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文内容由【陌晁凤】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贵女修仙》 作者:胭脂水 章节目录 1.前传:太子妃 骊山行宫,寂静悠远。 半山之上,因天气阴郁,故几片晨雾如云一般久久不散。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踏破这空谷的寂静飘渺。 仿佛被马蹄声所惊到,那缠绕于山腰的云雾终于渐渐消退,来人抬头望,远远见得金瓦琉璃,延绵若游龙,婉转于几十里山脉之间。白墙为青翠的丛林所点缀,更显瞩目。 纵马疾驰于铺着青色石砖的甬道之上,一路掠去,只见满目绚丽,青翠与灿黄艳红几色交织,越往山中而去,越见满地枫红,随风轻舞飞扬。 果然山中岁月更好,霜叶红于二月花。 只是这样美丽的秋色,对这疾驰而来的闯入者来说,却是无心欣赏。 怀揣着那样一份圣旨,领头的深色服饰的男子,双眉微锁之中,眼底亦流露出一丝焦灼之色。 见领头上司一路不停的打马疾驰,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往行宫这边赶来。身后的一名小内侍便劝道:“大人,不用太过着急,太子殿下只是将太子妃送至行宫休养身体,想来,太子妃娘娘便是受了些委屈,应也无甚大恙才对的。待这圣旨一到,届时…….”。 “不可大意!皇上说了需毫发无损的带回,这便是圣旨圣意!尔等适才是没有看见皇上的脸色,咱家随身服侍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为一个女人如此失态。这太子妃…….不,今日之后,她便不再是太子妃了。至于以后-------?” 想到皇帝的旨意之中,虽没有直接言明会如何安置如今的太子妃纳兰仙卉以及她所生的女儿,但他给自己的命令,却是务必要毫发无损的将这母女二人带回。 显然,圣心是大有深意所在的。 太子妃纳兰仙卉,本朝清贵世家纳兰家族的独女,其母乃长公主南宫雅,与当今天下光武帝乃是异母姐弟。 纳兰仙卉自生下来开始,便得尽父兄宠爱,更为太后所看重。不但生就国色天香,冰雪之姿,更有高贵无比的出身,这样的一个女子,身上有着太多太多数之不尽的传奇,也凝结了世间千千万万女子的羡慕与嫉妒甚至是恨。 正是高处不胜寒,所以,才有了她大婚不到三个月之后,就失宠于夫君,其后更被夫君东宫太子遣送至此地,以休养为名,行软禁之实。 而今,皇帝一道圣旨,着自己身边的亲信内侍,亲往骊山,迎接太子妃与其诞下不过两个月的女儿回宫面圣。 此事不但没经过太子,而且,还是直接越过所有人,直接将旨意送往行宫。 这是皇帝十分直接的驳斥了太子的颜面,以君父之权势,干涉东宫后院之事。 且,前来传旨的人记得十分清楚,皇帝的命令,是要将太子妃直接送入后宫,而不是东宫! 再联想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皇帝最近几个月对太子与皇后的强硬与冷漠态度,太子的焦躁隐忍,皇后的委曲求全-------纵使是在皇帝身边近身服侍多年的大内总管,此时也不觉隐隐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感。 章节目录 2.前传:太子妃2 两人一面说这话,身下的马蹄却是半刻也不停顿。很快,就来到了行宫门口的守卫处,领头的男子自腰间掏出一块金令牌,负责守卫此处的禁卫军一见令牌,即刻尽数跪倒行礼。 “太子妃现在何处?” 侍卫队长连忙上前应道:“回大人的话,太子殿下将太子妃娘娘软禁在芳芜轩中。无旨,娘娘不得踏出芳芜轩半步。” “即刻在前领路,咱家奉皇上旨意,前来迎接娘娘与小郡主回宫!” “是!大人请!” 一行人再度纵马向行宫的西北面驶来,一路上,领头的隐隐听见有一阵女子的哭声传来,侧耳再听时,却是又听不到了。 他脸色一变,心中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否则,这行宫侍奉的人,只怕是一个也留不了。 正想着,只见前面匆匆跑来几个嬷嬷一样的婆子,见到来人身穿宫中服侍,且品级不低,连忙恭敬跪下,道:“奴婢见过大人。” 领头者无意多说,强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之意,只问道:“娘娘现在何处?” 那婆子见问,先是懦怯了一下,继而有些迟疑的说道:“回大人的话,适才太子妃发现小郡主不见了,便带着人四处去寻了。此刻…….应是在北面的荷花池那边找着呢!” “什么?小郡主怎会不见了?你们这群无用的奴婢!快!还不快去找,若找不到,只怕-------你们这些服侍的人,一个都别想有命活下去了!” 领头者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跪在地上的婆子仍不可置信,争辩道:“奴婢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平时只在院子外围服侍着,负责的是看守太子妃娘娘不得让其出入而已。这小郡主不见了,要怪也只能怪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奶妈和丫鬟不会服侍,却与奴婢有何干系?” 领头那深色官服的男子闻言,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婆子自觉失言,刚要讪讪的退下,却听男子以尖细的嗓音吩咐道:“可幸亏你提醒了咱家,来人,即刻将所有皇后派来的人尽数拿下。余下的人,全力去寻找太子妃娘娘与小郡主的下落。” 顿一顿,他又十分冷厉的吩咐道:“咱家从不说大话,尔等还是自己听好了,若娘娘与小郡主安然无恙,尔等即可保全一命。若娘娘与小郡主有何差池,小心尔等的九族……..”。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寒。这才知道,原本以为被太子以休养身体为名囚禁于此处的太子妃注定失势,可没想到的是,这回居然是真的要东山再起了。 只是有些消息灵通的人一面积极找人的同时,心中也在嘀咕着:这太子妃的娘家纳兰家族不是不久前才在皇上面前获罪了吗?就连出任礼部长史的纳兰明杰都被下了大狱,怎么皇帝又忽然想到要把这罪人的女儿接出这冷宫了呢? 与此同时,就在前面熙熙攘攘大张旗鼓的开始四处搜寻太子妃与郡主的时候,行宫西北面荷花池这边,却仍是一副凄清萧瑟的景象。 天空不知道何时下起雨来,虽只是初秋,但那雨水打在身上,却也冷的沁入骨子里。 章节目录 3.前传:太子妃3 只穿着一件秋香色软缎薄宫装的女子几乎是赤足走在长满杂草的甬道上,她心急如焚,脑中一片空白,早已顾不得深浅,任由那甬道上的碎石子划破了自己娇嫩的脚底,两旁的荆棘在白皙的小腿上留下长长的血痕印记。 她云鬓散乱,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哭是笑,是担忧还是害怕。只有了解她的人才清楚,那是一抹带着绝望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令原本便是绝色的她,此时也看上去类似疯魔。 她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雨水纵横的打在脸上,张开的嘴唇好半响才发出一声嘶喊:“无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喊声,绝望而不甘,几乎是声嘶力竭,令人闻之心碎胆裂。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身着粉色宫装的侍女,她们似是在追赶,但其实,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只离她七八步之远,却再不靠近。 她继续在喊叫,雨下的越来越大,也许是视线被雨水阻隔了,也许是被脚下丛生的杂草绊住了。 总之,她摔倒在靠近荷花池的小道上。脚上擦破了大块的皮,火辣辣钻心的疼,但,也就在此时,她忽然在旁边的荷花池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一只孩子的粉嫩嫩的小手!白白胖胖的,上面还带着一只十分精致的金钏儿! 女子几乎立时就要昏死过去,是无忧!是她出生才不到两个月的孩子! 她不顾一切的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好在这荷花池边缘池水不深,仅仅没到她的腰间而已。 她很快就将紧闭着双眼的孩子抱到了自己怀里,疯狂而绝望的心情驱使下,她不顾一切的爬上了岸,根本就不去看自己伤的血淋淋的右腿,反而是小心翼翼的将孩子轻轻的抱在自己的胸前,像以前许多次拥抱一样,她轻轻的给她哼着歌,拍着她的后背,然后用无比温柔的声调呼唤道:“无忧,我的宝贝女儿,你这小懒猪,该醒醒啦!你看,天亮了呢,无忧要起来吃奶了。” 已经溺亡的孩子自然不会再应她,但她不死心,又唤道:“奶娘,奶娘,无忧要吃奶了,你们快点过来。” 怀中的孩子还是一动不动,小小的脸颊上,因为溺水的缘故,显得比平时看起来要肿胀一些。 她如是哄了好大一会,这时候,她身后的两名小婢这才心怀叵测的上前来,假惺惺的劝道:“太子妃娘娘,小郡主已经故去了,您还是放手吧,让奴婢通知人来……”。 她闻言暴怒,立即转头吼道:“你们闭嘴!敢胡说八道诅咒小郡主,本宫这就叫人来把你们的舌头给拔了!” 两名小婢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却旋即又火上加油的说道:“太子妃娘娘,小郡主真的已经仙去了,不信,您探一下她的鼻息…….”。 闻言,绝美的女子似乎被蝎子咬了一口一般的,颤颤巍巍的伸手摸向自己女儿小小 的人中处。 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之痛?孩子小小的脸庞,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完美姣好的鼻翼犹如上天最完美的神作,这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流血流泪生下来的孩子,一如她一般的完美高贵,她身上流着这浊世之中最清澈最美好的血脉。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呼吸,不会哭,不会动,甚至不会再看她这个母亲一眼! “不!不会的!我的无忧,无忧,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一眼……”。纳兰仙卉将孩子抱的更加的紧,似乎生怕被人夺走一般,反复的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但得到的回答,不过是悄无声息的一种已死的缄默。 章节目录 4.前传:太子妃4 神智已濒临崩溃的母亲忽然癫狂起来,她想起自己曾经听说的民间百姓救治溺水孩子的法子,当下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孩子小小的冰冷的嘴唇奋力的亲吻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那么漫长的半个时辰里,雨水在天地间筑起一道晶莹的水帘,将天地万物都肆意的洗涤了一番。衣着单薄的母亲与已经沉睡不醒的婴儿,母女两人早已寸衫皆湿透,但母亲却执拗的不肯放弃。 她不再哭,不再流泪,纵使已然无力,仍竭力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将孩子完好的保护了起来。 她的头脸低低的垂下,瘦削优美的肩膀向前倾倒,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营造了一个遮挡风雨的所在。 凄风苦雨之中,她仍不放弃,仍在努力…….最后,精疲力竭的向前倒去。母女二人,倒在泥泞的小道上。 身后,因为雷电交加的缘故,那两名粉衣小婢,早已渺无身影。 纳兰仙卉侧脸躺在泥水之中,雨花溅起冰冷的水雾,迷茫在她的眼眸中。她紧紧的贴着自己孩子柔嫩的脸颊,嘴唇颤巍巍的,那一丝呼出的白气亦显得十分的微弱了。 正在此时,天边一道惊雷自天穹劈下。“轰隆!”一声,似带着天神雷霆之怒,生生将天地都劈开一分为二。 惊雷之中,纳兰仙卉再度艰难的把孩子护到自己的怀中。她用微弱的声调安慰道:“无忧不怕,不怕不怕。阿娘在这里,阿娘陪着你…….阿娘的无忧,什么都不怕……”。 她的无忧,自生下来时就体弱多病,平日最怕雷声,每一次变天,她都要不眠不休的守在她身边。可是现在,天边那么大的雷声,她却半点哭声也不曾传出来! 纳兰仙卉的心,亦随着这惊雷的来去而变得了无生趣。 孩子在她的怀中抱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传来。她定定的看了自己的孩子许久,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水花四溅的泥地上爬了起来。 她尽量笔挺的站在那里,站在风雨之中,凝视着天上的惊雷乌云,任由瓢泼的雨水洗刷去自己与孩子身上的污泥秽渍。 这一生,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几年,但何曾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不堪如此落魄的一刻! 自生下来起,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名门千金,出身高贵,家世傲人,美貌才情,她样样皆傲视群芳!因着天生凤命,她更是在及笄那年就被内定成为太子妃,大婚时的盛大场面,十里红妆,百里花锦,那样奢华贵气的排场,曾被誉为本朝第一人。 将来更是一国之母,睥睨天下,骄傲如长在云端一般的人 儿,谁曾想,不过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会有这样的遭遇! 在大婚的那天晚上,她莫名其妙的被人掳走,灌下迷药,失贞,怀孕,生子…….而后是女儿惨遭人溺毙,自己则困坐于这处荒芜的冷宫之中,被一群仆妇们欺凌,漠视。 外头的父兄如何了?她生死不知。 只是晓得,太子之所以能容她生下孩子,留下她的性命,想必,父兄为此付出的代价,必然惨痛! 章节目录 5.前传:太子妃5 可现在,孩子不在了,她冰凉的身体里那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灵魂早已离开了,那么,自己还要继续在这不堪而污秽的鄙夷中,继续苟且偷生下去吗? 怀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纳兰仙卉高高的仰起头来,雨水洗刷过她洁白到近乎晶莹的脸庞,颈间,焕发出一种玉石一般的光泽。 她的长发早已垂散于肩,墨漆乌瀑迤逦于泥地之中,却显一副脱尘飘逸的姿态。 她定定的看着似是震怒的上天,久久不言不语。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尽,心中的痛楚却只剩下连绵不断的麻木! 终于,她恭敬的跪下,将孩子小小的躯体高高捧起,神色肃然虔诚的祈求道:“上天,若你能赐我轮回转世,我愿舍弃一切富贵姻缘,只求与我的女儿再续前缘。” 说罢,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下,然后,自颈间取出一块自小佩戴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状十分的特别,并不是寻常的圆形或是葫芦形,亦不是泪滴形,而是一块上头窄小,下头宽大的长方形。 玉佩的正面,是一只舒展金色翅膀、尽情翱翔于天际的火凤凰,这只凤凰,曾被世人公认为她天生凤命的征兆。 皆因,这玉佩虽是家传之物,但,在她的母亲传给她之前,上面却只有隐隐若现的凤凰身影。而待她出生之后,这赤金凤凰的印记,才突然显现,而且,上面的光泽,无论用什么进行摩擦,都不能使之褪去分毫。 翻过来看时,才看见,那上面纵横的写满了字样,只是文字并非当代之形状,是以从来就没有人能辨识出来过。 纳兰仙卉将玉佩小心的自自己的颈间解下,但那用来系着玉佩的红绳因为发丝的牵绊,却显得有些涩了。纳兰仙卉心中焦急,伸手接了几下之后,便不顾一切的大力去拉扯。 就在这拉扯之中,她方才在路上被荆棘和荷池中被荷花茎叶割伤的手指顿时伤口迸裂开来,一缕鲜血顺着雨水悄无声息的没入写满古文的玉佩之中。 改变就在这一刻开始,先是悄无声息的,玉佩渐渐焕发出一种晶莹的光泽。 这种光泽照在纳兰仙卉惨白的脸上,令她整个人瞬间焕发出一种迷离飘渺的神采。 但她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依着记忆中的指示,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将自己送到清凉山避暑的那一次,她在清凉山上遇见一个道士,道士见到她佩戴的玉佩,便摇头晃脑说了句“琅小主?”这样的话,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她那时候虽然年幼,听力却是极好的,当下就叫住了那个道士,问道:“你方才说琅小主?意思是, 我是这琅福地的小主人是吗?” 小道士转身对着她皱了皱眉头,既没有点头说是,也没有否定她的猜想。只是在随后说了一句令她觉得没头没脑的话,那就是------“天地万物,此消彼长。以命换命,是为长生。” 章节目录 6.前传:太子妃6 短短的十六个字,却让她一下子记在了心里,说来也怪,那日的清凉山中本无雾气,但那道士何时走的,她与身后的一众仆妇丫鬟小厮等却都没有亲眼目睹。只是觉得平地间水雾迷茫,周围山峦重叠,宛若仙境。待雾气散去,小厮重新找到上山的路径时,一看携带的沙漏,竟然已是过去了小半天的时间! 这件事情后来被纳兰府的家主,也就是仙卉的父亲严密封锁了起来。至此已后,没人再提及一二。可作为亲身经历的事主,纳兰仙卉却是从未忘记过的。此时她手抚上这块神秘的玉佩,脑中再度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口中更是喃喃自语道:“天地万物,此消彼长。以命换命,此是为长生?-----天,若真能长生 ,那么,我愿献出我的性命,换回我儿的长生!” 她此言一出,天生的雷声更是密集落下。雷声直吓得那两名原本去搬救兵的婢女此时躲在一处房舍下不敢现身,更让原本还有些迷茫动摇的纳兰仙卉,心智更加坚强了起来。 而远处,已经闻声赶至的那些侍卫与宫中前来接人的内侍,则在风雨中大声的呼喊道:“娘娘!太子妃娘娘!皇上有旨,接您与小郡主即刻回宫…….”。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疾驰劈下,附近建在水池边的一处水榭似乎被雷劈中了,顶上开始冒出青烟。 而就在此时,纳兰仙卉的眼前闪过一道明如白昼的亮光,她的意识随之飞升,身体似乎离开了这潮湿污秽的泥地。而最令她欣喜的是,原本紧紧闭着双眼的女儿此时也悄然睁开眼睛,朝她露出一个甜美安静的微笑……. 七彩霞光此时就在天边绽放出来,纳兰仙卉怀抱着柔软馨香的女儿,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那个充满着光明美好的世界。 在一阵剧烈的强光掠过之后,她无知无觉的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她看见了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光影闪烁迷离,七彩霞光在天边的苍穹射下,脚下是极软的草地,踩上去几乎不闻丝毫声响。 立足一看,眼前居然是一个绿意葱茏的幽静山谷,谷中绿树成荫、芳草遍地,数条清澈见底的山涧从树林中交错流淌而下,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着山谷,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琴声。 纳兰仙卉疑惑的想到:难道自己这是已经到了黄泉么?可是不对呀,从未听说过,黄泉也有日光可以照入,而且,等等!自己的孩子呢?仙卉去哪里了? 纳兰仙卉觉察到孩子已不在自己身边时,顿时就整个人都慌了。她开始大声的呼喊,奋力的往前奔走,可是,回答她的却始终只有空旷的回声,与她愈来愈狂烈的心跳声! 她发力狂奔了许久,最终疲惫的倒在了溪边的石头上,仰天泣道:“上天,为何你要这样的残忍?难道便是死,你也要将我们母女分开吗?” 在她的哀泣声中,渐渐有一只七彩的鸟儿从天边飞过来。那鸟儿越飞越近,最后,停留在纳兰仙卉头顶上的一支树枝上,以一种悲悯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抽泣。 章节目录 7.琅府邸1 最后,当纳兰仙卉无力而绝望的瘫软到地上的时候,那鸟儿才道:“主人,您现在是想要见到您的小公主是吗?” 纳兰仙卉讶然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发觉与自己对话的居然是一只七彩的小鸟儿!她定住了神,好一会才迟疑的说道:“刚才,你在跟我说话?” 小鸟儿点点头,见她微微坐起身,便大胆的朝她飞过来。纳兰仙卉亦是十分聪慧之人,当下伸开自己的一只手掌,任那鸟儿停留在自己的掌心,且听鸟儿说道:“主人勿要伤心,其实小公主的魂魄还在神宫之中,一会荆棘就可以带您过去查看。只是她在入界的时候因为被天雷劈中,所以暂时不得还阳。若主人能转世重生,与她的父亲再结夫妻之缘,那么,小公主便也能随之重生。” 纳兰仙卉全部的心神只集中在后面一句话,她欣喜的几乎就要跳起来,问道:“真的?你所言当真?” 那只名叫荆棘的鸟儿点点头,十分笃定的回道:“主人是这琅府邸的所有者,是此间的主宰。荆棘身为您的奴仆,已经在此等候了上千年。而今府内泰半的奴仆都知道了您归来的消息,您看,它们这不是过来朝拜您了吗?” 随着荆棘的话音落下,纳兰仙卉顺着它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天边那七彩霞光已经笼罩了这方天地,而举目细看,那些霞光原本是由许许多多的鸟儿身上的羽毛所散发出来的。此时,这些异常美丽的鸟儿,正在齐齐的展开翅膀,朝自己所在的小溪边飞过来! 纳兰仙卉看呆了,她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幻界?但她伸出去托住荆棘的那只手却很快发生了改变,她洁白修长的手指,在一片金光中蜕变成为华丽璀璨的羽翼。而自己的身体,亦在不知不觉间,幻化成了纤巧灵活的凤凰之身。 一阵微风吹来,她不由自主的离地而起,诸多的意念在此时涌动,而那一头长如瀑布的乌云秀发,更在眨眼之间成为一扇绚丽无匹的凤凰之翼! 她回转身,见所有的鸟儿都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她们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对自己的无比崇敬与畏惧,荆棘鸟儿更在自己身边以万分恭敬的语气唱道:“恭迎主人回府!” 随着她的话音未落,其余的鸟儿也齐齐唱道:“恭迎主人回府!” 那声调整齐划一,动作分毫不差,似乎为了等待这一刻,这些鸟儿们已经等待了许久许久。而这一幕场景,则是她们期盼了多年的一桩心愿。 纳兰仙卉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她环顾四周,很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荆棘鸟儿很快就再度提醒道:“主人,若我没有猜错,您现在最想看到的,必然是小公主的魂魄是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纳兰仙卉才从方才的震惊茫然中回过神来。不错,她的无忧,她的宝贝女儿,她才是她最关心的一切!没有了她,便是天赐自己长生不死,转化为金凤又怎样?她说过,她情愿以自己的一切,来换取女儿的长生与幸福! 意念一动,纳兰仙卉便很快扇动着自己华丽璀璨的羽翼,在荆棘鸟儿的指引下,往最高处的那座山峰飞去。 章节目录 8.琅府邸2 在山峰的宫殿中,她果然见到了自己女儿的元神。孩子安静的睡在一张以洁白羽毛做成的小床上,小脸安详,小嘴还努努的嘟起,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下,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之状。 纳兰仙卉见状,便情不自禁的上前去。她想要抱起自己的孩子,她的宝贝,她的女儿--------但,不等她的手指触及孩子的半分,就见孩子的身体徒然消失了。 洁白的小床上,只剩下一片空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会突然消失?” 纳兰仙卉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她依然不甘心。哪怕让她再抱一下自己的女儿也好啊,哪怕就是一下! “主人,我之前已经提醒过您了,小公主因为被天雷劈中元神,所以现在只剩下魂魄还在此暂留。魂魄是虚空的幻境,因此您看见的其实也是一片虚空。若您不能尽快让她的元神归位,那么等过了千日之后,这魂魄也会消散的。” “怎样才能让她元神归位?快点告诉我,告诉我!” 荆棘鸟儿看着眼前异常华丽也异常焦躁的凤凰主人,仍是淡定的说道:“很简单,主人您重生回到过去,再遇上小公主的父亲,然后,您依然会怀孕,生下来的孩子,便是您的小公主。” 纳兰仙卉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喃喃道:“要我再遇上她的父亲?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对于她而言,那被强暴的一夜,记忆里永远都是黑色的。浓黑的一切,暧昧的幽香,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猛烈到意识全无的迷情药,痛到极致的绽放,还有……还有那一丝永远无法启齿的快乐与沉醉。就是那一夜,她的人生从此被毁灭,她的美好被无情的践踏与蹂躏,她从云端坠入了泥潭…….那是她永远不愿意去回忆的一夜,那记忆太可怕太羞耻,以至于她每每思及都会禁不住的发颤发寒! 可是现在,为了获得女儿的重生,她却要再度回到过去,让历史重演,让那梦魇一般的过去再度重来! 但,当她浑身颤抖的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再度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只要要换回女儿,便是再经历一次又如何呢?更何况,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么不堪的一切她都忍受过来了,为了女儿,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忍的呢? 没有过多的犹豫,纳兰仙卉几乎是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她垂眸,看见自己幻化为凤凰的身体再度重新转变为人形。而此时荆棘鸟儿也十分尽忠尽职的再度提醒道:“其实主人而今身份不同以往,您虽然没有找回之前的记忆,但修为却在逐渐恢复,以您如今的灵力,等闲人间宵小之辈根本就无法伤害于您。这本琅决记载了主人的前世今生,主人日后可慢慢参详,诸多疑惑都在此中。令,主人若决议重生,您还能在人间随时开启此处的府邸空间,我们作为您的奴仆,将会竭尽所能的为主人效力,死而后己。” 章节目录 9.琅府邸3 纳兰仙卉看着荆棘鸟儿,若有所思的接过它递过来的那本小小的发黄的手札,看着上面古朴风雅的琅决三字凝神了片刻,旋即点头,道:“对,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无忧更可怕的呢?只是…….”。 她说着转眸看向荆棘鸟儿,问道:“依你所言,我前世便已不是凡人。那么,我重生之后,若我的无忧也能再度出世,那么,她的身份是?” 荆棘鸟儿正色道:“主人的孩子,本该就是仙籍。但,主人之所以会陷入轮回之中,原本也是遵循天理。故,主人在小公主出世之前,能恢复多少的灵力,也将决定了小公主出世是仙籍,还是凡人籍。”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仍是提醒纳兰仙卉,她的身份将决定了无忧再度转世之后的一切。想到前世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失势,而令到女儿在自己腹中就受了诸多的委屈与磨难,纳兰仙卉便决定,这一次,她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开始,不管她的父亲是谁,她都让她成为真正快乐骄傲的小公主! 想到这里,纳兰仙卉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便重新回到过去。不过,以后如果我需要的话,要如何召唤你呢?” “主人不必担心,荆棘会随您一道回去,只要您一声召唤,荆棘就会出现在你身边。如果您需要打开洞府空间的话,只要抚摸您颈间的那块玉佩,默默念叨三遍琅二字,此间的大门便会自动向您开启。但需要提醒您,在开启空间的时候,不得有外人在场,否则将会为您带来诸多的麻烦。” “好了,既然以后随时都能再来,那咱们现在就先回去吧!” 纳兰仙卉吩咐完毕,旋即有一道金光将其周身笼罩了。在她感觉自己冉冉升空而去的过程中,之前围绕在身边的那些七彩的鸟儿依然十分煽情的追随而来。纳兰仙卉嘴角抽搐无语的看着这个场面,忽然转眸问向荆棘鸟儿:“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为什么除了鸟之外,我一个人也看不到?” 荆棘鸟儿的回答淡定而从容,简短的说道:“这里是鸟界,主人您是百鸟之王凤凰神的转世。所以,这里当然不会有人的出现。” 纳兰仙卉被这个答案震慑住了一会,过了片刻才喃喃自语的说道:“原来那小道士说的是真的,我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觉得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金光正在逐渐减弱。而荆棘鸟儿也适时提醒道:“主人,我们就要走出空间,回到人界了。” 纳兰仙卉闭上嘴,带着满腔疑惑,在金光消失的那一刻,意识暂时性的昏迷了过去。 纳兰仙卉上一世在魂魄离开自己躯体的时候,是含了不尽的怨恨与诅咒的。 可是她没想到,重生原来不过如此。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陈设似乎十分的熟悉。 依然是锦绣的高门绮户应有的摆设,眼底的帐顶上悬挂着一只精巧的银质镂空香薰小球,鎏金古兽双耳熏炉内,透出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味道,侍女们皆淡纱彩衣,一屋子的人却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章节目录 10.重生:纳兰小姐1 仙卉心中疑惑,那荆棘鸟儿去哪了呢?她左右环视了一下,便试着坐起身来。谁曾想,这一身的皮肉居然完好如初,没有半点的伤痕与瘀血,更遑论意料中的疼痛了。 “小姐,您醒来了?听说您失足落水病倒,太子殿下也特地派了太医过来呢!要不现在请太医进来给您诊一下脉?” 紫萱的声音,仍是一如从前,沉稳悦耳,却透着几分大家侍女才有的轻缓适度。 纳兰仙卉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眼睛飞快的将眼前的一切扫视了一遍。没错,这的确是她未出嫁之前在娘家的闺阁,仙姝院。 而眼前的紫萱与紫鹃等人,也绝非她的凭空虚幻。紫萱见她面露惊疑之色,还恭敬的伸手过来将她扶起,并给她在身后垫了一个软垫,问道:“小姐可是身体不适?奴婢这便请太医进来……”。 触及到她的身体,感受到那相伴了十来年的熟悉的气息和体味,再垂眸看见仍悬挂在自己颈间的那块玉佩,纳兰仙卉终于接受了事实。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失足落水,那似乎是自己嫁入东宫前三个月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她便的确是重生了。而且,重生回到了大婚之前,只是此时,她与南宫凌渊的婚事也被确定了下来,昭告天下了。 当时,在她落水之后,南宫凌渊也的确请了太医过来给她诊脉。 只是这太医却当场诊断出她落水之后受了大凉,从而导致宫寒的恶疾,并且预言说,她日后除非遇上神医,否则终身都难以受孕!也就是因为这个诊断,导致她大婚过后不久,就被太子送到了骊山行宫以调养身体为名,实质就是将她软禁在了那里。而他自己,则很快就迎娶了侧妃吴绿衣,事实上,这吴绿衣之前与南宫凌渊便早有了首尾。 当时,在她失足落水之后,整个纳兰家族在听说这样的噩耗之后,都感到十分的痛心。一向疼爱自己的父兄,甚至随即就发落了在场的十几个侍婢,将她们杖责至死。因为,她们护主不力,让她在荷花池泛舟游玩的时候,居然跌入了池中。 而自己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除了紫萱和紫鹃之外,紫衣和紫书也在被杖毙的行列当中。 而这些记忆此时一一浮过仙卉的眼前,她才陡然一惊!这一世,如果一切重来,那么她必定要保住紫衣和紫书,她相信她们都是忠心于自己的。 十年相伴的情谊,她早已视她们为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她往日自视甚高不假,可人与人之间身份虽有云泥之别,但情谊却是相通的。 而且,这个一来就宣告自己将终身不孕的太医,她也绝对不能容忍他再来伤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笑话,一场落水就能导致宫寒不孕?虽说是春寒料峭,但她落水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她自小身体就十分的好,她不相信这个太医的诊断。 要知道,前世,就因为太医做出了这个诊断,而后请来的诸多名医说法也如出一辙,这才导致了纳兰家族在东宫面前一直心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态,任曹后母子予取予求,从不敢有半个不字! 只是一瞬之间,她的脑中已转过诸多的念头。但自小严谨的闺阁教养让她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再加上有了进入琅仙境的经历之后,她心中更是淡定从容,因此只转头对紫萱回道:“可知道这来的太医是什么人?以前在宫里,都经常给什么贵人请脉?” 章节目录 11.重生:纳兰小姐2 紫萱见小姐这么一问,她也是心思十分玲珑的人,当下就明白了过来,躬身道:“据说是宫里太医院院正的儿子,姓张,如今领着副院正一职,平时倒是经常给皇后娘娘和安贵妃等人请平安脉,几位娘娘都赞他医术高超,太子殿下这才派了他过来的。” 纳兰仙卉闻言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嘲讽和不屑的味道。只是此时她身边服侍的人都是极为亲近的人,当下就让紫鹃瞧出了些许端倪。 “小姐,可是觉得来人有些不妥?若是这样,奴婢这便让嬷嬷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走。左右,咱们府里什么样的名医请不到,只是可恨往常用惯的葛先生这几日却正好不在京里,否则…….”。 纳兰仙卉轻轻的截断了她的话,摇头道:“不,既然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咱们要是就这样打发走了,那可是会被人诟病的。不敬东宫不敬国母,这个罪名就算不能压死人,也尽够让我成为一段时间的谈资了。再说了,你家小姐我无病无痛的,便是让那太医来瞧上一瞧,又有什么要紧的?” 纳兰仙卉心中计定,并不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而是顺水推舟,一面让人打发婆子请那太医进来内院,一面迅速的让刘嬷嬷去不远的沐香院请小宋姨娘过来。 紫萱与紫鹃等见她派人去请一向不和的小宋姨娘,一时间有些搞不清自家小姐的意图。 纳兰府有两位姨娘,恰好都姓宋,而且两人都是太后先后赐下的宫人。为了区分,府里的人便一大小宋姨娘来称呼。 大宋姨娘进府已经有十来年,是纳兰夫人还未过世的时候,太后便打发过来伺候长公主这个大姑姐的。 而小宋姨娘,则是三年前,纳兰明杰无意中在一次宫廷赏花宴上多瞟了几眼之后,太后知情识趣的把人送了过来。 对于这小宋姨娘,纳兰仙卉素来都不怎么喜欢。因为,外人常在背地里议论,说小宋姨娘眉眼之中生的有几分与长公主相似的模样。 在纳兰仙卉的心里,区区一个宫女,哪有资格跟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是以,自打这小宋姨娘进府之日开始,两人便颇为有些不对盘。 紫萱与紫鹃等人都不知道,这等时候,去请这小宋氏来作甚? 但她们都是素来忠心 的侍婢,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问,当下便没有多说,一切皆按照小姐的意思去行事。 纳兰仙卉是纳兰家唯一的女儿,在家中深得父兄的宠爱之余,在内院也是是人都要敬着三分。 要说纳兰明杰这样显赫的身份,内院却无一正室夫人主持家务,而让一个姨娘登堂入室,妾代主母之权,这等事情放在等闲官宦人家那是要被人诟病的。 可偏偏他的情况十分的特殊,原配发妻正是先帝的长公主南宫雅月,南宫雅月为丈夫生下两子一女,两个儿子分别取名为纳兰祈佑,纳兰祈臻,女儿便是如今的纳兰仙卉。 除了这三个孩子之外,他再无其他的庶子庶女。有此也可以窥见,当年的长公主与丈夫是十分恩爱的一对夫妻。府中便是有姬妾,可那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三个孩子因为一母同胞,所以自小感情便十分的和睦。 只是这长公主虽生的美貌贤惠却命不长,早在七年前她便因病过世。留下三个孩子,长子纳兰祈佑时年十三岁,可女儿仙卉却才只有七岁。因着之前的主母身份实在太过显赫,所以纳兰明杰的续弦之事便迟迟难以决断。 而且他也担心继室会对几个子女不好,虽说长子和次子不用他担心,但幼女仙卉却是他真正的心头肉。要让女儿受一丁点的委屈,那都是他不能忍受的。 再加上如今的太后盛氏与长公主之间虽非亲生母女,但长公主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交到了盛太后手中抚养。加之盛太后本身并无亲生女儿,所以,对这位公主便是真正爱若掌上明珠的。 这母女两人感情十分的深厚,长公主后来在先帝面前十分得宠,在拥立盛氏为皇后的时候亦可谓是尽心尽力,就连如今的皇上都要承这位姐姐的几分旧情,因此这挑选继室的人选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真正显赫高贵的门第,不愿意将女儿嫁给纳兰家做继室。一般的官宦千金,盛太后就首先第一个瞧不上眼。 因着这些原因,这纳兰家近几年以来便一直维持着府中无主母的尴尬场面。 这大宋姨娘便是盛太后在长公主过世前一年多的时候,亲自送过来的人。之前在太后宫里,她也算个能干的帮手。 章节目录 12.重生:纳兰小姐3 虽说是姨娘,但自她进府之日起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她是盛太后派来纳兰府里的女管家,是为了让长公主好好养病,是为了好好伺候府里的老爷少爷和小姐而来的。 这些年以来,大宋氏奉命一直把持着家务,若论能力而言,她的确是十分能干的一把好手。 可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每日见着的富贵比天家也不少一两分,这再卑贱的人,也难免会被撺掇的生出几分别的歪心杂念来。 加上盛太后如今年纪也大了,手懒了不说,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便越来越少过问府中的大小事务。 这大宋氏也就渐渐松了起初的谨小慎微,行事点滴间愈来愈见野心外露。她是素来无宠于纳兰明杰跟前的,可却仗着自己持家有道,因而也胸有成竹,对小宋氏这等专司狐媚之人十分的看不上眼。 紫萱与紫鹃等人都以为,这回,小姐之所以让人去请小宋姨娘过来,怕的多半就是要借机申饬一下大宋氏管家不力。 毕竟,上次落水的人,里面也有小宋氏在其中。那万绿池也是内院的范围,小姐和姨娘都在内院出了意外,大宋氏这个当家可是难持其咎的。 纳兰仙卉记得很清楚,前世,就是大宋姨娘指证说紫衣和紫书两个丫鬟没有看顾好自己,这才让自己跌入了池子里。 当时她被太医所诊断出来的不孕噩耗给惊呆了,适逢大哥和二哥闻讯赶来,兄妹几个便抱头痛哭起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院子里的十几个人都已经被大宋姨娘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了。 虽说她自己也打发掉了万绿池旁边的几个下人,可那都不是她的心腹,这笔账,她如今可是要跟她好好算算。 小宋姨娘很快就被请到了仙姝院里,在来的路上,她就琢磨着这位嫡出的小姐是否要阴上次落水的事情来找自己的不快,毕竟,当时的情况是自己在采莲的时候忽然遇上水蛇受了惊,然后才惊动了旁边船上的纳兰仙卉。 虽说这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落了水,但纳兰仙卉却溺水的时间比较长,相对而言,受惊的程度也远比自己深。 这些时候,她也时常为这个而感到忐忑不安。因此这小宋氏也乖觉,悄悄的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去请老爷纳兰明杰过来。 她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姨娘断然是不能跟正牌小姐硬碰硬的。纳兰仙卉这死丫头,除了长的一张倾国倾城狐狸精的脸之外,还十分的会笼络人。 这纳兰府里的男人,就没一个不被她蛊惑的。自己若不是去请老爷过来,还不知道今天这事要被她怎么拿来做文章呢! 小宋氏心里是打好了要来应战一场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进门之后,里面的人却是十分和悦的说道:“小宋姨娘,那日你与我一起落水,想来也是受惊不少。而今父亲请了宫里的太医过来,我想,便请那太医给你先看一看。左右我也是即将要出嫁的女儿家,以后,这府里的上上下下,还有父亲身边,还要请你多费心打点了。” 一番话说的小宋姨娘差点目瞪口呆,她不由心道:这丫头今天是那条经不对劲了,怎么一场落水之后,这性情就似乎一下子变得十分明理了起来? 不过她可不敢大意,当下便十分谦虚的说道:“小姐这话说的真是见外了,我身为府中的姨娘,当年也是伺候过太后娘娘过来的。伺候老爷打点府中的一切,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怎敢言辛苦一说?” 纳兰仙卉见她果然防备,便站起身涨红了眼圈,说道:“姨娘不必这样,仙卉知道,自己素来任性。方才在万绿池落水之后,昏睡中见到母亲,被母亲好一顿训斥。再一想自己往日的许多言行,的确有失淑女风范。而今仙卉不过是想秉承母亲的遗训,在出嫁之前尽力与姨娘处好关系,怎的姨娘就是不肯给仙卉这个面子?” 章节目录 13.重生:纳兰小姐4 她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十分伤感的模样。那样子,似乎真是委屈的紧一样。 正所谓美人颦眉,令人见之心碎,那情景,大抵也就不过如此这般了。 一旁的紫萱和紫鹃等人见了,心中无不暗暗画下几条黑线。她们可是十分清楚,今日不管怎么样,自家主子都是挖好坑等着小宋姨娘往里面跳了。 只是,这小宋氏看来还真有几分迷糊了,切!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得自家小姐屈尊示好?呸,她也偷空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吧! 宋姨娘被仙卉这么一番迷魂汤灌下去,果然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来。她转念一想,这丫头一直以来可是惯用十分强硬的手段,要跟自己作对,便是当着老爷的面,她也绝对称得上是敢作敢当。当然,就算她再怎么胡闹,纳兰家的爷们也会乐此不彼的给她收拾烂摊子。 自己这进府这么多年了,何曾看她对什么人示过软?照说,以她那样的出身再加上如今这样的身份,还真不是玩两面三刀的人。 不过就是让宫里的太医给自己把个脉吗?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宋雨涵若是还不识相,当心一会被人传到老爷耳中,他转脸就要训斥自己不敬嫡小姐了! 想到这里,小宋姨娘不得不端起一脸的笑意,对纳兰仙卉说到:“小姐怎会有此一说?姨娘只是碍着身份尊卑有别,不敢僭越而已。不过既然小姐有这个善心,姨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纳兰仙卉笑眯眯的看着小宋氏一步跨进自己的陷阱里,她对着乳母杨嬷嬷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姨娘先在这里坐一会。我自去里间换件衣衫。嬷嬷,看茶。” 小宋氏便十分乐意的点了点头。“有劳嬷嬷了。” 张太医走进仙姝院的时候,本是躬身而入的。两个丫鬟领着他一路从院子里往里进,先是穿过数挂水晶珠帘,接着便是层层绡纱悬垂的侧厅,最后进到一间女子寝阁,内中布置恍若蓬莱仙宫一般。不消细看,居然比之宫中最得宠的嫔妃宫殿的陈设也是丝毫不逊色。 他心知这纳兰家的小姐身份金贵,而今日之脉案更是非同小可,当下心中是定了又定,待行至一处八宝鎏金镶贝牙的屏风前,才打了个千,心里琢磨着称谓,最后还是模拟两可的说了句:“张千给贵人请安了。” 因纳兰仙卉如今虽是定了亲,但毕竟未曾与太子行大婚之礼,称之为太子妃必然是不妥的,但若称之为纳兰小姐,又显得过分随意了些。张千常年在后宫行走,自是惯会揣摩主子心思的,这一句贵人在此等情景下说来,倒是有了七八分的贴切。 纱帘后,小宋姨娘端坐在榻上,心里却是禁不住的一喜。以她这样的身份,这辈子能得宫里太医院的太医称呼一声贵人,可不是十分的有面子么? 见小宋姨娘垂眸得意而笑,站在一旁负责看着她的杨嬷嬷无声的撇撇嘴,按下满腹鄙夷不提。 “张太医,有劳您上前请脉。” 杨嬷嬷说话间,只见绡纱下伸出一只皓白的柔荑来,虽然掩盖着一方藕荷色绡纱方绢,亦可看清那柔软无骨,宛若石莲花瓣般的纤细手指。 那一方帕子上,右角处正有一个小小的卉字,花色十分的新颖,字迹更是风流无比。 张千还怕自己看错,待看到那个小字时,便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不敢再看。 章节目录 14.阴险的曹后1 在床前小杌子上哆嗦坐下,搭脉诊得片刻更是惊骇,那脉象浮躁盈动、生机勃然,哪里有什么宫寒体虚的症状! 可是,自己此来却是受人严令,若据实以告---- 张千后背上开始沁出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张太医。”那杨嬷嬷又开了口,柔声问道:“我家女主子的身子可有何不妥?” “没……没什么不妥。”正在两难之中的张千被人打断思绪,惊得坐直身子,颤声道:“贵人毕竟年轻,身体并无无恙,只是,这脉象似乎有些天生的宫寒之状,只怕,于子嗣上面会有些艰难…… ……”。 “胡说!”未等他说完,便听那女子在帐内喝斥,继而是含怒问道:“张太医乃宫中名医,更是妇科千金上的高手,难道也会误诊么?什么叫我天生宫寒?你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张千被那帘后之人这么一顿叱喝,当下就有些挂不住脸面。杨嬷嬷此时倒明白过来自家小姐的用意了,对于小宋姨娘这个棋子的表现,她感到十分的满意。 气氛一时间十分的僵持,张千受命而来,自然是要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才敢回去,他正要张嘴再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道:“父亲,好像是小宋姨娘跟张太医正在讨论脉像呢!” 那男声似乎颇有几分气度,浑厚而带着磁性的回道:“怎么为父却听见像是争吵?” 张千不知所以,但那女子的声音沥沥如水,说不出的软绵轻柔、悦耳动听,令人情愿一直沉溺其中。 待他终于回过神之后,猛然醒悟过来,后背上的冷汗此时愈发的汹涌。连忙转过身,对着门口作揖道:“见过右相大人,见过…….纳兰小姐。” 能够在纳兰府中冲纳兰明杰叫一声父亲的,除了纳兰仙卉还能有谁? 张千忽然觉得此行真是失算了,一时间他便如同置身烙铁之上一般,十分的辛苦难忍。 少女挽着父亲的手姗姗而进,看见躬身的张千之后,她嘴角一划,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这个张千,前世的时候倒是一个医学上的奇才,只可惜被曹后威逼利诱收做了己用。这一世,她可要先下手为强,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收拢到自己这边来。 纳兰明杰走进这间寝室之后,就对坐在帘后的小宋姨娘皱了个每天,含着淡淡的责问的语气说道:“这是小姐闺房,你没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让宫里来的太医给你把脉,你倒是架子不小嘛!” 小宋氏被这么一句责问,连忙起身解释道:“老爷,是小姐请我过来的。这诊脉之事,也是……”。 纳兰仙卉打断她的话,点头道:“没错,都是女儿的主意。女儿见小宋姨娘昨日也落水了,虽不算正经长辈,但总归是太后娘娘身边调教出来的人。女儿即将出阁,便想着和姨娘好好和睦相处。既然姨娘总是成日叫着腰痛,刚好有太医在此,便让姨娘先看了,不周之处,还望父亲理解。” 一番话说的纳兰明杰是连连点头,这个女儿,自打一出生开始就是他的心头肉。平日里她就算再跋扈任性,他也铁定二话不说给她收拾烂摊子。更何况此时她如此乖巧可人,更让他这个父亲看的是心花怒放啊! 章节目录 15.阴险的曹后2 这头纳兰老爷子是心花怒放了,可苦了张千一下子如坠冰窟!他哪里知道,自己之前诊脉的对象居然是盛太后从宫里送出来的一个姨娘?不用想也知道,太后从身边挑出来的人,自然是身体十分康健,能够操持得了一个大家家务杂事的宫女,更要能够为纳兰家族延绵子嗣。 可刚才他还说人家天生宫寒,于子嗣上面十分艰难-------这不是明摆着指责太后送了个无用的病秧子到纳兰府么? 张千久在宫闱,自然知道此等事情的利害性。被纳兰仙卉这么一招出其不意的棋子杀到来,他是争也无法争,辩也无法辨,一时间苦不堪言。 此时,杨嬷嬷便适时出声道:“老爷和小姐来的正好,刚刚这位张太医还在说,咱们小宋姨娘是天生宫寒,子嗣艰难呢!” “哦?张太医,你怎么会有此结论的?我不相信,小宋姨娘可是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当初太后也是十分希望我们纳兰家能够人丁兴旺,这才忍痛把她送到了咱们府里。毕竟,庶子庶女有了出息,也是阖家的光彩不是?照说,在此之前,太后娘娘肯定给小宋姨娘仔细检查过身体。如今到了你这里,却如何成了天生宫寒,子嗣艰难了?你这不是明摆着指责太后娘娘居心不良吗?” 张千被连连诘问之下,额上冷汗直流,最后只得老老实实的跪下来,对着纳兰明杰父女说道:“是在下刚才一时误诊了,既是太后身边送来的人,又怎会有此恶疾呢?纳兰大人恕罪,张千这便重新给姨娘请脉。“ 纳兰仙卉对杨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将屋中的下人连着脸色铁青的小宋姨娘一并带下去,当室内只剩下她和父亲,还有张千三人的时候,她才冷下脸,坐到纳兰明杰身边,嗤笑道:“张太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是奉何人之命而来,我和我父亲已经十分清楚。方才,不管是何人到了你手里,那脉象只怕都是宫寒难孕吧!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世人都会以为我纳兰家有心想要蒙骗圣恩。啧啧,这样的罪过,我可消受不起。你要想清楚才好回答,否则,我便立时让人将你方才给宋姨娘诊断的脉像宣扬出去。到时候,你便要好好掂量一下,你们宋家是不是能够承受得起太后她老人家的怒火了。” 张千跪地不语,显然内心还在剧烈的挣扎当中。纳兰明杰并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纳兰仙卉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就默契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眼前的事情必定是有人苦心安排的一出计谋。自己的女儿素来都有主张,更何况张千方才的确误诊了。这等事情若是被强行安插在女儿的头上,那后果显然不堪设想。 只是,到底是谁要这样害自己的女儿呢?纳兰明杰心里还有几分难以把握。 见张千犹做负隅顽抗,只是沉默不语,纳兰仙卉忍不住击中他心中最柔软的软肋处,淡然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皇后将你的心上人邢姑娘送到齐王府上做姬妾,所以才不得不答应她的条件的对不对?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如今邢姑娘虽然籍没奴贯,但后宫之中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你若不想跟我们父女说实话,也行,回头我就进宫去见太后她老人家,左右你那心上人邢素兰还在慈宁宫的针线房当差,到时候…….”。 章节目录 16.阴险的曹后3 张千见她居然一语道出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情愫,当下哪里还敢思量着蒙混过关? 他对邢素兰用情极深,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只是苦于邢家前几年因罪被抄家,而邢素兰作为罪女,也被征入宫中,如今在针线房做着一个最下等的宫女。 