哎?他不是去跟踪楼璞凡去了么?   乌攸很纳罕,只好在房间里坐等林回今回来。   在午休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灵体脱了出来,坐在桌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还没有隆起的小腹。   说实话,这孩子目前挺乖巧,除了那次吐了白玉及一身外,她基本没有出现什么妊娠反应,这也叫乌攸在周约面前从来没有失态过。   如果周约之前还有些怀疑乌攸是在隐瞒自己的身孕,近些日子来,她的警惕心可下降了不少。   乌攸拉开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光洁如玉的腹部,一时间有些失神。   就这么怀上了……   自从她穿来这个世界后,就是一派兵荒马乱,她先是意识到自己居然好死不死地穿回了一千年前的自己身上,接着就是和周约周织的明争暗斗,料理了周约的情夫后,又先后勾上了楼璞凡和白玉及这两个渣男,吃干抹尽他们之后,乌攸自己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被林回今那啥了之后,还搞出了人命。   不过不得不说,之后周织跟和田都挺凄惨的,包括刚刚看到的白玉及……   算起来,现在他们的麻烦,也只有楼璞凡和周约了吧?   乌攸正梳理着他们的工作进程,就见林回今带着麦大正的躯壳,得意洋洋地推门进来。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会看到楼璞凡啦。”   ☆、第一百十四节 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听到林回今这么说,乌攸的第一反应是,他把楼璞凡挫骨扬灰,人道毁灭了?   但是,据林回今描述,他是个君子,而且现在还是个父亲,他是不会这样残暴的。   他……只是把楼璞凡打晕后,带到了楼璞玉供职的书院前,把他当着楼璞玉学生的面,交给了楼璞玉而已。   用林回今自己的话来说,他只是想要促进一下楼璞凡和楼璞玉兄弟俩的感情,把楼璞凡送去,叫兄弟俩玩玩儿有益身心的丢肥皂游戏嘛。   对于林回今这样无耻地坑人还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乌攸果断赏给了他一个吻,随后便细细地追问起当时的场景来。   林回今追到楼璞凡的时候,他正在训斥自己的小厮,大意是要不是你阻拦,我早就去见乌姑娘了,言语之间,含沙射影,活脱脱把派这小厮来盯着自己的楼夫人骂成了拆散牛郎和织女的王母娘娘。   旁听了一会儿的林回今,在楼璞凡开始讨伐自己的时候,就开始了深刻的人生思索:   一会儿,我是送鼻青脸肿的他回楼家呢,还是送鼻青脸肿的他下地狱呢。   最后,作为文明人的林回今,选择了更加高效的手段。   他先是暗搓搓地凑了上去,抓着楼璞凡和那倒霉的小厮的脑袋,让他们俩人的脑袋做了个亲密的接触,叫俩人都晕过去后,把小厮留在原地。把楼璞凡带走了,藏在了家附近的一间少有人去的草庐里,自己则泰然自若地返回家中。穿上自己的皮囊,施施然地拉着楼璞凡,去找他亲爱的、具有深切的虐弟情怀的楼璞玉去了。   他去的时候,恰好是上午课时结束的时候。   林回今本来就是个脸皮厚得可以钉马掌的人,散课的学生们诧异的眼神,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任何的精神伤害,他就大喇喇地站在授课专用的茅庐前。脚下放着晕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楼璞凡,等着楼璞玉出来。   当解答完最后一个学生的疑惑。夹着书本走出茅庐后,楼璞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面淡定笑容的林回今,以及歪倒在他脚下的楼璞凡。   当时。楼璞玉的脸就黑了。   在众位好奇学生的围观中,林回今提着楼璞凡的领子,冲楼璞玉走了过去。   这下,楼璞玉就算想要装作看不到林回今,也迟了。   拎着楼璞凡,到了楼璞玉面前,林回今才对他打了个哈哈,口气像是谈论猪肉多少钱一样自然:   “你弟弟挺重的哈。”   楼璞玉强行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不变形,僵笑着。问:   “舍弟又做了什么错事吗?”   林回今坦荡一笑,压低了声音,用只够楼璞玉和他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我并不知道令弟的口味如何。只是,他未免太过喜欢别人的妻子了。上上次,他翻我家的院墙,强行求娶我的表妹,也是我的二夫人。上次被我发现暗自窥探我二夫人的院落。这次……呵呵呵呵呵……”   林回今笑得楼璞玉心肝一颤,接下来的话他也不便问出口了。   现在的楼璞玉。已经在心里把楼璞玉的祖宗十八代都在心里x了一遍,但是x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特么的,他和这个熊孩子是一个祖宗。   意识到这点后,楼璞玉心里更郁闷了。   和楼员外一样,楼璞玉也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不过和楼员外相比,他更加能忍耐而已。   他挂上了抱歉的笑容,说:   “是舍弟莽撞了,但麦兄也无需闹到这里来……”   林回今笑着挥了挥手:   “嗳,不莽撞,不莽撞,他都到我们家来了那么多回了,我们也早该习惯了不是,可是,我还一次都没到学院里来拜访璞玉兄,想来也是我失礼了,所以,我今天抓着了令弟,就顺道带令弟来这里一起逛逛。没关系吧?”   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你们家管不了你们家养出来的二世祖,我就帮你们家把他牵出来溜溜。   林回今看着楼璞玉那内伤得想要吐血却还是强忍着摆出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心里暗爽之余,扬起了声音,说:   “令弟只是喝醉了,我路过恰好看到,就给璞玉兄送了过来。璞玉兄也无需感激,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到林回今这么道貌岸然地圆自己的面子,楼璞玉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吐槽的*:   你特么圆还不如不圆呢!这话漏洞百出好么!   莫说这小子身上半分酒味都没有,要是你喝醉了,我会把你送到你哥哥的书院里来么?正常人不都会送回家里去么!   眼看着周围的学生都露出了怀疑的眼神,楼璞玉唯一的想法是,赶快把麦大正这尊佛给送走,等关起门来,再收拾楼璞凡这个小王八犊子。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学生面前保住他楼璞玉的颜面,否则,这事儿传扬出去,叫别人知道,他楼璞玉的弟弟楼璞凡,天天以爬别人家的院墙,勾搭人家院里的妹子为乐,那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得被骂作教养无方!   没有办法,他只好顺着林回今编得无比蹩脚的谎言圆了下去,提高了声音,说:   “那就多谢麦兄了。”   可是,林回今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叫楼璞玉有了杀人的冲动。   他笑眯眯地一把把楼璞凡甩到了一边,叫他跌了个狗吃x后,对楼璞玉作了一揖,朗声说:   “那就有劳璞玉兄了。您放心,舍弟调戏我家夫人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毕竟也是自家表妹,我就当他是去看望表妹,这事儿就这样揭过去了,可好?”   刚听到林回今这句话的时候,楼璞玉有些懵:   哎?   他说出来了?   开玩笑的吧?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正常的人类有可能真的就这么大咧咧一点儿也不顾忌地说出来么?说出自己的夫人被调戏这样的事实么?   在楼璞玉意识到周围的学生因为这爆炸性的消息而轰地一下炸开了锅,他的眼前才猛地一黑:   我擦,这个姓麦的不按常理出牌啊!   林回今留下这句爆炸性的话后,便拂一拂衣袖,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   林回今讲到这儿,还没问乌攸讨要表扬,耳朵就已经被乌攸拉了起来。   他痛得龇牙咧嘴,第一反应却是伸手去揽住乌攸的腰:   “哎哎哎,别用太大力,小心抻着……疼疼疼,轻点儿,我又怎么了……”   听着林回今委屈的声音,乌攸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拧着林回今的耳朵,又转了个圈:   “你说你怎么了?你还真的说出来啊?那里头那么多人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子弟,对楼家的情况都熟悉得很,谁不知道你最近要我做了平妻?你这不是等同于告诉别人楼璞凡调戏的是我么?你不怕别人议论是我勾引楼璞凡啊?你不怕我的名声坏掉啊?”   乌攸的这一拧,叫林回今顿时感觉酸爽无比,他咧着嘴,一边倒吸凉气一边解释:   “你……你听我说啊,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我说的调戏,是调戏谁……”   乌攸拧着林回今的耳朵,愣了一秒,两秒,三秒。   林回今的原话是:   “您放心,舍弟调戏我家夫人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我家……夫人?   还有那句:   “毕竟也是自家表妹,我就当他是去看望表妹,这事儿就这样揭过去了,可好?”   自家表妹……他去看望表妹……   看乌攸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林回今急忙抓紧时机解释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我就是去探听那些学生的口风去了呀。就像你说的,他们对楼家的情况有些了解,当然知道,周约是楼璞凡的表妹,而且,你的身份,咱们府内称你二夫人,外人都称你作贵妾,提起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约……我听了那些学生私下里的议论,都是……都是在说,楼璞凡和他的表妹……”   不会吧?林回今什么时候学会玩儿这么高级的文字游戏了?   这样一来,整盆脏水就毫无保留劈头盖脸地泼到了周约身上了?   就这么简单?   看着乌攸愣神的模样,林回今看出了她的心思,谄笑道:   “老婆大人,能松手么?我耳朵快要被你拧掉了。”   乌攸有些不甘愿地松了手,为了圆一下自己的面子,她把脸扭到一边去,不看林回今,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林回今对夸奖一向是恬不知耻地照单全收,他搂住了乌攸的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惹得乌攸的身子一阵敏.感的颤抖后,才嬉皮笑脸道:   “都是老婆大人教导有方啊。”   听到林回今这样赤果果的甜言蜜语,乌攸的脸热腾腾地烧了起来,她飞快地回头,在林回今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然后再次转过头去,用镇定的音调说:   “这是奖励。”   林回今舔了舔嘴唇,不由分说,捧着乌攸的脸,扑上去就啃了个昏天黑地,等到把被他的突然袭击弄得晕晕乎乎的乌攸放开后,他才不无得意地说:   “这才是奖励。”   ☆、第一百十五节 敌方太残忍   乌攸和林回今腻在了一起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   林回今的确是成长了不少。   相比较刚开始那个瞎撞撞进事务所里的中二少年,林回今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事务所里可以独当一面的贱.人了。   话说,以前,乌攸单纯地认为,重生事务所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组织,该所里的成员,要有逼格,要有层次,但是,时间久了,乌攸才得出了一个残酷的结论:   作为重生事务所的员工,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唯有一个技能,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没办法,谁叫他们的职业就是专业复仇一百年呢?他们必须得比对方更无耻,更有心眼,甚至更毒辣,才能更顺利地完成业务。这就是重生事务所员工的专业修养。   而显然,林回今非常擅长这样的事情,你看今天他拎着楼璞凡上门去打楼璞玉的脸,从而兵不血刃,叫楼璞玉去实施对楼璞凡的惩罚,还暗地里将了周约一军,就是一个典型的无耻案例。   林回今凭借着恬不知耻加上补刀狂魔的软实力,成功地在乌攸的心目中升格成为了“还不错可以依靠着试试看”的角色。   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色表现而赢得了乌攸的信任的林回今,把灵体脱出来,趴在她身边,轻轻和她咬耳朵,两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拥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乌攸要比林回今醒得更早,她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的脑袋正垫在林回今的胳膊上,把他的胳膊都压出红印来了。   她脸上有些烧得慌,自己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被他搂在怀里,而且他这样睡了一晚,肯定很不舒服。于是,乌攸挪动着身子。想要起来。   没想到,乌攸刚一动,林回今就重重地哼了一声,闭着眼睛迷糊道:   “别动……麻了……”   乌攸还以为林回今已经醒了。侧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还好吧?要不然我给你……”   “捏捏”两个字还没出口,乌攸就感觉一只有力的手从后面一下把她揽住了,没轻没重的,被这力道一推,她整个人都被拥到林回今的怀里去了。   他翻了个身,脸颊直接蹭贴在了乌攸的脸上,含糊地嘀咕说:   “麻了……你就这么压着,别动……要不然更麻了……”   乌攸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轻轻地试探着叫:   “林回今?”   他没有反应,只是把乌攸抱得更紧了些。   不过,他的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拦在了乌攸的腹间。好像是怕抱得她太紧,伤到她似的。   乌攸又低声唤了两声林回今,发现他确实是没醒,又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腹上,无比温暖,她也就笑开了。索性闭上眼睛,轻轻往林回今怀里迎了迎。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不知不觉地,她又一次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是被林回今吵醒的。   她刚刚睁开眼,就被清醒过来的林回今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   “喂,不要往我怀里钻好不好?要是压着孩子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我睡着了没轻没重的,万一……那什么了,多危险!”   乌攸迷糊着坐在床上,一边乖乖听林回今的训一边醒神,等到林回今把大道理都讲完了,才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用一句话就打败了林回今:   “是你硬要抱着我的。”   林回今当即就哑了火,吭哧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故作镇定道:   “我抱你你就不反抗吗?你平时不是挺剽悍的么,不是……”   乌攸盯着林回今,笑眯眯地说:   “可是很舒服啊。”   林回今彻底哑火了。   他看着坐在床上,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头发略有些蓬乱,却笑吟吟地盘腿而坐凝视着自己的乌攸,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办法,为了圆一圆自己的脸面,他只好硬着头皮做了个结束语:   “以后不许这样。”   喂,到底是谁非要这样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乌攸却不想和他因为这种小事再抬杠磨嘴皮子。   看着乌攸微笑着点下了头,林回今松了一口气,便跟啥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坐到了床边,摸着乌攸的肚子,问: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难受?想吐么?”   “没有啊。”   “真的没有么?按照医书上来讲你现在应该有些妊娠反应了吧?怎么没反应呢?”   “喂,你多希望我吐得稀里哗啦的啊!”   “我没那么希望……就是觉得这孩子不大正常……”   “哦,也难怪,你的孩子么。不正常,应该的。”   “……”   两个人拌嘴拌得很欢实,这个孩子,也一如既往地乖巧,半分都没有给乌攸添麻烦。   说实在的,乌攸心里头也特没底,总担心在周约面前自己控制不住吐出来,虽说普通医生肯定号不出来自己的喜脉,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乌攸就开始格外注重自己的饮食和各项用度,比如说衣服、香料。   这么一查,还真的叫她查出了些猫腻。   她的食物里,经常会有一些致使宫寒的羹汤,香料里也含着些量并不怎么大的麝香,这些脏东西,倒不至于叫女子不孕,但绝对是很难怀上就是了。   乌攸摸着肚子,很是感叹。   这个孩子真是个小强啊,在她肚里还只有一个月的时候,面对如此恶劣的外在环境,居然能够平安地生存下来,一点儿麻烦都没给自己添,真的是个乖孩子。   然而,林回今却狠狠打击了乌攸。   按照林回今的说法,就是这孩子命硬呗,蟑螂命,挂不了,以后一定要起一个贱名,肯定更好养活,比如说林狗剩什么的,当小名也好啊。   林回今刚一提出这个丧尽天良的提议,就被乌攸毫不留情地爆锤了一顿。   在此之前,乌攸是不会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林狗剩”的,尤其是林回今这种接受过十几年城市教育,土生土长的都市人。   可是,林回今似乎也说得挺准的,这个孩子特别乖巧,半点儿都不闹乌攸,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在这期间,乌攸除了胃口好了一点儿,而且爱吃些酸梅之类的东西外,基本没有呕吐难受过。   所以,林回今这些日子相当骚包,总是摸着乌攸的肚子,开心地说:   “你看,不愧是我的崽,就是这么乖。”   乌攸看着林回今的得意劲儿,翻白眼之余,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孩子也忒乖了。   他百分百是林回今的种,但是,按照林回今那种疯劲儿,以及遗传学的某些常识来判断,他不该这么乖吧?   难不成,它是在厚积薄发,积攒实力,等到合适的时候,才会闹腾自己一把?   乌攸想到这儿,暗叹自己实在是脑洞太大。   但是,她却无意中神预测了一次。不过。现在的她还不知道罢了。   相对于乌攸和林回今这边的甜甜蜜蜜,轻轻松松,周约的日子过得就没那么松快了。   原因是,周约发现,自己被城里的夫人圈给排挤了。   具体的表现是:   赏花会?不好意思没你麦夫人的请柬;婚庆喜宴?不好意思麦夫人没留您的位置;丧葬仪式?不好意思麦夫人你们家就是卖棺材的,应该见识得不少,我们就不请你来了哈;麦夫人你的生日?啊哈哈哈我们都有事儿呢不好意思。   总而言之,好事儿也没她的份,坏事也没她的份,她只能在家里带着成日哇哇大哭的律哥儿,心焦意乱。   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乌攸那个院子,明明很安分,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乌攸这个二夫人一不插手家事,二不挑衅夫人,只是享受着爷全部的宠爱,目前看来,她也没有恃宠生娇的趋势,每日来自己这里请安也是一次不落。   周织呢?也安分得很,这好理解。律哥儿在她手里头攥着呢,周织不敢妄动。   那个以前常常闹着的和田,近来也老实了不少,想来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清心寡欲地修行了吧?   明明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啊,家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外头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为什么自己就这样被排挤了呢?   如果安心养胎的乌攸此时知道周约的想法,一定会帮她梳理一下思路。   你看哈,首先,你现在没什么私房产业了,全被林回今收回去了,你手里没钱,腰杆儿不硬,以前的那些夫人,自然也没必要巴着你了不是?   其次,你可是得罪了楼夫人,而楼夫人在城里的夫人圈里还是能说上话的,而你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她一声令下,谁还会搭理你?   还有,可能周约你跟社会脱节挺久的了,我提醒你一下,现在外头的风言风语,都在传你和楼璞凡的风流韵事,说你这个做表妹的,和表哥其实是日久生情,互生情愫,你看,人家麦掌柜的都说了,楼璞凡几次三番窜到麦家,就是为了他的夫人周约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是自己太愚蠢,而是敌方太残忍。   ☆、第一百十六节 人;妻不好泡   乌攸这些日子,身子闲着,但耳朵可没闲着。   听说,楼璞凡被楼璞玉送走了,好像是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在那里,不用担心他的王子病发作,不用担心他会逃走,因为,那个地方,叫做军队。而且还是戍边的那种。   据说楼夫人因此差点儿哭瞎了眼,是真的差点儿哭瞎了眼,但是,极力促成了此时的楼璞玉安慰自家老娘说,没事儿,娘,二弟年龄到了,是时候去磨练一下了。近些年来边关也没啥战事,安全得很,等到他结束兵役再回来,有了从军经历,仕途说不定就顺畅了。而且,二弟那么聪明伶俐,说不定直接就被提拔了,以后走上人生巅峰也不是梦。   楼璞玉凭借国家一级演讲师的演讲口才,生生地把楼夫人劝住了。   至于被堵住嘴送往边塞的楼璞凡的心情,楼璞玉根本懒得理会。   乌攸点评:楼璞凡,一路好走,小心肥皂。有兄如此,夫复何求。   听说,白玉及最近挺老实的,就是抱怨良多,忙于生计,根本没时间看书。   对此,不管是面摊的老板还是客栈的老板都颇有微词,毕竟谁都不会特别喜欢一个在干活的时候还在碎碎念,一脸哀怨的员工,这简直是影响企业形象么。   所以,他们都教导白玉及,你会笑吗?会笑笑一个?   白玉及很有骨气地表示。老子不是卖笑的,可是,这样的表态只在他心里转了一圈。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对他来说无比残忍无比羞辱的要求。   但是,老板们还是不满意:你笑得跟刚从坟地上坟回来似的!能不能笑开点儿啊!   白玉及只好顶着一脸苦逼的笑容,在客栈和面摊之间两边倒,从白天忙到黑夜,就是为了糊口维生,他现在根本还不懂攒钱的重要性,有了钱就去买酒卖肉。活脱脱就是一古代版的月光族,这也导致。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购置学习用品。   每到夜半梦回之时,他总是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内牛满面:   上天曾经给了我那么好的机会,要不是因为乌攸那个祸水勾引我。占据了自己的内心,他现在还在麦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搞不好,现在的自己,正在奋战考试,准备一飞冲天呢!   乌攸点评:对于这么作的人,你还是好好地在地面上呆着,别去祸害别人了。不叫拥有这样三观的人上位当官,把有奇葩倾向的官员预备军扼杀在摇篮里。简直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寺庙里的和田,近来老实了不少。   周约认为,她是脑子清醒了。准备好好表现,找个机会能返回府中。   而乌攸则认为,自己以前的判断出了大错。   她还以为,能勾引成功林回今,并因此引起了自己和林回今之间的冷战和矛盾的人,情商智商总有一个是高的吧。   但事实无疑扇了乌攸一个狠狠的耳光。   当林回今绘声绘色地对乌攸讲起和田在寺院里不堪忍受寂寞。大声嚷嚷出“寺院还不如妓?院”这样的话时,乌攸只能深深地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要是她是和田。脱口喊出了那样的话,又被自己的正牌老公听了个正着,那我也想一辈子缩在寺院里不回麦家了,太特么羞耻了。   乌攸点评:和田,咱们关上门慢慢说你那过去的故事,我可以理解你的,可你能不能别拿这种话去荼毒那些善良的尼姑?刷新她们的三观?   周织呢,天天阴郁着一张脸,除了去周约的院里请安及看望律哥儿,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四个字,“萎靡不振”。   萎靡的精神,叫她以惊人的速度瘦了下去,只不过她胖的时间有点儿久,瘦下来之后,皮肉也没那么紧致了,皮松垮垮地贴在身上,看着倒蛮可怜的。   可是,乌攸不止一次地发现,周织去向周约请安的时候,眼睛里含着的,绝不是什么善意。   乌攸点评:姑娘,后悔无益,憎恨无益,咱们且行且珍惜吧。不过如果你准备给我们上演一场姐妹之间的撕逼大战,我们也表示喜闻乐见。   乌攸数了数,现在硕果仅存的,也只有周约一个了。   周约不是笨人,她可能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没准儿会想出什么狠招阴招也说不准。   所以,乌攸和林回今都没有掉以轻心。   由于警报的依次解除,六个游灵体的存在也就有些多余了,舒克贝塔去盯着周织,x战警和葫芦娃去盯着周约,而佐罗依然陪在乌攸身边,至于蝙蝠侠,则彻底沦为了林回今的小跑腿,经常被林回今使唤着去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去搜罗满城里酸的食物,挨个带回来给乌攸试吃,比如说去找那些温和不伤身的脂粉,叫乌攸试试哪个最喜欢,如此种种。   当然,蝙蝠侠每次去,都会在拿走商品的时候,把钱悄悄放在柜台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攸渐渐显了怀,但是由于她是灵体怀孕,就算怀胎十月,在面上也看不出丝毫有孕的迹象来。   每次把灵体脱出来,摸着微微隆起的温暖的腹部,她都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像是心悬在半空中,略微心慌,但是,她有时也会觉得很满足,很踏实,甚至联想到将来的时候,会有些兴奋。   不过,林回今却表现得比乌攸更加积极,也更加敏感,房间里,经常会响起林回今惊慌的声音:   “等等等等,那个不能吃,有寒性的!……我知道寒性不大,不准吃,放下放下!”   “你别下地啊,你要拿什么跟我说就行!”   “叫你别下地没听到啊!拿什么跟我说……哦,去上厕所,那我陪你……必须得我陪你,万一这样那样了怎么办?”   一天下来,乌攸的耳朵都回荡着林回今的声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幻听,感觉一个声音贴着自己的耳朵在咆哮:   “别动啊!别动!”   乌攸很郁闷,老娘这是怀孕还是九级伤残了?   可是,由于第一次怀孕,乌攸也不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唯有林回今懂医术,所以,她只能听林回今的话,哪怕是瞎指挥,她也得听着。   只不过,看着林回今忙前忙后,时常揉着她的腰问有没有坠得慌,或是揉她的腿,乌攸都觉得挺幸福挺开心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日子过得太平静了吧,老天爷有点儿看不下去,就随手给麦家丢了个重磅炸弹。   怀孕之后,乌攸唯一感到不舒服的,就是腰时常会酸,这天,她正倚在床上揉着腰,林回今就推门进来了。   一看到林回今脸上复杂而纠结的表情,乌攸就立刻明白过来,这孩子估计是带着猛料过来的。   于是,她准备直起腰来,却被林回今推回到了床上,他伸手,娴熟地在乌攸的腰部按揉起来,说:   “我有事儿跟你说,你先躺好,一会儿别太激动。”   出于对八卦的热爱,乌攸按照林回今的指示乖乖躺好,以一个无比虔诚的姿态,准备收听林回今所带来的新闻。   林回今神色依旧复杂,揉按着乌攸的腰两侧,乌攸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是,当林回今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乌攸还是险些一个仰卧起坐就坐了起来。   林回今说的是:   “白起竑被人废掉了,下边儿,被连根剁掉的。”   如此重口味的剧情!我喜欢!   乌攸好容易按捺住了内心翻涌着的激动,问:   “怎么个情况?”   林回今一脸忧愁地抚摸着乌攸的肚子,并不直接回答:   “跟孩子说这个好不好啊……我之前就一直在担心,想告诉你吧,又怕孩子学坏了……”   乌攸不在意道:   “没关系,你说吧,孩子现在睡觉呢。昨天晚上它在我肚子里翻腾了两下,现在估计是闹得没劲儿了。”   林回今闻言,松了口气,再次抚了抚乌攸的肚子,满脸的忧愁顿时被灿烂的阳光所替代:   “你都不知道!白起竑那小子就是个傻子,撞到人家的仙人跳里去了。好像是他昨天和朋友聚会,喝酒来着,喝醉了往回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人.妻在朝他挥手,这小子一下就来劲儿了,跟她就走了。这姑娘是个暗?娼,俩人去了那姑娘的家,一进屋,白起竑就想脱人家衣服,好嘛,人家老公就名正言顺地冲出来抓奸了,要打死白起竑,除非他给一百两银子,才能了事。可是白起竑身上根本没钱,一毛钱都没,结果,那哥们儿可能也喝了点儿酒,酒劲儿上头了,说不行,非要他把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拿走,就这么着,给他净了身,衣服扒了,所有的东西都抢了,俩人就跑路了。临走前,那哥们儿挺仁义,还帮他止了血,丢到了大街上。在大街上呆了一会儿,他就被人发现,送回家了。”   乌攸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也太剽悍了吧。   乌攸点评: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妻都那么好泡的啊!   ☆、第一百十六节 自作孽不可活   好不容易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乌攸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就是:   “他还活着么?”   林回今耸耸肩:   “当然活着呢,半死不活的,可非要去衙门,说要那对狗男女好看,人家都跑路了好伐?讲不听,死活要去,说不去就一头磕死。没办法,他们白家这代就他这一根独苗,是他们白家拿轿子抬着他去衙门的。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现在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了。”   说实话,听到“他们白家这代就他这一根独苗”的时候,乌攸的同情心稍稍地泛滥了一下:   这根独苗现在被如此干净利落地结扎了,不知道白家的长辈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还没泛滥起多少涟漪,乌攸就又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等下,白起竑……貌似还没有子女吧?   他唯一的一个,好像正在周约的院子里养着吧……   她抬起头来,和林回今的视线接触了一下。   从林回今的神情推断,他想到的,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   他促狭地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你赌多少?我赌最多一个月之后,他们就会来接儿子。”   乌攸默契地点了点头,接了下去:   “不过你觉得他们是会公开出面,嚷嚷得全城都知道,还是在私下里要?”   林回今肯定道:   “肯定是私下里。这回的事情。他们已经把人给丢到全城了,要是带着一大家子到麦家门口摇旗呐喊要孩子,那后半辈子就别在这城里混了。擎等着被人指脊梁骨吧。”   对此,乌攸持保留意见,毕竟白起竑这回是身心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搞不好一个荷尔蒙失调就变态了,到时候,连脸皮都不要了,直接打上门来。   正常人都知道。想要睡人家姑娘不成,被人家姑娘的老公当场抓住。还给人工结扎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典型事例,外人听说了,也只会说。你蠢得真具有典型性。   可白起竑都能把这事儿闹上衙门,闹得满城皆知,难保不会到麦家大吵大闹要孩子。   这样一来,白家的脸虽然丢了个干净,但麦家估计也会被人嘲笑,以后,叫麦大正怎么做人,怎么在朋友圈里混?   两个人就此事展开了讨论,但是。很快,由于俩人的脑洞都开得挺大,所以。他们成功地转移了话题,让话题从“白起竑到底会不会来闹事”发散到了“如果你被这样凄惨地阉掉,你会怎么办”上。   林回今表态,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样也不坏,他随时可以进入朝廷。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务员。   讨论在无比愉快的氛围中,被彻底歪掉了。   由于这件事实在是被炒得很热。久未和外界接触的周约也听说了这件事。   她又开始担心了。   看着在乳娘的怀里哇哇大哭的律哥儿,周约真心感到,自己抱了个烫手山芋在怀里头。   听说衙门的人正在追捕那对男女,不过,就算把他们抓回来,把那男的一截一截给剁了,白起竑的那东西也长不回来了。   白家人现在可谓是身心都遭受了重创,等缓过这阵后,白起竑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的话,必定会来讨要的。   到那时……周织肯定就活不成了,要是麦大正确定自己脑袋上那顶绿帽子是白起竑的,发起怒来,说不定连律哥儿都活不了。   而且,这些日子来她精心照顾律哥儿,已经快要把认生的律哥儿给养熟了,现在又要拱手交给别人……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孩子在自己手上,万一白家人急躁起来,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万一周织知道儿子被抱走,发起疯来,把火撒到自己身上……   甚至,如果爷怒了,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周约越想越觉得生无可恋。   这特么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就这样,爷还诸多不满意,底下的人要么蠢,要么狠。   蠢的典型就是周织跟和田,狠的典型,就是那个绿帘!死了还不安分!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至于那个乌攸,哼,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周约想得脑瓜仁子都疼了,晚上根本睡不着觉,满脑子都在想白家人如果闹上门来,应该怎么应对才好。   然而,白家人来得比她预想中更快。   大概在事情发生后半个月,白家就递上了帖子,说要来人拜访,来者是白起竑的母亲白夫人,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   当得知白夫人要来,周约就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白家还讲点儿面子,没有撕破脸皮直接打上门来。   忧的是,这话要怎么说呢?   不管周约心中如何忧虑,白夫人还是如期而至了。   丫鬟把白夫人引进了会客厅中。   看着憔悴瘦削了不少的白夫人,周约心中没有半分同情,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白夫人,看您脸色不似上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红润了,身体可还康健?”   白夫人闻言,迅速地红了眼圈,掏出手帕,擦起眼泪来:   “我真傻,真的,我要是把竑儿教导好,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周约没心思去听变身祥林嫂的白夫人对自己的检讨,可又不能打断,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看白夫人哭得伤心,就劝两句,敷衍的态度显而易见。   她满心都在猜测,白夫人此行,是来探自己的口风,还是打算直接向自己要孩子?   在周约跟白夫人打太极拳的时候,白起竑的父亲,也来到了麦家的棺材铺中。   麦大正以前和白起竑玩儿得好的时候,去拜访过几次白起竑的父亲,可是,这个脾气暴躁、养尊处优惯了的老爷,对于麦大正这个卖棺材的并不感冒,甚至还有几分厌恶。   所以,当这位老爷出现在棺材铺里,口气蛮谦恭地说要见麦掌柜的的时候,林回今真想扭着小腰捏着兰花指凑上去,说声,哟白老爷您可来了。   被自己的脑补给寒了一下的林回今,还是正常地接了客。   把白老爷也带到了会客室里,上了茶,他就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和白老爷唠起了最近的市场,比如说东家布的价格又涨啦,木板的价格也涨啦,棺材铺最近的收益降低啦,白老爷最近的生意又怎样啦?   ……他唠唠叨叨的劲儿,让本来想开门见山的白老爷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周约那边,是想尽办法想让白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但是林回今却是想尽办法让白老爷不痛快,单从夺得话语权的方面来说,林回今完胜。   好容易抓住了林回今拿起茶碗喝茶润嗓子的机会,白老爷立刻开口道:   “麦掌柜的,这次我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事。”   林回今微微一笑,也不调戏他了,说:   “白老爷有何事?”   林回今乍然变得这么痛快,白老爷却有点儿难以启齿了,嘴唇嗫嚅了半天,半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看着白老爷的脸涨得通红,连眼角的皱纹都有点儿哆嗦,林回今不由地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同情心:   你看看,白起竑,你一时兴起造的孽债,非得叫你父母来承受么?   然而,林回今转念一想,乐开了:   也是哦,白起竑好像已经付出深重的代价了。   强忍住幸灾乐祸的心理,林回今一脸疑惑地看向白老爷,而白老爷也终于忍不住了,把老脸一丢,说:   “事情是这样的。小儿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您也知晓了,他现在已经没法……可怜我们白家几代单传,现在又断了唯一的男根……”   林回今内心吐槽:谁让他放荡不羁爱人妻,现在绝壁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林回今不好这么说,只得作沉痛状。   看林回今面上似有所动,白老爷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盛。   想起昨天晚上儿子痛不欲生地躺在床上,向他们老两口说出,麦大正的妾室周织所出的儿子律哥儿其实是自己的种的时候,老两口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不过,回过神来后,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白家没绝后!   但是,问题来了。   人家麦大正也是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肯定是当眼珠子疼的,现在自己去要,麦大正不把他们用粪耙子耙出来才怪。   细想之下,老两口的头发都要愁白了:自家儿子招惹哪家的良家姑娘不好,非要去招惹人家家里头的妾室!虽然说白家有了后,可这口张不开呀!   怀着无比纠结复杂的心理,白老爷还是开了口,把自家儿子昨天给自己传达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回今。   白老爷认为,任何正常的男性,在听到自己的小妾在外面勾搭汉子、给自己戴绿帽子,还让自己喜当爹,都会怒发冲冠的,然而,林回今的表现,却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他抿了一口茶,优雅地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叫白老爷根本不知道怎么往下接的话:   “哦,我知道了,然后呢?”   ☆、第一百十七节 爱插刀者,恒被人插   白老爷被林回今的淡定惊吓到了。   他有些怀疑林回今刚才其实是在神游,压根儿没听到自己的话。   白老爷有些犯难了,他总不能再把这丢人事儿重复一遍吧。   只是,林回今这种体贴的人,是不会这样叫长辈为难的。   