他有心想要暗中帮助心上人,让她过的好一点,所以这几年才一反常态,十分用心的讨好宫中的这些主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凭着祖传的一门手艺,以及刻苦专研的劲头,如今总算让他混到了副院正这个位置上。 平时借着在宫中行走的机会,他也时常能够带些银两与温暖,送到心上人那里。只是没想到,他以为自己做的是天衣无缝,却被曹皇后抓到了这个软肋。 曹后相中了张千的出身与才华,他父亲张院正在宫中担任院正一职已有十年,其为人高洁,那是众所公认的。 而张千作为继承衣钵的独子,本身亦是才华出众。有这样的一张暗牌在手,她日后做起阴私事情来,那是要顺手许多。 为了收服张千,她挑唆自己的次子齐王在御花园装作偶遇,见到邢素兰之后便要将其带回王府做姬妾。 邢素兰性情刚烈,又心念着恋人,自是不肯相从。最后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大树,头破血流之际,刚好曹后遇上,将人带回了自己宫里,假惺惺的说是要让小姑娘好生调养,便是送入齐王府中也给她争个名分。暗地里,皇后却把张千叫了他过来,威逼利诱之下,他张千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得点头应下。 见自己与曹后之间交易的砝码被纳兰仙卉道出,张千不敢再胡思乱想,只得点头道:“此事的确是张千有违医德,张千愿受小姐的任何惩罚。只是纳兰小姐有所不知,如今皇后娘娘将兰儿留在她的宫里,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我若是不听从她的安排,只怕我的兰儿便要受苦……”。 纳兰仙卉见张千说到此处,眼眸中的痛楚已是无法掩饰。她暗暗摇头,心道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若能为己所用,倒不怕他做出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而一旁沉吟不语的纳兰明杰此时却禁不住变了脸色,他最是爱护女儿,当下就斥责道:“真是好糊涂的张千!你那心上人被曹后软禁,你便敢将这等主意打到我的宝贝女儿身上。她曹家不过是一代新贵,可我纳兰家族却是真正的百年望族。你惧怕曹后的手段,难道就不怕老夫我为了维护女儿,将你张家满门都下罪么?” 纳兰明杰身为右相,平时便是不怒时也有几分为高位者的威严。此时严词厉色之下,张千也不免被他冷厉的气势所压倒,纳兰仙卉见父亲吧人吓的不轻,不由伸手拉了一下父亲的衣角,小女儿姿态十足的说道:“爹爹!您别动不动就拿满门治罪来吓人家嘛!其实,我倒是觉得,张太医他做这等事情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我觉得,他对邢姑娘的用情之深,让人十分的感佩。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就是皇后仗势欺人,他不过就是个棋子而已,您就别再拿重话来吓他了嘛!” 章节目录 17.阴险的曹后4 纳兰明杰被女儿明媚天真的笑颜所感化,怒气缓解了不少。只是他转过头,仍对跪在地上的张千说了一句:“虽然仙卉替你说话,但我想你也该知道,我刚才那话是不是只是恐吓你的。此事,你若一五一十的向我们说清楚,再依着我们的意思去行事,我便暂且压下不提。若是你执迷不悟,哼……”。 张千被他狠狠的吓了一番,又得到纳兰仙卉的一番安抚,当下是腿都有些发软了,连连磕头,说道:“张千不敢!纳兰大人说的是,难得小姐肯体谅张千的处境,张千怎能不识好意?只是不知道,纳兰小姐到底想让在下做什么?” “你放心,我知道邢姑娘如今还在皇后宫里,若要叫你逆着她的意思行事,你自然会担心心上人的安危。所以,一会回宫之后,你仍是照着她的意思,将原话回禀于皇上和皇后。就连太后那里,你也要据实以告。” 听着纳兰仙卉的话,不但张千瞪大了双眼,纳兰明杰也禁不住出声道:“仙卉!此事不可!他若真是这么说了,那天下人岂不是都要以为你并不适合做太子妃?这对你的将来而言,可是十分的不利啊!“ “爹爹,你放心,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您怎么不想想,既然是曹皇后让他来做这件事,这说明她根本就不中意我这个媳妇。难道您还想着她会让我顺顺利利的嫁给太子,做个尊贵无忧的太子妃吗?” 听女儿这么一说,纳兰明杰整个人也是为之一黯。是啊,曹皇后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又是名正言顺的婆母,倘若她有心要为难自己的女儿,便是躲过了这一劫,以后总有躲不过的明枪暗箭。 可是一想到要让女儿小小年纪就承受世人的流言蜚语,纳兰明杰的心本能的就觉得一阵阵的抽痛。这是他自幼爱若明珠一般的宝贝女儿啊,若不是却不过皇命,他本来就不愿意让女儿进宫做那什么太子妃的。更何况现在还有了这个一桩事情,他心里对于做国丈的想法,又是动摇了几分。 想了想,纳兰明杰便果断起身,双目铮铮的说道:“罢!既然这曹后敢给你使这些暗桩,那咱们就顺她的意。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太子妃,咱们不要也罢!趁着这个理由,为父我便正好向皇上和皇后提出拒婚。总归只要纳兰家族还在,为父便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纳兰仙卉一听此言,感动的双眼涨红,她知道,这个父亲是真正爱护自己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孩子,她叹口气之后,她仍是摇头道:“爹爹,您这是关心则乱。您仔细想想,皇后和太子之所以要这么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要另选太子妃吗?放眼京城豪门,还有谁比咱们家更适合的人选?他们无非是要咱们纳兰家从此以后在太子面前低声下气,承他们的恩德,好好为他们效忠!如果您以这个借口拒绝了这门婚事,那么他们会不会再生乱子?再则,这婚事可是皇上亲自下了旨意,已经昭告四海,除非皇上同意,否则您贸然上书不是抽皇上的脸面吗?别的不说,就是宫中一向维护咱们的太后,只怕也会心生不满,以为我们纳兰家无视君恩浩荡,尊卑不分呢!” 张千意外的从纳兰仙卉口中听到这么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他心中不由对这位以美色惊艳天下的千金小姐产生了一种佩意。 章节目录 18.父女之情 见纳兰明杰也听进去了这些话,便主动上前献计道:“纳兰大人,依下官所见,小姐所言甚是。此事,大人和小姐若信得过我张千,便不妨听我一言。一会回宫之后,张千自会按着皇后的意思说出那番诊断,以便让他们放松防备。只是,这宫寒之症,虽是妇科疑难杂症之一,却并非没有治愈的先例。今日既是下官做出的诊断,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再由下官亲口说出小姐已经病愈。届时,便是于小姐的声誉再无半点不利的影响,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见张千果然机灵,脱口便说出这番变通极快的话来,纳兰仙卉禁不住朝他微微一笑。 纳兰明杰也是一阵怔然,少卿后会过意来,当下就点头道:“这个法子倒是有几分可行,只是,张千,你……”。 仙卉知道父亲想说什么,只不过趁机再敲打张千几句,让他不要生出旁的杂念罢了,当下就笑着拉住父亲的手腕,撒娇道:“爹爹!女儿觉得张太医是个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您想啊,他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岂会不遵守自己的承诺?正所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就放心好了,张太医必然不会辜负咱们的期望的。” 一番话把张千说的又愧又谢,随后立即道:“请大人放心,张千在此对天起誓,以后一定尽心维护小姐。若违此誓,管叫我一生凄惨,无后而终。” 这时代的人都极重子嗣,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到张千这样的誓言,便是纳兰明杰也脸色转霁,终于将人虚扶一把,道:“张太医既然这么说,那我纳兰明杰便信你所言。来人,送张太医回宫。” 送走了张千,纳兰明杰才忧心忡忡的问向女儿:“仙卉,你是如何发现这张千是受人指使而来的?” 纳兰仙卉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必然要就此事刨根问底,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说词,便道:“爹爹,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万绿池是女儿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这府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女儿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是偏偏,那天游玩的时候,这么巧就让小宋姨娘遇上了一条水蛇,然后我也掉进了水里?正因为有了那一次的落水,这才有了皇后安派过来的一顶黑帽。这说明什么?巧合吗?女儿不信。” 听她这么一说,纳兰明杰也一脸肃穆的想了想,继而便讶然道:“你怀疑咱们府里有皇后的人?这……这人到底是谁?居然有这样的胆子,敢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动手?” 仙卉竭力平静心情,淡然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自然不会是一般的仆妇下人。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想只要爹爹用心去查,总有蛛丝马迹留下的。” 这大宋氏使的这一招就叫一箭双雕,既不动声色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把小宋氏也拉下了水。就算淹不死两人,也够叫她们狠狠的受一次惊吓了。 纳兰明杰不愧是久居高位之人,思虑敏捷,不多时便沉下脸,冷然道:“爹爹真是没想到,这宋氏居然有这样的胆子!她既然活腻了,那爹爹便不妨送她一程。一介贱婢,也敢对你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这个人,咱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 仙卉叹口气,伸手握住父亲因为生气而有些冰冷的指尖,柔声道:“爹爹,此事不必急于一时。这大宋氏虽然只是个宫女出身,但她是太后亲自送到咱们府里的。便是个姨娘,咱们也要看着太后几分面子。要说皇后这心思用的也真是太巧了,她就是算准了咱们的软肋,所以才敢叫大宋氏下这样的手。照这么分析来,只怕大宋氏一开始就是皇后的人,算算时间,她进来咱们府里的时候,正好前一年太后人在南昆山礼佛,她究竟是如何进来的,这事咱们还得再去查一查。只怕她的心思,只效忠于皇后而已。她敢做这事,就说明她没有顾忌。就算被咱们发现又能怎样?眼下这个时候,咱们是千万不能跟太后翻脸的。” 章节目录 19.继室 仙卉见父亲面露凄苦之色,心中也是酸楚难当,当下就扑入父亲怀中,摇头道:“这样歹毒的妇人,咱们自然不能继续放任。只是,要除掉此人,而且又要不留痕迹,就需要爹爹向太后她老人家做出一点让步了。” 说罢,她也不再催父亲做出决断,只是静静的趴在那坚实的胸膛里,思绪万千。 “你是说,让太后她…….”。 “对,让太后她老人家将她的外甥女盛紫烟指给您做继室。如此一来,咱们府里便有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之人,到时候,若是这大宋氏犯到了她的手里,那就是妻妾之争,正妻要处置一个姨娘,可跟咱们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听女儿给自己出的这个主意,纳兰明杰却是犯了难。他有些疑虑的看着平时天真无忧的纳兰仙卉,问道:“仙卉,爹爹怎么觉得,你今日跟平时大为不同了?往日,对这些事情,你可甚少留心的。” 纳兰仙卉当然清楚自己父亲心里的疑虑,当下就仰面道:“是,往日女儿只想着吃喝玩乐,对父兄的教导多有阳奉阴违。可是,这一次落水,却让女儿在梦中见到了母亲。不瞒爹爹,正是母亲托梦告诉女儿,她说皇后用心恶毒,太子对女儿并无半分爱慕之心,这门婚事不是女儿的良配,让女儿一定要与父兄商量着虎口脱险,否则,她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见女儿说起已经过世的原配发妻,纳兰明杰更是显露出十分内疚的神色。他道:“都怪爹爹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卷入了这样的险恶漩涡之中。你放心,既然是你母亲托梦于你,那爹爹和你两个哥哥一定会查清此事幕后的所有真相。断不能让你落入这等无情无义之人的手中!” 纳兰仙卉露出怯怯的笑容,眼圈却仍是微微涨红的,她哽噎道:“爹爹会不会怪女儿无用?想当初,相师都说女儿命定就该母仪天下,太后这才在选太子妃的时候向皇上说出了这个建议。没想到皇上却真的相信了,如今,却换来这样的一场灾难…….”。 “好孩子,此事怎么能怪你?我的女儿,本来就当得起金尊玉贵一言。只是,这母仪天下的传言,搞不好是有人之人编造出来的……罢了,不过就是几个装神弄鬼的相师所言,不足为信啊!” 安慰了女儿之后,纳兰明杰这才想起之前的话,皱眉道:“仙卉,你让爹爹答应求太后那外甥女盛小姐为继室,此事可非同小可。先撇开太后那头的关系不说,这盛紫嫣爹爹虽见过一面,但却不知她为人如何?能否制得住大宋氏这刁妇?” 章节目录 20.拆穿 仙卉听父亲问起此事,便正色道:“回爹爹的话,这个盛紫嫣,女儿之前在慈宁宫见过几回,见她举止形容都十分的大方,显见教养良好。她之前本是定了宁安候世子为正妻的,可这宁安候却因获罪被皇上杀了,世子也被连累,在流放的途中因病身故。后来盛夫人重病去世,她硬是要坚持守孝三年,这才被生生的耽误了。此后她的婚事就这样被拖延了下来。虽然太后有意再为她物色一个合适的亲贵之家,但无奈她这名声已经被拖累了,而且年岁也不算轻,京中许多豪门都私下议论,说她乃是不祥之人,便有合适的公子哥儿,那些夫人们也不肯答应。 原本宁安候世子这个人选也是太后钦定的,为此事,太后只觉得十分愧疚。后来不知是谁在太后面前提起爹爹您,当时太后就心动了,只是您当年在母亲去世之后,便立誓不再续弦,因此她老人家才不敢贸然开这个口。 可不知怎的,这盛紫嫣却有一次在外面与您迎面遇见,过后,便不管何人再给她说亲事,她也不再有丝毫热情了。女儿大胆推测,这盛紫嫣必然是心仪父亲您的翩翩风姿,故而不愿再嫁那等闲凡夫俗子。所以,倘若爹爹您能纳她进门,她必定会对爹爹您照顾周全。如此一来,咱们府里内院之事也算大定了,太后那边,必然会对咱们家更加照拂……只是不知道,爹爹您 的意下如何?” 前一世里,这盛紫烟倒也的确是对纳兰明杰有那么几分意思。只是当时,因为纳兰仙卉这个宝贝女儿不想再来个继母,纳兰明杰便遵了女儿的意思,婉拒了太后。 此事之后,纳兰家便与太后疏远了不止两三分。而那盛紫烟在被拒绝之后,更是一念之下差点自请出家做了道姑,最后被太后好言劝住,而后也不知是怎的,这盛家小姐忽然间就嫁给了皇后娘家的一个外甥,后来那丈夫还做到了大理寺鸿胪卿一职。 由此可见,这女子倒是有几分心性的,最起码不是那等爱慕虚华之人。只是前世的时候,因为阴差阳错的缘故,与纳兰家族失之交臂。 听了女儿的话,纳兰明杰陷入了沉思当中。仙卉看着自己父亲皱眉思虑的样子,不禁心中感叹道:难怪世人都说纳兰家男才女貌,所出者皆是一等一的风流品格。单看自己这已经年界四十却依旧称得上玉树临风的父亲,便知道此言绝非有意吹捧。 纳兰明杰这日一身银青色软缎长袍,衣袖和刨角四边皆有银线滚就的草叶图纹,头上白玉簪发,足底着一双玉青色丝官靴,靴顶上各缀有一颗明珠为饰。 这样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贵族妆扮,穿在他身上却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高贵韵味。再加上他素来的才名,显赫的身份与雅致的谈吐言行,难怪,这等年纪了还是一个香饽饽,引得盛家小姐只见了一面之后,也为他丢了魂。 纳兰明杰从未想过会与女儿这般面对面谈起自己续弦的事情,他心里有些不自在,但细细一想,也知道此事的确十分要紧,任由皇后在自己内宅里安插了这么一个暗桩,换了是谁心里都会不舒坦。 章节目录 21.长生 好在女儿只是简略说完,便起身道:“女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仓促之间自然很难做出决断。两位兄长都已成年,父亲不妨与他们商议一二。仙卉身为女儿家,难免见识有限,爹爹自去权衡便好,女儿相信爹爹的决定断然不会有错的。” 纳兰明杰与女儿谈了这么半天的话,最后起身若有所思的离去。而纳兰仙卉则在自己的闺房里坐了老半天,见四下无人,又唤了荆棘鸟儿现身,在荆棘鸟儿的指引下,两人重新开启了回到琅府邸的空间。这一趟来回,给她又是增加了不少的底气。 虽不能现在就查出来,当初在大婚之夜将自己掳走并强暴了自己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但胜在荆棘已经说出,小公主天生体质罕见,属极阴与纯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所结合产生的。因此,也就能推断出,她的生父,应该就是拥有纯阳体质的一个男人。 而这样的男子,在世间其实并不多见。但纳兰仙卉追问到具体的概念时,荆棘鸟回答道:“世间拥有纯阳体质的男子,一个时代不会超过九百九十九人。而且,通常这样的男子都天生高贵,才华不凡,因此,要着手寻找的话,其实也不会太麻烦。况且主人与他有露水姻缘,因此,这个人一定会出现在您的生命中,您大可不必为寻找他而伤脑筋。” 这话听得纳兰仙卉一脸不快,不过想想也是,既然这个人在前世都出现了,那么今生必然也不会无辜缺席。 只是这一世自己虽然不会做那待宰的羔羊,但是,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却一定会在他身上得到属于自己的孩子。 至于有了孩子之后么?纳兰仙卉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她想起前世的时候这个男人赐给自己的诸多苦楚,嘴角微微一抿------这一世,她定然会加倍奉还。 因为时机未到,所以仙卉便不想让荆棘就此现身在自己的身边。好在这神鸟就是省事,荆棘鸟儿不待主人为此烦恼,便主动飞入了她房中的一架花鸟锦绣屏风之中,而后又在屏风里探出个头来,机灵的说道:“主人,荆棘随时等候您的召唤。” 纳兰仙卉又惊又喜的走到屏风前将小家伙抚摸了一下,低声道:“好吧,算你乖。” 她说完在榻上坐下,手中轻柔的抚摸着这块神奇的琅玉佩,又将那本小小的琅决看了前面几页,照着上面所说的方法静心凝神打坐运气,很快,就感觉到自己复又产生了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纳兰仙卉心中一惊,心神一分便破了定。她这一举动被荆棘鸟儿看见,它便对她说道:“主人,您不必疑惑,您是凤凰神的转世,这琅决上面所记载的一切,都是专属于您的。您只要照着上面所说的来修炼,很快,您就会脱离现在的凡体,长生不老且冰肌玉骨,无惧于世间的生死病痛。” 章节目录 22.修炼 纳兰仙卉虽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但仍是问了一句:“那我要怎样才能在无忧出世之前就恢复自己的仙身?” “这个很简单,只要您找到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然后再心无杂念的进行修炼,得来的效果就会比您现在感受到的要好很多倍。除此之外,您还可以让琅府邸中的所有鸟族为您搜集所有的珍果,然后再这些珍果来酿制仙露。这仙露更能让您事半功倍。” 纳兰仙卉闻言点头,又道:“那什么地方最适合修炼?” 听荆棘鸟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现在住的这处院子,不适合修行咯?那自己可要赶紧换地方才好。总之,要赶在无忧转世之前,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恢复仙身,然后,以自己的力量,好好的保护好孩子,决不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荆棘鸟儿听到这个问题,很是沉思了一下,最后回答道:“主人,本朝的清凉观,其实是修仙的绝好去处。只不过,您如今……..”。 纳兰仙卉闻言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阵缄默。清凉观,本朝最负盛名的道观,建于罗汉山顶,离京城有两百里之遥。要说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境况,的确,想去那里修行,不是不行,只怕要费一番很大的功夫。 她思索良久,最后还是道:“你所言不错,此事急不得。不过,我若是想去,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她不再说话,将脑海里那些悬而未解的疑团理出个头绪来之后,这才唤人给自己整理了一下妆容,抿了抿鬓角,施施然的走到院子里,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丽日晴空的大好天气。 姝仙院是纳兰府中景致最好的一处小院,因是专门建给未出阁的小姐所住,因此与旁的院落并不相连。 此时院子里的古树郁郁葱葱、十分茂盛,树下花圃五彩缤纷,有微风拂过,散发出一股子清香之气。 仙卉在窗前赏了半天的美景,胸中的抑郁之气逐渐平复。她唤来紫萱,,吩咐道:“去小宋姨娘那里看看,我猜她这会多半是在摔东西发脾气。你送些上好的燕窝过去,顺便透露给她知道,就说宫里来的太医,说你家小姐我也是天生的宫寒之症。” 紫萱躬身道是,很快就退了下去。乳母杨嬷嬷面有犹豫之色,迟疑的问道:“小姐,您这是…….?” 纳兰仙卉抿唇一笑,摆手道:“嬷嬷不必担心,既然有人授意张太医做出这样的诊断,咱们就不妨坐着看戏好了。我叫紫萱去小宋氏那里,也就是想给她添个堵。” 杨嬷嬷旋即反应过来,是呢!小宋氏好歹也是太后送来的人,又是在太后身边调教了几年,比大宋氏更得太后的青睐。 此时通过小宋氏的嘴把这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只怕连太后都要暗暗留心这消息的真假由来了。论身份,太后可是皇后的正经婆母……这一招,还真是叫借力打力了。 紫萱带着两个小丫鬟在库房里取了几盒滋补品,匆匆来到小宋氏所住的芙蓉院。还没走进院门呢,远远就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嘤嘤哭泣声。守门的小丫鬟一见是小姐房里的人,连忙上前道:“紫萱姐姐,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章节目录 23.挑拨 紫萱朝那丫头微微一笑,并不拿乔作态的直言道:“小姐让我来给小宋姨娘送些东西。” 说着,就径直往正屋走去。慌的站在正屋门口的丫鬟婆子连忙掀帘子进去通传。 待紫萱从芙蓉院回来,纳兰仙卉已依在软榻上看书了。听了紫萱的回报,她不由的将手里的书页阖上一笑。“这么说,她是把你的话听进去了?” 紫萱点点头,回道:“小宋姨娘平日里就对那一位诸多不满的,这件事情,只怕是给她们挑开了一个火线。这回她算是得了老爷和小姐的同意了,只怕行事起来更加是肆无忌惮呢!” 纳兰仙卉摇头不屑的一笑:“紧着她闹去吧,咱们现在是巴不得她闹的越大越好。哼哼,反正是两个姨娘之间的龌龊事,只要不牵扯到咱们院里的人,这回小宋氏就算把她给剁了我也没意见。” 紫鹃奉上一杯新沏的热茶到她手上,垂眸道:“小姐这是要为老爷迎娶新人造势?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太后面子上不好看?” 纳兰仙卉笑而不语,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 的杨嬷嬷。杨嬷嬷这才道:“笑话!这两人都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奴婢,太后当初赏她们下来,就是想多少照看着咱们府里的内院,毕竟大宋氏进来的时候,哥哥们未成年,我也还小。可如今情势早已大为不同,堂堂左相府不可总是没有一位正室夫人当家理事,姨娘总归是半奴半主,而盛小姐可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为了自己外甥女能顺顺利利的嫁入咱们府里,别说是打杀几个奴婢,就是再出格些,太后娘娘也必然会护着。” 紫萱和紫鹃等人这才焕然大悟的点点头,纳兰仙卉却颦起眉头,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嬷嬷,后日可是皇后举办的花宴之日?” “正是,小姐您忘了,这帖子早在十天前就送过来了。只是如今您既然身体不适,这花宴便…….”。 纳兰仙卉截断了杨嬷嬷的话,她摇头道:“不,这花宴咱们一定的去,不但要去,而且还要极力搓成太子殿下和那位姓吴的小贱人的狗屎良缘。” 杨嬷嬷闻言不由惊诧道:“小姐,什么太子殿下的狗屎良缘?您这是……?” 纳兰仙卉少不得要把这件事的始末大概交代了一下,毕竟到时候去了宫里,自己行事起来还需要身边人的大力配合的。 杨嬷嬷等人听罢了,各自都是一脸诧异之色。紫书年纪最小,还说了一句:“奴婢可是听说太子殿下最是品行高洁了,平日里都不近女色的,这姓吴的小贱人是打哪冒出来的?小姐您真要把她送到太子殿下的……”。 小丫头到底脸皮薄,没好意思说出床上两个字,纳兰仙卉却是笑了,冷然道:“品行高洁,不近女色?哼哼,只怕那些都是做给世人看的假象罢了。我今天给你们把话说明白了,从今往后,只要跟皇后和太子有关的人和事,你们都需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母子俩绝不是什么好人,人家今日可以设计让我背负身患恶疾这样的黑锅,以后只怕还有更多不堪的罪名在等着呢!尤其是这回进宫赴宴,你们更要小心再小心,还有面上不能流露出丝毫异常来,这一点,一会让杨嬷嬷再给你们好好教导一下。” 章节目录 24.争宠 紫萱与紫鹃等人皆点头称是,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大宋姨娘在来姝仙院的路上,被小宋姨娘带着一群婆子丫鬟给打了。场面据说还十分的热闹,两人当场就厮打上了,双方各揭起断,闹的是沸反盈天。 纳兰仙卉坐在窗边的长榻上,窗外彩霞满天、夕阳西坠,最后一抹灿色正在逐渐淡去,她淡淡的问道:“那咱们派去的人是不是得手了?记住,我要大宋氏这贱人这半个月内都起不来床。” “是,小姐放心,咱们派去的人混在人群里,当时场面那么混乱,肯定没人留意到到底是谁打中了大宋姨娘。嘿嘿,以陈婆子那老家伙的铁扇功,管叫她好生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嗯,这些日子里先让小宋氏牵制住她,免得咱们两面受敌。一会儿记得叫人去小宋氏面前带个话,让她先行一步去我爹爹面前告状。还有,让她把自己弄的惨一点,看起来越惨烈越好。” “是,小姐放心。” 在纳兰仙卉挥手将丫鬟都遣散下去之后,荆棘鸟儿又从屏风里探出个头来,不无调皮的说道:“主人,您可真是天生的女王。” 纳兰仙卉瞪了它一眼,继而凉凉的说道:“那当然。” 言辞之间,她似乎隐隐已找回自己前世的一些记忆。是啊,她是凤凰神,生来就该高高在上,不染一丝尘埃的绚丽与璀璨。 这天晚饭过后,一向安静肃穆的纳兰府里便传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消息。说是大宋姨娘仗着自己手握持家之权,竟然在府里明火执仗的把得宠的小宋姨娘痛殴了一顿。 小宋姨娘去到纳兰明杰跟前告状时,那情景真叫一个惨烈啊!据说是鼻子都快被打歪了,一张俏脸上五颜六色,就像开了染料房一样的精彩。 纳兰仙卉听到这一节的时候,差点失笑的把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她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抿唇道:“想不到这小宋氏倒是会演戏,就这么一会功夫,就把事情颠倒了个个。看来,世人看人果然都是很喜欢从外表着手的。” 小宋氏长的年轻娇媚,平时在人前总是笑不露齿,说话细声细气的。这个假象,倒引得阖府上下都被她蒙骗了过去,生生把大宋氏误会成了那等仗势欺人的恶妇。 “就是说,看她平时惯会在老爷面前装痴卖娇的,以为还是个柔弱人。没想到这回却狠狠的咬了大宋氏一口,这下有得看了。” 纳兰仙卉微微一笑,转眸道:“大宋氏还在床上躺着?可有派人去请大夫?” “早就打发人去请了,这会只怕已经快到了吧!” “嗯,杨嬷嬷,你带两个人去一趟,不管请的人是谁,务必把这个送到来人的手里。我要大家都知道,大宋氏不过就是心虚气短,她那腰上的伤,其实就是她的旧疾,与旁人没有半点干系。” 纳兰仙卉将手边的一个金锭子推到杨嬷嬷面前,杨嬷嬷会意,立即转身去了。 这天晚上,遭了暗手的大宋氏在遣人连着去请了五次纳兰明杰之后,这才终于见到了那个身影出现在自己房中。 章节目录 25.空间 她腰上有伤,起身都十分的困难,当下便咬牙道:“老爷,求您为妾身做主。妾身真是冤都要冤死了,都是小宋姨娘那贱人…….”。 “你住口!你还有脸说了你?自己把人打成那个样子,如今却来恶人先告状。我都已经听大夫说了,你腰上的伤不过是旧疾发作,你却偏偏要把这个罪名嫁祸到茗烟身上。倒是茗烟那里,实打实的挨了你们一顿毒打,身上多处都有损伤。你说说,你这样的行径,这样的恶形恶状,该如何惩处你才对得住祖宗家法?” 事情的最后结果,是大宋氏被纳兰明杰罚了一个月的禁足。而理家的大权,自然就落到了小宋氏的手里。 纳兰仙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爹爹已经查到了关于大宋氏身后的一些蛛丝马迹。毕竟,她进府七八年,就算只是与曹后在暗中才有联系,那也一定会有踪迹可循。 处理了大宋氏这个暗桩之后,纳兰仙卉算是暂时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她连姝仙院的院门都没让她进,更不用说让她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了。 而后她就开始调查起吴绿衣的身世来,前一世里,吴绿衣是在她嫁入东宫之后,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至于她之前的身份,据说是皇后娘家哥哥府里的一个侍女,但也就是重活了一世,纳兰仙卉才发觉其中的猫腻。 试问如果吴绿衣真的只是一介侍女,那曹后是看中了她哪一点?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保举她做了太子侧妃?毕竟,那个位置,若真以她那不堪的出身来说,是绝对不用肖想的。 是以如今纳兰仙卉急于想搞清楚这一点,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她先是让荆棘鸟儿去探听了一下吴绿衣如今的状况,接着又亲自去见了大哥纳兰祈佑,让他也帮自己留意一下太子身边的一些人。 待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之后,纳兰祈佑点头应允,并说有消息会立时通知她。 荆棘鸟的速度倒是很快,它去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就回到了仙姝院,带回一个说不上好坏的消息-----吴绿衣如今的确老老实实的呆在曹府里做丫鬟,除了跟曹府的三小姐关系比较好之外,看不出有其他的不妥之处。至于她与太子之间,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两人已经有了一腿。 接下来,纳兰仙卉就开始准备起进宫参加皇后举办的花宴了。她自然不能带着自己的屏风进宫,但若携带一柄宫扇么,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荆棘鸟在主人无声的眼神暗示下,无奈的飞进了那柄椭圆形的扇子中。 待了一会,见得左右无人注意的时候,它忍不住探出头来,对纳兰仙卉说到:“主人,这扇子里面的空间太小了,就一棵花树,旁的什么也没有,不如您换一柄别的?” 章节目录 26.荆棘鸟 纳兰仙卉瞥了它一眼,本来不想搭理的,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改了主意。于是转身,便对丫鬟吩咐道:“去取大哥送我的那柄寒江雪的扇子来。” 丫鬟很快就依言取来另外一柄扇子,上面的墨宝是纳兰祈佑亲自所作,十分的端庄大气。 纳兰仙卉朝荆棘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面的空间必然够大了吧。” 可不是么?这寒江雪画的是一座陡峭的山峰,画面中有山有水还有一个结了冰的江面,江面上还有一艘孤舟,外加一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垂钓者。要说空间大,那的确是够大的。而且还有人陪着,这会这厮不会再叫着寂寞难耐了吧? 可是,一对比琅空间里那个温暖如春的世界,可怜的荆棘鸟就先是抖了抖自己的身子。见主人面露不悦之色,这小家伙好歹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飞进去,定做了画面中遥遥的一个小黑点。 杨嬷嬷本来有些担心,只觉得既然曹后心怀不轨,这花宴便不如不去也罢。但奈何纳兰仙卉重生了一世,而今却不再惧怕任何困难。对于她来说,只要结局是好的,再多的苦难,她也能咬牙挺过去。 她心中自有主张,便对几个心腹之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进宫之后你们不能随侍左右,只怕我又遭了人的暗手,再闹出点什么别的不堪的事体出来。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她是皇后,我是命定的太子妃,只要这桩婚事还没作废,那么表面上的功夫咱们就不得不做。明日我若不进宫,只怕坊间的传言会对我们更加不利,这便是坐实了我身患宫寒之症的说法。我若去了,光鲜明媚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到时候,明眼之人自有论断。” “更何况,如今后宫中,最大的主子可是太后,而不是皇后。” 太后,那是绝对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一番话把在场的几个人都说的面色沉重,偏偏又不得不信服,自家主子的确分析的很到位。 眼见说服不了纳兰仙卉,杨嬷嬷便只能苦口婆心的说道:“那小姐明日可要万事担心,届时在筵席上,那些酒水茶水什么的,都不要轻易入口。还有,谨防有人趁您休息或者更衣的时候生事,这些手段,老婆子我可见的多了,只可惜碍着宫规,咱们不能伺候您左右……”。 纳兰仙卉一抬手,微微一笑之间自有逼人的光芒绽放。她本就生的姿容无双,两世为人,而今又知晓了自己的真身,虽是凡胎未脱,但仙骨已隐隐闪现。 在经历了那些磨难与摧残之后,更是心性坚韧,从容淡定。 “嬷嬷放心,上天既然有心让母亲托梦于我,将那曹后与太子等人的丑陋嘴脸揭露出来。我纳兰仙卉身为纳兰家的嫡小姐,又怎么能有负于母亲的良苦用心,更不能让家族为我而蒙羞。” “我,纳兰仙卉,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些奸佞之人的奸计得逞的!哼!” 言毕,她双眸高高仰起,两只手在袖中暗暗紧握成拳。这话语,既是对曹后和太子等人的宣战,亦是对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的一种重重的鞭策!哪怕她什么都不为,只为可怜的无忧,她都要将这段历史改写过来! 杨嬷嬷和刘嬷嬷都是府里的老人,与长公主自有一番主仆感情。此时听小姐说起已故的主母,她们都是老泪盈眶。 章节目录 27.争命 杨嬷嬷心中感慨万千,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道:“小姐,恕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像你这样家世和才貌都数一数二的千金小姐他太子都看不上,那咱们何不索性让老爷和两位公子想办法推了这门婚事?老奴可不能忍心眼睁睁的瞧着您跳进那样的火炕里。” 纳兰仙卉闻言不禁也是叹息,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这些侍女婆子,那都是实打实的向着自己,而不是向着富贵的。 她心中感慨的拉着杨嬷嬷的手,无奈而认真的说道:“嬷嬷所言,我当然也想过。可是方才我跟爹爹商量过了,这门婚事已有皇帝的旨意,要悔婚,除非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否则哪有这么容易的?所以,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理由,让皇上自己另外更换人选。” 杨嬷嬷等人闻言纷纷点头,杨嬷嬷有些羞愧的说道:“小姐说的是,倒是老婆子我糊涂了。” “关心则乱,我知道两位嬷嬷待我如同亲生,你们四个丫鬟对我更是忠心不二。我如今把话说明了,你们既跟着我,身后的根系也全在纳兰府中。正所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过好了,自然少不得你们的富贵周全。因此,以后我们便要风雨同舟了。既然曹后有心想要害我,就必然会从多方面来着手。这院子里的大小事务,务必要比以前更细致。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其余的人我是一个也不敢信的。外头那些粗使的小丫头和跑腿的婆子,你们都要盯紧些。我这屋子,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不能让人进来。这里头的轻重缓急,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 其实纳兰仙卉心底清楚,有荆棘鸟在自己身边,什么人想混进自己房里来做手脚,那是不太可能的。可这样的表象,她却一定要做。 皆因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所以,准备功夫她要考虑周全。 “是,小姐,您放心。” “嗯,行了,眼下也没什么事,紫萱,你去取一套茶具上来,明日进宫,我必然要先去太后宫里请安。我记得她老人家最喜欢欣赏茶艺,我今日便先练一练,看看能不能侥幸打出茶花来,也好博她老人家一笑。” 杨嬷嬷等人闻言都是眉间一笑,要说盛太后对自家小姐的那份宠爱,那真是旁人恨也恨不来的。说来说去,盛太后不是长公主的生母,但却对这个女儿有这样的爱拂之心,这还要多亏了有长公主那样会做人的母亲,否则盛太后哪会对纳兰家族偏颇至此? 茶具很快就被紫萱取了来,纳兰仙卉在侍女的服侍下神色安详的仔细净手,又端庄的坐了片刻之后,这才移至窗前的榻上,开始摆弄着那些精巧的茶具。 盛太后喜好茶艺,崇尚道家自然无为的养生之术与处世之道。她出身世家,是真正受过正统贵族教育的女子。前世的时候,有她的庇护,纳兰仙卉一开始的时候在东宫生活的还算安乐。 就算被强暴失身,可是畏于人言,太子并没有将此事捅出去。直到她发觉自己怀上了那个强暴自己之人的骨肉之后,他这才忍无可忍,借口自己旧疾复发,将其送到了骊山行宫休养。 但可惜的是,盛太后却天寿不高,在她嫁入东宫之后的第三个月,就因为一场风寒而忽然离世。 这一世,纳兰仙卉重生之后,在自己还未脱离凡胎之前,自然是要将这样的倚仗紧紧的抓在自己的手里。 章节目录 28.茶艺 前世的时候毕竟单纯,而今想来,却觉得盛太后之死十分的可疑。虽然当时的太医都诊断说太后的确是风寒不治,可如今看来,那曹皇后能对自己下手,为何不能对一直挟制她的婆母施害?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被揪了起来。对,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守在太后的身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害了。 不然,再要找一根像她这么粗的大腿去抱,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突然间想到要学习茶道?其实也是取巧罢了。琅决上面说过,琅府邸中的水与甘露都是世间难觅的珍露甘泉,凡人喝了之后,即便不能修仙,也能强身健体,其滋味更是十分甘醇回味。 试问有这样的水源作为沏茶的道具,那么她的茶艺便是再平平无奇,想来喝过的人也必然会难以忘怀。 有了这一手先发制人,吴绿衣所谓的高超茶艺算什么玩意?不过是徒增笑耳罢了。 心中思定,抿了抿手中的茶水,纳兰仙卉便转眸看向窗外。 时是春日,院墙边上的蔷薇花开的正是好的时节,娇嫩的花瓣都并聚簇在一起,鹅黄色的花蕊娇嫩柔软,上面扑散着浅浅的花粉。一丛丛攒成雪堆似的花团,分散在深浅绿叶中,明绿莹白、水珠凝滞,浓浓春色开得煞是喜人。 铺着乌沉木的正屋檐下,两个小丫头正蹲在花架下,小心的扇火煮水,桂花木燃烧时清香悠远,冬日自梅花瓣尖上收集下来的雪水被煮的“咕咕咕”的沸腾起来,一团团白色水汽在花间叶丛里氤氲散开。 一时间雪水煮好了,自有紫书用花梨木雕牡丹四喜纹托盘送了进来。纳兰仙卉娴熟的接过沸水开始温壶,然后是冲茶洗茶。这些动作她都做的十分优雅,毕竟是受过名师指点的,就连站在一旁的杨嬷嬷等人也频频点头,暗自为自家小姐感到骄傲。 分茶又称茶百戏、汤戏或茶戏。曾有诗描述自己所见的分茶的情景,十分详尽而生动。云:“分茶何似煮茶好,煎茶不如分茶巧。蒸云老禅弄泉手,隆兴元春新玉爪。二者相遇兔瓯面,怪怪奇奇真善幻。纷如劈絮行太空,影落寒江能万变。银瓶首下仍尻高,注汤作势字嫖姚。” 分茶之技艺,妙就妙在一个茶、水相遇,在盏面上幻变出怪怪奇奇画面的过程。 那茶花可以是淡雅的丹青,或似劲疾的草书,更可以是繁复的花景,明月星辰。 正所谓是 “碾茶为末,注之以汤,以笑击拂”,当盏面上的汤纹水脉被茶师以高超的手法变出种种图样时,那汤中的细微泡沫便若山水云雾,状花鸟虫鱼,恰如一幅幅水墨图画,故也有“水丹青”之称。 由于分茶要使茶汤汤花在瞬即间显示出瑰丽多变的景象,需要较高的沏茶技艺。一是用“搅”创造出来的汤花形象;一是直接用“点”使汤面形成汤花。 本朝沏茶时尚的是用“点”茶法,点茶其实就是注茶,即用单手提执壶,使沸水由上而下,直接将沸水注入盛有茶末的茶盏内,使其形成变幻无穷的物象。因此,注水的高低,手势的不同,壶嘴造型的不一,都会使注茶时出现的汤面物象形成不同的结果。 章节目录 29.恩怨 这些过程纳兰仙卉其实都了然于胸,但她志不在此,冲好第一泡茶之后,就开始执壶进行分茶。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那吴绿衣之所以最后能捞了个侧妃的名头,就是因为那一手分茶的技艺。 说来说去,这宫里宫外,哪个贵族之家不喜好茶艺这门消遣功夫的呢?更何况她还能分出明月星辰,桂花折蟾,四季花景这样的奇趣景致,而今想来,这吴绿衣必然是得了高人的指点,或是从小就开始苦练的,否则,哪有这样的巧手妙思? 果不其然,任纳兰仙卉将手中的茶杯摆弄了十几遍,手腕都抬到酸痛了,最后还是没能分出一杯真正有景致的茶水来。 她顿觉扫兴之余,更少不得气闷的一手托着香腮,看着丫鬟将茶具等收下去,嘴里喃喃道:“为什么别人能分出那样的花色来?我却不行?嬷嬷,你说难道我会比别人笨吗?” 杨嬷嬷是自小把她带到大的,心里那是一直以这位小主子为莫大的荣耀,此时一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立即正色道:“小姐怎会如此妄自菲薄?以您的姿色才貌家世,莫说这望京城里,就是这九州天下,又有谁能与您相提并论?这区区茶艺一道,您若真想学,又有何难?明日让老爷派人去为您寻一名大师来教习便罢,老奴敢拍着胸脯保证,绝没有人比您学的更好。” 纳兰仙卉知道杨嬷嬷是疼惜自己,当下便委婉一笑,撇嘴道:“嬷嬷,你这可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唉,你说是请名师之事,其实我也想过,不过我听说了,这茶艺之道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想练就那等出神入化的分茶出花的手艺,只怕除了名师之外,还要有些天赋才行。“ 杨嬷嬷听这话倒也禁不住点头,旁边正默不作声收拾着茶叶的紫衣却忽然插嘴道:“小姐,奴婢曾偶尔听人说起过,这分茶可是大有讲究的。从煮茶用的水到烧水用的柴火,还有那茶壶的形状大小,到用来烹煮的茶叶,每一样都有不下十来处的名堂。那些分茶分的好的高手,都是费了千金之力,这才分出了人前的花月鱼虫,虽然只是那昙花一现的功夫,却也博得交口称赞呢!“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你家小姐我,在这上头却没有几分天分。” 纳兰仙卉说着禁不住轻轻一叹,颦眉想起前世的时候,恰逢太后大寿,自己嫁入东宫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那吴绿衣便以曹后娘家弟弟义女的名义进宫来贺寿,当时她便是以那一手分茶的手艺,博得诸多贵妇人交口赞许不已。太后听说之后,更召她到自己跟前,让她即兴表演一番。 最后吴绿衣居然侥幸分出了蟠桃贺寿这样的茶汤,不但太后十分高兴,就连皇上也因此对她刮目相看。 毕竟,分茶在世人眼底都是一门十分高雅的艺术,试问能够持此高雅艺术的女子,又岂会不是个德艺双馨的淑女呢? 不然,凭她那样单薄的身世,又怎么可能一跃成为太子的侧妃?哼,一个低贱的侍女,也不知是怎么成了曹元鸿的义女,而后就一步步的踏上了富贵荣极之路。 章节目录 30.铺垫 这一次,自己有了琅府邸的仙露作为水源,想来要赢吴绿衣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只是,平白无故的,自己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一手茶艺的由来呢? 纳兰仙卉正想得入神,忽然又听紫衣说道:“小姐,恕奴婢多嘴,小姐若真想学这门手艺,奴婢倒有一个适合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您。” “哦?你有人选?是什么人?说来听听。” “小姐可还记得本朝的茶圣白公子?他祖籍就是奴婢的老家,姑苏凉县人。” 听紫衣这么一说,纳兰仙卉倒是有些明白了。“白公子?当然记得,这白公子被誉为本朝茶圣,任何茶汤到了他口里,什么年份用的什么水烧的什么柴,一样样的他都说的分毫不差。就连皇上和太后都曾多次请他入宫做客,我记得早几年我还小的时候,也曾远远的见过他一面。只是这白公子性格孤傲,他可从来不曾在人前展示过什么分茶的技巧。再说他如今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听说他无子无女,死后也就葬入了祖坟之中,由族里的叔伯兄弟们奉养着他的牌位。我记得,当初为了白公子的英年早逝,爹爹都曾十分感慨呢!你怎的忽然间就提起了他?” 紫衣素来性格文静,平时是最寡言少语的一个,此时听主子问起,她 便搁了手里的茶盅,走到纳兰仙卉面前道:“小姐莫急,且听奴婢道来。这白公子虽死是不假,但他生前曾收过一名衣钵子弟,正是他身边的侍女,名叫云曦。他死之后,云曦拿了他生前给自己的银子替自己赎了身,只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都去白家祠堂外面给他上香磕头。云曦的母亲与奴婢的母亲是表姐妹,奴婢上月告假回乡探亲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一次云曦独自坐在院中分茶。那手艺,奴婢敢说,若她只能居第二,世上当无人能居第一了。” 纳兰仙卉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说进了宫里不能随身伺候,可平日里进进出出那些高门府邸,这等富贵风雅的事体,她们可真是见多识广了。 “哦?真有此事?快快快,紫衣,那你赶紧去帮我把她请过来。不管她有什么条件,要多少薪资,咱们都只管答应她。” 见纳兰仙卉立时就上了心,杨嬷嬷和刘嬷嬷两人相视一笑,杨嬷嬷上前道:“小姐,您这性子,可真是说风就是雨。紫衣的祖籍是京城外三十里的姑苏凉县,就算快马来回,少说也要一天半的时间呢!您这立时就让她去请人,怎么着也要带上份礼物才好跟人下帖子啊!” 纳兰仙卉这才想起那云曦如今已是自由身了,想想也是,若是正儿八经的拜师学艺,确实要先准备一番。 只是,该送些什么东西给这云曦呢?纳兰仙卉想了想,也叫屋里的人一起出了出主意,两位老嬷嬷是深宅大院里的老人了,当下就列出了一张单子。 纳兰仙卉仔细看了看,觉得内容也尽差不多了,再加上紫衣与那云曦的几分亲情面子,自己若肯许以重金,想来应该能请得动了才是。 而今,她只要借着这茶圣白公子的名头,再顺利收买了这个蔡云曦,其他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于是当下就命人拿着单子去库房采办齐全了,只待第二天一大早,便由紫衣领着,坐了两辆马车从纳兰府出发,心里期盼着能够早点把人请到自己府里来。 章节目录 31.太后 安排好了请茶师这桩事情之后,次日一早,便是进宫参加宴会的日子。纳兰仙卉既然决意要去,自然便少不得费心打扮一番。 她天不亮就爬起来,洗漱打扮之后,最后拣了一袭蜜合色馥彩流云纹轻纱宫装穿在身上。下着烟霞色菱花镂空绡纱裙,头挽俏丽而高雅的桃心乐游髻。 因吉日需盛装,特插了一支赤金嵌宝石的福字步摇,上头分嵌蔷薇石、榴莲石、芙蓉石,寓意吉祥美满,耳垂上则挂了一溜红玛瑙米珠流苏串,再配上她原本就绝色无双的面容,曼妙有致的身材,行动之间摇曳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小姐今日真是好生华贵,这样的美貌,就连奴婢等看的都移不开眼睛了。” 紫萱与紫鹃两人分别举了两块菱花镜子,让纳兰仙卉检视自己身后的妆容。纳兰仙卉满意的点点头之后,两人禁不住齐声恭维道。 “美貌?世人都道女子最要紧的就是美貌,可这美貌,却是宫里最不缺的一样东西。因为再如何的美貌,也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若真想靠着以色事人来谋取宠爱,那就必然会有色衰而爱弛的一日。你们要记住了,以后咱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纳兰家族的声势。只要家族屹立不倒,不管你家小姐以后我是什么人,你们跟着我,都能安享太平富贵。可若纳兰家族衰落了,那我便是做了皇后,也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而已。这些话,你们可听进去了?” 纳兰仙卉的话不缓不急,说出来却很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力量。几个贴身丫鬟当即就躬身下去应喏,就连杨嬷嬷和刘嬷嬷两个老人也微微变色,眼底的神色是既欣慰又讶然,她们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小姐是真正长大了,已经隐隐有了居上位者的雍容之姿与沉稳之度。 花宴设在御花园的南面,纳兰仙卉进宫却要先去拜见太后,然后再与太后一同前往御花园。 因此她才格外早的起床,收拾妥当之后便驱车往宫中出发。一时间到了慈宁宫前的时候,也就堪堪正是早饭时分,盛太后身边的嬷嬷香出来迎接时不由笑道:“纳兰小姐来的好早,可巧才刚太后起床时还在念叨着您今天来不来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纳兰仙卉见了香嬷嬷微微躬身点了个头,受了她一礼之后便扶起她的手,回道:“原本是该留在家中安静休养的,只是心里挂念着太后娘娘,还是忍不住进宫来了。” 说完,又徐徐问道:“太后娘娘这几日身体可好?平日饮食胃口如何?春天里湿气重,嬷嬷可要费心多给太后熬一些祛湿的汤水。” 盛太后的体质最是虚热,往年春天一到,就最难熬那阴雨连绵的天气,不但手上容易长出水疱,更是全身乏力,不思饮食,便是典型的内有湿热的症状所现。 香嬷嬷听纳兰仙卉这么一说,心道倒是对太后的身体有几分关心的实意,于是脸上的神色愈发恭敬柔和,一面答话一面着人去回禀太后。 进了大殿之后先请纳兰仙卉在榻上坐了坐,而后便有宫人迎出来行礼道:“太后娘娘请小姐进内殿说话。” 章节目录 32.前世之情 内殿就是盛太后的寝殿了,纳兰仙卉之前也曾进去过数次,此时并不觉得惊讶。当下暗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配饰,觉得并无不妥之后,这才跟在那宫人身后,缓缓举步迈入。 盛太后今年已五十有三,只是保养得当,远远观之便如刚过四十出头的美貌妇人而已。 她早年沉浮于先帝的后宫,年轻时也过的十分的煎熬,为了儿子卯着劲的争宠夺爱,自然也做了不少龌龊血腥的事体。 而今年纪大了,也久居尊位了,却一改常性,变得十分的端和宁静,轻易不再与人为难。 加上当今皇帝平日并不喜好女色,后宫中也没有什么多得宠的嫔妃,皇后以下,居高位的妃子都是些靠着家世或子嗣熬上来的。什么狐媚惑主的狐狸精,本朝是还没出现过的。 似乎是看透了也是想通了一般,早在曹后被册之时,太后便放权与她管辖后宫,自己平日里只是专心保养,每日里伺弄一下花花草草,偶尔也召些道家名师进宫来讲习道法,在后宫诸人眼底看来,俨然就是不问世事的超脱样子。 但就是这样,后宫之人也没人敢不把太后这尊佛不放在眼底。皆因当今皇帝南宫弦歌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每日晨昏必定要来慈宁宫向自己的母后请安,只要有空,还会尽量抽时间陪太后用膳或是对弈,品茗,宫里但凡有什么珍贵的进贡物品,只要是适合太后的,内务府都会第一时间紧着慈宁宫的需求送过去。 如此一来,后宫诸人自然知道,奉承好了太后,就是讨好了皇帝。是以慈宁宫的宫门虽然终日都是紧闭的,但前来请安问好的嫔妃公主皇子的队伍,那可是阵容相当的壮观。 纳兰仙卉想到这里,更愈发的觉得,自己这回要跟盛太后搞好关系,哪怕之前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还是不妨再好一点。 脑子里这么想着的时候,人已经走进了内堂。慈宁宫的占地面积极大,布局也十分的开阔。内堂与卧寝之处用一架紫檀木错格隔开,上面摆着的或是古意花瓷,或是玉石摆件,样样都是十分珍贵的玩意。 端的是稀疏错落,别有一番清逸雅致趣味。 内堂正中悬挂一副春日猫蝶相戏图,画中朱色亭子间斜倚着一名青衣淡妆美人,眉蹙春山、眼如秋水,美人手中执着团扇,脚下不远处的草地上却跑来一只圆润趣致的杏色小花猫。猫儿以前爪正欲扑弄飞到自己跟前的一只小粉蝶,那画工极是精致巧妙,美人栩栩如生,小猫毛发分明,竟仿似要从画里扑出来一般。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眼见盛太后此时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纳兰仙卉连忙快走两步,恭恭敬敬的俯身跪倒。 “哎呀,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必这么多礼。一大早的就跑进宫里来,必是还没吃早饭吧!过来,让哀家瞧瞧,这十来天不见的,可是又长的更加水灵了?” 听到盛太后这样的话,纳兰仙卉即使是有心想要故作端庄的,此时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旋即欢快的踮起裙摆,走到太后跟前,半跪半蹲的仰头说道:“老祖宗您可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仙卉留,仙卉就是想向您讨顿早饭吃,您还这么毫不客气的就揭穿了人家心里的想法。” 章节目录 33.高华 盛太后此时已挽好了发髻,闻言便是呵呵一笑。她看向纳兰仙卉的时候,目光里有一种十分柔和的光芒。纳兰仙卉知道,这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那样的眼神,她从未在曹后眼底窥见过。 所以,自己应对加倍的回报她对自己的这份爱。 “好好好,你既然想陪哀家这个老婆子吃早饭,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来人,赶快去摆膳,记住要厨房做一份小姐爱吃的珍珠糯米团子,还有脆腌七彩螺丝。” “谢老祖宗,就知道老祖宗您最心疼仙卉了!” 两人正说着话,宫人断了热茶上来。纳兰仙卉伸手接过,却在掀开茶盏盖子的时候,不小心的溅了几滴到脸颊上和颈中。纳兰仙卉自己不吭声只忍着,却被盛太后在镜子里瞧见了,连忙让宫人给她擦拭了,换了新的茶水上来。 纳兰仙卉有些惶恐的说道:“不怪她们,都是我自己贪嘴,听见老祖宗准备赏我吃那珍珠糯米团子,就有点忘乎所以了。一时失了稳重,还请老祖宗不要笑话我。” 盛太后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之余,当然不忘叫她过到跟前来,说是要给她面上匀一下胭脂,以免花了妆容。 纳兰仙卉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却道:“老祖宗,不用您费心了,我这脸上素来不涂胭脂。您看,这颜色可不是涂抹上去的呢!” 盛太后闻言稍稍凝了凝笑容,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此。她心下感慨,便道:“果然是花一样的年纪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当年也是总嫌这些脂粉污了自己的肌肤,可如今,却是不得不一层层的往上装裹了……”。 因怕勾起盛太后心里的那些不快,纳兰仙卉连忙道:“老祖宗如今的这份风度气韵,放眼整个京城,有谁能比得上您十分之一?我以前时常听教引嬷嬷念叨,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为女子者,最要紧的就是培养自己那股子高华的气质,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这样东西,就比如那上好的美玉一样,历经岁月风霜的洗礼,却日益珍贵。仙卉虽然年轻,可也懂得,美貌不过就是十年八载的皮相罢了。可人生那么长,这十年八载的美可是不济多大的事的。所以啊,以后我还得时常进宫来讨您的嫌,不是有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老祖宗这份风度气韵,若也给仙卉沾染个两三分的,那仙卉才真正是心中大定了呢!” 这番话说的盛太后心中果然十分愉悦,纳兰仙卉最高明的地方,不是花费口舌去赞誉盛太后过去的美貌,却着力颂扬了她其实心底最为得意的那份高华气质。 要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最重容貌的?就连曹后,而今都时常专门派人在御花园内收集各种珍贵花露,只为养颜驻容。 只有她一个,将盛太后的气质这个独一无二的这个优点当做了自己学习的榜样和目标,就这一份见识,在盛太后看来就已是十分的聪慧与睿智的。 是以她虽然口面上没有表现什么,心里却对纳兰仙卉这个一手选定的孙媳妇再度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34.皇家婆媳之争 不错,作为未来的一国之母,的确该有这样的一份见识。否则堂堂太子妃也终日只顾着保养面容身段,与一众嫔妃们争宠夺爱,这不是要贻笑大方吗? 两人正说着话,香嬷嬷又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垂手站在太后身侧,笑道:“今日可真是巧,三小姐前脚到的,表小姐后脚就来了。” “哦?紫烟也来了?可是真巧,快请她进来!” 纳兰仙卉转眸一笑,看来自己今日起个大早,果然是值得的。再一看手中的扇子,更是禁不住微微一笑。 一时间盛太后稍稍在发髻上再插了几支朱钗,纳兰仙卉又按着她的喜好,在妆具匣子里翻出了几样珠宝首饰,盛太后戴上之后对镜自览,显然是十分的满意。两人说说笑笑的,便走出了寝殿,正好迎面遇上盛紫嫣。 盛紫烟正站在殿中,一见太后出来,自是连忙上前行礼。纳兰仙卉在旁边退后几步避开,而后又上前与她见礼道:“盛小姐,好久不见。” 没想到盛紫烟见到纳兰仙卉,却是有些冷淡的样子。只是勉强互相问候了一声,便退到一边,看起来,似乎是对自己有些不满的姿态? 纳兰仙卉心中咯噔了一下,仍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随着盛太后坐下之后,便小心的坐在旁边,听她与盛紫烟之间的寒暄交谈。 看得出来,盛太后对自己娘家的这位侄女,那是十分的疼爱。当然,纳兰仙卉也完全没有就此感到吃味,毕竟,人家那是骨肉血亲,血缘关系缔结出来的亲情,总比自己来的要更自然一些。 于是,她便索性乖巧的坐在一旁,并不主动插话进去打断她们之间的谈兴,只是偶尔在听到盛太后笑出声的时候跟着一起微笑一下,以示认同。 正在说笑间,有宫人进来回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带着几位嫔妃,前来向您请安。说是花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请您移驾前往。” 太后点点头,道:“请她们进来。” 一听皇后来了,纳兰仙卉和盛紫烟都连忙起身,准备行礼迎接。纳兰仙卉与盛紫烟的目光堪堪相接的时候,却见对方朝自己射来一道十分不友善的神色。 她心中一愣,心道我这是怎么得罪你了?看起来,中间还真是有什么误会的样子? 前一世的时候,纳兰仙卉并没有参加过此次花宴。因此,对于这日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不过是本着本能的防备心理,对曹后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她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罢了。 但没想到,这一上来就把盛紫烟给得罪了,这可是万万没料到的一出意外。纳兰仙卉心里一边思索着其中的缘由,一边敛衽衣裳,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殿门口姗姗而来的一堆衣香鬓影。 曹后今日穿着一袭朱色织锦绣金线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那袍子做工十分精妙,仿佛是一整块布料缝制而成,几乎连个线头都找不到。 上头的鸾凤更是极为华丽,一身羽毛皆为五彩真丝织成,灿若云霞、灵动无比,远远看来,已有几分破云而出之姿。 而随她进来的几位嫔妃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因为年岁看起来都差不多,也未见得十分的美貌逼人。但其余的人在她这样的华丽声势夺目下,便显得有那么几分黯淡的意味了。 纳兰仙卉仔细的看见,在盛太后瞧清楚曹后今日身上所穿的衣裳之后,两道远山眉不由微微的颦了颦。虽然只是一瞬的功夫,过后旋即恢复了如常的面色,仍是笑呵呵的让众人都起来。 但她亦可断定,太后并不喜欢这位统领六宫的媳妇儿。 至于原因么?呵呵,一个婆婆不喜欢媳妇,那理由不要太多才好。 章节目录 35.金兰 但此时被曹后公然提及内侄女的婚事,盛太后却是第一个就感到了反感和厌恶。她心中本来就对侄女感到愧疚,此时见媳妇不知设法为自己解忧,反而在此场合令侄女难堪,令自己下不了台,当下就冷下了脸孔,道:“哀家的母族虽然不是什么世族桂勋之家,但只要哀家这个老婆子一日还未死,皇上一日还把哀家这个生母放在心底,那不管是谁能娶了哀家这内侄女,哀家以为,这便算他是三生有福,祖上积德了,你们说呢?” 说完,她缓缓环视了一周在座的嫔妃们。见太后的目光如剑一般刺来,被看过的人无不头皮发麻,连忙起身附和道:“那是自然,能娶盛小姐为妻,可不是他三生有幸么?” “就是就是,盛小姐才色双全,世所少见。这样的绝世佳人,谁能得了,那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啊…….”。 曹后自然也听出了婆母话里的不悦之意,她正想想方设法再把话圆回来时,只见纳兰仙卉侧转了头,对坐在不远处的盛紫烟说了一句什么话。 只这一句话,便让原本目含怒色的太后脸色顿时转和。而盛紫烟本人,则是娇羞的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话,两人便像是达成了约定一般的,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看起来竟是十分默契的样子。 曹后心中暗暗一惊,咬牙思付道:这丫头到底对盛紫烟说了什么?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暗中做的那些手脚?不对,这不可能自己让宋氏传话的时候,可没有第三者在场。 而盛紫烟也不可能自己说出这等丢人的话来,那么,眼下的情景,便是被她纳兰仙卉误打误撞了?还是说,纳兰明杰忽然改变了初衷,想明白了其中的轻重厉害,要跟盛家联姻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曹后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发白了。她勉力深呼吸了几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将喜怒都放在脸上,看了看外头的日头,这才笑道:“母后,时候不早了,御花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儿臣陪您这就起驾?” 盛太后经过方才一番交谈,已经对这个媳妇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厌恶之情。她并不看曹后,只拿眼睛瞧着纳兰仙卉和盛紫烟两人,似是舔犊情深的摇头道:“你们先去吧,哀家先前答应了招待仙卉吃早饭再去,可不能失信于她。” 曹后面上有些尴尬之色,毕竟这是盛太后少有的公然不给自己面子。不过她的笑容只凝了片刻,就又漾开道:“母后真是喜欢这两个孩子,只可惜儿臣等没那个福分。既然如此,那儿臣就先带着诸位姐妹先去御花园那边检查一下布置了。” “嗯,都去吧。”盛太后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气息。众嫔妃等见状,心知这回是曹后遭了太后的嫌弃,连带着自己等人也不被待见了。当下虽恭敬告退,心里却对曹后都涌出了一股子不满来。 曹后走到殿门口,回头一看,就见屏风旁的圆桌上已经次第摆好了花样繁多的菜肴。盛太后近年以来极重养生,因此早膳都是慈宁宫小厨房里准备的。 章节目录 36.不悦 样式不多却款款精致,一眼看去,胭脂玫瑰鹅脯、酒酿珍珠丸子、鸡汤煨芦笋,脆腌七彩仙女螺等,五颜六色摆的好不引人垂涎。再加上两份慢火熬好的粥,一白一荤,说话间盛太后已经招呼纳兰仙卉与盛紫烟两人在自己身边左右落座,三人形容亲热的开始用膳。 纳兰仙卉更是十分乖巧的给太后和盛小姐两人夹菜递粥,看的曹后暗暗咬牙不已,眼光掠过盛紫烟身上时,眼底的阴霾却霍然浓郁了几分。 纳兰仙卉其实一直暗中留意着曹后的去向,见到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宫门口,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没办法,以她如今的实力,可没法跟曹后这个中宫之主明目张胆的对着干。 盛太后暗中观察着侄女与纳兰仙卉之间的眼神交流,见两人由之前的隐隐敌意,到之后的冰释前嫌,纳兰仙卉显然是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一言一行都以尊重盛紫烟为前提。 以她这样的家世和成长经历,能做到这一点,委实不容易。这也说明,她是真正把自己当做了长辈来尊重,所以才能放下未来太子妃的尊荣,对盛紫烟主动示好。 她心中满意之余,更对曹后的所作所为再度滋生了一层不悦。哼,明知道紫烟的婚事是自己心中的一道刺,作为媳妇的却敢公然拿来说道,这不是明摆着不把自己这个婆母放在眼底是什么? 盛太后甚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让皇后过的太舒坦了些?以至于她心中对自己这个婆母都没有了半点忌惮? 不过她将自己的不悦之情掩饰的很好,当下只是十分亲切的招呼两个姑娘吃东西,待用完早膳之后,又稍事休息了片刻,饮了两盏茶后,才不紧不慢的往御花园行去。 就在喝茶的那会儿功夫里,纳兰仙卉认真观察了盛太后身边的司茶侍女,那优雅娴熟的手势,以及分毫不差的沏茶技艺。 她心中暗暗佩服之余,更发誓,就算有仙露作为底蕴,自己还是一定要好好学好这门手艺。毕竟,盛太后对自己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自己能呆在她身边尽孝的日子也真的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比那吴绿衣差。前世输在她手里,可谓是想想都十分的不甘不愿。 这一世,她要把那些曾经将自己践踏在脚底的人,一一都践踏回去!要不然,还真是妄负了上天赐自己重活一生的美意! 见纳兰仙卉对茶艺表现出兴趣,盛紫烟也颇为识趣的投桃报李,说道:“看来纳兰小姐对分茶之术很有兴趣,改日得空,咱们找时间好好交流一下。” 纳兰仙卉回道:“好,我早就听说了盛小姐的才名。得你邀请,我心里可是十分的高兴。” 说罢,又有些忐忑之色,垂眸低声道:“只是我才刚开始研习分茶不久,手艺必然不太好,盛小姐可不要见笑。“ 章节目录 37.花宴1 “你何必这么自谦?咱们闺中女儿学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打发一下时间,培养点兴趣爱好而已。要说只有精通此道的人才能摆弄这些,那我也没这个厚脸皮来邀你了。那就说好了,过几日我让家母在府中也办一场花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盛紫烟看来已是完全消除了之前对纳兰仙卉的成见,对几日之后的花宴显得格外期待起来。 盛太后见两人说的十分投缘,便在旁边打趣道:“瞧你们两个小娃儿,这还没走出哀家的慈宁宫呢,就已经把哀家这个老太婆丢一边去了。唉,哀家真是好伤心,偏自己也没个正经孙女能疼爱,这心里就把你们都当成 了孙女来宠着了。看你们凡事都没想着叫上我老太婆,我这心里可真是失落啊!” 纳兰仙卉和盛紫烟对视一眼,噗嗤笑道:“老祖宗,您要愿意大驾光临,那我们可是会受宠若惊的呢!” 盛太后假作板了一张脸,肃然道:“哼!不去,老婆子从来不参合你们小姑娘的这种茶话会,去了也没人有空搭理我,我还是在我自己的宫里,有空摆弄一下花花草草来的比较惬意。” 见状,纳兰仙卉和盛紫烟两人少不得上前去左右央求。盛太后被她们缠了半天,这才转怒为喜,道:“算了算了,不跟你们玩笑这个了。看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动身去御花园吧,别叫皇后等急了。” 纳兰仙卉与盛紫烟起身垂手,齐声道:“是。” 纳兰仙卉心中暗暗往下一沉,看得出来,就算盛太后心中对曹后有着诸多的不满,可是,明面上,她还是很愿意给这个媳妇周全的体面的。 也许前世的时候,曹后也正正的算准了这一点,所以凡事都尽量不去僭越盛太后的容忍底线。她知道,只要不触及婆母的底线,那么婆母就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曹后在前世一直小心行事,到最后关键时刻,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盛太后在这后宫里除去。而从头到尾,居然阖宫上下都没有传出一丁点关于她们之间婆媳不和的传闻,由此可见,曹后对于自己的婆母,那是十分的了解,甚至可以说是把握得恰到好处。 那么今世呢?纳兰仙卉扶着盛太后的手,缓缓往宫门口走去,心中却在不断的想着一个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让盛太后这个在后宫有着至高地位的女主人,对曹后感到难以容忍的厌恶和不满? 如果能够让盛太后动手除掉曹后,那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只是这事看来还需等待时机,不能一触而就。当然,若能得到盛紫烟的大力配合,那便是容易许多了。 一面想着,一面将盛太后扶上了已经等待在宫门口的肩辇上。当着众多的宫人面前,纳兰仙卉还是十分恭敬的执了臣女之礼,等到太后的肩辇已经往前起驾之后,又谦让着请盛紫烟上了随后的一架肩辇,而后自己才上了最后面的一架。 章节目录 38.花宴2 盛紫烟被她这么一让,倒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毕竟纳兰仙卉可是内定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而自己虽是太后的内侄女,却并无封诰在身。 她本以为纳兰小姐便是传说中的那等刁蛮任性之千金小姐,一想到纳兰明杰是因为害怕女儿难以接受自己这样的继母,所以才婉拒了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就对纳兰仙卉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憎恨。 可是今日一见,情况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若说性格孤傲目下无尘么?纳兰仙卉给人的感觉,的确有那么几分矜持之意味。 可接触了一番之后,她便觉得,那是出身世家的小姐真正该有的一种风范。毕竟,人分三六九等,这骨子里流着的血,就注定了各人生来的身份。 纳兰仙卉对旁人的确有几分不假颜色,可是对太后,对自己,她却是十分的真诚与善意的。这一点,在盛紫烟看来,只觉得十分的受用。 肩辇在宫中甬道上行走,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南面设宴的沉醉东风榭中。 盛太后自是第一个下轿的,曹后听得来报,只领着身边的两个宫女便出来迎接。正如仙卉之前所料不错,当着人前,盛太后终究还是给这个媳妇足够的体面,当下就伸手给了曹后,婆媳两摆出一副和睦亲热的模样,姗姗往宴席中走去。 纳兰仙卉下轿的时候,远远听得那笼着轻纱的宽阔亭子间里莺莺燕燕,娇颜软语,真是好不热闹。 盛紫烟向皇后见礼之后,便稍稍落后几步,恭敬的等曹后和太后先行进去,直到纳兰仙卉走过来,她才笑道:“看来咱们今天是真的来晚了,听说皇上都快下朝过来了。” 仙卉对她嫣然一笑,两人很自然的手挽手并肩行去,回道:“皇上也会来?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这茬?那我们一会岂不是要回避?” “无妨,你瞧这水榭亭子间的布置,每一张桌子前后都拢上了轻纱,圣驾驾临时,最多不过放下轻纱便罢了,为的便是方便一些外命妇和小姐们面圣。照这么看来,皇后娘娘今日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盛紫烟似乎意有所指,仙卉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长长的水榭中,分两行排开了约莫有二三十张长方形的矮几,几上摆满了时鲜水果,杯盘盏筷,几下放着蒲团为椅。 因是临水而设,身后便是朱色美人靠。一阵清风吹来,杏色轻纱被风撩向微澜的水面,美人靠旁摆着时令鲜花,再加上周围苍翠环绕,湖面波光粼粼,人坐在其中,果真便如走入了画卷里一样。 仙卉与盛紫烟并肩行去,见不少席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她们对视一眼,正琢磨着不知道曹后会安排一个怎样的位置给她们时,正好听见太后身边的女官前来传话,说是让二人坐到她身边去,好方便说话。 于是乎,仙卉和盛紫烟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顺水推舟的跟着那女官往前走,一路上,不少嫔妃和命妇都纷纷起身与二人见礼。 章节目录 39.面君王1 仙卉将已经到场的人都记在心里,粗略一算,皇后竟然请了差不多大半三品以上官员的正妻赴宴,每张桌坐三个人,也就说一位正妻可以携带两位小姐前来。 而后宫之中,也是三品以上嫔妃才能列席。其余的低等嫔妃,都在水榭以外的地方另设席面。而当今皇帝本来就不好女色,是以后宫中真正能够列席的,也就是之前随皇后一同前来向太后请安的安贵妃,沈淑妃,梅妃,与碧昭仪。 这四位后妃中,以安贵妃份位最高,也最为得宠。但她身体不好,平时并不常露面。因着四人在宫中都是十分高贵的身份,因此都是独自坐着一张席面,就在皇后下手依次排开。 最中间的上首主位,自然是皇帝与皇后同坐一席,盛太后与帝后并坐于其上,只是分开另坐一桌罢了。 仙卉和盛紫烟自然而然的同坐一席,就在盛太后的右边,可谓是十分打眼的尊位。 坐下之后,小太监们陆续呈上精致小点来,先是玫瑰糕、藤萝糕等小点心,接着又是佛手、香橼等十余种小碟蜜铺,以及旧年花蕾煮的雨水茶。 皇帝尚未驾临之前,仙卉便和盛紫烟一起,两人轮流拣了有趣的笑话,说给盛太后听。盛太后心情愉悦,又被两个喜欢的后辈如此奉承着,心下自然是十分的愉快。 不管两人说了什么,都十分捧场的呵呵一笑。一时间,上位的气氛十分的愉快,欢声笑语连绵不断。 众嫔妃见这两个人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自己难以插足,又自知没有纳兰仙卉那伶俐的口才和种种奇思妙想,更没有盛紫烟与太后那样亲近的血缘关系,能把向来严厉冷淡的太后给逗的这样开心,只能老实的退守一旁,偶尔跟着讪笑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而作为宴会的东道主,曹后更是觉得颇为不自在的坐在旁边,眼见着纳兰仙卉和盛紫烟两人忽然间好的跟连体姐妹一般,她心里那个难受滋味啊,估计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多难熬了。 但她一贯以端庄的形象示人,自然不能跟两个小辈去抢风头。于是只得仪态雍容的坐在那里,不时颔首,心里则在盼望着皇帝早点过来。 也就在此时,纳兰仙卉忽然感应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她不明所以,但,也就在此时,被她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扇子,荆棘鸟儿也在其中激动的晃动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异的感觉?纳兰仙卉不明所以,她很想问荆棘鸟儿,可是眼下这样的场合不允许。 水榭里的气氛正十分微妙的时候,正当此时,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通禀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之时,只见皇帝南宫弦歌已经背着手,大步而来,边走边用低沉浑厚的嗓音高声问道:“母后今日何故如此开怀?说与朕听听,让朕也跟着一起沾沾您的光。”。 许久不曾见到自己母亲在后宫中这样开怀大笑,皇帝南宫弦歌远远听见,心中便十分的高兴,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外命妇们的席位上早就被手快的宫人拉上了桌旁的轻纱,俯身跪下。嫔妃们闻听声音,也是统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纷纷肃着脸跪下,埋首行礼,那姿态竟是十分的卑微与恭敬。 这期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视圣颜,更没有哪个嫔妃敢上去烟行媚视的撒娇卖痴,不是因为宫中规矩如此,大周朝宫规里倒是没有这条规矩。 究其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而今的光武皇帝浑身的气势实在太过英武逼人,没人有那个胆量罢了。 然而,在这许多跪下的人中,偏偏这一世的纳兰仙卉没有觉得丝毫惧怕。 章节目录 40.面君王2 她甚至觉得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笼罩在这水榭的上空。任何螭魅魍魉,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都不敢贸然现身。 前一世的时候,她因为被光武帝的威名所震慑,只以为他真如世人所言,是个性情残暴而且冰冷无情的皇帝。而在名义上,他首先是自己的舅舅,然后还是自己的公爹,拘泥于这样的身份,对于光武帝,她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的。 便是后来出了事,她也从来不曾去求见过自己这位公公。 但重生之后,将过往的一切再三整理过后,她却发觉,其实宫中所有位高权重的主子里头,只有盛太后和光武帝两人由始至终都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恶意,更不曾明里暗里的给自己下过绊子,使过一丁点的龌龊手段。从这一点上来说,光武帝南宫弦歌可是要比曹后和她那个恶心的儿子,要强上万倍不止了。 是以,这一次她决意,自己一定要牢牢的笼络住这两人,一定要赢得她们的欢心。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她跪下后依然脸上带笑,还时不时的忍不住抬眼,偷觑光武帝的相貌。 光武帝今年三十有六,与曹后算是同年,跟纳兰仙卉的父亲差不多年纪。 许是男子都不显老的缘故,远远看来,其人还是十分的英武潇洒,身量也相当高大,因为习武的缘故,周身上下都是十分的紧致健壮,看不出丝毫的赘肉生出。 纳兰仙卉目测,自己充其量只到他的肩膀罢。 至于容貌么,则显得十分的利落英气。剑眉丹凤眼,唇线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从这一眼可以判断出,光武皇帝其人的确有几分薄情,但这也符合他作为帝王的身份。许是久居人上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是十分的淡定从容。 透过明黄色的九龙朝服,依稀还能看见他一身精壮的肌虬结,行走间,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浓重的威严霸气,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所过之处,众生退避,无人敢轻易拂他的逆鳞。 这就是大周朝开国之后的第二位皇帝,在马背上接的天下,也在马背上将周朝的版图再次扩充到新的巅峰。世人都颂扬光武帝一生历经无数大小战役,浴血奋战,所向披靡,其帝王之威仪, 那是绝对不输于开国皇帝太宗的。 纳兰仙卉忽然明白过来,方才自己感应到的那股力量,应该就是荆棘鸟儿所说的纯阳之气? 是了,南宫弦歌作为人间帝王,他身上有纯阳之气,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光武帝进来之后,只朝盛太后行了一礼,太后笑呵呵的让女官请他坐下,自己则指着跪在旁边的盛紫烟和纳兰仙卉说到:“皇帝来的正好,这两只小喜鹊儿,刚才正在唧唧喳喳的给哀家讲笑话呢!来来来,仙卉,紫烟,你们两个快点起来,坐下接着说。” 章节目录 41.面君王3 皇帝坐下之后,先是接过曹后递来的茶水,饮了半杯之后,才粗粗的扫了一眼离太后位置最近的纳兰仙卉和盛紫烟。但见两人都是颜色姝丽,但一眼扫过,纳兰仙卉却是要显得出色许多。那样娇嫩的颜色穿在少女的身上,衬得其容颜稚嫩清丽,便如那含苞待放的新荷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但光武帝素来都是对女人丝毫不上心的个性,所谓的绝色美人,他见的太多了。在他看来,女人就是用来生儿育女,管理内宅的。 熄了灯,脱光衣服,按在床上,其实想来个个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作用么?也不过是生儿育女,宣泄一下性欲而已。 对于那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他是素来嗤之以鼻的。也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理应志在天下,区区一个女人算什么呢?要说他拥有的美人,那也是多如牛毛了,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的动心过。 是以这些年,天下安定,子嗣丰裕之后,对于美色,他已渐渐陷入了兴趣寡淡的程度。而眼前这几位高位的嫔妃,也不过是因为她们身后的家世,他才勉强保持着所谓宠幸的表象罢了。 他略略点了点头之后,便道:“都起来吧!你们两个,既能使得母后开怀,那么以后便要多点进宫,替朕在母后面前尽尽孝道。若能使母后每日都是这般心情舒畅,朕自然重重有赏!” 一番话说的嫔妃们都纷纷感到吃味不止,要知道,她们才是每日晨昏定省不管晴天下雨都去慈宁宫争着伺候的人啊!可是盛太后愣是不把自己这些媳妇看在眼底,反而只对着两个黄毛丫头青眼相加,这可真是让她们觉得颇为不甘心呐! 纳兰仙卉与盛紫烟起身之后,便先谢过皇帝,而后才堪堪落座。盛太后瞧着儿子面上的神色,问道:“皇帝可有先去陪一下曲苑风荷那边的王公大臣?这边的都是些女眷,哀家有她们相陪就好了,皇帝日理万机,可不能为了哀家一个老婆子,专程来回赶场。” 宫中设宴,从来都是男女分开入席的。再加上今日在场的还有不少外命妇和女眷,这男宾的席位和女宾的席位,也就布置的格外远了。 纳兰仙卉这才看出来,皇帝似乎已经喝了一些酒,坐下来之后,两颊便有些绯红的酒气散出来。只听他回道:“朕已经跟他们喝了一轮了,好不容易能和母后一起说说话,朕哪顾得上他们?只管叫内侍去传话,就说朕有些累了,让他们自便吧!” “皇上,既在那边喝了酒,不如饮些臣妾让人为您熬的五香汤?这里头加了才刚新鲜采摘出来的嫩荷叶,最是醒酒提神了。”曹后说着,手上已经接过了宫人端上来的一个小小的汤盅。掀开盖子的时候,随着一阵风向,似乎众人都闻见了那股子香味。 “好,多谢皇后费心了。”光武帝看来也是在人前颇为给正宫的面子,也没有叫身边的试毒太监,便用小汤勺舀了两口,而后点头赞道:“味道十分独特,朕觉得很好。” 曹后得了这具夸奖,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又给光武帝夹了一筷子的果脯,而后才吩咐道:“上菜。” 同样的羹汤,纳兰仙卉和盛紫烟面前也各送上了一盅。盛紫烟犹可,待宫人掀开盖子之后,只是略略闻了一下,便漫不经心的品尝了一小口,不置可否。 章节目录 42.面君王4 纳兰仙卉却看着盛太后桌上的那一盅汤,她脑子里不停的问着一个问题----前世的时候,曹后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让一向精明的盛太后最后不知不觉的死在她手里的呢? 要说下毒?盛太后身边的那些女官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有皇帝南宫弦歌看着呢,这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难道说,就是这一次? 对啊!越是众目睽睽之下,其实下手的成功率就越大。因为,曹后十分笃定,当着人前,太后和皇帝都会给足自己面子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跳就随之加剧了。眼睁睁的看着盛太后身边的侍女打开了汤盅的盖子,用银质小勺舀出了里面的汤水,接着放入小碗中,待温度适宜之后再请太后进食------她看的十分清楚,每个人面前摆着的餐具,都是纯银打造的。 敢摆出这样的餐具,就说明曹后心中有十分的把握,因为银质的餐具一沾染毒物就会发黑,那么下毒似乎就不成立。 可是,可是若她不是下毒呢?那会是什么? 纳兰仙卉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仍是勉力按压了下去。因为太后已经将那汤水连着喝了几口,最后还笑着赞道:“的确不错,这汤里加了紫阳草是吗?” 曹后立即笑着回道:“是啊,母后。儿臣听说这紫阳草最是能延年益寿,有助于舒筋通络,便让家父派人出去四下寻访,果然是母后福泽深厚,不久前居然在并州神仙岭上找到了一些。家父已经着人将那处山岭圈禁了,派了专人看守照料。母后若是喝了觉得好的话,以后儿臣便时常给您炖此汤,只望母后能够长命百岁,也好让儿臣等子孙承欢膝下。” 这番话说的很是漂亮,就连旁边的光武帝都禁不住点头,赞道:“皇后孝心可嘉,朕十分欣慰。” 紫阳草?就是传说中能够使人延年益寿千金难买的神仙草? 纳兰仙卉心中一震,恰好旁边的盛紫烟也朝她这边看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震惊与讶然之色。 纳兰仙卉飞快的移开了眼神,垂眸喝了一口汤。果然,那汤里有股淡淡的清香味,是以前自己从未闻过的。而皇后之所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个紫阳草,那就表示,她十分笃定,这个紫阳草是真的。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只听盛太后也赞许道:“皇后为六宫之事终日操劳,已然十分辛苦,如今还总记挂着哀家这老婆子,哀家心内十分慰怀。只是皇后也不必太苛待自己了,下个月是你的寿诞,而今我大周朝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其中也有皇后的一份功劳。哀家已让内务府好生操办着,到时候,务必让皇后过一个风光隆重的寿诞便是。” 这便是皇室中的投桃报李了?纳兰仙卉心中嗤笑,不过却对曹后的手段再一次提高了认识。看来,前世她因为没有参加这次宴会,故而错过了许多精彩的片段呢! 皇后在众人面前做足了功课,也捞足了体面,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下个月自己的寿诞?纳兰仙卉不信。 可是这会儿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便将此疑惑放在心底,再一看,此时宴会上因为方才太后和皇帝对曹后的双双褒奖,众人已经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曹后身上。 章节目录 43.纯阳体质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对她阿谀献媚的,就连在后宫中一向和曹后面和心不合的淑妃都不得不举起手中的酒杯,对曹后敬酒颂扬。 眼见曹后春风得意,纳兰仙卉心里可是十分的不快。但就算再不快,她也只得忍着,并且也随大流的站了起来,与盛紫烟一起向主位上的三人都敬了酒。 不多时热菜便一道道的端了上来,酒过三巡之后,丝竹声在水榭中悠远的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曹后竟然使出了奇思妙想,在湖面搭起了一座竹制的戏台子,只上面全部用碧绿的荷叶作为装饰,乐师们乘着小舟在附近抚琴吹笛相和,那些身穿纱衣的曼妙舞姬们,便在那竹台上面翩翩起舞。 从水榭这边看去,便觉得那人就似在凌波之上起舞一样,而最妙的还是,这湖的左右两侧,正是男宾与女宾席位的所在。也就是说,两边的宾客都可同时观赏到这样一出舞曲,而又杜绝了男女同席混坐的种种不便。如此心思,还真是令人不得不暗中称许。 饮了几杯酒之后,纳兰仙卉便起身去更衣,顺便也稍稍冷静一下之前纷乱的种种心绪。她跟盛紫烟说了一声之后,便对着主位上的三人行了一礼,这才在侍女的引领下,缓缓往旁边的亭子间走去。 进了内室之后,纳兰仙卉便对着扇子中的荆棘鸟儿说道:“皇上是纯阳体质?那么太子呢?这宫里,究竟有几个男人有这样的体质?” 该死!一想到无忧的父亲便有可能是这些人里的一个,她就恨不得咬牙切齿。她希望对方最好还勉强算是个美男子,否则,这一次,她可不介意先把这人给绑了,然后再想尽办法来折辱一番以作回敬。 荆棘鸟儿显然是在寒江雪中被冷的不轻,见它蒲扇着翅膀飞出来的时候,羽毛上都还带着零星的几点雪花。 “咳咳!主人,这里面太冷了,还是换个空间给我吧?” 纳兰仙卉看着它不说话,不过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它自己的回答。荆棘鸟儿哀求更换隐身场地不成之后,这才垂头丧气的说道:“其实主人您的父亲便是拥有纯阳体质的人,还有您的大哥,也是这九百九十九人的一个。除此之外么,自然就要说刚才见到的皇帝了。” 说到这里,荆棘鸟的声调忽然升高,只见它激动的跳跃了一下,从放着水盆的架子上跳上屏风,带着一种赞美之情抑扬顿挫的说道:“原来人间的帝王是一位这么英武的男子啊!难怪,这宫里多少的女人看见他就春情荡漾。不过荆棘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他对在场的这些嫔妃都没有丝毫兴趣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皇帝不喜欢女人?” 纳兰仙卉见它这副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荆棘,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章节目录 44.紫阳草 嗯,这个问题倒不能忽略了。毕竟,自己以后可要长期随身携带着这么一个道具呢! 荆棘鸟闻言,有些委屈又有些娇羞的垂下头,将金黄色的啄子垂到自己的前爪处,一只翅膀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这才瓮声瓮气的回道:“主人,您怎么这么问?荆棘作为您的随身侍从,自然是…….”。 它的话没说完,纳兰仙卉就朝她了然的摆摆手。“行了,瞧你这德性,说你是公的那也是侮辱了天底下的公鸟。” “主人!……”。 “好了别废话,我跟你说,当今皇帝是明君,他不爱女色那是早就被天下百姓众所周知 的事情。今日你见到的这几位嫔妃都是靠着家世才在后宫立足的,他对女人没兴趣,对一只母鸟更不会有兴趣,你死了心吧,别一见到他就犯花痴的。” 果断阻止了荆棘鸟继续对自己的舅舅皇帝继续垂涎之后,纳兰仙卉便转入正题,问道:“方才皇后给我们做的炖汤里那味紫阳草,你可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 荆棘鸟儿见主人问起此事,倒也收敛了之前的顽意。它答道:“这紫阳草的确是人间瑰宝,可以使人延年益寿。” 纳兰仙卉闻言心中先是一定,接着又是一声叹息。这么说来,曹后并没有要害盛太后的意思?可后来盛太后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更衣的内室走出来之后,便碰上也从更衣室出来的碧昭仪。碧昭仪果然是人如其名,一年四季,见她穿的最多的,便是一身绿色的裙装。 她姿容清丽,一贯喜欢佩戴翡翠首饰出席各类场合,此时偶然遇见,她对仙卉笑了笑,又主动止住仙卉的行礼,道:“纳兰小姐真是福泽深厚,能得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心。说来真是惭愧的很,本宫入宫多年了,却一向甚少能独自踏入慈宁宫的大门。虽然十分想在太后她老人家膝下尽孝,却苦于不得其法。” 这话一听,就像是在向纳兰仙卉讨教如何取悦太后。要说这位碧昭仪么,其实也算是出身名门的一位后妃。她母族是大周朝开国元老之一的公孙家族,而今父兄均在朝堂上为国效力,且官职不低。在周朝,算是十分显赫的家族之一了。 是以虽然她进宫不到五六年的时间,且膝下只有一女,是为九公主南宫茜。但仍得了正二品昭仪这样的高位。而单以性情和为人处世而言,这碧昭仪也算是颇有贤惠之名的,素来以性格贞静,不娇不妒著称。 本来,以之前纳兰仙卉的性格,对碧昭仪这样的后妃,就算不太亲近,但也不会花费心思去加以琢磨。毕竟,彼此的身份都十分敏感,见面除了点头互相问候之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此时见碧昭仪主动向自己示好,且摆出很诚恳的低姿态,似有意拉拢她或者想要借此进一步交谈的时候,她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种警惕。 开玩笑,能够在以曹后为首的大周朝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且一步步的爬到了昭仪这样的主位的人,又岂会是真如传言所说,贤惠大度,贞静温婉?要真如这样,只怕早就被曹后灭了个尸骨不存吧? 纳兰仙卉心中想着,面上却仍是之前那副姿态,不冷不热的回道:“昭仪娘娘既有这份心思,其实向皇后娘娘讨教,那是更合适的。您方才不是都瞧见了吗?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献上了紫阳草,就连我们都跟着太后沾了光,若有这样的诚意,又岂会怕进不了慈宁宫的大门?” 章节目录 45.碧昭仪 碧昭仪遭了这样不冷不热的软钉子,倒也不气不恼,仍笑吟吟的拉着她的手,只十分恳切的说道:“纳兰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父兄哪比得上皇后娘家的势力那么宽广呢?若说是一般用钱能买得到的东西,也就罢了。那紫阳草生在西北极寒之地,又是难逢难遇的珍稀药材。本宫的父兄都在京中供职,可不比皇后的娘家,亲族势力遍布各州,想要弄些这样的东西,那是只需要她一句话的事情。说来不怕小姐笑话,本宫若有这样的娘家势力,只怕现在也早就不在昭仪这个位置上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暗含了对皇后的不满,并且,这碧昭仪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听说小姐的长兄如今在礼部与家父正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本宫也时常听家父说起,说小姐的两位兄长都是当世才子,将来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说来,真正说出身高贵,又得父兄宠爱的名门贵女,本朝也就数小姐你最得天独厚了。这再过几个月,小姐与太子殿下大婚之后,便是太子妃,到时候,还要请小姐多多关照才是呢……”。 纳兰仙卉再傻,此时也听出了碧昭仪的意思。毕竟,而今礼部长史乃是碧昭仪的父亲,就算自己长兄的资质再好,可要再往上走,也要靠着直系上司的提携与认可。 否则,除非皇帝将长兄另调其他司部,否则,纳兰家族和公孙家族,还真是要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最起码,从明面上来说,她纳兰仙卉是不能去得罪既身为长辈,又占据了一定优势的碧昭仪。 于是,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是聪明人,纳兰仙卉便也笑着回道:“昭仪娘娘真是太见外了,说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其实要真说起来,仙卉还得请昭仪娘娘多些提点才是。毕竟,娘娘如今在皇上面前可是十分得宠的,便是三公主,也跟着您沾了不少光。” 碧昭仪听她这么一说,也十分知机的挽起仙卉的手,两人状似亲热的往设宴的水榭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哪有小姐说的这么风光?不过是面上好看一点罢了。对了挽翠,我之前叫你沏的茶呢?怎么这么久还没端上来?” 正说着话,碧昭仪便往后一个转身,刚好撞上她身边的侍女端了茶水上来。被这么一撞,那整杯的茶水,就刚好倒在了碧昭仪的裙子上。 碧昭仪哎呀一声,身边的人连忙伸手去擦拭,那侍女却慌的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纳兰仙卉冷眼看着这一出戏,心中大致明白了碧昭仪的所想。她皱眉道:“昭仪娘娘,您这一身衣衫可是一定要去换了,不然,一会回到席中,只怕会有失仪之罪呢!” 碧昭仪一脸又气又急,倒也不去责骂侍女,只道:“可不是吗?唉,说来不怕你笑话,挽翠这丫头是我从家里带进宫的婢女,平日里我也是太优待了些,这才纵得她们总是没了分寸。好在我住的离这边也不远,现在只能让人回去再取一件衣裳来换了。小姐若急着回去入席,便让秋霜送你好了,只是可惜,好不容易能跟你说几句话,这话还没说完呢,就……”。 章节目录 46.伴君如伴虎 纳兰仙卉看了一眼那个叫做秋霜的侍女,她隐隐记得,这似乎是皇后宫里的人?这碧昭仪到底想弄些什么名堂?也罢,自己既然遇上了,何不干脆假装糊涂的继续跟她把这出戏演下去? 左右,若是曹后真想给自己挖什么坑的话,那就是她再刻意躲避,有些东西,始终是避不开的。 于是她也装着有些不舍的对碧昭仪说道:“其实太后跟前,有盛小姐陪着也就好了,毕竟人家是亲姑侄,我哪能跟人家相比呢?娘娘若不嫌弃,仙卉便陪您说说话,等您换好了衣衫,咱们再一同回去,想来到时候席上的敬酒也就该结束了。说真的,我酒量不怎么样,可这种场合,还是不能不做做样子,若是失了仪,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说着,脸上装出一副十分害怕被曹后责怪的样子。看的碧昭仪心里暗暗一笑,果然,这小丫头也是有些鬼心思的。既然对曹后这个正经婆母有些忌惮,那暗中拉拢一下自己,到时候好在皇帝面前替她说说话。这样的心思,倒是符合了一个未来太子妃的所思所想。 当下两人各自都是心怀鬼胎,便在附近找了一处雅致的偏殿,让侍女推门进去,先行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不妥之处之后,这才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纳兰仙卉一进门,就暗中观察了一番。她发觉这间偏殿的格局有些奇怪,因为宫中几乎所有房屋都是十分宽敞的,便是无人住着的偏殿,一般也会以一扇八宝屏风作为隔断,但此间却显得有些狭小,而且进门之后并无屏风遮挡视线,靠着南面的墙壁上摆着一张花梨木的罗汉床,右边又放着两张同色的花梨木高背椅,并一张正方形的小几。左右的墙角一面放着一盏高挑的美人宫灯,一面堆着一架十分精巧的花架子,架子上面上下两层都置了兰花, 一盆君子兰此时还含着几个花苞,整个布局倒也显得十分的清雅静谧。 但当纳兰仙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却眼尖的发现,那君子兰应该是新搬进来不久的,因为,那花架子的底板上,仍光洁可鉴,并无一丝一毫常年放着花盆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尘埃的痕迹。 她心中一动,就道:“这偏殿布置的倒也雅致,昭仪娘娘以前来过吗?” 碧昭仪摇摇头,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点头道:“以前来赏花的时候,在此歇息过几回。此间少有人至,图的便是个清静无人打扰,正好方便咱们坐着说说话。” 纳兰仙卉也点点头,回道:“可不是么?我每次进宫来,都谨记着隔墙有耳,每每在这些宴会上面更是不敢说错一个字,走错一步路,只怕落人口舌。能和娘娘如此私下说些体己话,倒是以前从不敢想的事情呢!” “都一样,伴君如伴虎,可是对于咱们这样的女子来说,注定要走的就是这样一条路。既然咱们也算有些缘分,以后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脱的。” 章节目录 47.挑拨离间1 碧昭仪一副掏心掏肺的真诚模样,看的纳兰仙卉险些都要相信她的表演了。但她话锋一转,却又假作不在意的说道:“今日见你和盛小姐出入都同在一起,看起来似乎颇为投缘的样子?不瞒你说,我之前就是想向你讨教一下,这盛小姐可喜欢些甚么话题?她是太后的内侄女,在太后面前十分得脸,我想着,若能跟她走近些,以后也能借此多多亲近太后。只是她素来对咱们这些后妃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不知道你有何见解?若能让我取个巧,这份人情,我必然会记着的。” 纳兰仙卉淡然一笑,原来最后的重点,还是在盛紫烟身上?不过她却叹了口气,回道:“其实我跟盛小姐也说不上多熟络,以前虽然见过,但顶多算是泛泛之交罢了。娘娘想向我讨教这个,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是吗?之前看你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我还以为……”。 见碧昭仪欲言又止,似乎眼神里大有深意的模样,纳兰仙卉便顺着她的话追问道:“以为什么?”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啦。你也知道的,这宫中女人多的地方,便时常会有些传言。大部分都当不了真的,只是,既然今日与你当面遇上了,我便多嘴问上一句,我可听说,这盛小姐对令尊有那么几分意思?就连太后也有心想要帮着撮合一下?如果是这样,那你还说跟她只是泛泛之交,那我可要当你对我生分了啊!” 纳兰仙卉心中嗤笑一声,却立即回道:“居然有这样的传言?这是谁传出来的?也太过分了吧!人家盛小姐可是名门闺秀,哪有这样编排人家闺誉的?自古都是婚姻之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盛小姐还有太后娘娘和皇上替她做主呢!以她那样的身份,便是嫁与几位皇子为正妃,那也十分般配了。家父虽也是朝中高官,但续弦不比原配,这样的念头,我们纳兰家可不敢轻易生出来,这要是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有意要害人家盛小姐的名声呢!” 见纳兰仙卉断然否定,碧昭仪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其实你也言过其实了,你们纳兰家族是本朝数一数二的清贵之家,令尊又是闻名天下的当世才子。要说盛小姐呢,虽然家世人品也都不错,可毕竟……唉,有那样的一件事在前,太后和皇上就算有心想要为她再谋一门好亲事,可这真正般配的人家,只怕轻易不肯让她进门啊!所以,私下里说一句,我倒觉得吧,她和令尊,虽然年纪上隔了一些岁数,但若彼此心心相印的话,倒也算得上男才女貌。只是,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真的如传言所说,不想让她做你继母吧?” 话到此时,纳兰仙卉已然全部明白了过来。她眸间一转,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的颜色就变了。 “娘娘何出此言?仙卉实在是不解的很!且不说这是没影的事情,倘若有,那也不是我能过问的。对盛小姐的才貌,我纳兰仙卉是十分欣赏,并无一丝一毫的不满。若她真能……算了,真是对不住娘娘,我一听到这些传言,心中就有些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之今日此间说过的话,出了这个门之后,我们便当彼此都没听到过。这样一来,对我们大家都好,对盛小姐和家父也好。” 章节目录 48.挑拨离间2 说完,她便盈盈起身,施了一礼道:“想来娘娘派去取衣衫的人也该回来了,仙卉身为晚辈,离席太久只恐太后娘娘会记挂,这便告辞了。” 碧昭仪见她这般,自然是有些气恼的,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得冷淡的点了点头,对门外的人说道:“送纳兰小姐回席。” 