他把茶杯盖轻轻地放回了茶杯上,说:   “白老爷,我的意思是,贵公子和我通房周氏的苟且之事,我早已知晓。您不必为难。放松点儿。”   白老爷懵了。   他已经知道了?还叫我不必为难?放松点儿?   由于林回今的反应完全不在白老爷的预计范围内,所以他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基本上没派上用场,因而,林回今趁他正酝酿言语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到了话语权:   “其实,白老爷,您不必担心我的态度,那孩子,我起名叫律哥儿,但现在我还没给他起大名。我的用意,就在这里。我不想叫一个野种,背着我麦家的姓氏。您说是吧?”   几句话说下来,白老爷的脸涨得快要紫了,而林回今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那样淡定,包括在说“野种”的时候,口气也是那样的淡然与超脱:   “从我的通房周氏怀孕的时候,我就对她不轨的事情有所耳闻,只是不愿相信罢了,没想到后来,被几个懂得傩术的异人看了出来,周氏表现出的态度。也叫我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我才降了周氏的位分,把律哥儿交给我夫人照管。”   白老爷听得一头冷汗。   这卖棺材的。简直不是人来的啊,这都能忍?   不过,他既然有心理准备,这绝壁是好事!   在白老爷准备张口的时候,林回今及时地堵住了他的口:   “白老爷,我清楚您此行的目的,不过。很不好意思,我希望贵公子亲自来跟我商量这件事。”   白老爷的神色顿时一变。道:   “可是犬子的身体……”   林回今微微一笑:   “他播的种,当然应该他来要。您来,说句好听的,我客气地招待着。礼遇有加,好声好气地跟您商量。说句难听的,这事儿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和贵公子的事情,您来找我,不外乎就是想拿长辈的身份,叫我难做,这样就不好了,对吧?其实。算起来,贵公子睡了我的妾室,还让我养了这么长时间儿子。本来就挺错的了,还想对我施压,让我把孩子还回去?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吧?”   白老爷的脸因为林回今的一席话,已经青里泛白了,抖索着嘴唇。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林回今趁着白老爷失神的当口儿,抿了一口茶。以一种无比体贴的语调开口继续补刀:   “白老爷,我没有恶意地说一句,老了老了,被自己的儿子坑了这么一道,还要找我这个小辈低声下气,被我这个小辈指责,您很不开心吧?认为我这个小辈很不讲礼数吧?”   白老爷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能干瞪眼。   林回今的嘴角笑意越发诡异:   “您看,您多难做。所以,还是叫白公子来跟我好好说说这件事吧。而且最好能快一点儿。哦,对了,律哥儿最近有点儿咳嗽,而且,近来的天气越发多变,要是他染上了风寒,不小心挂了……对吧?”   林回今那个意味深长的“对吧”,弄得白老爷的汗毛一阵直立。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个开棺材铺的,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白家唯一的一根命根子就捏在他麦大正手上,而麦大正,对于这个并非他亲生血脉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很难说的!   晕晕乎乎地从棺材铺里出来,白老爷的耳畔,仍回响着林回今那装x且镇定的声音:   “白老爷,说句难听话,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我们家不欠你们的。”   “白老爷,再说句难听话,你们能抬他去衙门告状,就不能抬他来我这儿?”   “白老爷,不好意思,你懂,我还得说句难听话。我很好奇,白起竑来我这儿,说句对不起,我说句没关系,您那么担心干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他。”   坐进了轿子,一路回到家里,白老爷的心情都很复杂。   要不是情势所逼,白老爷根本不会来找麦大正!   白老爷的身体不是特别好,这里的身体,泛指男人的身体。   说句直接点儿的,尼玛,要是老子身体行的话,还用你白起竑传宗接代?我一口气找七八个妾室,生上十一二个孩子,现在我还会受这份儿羞辱?   送走了白老爷,林回今坐在原处,嘴角扬起一抹猥琐的笑容。   乌攸的猜想果然没错,对于要孩子这件事,白家肯定会来长辈,一来是为了表示白家对此事的重视,二来也是想叫林回今不好意思动手打脸。   对此,乌攸明确表示:   “你给我记清楚了,你不是理亏的那一方,他们家不管来谁,哪怕是他祖宗从地上爬来了,这理也跑不到他们那边去。既然他们臭不要脸地送脸上门,放心大胆地抽就是了,反正他们回了家,这笔账会全记在捅娄子的白起竑身上。你和白家有什么交际没有?……哦,没有最好,你鸟他们呢。别忘了他们家唯一的命根子攥你手里头呢,告诉他们,要是他们没有个明确的态度,不贴补个百八十万的精神损失费,这孩子可能不小心明天就掉水里了。到时候救不上来,可别怪你。”   末了,乌攸还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可别真把人家孩子给弄死了啊。咱们执行任务期间,能不沾上人命就别沾上人命。不过,等白起竑来了,你就别给他留面子了,能戳肺管子就戳肺管子,能打脸就打脸,最好能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哦,忘了他现在没法竖着走……那就让他横着进来,盖着白被单出去,懂?”   想着乌攸那个阴险劲儿,林回今就想笑。   他爱死乌攸这种插刀狂人的无耻样子了!   但俗话说得好,插刀者,恒被人插。   乌攸看着这个名叫律哥儿的孩子连摇篮带人被送入了自己院里,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她询问那个送孩子来的丫鬟:   “夫人是得了什么病?”   那丫鬟诺诺答道:   “我也不知道。今日白府的夫人来访,刚送走白夫人,夫人就说心口痛,痛得都站不起来,大夫来诊断,说是夫人大概是因为操劳过度,旧疾复发。夫人实在没办法照顾小公子了,只能交给二夫人照看。不知道二夫人方便不方便?”   你都送来了,还问我方便不方便?   乌攸低头看了看那个睡得正香的小粉团子,瞄了冬青一眼。   冬青会意地点了点头,拦在了乌攸的身前,说:   “不好意思,请回去转告夫人,二夫人身子不适,感染了风寒。如果传给了小公子,那就不好了。”   那丫鬟明显怔了一下,开口就来了句无礼的话:   “二夫人怎么会这么巧也病了呢?”   冬青闻言,瞪起了眼睛:   “这话是何意?什么叫这么巧?你的意思是说,二夫人装病?二夫人的面色你也看到了,并不太好,这面色也是能随便伪装的?再说,二夫人为何要装病?”   冬青一席话顶得那丫鬟面色发赤,她偷眼打量一下乌攸,果然发现她的面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红润,倒像是疲累不堪的模样,不似作伪。   在冬青的一再催促下,她只能带着律哥儿和律哥儿的乳娘,讪讪地走了。   乌攸悄悄摸了摸肚子,为里头的小崽子默默点了个赞。   就是这么巧,昨天晚上它在乌攸肚子里折腾了好一会儿,弄得乌攸后半宿都没有睡好,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她的精神状态就不是特别好,面上的疲色显而易见。   早起一照镜子,乌攸先是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然后,她就开始动脑筋了。   现在,既然白家除了要回律哥儿,已经无路可走,那么,律哥儿的存在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周约肯定是不愿放在手里的。   至于她想把这烫手山芋抛给谁,那乌攸就不管了,反正她不打算接。   因此,她事先就给冬青打了预防针,表示我身体不大舒服,有可能是得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么么哒。   在她刚表示自己身体不适不久,周约的丫鬟就把律哥儿送货上门了,其结果,当然是被推拒了回去。   在乌攸的猜想里,周约的心理大概是这样的:   早些时候,律哥儿对她来说,是稳固地位的好工具,属于在斗地主中有两个炸弹的好牌,但是,现在对方一下子甩出来了两个王,一炸,这把牌就烂在周约手里头了。   为了不蒙受更多不必要的损失,她必须想办法及时把这把牌甩出去。   看她在白夫人走后就急吼吼地装病,而且通知都不通知自己一声,就直接把律哥儿送来了,这种表现,基本上就是在明确表示,这副烂牌老娘不要了。   可是,周约,你以为我光能想着给林回今想办法对付白家,就不会回头来对付你?你这么喜欢插我的刀,我就不能不接你的茬?   所以说,爱插刀者,恒被人插,这个道理一点儿都不差。   ☆、第一百十八节 慢火煮青蛙   等到林回今回来,乌攸和他友好地交换了一下今天的见闻,并都对对方的表现表示了满意和肯定,最后敲定了一个计划:   林回今去对付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白起竑,至于乌攸,就带着她的包子在后院愉快地装病,吃着火锅唱着歌,省得有人再琢磨着把那烫手的山芋丢过来。   林回今怎么着都觉得,就白起竑的身体状况来说,起码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再来吧,没想到,第二天,一顶软轿就落在了麦家棺材铺的门口。   那顶软轿子是特制的,高度跟普通的轿子差不多,但长度足够一个成年男人躺下。   看着一脸苍白的白起竑被小厮横抬出来,林回今有意地瞄了一眼那顶轿子,啧啧地感叹了起来:   要是把这顶轿子做成木头的,上面再加个盖,钉上钉子,那就是一口上好的量身定做的棺材啊。   感叹自己做棺材业已经做出职业习惯来的林回今,摆出主人的架势,指挥着小厮把白起竑抬进会客室去。   所幸麦家棺材铺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白家的人也很小心,知道白起竑被阉?割事件的影响还没消去,所以特意挑了午后的时间点来,这个时候,街上基本没有什么人。   白起竑面如死灰地被人搀扶着坐在软椅上,和林回今面对面坐着。   此刻的他,心中除了郁闷。就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自从他被连根剁了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整个都不好了,可是。他的父母却只想着传宗接代这样的事情,还要自己来求麦大正!   有什么可求的!那不过就是个妾生的孩子,有什么要紧?麦大正不是又娶了个平妻么?还会在意这个?要是他有本事,自然能生下孩子,要是他没本事,哼哼,那不是活该被戴绿帽子吗?   因此。白起竑非常不理解,昨天自家老爹回家后。居然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叫他去麦家棺材铺,向麦大正赔礼道歉,一定要好声好气的。争取把孩子要回白家,越早越好。   白老爷这样的举动,森森地刺痛了白起竑那颗本来就已经稀碎稀碎了的玻璃心: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只把我当一个生育的工具?我居然还得去求麦大正?还得赔礼道歉?那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好不好?我都这么惨了,你麦大正居然还敢要求我道歉?咱们不是朋友吗?不是兄弟伙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所以说呢,人在遭遇了人生突变后,很容易就心理变态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的白起竑,在被带入会客室后,就打算向自己这个曾经的朋友发泄一下不满。   林回今表示,特么的。以为劳资瞎啊?一跟你照面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啥心思?不就是觉得你是受害人,全世界都得给你让道么?   于是。林回今压根儿不给白起竑说话的机会,翘着二郎腿,非常没有诚意地问:   “白兄身体如何?现在能动了吗?”   很好,这一句话直插白起竑的心口,插了个稳准狠。   白起竑这些日子来最痛恨的就是有人问他身体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   说客观点儿,他不用担心会挂掉的问题。只是不能站,不能走。动一下就疼得钻心而已。   说主观点儿,尼玛你被剁了试试看啊!试试看是不是很爽啊!   白起竑咬着牙,强忍住发火的冲动,冷声说:   “麦兄,就别说这个了,家父昨日已经来找过你了,我想,事情的始末你也该清楚了吧?”   白起竑此行的打算,就是速战速决。   可是林回今和乌攸制定的作战计划,却是慢火煮青蛙。   林回今作好奇宝宝状,问道:   “什么事情的始末?”   白起竑闻言,差点儿气炸了肺:   你特么装什么呢?玩儿什么失忆?   要不是他身体受限,而且他老爹又反复要求他一定要态度恳切,否则他早就拍桌子走人了!   这麦大正面上看着是个面瓜,实际上狠着呢,要是他心一横脚一跺,把孩子给杀了,然后装无辜说哎呀不好意思你来晚了,那他白家的子孙根,就真的彻底断掉了。   在白起竑呼哧带喘地平复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也是白家的管家赵管家,看准时机开了口:   “麦掌柜的,我家少爷近来身子虚弱,实在是不能动怒,还请麦掌柜的……”   赵管家是白老爷特意叫来的,充当的是和事老的角色,就是怕白起竑哪根筋拧上了,跟麦大正打起来,就他现在那身体状况,麦大正一个能虐他十个,不费劲儿。   不过,林回今是个文明人,他不会做出殴打伤残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来的。   他疑惑地看向了赵管家,问:   “赵管家,白公子动的是哪门子气?我怎么不懂?”   这话一出口,就连赵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这麦掌柜的是个变态吧?正常人知道自己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都是百般遮掩,哪里有愿意一次一次主动提起的?除非是个抖m受虐狂吧?   赵管家偷眼看了一下白起竑那涨红的脸色,实在是怕自家的少爷气急起来,大吼一声我嫖了你小妾,还让你喜当爹,你能拿我怎么样?   赵管家相信,那样的话,麦大正绝对会把他当场乱刀砍死的。   所以,他急忙开口,把“我嫖了你小妾,还让你喜当爹”这件事。委婉地表述了一下。   可是在赵管家表述完毕后,林回今根本没给他一个期望中的正常人的反应。   他笑了笑,说:   “哦。证据呢?我还说邻家老王的孩子是我的呢,我有证据吗?白兄,你就别闹了,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孩子的话,赶快回家去生一个吧。”   说到这儿,林回今露出了一个“哎呀不好意思说错话了”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瞄了白起竑的裆下一眼。然后说:   “好吧,当我没说好了。”   白起竑闻言。终于忍不住了,抬手猛拍了一下软椅的把手。   这样剧烈活动的后果就是,他的伤处也被狠狠震了一下。   看着痛出了一脑门子汗的白起竑,林回今怜悯无比。   你看。步子太大扯着蛋了吧。   白起竑好容易忍住了这一阵痛,准备发难,却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了一阵锯子锯木板和刨子刨木花的声响。   这些日子来,白起竑一听到这种利器磨东西的声音就觉得牙酸,总能叫他回忆起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此刻的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麦大正的棺材铺!   他是不是故意想骗自己来,然后……   进行了丰富的脑补后,白起竑瞬间老实了下来。   而林回今看到本来就伤得很重的白起竑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在心里哈哈哈狂笑了三声,面上却依然淡定:   “不是给你锯的棺材板,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白起竑闻言。果然更加不放心了,频繁地给赵管家丢眼色,表示自己想要离开。   他是来要孩子的,可不是来送羊入虎口的!   林回今见他的怂样,也不忍心再逗他了,万一把他给吓跑了。就不好玩儿了。   于是,他干脆果断地承认了:   “白兄。我刚刚逗你玩儿呢,那事情,令尊已经跟我讲过了。”   白起竑正转着要走的心思,突然听到林回今这么说,底气又壮了起来,在赵管家反复的眼神示意下,他勉强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用一种听起来就不诚恳的声音和语调,说:   “那……麦兄,你既然都已经知晓,那可否把那个孩子还给我们白家?”   没想到,林回今瞬间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白兄,这就是你在逗我玩儿了,你凭什么说那孩子是你的呢?你总得拿出来证据吧?我知道,你的根被断了,你心里不是很舒服,但你总不能满世界地嚷嚷别人家的孩子是你家的吧?我麦大正也是中年得子,虽然是个并不受宠的通房生的孩子,好歹也是我麦家的骨血啊。”   白起竑全身一抖。   麦大正刚刚说什么?   你的根被断了?   他说了?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白起竑实在是被震惊到了,以至于麦大正接下来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赵管家也听得目瞪口呆。   昨天白老爷来的时候,他可是在旁边听着呢,麦大正亲口承认他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亲生骨肉,可今天怎么又变了说法儿了?   这不是整人么?   不管是不是整人,白起竑终于忍不了了,他咬着牙,恶狠狠地挤出了一句:   “有本事滴血验亲!或者去问周氏!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容不得你狡辩!”   林回今微微一笑,迅速开口:   “我狡辩什么?白兄,你别闹了,我就是想给你留个面子,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滴血认亲?我麦大正的孩子,凭什么和你滴血认亲?传出去算什么?还有,去问周氏?就算是真的,她为了保命,肯说出来吗?”   “作为风流公子的你被人给剁了,你心理容易变态,我知道,可也不能逮着一个就说是你的儿子吧,你这习惯可不好。我是你朋友,知道你有的时候容易热血上头,但别人不知道啊,搞不好就把你给剁了。啊,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你已经被人剁了。”   “白公子,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哪里短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别出来到处展示了。”   白起竑听着林回今一句一句不带脏字却字字戳心窝子的话,脸色青白黄蓝交加,终于,在他说出“你哪里短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句话时,他噗地一声,华丽丽地吐血了。   ☆、第一百十九节 吐血吐得很有节奏   白起竑一吐血,赵管家顿时慌了神,急忙喊人,在外面守候已久的几名小厮立刻冲了进来,给白起竑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   看着眼前瞬间乱成了一团的局面,林回今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娇嗔道: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林回今拉得一手好仇恨值,顿时,几个小厮望向林回今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他们可不知道,林回今是兵不血刃,就把白起竑给生生骂吐血了,还以为是双方争执起来,林回今动了手,还没等赵管家解释,一个从小就贴身伺候白起竑的小厮便扬起拳头,朝林回今揍去。   林回今慢条斯理地一闪,来到了房屋一角,一手拉开了柜子,从里头掏出了一把锋利的线锯。   他随手比划了一下,冲那小厮开玩笑似的伸了伸:   “怎么着?想试试吗?昨天晚上刚磨好的,锯脖子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或者说,你愿意和你的主子同呼吸共命运,也尝试一下去当朝廷公务员的滋味?”   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厮总算老实了。   赵管家的脑门上已经急出了汗:   “麦掌柜的,怎么……怎么说好的事儿能不算数呢?您昨天明明说过……”   林回今微微地笑了:   “赵管家,我昨天是说了,让白公子亲自来跟我说这件事。但是,我从来没说。他来了,我就答应把孩子给他吧?那未免太便宜了。话说,反正这货传宗接代的功能也消失了。白家也该考虑着从旁家继承个儿子吧?难道非要把他罪恶的基因一代一代传下去吗?万一他儿子像他爹,也到处勾引良家妇女,管杀不管埋,最后也被人给截了第三条腿,多不值当。所以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哦不对。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赵管家。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白起竑好容易缓过了一口气,就又听到了林回今的那句“被人给截了第三条腿”,一时间怒气上涌,噗地一下。又是一口血出来了。   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忙乱,只有林回今拿着一把线锯,作百无聊赖地剔指甲状:   “好了好了,把你家少爷抬出去吧。要是再耽搁久点儿,我搞不好还得赚你们白家一笔棺材钱。”   话说着呢,白起竑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林回今极其没有公德心地啧啧了两声,继续对白起竑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小心灵进行惨无人道的践踏:   “这叫什么来着?吐血吐得很有节奏。那个谁,赵管家,你们家少爷气性也太大了。不过是没有后代了,不能再行房事了嘛,也无需如此沮丧。再投一次胎不就可以了?”   在林回今高密度无死角的打击下,白起竑已经开始翻白眼了,而赵管家也无心听林回今的话,指挥着小厮们把白起竑往外抬。   在他们手忙脚乱地抬着白起竑跑出去时,林回今还不忘追上去讨要说法:   “喂喂,留两个人来打扫一下我会客室的卫生啊。弄得到处都是血,到底有没有公德心的啊!”   眼见着那顶软轿一骑绝尘而去。林回今打量着自己手上锋利无比的线锯,叹了一口气,   要是个电锯就好了,效果肯定更震撼,自己的形象也必定更拉风,一拿出来,估计就把白起竑给吓萎了。   唔,又忘记了,他想萎也没得萎。   心情大好的林回今哼着小调玩儿着线锯就进屋去了,同时唤来了一个干活的小工:   “那个,先别干活了,替我去一趟白家,送点儿补血的药,然后跟白老爷说一声,那事儿好商量,只是白公子的态度有点儿不好,最后还生生地给气吐血了,希望白老爷展现出他的诚意,至少找两个人帮我把会客室里的血打扫干净吧?哦,还有,明确地告诉白老爷,那件事就再商量。……什么那件事?你跟白老爷就说‘那件事’,他会明白的。去吧。”   此时的林回今觉得自己无比牛叉,他可是生生地把人给说吐血了啊,这可是人家诸葛亮的阵前技能啊,现在被自己拿着也能用了,我真是个天才呢。   林回今沾沾自喜的时候,白家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白夫人看到翻着白眼的白起竑被抬了进门,当即就给吓跪了,一叠声地喊大夫,所幸这些日子白家一直养着个大夫,生怕白起竑的身体出现什么差错,因而,一听到风声,大夫就提着个药箱过来了。   白夫人和白老爷都以为是白起竑和麦大正一言不合打起来了,麦大正把白起竑给打吐血了,可是,经过赵管家的解说,二老才知道,白起竑是被麦大正给气得吐血的。   白老爷对此觉得很迷惑:   不对啊,按照道理来讲,也应该是麦大正被白起竑给气吐血吧?   到底是谁给谁戴了绿帽子啊?   大夫为白起竑把了一番脉后,前来禀告,说白起竑旧伤未好,又虚火上涌,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之内不能下地,否则,以后保不齐会落下什么病根。   好吧,这下白家二老算是彻底没辙了。   据赵管家所说,那个卖棺材的麦掌柜的简直像个流氓,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一变,还专门逮着竑儿的痛处骂,这明摆着就是不想叫竑儿好过!   可是,从情理上来讲,他的小妾被人睡了,还弄出了人命来,他不想叫竑儿好过,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底,要不是竑儿惹下了这段风流债,他哪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这段风流债,那他们白家这支血脉就要断掉了。   痛定思痛,二老决定。等到过一段时间,双方都冷静下来后,再访麦家!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孩子给要回来!   麦家,周约的院中。   望着好不容易哄睡过去的律哥儿,周约真心是觉得身心俱疲。   本来是想把这孩子丢给乌攸照顾,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也病了。尽管不知道是不是装病,但乌攸不收。她也不能硬塞过去,爷那么偏疼她,要是让他知道了,非要来找自己的茬不可。   她考虑过。要把孩子还给周织带,她还去专程找了爷,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古时候的母子亲情,讲到周织日日思念儿子的情境,在她都快要把自己给感动了的时候,林回今的一句话就把她的激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一个通房丫头怎么能带孩子?你搞笑的吧?你这个主母怎么当的?”   好吧,周约她忍,谁叫她是主母呢?   周约一方面要打理家事。一方面得照顾律哥儿,一方面还得费尽心力地瞒着周织,不敢叫她知道白起竑的事儿。   要是儿子被白家带走了。周织非疯了不可。   疯了之后的周织,会做出什么来,周约可不敢去想。   可现在,她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的状态。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倘若律哥儿被要走,抚养律哥儿的她。必定讨不了什么好,搞不好周织就会咬着她不放。偏偏现在爷还那么疼爱他的乌表妹。恨不得日日腻在她的院子里。   周约想到这儿,狠狠地攥紧了手帕:   要是那个乌攸像绿帘一样,死了就好了!   就连爷也是,如果死了的话……   哎?   如果爷真的死掉了的话……那她过去所做的一切,即使被披露出来,也就无所谓了吧?   周约正出着神,摇篮里的律哥儿就猛地一嗓子嚎啕了起来。   周约惊了一跳后,抚着胸口,望着律哥儿的眼神,居然多了好几分怨毒。   现在她的麻烦就是这个甩也甩不脱的小鬼!哭就哭吧,还总是哭得这么突兀,是要吓死谁?   她这个主母当的,还不如个保姆!   律哥儿非常没有眼色,哭得更凶狠了,在一旁守着的乳娘把他抱起来,哦哦地连声哄着,而周约背过身去,脑海中却突然掠过了一个念头:   如果想让乌攸死的话……不如利用一下律哥儿?   反正,律哥儿对她来说,也即将失去利用价值了,搞不好,周织还会把孩子被抱走的这笔账记到自己的头上来。   既然如此,何不制造一个机会,让律哥儿死去,并让他的死,和乌攸扯上关系?   自从矽线被送走后,周约就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丫鬟了,她总是怀疑,有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眼线。   所以,这件事,必须周约一个人来做,或者是……   交给一个外人去做,到时候死无对证,也是好的。   趴在房梁上观察周约的x战警戳了戳身旁打瞌睡的葫芦娃,说:   “你看,那个周约笑得好瘆人啊。”   葫芦娃不耐烦地把他的手给拂开了:   “走开走开,睡觉呢。她啥时候不瘆人啊。长得都够瘆人了。”   ……   周织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慢地打理自己的妆容,看上去,一切正常。   然而,她目光中的恨意被铜镜照着,映得灼灼生辉。   白起竑的那件事闹得全城尽知,她早就有所耳闻了,但她不能流露出分毫来。   她对白起竑那丝情谊,早在白起竑拒绝认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被磨灭殆尽了。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白家不能绝后,他们家必定会来人,把律哥儿抱走。   带走律哥儿还好,但白家绝不会连她这个母亲一块儿带走,麦大正也绝对不会愿意的……   一想到自己将来的种种后果,周织就忍不住背脊发凉。   现在,她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家带不走律哥儿!死无对证!   周织渐渐地攥紧了手里的梳子。   只要律哥儿死了……那样的话,只要她咬死自己和白起竑没有关系,那自己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第一百二十节 没有一点点防备他就这样出现   但是,孩子现在并不在她身边,而是在周约那里。   在周织的视角看来,周约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稳固住自己的地位,现在白家来要人,她当然不会顾忌什么姐妹情深,绝对会把孩子交出去的。   至于她会不会趁机踩自己一脚,那就不得而知了。   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她必须要赶在这一切发生前,就把律哥儿给处理掉!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只要保住了命,要是爷哪天回心转意,自己还会再有孩子的……   周织咬紧了贝齿,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计划:   尽管爷已经知道了白家和自己的关系,但那毕竟是白家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的证据。周织之前和白起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小心,没有留给他什么定情信物,所以,白家除了靠白起竑的一张嘴外,绝拿不出别的什么证据。   现在,周织的麻烦只有两个,一个是律哥儿,另一个就是周约。   倘若周约站出来作证,那自己还不如提早给自己挖个坟进去老实躺着算了,也别蹦跶别折腾了,以免死得更惨。   因此,她必须得把这两个麻烦一并铲除!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律哥儿的死,和周约扯上关系!   不知不觉中,周约、周织和乌攸这三个人,完整而自然地形成了一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关系链。   周约想整死乌攸。周织想整死周约,而乌攸,当然对周约和周织这俩人缺德带冒烟的计划还浑然不觉。   她闲着没事儿。又把自己的灵体牵出来溜达了。   快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明显地凸出来了许多。   近来孩子已经开始在她的肚子里活动了,偶尔伸个腿啊,挥个手什么的,叫乌攸觉得挺有趣。   只是自己怀孕后,林回今就不叫自己插手任务了,乌攸只能嗑着瓜子剥着花生。听林回今带各路八卦回来消遣。   据说,白起竑自从被林回今气吐血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白家也暂时没有再来人,大概是在关着门想对策什么的。   据说,白玉及最近可老实了。   楼璞凡掉线中。暂时联络不上。   至于周约和周织么,目前都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动向。   大概把各个极品的情况汇报了个遍后,林回今就抱着乌攸,照例开始玩儿她的肚子,说些特欠扁的话,比如说“啊哈哈哈你又胖了”。   每次他这样说,乌攸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一顿爆锤。   两个人的生活模式,已经彻底进入了“吃饭睡觉看大戏”的模式,看那些上蹿下跳的人一一老实下来。也是一种愉悦身心的事情。   偶尔在闲下来的时候,乌攸都会无奈地对月长叹:   在这个时代,她算是把该报的仇都给报干净了。就只差一个四处采花的宋箭还没出现了。   说实话,对于宋箭的情感,乌攸并没有多么深厚。   现在的她,也只是把这货当一个不要脸的女性公敌而已。   况且,上辈子,倘若没有他的出现。乌攸还会觉得自己有点儿救,但是。他对于乌攸施加的情感上的打击和催化,叫那时候的乌攸森森地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这辈子碰上一个男的就瞎一次,还不如重新投胎来过呢。   就这么着,乌攸就自寻了短见。   所以,与其说乌攸恨宋箭,倒不如说她更恨那个时候脑子抽风一脖子吊死的自己。要是她穿越回去,别的不说,肯定得揪着那时候为了几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自己一顿猛抽,打服为止。   宋箭的出现与否,对乌攸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但是,老天爷似乎特别想看乌攸和她的前男友们凑成一桌打麻将的画面,于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大概在白起竑被林回今气得吐血五天后,周约对林回今提出了一个建设性意见:   您看,现在是非常时期,才发生了白起竑被阉割的事件不久,现在外头又有些风言风语,要不要雇几个保镖护院什么的,免得半夜有人进来伤到您?就算不伤到您,伤到律哥儿也是不好的呀。   周约这话说得相当有技术含量,叫林回今听来也没听出什么错。   他想,周约大概就是因为知道白家的事,怕半夜有人来偷孩子吧。   毕竟律哥儿在她的院里住着,要是丢了,她自己也不好交代嘛。   所以,林回今就答应了,但出于警惕,他决定亲自招徕看家护院的对象,免得周约在其中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结果,在招揽护院的第三天,没有一丝丝防备,他就这样出现。   看到名单上赫然出现的“宋箭”两字,林回今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一样,拿着名单就要求负责办理护院事宜的新管家邓管家,好好讲讲名单里为什么会混进去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   看着爷兴奋得如同罹患帕金森症的模样,邓管家奇怪之余,简单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   就是因为这货跑来报名,说自己练过拳脚,以前当过拳师和镖师,还当场表演了几招,邓管家觉得他蛮有用的,就留下来了。   无法理解自家爷high点的邓管家,目送着林回今一脸兴奋地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默默在心里表示,爷真是个奇怪的人。   看着那张名单上的“宋箭”二字,乌攸无奈地仰头望天花板:   这是上天听从了她内心的召唤吗?   一旁的林回今看上去倒比乌攸还要激动:   “怎么样?要不要把他也招进府来?然后……像对待白玉及一样?”   乌攸看着兴奋的林回今。什么也没说,示意性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上辈子的事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万一什么隐藏的蝴蝶效应发作了。宋箭再看上了自己,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她可抵挡不住。   那货可是练过武的,而且精虫上脑起来,什么都不会管,就算她身旁有佐罗他们护着,乌攸也不想去冒这个险。在自己身边埋这么一颗不靠谱的定时炸弹。   被乌攸这么一提醒,林回今那险些冲到脑子的沸腾热血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面露精光地抬起头来,猛地一拍手:   “有了!”   ……   在周约的院里,林回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底下。跪着一个穿着白衣、气度不凡的男人。   周约同样坐在上首,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心知,这大概就是要分配到自己院里的护院,宋箭。   对于这个人,周约做了全面的调查,美名其曰要查清身旁的每一个人,防止出内贼内鬼。而在调查的过程中,周约发现。这个男人,似乎挺缺钱的。   缺钱好啊,就怕对方什么都不缺。那反倒不好下手。   周约清楚,自从乌攸进府以来,自己就没能在她身边钉下一根像样的钉子,这位二夫人的院落,端的是一个滴水不漏,而且乌攸日日蹲在自己院里安安分分地当宅女。她也没办法诱她出错。   唯一的办法,就是叫麦家进来个外人。自己善加利用,说不定,能在甩脱律哥儿这手烂牌的时候,把乌攸也给拖到泥淖里去。   因此,周约看着下面跪着的男人,心思活络的同时,极力把声音放柔,想要塑造出一个宽和的主子形象:   “今后你就负责我这院中的安全警卫,要恪守职责,不能越距。府里的规矩,想必邓管家都告诉过你了吧?”   下面跪着的人用磁性十足的声音答道:   “是,夫人。”   林回今见已经成功地把宋箭交到了周约手上,便起了身,说:   “让他下去,叫你的丫鬟再好好交代一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没得又坏了规矩。你懂?”   周约心下一颤,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过去那段光荣而悲伤的偷情史,心下略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地应下了。   目送着林回今远去,周约也站了起来,在路过宋箭的时候,她有意留下了一句:   “您的房屋在东偏院,如果晚上冷的话,房里的柜中有被子。”   闻言,地下跪着的宋箭微微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周约。   周约随便一瞟,也恰好和宋箭的视线相接。   剑眉星目,英雄气概……   饶是周约,在和宋箭视线相撞的时候,也没忍住,愣了愣神。   但她马上就回过了神来,冲宋箭点了点头,便迈着莲步,朝门外走去。   蹲在房梁上,人手一捧小瓜子,欣赏着底下的好戏的x战警和葫芦娃,却整齐划一地放错了重点。   没人留意到周约刚才那句话,他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另一件事:   “喂,我说,你觉不觉得刚才有点儿jq的味道?”   “嗯,好像是老板说的那种狗血言情小说里头男女主角的初次见面啊。”   “可是这是人妻和护院的故事啊。”   “你不觉得这样也挺有感觉的么?”   这俩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的时候,宋箭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由于最近周约实在是老实过头了,这两个负责看管的游魂也放松了警惕,一个去蹲在周约门口数星星,一个去她房梁上倒挂着睡觉,压根儿没人去看看宋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宋箭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看四下无人,便打开了周约所说的柜子,从里面翻出唯一的一床被褥来。   在被褥里摸索一阵后,宋箭摸到了些什么,便小心翼翼地把被罩拆开。   在被褥里,夹着一叠银票,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   “佣金先行奉上。具体要求放在花园东南偏角左数第五株月季下。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第一百二十一节 驱鬼仪式2.0   宋箭把这张纸条收了起来,默默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说实在的,他现在的确十分需要钱。   说得好听些,宋箭是个生性风流潇洒的人,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像柳永那样潇洒浪荡的浪子,生前与一帮风月场里的姑娘寻欢作乐,死后,也被一群花一样的姑娘埋葬,这委实是件浪漫无比的事情。   说得难听点儿,尼玛老子就是爱嫖,但是钱不够,怎么办?就先打份工呗。   因此,面对这笔送上门来的横财,宋箭决定照单全收。   而周约呢,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宋箭还懂,他倒想看看,这位夫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奔着纸条中所说的花园东南角的月季花去了。   不得不说,相较于楼璞凡和白玉及,宋箭的智商还是有的,至少不需要去提前买个五百块钱的iq充值卡以备不时之需。   他很快发现,花园东南偏角的位置,是谁都可以去的,地处偏僻,很少有人前去,而且,恰好是在自己的巡视范围之内,自己就算常去那里,也不会惹人怀疑。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大咧咧地动手乱翻,而是先转了一圈,就转身离开了。   他的举动,成功地迷惑了埋伏在暗处观察他的蝙蝠侠。   他一转身就去报告了林回今:今日。晴,万里无云,那个新来的小子很安分。没冒出什么幺蛾子来。   林回今指示:很好。不用盯着他,多盯着周约,看他怎么和周约接触。   如果开一个上帝视角的话,那么,麦家现在的局势,由于林回今和宋箭的倾情加盟,已经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背后有蛇。蛇后面还蹲了个老鹰”的局势,大家排排坐,吃果果,端的是个其乐融融。就看谁先咬谁一口,那么,平衡就会被打破。   半夜,宋箭在例行巡视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锁定了第五棵月季下一片松动的浮土,看看四周无人,迅速把浮土刨开,把里头的东西挖了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把浮土恢复了原样。   他捏着从土里摸出来的一叠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宋箭微微地笑了起来。   嗯。是个狠毒的夫人啊,居然要他害一个小儿的性命。   不过,这报酬么,倒也是可观的。   宋箭可不像白玉及,做件事之前叨叨叨叨个没完,还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的处事原则就是。有钱让我嫖就好,杀个小孩。soeasy。   至于这事儿会不会败人品,会不会违法,会不会让自己背上沉重的道德枷锁……   那都是小事,不重要。   要是乌攸知道宋箭的心理活动,肯定会仰天长啸:   我特么上辈子是折了多少次翅膀,才能轮着番儿碰见三个这么鬼畜的货啊!   此时的乌攸,正不解地询问眼前的周约丫鬟松枝:   “怎么又要办驱鬼?不是才办了几个月吗?”   松枝恭谨地答道:   “是这样的,夫人身子近来非常不适,尤其是白夫人来了之后,夫人的心痛病就一直没好过。夫人的意思是,就不要搞得像上次那样兴师动众了,找几个得道的高僧来念念经就好,而且只放在夫人一个人院中。夫人已经把这事儿跟老爷说过了,老爷也同意了。”   好吧,既然林回今同意了,那就证明没啥大事。   反正乌攸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上过户口了,就算是真的地藏王菩萨来了,也会罩着它的。   周约愿意蹦跶,就叫她蹦跶去呗。   乌攸就这样无比乐观地,迎来了一群高僧团队。   她作为二夫人,理所应当是要去观礼的。   这次林回今没作死地给她下什么药,只是她因为怀孕的缘故,坐久了就觉得腰酸背痛,所以,当那高僧的经念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有点儿坐不住,想要躺到床上扑街补觉去。   乌攸就是这么一个人,没啥宗教信仰,一脑袋全都是娱乐精神,《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活生生能被跑神的她听成“菠萝菠萝蜜”,所以,她无比期待着这场诵经仪式能快点儿结束,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她正在盘算着找什么借口离开,会显得比较自然,就听周约的房内,传来了婴儿的一阵哭啼声,接着就是乳娘的哄劝声。   乌攸无奈地看向了房内,又瞟了一眼上首的周约,用目光象征性地对她表示了一下同情。   不管是上次驱鬼的时候,还是这次,律哥儿总是无时无刻地不在用他的哭声怒刷存在感。   乳娘的哄劝像是派不上用场,律哥儿的哭声越来越大了,眼瞧着周约的眉头皱了起来,乌攸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姐姐,律哥儿哭得很凶呢,是不是生病了?”   周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扬声唤了一句乳娘,乳娘便诚惶诚恐地抱着律哥儿,从门内绕了出来。   看着律哥儿哭得越来越凶,周约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乳娘说:   “你先带着律哥儿出去转一转,等到高僧诵经完毕后,再带回来吧。或者带他去织姨娘那边转转,也是好的。”   说到周织,周约顿了顿,口气中带着点儿嘲讽:   “哦,算了,别带到织姨娘那里去了,她现在怕是不方便照顾律哥儿。”   乳娘看来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那……抱着律哥儿去哪儿呢?律哥儿这两天有些咳嗽,不能见风的啊……”   周约的面色似有不忍:   “可怜见的。可是律哥儿哭得也忒凶了,要是干扰了高僧们作法念经,又被爷知道了,保不齐又要说律哥儿……哎……”   在这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律哥儿挣扎着胳膊腿儿,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眼瞅着律哥儿都快要把自己的肺给哭出来了,乌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身体里头还有个小包子,心微微软了那么一下。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自己做点儿好事,就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儿德。   细想想看,林回今和乌攸这俩人这些年做的事儿,个顶个的缺德,要是放在正常人身上,照他们俩人的缺德劲儿,估计给他们八辈子的阴德都不够他们败的。   反正就当借着这个机会回家透透气么。   难得地发作了一把恻隐之心的乌攸,主动插入了二人的对话:   “不然的话,就先送到妹妹那里吧。妹妹坐久了,也有些乏了。和律哥儿一起回去,正巧顺路。”   周约似乎是没想到乌攸会说这样的话,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了温柔的笑脸:   “妹妹有心了。那……就把律哥儿让乳娘带过去,等到高僧们诵经结束,我再叫乳娘把孩子抱回来。”   说到这儿,周约还给了乌攸一个友情小贴士,把一个好姐姐的形象表现了个十足十:   “对了,律哥儿哭得凶,妹妹可别烦厌,交给乳娘哄就是。你看,这倒是打扰妹妹休息了。”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乌攸还特意留了个心眼,观察了一下周约和乳娘的表情,看她们的神情都挺自然,没露出什么异常的端倪,她才放下了心。   乌攸之所以这么心大,主要也是因为周约近些日子挺老实的。准确来说,自从上次打死绿帘后,周约就没再做什么大动作,要说她有什么动作,也只有她想把律哥儿这只烫手山芋丢过来这一件事了。   不过,细想想看,周约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只是人之常情罢了,周约混迹宅门这么多年,这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然是有的。   所以,乌攸没有对此事产生太强烈的怀疑,起身,带着冬青、律哥儿以及乳娘,从后门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周约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波澜,依然一脸虔诚地看着门外的大师们诵经念佛,叫蹲在房梁上的x战警和葫芦娃都找不出什么纰漏来。   乌攸和冬青走在前面,而抱着律哥儿的乳娘走在后头,一路上,律哥儿都在扯着嗓子嚎啕不已,才走出五十米开外,乌攸就有种魔音贯耳的感觉。   这孩子肺活量真足,照这个哭法,说不定以后能成个男高音歌唱家呢。   乌攸正想着,眼神一转,就看见了一个在桥上驻足欣赏风景的人。   最近院里进了三四个护院的,其目的就是怕白家大半夜的来偷孩子,尽管乌攸觉得,有那六只游灵体,就算白家派只孙悟空来,要偷孩子也是有点儿难度的,但是,首先,这是周约自己提出的,其次,以前一直掉线的宋箭这下撞了进来,不抓住,怪亏的。   反正林回今最近全权负责制定计划,乌攸就专心做着她的甩手掌柜,也过得满逍遥的,宋箭的存在与否,对她来说都不怎么重要了。   乌攸一向对这种文艺小青年没什么兴趣,瓜田李下的,又怕解释不清,随意扫了他一眼,刚准备抬脚走人,桥上的那个人,就扭过了头来。   乌攸差点一下子就脚下踩空了。   回过神来之后,乌攸暗自庆幸,幸亏刚才不是在水边,否则一脚踩空了,他要是再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还不够她自己恶心的。   就这么和宋箭赤果果地碰上了,乌攸表示视觉冲击略大。   ☆、第一百二十二节 给我揍!   而宋箭此时,和乌攸完全是一样的心情。   以他纵横欢场多年的经验来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完全是个极品中的极品啊!   当然,此时的宋箭完全不了解,不光是外貌,这个女人的内心也绝对称得上是极品中的极品。   然而宋箭也想不到那么深层次哲学性的地方,他用鉴赏性的目光在乌攸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更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可想到周约夫人的计划,以及她承诺下的巨额的报酬,宋箭又动摇了。   要是拿到那笔钱,他至少可以去嫖五十个不同的姑娘,每次都嫖到爽,逍遥快活好长一段时间。   可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五十个欢场女子都换不来的高级货啊。   是宁吃仙桃一个,不食烂杏一筐,在宋箭进行乳齿痛苦的道德抉择时,乌攸已经不耐烦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这么久,她心里那点儿残存的仇恨早就被抹平了,现在不管是看到楼璞凡、白玉及还是宋箭,她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而且是针对自己的。   她的黑历史赤果果地站在这里,还用那种意味分明的眼神打量自己,这叫乌攸很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否在出生的时候把脑子落在了娘胎里,以至于这么明显的色狼眼神都觉察不出来,还险些把心交给他。   乌攸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大适合从事太过激烈的搞破鞋活动。再说了,心中想着为自己的孩子积点儿德的乌攸,不会如此快地掉过头去打自己的脸。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宋箭的灼灼视线,准备掉头离开。   而宋箭作为一枚潇洒不羁的江湖人士,绝不会像白玉及那么黏黏糊糊,在看到乌攸第一眼的时候,到乌攸准备转身离开,他已经做出了一个两全的决定……   就在乌攸转身的一瞬间。一直贴身呆在乌攸身边的佐罗突然皱起了眉头,凑在乌攸耳边小声道:   “老板娘。这院里好像有……”   还没等他说完,乌攸就知道,这院里有什么玩意儿了。   从一旁的假山石的后面,突然闪出来了一个蒙面的人影。照着乳娘所在的方向,就狠狠地撞了过来。   乳娘一声惨呼,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朝下倒去。   不过,电视剧里女人摔倒时,手里的东西会呈抛物线状飞出去的经典场景并没有出现,乳娘由于害怕惊惧等一系列心理因素,死死地抱住了律哥儿,没有松手。   但是。乳娘是面朝地倒下的,而且,好死不死地。她倒下的方向,正是冲着假山的一处山石!   在电光火石间,乌攸还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律哥儿就一头磕在了山石上,连哭都没有哭出来,就没了声息。   那人却是一副不顾律哥儿死活的模样。在乳娘倒地的瞬间,就立即上来抢夺。乳娘倒在地上,抱着律哥儿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可惜力量比不过男人,争抢之中,律哥儿还是被从乳娘手里头抢了过来,但也许是因为用力过大,律哥儿还是像电视剧那样,呈抛物线状,横飞了出去,目测空降地点会是那片湖水。   在那人冲出来的瞬间,冬青就吓坏了,只顾尖叫着护着乌攸步步后退,而乌攸也在乳娘和来人争抢孩子的时候回过了神来,冲似乎是在原地发愣的宋箭大吼一声:   “你特么在干什么?玩忽职守,想死吗?”   宋箭才像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似的,几步抢上前去,准备去拉扯那人。   此时,律哥儿恰好在二人的争抢中飞了出去。   但是……乌攸立刻注意到,宋箭明明是可以先去抱住律哥儿的,但他却像是对律哥儿视而不见一般,和来人缠斗到了一起。   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也傻了眼的佐罗,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耽搁了,他没等到乌攸的指示,就一个飞身抢了过去,把即将落入湖中的律哥儿给救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放在了岸边的草丛中。   在一片混乱中,压根没人注意到律哥儿的落地轨迹发生了变化。   佐罗放下律哥儿,在他的鼻下试了试他的鼻息,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抬起头来,正撞上了乌攸冰凉的视线。   佐罗自从服侍乌攸一来,就从没见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除了那次老板没把持住自己……   不对,就算是那次,老板娘对老板也没有露出这样含着明显的杀意的眼神!   佐罗打了个哆嗦,瞄了一眼了无声息的律哥儿,冲乌攸摇了摇头。   乳娘眼见着律哥儿飞了出去,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此时,在那里,只有宋箭和那个蒙面人在缠斗。   不过,这缠斗落在乌攸眼里,实在是太古怪了。   上辈子的时候,宋箭为了博得乌攸的欢心,各种在她面前秀他的武功,横踢侧踹什么的,无比凶猛。   跟那个时候他的架势相比,眼前俩人的搏斗,就像是草台班子比武似的,看着激烈,其实水得很。   况且,乌攸可不是那种看着俩大老爷们儿打架斗殴就尖叫着不敢看的货,她打眼一瞟,就能认出,tnnd,那个蒙面人的身形,怎么那么像新分配到她院落附近巡逻的新护院呢?   结合这么多疑点,乌攸不用多花什么脑子,就知道对方动的是什么心思了。   这计划倒是好。   周约先是诱着自己主动提出来要把律哥儿带回自己的院里,在路上,和她的护院巧遇,此时,一个蒙面人杀了出来争抢律哥儿,而在争抢中,律哥儿不幸丧命——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幸”。那就不好讲了。毕竟那蒙面人一出手就是杀招,看那架势,就是不想叫律哥儿活命。   如果乌攸的推测不错的话。一场搏斗后,宋箭会“不慎”放跑这货,律哥儿的尸体则被留在了麦家。   刚开始的话,所有的人估计都会以为是白家的人派人来抢夺律哥儿,但很快,麦家就会发现,自己这个二夫人的新护院消失了。同样,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被捉拿归案,声称是奉了自己的令,说自己担心成为二夫人后,万一生下孩子。还要和律哥儿争宠,索性借着白家人闹的时候,杀掉律哥儿。   甚至于,这货都不用被捉拿归案,直接作大义凛然状,寄回一封信和一笔不知道谁给他的钱,说他奉她乌攸的命办事,但是杀害孩子,于心不忍。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时常受到良心煎熬,所以退回佣金。等等等等这样的屁话。至于奉的什么命,完全可以把上面的言论照搬过来。   到那个时候,不论自己怎么解释,彻底断子绝孙了的白家人都会恨毒了她,在麦家,她也不好立足下去。背上了这样一个谋害嫡子的罪名。林回今要是堂而皇之地护着她,就太不像话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白家人撕破脸皮,要闹上公堂,治自己这个毒妇的罪……   乌攸的脑洞很大,她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了这么多内容,甚至脑补了一段自己被示众游街,被丢西红柿和臭鸡蛋时的状况。   但,收回了自己飘飞的思绪后,她把手覆盖上了自己的肚子。   在意识到自己当了母亲之后,乌攸就一直对别的事不甚关心,天天和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呆在一起,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感受着这个孩子的成长。   随着孩子的日日成长,她觉得自己的心软了许多。   说句烂俗的话,她是很想为自己的孩子积德的。   然而,有人当着她的面做不要脸的缺德事儿,她没道理还要再心软圣母下去。   林回今虽然挺不着调,但有句话说得没错,三观,得从娘胎里抓起。   眼见着一帮人在自己面前上演着唬人的戏码,再加上律哥儿暴亡的刺激,乌攸真心是怒了。   冬青正护着自家二夫人节节后退,生怕伤到乌攸,就听到了乌攸无比寒冷的声线:   “冬青,快去叫人!”   冬青的眼圈都要急红了,手臂圈在乌攸身上,不肯离开:   “不行!奴婢不能走……二夫人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再说了,夫人在办驱鬼仪式,她叫所有的人都好好呆在屋里,不要出来闹腾,以免冲撞神灵……奴婢……奴婢要去找谁……”   乌攸一声厉喝:   “去找管事的人!去找夫人!就说小少爷出事儿了!”   冬青这才想到律哥儿,急忙四下张望,这一看,她就注意到,律哥儿倒在草丛里,已经不动弹了。   见冬青惊住了,乌攸又是一声厉喝:   “快去呀!愣着干什么!我自己会躲起来的!难不成你还要我去找人吗?”   意识到出了大事的冬青不敢怠慢,撒开腿就跑掉了。   宋箭在和那个蒙面人缠斗的时候,腾出精力一瞄,发现居然只有那个二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丫鬟已经跑掉了,不由地心头一喜。   他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宋箭所要做的,和乌攸的推测相差无几,只是,在看到乌攸的脸后,他决定,在缠斗过程中,想办法把乌攸也牵扯到搏斗里来,自己趁机把她打晕,最好能在短时间内和那个同样被周约收买的护院达成交易,让他把乌攸带出府去。   这样一来,既可以营造一个乌攸蓄意害死嫡子,然后和护院私奔的假象,又能为周约铲除一个心腹大患,宋箭必定能获得更多的奖赏。   等到出了麦家,他就可以尽情地享用这个人间极品了。   没想到,乌攸在和宋箭视线接触后,居然丝毫没有害怕,反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紧接着,宋箭听见她不知道对谁发出了一声暴喝:   “佐罗,给我揍他们,不分敌我,都给我揍!”   ☆、第一百二十三节 单方面的殴打   佐罗本来想要回到乌攸身边,怕自己一个闪失,叫乌攸出了什么问题,到那地步的话,林回今绝对会用惨无人道的方式把他虐成狗。   尽管他已经挂了,横竖死不了,但他作为一个专业的随从,首先应该保证的就是乌攸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全。   但乌攸的一声怒喝,总算叫他恢复了些镇定。   令行禁止,同样是一个忠仆应该做到的事情。   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坨人,又看看刚刚被自己救上来,却已然没了声息的律哥儿,佐罗也难得地愤怒了起来。   即使暂时不大明白为什么要连着宋箭一起揍,但佐罗还是挽着袖子就加入了战局之中。   以前呢,因为阴间推崇与阳间的社会同步接轨,所以乌攸在等待下一个任务的间隙,也会接收一些来自阳间的信息。   其中,她听到过这么一个段子。   问:我身高2.04米,体重228公斤,臂力235公斤能否击倒鬼?   答:你特么身高2.04千米,体重228吨,臂力235吨也打不倒鬼啊!   这个段子并不怎么搞笑,但是套到眼前的场景来看的话,此段子就变成了真理。   佐罗挽起袖子加入战局后,情势整个就来了个大逆转。   宋箭就算再有本事,也打不到不存在的东西,他只感觉到脑袋被狠砸了一记。下意识地想去挡,却挡了个空,他捂着头。摆好架势,准备迎战,却像是被火烫了脚底板一样,嗷地一下猛跳了起来。   乌攸是能看到佐罗的存在的,因此,她清楚,宋箭的情况。比被火烫了还糟糕。   佐罗直接以一招黑虎掏心,抓住了宋箭的脐下三寸的器官。   也只用了一招。宋箭就彻底崩溃了。   那蒙面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宋箭正和他你来我往地拉着架子,突然就跟个神经病似的乱蹦乱跳起来,现在又抱着自己的裆下直跳脚。   难不成是见鬼了?   他的脑中刚掠过这个念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向上升了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架到了半空中!   他下意识地乱踢乱扭起来,而那股力压根不理会他,心平气和地带着他在空中盘旋着,带他装x带他飞。   等到他在空中把腿完全张开,四处踢蹬的时候,佐罗瞅准时机,猛地一下撤开了拉着他的手。   佐罗目测。这货双腿之间的玩意儿的落点,应该就是刚才律哥儿被磕到的假山石上。   情况正如佐罗所料,这货以一个毫无遮挡和缓冲的姿势。张着腿,狠狠地落在了假山石上。   佐罗在半空中,都隐隐地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但是,乌攸没有喊停,他也就没有收手,上去就把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口气的宋箭重新踹倒在地。先照脸上狠踩了几下,然后佐罗就把主要目标锁定在了他的下半身。先从他的脐下三寸的位置下脚,以一个无比残忍的力道,在他的作案工具上狠狠来回做起了碾压运动。   碾了十好几下后,佐罗一转头,发现假山石上的那个人正一脸张皇地四下张望着,想要从假山石上暗搓搓地摸下来。   佐罗当然不会给这货下来的机会,他从后面按住他的脑袋,叫他的脑袋和假山石做了一个亲密的接触后,在惊恐和撞击的双重作用下,这个摔死律哥儿的罪魁祸首,就这样大头朝下晕了过去。   收拾了这货后,佐罗继续着对宋箭的惨无人道的殴打,直到乌攸轻飘飘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好了,佐罗,有人来了。”   佐罗无视了宋箭已经朝上翻起的白眼,擦了擦汗,总算中止了这场单方面的凌虐。   呼,好爽。   此时的佐罗,已经完全地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纯良。   在被乌攸和林回今这两口大染缸轮番污染后,佐罗已经成功地成长成了一名抖s达人。   冬青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场面是乌攸表情惊恐地跌坐在地上,而刚才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已经双双晕过去了,像是两败俱伤的样子。   尤其是在看到宋箭和蒙面人倒地晕厥的模样时,冬青的心里还有些纳罕:   话说,她临走的时候,这俩人还没打得这么激烈吧?她才离开几分钟,两个人的搏斗就已经上升到生死互搏的地步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二夫人一定吓坏了吧?   但是,当冬青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两个晕厥过去的男子的时候,她就彻底愣住了。   那个蒙面人,怎么那么像自家院里头的新护院?   ……   林回今跟个挖掘机似的,一路从前院跑到了后院,其气势,颇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威武霸气。   他正在棺材铺里无聊中,后院的小厮就给他传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说二夫人和律哥儿在花园里遭劫。   由于事发突然,那小厮也解释不清具体的过程,林回今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一边赶一边祈祷乌攸没有出事。   在闯入周约院子的瞬间,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女人惨嚎声,不由地脚步一滞,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周织的。   难不成是律哥儿出了什么大事?   周织哭得这么惨,不会是律哥儿……   那这样一来,乌攸会不会也受了伤?   林回今的面色愈加沉重如铁,迈步进了周约的院中。   当他远远地看到乌攸正坐在那里。面色平静地喝着水,不像是有事的模样,林回今一口堵在心里的郁气才舒了出来。   太好了。没有出事。   天知道他听到小厮传来消息的瞬间有多紧张,那种心一下子差点儿从原位蹦到喉咙口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他平复了自己任督二脉中游走的真气,尽量板着一张严肃脸,靠近了弥漫着古怪氛围的房间。   但在走近的时候,他突然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噤声,不要发声。   他似乎听到。周织在里屋撕心裂肺地哭泣着,而正厅里。周约正在和乌攸争论些什么,而且,貌似周约还被乌攸气得不轻。   屋内。   乌攸把手里的杯子轻轻放下,说:   “姐姐。还请慎言,那护院虽然是我院里的人,可又有什么证据认为是我收买了他,叫他害死律哥儿的呢?”   在冬青慌慌张张地前来报信的时候,周约心中大喜,还以为得手了,可一干人赶到花园的时候,居然发现,宋箭和那个姓张的护院。居然都已经鼻青脸肿,双双晕了过去。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周约都快气疯了。   那个宋箭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和张护院缠斗一番后,就找个机会放他出去吗?怎么会闹到两败俱伤?   真是蠢货!   这下好了,原先的计划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这个计划,最重要的就是要叫白家参与进来,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这个张护院没被人发现身份。并顺利逃出府去的前提下,如果按照计划进行的话。那这件事,必然会闹到满城皆知!   可是现在呢?张护院连院门都没出,就被人发现了,如果爷有意要袒护乌攸,不把她交给白家处置,而是随意找个人来顶罪,那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局了!   现在的周约什么准备都没做好,而且,万一露出了马脚,叫爷发现自己的想法,那自己就擎等着死吧!   周约咬紧了牙关,决定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推进试试看。   她摆出主母的架子,严厉道:   “可这人分明就是妹妹院中的人!我有此一问,难道有什么问题?”   乌攸轻轻哂笑了一声:   “姐姐这话就说错了,那人才进院几日有余,凭什么就能听命于我呢?”   周约面色不虞,教训乌攸说:   “就算此事与妹妹无干,但妹妹这态度也太凉薄了!律哥儿好歹是爷的骨血,你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抢夺致死,怎能无动于衷?何况,那人的的确确就是妹妹你的护院,妹妹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乌攸看了一眼发出尖利哭声的里屋,表情凝重了几分,然而,听了周约的后半句话,她重新摆出了一副嘲讽脸:   “是啊,妹妹脱不了干系,那姐姐呢?”   乌攸对周约的态度一向恭顺,她突然露出了绿帘专属的嘲讽脸,周约一下子有些接受不来,怔愣了片刻后,便忍不住愤怒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乌攸不慌不忙,冷笑道:   “不好意思,姐姐,妹妹就是这个态度。人是姐姐和爷挑了送到我院里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纰漏?我相信,爷也不会有意放这样的人入府。姐姐,你别怪妹妹多嘴,您既然掌着后院,出了事,却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推,这样好像不大好吧?”   还没等周约反击,乌攸就立刻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放缓了态度:   “姐姐,现在多说无益,不如等那两名护院醒了,再行询问。你看,这事情还没有分晓,咱们姐妹都要吵起来了,何苦来着?”   看着乌攸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周约觉得心塞得很,同时,还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张了张嘴,又准备说话,但是,再次被华丽丽地打断了。   而且,打断她话头的人,是从里屋跑出来的周织。   周织披头散发,面如厉鬼,还没等周约反应过来,就抬手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尖叫着咆哮起来:   “是你害死了我的律哥儿!你要给我的律哥儿偿命!!偿命!!”   ☆、第一百二十四节 逼得一手好供   一帮丫头眼瞅着周约和周织撕成了一团,急忙上来拉扯,一时间,房间里无比热闹,冬青也傻了眼,下意识地去看乌攸。   乌攸喝了一口水,用目光默默地对冬青说:   不要动,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你看,外面天气多好啊。   冬青会意地点了点头,把脸朝向了外面,尽量忽略两姐妹撕在一起时那惊心动魄的动静,努力地催眠自己:   二夫人说得没错,外面果然阳光灿烂的说。   而处于癫狂状态的周织,已经完全顾不得别的什么了。   她本来在自己的院里安安生生地坐着,就听外头闹将起来,丫鬟匆匆忙忙地来禀告,说律哥儿出事儿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织脑中产生的第一念头居然是“总算出事了”。   但是,听说是一方面,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律哥儿头破血流地躺在摇篮里,脸上已经透出了青色时,她体验到了,什么叫五雷轰顶的感觉。   迟迟地从骨子里喷薄而出的母性,彻底冲昏了周织的大脑,在抱着律哥儿的尸身撕心裂肺地哭过一轮后,她才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周约!   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死了?除了周约能做手脚,还能有谁?   想到这儿,她的热血,就一路上行,直接冲到了她的脑子,聪明的智商已经被这股热血冲到滚滚黄河东逝水里去了。   于是。就造成了眼前这么宏大的撕逼场面。   丫鬟们好不容易七手八脚地把周约和周织分开,被拉住胳膊的周织还在兀自吼骂:   “你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子命来!”   周约的脸上被周织的指甲刮出了一条极长极深的血痕,她一手捂着脸。惊恐万状地指着周织说:   “快把她拉下去!她疯了!”   周织在周约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疯了”。   此刻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的周织,顺利地把这句话给延伸出了无数种可能性:   她说我疯了?   她是不是想叫别人觉得我疯了,想叫爷把我软禁起来?一辈子?   好哇,你害死我的律哥儿,还要坑我!   经过这么一段漫长的脑补后,周织愈加愤怒地挣扎起来:   “是啊!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相信你这么一个姐姐!我把律哥儿给你养。你活生生地把我的孩子养死了!你生不出来,就算计着别人的孩子吗?不要脸的贱?人!你活该一辈子无子!你也就配和那下?贱的小工混在一起!”   周约先是被骂懵了。而在意识到周织后半句话说了些什么后,她的后背腾地一下起了白毛汗:   卧槽,你特么怎么说出来了!   乌攸和震惊的冬青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随即默契地点了点头。   嗯。我们不说话,我们就默默地看着她们互撕,免得被卷入战局中。   算起来,周织心中的郁愤积聚已久,自从她和林回今闹翻,她就怀疑是周约在从中作梗,从那时候起,就处处和她作对,在第一次驱鬼仪式上。因为林回今的暗箱操作,律哥儿被周约抱来养了,这么一来。周织虽说是不敢再对周约下绊子,但她的内心,肯定是燃烧着一把仇恨的火,随时准备一桶汽油浇在周约身上,来个同归于尽。   而律哥儿一死,牵制着周织的那根线也随之断裂。周织自然就崩溃了。   这不,操着火把来和周约同归于尽来了。   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真是真理啊。什么叫量变引发质变,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站在门外的林回今,看着里头的大乱斗,同样陷入了深沉的哲学思考中。   我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进去的话,可能发生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吧。   周织:爷你快看这个贱?人!   周约:你才是贱?人!你和白家的那点儿事谁不知道?你现在装小清新给谁看啊?   周织:嘤嘤嘤爷你不知道,她也和一个叫松子仁的小工在玩儿婚外情呢,爷你就算要把我浸猪笼也要拉着她一起啊!   周约:嘤嘤嘤爷她信口胡言污蔑人,爷你千万不要相信啊。   在脑内过了一遍小剧场后,林回今仰头望天。   这也太混乱了,吃不消啊。   那如果不进去呢?   那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林回今低头玩儿着手,在选项a和b之间艰难地做着抉择。   他的模样,叫那些守着院子、明确地看着他进来的婆子和小厮,都紧张起来。   刚才周织的声音,基本上算得上是“呐喊”的分贝了,隔着一百米开外都能清楚地听到她数落周约的罪状,爷离门口那么近,没听到是不可能的吧?   那爷在犹豫什么?难不成是在思考,进去之后是先劈死夫人还是先劈死织姨娘?   在底下的人纷纷猜测林回今会去花园拿花剪还是去厨房拿菜刀的时候,林回今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都惊愕的动作。   他扭过身,朝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而且,在走前,他还冲在场的所有婆子和小厮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目送着林回今有意地躲躲闪闪地走出周约的院子,刚刚目睹了林回今一切动作的下人们,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爷这样,怕是要秋后算账吧?   走出周约院子的林回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嘴角扬起了一抹标志性的猥琐笑容:   很好,那院子里的下人之中。肯定有对周约死心塌地的死忠粉,一定会把自己的行动禀告给周约的。   相比之下,与其当场撞破。看两个女人互相指责的老套画面,还不如慢刀杀人,来个杀人诛心,游戏效果才更*。   更何况,林回今刚才已经看到两个女人厮打在一起的劲爆画面了,再发展下去也挺没意思,倒不如玩点儿新鲜的。   而从刚才起就一直欣赏着外面的风景。把置身事外进行到底的乌攸,在心里想着:   林回今怎么还没来?   算了。他来不来没多大意义,律哥儿已经夭折了,他所要重视的,不是来看俩女人挠得对方满脸花。是要给白家一个交代。   猜到了周约的计策的乌攸,当然不可能二到去充当这个交代。   所以,这个交代,自然应该叫旁人去充当。   说起来,佐罗现在应该正在愉快地和那个自己的新护院玩儿s?m吧?   ……   柴房里。   佐罗坐在高高的柴堆上面,看着底下的那位姓张的护院先生被丫鬟们浇了一盆水,还是没有醒,只能被丢在柴房的硬地板上晕厥着,所以。他决定无私地跨越一下人鬼之间的界限,帮他早点醒过来。   他从柴堆上直接跳下来,拍拍手。随手捡了一根看起来尺寸蛮适合的木棍,绕到了张护院的腿部,帮他把腿分开,然后以一个标准的舂米姿势,把木棍往下一戳。   好了,这不是醒的很快嘛。   佐罗眼疾手快地把事先准备好的布塞到了他大张的口中。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   张护院本来正晕晕乎乎的,突然体验了一把蛋碎的快感。醒来之后,又看到了一根漂浮在空中的木棒,嘴还被一块油腻腻的布给堵上了,这种冲击可想而知,他一边护着刚才被猛舂了一下的地方,一边惊惧地盯着那根木棒,双脚在地上蹭着,以一个平地小碎步的架势直往后退。   佐罗把手里的木棒颠了颠,扬声说: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刚一出口,佐罗就觉得味儿不对。   这话怎么像是男人绑架女人后的台词啊。   只不过张护院可顾不得这种细节了,一听到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发出来的浑厚的男声,他吓得顿时失了禁,嘴一张,堵在他嘴里的破布就落了出来。   没了破布的阻挡,眼瞅着他又要喊出声来了。   被自己恶心了一把的佐罗反应还是不慢的,一棒子抵到了张护院的喉咙上:   “别叫!否则我一棍子把你的支气管给叉出来!”   张护院被这么一吓唬,顿时萎了,拼命地点头,望着那根棒子,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师父教过他御敌,可没教过他御鬼啊!   恐惧之下,他哀声求道:   “鬼……鬼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我不是有意要害死那个婴孩的,您大人有大量,是有人……有人雇我的啊!您明鉴,明鉴……”   佐罗一听有门,便问:   “是谁雇的你?”   一根棒子赤果果地抵在他的喉咙上,张护院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这绝壁不会是有人在使诈,绝壁是灵异事件,于是,他一个磕巴都没打,顺顺溜溜地就全给招了:   “是……是麦夫人!麦夫人叫那个姓宋的护院给我带的口信,说要在今日埋伏在花园里,说二夫人和乳娘那个时候会带着麦公子从花园经过,我要相机上前抢夺麦公子,最好能杀死麦公子,然后……我就从墙头跳走,逃走就是了,麦夫人已经通过宋护院,给了我一笔钱……鬼大人,我知道做这种事儿是缺阴德的,求您放过我一码吧,我下半辈子必定吃斋念佛,绝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求您……”   对于这货的哀求,佐罗没耐心听。   张护院觉得自己的喉咙猛地一紧,像是那鬼大人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真的要哭出来了,夹紧双腿,痛哭流涕道:   “鬼大人,求您饶过……”   他突然听到鬼大人开口问他:   “那,你觉得宋护院和夫人是什么关系?”   眼看着张护院一副被吓傻了,脑子都不灵通了的样子,佐罗没有办法,只好进一步提点他:   “宋护院为什么替夫人做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不可告人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五节 老板娘,请收下我的膝盖   张护院只是被吓傻了,并不是真傻,一听这鬼大人的话头,他立刻来了精神,顺着他的意思就一叠声应承道:   “对对对,小人虽然不知道宋护院和夫人是怎么联系上的,但听宋护院的意思,似乎……对,似乎是和夫人早就结识,他们二人……许是,许是真有些说不清关系……”   佐罗淡淡地微笑了,用棒子跟敲木鱼似的轻轻地敲着张护院的天灵盖:   “你说的是真的吗?许是有些关系?这话可不能乱说呢。”   宋护院和夫人实际上是什么关系,张护院并不知晓,但是,他更担心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鬼大人一棒子戳破他的天灵盖做凉拌脑花子。   因此,他坚定了信心,低声说:   “小人……小人没有乱说,都是宋护院和夫人在背地里私相勾结,小人只是需要养家糊口,才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等孽事……对了!宋护院还跟我交代,说要我把这事儿推到二夫人的头上……”   佐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在波涛汹涌:   老板娘,请收下我的膝盖好么!   来之前,佐罗还有点儿没搞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张护院都这样讲了,周约怀的什么心思,基本上也是昭然若揭了。   