纳兰仙卉便跟着那秋霜一路不停脚的回到了席位上,路上,荆棘鸟虽然不便现身,但仍以耳音告诉她,方才盛紫烟就在隔壁,而她与碧昭仪之间的谈话,想来便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务必要让盛紫烟全听了去。 纳兰仙卉心中暗暗点头,心道这点小伎俩倒是与自己设想的一致。只是,这回皇后应该是自己拆了自己的台吧? 她才一走近,果然发现与自己同座的盛紫烟的位置上也是空的。主位上,皇帝已经起身离席,看来是去男宾那边喝酒去了。 而后,待她坐下来不久,便见盛紫烟与淑妃二人也一前一后,神色微妙的走了回来。 纳兰仙卉假作有些气恼的仍坐在那里,只顾着闷头偶尔吃喝,也没有跟盛紫烟说话。过了一会,还是盛紫烟主动将新送上来的一份水晶小萝卜推到她跟前,对她说道:“你也尝尝,味道很是新鲜的呢!我觉得很不错。” 纳兰仙卉勉强对她笑了笑,却之不恭的夹起了一个,送入口中咽下之后,才回道:“果然爽脆,这是哪里来的贡品?怎会这么的小巧?” “是新罗国才刚送来的,据说是水养的,所以最是滋养皮肤了。” 盛紫烟这回待她是真的十分热情,眼底的示好之意,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来。 纳兰仙卉心里明白,刚才在那间偏殿里,必然是淑妃带着盛紫烟坐在那边,将她与碧昭仪之间的谈话尽数听了去。而今盛紫烟对自己可谓是真正的放下了心结,她既然心仪父亲,那么只要肯定了自己对她只有维护之意,没有反感之情,那么以后,必然就会处处为她着想。 而纳兰仙卉在不经意垂眸抬头之间,也观察了一下曹后的神色。见她虽然竭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双眸流转之间,却再也不忘自己这边看上一眼,很显然,心中此刻必然是十分恼怒的吧? 离间计失败,而且反而让自己与盛紫烟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曹后吃瘪,纳兰仙卉心中十分畅快。可她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因为,跟曹后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要沉住气。因此,整场宴会下来,她是一直保持着十分有礼的分寸,不时与太后说笑几句,也知机的附和大家一起,向主位敬酒。 如此这般熬了半天之后,才听盛太后发话道:“哀家乏了,要回去休息了,皇帝想来一会也不会回来了。听说皇后下午还弄了些节目,你们就在此自在的说会话吧!想去休息的,这旁边收拾了许多房间出来,倒也方便。” 说完,曹后就笑着起身,扶住太后的手腕,对下面的众人说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下面还有一个击鼓传花的节目呢!您要不在,咱们便松快些,儿臣可有言在先了,盛小姐和仙卉都要留下来,不然这作诗的人可太少了,玩起来也没有趣味。” 章节目录 49.赛诗会1 盛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点头道:“你们玩罢,老婆子我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再说哀家午睡的时候喜欢安静,叫了这两个小猴儿一起跟过去,那今儿也不必睡了。” 曹后笑着将盛太后送到席位的今天,纳兰仙卉与盛紫烟一起,立在后面行了送礼。待曹后往回走的时候,她才朝盛紫烟送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万事小心,只怕曹后会有后招在等着。 盛紫烟也是极顶聪明的女子,身在世家,自然也耳濡目睹了不少妇人之间的争斗。但她自持有太后作为支柱,因此倒也没有将曹后放在心上,当下只是对纳兰仙卉笑了笑,示意她不必太过担忧。 待曹后回来坐下之后,众人这才复又坐下。只是侍女们纷纷将之前放下的纱帐又拢了起来,曹后面带微笑,对众人说道:“难得今日大家在此小聚,本宫向来是随和之人,有心想热络一下气氛,就来行个酒令。虽说是击鼓传花这样老套的节目,可难得的是今日在场的许多小姐都是京中才女。咱们妇人之间,便只管坐着欣赏她们的才艺好了。这接鼓的诗词呢,不拘自创或是照搬前人的佳作,总之,以上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作为下一首诗的开头,这要是接不上来呢,就请罚酒三杯,然后再想一个开头,这样的规则,可有人有异议?” 曹后说完环视四周,其实她也料定了,只要自己说出来的话,在场有谁能表示异议呢? 于是这个提议自然就在无声中通过了,一时间侍女们又是准备拿击鼓的小鼓,又是上酒备杯的,因着之前已经有了一些交谈,命妇小姐们之间的言行也放松了些,窃窃私语之际,也有些人开始了私下的交往,互相邀约着彼此去参加自己府上准备的花宴。 正嘈杂间,只听一声令鼓响起,全场陡然肃静,却见曹后手捧酒樽,目视远处搭在水中的戏台,缓缓道:“本宫随手拈来一字,便以绿字做这开头,诸位以为如何?” “好,皇后娘娘所拟之字,真是十分的应景贴切。”急吼吼出声上赶着拍马屁的,却是坐在梅妃旁边的碧昭仪。纳兰仙卉与盛紫烟两人又是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彼此都是禁不住暗中报以一个嗤笑。 “皇后娘娘,那就让臣女先来吧!”盛紫烟盈盈起身,接过令鼓敲了一下,不假思索的说道:“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她话音刚落,纳兰仙卉便接过令鼓,也轻轻敲了一下,朗朗诵道:“田园经雨绿分畦,飞盖闲行九里堤。 拂袖清风尘不起,满川芳草路如迷。 林开始觉晴在迥,潮上初惊浦岸齐。 怪得仙郎诗句好,断霞残照远山西。” 章节目录 50.赛诗会2 她诵完,接着便将令鼓交到了大理寺长史陈夫人的女儿,陈子衿手里。今日宴会,皇帝的两位公主都因故未能出席,是以在淑妃等后妃对面,便是各家的夫人小姐为主。 但这陈子衿也不知是一时情急还是怎的,忽然间两颊憋红,站起身等了半天,最后却是讪讪的说道:“臣女愚钝,忽然间接不上纳兰小姐的词了,这便照着规矩,自罚三杯。” 说完,目光里禁不住微微带上一丝怨恨,愤愤的朝纳兰仙卉身上看了一眼,继而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以衣袖遮面,将那三杯酒都饮了下去。 纳兰仙卉扬扬眉毛,对这陈子衿,她可实在是没有丝毫的好感。要知道,两人在前世的时候就十分的不对盘,这陈子衿一向嘴上无德不说,而且心眼狭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跟吴绿衣交好之后,两人明里暗里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方才,也的确是她有心起意,故意拣了一首并不常见的诗词来应对。本来嘛,以西字作为开头的古诗词的确不多,可也并不是没有。但这陈子衿自己才疏学浅,想不起前人的佳作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没有这个本事,即兴做上几句以应对眼前的困境,因此,这三杯酒也算是她该罚的了。 再一想到前世的时候,为了给曹后的侄子曹玉华腾出位置,陈家最后的下场可以说是十分的凄惨,纳兰仙卉更是不想对她假以颜色。 陈子衿尴尬自罚之后,当即就引了不少命妇和小姐们对她暗中鄙夷。她饶是脸皮厚,也架不住这样的目光打量,而后便匆匆敲了一下令鼓,吟了一首诗词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 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这回接诗的乃是章国公家的庶女,名叫章燕云。她这诗倒是接是十分巧妙,而且朗朗上口,一看就是平时饱读诗书的文墨才女。 纳兰仙卉前世的时候对她并不熟悉,之前的她太过自傲,可以说并无闺中密友可言。这回见了却觉得颇为有些好感,当下就冲她微微一笑,得了对方旋即回过来的微微颔首之后,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不经意间便亲近了许多。 章燕云之后便是户部葛尚书家的小姐,葛华英。葛家女儿众多,如今还在闺中待嫁的嫡女,却只有这一位,她算是父母的老来得女,因此平日素来有些骄矜之气,但似乎于文墨之上还算通透,当下就以有些难度的开字接下去,道::“开帘见新月,即便下阶拜。细语人不闻,北风吹罗带。” 平心而论,以带字开头的古诗词,委实不多见。但这葛华英颂完之后,却只管将手中令鼓交由侍女往下传去,丝毫都不看一眼身旁下一位即将要接鼓的小姐。那样子,似乎还真是对这等小玩意颇为瞧不上眼一般的姿态。 章节目录 51.赛诗会3 纳兰仙卉眼睁睁的瞧着那令鼓传到皇后娘家嫂子曹夫人女儿的手里,曹家虽然也算缨簪世家,但所承爵位不过是世袭的一等侯,因曹家原家主已过世,因此这爵位便只剩下一个空头。 如今曹家的子弟虽然也在朝为官,但官位却不曾高过二品,因此这位置便稍稍排到了几位一品大员家眷的后面。说起来,这也是曹后懂得示弱藏拙的一种表现,她越是这般谦逊低调,皇帝和太后看了才越会对她放心放权。想想前世,大家不就是这样被她欺骗了吗? 曹夫人是在场的为数不多的带着两位女儿进宫的。只这时候,两位曹小姐皆是互相看着对方,却都不敢去接令。而那位看起来身量还十分娇小的曹小姐,更是眼含了几分惊惧,只拿眼看着母亲,似乎是背吓坏了一般。 坐在上首的曹后瞧着面色就开始不虞起来,她正要发话,却听淑妃笑道:“坐在右边的这位曹小姐,本宫可是第一次见到,以往怎么不见曹夫人带进宫来?” 听淑妃发文,曹夫人连忙起身回道:“回淑妃娘娘的话,这是臣妇的小女,因为自幼体弱多病的缘故,一直寄养在感业寺中,当年相师曾说,小女若能平安过了十岁,才能回到家中与父母团聚。是以之前,臣妇都不曾带她进宫来给各位娘娘请安,还请娘娘见谅。” 淑妃看来十分亲切的笑了笑,随手褪下手上的一只掐金丝玛瑙镯子,递给身旁的侍女,吩咐道:“既是第一次相见,这便当做本宫的见面礼了。” 曹夫人自然连忙领着女儿跪下谢恩,见淑妃如此,她身旁的梅妃和碧昭仪自然也少不得要意思一下。 纳兰仙卉冷眼看的清楚,那淑妃身侧的侍女捧着托盘走过来的时候,分明以极低的声音,对着那位小曹小姐窃窃私语了几句,而后那小曹小姐当即就会意过来,嘴角微微翘起,显然,这是淑妃趁机放水了。 纳兰仙卉心中不屑,便以手肘轻轻捅了一下身侧的盛紫烟。似乎盛紫烟也发觉了这一幕,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对曹家这教导女儿的水准不敢苟同。 果然,得了淑妃指点之后的小曹女,便很快就敲响了令鼓,道:“带岫凝全碧,障霞隐半红。仿佛分初月,飘度晓风。” “切!”纳兰仙卉尚未说什么,倒是那葛华英已忍不住撇嘴不屑,盛紫烟见状,扬扬眉毛,示意纳兰仙卉可以多留意一下这位葛小姐。纳兰仙卉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看来这趟宴会来的还真是对了,的确有些收获。 这轮酒令,最后是曹家的二小姐被罚了三杯。之后她又续传,而此时大家的视线都放在了那位小曹小姐身上,只见她虽然岁数较小身量不足,但眉眼之间依稀可以断定,将来必定是位难得的美人。而相比较之下,那位曹家二小姐也就显得未免普通了些。 纳兰仙卉想起曹家的几位少爷,心中不由的暗暗称奇。也不知是怎么搞得,皇后娘家所出的这些女孩儿,大部分都是姿色平平,最为出众者,也不过是中上之姿罢了。 章节目录 52.赛诗会4 这直接就令到皇后在诸多联姻上面,都十分的被动。因为,但凡世家挑选媳妇,哪家不是想着才貌家世样样皆上好的才是良配?想来,这小曹小姐之所以能被接回来,大抵也是托了她这副天赐的好容貌吧? 所以,可以预料得到的是,曹后对这位内侄女,将来必定会狠下一番精力,务必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才是她此时的算计。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偏偏曹家的年轻男子,却个个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堪称是京城美男的典范。 难道这就是儿子肖母,女儿肖父的缘故?是了,曹家的媳妇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便是妾室,也是姿色出众的。但男子么?如曹后的父亲一般,都是生的一副面目庸俗的模样。 想来就连曹后也算是个例外了,因为她年轻时还算姿容绝代,否则又哪能从后宫诸美人里头脱颖而出,最终成为皇后的呢? 纳兰仙卉想到这里,不由撇嘴一笑。垂眸,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侧耳漫不经心的听着这令鼓继续往下传。 原本以为这行酒令的时候,曹后必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也多少喝上几杯酒。但没想到的是,两轮完毕了,被罚的人也有五六个之多,从头到尾,曹后却再也没有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便是淑妃和梅妃等几个,也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笑吟吟的看着小姐们吟诵传鼓。 最后,还是曹后开口道:“先到此结束吧,本宫看大家也有些乏了,一会儿下午还有赏花,来来来,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这杯之后,便让侍女们服侍你们去旁边的偏殿休息更衣。等过一两个时辰,日头没那么大了,咱们再去御花园里走走。” 闻言,众人自是连忙起身,捧起酒杯,与大家一起向曹后敬酒。纳兰仙卉见盛紫烟的杯子里和自己杯子里的酒水都是同一个侍女在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想来曹后即使敢暗算自己,也断然不敢在盛紫烟身上做什么手脚,于是便放心的喝下了那杯酒。 放下酒杯之后,曹后果然先行起身离席,淑妃与梅妃等在随后离去。众人俯身相送之后,便各有侍女前来安排更衣休息之事。 纳兰仙卉与盛紫烟两人自是并肩离去,散席时,葛小姐与母亲葛夫人走在一起。见到纳兰仙卉与盛紫烟时,双方都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以示招呼。 负责服侍仙卉的侍女名叫芳茹,跟在盛紫烟身侧的侍女,则叫做芳慧。仙卉看了看她们两个近乎一样的衣着打扮,又瞧着眉眼之间依稀有几分相似,便一面走,一面打趣道:“乍眼看去,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双胞胎姐妹呢!呵呵,生的都挺标致的,原来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啊?” 今日阖宫宴会,这些负责服侍贵女的宫女自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稳当可靠之人。按照宫规和惯例,从其他宫里抽调的可能性最大,因此纳兰仙卉便有此一问。 章节目录 53.诡异的宫女1 但听她这么一发问之后,芳茹犹可,仍是恭敬温顺的样子,回道:“奴婢之前是雨花台的中仪,与芳慧并不在一处当差,进宫之前更不认识。只是我们当时进宫的时候,淑妃娘娘为了方便称呼,便将我们那一批过选的二十四名一等宫女,都改了以芳菲二字为开头的名字。” “哦!原来是这样。”纳兰仙卉听罢,却下意识的发觉站在盛紫烟身边的芳慧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她心中一动,便问芳慧:“你呢?以前在哪个宫里当差的?” “回小姐,奴婢是玉漱宫陈贵人宫里的。” 看得出来,芳慧似乎有点寡言少语,因此将这话说的极为简练。但是,纳兰仙卉心中微微一转之后,便又想到-----寡言少语?若真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又怎会抽调她过来服侍这些赴宴的命妇小姐?内务府的那些人办事就算再马虎,于这些细节上面却也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事关皇室体面呢,服侍不好,若传出去,可是会令曹后十分恼怒的。 那么就只能说,这芳慧并不想跟她多费口舌。为什么?害怕?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纳兰仙卉想了几种可能,最后还是不得其法,只得按捺住,暂且不提。 关于这玉漱宫的陈贵人,她倒也见过两次。印象里算是十分老实忠厚的一个嫔妃,在光武帝面前也不算得宠。家世中等,入宫三四年,也不过是熬到了五品的贵人之位。 平日里也不见她与哪一派的高位嫔妃交好,就这样的一个主子,存在感历来极弱。她手底下的奴婢,还真叫纳兰仙卉有些拿捏不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正暗暗思付间,却见迂回曲折中,已是走到了水榭的尽头。眼前赫然便是一处十分雅致的宫殿,因为临水而建,景致可谓是精美绝伦。只见这处宫殿前后皆有木质屋檐相通环绕,檐下更是每隔数步就摆有近一人高的盆栽植物为装饰。 推门而进之后,只见寝阁内悬挂数帷玉色绡纱,纱幔后放着一尊金纹双耳梅花鼎,内中的沉香屑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愈发显得宁静似水,显然是之前就极为用心的收拾过了。 盛紫烟与纳兰仙卉同行,两人自是就拣了隔壁的两间房,道别之后就入内准备洗漱更衣。曹后安排这些事物倒是心细如发,檐下本就配了每间房的两个粗使宫女,此时正跪地行礼,待贵人进去之后,便走去捧了清水进来。 因着一大早就进了宫,熬到现在已是精疲力竭。纳兰仙卉洗漱净面之后,想着一会起来还要继续应付,便很快就倒头在榻上睡下了。服侍她的芳茹倒是乖觉懂事,见她睡下之后,就默默的坐在殿中的小脚凳上,以备随时听候差遣。 章节目录 54.诡异的宫女2 仙卉暗暗让荆棘鸟儿从扇子中飞出来,出去打探一下消息。自己则是毫不客气的阖目就睡,毕竟现在自己还是凡身肉体,这疲惫可不是假的。 这一觉睡的果真是既香且沉,睡醒之后,一看窗外已是暮色渐起。纳兰仙卉起身,见荆棘鸟儿还未回来,想来它是有所发现了? 在芳茹的服侍下,对镜仔细的整理了妆容之后,正要推门出去,忽然听见外头门板被人叩响,待芳茹去开门时,却见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脸色有些异样的盛紫烟。 纳兰仙卉自是连忙让盛紫烟进来,见她神色有些不同寻常,又让芳茹重新去沏茶进来,而后便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坐下来慢慢说。” “仙卉,我…….我恐怕是被人害了!” 盛紫烟说道这里,双眼禁不住微微涨红,握着丝帕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看样子,事情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 纳兰仙卉心中咯噔一跳,回握住她的手,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先别慌,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再说。” 盛紫烟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道:“先前,进房之后,我洗漱毕了,原本是想休息一下的。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便听见一阵笛声,那笛音十分清扬,而且……而且吹的曲子也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我一时便起了好奇之意,让芳慧与我一同出门去寻找那吹笛之人。” 说到这里,她赫然停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纳兰仙卉已泰半明白了过来,便问道:“后来可是寻到了那吹笛之人?是谁?” “是……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曹玉华。” 纳兰仙卉心中狠狠的顿足剁了一下地,果然如此。难怪前世的时候,盛紫烟被太后火急火燎的打发嫁给了曹玉华,原来其中的因由便在此处。 那么,荆棘鸟儿迟迟未回,想来就算跟着曹玉华而去了? “你见到了他?跟他说了话?还是……..?”尽管纳兰仙卉尽量把情况往轻的方面去说,可是盛紫烟却更加急了,她摇头道:“我……我只是看见他的身影,然后彼此见了个礼,正要问他所吹奏的曲子是什么名字的时候,旁边就来了几个看起来似乎喝醉酒的男子,然后我便转身就回来了。可是,也不知道是在回来的路上被花树刮了一下还是怎么的,我身上一直佩着的一块玉佩,却不见了!” 章节目录 55.神秘失踪的玉佩1 “什么玉佩?是你一直挂在身上的那块吗?”说着,纳兰仙卉已经顺着视线看向了她的裙裾,果然,宫样丝绦绣云纹腰封下,那枚刻有毓秀天成字样的羊脂白玉的玉佩,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仙卉,我现在真是有点慌了。那玉佩是太后送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边,若这样东西被有心的人拣走了,到时候,若是再传出点什么流言蜚语来,我……我便唯有一死来洗刷清白了!” 盛紫烟说着,两行清泪已经唰唰流下。纳兰仙卉摇摇头,叹口气,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安慰道:“不,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再冷静。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玉佩不见了的?这中间,服侍你的那个芳慧,还有那两个粗使宫女,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不怪纳兰仙卉对那个芳茹格外留意,这等时候,她自然只能先从身边服侍的人身上着手。而且,不管怎么想,她都始终觉得,之前那个芳茹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蹊跷。此时想来,更是大有深意在其中。 盛紫烟听她劝慰之后渐渐收住了眼泪,看得出来,她本来也是心性极为刚强的个性,当下便想了想,而后才断然摇头道:“没有,那两个粗使丫头,在端水沏茶进来之后便退下了。但她们走后,我清楚记得,当时那玉佩还是在自己身上的。芳慧一直陪在我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就连我出去的时候,她也一直跟在我旁边,回来之后,也是守在屋子里,哪里都没去,不可能是她做的手脚。” “你说她一直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玉佩不见了的?” 纳兰仙卉问到此处,也不禁有些迷惑了。她垂眸细细思索了一番,也不知道这当中的蹊跷到底在哪里。如果说芳慧一直就没离开过盛紫烟的身边,那么她的嫌疑就要被抹去。 但试问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有这个便利呢?还有这该死的荆棘鸟,它不是长了翅膀了吗?怎么飞起来还这么的慢? 纳兰仙卉这时候已经忘了,这里是皇宫,碍于种种未知的风险,荆棘鸟都不能公然现身的。它只能尽量躲避世人的目光,这么一来,自然就要耽误些功夫。 但是,好在,她幸不辱命,现在的确是在与坏人周旋之中。一想到一会将得到主人的第一次夸奖,这小家伙就禁不住骄傲的挺起了胸脯。嘿嘿!可怜的曹公子,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 “我回到房间躺下之后,便有点迷迷糊糊的睡意。但是却一直没能睡着,所以芳慧一直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这间房间,我是很肯定的。等我刚才起身的时候,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这才发现玉佩不见了的。而后我和芳慧沿着之前的路一路找过去,却是丝毫也没有收获。我知道,那玉佩多半是被人捡走了,再加上之前我又在那等地方见过外男,还被人看见过。到时候,若玉佩被人拿出来说事,我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完了,我对不起太后娘娘的疼爱,我对不起父母家族的养育,我们盛家绝对不能出一个这样的女儿,我…….”。 章节目录 56.神秘失踪的玉佩2 “这么说,这中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听到盛紫烟这么一说,纳兰仙卉 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她现在深恨自己的修炼不到家,否则必然不至于这般被动! 但她仍不肯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意味着曹后的奸计得逞!这对她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二次失败! 她不信,自己再度为人,顶着凤凰神转世的身份,居然还斗不过曹后的阴谋诡计。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现在只想把她拽下后位,然后,再看着她和她的儿子南宫凌渊一起,堕入九重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是啊,中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想来肯定有人经过那条路。也不知道这玉佩到底落在了什么人手里,若是……若是……”。说到这里,盛紫烟的脸色再度惨白如雪。 纳兰仙卉心中一动,盯着她的眼眸问道:“若是这玉佩被曹玉华捡到了,那你该如何?” “我……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跟曹玉华私下有什么来往不成?我盛紫烟虽然命运多殇,但自问还不是那等水性杨花之人!” 见盛紫烟十分激动愤慨的样子,纳兰仙卉才定下心来,她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十分真诚的说道:“盛姐姐,我当然相信你的品行。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你我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我对你十分的投缘。你有事,第一便想着来找我商量,自然也是把我当做知己来看的,对不对?” 盛紫烟点点头,仙卉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该坦诚相见,对彼此绝对信任。 “好,我当然信任你。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要去见太后,我…….”。盛紫烟说着,就想起身来往外走。 纳兰仙卉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先等一等,这会子去见太后,你要跟她老人家说什么?让她把当时看见的那些公子全部叫过来一一问话?你也知道,太后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世人看见的那么和睦,若此事真是跟皇后的娘家有关,那太后势必要为此怪责皇后。到时候,皇后不但不会承认,只怕还会被逼的狗急跳墙,更要拿那玉佩来生事造谣。最后,左右吃亏的,还是我们女子,因为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那我该怎么办?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一会皇后就会传召我们过去赏花…….”。想到一会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众人的笑柄,盛紫烟真是连想死的心斗有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说到这里,纳兰仙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脸色。 盛紫烟闻言一怔,追问道:“先下手为强?怎么个先下手为强?” 纳兰仙卉主意已定,便示意她附耳过来,两人窃窃私语一番之后,盛紫烟先是一惊,继而又是眼前一亮,最后,还不禁垂下了眼眸,做出一副娇羞不胜的模样。 章节目录 57.神秘失踪的玉佩3 扭捏了一下之后,低声不安的说道:“这…….这样行吗?你父亲,他……..他……..”。 纳兰仙卉趁机给她打气,笑道:“我爹爹其实一直心仪姐姐,只是他这人向来极为自律,而且又觉得姐姐出身高贵,年轻风华,不想委屈你进门做继室,所以才一直没有表态。” 盛紫烟讶然道:“真的?你可不要诳我!我…….”。 “我诳你做什么?不信到时候你当面问他去!“ 话说到这里,盛紫烟已经放下心来。她双眸水雾弥漫的点头,道:“若真是这样,那我就……就听你所言。这件事,我且全权委托给你了,仙卉。” “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你所望。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纳兰仙卉站起身来,示意盛紫烟在此等候消息,自己则带着芳茹走了。 待她走出不远,左右打量了一下,便借口说自己的扇子放在房间里没有拿出来,让芳茹帮忙回去拿一下。 芳茹也见纳兰小姐之前的确带着一柄扇子,得知那扇面是她长兄所提之后,不敢耽误,当下就匆匆去了。 纳兰仙卉在原地等了一会,不多时,果然见到气喘吁吁飞来的荆棘鸟。 待听完她所说的情况之后,纳兰仙卉高兴的眼前一亮,毫不吝啬的将这只骄傲的小鸟儿夸奖了一番。 想象着一会即将发生的情景,仙卉嘴角露出一丝开心的微笑。曹后啊曹后,这一次,但愿你的面子不要被抹的太黑才好! 不多时,皇后果然派人来请盛紫烟与众人一起去赏花。盛紫烟假作矜持的在房内推脱了一阵子,见实在躲不过,这才匆匆妆扮了一番,随来人而去。 走出水榭来不久,就见连廊下绿肥红瘦开的喜人,花枝横斜挡的地上落处蜿蜒曲折的影子。 远处重重花影之后,立着数位命妇与小姐,正在莺莺燕燕的说着话赏着花。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尖锐的内侍通传,让大家都纷纷回过神来,齐声请安道:“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都随意些,既是赏花,总拘着礼节,可哪来的趣味?” 曹后此时已换了一袭淡杏黄宫装,衬得细目宜人,握着刺绣团花纱绢的右手,还搭在梅妃的手里,一副雍容华贵的贵妇仪态。 许是心情十分好的缘故,她说话间形容十分自得,看人时更是眼底都带着隐隐的笑意。盛紫烟想起自己之前在水榭南面遇上的曹玉华,手心里生生的逼出了一层汗意。饶是忍了再忍,嘴角还是禁不住抽搐了一下,牙关紧紧的咬住了。 章节目录 58.纨绔子弟1 “紫烟,怎不见仙卉与你同来?本宫先前看着你们可是一起离席的呢!” 曹后见到盛紫烟之后,就笑吟吟的问了这么一句。盛紫烟唯有硬着头皮上前回话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纳兰小姐说是想去苗圃那边看看,下个月便是长公主的祭日,她想亲手给母亲培一盆佛手柑,以表孝心。” 曹后听得此话,倒也只能作罢。毕竟,本朝历来奉行以孝治天下,纳兰仙卉如此行为,只能褒奖,而决不能贬斥。 当下便笑着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仙卉这孩子真是懂事,好了,既是这样,那咱们就先走一步吧!” 众人齐声称喏,很快,一群女子们的衣香鬓影就消失在了花红柳绿当中。 而此时,设在湖畔东面的男宾席上,也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太液湖水面宽广,此时又是初夏时节,湖畔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碧荷点缀,间或还有几只才长出一小截的荷花,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挺立其中。 而曲院风荷轩之后,九曲十八回的连廊过后,豁然又是出现一汪人工引入的小小碧湖。 湖上的八角宝亭极宽且四面环水,只有一条黄竹小桥通向亭心。湖面上是新绿一碧的连天荷叶,金光下一池碧波粼粼,菡萏柔摆着宛若仙子翩翩起舞,荷叶深处泊着一叶小舟,几名身着纱衣的女伶正手握玉笛吹奏,笛声裹着水气向上幽幽散发。 众人按照身份品级,分别坐了三桌,主桌之上,此时皇帝未至,因此便都虚着位儿。末桌的都是些年轻世家公子,因着年轻,午休的时间便也短些,此时已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一面互相打着招呼,一面赏着景儿。 这些人本身都十分的熟络,身上便是领着差事,也都是三四品的闲职居多的。 一桌子的位置很快就凑到了大半之数,圆桌当中早已备好琳琅满目的菜肴点心,刚开启的陈年佳酿透着谷米香气散开,清乐美景,宛若诗画一般让人未饮先醉。 几个人称兄道弟的互相碰了个杯,喜笑颜开之间便饮了几口酒。见周围人不多,最是适合谈风月话题的时候,而后其中一位穆三公子,其父是中书省长史,便环视四周,以十分暧昧的笑容说道:“嗳,你们听说了吗?一会有沈四娘的场子,据说这回他演的曲目,正是贵妃醉酒呢!” “哇!你听谁说的?皇后娘娘不是一直不稀罕在禁宫中召外面的伶人进来表演吗?怎么这回突然想通了,还召了沈家班进宫来?这消息可准不准?别害得咱们哥几个一会伸长了脖子,却是白等一场。” “就是,若是真有四娘的场子,那一会咱们少不得要节制些饮酒,免得到时候唐突了佳人啊!” “就是就是,哈哈,今日这花宴,来的还真是对了呢……”。 章节目录 59.纨绔子弟2 几个人正凑在一处,眉飞色舞的说的兴起,忽然听见旁边一个声音,笑吟吟的说道:“准,这等事情,哪有作假的?不瞒各位说,今日不但有沈四娘,还有久未登场的沈六公子。一会他们两个要本末颠倒,沈四娘扮那风流多情的唐明皇,沈六公子扮那千娇百媚的杨贵妃。这样精彩的曲目,一会儿咱们自然是要好好赏上一赏的。”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来人却是威盛将军陈烨的大公子,京城绰号花蝴蝶,平日最喜欢出入各种风月场合,并以追捧名妓优伶为生平最大嗜好的陈焕斌。 几人平时都相处的熟络,此时也拘泥礼节,当下就勾肩搭背的坐在了一起,几个黑压压的脑袋聚拢,那些说溜嘴的下流话便一股脑的往外冒了出来。 正说着话,不知谁回头看了一眼,道:“曹家的三位公子也来了。” 众人于是便齐齐回头过去,一看,只见曹家嫡出的三位公子,长子曹玉丕走在最前面,次子曹玉华与三公子曹玉轩两人并肩而来。三人说说笑笑,显然都是心情极好的模样。 而京中更早有美誉,赞曹家的这三位公子都是玉面俏郎。这倒不是刻意追捧,而是单以美色而论,这三人的确算是十分出众。 也许是心有嫉妒,也许是旁的什么心思作祟,这时候,之前说起沈四娘时口水飞溅的陈大公子忽然一脸猥琐的说道:“你们说,这曹家三郎,与沈六公子相比,哪个更娇,哪个更俏些?” 本朝因着经济富庶的缘故,故而民风便比从前要开放许多。有道是饱暖思淫欲,京中贵族有不少人喜好男风,这等事情已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只是当今皇帝对此厌恶的紧,曾发下禁令,皇族之人若有谁敢豢养男宠,一旦被人举报坐实那便是流放重罪,故而除了皇族之人外,其余的人,却是对这个都心知肚明的。 而这在场的人当中,也有人在自己家中养了些清俊小厮用来玩乐的。当下便淫笑着附和道:“这要说到谁更娇,谁更俏的话,自然是要上了身才好一较高下的。只是可惜这曹家如今有皇后罩着,咱们就是想那么一口,也不能够啊!” 章节目录 60.纨绔子弟3 说话间,曹家的三位已经走到了近前。这几人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改为恭敬客气的互相行礼问好,那陈大公子更是主动拉着曹玉华在自己身边坐下,又给他斟酒道:“曹二公子是才休息的怎么样?咱们方才住的房间隔的很近,我怎么听着好似有人在吹笛?二公子可有听到?“ 见问,曹玉华便露出了有些神秘的笑容,他故意暧昧不清的答道:“陈兄恕罪,方才的确是小弟因为一时睡不着,所以在旁边的水榭中吹了一曲。若是因此扰了陈兄的午睡,那小弟在此给你先陪个不是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又有几位公子走过来,一人立即上前道:“曹兄你这可真是避重就轻啊,哪里是因为睡不着所以出来吹一曲这么简单呢?分明是你佳人有约,所以以笛音为号,好避着我们偷偷相会罢了。“ 这话一出,众人哪个不是明白人?当下就一拥而上,将曹玉华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连追问他所会的佳人是哪位?又问两人之间都有些什么风流韵事。 曹玉华一副被人追杀的狼狈不堪的模样,此时心中却是在暗暗发笑。他与两个兄弟一起互相交换着眼色,都在心里算计着皇帝出场的时间。 待见到一直站在外围负责望风的大哥朝自己使来的眼色时,知道皇帝已即将到达,这才一脸通红的手忙脚乱的连连摆手,求饶的抱起拳头,对着众人连连鞠躬道:“好了好了,诸位兄长,诸位仁兄,皇上一会就要到了,这等事情,咱们还是私下再说吧!改日,小弟一定在明月楼设宴,请各位兄长一醉方休!求求你们了,就不要再追问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对人家小姐的闺誉十分不好呢…….“。 听他说话的口气,看他那副貌似诚恳的模样,倒显得他真是十分小心的维护人家姑娘的声誉似的。可这群人都是些什么人?闻言更是被激起了好奇心,一听说这对方还是个大家闺秀,更是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的激动。 于是少不得推推搡搡一拥而上,将曹玉华围在了最中间,又开始掏摸他身上的袖袋和物品,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嗳!这有一枚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身上带的。还不老实交代,那一位到底是谁?” 混乱中,果真有人将那枚以丝帕包裹住的玉佩从曹玉华的袖袋中掏了出来。众人一见,便齐齐看过去,只见那枚玉佩虽大半被一方丝帕裹住,但露出来的那一小截依然可以看出来,其玉质温润,绝非一般人可以佩戴的凡品。 而据此便可以推断,这与曹玉华相好的女子,只怕就是皇后今日宴请的诸位千金中的其中一位。 章节目录 61.惊险1 自有人十分心急的就想要打开丝帕,一睹玉佩的真容。依着本朝的风俗,大家千金身上佩戴的贴身玉器,其上必然有雕刻自己家族的徽记或是名号。 而就在场面十分热闹的时候,一声尖细的内侍的唱令,让原本处于激动中的众人不得不尽数跪倒下来。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的恭敬畏惧之中,皇帝南宫弦歌与几位朝中重臣相携而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十分的严厉。走到众人面前,便随兴的问了一句:“朕方才远远见到你们围着曹二公子在说着什么,有什么趣事,说来朕也听听。” 说完,他随兴的朝身边的近侍示意了一下,内侍总管长福旋即命人搬来一把椅子,伺候皇帝落座。 曹玉华见事情果然如自己和姑母所料一般,当下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是十分羞赧的模样。只低垂下头,颇为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是才不过是我等一时兴起,随意玩闹了一下罢了。区区小事,不敢……..”。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一向直来直去的陈大公子打断,只见陈公子立即道:“回皇上,是好事!绝对的好事啊!这曹二公子与一位女子互生爱意,这定情信物都被我们搜到了!皇上既然在此,便索性给他们二人一个恩典,直接赐婚给曹二公子得了!” 说完,他又一把抢过另外一人手中的那枚玉佩,递到皇帝跟前,道:“这就是咱们方才从他身上搜到的信物,皇上请过目。咱们方才一再追问,这曹二公子还守口如瓶呢!看来,果然是情根深种啊……..”。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仍跪在地上一脸忐忑的曹玉华,他没有多想,只觉得曹玉华既也是自己的妻外甥,那么若是对方身份相当的话,自己下道赐婚的旨意,给他这份恩典也并无不可。 于是便扬眉朝长福看了一眼,长福会意,旋即将玉佩递到皇帝跟前。就在那包裹着玉佩的丝帕即将要被打开的时候,忽然听一直站在皇帝身侧的纳兰明杰出言道:“皇上,既是赐婚,便不是玩笑之言。依臣之见,还是先不要将这玉佩主人的身份公之于众。曹二公子是皇后娘娘素来看重的外甥,这要指婚的女子,也是要与他相匹配的闺秀才可。” 皇帝闻言,自然明白纳兰明杰话里的意思。不错,曹家如今的确算是世家大族,赐婚人选之事须得谨慎。 若万一这玉佩的主人身份不堪成为曹家的二少奶奶,那自己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顶不济的,便再选一人设法遮掩过去便是了。 于是心念一转,也无形中饶过了在场所有人的一条性命。长福见皇帝朝自己微微颌首,自是心领神会,便将那玉佩拿到人后,自己先是看了一眼,便准备再对皇帝低声耳语一句。 章节目录 62.惊险2 但,也正是这一眼,让一向淡定从容的长福整个人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了第二眼,心中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更是身坠九天冰窟之中! 怎么会这样?这玉佩…….这玉佩分明是皇后娘娘随身带着的那枚啊!皇后娘娘是曹二公子的亲姑母,她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自己侄儿的手里? 还有,还有这包裹玉佩的丝帕,这上面的图案如此不堪入目,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岂不是一场宫廷血光之灾? 长福看清楚这玉佩之后,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但皇帝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因此,他不得不挪动双腿,以视死如归的决心,向皇帝低声耳语了一番。 “什么?你说这玉佩是…….”。饶是南宫弦歌十几年征战沙场,此时也不禁勃然色变。但他反应能力一向迅速,因此生生的咽下了后面的那句话,只霍然起身,以冰冷的目光无声的扫视了一眼底下跪着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之后,丢下一句:“朕有急事,尔等先在此等候。” 而后,便带着长福等近身内侍扬长而去。留下曹家三个各怀鬼胎的人,以及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最后却大失所望的公子哥儿们互相发呆。 因着皇帝没有发话,纳兰明杰与几位大臣便没有随之跟上去。但他们都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因此都看出来了,皇帝走的时候心情可谓是十分的糟糕。 纳兰明杰心中有些疑惑,但他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女儿的传话,因此面上丝毫不显,只与几位同僚在主位下的一张桌子上坐下。不多时,饮宴便如常开始。 但此时心情最为忐忑不安的,却是整件事的主角曹玉华。事关之前他与姑母的预料都是,皇帝在见到属于盛紫烟的玉佩之后,便会立时下旨赐婚。这样一来,他们的预谋便是大功告成。 作为出身世家的贵族子弟,曹玉华自然也是早有了订婚了对象。但不巧的是,与他订婚的女子,如今家世已经衰弱,对曹家可谓是没有丝毫的助力不说,将来还是个不小的累赘。 只是这门亲事也是从小就说下来的,退婚在本朝算是大事,需要经过官府及族里的同意。而皇帝直接下旨赐婚,则可以避免这个麻烦。因此,今日之计,可谓是一箭双雕的美事。 但没想到,皇帝会有这样的反应,而且他走之前,曹玉华还明显感到一道寒光在自己身上扫过。这是为何?难道皇帝不愿意让自己和盛家绑在一起?这是对曹家的忌惮吗?还是皇上对自己这个妻外甥本来就有所不满? 章节目录 63.惊险3 曹玉华愈想愈觉得心中没底,他仓惶起身之后,在身边不明所以的人怂恿下,一口气连喝了几杯酒下去。喝到最后,放下酒杯的时候,眼见皇帝迟迟不来,再看见三弟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那一抹不屑嘲弄的意味,他重重的放下手里的酒杯,甚至恨不得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那玉佩晾到众人眼底? 这样一来,皇上便是不想赐婚,也没有了退路!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含恨看向了坐在上首那一桌的纳兰明杰。 都是他!若不是他方才对皇帝说了那么一句,现在,盛紫烟便已是自己的妻子了! 而自己,从此有了盛家这个强有力的靠山,以后,便是一直觊觎着自己美色的太子表哥,只怕也要顾忌三分。而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也会随之提升不少! 真是可恶!这纳兰明杰,他到底是知道了什么?难道,是有人透露了什么风声给他? 忿恨中的曹玉华愈发觉得不甘心,他最后将自己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一直在旁不言不语的三弟曹玉轩。 而事实上,若他知道真相的话,只怕要对纳兰明杰三跪九拜,叩谢他的救命之恩。 事关现在的皇帝南宫弦歌,就坐在不远处的一间大殿中,目光森冷的看着眼前的玉佩和绣着春宫图的丝帕。长福跪在一旁,身后是方才在场的所有内侍。 而跪在皇帝身前是,却是三个世人一直绘以诸多神秘色彩,却鲜少有人见过其真容的天子隐卫。 “去查清楚,皇后身上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曹玉华的身上。还有,皇后和曹家又在谋划着什么。” 皇帝的语中如染着寒冰,闻言者都是畏惧的低下头去。他吩咐完了,三名隐卫便立时应道:“是!” 而后,殿中仿佛吹过一阵有些急促的微风。再看时,三人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了。 见皇帝仍是沉默无言,长福不得不怀着赴死的心态,提醒道:“皇上,外面的臣工们还在等你出去饮宴…….”。 “朕不想见他们。” 虽是对正妻没有丝毫的爱意,但作为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南宫弦歌还是非常的愤怒!现在若是再让他看见那个油头粉面的曹玉华,他怕自己会一时不快,直接赏他个五马分尸。 章节目录 64.惊人身世1 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分毫的不快,因此转念一想,便起身道:“朕去看看母后。” “是!” 长福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这个坎,总算是跨过去了。可是,这玉佩…….. 皇帝一起身,显然也是看见了那放在托盘中的玉佩。他一嗤鼻,道:“先收着,待事情查明了,再送到皇后跟前去。” 说罢,便举步就走。长福等人不敢大意,连忙快步跟上。长福心中却替皇后朝天做了个祷告-----阿弥托福,这可千万不要被皇上在皇后宫里查出点别的什么才好。不然,就以皇上今日的这股子怒气,即便是皇后与曹二公子之间是清白的,但若再扯上点旁的不干不净,那皇帝只怕也决计饶不了她。 只是事情不随人愿的,长福也不知道,有荆棘鸟这样的小鬼头在,纳兰仙卉岂会这么轻易放过前世一手害死自己孩子的曹后? 待皇帝带着随从来到慈宁宫的时候,正好见到纳兰仙卉坐在太后身侧,指着一盆结了一溜金色果实的佛手柑,对太后笑道:“等太后娘娘大寿的时候,仙卉就亲手培一盆佛手柑给您做贺礼。保管比这盆更饱满,更好看。” 盛太后笑着点点头,显见心情极好的说道:“这可是你自己夸下的海口,到时候若是圆不了,可不要来求哀家饶你。” “太后!您怎么就不相信,仙卉能培出比这盆更好的果子来嘛!”纳兰仙卉努起小嘴,伸手就去拉太后 的衣襟,两人正说着话,仙卉先行看见了举步而入的皇帝,连忙跪倒下去行礼道:“仙卉见过皇上。” 按照辈分,皇帝南宫弦歌算是她的舅舅。但纳兰仙卉可不敢对这个舅舅撒娇,事关皇帝平时实在是太严肃了。不但他的嫔妃不敢在他面前发嗲,就连他的三位公主,见了父皇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皇帝此时本来心绪不佳,但他过了而立之年之后便开始信奉佛教,本朝也以佛教作为国教。 所以,在见到那盆结满了硕果的佛手柑之后,他心中的怒气便稍稍平息了一些。再一看母后笑的十分愉快,而旁边的小姑娘也很是乖巧可爱的模样,便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摆手道:“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纳兰仙卉闻言心中忍不住撇嘴,暗道以往给您行这么多礼,都没听见您说不必多礼这样的场面话。还以为您真是惜言如金呢,看来,见皇帝也要挑个他心情好的时机,否则就是伴君如伴虎了。 皇帝向太后行了半礼之后,便在太后旁边坐下。母子二人说了会话,纳兰仙卉便见机行事,立即起身告退。 章节目录 65.惊人身世2 太后见皇帝似乎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便也点了点头,让自己身边的嬷嬷护送其去参加宫宴。皇帝与自己母后之间感情十分亲密,当下便简短的将曹玉华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帝不愧是一代明君,就在这行至慈宁宫的间隙,他身边的隐卫已经查明了,原来今日是曹后和曹玉华等人一起联手设计盛紫烟的。只是中间不知为何出了差错,原本被盛紫嫣身边的侍女芳慧拿去交给曹玉华的玉佩,忽然间变成了皇后身上的那块。但其目的说来很简单,便是要迫使太后和皇帝点头,将盛紫烟指给曹玉华为妻。 一听说事情涉及自己最疼爱的侄女盛紫烟,盛太后少不得就动了怒。待听到皇帝说完,太后便冷笑道:“这样的事情,竟然也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皇帝,你的皇后如今手段可是越来越好了,就连哀家的侄女,她也敢上赶着算计!这般龌龊的事体,若是叫她如了愿,那我可怜的侄女儿以后就是进了她曹家的门,也难有抬头挺胸的一天。还好,没叫她这毒妇如了愿,否则……..”。 太后说到此处,眼眸中已射出阵阵寒光。皇帝南宫弦歌见母后动了真怒,连忙叫人进来奉茶,又从司茶侍女手中接过一盏茶捧起来,端到太后跟前,道:“母后息怒!都是儿子的不是,这曹氏如今的确是越发的没了规矩。这件事,儿子一定会给母后和表妹一个交代的。” 按着辈分,盛太后的内侄女,便也是皇帝的表妹。只是皇帝很少以亲人之间的称谓来称呼所有的皇亲国戚,太后听儿子这么一说,知道儿子必然是会补偿自己娘家的,当下便压了压胸口的怒气,只冷哼了一声,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小口。 这一口茶水喝下去,盛太后却眉间舒展了一下,旋即问向身边的司茶侍女道:“今日这茶是你沏的?这味道…….”。 司茶侍女连忙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茶水是方才纳兰小姐所沏的,并非奴婢经手。” 盛太后闻言侧目,哦了一声之后,又低头细细品了一小口,待茶汤咽下之后,仍觉阵阵余香飘渺不断。 良久,她面含赞许的开口道:“竟是仙卉这孩子亲手沏的茶?这味道十分的清幽,看不出来,这孩子如今也懂得修身养性,研习茶道了。” 说完,太后让司茶的侍女将剩下的茶水送进来,留待她与皇帝细细品饮。而后,又挥退了身边所有的人,对皇帝说道:“说道纳兰家的这个女儿,皇帝,哀家可要再多嘴提醒你一句。这选定为太子妃的旨意已经颁下,便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你对太子的试探之心,乃是君父之举动,哀家绝不会干涉亦不会过问。但不管他日太子与皇后如何,哀家昔年曾亲口答应过雅儿这丫头,要保她纳兰家族的一世富贵。这一点…….”。 章节目录 66.惊人身世3 皇帝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侍女递来的茶水,入口之后也觉得味道十分的清冽甘香,较之寻常宫中侍女所奉的茶汤,的确要胜上一筹。 但他对茶道之细节并不甚感兴趣,当下便回道:“母后放心,母后对儿子的嘱咐,儿子绝不敢忘记。况且儿子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人,长公主虽非朕的亲姐,与朕也没有血缘亲情,但她昔日对母后和朕的一片真心,朕还是记在心里的。所以,他日即使太子被废,朕也会设法保全纳兰家族。至于纳兰仙卉,” 说道此处,皇帝忽然停顿了一下,他眼前闪现过一个绝美而年轻的身影。一想到这个与自己其实并未半点血缘亲情,却从小打着亲外甥女名号的这个女孩,他心中有种淡淡的异样感觉滑过。 但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感觉?他却说不上来。 