所以,佐罗对事先就预感到这一切走向的老板娘乌攸,崇敬指数呈几何倍数上升。   佐罗心里表达着对乌攸的无限崇敬。手上可没有停,不急不缓地用棒子敲打着张护院的脑袋,顺手开启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模式:   “这事儿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你残害幼子,折损阴德,判官叫我来通知你,你会被削减十五年阳寿。”   一听这话,张护院瞬间就软了,双膝跪地。不住地砰砰地磕头,一句经典台词顺着他的嘴就溜了出来:   “鬼大人!鬼大人!劳烦您和判官大人求求情!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娇妻幼子,我若是早早死去,可叫他们怎么活呀!”   听到这句话,要是放在以前的佐罗身上。保不齐就会心软。   可是,在乌攸夜以继日的思想调教中,佐罗已经成功修炼出了一颗不锈钢钛合金心。   哦,现在犯了罪,干了坏事了,想起来你的老母和娇妻幼子了?之前干嘛去了?   我看你摔死人家孩子的时候,动作很麻利嘛。   佐罗冷哼了一声,蹲下身,用棍子抵着他的脑袋。冷声说:   “你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判官大人的判决已下,你就不要再徒劳挣扎了。再说。只是减十五年的阳寿,又不是要立刻索你的命。”   眼见着张护院的眼中焕发出了希望的亮光,佐罗娴熟地给他的心口上补上了一刀:   “没关系,按照你的寿命,你还能再活个一年半载的,我们不急。”   刚刚有了点儿人生希望的张护院。顿时整个人又萎了下去。   眼看着如果再刺激他下去,搞不好他就疯掉了。佐罗适时地收了手,悠悠道:   “不过,判官在登记你的罪名的时候,是把你当主犯来处理的。阎王审批的时候,对这个罪名存疑。因而,我来阳间,就是为了调查你是否是此案的主犯,如果不是的话,自然会从轻发落。”   张护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激动的情绪一时难以收敛,重重的几个响头就磕了下去:   “阎王大人英明!小人真的是从犯,主犯是宋护院和麦夫人!求阎王大人为小人伸冤!”   佐罗远目:幸亏阎王大人和判官大人不大过问重生事务所的工作,否则,照他这个信口造谣的劲儿,判官大笔一挥,说不定就把他判进畜生道里轮回去了。   但是,张护院这回发出的声音很大,守在柴房附近,生怕他逃跑的人也听到了他的呼喊声,知道他是醒了,准备来开门看个究竟。   听到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佐罗准备速战速决,他抄起木棒,狠狠地打了一下张护院的脑袋:   “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你可别忘了。要是到了堂上,说错半句……”   张护院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无比乖顺地应道:   “不会!不会!小人记住了,是宋护院和夫人私通,买通小人,叫小人冒充白家人来抢夺麦公子,小人是从犯!还请鬼大人在阎王大人面前多多为小人美言几句,若是小人能逃过一劫,必定为您……为您立香火,孝敬您一生一世……”   佐罗掂了掂手里的木柴,无心继续听张护院的许诺,心中很是欣慰:   很好,这孩子为了自己的寿命问题考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泼宋箭和周约一头脏水吧。   这样一来,乌攸交给佐罗的任务,他就算是完成了。   ……   幸亏林回今不在,否则,乌攸肯定会揪着他的耳朵,告诉他,看见没有,这才是游灵体的正确使用方式。   把他们丢出去当眼线,完全是大材小用好么?   当然,乌攸忽略了一个问题,以前的佐罗,就算叫他去做这样的事情,他也只会哇地一下跳出来把张护院吓一跳,接下来就没有后文了,哪里能像这样换着十八般花式地整人。   所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绝对是亘古的真理。   好不容易把周织和周约分开后,周约气喘吁吁地下令,把周织带回自己的院里,看管起来。   把乱叫乱喊的周织带走,屋中总算恢复了正常。   周约的脸上被刮出了好大一条口子,松枝正拿帕子给她捂着,并招呼一个稍微懂点儿医术的丫鬟给周约脸上上药。   周织这一爪子,虽然威力不及九阴白骨爪,但精神可嘉,去势凶猛,何况挠的位置还是那么娇嫩的脸蛋位置。   乌攸凝声屏气地坐在一边,专心致志地打着自己的酱油,同时悄悄观察着周约的伤口。   瞧这跨度,瞧这纵深,瞧这流血的架势……   尽管对医学知之甚少,乌攸还是能基本确定,除非这个年代再穿越过来一个现代整容医生,否则周约这张脸,很有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此时的周约当然无心关注自己脸上伤口的情况,她以为只是一道小伤口,因而并不怎么留意。   在丫鬟给她上药的时候,她也在一边忍痛,一边观察着乌攸的脸色。   她怎么看上去半分都不紧张呢?   按道理说,她刚刚才遭了一次劫,从这点儿上来说,她就没道理会这么镇定呀。   乌攸内心os:不好意思,我上一次执行重生任务的时候,恰好赶上了一个人人都喜欢绑我的票的时代,我已经习惯好好地走着,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了。   周约暗地里扭着手帕,继续疑惑。   而且,那蒙面人已经被发现是她的新护院,再怎么着,她也该想到,这件事其中有蹊跷吧?她为什么不指出来?是因为她太聪明,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还是她实在是太蠢?   乌攸内心继续os:我蠢不蠢另说,我们俩到底谁比较蠢,我觉得还是挺明显的。   周约的心底,突然闪过了一个新想法:   等一等,今天这事儿,貌似不大对劲!   先说宋箭和那个张护院,按照原先的安排,宋箭应该已经和他通过气了,他们没道理会斗得两败俱伤,弄成现在这么一个无法收场的局面啊。   那么,难不成,是有人在其中作梗?   是宋箭?还是那个张护院?   周约看向乌攸时的目光,已经充满了警惕:   这个女人,难道已经提前预知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现在才一点儿都不紧张?   也许,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搞不好,张护院答应下来这件事,就是她授意的,她刻意叫张护院在和宋箭打斗的时候下死手,结果,把局面破坏成了这副模样?   不对!说不定,宋箭也是她安排进来的?   她早就猜想到,自己想对律哥儿下手?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知道自己和周织的渊源?知道她们俩都做过什么事情?知道她和周织相互牵制?也知道,她早就动了要把她、周织和律哥儿一口气除去的心思?   所谓的细思极恐,就是这样的,大部分都是来源于人自己的脑补。   还是乌攸的内心os:谢谢你对我的赞美,但不好意思,我刚开始是真的踩到你的坑里了。至于这件事怎么处理,那自然是我的本事,你是羡慕嫉妒恨不来的。   在乌攸内心小小地自恋了一把的时候,一个端着热水盆子的婆子上来,做出要服侍周约擦脸的动作,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瞬间叫周约的脸色变成了铁青色。   难得能看到周约如此明显如此不加掩饰的面部神情变化,擅长脑补的乌攸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脑内小剧场。   那婆子说了什么?   说了“律哥儿其实没死,而且开口讲话说是谁害的他”?   说了“楼璞凡发现他对您才是真爱,来向您求婚了”?   说了“挖掘机学校哪家强”?   当然,乌攸的想法,都是充满着奇幻色彩的,那婆子说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夫人,刚才您和织姨娘争执起来的时候,爷一直在门口。”   ☆、第一百二十六节 加量不加价,你值得拥有   乌攸的脑内小剧场还在进行着,周约却是彻底被吓到了。   爷刚才在门口?   那他有没有听到周织吼出的那句“和小工勾搭在一起”?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没进来!   按道理说,律哥儿死了,周织发狂,他无论如何都得进来看一眼吧?   他没有进来,是不是就意味着……   周约的脑海中顿时拉响了五级的防空警报,原本就混乱的思维更是乱出了一个崭新的节奏。   她的后背一阵燥热又一阵发寒,设想着各种凄惨的可能性。   关于脑补这件事,林回今有的时候会自恋一把,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十分丰富,但是总被乌攸打击,说他不是想象力丰富,而是脑洞大,而且,他在大开脑洞的时候常常遇到雷暴雨,你看,雨水全进他脑洞里了。   而此时的周约,脑洞开得史无前例地大,比林回今都大。   首先,她得思考,林回今对于她和小工偷情的事情,到底知不知道,并就此事延伸出了二十多种可能性。   (乌攸评价:没关系的,麦夫人,你老公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如此忧心忡忡的,你之所以没发难,很显然是不想用这个借口整死你嘛。)   其次,周约还得思考,爷现在不知去向,自己是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去找他呢。还是不去找呢?但不去找的话,律哥儿就这么死了,谁来应对白家?不会是她周约吧?   (乌攸评价:麦夫人。你在怕什么啊?原本就是你授意摔死的律哥儿,事发了又想叫别人帮你遮掩,您这隐性玛丽苏基因埋藏得也够深的。)   然后,周约需要思考,她该怎么应对白家呢?   (乌攸评价:废话,当然是用一颗充满爱的心面对他们了,要不然。局势失控起来,你分分钟都有可能被打死。)   最后。周约悲伤地想到,别的事情都不重要,如果林回今刚刚真的听到了周织和自己的争执,并听到了周织的那句话。那自己会怎么死?骑木驴?浸猪笼?还是游街示众后沉塘?   (乌攸评价:麦夫人,你加油,你的脑洞之大已经快要超越林回今了,你行的,么么哒。)   在周约无比痛苦的纠结中,她脑中的那根保险丝,终于不堪重负了。   她扶着自己的头,眼冒金星,眼看着就要软倒下去。幸亏松枝眼疾手快,扶住了周约即将往下滑的身体。   注意到周约惨白的脸色后,松枝急了。一迭声召唤丫鬟赶快去请大夫,而乌攸也十分配合地焦急地站起身来,说:   “姐姐定是因为律哥儿的事儿着急过头了!姐姐,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件事,爷会处理好的。你还是赶快去休息一下。也养一养精神吧。”   周约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乌攸,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恨意:   大意了!   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个乌表妹是个厉害角色!   以前,周约顶多觉得,她算得上聪明,识时务,不争不抢,安安分分,但瞧她今日促狭和落井下石的模样,实在很难不让周约联想到,是她有意挖坑给自己跳的!   如果乌攸知道周约心中所想,一定会不负众望地对她吐槽的:   拜托,大姐,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是我按着你的手叫你去害律哥儿的吗?是吗?一甩手就把责任都推给别人,把自己打扮成一朵白莲花,好玩儿么?   周约越想越焦虑,强撑着坐直了身子,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   “没关系的,此事重大,我是麦家夫人,必得负起此事的责任来。休息的事儿再说。松枝,你去看看,宋护院和那个张护院,都醒了吗?”   说来也巧,她刚刚问出这个问题,外头的婆子就急匆匆地来报信:   “夫人,那个姓张的护院醒了,吵着说要见夫人和老爷呢。”   要是这信放在十五分钟前报过来,周约肯定会无限欢喜地摆好架势,笑看张护院如何把一盆污水泼到乌攸身上。   但是,此时,联想了那么多东西后,她突然非常不想叫张护院来作证。   他表现得越急切,周约的心里就越没底。   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内给来报信的婆子回复,反倒是乌攸开了口:   “正好,我也想问问,这个狂徒到底是谁派来的,居然胆敢谋害麦家的子嗣。来,把他带上来。”   好吧,乌攸这话一出,周约内心的防空警报再次被拉响了。   太可疑了有木有?   正常智商的人,知道做出这等恶事的人是自己院中的人,怎么着都该有点儿心虚,担心是别人给自己下好的套吧?   可乌攸这个反应,怎么看都不大像正常的反应吧?   周约正惊疑着,那来传信的婆子便领了乌攸的命,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张护院便被押到了门廊下,跪倒在地,看上去无比乖顺。   周约从刚才起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一时间,那些准备好了的问题居然一个也问不出来。   乌攸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椅子的把手,斜过眼,无比清楚地看到,在张护院的裆下,有一片水渍。   嗯,很好,看来佐罗已经去家访过了,而且效果看起来满显着的。   见周约在上面作沉思者状,乌攸善解人意地帮她放了第一枪:   “大胆!到底是谁派你来抢夺律哥儿的?是不是白家的人收买了你?”   听了乌攸的话,张护院忙不迭地磕头道:   “没有。小人不是受什么白家所托,是……是……”   说着,他的眼神就朝周约身上瞄了过去。   注意到张护院的眼神后。周约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   你看我做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恨不得把张护院拖出去乱棍打死的周约,自然是不会也不能做出这么惹人怀疑的事情来的,她只能皱着眉头,一派清者自清的派头,问:   “你看我做什么?”   张护院这才抬起眼来,隔着老远。周约都能感受到他眼中那灼灼的惊讶:   “夫人,您在说什么啊。不是您叫我做这件事的吗?”   周约顿时眼前一黑。   我擦,果然是这个调调!   眼瞅着乌攸朝自己投来惊愕的目光,周约立刻稳定住心神,在心里对自己说:   对方很有可能是预谋好的。要反击自己,这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镇静下来,先别想着把污水回泼回去,要先把自己洗干净。   于是,稍微镇定了些许的周约,开始了自己的还击:   “大胆!居然敢攀咬旁人!你必定是白家派来的奸细,要趁机夺走律哥儿!”   但张护院一脸纯良地望着周约,道:   “夫人。什么白家?我只知道麦家。白家和麦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对于装樱桃小丸子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张护院,周约恨不得唾他一脸狗屎。   但是!关键是!这个说辞是她授意的!   之前,她把收买张护院的工作全权交给了宋箭。还特意叫宋箭对张护院强调,等到他逃出麦家后,就向衙门匿名告发乌攸,全力撇清自己和白家的关系,一口咬定他是乌攸派来的。   可现在这套说辞,完全被张护院反利用了啊!   周约真有种想要气得吐血的冲动。她暗地里握紧了拳头,唇角却堆起了冷笑:   “那你的意思是。我授意你去害死律哥儿?”   张护院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啊,夫人,您给我的赏钱还在我身上收着呢,您怎么能不认账呢?”   事实证明,人一旦被吓怕了,哪怕之前没有任何演艺经验,也会分分钟变身影帝。你看,张护院就是其中的典型,虽然整体表现得有点儿用力过猛,但效果还是很棒的。那种被出卖后的无助、迷茫和愤怒,都呈现得挺到位的。   乌攸看着周约和张护院,不无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头。   亏得周织不在这儿啊,否则话说到这儿,绝壁又将展开一场精彩纷呈的撕逼大战啊!   话说这场景还挺有意思的,明明两个人原先是同盟,现在呢,一个想把脏水全部泼在对方头上,一个则是全力抵挡着不让自己被泼,仔细想想的话,还挺带感的呢。   反正和自己没关系,她只要安安生生地带着自己肚子里的小包子一起看戏就好了。   周约现在已经明白了局势了:   这张护院肯定是事先和乌攸通好气了,就等着自己送上门来!   想到这儿,她的声音都寒冷了几分:   “张护院,你是和什么人串通好了,要来害我吧?”   当前,周约所要做的,就是要全方位立体式地阻挡张护院对自己的攻击,同时对张护院抛出大量的问题,争取叫他露出马脚。   他一旦在言语中露出了什么破绽和纰漏,那周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你丫就是在栽赃我,你丫肯定是和别人勾结好的。   可是,她刚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张护院的回答,就叫她彻底凌乱了:   “夫人,说话做人要讲良心的,是你和宋护院私相授受,串通好了要来害别人,怎么又说是我和别人串通呢?”   看着周约一脸斯巴达兼“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乌攸微笑了:   不好意思,这盆污水的内容,可比你想象得要丰富多了,加量不加价,你值得拥有。   ☆、第一百二十七节 可疑的温柔   我猜到了这开头,但我死也猜不到这样的结局啊!   先不说“串通好了来害别人”,关键的问题是,什么叫私相授受?   妈蛋这罪名太大了!老娘头太小扣不起这屎盆子啊!   事实证明,这个回答,已经超越了周约现阶段的理解能力范围。   看着周约死机并且重启无能的模样,乌攸再次充当了周约的发言人。   她狠狠地一拍桌子,提高了声音:   “大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一个新进府不过几天的护院,瞎说些什么?居然敢攀咬夫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张护院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乌攸,心中充满了苦涩:   二夫人啊,不是我非要攀咬夫人,实在是情势所逼啊,我特么还想活得长一点儿啊!   反正如果攀咬失败,按照那位鬼大人所说,我也只能活上个一年半载,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拼死一搏!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麦夫人主谋好么?我只是说出实情来啊!   所以,二夫人你就消停点儿好么?让我好好把污水泼到夫人的头上好么?   当然,如果张护院知道那位“鬼大人”,就是眼前的这位貌似义正词严地站在正义一方的二夫人的下属,表情一定会异常精彩。   张护院一个头磕了下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满目都是视死如归的壮烈:   “二夫人。小人已经犯下大错,知道送到官府,必会重判。小人只是想说出幕后的真凶,不想叫那别有用心的人逍遥法外,为此,也顾不得许多了!”   想想看,张护院现在置身的情境,还真是不成功便成仁,所以。那种从骨子中透出来的决绝和凛然,的确挺动人的。   尽管在乌攸看来。他这席正义宣言想要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老子不能一个人死。老子必须得拉一个垫背的。   不过,看到张护院这副模样,乌攸对于佐罗的办事能力的评估又上调了一阶。   看来,佐罗也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办事员了呢。   乌攸心中如是想。面上却看向了周约,用目光询问她到底要不要问下去。   此刻,周约对于乌攸,心中满满的都是憎恶。   她已经确信,的确是乌攸和张护院串通好了算计自己,而且,还狠辣地想要把自己和宋护院扯上关系,弄脏自己的名声!   场外的乌攸无辜地摊手表示:我没有冤枉你呀,你看。你不是曾经和林回今手底下的小工松子仁混在一起么,现在的宋箭,地位和松子仁差不多呀。尽管换了个对象,但你曾经做过的事可没办法被抹消掉,都是通?奸,和谁不是通?奸呢?就当是现世报吧,么么哒。   乌攸这样想,但周约可没打算接下这个现世报。   刚才。听底下的人禀告,爷已经听到了周织和她争执时说出的话。要是此时再闹出这事儿来,她还不如自己回房间里,绑条床单吊死,早死早超生算了。   此时,张护院不顾周约还在盘算着应对方法,开始了一个漫长的自我忏悔和剖白。   在这番剖白中,乌攸大概提炼出了四个中心思想:   首先,他的确不是什么白家派来的。他跟白家不熟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啊。再说了,如果那个什么什么白家要来抢孩子,会叫他下死手吗?肯定不会,对吧?   其次,就是周约雇佣他的,收买他用的钱他还放在身上呢,不信来搜啊。   再其次,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过河就拆桥呢?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是非常不道德的?你有本事做你就有本事承认啊!   最后,那个宋护院,和夫人的关系绝对是**不明的,二夫人你想想看啊,如果他们之前不认识,夫人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执行?   听着张护院在底下跪着,大义凛然地胡说八道,周约被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这是一个怎样的贱?人?   可是,周约没法辩驳!   要证据,钱就在他身上,一搜就搜出来了,尽管钱上没写名字,没证据显示是周约给他的,而且周约也很小心地没有留下什么字据,然而,张护院就一口咬死是周约给他的,还有理有据地说,这笔钱很大,只要查查近些日子,府里后院的账上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或者说周约有没有去当自己的首饰,或者提拿自己的私房财产,便可知晓一二。   这点儿,算是咬准了周约的喉咙了。   就是那么寸,因为爷近些日子对后院的账面监管得非常严格,周约只能拿出自己以前的首饰,叫丫鬟去换了些钱,来收买宋箭和张护院。现在当票还在她的首饰盒中锁着,要是爷听取了张护院的证词,认真调查起来,绝对是一调查一个准。   而且,最重要的是,关于宋箭的事情,周约也没办法解释!   她怎么解释?她明明就是打算找个并不熟又急需钱的人,迅速了结了这件事,可在张护院的口里,就变成了“她怎么会把一件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不认识的旁人所以她一定是和那人牵扯不清”。   周约能怎么解释?   听着张护院有理有据地说得有鼻子有眼,别说是周约,就连乌攸都有些愣。   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果然,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潜力都是无穷无尽的啊。   不说法律,张护院简直是站在了道德上的制高点,用如此缜密的逻辑,如此密集的攻击,对周约施加精神打击,这种趁你病要你命的手段,简直是全无死角。   在乌攸暗暗地感叹人的潜能的时候,一直滔滔不绝的张护院,突然被人一脚踹倒了。   在明确来人是林回今后,乌攸立刻起身,乖乖地行了一个礼,但在抬眼的时候,却用目光问他:   “你来干什么?”   林回今:“我来打个酱油。”   乌攸:“你打酱油就打酱油,踹证人干嘛。”   林回今:“我有我的道理。”   乌攸:“……你少给我出幺蛾子啊。”   林回今:“放心。”   林回今把张护院踹倒后,快步绕过了乌攸,来到了周约面前。   他的面色沉峻如铁,站在周约面前后,他的胸腔起伏了两下,手从身侧抬了起来……   看着那抬起来的手,周约迅速展开了丰富的脑补和联想:   爷这是要动手扇她了?这肯定是要扇她了吧?扇了她之后,肯定还会把自己拖到地上,用脚踹,同时骂她不守妇道,要休了她……   在电光火石间,周约所设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林回今伸手,按在了周约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   纳尼?   周约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些什么。   这……不合常理吧?   爷既然刚刚在听到周织和自己的争执后,转身离开,这就表明,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而且,他刚才进来就把张护院踹倒了,看样子也不像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既然先后听到了这么多事情,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还这么……温柔?   没错,就是温柔。   周约在眼前的林回今眼中,看出了满满的温柔和怜惜。   在她愣神之际,林回今转过头去,对趴在地上挣扎的张护院狠狠骂道:   “什么东西,信口雌黄!拖出去拖出去!平白污了人的耳朵!”   乌攸现在确定,林回今就是来搅局的。   不过,按照乌攸对林回今的了解来说,他的出现,除了把水搅得更混,没有更多的用处。   林回今一发怒,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堵嘴的堵嘴,拖腿的拖腿,把还想要继续申辩的张护院拖了下去。   林回今看起来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在张护院被拖出去后,还犹自骂道:   “什么东西!必定是白家的人派来的,摔死了律哥儿,还想连累夫人,这白家简直是厚颜无耻!”   哎?爷是这么想的?   但无论怎么说,林回今这个思路还是对周约有利的,于是,周约立刻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迷蒙的泪眼对准了林回今:   “爷,那这事儿,白家……”   林回今挥了挥手,一副“真男人不解释”的模样: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白家那面,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他们倒打一耙,想要闹起来,我自然会去应对,这和你没关系。反正律哥儿的事儿,我心里有数。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至于那个姓宋的护院……”   本来,周约的心已经放下了一些,但又听林回今提起宋箭,她刚回到原位的心蹭地一下又窜回了喉咙眼。   林回今看她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又担忧的笑容:   “你放心,我不会相信的,你是我麦大正的夫人,我自然是会维护你的。如果有人想要败坏你的名节,我一定会叫他死得很难看。”   在一旁的乌攸听得目瞪口呆:   林回今,你是刚看完一本邪魅狂狷的总裁小说,还没出戏是么?   然而,周约却从林回今的话里,嗅出了一丝可疑的味道。   爷平时,可从来没对她这样温柔过!   ☆、第一百二十八节 该死的温柔   不是周约犯贱,实在是爷今天温柔的时间、场合都不大对!   他冷落周约,时间已经挺长的了,他重新对自己好,周约自然是高兴的。可,把前后的事件联系起来,细想想看,太不对劲了!   周织先是爆出了自己的丑事,而张护院又有鼻子有眼地指证她和宋箭的事情,先后听了这两件事,爷居然半分都不生气?还突然如此地维护她?   要知道,在听了周织的那席话后,爷可是离开了一会儿啊!   他……不会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吧?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周约再回想起林回今刚才的那句宽慰的话时,后背竟然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有人想要败坏你的名节,我一定会叫他死得很难看。”   ……死得很难看……   周约正惊疑着,就感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麦大正的手指,似是无意地轻轻地拂过了她的喉咙。   周约喉头一紧,抬起头来看他。   林回今面上却无任何不妥,他微笑着,看向周约,目光中满是疼惜与温柔。   ……   ……   ……   ……我擦太可怕了好么!   乌攸无语地看着林回今和周约的互动,把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默默地告诉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是男女的小鬼:   孩子,你不要搞错了,你爹现在正抽风呢。尽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你要相信,他绝对是不敢当着你老娘我的面堂而皇之地出轨或出柜的。否则,你老娘就趁他半夜睡着,把他先x后x,叫他死得很难看。   在乌攸对自己的孩子做完无比残忍的洗脑教育,让他从出生前就记住家里谁是统治阶级谁是被统治阶级后,她偶一抬头,看到周约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林回今的安慰而转好。反倒更差劲了,心中有些疑惑。   这周约是怎么想的啊?难道是太久没有被宠过。林回今突然来了一发糖衣炮弹,她觉得难以承受?   现在的乌攸,暂时还没有领悟到林回今此举的精髓和深意,因而。她还对周约怀了那么一丝的同情:   这就是长久感受不到爱的孩子啊。   虽然不知道林回今要干嘛,但经过这些日子,乌攸对林回今的信任指数已经上升了不少。   他进来后,就没有搭理过自己,一溜烟儿地就奔着周约去了,目标明确,这就说明,他可能又准备冒什么坏水。   那,既然他想对周约好。那自己也应该给出些适当的反应,就当是配合一下他的计划吧。   乌攸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醋意已经是掩都掩饰不住了。   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那,姐姐,既然爷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爷……他一定会善加处理这件事的,对不对?”   说完这话。乌攸便像个小媳妇似的,殷殷地看向了林回今。   林回今却异常高贵冷艳。看也不看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还按在周约的肩膀上,从乌攸的角度看起来,他真特么像一个二十四孝丈夫,倒显得自己多余似的。   乌攸知道这是在演戏,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底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真切的醋意。   她迅速压抑下了这个错误的情绪反应,再度轻咬了一下嘴唇,站起了身,说:   “那……爷就和姐姐商量一下这件事吧。妾身不管家事,自然不便参与,这样,妾身先回院了。”   林回今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你特么是死人啊!看不出老娘心里不爽啊!   ……   ……   ……好吧,剧情需要,她忍。   跨出周约的院子后,乌攸再度把手抚上了小腹,咬牙切齿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   “没关系,你爹只是在做他想做的事情,不要紧的,但是要是他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把他吹灯拔蜡你没意见吧?”   这是乌攸欺负自己的娃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要是这孩子真能听懂,估计内心也就一个想法了:   ……我的爹娘都是什么奇行种啊。   目送着乌攸离开了自己的院子,周约本来应该暗爽的,刚才乌攸临走时身上萦绕着的淡淡的醋味,她可是真真切切地嗅到了,但是,此刻的她,不仅半分都高兴不起来,还恨不得把乌攸抓回来继续在这儿陪她坐着。   我不要和爷单独相处啊!这样的爷也太可怕了!   周约全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乌攸离开长达一分钟后,她才想起来,爷还站着呢。   她立马想要站起来,伺候林回今坐下,可是林回今却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让她站起来。   周约就保持着一个将站未站的别扭姿势,仰起头,和林回今对视着。   麦大正的脸,在这个美男遍地走的年代,顶多算得上中等偏下,但他眉宇间,还是颇有英武之气的。   只是,这种原本带有的英武之气,混合上林回今这个仁儿天然带出来的那种狡黠的劲儿,配合起来来看,相当扭曲。   就比如说现在的周约,就完全不明白,爷为毛用一种严肃又好笑的表情看着她。   太可怕了有木有!有话直说行吗?爷?   林回今按着周约的肩膀,慢慢地吊足了她的恐惧心,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约儿啊……”   这三个字,成功地叫周约头皮一乍。   爷今天要么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要么就是心里转着什么恐怖的主意!   结合之前发生的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   要是周约的心理素质和周织一样一样的,现在估计早就双膝跪地,哭诉自己的确和宋箭没关系了。那样的话,无异于自毁城墙,周约毕竟不是这样普通的女人,她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冷静,艰难地答道:   “爷?”   林回今的手从她的肩膀,转移到了她脸上的伤口,他轻轻地摸了摸那道伤口。满意地看到周约因为疼痛而略略蹙起眉来,才问:   “受伤了?怎么不叫人来包扎?嗯?”   ……我擦爷你能正常点儿和我讲话吗?你突然这么温柔我简直受不了啊!   此时。周约的心情,早就超越了“受宠若惊”的范畴,光剩下惊了。   今天的林回今,似乎特别不一样。正是这种不一样,叫周约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回今突然弯下了身子,成功地唬了周约一跳后,他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用柔柔的气音,对周约说: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记住,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好好补偿……”   周约已经完全无力了。她只想问,爷,你所谓的补偿。是要把我吊起来鞭打,还是上老虎凳辣椒水?   不能怪周约受虐心理爆棚,实在是林回今的一切表现,都太特么的反常了!反常到透着一股子阴谋的气息啊!   林回今直起身子来,用手揉了揉周约的头发,轻轻叹息了一声后。便转身潇洒离去,深藏功与名。   等到迈出周约的院子。林回今才搓了搓自己的手,一口憋在胸腔里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话说要讨好其他的女人,还真是挺难的。   赶快去找乌攸洗洗眼吧。   林回今兴冲冲地踏进乌攸的房间的时候,乌攸已经把冬青打发了出去,把灵体脱了出来,倚在床边,织着一件给小孩穿的肚兜。   乌攸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来了,她倚在床边织肚兜的时候,眼睛微微低垂下来,脸上虽然不施粉黛,但却没有生什么斑点,娇嫩粉艳的脸色,衬得她的眼睛透出一股温柔的光芒。   看到这样的场景,林回今不自觉地微笑了,他小心地走到了乌攸面前,伸手捏起了她因为怀孕而略略肿胀起来的腿部,问:   “怎么啦?还吃醋吗?”   不得不说,林回今的洞察力比以往要好了不少。   要是搁在以前的他身上,看到乌攸这副模样,他肯定就不顾她的情绪,诶嘿嘿嘿地凑上来,说“小娘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呀要不要和爷做些快活事情”。   回到屋里,冷静了半刻钟,喝了半壶水,乌攸也想明白了,林回今动的是什么心思。   他大概是想来一个一反常态,好好吓唬一下周约,反正周约做过的亏心事太多,林回今在这种非常时期,表现得对她越宽容,反差越大,周约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就会越警惕,越害怕。   说简单点儿,就是,你亏心事儿做多了,我就趁机吓死你丫挺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乌攸就不是特别生气了。   林回今这个想法的确是不错,不过,乌攸还是觉得有点儿小别扭,在林回今问出她是不是吃醋了的时候,她的脸稍稍红了那么一下,张口就说:   “滚你的,你以为你自己很英明神武啊。你看着吧,你这么刺激周约,要是把她给刺激得狗急跳墙,要当潘金莲干掉你,你就等着哭吧。”   林回今就是喜欢乌攸这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样儿,他蹭到乌攸身边,在她腮帮子上温柔地亲了一口,说:   “好啊,那样还更刺激呢。不过我有我老婆,还有孩子,我是不会轻易挂掉的!”   乌攸的嘴角抽了抽。   林回今的台词,貌似在影视剧里,都是男主临终前的标准台词啊。   “我有你,还有孩子,我怎么会轻易死呢?”   ……好吧,一定是她想多了。   ……   是夜,周约坐在房间的梳妆镜前,所有的丫鬟都被她打发下去了。   她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她的脸上涂了一层药膏,那片被周织抓花了的地方,现在在烛火的映衬下,看起来相当触目惊心。   周约抬起手来,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就算没有这道伤口,她的容颜也已经渐渐衰退了。   可她现在有什么呢?没有孩子,没有财产,就连她的丈夫,对她好,也叫她觉得心惊胆战。   (场外乌攸os:姐姐你要是安分守己地一心一意地对麦大正,现在不就没这破事了。)   周约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面目渐渐地狰狞起来: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   与其就这样苟延残喘,任人宰割,时时刻刻笼罩在麦大正的阴影下,倒不如……   ☆、第一百二十九节 少了一条腿,人生多难走   事实证明,周约的确是一名狠角儿,在先后遭遇了情人被许配给一个婆子、手里的财产被剥夺、自己的势力被瓦解、自己的声名被败坏,居然现在才想起来要反抗暴政,推倒压在她身上的三座大山,这种忍劲儿……   反正乌攸是忍不了的。   周约她不仅会爬墙,还会跳墙,家有这样的妻子,爱她你怕了吗?   不过,关于周约的垂死挣扎,那都是后话了。   林回今站在白家的门口,默默地抬头望着白府的匾额。   他并不同情白起竑,对这样一个喜欢四处播种的人来说,阉掉去练葵花宝典都比他之前的社会危害性要小。   但是,对于白家二老,林回今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想想看,他们老两口这辈子就养了一个宝贝疙瘩,结果这个宝贝疙瘩在外头瞎混,把自己的宝贝疙瘩给混掉了,他们的心情也该是很痛苦的。   而林回今作为一只来报丧的报丧鸡,觉得自己挺没天良的。   可是,这话必须得由他先开口来讲,否则,叫白家人先听了消息去,闹上府来,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林回今一向讨厌麻烦的事情,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他只好来做坏人了。   林回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黑袍,以及胳膊上缠着的一圈黑纱,看到自己装扮还算得体后,便去叩白家的门去了。   ……   白老爷震惊地望向林回今。眼睛瞪得老大:   “麦老板,你刚才说什么?律哥儿……”   林回今本来想作沉痛状来着,可是琢磨了一下。自己都知道周织和白起竑那档子事儿了,自己虚伪个鬼啊,于是,他维持着面上的冷淡,说:   “对,律哥儿已经病丧夭折。”   白老爷霍地一下站起身来,重重的一巴掌拍上了身旁的茶几。望着林回今,胸口起伏不定。看样子想要咆哮似的,眼珠子都变红了。   对于白老爷的举动和反应,林回今持有充分的理解。   自己的儿子被断了子孙根,好不容易又捞回来了一个律哥儿。现在啪嚓一下没了,这样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然而,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林回今气人的本事还是一流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夸张的惊叹:   “哎呀,白老爷你吓着我了。”   白老爷听到林回今这种口吻。更是火从心头起,一双手指着林回今的鼻子,抖索了几下。才把骂人的词汇挤出口来:   “狠毒!狠毒!你们……你们麦家就为了报复白家,居然残害幼子!那是我白家唯一的独苗啊!……你们……”   还没等白老爷抒情完毕,林回今就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站了起来:   “白老爷,别的我就不问了,我就问你,你白家唯一的独苗。为什么播种在我的院子里?”   ……这个问题,难度太高白老爷完全回答不来。   看着白老爷窘迫的模样。林回今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说:   “白老爷,我无意为难你,我就是想来通知你们一声,律哥儿的死,不是我所希望的,你硬要说是我所为,我无话可说,内帷之事,错综复杂,有些事情我不便详说,还是希望白老爷节哀顺变,不要太过悲伤。”   林回今这话总归是正经了些,但白老爷还是从中听出了些门道:   怎么?听林回今这话头,似乎律哥儿的死,并不是他所说的“病丧夭折”那么简单?   白老爷虽然悲伤,脑子却不慢,在脑海中转过了几个设想后,他重新坐下,身子前倾,略略压低了声音,问:   “麦掌柜的,请您给我一句实话,律哥儿……究竟是怎么夭折的?”   林回今刚才抖那个包袱,就是为了等白老爷的这一问。   他故作为难地蹙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才学着白老爷的样子,压低了声调,说:   “白老爷,这本是家丑,还是不要细说的好,揭过这一篇吧。关于此事,还有些事情,我还需说得直白些。贵公子和我妾室周氏的事情,算是您白家的一桩丑事,我没能看顾好律哥儿,叫他卷入了白家后院的纷争中,是我麦家的丑事。既然都是丑事,反复拿来提,也怪没意思的。”   白老爷内心os:是啊,律哥儿不是你们家的血脉,你这话说得当然跟放屁似的容易了。   白老爷还打算问得更细些,却见林回今站起了身来。   林回今起身后,笑了笑,恢复了正常的音调:   “白老爷,律哥儿既已夭折,有些事我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些什么旁的传言,否则,贵公子就算一辈子不出门也没关系,他身上,少了一条腿,还有剩下两条腿。您总不会想一觉醒来,看到您的儿子变成了单腿侠吧?”   白老爷浑身冰凉地坐在椅子上,觉得心慌气短,一半是还没从律哥儿夭折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半是被林回今话里的意味给惊着了。   不管律哥儿的死是不是和这姓麦的有关,他此番前来,一是报信,二是来明目张胆地威胁他白家来了,威胁他们不准把律哥儿和白家的干系张扬出去!   上门威胁别人,还把话说得如此赤果果,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白老爷又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律哥儿的死就是林回今授意的话,他胆敢谋害幼子,未必就没有那心思和手段来残害竑儿!   竑儿尽管废了,可毕竟还是他们老两口唯一的骨肉啊!   深感被打脸的麦老爷重重地嘘了两口气,正准备平复一下血脉中涌动的惊恐与愤怒,就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口直扑了过来,目标正是起身往门口走着的林回今。   林回今正感觉一股疾风迎面而来,一直守在林回今身旁的蝙蝠侠就猛地一下横在了他面前,替他抵挡下了这枚人肉炸弹。   在一人一鬼亲密地撞击在一起之后,蝙蝠侠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白起竑却跟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墙似的,后脑勺朝下,咕咚一下仰倒在地,鼻血当即就流了出来。   看起来,白起竑还不能很好地支配自己的下半身。   趁着白起竑在地上挣扎的时候,林回今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位昔日的好友的尊容。   面色青白,胡子拉碴,嘴唇干裂,双目无神。   嗯,看来这货已经表现出抑郁症的早期症状了。   林回今默默地望着白起竑被两个尾随而来的小厮颤颤巍巍地搀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白起竑空荡荡的好似闭不拢的双腿间看去,微不可察地摇了头,同时啧啧了两声。   那玩意儿,果然对于男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啊。   无比敏感的白起竑察觉到了林回今的眼神,心里的那把火又蹭地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一把推开了试图架住他的两个小厮,踉跄了两下,凭借自己的双腿,总算站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这两天才能下地,心中想着自己的残疾,又想着要不回来的律哥儿,郁火沸腾,本来他就是一根导火索被引燃了的不定时炸弹,溜达到哪儿,哪儿都得小心伺候着,生怕白起竑一个恼火,炸弹一响,大家一起玩儿完。   今日,白起竑溜达到自己父亲书房附近,恰好听到里头传来了林回今“律哥儿既已夭折”的话,自然,他也听到了“第三条腿”的言论。   白起竑心中的导火索瞬间就被引燃了,不管不顾地照着林回今就一头撞了过来,大有把林回今当柱子,准备一头撞死在上面的架势。   可惜,他碰上的是和柱子差不多的东西。   林回今看着头上已经开始流血的白起竑被搀扶起来,面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讽刺:   “白公子也太不小心了,果然少了腿,不好走路呢。”   白老爷听得面部神经都快要痉挛了。   这是个怎样的人啊!这还在他们白家呢,他就敢明目张胆地说这种话!   白起竑快要被气疯了,他咬牙切齿地一边揉着胸口一边骂:   “你这个混蛋!无耻之徒!你竟然杀了我儿子!你要给他偿命!”   林回今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杀了你儿子?你儿子是谁啊?”   还没等气怒的白起竑接上口,林回今就开始喷吐毒液了:   “好,我先不问你这个问题了,太考验你的智商。就当你是在说律哥儿吧。你有证据吗?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亲耳听到了?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当心一不小心把舌头给闪成麻花。我会体谅你那可怜的脑容量的,毕竟脑袋里好歹长了颗脑子的人都不会以那么轰轰烈烈的方式被人阉掉的。”   “所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话说的,就像律哥儿真是你亲生的一样。哦,如果你一定要认为律哥儿是你亲生的,而且你也能拿出证据来的话,我可以顺道儿给你普及一下法律知识,男子通奸,罪当流放,女子通奸,罪当凌迟。”   “周织那女人你不在乎无所谓,但是你一定要把这事儿闹开的话……没错,我麦家会丢脸,可你硬要背上这个罪名,我也不会拦着你。不就是流放嘛,流放你又不是流放我。可你现在少了一条腿,不会觉得人生很难走吗?流放之路上,你要靠什么打发你内心的空虚寂寞冷呢?”   ☆、第一百三十节 您的孩子没教好,我帮您   林回今说得义正词严,看上去真的一点儿都不像在往白起竑心口上补刀呢。   而且,把白起竑插得跟个刺猬似的之后,他还非常大尾巴狼地转过头去,对准了白老爷:   “白老爷,您的孩子没调教好,我就帮忙稍微调教一下,您没有意见吧?”   白老爷正一脸的无语凝噎外加心塞,白起竑就彻底炸开了:   “我要杀了你!我……”   说着,他就又扑了上来。   林回今眼看疯狗之势有点儿刹不住,就无奈地抬起脚,一脚蹬到了他还没完全长好的尴尬的伤口处。   看着白起竑嗷地一声滚到地上来回打滚的模样,林回今摊手表示:   你看,白公子,你也太冲动了,为什么你下边都没有了,男子气概还这么旺盛呢?不能等伤口完全长好了再出来溜达吗?   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痛得失声惨叫来回打滚的模样,白老爷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麦大正,你也是欺人太甚!来我府上指责谩骂,我忍了,可你出手伤人,未免也太过了!”   林回今瞅了一眼白老爷,冷哼了一声:   “白老爷,我倒是好奇了,贵公子来我府上和我妾室勾搭成奸,我也忍了啊,为什么轮到你们这儿你们就忍不了了?出手伤人?是他先要伤我的,正当防卫你不懂啊?哦,你不懂,就比如说。大街上有个神经病冲过来要砍死我,我如果有能力反手夺过他的刀捅死他丫挺的,我为毛要站在这儿乖乖地任他砍?因为他残废我就要让着他?白老爷。您这逻辑还是回炉重造一下吧,别因为疼这个儿子昏了脑子。”   无视了白老爷一脸的怒容,林回今蹲下了身,对痛得兀自呻吟不已的白起竑说:   “以后别叫我看到你。当着你父亲的面,我敢说那话,当着你的面,我照样敢说。你把你的耳朵竖起来听好了。我不管你以前多么横行霸道,我也不管你以前多爱玩儿逮哪尿哪的圈地运动。现在,你啥都没有了,也就别指望着你那柄银枪再横行霸道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那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能别做就别做。你也多为你身上其他的器官想一想,万一哪天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肾没有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说着,他把手按到了白起竑的头上,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你相信吗?如果你真的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到处乱说你过去的风流韵事,或者说我杀了你儿子一类的屁话的话,我能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蝙蝠侠看着林回今蹲在那里装x。表情相当无奈:   老板,你说得很吊,但是好歹当着人家爹的面。你收敛点儿行不行?这种土匪一样的话亏得你能当着这么一大票子人说出来,也不怕人家干脆心一横,组团就地把你给灭了,到时候我还得救你。你不嫌麻烦,我嫌麻烦啊。   白老爷在听到林回今强调这件事的时候,面上的寒意越来越紧:   这麦大正。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尽管不知道律哥儿的死究竟是否和他有关,但他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赤果果的威胁来。那就证明他有这份儿底气。   所以,白老爷虽怒,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目送着林回今潇洒地迈步出门,只留下白起竑在原地怒吼:   “你给我回来!回来!”   白老爷面色变幻数度,但最终还是重重地跌坐回了椅子上,招手招呼小厮:   “来人,把少爷扶回去,把大夫请来……”   白老爷还没有交代完毕,白起竑就炸了,怒气冲冲地对准了白老爷:   “爹!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就是他有意害死了律哥儿,有意不想把孩子还给咱家!他还跑到咱们家来……”   白老爷眉头一皱,打断了白起竑的话:   “竑儿!”   白起竑看父亲神色已变,才闭上了嘴,愤愤地不再吭声。   白老爷打量了一下白起竑身边的小厮,那俩小厮都乖觉,搀着额头仍在冒冷汗的白起竑在垫上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就先后退出去寻大夫去了。   即使房间中只剩父子二人,白老爷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竑儿,刚才,我听那麦大正的话头,似乎是说,律哥儿的死,和他的后院有关。”   白起竑余怒未消,捏紧了拳头:   “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推卸责任!”   白老爷摇头道:   “不可能,他若是真想要推卸责任的话,大可以一口咬死律哥儿就是病死的,但听他的意思,仿佛是在指,是因为后院之争,律哥儿才夭折的!”   后院?   白起竑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道:   “难不成……是他那新纳的平妻?他的表妹?若是她做下的,肯定是为了她和她孩子的将来,铲除律哥儿,好独占麦家的财产!谁不知道麦大正娶妻后久久无子?要是她有了孩子,难保不会把心思动在律哥儿身上!”   白老爷也很赞同儿子的观点,但说到底,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他灰白着脸色,重重叹了一声:   “唉,就算能调查清楚律哥儿是如何死的,那又能怎样呢?”   他已经开始盘算起,要从别的白家的旁系家族里过继一个孩子来的事情了。   至于律哥儿,算了吧,林回今都挽着袖子上门打脸来了,那话说得叫一个绝,白老爷在和他见过第一面后,就确定这是个狠人,律哥儿的死,虽说来的突然,却也在他意料之中。   罢,罢!律哥儿已死,他们再闹起来,就是纯赌意气,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儿,坏了麦家和白家两家的名声,更何况,他们白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律哥儿就是白起竑所出。   白老爷面色铁青地看向了门外林回今离去的方向。   这个麦大正,真是个狠毒的怪人!   在白家府外的怪人林回今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对蝙蝠侠说:   “一定是我老婆大人想我了。走吧,咱们快点儿回去。”   蝙蝠侠看着林回今那一脸轻松的模样,忍不住把刚才自己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老板,你不害怕啊,万一他们起了要把你就地弄死、一了百了的心思,那可怎么办?你真不怕把他们逼急了?”   林回今听了蝙蝠侠的话,默默望天,陷入了沉默之中。   蝙蝠侠看着林回今的表情,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老板不会是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层吧?   但是,林回今接下来的反应,差点儿让他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林回今一脸嘚瑟地打了一个响指,抬手摸了摸蝙蝠侠的头:   “太好了,你真聪明!等到回家之后,咱们俩打个配合,就说白家人特别凶恶,恨不得杀掉我,到时候你们老板娘肯定会心疼我的!嗯!”   蝙蝠侠看着林回今一脸“我是计划通”的表情,有点儿不忍心提醒自己的老板:   老板,你最近智商虽然有提升,但也别拿老板娘逗着玩儿吧?跟老板娘相比,你不觉得自己嫩得跟棵娃娃菜似的?   ……   林回今的设想是美好的,不过,在他去见乌攸,准备哭诉自己这回进了一次龙潭虎穴之前,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回了麦家后,他奔着周约的院子就去了。   周约一夜没有睡好,眼下有些乌青,看到林回今跨进院门,她立刻站起了身,迎了上去,有些躲闪地跟他行了礼。   她一半是想掩饰住自己的疲色,一半也是心虚,不敢和林回今对视,生怕他上门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周约惊愕地抬起头,口张了几下,硬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看见周约张口结舌的心虚模样,林回今选择性地忽略了,而是一脸热忱地半扶半按着她坐下,说:   “你看看你,一件小事,却闹得你整夜都睡不好,你脸上还有伤呢,不好好休息怎么成呢?”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严密分析和思考,周约认定,林回今现在对她所说的一切好话统统都是别有深意的,需要反过来听,而现在的林回今的话,无疑坐实了她这个想法:   果然他的话都是反话!律哥儿的死是小事吗?这特么要是借题发挥下去的话自己说不定得以死谢罪呢!   无视了周约脸上的僵硬和眼中闪烁着的不安,林回今按着她坐下,絮絮地叨念着:   “律哥儿的死不方便闹大,我本打算打死他了事,但我看他委实求得可怜,又说起家里有老母妻儿,我就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丢出了门外,任他自生自灭去。”   周约听得嘴角直抽抽。   那个张护院说的话完全是板上钉钉,要证据有证据,要口供有口供,林回今居然这样毫无原则地掩护自己?是他吃错药了还是自己吃错药了?   或者是,他想要维护麦家的面子,当着那个外人张护院的面,先铁腕处置了他,然后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掉过头来对付自己?   周约正被害妄想发作,脑补得自己一身一身掉鸡皮疙瘩时,就听林回今开口问道:   “对了,那个姓宋的护院呢?”   ☆、第一百三十一节 我会常来看你的   周约全身的肌肉,包括括约肌,听到林回今状似无意地问出这个问题来后,都彻底紧绷了起来,脑海中更是瞬间涌现出了无数的问题:   他问了?他真的问了?   他到底是打算发难了?   打算问自己和他什么关系了?   打算一次性算清所有的总账了?   周约胆战心惊地如是想着,望着林回今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惶恐。   林回今看周约这副模样,心中难得地升起了那么一丝丝愧疚。   你看给人家孩子吓的。   但是,林回今和乌攸都是一个尿性,愧疚归愧疚,坑起人来可是半分都不会手软的。   他皱了一下眉头,成功地引发了周约的双腿一阵发颤后,才带着些不满开口道:   “你不会把他给放了吧?”   周约抿紧了嘴唇,强行平复下剧烈的心跳,答道:   “哪敢呢?……没有爷的指示……从昨天开始,他一直处于昏迷中,而且……身受重伤,不能问话。”   林回今腹诽道:废话,据昨天晚上乌攸对他的形容,宋箭被佐罗整得那叫一个凄惨,基本上,正常人照那个揍法,下半辈子也就和白起竑的下场差不多了。而且,在心理体验上,比白起竑还要惨。   白起竑是被一刀断魂,接也接不上去了,但也就此没了念想。   宋箭呢。被佐罗翻来覆去地虐了一场,那东西只能做个摆设玩儿了,而且它永远就呆在那里。不来不去,但就是硬不起来了。   林回今犹记得乌攸把手搭在肚子上,说:   “你可别说我叫你儿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是他先动手的,把一个小孩子活活摔死,我想,这样的惩罚,对于他来说也是应当应分的。”   林回今又想起。为了验证宋箭的伤势,他昨晚去拜访了一下宋箭。   当他看到宋箭的伤口后。觉得自己的下?半?身都在隐隐作痛。   的确,从受损程度上来判断,它以后,都只能充当阑尾一类性质的器官了。活生生的一条鸡肋。   探访完宋箭后,林回今得出的唯一结论是:   佐罗真是被乌攸玩儿坏了,这么狠的手都下得下去,当初多么纯良的一个崽啊。   嗯,他们以后的孩子,还是自己带吧,要是叫乌攸带着,那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永远都没有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了。一旦想要反抗。保不齐就会被收拾成宋箭那个德行。   在林回今心有余悸地琢磨这件关乎自己今后家庭中地位的大事时,周约正在调动自己所有的智商和想象力,在琢磨林回今的表情。   爷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复杂啊……   但是。周约突然看到,林回今所有的古怪表情都消失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却叫周约的心尖子都寒了一寒。   林回今可没心思揣摩周约的心思,他温和道:   “这事儿。真是叫你操心了。”   周约垂下头去,看上去无比恭顺。但是心中波涛汹涌得不亚于海啸:   卧槽,爷!咱别这样!有话直说!别笑行吗!别拐弯抹角好吗!   周约这才体会到,完全摸不透坐在对面的人心中的心思,是怎么样一种可怕的滋味!   可林回今对于周约的精神折磨还在继续,他无耻地伸出了自己的咸猪手,摩挲着周约的脸,轻声说:   “约儿,我知道,律哥儿夭折了,你心里也不好受,你虽然不是律哥儿的亲生母亲,但毕竟养了律哥儿那么些时日,你若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我在你旁边呢啊。”   周约被林回今摸过的地方,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而林回今的甜言蜜语,更是叫周约的气管都寒得冒起了鸡皮疙瘩。   爷……这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吗?   周约小心打量着林回今的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但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那种甜得能腻死人的眼神和笑容,叫周约浑身都不自在。   她很想要相信,爷这是转了性了,但是,由于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是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真的!   林回今见她面上的肌肉几乎要痉挛了,于是体贴地又加上了一把火。   他欺近了周约的耳朵,用更柔更软,但听起来更恐怖的气音,对周约说:   “怎么了?怎么表情这么不自然?是害怕了吗?没关系的,不是说了吗,我在你身边呢。”   ——就是因为爷你在我身边,而且还靠我靠得这么近我才害怕的好不好!你让我觉得你随时会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把我挫骨扬灰啊!   “……哦,是觉得律哥儿在你的院中不幸夭折,觉得害怕是吗?没事的,大不了我再请些驱鬼通灵的人来就是了。再说,害怕的应该是要害律哥儿的张护院和宋护院,你不用害怕的。你那么疼律哥儿,律哥儿就算是枉死,也不会来找你的,对不对?”   ——……对个鬼啊!被你一说更加恐怖了好不好?   “好好休息,把脸上的伤疤养好。你还是我麦大正的夫人,我相信你,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栽赃陷害你,我都决不允许。你是我麦家的人,乖。”   ——爷,你这么说,讲反话的即视感就更强烈了啊!而且你最后那一句是什么意思?生是我麦家的人……死是我麦家的鬼?   林回今的温情蜜语不仅没有叫周约感受到幸福,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快要被灭了的恐慌。   欣赏够了周约的局促。林回今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决定,以后要日行一善,每日都要来这样安慰安慰周约。以传达他对周约深沉的爱。   周约目送着林回今离开的身影,刚刚一直紧绷在脸上的笑容才瞬间垮了下去,如同虚脱一样软倒在了椅子上。   爷刚才说的话,包括离开时说的那句话,都叫周约心惊胆战:   “白家那里我已经说清楚了,他们不会再来闹事。至于那个姓宋的,看管照护不严。致使律哥儿惨死,但孩子已然去了。再苛责他也无用,把他丢出府去,既往不咎便是。以前是我忽略你太多,对你不起。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之前的那些叨逼叨都可以忽略,周约的脑内,单曲循环地播放着同一句话: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我会常来看你的。   常来看你的。   看你的。   你的。   的。   ……   在周约痛苦得欲生欲死,不知道路在何方,光明在何方的时候,林回今正和乌攸在一起厚颜无耻地秀恩爱。   林回今兴冲冲地跨进乌攸的房间时,她的灵体正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肚子。表情略复杂。   注意到林回今的表情后,乌攸抬起头来,压低声音。像是怕惊吓到谁的样子,小声说:   “嘘,孩子在动。”   林回今顿时一脸小狗看见骨头一样的表情凑了过去,把手试探地放在了乌攸的肚子上。   果然,里面的小鬼正在不安分地翻身,乌攸隆起的肚子也因此而作动不已。   林回今抬起头来。问乌攸:   “疼不疼?”   乌攸摇了摇头:   “不疼,就是闹得我腰酸。”   林回今在乌攸的肚子上打着转按揉了一下。像是在认真体会感受些什么,随即,他无比认真地抬起头来,说:   “你拿个锤子来吧。我好想玩儿砸地鼠啊。”   当然,他这个充满童趣的想法,赢得了乌攸一记响亮的暴栗。   林回今一只手揉着自己被敲痛的脑袋,一只手揉着乌攸的后腰,嘴一点儿没停地把自己去白家的见闻和与周约的周旋过程都告诉了她,说得口水飞溅神采飞扬。   最终,他做了个总结陈词:   “我想白家不用费什么功夫,就会知道,周约的脸被周织抓花了,而且律哥儿是在周约的院子里被摔死的,而且,张护院还指证过周约是主使。这样一来,他们只要还拥有正常智商,一定能推导出到底是谁害了律哥儿。你说,你男人我是不是个天才?”   乌攸略无语地看向了林回今,自动忽略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直接问道:   “这些消息,都是你放出去的吧?”   林回今坏坏地一笑,停下了揉着她后腰的手,从后面环抱住乌攸,轻声说:   “你猜?”   问出这个问题后,林回今就温存地咬了一口乌攸的耳?垂,并顺着乌攸的耳朵,向下柔柔地亲了一口她的颈部。   乌攸的身子腾地一下热了起来的时候,还不忘在心里很有职业精神地吐槽:   别的东西你不叫给孩子看,这种事儿你给孩子看得这么欢,是几个意思?   她轻轻往林回今怀里迎了迎,嘴上还是跟林回今探讨着严肃的工作问题:   “话说,你别真把周约给逼紧了。我的意思是,他整死你没关系,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林回今舔了舔嘴唇,笑眯眯地在乌攸耳边说:   “真的吗?要是我死了,你不心疼么?”   他一边说,一边使坏地往乌攸耳朵旁吹气。   乌攸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又酥又麻,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德行。”   林回今揽紧了乌攸,心中满满的都是欢喜。   果然还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说甜言蜜语,才不用事先准备台词。   人生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的人生,只需要做四件事。   第一件事,吃饭睡觉打豆豆。   第二件事,去干活。   第三件事,调戏周约。   第四件事,和乌攸厮混在一起黏黏糊糊。   他的小日子过得挺乐呵,但是,周约是彻底坐不住了。   ☆、第一百三十二节 说走就走的旅行   乌攸上辈子的三段孽缘都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林回今这边的业务也了结得差不多了,因而,两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神经一放松,时间就过去得格外快。   乌攸眼瞅着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子了,这孩子之前都特别乖,除了刚发现它的时候它狠闹了一下,之后的日子里,它都表现得格外体贴。   但是,这都是之前的事儿了。   乌攸刚刚怀孕满八个月的时候,身体就开始不舒服了,胎动越发剧烈,时常顶到她的胃,害得她半分胃口都没有,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看到乌攸恹恹的模样,林回今又急又心疼,想尽办法想为她找点儿能入口的东西,可又不敢自己明目张胆派人出去为乌攸找吃的,为此,他看着周约最近挺老实,铺子里旁的事儿又不多,索性只叫x战警看着周约,把其他的游灵体都撒了出去。   看着乌攸吐得一塌糊涂后,倚在床上,面色发白地喘息着,林回今不止一次地忧心忡忡地替她按揉着痉挛的胃部,担忧着:   “别把孩子给吐出来了……”   乌攸全身虚软,根本腾不出手来打林回今,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将来她的孩子智商能随他母亲,千万别随他爹。   某天,乌攸又一次吐得浑身无力,漱过口后趴在床上养神。同时在心里暗骂小兔崽子不省心的时候,林回今一脸阴沉地开门进来了,在乌攸床边坐下后。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摸着她的肚子问候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看他的表情,乌攸还以为他在路上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想一想,好吧,林回今自己都是不干净的东西,他还会怕看到什么玩意儿?他不会怂成这样吧?   可等乌攸问清楚林回今在忧愁什么事儿后,她真心觉得。他真不如是被啥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   林回今表示:   我要去出差了。大概要半个月左右,我可怎么活啊。你要怎么活啊。   乌攸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回今那真切地悲伤着的脸,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安慰林回今那颗碎成了玻璃渣渣的小心肝。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得很,这货不过就是因为要离开半个月,去进一批木材。就要死要活成这德行。   骂他没出息吧,他毕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   说他为自己考虑吧,乌攸又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于是,她只能对林回今说: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不过你早点儿回来啊,没你的话,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接生了,要是我一个不小心。弄了个一尸两命,你多亏啊。”   林回今一听就恼了,上去不由分说就抱着乌攸来了个长吻。直到乌攸挣扎着哼哼唧唧地威胁他要是再堵着自己的嘴不叫她好好呼吸,她就吐到林回今的嘴里,他才愤愤地直起腰来,对乌攸说:   “我看你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乌攸和林回今分开的时候,双方都是气喘吁吁的,眼看着林回今的表情真不好了。乌攸只好反过来认错了: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不说了行吗。难受着呢。”   自从她怀孕后,林回今越来越有霸道总裁的腔调了,有的时候居然敢和自己大小声。   乌攸相信,他绝对是因为即将成为温羲和的接班人,而在自觉地形成一种霸气总裁的气场,不过,乌攸可懒得鸟他。   在乌攸的心目里,不管林回今成长成了什么样的贱?人,他永远都是那个提着自己的铺盖卷弱弱地站在事务所门口的小样儿。   乌攸一说自己难受,林回今果然收回了自己的虚张声势,替她轻揉着胸口,满口抱怨道:   “我不就是担心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么,算了算了,这回我是必须去了,我收拾收拾行李,后天就走,最多半个月就回来。”   既然林回今都这么说了,乌攸也就放心了。   从她现在的一切状况来判断,她的孩子都好得很,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提前钻出来的可能性都不太大。   她就势倚在林回今的怀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最近周约有什么动态吗?”   林回今噎了一下,远目道:   “嗯,没什么,挺老实的。”   乌攸由于靠在林回今的怀里,没注意到林回今的表情,否则早就发现不对,揪着林回今的耳朵叫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看着微眯上眼睛,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乌攸,林回今脑补了一下,倘若自己告诉她,自己为了给她寻找能吃的东西,把盯着周约的人基本上都撒出去了,她肯定会一骨碌爬起来把自己的耳朵拧下来做卤味。   为了避免乌攸从事这么激烈的运动,也为了自己耳朵的安全,林回今还是决定闭上嘴老实地给乌攸按按摩比较好一点。   反正最近周约也挺老实的么,派那么多人盯着她,完全是浪费资源好不好?   乌攸闭着眼睛,接着问:   “孩子出生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对付周约?”   林回今乐得乌攸主动转移话题,马上答道:   “当然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等到孩子出生了,我就赶快料理了周约。她那么多事情,全在我手心里攥着呢。等完成了工作,咱们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带孩子带他个*十年的,再出来工作。”   乌攸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声音中带了几分娇嗔:   “你这些日子对她那么好。不会舍不得啊?”   林回今就喜欢乌攸这种傲娇的样子,自从她怀孕后,看起来可人娇俏温柔了不少。偶尔的娇嗔更是叫林回今把持不住。   要不是怕伤着她……   他俯身下去,吻了吻乌攸的唇角,说:   “舍不得什么?我告诉你吧,我就是个容易翻脸不认人的,我喜欢的,我要疼着爱着好好护着,我不喜欢的。爱去哪儿凉快去哪儿凉快。”   乌攸睁开了一只眼睛,躺在林回今怀里。盯着他笑开了:   “那你将来要是不喜欢我了呢?”   林回今揽紧了乌攸,说:   “我哪儿敢呢,你可是我老大,是我上级。你要是把我开除了,就是你把我扫地出门。到时候我能往哪儿去?当孤魂野鬼啊?我哪有那么蠢?”   在乌攸和林回今愉快地调.情时,周约正对着镜子,查看自己脸上的伤痕,身后站着松枝,她新近培养的心腹。   矽线折掉之后,周约就一直没敢再培养心腹,可是,宋箭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不得不拉拢起身边的松枝来。   有了一个心腹,才更好办事,用不了解的人。实在是风险太大。   松枝望着周约,发现她正不断用手抚摸着脸上的伤痕,忍不住出声劝慰她:   “夫人,您不要太过在意,爷对您毕竟还是在意的,这些日子不都是天天来吗?那些个药膏也都供着。要是日日抹着,准会好的。”   周约冷笑了一下。   会好?   周织这贱?人真是个狠角儿。居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这么一道老长的伤口,当时的她并没怎么在意,结果一不小心,伤口化了脓,花了她好长一段时间治疗,直到现在,这道伤疤还是触目惊心地盘踞在她的脸上。   她心里清楚,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是爱惜自己的容颜的,更何况周约还没有到三十岁,脸上添了这么一道伤疤,遮也遮不得,消更消不掉,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恨得咬紧了牙齿,面上却露出了浅笑:   “也许吧。你刚才探听到,爷要出去办事?”   松枝闻言,立刻压低了声调:   “嗯,是的。好像是棺材铺里一直供应木材的木材商出了点儿事情,爷要出去置办木材,还要寻找新的木材商。听说要离开半月。”   周约叹了口气,盯着镜中的自己,口气微妙道:   “那,那两件事,你可办妥了?”   松枝的声音有些发颤,声调更是压到了几不可闻的程度:   “嗯,夫人放心吧。”   周约舒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朗声道:   “你父母身体安康便好。乍一听你说你父母都染上了病,还吓了我一跳呢。”   松枝的眼珠朝四周转了转,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着的心脏。   夫人这是怕隔墙有耳呢。   半月前,夫人好像就听说了棺材铺中的木材供应出了些问题,那个时候,她悄悄唤自己过去,递给了自己一张字条,上面交代着,让她以父母病重的由头出府去,替她办两件事。   在字条中,夫人反复交代自己要小心,千万要注意有没有人跟踪她,弄得松枝在办事的时候,始终提着一颗心。   现在,夫人终于要把那两件事……统统付诸实践了吗?   ……   林回今算是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跟乌攸交代过后的两天后,就收拾行李走人了。   林回今走后几天,乌攸才捱过了那段痛苦的孕吐时光,成天缩在房里,也不去招惹周约,安安生生地养胎。   林回今走的时候,恰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满九个月的时候,眼瞅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距离林回今为她估算的预产期,也只剩下半个月了。   刚开始,乌攸的心态还是蛮轻松的,但是,到了该回来的时候,林回今却半点儿音讯都没了。   孕妇本来就想得多,乌攸也不例外,尽管她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疏导,玩笑说,林回今说不定是在外头看到了什么漂亮妹纸,去泡妞去了,但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林回今不是说过,半个月之内肯定能回来吗?   怀着这样的忧虑,乌攸再次迎接来了一个重大到叫她有些接受无能的挑战。   ☆、第一百三十三节 你不用这么明显吧?   在林回今离开家、杳无音讯整二十天的一大早,乌攸刚刚起床,就觉得哪里不大对,肚子有些发胀下坠,闷闷地发紧,不痛快得很。   乌攸第一次怀孕,又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肚子发紧下坠是胎儿入盆,而自己已经表露出了临盆前的症状?   所以,周约来找她,说今天是麦大正父母的忌日,要和她一起去庙里上香,她也就答应了。   她一个二夫人,这种事儿要是还推三阻四的,那的确是不大合情理,再说了,林回今又不在家,自己还是乖巧点儿,别给自己招惹麻烦才是。   收拾停当,临出门前,乌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了点儿力气,把自己的灵体给脱了出来。   望着硕大的肚子,乌攸用手指轻轻在上头点按着,希望能舒服一点儿,但是肚子有些硬邦邦的,摸一下,也没舒服多少,只觉得手底下的皮肤阵阵紧绷,感觉怪怪的。   乌攸一手托着发硬坠痛的肚底,一手轻轻地揉按着鼓胀的肚子,暗道,你这个小王八蛋,跟你爹一样不省心,你要是再敢动,等你发动了钻出来,看我不揍……揍死你爹,看他给了你什么不靠谱的基因。   你爹也真是太不靠谱了,说好的半个月回来呢?要是你发动了,我还真的自己给自己接生?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发动了。   这小东西。提前五天就开始在她肚子里折腾,有的时候白天折腾,有的时候晚上折腾。弄得她睡也睡不好,为了方便睡觉坐卧,她基本不把怀孕的灵体牵出来溜达,每天晚上,隔着这层肉身,摸着难受作动的肚子,乌攸巴不得这小家伙马上出来。掂着他的小脚丫把他狠揍一顿。   所以,此刻的难受。乌攸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反正林回今告诉过她,临盆前需要多走走,锻炼身体,到时候小包子更好下下来。所以,出去溜达溜达,也不是不行。   但是,乌攸忽视了一点,林回今毕竟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大夫。   这就导致了,第一,他把乌攸照顾得像是个纸人儿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弄得以前一直冲锋陷阵身先士卒的乌攸好生郁闷。   第二,他的关注点更多地放在这个孩子出生后该怎么教育,以及孩子名字该起什么这些没影儿的事上。   第三,也是最现实,最严重的一点,他把乌攸的预产期,少算了近半个月。   和周约共坐在一架马车里,她起初还在嘚瑟。这普天下所有的孕妇哪里有像自己这样的,明明内里都怀了个九个多月的小包子了。小腹还是一马平川,但是,渐渐地,她就觉得难受得厉害了。   马车的颠簸,叫乌攸更觉得肚子坠得难受,她不由地一次次用手摩挲那看似平坦的腹部,但那酸胀感不仅没有减弱,还从肚腹处蔓延到了腰处。   周约见乌攸面色似是不好,又见她一次次摸着肚子,就笑问:   “怎么?妹妹身子不适?”   乌攸不着痕迹地把手从腹部拿了下来,淡淡笑道:   “有一些,许是因为来了月信,腹里有些不适。”   周约用帕子掩嘴笑了:   “这样啊,不过若是哪天妹妹没来月信,那才真是好事临门呢。”   说着,周约有意瞄向了乌攸的小腹,语带关切地说:   “哎,妹妹,你进门已久,跟爷又那么恩爱,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好消息?”   周约的表情虽然是探询关切的,可那眼神,怎么都叫人不舒服。   这意思……是说我干占鸡窝不下蛋的意思?   或者说,是暗指麦大正身体不行?   妈蛋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已经存货九个多月了?信不信我把灵体脱出来吓死你丫挺的?   乌攸刚想说话,肚子又是一阵异常的发紧下坠,这次下坠,居然有些疼了。   这疼痛基本上是转瞬即逝,所以乌攸也只是摸着肚子发了下呆。   小肚子紧致柔滑,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场外的林回今焦急道:你傻啊,你摸你*有什么用啊?