见太后看向自己,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皇帝这才道:“至于纳兰仙卉这个太子妃,她是妇道人家,只要不跟着太子一起作乱,他日便是被废,朕也会赐她一个清静所在,准她富贵终老。如此,母后和朕,也算对得起长公主了。” 盛太后闻言,面色肃然的点点头。这母子俩之间的一番谈话,便算定下了一干人等的命运。只是,她们断然想不到,这样绝密的一番交谈,却被一只隐身在屏风后的鸟儿一字不漏的偷听了去。 纳兰仙卉也是走出了老大一段路,这才发现自己拿在手上的扇子中,并没有荆棘鸟的那只小黑点。她心中一沉,马上就想起了,太后殿中那架十分精美的花鸟屏风上面,可是有好几只五彩斑斓的小鸟儿。 这荆棘鸟,肯定是去找自己的同伴去玩了!所以,才没有留意到自己这个主人已经离去,现在怎么办?再重新折回去一趟吗? 算了!一会荆棘鸟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了的,反正它知道怎么找到自己,还是不要回去再见这个冰山暴君一样的皇帝舅舅了。 纳兰仙卉心中想定,便在慈宁宫两个嬷嬷的护送下,来到了今晚设宴的地方。只是,她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远远传来一阵喧哗声。曹后的声音夹杂其中,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纳兰仙卉心中一个咯噔,暗道这妖后又出什么毒计了?连忙拉住一个宫女问了一下,只听那宫女简短的回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据说是盛小姐刚才在水池边赏鹭鸶,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掉下了水里。现在已经被人救上来了,皇后娘娘正在审问旁边服侍的人呢!” “盛小姐怎么样?可有什么事?”纳兰仙卉一听就明白了,敢情这是曹后和曹玉华贼心不死,又出歪招?不过这般公然使这样的手段,这也未免胆子太大,太不把皇帝和太后放在眼底了吧? 章节目录 67.惊人身世4 纳兰仙卉对曹后这一计策并不看好,但她此时还不知道,其实这一出花招并不是曹后的计策,而是她那个急于求成的侄儿,眼见煮熟的鸭子都要飞走了,,这才索性破釜沉舟,想出了背水一战的这个一个计划。 但,曹玉华万万没想到,他本来设定的美人落水,自己英雄相救,继而将美人抱入怀中娶回家的这个一个美妙的计划,最后只是为他人做嫁,反倒成全了原本就心仪纳兰明杰的盛紫烟。 待纳兰仙卉赶到的时候,盛紫烟自是已经被人救起。她身份尊贵,眼下既然落水,身上的衣衫自然是早已湿透。早有侍女递来锦衣,将其层层包裹住,然后再扶入不远处的内室。 曹后此时仍不明所以,心中讶然之余,自然是连忙去宣太医过来为其诊脉。又少不得打叠起温柔贤惠的模样,在盛紫烟跟前嘘寒问暖了半天。 可盛紫烟只是一脸虚弱的模样,问十句只回一个字。待曹后听一旁的侍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是恨的差点一口咬碎了银牙! 居然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曹玉华派人去给盛紫烟送的口信,说是先头在水榭中不经意捡到了一样东西,想问问看是不是盛紫烟的。盛紫烟便独自去了曹玉华所说的水池边,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曹玉华到来之前,她便失足落了水,然后,鬼使神差之中,却是纳兰明杰将其从水中救了起来! 这下子,这是叫做偷腥不成反惹一身骚!看着自己侄儿那眼神闪烁的窝囊样,再想到一会自己就要面对的太后那张肃然的老脸,还有皇帝的怒火,曹后心中的愠怒就止不住的往上串。 她心里恨的差点呕血,偏偏面上还要装着不知所以的样子,在平复了最初的那阵骚乱之后,连忙设法将事情弹压下去。但是,不等她把首尾收拾干净,那边,皇帝和太后就闻讯赶来了。 盛太后直接无视了跪在一旁给自己请安的曹后,而是扶着皇帝的手,直接走进了盛紫烟休息的内室。皇帝将母后送进去之后,依着礼节自然没有在内室停留,而是走到檐下,不缓不急的将事情的经过又问了一遍。 曹后没有得到皇帝起身的许可,只得仍旧跪在那里。她极力的低垂着头,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十分小心的回答着皇帝的提问。 可是,那额前不断冒出来的汗珠,还是流露了她此时心中的惊惧。 要知道,作为中宫皇后,她也算是对皇帝的性情十分了解的了。而皇帝此时貌似平静的情绪中,其实正隐藏着一股很深的戾气。遇上这样的事情,若他当即就发作,那么便说明此事已经揭过,不过是死几个奴才而已。 章节目录 68.聪明反被聪明误1 但皇帝一来就控制住了所有人,将自己的亲信内侍派去审问那些相关人员,这表示他已经不信任自己的皇后,不会允许皇后在此事上面发表任何意见,更不会容她做何处置了。 纳兰仙卉原本陪在盛紫烟身边,她见太后进来,行礼之后便乖觉的跟在皇帝身后,也退了出来。 不消说,盛太后那隐隐暗示的眼神,就说明了她只想与侄女单独说话的想法。纳兰仙卉此时还不知道太后与皇帝谈话中涉及的自己的身世,而眼见曹后这样的落魄姿态,纳兰仙卉心里可是十分满意的。 这贱人,这就叫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呵呵,看来这件事情,皇后就是想遮掩过去,也不可能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那些人自然是早就惊动了的。这日宴请了这么多的朝中贵妇,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里看呢!眼见皇帝与太后都如此不待见皇后,就算事后不把其中内幕公开,大家也能猜想得到,若非皇后参与其中,哪会落下这样的指责呢? 盛太后没有在内室与盛紫烟呆多久,很快就走了出来。而这边,皇帝派去调查的人也回来了。事情本来就简单,一切都是曹玉华在中间作祟。 他先是买通了负责服侍盛紫烟午休的侍女芳慧,让她作为内应得到了盛紫烟身上的玉佩,然后再伺机将玉佩在人前展露,做出已经与盛紫嫣私定终身的暧昧姿态。但没想到皇帝却没有当即下旨赐婚,他恐怕事情生变,这才又想出了另外一个后招,干脆以玉佩为诱饵,让盛紫烟与自己单独会面。 经过皇帝近身内侍的严厉审问,芳慧和那个负责传话的宫女,已经当场认罪不韪。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小小的插曲。要说这传话的宫女么,是曹玉华临时用金帛收买的。她会轻易屈服,那是毫不意外的。 但这芳慧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她本是皇后的心腹,是皇后在她进宫时就早早埋下的一颗棋子。 曹后原本这人的身家性命都捏在自己手里,那是决计不敢将自己供出来的。可她哪能料到,自己这回遇上的根本不是凡人,而是一只善于吟诵迷魂颂的小小神鸟。 荆棘鸟儿不过是在芳慧耳畔鸣唱了一遍自己的拿手曲目,芳慧的心神就全部乱了。接下来她是完全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当内侍审问的时候,就实打实的照直全招了。 但是玉佩最后没有在曹玉华身上被搜到,芳慧就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关键了。她只能肯定一点,自己借着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的遮掩,的确是顺利将玉佩送到了曹玉华的手里。后面发生的事情,还要问曹玉华自己才清楚了。 而至于纳兰明杰为何会刚好在旁边经过?内侍的审问结果也很自然-----事关宫中御花园所养的这一群鹭鸶乃是异国进贡的珍品,与普通鹭鸶十分的不一样,纳兰明杰作为当时才子,擅长绘画是为世人所周知的。 章节目录 69.聪明反被聪明误2 而在来到水池之前,也的确有同僚与他说起过这一群鹭鸶的美态。如此这般,才子佳人,因着共赏鹭鸶一缘由,反倒无意间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 而盛太后在问清楚自己侄女的心意之后,也下了决心,她看了看皇帝,很快就开口道:“皇帝,紫烟虽只是哀家的侄女,但在哀家的心里,可是一直都拿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看待的。今日之事,哀家和皇上都务必要给盛家一个说法。皇帝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皇帝见母后那样的眼神,心领神会,很快就顺水推舟,道:“母后所言甚是,朕又怎会不顾亲情,将表妹的幸福放置脑后呢?” 转头便对长福道:“传旨,着将盛府小姐盛紫烟,赐婚与纳兰大人。十日后完婚,钦此。” 长福连忙躬身应诺,纳兰仙卉则是心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虽然皇帝和太后没有立即对曹后和曹玉华进行处罚,但是,看这两位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啊-----且没完呢! 秋后算账什么的,皇帝做起来可是太方便不过了。 她再看跪在地上的曹后,不由嘴角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曹后啊曹后,你说,还会不会有什么更倒霉的烂事,在后面等着你呢! 皇帝赐婚的旨意一颁布,在场的识趣的人立即都统统道贺起来。纳兰仙卉笑着跪下谢恩,完了之后便借口进去内室陪盛紫烟说话,正好不着痕迹的将应付宴会的事情推了过去。 太后见自己侄女还是有些虚弱的样子,又看着两人十分投机的样子,也是十分满意的准许了。 但与她们由衷的笑容相对比的是,曹后的脸色就显得十分的不自然了。她虽然不敢公然表示愤怒,但对于皇帝和太后方才对自己这般不留面子的做法,心中自然也是十分忿恨的。 当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玉佩的事情,不然,只怕早就撑不住要当场昏死过去了。 眼见时候不早,太后想着外头还有一堆的命妇要应酬,而在此之前,皇后还不能发落。出了这样的丑闻,碍着面子,是只能极力遮掩过去的。 她想了想,为了自己侄女日后的幸福,这些在场的人的嘴可都要封紧了。因此不得不忍了一口气,对一脸晦暗的儿媳妇说道:“你是后宫女主,今晚的宴会还要靠你主持。去吧,哀家这就与你一道去外头见人。把你那一脸的晦气都给哀家收起来,做这么一副霉样,是要给谁看呢?” 曹后被婆母这么狠狠的刺了几句,心里更是气恨。但她只敢咬了咬下唇,强作欢颜的应道:“母后教训的是,媳妇记下了。” 盛太后久于宫闱沉浮,哪能看不穿媳妇此时心里的想法?这是记恨上她和皇帝了是吧?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自己心思不正,现在出了事情不知道反省不说,反倒怪别人看她的眼神没有善意?真不知道盛家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还有那曹玉华,迟早要把这样的祸害远远的打发了才好。 她越发的看不上眼这曹后,当下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却把自己的右手从随身侍女那里抽出来,递到皇后跟前。 曹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明白过来,这是婆母在人前给自己送脸面了------她连忙恭敬的接过来,而后,这婆媳二人便面和心不合的往那宫灯辉煌的所在走去了。 章节目录 70.聪明反被聪明误3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纳兰仙卉这才笑着对盛紫烟说道:“我可得抓紧这几天的时间,再跟你好好做一段姐妹。等你将来进了门之后啊,我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呢!” 盛紫烟如今心愿得偿,更觉自己与纳兰明杰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她脸上露出羞赧的笑容,只垂眸道:“你这促狭鬼!哪有你这样笑话人的?真是……..”。 说完,转了头,又道:“其实那些都不过是虚名罢了,你今日既叫我一声姐姐,日后,我难道还会与你生分了不成?” 纳兰仙卉看得出来盛紫烟这话确是真诚肺腑之言,当下心情大好,便道:“那也是彼此心里才清楚的事情,最起码,明面上啊,我可要唤你一声母亲了。” 盛紫烟一听这个称谓,更是羞的不行。两人说笑了一番,纳兰仙卉心里想起荆棘鸟儿,便借口去找人给她送些新鲜的水果过来,又让盛紫烟好好休息一会,自己就走出了内室。出来一看,外面已是暮色四沉了。 唤来宫女去为盛紫烟取些水果过来,纳兰仙卉在檐下徘徊了一阵。眼前数百盆宝鼎香豁然映入眼帘,两尺阔的青瓷苕藤纹海盆,每一盆一窝宝鼎香,大片厚实的叶子,绿莹莹的仿佛能一把掐出水来。叶茎中心深处开着花簇,层层累叠如玉,数百盆玉白花簇累积在一起,仿若一望无际的千堆雪。 说起来,这是自己第二次领受的所谓世间荣华富贵已极的场面。想前世,自己大婚之日,何尝不是百里红妆,脚踏金粉,自最尊贵的朝天门以十六人大轿抬进东宫,在世人眼底,那便是步步生莲,盛宠无双的华丽涅? 可最后,落下的结果又是怎样? 都说是沧海桑田,红尘如白驹一逝而过,如今的纳兰仙卉只觉得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如泡沫一般弹指即是幻灭。 正所谓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赋予了断瓦残垣。 这世间,除了有些割舍不下这份父女之情,这份兄妹之情外,她还有什么放不下? 但愿,能早日带着女儿再回琅府邸,逃开这令人生厌的倾轧之地吧! 正抚摸着颈间的玉佩思付要不要设法去唤荆棘鸟的时候,就见身边扑棱棱飞过一道带着哑彩的身影。 选了一间僻静无人的偏殿,纳兰仙卉几乎是十分震惊的听完了荆棘鸟带回来的惊天大秘闻! 半响,她还不能从疑惑中回过神来。 自己的母亲居然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而且听荆棘鸟所说,太后和皇帝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那他们还将自己指给太子为正妃,还搞出那么大的排场,一副尊崇有加的模样?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太子是未来储君,太子妃便是日后的皇后,一国之母。如自己没有皇室的血统,如自己不是皇帝姐姐所生的女儿,那么皇帝如何肯将这么重要的位置赐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等等!荆棘鸟还说什么来着?皇帝对太后承诺,即便他日太子被废,他也会力保纳兰家族的一世富贵?这就是说,皇帝早有废太子甚至废曹后之心,而自己,不过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所以被他们拿来做了一枚注定被牺牲的棋子? 章节目录 71.聪明反被聪明误4 是了,荆棘鸟所偷听的都是事实!可是偏偏,自己前世的时候,对这个事实根本就一无所知。可如今想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了。因为皇帝和太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他们的心里,并没有真正把自己当做亲人,所以,在需要一块既体面又能迷惑住太子和曹后的磨刀石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扔了出去。 所谓的赐婚,太子妃之位,母仪天下的诱惑,都是表象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来即便自己被太子所厌弃,被送到骊山行宫软禁,皇帝也没有过问。因为,他这舅舅的名义,本来就是假的! 彼时太后已死,依着皇帝的个性,自己母亲长公主不过是与太后亲厚罢了。既然这最后一块靠山石都倒下了,皇帝哪还能真的遵照之前的承诺,继续照拂纳兰家族呢? 说到底,原来自己前世的悲剧,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只是可怜自己无辜的女儿,却因为有她这样的一个母亲,所以死于他人的毒手之中! 纳兰仙卉再度想起孩子可爱而稚嫩的脸庞,她眼眶中迅速积满了泪水。当然她不会知道,其实在前世的时候,最后那一天,皇帝是派出了使者带和圣旨前去行宫接她的,那时候的她已经被女儿逝去的消息给打垮了,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的任何人和事。 一旁的荆棘鸟见了,连忙安慰道:“主人,您不必为这等小事感到伤心。您是高贵的凤凰神转世,这些卑贱的凡人,哪里值得您去为之伤怀呢?” 纳兰仙卉复在榻上落座,她怔怔片刻,却轻轻的说道:“荆棘鸟,你说,琅府邸中的所有生命,他们是不是都有感情存在的呢?” “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份独特的感情存在呢?” 荆棘鸟被这个高深的问题所问倒,它歪着小小的脑袋,半天才道:“这是当然,神仙也有爱恨憎恶,万物有情才滋生灵气。您是百鸟之神,生来便是琅府邸的主人,荆棘鸟对您,只有服从与崇敬,这也是所有琅府邸鸟儿们的共同之处。可是主人,这根您现在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等您的修炼再进一层的时候,您就会这些琐碎的情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了。当您脱离凡胎的时候,您就可以摆脱这些此刻让您觉得无助的情感纠葛,到时候,您就能以一种超脱的心态,来看待过去的一切的。” “也许吧!我当然知道,修炼成仙的人,他们是能摆脱尘世间的一切痛苦与孤独的。可是这一刻,当我还作为一个凡人的时候,我只能被我这一刻的感情所主宰。这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感受,你能明白吗?哪怕是我心中反复告诉自己千百遍,不需要去在意,可是,我的心……还是会禁不住的疼痛,难受,你懂不懂我这一刻的感受?” 说完这句话,看着荆棘鸟一脸似是而非的表情,纳兰仙卉这才觉得心中的压抑稍稍好过了些。她站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自言自语道:“也许,今日这一无意中的举动,已经改变了前世的命运格局。太后竟然让盛紫烟嫁入了纳兰家?呵呵,这对父兄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章节目录 72.忐忑1 仆从们皆是依言退下,关上门,仙卉这才露出了笑容,在二哥旁边坐下,开口道:“爹爹,您可是要问,今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纳兰明杰立即点头,眼看着女儿,虽不说话,但仙卉还是从他的眼底读出了些许忧虑。 仙卉便将盛紫烟丢失随身玉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说自己恰好偷听见那曹玉华与皇后派来接应的人之间的谈话,因为觉得他们这般的行事作风太龌龊下流,再加上盛紫烟也跟自己说起,说若不能嫁与自己心仪之人,便情愿落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她心中对其生出感佩,这才设法提醒了父兄,要在曹玉华有所动作的时候,先行阻止其向皇帝开口请求赐婚。 至于盛紫烟落水之事,她则不需要解释什么,因为那个时间点也是纳兰明杰自己看好的,他见得盛紫烟离众而去,这才赶往那鹭鸶池边。没想到,却正好赶上了英雄救美这样的好事。 所以,在仙卉的这番解释之后,一切事情便变得合情合理了。就连纳兰明杰本人,也觉得自己与盛紫烟之间的亲事莫非真有几分缘分天定的味道? 不然,这么多的巧合,真是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至于接下来大哥纳兰祈佑问道:“那既然如此,皇上见到了盛小姐的随身玉佩,却为何不顺水推舟,将盛小姐嫁入曹家?反而是与皇后的心意相左,最后选定了咱们纳兰府?这件事情,我总觉得,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纳兰仙卉也不说话,她知道,这时候可不是自己该开口的时候。 果然,很快就听见父亲纳兰明杰面带沉思的说道:“是啊!若真以此事看来,其实皇后在皇上心目中,分量也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琴瑟和谐。可这么一来,咱们就算正式和皇后娘娘结下了梁子。以后,看来要诸事多加小心才是啊!” 二哥纳兰祈仁便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古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虽是中宫,但她却一门心思只为自己娘家谋取利益。似这样的行为,本来就有损身份有辱国风。也不想想,这盛小姐乃是太后的亲侄女,哪里轮得到她来妄想?更何况今日之事,皇上一定会设法查明,到时候,怕是有她好看呢!哼!这等龌龊妇人,咱们原不该怕她什么的!” “话虽如此,可你难道就不想想,你妹妹将来总是要嫁入东宫的。到时候,皇后既是她的舅母,又是她的正经婆母。这后院之中,做婆母的要为难一个儿媳妇,那是咱们也鞭长莫及的事情啊!” 说到这里,父子三个便齐齐泄了气。看向纳兰仙卉的那种眼神,简直要让她禁不住热泪盈眶了。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纳兰仙卉始终也能感受到,这份斩不断的亲情挚爱。她鼻中一酸,便笑道:“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咱们家也不是那等没落门第,岂能让人轻易拿捏住了?不管怎么说,跟盛家联姻,咱们就是与太后更加亲近了一大步。爹爹说的虽然是正理,可难得您忘了吗?太后也是皇后的婆母,皇上事母纯孝,太后也是女儿的外祖母,有她护着女儿,难得皇后还敢跟太后过不去?那不是就如同跟皇上过不去一样吗?” 章节目录 73.忐忑2 可虽然她说出了这番话,但在场的三个男人还是有些愁眉不展。二哥纳兰祈仁甚至忍不住嘀咕道:“要我说,咱们家的小妹,就该挑个风雅温和的才子为夫,家中人口简单,最好门第也不如咱们,如此一来,不管是公婆还是姑嫂,都决计不敢给小妹脸色看。至于妹夫,更应该让他处处依着小妹才是。似太子这般看似风光的人物,其实真不是什么佳婿的人选。唉!真不知道,当初那相师到底是怎么占卜的?竟然算出了咱们府邸有真凤之气?” 纳兰明杰便唤着次子的字道:“芝山你有所不知,当初为太子大婚选妃的时候,皇上是亲自请的前任大国师何求摆卦占卜的。你也知道,何求大师早已不问世事,这般破例,自然是有太后的手谕才肯相就的。所以,皇上当时也没有犹豫,立时就下旨赐了婚。这到了如今这眼下,也就成了咱们有苦难言,却又不敢公然抗旨退婚的最大麻烦。只因国人都知道了那真凤之预言,这样的事情,岂容咱们辩驳的?唉!说起来,为父当初心里就觉得不妥,毕竟,太子在诸位皇子之中,虽说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可毕竟资质也不是十分的出众。再加上曹后为人一直有些心胸狭窄,都说儿子肖母,母亲如此,儿子能好到哪里去?我的仙卉,可是咱们一直从小到大都宠着护着的宝贝明珠,若要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心里也是挖心一般的疼痛啊!” 仙卉不想听父兄继续为自己揪心下去,便笑着出言打断父亲的话道:“好了!爹爹,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总归大婚还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现在,咱们倒是先要赶着给您筹办婚事才是正经呢!” 先把盛紫烟这个护身符娶过门,然后,再趁着这段时间的安静太平,自己赶紧修炼,争取早日入境。仙卉心里的算盘,打的可是十分的利索。 听到女儿说这话,纳兰明杰也不禁有些郝然的摇头道:“你这孩子!真是……..唉!这婚事既然是皇上下旨赐婚,那一切事宜,自有内务府出面操持。便是余下的接应事宜,也有大宋氏负责。你呀,也就只管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若再闹出点什么意外,你爹爹我这可是着实受不起了!” 仙卉便朝父亲做了个鬼脸,十分爽快的答应道:“爹爹说的是,新夫人进门之前,仙卉一定乖乖守着仙姝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定做好一个千金闺秀应有的本分!” 这话说的其余三人都是纷纷不信,见人都侧目看着自己,仙卉又撅起嘴,状似不满的说道:“怎么?你们不信?真的?我发誓,我一定乖乖的吃了就睡。对了,爹爹,两位哥哥,我还有件事,没跟你们说起。我派人去请了茶圣的弟子进府来教习女儿茶艺之术,相信过几日人就会到府。到时候,女儿便专心研习此道,得了空呢,便进宫分茶打茶花与太后娘娘看,争取让太后多些疼爱女儿!这样,以后就不用怕曹后怎么样了!” 章节目录 74.婆媳矛盾1 见仙卉露出灿烂的笑容,父兄三人都是不禁面上一舒。便是心里仍藏着诸多心事,此时也只得暂且放下,纳兰明杰笑着点头道:“你要专心研习茶艺之术?这倒是个很好的事情。只是这茶圣的弟子想来不容易请,若人家真肯来,你可万万不能怠慢了礼数才是。” 仙卉微微一笑,也是忍下心中诸多的疑问,只点头应承道:“爹爹放心,女儿明白分寸。” 而就在纳兰府中琅琊阁诸人都清场回去休息的时候,后宫之中,却正在发生着一场轩然大波。 原也无他,只是因为皇帝派人趁皇后在前面应酬那些外命妇的时候,对皇后的寝宫实施了地毯式的搜查。 要说这样的事情,又是皇帝最信任的隐卫下的手,便绝没有可能有人能够暗下黑手栽赃嫁祸与皇后。偏偏曹后时运太低,竟然叫隐卫在寝宫之中搜到了一些实在不该出现的东西。 于是,当这些东西呈送到皇帝金案之上的时候,皇帝南宫弦歌的脸色也就真的不那么好看了。 眼见主子一脸漠然的看着那堆东西,长福不敢多言,只在心里暗暗替曹后捏了一把冷汗。 半响,才听得皇帝出言道:“可有叫人发现曾经搜过的痕迹?” 隐卫跪伏在地,由始至终都不曾抬头半分,只沉沉答道:“属下等用幻香迷倒了凤仪宫寝殿中的侍女,前后只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在下一班侍女换班之前得的手,一切功夫都做得十分周密,绝不会叫人察觉出半点异样来的。” 皇帝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沉吟半响,又转首对长福吩咐道:“去给慈宁宫递话,就说朕的意思,让太后急召皇后前去问话。” 长福旋即应声:“是,陛下。” 而后就见皇帝眼带嫌恶的看了一眼那盘中之物,冷声道:“你们,仍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皇后寝宫。记住,朕要任何人都察觉不出丝毫异样来。否则……..”。 隐卫和长福这才明白过来,敢情皇帝这是要欲擒故纵了?真是圣心难测啊!在自己正宫妻子的床下搜到这样的东西,居然还能隐忍不发,而是要蓄势再动? 便是隐卫,也觉得后背一凉,脱口应道:“请皇上放心。” “去吧!” 皇帝南宫弦歌面无表情的打发走面前侍奉的人,手中仍捧着那本奏折,似是沉思片刻,而后才霍然起身。 “取朕的宝剑来!朕要舞剑!” “是!”内侍急急应声,片刻之后,只见皇帝换上一身矫健的短打便服,手持赤金长鞘宝剑,剑柄处东珠熠熠生辉,流苏摇曳。 在一阵疾风似的行走之中,便飞快来到了紫宸殿前的空地上,只见一片清冷的剑光次第划过,周遭便响起了霍霍的剑锋划过之声。 光武帝南宫弦歌武艺非凡,此时也看得出来,身手仍是十分的迅疾。不过片刻之后,那身影便与剑光舞动了一起,正是诗中所言那般:起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这边,皇帝正在舞剑凝气,慈宁宫里,盛太后却是十分愠怒,正在对着跪在面前的曹后,冷笑不语。 章节目录 75.婆媳矛盾2 曹后在见到皇帝颁布的赐婚旨意之后,便明日之事大抵不好。但她心里仍存着侥幸,只没想到,自己这面才送走那些宾客,一回头,就见慈宁宫的人前来请自己过去问话。 一路上,曹后也是禁不住心中忐忑不安的。她何尝不知道这样的举动的大大的冒险?可是没奈何啊,自己娘家那些亲人就是这般的不中用,几个侄儿虽然长的美貌,在外头风流之名远近皆知,可能力才学却都并不怎么样。父兄又是那般的光景,只懂享受,不知建功立业。 因着家族中的男子都不争气,所以她作为皇帝的正妃,在皇帝登基之后,虽也被立为皇后十几年,却从未享受过真正母仪天下扬眉吐气的那一刻。 而今虽然儿子被封做太子,但是,出于女人最敏锐最直接的感觉,她却一日比一日觉得这皇后之位坐的是如履薄冰。 要问为什么?作为皇后,曹丽影为何会有这般不踏实的感觉?那还是要从皇帝与她之间的感情上说起了。 要说年少的时候,曹丽影也算年轻美貌的聘婷少女。当时皇帝还不是太子,只是先帝众多皇子中,并不十分起眼的一个,排行又不靠前也不靠后,而是居中的六皇子。 而当时的盛太后,也并非皇后,而是盛贵妃。盛贵妃在生南宫弦歌之前,还有一位皇子,叫做南宫弦烨。南宫弦烨排行第二,原本这位皇子能攻善战,骁勇无匹,又是生得玉树临风,深得先帝看重,那时他才是争夺皇位的大热门人物,直与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两人之间斗的是难解难分。 说来也奇怪,先帝爷于帝王之上十分的英明,但对于这种儿子之间的争斗,却似有放纵观看的意味。以至于那几年,盛贵妃为了给大儿子争取拥护势力,这便替小儿子迎娶了当时还是枢密院副使孙女的曹丽影为正妃,而后,成婚不到三年,爷爷便过世了。 而曹家自家主过世之后,便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接班的男丁出现。盛贵妃见在这个儿媳妇身上再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便也不再理会她。 好在,她肚子争气,进门之后便生下了嫡长子,这下子,这王妃的位置,总算是坐稳了。 但曹丽影心里总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皇帝对自己并无多少夫妻感情。这种感觉在她年华渐渐逝去,而丈夫却依旧风华正茂,甚至一步步直逼皇位,在大皇子与二皇子内讧之中双双殒命之后,他忽然发挥了自己神勇的本事,一举替周国夺下了敌军五座城池,立下了不世功勋之后,就变得更加的清晰而深刻 曹丽影也曾惶恐过,也曾试过努力去挽回一切,她用了很多的手段,可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丈夫南宫弦歌,似是油盐不进的世外之人,对于她的任何献媚讨好的手段,都一概视若不见。 他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那便是,做好自己身为正妃的本份,替他管理好后院,不得出任何差错。 而后,便是顺理成章的水涨船高,直到后来先帝生病,颁下传位诏书,眼看着丈夫成为九五之尊,曹后也跟着被册封为后。 章节目录 76.婆媳矛盾3 曹家的人都因此而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只以为自己从此以后便成了皇家亲戚。可事实上呢?只有曹丽影心里才最清楚,若论夫妻情分,她现在最大的筹码,也就只剩下这一儿一女了。 皇帝于女色之上十分的冷漠,她作为中宫皇后,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不曾与丈夫有过鱼水之欢了。每到夜晚,对镜自揽,曹后心中也曾十分的不甘。她还不过刚刚三十三岁,因为这些年保养得当的缘故,其实也并不显老。昔日的美貌也还在,生育过一子一女的身子,虽不如妙龄少女,可也算纤浓有度。 为什么?皇帝就是不愿意再与自己同床共枕? 曹后想到这里,都几乎委屈的想要落泪。可这样的事情,她能跟谁说去?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历来最受皇帝尊重爱护,可是这个婆母却一直有些瞧不上自己。当初为的是什么迎娶自己过门?曹后心里也有数。 况且皇帝虽然冷落她这个正宫,但对其余的嫔妃,也并不见得有多么宠爱。 便是最得宠的安贵妃,每月被点到的侍寝次数,也就是那么一两次而已。她还有强势的娘家作为依靠,年纪又轻,性子也十分的柔顺,便是偶尔被皇后刺上一两句,也只当听不见。其余的人?不过都是跟自己一样,只是摆设罢了。 这样的情形,叫她如何去与世人诉说?又能与谁人诉说? 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十几年的陪伴,等待,最后却只换来这样的冷漠以待,曹后心里终究还是不甘心啊!她不甘,心里也怨恨,于是就想着法子让自己娘家的势力壮大,让太子的势力更加稳固,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身为丈夫的皇帝南宫弦歌,心里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于是现在,她便在这种忐忑之中,毫不知情的被盛太后以一种不屑而又悲悯的眼神,不紧不慢的训斥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盛太后可不是空口无凭的,她在皇后跪下之后,就取出了一本名册,扔到皇后跟前。 皇后拿起来一看,差点没有昏厥过去。这上面密密麻麻的二十来个名单,都是她三年前在后宫放出一大批宫人之后,又重新采选宫女入宫之时,特地叫人暗中寻来的一批双胞胎姐妹。 而在入宫的时候,她将这些人都统统隐瞒了原来的身份,改换了名字和户籍,并且仗着手里的权力,将姐妹二人各自分开到很远的宫室当差。一人作为普通宫女,去到后宫嫔妃身边服侍主子,另外一个人,就作为替身,在必要的时候,进行鱼目混珠,以为自己所用。 其中安排最多的,便是宫中极少人去到的冷宫,以及供奉先帝的神明殿。 而上次,安排在盛紫烟身边的那个宫女芳慧,就有一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这两个人经过曹后的设计,十分巧妙的盗取了盛紫烟身上的玉佩,然后又几近天衣无缝的将玉佩送到了曹玉华的手里,最后,竟然还瞒过了当事人的盛紫烟,让她无从查起。 可现在,事情只隔了几个时辰,太后却把这本名册劈头盖脑的仍在了自己面前! 曹后心中心惊肉跳之余,更是只有连连磕头请罪,嘴里一叠声的说道:“母后恕罪!儿臣一时糊涂!求母后开恩,儿臣真是十分喜欢盛小姐,所以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情啊!求母后开恩!” 章节目录 77.婆媳矛盾4 盛太后冷眼看着这个儿媳妇,心中的感觉其实十分的复杂而微妙。要说同样身为女人,还是在后宫里生活的女人,她是有些理解曹后的心情的。 毕竟,她跟自己儿子之间的感情,这些年以来在后宫所受的冷落,她作为婆母可是十分的清楚。 可是儿子的房中事,她总不好厚着老脸去干涉。再说了,儿子作为帝王,为国为民殚尽竭虑,平时便是没有宠幸皇后,对其他 的嫔妃也并不见得有多么特殊。 作为帝王不爱女色,而在子嗣上面,后宫嫔妃已经先后生下了五位皇子,三位公主,这样的数目,也不能说子嗣凋敝。如此一来,便是御史也不敢非议此事,更何况其余的人? 说起来,皇后生育了太子,便算是对社稷有功。况且她是原配正妃,没有大过错的情况下,断然不能轻易废后。 皆因废后就等同于废太子,届时又是免不了一番血腥争斗。皇帝而今在外人面前给足皇后和太子的体面,那就是代表着,他还不想走这一步棋。 即便是,太子本身的才学与能力,跟他所处的位置并不相符合。 所以,在等闲事情上,太后就算是看不惯皇后这个儿媳妇,但是她也不会做的过火。毕竟,名分还在这里放着。 但眼下这件事情,可不是等闲事情。这一回,曹后是直接把手伸到了自己娘家侄女的身上,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后心里自然清楚。 因此,在曹后跪下磕头请罪的时候,她只是不紧不慢的将她这些年以来为娘家做的那些事情大致都说了一遍。话语里也没有斥责也没有嘲讽,有的只是一种冷冷的客观与理性。 说到最后,盛太后也说起了自己身后的娘家。其实作为婆母,她能掏心掏肺的与媳妇说这样的一番话,算是真正的设身处地,换位而处,所求的,也不过是希望这个媳妇不要继续糊涂下去。 毕竟,能保住她皇后尊荣和她娘家富贵的人,只有皇帝。简而言之,只有帝王才能给予她想要的一切,故而她只能顺帝心而为。 若是曹后以为暗中多方培植太子的势力,壮大自己娘家的权势,便能有能力与皇帝暗中对抗,那就太可笑而又太愚蠢了。 可惜,盛太后的这番话,最后没有换来她想要的结果。在曹后听来,这一切不过是婆母自己仗着儿子孝顺,所以才想着法在奚落自己的脸面罢了! 曹后甚至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郁卒,她低垂着头,狼狈不堪的跪坐在地,双手在宽大华丽的广袖中紧握成拳,心里却在疯狂的咆哮道------您拿自己娘家跟我娘家比?您的母族如今是一门三侯爷,虽说个个都不当权,拿的却是一等侯的待遇,世袭罔替,三代始降。您母族的那些小姐夫人走出来,身份便是比公主郡主也丝毫不逊色。 可我呢?结发夫妻十几年,苦等苦熬了十几年,我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介皇后的虚名! 章节目录 78.婆媳矛盾5 盛太后也是手段厉害的人物,她善会洞察人心,但凡在她面前,后宫嫔妃们的那点心思都是无处可藏的。 是以待皇后稍稍抬头之后,她就从她的眼底看出了那里头的不甘与怨愤。但她亦没有再说什么,对于盛太后来说,后宫是一个只适合聪明女子生存的地方。 在这里,怎样的美貌与才华,都不及聪明与隐忍更实用。 她也有些扼腕的叹息,像曹后这样,遇上了天时地利与人和,却不懂得自己把握的女人,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要指点她的去向。 她若真想用自己与皇帝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去碰壁的话,那就只管去吧!最好碰个头破血流,也好叫后人有个敬畏。 于是,在整整听了约一个时辰的训斥之后,盛太后不冷不热的叫了曹后起身。然后,将曹玉华用来包裹玉佩呈现给皇帝的那块丝帕,看也不看的还给了她。 曹后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块帕子,当时又是禁不住一愣。接过来之后又是一阵面如土色,这丝帕是自己的,丝帕上面绣的是一副并不十分惹火的春宫图,却是一个女子,衣衫半露不露的卧倒在花丛之中,姿态十分的慵懒魅惑。本是她平时无事拿来消遣的的玩意,可这样的东西,却被婆母还给了自己,便是曹后脸皮再厚,此时也一阵阵的烧着发痛了。 她心里又尴尬又恼怒,粗粗一想,大约是前两日侄子进宫来向自己请安的时候,自己一时不慎将这块帕子没有收好,后来也曾四下派人去找,却没有找到。没想到,竟然是被侄儿给收走了。 可恨这个孽障!竟然敢将这样的东西随身带着,他这是要给家门惹祸吗? 曹后接着想到,这块帕子应该是先呈到了皇帝跟前,然后再又皇帝转交给太后,最后回到自己手里的。 想到这一层,曹后的心里涌出一阵子难言的恐惧。她不知道,一向严肃的丈夫,在看见这样的东西在自己侄儿手里出现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和愤怒? 曹后不敢再想,她的脸色是又青又白,险些就要昏倒过去。盛太后见状,懒得再看,挥手就让她回去自己的寝宫休息。 令曹后感到庆幸和意外的是,婆母竟然没有发话要收回自己的掌管六宫大权。 这个本是有些怜悯而不屑的举动,却又被曹后误读成了太后也有些忌惮她和太子的势力,于是,在走出慈宁宫大门的时候,曹后甚为不甘而怨毒的眼神,便落到了太后身边的女史眼中。 待曹后离开之后,那姓兰的女史便上前来,将皇后临走时的一言一行都禀告了太后。 盛太后听后一言不发,只阖目养神。良久,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道:“这个曹氏啊!真正是愚不可及!虽则哀家这么些年以来就不曾喜爱过她,可她若不是这般按耐不住,心浮气躁,将来便是前朝有什么变故,后宫之中,她的这个皇后之位,却总是可以保住的。可叹她…….唉!罢了罢了,哀家从此以后是懒得过问她的事情了。只盼她还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哀家都把那丝帕还给她了,总归是她娘家的侄儿,有什么事,也叫她出面去料理罢了!“ 章节目录 79.被杖毙的宫女1 兰女史姓兰,名慕心,今年四十来岁,在宫中做女史多年,此时闻言自是知道点到即止,并不再说什么,只恭敬行礼,而后退下去。 盛太后却仍坐在原处,面有沉思之色。彼时太后身边的宫女穆华上前来扶太后起身,笑道:“主子,该沐浴更衣歇息了,您今儿也是忙活了一整天,晚上该早早歇下明日才有精神听内务府给表小姐拟那嫁妆单子呢!” 盛太后一听此言,倒是精神气一下子上来了。她点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说道这紫烟丫头的婚事,如今哀家这才算放下心来了。她眼光不错,这纳兰明杰是个知疼知热的好男子,人品好才学也好。府里头人丁也简单,她进门之后,连庶子庶女都不用应付。至于雅月生的这三个孩子,哀家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情都很好,断不会叫她这个继母难做人。便是那两个姨娘,也是哀家送过去的人,以后只有敬着主母的份,唉!这也叫因祸得福吧,曹家想着法来算计哀家这个侄女,打的什么算盘哀家岂会不清楚?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上赶着想要求娶哀家这个侄女,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分!” 穆华便顺着太后的口气,笑道:“主子说的极是,这回皇后娘娘也算偷鸡不着蚀把米,想来应该记住这个教训了。便是那始作俑者曹玉华,只怕回去之后家族也饶不了他。所以,主子您还是别为这等人生气了,多想想眼前的大好事,表小姐的婚事,还靠您全她这份体面呢!” “这个哀家自然会放在心里,便是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哪一个不是踩低捧高的主?既是皇帝下旨赐婚,哀家凉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草草了事。只不过到时候,哀家再另外赏些头面首饰,给紫烟丫头做压箱底的便是了。” 穆华扶着盛太后,走到珠帘后面时,只见穆莲也迎了上来,听着这话,便笑道:“主子放心,只要您开这个头,后宫里这些主子,哪个会不变着法子把自己最好的体面东西送上来,以求在主子和皇上面前讨个好脸子的?奴婢只怕啊,到时候表小姐便是一天三套,戴也戴不过来呢!” 这主仆三人说着笑着,不一会便走进了三重门后面的净室。 不一会众人七手八脚却有条不乱的伺候盛太后梳洗了,自浴桶里跨出来之后,又有人连忙给裹上簇新柔软的丝绸长巾,因要给太后保养皮肤肌理,那丝绸便只顺着脚尖向上包裹,而后轻轻在身上按压一番,将那残留着花香的水珠吸走,然后那簇新的丝绸就此便被丢弃一旁,再不取用。 这样奢华的讲究,阖宫之中,能有这等气派的,也就只有太后宫里和皇后宫里了。 这等功夫,虽说看似平常,其实却极为考服侍之人的手力和眼力见。不但要全程保持恭恭敬敬的垂眸之状,还要能够凭着主子的呼吸之声,判断出主子今日的心情好与坏。 慈宁宫里倒还罢了,盛太后沐浴更衣之后,便走进早已熏点这艾香的寝殿中,准备安寝。 凤仪宫里,却有一不小心触了霉头的宫女,在第一次进入净室,为皇后裹身擦拭的时候,一个手力不准,便被皇后立时赏了两个大耳光,然后再叫人拖下去一叠声叫着要立时杖毙。 章节目录 80.被杖毙的宫女2 待到皇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坐在梳妆台前仍是一脸忿恨的时候,上元与中元上前劝道:“皇后娘娘,您可千万要沉住气啊!这等时候,咱们可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毕竟,而今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都没有想要从您手里夺走六宫大权的想法。既如此,奴婢以为,娘娘和太子殿下只要沉住气,按部就班,一切便能顺心顺意而来。” 曹后冷哼了一声,仍十分不甘的说道:“本宫只是恨自己太命苦,家族中无人可倚仗也就罢了,这十几年以来就一直被太后这个老虔婆压着拿捏着,偏这老虔婆手段还十分的厉害,而今竟然连本宫好不容易安插进来的那批影子,也都尽数给她发现了。今日她虽不曾说要如何发落本宫,但看情形,这件事情只怕迟早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不!只怕是早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说不定,说不定还是皇帝派人去查到的,这母子俩……..只打量本宫是个活死人罢了,怎么捏来戳去,都得由着他们的心愿!” 说到这里,曹后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恼羞成怒的,两手不自禁的紧紧攥成拳头,间或还有些许颤抖。 中元连忙劝道:“娘娘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娘娘还有太子殿下和长公主呢!两位殿下都如此纯孝,如今又都已长大成年,资质又是那般的出众不凡。待太子殿下大婚之后,长公主也要议亲。到时候,娘娘再给公主殿下物色一门上上之选的付妈呀,有这样的儿女双全,承欢于娘娘膝下,娘娘难道还怕自己将来的富贵尊荣会比不上如今的太后?” 曹后闻言不做声,心里却也以为然。是啊,要说如今的盛太后这般目中无人,凭的是什么?自然是因为当今天下是她亲生的儿子!说来说去,这后宫里的女人啊,丈夫是不可靠的,还是靠儿子来的最保险! 于是曹后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沉吟一会,脸上的怒气终于渐渐消散。在与两位大侍女商议过后,便决定道:“去给内务府传旨,就说本宫此次操办宫宴有失职之处,虽然皇上和太后都不曾怪罪,但本宫心中有愧,从即日起,自请罚没一半的月俸,其余用度,也一概减半,以作自省。” 上元和中元都是跟在皇后身边二十来年的老人了,此时当然明白,皇后此举是为了向皇帝和太后示弱服软而为的。两人都深以为然,也齐齐躬身,跪下道:“娘娘英明,无人能及。” 但此时正在寝殿中密谋商议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名被曹后发落迁怒之下而被塞住嘴巴,正在挨着杖刑的宫女,却在那阵如雨一般的狠力抽打之下,渐渐人事不省,最后,在行刑内监数到第五十下的时候,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因是皇后亲自发落的杖毙,所以无人敢去为之求情。而行刑的内监得到严令,下手的时候更是有重无轻,只想早点打死算完。 是以在见到人已经不行的时候,那几个内监便想夹着把人给拖出去,趁着天黑自后门把尸体扔到乱葬岗上,免得被人看见。 章节目录 81.神秘的紫衫少年1 可这几人夹着人,才走了几步,就见有一衣着看似是凤仪宫一等宫女的女子提着宫灯拦住了去路。她问道:“这就是刚才被娘娘发落杖毙的那个缨络吗?” 小内监们平时都在外头当差,这些皇后身边的宫女,尤其是近身服侍的一等宫女,在他们眼底看来都是贵人一样的身份。当下便笑着答道:“回姑姑,正是。说来也是晦气,小的们可巧当值,这就遵着娘娘的旨意,早点把人打死拖到乱葬岗上了事。怎么?姑姑与她算是相熟?” 这来的人,其实便是太医张千的心上人,邢素兰。 邢素兰在曹后宫里也算呆了有一段时日了,当着人前,曹后也是惯会做戏的,因着还有利用价值,也想着要给张千一剂定心丸,便也对她倒也不薄。不但派的差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清闲活计,就连身份,也给了相对尊贵些的一等宫女的份例。 总归如今的后宫是她当家,她要怎么安排自己宫里的宫女,那是谁也管不着的事。 偏巧这邢素兰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曹后为的什么要把自己扣押在凤仪宫里,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因着她身份特殊,想来曹后也跟自己身边的亲信吩咐过,所以,等闲的近身侍女那是多半都不与她说话的。 只有这才刚从外院选进来当差的璎珞,进来不过三四日,却与邢素兰颇为投缘,两人性格相近,可巧又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人。如此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 邢素兰虽然不免为自己和张千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但她心里仍将璎珞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其实说来也是缘分,这两人的出身背景也极为相似。都是没落的官家千金,璎珞虽没有具体说出自己家族的姓氏由来,可邢素兰自她那进退有度的举止形容中,也能大概判断出来,其原本的家世肯定也不低。 要说这宫里的宫女,也有出身贫寒的,但那些自进宫以来便是贱婢,大部分的人,便是熬到放出宫的年纪,也不过是个粗使宫女而已。 而大部分能做到比较体面身份的,要么就是身家清白的平民女子,要么呢,则是像璎珞这般是,原本出身高贵,受过比较好教育的没落千金。 相比较之下,后者似乎更容易出人头地。皆因应了那句话,主尊奴贵,主卑奴贱。 这也是后宫主子们常有的心态,对于她们来说,使唤一个原本是千金小姐出身的奴婢,总比使唤一个原本就上不得台面的贱女要来的更有气势。毕竟,这朝代里,出身门第还是很被人看重的。 于是,这也成了璎珞之所以被选入服侍曹后近身侍女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成了她的催命符。 就在先前不到半个时辰前,邢素兰还与这璎珞相互说笑过,而今不过是一错眼的功夫,就见这璎珞被曹后杖毙成了一个死人,她心里焉能不感到难过,不心生兔死狐悲的伤感? 在她们的老家汶水那一带,这遭横祸而死的人,是要在入土之前由自己的亲人或是熟人帮着念三十遍往生咒,这才能魂落黄泉,以免成为厉鬼幽魂的。 所以,即便是冒着巨大的风险,邢素兰也想在璎珞下葬之前,替她做完这一道自己能做的事情。 章节目录 82.神秘的紫衫少年2 所以趁着天黑没人注意,她便悄悄摆脱了那个负责看着自己的宫女,而后正好拦住了拖着璎珞尸体的几个内监,在塞了几锭银子出去之后,那几个小内监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也点头道:“既是姑姑一片心意,咱们也不好不成人之美。唉,说来这璎珞姑娘也是个福薄的,这样,姑姑若想送她一程,那就跟着咱们一块从后门出去了。只一样事情,姑姑一定要依着小的们。一会儿到了乱葬岗,姑姑稍稍给她敛葬一下,也就回来吧。这要是叫人发现了,小的们也很难做呢!” 邢素兰趁着说话的功夫,已经看清了璎珞一张俏脸上被生生打出来的七窍流血。她心中悲愤不已,却只得强颜欢笑道:“那是自然,说来咱们都是做奴婢的,岂能不互相体谅的?” 这话勾起了几个小内监心里的那点子恻隐之心,一想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性命都攥在主子手里,生死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于是便不再多话,为首的那个点点头,最后问了一句:“敢问姑姑是哪一位?一会儿要出后门,那里也是要验腰牌的。” 皇后不允许邢素兰出凤仪宫的大门,这事,可是晓谕了阖宫上下的。可惜邢素兰很少在前面露面,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只能凭着腰牌来判断。 邢素兰这才对自己之前的预见感到庆幸,可巧,她先前沐浴的时候,随手偷偷将睡在自己隔壁的一个宫女的腰牌调换了。因为两人当时是在一块沐浴的,所以事后便是被人发现,也可以推说是拿错了。 于是当下便很爽快的将腰间的腰牌取了下来,回道:“我是掌衣令秋意,几位公公许是少见我,今晚你们给我这个方便,日后我定会回报的。” 几人见过腰牌,确实无误。再加上这掌衣令平时也并非等闲人物,平时出入都有好几个小宫女跟在屁股后面,几人还真是不太认识,于是便连连点头道:“秋意姑姑客气了,嘿嘿,举手之劳而已,只要姑姑心里记着就好。” 于是便不再说话,领头的那个一声令下,其余的四人两人抬手,两人抬脚,这就将尸体准备送到乱葬岗去。 到了后门,那守门的人上来一问,也是觉得十分晦气。于是便不再多问,眼见这深更半夜的,又是抬着具尸体,个个都躲的远远的,验过腰牌之后,便挥手示意放行。如此这般,邢素兰才算侥幸过关, 夜深之后的后宫,本来就有几分阴气森然的意味。皆因宫中自古都是女多男少,又少不了那些冤死横死的人,故而哀怨之气便只增不减。这一路走去,众人心里可都是有些揣揣不安的。 越到无人寂静漆黑的所在,那抬尸的人手心就越发的汗沁如雨。心里还隐隐觉得,怎么这看似单薄的一个小宫女,这到了手上,却是越抬越重了呢? 而后这几个人便免不了自我安慰,许是抬的久了,自己手上的力也乏了,这不就是越抬越重了么? 章节目录 83.神秘的紫衫少年3 待将人送到了乱葬岗上,邢素兰上前去给璎珞整理仪容衣饰,那几个内监倒也还算地道,收了银子便就地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用随身带着的铲子,挖出了一个不深也不算大的坑,这便算是坟穴了。 不管怎么说,总好过被野狗野狼什么的啃了尸骨不是? 邢素兰心里悲戚,用自己的帕子给璎珞擦拭干净面上的血污之后,便开始默默的给她念诵往生咒。好不容易等她把三十遍经给念到了第二十几遍,那几个小内监也早就等急了,连声催促之后,邢素兰只得无奈的点头答应。 当下就三下五除二,齐心合力的把人抬着要往那挖好的坑里丢去。 但这回可是奇怪的很,这尸身一上手,四个人便同时都觉得十分的吃力。才走出不到三步,便有一人忍不住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一倒,道:“有古怪!这丫头怎么会变的这么重了?唉哟!我的手!” 他这一声叫罢了,旋即另外三个人也是纷纷向后跌倒,个个嘴里哇哇乱叫着,再也爬不起来。 邢素兰跟在后面,正不知所以呢,就见那仰面被人抬着的璎珞一张小脸上忽然泛出一种异样的微蓝之色。 她心里一惊,也是吓的不行。毕竟世人对鬼神之说还是十分敬畏的,可想着自己毕竟没有什么对不住璎珞的地方,她便含泪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是含冤而死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若心怀执念,只怕倒误了自己下世轮回啊!” 说着,便要上前去再给她念完那几遍往生咒。正在这时,只听身后有一个宛若天籁一般的声调,颇为慵懒的说道:“你倒是好心,可惜,却险些办了坏事。啧啧,人家明明就是阳寿未尽,尚未咽气。却差点生生被你们活埋,做了这冤死的幽魂。” 邢素兰在此时此地,陡然听见这样一句话,早就吓的全身都炸毛了。饶是她胆子再大,此时也不敢转身回来看。 只是觉得身后一阵凉风吹过,而后,那被慌乱之中扔在地上的璎珞就被 人扶了起来,只见清冷黯淡的朦胧月色之下,那人一身诡异的紫衫,长发如瀑堆泄了一地。丝丝缕缕,竟有华彩隐隐折射入人眼之中。 而他蹲下之后,便一手将璎珞扶起,一手在她全身上下的几处大穴位上面迅疾的点了一番。而后又将一只纤细柔白的手捏成兰花指妆,另外一只手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在邢素兰的瞠目结舌之中,只见他十分从容的将瓶口对着璎珞的嘴唇打开,而后,竟然顺利的让她服下了几颗瓶中的药丸! “你……..你是何人?为何要……..”。邢素兰看的毛骨悚然,却也不敢真的相信,璎珞真如他所说,没有咽气。开玩笑,五十杖刑啊,便是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也顶受不住,更何况璎珞只是一介弱女子? 可就在她这句结结巴巴的话说完之后没一会,就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已经毫无声息的璎珞突然睁开了眼,而后,就听她开口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又抬头看见面前的邢素兰,璎珞的表情就更加迷惑了,问道:“兰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咱们这是…….”。 章节目录 84.神秘的紫衫少年4 她一转动颈子,旋即看清了周遭的一切环境。乱葬岗上,只见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白骨,远处隐隐还有野狗野狼的叫声,此起彼伏。夜深之后,那点点鬼火更是飘忽不定的在空中时起时落。可说来也奇怪,原本身量小巧面容纤瘦的璎珞见了这些,却并不怎么害怕似的,她只是皱起眉头,而后撑起自己的身子,对邢素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已经被皇后下旨杖毙了。姐姐,多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邢素兰心里此时是又怕又惧,她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偏那救了璎珞的少年,自出现之后就不曾以面容示人,而今也不说话。 不管何时何地,他的面容都完好的被那一头如瀑的长发,掩藏在发间的阴影之中。只凭着身段来判断,应该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年男子。 一看清对方的身形之后,邢素兰便免不了有些尴尬。她自打出生到现在,可也是正经娇养着的千金小姐,后来便算没落了,到了宫里,终究没有做过什么粗活重活,除了自小青梅竹马的恋人张千和自家兄弟之外,何曾见过其他的男子? 当下就涨红了脸,又是害怕又是不安的说道:“璎珞妹妹,你若真没死的话,咱们就快点回去吧!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一定求皇后娘娘饶了你。” 说着,就想去将璎珞从那男子的怀里拽出来。 可是被男子哼哼的一声冷笑,又吓得停了手。 “回去?难道你还要叫她再送一次性命么?有道是人各有命数,你们两个都算有些根基的凡人。但她家先祖于我族有些渊源,因此今夜既是被我遇上了,我就管一回闲事。至于你么?自有那与你有缘的人前来渡你,就不要管旁人如何了。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小小丫头片子而已,看着资质不错,我竟然与你废话了这么多,真是……..”。 这人起先说话还带着几分认真,到了后头便是不耐与不屑了。邢素兰听的莫名其妙之余,也有些愤愤然升起------谁愿意与你在这鬼气森森的乱葬岗上说上半天啊?我不过我想叫自己的朋友回去,偏是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这般莽撞轻狂……. 邢素兰的想法很快被那紫衫少年的行为打断,因为她看见,那人竟然在璎珞背后点了几下之后,就对其说道:“你随我去吧!” 而那璎珞也是鬼使神差,竟然点点头,十分乖巧的应道:“是。” “不可以!璎珞妹妹,此人来路不明,你怎能贸贸然随他走呢?” 邢素兰心里一急,就连忙阻止。可随后璎珞竟然真的就起身走了两步,只在她面前几步处停住,神色极为安然而又认真的说道:“兰姐姐,多谢你待我的这一片真心,你有所不知,我祖上是前朝的天师蔡府,我的本命,叫做蔡玉晏。这位公子与我祖上应该的确有些渊源,所以我无从选择,只能跟他去。你放心,他既然救了我,就不会害我的性命。日后,等我得了机会,再想办法来见姐姐吧!” 章节目录 85.神秘的紫衫少年5 说完又几位郑重的行了个大礼,起身道:“多谢姐姐为我念诵的那二十几遍往生咒,这才安抚了我魂魄中的戾气,否则,想来便是这位公子赶到,我而今也难以轻易回魂了。姐姐的恩德,玉晏定会设法回报。” 回魂?邢素兰听的是胆战心寒,连齿间都有些冷飕飕的意味了。这么说来,才刚璎珞,不,应该说是蔡玉晏,她的确是已经断气了是吧?难怪那几个内监给她探了鼻息,都说是干净利落的去了。 可后来如何能还魂呢?这已死之人,还真能还魂?这------这也未免太诡异了些吧? 邢素兰心里生出害怕,但仍勉力自持镇定的回道:“不过是一场缘分,各人命数自有定论罢了。我为你念诵往生咒,只求你走后灵魂能得以释然。至于什么回报,却是从未想过,也从不谋求。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拦着,只望你此去真能如意顺心,今生若有缘再见,再见你时你若安好,便是了了我的心愿了。” 两人正说着话,彼此也有感慨不胜之意时,中间却突兀的插进来一个嘲弄的声音,笑道:“这大半夜的,你们这可是在这乱葬岗上讲因果轮回给这些孤魂野鬼听?你们倒是兴致好,只是本公子没这功夫了,走吧!再不走,这些不男不女的怪物们可是要受不了了!” 被紫衫公子这么一说,邢素兰才留意到,那五个负责抬尸掩埋的太监,此时都被放倒在地上。先前还有些哼哼之声,此时,却是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你把他们都杀了?这……..”。虽然邢素兰心里也对这些侩子手一般的内监感到十分的厌恶,可平心而论,他们也是可怜人。没了男根不说,还得终日窝在这后宫之中,听凭主子差遣。所以,若要让紫衫男子就此把这几个人都杀了,也是有些不忍。更何况,这些人与她一同走出后门,若现在都成了死尸,那谁跟她一起回去? “这种根基恶俗的下流胚子,若本公子动手杀了他们,岂不是太过抬举了?只是中了这销魂散的人,此时不死也很难活过半年。好了,你再嗦,我也送你一记。哼哼,还不让开?!” 说着,那紫衫公子身形一动,便已率先迈开步子一晃便去到了数丈之外。蔡玉晏再度看了一眼邢素兰,接着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不到眨眼的功夫,就此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也寻不见丝毫影踪。 山坡之上,只有邢素兰定定的站在原处。她看着眼前离奇诡异森然的一切,脑子里还残留着那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 可当她缓缓回头,看见那原本被挖坑的内监挂在旁边树枝上的茜色宫灯此时灭而复明,微弱的灯光照亮了眼前分明是才挖好,此时却已被掩埋上的小坑的时候,她才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今晚,竟是遇见了鬼神一般的人物。 想那紫衫少年,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却令人见之终身不忘的这么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神。 章节目录 86.入界寻仙基1 邢素兰随后在自己平安回到了凤仪宫后,眼见着那些醒过来的内监却无一例外的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只回禀说自己已经把尸体掩埋了,顺利的交差回去睡觉之后,才更加倾向于选择第二个猜测。 是的,自己在后宫之中,遇上了一个身穿紫砂的神。 那一夜,她开始失眠了。 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纳兰府中,姝仙院里头,也有人彻夜无眠。 仙卉自洗漱沐浴之后,便说要歇息,将身边的所有人都尽数打发了下去。只留下两名贴身丫鬟紫萱与紫鹃,在暖阁外头值夜。 她急于想要开始修炼,但白天是不行的,于是便只剩下了晚上的时间。好在荆棘鸟够机灵,不等仙卉开口吩咐,她已经利落的将两个丫鬟都送入了梦乡。接着飞回来,不无骄傲的挺着小胸脯说道:“主人,有我守护着您,您现在尽可以放心的进入府邸空间了。等到了时辰快天亮的时候,我会负责叫您抽身出来的。您要记住,琅府邸的一个时辰,便是这人间的一个夜晚。所以,您每次进入的时间便只有一个时辰,千万不能走入迷失丛林中,这样就不好找您了。” 仙卉看了看她,又低头垂眸抚摸了一下自己颈间的那块玉佩,而面前摊开的琅决,她已经看完前面三页了。待翻到第四页的时候,却见内容是一片空白,只有一行小字提醒道:先筑根基,才可循步渐进。 她这才明白,原来这琅决还真是半步也马虎不得。 于是便也只有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的一步步做起了。 她记着琅决上面的记载,第一步,是要筑稳仙根,而后,才可一步步脱离凡身,待突破九九八十一个慧结的时候,她才能机缘巧合,重回仙籍,执掌琅仙界。 在这此中,若有一关稍有闪失,或者走火入魔,偏离正题,那么,就有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有可能误入魔道,就此脱离人仙两界,徘徊于六道轮回之外。 因此,这第一回进入琅洞府的空间进行修炼,仙卉便免不了有些忐忑之情。虽然她明白自己生来便是此中的主人,可琅决上面也说了,此仙界已有强有力的结界保护,可保持数千年不受任何外力干扰。 换而言之,她这个主人便是修炼不成,那对整个府邸也没有多大的影响,人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受影响的,只是她个人的命数而已。 是以在最初那一霎的眩晕当中,仙卉都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虽然这入境的那一切情景之前曾经亲身经历过,可再度重现,一切的痛楚又似乎扑面而来。那样窒息的痛苦回忆,让她几欲落泪,可待到泪水滴落下来的时候,眼前的幻境却陡然破灭了。 她又再度站在了当初闯入琅空间时的那块草地上,松软,精致,翠绿,头上有明亮柔和的日光,身旁有苍翠劲绿的花草树木。原来,琅府邸之中是没有黑夜的,仙界,永远是光芒祥和的所在。 章节目录 87.入界寻仙基2 草地过去是淙淙小溪,鱼虾自在的嬉戏其中,等等!不对啊,为什么她能看清楚那在水中嬉戏的鱼儿眼中一闪而过的顽皮之意?还有那溪底的石头,就连上面微微裂开的几道痕迹,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纳兰仙卉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眨眨眼,再度去看时,没错,这是真的! 她的眼睛仿佛瞬间提升了无数慧结一般的,在穿透了一草一木一滴水珠的表面之后,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那无数在枝头含苞的花朵,正在悄然的诉说着自己的花语。她能看见那颤抖的花瓣,似约定好一般的次第绽放! 她看见脚下踩着的青草,它们正在生机盎然的吐纳生新,她看见那土中的水珠,正在欢快的奔进花草树木的根茎之中!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原来世界的另外一个层面竟然是这样的!这是什么?这是神的视野,这是造物主赐予的视界! 仙卉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伸出双手缓缓向外打开,如琅决上面所记载的一般,开始很小心的尝试呼入与释放出此中的灵气,随着她的呼吸深入,眼前的空间开始有渐渐的扭曲,当她自觉头顶的某个位置徒然一轻的时候,身体便随着那吐纳的动作缓缓离开了原先的驻足之地。 她不可思议的向下看去,眼前仍有一阵的眩晕感到些许不适,原来这具身体常年养在深闺之中,过的是金尊玉贵的生活,故而特别娇弱,即便是短距离的空间转移也差点承受不住。 于是她只能再度放慢呼吸之举,等眼前的景物恢复正常的时候,身体才渐渐飘落下来。头部又是一阵幻晕,好一会她才站稳,深呼吸一口十分清新爽甜的灵气,心道,看来自己真是必须要加快进入第一步的筑基了。 否则,这般孱弱的身子,哪里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与自己? 在这片刻的冥思之中,仙卉已然明白,只有踏入筑基,才算真正踏入漫漫仙途之路。而这具身体若要进行第一次脱胎换骨,过程必然少不了十分的痛苦。 原来,凤凰涅,竟然是这样。 仙卉停留在原地,将之前的动作由快到慢的重复了三次。果然,三次之后,她便能娴熟的掌控自己的身体离地或是降落。而那些因为呼吸絮乱而导致的空间景物扭曲,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第一步,她踏出的十分完美。一切都表明,她的慧根还在,所缺的,不过是进一步的修炼与机缘而已。 纳兰仙卉一路奔跑着,在这一刻的惊喜之中,她尽情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与发现,直到荆棘鸟提醒道:“主人,您此次进来是要寻找仙果来帮助自己筑稳仙基的。所以,您必须要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目的,否则就浪费了这一晚上的时间了。” 纳兰仙卉这才回过神来,敢情自己这是太过忘形了啊!她吐吐舌头,回道:“筑稳仙基的第一步,是要找到十二颗颜色不同的仙果,再依次服下是吧?没问题,如今我视野大开,这样的小题目,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荆棘鸟似早有预料一般,不冷不热的回道:“您先别把话说的这么满,这十二颗仙果并不好找,最起码,我在琅府邸生活了两千年,至今还只见过其中的六色呢!” 章节目录 88.入界寻仙基3 仙卉闻言自是一惊,这才发觉这第一道题,也是听着容易做起来有些难度的啊!她便问道:“那你见过的六色仙果都在那些方位?说与我知道,我也好……..”。 她的话没说完,就听见荆棘鸟有些无奈的撇撇嘴,砸舌以翅膀掩嘴笑道:“仙果都是有灵根的,并不总是固定出现在某些地方,遇见便是仙缘,这样的事情,怎好与您通气?好了,主人,您还是自己认真去找吧,我这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再听不见荆棘鸟的声音。纳兰仙卉抬头一看,天空晴朗无云,周遭连鸟儿飞过的声音都了无痕迹,难道这厮竟然已是遁走了? 仙卉对荆棘鸟这般不尽忠尽职的奴才感到十分的不满,可眼下不满也是没有用的了。她开始用心寻找,好在,在这次进入琅府邸之后,她的视界已经变得十分的透彻,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虽然还不能腾云驾雾,可是比之从前笨重的行走奔跑,还是轻快了不止十倍。 但没想到,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仙果,却是在兜兜转转寻觅半天之后,还是踪迹全无。 仙卉虽然觉得身体的精力还能支持自己继续寻觅下去,可她也是极为聪明的人,很快就想到了,这样毫无头绪的寻找是不行的。所谓仙缘,难道不是一种心有灵犀的互通游戏吗? 若是那仙果真有灵性,想来也只愿为能与自己心灵相通之人赠与那份缘分。是以在短暂的一阵沉思之后,仙卉果断的放弃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改为奔向第一次走进的神宫方向! 因为,她心系自己的女儿无忧,便是此刻,一想起当初在神宫的那张羽毛小床上,看见无忧小小的身段的时候,她都禁不住一阵激动的颤抖! 前世,今生,或者,还有数不尽的六道轮回之中,而今她只对无忧真正难以割舍的疼爱。 佛说,人与父母的缘分,乃是上天注定。有人虽生下来开始便父母双全,却始终不得父母疼爱。有人便是命运多殇,然却能得到父母最真挚的爱。 这便是孩子与父母之间前一世的缘分所注定,爱与不爱,既可说是一切皆由自己决定,却也半点由不得人。 仙卉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走到了神宫门外。她凭着记忆径直闯入,好在,从头到尾却也无人阻挡。 然,当她走到记忆中的那间房间的时候,眼前徒然一亮! 洁白的羽毛小床仍放在原地,女儿无忧可爱的小脸被轻柔若无物的被褥包裹着,显得十分的可爱。 看见女儿朝自己露出笑脸,仙卉的心醉了!她急切的伸出手,可是,一如上次一般,女儿的身影消失了! 幻境!元神只是幻境!琅决上面所说,一个灵魂若仍牵挂着另外一个灵魂,那么在她停留的地方,两个灵魂便能互相看见彼此。 所以,她能看见无忧,无忧也能看见她!只是,她们母女二人,却只能相见而不能相拥! 仙卉无比心痛而又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消失,她怔怔的抬起手,最后,在一片虚无之中,接住了一片缓缓下坠的羽毛。 将这片羽毛放在掌心之中,她垂眸跪下,继而,以一种十分虔诚的姿势,将这片羽毛仍交回到原先小床的位置。 章节目录 89.入界寻仙基4 而就在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眼前的世界又霍然变化了! 原来的神宫,凭空消失,宛若那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一般。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十分璀璨的水晶府邸。 她的身体轻盈的飘在半空之中,所见的一切,皆是光芒璀璨的水晶,七彩炫丽,烁烁灼目。 无数华丽的色彩,投注在她的身上。只那一霎之间,她的身体便发生了一些改变,隐隐似恢复到凤凰神的原形。 她的长发被巧妙的包裹上一层无比神圣的光彩,万千细丝皆舒展成凤凰羽翼的丝丝缕缕。 她随意的扑扇一下那华丽的羽翼,旋即,周遭的一切都被染上一层璀璨光泽。仙卉甚至在那无数水晶美丽的菱面上,得见自己此时的模样。 若不是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也许她会被此时的自己所吓倒。 那是一个被万丈华彩所重重包裹住的女子,她的五官面容和身段依然美轮美奂,身上所穿的素色云锦长裙飘逸若仙。但那满头如瀑的长发,却蝶变成凤凰的羽翼,且呈扇面一般的舒展飞扬开来。 也许是因为此中乃是琅府邸的缘故,故而其人美的不似凡人,眼角眉梢甚至是肌理纹路之间,都泛出了一种脱尘绝世的冰雪仙姿。 仙卉不无惊喜的看着自己,她眨动双眼,随意轻盈的转了个身。 她分明看见,那些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晶镜面中,无比生动的记录了自己此刻的美态。 若非亲眼所见,就连她也不能相信,上至天穹,下落黄泉,原来六道之中,真有如斯的皮相之美。 她一笑过后,旋即收敛心神,接着扑扇羽翼,向下飞去。 那水晶的岩洞似有无穷无尽的深度,一眼看去,难穷极底。且那些七彩水晶,又各自巧妙而自然的组合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晶莹无暇的无色水晶,生就出优雅鹭鸶的形态。 其下,又有浅绿色晶块,大块大块的铺成一片宛若冰莹草地一般的美景。再往下,只见数色深浅不一的紫晶,堆砌成一树曼妙的海棠…….那样的美不胜收,几乎每一件,都是人间罕见的稀世珍宝。 就连仙卉,也被眼前美景所吸引,一路往下,也不知道观赏了多少巧夺天工的神来之作。 好在此时她的慧眼已经被初步打开,双眼所见的,再不是从前的表面景观,而是透过那些美丽水晶 的外表,直射入那无穷无尽深邃的美的极致。 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大千世界,曼珠沙华,竟是一副如此浩瀚而华丽的画卷。 在她的眼底,瑰丽深紫的下一层,又是略浅一些的粉紫。再看下去,则是轻盈可爱的粉红,最后是水红,最后是接近透明的无色,最后又是淡淡的黄,橙,蓝,绿,紫…….如此周而复始,没有尽头,亦没有开始。皆因一切的一切,皆是周而复返,循环渐进,开始及是尽头,尽头又是开始。 最后,这才在一个巨大的冒着袅袅白烟的水晶矿池边,驻足观望。 此时阵阵白色的烟雾更加浓重,仙卉尝试着伸出手去触及,想要看看那烟雾到底是些什么样的形态。但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羽翼一探及那深不见底的井池,那被浓雾遮盖的池中,便似被放入了一盏宫灯,烟雾飞快消散,所有的景致,皆一一显现出来。 章节目录 90.入界寻仙基5 她心中禁不住一喜,本能的觉得,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第一颗仙果,许就在此中等候自己的到来。 于是不再犹豫,她翻身飞入井中,果然,此中又是一个浩瀚世界。那些烟雾原不过只是遮掩,其实里头另有一番千秋。 好在这回有了些许经验,她不再沿途惊叹观赏,只径直飞向那深不可测的井底。 她的身影所到之处,七彩华光次第盛放。终于稍稍驻足,看似脚下便是这一界的临界点,但依稀可判断出,此地并非尽头,也许还有另外的诸多世界在等着自己。而依着从前的规律,仙卉已然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周而复始,所以自己也不必再执着于所谓的起始。 她在临界点中停留下来,然后沿着四壁走了一圈。虽然暂时没有收获,但她仍坚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便在随意的一处盘腿坐下,仍旧开始一如之前那样,练习呼吸吐纳。 说来也怪,这个井池虽然看似封闭,但一路下来,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诸多不同层次的灵气,从四面八方向此中涌入。 而且这些灵气来去无迹,就连她极力睁大双眼,却也无法追寻出丝毫的来由。 仙卉在井底尽情的吸入着那些蕴含了无数层次的灵气,终于,当她练习完五遍之后,再度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又是霍然一变。 四周的井壁已不复存在,她盘腿坐在一朵白云之中。身前不远处,就有一汪看似清浅,却又显得深不见底的荷花池。 现在,她终于不再大惊小怪。原来仙界的一切都是可以任意组合的。譬如现在,她坐在云端,但身前就有潺潺流动的水池,看不见原本是万物之源的土地,但那河池中的荷花与荷叶,却依然生长的生机盎然。 她定定的看着那池荷花,眼角的泪水在一片宁静中缓缓滴落下来。 奇怪,这一次,流泪的感觉不再是心痛难忍,亦不再是悔恨交加。 而是一种真正的宁静,如一滴水珠,落入镜面似的心湖之中。 但奇怪的是,这种平静过后的流泪,却远胜从前的诸多生不如死。仿若是心灵在经历了重重煎熬之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救赎。 她的泪水落入了那荷花池中,激起一小片淡淡的涟漪。啪嗒的一声细响,那支离她最近的含苞待放的荷花,便就此含羞绽放。 而就在同时,那些或远或近的荷花,都在同时绽开来。 仙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景致,她的嘴角渐渐露出安详的笑容来。 待看清眼前的景物,她嘴角的笑容更是怎么都压不住,比她想象的还要好,那支离自己最近的荷花,在盛放之后,便是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虽然不知道这河池的下面怎么会有一座玄冰洞,也不知道何方神圣竟然用阵法把偌大的一个玄冰洞完全封住,只留下池底那一处小小的入口作为联通眼前世界的通道,但仙卉已经明白,玄冰洞是修仙最佳的场所,那是令灵力倍增的绝妙所在。 而修真界的一切因果都讲究缘法,今日她所闯入的所有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她经过,她便是那世界的主人。 此刻她既然站在这,那么,也就是说,底下这座玄冰洞就是她的了。 仙卉感到很高兴,一时倒忘记了自己迟迟没有寻找到仙果的懊恼了。 她有些好奇的俯身看去,只见透过眼眸的最深处,依然只能看见洞中那阵阵冒着森冷之气的冷雾在极慢的流动着。 章节目录 91.入界寻仙基6 也不知道这座玄冰洞被封了多久,里面的灵气几乎凝成了实质,白色雾气在洞中飘动,大大小小的冰柱从上面垂下,地上到处是冰柱形成的美丽冰花。 突然,仙卉瞪大了眼睛看向冰洞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株浅蓝色会发光的植株在银白的洞中静静的闪着幽蓝的荧光。 她用尽目力看去,只见那植株通体冰蓝,光滑的茎上只有顶端有着几片叶子,叶子也是半透明的,经脉分明,时不时的有蓝色的光华闪过,最让她欣喜的是最顶端的一颗深蓝色的果实,果实很小,几乎要掩盖在几片叶子之中。 但可以肯定,那的确是一颗果子! 她苦苦寻觅的仙果! 仙卉简直是喜出望外,竟然是玉女玄冰界结出来的仙果。这可大大的打乱了她之前的设想,因为她要搜集的是十二色的仙果。依着书上所记载的,正确的排序应该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灰,粉,黑,白,棕。 每一种颜色的仙果,都代表着不同境界的仙基与灵力。譬如红色,属火,乃极阳之果。十二色中,只有红色才能用来抵御修炼过程中出现的属性失调,阴盛阳衰的魔性。 但红色仙果也因为及其猛烈的效用,是以便是摘取到了,也要等到有了一定修为之后,才能服用。否则,很容易遭致烈火焚身的煎熬和痛苦。 而眼前的玉女玄冰果,则只会在极寒并且在灵气充分的地方存在,千年开花千年结果,此后一旦长成,便万世长存。 这样的仙果,荆棘鸟曾对她说过,它对于平常体质的修炼者没有什么用处,吃了反而可能会承受不住果中的极寒而导致灵肉一起死亡,也不能拿来炼药。 它唯一也是最珍贵的功效,就是改造身体,把身体改造成适合极阴体性修炼者所需要的冰晶之躯,这对于原本属性就属于至阴一系的仙卉而言,无疑是天地至宝,亦是此行之中最大最惊喜的收获了。 仙卉喜出望外之余,自然是急于想要进入玄冰洞中,摘取这枚仙果,然后返回凡间。 但她在几次尝试之后,都始终未能打开那通往玄冰洞府的唯一通道。眼见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她渐渐有些心急了。但以她眼下的功力,确实无法打开这条通道,只是内心里那股子韧性,让她不肯轻言放弃。 而后,仙卉见自己一时间不能得手,便索性在那旁边盘腿坐下。她开始凝神冥思,细细的观察着入口的一切,寻找一切可能作为切入点突破口的线索。 还真别说,这么一番细心搜寻之后,还真被她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因为她发现,在这个通往玄冰洞府小小的入口处,几乎周围全部都是赤色的金土。这些金土十分的坚硬,仿佛已经存在了千年之久,而即便是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去掰扯,也无法动摇其半分。 也就是说,强攻的,是行不通的。 那么,智取? 如何才能智取呢?仙卉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对了,在一路走来的过程之中,她发觉,此空间之中,无论是任何一个结界,其实都是遵循着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譬如第一个神宫界,便是典型的木性空间。那座神宫建造于一颗苍天大树之上,所有的门窗陈设,皆以木材为质料。 章节目录 92.入界寻仙基7 第二个水晶界,则毫无疑问应该是土性空间,因为,琅决中记载到,世界上所有的宝石水晶,其实源自于地下的泥土。 而第三个,矿井池,则是五行属金。 第四个,天空荷池,五行属水。虽则有云,其实云也是水,荷池无根,却漂浮于云端之上,那便是无根之水。 而剩下这最后的一界,自然便应该是五行之中仅剩的火界。 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那便应该是,相生之作为:金(生)水, 水(生)木,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而相克之作,则为:金(克)木, 木(克)土, 土(克)水, 水(克)火, 火(克)金。 水!水克火,没想到,这就在咫尺天涯的荷池之水,竟然是攻克玄冰洞府的最佳选择。 但推算到此处,便是仙卉自己也有些疑惑,这底下不是一个玄冰洞府吗?若说它属性为火,那不是有些荒唐? 可眼下没有别的方法,她也唯有尽力一试。于是尝试以手掌作为工具,将那荷池之中的无根之水浇灌在入口处的赤金土上面。 很快,就让她看见了近乎于奇迹的一幕。因为,那原本坚固的入口处逐渐扩张开,赤金的小口宛若被神人大力撕扯一般,迅速向四面八方退去! 破了!她居然打破了前人在此设下的结界,她顺利进入玄冰洞府了! 怀着不可置信的喜悦心情,仙卉顺利的摘下了那颗仙果。此中的过程并不是如她想象的那么困难,因为在进入洞府之后,一切便显得顺理成章而又毫无阻碍了。 她没有贸贸然服用仙果,只是将其小心的包裹好,放入袖中,然后,自己推算一下时间,也快到一个时辰的样子了,便原路返回。一路不敢停留玩耍,径直穿过几界,回到最初停步的小溪边。 恰逢荆棘鸟的声音在天边响起,仙卉不无得意的扬扬眉,默念口诀,眼角恋恋不舍的再度看了一眼这个只属于自己的私密世界。然后,在一阵五彩华光之后,她回到了刚刚露出晨曦的仙姝院。 “主人,第一颗仙果,您摘到了什么?” 听荆棘鸟这么一问,仙卉自是免不了有些得意洋洋的从袖中取出那枚冰蓝色的果实,显摆道:“喏!怎么样?这果子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服用?” 荆棘鸟一看,也是有些讶然之色,旋即扇动着两个小翅膀,鼓掌道:“主人您好厉害!果然您是仙根是常人难以启及的。这玉女玄冰果可以助长您体内的极阴之气,对于您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服用的最佳时机,您需要再找到一颗白色的仙果,先行服用那一颗,否则我担心您的身体会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寒气侵袭。” 仙卉看着果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她已经完全被修仙界的那些广阔而深邃的空间给吸引住了。眼前的世界仿佛霍然开朗,原来之前自己肉眼看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局限,真正是坐井观天。 从前以为自己所见的就是这世间的所有面,但原来,那不过是沧海之中的一颗尘埃而已。 章节目录 93.入界寻仙基8 想到这里,仙卉不禁对从前的自己生出了些许嘲弄与怜悯。她按着荆棘鸟所说的,先将仙果收好,这一回,她算是牛刀小试了一把。取出自己挂在帐勾上的一个香囊,按照琅决中所言,默念口诀,然后就将仙果放了进去。 扎好香囊口袋的丝带,递到眼前一看,原来一个小小的随身空间袋就是这么简单便能完成。而且,从外面看,还丝毫都瞧不出一丝异样。 她本来还待要再找几样大的东西一起分门别类的放进去,不是说还可以给这些物品建立一个柜子,分类摆放各自存储吗?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荆棘鸟打断了。她提醒仙卉最好还是在天色大亮之前休息一下,因为凡间终究不比琅府邸,那里是灵气无处不在的仙界,可以令到她慧眼顿开,五脏六腑充满盎然生机,便是呼吸吐纳之间,也能达到修炼的功效。 可凡间却没有丝毫灵气可以继续做那样的支撑,说到底,在一日未曾修得正果之前,她的身体彻底还是凡人,不但要吃五谷杂粮还要充足休息,今晚折腾了这么久,其实她也真是累了。 于是,仙卉便盘腿坐在床上,放下纱帘,一如平时睡觉一般,开始了缓慢的调息吐纳。 片刻之后,她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淡然隐退,剩下的,只有无尽冥想空间。 荆棘鸟见状,这才打开结界。飞到外面,让那两个沉睡的侍女醒过来,接着,则是自己打了个呵欠,也找过自在的所在,先去眯一会眼了。 当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大亮的时候,紫鹃轻轻推门进来,仙卉听着脚步声响,也就随之睁开了眼。 她眨巴眨巴眼珠,感到有些失望。 因为,在眼前的世界里,她的慧眼和听觉都已经消退了不少。在琅府邸中能看见了花瓣绽放的细致景象,那会儿她自觉已然达到了可以倾听花开花落虫鸣鸟过的元神世界,这会儿已经迟钝缓慢了许多。她敏锐的发觉,便是自己的呼吸,甚至是血管中血液的流动,还有身体的轻盈感,也随之下降沉重了不少。 虽然比之从前还是要好上了许多倍,五感六觉都是非一般常人可以比拟的,但一有了在琅界的那番比较之后,仍是不免生出了失落之感。 唉!看来这仙人和凡人之间的差别,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瞧,眼下她看见一只小小的蚊虫自眼前飞过,居然也要奋力向前,才能堪堪将其抓住。 正在此时,紫鹃推门而入,轻声道:“小姐,醒来了吗?” 仙卉淡淡的应了一声嗯,紫鹃这才走过来,先是行了个礼,接着又转向门外,对两个小丫鬟吩咐了一声,这才走近来,伸手轻柔的替仙卉挽起纱帘,整理床铺,一面问道:“奴婢和紫萱昨夜都不知怎的,竟然睡死了过去。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召唤?若有,那可是奴婢的罪过了。” 仙卉看着她,淡然的摇摇头,道:“我昨夜也睡的很沉,并不曾有什么事叫你们。想来是天气好吧,左右你们白天也尽累了,晚上便叫小丫鬟来值夜就好,哪能白天黑夜都不歇的?” 章节目录 94.寒毒上身1 紫鹃闻言颇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不觉得辛苦,再说了,昨晚上睡的那么好,今天也不用轮值了。小姐,奴婢来服侍您更衣吧!” 仙卉看看外头的天色,点点头,旋即掀开水一样柔和的床帐子,趿了双粉色绣花软底便鞋,这就懒洋洋地进了净房。 待得从净房出来,头脸也都稍微揩拭过了,紫鹃才拿起案边银锤,敲了一记金磬。 那金磐的样式雅致古朴,声音十分的清脆悦耳,颇有些类似于金铃一样的响动。但在仙姝院里,却是小姐召唤人进来服侍的信号钟而已。 要说一般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十二个时辰都是不离人的。放在外间的拔步床本来就是安排了给丫鬟睡的小床,如若不然,冬天屋里烧炕,暖阁上哪里不能睡人? 但仙卉从小主意正,她爱安静,自己房里是不允许下人留宿的。每天早上她起来了,听的声音,睡在外头值夜的丫鬟才能进来服侍。然后确认主子起来了,且去过净房之后,听罄声一响,丫鬟婆子们方才开门端着家伙什鱼贯而入。 这日也是如此,仙卉神思恍惚的琢磨着自己的心事,这几个人便默不做声有条不紊的分派着活计,捧水的捧水、擦面的擦面,梳头的梳头,全是做惯了的套路。 不消一炷香时分,已是将仙卉打扮成了一个明艳不可正视贵气逼人的千金大小姐。 仙卉对着镜子一看,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俗!真是,难道自己从前便一直是这么俗艳的一个人吗? 她伸手想也不想就拔下了头上耀眼的金簪,接着又撸下耳边的明珠铛,这些举动吓坏了一旁服侍的丫鬟,连声告罪道:“小姐恕罪!可是奴婢今日的手艺让您觉得不好了?” 仙卉有些冷淡而不耐烦的摇头道:“没你们的事,都退下吧。我就是想清减朴素些,不怪你们。” 张嬷嬷看着眼前的小姐,有些不安的说道:“小姐,您今日可是心里有事?若老奴能分担一二的,您不如…….”。 仙卉也是只有摇头拒绝,心道我的难题您还真是帮不了我。可心里仍是念着张嬷嬷是自己身边的奶妈,到底和颜悦色了几分,道:“没有,嬷嬷不必担心。对了,紫衣还有几日才回来?趁这些日子府里正在操办父亲和盛小姐的婚事,我倒想去清凉观住上几日了。” 张嬷嬷闻言自是有些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她看着纳兰仙卉,心里敏锐的察觉,这眼前的小姐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于是只能尽忠职守的提醒道:“可清凉观离京城可要一天半的路程,老爷定然不会同意您在这个时候去那里小住的。再说这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虽然婚事不用小姐操心,可毕竟是一家人,您也可帮着照看一下府里头怎么布置新房的,顺便跟宫里来的教引嬷嬷学学以后大婚时要用到的规矩,总归,您将来也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这些礼仪可不能短于太子殿下跟前……..”。 章节目录 95.寒毒上身2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嬷嬷你下去催催看早饭摆上来没有,我这也有些饿了。” 纳兰仙卉如今可是最不愿听到有人提起太子这个混球,而且更不耐烦听到有人将他总和自己摆在一起。呸!这该死的龌龊混蛋,等自己修炼好了根基,到时候,一定找机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至于什么公告天下的婚事么?纳兰仙卉重生之后就压根没打算再次成为什么太子妃。 因此,可以断定的是,这一次,南宫凌渊的麻烦肯定会不小。 眼见小姐露出了些许不耐之色,张嬷嬷有些黯淡的转身走了出去。仙卉看着她的背影也觉得有些内疚,唉!自己不该如此犀利的,毕竟她一个老人家,两世都跟随在自己身边,前世的时候还因为忠心于自己,最后没有落下一个好的下场。 于是当下纳兰仙卉就开始思索道:自己是不是要伺机将张嬷嬷送回去养老算了?毕竟,她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人,平时又十分的心细,若要叫她发现了什么破绽,那自己可是会左右为难的。 就在她寻思间,只听丫鬟来回道:“小姐,早膳摆好了,请您移步出去外间用膳。” 仙卉点点头,盈盈起身。忽然听得身后的紫萱有些呓语般的说道:“小姐,您今儿可是比从前更好看了许多,奴婢这都快看呆了呢!” 仙卉只以为这丫头拿自己打趣,刚要拉下脸训话,却听那边紫鹃也是眼神定定的点头道:“是啊小姐,看您今日的气色,真正是宛若凝脂一般。啧啧,奴婢真是不明白啊,世上怎会有您这样的美人?” 这下子仙卉倒有些疑惑起来了。她走到妆台前,只见铜镜里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个曼妙如仙的美人。 迎着晨光一看,的确,似乎她的肌肤比之从前更加细腻了不止一两分,至于神色么?许是昨夜在琅府邸中度过的缘故,双眼正是盼顾有神,便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眸,也足以勾魂摄魄的。 而仙卉这对镜自览之后的一个转身,就正好看见了躲在多宝阁柜子旁边的张嬷嬷。她听力极好,便是张嬷嬷说的再小声,也不免被她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去。 张嬷嬷说什么了?没错,这个一手把自己带大的老嬷嬷,此时也不禁叹息摇头道:“生的这么好的姿容,只怕非是福气啊!” 仙卉不由的苦笑,心道,就连张嬷嬷都说这不是凡人的一张脸,那么,看来自己就只有加快修炼一途了。 有些食不知味的草草吃了早膳,仙卉就借口要静心练字,将身边的三个大丫鬟全部打发了下去,连带着张嬷嬷也被安排出去采买物品之后,仙卉这就亟不可待的关上了房门,专心致志的坐在榻上,将香囊空间里的那颗仙果拿了出来,然后对着它开始练气。 “主人,您这是要练气改造身体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荆棘鸟又飞了出来,纳兰仙卉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只见她正在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便回道:“嗯,其实我想尽早去到清凉观闭关。可是眼下这样子,肯定是暂时去不了了。要去,也只能等爹爹的婚事办完之后再说。“ 章节目录 96.寒毒上身3 荆棘鸟便道:“那就让我给你守着吧,保证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您。” 仙卉点点头,不再说话,不一会,便真正进入了元神合一浑然忘我的阶段。要说这改造身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事情,荆棘鸟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蓝色的仙果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寒气,然后,周遭的一切都悄然结上了冰凌子。 这些寒气迅速爬上了纳兰仙卉的周身,先是双腿,然后便是腰间,最后就连那一头如瀑的长发,也被全部冻住。只有那偶尔微微扑扇一下的长长的睫毛,才显出些许生机。而她的脸上,则不时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双眉间或颦起,而后又很快舒展开来。 看来,自己的主人的确是一个有着非比寻常的毅力与忍耐力的人。荆棘鸟看的极为感佩,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与骄傲之情来。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走到了门前,轻声道:“小姐,大少爷说他一会就过来看您。” 荆棘鸟一看,纳兰仙卉仍在坐定之中,显然没有回过神来,便连忙自己扯着嗓子回道:“知道了!” 来传话的似乎是一个平时不在房里伺候的小丫鬟,见主子语气不好,连忙行了个礼,这就走掉了。可是她这才一转身啊,就刚好迎面撞上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正要往房里走来的张嬷嬷。 “哐当!”一声,被小丫头这么一撞,那托盘里放着的炖盅,便自然就此摔在了地上,落的汤水飞溅到四处都是。 “嬷嬷恕罪!奴婢一时没看见您,奴婢……..”。那犯事的小丫头慌的不行,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见这小丫头有些冒失,张嬷嬷便拉下脸来,不悦的问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走路都这么慌慌张张的,瞧你这样,也当不好差事的。没见小姐在里头练字吗?只不过叫你们几个小丫鬟看着一会茶水,竟然也出这样的乱子。” 小丫鬟见张嬷嬷只是斥责自己,并没有说要处罚,当下就放宽了心,怯怯的回道:“嬷嬷教训的是,婢子确实冒失了。只是方才婢子去回禀小姐说大少爷要过来的时候,因听着小姐好像心情不佳,这才心里有些拿捏不住,刚要去回禀嬷嬷来着。” “哦?小姐心情不佳?何以见得?”张嬷嬷自是最关心纳兰仙卉的,听小丫头这么一说,也是着急啊!难道小姐今天早上起来就不高兴吗?可是为的什么,自己这做乳娘的,总要知道了一二吧? 于是那小丫头就将仙卉的语气照样学了一遍,完了又是磕头,请罪道:“都是奴婢服侍的不好,还请嬷嬷责罚。” “算了,咱们院子里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们心里装着主子,没犯什么大错,何时见过小姐和我发落过谁来着?下去吧!以后做事当心点,一会啊,还是叫紫萱她们几个上来。” 张嬷嬷心里有事,也不耐烦和小丫头再去嗦。自有人替她收拾了地上摔碎的瓷器和汤水,张嬷嬷想了想,便走上了滴水檐,正要掀开帘子走进去,忽然听得暖阁里一声娇呼。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叫不好,这便快步冲了进去。 章节目录 97.寒毒上身4 可等张嬷嬷冲进去一看,也是傻了眼,愣在当场?这是怎么说的?这天虽说是初春时节,可照理也决计不能出现满地残冰碎雪的呀?还有自己小姐,这一脸的苍白如纸,半死不活的瘫倒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张嬷嬷饶是老成,此时也不禁尖叫了一声,正要转身叫人,不想眼前一花,但觉一只七彩炫丽的小鸟儿从自己眼前飞过,而后她便昏倒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荆棘鸟这面先放倒了张嬷嬷之后,又连忙赶回来,将陷入半昏迷状态中的仙卉唤醒,说道:“主人,您快点醒过来,您这是走火入魔了!” 纳兰仙卉无力的睁开眼,却觉得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心中一乱,心道怎么会这样?方才自己明明感觉很好的,照着琅决上面所说的,运气闭气,将整个元神封锁于丹田之内,然后再浑然忘我,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身体逐渐轻盈了不少,隐隐有一种将要超脱的感觉,怎么会突然间就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坍塌,接着,自己就倒了下去。 现在,不但丹田受损,就连五脏六腹也受了不少的打击。就在睁眼的这会儿,她依然觉得自己气息絮乱,甚至无力支撑着坐起来。 但纳兰仙卉还是第一时间,以最后的意念支撑着自己对荆棘鸟说道:“快,不要让人闯进来,不要叫人看见这里的…….”。 荆棘鸟会意,扇扇翅膀,只恨自己不能幻化成人形。可她依然飞快的设下了一个结界,将所有人等都挡在门外。这才连忙飞到仙卉的身边,问道:“主人,您快点躺下,张开嘴。” 仙卉有些不知所以,但她选择相信这只鸟儿,便依言张开了嘴。只没想到,就在她张嘴的那一霎,荆棘鸟将自己身体内的一个小小的珠子,送进了她的腹内。 仙卉一惊,旋即就觉得,自己被冻僵的脏器很快就有了回暖的迹象。而后,过了一会,她才撑着自己坐起来,问道:“你……你这是给我吃了什么?” 荆棘鸟看着仙卉渐渐好转,这才扇着翅膀,十分开心的说道:“是我的内丹,主人,虽然我还不能幻化成人形,可我的内丹也是修炼了上千年的灵物。您现在服下之后,最起码可以暂时用来抵御这仙果的寒毒。当然,若能找来红色仙果,那就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仙卉闻言不由的苦笑,道:“我现在 的体力,你觉得我还能再去找红色仙果吗?只怕是……..”。 说着,她再次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息。令人惊讶的是,这下却是好了许多。原本絮乱的诸多真气都归到了原位,再一提气至丹田,也不怎么痛了。 “那你没有了内丹,会不会有什么事?” 见主人关心自己,荆棘鸟更加的高兴,她回道:“不怕,只要您一会到了晚上,再将内丹还给我就是了。内丹只要不被毁灭,那么我的魂魄和肉身就都不会有什么事。” 仙卉点点头,忽然想起来,问道:“我之前入定的时候,模模糊糊之中听见有人进来,却不是张嬷嬷的声音。外头到底有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章节目录 98.太子原来竟然是?1 荆棘鸟便将一会儿纳兰祈佑要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她。仙卉一听,原是大哥要来,便心底有了点影子。她知道,大概是自己托付给他的事情,他而今有了消息,所以才特地过来的吧? 眼见时候不早,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仙卉和荆棘鸟匆匆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暖阁,而后再把张嬷嬷叫醒。当然,在此之前,荆棘鸟已经消除了她的部分记忆,让她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当时是自己眼前一黑,然后就倒了下去的。 张嬷嬷心里也很是奇怪啊,照说自己这身体还算不错,怎么一下子就犯了头晕之症呢? 而纳兰仙卉则是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她心里打好了主意,刚好趁这个机会,开口将张嬷嬷送回老家去养老。反正,到了她这把年纪,既然身后还有儿有女,也是时候抱孙子享享清福了。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多送一些银子,又额外再赏些体面给张嬷嬷的家人,想来她应该是很愿意就此回家养老的。 但没想到,张嬷嬷一听这话,却整个脸色都有些变了。她颤抖着嘴唇,好一会才道:“小姐这是嫌弃老奴不中用了么?老奴……..”。 见她都快老泪盈眶了,于是仙卉只得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只道:“当然不是,只是嬷嬷这些年跟随我,的确劳苦功高。但您如今身体需要保养,我怎能因一己私利,总留着您不放呢?” 她却不知道,其实张嬷嬷有自己的难处,只是不便说出口而已。于是在主仆各自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情感之后,这件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张嬷嬷坚持不肯回去荣养,只说一定要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主子出嫁,才肯安心。 仙卉也没有办法,便叫她下去歇着,又让人拿了自己的帖子,去请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张嬷嬷倒也把自己之前那一肚子的话给忘了泰半。她像是受了些打击一般的,缓缓的走了出去。等她走出这个屋子的时候,才突然发觉,咦?那屋子里怎么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凉意? 仙卉看着那衰老的背影,心里也有些难过。然后,没等她理出个头绪来,就见紫萱和紫鹃两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姗姗笑道:“小姐,是不是等大少爷过来一起用饭?还是咱们先摆上?” 仙卉一想,自己也难得与大哥一起吃饭,便道:“等大少爷来了再摆,对了,去取茶具过来,我要亲自给大哥煮茶,你们都退下,在外头伺候就是。” 紫萱与紫鹃都深知自家小姐与两位哥哥之间兄妹情深,于是互相对视一笑,便下去准备了。 当然,仙卉是打算用琅空间里的水来给哥哥煮茶的。她虽然因为吸入过多仙果所散发出来的寒气而险些中毒,但此时已经好多了。 一想到荆棘鸟所说的,琅空间里的一切,皆不是凡人能轻易品尝到的仙界之物之后,她便半刻也没有停歇,立即启动空间隧道,快速的取回了一壶清水。 然后,在紫萱送来她们已经煮沸了的精心收集储藏在地库中的陈年梅花雪水之后,她便将其替换了。 章节目录 99.太子原来竟然是?2 待到纳兰祈佑踏进暖阁外的东配间的时候,已经老远就嗅到了一股子异样的茶香之味。他精神一震,脚步也随之加快了,人走到跟前时,正是满脸笑意盈盈,坐下便道:“妹妹如今可越发的聪明伶俐了,这等煮茶的手艺,难怪就连太后娘娘也夸奖不已呢!” 仙卉看着这位素来疼爱自己犹如宝贝一般的大哥,微微一笑道:“大哥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野段子?这样打趣自己妹妹?” 纳兰祈佑见妹妹虽人如是说着话,面上的表情却是淡定而恬静的。那样一份高华气度,宛若空谷幽兰一般,令人不敢生出丝毫的不敬之念头。 而她手上的动作优雅而娴熟,玉指纤纤,手腕翻飞之间,才沏出来的的茶汤,陪着雨过天青色的极品细瓷茶盏,那情景就美的已然如诗如画,无可比拟了。 纳兰祈佑看着那两只正在沏茶的玉手,只觉那俨然便是最柔软最冰清玉洁的玉莲花瓣。他不敢乱想,只能不停的心道-----只是一双手而已,就已经美的不似人间之物,那其他地方呢? 见哥哥似乎有些失神,仙卉便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哥哥小心烫,都是才煮开的水呢!” “哦!是,哥哥一时不留意,倒叫妹妹挂心了” 纳兰祈佑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眸,捧起手里的茶盏,但见热气袅袅白雾阵阵往上飘散。