你看上去还是个可以连做二十个后手翻的矫健少女呢,你行么你?   肚子闷胀得越来越厉害,但是乌攸倔得很,她努力地忽略这点儿小难受,笑着对周约说:   “姐姐说得也是,我会努力的。”   姐姐两个字,乌攸咬得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   姐姐,你比我入府早哦。   姐姐,我生不出蛋来,你也是哦。   姐姐,你比我生不出蛋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哦。   但叫乌攸有些奇怪的是,周约听了这话,她只是笑了笑,就把脸扭到了一边。   所以,乌攸自动认为,周约被呛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脸皮也被活生生给磨厚了,所以,对于这等简单的嘲讽,她已经形成了自我保护机制,嘿嘿一笑也就了事了。   周约不和她搭话,乌攸也不想开口,她把脸扭到一边,把手抚上了肚子。   小家伙,你再折腾一个试试看啊。   ……我擦你还真折腾啊,我是你亲妈么?   乌攸只觉得这孩子在她肚子里大幅度地挥动着手脚转了一圈,肚子下坠发胀的难受感觉更加强烈了,她抿了一下嘴唇,略略弯下了腰,擦去了额头上的一星冷汗。   从刚才起就默默地正襟危坐的佐罗,看到乌攸一副不大舒服的样子,就凑过去,问:   “老板娘,怎么了?”   乌攸肚子里正闹得难受。听佐罗这么问,她也不大好意思说孩子闹我呢,就随口说:   “没事儿。”   她哪里能知道。她所谓的没事儿,可让她在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吃足了苦头。   车行到一半,她的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不过乌攸自认为,这是颠簸造成的胎气震动,而且不是很疼,只是隐隐地痛。所以——   小家伙你给我安生点儿!   马车的颠簸,颠出了乌攸一身的冷汗。等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她的后背已经被沁湿了。   不过乌攸算是很能忍的了,一般的孕妇,到了她现在这地步。估计早就难受得走不动路,准备卧床生崽了,然而,乌攸不仅保持着正常状态下了车,还跟着周约,准备从后山徒步上寺庙去给麦大正的母亲祈福。   主要也是乌攸死要面子,不肯在周约面前表现自己身子不适,所以,不知者无畏的乌攸。怀着大无畏的精神和“我想应该没啥事”的女汉子思维,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上山之路。   但是越走,乌攸越觉得不对劲。   腰腿酸软得厉害。肚子跟被地心引力吸引着一样往下坠,有周约在,乌攸也无法查看自己灵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硬撑着迈着步子,往山顶上走,一路走还一路和周约拉着所谓姐妹的家常。   周约知道乌攸来了“月信”。也很体贴,走一段就叫乌攸坐在一边的山石上休息休息。   不休息还好。坐在山石便,被凉津津的石头一刺激,乌攸的肚子又往下硬生生地坠了坠,再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腿都酥软难支,要不是看在周约还在,她早就捂着肚子骂这小祖宗不省心了。   不过,说疼么,也不怎么疼,就是难受得凶。   走到一半,乌攸背上的冷汗就已经快要把整件衣服打透了,而佐罗这个木脑袋,对于女性可谓是一窍不通,既然乌攸说没事儿,他也就放心大胆地跟着走。   可是越走,他也越觉得不对劲。   这地方……怎么越走越偏了?   佐罗想提醒一下乌攸,却发现乌攸只顾低着头往前走,手扶着腰的位置,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不对劲!   佐罗紧追几步,刚想开口,就见周约冲扶着自己的丫鬟丢了个眼神,那丫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冲旁边的树林一招手。   乌攸正觉得肚子丝丝拉拉地开始作痛,怀疑自己动了胎气的时候,就听两边树林窸窸窣窣地一通乱响,然后,一队穿黑衣蒙面,一看就是不法之徒的家伙从树林里跳了出来。   乌攸抬头看了一下天,有些无语:   大哥,大白天打劫,你们真是闲得慌。   不过,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乌攸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走到这种地方来了?   她抚上了自己看似无物的小肚子,开玩笑似地拍了两下:   小混蛋,要不是你闹腾,我怎么会……嘶……   乌攸下手并不重,但是肚子却猛地一抽,疼得她当即额上就落了汗。   缓过几秒钟的急痛后,乌攸咬牙切齿了起来:   死小混蛋!跟你爹一个德行,就知道折腾我!这关键时候也不会看点儿眼色!   底下的丫鬟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伙山贼模样的人,顿时乱作一团,但那群山贼看来也是有所准备,迅速形成了一个圆形包围圈,把她们团团围在了里面。   几把刀一亮出来,那些尖叫不止的丫鬟也总算醒目了些,立刻闭上了嘴。   周约慌乱地扯住了乌攸的手,一副极力想要安慰乌攸的样子:   “妹妹别怕,山贼……也许只是想求财而已,妹妹你千万别动,低着头,把钱给他们应该就没事了。”   佐罗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装什么逼呢?刚才在给自己的丫鬟使眼色的是谁啊?   况且你一使眼色,山贼就跳出来了,你告诉我为毛这么巧?为毛?   鄙夷间,佐罗紧张地看向了乌攸,一是怕她乱了方寸,动了胎气,二是怕她看不穿这是周约的诡计。   而那边,乌攸已然无奈了。   她蛮无语地看着那只扯住自己的手:   大姐,你怕我跑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第一百三十四节 流年不利倒大霉   这山贼都给搬出来了,周约这是要出绝招,置自己于死地么?   不过,周约是不知道她现在怀孕的事情的,所以挑这么个时机动手,纯粹是乌攸自己流年不利倒大霉。   乌攸一边摩挲着阵阵不适的肚子,试图叫肚子里那个躁动不止的小东西平复下来,一边无奈地听周约在那里和山贼瞎白话:   “各位爷,我们是来为早亡的婆婆上香,扰了你们的清净,实在是对不起了,这钱你们拿去,我们的金银首饰也都给你,求爷们不要伤了我们的性命……”   由于从一开始乌攸就认定这是周约在搞什么把戏,所以她并不怎么紧张,反倒脑补起了以前在阴间的时候闲着没事儿干看的一部电影《天下无贼》。   电影里那帮抢劫的人,开口就是:打,打,打,打劫!   不知道这帮山贼的开场白是什么呢?   一想到那个画面,乌攸花了点儿力气才控制住没能笑出来,低着头和一帮丫鬟一起装鸵鸟。   或许是终于感受到周围的紧张气氛了,乌攸觉得肚子里坠胀感虽然增强了,但是痛感却消失了,便乐观加阿q地认定,这小家伙总算还是识时务的。   那为首的山贼手里拿着柄弯刀,亮闪闪的刀刃示威性地对准了这帮瑟瑟发抖的女眷,他玩笑一般地转动着刀锋,指中了一个相貌姣好的丫鬟。   那丫鬟看见雪亮的刀刃。立刻两股战战跌倒在地,一边哭一边叩头如捣蒜:   “求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山贼终于开口讲了第一句台词:   “长得不错。来,把她给我绑回去!”   命令刚一下。两个彪形大汉就快速上前,一人一边抄住了那丫鬟已经瘫软如泥的身子,她还没来得及叫,就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迅速地拉到了包围圈外围,消失了影踪。   哦,原来是劫色的。   在场的所有女眷立刻把头齐齐地埋低了90度。恨不得把脸藏进胸口里去。   乌攸刚想也效仿一下,就见一柄寒光来到了自己面前。那个领头人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你,抬起头来。”   搞没搞错啊?泡孩子他妈?你口味好重啊。   哦,我没显怀来着。   乌攸一边吐自己的槽,一边无奈地抬起头来。   她还不想违抗这帮家伙。被人拖走当压寨夫人,总比马上被人就地劈死更聪明点儿吧?   乌攸那张艳光四射的脸一抬起来,瞬间就惊艳了岁月……哦不,惊艳了一票山贼。   就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装高贵冷艳的山贼头子,看清乌攸的脸后,喉结也滚动了一下,然后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周约。   乌攸觉得,自己能够读懂山贼头子的意思:   夫人,你够意思。给我送了个这么给力的货色。   乌攸也默默地和佐罗对了个眼神:   瞧见没有,这就叫天生丽质难自弃,一出门。我特么就是个人形移动春药,人生就是这样无奈。   佐罗现在也明白了周约的意图:   老板娘这么一朵娇花,如果出来烧香,被一伙拦路抢劫的山贼看上美色,掠走当压寨夫人,也是个不错的剧本啊。   佐罗和乌攸对视一眼。主仆二人顿时会意:   反正周约这么爱演,他们就配合一下好了。到时候有佐罗帮忙,乌攸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最好能套到周约和山贼勾搭的证据,那就齐活儿了。   事实证明,乌攸也是个爱玩儿的人,不过这回,她有点儿失算了。   肚子里的小祖宗,也摆了她一道。   不过乌攸暂时还觉得天下太平,就是肚子里坠得难受罢了,不妨事。   冬青这个忠心的小丫鬟,本来想上来护住乌攸,没想到那来抓乌攸的俩大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把冬青一巴掌糊晕了,生生架着乌攸的胳膊,把她拖走了。   在被两个大汉架走前,还想要演一把的乌攸,哀怨而恐惧地望了一眼周约,小声说:   “姐姐,救我……”   周约摆出一副“哎呀我好痛心我好难过我没有保护好妹妹妹妹你慢走照顾好自己哦么么哒”的样子,乌攸也懒得和她再叽歪。   说完这句话,乌攸的嘴就被堵上了。   山贼如法炮制,又掠走了一个长相不错的丫鬟,抢走了些金银珠宝,就把周约这些女眷,全都绑在了这偏僻上山路旁的树木上,把乌攸她们捆好,蒙上眼睛,朝山林深处推去。   乌攸在前面走着,佐罗在后头飘着,全程监控。   走了一百米开外,一条崎岖的山路上,出现了两顶黑轿子,乌攸被单独塞进了一顶轿子,而那两个丫鬟则挤在另一顶轿子里,这帮山贼飞快地除下了身上的黑衣蒙面布,飞也似地抬着轿子朝山下跑去。   佐罗越看那个领头的人越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后,豁然开朗:   唉呀妈呀,这不是那小谁家那小谁么?   对,那个奇男子!那个拿着个假冒婚书窜到麦家来,当着一干女眷说乌攸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的奇葩!   发现了新大陆的佐罗急忙回到了乌攸的轿子里,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   “老板娘,你知道么,抬轿子的是……”   但是,佐罗很快发现,在昏暗的轿子里,乌攸额头出汗,呼吸有些急促,就连腿……好像也微微地张开了一些。   佐罗犹疑地问:   “老板娘,你没事儿吧?”   这轿子颠得比刚才厉害得多,乌攸有些后悔上了这贼船了,肚子这么一颠,顿时坠胀得她受不了,沉重的肚子压得她双腿都有些并不拢,而且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没办法揉按肚子,她刚想把灵体脱出来查看一下自己的情况,就见佐罗回来了。   下属面前,乌攸还是想要尽量地维持自己的威严,于是她忍耐了一会儿后,轻舒了一口气:   “没事儿。你说是谁?”   佐罗顾不得说了,凑上前来问:   “老板娘,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废话,要是老板娘出了点儿什么事儿,他担待得起么?   乌攸性子要强,挪动了一下笨重的身子,轻声说:   “还好,腰有点儿酸。”   乌攸都这么说了,佐罗总不好意思上去替乌攸检查一下身体吧,只好作罢,但他觉得这轿子实在是太颠了,对老板娘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安全,刚想建议乌攸把自己的灵体脱出来,就感觉,轿子一下子停了下来。   到哪里了?   乌攸刚想叫佐罗出去查探一下,她的轿帘就被一把掀开,一只手粗暴地伸进来,拉着乌攸就把她拽了出去。   乌攸眼睛看不见东西,踉跄了几步,就被人硬生生地推进了一间充斥着潮湿气息的稻草房,乌攸面朝下栽倒在地的同时,门从后面砰地一下被关住了。   佐罗从外头飘了进来,见乌攸倒地,急忙把她搀了起来,扯下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   “老板娘?”   乌攸咬牙切齿地骂着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挪动了一下身子,感觉还好,肚子不痛,只是难受的感觉又加深了。   她喘了几口气,说:   “佐罗,你扶我坐下,然后去打探一下,看他是什么人,最好能拿到……呼……拿到证据,周约一定和……和这帮人有关系……”   佐罗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不稳,担心地问:   “老板娘,你的身子……”   乌攸努力地笑了笑,说:   “不碍事,你去打探着,我把我的灵体脱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家伙。”   佐罗仍然一脸担忧,但还是乖乖地点下头,朝门外飘去。   佐罗一走,乌攸的心神便是一松,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灵体脱了出来。   一脱出来,乌攸并没感觉松快了多少,她觉得站着有些困难,就背靠着潮湿的墙壁坐下,托抱住自己硬邦邦的肚子,按摩起自己发僵发紧的肚底来。   这肚子比早上出门前要硬多了,而乌攸这个脑洞颇大的货,此刻也犯起了一孕傻三年的毛病:   可能,也许,大概是因为颠得太厉害了?   乌攸挺了挺肚子,揉按着发酸的侧腰,抬手在自己的肚子上画了个笑脸。   死林回今,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个星期了还不回来,等你回来,我把从娃身上受的苦都算到你身上去。   乌攸盘腿坐了一会儿,肚子仍不好受,硬胀难忍,难受得她冷汗淋漓,她捧住肚子,咬牙在硬得如同一块石头的肚子上轻轻抚揉,但难受劲儿还是迟迟不肯退去。   果然还是生命在于运动么?   乌攸扶着潮得湿手的墙壁,勉强站起了身,想绕着房间溜达溜达,不然坐久了,腿麻,身子也受不住这屋里的湿气寒气。   乌攸不知道,像她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越走越麻烦,孩子连颠带摔,已经入了盆,她再走,除了加快作动的速度,没有任何益处。   乌攸绕着房间走了三四圈,刚想扶着墙休息一下,肚子里面的胎儿就猛地一动,痛得她轻声呻吟了一声,靠着墙捧着肚子不敢动了。   五秒钟后,肚子就不疼了。   乌攸愤愤地轻揉着肚子,暗骂这个小东西长劲了,踢人踢得这么痛。   她哪里晓得,阵痛已经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五节 要生了   疼痛过去后,乌攸侧靠在墙上喘息了两下,就坚持继续作死下去。   小家伙,我跟你别上了。   但是乌攸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这小东西再如何调皮欠抽,现在也还在她肚子里,她跟小家伙别劲儿,那也是在跟她自己过不去。   大概停停走走了三十分钟后,乌攸又感觉肚里一阵抽搐,这次疼得比上次要稍厉害一点儿,持续时间也更长,她咬牙抚着作动的肚子,停住了脚步,轻轻用手指揉按着疼痛不止的肚子,一边揉按一边深呼吸。   还真下得去手啊你!   仗着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无需紧张,乌攸认定这只是小家伙因为刚才太颠了在抗议,你看,疼了一会儿就又不疼了。   乌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扶着腰,又缓缓地溜达了十分钟。   很好,很乖,还没发作。   乌攸用手指轻抚着平静的肚子,轻声警告他:   “小家伙,你乖一点儿,再折腾的话,嘶……”   乌攸突然觉得肚里一阵异样的收缩,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别说走路了,迈步都迈不动,她没办法,只能慢慢地坐了下去。   这疼足足持续了四十多秒才作罢,乌攸疼得咬紧嘴唇,身躯微颤,不住地用手按揉发硬的肚子,最终止住疼的时候,她已经是气息混乱了。   怎么了?真动了胎气了?   乌攸不敢再乱动。但难受的感觉比刚才更加强烈,她只能轻皱着眉,一手托着笨重的硬邦邦的肚子。一手在最疼的地方轻揉抚按,试图减轻些疼痛。   佐罗再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张了张口,刚想询问,乌攸就发现了他,她马上收回了难受的表情,低下头整了整有些乱的衣摆。问:   “什么情况?”   佐罗还以为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的错觉,略甩了甩头。甩掉了幻觉后,答道:   “老板娘,我刚才跟了几个人,发现。他们不是什么山贼,就是几个靠坑蒙拐骗偷过日子的破落户,之前那个拿着伪造的婚书到麦家的人,您还记得么?领头的就是他!”   乌攸吁了口气,说:   “果然,这人和周约有关系。你有没有拿到什么证据?”   佐罗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和一张收据,摆在了乌攸面前,说:   “我把他们的银票和收据拿来了。这收据我看过了,是周约的笔迹。是写来做保证的,他们刚才商量着是烧掉还是保留着将来勒索周约用,我趁他们不注意摸过来了。那个领头的奇葩说得很清楚。就是周约雇了他们,目的是劫走您,那个……然后……”   佐罗的欲言又止,叫乌攸有些烦躁,不过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暗暗地揉按着越发不适的肚底。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   佐罗一闭眼。说:   “他们说要劫走您,先关在这山间的破旧茅舍里,等晚上再过来,先奸后杀,或者卖到妓院里。他们还说,麦夫人似乎雇了另一票人,要在老板办木材生意的时候去杀老板,到时候,老板一死,您再消失,麦家又没有别的亲眷,这麦家就落在麦夫人一个人手里头了……”   什么?林回今?   闻言,乌攸猛地坐起了身,但也许是坐起来得太急,她一声呻吟,痛苦地扶住了肚子:   “唔……”   佐罗见乌攸脸上露出痛色,一下子急了:   “老板娘,您千万别动气啊,您还有孩子呢……”   乌攸又痛又急,同时还有点儿好笑:   佐罗这话说得,好像林回今已经挂掉了一样。   不会的,乌攸记得,林回今临走前,可是带了舒克贝塔,带了蝙蝠侠一起去的,这样三个仆人一个主子的阵容要是还能被人杀了,那林回今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可是,按理说,半个月就能回来,可过了足足20天,林回今都不见人影……   说起来,如果对方下暗手,比如说趁他睡觉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比如说下毒,他也是防不胜防……   乌攸越想心思越乱,肚子也就疼得越厉害,等她回过神来,佐罗已经抱着她为她擦额上的冷汗,而自己的肚子一阵一阵地收缩着疼。   肯定没事儿的,肯定没事儿的……   乌攸一边强行忍痛,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安慰,浑然不觉身旁的佐罗把手摁在了她的肚子上。   好硬啊。   佐罗望着乌攸,一句话顺口就溜了出来:   “老板娘,你是不是要生了?”   乌攸此刻还抱着极度乐观主义的心态,她直起腰,抚了抚仍作痛不止的肚子,说:   “哪里就要生了。许是动了胎气,不用管我。”   乌攸疼了那么一阵,现在身上有些乏,但是她知道,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她既然拿到了证据,就没必要等着晚上那帮人来临幸她,还不够恶心的。   于是,她下达了指令:   “佐罗,带着我的肉身,我们走。”   佐罗愣住了,提议道:   “老板娘,你还是穿着你的肉身走吧,行动也方便些,我也好扶着你背着你。”   乌攸晃了晃头,真是的,都给疼糊涂了。   但是,她刚迈步准备朝自己的*方向走,她的肚子就袭来了一阵剧烈的抽痛,在她隆起的腹部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胎儿在里面的大幅度活动。   这要搁在普通的孕妇身上早就疼得喊出声来了,但乌攸死撑着不肯喊叫。趴在佐罗身上,死咬牙关,硬生生捱过了这阵疼。   佐罗根本不敢动弹。手足无措地撑着乌攸笨重的身子,直到她微颤着身子直起腰来,他才弱弱地询问:   “老板娘?”   乌攸摸着余痛阵阵的肚腹,终于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然而,五分钟之后,潮水一样的抽缩疼痛再度袭来,乌攸几乎站立不稳。费了好大力气,才扛住了那阵疼。但是她熬过去后,只觉得腰腿发软,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真的……是要生了么?   不会,还没到日子呢。肯定是颠着了,又被刚才那个消息惊着了,所以才会疼的。   佐罗生怕她跌倒,不敢再让她靠着自己,把她暂时放在了地上。   一挨到地面,乌攸就难受地向后仰起,轻揉着自己硬邦邦的肚子,强撑起一副轻松的微笑,说:   “没关系的……动胎气而已……”   单纯的佐罗快被眼前的突变给急哭了。他不敢去按乌攸的肚子,也不敢去问满脸细汗的乌攸难受不难受,只会重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而乌攸一看佐罗经此惊吓。直接变身成了复读机,就知道,得,靠他还不如自己来呢。   不管是不是要生了,她都得马上找个能休息的地方,卧床休息一会儿。这儿的条件显然不够。   她扶着腰,生生地把下嘴唇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想要赶在下一次疼痛发作前,马上回自己的身体。   拖着这么一具身体,的确行动不便。   乌攸挣扎着缩回自己的身体,喘息着对佐罗招手:   “来,带我出去……”   佐罗慌张地凑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才想起来,问:   “我们去哪儿?”   乌攸无力地摆摆手:   “先走,先出去……”   佐罗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就手忙脚乱地把乌攸往自己背上背。   由于佐罗上手太急,乌攸的肚子被他的脊背猛硌了一下,正好赶上她新一轮的阵痛,她一下子痛得全身发软,呻吟了好几声,直往地上滑,佐罗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扶住了乌攸的身体。   他贴乌攸贴得很近,他居然能感受到,乌攸肉身上看似平坦的肚腹处正在作动不止。   或者,那并不是胎儿的骚动,而是乌攸在痉挛。   乌攸好容易克制住了疼痛,呼呼地喘着气,嘴角扬起了僵硬的笑意:   “……别背我,抱着我……到一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干净点儿……唔……然后……”   然后怎么样?   ……摸索着来吧。   捂着肚子的乌攸被佐罗抱起,急急忙忙地向外冲去,而乌攸在颠簸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又痛了几次,只觉得疼痛渐渐密集,一次比一次厉害,可是这肚腹的疼痛又远没有到分娩时疼痛的程度,仍在乌攸的忍受范围之内。   即使刚才没能忍住,在佐罗面前失了态,乌攸也不打算继续露出自己的脆弱一面。   佐罗本来就是个不经吓的娃,万一给自己一阵一阵的呻吟给吓晕了过去,那自己就真的没有帮手了。   乌攸倔强地忍着下腹处的剧痛,慢慢地,疼痛似乎有平息的趋势,她也在疼痛的间隙,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她是被活活疼醒的。   乌攸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恢复了灵体状态,而且躺在一间客栈模样的房间里,佐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肚腹处的急痛就叫她一下蜷紧了身子,滚圆的肚子轻轻地晃动着,里头的胎儿不安分地作动,疼得乌攸抱着肚子扭动着身子,轻声呻吟起来,脱口喊出:   “林回今……”   她刚刚轻声脱口喊出林回今的名字,一个人就像是远远地听到了什么召唤一样,急急地推门而入。   发现她醒了,他急忙走过去,握住了乌攸的手,一脸谄媚微笑加心疼地说:   “怎么,想我啦?”   ☆、第一百三十六节 傲娇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林回今?   乌攸眯着因为疼痛而有些发花的眼睛,眨了眨,虚弱地问:   “是人是鬼?”   林回今:“……”   废话,他当然是鬼了。   不过他马上把自己的手贴上了乌攸的脸:   “你摸摸看呢。”   乌攸摸到林回今那张熟悉的欠扁的脸后,居然莫名地有些想哭。   一个从来没生过孩子的姑娘,突然肚子痛得厉害,就算她再强悍,也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和煎熬有些恐惧。   她咬了咬牙,硬忍下了眼窝里打转的眼泪,为了分散作祟的疼痛,问:   “怎么回事?我听佐罗说,周约要杀你……”   一听乌攸这样讲,林回今就得意洋洋了起来,事无巨细地向她描述了一下,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回今去进货的路上,还是蛮顺利的,但是在回来的时候,他在回程的船上,被打扮成船家的五六个贼人围住了。   当被手持柴刀的大汉拦住的时候,他不慌不忙,挥斥方遒,手一挥,舒克、贝塔和蝙蝠侠就上去把他们的械给缴了,用他们自己的衣服把他们绑了起来,绑成了一串。   然后,林回今就翻身奴隶做了主人,威胁他们,说要把他们这一串给放到水里沉个塘。   当这帮子经验不甚丰富的家伙被莫名其妙地缴了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吓破了胆。又被林回今这么一威胁,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叩首说是有人雇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周约夫人。   很好,周约这手好死作的。   林回今还正考虑着,是用她通?奸的罪名,用她残害麦家子嗣的罪名坑死她,没想到,周约居然这么积极主动地把谋害丈夫这条罪名双手奉上。   林回今审讯完毕后,改走陆路。把这帮子匪徒带到了城里,他先不急着回家或者上衙门。自己先跑回了家,准备给乌攸报个平安,好叫她别那么担心,可他却从下人口里得知。乌攸被夫人带出去上香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林回今顿觉不妙,带着蝙蝠侠就去了麦家祭祀祈福常去的檀香寺,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了抱着昏睡过去的乌攸、六神无主、急得恨不得一头晕过去了此残念的佐罗。   林回今把他们安顿在了客栈里,他想了点儿办法,帮乌攸把她的灵体脱出了*,乌攸就这样在床榻上昏睡了两个多时辰,才疼醒了过来。   看着林回今神采奕奕比手画脚地描述着自己传奇经历。恨不得手持一块惊堂木的嘚瑟劲儿,乌攸失笑了。   想也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林回今有了舒克贝塔和蝙蝠侠,那就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哪会叫别人欺负了去?   乌攸动了动身子,想说话,但是又一阵剧痛袭来,她闷哼一声。一把拧住了林回今的胳膊:   “唔……疼……”   林回今心尖一疼,乌攸之前哪怕身子再不舒服。受了什么伤,要么是默默地忍着,要么是哼唧两声,很少真正地叫过疼,她既然能喊出声来,那证明她实在是痛得紧了。   林回今摸了一下她作动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像是要响应老爹的召唤一样,欢快地动弹了一下,这一动疼得乌攸俏脸惨白,她弓起身子,手紧捂着轻轻颤抖的鼓胀肚子,声音里也颤抖不止:   “你别碰……”   林回今看乌攸疼得厉害的样子,俯下身去检查了一下她的身子。   刚才宫口开到了三指,现在特么的还是三指!   才开三指她就痛成这样,那一会儿……   乌攸的手指仍按揉着硬邦邦的肚底,忍痛问林回今:   “怎么样了……”   自从醒来后,发现肚子还在疼,女性的直觉就告诉乌攸,她八成是要生了。   但是,林回今咽了咽口水,决定采取点儿策略。   得叫她转移走注意力,她是第一胎生孩子,困难些痛苦些也是正常的,而且看样子,她显然是有些慌乱了。   怎么样能叫她冷静下来呢……   林回今咳嗽了一下,打算撒个谎,叫她平静一下。   但是一开口,他就甩出来了一个弥天大谎:   “你宫口没开啊。”   乌攸正难受着,突然听到林回今这么说,一下睁大了眼睛:   “什么?”   林回今一下也觉得自己这个谎撒得有点儿没谱,但是,他话既然都说出来了,也不好收回去。   要是他现在笑着说哇哈哈,我和你开个玩笑,他相信,乌攸生完孩子后,一定会残忍无比地拿凿子凿开自己的天灵盖做生拌猴脑。   并且,照实说的话,乌攸的心理压力怕会是很大吧?   综上所述,林回今开始艰难地圆谎:   “嗯……你应该只是动了胎气,没大碍的。”   乌攸有些不信,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她的确是要临盆了。   但是……林回今都这么说了……   她摸着闷痛渐消的腹部,疑惑道:   “可是从来没这么疼过啊。”   林回今无耻道:   “因为我照顾你照顾得好,你没动过胎气,今天突然动了,你当然受不了。再说,孩子都这么大个头了,折腾起来当然疼。”   乌攸相信了。   因为她认为,林回今没理由骗她。   这一阵阵痛刚过去,乌攸心有余悸地摸着依然闷痛着的肚子,问:   “那……怎么办?”   林回今看乌攸居然相信了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种的禽兽。   可谎都撒到这份儿上了。林回今索性一撒到底:   “我叫佐罗去偷安胎药了,熬好了给你送来。你放心,现在站起来走走吧。”   乌攸一怔:   “走走?做什么?”   林回今欺骗着他的病人:   “活动一下。我听佐罗说了。你应该是抻着了,得多走几步,把身体活动开,才不会疼了,知道么?”   医盲乌攸,彻底被林回今给忽悠瘸了。   乌攸苍白着脸,试图起身。结果,一阵闷痛又从阵阵紧缩着的肚腹处渐渐升起。由弱渐强,痛得她一下子倒靠在了林回今的怀里:   “……又开始了……”   林回今心疼得眼圈都有些红了,不过他依旧强撑着撒谎:   “你看你看,起来得太急了。弄疼了吧?让我扶着,慢慢来,忍忍,还疼么?还疼?坐起来。没事儿吧?”   乌攸一听到自己只是动了胎气,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觉得,如果只是动了胎气,她就没必要矫情叫痛。   所以,虽然真的很疼,她还是笑了笑:   “没事儿。我能忍住,扶我下地吧。”   在渐趋强烈的疼痛中,乌攸站起了身。咬牙走了两步。林回今小心地扶着她硬得如同石头的肚底,和她一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原本高挺着的肚子由于胎儿的向下移动,已经完全坠到了小腹位置,肚子上时不时会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冒出,肚子一动,她就疼得往林回今身上靠。抓着林回今的胳膊不撒手,实在痛得凶了。她就会从鼻子中发出两声轻轻的难耐的痛吟。   林回今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随着胎儿一次一次地作动,乌攸痛得直战栗的样子,清楚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两个人之前开过玩笑,林回今说,要让乌攸给他生十一个孩子,组成一个足球队,可是,看到乌攸满脸的痛楚难当,林回今觉得,“只能生一个”这种政策真是太人性化了。   为了掩饰对乌攸的心疼,林回今硬起语气,假意责怪乌攸:   “哎哎哎,你轻点儿,你别那么用力攥,我这是人胳膊。”   乌攸本来就疼得心情烦躁,居然听到林回今这么不体贴的话,当即怒火上头:   “喂,什么意思啊?我受罪是因为谁啊?捏你胳膊都不行?”   林回今看乌攸的精神一下子上来了,立刻觉得有门。   还是斗嘴比较能够分散乌攸的注意力!   于是,林回今下了点儿狠手,戳了戳乌攸的肚子:   “这小东西闹得有那么凶么?”   乌攸一下吃痛,狠瞪了林回今一眼:   “你试试看啊!赶明儿我找一个能够男男生子的世界把你塞过去,你好好感受一下!”   她脸色苍白满脸汗珠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一只故作凶狠实则已经严重受伤的小兽,只能艰难地舞动着自己的小爪子显示自己的强悍。   他强忍住去撩撩乌攸耳畔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的冲动,继续和她抬杠:   “现在啥都别说了,我可是总裁继位人,以后想去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你就生完孩子安安生生地回去当个家庭主妇吧,乖。”   林回今话语里的促狭,叫乌攸顿时炸了毛:   “喂!你说过不会叫我当家庭主妇的!”   说着,她居然一把把林回今推开了,似乎要和林回今好好掰扯一番的样子,但刚刚离开林回今的扶持,她就痛得一声低呼,险些跪下去。   林回今眼见她痛得泪光盈盈,也没心思和她扯皮了,急忙上去扶住了她的胳膊: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再走走……”   没想到,乌攸无比强硬地把他甩开了,仰着苍白的脸,倔强道:   “我没事儿!你把话说清楚,你答应过我不让我在家里头呆着的,你觉得我是个能闲得住的人么,你觉得……嘶……我……我愿意当个没用的人么!我……好痛……”   ……这刺激法有效过头了吧?   林回今急忙上去扶住了她,轻轻地揉动着她的肚子,说:   “好好好,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别着急啊,我知道你疼……”   乌攸刚才提起的一口气,一下子被腹中的钝痛打断了,她痛得只想弯下腰去,肚子里像是有什么要往下滑,她下意识地用了一下力,紧随而来的疼痛叫她险些惨呼出声。   林回今感觉到了她在用力,脱口就说:   “等一会儿再用力!现在不行!再疼也给我忍着!”   乌攸刚想琢磨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阵疼痛就叫她软倒在了林回今的身上,硕大的肚子在林回今身上轻蹭着,过了几分钟,她才满面冷汗地直起腰来。   林回今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说:   “疼吧?算了,我们就去床上休息一会儿。我检查一下你,我觉得你疼得不大对劲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乌攸却嘴硬道:   “不疼!我再走一会儿!”   ……乌攸,你的傲娇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第一百三十七节 小祖宗出来了   这倒真不能怪乌攸不识时务,她从根本上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是快生了,但由于林回今那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善意的谎言的欺骗,她真的以为自己还没到时候。   下坠的肚腹压得乌攸步履维艰,但她不想叫林回今看扁了她,于是,她竭尽所能地迈着步子,疼得厉害了,就靠着林回今歇一歇,用手指徒劳地揉一揉硬得可怕的肚子。   乌攸的脑子因为疼痛变得迟钝了不少,但在疼了半个时辰后,不减反增的锐痛,叫她每走一步都吃尽了苦头。就这样她还是死扛着,就算痛得狠了,也半声不吭。   林回今总算意识到,自己的激将法太过头,已经触到她尊严的底线了,她这么拼,不外乎是在告诉她,老娘老当益壮,你别看扁我。   意识到乌攸的思路已经完全跑偏的现实后,林回今开始试图岔开话题:   “去床上休息吧。”   “不……我能行……”   “痛吗?”   “唔……不痛……我说了我能行……”   “千万别用力知道么?你……你还不到时候呢,疼就先忍着,千万别往下用力,省点儿力气。”   “省什么力气……”   “呃……没什么没什么……”   “我告诉你我不痛,呼……我好……呼……好得很!!”   看着如同青春逆反期一样死倔死倔的乌攸。林回今无奈了。   算了,趁着还能瞒住她,叫她多走走也有好处。看乌攸的脸从刚才的还有一丝红晕到煞白煞白的,林回今觉得,可能差不多了。   乌攸却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不适,越来越密集的疼痛,胎儿的骚动也越来越剧烈,这一切都叫她莫名地心慌。   在被林回今诓了将近40分钟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大概没有林回今说得那么乐观。   她揉着肚子,咬着牙,颤巍巍地问出一句:   “佐罗的安胎药,什么时候能买回来……”   林回今看到她每走一步路都得歇上几分钟。痛得直皱眉的样子,早就心疼得不行不行的了,如果说他之前还是为了叫乌攸转移注意力才故意刺激她,现在他的话语间已满是疼惜:   “真的疼的话,去躺一会儿吧。”   乌攸又嘴硬道:   “不疼,我受得住……不用你……你……啊!”   乌攸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一阵蚀骨的剧痛猛地一下在她腹内爆炸开来,这种疼痛,和刚才胎儿翻滚的疼痛又不同。要剧烈数倍,饶是心智坚强的乌攸,突然被这样一闹腾。也无论如何忍不住了。   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后,乌攸趴到了林回今怀里,难受地扭动着身子,口中溢出难耐的呻吟:   “疼……林回今……怎么这么疼……”   这时,一股水从她系得松散的裙间流了出来。   一看这场面,林回今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破水了?   乌攸低头想要查看自己的情况。但是剧烈的疼痛,让她只想倒下去。她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摸着异常鼓动不止的小腹,想要揉,但是用上一点力气,就痛得她直颤抖。   林回今一手扶着乌攸纤弱的后腰,一手托着她坠胀的肚子,感觉里面的小祖宗正在欢快得打滚倒腾,之前,他轻微的一动,都引得乌攸疼痛难忍,更别说这样翻江倒海地折腾了,乌攸疼得痛吟不止,抓住林回今的手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泛了白,腿也软得根本站不住,全身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林回今的颈部位置:   “林回今……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啊!”   听着乌攸的呼痛声都变了调,林回今不敢怠慢,把她横抱起来,送到了床上。   她一手托着微微活动着的肚底,忍受着胯部难以言说的酸痛,却惊讶地感觉到,肚子比刚才坠痛更甚,她甚至可以摸到一只小脑袋正在欢快地往下钻。   ……这特么会是动胎气?   林回今也不打算掩盖了,扬起嗓子,大喊道:   “佐罗,你们把热水烧好,你们老板娘差不多要生了!”   要生……   乌攸差点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林回今也不管乌攸的反应,检查了一下乌攸的情况后,说:   “嗯,没错,宫口全开了,可以用力了。”   乌攸现在完全懵了。   这是做梦么?林回今刚才明明说……   看到乌攸迷迷糊糊的样子,林回今一下子急了:   “你愣着干嘛?羊水流干了,孩子就活不成了你知不知道!快点用力!”   乌攸刚想开口说你特么在逗我,肚子就又密密地闷痛起来,乌攸咬住了嘴唇,使了一下力。   一阵前所未有的裂痛顿时叫她脸色惨白,脱口叫出了声:   “啊!!”   见乌攸难受疼痛成这样,林回今也有些慌了,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轻轻地按摩起她的肚子来。   乌攸无处抓握,只能抓住身下的床单,咬着牙说:   “你骗我……”   乌攸本来是想发狠的,但痛得厉害,叫她的声调里居然带出了几分委屈的撒娇感。   林回今心疼地低声说:   “对不起,我不想叫你太紧张,你现在放松,深呼吸,对,我叫你用力你就用力……”   他说着这么体贴的话,却一手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本书,慌慌张张地翻了好几页。   乌攸疼痛之余,瞄了一眼那本书的封皮。顿时眼前一黑。   《接生要领》。   乌攸真特么想大喊一声,谁来给我换个大夫!   但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临场换将的可行性不大。乌攸只能认倒霉。   往好的地方想想,还好林回今看的不是《母猪接生要领》,不是么?   但是林回今此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d,羊水都破了,可这个小祖宗,刚刚往下挪了几厘米,就待在那里不往下走了。而且还翻腾得那么欢实!   被这么一闹,乌攸疼得根本躺不住。而且,乍一得知自己是真的要面临女人人生中最大的考验了,她彻底慌神了。   乌攸不是在矫情,任何一个毫无生育经验的姑娘。而且又在一个什么医疗条件都不具备的地方,还摊上了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和一个迟迟不肯下来、而且活力十足、还没出娘胎就闹腾着打滚的儿子,都会害怕的。   