而对面的妹妹,也是正好低头品茗的动作,这般晕染一下,倒越发显得其人是冰雪仙姿,举世无双了。 他看得有点呆怔,心里模糊的想道,自己这妹妹到底是曾几何时开始,出落的这般美丽动人了呢?就连自己,都时常看的转不开眼。更何况外头那些人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生出些愤愤然来。只是碍于教养,仍竭力忍住,只道:“哪里是打趣你?哥哥要夸自己妹妹,难道还需要去外面听什么野段子?这话是今日早朝的时候,临到快下朝了,皇上突然说起的。” “哦?皇上夸我?夸我什么?”纳兰仙卉这下子可有些讶然了。她这便宜皇帝舅舅,可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已,严于律人。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就几乎从来没听过他也会大方到夸奖人的。 今天居然会夸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妹妹一副不信的样子,纳兰祈佑便少不得,摇头晃脑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当仙卉听到说曹后因为心虚所以想要讨好皇帝,所以不但自请罚俸不说,还巴巴的打发了宫女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和茶水去到紫宸殿。可这茶水因为捂的时间太久,所以等到长福将茶汤呈送到皇帝手中品尝的时候,已经苦涩的难以下咽了,所以才会被皇帝变着法子挖苦了一番,又搬出了自己,以来回敬皇后。那意思很明白,就是叫曹后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哈哈!想想曹后知道这话之后的表情吧,仙卉也禁不住心中一乐。被皇帝拿自己未来的媳妇来贬低自己,这种滋味想来肯定不好受吧?也不知道,曹后是否有想吐血的冲动呢? 章节目录 100.太子原来竟然是?3 见妹妹莞尔一笑,姿容更是不似凡人一般的出尘高洁。纳兰祈佑一时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道:“其实妹妹,大哥想跟你说,你不应该嫁给太子的。他,配不上你。” 仙卉扬扬眉,心道自己这两个哥哥果然也是根基不凡的。可惜,只是与仙道无缘,自己日后若成了正果,也只能多给他们找些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仙露仙丹了。 只是她并不接言,过了好一会,待手里的茶盏都有些微凉了,才闲闲的说道:“大哥,你心里明白,这桩婚事,目前是由不得我们做主的。” “唉!大哥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 见纳兰祈佑欲言又止,仙卉很快就明白了,敢情他这是查到了什么,不好开口? 便问道:“哥哥可有什么话,觉得不便告诉我的?是不是跟太子有关? 纳兰祈佑见妹妹如此聪明,心下更是黯然,但觉憋了一股子在胸口,想了想,才忿然一掌拍在小几上,怒道:“哼!妹妹有所不知,太子表面上看来不沾女色,实际上却是个……..“ “是个什么?“见自己大哥憋了半天,却就是说不出那句话来。纳兰仙卉这下可真是好奇了,要说对太子南宫凌渊,她也真是不了解。虽然从小两人便是表兄妹这样的名义,年节时分也少不了要见一见。 可人家毕竟是太子呀!八岁就被册封为东宫,曹后更是视作心肝宝贝一般的捧在手心里。为了防止儿子沉溺女色为皇帝所厌弃,曹后更是在儿子十二岁之后,就将身边的宫女全部换做了清秀的小太监,并且美其名曰------好叫儿子安心读书,专研学习为君之道。 这件事情当年也被诸多言官美誉,称赞曹后有孟母之风,更吹捧皇帝,为人君父以身作则,堪称天下表率。 可如此这般,也造成了太子成年之后,身边连个司寝女官也没有。对于这些个表妹表姐,还有京中的这些贵族女眷,更是敬而远之。 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纳兰仙卉对这个太子的印象都是很模糊的。她只知道,这人是个性子十分隐忍克制的主。当然,因为是曹后的儿子嘛,所以阴险狡诈那是家传的,必不可少的。 但前世大婚之夜,他将自己丢在新房里,半夜时分还没有回来洞房,最后造成了自己被掳被人强暴失身,并在那一夜里怀上了无忧,这件事情,她却是印象深刻的。 于是见眼前的大哥憋的一张俊脸通红,哼哼哧哧半天还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就猜测道:“莫非太子有什么怪癖?“ 这下子,轮到纳兰祈佑讶然以对了。 只见他直直的看着自己妹妹,问道:“你怎么知道?“ 仙卉老老实实的一摊手,表示:“我猜的呀!不然你为什么不好意思说,肯定是不方便嘛!“ “唉!此事说来也真是……令人着实无语。若不是妹妹日前提醒哥哥,要我去查那吴绿衣的事情,我还真想不到。原来太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喜好男风的人!他身边那几个俊俏的小太监,其实……其实都他的…….”。 章节目录 101.太子原来竟然是?4 说到这里,就算是纳兰祈佑再生气,可是碍于体面和教养,他也没法把话说完了。 “噗…….!”别说,就算纳兰仙卉再有心理准备,可这时候听见哥哥猛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就此揭穿了太子南宫凌渊的这等见不得人的嗜好,她还是惊吓的把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去。 好在,只是半口茶水,没有喷到对面的哥哥身上,却也飞溅的四处都是星星点点,好不狼狈的了。 “哈哈!哥哥,这是真的吗?太子他…….真的是喜欢男人的?啊不,其实太监也不算男人,那这可怎么说呢?哈哈,哈哈哈!” 纳兰仙卉一个憋不住,差点就想拍桌子大笑起来了。哈哈哈!这等事情,要说她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对呀,想当初太子表面上装着十分情愿的样子,将她娶回东宫,可大婚之夜却迟迟没有回房,她派人再三去请之后,得来的回话却是太子喝醉,要先醒酒然后才能回来。 当时碍着规矩,便是再恼火,她也始终没办法拉下脸来派人再去请。 后来她更是在一大堆婆子喜娘丫鬟的陪伴下,也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昏掳走了。 再然后,便是失贞,怀孕,被囚禁于冷宫。再然后,就是生下了无忧,但孩子却被人害死…….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连环的局,环环相扣,起点便注定了终点的悲剧。 只是她当时身在局中,自己却无力能够看得清楚。 而今想来,有了哥哥这么一句论断,她却方能将一切都想明白。对!应该就是这样,南宫凌渊不喜欢女色,所以他会厌弃自己,但碍于身份,他却只能照着皇帝的意思来行事。 至于自己为何会在东宫的新房被人掳走,然后又发生了后续那么多的事情。现在,纳兰仙卉也隐隐觉得,这些事情,大抵都跟太子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便不觉真是气愤了!这个龌龊无能的王八蛋!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自己,逼迫自己的父兄,为他掩饰真相,为他的前路铺平沟渠。 最后,指不定还是他的下令,这才害死了自己无辜的女儿,想到这些,她怎能不怒气勃发,恨不得立即亲手挖了他的心肝肺出来,再将其碎尸万段! 仙卉如此一想,脸上便自然带出了几分怒色。但她一脸冰雪仙姿,此时眉宇间染上一层冷厉之后,便显得令人见之有些敬畏之感了。纳兰祈佑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安慰道:“妹妹,其实你不必为这样的人生气伤心的。你放心,就算哥哥豁出性命,也要替你在皇上面前将这门婚事作废。我的妹妹,怎能与那等龌龊之人为伍?” 纳兰仙卉努力的调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明白自己的确不用生气。要对付太子,她现在可有的是法子。 不过听到哥哥这句话,她还是立即摇头,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一个十分惊人的事实,在此时点了出来。 “不可,大哥。你要知道,太子就算是再有不当之处,可他终究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更何况他还是储君,一举一动关系着社稷安稳。皇上便是只为了朝政,到时候也会想方设法替他遮掩回护。你要是这般贸贸然就上书呈言要求取消婚事,只怕到时候不但不能成事,还会为我们纳兰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章节目录 102.深谋远虑的光武帝1 纳兰祈佑被妹妹否定了自己的勇气,登时觉得有些受伤的说道:“妹妹此话虽然不错,可你不要忘了,太子虽然是皇上的亲子,可咱们的母亲也是皇上的姐姐。即便不是一母同胞,可终究咱们也算是皇上的亲人。要不然,之前替太子选亲的时候,为何皇上会独独相中了咱们纳兰府的女儿?这其中,自然也有冲着母亲的面子而来的成分!我以为,皇上不会如此绝情,只是,咱们要想了周全之策罢了。” 见哥哥坚持,纳兰仙卉才又叹了口气,她按捺住心中的那一丝焦躁,只看着哥哥,定定的说道:“哥哥,如今你掌管御史台的两个部阁,敢问你可能够拿到当初太宗皇帝进京之前的一切生活起居记载?” 这些东西,若还存着,必然,按照规制,是应该存放在御史台之中的。 仙卉相信,从这些史书记载和先帝生前留下的文献资料当中,自己母亲的身世必然会霍然解开。 到那时候,也不必她再费口舌来解释什么,自己的父兄,就会有所打算。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处处以皇亲自居。对于皇帝南宫弦歌,缺乏最基本的认识和防范。 可纳兰祈佑听妹妹这么一说,却是露出了迷茫之色,而后细细回忆了一下,才断然摇头,道:“不,妹妹你有所不知,关于先帝进京之前的一切书信手札和文献资料,早在皇上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移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当中保存。是以,哥哥从入职那一天起,就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更别说是借阅来拜读了。其实,哥哥心里也曾想过,在先帝的日常起居当中,多一点了解到母亲小时候的事情。可惜,这个愿望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为什么?皇上为何要将先帝进京之前的一应书信和文献全部都转移到自己的御书房?这是何道理?哥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纳兰仙卉说着话,为的就是引起大哥的进一步思索。可在心里,她却不得不佩服起皇帝的深谋远虑了。这样的人,真是天生的帝王材质啊!他总能将自己想要掌控的局面牢牢把握住,所谓未雨绸缪,所思所虑,都皆在人前不止一步半步。 有这样的帝王,照说,这周朝的天下,应该会是一个太平盛世吧? 只可惜,生了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混球儿子。哼哼,当然,鉴于前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纳兰仙卉此时已经决定,自己要为英明的光武帝扫除后顾之忧,今早将太子这厮给做了。 纳兰祈佑也是中过状元的绝顶聪明之人,当下被妹妹这么一说,自然就免不了浮想联翩了。他思来想去,心中也是惊疑顿生,但作为一个男人,他仍觉得,这些事情都不该让自己妹妹这样的弱质闺阁千金来担忧,有什么事,自己便与父亲和弟弟商议才是正经。 于是便故作淡然的说道:“这个么,我之前也曾问过先头的同僚,说是皇上十分景仰先帝的雄才大略,也想做一个那样的英明君主,所以但凡是与先帝生活起居有关的文献,皇上都会亲自再三阅读,并且引为自用。说起来,其实皇上也真是个纯孝之人。不但对太后是百依百顺,就连已经过去的先帝爷,他也能如此恭敬对待,真是值得我们学习呀!” 章节目录 103.深谋远虑的光武帝2 仙卉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己的父兄的,她见到自己哥哥眼底流露出来的丝丝疑惑,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当下也笑道:“那倒是,所以妹妹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巴结讨好着太后娘娘这个大靠山。有她老人家为我撑腰,你说还有谁敢为难你妹妹我呢?” 纳兰祈佑看着妹妹那双清澈美丽的明眸,刹那间只觉得心头被压住一般,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他失神片刻,这才笑道:“那也是,孝道是为人子女最要紧的品德。你能得太后欢心,便自然是当下最首当其冲的事情。” “哥哥,你倒是喝茶呀!你看你,这都坐了半天了,杯子里的茶水才喝了一口呢?莫非,你是觉得妹妹的手艺不好吗?” 纳兰仙卉有意让哥哥多喝一点来自琅府邸的仙露,便变着法的让他多喝几口茶水。听妹妹这么一说,纳兰祈佑自是情绪又高涨了起来,他心里还有种隐隐的自得-----看看这世上 ,还有谁能跟我一样,有一个这般貌若天仙却又娇俏可人,还十分温柔可爱的妹妹?我这样的妹妹,那是只有天生的星宿才能与之匹配的! 兄妹两便就此暂时停住了那个话题,坐在榻上徐徐的喝着茶,也说着家里的一些零星的家事。待说道内务府今日已经来了人,开始着手给盛小姐大婚布置新房的时候,仙卉便就势打趣道:“其实哥哥与安小姐的婚事也是早就定下来的,只是去年安小姐生了一场病,这才耽误了。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父亲办完了喜事,府里头就有正经夫人替哥哥你操办了,一应礼节体面,想来也会稳妥许多。旁的不说,就说这到时大嫂过了门,也会轻松不少,也便安心伺候哥哥读书了。” 作为纳兰府的长子嫡子,纳兰祈佑的婚事,自然是早就定下来的。他要娶的这位正妻,要说那来头也是不小的。这安小姐的嫡亲姑母便是如今宠冠后宫的安贵妃,其祖父,更是手握兵权威名赫赫的定国将军,安远公安子逸。 照说这样的家世,原也无可挑剔了,放眼京中,能与之匹配的人家,那也本不剩下几个。想当初,这门婚事刚刚定下来的时候,多少人家羡慕红了双眼?只说这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才貌双全。 只是好事多磨,这原本定在去年八月就该过门的安小姐,却在婚事前三个月大病了一场,当时情况是十分的危急,甚至一度惊动了宫中的安贵妃,不顾祖制的派了几位太医,日夜守在安国公府中。就连皇帝,也几次三番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慰问。 仅此一件事,便足以看出,这位长房唯一的嫡出小姐,在自己家中是何等的受尽宠爱与呵护?不过也是她合该命好,父母连生了五个儿子,这才得到一个女儿,如何能不视作为心肝肉儿明珠宝贝? 再加上这安小姐本身也是姿容娇柔,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在纳兰仙卉看来,其实她倒与姑母安贵妃十分的神似,所以,安贵妃能获宠,想来这位将来进门之后,也一定会被自己的大哥所喜爱。 但没想到,她此时提起这位即将过门的大嫂,却在自己哥哥脸上看出了一些不耐烦的神色。 章节目录 104.六道皆为有情天1 于是仙卉便试探的问道:“哥哥,为何你提起安小姐会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样可不好呀!我还希望你成亲以后,自己能和大嫂做姐妹呢!嗯,让我猜猜,你可是担心,大嫂从小娇生惯养,将来进门之后会给你气受?” 纳兰祈佑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端起茶盏,假作喝茶的说了一句:“那也要她敢才行。” 纳兰仙卉见哥哥这般没好气,便心道,莫不是哥哥担心安小姐身体娇弱,难以承担起繁衍子嗣的重任呢? 不过也是啊,大哥是嫡长子呢,传承香火对于子嗣并不兴盛的纳兰家族来说,那的确是头等大事。可惜,若是这样的原因,那自己就不能直接去劝了。 倒是可以找个机会,问问荆棘鸟看看,琅府邸中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妇人生产畅顺的?若有,自己一定替哥哥寻来,好让他不再为此忧心。 这么想过之后,她便有些俏皮的朝哥哥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暗得意道,哼!有我这样的好妹妹,你就等着三年抱两吧?到时候,保管你对嫂子服服帖帖的,再不敢有丝毫意见! 只是饶她速度再快,也不免被哥哥一抬头就抓了个现行。于是就听哥哥不无怜爱的说道:“哥哥如今心里只担心妹妹将来的幸福,旁的什么事,哪有妹妹半分重要。” 纳兰仙卉隐隐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可她也想不出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啊?于是便笑着敷衍道:“哥哥放心,妹妹一定会幸福的。” 兄妹两于是相视一笑,仙卉转动着手里的茶盏,心中叹息道,果然六道之中皆是有情天,因着有情,所以才有了宿世轮回之说。为何轮回?其实说穿了,还是不舍,不甘,不愿弃之前世才种种。 荆棘鸟曾说,一旦成仙便不会再有凡世琐碎的烦恼。可如今在自己看来,便是成了仙,自己也会继续去爱这些深爱着自己的亲人。便是脱离了凡身肉体,可自己还是能与他们感同身受。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来源于一个字,那便是,情。 仙卉在这一刻顿悟出,原来所谓修仙并不是要人就此断绝七情六欲,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是从人修炼而成的仙? 待到喝完了茶,仙卉这才吩咐人摆上午饭。纳兰祈佑有些郝然的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摇头失笑道:“哪有你这样待客的?先用茶水把人都给灌饱了,然后再端上饭菜来叫人吃。你说,我这还能吃得下吗?” 仙卉不无娇俏的一笑,侧头努嘴道:“还说我呢!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夸过人家的手艺一句,难道我沏茶的水平,就真的这么差吗?” 纳兰祈佑十分受用的哈哈一笑,颇有风流才子之姿的当即吟诵道:“子何处幽独,转暮复转凉,且热我小鼎,尝此一杯茶。七碗吃不得,唯觉两袖徐徐清风生。” 仙卉闻言击掌,赞道:“这才是我当世才子的大哥嘛!以后,喝人家一次茶,可要准备一首新诗才好来哦!” 又转头吩咐丫鬟道:“去将大哥的此诗记下来,日后我好跟人炫耀去。” 纳兰祈佑连连摇头,哭笑不得道:“只是一时兴起,玩时之作,哪里能够被外人所知晓?倒容易落下轻狂的话柄给人说。” 章节目录 105.六道原为有情天2 “我哥哥的玩时之作,那也是佳作绝品。哼!凉他谁敢说你的不是?” 说完,仙卉便拉着大哥只管往摆好了饭菜的花厅走去。纳兰祈佑被她拉住,只觉一股子幽幽的香气,若有若无的朝自己袭来。他找不出那香气的来源,搜肠刮肚也形容不出那股子美妙,只是心神都为之一醉,心中暗道:以后便是再不得闲,也该常来仙姝院,多些陪伴自己这好妹妹才是。 这边,仙姝院里兄妹友爱,其乐融融的吃着丰盛的午饭,享受着贵族儿女平常而温馨的幸福时光,那一厢里,慈宁宫中,盛太后却一反常态的对身边的司茶女官破天荒的挑剔了起来。 说起来,一切起因皆因她品尝过仙卉所冲泡的那盏茶水,当时虽然也不曾觉得多么的惊艳绝伦,可事后一再回想,却是心中百转千回,舌尖回味无数遍之后,最后忍不住发了牢骚,只道:“亏你这还是从小就选在宫中学习茶道的,这手艺功夫,竟然比不过人家堂堂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啧!别在那跪着了,没的叫哀家看着心烦。都下去,下去下去!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眼见太后这尊佛面露不悦之色,她身边的亲信侍女穆桂连忙过来,一脸小心的赔笑道:“太后既然喜欢纳兰小姐冲的茶,那明日一早传她进宫来侍奉不就行了?反正是您的亲外孙女,这等孝敬的功夫,本也是应该的。” 盛太后闻言却是叹了口气,眼光扫过手边内务府新送过来的嫁妆单子,说道:“话虽如此,可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哀家身为太后,岂能不做好表率?再说了,人家纳兰府如今是正有喜事要操办的时候,哀家怎么好厚着脸皮,巴巴的叫了人进宫来陪自己这老婆子?” 穆桂见状,便想着法子给太后解闷道:“奴婢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纳兰小姐在茶艺之上有这等功夫呢!想来,平时必然也是勤加练习,这才如此了得的。不过听您夸起来,奴婢便顺道与您说一说,今儿个,紫宸殿上可是也发生了一件趣事呢!原来,皇上竟与太后一样,心里都记挂着纳兰小姐的茶艺。这可真是母子连心,骨肉一体呢!” “哦?紫宸殿上皇帝也夸了这丫头?这可是稀奇呀!你仔细说来给哀家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太后一听这话,兴趣倒来了。于是穆桂便一五一十的,将皇后如何派人去给皇帝送点心茶水,皇帝最后又是如何让那宫女回去传话的,这中间的细节,说的是十分生动,简直是身临其境一般的周全。 太后听完先是摇头,继而又是一阵无语。她心中只对这曹后感到十分的失望和不屑。 唉!要说她也不是个十分愚蠢的人,怎么就会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呢?这都夫妻十几二十年了,行事起来还是如此的没有章法,又不是什么新鲜年轻嫔妃,送什么点心和茶水给皇帝呀? 这不是摆明了要惹皇帝更加厌烦么?真是,愚蠢透顶! 章节目录 106.秘密选秀1 太后这面想罢了,也懒得再去过问皇后的事情,便转首过来,问道:“最近这些日子也没听说皇上去了后宫哪个宫室歇息,管彤史的女官呢?召她过来,哀家要问问她。” 穆桂便低头应了一声是,旋即款款而去。不多时,便去而复返,面上带着笑,却是盈盈说道:“听说适才下了朝之后,皇上就去了安贵妃宫中。御膳房的人得了长福的传话,皇上要在芷兰宫用饭呢!看来,安贵妃娘娘,还真是深得帝心啊!” 盛太后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也是莞尔点头道:“嗯,安贵妃出身名门,又素来知晓进退,是个懂理的好孩子。只可惜身子骨弱了些,这进宫七年的功夫,也只生了七公主。若不然,便是皇贵妃的位置,她也当得的。” 这边穆莲亲自奉了一盏茶上来,盈盈跪倒在太后跟前,十分恭敬的呈上道:“求主子尝尝奴婢的手艺,便是不如纳兰小姐,好歹您也赏脸喝一口罢!” 盛太后便笑着唾了一口,道:“我呸!你们这几个泼皮小猴子,打量哀家素来就好敷衍,什么样的手艺也敢奉上来。罢了,左右是口渴,哀家也不能真的等着仙卉那丫头进宫来煮茶,真要那样,哀家可真是先渴成个干巴巴的老婆子了。” 说着,便微微低了头下去,就着宫女的殷勤侍奉抿了一口茶。 穆莲少不得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只道:“下次纳兰小姐若来了,奴婢定一丝不错的盯着她煮茶。少不得啊,还要缠着她拜个师学学这门高深的手艺呢!” 主仆几人说笑一番,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倒也十分祥和。只是盛太后笑罢之后,又是沉思一番,待见过那彤史女官之后,看过那本记载着皇帝召幸嫔妃的小册子,她更是有些肃然的沉默了。 穆莲等人知道太后心中所想,只怕仍是母子情深,眼见皇帝还在盛年,如今却极少召幸后宫嫔妃,因此便怕是国事操劳过甚,令致皇帝龙体疲惫,以至于最后影响身体根基。 可这等事情她们这些奴婢可不敢妄自开口非议,于是只得挥退了四下的小宫女,令各人做事手脚麻利些,千万不要在这个当口撞上去罢了。 果然,只见盛太后双目微阖,在榻上歪了半天之后,这才不无慵懒的开口,道:“哀家记得,这宫中,可是有五年都不曾选过秀女了?” 穆华便上前答道:“是,主子记性真好,的确如此。” 说完之后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太后的神色,见并无什么异样,这才壮着胆子道:“主子今日怎么忽然就想起这事来了?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其实按着宫规,合该两年前就有一次大选的,只是当时皇上没什么心思,皇后便也想着为后宫节省用度开销,这才一晃就是过了五年,宫里也没添过什么新人。要说主子这下子想了起来,本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只是这三年一度的大选,如今也没到正经日子。要是此时贸贸然提起来,只怕…….”。 章节目录 107.秘密选秀2 盛太后亦十分了然的点头,道:“哀家自然知道,以皇帝的性子,若此时提起来,只怕他仍是会谢绝。哀家自己生的孩子,岂会不知道他的性情如何?他如今就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国事上面,哪里有精力和心思顾得及自己半分?唉!若是有个贤明的皇后做正宫,哀家这老婆子又何用操这些随心?不过是皇后不懂体察圣意,自己又拢不住丈夫的心哀家这才不得不代为考虑罢了!那些言官么?哼哼,这些人都是想着自己的清名美誉,有哪一个自己府里不是娇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的?都是些口是心非之辈,这回便真选了合适的人出来,哀家凉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倒是你的话提醒了哀家,这选新人入宫之事,眼下是势在必行的。可是,也不能大张旗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寻个合适的机会,哀家再…….”。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前一亮,旋即嘴角浮出一个笑意,道:“对啊!哀家怎么没想到呢?这紫烟丫头眼看着成亲,可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说到这里,太后也禁不住有些激动起来。她从榻上坐起,脑子里又想了想,最后道:“嗯,就这么着,去,传话给内务府,就说盛小姐嫁入纳兰府那天,哀家与皇上都会亲自驾临道喜。令,着道贺的各府,将家中所有未出嫁未许亲的小姐们都带出来。就说哀家要为几位公主选几个陪读,将来也会赏她们一份格外的体面,风光出嫁。” 这下子,穆华和穆莲等人自是尽数明白了太后的心思,当下就笑道:“主子英明,这样的主意,可真是一箭几雕了。既选的出真正出挑的人物,而且还丝毫不露痕迹。要说呢,几位公主除了长公主外,也是到了该正经入学读书的年纪了。除了九公主今年尚且三岁之外,五公主和七公主都是年纪相仿的时候。这样一来,可真正是叫人一点真意也琢磨不出来了。皇后那里,也该多谢您一番苦心,这连她寻找陪读的功夫都省了呢!” 盛太后嗤笑了一声,似乎一提起皇后她就满心的不悦,又含着一丝不屑的说道:“哀家可不稀罕她的什么谢意,就是谢了,也是没有半分诚意的。弄不好,她心里还会怪哀家这老婆子多事,越俎代庖找人来给她添堵了呢!哼,也就是这等小家子气的女人,才一门心思想着要把丈夫抓在自己手心里。也不想想,皇上是什么样的男人?要废她早不用等到如今了!不过,这件事呢,倒是有一层你们没说对,哀家这回的确是要先替几位公主寻找陪读的人,然后再慢慢暗中观察,看看这选来的究竟有没有德行容貌都出众的,再送到皇上身边去,提拔她做个有名分的后妃。你们要知道,如今的后宫,不比从前,占据高位的,都是家世辉煌的世家女。因此这新进来的人,首先就要有眼力见,懂得分寸,不给皇上和哀家添乱子,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头一项。” 章节目录 108.太后的心虚1 穆华几人都是连连点头,赞道:“还是主子想的周全,有您这样的母后,凡事都能替皇上设身处地的想着。这可真是皇上的福气,也是天下万民的福气呢!” 盛太后听着这话,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隔了一会,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其实皇帝虽是哀家生的,可他这性子,有时候,就连哀家也有些吃不准呢!就说这女色上头吧,虽说先帝爷那会也是不怎么上心,可后宫里头,也有过几个十分得宠的妃子,就说那莲妃吧,当时那样的荣宠,就连哀家都看了未免眼红。可到了皇上这里呢,这些年来,你们看他可曾有对谁有过什么格外的特别?皇后和淑妃就不用说了,都是潜邸的老人。就是如今的安贵妃,碧昭仪,她们两个,也是得仰仗着身后的娘家。皇上为了顾全大局,这才肯恩赏她们多些雨露。可哀家有时候也难免会感到疑惑,难道皇上这些年就不曾真心喜欢过哪个女人吗?或者说,他竟不曾对哪个嫔妃动过心?这也未免太克制了些吧?” “主子,这话奴婢就有些不懂了,世人不都是说,为帝王者,若是用情过深,只怕对国家社稷都不是一件好事呀!皇上如此这般克制,这才是真正的千古明君!是天下之福祉呢!” 盛太后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会,叹息道:“所以说你们所思所见,还是拘泥于世俗之言。要知道,但凡皇上还是个人,他就必然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这七情六欲,不可强行压制,否则一旦哪天被点着了,就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灾难。打个通俗点的比方来说吧,这坊间不是常说有谁谁谁家的公子哥儿,年轻时仗着几分家底,终日沉溺于脂粉堆,不是斗鸡就是遛狗,再不然就是干脆留恋赌坊,终日不归家的吗?还有那思想不羁的,放着家中物色好的良家贵女不要,非要在青楼勾栏院里找些所谓的红颜知己,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带回家来,说是要娶为平妻,更有闹着要停妻再娶的。啧啧,这样的事情,便是哀家深居宫中,可也听了不少呢!有些啊,还是朝中大员的家事,只捂着不好声张罢了。当其时,想来这些公子哥儿的家中父母,肯定是气也气得半死了。可后来如何?你们谁来说说?” 四个大侍女当中,以穆梅本身的学问最好,她平时也有些寡言少语,气质十分的文静雅致,当下这才轻轻接言道:“主子的意思,是年轻时风流浪荡纵情肆意罢了,到了一定的时候,也就收心做回了正经人。该考取功名的仍是考取功名,该经商治学的,也一样不耽误家中的祖业。只是奴婢以为,主子这会兴许是多虑了,皇上圣明,千古也是少有的。虽说帝王也是血肉之躯的人,但总有一些帝王,是不被这些等闲的情欲所困扰的,这样的帝王,便是能为后世千古颂扬的神明。奴婢以为,皇上就是这样意志坚定的明君。只是主子心疼皇上,这才觉得患得患失罢了。” 章节目录 109.太后的心虚2 太后目含赞许的看了看穆梅,继而点头,笑道:“果然还是穆梅知晓哀家的心事,你说的不假,哀家的确是心疼皇帝。可哀家也是为大周朝的千古基业着想,作为过来人,哀家知道,为帝王者,情深不寿固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后宫之中,若无人能留住皇上的心,那也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如今咱们大周朝虽说是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可若是皇上想着穷兵黩武,那哀家也决计不允许。是以,哀家如今的想法,便是要替皇上寻一位,既能留住帝心,又能知晓分寸礼仪的贵家女子。若真能在紫烟丫头的婚礼上找到这样的一个人,那便是她与她家族的福分了。” 穆华笑着接言道:“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主子,您这份慈母之心,也真是堪为天下妇人之表率了。” 太后不说话,只双眼远远的看着极远处的某一处所在。没有人知道,其实此刻,她心中是充满了矛盾和焦虑,甚至是自责的。 在现在的皇帝南宫弦歌展露出他过人的天分之前,其实,当年的盛贵妃,对这个儿子,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而许多的往事,亦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最清楚,所谓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也许放在自己身上,并不十分的准确。 可到了现在,她能怎么办呢?往事的裂痕已是存在不可更改,如今的皇帝更是风华正茂,生杀予夺,至尊至贵。 他再也没有什么需要仰仗自己,再也没有什么会向自己索求。他待自己恭敬孝顺,一应吃穿用度,日常请安问好,皆是无可指摘。 就连一些极为隐秘的后宫之事,他也会与自己商议。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只要是她所言的建议,皇帝都会认真思考,并且尽可能的采纳。 不但是在世人眼底,便是在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眼底,这样的儿子,也是堪称天下孝道之表率。 可越是这样,盛太后的心里其实就更加的隐隐不安。她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亏欠这个儿子的,虽说当年她也是不能自主,可毕竟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儿子这些年越是绝口不提那个人,那件事,她心里的亏欠,就越发的深沉。 作为女人,她敏锐的察觉到,也许,就是因为那件事,让如今的皇帝断绝了去爱一个女人的念头和想法。 也许, 是因为曾经的那份心痛与无奈太过深沉,所以,让他已不敢去爱。 虽然有身边的侍女再三劝说,说皇帝是明君,必然不会因儿女私情而罔顾国家大义,但凭着盛太后在宫中生活多年的直觉,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未雨绸缪,在皇帝有可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之前,提前给他准备一个真正才貌双全,而又能让他挂心的女子。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在太后这个位置上,做到高枕无忧。 于是在太后的授意和计划下,将于几日之后在纳兰府举行的这场婚礼,便变得更加的举足轻重。京中贵族家的夫人们都收到了通知,一听说是要给几位公主选陪读,自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思的。 章节目录 110.安贵妃1 要说这陪读,虽然也不是什么多么高贵的头衔,可胜在一样,若自家女儿能进选宫中,自然一是说明本身的教养德行都很好,二呢,则是可以为将来出嫁增添一份荣耀。怎么说都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人选啊,又是在宫中教养过几年,这要是出宫之后,还怕等闲婆家挑剔? 于是少不得就有人提前开始了准备,而就在芷兰宫里,也有人很快就收到了风声,并且将此事悄悄的回禀了芷兰宫的主子,安贵妃安莜然。 芷兰宫虽也是先帝时期留下的宫室,照算也有些年头了。可因为近年时常修缮的缘故,所以从外表看来,并不显得有些许陈旧之色。 而走进去一看,才发觉这处宫室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虽然外表看似低调而沉稳,但实际上,里头的陈设,一景一物,都毫无疑问的彰显了主人高贵的地位和身份。 但见华丽奢靡的大殿内,地上铺有百花贺春图的猩红锦毯,牡丹含蕊、蔷薇吐芳、芍药俏枝、秋菊问语,每隔九步变幻一种花样。锦毯沿边刺有两列金线,上缀细圆珍珠扣,毯绒细软密实,踏上去有如仙子临水般恍然无声。 椒泥为墙,檀木拟梁。 椒香殿内,重重帷幕透着金线特有光辉,由数尺高房梁铺天盖地垂下,窗前挂的簇新绡纱垂帘随风飘起,浅粉莹白好似九天仙女的流苏飘带。清风一阵阵掠过大殿,檀香木制成的窗扇、悬楣、护堪都开始散发出幽香,令人闻之欲醉。 真正的富贵已极,便是比之皇后所住的凤仪宫,也是丝毫不逊色一分半厘的。 报信的宫女得到通传之后,便径直举步而入。走过三重垂花门之后,自有站在正殿两旁的小宫女给她掀开珠帘,缓步行入其中,但见正中的宝座上,斜斜的躺着一介华美娇小的贵妇。两旁轻纱珠帘重重围绕,其人便掩在那一片影影绰绰中,看不真切几分模样。 宫女记着规矩,不敢抬头,只得低低看着脚下的地方走过去。眼角见到遥遥的殿角落放着一尊三重镀金博山炉,内中弥漫着兰麝片香味,一个身量尚小的小宫女正专心致志的用金香箸,小心的拨弄着炉灰。 这个功夫她也曾做过,只因熏香遇微火便要燃烧,因此要在炉灰中戳几个小孔,以保持炉灰能够通气。 那报信之人十分恭敬的上前行礼问安,而后便跪在原地,将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间,并不添加一字半句自己的话语进去。 这是安贵妃好不容易安插进去慈宁宫的眼线,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背叛自己。是以,一直以来,她也从不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 当听完太后和心腹宫女之间的那番关于要借给几位公主选陪读为名,实际上却是给皇帝选妃的谈话之后,安贵妃这回却是沉默了。 她觉察出太后此举大有深意,但意在何处,却是难以揣摩。因而便自顾沉吟着,久久没有发话,直到身边的侍女出言提醒,报信之人不能久在此处停留的时候,她才挥手,道:“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来人,把本宫准备的赏钱给她。“ 章节目录 111.安贵妃2 “谢主子赏赐!奴婢告退!“这人得了赏钱,也很快就转身离去。 如此一来,倒余下安贵妃自己,卧躺在一片锦绣之中,久久沉思不语。 “娘娘,您看皇上一会就要过来了,是否容奴婢等人先给您换身衣衫,洗漱梳妆一下,再去接驾?” 听着侍女的提醒,安贵妃有些心不在焉的睁开眼,再看看外头的天色,旋即摇头道:“皇上哪会怎么早就过来?这天都才刚刚擦黑呢!罢了,扶本宫起来,本宫先去东配殿那里与七公主玩一会先。” 侍女便道:“娘娘忘了?先头五公主过来,已经带着七公主一块去给太后请安了。想来,晚上肯定是在慈宁宫那里留饭的。要不然,咱们的人也不能这么轻易溜出来与您报信。这慈宁宫上上下下,可是近乎铁板一块了。” 说完又道:“说来今儿这事,也亏她警醒,竟然能探听得到。看来娘娘日后可对她的家人多些赏赐,也算是恩赏她一份忠心了。” 安贵妃想想,便道:“你不知道里头的文章,她能探听到这番话,自然一方面是处于忠心。而第一方面,只怕……..”。 “只怕什么?奴婢愚钝,不知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总觉得,这件事,是太后有意让人走漏 的风声。至于用意么?本宫虽不能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却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是想告诉我们这些后宫嫔妃们,若再不能抓住皇上的心,那日后,这宫里可就不能继续这么风平浪静下去了……..”。 侍女闻言讶然,半响仍不能置信,只道:“太后娘娘竟有这样的意思?可这后宫之中,不是历来就最忌讳风头太盛,木秀于林么? 安贵妃嗤笑一声,修长白皙柔滑的手指,带有几分妩媚天成之气的划过自己的脸颊,最后缓缓在颈间滑下去,却是落在自己素日从不离身的一条白玉珠链上面。 良久,才听她低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矣,正所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也好,且放眼看着吧,看看太后她老人家眼力如何,能给这宫里挑来一位何等倾国倾城的人物?呵呵,本宫倒是有几分期待之意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安贵妃与她身边的诸多侍女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随意说的一句话,却惹来了一个原本应该匆匆一闪而过,但最终却被这句话所吸引,从而停下了迅疾的脚步,继而,在黑暗中闪烁着七彩幽华的人物。 “芷兰宫?安贵妃,安国公的嫡长女,名莜然,字怜心…….啧啧,没想到,这后宫里头,除了一大堆的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之外,倒还有那么一两个,勉强看得过眼的女子。有点意思嘛!嘿嘿!” 随着这声调侃和调戏意味十足的话语落音之后,另外一道不卑不亢的女声也随之响起。 “公子,这位安贵妃是琅琊安氏的后人。她的家族,想来公子也十分清楚。因此,公子若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章节目录 112.后宫闹鬼?1 紫衫公子这才回头,几不可见的撇撇嘴,似有不耐的说道:“你又来了,怎么你小小年纪,做什么事情却这么有板有眼?哎呀,要不是你家先祖曾经于我们这一族的族人有恩,本公子才懒得管你死活呢!好了好了,别嗦了,今日要找的东西,都已经找的七七八八了。咱们这就走吧,过几日,我就将你送回碧霄宫去,最好以后再也不要跟本公子出来!你就呆在碧霄宫等着老死好了!” 说完,那一道紫色身影便一闪而过,夜色中徒留下一阵似有若无的奢华香气。那香气十分诱人,有迷幻人心的效果。 而且一般人一旦闻过此香,此生便都会铭记在心,难以忘怀。再闻其他任何香气,都是觉得不堪入鼻了。 只是这紧随其后的少女,似乎却全然不受这香气的诱惑。她怔怔的站在黑暗之中,眼见紫衫少年的离去,而再度回首看时,但见芷兰宫正沐浴在一片辉煌的宫灯照耀里。 头顶,有极清冷的月光,安静的铺泄在芷兰宫的金色琉璃瓦上。 她眼光似 是看着那琉璃瓦边角飞翘入云的兽首,半响,才喃喃问道:“真不知道,他要去御书房翻看那些东西做什么?好在,皇帝去而复返,侍卫们也随之赶来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自己这就回去?” 待那少女将脸庞转到亮光处,这时候才能看清,那张脸,分明就是已经被皇后杖毙至死的宫女璎珞的脸。 可她此时的神色却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的,其实不但是神色,就连走路的姿势与速度,都是令人闻之胆战心寒。 因为,她在说完这句自言自语的话之后,就立即飞身掠了起来。那玲珑纤巧的身体,在夜空中轻盈如羽翼一般的飞起。然后,轻飘飘的划过那一片宽大的湖面,径直向东面的方向冉冉飞去。 只不巧,这时候刚好芷兰宫附近有打更的内侍经过。见到这样诡异的情景,当下就吓的双腿发软,口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后头跟着的两个小内侍,一看更加是不假思索的大叫了起来:“啊!有鬼啊!有鬼!来人啊!有鬼!” “什么?你说有人来报,说在芷兰宫附近的镜湖附近,看见有女鬼飘过?” 凤仪宫里,皇后原本已经躺下了,此时听见有人来报,也只得披头散发坐起,听完事情的来由之后,她却是笑了起来,一面抚掌,一面道:“哈哈!这可也真是她安莜然阖该晦气了!宫里最忌这样的鬼神之说,今晚皇上驾临芷兰宫,却在她宫室的附近闹出这样的幺蛾子。不消说,皇上此时肯定是脸色十分难看的了!” 那来报的宫女见主子如此说,便顺水推舟道:“可不是么?据说这消息都惊动太后她老人家了,当时就说要来芷兰宫看皇上,被身边的人死活拦住了。这不,皇上听说太后为自己焦急之后,也不管安贵妃了,只叫安贵妃好好带着七公主,自己这就赶去了慈宁宫,说要为太后娘娘定惊安神呢!” 章节目录 113.后宫闹鬼?2 皇后听完这话,先是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得意之色,最后待听到皇帝急急忙忙赶去慈宁宫见太后的时候,却又顿时冷起了一张脸,紧紧的抓住身下柔软的丝绸,狠狠一捏,说道:“哼!定惊安神?哪有这么夸张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见过呢,她倒好意思厚着这张老脸,居然连这样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真是…….”。 身侧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后又是在编排自己的婆母了。逢到这样的时候,便是再伶俐的侍女,此时也决计不敢接言的。 于是上元和中元两个,便迅速对视了一眼,继而先后上前笑道:“主子,先前奴婢们给您捣鼓研磨了那东珠的珍珠粉过来,说是给您晚间敷着好休整脸上的皮肤。您当时说是累了,便也没有发那桃花水下去。如今看您精神还好,这时辰也不晚,不如就让奴婢们调了上来,给您敷上试试看?” 曹后一听这话,注意力便被转移过去了。她素来最爱这些美容养生的方子,便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敢叫人寻了古方过来,自己大胆一试。 于是当下便顾不得生闷气了,点点头,就在床上躺好。待上元和中元两个一左一右调好了珍珠粉上来时,她刚刚闭上眼睛,才觉得自己脸上左右各是一阵微凉时,就见一个身影从眼角一闪而过。 曹后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待她再一睁开眼时,那身影却是定定的站在了那里。她瞧着那人的模样,竟然是………是那前几日被自己下令杖毙而死的璎珞! 于是片刻之后,原本一派寂静的凤仪宫里,也是惊叫声响成一片。 而当脸上还抹着左右各一片莹白珍珠粉的皇后,以衣衫不整形容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闻讯赶到的皇帝南宫弦歌禁不住转过脸去,嘴里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是直接的斥责道:“荒唐!身为皇后,尔居然如此失态失仪,来人啊!还不快把皇后扶进去!” 曹后眼见丈夫目露嫌弃之色,心中自是伤心,但仍是害怕不已,坚持道:“臣妾寝宫里有…….有不干净的东西,皇上,求您派人进去看看,不然,臣妾真的不敢进去。” “简直是胡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朕乃天子,你是中宫皇后,这后宫里头,哪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朕不信!” 说着,皇帝便大步走进了那寝宫之中。他左右打量许久,最后才意味深长的看着随后半信半疑被人扶着进来的皇后,说道:“皇后,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害怕鬼神会找上门?” 曹后披头散发的被宫女左右扶着,在自己寝宫里好一顿寻找,最后,才颓然的跪下,道:“臣妾失仪,请皇上降罪!” 皇帝来之前已经与太后通过气,当下便爽快的起身,下令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过错,那好,七日后的纳兰府婚礼,朕就带着安贵妃一同参加。至于皇后么,就安安心心的呆在凤仪宫里,将女则好好的誊抄个一百遍吧!” 章节目录 114.后宫闹鬼?3 曹后猛一听此言,差点没有昏死过去。皇帝居然要带安贵妃那贱人出席这样的场合,皇帝赐婚臣下,所嫁的还是太后娘家的侄女,这等场合,便是要带,她这个正宫也必不可少。 因为,那居中的位置,是留给帝后的! 可现在,皇帝却因为此事而禁了自己的足,他,居然只带安氏那贱人去纳兰府?!!! 想到这里,曹后脑子一热,当下就冲口而出道:“皇上,您这是要让安氏对臣妾取而代之了吗?臣妾不服,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是您的结发之妻,臣妾是中宫,是皇后,是…….”。 她犹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可最后,却在皇帝那太过锐利的目光里,一寸寸的声音低弱了下去。 皇帝不再看皇后,只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待他走到门槛处,这才稍稍回过头来,对皇后说道:“皇后,你说的对,你是朕的皇后。可你也不要忘了,你这皇后之位,是谁给予的。” 说完,他再不回头,转身大步而去。 而寝宫之中,脸上仍残留着东珠粉膜的曹后,则瘫软在厚实的地毯上。她的身体,在听清楚皇帝最后的那句话之后,禁不住的开始颤抖发寒。饶是身旁的几个侍女再三用力,却也架不起她那失去力气的身体。 窗外月光皎洁如水,浅淡的树枝影子投射在纱帐上,蜿蜒曲折犹如帐内女子无限心事,隐约的更鼓声,更是一阵阵敲打着人心。 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到底有多少独守清宫的女子彻夜不眠? 这一夜,后宫之中,可真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而随着大婚的临近,一时间,就连原本人口简单,也素来崇尚古雅的纳兰府,也跟着变得嘈杂了起来。 这不,仙姝院里,便是纳兰仙卉终日闭门不出,可是也少不得听见耳畔总有些嘈杂之声的。 一问,要么是内务府在整事新房清华苑,要么就是在府里修整树木,将一些喜庆鲜艳的花儿盆栽之类的移进来,将之前那些已经呈现出颓败之色的树木花草,统统移出去。 这些琐碎的事情,自是不必仙卉去过问的。可她不耐烦听着这些喧嚣的声音,再加上之前练气的时候不慎寒毒上身,事后虽然有荆棘鸟用自己的内丹给她褪去了大半的寒气,但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 想着初初开始练气就受挫,于是心里就带上了几分闷气,那日强撑着与大哥纳兰祈佑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又跟他一起用过了午饭,可到后来送了大哥出去之后,她便借口头疼,索性一个人躺在了床上,身边也只剩下紫萱和紫鹃两个人伺候,其余的人,全部都远远的打发在了檐下站着,不许靠近前来。 恰好张嬷嬷那天晚上起,也是发起了高烧,请来大夫一瞧,说是感染了风寒,这邪风入了体,再加上人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要棘手些,看来要好好将养些日子了。 这下子正好叫仙卉称了心,只是她明白张嬷嬷生病的真相,不免心里有些愧疚难安。想一想,这府里即将要办喜事,留着她在自己院子里养病,只怕也是不好。 章节目录 115.娇客1 这么一想,仙卉便和身边的紫萱等人商议了,仍叫人拿了丰厚的银子赏那大夫,让他只管用好药,一应开销皆由府里支出,只求尽快让老太太身体恢复过来。那大夫是纳兰府常用的,医术也算高明,此时见主家如此仁厚,心里便是明白,于是也尽着力来给老太太治病。 仙卉又叫人把张嬷嬷移到纳兰府后院的司人胡同里,那里本有张嬷嬷的儿子和媳妇还有两个小孙子,再送了两个小丫鬟过去伺候老太太。 连着那送去的赏钱和补品一起,再以自己的名义留下话,让儿子媳妇都好生孝敬着,这才免了这老太太终日忧心忡忡的在自己跟前晃悠。 要说没了张嬷嬷这个大大的后顾之忧后,再加上大哥那里也适当的点拨了,仙卉虽然身上还带着寒气,但运气却是逐渐好转。 这不,第二天一大早,她从琅府邸中钻出来,手里就得意洋洋的拿着一枚棕色的仙果,对着荆棘鸟晃悠道:“你看,我这回收获不少吧!这颗棕色仙果,不是说最能提神养元气的吗?我这就服下看看,这样就不用老麻烦你用自己的内丹来给我清除寒毒了。” 荆棘鸟见着那棕色仙果,也是开心的扑棱着翅膀,唧唧喳喳的歪着小脑袋,对着果子看了好一会,这才十分雀跃的说道:“主人您有所不知,这棕色仙果不但是最能养元气提神,它还能跟美容养颜,是真正的滋阴瑰宝呢!” 纳兰仙卉虽早就知道自己是绝顶的美人,但试问这世上哪里会有女人不希望看见自己变的更美的呢?于是她立即就二话不说,将整个仙果一口吞下,这一尝滋味,咦?虽然是甜甜软软的,好好吃啊! 待她将仙果整个吃完,便禁不住双眼泛光,两手紧握成拳,雀跃道:“我觉得全身都十分的舒畅,好像……好像…….嗳!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对!就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荆棘鸟以一种十分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最后适当的给她浇了一盆冷水,道:“这只是您此时的感觉而已,实际上,在您脱离凡体之前,您都只能在琅府邸空间中才能飞身起来。在这里,这仙果给您的作用就是,让您身躯轻盈,步态优雅轻快,只是比一般凡人好一些罢了,这等功夫,就是人家那些修炼轻功比较到家的练家子,也能做到的。” “啊?这样吗?”仙卉被荆棘鸟这么一说,倒是顿时泄气不少。但她继而想起了另外一个作用,便走到镜子前,对着自己细细的看了一番。 正在左瞧右瞧观察自己是不是变得更美的时候,门外有丫鬟隔着几层帘子,对着里头通传道:“启禀小姐,管家派人来报,说章府的小姐来探望,问小姐是否方便接见?” 纳兰仙卉一听,章府小姐?难道是自己上次在宫中花宴时见过的章燕云? 自己跟她倒也不熟,不知道她这时候来所为何事? 