在慌乱中,她对疼痛的忍耐力直线下降,更何况小崽子不安分地瞎动弹,没两分钟,就疼出了她一身的冷汗,抓着林回今的手直发抖。疼哼道:   “林回今,我疼……他闹得……好厉害……”   林回今也出了一身大汗,徒劳地帮她揉动着肚子。但是从她破水到现在,足足花了两个时辰,那孩子还是坚守原则一步不进,急得林回今面色和乌攸一样,都刷白刷白的。   林回今下手没轻重,揉得乌攸更痛了。在阵痛期间她一直在使力,但是疼痛越发没有间隙。孩子也没有半分露头的迹象,肆无忌惮地在乌攸肚子里折腾,再加上林回今再这么推啊揉的,弄得乌攸简直是生不如死,在捱过了两个时辰后,她终于忍受不住了,咬紧牙关,挤出一句:   “好了,你别揉了……”   林回今却误会了乌攸的意思,以为她有了感觉,可以使力了,就下了狠手,用力推了一下她的肚子。   撕裂一样的剧痛叫乌攸当即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本来她就痛得躺不住,被这样一推,她感觉肚子里的每个器官都拧成了一团,更是觉得躺着都是种折磨,她大喘了两口气,一下推开了林回今,双腿在床单上痛苦地踢蹬着,抱着高耸的腰腹不停揉动,疼得辗转反侧几乎翻滚起来,似乎肚子里处处都痛,她的手慌乱地上下揉着痛处,却越揉越疼。   她生生把嘴唇咬出了血,才熬过了这阵痛,但是下一波阵痛又发作了起来,她睁开迷离的眼睛,望向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失手而手足无措的林回今,剧烈的疼痛已经叫她失去了大半的理智:   “林回今……还有多久才能生出来……你这个混蛋!混蛋!我当时说了不要不要,你非要……肚子疼……唔……我不生了行么,能改天么?”   第一次生孩子,乌攸疼到这份儿上,也只剩了满腔的委屈,声音都带了哭腔:   “疼……林回今你骗人,你明明说不是要生了,你连个心理准备都不给我……我……我怕……我疼……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能生出来,我真的害怕……”   要强到死的乌攸居然能说出这话来,林回今的心真切地一阵阵疼,他上去抓住乌攸的手,刚想安慰一下她,乌攸的手就猛地收缩了起来,表情再次因为产痛而变得痛苦不已。   林回今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惊讶地发现,那个小祖宗居然舍得动了!   他也来不及跟乌攸解释,又轻轻推了她的肚子一下,乌攸虽然痛得面色苍白如纸,可也腾不出力气来打他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胎儿在往下走,所以她只得把全副力气都放在用力上。   熬过了那阵后,这个孩子动的速度意外地快,但相应地,乌攸也痛得很凶,她拧着床单,汗水涟涟地一边叫痛,一边使力,所幸刚才的折磨也只持续了两个时辰,乌攸还有些体力,等到孩子开始向下时,她甚至能腾出精力来骂人,不过由于疼痛,她说话的腔调都是软软的,林回今听来,只当她是在委屈地撒娇:   “林回今!你故意的啊!推得轻一点儿行……行不行!”   “疼……为什么要我受罪啊,明明是你当时做错了事儿……”   “我以后再也不给你生孩子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你……你听到没有!你要是敢嫌弃,我……我就……唔……都怪你,疼死了……”   看着乌攸居然还有元气和他吵架,林回今的心也放松了一些,反击道:   “谁叫你快到预产期还往外跑?受罪了吧?”   亏得乌攸这时候还能嘴硬:   “就是颠的而已……颠……你还好意思说,你骗我的事儿……你等我生完了再跟你算账!……啊!!”   乌攸话音刚落,如绞的腹痛就让她眼前一黑,她觉着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被向下拉扯着,每一个末梢神经都在抽搐着剧痛不止,她一下子咬紧了牙关,颤抖着向后挺起身子,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   几秒钟之后,她的整个身子就轻快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个有力的哭声,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节 吉祥快乐的抖S之家   疼痛消失后,乌攸心神一松,喘了两口气后,呢喃了一声“等我睡醒了我再收拾他”,就直接半晕半睡了过去。   乌攸直接掉线了,林回今傻眼了。   他不会照顾小孩子啊啊啊啊!   尽管乌攸看起来貌似也没啥经验……但是他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早知道在律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他就拿他练练手也好啊!   乌攸发动得太突然,生得也还算快,他事先什么都没准备,什么襁褓啊奶瓶啊尿布啊,统统没有。   没办法,从最基本的开始吧。   林回今先收拾了收拾一床的狼藉,叫佐罗把热水端进来,就把孩子交给了他,让他用热水把孩子身上的秽物给擦干净。   在把孩子交给佐罗时,林回今根本没有留意到佐罗抽搐的嘴角和面部痉挛不止的肌肉。   林回今自顾自地把一床棉被撕开了,只留下了四分之一,做了个简陋的襁褓后,才转过身,刚准备把自家孩子接过来,就发现佐罗正用一种抱着价值一千万古董花瓶的诡异姿势竖抱着孩子,哆哆嗦嗦的。   注意到林回今转过来后,佐罗说话都结巴了:   “老板……老板!你快接着啊!接着!活的……动的……我不敢抱……”   ……特么的你不敢抱就不敢抱吧!你好好地递过来也行啊!你用抛绣球的姿势丢过来是几个意思?摔出个好歹来你赔啊?   林回今甩给了佐罗一个硕大的白眼后。抱稳了怀里刚被佐罗当烫手山芋的孩子,把他用包春卷的手法给包了起来。   看到自家老板把孩子当春卷卷,佐罗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板有你这么包孩子的吗?你包成一个小直筒。不怕上头抱着,孩子从下面出溜下去?   主仆俩就这么互相嫌弃着,手忙脚乱地把孩子给收拾干净,包好,林回今又支使着佐罗去买干净的棉布,等买回来剪开做尿布。   目送着佐罗离开了房间,林回今早已出了一身大汗。琢磨着暂时应该没啥事儿了,才抱着孩子。如释重负地在乌攸的床沿边坐下。   此时的他才想起来:   等会儿,刚才净顾着忙活了,最重要的事儿还没来得及干呢!   他掀开了襁褓,检查了一下。   嗯。是个儿子。   安定了下来后,林回今忍不住发起了感慨。   这孩子出来得倒快,可刚才卡在那儿折腾乌攸的时候,林回今真恨不得把他生揪出来一顿打。   把这个丑兮兮的小猴子重新包好后,林回今警告性地拍了两记他的屁股,叫他长点儿记性。   这小子也皮实,从刚才开始,他就止住了哭泣,旁观着林回今焦头烂额、忙得跟条狗似的模样。兴致勃勃的,这回挨了亲爹的揍,也不哭。反倒睁着双大眼睛笑呵呵地看着林回今。   哟呵,跟你亲爹拽?   林回今又抬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屁股。   好的,他的行凶被乌攸成功地看到了。   乌攸睡得并不深,从刚开始林回今忙得鸡飞狗跳满屋子乱蹦的时候,就被吵醒了。她身子发虚,懒得睁眼。也不想讲话,只好眯缝着眼睛看林回今忙活。   当看到林回今下手没轻没重地抽那个小鬼的时候,第一次,乌攸忍了,第二次,乌攸怒了。   感情不是你费尽千辛万苦把孩子给生出来的?   再加上乌攸还清楚地记得林回今这个贱?人哄着疼痛难忍的自己,骗她说还没到时候,最后弄得自己手足无措的事情,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结果就是,林回今被爬起身来的乌攸拧得龇牙咧嘴,并且失去了抱儿子的机会。   怀抱着这只皱巴巴的小家伙,乌攸先是把林回今包的春卷牌襁褓给拆开来,重新把孩子包好,随后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自我安慰了一下一定是孩子小还没长开,随即便感叹了一声:   “幸亏是个儿子啊。”   林回今努力地想要蹭上去戳戳自家孩子的小脸,被乌攸多次轰开,仍然锲而不舍地凑过去接乌攸的话:   “怎么,你不喜欢女儿啊?”   乌攸翻给了林回今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因为儿子智商随母亲不随爹。”   林回今:“……”   生完孩子后,乌攸的嘴皮子利索程度又恢复了正常水准了。   眼看着调戏不到自家儿子又接不上自家老婆的话的林回今,一脸挫败地在床前垂头丧气,乌攸稍微动了点儿恻隐之心,而且,她心里还记挂着林回今自己遇险的事儿,再怎么说也是死里逃生了一遭,还是对他好点儿吧。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如何忧心林回今的安全,乌攸垂下了头,声音不觉柔了几分:   “喂,以后别一下子离开那么久,弄得人担心死了。”   林回今正因为智商受到了鄙视,心情郁结中,乌攸这一句“弄得人担心死了”,顿时叫他的郁闷烟消云散了。   他还以为乌攸生完孩子,就要回归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的席位了。   果然,一个傲娇、容易吃醋的乌攸要比女王模式的乌攸更可爱!   他本来因为骗乌攸而有点儿心虚,但乌攸这么说,他顿时high了起来,一把把乌攸和孩子抱在怀里,吻了一下乌攸的脸,温柔地和乌攸头顶着头,轻声细语道:   “那好,以后我都跟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   乌攸突然失了一下神。   她还记得。林回今第一次来到事务所里的时候,愣头青似的,在接受自己的面试时。答非所问,总是在偷看自己,把自己色狼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时,乌攸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样,之所以最后留下了他,而不是把他硬踹回老大身边,叫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就是因为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虽然不知道这个事务所是干嘛的,但我知道。我如果不在这儿干,大概就会死。我想留下来。所以,你以后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跟在你身边。绝对老实,绝对听话,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   想到那时候的林回今,再比照眼前这个成熟了很多的男人,乌攸发自内心地微笑了。   她没有选错人,尽管这是个一身毛病的家伙,连出了事之后,提前叫舒克或贝塔回城里来报个信提醒一下自己都想不到……   想到这儿。乌攸忍不住又上来了些小脾气,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拧起了林回今的耳朵:   “你脱了险了。怎么不记得叫舒克贝塔回来给我报个信!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提前报了信,我早就离周约要多远有多远了,怎么会被山贼抓走?怎么会这么快就生了?”   林回今被拧得龇牙咧嘴,还不忘作上一句死:   “好吧我错了,我还以为周约就是冲着我来的。哪里知道她还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还有,你这么快就生了。不只是因为山贼劫持的缘故,好像……好像是因为我把你的预产期给算错了……”   紧接着,林回今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作死的悲剧后果了,被乌攸拧耳朵拧得大呼小叫:   “老婆大人我错了!疼疼疼……救命啊,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要是算得精确点儿就好了……哎哟,疼……”   躺在乌攸怀里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家老娘虐待老爹,看到最后,居然乐开了。   林回今被拧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偶一斜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幸灾乐祸的样子。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浮现上了他的心头:   都说儿子智商随母亲,他的儿子,不会连性情都遗传了他母亲的抖s吧?要不然怎么解释他看到自己受虐居然这么开心的原理?   要是家里有两只抖s的话……   不会这么凄惨的吧?   嗯,一定不会的,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林回今一边揉搓着自己被拧得发红的耳朵,一边如是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   乌攸看林回今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的气又下去了些,问他:   “好了,现在我们母子平安,你也该好好地料理了周约了吧?”   林回今揉着耳朵,露出了一个笑容:   “嗯,那是自然的。你好好地在客栈里休息就行,女人的月子可得好好养着,万一落下病根你就哭去吧。”   乌攸瞄了一眼自己倚在床榻边的*,疑惑道:   “我在客栈休息?那周约那边……”   林回今露齿笑了:   “你着急什么?得不到音讯,该着急的是她才对。我把那帮子劫我的盗匪都锁起来,叫舒克贝塔他们看着,再找佐罗带路去找那帮绑你的王八蛋,让蝙蝠侠跟着他去,料理了他们,不叫他们和周约再联系,到时候,就擎等着看她火烧眉毛吧。你呢,就好生休息着,听到没有?”   说着,他握了握乌攸的手,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并用温热的手盖上了她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   “从刚才起你就没睡好,赶快休息休息。你看看你,手劲儿都没了,拧得我一点儿都不痛。”   ……既然拧得你不痛,那你刚才鬼哭狼嚎个鬼啊?   乌攸默默地在心里如是吐槽着,唇角却扬起了恬静的笑意。   她的确是有些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林回今忙去吧。   把手盖在乌攸的眼睛上,林回今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   周约,这是你自找的,居然敢动我的女人和孩子,我要是不把我家攸儿受的罪叫你一一还回来,也太便宜你了。   ……所以,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林回今也是个抖s,只是因为长年累月被乌攸欺压,弄错了自己的属性而已。   他们三个s属性的人,就是吉祥快乐的一家。   ☆、第一百三十九节 治愈身心的虐人活动   林回今和乌攸相亲相爱地抱孩子,在客栈里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快乐时光,却苦了周约,一个人过起了火烧屁股的日子。   被宋箭狠狠坑了一把后,她决定,还是启用熟人来得比较靠谱。   她叫松枝买通了那位曾经来他们麦家指证乌攸和他有婚约的奇男子,这位奇男子以前还曾被周约收买,打算用来拦路抢亲,搅浑林回今和乌攸的亲事来着。   尽管以前叫他加盟的计划没一个成功的。   要是乌攸,说破了天去也不会叫这么晦气的人加盟自己的计划的,就算他不添乱,看着他,难道就不会有种晦气的感觉吗?   但是,被林回今莫名其妙的瘆人的体贴给逼得接近半疯的周约,已经顾不了晦气不晦气的问题了。   周约叫他拉上几个破落户,拦路抢劫,把乌攸劫走,好处就是一百两银子,以及乌攸叫他们随便睡,轮流睡,睡完了还不用给钱,随便挖个坑埋了就中。   为了把戏做足全套,周约不惜用了苦肉计,叫他们绑走了自己的一个丫鬟,还叫他们临走的时候把麦家的这帮女眷包括自己全部捆起来,一起喝了一个晚上的西北风。   周约一度认为,如果这样铤而走险,能够除掉乌攸的话,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她还在树上捆着喝风的时候,乌攸就生了个孩子。现在正抱着孩子在客栈里舒舒服服地养身子呢。   由于她选择的这条路很偏僻,直到她们被绑在树上的第二天,从山上下来砍柴挑水的小和尚们才发现这一票在外头风干了一夜。冻得个个哆哆嗦嗦,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女人们。   当小和尚把这帮哭哭啼啼的女人送回麦家的时候,整个麦家都乱套了。   麦家上下的仆从们,看夫人和二夫人晚上都没回来,还以为她们是在庙里留宿了,只是忘了派人回来通传一声,哪里想到能出了这样的事情?   麦家立刻报了官。可是因为麦大正不在家,周约一回来就称病。说是受到了惊吓,又被冻了一夜,风寒重病不能见客,官府那边。一直都是麦家的邓管家在帮忙搜查。   周约在内帷躺着,按理说应该心安理得万事足了吧?   可是周约觉得自己跟躺在张针毡上似的,一点儿也不爽啊!   这特么怎么一点儿信都听不到?   麦大正没信儿,没关系,说不定已经被丢到河里头喂鱼了。   乌攸没信儿,也没关系,说不定已经被埋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叫蚂蚁搬去做过冬的粮食了。   但是那两拨人都没有音讯是闹哪样?哪怕嫌钱不够来勒索她一把,顺便告诉她计划执行得怎么样了也行啊!   现在杳无音信。也实在是太吊胃口了吧?   在周约腹诽加心塞之际,被林回今锁在一间马厩里的一票盗匪也都在默默地流着宽面条泪:   麦夫人,要是知道要了你的钱是来砍鬼的。钱的数目就算再往上翻一个立方他们也不会接的啊!   在船上那帮摩拳擦掌地去劫持林回今的那帮子,已经深刻地领会到什么叫灵异事件了。   他们的刀刚拿出来,刚把林回今的小厮一手一个,剁葱似的剁翻了,刀把还没在手上握稳呢,就有一股天外飞仙的力量把他们给就地撂翻了。那个姓麦的老板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居然在俘获了他们之后。还威胁他们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一边做深蹲起一边给他唱征服,否则就把他们身上的物件切下来,让他们用自己的鞭大补一下。   这帮匪徒简直是欲哭无泪,别的不提,老板,什么叫深蹲起,什么叫征服,你先给我们解释一下行吗?   至于那帮动手绑乌攸,还企图对她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的人,下场就更凄惨了,这里暂时按下不表。   这间供乌攸和林回今栖身的二等客栈在城郊地带,全部被林回今包了下来,包了整整一个月。   刚开始,看到独身一人的林回今,带着一票被捆在一起的人进了客栈时,客栈的老板还很忐忑,以为住进自己客栈的是个人口贩子,结果客栈老板被林回今好好教育了一顿。   首先,我一个人口贩子,不贩女人,贩这么一帮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你买啊?   其次,这帮男人这么丑,这得是多重口的男色馆才会要?   最后,老板你放心,这帮人都是我家的仆人,只是犯了点儿小错,想要集体出逃,才会被我捆起来的。哎,你们,就是你们,说说看,是不是我的仆人呢?   那帮人被林回今连恐吓带威胁,已经彻底软了,林回今都这么说了,立刻点头说是是是,我家老爷说的是。   看着林回今只有一人,却能叫这么多人俯首帖耳,老板表示,算了,我就信你一回吧。   不过这么多看上去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人在客栈里带着,秀才出身的老板表示亚历山大,索性叫两个伙计看店,自己回乡看望老妈兼躲麻烦去了。   于是,这一个月来的每天晚上,那两个伙计都会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准点收听半夜时分,从马厩和茅厕方向传来的惨叫。   乌攸曾经教育过林回今,叫他不要吵着人家,虐嘛,也可以润物细无声地虐,你干嘛每次都整得跟在杀人似的,你看人家俩小伙子,被你吓得上厕所都一块儿去,你不怕这一个月过去,被你弄出来一对惺惺惜惺惺的患难同性怨侣?   林回今却表示:你安安心心地养你的身子就好了,我手底下有分寸的,他们叫得惨一点儿,是他们活着的证明,叫那俩伙计安心,至少没有闹出人命来不是?更何况,你男人我是多么惜命啊,这回我可是被他们给吓着了,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应该弥补我的精神损失?   乌攸看到林回今神清气爽的模样,忍不住失笑了:   既然他爱玩,那就叫他玩儿去。   要是自己身体方便的话,自己也想去吓唬吓唬他们呢。   这对抖s夫妻,现在的分工无比明确,乌攸负责带孩子和坐月子养身体,而林回今就负责天天虐人。   在船里妄图劫持林回今的人,被他锁在马厩,那些试图劫乌攸的色的人,自然就被关在茅厕里。   林回今这些日子,常常去茅厕里,与他们探讨这复杂而无常的人生。   探讨的主题包括:   part1:你们还活着吗?还活着啊,那你做好被我杀的准备了么?   part2:你们很喜欢女人啊,来,我来调教一下你们的世界观,这个世界上呢,只有男人之间才是真爱,不信你们试试?说不定可以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呢!不要谢我,请叫我雷锋。   part3:下不去手?没事儿,我可以帮你们的嘛,你们需要什么牌子的哔——药?我可以为你们提供的哦,到时候保证你眼前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全都是漂亮的妹纸,男人女人没差的。再说了,你们不是兄弟伙吗?你们被关在这里,一定是非常空虚寂寞而无聊吧?难道就不能奉献一下自己,叫兄弟爽一爽吗?   part4:睡完了?那s?m来一套?穿着女仆装,上小皮鞭蜡油,我就不动手了,我要看着你们互殴,一定不要殴得太狠,多伤感情啊,但也不能打得太轻哦,大爷我看得不爽,我就叫鬼大爷来收拾你们你们信不?   part5:你们要反抗?要起义?那你们先从这鬼打墙的茅厕里钻出去再说吧。有本事你们就cosplay一个马里奥,看能不能从地下水沟里钻出去。友情提示,小心沼气,被呛死在里头我可不管埋。   part6:想寻死?那怎么行呢?我是个仁慈而宽厚的人,看到血什么的我会晕的,你这么想死吗?真的这么想死吗?那好,我既然如此温婉,如此善良,如此善解人意,那你就去死吧,只不过,你一个人死了,貌似太孤单了点儿,这样吧,如果你们中间死了一个人,那你们这帮人就都跟着他一起去吧,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热热闹闹的多好……哎你们干嘛都拉着他不让他死啊?真是的,你们有没有一点儿团队精神?有没有一点儿最起码的同情心?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这一个月来,林回今每天晚上都搬着个小板凳往茅厕里一坐,笑呵呵地把自己毕生累积下来的s本领统统宣泄在这帮妄图对乌攸做些什么的人身上,直虐得他们欲生欲死,上半夜过去后,就转移战场,去马厩看看那些想要杀自己的人活得怎么样。   一个晚上的整人活动进行下来,林回今简直是通体舒畅,回去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洗掉身上的一身臭味,干干净净地去找自己的老婆和儿子,逗逗儿子,把自己今天的行程对老婆汇报一下,再抱着老婆睡觉,晚上,再精神抖擞地去看望那帮已经被他虐得不成人形的家伙们。   他们的小日子,就是这么滋润而有益身心。   林回今的身心的确是被治愈了,至于周约是如何抓心挠肝,他可不管。   ☆、第一百四十节 万恶的游戏   由于始终得不到那两拨人传回的消息,周约急得在床榻上都要躺不住了,可是,偏偏她又得装病,躲着不去应对衙门的问诘,这一来二去,急火攻心,倒真的病了起来。   周约躺在床上,被一群丫鬟伺候着喝水喝药,心中却始终有一把小火咕嘟嘟地烧着,烧得她的心肝肺都发焦,于是病怎么着都好不起来。   但是,在城郊地带舒舒服服地过着退休一般的*日子的林回今和乌攸同时无良地表示:   你这火来得略玄幻啊,明明该着急上火的是我们啊,明明受害者是我们啊,你这样是干嘛呢?   俩人嘴上这么损周约,心里却很清楚周约为毛一病不起。   得不到回应,天天被鬼敲门,心里能痛快了才怪。   周约可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乌攸和林回今的观摩下,她天天都数着手指,仰面瞪着天花板发呆,想着到底是为什么一点儿音信都传不回来。   她也想乐观一把,比如说林回今和这帮盗匪奋起搏斗,结果弄得两败俱伤,双方都翘辫子了,比如说那帮子把乌攸绑走的人正在竭力榨干乌攸身上的剩余价值,没空找她来回禀进度如何。   ……但是这种想法太乐观了,以至于连周约本人都不相信。   如果只有一方不来回禀,那她还能如此自我安慰一下,特么的两边都没消息是闹哪样?   周约是如此焦灼。以至于躺在床上,日日脑补,日日联想。弄得自己面色神情疲惫憔悴不堪,半个月之内,倒像是老了五六年的模样。   亏得她现在只是内火虚旺,身体不适躺在床上,要是她知道乌攸和林回今现在正在哪儿做什么,估计能一口老血喷出天际。   在床上将养了半个月后,乌攸觉得。自己再被林回今这么一天三顿大补汤补下去,还天天躺在床上不挪窝的话。出了月子,她就该生褥疮了,于是,她开始试着下床走动。   当然。她的活动地点仅限于房间内。   不过,林回今还是相当体贴的,知道她天天在房间里呆着,快长蘑菇了,就无比贴心地把在茅厕里关着的奇男子张勇给她牵过去解闷了。   张勇在被林回今遛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林回今是良心发现了,想放自己出去来着,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被丢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坐着曾被他yy过绑来后该如何拆吃干净的女人,乌攸。   一看到乌攸,张勇的腿肚子就开始转筋。眼睛四下瞄着,想要寻找逃跑的方向。   林回今表示,小样儿,想玩儿越狱,先过了鬼打墙一关再说吧。   乌攸舒舒服服地半倚在软椅上,一个眼神飞过去。林回今就手持一条鞭子,站在了乌攸的旁边。   乌攸看着眼睛四下里乱瞄。寻找着逃跑路径的张勇,并不打算阻止他,自顾自对林回今道:   “我不喜欢看到死人。”   张勇周身一颤,不由地竖起耳朵等待着乌攸的下文。   乌攸用余光瞄了张勇一眼,脸仍对着林回今,说:   “但是只要是别在我眼前就好。”   张勇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膝盖头一软,连跪也跪不住了,带着哭腔扑到了乌攸脚下,说:   “夫人!夫人!求你放过我吧,这主意不是我出的啊,是……是麦家的大夫人叫我这样干的呀!夫人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生路吧!求您了……”   眼看着脚底下的张勇恨不得窜上来舔自己的鞋底,乌攸把脚往后缩了缩,同时眯起了眼睛,轻声细语道:   “你这是干嘛,我就是和我丈夫讨论一下我不喜欢有人死在我面前的话题,好像也没指你吧?嗯?”   那个“嗯”字嗯得百转千回意蕴悠长,弄得张勇皮肤又是一阵起粟,缩在乌攸脚下就不敢动了。   乌攸玩着自己的指甲,悠悠地说: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叫你来问几个问题,问完了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你放心,我们俩不会私设公堂,也不会做些旁的事情,你们只需要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   ……什么叫不会私设公堂?你男人前些日子给我们集体下哔——药的时候难道不叫私设公堂?   场外的林回今内心os:当然不叫。你们要是自己能把控好不就行了么,把控不住又赖在我头上,人家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不过,张勇也只敢在自己的心里念叨念叨,头点得都快出残影了。   乌攸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问:   “大夫人,就是周约,她是怎么买通你们的?”   被威胁过后的张勇,卖队友卖得那叫一个顺溜:   “是叫一个生面孔的丫鬟来跟我说的,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叫我和几个兄弟守在山路上,她会把……把夫人您引来,到时候……”   乌攸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到时候?”   张勇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眼一闭,索性一股脑儿全招了出来:   “到时候就把您关起来,叫弟兄几个……过过瘾,然后再把您……把您……埋在僻静无人的地方……”   张勇越说,越有种“卧槽周围气氛不对”、“卧槽我要被杀了”的感觉,但是,他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整齐划一地露出微笑的乌攸和林回今。   ……妈蛋你们不要笑好么?一笑两排小白牙,放在这样的环境下简直太可怕了好么?   张勇的心里轰轰地擂着鼓,正悔恨自己把话说得太直白。就听乌攸面带微笑地问出了一句:   “告诉我,把我关起来,你们打算用什么姿势和体位?”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张勇的心头。他一个哆嗦就趴在地上,脑袋都不敢抬了。   用眼角的余光,他清楚地看到,林回今手里的鞭子已经垂了下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些日子,林回今倒还真没有动手殴打过他们,仅仅是在精神虐待他们。   在林回今的角度看来。自己真是个仁慈而善良的好孩子。   但从张勇的角度看来……妈妈救我!我不想承受完精神污染还要被殴打!   偏偏这个时候,乌攸的问题接二连三地来了:   “说啊。告诉我,过过瘾,你们打算用什么体位啊?”   “怎么不吭声呢?埋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打算用什么体位?”   乌攸问出这一串问题时,嘴角的笑容那叫一个亲和。那叫一个温柔,但是,张勇已经彻底被巨大的心理压力给吓跪了,直接一嗓子嚎啕了出来:   “夫人,我错了……是我们轻狂,无耻,不要脸!夫人,老板,您们高抬贵手。给我一个痛快吧!”   看着张勇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样子,乌攸和林回今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用目光询问起对方来。   乌攸:他这是怎么了?我就只问了他几个问题哎。   林回今:人家也不知道呢。大概是昨天晚上做恶梦了,精神比较脆弱吧?   这两个道貌岸然的货在无耻地为自己做了一番洗白之后,又统一地人模狗样地朝向了倒在地上哭得都快抽抽了的张勇。   乌攸一副无辜小白兔的模样,微笑着说:   “怎么就哭了呢?可是我说得哪句话不对?”   张勇哪敢说不对,就差跪下山呼女王大人收下我的膝盖了,急忙带着哭腔道:   “对对对。您说得都对……”   乌攸用手指轻抚着自己的下巴,说:   “既然我说得都对。那等过些日子,我把你送进衙门的时候,你可别哭得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了。”   衙门?   一听到这个关键词,张勇顿时就精神了。   天啊,衙门!太好了!   看到听到衙门就跟听到天堂俩字似的的张勇,再看看林回今和乌攸以黑白双煞的姿态,连手都不带动的,就虐得张勇痛哭流涕的模样,在一旁充当着鬼打墙的重要人工道具的舒克贝塔和蝙蝠侠都感叹道:   果然老板和老板娘以这样的形态出现,画风才不违和啊。   至于那张勇,大概已经被彻底玩儿坏了,你看看,说送他去衙门,他就能高兴成这德行,估计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什么的,已经被扭成麻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回今和乌攸都以玩儿这样万恶的游戏为乐,眼瞅着时间差不多过去了有一个月了,再不回去的话,自己和乌攸都有被登记成失踪人口的危险了,林回今收拾好行李,把孩子交由已经熟练了不少的奶妈佐罗抱着,和乌攸一起,牵着已经被他们玩得基本所有功能都失调的匪徒们,去了叫他们魂牵梦萦的衙门。   ……   正在床上与自己的心魔做着激烈斗争的周约,听了松枝急急忙忙的回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身手矫健得看不出一点儿病魔缠身的模样:   “什么?说清楚,什么回来了?”   松枝的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结结巴巴道:   “回来了……二夫人和老爷都回来了!他们俩一块儿……对了,好像那些个人,全被送到衙门里去了……”   周约的目光彻底呆滞了,她一屁股跌坐回了床上,发起了呆。   现在倒是有确凿的消息了,可她的心,非但没从喉咙口回到原位,反倒又往上提了提,眼看就要堵到气管了。   乌攸和林回今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那……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第一百四十一节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当然,周约也怀着美好的愿景,希望那两拨人口风严一点儿,不会把自己卖掉。   但是,事实告诉她,少年,你太甜太天真了。   松枝惶恐地告诉她,那群人是被林回今用一条绳乖乖地牵进衙门的,不少人都围观到了,而且,据说,那群家伙五脊六兽的,一副刚吸完大?麻又被丢进寡妇村的澡堂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凄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一进衙门就招个净光净的节奏。   听了松枝的回禀,周约无力地跌坐回了床榻上,咻咻地喘着气,而松枝此时也慌了手脚,惶急地问:   “夫人……夫人,您给拿个主意啊,要是这事儿闹开了……我不想死……”   周约顿时抬眼,恶狠狠地看向了松枝,那平素里温婉可人的形象基本上在一瞬间全部崩塌至渣,红着眼睛,咆哮道:   “滚出去!”   松枝一哆嗦,但却没有移开步子,双手绞动着身前的衣服,神色不定,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缩在房梁上、鼻青脸肿的x战警,不错眼珠地盯着周约的一举一动。   因为他的消极怠工,导致没有及时发现周约的阴谋,险些叫乌攸出危险,他被林回今召唤了去,被佐罗、舒克、贝塔和蝙蝠侠轮着揍了一通。   挨了揍回来之后,x战警算是彻底老实了,基本上现在周约去上个厕所啊什么的。他都会忠实地尾随在其后,俨然是周约隐形的闺蜜。   不过,压根不知道这个闺蜜的存在的周约。心中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所有的事情,都是松枝一个人去做的,自己只是把事情交代给她,并没有和那些人直接见面,因此……   可是,低着头不肯出去的松枝,心中的小算盘也是打得很有节奏的:   我只是一个丫鬟啊。要不是夫人交代我去做,我哪里有胆子去谋害别人啊?我又不是主谋。只是个跑腿的……   要是乌攸在场,肯定会对这种主仆间一触即发的撕逼大战表示喜闻乐见,必然会手捧瓜子,无良地表示:   打一架吧。你们打一架,谁赢了就算谁说得有道理。   然而,周约和松枝这一对感情并不怎么深厚的主仆,精神境界已经把乌攸甩出了十好几个光年去。   周约平息了自己的喘息后,强行堆出一副笑脸来,对松枝说:   “刚才是我太凶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想想看,这事儿。没准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呢。你放心,说白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保住你,也就是保住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松枝低头,眼珠子跟小弹珠似的乱转,口上却应得殷勤:   “夫人,一切都靠您拿主意了。”   周约应了一声,松枝便退了出来。   而在松枝的身影在门口完全消失后。周约脸上勉强的笑意,就全然消失了。   没准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哼。就算是还有余地,她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尽管有些抱歉,但松枝,你还是畏罪自尽一下比较好吧?   x战警正眯着一双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观察着周约的举动,就见周约起了身,走到了自己的梳妆盒前,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暗格。   自从被林回今拉去,玩儿了一场令他印象深刻无法忘怀的惩罚play后,x战警就彻底老实了,回来之后,就把周约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翻了个遍,包括窗帘和床单,他都恨不得给拆开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所以说,他现在,对周约房间里的东西,估计比周约自己还熟。   所以,一个梳妆盒的暗格里藏着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窥视了这么多私密的东西,x战警很怀疑,林回今之所以叫那帮损小子打肿他的眼睛,就是担心他一口气看的东西太多长针眼,所以提前把他的眼睛打得肿起来,不给针眼提供生长的土壤。   一想到林回今居然能想到这么细,x战警就对自家老板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当他东想西想的时候,周约已经从那个暗箱里摸出了一包药粉。   在看到那包药粉的时候,x战警的表情就有点儿抽搐了。   这包砒霜,他前几天翻东西的时候,还摸出来尝了尝,绝对是纯正不掺假的,味道那叫一个正宗。   x战警是游灵,吃口砒霜跟吃口红糖一样,还能益气补血呢,但是要是换个正常人,稍微抿上那么一口,不消一刻钟,就基本上要去见耶稣上帝玛利亚了。   所以,x战警在认真地思索,周约是打算自己一口闷呢,还是送给丫鬟松枝,展示一下跨阶级的人文关怀,抑或是打算和松枝分分吃了?   周约不像是能自杀的人,可是,送给松枝?   反正如果x战警站在松枝的立场,现在,周约不管是送给他鲍参翅肚,还是山珍海味,他要是碰一口,就算他s13。   谁知道这个黑心的主子会不会叫自己嗝屁着凉后,再把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自己死得可不要太冤。   但是,周约一转头,就把那包砒霜毫无保留地抖到了自己还盛着一整碗苦药汤子的药碗里。   哎?这是要自杀的节奏?   x战警打算采取点儿措施,阻止周约的自杀行为,怎么着也得等老板回来虐虐她,她再羞愧欲死独赴黄泉吧?   但周约接下来的举动,就叫x战警产生了一种“哦凑果然她的觉悟没这么高”的感觉。   因为。她扬声把松枝叫了回来,把那碗含毒浓度极高的药汁递给了松枝,说:   “药有些凉了。你帮我热热。”   松枝虽然不解为什么周约现在还有心情喝药,但还是乖顺地端着碗走了出去。   x战警默默无语地看着松枝拿着药出了门,心中的剧本已然成型:   这药碗一交到松枝的手里,松枝可算是说不清了。   等到松枝拿着药回来,周约哎呀不小心手滑一下,就可以指证松枝你这个小蹄子居然敢下毒谋害主人你是何居心嘤嘤嘤,而且。还可以在林回今杀回来找她算账的时候,理直气壮地一指松枝。说,害您的是她不是我,人家是清白的嘤嘤嘤,是她是她都是她。要害您和二夫人,您看,她还想杀我呢。   好的,成功洗白。   x战警趴在房梁上,看戏看得如醉如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周约居然还能在这么危急的关头想到这么好的主意,活脱脱的一出宫心计嘛。   但是,当松枝端着药碗走回来后。周约的表现,再次刷新了x战警对她的认知。   周约摆弄着自己的手帕,状似无意道:   “松枝。你先喝一口。”   松枝一愣,端着药碗的手有些抖。   她的确想过,要在周约的药碗里加点儿料什么的,伪装成周约畏罪自尽,但是,仔细想了想后。她还是作罢了。   那两帮人都是见过自己的长相的,要指证的话。一指证一个准儿,倘若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周约舒舒服服地死过去的话,那自己八成会被当做出气筒,砍头都是轻的。   但如果周约活着的话,她绝对可以给自己抵挡掉大部分的火力。   这时候,她本来就胆战心惊,乍听到周约冒出这么一句,心下更加不安,跪倒在地,双手托举着药碗,一叠声说:   “夫人……夫人,奴婢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谋害夫人啊,夫人……夫人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周约玩弄着手绢,面上看着平静,但手心里已然沁出了冷汗,她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道:   “你着急什么?只是有备无患罢了,你喝一口,我才好安心。毕竟这药碗经了你的手,是吧?你也别怪我多心。”   ……如此有理有据简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呢。   x战警算是彻底明白了,周约这货,不仅脑子转得快,而且够狠。   要是松枝翘辫子了,她大可以奔出门去宣告全世界,你们看呀,这个小贱?人想要谋害我,在我的药里下毒,亏得我英明神武,叫她先尝一口药,你看,她死了吧?   尽管x战警相信,一定会有人质疑,为毛松枝给她下毒,会傻呵呵地自己先尝一口试试味道,这不是傻吗,但是,周约也完全可以解释说,是松枝想麻痹自己,不惜先喝一口,降低自己的警戒心,要不是自己运气好blabla……   至于要害她的原因?那就完全可以随便编造啦么么哒。   比如说早就对她这个夫人怀恨在心啦,想要报复整个麦家的人啦,所以就先雇人去杀害麦老爷和二夫人,再杀夫人,实现一个通杀。   至于更多的细枝末节,只要周约想编,那还不是分分钟编出一整套的事情。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在松枝接过碗,舀了舀碗里的毒汁子,准备一口喝下去上西天之前,x战警都在脑内转着自己的小剧场,同时感叹周约真是个狠角,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就跟剁菜似的,哎,他什么时候能拥有这么高超的算计人的手段就好了。   心里如是想着,x战警随手丢出去了一个小石子,啪地一下,就轻轻松松地把松枝手里头的药碗给打掉了。   看着药碗里的毒药泼在地上后,周约和松枝双双傻眼了的模样,x战警默默地在心里比了个yes。   看来,自己这辈子都达不到周约那样整人的高度了。   不过,自己一颗石子,就能把她的计划破坏了,自己也真的是个计划通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第一百四十二节 试药技术哪家强   x战警久浸淫在林回今身边,把林回今的厚颜无耻加补刀神技也学了个五六成,就比如说现在,他仅仅用了一颗天外飞仙的石子,就让周约好不容易冒出来的灵光一现惨死在了摇篮里。   周约就算精似鬼,也喝了他的洗脚水。   x战警洋洋得意的时候,周约却咬紧了牙关:   这个松枝,好好地端着碗,居然能把药给泼了!   看来她也是个有心眼的,提防着自己动手脚呢!   松枝见泼了药碗,心中还有些惶恐,怕周约借这一个药碗的题乱发挥,于是赶快跪下,无比恭顺道:   “夫人,奴婢一时不慎,还请夫人恕罪!”   松枝这样急于解释,反倒叫周约愈加怀疑她是有意而为之。   如果她是无心倒还好,如果是有意的话……难保她没有要把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意思!   周约心中明镜儿似的,幕后主使是她,松枝就是个跑腿的,要是追究下来,自己肯定是个死,没商量的,而松枝,虽说是谋害主子,但也是听了自己的命,而麦大正也不是什么狠毒之人,要是知道是自己主使,必定会把全部的帐算到自己身上来。到那时候,自己只有死得更惨的份儿。   一个丫鬟,死就死了,居然还想拿着自己这个主子当挡箭牌!   看到周约的眼中火星四溅地怒视着松枝。x战警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哎,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目前的情况啊。   在叹过气后,x战警就默默地飘出了窗户。   周约忍了半天。没有当场发作,那样的话反倒更会招惹松枝的疑心。   要是叫她知道自己当真在药里下了毒,想要毒死她,她说不定一时气怒,把自己以前做的事儿也给兜出来。   要知道,她以前做的事儿,松枝虽然有50%不知道。但是剩下的50%,也可以让她以花样的罪名死得很多彩。   希望松枝这个小蹄子只是在怀疑。趁她还没彻底戒备,自己需要另想一个办法,好好收拾一下……   她冷静了一下,指了指地上的一片狼藉。说:   “快点打扫好,要是扎到人了可就不好了。”   松枝答应了一声,正动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x战警就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欢天喜地地进来了。   试药技术哪家强。   小白老鼠专业党。   x战警表示,我是个好孩子,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优秀公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约想办法害死松枝呢?他必须得想个办法,叫松枝知道这药里头有毒才行。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精彩的事情……   他才不会期待呢!   他暗搓搓地把那只老鼠放到了那摊打翻了的药汁子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药从吃下到发作,貌似还有段时间。要是松枝没留心到这只老鼠,那不就大条了。   所以,x战警采取了极其简单粗暴的办法。   从周约和松枝的视角看来,就是一只小老鼠以一个奇怪的体位,突然出现在泼掉在地上的药汁子前,它一边挣扎着一边被一股迷之力量死死地往下按。疑似和那药汁接触了几下,就一下子伸腿瞪眼。翘辫子去了。   周约和松枝一下子全傻眼了。   周约的心里,简直是开满了一院子的蘑菇云:   见鬼了!这不科学!哪来的老鼠!怎么死得这么快!   一旁的x战警直起腰来,甩了甩手,表示,丫的,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老鼠给捏挂了,你知道有多难吗?一不小心就把脑浆子给捏出来了,那看起来不就不科学了吗?   x战警已经选择性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已经很不科学了。   然而,松枝就很快根据眼前这不甚科学的一幕,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儿:   这药里有毒!   想到周约刚才要自己试药时的嘴脸,她的怒火一下子升腾了起来,许多事情也都在一瞬间内想通了。   夫人这是要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来!想要我死!   简直是蛇蝎心肠!   松枝是周约从楼家带来的丫鬟,伺候周约的时间不短于矽线,正因为这层关系,她才会在矽线被赶出府后,成为周约新的亲信。   但是,现在的松枝简直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想想矽线是怎么被夫人抛弃的,自己居然还乐颠颠地在这种时候为她尝药!   为了不死得太惨,她猛地站起了身,掉头就往外头跑,而周约在怔了一秒钟后,也回过了神来,大叫一声:   “来人!有贼!有贼!”   ……x战警尽管对于周约很鄙视,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周约的反射神经还是很强悍的。   果然,听到“有贼”的召唤,一干仆妇都冲了进来,把刚跑到门口的松枝生生给堵住了。   周约咬着牙,现在,就算是硬着头皮,她也得把这戏给演下去!   不就是泼脏水吗?当她不会?   但是,问题是,时间不够了。   走到门口的乌攸和林回今老远就听到周约的院子里一派鸡飞狗跳的喧闹声,双双对视了一眼。   乌攸问:   “这货干嘛呢?不是听到风声,一脖子吊死了吧?”   林回今不在意地摆摆手,说:   “不会啦,我已经教育过x战警了,他肯定会尽职尽责地看着周约,不叫她死的。再说,周约那么惜命,现在搞不好正在想办法给自己脱罪呢。”   说着,他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往乌攸的肩上一披。让温暖的毛皮把她整个儿包裹起来,无比谄媚地说:   “好了,差不多暖好了。特暖和,披上,千万别着凉了。”   乌攸看林回今一脸认真地把自己胸前的带子系上,微微地笑了,可是,对于八卦的渴望,叫她有点儿稳不住心神。频繁地踮脚往周约的院落方向张望。   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脸难得的八卦模样,林回今笑了。转头瞟了一眼那位跟着他们回来的邓管家,而邓管家在与林回今视线解除后,立即会意,十分醒目地扭过了头去。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看老爷和二夫人的黏糊样儿,再听衙门里那帮匪徒招供的证词,夫人,这回估计是死定了。   林回今整好了大氅后,用视线示意抱着孩子的佐罗把孩子先抱回乌攸的院里,别叫孩子冻着,看佐罗会意离开后,他轻吻了一下乌攸的耳垂,柔声道:   “我们一起去好好看看吧?看看我那位夫人的院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乌攸轻轻地笑了,声音也低软了下来,活脱脱一个狐媚惑主的小妖精:   “那。爷你会护着奴家吗?不会向着夫人吧?”   林回今很快便入了戏,配合地答道:   “当然不会了,我的小心肝。”   舒克和贝塔全程听着乌攸和林回今秀恩爱,鸡皮疙瘩的生长速度简直是一浪三叠。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除了“奸?夫?淫?妇”四个字。还有什么能形容这对相视而笑的男女呢?   ……   挣扎踢打着的松枝被强行按跪在了地上,她的发髻完全散乱了。精神也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具体症状就是,她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了,不停地大声尖叫,向所有在场的人科普周约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个毒妇想要杀二夫人,想要杀掉老爷!她叫我出去买通盗匪,让人去劫二夫人和爷!现在二夫人和爷生死未卜,都是她害的呀!她是要独占整个麦家呀!她还要我顶罪!给我下毒,还诬陷我偷窃!周约你这个贱?人!贱?人!”   “周约!你落井下石!你要让我顶了你的罪!要是我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等我把绿帘姨娘找回来,我和她一起来索你的命!索你的命!”   “救命呀!我不要死!”   x战警抱着胳膊,默默地站在一边,围观着松枝一边嚎叫一边扭动着身子,披头散发状若疯兔的模样,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周约:   你看你,玩儿脱了吧,把人家姑娘都逼成这样儿了。   周约不止下了一次令,叫人堵住她的嘴,结果,松枝是真的被逼到疯狂了,任何人来捏她的嘴,她就不顾一切地一阵疯咬,好不容易用布塞进她的嘴里,她又是咆哮,又是用舌头把布团往外顶,把人类所能发挥出来的潜能都发挥了个十足十。   周约见她已经把该兜出来的都兜得差不多,心里发焦,可又不敢上去抽打松枝,那样的话,反倒显得她更加心里有鬼。   于是,她焦灼不安地在上位坐下,竭力装作淡定的模样看着松枝在底下嘶吼挣扎,紧张得脸上的伤疤都有些扭曲了。   过了十分钟,松枝才有些疲累了,停止了呼救,用一种看着仇人的眼光恶狠狠地瞪着周约,好像打算用目光从周约身上撕下二两肉来着。   周约强撑着,冷笑了一下,开始着手实行自我洗白活动:   “你闹够了没有?我就是问了你一句,你最近老往外跑,是和什么人在一起,你就顶撞我,还抢了我的东西往外跑,你是想要做什么?造反吗?”   不得不说,虽然周约这个脏水泼得有些牵强,可是,她的准备可是做得很足的,在她呼喊“抓贼”的时候,她就冲到了自己的梳妆盒前,把自己满满一盒子的首饰都朝地上摔去,制造出了一副松枝抢了她东西往外跑的假象。   更何况,那些仆妇听到周约的喊叫,涌进来的时候,现场可是经历了好一阵混乱,地上的首饰被踩来踩去,谁知道现场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说,周约的洗白,还是有些用处的。   看着底下松枝瞪着自己的目光越发狠戾,周约不由地在心里盘算开来。   松枝的母亲,貌似还在楼家做工……   ☆、第一百四十一节 来,背上这个黑锅吧   哼,只要能捏住她的把柄,她不介意把更多的人扯进来,尽管她和楼家现在已无往来,可是楼夫人再怎么说,也会帮自己一把吧,毕竟都是亲戚……   徒劳地安慰了自己几句后,她有意无意地提点了松枝一句:   “你伺候我这么久了,竟然如此不检点,随意乱走动不说,还敢顶撞伤害主子,谁给你的胆子?我记得,你的母亲,还在我舅母家楼家做工,她要是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的话……”   然而,很快,周约就知道,自己错了。   兔子急了,不止会咬人,还会撒疯。   就比如说现在的松枝,你给她说什么,她被上涌的雌性荷尔蒙冲到的脑子都不会深入地思考些什么,只会条件反射地反呛你来保护自己。   就比如说现在,松枝只捕捉到了一个“楼家”的关键词。   于是,她大无畏地开喷了:   “楼家?你还好意思提楼家?你和楼璞凡楼少爷的关系,当我们所有人都傻都不知道吗?你以为楼家为什么要送少爷去军营?你知道楼家的下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吗?你以为为什么整个城里的贵妇小姐们都不愿见到你?”   这一连串问题,直接把周约给干懵了。   她只知道自己和松子仁有关系,怎么又和楼表哥……   这其中,她真是没听到半点儿风声!   周约不知道这件事。主要是因为,那段时间里,整个麦家都是一片大乱。周织被降了位分,和田被送往尼姑庵,周约则被鬼神的事情纠缠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事儿都处理完了,出门一看,已经没朋友了。   那时候的周约,还傻白甜地认为。外面的贵妇们大概是因为自己家里闹出了驱鬼仪式的丑闻,觉着晦气。才远离了自己的。   可是……自己和楼璞凡?这是什么情况?这特么是什么神展开?   场外的乌攸,对周约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哀悼。   都说了,敌人乳齿凶残,你干嘛还要尖着脑袋硬着头皮不撞南墙不回头呢?你看。被戳穿了之后光溜溜地叫众人围观的感觉,如何?   说实话,周约的确是傻眼了。   如果松枝指证自己和松子仁的jq,她还有机会分辩一二,只要坚称自己一个夫人,不会和出身下?贱的小工搞在一处,实在太没身份了,还能勉强圆过去。   再说了,松子仁现在已经娶妻了。据说现在整个人都被他家里的老妻子给磨得丧失了应有的生机与活力,哪里有空来和她对质。   但是,这半路冒出来的楼璞凡是肿么回事啊?这杀出来得也太突然了。好歹给个高能预警啊我说!   这消息,是被楼家按下来的,生怕丢丑,但在满城的贵妇圈里,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了。   松枝是听自己的母亲说的,当时的她并不怎么得周约的宠。又觉得夫人和楼璞凡实在没有什么接触,就当个笑话听了。现在,她是被逼急了,灵犀一现,嘴一张,就把这消息给兜了出来。   周约傻眼了,她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面目扭曲满含怨毒的松枝,脑子里全都是五彩缤纷的大烟花。   偏偏在这时,一声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   麦大正的咳嗽声!   周约的肾上腺素一下子涌到了喉咙口,嘴里又干又苦,但还是强撑着站起了身。   但刚往门口看了一眼,周约就有点儿忍不住想要吐槽的*了:   爷,你特么能不能不要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打我的脸?   你和乌攸那个小蹄子一起回来就算了,你横抱着她是几个意思?进了门也不放下来是几个意思?   当周约内心风起云涌地吐槽着“几个意思”的时候,林回今怀抱着乌攸,堂而皇之恬不知耻地走到了周约面前,用一种特别理所当然的腔调对周约说:   “起来啊,没看到二夫人身体抱恙吗?有没有点儿眼力见了还?”   ……周约的心情很复杂。   在底下人惊诧的眼光中,林回今落落大方地抱着乌攸在周约的位置上坐下。   似乎是还嫌周约脸上的表情不大精彩,乌攸似是柔弱无力地抬头看了林回今一眼,轻声道:   “爷~这样不好吧?”   她话是这么讲,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林回今怀里轻靠了靠。   林回今顿时被乌攸这一声“爷”叫得神魂颠倒外焦里嫩,花了点儿功夫才用理智压制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激情,艰难地转向了周约,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   “你们又闹什么?”   周约强笑了一下,指着地上的松枝,说:   “爷,您安全回来便好。妾身这些日子日日挂心,唯恐您……妾身正在盘问我的丫头松枝,她近些日子总往外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还没等周约把盆里的脏水泼干净呢,林回今就说了一句叫周约头皮都炸了的话: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楼璞凡的事情,你心里清楚就行了,嚷嚷什么?”   楼璞凡?   特么的又和楼璞凡有什么关系?   而且听这个口气,爷好像老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等等,自己和楼璞凡到底有什么事儿?楼璞凡不是一心一意地迷恋乌攸这个妖精吗?怎么和自己扯上了关系?这件事的前后关系和逻辑都不通顺啊喂!   看着周约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乌攸默默地叹气了。   对不起啊,我家男人就是这样,他要是想整你。绝对不会屑于翻你做过的错事,让你为你做过的事情受罚。他最爱的,就是把你从来没做过的事情。一口黑锅扣你一脸。   来,这口黑锅,你就安安生生地背上吧。   林回今面露厌恶地瞟了周约一眼,似乎是懒得和她再废话,抬手向门外招呼了一下:   “各位捕快大哥,麻烦你们进来一下哈。”   周约闻言,一股凉意直接从她的后跟腱窜到了天灵盖。她惊恐地扭头,发现真有几个身强体健的捕快从院门口鱼贯而入。直接就奔着这间主屋来了。   周约的心跳瞬间破表一百八,但她仍不死心,揪着最后一丝希望,对林回今装傻道:   “爷。这是……”   林回今的面孔一直紧绷着,但当他听到周约故作无辜委屈的声音后,却一下子温柔地笑开了。   林回今的这种笑容,早已成了周约这些日子以来的梦魇,只要他龇开两排白牙冲她这么一笑,周约就觉得牙花子都发寒。   她强忍住双股战战的冲动,殷切地望着林回今。   而对于她这种用力过度的演技,林回今表示,他再也不想看下去了。   于是。他口一张,就自己积攒了许久的怨念与不满,化作毒液一股脑喷吐了出来:   “周约。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就你最冰雪聪明,就你最兰心蕙质?得了吧,少给自己的脸上贴金,金贴多了,你还真把自己不当泥娃娃了?”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个破事。我都不知道?你和楼璞凡有所勾搭,故意送和田来我身边邀宠。叫矽线去烧我麦家的祠堂,毒打我爱妾绿帘至死,我知道,都忍了,你呢?变本加厉,居然想要谋害亲夫,谋害二夫人,你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没你会玩儿宫心计?现在拿个丫鬟出来给我顶缸,我就得泪流满面地抱着你说我的宝贝夫人我冤枉你了请你原谅我?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周约被林回今这一连串连磕巴都不打的话给说得身上一阵发热一阵发寒,双膝早已软软地跪倒在地。   她倒是想要辩解,可惜语速太快,情势又转得太过突然,她的思路,已经跟不上林回今的嘴炮了。   换言之,她这台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的酷睿i5处理器,终于在林回今的木马病毒攻击下,成功死机了。   林回今说得也解气,他敢拍着胸脯说,除了“和楼璞凡有所勾搭”的这条罪名,他把主语稍稍地那么替换了一下,其他的,周约想解释也解释不来。   于是,他的嘴皮子越发活泛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头想什么,不就是觉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什么非得三从四德?好啊,你要浪,就浪得彻底一点,从我麦家出去,天南海北随你浪去,我管你跟谁在一起,随便释放你的天性去,这样的话我还算你是条汉子……哦你不是汉子……我还敬你是个敢作敢当的女人。”   “可你呢?吃着我麦家的米,心思倒活络得快要飞出宇宙直破天际了。你要是真有胆量,就把你的牌坊大大方方地推倒,你又要好名声,又要解放,还特么的要钱,你真以为你是上帝耶和华玛利亚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宠着你爱着你否则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临走前我送你句话,你这辈子用不用得着我说不准,但你最好记着,别把别人当傻子玩儿,小心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当傻子玩儿了。”   说到这儿,当着满屋子被说傻了眼的仆妇,林回今无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法回击的周约,对站在门口的捕快潇洒地挥了挥手:   “带回去吧,连带着这个丫鬟,这女人是我麦家之耻,你们带走,随便问讯吧,啥时候判,跟我招呼一声,邓管家,带捕快大哥们去账房,请他们喝顿酒,总不能叫他们白跑一趟不是?”   看着林回今口若悬河地打嘴炮,又看着呆滞的周约和挣扎的松枝被捕快们弄出院去,而自己则只需要缩在他温暖的怀里看热闹,乌攸想:   很好,自己没有嫁错人,林回今现在,可算是真能独当一面了。   ☆、第一百四十二节 他是不是嫌弃你啊   周约就这样被人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回今相信,就算她再怎么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地想要把责任全推在松枝头上,那两拨被自己整得已经不成人样的家伙们,也会尽职尽责地指证周约的,再者说,周约可是给那群绑架乌攸的人亲笔写过字据,这是她万万抵赖不得的。   宣布把后院的事情全权交给二夫人乌攸处理后,林回今不顾所有下人的诡异视线,搂着乌攸,径直回了她的院子。   乌攸的身子被林回今细心调理了好久,恢复得很快,下地走动绝对是没问题的,可林回今偏偏把她当珍宝一般捧着,这叫乌攸觉得……嗯……很别扭。   被他放到床上,掖上被子后,乌攸的脸莫名地有些发烧。   在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后,她也觉得自己忒不争气了。   自己都孩儿他娘了,还跟刚谈恋爱的小年轻似的。   为了表示自己还是很强悍的,乌攸把被子往下扯了扯,说:   “周约的事情……”   林回今却制住了乌攸的动作,他重新把被角掖好,把手按在了乌攸的嘴唇上,轻声道:   “别说话,好好休息,她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处理。”   看林回今一本正经地做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乌攸忍不住笑了:   “她可精着呢,你不怕她再来个咸鱼翻身?”   林回今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   “咸鱼翻身也还是咸鱼。你放心好了。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她身旁的猢狲早就散得差不多了。你以为我为嘛叫松枝也跟着她去?她要是再抵赖。松枝分分钟能把她以前做过的事情都给兜出来。你觉得,要是叫白家的人知道,害死律哥儿的主谋是她,会怎么样?”   乌攸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对于林回今如此道貌岸然的样子,她还是对他进行了深刻的批判教育:   “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几百年就出去放消息了,白家人早就认定是周约害的律哥儿了。你这时候还问白家?他们早就想把周约拖出去抽打五百盐水小鞭子了好么?要不是还讲点儿道德,早就点着火把冲进来叫你交出周约了好么?现在,你都把周约丢井里头去了,他们还不赶快往里头扔石头。好砸死她解解气?”   闻言,林回今笑开了,在乌攸的唇上理直气壮地落下一吻:   “我老婆就是聪明。果然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啊。”   乌攸正想鄙视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无耻行径,就听躺在一边的儿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乌攸一扭头,不禁也乐开了。   这小家伙,眉眼都长开了之后,明显和自己更像,天生一副媚相,但是。他的性格,好像也和自己挺像的,而且绝对和自己是一条心。   比如说现在。听了林回今的话后,他就露出了一副嘲讽的笑容,如果细细解读一下,大致的意思就是“啊哈哈哈大家看我爹多蠢”。   对此,林回今表示痛心疾首,而乌攸却觉得好玩儿得很。时不时拉着儿子一起来调戏林回今。   小家伙也的确没有辜负乌攸的期望。   每当林回今来抱儿子的时候,他总是会适时地露出一副“没看见劳资饿了吗快来伺候劳资”的高傲模样。   每当林回今自恋爆棚的时候。他总是会适时地表现出“爸爸你又发神经了”的嘲讽神态。   每当林回今对乌攸献殷勤或是狗腿时,他总是会适时地流露出“爸爸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的神情。   如果这种事儿只是一次两次的话,林回今还能当是巧合,三次四次的话,他也能当是自己的儿子面部表情比较丰富,但是,次次如此的话,就叫林回今相当心塞了。   而且,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小家伙似乎只有对自己的时候,才会那么傲娇那么高冷,面对乌攸的时候,那叫一个顺从乖巧,时不时还卖个萌啊笑一笑啊,弄得乌攸都不往自己这里看了,天天逗着儿子玩儿。   林回今表示,这特么不科学,这小子脑子应该还没长全呢,居然敢挑战老爹的权威,居然还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但是,他刚刚对乌攸表达了对儿子的不满,就被乌攸一顿好捶,理由是,你脑子才没长全。   林回今没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乌攸吃到了嘴里,还没来得及细嚼慢咽,就又一个小鬼跳出来和自己抢食吃,这能忍吗?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吃起了儿子的醋。   看着儿子吃完饭后,趴在乌攸身上,乖巧可爱的模样,林回今总忍不住心里泛酸。   乌攸有的时候看他蛮可怜的,就会把孩子交给他抱,可是,问题是,孩子只要一交到他怀里,他就挣扎着往外爬。   林回今本来就脆弱的小心肝,被自己的宝贝儿子打击得稀碎稀碎的,偏偏乌攸还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插他的刀,更叫他心碎:   “他是不是嫌弃你啊?”   ……被嫌弃了的林回今蹲在一边默默地画圈圈,看乌攸抱着儿子,和和美美的样子,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有次,乌攸抱着小家伙玩游戏,小家伙聪明得很,一教就会,看他玩儿得兴味盎然,乌攸无意中叨念了一句:   “果然是我亲生的,就是聪明。”   林回今在一旁怨念地叨咕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亲生的。”   林回今的本意其实很简单,儿子不知道是不是我亲生的,都跟我不亲。   但也因为这句话,他成功地得到了乌攸的追打。   乌攸把他一阵猛拧,让他好好解释一下,如果不是他亲生的,那会是谁亲生的。   林回今就这样凄凄惨惨戚戚地拖着一身的拧伤,去写检讨去了。   偶尔,林回今真心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悲怆感,恨不得趁乌攸不在或是她睡着了的时候,好好揍这小子一顿,让他感受一下,神马叫做父亲的权威。   可这小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一看到自己面上不爽了,或是有上前抽打他的趋势了,立马就乖巧了,哼哼唧唧地主动往上蹭,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叫一个可怜楚楚我见犹怜。   看到儿子这副样子,林回今又下不去手好好教育他,一来二去,只能认命地做着妻奴兼孩奴了。   劳累之余,他只能安慰着自己:   嗯,儿子还是蛮有眼力见的,至少这点像自己。   不过……什么时候……再生个女儿吧……   不是林回今贪心,委实是他没有想到,儿子跟爹一点儿都不亲密。   不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么,要是生了个姑娘,好歹能跟爹亲近亲近,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儿子光粘着乌攸去了,这对爹和对娘的差别待遇,叫林回今怎能不难过。   周约被带走了,乌攸和林回今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因此,二人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处理离开的事宜了。   一切都按照他们之前执行任务时候的安排,两个人再以正常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两年,然后双双离世,做一对双宿双栖的鸳鸯。   这段时期,对他们来讲,就是休息兼调整期。   计划制定好了之后,他们就真正地开始了休假生活。   麦家的后院基本上已经被肃清了个干净,只剩下周织一个,不过,她自从大闹了那么一场之后,就有些发痴,天天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   不得不说,对于周织,乌攸还是有一点儿同情的。   但照例是那句话,不作不死,要是周织上辈子没和周约联手整垮了麦大正,能乖乖地守住自己的防线,这辈子也不至于弄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况且,这也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在整人的时候必须毫不手软,整人过后,也决不能有所同情。   所以,乌攸认定,自己之所以会有点儿心软,大概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吧。   温羲和说过,生过孩子的女事务所办事员,都不能再从事任务了,大概就是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吧。   这样一个清清静静的后院交到了乌攸的手里,是极好打理的,乌攸没费多少工夫,就把整个后院打理得无比和谐,而前面,林回今的棺材铺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对于涉及他个人利益的事情,林回今表现得那叫一个精明,而且他的确很会交朋友,在他的操作下,棺材铺的生意可以说是蒸蒸日上。   用林回今的话来说,他觉得这小日子过得挺开心的。   至于佐罗他们,由于没有什么事儿可以交给他们做,他们就顺利地晋级为了小家伙的集体奶妈,带着他学走路啊,说话啊什么的,小家伙也和他们玩儿得挺好。   按道理说,如果不出差错,他们是可以顺顺利利地返回阴间的。   但是,到了他们原定准备离开的那一年,差错就来了。   看着乌攸伏在床沿边,吐得眼泪汪汪,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模样,林回今心疼地为她抚背,说:   “怎么这回吐得这么厉害?”   乌攸喘息着,一把抓紧了林回今的肩膀:   “还不都怪你!我……我不是叫你做好……做好措施的么……”   林回今一边弱弱地表示“我不是故意的”,一边在心里比了个yes。   希望这回是个姑娘!   ☆、第一百四十三节 任重而道远的调;教之路(正文完)   因为重生事务所里坑爹的规定,乌攸不得不推迟了回去的计划,留在这儿,等把肚子里新冒出来的小崽子生出来再说。   在知道乌攸再次开花结果的当天,林回今就开始了每天求神拜佛的日子。   老天保佑,给我一个贴心的姑娘吧。   乌攸现在吐得昏天黑地,没心思搭理林回今,只好随便叫他去搞那些封建迷信的事情。   在她看来,儿子女儿都一样,现在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事实证明,乌攸太天真了。   转眼间,乌攸怀孕已经五个月了。   某天,林回今趴在她身边,对乌攸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小丫头,你今天吃饱了没有?”   “小丫头,来,踢你妈妈一下,让我摸摸你。”   “小丫头真乖~”   乌攸看着林回今锲而不舍地一口一个小丫头,不禁有点儿无语。   你这么念叨也没用啊,要是你真有本事,与其在这儿催眠我肚子里的孩子,倒不如去研究一下是你的x染色体跑得快还是y染色体跑得快来得更实际点儿好吗。   想到这儿,乌攸用手里头的毛衣针的钝端戳了戳林回今的后脑勺,说:   “别一口一个小丫头成吗?万一是个儿子,被你这么念叨,一出来就捏着兰花指,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回今无比笃定地答道:   “一定是女儿。对不对啊?小丫头?”   ……得。这人已经疯了,有事烧纸吧。   乌攸刚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的孩子说,不要听你爹的。他脑子不好使,你可千万别听他的话,给长歪了,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乌攸听到这敲门声,有些纳罕。   是冬青吗?   要是冬青的话,不应该不出声吧?   乌攸一边在心里揣测,一边扬声问道:   “谁?”   她正用胳膊肘戳着林回今。叫他赶快扶自己把自己的肉身穿上,推门而入的一个金灿灿的身影。顿时就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的,他们的温羲和老大总算学会在进房门前先敲门,而不是直接蹲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暗搓搓地偷窥了。   温羲和返身关上门。又转了过来,刚想说点儿什么,注意力就一下子被乌攸隆起的肚子给吸引了过去。   看温羲和的目光越来越古怪,乌攸直觉,他的脑中绝对又在转着什么奇怪的小剧场。   她无奈地问:   “老大,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都替你憋得慌。”   从温羲和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的确是很纠结,听乌攸说出这句话后。他才稍微释然了一些,指着乌攸的肚子,说:   “你还没生吗?”   乌攸:“……”   林回今:“……”   即使现在心中翻涌着“卧槽老大你脑回路怎么长的”的念头。乌攸还是无比精确地抓住了吐槽的重点:   “老大,我怀着的是人,不是哪吒。”   温羲和一下子松了口气:   “那就好。”   ……“那就好”又是几个意思啊?   温羲和捡了条凳子坐下,打量着乌攸的腰身,似是感叹地冒出了一句:   “所以说,又怀上了?真是生生不息啊。”   ……老大。不会用成语的话,就不要用。没人会把你当文盲的,真的。   乌攸强忍住吐槽的冲动,问:   “老大,你这次来,又是来玩儿的吗?”   温羲和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但在乌攸和林回今的眼中,这只是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前奏。   不过这回他还真是有正事来的。   他是看乌攸和林回今居然这么长时间还没回事务所,特意来关怀员工的生活的。   还没等乌攸和林回今感叹,温羲和的思路总算是跑对了一回后,温羲和就以一个非常无所谓的架势,稳准狠地在乌攸的肺管子上捅了一刀。   他说清楚自己此行的来意后,便四下张望了一圈,问道:   “你已经生了一次,对吧?男的还是女的?”   乌攸表示自己生了个汉子后,温羲和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环视了一圈房间,问:   “那就对了。按照你的性子,我就觉得你会生男孩。”   ……这是什么神理论啊喂!   当然,这句话是没法触及到乌攸的逆鳞的。   真正叫乌攸抓狂的是,温羲和的下一句话:   “那林霸天人呢?出去玩儿了吗?”   乌攸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答道:   “佐罗抱出去玩儿了。”   刚刚说完这句话,乌攸才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谨慎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指紧紧地捏着毛衣针,勉强微笑着问道:   “等一下,麻烦你告诉我,谁是林霸天?”   温羲和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你懂得”的样子,说:   “就是你的儿子啊。你不是说,他的名字叫林霸天吗?”   林回今一听,就知道,坏了,乌攸要发飙了。   果不其然,乌攸手里的毛衣针,咔嚓一声就被她给捏折了。   她盯着温羲和,磨着牙,一字一顿地问:   “谁告诉你,我儿子叫林霸天了?”   温羲和的表情顿时变得茫然无辜起来,看起来特别像一只咬坏了主人的沙发,一个劲儿冲主人摇尾巴的萨摩耶:   “不是那次我来的时候你告诉我的吗?说你要是生了儿子。就叫林霸天。”   乌攸觉得自己不应该把毛衣针捏折,应该直接戳到温羲和的眼窝子里。   但由于她的身体问题,做不了如此激烈的运动。她只能咬牙切齿地说:   “我记得,我说过,你要是把他的名字起成林霸天,我就宰了你。”   温羲和的无辜表情,现在在乌攸眼里,格外欠揍:   “是吗?你说过吗?”   乌攸还没来得及说温羲和无耻,温羲和就在她的心窝子上。再次补上了一刀:   “可是我那次回去后就已经帮你登记上了啊。你也知道,阴间的人口登记要是登记上了。是没法改变的。”   废话!老娘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还真做了!还真的厚颜无耻地做了!   什么是玩笑什么是正事儿你分不出来啊!   分不出来你当什么老大啊!   去死去死好么!   乌攸觉得自己任督二脉中的真气快要涌出喉咙口来了,不过她还是捏着拳头,恶狠狠地挤出了一句话:   “要是我生的是个女儿呢?也叫林霸天吗?”   在乌攸问出这个问题后,温羲和露出了叫乌攸无比火大的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副“哦这样喔”的样子,说道:   “嗯……我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幸亏,你生的是儿子啊,恭喜恭喜。”   恭喜你妹夫!   眼看着乌攸恨不得翻身下床戳瞎温羲和的眼珠子,出于对乌攸身体的考虑,林回今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乌攸的胳膊,拼了命地给温羲和丢眼色。   所幸,温羲和还是有一些动物感知危险的本能的,他明显地发现乌攸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   “那什么,我有事儿。我先走了。”   在乌攸杀人的目光中,他溜到了门口,突然转过身来,插了乌攸最后一记刀:   “男生起这个名字其实还挺威武霸气的嘛,对了,你这个孩子想叫什么名字?叫林威地怎么样?霸天。威地……”   乌攸一下子就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想去追杀温羲和。但温羲和实在是跑得太快了,在察觉到乌攸的动作后,他蹭地一下就逃跑了。   不得不说,化作一道金光消失,这样的逃跑姿势,还是很帅的。   温羲和成功逃跑,乌攸却因为翻起来的动作太快,肚子里的孩子不乐意了,闹得乌攸一下子动了胎气,她捂着肚子不敢动弹了,疼得直吸冷气。   看着乌攸疼得厉害,林回今顿时急了,急忙把她按倒在床上,责怪道:   “你和他计较什么?他脑子拎不清楚的!快快快躺下,别乱动,你还真以为自己现在还能跟他来一场竞速跑啊你?”   乌攸倒在床上,环抱着自己抽痛不止的肚子,一边疼得直皱眉,一边仍恶狠狠道:   “你听到没有?他要给这个孩子起名林威地!你不是要女儿吗?一个姑娘家叫什么林威地?这你还能忍?”   林回今的面部表情果然发生了明显的扭曲。   看来,他得找温羲和谈谈人生了,万一他脑子一抽,真的给自己的宝贝女儿起个名字叫林威地,那女儿将来嫁人估计都困难。   打定了主意后,他安慰地帮乌攸按揉着发硬的肚子,说:   “你放心,我会找他说的,你好好在这儿躺着,千万别乱动,交给我就好。我先去给你熬点儿安胎药,啊。”   好不容易把乌攸躁动的清晰平复下来,林回今便朝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回今站住了脚,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哲学的问题。   几秒钟后,他回过头来,严肃地问乌攸:   “其实,你真的不觉得林霸天这个名字很霸气吗?”   乌攸忍着肚腹处仍残存着的隐隐抽痛,一把把放在床边的毛线筐丢了出去。   林回今一缩脖子,毛线筐砸到了他刚才站的位置,如果他没能躲开的话,绝对会被一击爆头。   林回今顿时明白了乌攸的立场,立马点头哈腰道:   “成成成,我再去问问他,看能不能把林霸天这个名字改回来。什么林霸天,什么破名字,这是人名?好了,我去了,你不要生气啊。”   看着林回今嘴上答应,面上却无比明确地流露出“啊好可惜”的表情,乌攸扶额了:   喵的,一个温羲和,一个林回今,一个老板,一个老公,都不是什么省心的货!   看来,调教的路,仍然任重而道远啊。   ps:啊~正文总算完结了~   接下来就是番外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