不过因着心里对着章燕云也没有什么恶感,当下仙卉便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且请她进来吧!对了,去取些陈年的雪水出来,本小姐要亲自烹茶,叫紫萱和紫鹃进来伺候就是了。” 章节目录 116.娇客2 小丫鬟闻言低低的应了一声是,旋即转身退下。 仙卉这一回头,就见荆棘鸟不无哀怨的看着自己,看那样子,若是她那一双小嘴不是硬到弩不起来的话,此时肯定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仙卉看的好笑,心想这家伙倒是个天生的笑料,不过念着她这些日子陪伴自己左右,也算尽心尽力,于是便抛出点甜头,道:“对了,我已经叫人去万窍斋拍买那据说是世上最美最诗情画意的一架屏风了,到时候,就摆在这屋子里,以后,你便有个好地方可以去玩了。” 没想到这荆棘鸟却是眼皮子也不耷拉一下,只闷闷的说道:“我可以去府里花园玩,只是,在这里我只有您一个人可以交谈,有时候,当您不需要我的时候,荆棘还是会觉得寂寞的。” “这时候,你就会想要回到琅府邸去,对吧?” 仙卉伸手抚摸了一下荆棘鸟十分顺溜的脑袋,换来对方依恋的一阵耳鬓厮磨。 仙卉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喜欢这种奇怪的相处时光了。虽然在她心里,一开始的时候,就认定了自己和荆棘鸟并不算是同类,甚至,在身份上而言,她更生来就是自己的仆人。 如同身边的紫萱紫鹃一样,她对她们都有着绝对的生杀予夺的的权利。作为世家贵女,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自己的身份,与等闲的常人是不一样的。她是生来高贵的公主之女,她身上流着贵族的血统,而这些服侍她的人,都是贱民,她们生来就要跪在她的脚下,仰仗她而活的。 可是,这一世里,荆棘鸟才是唯一知晓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痕与愿望的生物。而且她通晓人的语言,即使外形上多么的难以与人相挂钩,可是,在仙卉的心里,仍是渐渐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而现在,她更是逐渐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尽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说来荆棘鸟倒也十分的通趣,见主人抛出了华美的屏风作为自己的歇息地,荆棘鸟很快也就抛下了些许失落的心情,抬起头来挺起小胸脯,不无骄傲的宣称道:“回主人的话,荆棘绝对不会私自离开您身边的。除非您不要我了,否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在您左右,不离不弃的。“ “说的自己多忠心似的!好了,现在有人来了,我且放你一会假。记住,天黑之前必须回来哦!” 打发走了荆棘鸟,仙卉这才稍事整理了自己一番,就见紫萱领着一个清丽的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隔着珠帘见了她,就道:“燕云今日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你吧?” 听着章燕云的声音,仙卉就对其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好感。她连连摇头,亲自迎出去,笑道:“哪里,章小姐能来我这里做客,我心里是十分高兴的。来,咱们进来说话,我沏茶与你品尝一下。” 章燕云便笑着回道:“那我可不是大有口福了?听说,如今连皇上和太后都夸你的茶艺呢!这回来,可真是来对了!” 章节目录 117.娇客3 两个年级相仿的少女便相视一笑,章燕云只在顷刻之间,就被纳兰仙卉无双的容颜与高华气度所折服。 而仙卉则十分喜爱章燕云身上那股子说不出的娇憨,于是,双双走进暖阁之中,开始了莺莺细语的谈笑闲聊。 而与此同时,就在纳兰府仙姝院的不远处,前院外书房的琅琊阁里,即将要做新郎的纳兰明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坐在上首,双眼含着忧虑的看着站在跟前的两个儿子,嘴里有些拿不准的说道:“听说昨夜有刺客闯进御书房,后来,芷兰宫附近和凤仪宫里,都传出了闹鬼的风声。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纳兰祈佑道:“儿子倒是没有听说有刺客闯入御书房之事,想来定然是被封锁了消息,爹爹也是从自己的渠道听来的吧?倒是后宫闹鬼之事,虽然也被极力弹压了,却还是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为了安抚人心,太后娘娘还下旨,亲自派人前去东海,迎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无尘国师回宫,说要给皇帝祈福为后宫多增几分祥和之气呢!这两件事若放到一起,那就的确有些耐人寻味了。” 纳兰祈仁一向话不多,此时也道:“的确如此,若说我们之前还觉得皇上之所以将先帝爷进京之前的书信和文献全部转移到御书房,是为了缅怀先帝,追思先人。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却似乎不是这么简单了。” “嗯,也是亏得你妹妹那日说起这么一层,这两日为父思来想去,倒从你们母亲临终前的遗言中,琢磨出那么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来了。我记得,自从你们母亲嫁给我,她与皇上之间便都是十分客气而有礼的,平时见了,根本不像姐弟之间的来往礼数。便是皇家之人与百姓有所不同,可以太后对你们母亲的那份爱护之心来说,皇上便也不该会如此淡漠。起先我也以为是皇上的性情如此,再看他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之间,也是泛泛而已,于是就不再往这上头去想。可后来你们母亲病重的时候,再三交待为父,让我们一家以后都要切记孝顺太后娘娘。只要孝顺太后娘娘,她便会保我们纳兰一族的富贵安宁。当时也是太过伤怀,是以竟没有认真去想这其中的涵义。如今想来,你们母亲当时的意思,许是想对我们暗示什么吗?” 纳兰明杰的这番话,让两个儿子都陷入了沉思当中。的确,这样的话语,细细想来,确有很大的空间让人去遐想。首先,身为长公主的南宫雅月,她的长公主身份是皇帝亲封的,也就是说,世人之所以尊重她这个长公主的身份,首先是因为她的皇帝的姐姐,而不是因为她的先帝的女儿。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当初先帝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可谁能像她一样,既嫁的好,又深得太后宠爱?还占尽了长公主这样尊贵的头衔,便是丈夫与儿子,也并不需要遵从驸马不出仕的规矩,而是满门荣耀,声势显赫? 章节目录 118.令人疑惑的遗言1 况且,这件事情,事后一旦细细琢磨,便让人觉出不妥之处来。要知道,以长公主南宫雅月的身份而言,她明明知道,自己故去之后,以太后的年纪,必然会走在皇帝之前。所以,太后就算再好,终究也是座冰山,不可长久依靠。 如果她想要自己的子女及族人生活安宁无忧,那么按照正常的思路,肯定是会想方设法托孤于身为皇帝的弟弟,而不是并没有血缘亲情的太后。 因为,当权的总是皇帝,太后只是以母后之尊,深居后宫罢了。 况且,就以远近亲疏来说,就算南宫雅月与皇帝是只是同父异母,可两人身上还是有一半的血脉是相同的。若是从这一点上面去推算,这些临终前的遗言,是不是正好说明了,在南宫雅月的心里,对而今的皇帝,其实是有着非常大的忌惮和惧意的? 那么,她到底在忌惮什么?又是在害怕什么呢? 这一些疑问,就连与妻子做了十年夫妻的纳兰明杰,其实也说不上来。 但他的直觉与判断力都告诉自己,这一切,必然与皇帝早早从御史台抽走的那些宗卷有关。 而那些宗卷,又恰恰的先帝进京登基之前,所有的文献记载。 其中,便有他纳娶一些重要的后妃,以及生儿育女,子女的出生日期,还有一些重大的战事,获得的俘虏以及战利品等重要信息。 一般来说,这些宗卷,除非编写史书需要,或者皇帝下令公开,否则,是作为皇室机密,永远封存,并只能为下一代的帝王所查阅的。 而现在,原本固若金汤的御书房,忽然来了刺客。刺客还在后宫掀起了一阵闹鬼的风气,一向淡定的太后,为了安抚流言,居然写信派人亲往东海迎接自己已经出家的弟弟回宫…….这些事情一件件被联系起来之后,纳兰明杰越想就越觉得两侧的脑仁突突直跳。 他后背开始沁出阵阵冷汗,昔日与妻子相处时,每每见到妻子提及皇帝的时候,那种说不出的奇怪的眼神,在他眼前一片片的闪过,而后又有许多零星的碎片,被无限的放大。最后,他张着大嘴喘着气坐倒在榻上,一手紧握成拳,重重落在放着茶盏的紫檀木小几上。 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两个,都只听见父亲不停颤抖的嘴唇里,几不可闻的吐露出一句并不怎么连贯的话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雅月她,她临终前最后说的一句话,是…….”。 “是什么?”纳兰家的兄弟俩第一次见到父亲露出这样奇怪的神色,仿佛那句话,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那么的重要。 纳兰明杰又是嘴唇颤抖了一会,才艰涩的挤出声道:“你娘她说,阿箬,我对不起你……然后,说完这句话,她…….她就撒手去了……..”。 很显然,当回忆起妻子临终前的这些细节的时候,这个原本情深的男人禁不住一时心潮起伏,他潸然落泪了。 而纳兰家的两个兄弟,也在听到母亲的临终遗言时,悲伤难禁。于是过了好一会,纳兰祈佑才道:“那爹爹可知道,这阿箬到底是谁?儿子们年轻,倒没听说阿娘何时有过这样的一个亲戚或是朋友呢!” 章节目录 119.令人疑惑的遗言2 纳兰明杰摇摇头,也是十分疑惑的说道:“说实话,爹爹与你母亲夫妻十年,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所以,这才一直记在了心里。倒是有一次,你母亲当时已经病重,太后出宫来看望她,恰巧爹爹下朝回来,无意中听到你母亲在屏风后对太后说,自己这一生的罪孽,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若是就这么走了,便是到了地下也是于心难安的时候,太后对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如今皇帝也没有怪她,想来以后更加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咱们。这番话爹爹听后觉得奇怪,可是再去问你们的母亲时,她却绝口不提,只是流着泪告诉我,她曾经立下过毒誓,决不能说出这件事的一点一滴,否则便是死后也要下地狱被油锅煎炸。后来我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没有再追问了。这么一串联起来,倒像是这两件事之间很有关联一样。” 纳兰祈佑也是深以为然,分析道:“嗯,爹爹说的很有道理。看来,这阿箬就是娘亲生前立下誓言,说此生绝不提起的那个人。可是娘亲跟她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瓜葛,这人跟皇上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看来咱们要查清楚,还很是需要一些时间啊!” “是啊!所以爹爹觉得,这御书房闯入刺客之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还有你妹妹,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想,她应该是在宫里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对你这么点拨。她一个弱质女子,以后若是嫁入东宫做太子妃,那就是皇上的儿媳妇。而今咱们也看清楚了,皇后那个人,品行实在不见几分高洁。如果到时候再连皇上都不喜欢她的话,那仙卉的处境就真是艰难了。所以,这件事情,咱们父子三人,要齐心协力,务必要敢在明年大婚之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叫为父如何能够放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东宫去?唉!” 纳兰明杰说道这里,已是满脸忧色。他儒雅俊秀的脸庞上,都是深深的爱女之情与惆怅之色。 忽然,只听旁边的长子开口道:“爹爹,其实儿子有句话,早就想跟您说了。儿子以为,妹妹不适合嫁入东宫,不管娘亲从前和皇上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咱们家的女儿,都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们不如联合起来,向皇上递折子,请他收回成命吧!” 纳兰明杰见长子如是说,便看向次子,问道:“祈佑呢?你是二哥,对你妹妹与太子的婚事,你可有何看法?” 没想到,一向较为寡言少语的纳兰祈仁,此时却忽然语出惊人,直言道:“爹爹,大哥,在妹妹的婚事上,我自然也是首先要心疼妹妹,然后再考虑其他。可你们想过吗?当初,难道真的是太后一人的心意,就可以定下太子妃的人选?若果皇上不点头,试问天下有谁能左右得了这样的大事?” 章节目录 120.令人疑惑的遗言3 纳兰祈佑的话,让另外的父子二人皆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是啊,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一朝皇后,身份地位何等尊荣? 这样的国家大事,可不是后宫里选拔一个妃子这么简单,即便是太后力主,可皇帝若不同意,那太后也只会最后依从着儿子的心意,而不会顺水推舟…….. 那也就是说,当初选定仙卉为太子妃,竟然是皇帝在背后授意太后而为? 如果是这样,那长公主南宫雅月生前对皇帝的那份格外的敬惧,还有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以及那些与她身世有关的宗卷的转移,又是怎么回事? 情况,似乎在峰回路转之后,又陷入了扑朔迷离的重重深雾之中。 但父子三人凭着对仙卉共同的一份爱护之心,却在一番商议之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所谓的真相,给仙卉一个美好而温馨的未来。 若这场婚事真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那么,他们也决意,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阻止仙卉嫁入东宫! 而纳兰明杰身为当朝最负盛名的大学士,此时便拿出了真正的底蕴和计谋来。再加上两个儿子也都是有些心胸才学的人,当下他们便决定兵分几路,一路,由纳兰祈佑负责,去调看先帝时期有关于皇室其他宗室的卷册记录。 因为皇帝已经提前将先帝的起居宗卷调走,那么剩下的,便只有这些了。想来,若那名为阿箬的女子既然与皇室有这样的干系,其本身的出身应该也很高贵,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也未可知。 追查到阿箬的身世,对继续推查其他的事情,有着非同小可的全局性突破的意义,这一点,父子三人都深以为然。 这些东西虽然也是按律需要封存的,但以他的权限,已经可以借阅。只是需要做得隐秘些,尽量不要被人所发现罢了。 而纳兰祈仁,则因为其本身供职于礼部,与司礼监总管的公子极为熟络。因此,便由他去设法调看在皇帝登基前的那几年里,当年的王府内的那些服侍过皇帝与皇后的宫人,被遣散之后如今的去向。 按照年龄来推算,这些人如今也还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便是再大一些,也不过五十而已。若能找到大致的籍贯去向,以纳兰家族的势力,便能找到其人。 想来,以重金利诱之下,必然会有人愿意吐露一些实情。而这些时隔多年的真相,也是目前他们所急需知道的东西。 至于身为一家之主的纳兰明杰么,为了爱女,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不但要一方面不动声色的借此次联姻的机会,向太后表示自己的孝心和诚意之外,更要积极笼络一些朝中的旧臣,让他们在私下与自己达成共识-----那便是,倘若他要向皇帝请求退却这门亲事,届时也有不少人为他帮腔。当然,若能找出一个更适合仙卉成为太子妃的人选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而就在纳兰府琅琊阁中正在紧锣密鼓的商议此事时,这边,仙姝院里,仙卉却是满脸笑意的将章燕云送出暖阁的门来,看得出来,两个小姑娘之间的这番交谈令彼此都十分的愉快。 章节目录 121.紫苑飞瀑1 章燕云的一张俏脸上甚至有淡淡的红菲之意,起身之后,她再三请仙卉留步,只说自己出去就可以了。仙卉却仍随她一同走去,一面道:“你也不知道我这个人,平素最是懒散不过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几乎都很少出门的。加上我母亲去世之后的那前三年,我身上戴孝,也不能出门,所以,待我除服出孝之后,与我来往最多的,便是我叔伯家的几位堂姐堂妹。我偏是生来命苦之人,母亲虽是长公主,可也连带着表哥表妹都是什么皇子郡主啊的, 我见了他们,还得行礼问安,说句僭越的话,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意味呢?今日能交到你这样一见如故的朋友,我心里可是十分的开心呢!既然你执意不肯在此留饭,那就让我送你出去吧,顺便也趁着天色尚早,领你看看我家中这个园子里的风景,看看比之你们府里,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番趣味。” 章燕云便笑道:“我家中的园子,本就是随意修建的,哪里能与你们府里相提并论?我就是没有来过,昔年也曾听家母提起,说当初长公主下嫁的时候,太后娘娘可是十分郑重的派内务府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将你家如今这花园给修缮出来呢!说起来,你母亲可真是个有福的,虽说与太后娘娘不是亲母女,可这份母女感情,却还胜似一些等闲的母女亲情呢!” 纳兰仙卉也是笑着点头,应道:“那是,我母亲生前再三教导我们,凡事以孝为先。她自己也是这般做的,所以,在她不幸故去之后,而今太后娘娘也还十分缅怀她。而我们也是托了太后的福,父亲才能得来这么一门上好的亲事。” 这两人边说边走,前头早有两个小丫鬟在前开路,至于章燕云带来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还有纳兰仙卉身边的紫萱与紫鹃等人,就统统跟在了后头。 纳兰府的后花园也的确占地极广,从仙姝院门口出来之后,先是经过一处小山,再走过两道建在湖心的小拱桥,这才见到了外界盛赞的“紫苑飞瀑。” 这是纳兰府中的一处美景,端的出名是就是那从后山飞流而下的瀑布,再加上瀑布两旁的山石上曼曼攀爬的紫藤。若是到了花期的时候,远远驻足看去,只见中间那瀑布飞泻如千尺银丝,旁边那两旁的紫藤花开的如诗如画。 偏这紫藤花的花期还特别的长,能够从初夏一直开到夏末时分,因此,昔年长公主还在生的时候,便特别钟爱在此时设宴邀请京中的贵妇名媛,与自己一同赏景品茗,是为京中一大风雅之乐事。 而章燕云今年的年纪也正好与仙卉同年,两人只相差了五个月的岁数,按道理,仙卉还要叫她一声姐姐。只是两人在当时都还没到出来社交的时候,所以章燕云便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 后来长公主过世了,纳兰府也没了女主人,这样风雅的花宴,便是大宋氏再有能耐,也张罗不起来了。 章节目录 122.紫苑飞瀑2 所以,这一次,算是章燕云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美的不可思议的紫苑飞瀑。她十分专注的看着一切,虽说眼下还没有到花期,但一眼看去,已经有不少的紫色花苞星星点点的盘罗布阵于两旁嶙峋的山石之上。 便是凭着想象,也能想出来,等到花都开了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画卷。 于是她便笑着数着手指道:“说来这日子还真是凑巧呢,照着今日这光景看去,等到你父亲大婚的那日,想来这些紫苑花也差不多都要开了。嗯,那日若是我母亲带我过来贺喜的话,我一定要请你再领我来看一次才好。” 仙卉闻言点点头,却有点伤感的叹息道:“这有甚么难的?便是那日不方便,待过后,我也一定补你一顿赏花酒。只是这紫苑当初是我母亲精心设计出来的一处园景,她在生的时候,最是喜爱不过了。可如今再见,却是物是人非,我,这一生也不可能再见到母亲亭亭玉立的站在水榭中烹茶与我吃了。” 章燕云见她伤怀,也安慰道:“是啊,长公主之贤名,世人谁不称道?便是我们这些京中女儿家,也从小到大就被教育着,要与景德长公主殿下多多学习妇道与孝道。说来都是我不好,不该独独要来此处赏景,倒没的惹了你一腔的思慕之心。” 纳兰仙卉淡然一笑,摇摇头,很快也将心中的那些惆怅消散了下去。她道:“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思及此便随口而出罢了。其实我也知道,咱们府里这些年来都没有一个正室夫人操持家务,这样的事情,本就很叫人非议的。难得父亲一往情深,为母亲守了这么多年的妻孝,母亲这一生,便也算是十分完美了。如今既有天意作美,又有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一番心意,能够迎进盛小姐这样的继母,其实我心里也还是十分高兴的。” 章燕云看着仙卉的面容,忽然自己低垂下眼眸,颇为自责的说道:“看来以前我竟然错怪你了,你知道吗?之前京中有许多小姐夫人都在私底下谣传,说你父亲之所以多年未娶,就是因为你性子刁蛮任性,你父亲为了怕继母过门之后给你受规矩,这才左右都看不上的。对不起,我之前不了解你,当时居然也相信了几分。也跟她们一起,编排了你一些是非…….你,你能原谅我吗?” 纳兰仙卉乍一听这话,旋即有点讶然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对了,上次宫宴的时候,她当时的确看着有几个人的眼神看着自己都有些奇怪的样子。见得她看过来,还有些心虚的低了头。 难道这又是曹后派人在私底下诋毁自己?切!真是好没新意啊,这样的下三滥手段都使得出来,也不怕丢了自己的份! 不过当时看章燕云和章夫人并没有什么异样啊,于是仙卉便笑道:“这有什么呀!我早就知道了。流言止于智者,看你,不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就选择否定了那些流言吗?所以说,你是智者,也是真正与我能相交的人呢!” 章节目录 123.紫苑飞瀑3 章燕云想不到她会如此淡然,当即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仙卉,我真没想到,你是如此大度的一个人…….”。 仙卉摆摆手,有些顽意的说道:“打住打住,赶紧别再给我戴高帽子了。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以后相处久了,你也就清楚了。跟我来往,别总兜兜转转的,那样矜持的大家闺秀,我还真是吃不住呢!” 说罢,两人便皆是俯身呵呵笑了起来。待笑过之后,顿时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都消失了。有道是一见如故,呵呵,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缘分呢! 因纳兰府中许多处园林如今皆有内务府派来的工匠正在进行修缮,因此仙卉便没有领着章燕云到处走,只逛了她感兴趣的紫苑飞瀑与翠屏唱霞。 而后,便在管家娘子等人的簇拥下,将章燕云送到了中门处,又吩咐管家娘子等人一定要将人周全是送到章府的马车上,这才依依不舍的各自话别。 章燕云十分高兴的拉着仙卉的手,两人再三约好,等紫苑花开之后,一定要再去观赏一次。 待仙卉将人送走,带着身边的人往仙姝院而去的时候,只听身边的紫萱十分小心的问道:“小姐素来少与京中的贵家小姐们来往,平日里见的稍微多些的,也就是咱们本家的其余几房中的堂小姐。倒是今日难得与章家小姐投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能够见到小姐如此开怀,想来老爷和两位公子爷也会十分高兴呢!” 仙卉之前服了棕色仙果,便觉周身十分的畅爽,那气血都似活动了一般,心情本就不错了。这时候见完章燕云,更是心绪十分的佳,便笑吟吟的看了看自己的侍女,扬眉道:“你们觉得章小姐怎么样?” 紫萱和紫鹃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垂眸失笑道:“奴婢身份微贱,哪里敢议论贵人小姐?但见自家主子与她投缘,这便也跟着喜欢了。” “呵呵,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嗯,不过也是啊,你们跟着我身边,我因为喜欢你们,所以也对你们的家人格外的留意。对了紫萱,你这些日子,便替我抽些时间出来,多去张嬷嬷那里看看。若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又或者她那儿子媳妇敢不孝敬她的话,都不要替他们瞒着,只管来回我就是。知道了吗?” 紫萱闻言,连忙答应道:“是,奴婢记下了,小姐放心,张嬷嬷也是奴婢们的长辈,她既病了,咱们怎么能就此忘了她呢?” 仙卉见自己身边的心腹丫鬟都是极为心善的人,当下也想起了前世的时候,她们跟着自己,在骊山行宫中可是没少吃苦受累。最值得称道的是,自己当初在那么艰难的时候,她们居然也毫无怨言,没有丝毫的叛逆之心。 这份情谊,她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待有合适的机会,也一定要设法报答的。 于是便随口问道:“紫萱,我记得,你和紫鹃两个是同年?还有紫书,她前几日向我告假,说是她娘老子病了,如今可有派人传信回来?情况怎么样了?” 这面说着,便仍旧径直往仙姝院的方向走去。 章节目录 124.紫宸殿之争1 而紫鹃听了问话,则是连忙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与紫萱两人的确是同年,她比奴婢大两个月,奴婢私下也叫她姐姐呢!倒是紫书,她和紫衣两个都比奴婢小一岁,说起来,便与小姐同年了。紫书她之前本是向张嬷嬷告了五天的假的,因她娘家本在京城郊外的一个镇子里,不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因此这几日便没有派人传信回来。想来,算算日子,这顶多后天一早,也该回来了。” 仙卉一面听一面在心里琢磨着,紫萱和紫鹃两个,可以在年底的时候,派人给物色一个好婆家,然后自己多送一些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嫁了。嫁入之后呢,便还是在府里做个管事娘子,但不必专门守在自己身边了。 至于紫衣和紫书么?既然年纪还小,就不必急着许人。反正她们两个最是听话乖巧了,便先留着,等过两年再看看,到时候再做安排也不迟。 仙卉这么一番念头翻转,就将身边的亲信都做了个安排。却不想,几日之后,当紫书从娘家回来之后,却几乎打乱了她的整个计划。而且,还让一度宁静的纳兰府,也就此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当然此时她还无从得知这此后的事情,原来在自己重生之后的那一刻,前世的许多世事便被翻转了。 待回到仙姝院自己的暖阁之后,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往窗边的软榻上面一躺,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一面以手抚摸着旁边拢着的细纱上面缀着的雪珠以作玩耍,一面计划着今晚再去琅府邸,再找一颗仙果来巩固自己的仙基。 再说次日,就在荆棘鸟守着被设了结界的仙姝院正房暖阁,眼见着日头一点一点升高,可自己的主子却依旧还没有从琅府邸中出来的时候,这边,皇宫紫宸殿上,文武百官却已经鱼贯而入,依次进入大殿之中,开始了这一日 的早朝。 紫宸殿高高的房梁上,明黄的锦缎帷帐铺天盖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龙金鼎内燃着上等紫檀香,青烟一缕一缕渐渐朝上扩散淡开,整个大殿肃穆而安静。 长福立在龙座下侧,高声唱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殿下队列中旋即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站出来个身形彪悍的朝廷大员,身上是正二品的锦绣兽袍,在武官当中,已算十分高的品级。纳兰明杰与长子站在右侧的文官队列之中侧目一看,见此人正是安贵妃的嫡亲哥哥,安国公府世子,如今领着正二品承威将军的安国栋。 只见他十分恭敬的缓步上前,禀道:“臣安国栋有本要奏!皇上,昨日福传来消息,张大将军出战负伤,拖延缠绵半个月,也未见痊愈。然福州乃我朝边塞重地,身为主将不能亲自督战,长此下去未免动摇军心。特此臣等奏请皇上,望早下圣旨做好安排,以免延误战机。” 底下朝臣们闻听此事,便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要说这张大将军,便是宫中碧昭仪的父亲张肃仪了。 章节目录 125.紫宸殿之争2 这两个家族,可谓是如今周国最显赫最得圣宠的武将之家了。这张府虽不如安国公府来的显赫,但这些年以来也屡立奇功,为皇上平定了不少战事。因此,便少不了有明面上的比较。 而后宫之中呢,也属安贵妃和碧昭仪两个风头最盛。虽则安贵妃不爱张扬,但她在皇帝面前得宠,这却是事实。可碧昭仪年轻貌美,两年前也生下了小公主南宫茜,皇帝对她也是颇为眷顾,因此,这时候,这由安国公府的世子发起的这道奏折,就有了一些特殊的意义了。 眼见臣下议论纷纷,光武帝似心中早有定论,只在御座上颔首问道:“安卿家说的不错,福州的确是边塞要地,张大将军的职责也很重大,只是临阵换将,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大忌。以你之见,朝廷该如何裁决?” 听的皇帝这么一问,安国栋便似多了几分把握一般,当然,他便是不明说,大家也是十分了然,安家父子从来都是上下一心的。今日安国公虽然没有上朝,但他的世子这般的举动,必然是得到其首肯和授意之后的行为,于是便见安国栋上前道:“臣认为应当立即换下张大将军,再派朝中妥当的大将接替福州,此事正是两全----” “两全其美的大好时机?”光武帝并不为其言所动,反倚在瑞兽椅内笑问道:“福州乃我朝和霍连蛮国的边境要塞,眼下朝中,试问有谁能既统领福州十六万精兵,又能担保国中的藩王不因此而生乱?安卿家有什么上好的人选,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有,朕自然不吝赏赐你。” “这----”眼见皇帝意含调侃,却似乎并无半分想要授权与安府之态,安国栋便一时语塞,硬着头皮补道:“陛下,此次乃掌控福州的大好时机,若是失之交臂,只怕今后就难以再寻。虽然合适人选暂时没想好,不过臣的忠心还望皇上明鉴…… ……” “朕问的是合适的人选,不要说这些官面上的话!”光武帝听到后面不耐烦起来,冷笑道:“满朝文武个个都说自己如何忠心,动不动就搬出来做幌子,其实呢?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才最清楚!正经的主意却说不出来。有句话,卿等要时刻谨记,那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供养着这么多的文武百官,许你们以高官厚爵,为的是什么,你们可曾时刻告诫自己?” 见底下的臣子们各自观望着不肯多加言语,皇帝南宫弦歌心头愈加恼怒,更可气的是此言一出,下头的群臣们便更加低头畏首,似乎都是深怕盛怒责罚的样子。 于是皇帝便怒道:“你们怎么站在这里怎么不说话?朝廷每年发那么多俸禄,就是让你们替朕出谋寻策,难道都是白养活的吗?” 这时候,站在文官最前列的内阁长史司空靖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有些吓得不轻,只结结巴巴回道:“臣,臣求皇上明示…… ……” 章节目录 126.紫宸殿之争3 “等朕明示?朕若都知道,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从今往后,没有主意的事不必急着议论,少做这等缩头乌龟的样子给朕看。” 皇帝气得别过头去,猛然间瞥见站在下面的纳兰明杰和纳兰祈佑父子,眉宇间便浮起恍惚的回忆神色,。 只一刻,便旋即收敛了起来,冷声道:“朕乏了,退朝。” 闹了这么一出有首无尾的乌龙之后,殿上的文武百官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说皇帝平时虽然也不好糊弄,但也不似今日这般,说点着就点着了呀? 难道说,皇帝是对安国公这般的排挤其他武将的心思,生出了不满之意?所以才借机发了一通脾气,以此来警告安国公和安贵妃,不要觊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里,群臣们脸上的表情就纷纷呈现出了各种微妙的态度。待到皇帝走的远了,大家也就跟着三三两两的散了。 这些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自己的猜测,也纷纷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只有纳兰明杰被几个同僚包围着,听了半天的猜测,却也只是笑而不语,被人再三追问之后,他只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色,抓着头皮道:“哎呀对不住!我这几日晚上总是睡不好,这府里四处都在修缮房舍园林,乱的简直有些走了样。先前你们几位说了什么,我还真是没有留意。对不住对不住,一会晚上,我做东,咱们去明珠楼喝点小酒,顺便也算是赔罪了。“ 当今天子登基之后,曾将朝中大员的部阁做过一次重大的修整。其中便将原来权倾一时的左右两位相爷,手里的权利大部分都架空了出来。 他将原来先帝所设的四部阁,改为吏、户、礼、兵、刑、工这六部。六部各设长史,相互之间并列而不受其余部阁的统辖。而左相和右相,只能轮流管理其中的两部阁。 而且所辖之范围,还需要直接与两部的长史相接,不得越级,更不得违规越制,过问长史呈报的公文之外的事情。 在此之外,又增设一位枢密院长史和两位副史。 如此一来,每个部阁之间,其实都是讳莫如深的。左相和右相所享有的权利,不过跟当时他们轮值的部阁有关,却不能长期掌持,更不能以某部作为营帐,收受弟子门生,扩张自己的势力。 纳兰明杰身为右相,虽然管辖的是礼部与户部,权限不如左相沈相爷之宽大,但较之与同僚的人缘而言,却是要比生性严谨刻板的沈素仪要好许多。 因此当下便见围着他的那几个,立时就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众人都是异口同声的挪揄道:“右相大人,你这哪里是因为修缮房舍才睡不好觉啊!想来,必定是因为即将要迎娶美人,所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吧?” “哈哈哈!就是,嗳,我可听说了,这盛小姐美貌芳华,真正是十分难得的美人呢!恭喜右相大人,真是艳福无边,令我等艳羡不已啊!” 章节目录 127.神秘失踪1 “哪里哪里,这都是皇上和太后的错爱。当然,还有各位同僚们的支持和祝福啊!待新夫人过门之时,大家可一定要前来观礼啊!” 同僚们十分会意的点头,笑道:“哈哈!纳兰兄,你这哪里是叫我去观礼?只怕叫我们出份子钱,才是真的吧!” 纳兰明杰连连摇头,哄笑之间,只见这些素日高高在上的大员们,便互相推搡着,只往那供给上朝的官员们所用的殿房里走去了。 这边仙姝院里,眼见紫萱和紫鹃带着人过来敲门,荆棘鸟知道这下是瞒不过去了,无奈之下,于是只得索性扑棱棱扇动起翅膀,也一头栽进了琅府邸空间中。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找到再说吧! 再说这边紫萱和紫鹃一再敲门之下,都不见自家小姐应门,于是紫萱便壮着胆子推门进来。掀开珠帘穿过纱幕重重来到八宝雕花牙床前,再拢起帐子一看,咦?这人哪里去了? 再一看床上的被褥枕巾,都是好好的,几乎就是没有动过的样子。于是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下彼此眼底的巨大震惊,下一秒,就有人高声呼道:“快来人啊!来…….”。 “唔 !唔!紫萱,你捂我的嘴巴干什么?”紫鹃冷不防被人捂住了口鼻,打断了呼救,当下也没有回过神来,待紫萱松开手之后,她就转头问道。 紫萱急的直跳脚,连着朝她竖起手指,做了几个噤声的动作,这才道:“你作死!咱家小姐身份高贵,这样的内宅之事,便是出了什么意外,咱们这些随身的婢女也要先顾着小姐和主家的体面,先把消息封锁起来才是。你这般高声喧哗,这是唯恐别人听不见么?” 紫鹃这才煞白了一张小脸,当下也是十分害怕是说道:“那…….那这可怎么办?小姐不见了,这要是一会老爷和两位公子爷问起来,咱们可怎么交代呀?呜呜……..”。 到底是纳兰仙卉素日也待身边的人不薄,此时一见她失踪,两个贴身大侍女便也禁不住涨红了眼圈。两人都害怕自己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又想到平时说书的那些故事,什么采花贼啊迷魂大盗之类的,都是怕的不行。 但紫萱平时最为镇定,当下只是沉吟了片刻,便转身去把通往暖阁的两扇雕花门关了起来,对着外头的小丫鬟吩咐道:“小姐见身子有些不舒服,仍想再睡一会。你们先不要端水进来。都去远些,做事手脚清爽点,不要惊动了主子才是。” 小丫鬟们皆垂头应了,旋即依次从檐下往院子里退去。紫萱冷眼看着,似乎并没有见到异样,这才放心的转身回来。 两个丫鬟一番商议之后,当即就决定,先把纳兰仙卉失踪的消息封锁起来。留下紫鹃在暖阁里镇着外头那些人,紫萱则赶紧设法去通知老爷和两位公子爷。至于之后的事情么?那就要看主子们的意思了,她们便是想操心,也说不上话。 于是,就在紫鹃一人忐忑不安的在暖阁四处转来转去急的连连摇头的时候,紫萱打开门很快就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径直从仙姝院的门口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128.神秘失踪2 路上有小丫鬟向她行礼问安,她也十分淡然的回道说因为小姐有些不舒服,所以她这就去叫人通知老爷和两位公子爷,又去给小姐请大夫来瞧病。 本来这样的一件事情,也算被紫萱处理的十分妥当了。可没想到,就算是经历了上一次的大清理,这仙姝院里还是混进了外头的耳目。这不,紫萱这才刚一转身,便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丫头,悄悄的从侧门走了出去。她出来门口之后,径直撒开脚丫子就往纳兰府的后门跑了。 再说荆棘鸟这一头栽进琅府邸的通道之中,便开始四处召唤自己的主人。可是她叫了半天,却不见丝毫回音。又在整个空间上面盘旋了一圈,最后,忽然想起一处地方来,她眼前一亮,便径直飞往仙山最高的神宫所在的位置。 在神宫之中,荆棘鸟果然在之前放置小公主元神的房间里,找到了正睡在地上,容颜十分安详的仙卉。 荆棘鸟连忙上前把她唤醒,仙卉睁开眼一看,还有些迷糊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荆棘鸟撇撇嘴,转过脸道:“主人,您也不看着时间,一个时辰早就过去了。您再不回去,仙姝院那里就要闹翻天了!” 仙卉闻言吃了一惊,这才连忙起来,说道:“都怪我一时迷糊,我昨夜寻到了绿色仙果之后,看着时间还早,就来到了这里来看看无忧。后来思绪游离,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好了,别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就要急急的回去。但等她和荆棘鸟飞身来到神宫门口的时候,却见原本祥和的天空忽然洒满了五彩霞光。那些霞光光芒万丈,令人不敢直视之余,更心生无限崇敬之意。 仙卉看的呆住了,她转头问荆棘鸟道:“这是什么?莫非此间也有彩虹出没?” 难道,这是仙界的彩虹之光?真是太美,太绚丽了! 没想到荆棘鸟却偏歪了小脑袋,过了一会才语焉不详的回道:“这不是彩虹,这样的霞光出没,是代表此结界之中有上仙的足迹涉入。主人,您要不要等一等,咱们见过这两位上仙再回去?” 仙卉便皱起眉头,不解的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见一见这什么上仙?你不是说此中的一个时辰,代表凡间的整整一天吗?咱们要是再不快点,只怕我爹爹和我两个哥哥知道后,急都要急死了!” 荆棘鸟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仙卉的眼底真有几分焦灼之色,便识趣的闭上了自己的鸟嘴。 于是一人一鸟,很快便轻盈的掠空而去。徒留下被云雾缭绕的仙山神宫,安静而寂寞的仍沐浴在那一大片的五彩霞光之中。 仙卉急着赶回去,因此她没有见到,在自己离开之后不久,神宫的门口便迎来了两个陌生的俊美男女。 这两人都是面若美玉,生的十分的风流美丽。也许是相爱者形似神也似的缘故,两人的眉眼长相虽然总有不同之处,但站在一起,却总让人觉得十分的相似。 章节目录 129.神秘失踪3 且两人一身的妆扮都十分的飘逸出尘,女子一身浅绿色衣裙,周身上下除了颈间和手上的两个玉珠为饰之外,便再无其他的装饰点缀之物了。 而那男子浑身如雪似霞,气度形容之间十分高贵的模样。一开口,更叫这琅府邸中的鸟儿都要听呆了神。 因见女子急急的走进神宫之中,四下皆仔细的看过一遍,而后便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男子便温柔的安慰道:“稚儿,不必如此失望。我们将来,总有机会可以见到她的。你看,这孩子的元神在此呢,此世轮回,她必然会竭尽全力,修炼成仙的。到那时,我们一家人,便可以真正团圆,再不分开了。” 可男子的话却并没有使这女子紧锁的眉宇微微舒展开来,她轻轻的叹息一声,纤纤玉指如花瓣一般轻轻拂过正在沉睡中的小婴儿的元神,似乎对这小小年纪便不幸夭折的婴儿十分怜爱一般。 半响,又见她从自己腹中吐出一股仙雾之气,这股子仙雾将孩子完好的包裹住,片刻过后,只见那元神愈发的清晰,孩子的音容笑貌也越发的细致动人,乍一看,只觉得仍一如生前似的。 男子静静的看着女子做完这一切动作,而后女子又在自己发间,拔下两根极长的发丝。那发丝离开女子的身体之后,便如同生出了灵气一般,开始迅速生长。其光彩动人,一瞬间,便变成了一件十分纤巧合体的衣衫,穿在了孩子的身上。 “阿璃,我知道你担心她,可是你这样做,待她今晚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这里有人来过的。到时候,只怕又会给她增添新的烦恼啊!” 男子叹息的劝着,却并不强行阻止女子的施法。 而女子在念完咒语之后,才如释重负的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不会的,我的这件玲珑铠甲,除非遇到遇到外力攻击或是主身遇到伤害才会显现。她如今尚未脱离凡体,以她如今的眼力,是断然不会发现的。” 说完,她又眼含祈求的看向男子,眼底的温柔与依恋之色,都尽显无疑的说道:“五郎,我们总该为她做点什么是不是?不然,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这般痛苦,我这心里真是好难受好难受啊!我…….”。 女子说着,脸上的表情已然是泫然欲泣。男子见状,连忙将其拢入怀中,轻轻的拍抚了一番,继而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我心里,又何尝好过呢?只是天意如此,便是我们,也不能逆天而为啊!好在这一世,应该是最后一次的轮回了。我看这孩子如今一切顺利,想来,便是等待,总也是有定数的。而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不要给她增添任何麻烦就是。” 女子点点头,以细长的指尖擦拭去眼角的泪痕,末了,却抬起头,眉梢轻锁的说道:“可她这次就算是修仙入界了,将来又会不会原谅我们当初那样的行为?五郎,我好怕,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悔恨过去的一切。那时候,我们不该如此狠心的,如果我们能够多一些坚持,她便不会生生忍受了这么多的苦楚。我对不起她,我真是亏欠了她太多太多啊……..”。 章节目录 130.不速之客1 “好了,阿璃,当年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主宰的。事情已然发生,而今你便是再悔恨,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这样,只会徒然给自己增添几分心酸罢了。好了,别难过了,你看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见她一切都好,你该安心些了。我们这就回去吧,以后有机会,总是能常来此处的,不是吗?” 在男子温柔的哄劝下,女子总算是收起了脸上的泪容。她依依不舍的再见了一眼仍睡在小床中的女婴的元神,见她睡的安详,这才稍觉安心了些。 最后,在男子的再三催促与臂弯轻拢之下,两人如一袭清风般的,冉冉飞升而去。 而仙姝院这边,守在暖阁中的紫鹃却在焦灼的等待之中,不知不觉已经汗湿了大半个后背。她不停的双手合十向天祷告着,又在心里默默的替自家小姐想着各种各样的巧合,不停的自我安慰道----- 说不定只是早上起的早,一时兴起跑出去玩了吧?这府中的后花园占地极广,一时间找不到,也是平常的事。 这种事情以前虽说不曾有过,但毕竟小姐年纪还轻啊,偶尔会想出一些出人意料的点子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弥托福,小姐为人这么好,长的又这么美,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什么登徒子采花贼,都与自家小姐闪远些。 唉,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紫萱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只求她一会能让老爷和两位公子爷能早点回来,并将小姐平安的找到,不然,自己迟早就要急死在这里了! 正碎碎念叨着,忽然,听的院门被人推开来,接着就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紫鹃眼前陡然一亮,只以为是自家小姐或是紫萱带着老爷公子爷回来了!喜的她连迈过门槛时脚步都有些不稳了。可不想,待她掀开最外头的那张湘妃帘子一看时,却是不由愣住了。 来的人不是紫萱或是纳兰明杰父子,更不是这仙姝院的主人纳兰仙卉,而是一位真正的不速之客,曹皇后的亲姐姐,曹氏长房的嫡长女,诚国夫人,曹丽雯。 紫鹃身为纳兰仙卉的贴身侍女,对这诚国夫人倒也不算陌生。但见眼前的诚国夫人华锦绣衣、珠玉堆垒,手腕上三连金镯更是耀眼,慵懒神态下,颇具深宅贵妇的华美风韵。 要算起来,紫鹃与她之前是见过好几次的。只是隔得远,当时人又多,对她并没有多少认识。 可要说这诚国夫人是为什么会突然间杀到仙姝院来,紫鹃也是毫无头绪的。 但因着对方是曹家的人,便是自己主子未来婆母的娘家亲戚,因此,她很快就行礼如仪的躬身道:“奴婢见过诚国夫人!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你家小姐人呢?本夫人奉皇后娘娘的旨意,特地前来探望你家小姐。咦,这人怎么都在外面?屋里也没有一点动静,莫非你家小姐还没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见对方说这话,便径直往暖阁里走去。紫鹃吓的那个脸色惨白啊,几乎就没双膝一软,就地跪下去了! 章节目录 131.不速之客2 她连忙追上去,上前一看,还好,小姐的睡房那两扇门还是关着的。于是便陪着笑脸十分殷勤的走到前面,对诚国夫人说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小姐近日起的早,这时候,已经…….”。 “已经如何了?嗯?”看着诚国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紫鹃本能的就觉得,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可是仓促之间,她也无法理清有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风声走漏了出去,可身为小姐的侍女,她只能忠心事主,再无别的选择,于是不容思索,紫鹃当下就跪下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小姐早上起来之后,便觉得身体略见不适。方才紫萱已经派人去回老爷和两位公子爷了,至于大夫,此时想必也已经在进府的路上了。真正是不巧的很,劳累夫人一早过来探望,可惜我家小姐竟然不能起身与您相见,奴婢在此且替小姐向夫人赔罪了…….”。 到底是纳兰府调教出来的大侍女,紫鹃就算平时性子绵软,可在这等关键时刻,说起话来还是滴水不漏的。说完,她就径直跪下,朝诚国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磕头礼。 照说,主家都如此说了,这诚国夫人若不是存心上门来找茬的,那此时也该识趣的起身走人了。 可这诚国夫人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或者说,她今日上门,本来就是要来找茬的。 只见她朝自己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旋即就递了一盏热茶上来。她闲闲的喝了两口,这才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鼻孔里冷哼道:“皇后娘娘命我前来探望纳兰小姐,顺便,也向她讨教一下,那能让太后和皇上两人都甚觉满意的茶艺。可惜,我这回来的却不是时候,看来,纳兰小姐可无意想见我这等不相干的闲人呢!” 按着辈分,曹皇后既是国母,又是纳兰仙卉的舅母。这诚国夫人还是皇后的亲姐姐,于公于私,都是自家主子的长辈。紫鹃哪里听不出来,这诚国夫人是在讥讽自家小姐不懂礼数尊卑? 可她除了磕头请罪之外,只得咬住之前的立场,坚持道:“请夫人恕罪,我家小姐的确是因为身体不适,不然的话,此时早就出来拜见您了…….”。 “无妨,什么身体不适,不过就是等闲伤风受凉罢了。本夫人今日出门可是凑巧,刚好身边带了一位才从宫里出来的医婆,既然遇上了,那就让本夫人进去看看你家小姐,顺便,也让这位医婆给她把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不适吧!” 似乎已经断定了寝室里头没有人,诚国夫人此话刚刚落音,便见她身边的两个粗壮婆子已经大步朝房门口走了过去。紫鹃吓的心跳都快没了,连忙跪行上前,一把抱住诚国夫人的双脚,哀求道:“求夫人恕罪,我家小姐的确是不便见客呀!夫人…….”。 她的哀求换来了诚国夫人的一声冷笑,只见她一脚当胸踢出,紫鹃旋即被她踢翻在地,恰巧脑袋又磕上了不远处的一个高脚美人几上。 章节目录 132.不速之客3 “哐当!”一声,高几上头放着的琉璃细颈瓶被碰撞到倾斜,连着里头新插上去的白玉兰花连花带水的摔下来,正好落在紫鹃的头顶上。一声惊叫之后,众人只见原本澄亮的青瓷地砖上旋即绽放出几朵嫣红的血花来。那血花被水晕染开,越发显得十分的骇人。 紫鹃但觉脑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之后,虽然十分痛楚,但仍兀自哀求道:“求夫人不要进去…….”。 见此情景,诚国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倒生出了些许怜悯之心,她小心的看向主子,请示道:“夫人,这丫头毕竟是纳兰府的人,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可难得撇清。不如还是叫人来把她包扎一下吧,留着条命,总免得落入口实不是?” 诚国夫人却是十分不屑的撇撇嘴,冷哼道:“不过一个贱婢而已,敢阻扰本夫人,也不打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把她拖到一边去,且叫人看着,不叫立刻就死了便罢!你们随本夫人进去看看,一会若见不到纳兰仙卉这小蹄子,本夫人今日可叫这纳兰府的人好看……..”。 说着,在诚国夫人的示意下,那两个粗壮的婆子已经毫不客气的各自飞起一脚,踹开了原本紧闭的房门。 众人的视线随之往里一看,只见入目处还有一张十分精美雅致的八宝屏风。屏风两旁都垂着细密光洁的珠帘,那雕花大床便在珠帘的影影绰绰之中,根本看不清上面有没有人。 只是满屋子寂静,乍一看,还真是毫无人气的样子。 “哼!这回还不叫本夫人抓了个正着么?堂堂未来太子妃,居然敢夜不归宿,这纳兰明杰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就这样的人,将来也想做皇后母仪天下?真是要笑死人了!” 诚国夫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上也没停着,绕过屏风之后便伸手将床上的纱帐往上一撩------果然,内中被褥皆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丝褶子也没有。人呢? 这下子,她更是胸有成竹的满心得意了起来。不假思索的,便朝外头吩咐道:“去,将这院子里的下人全部都扣押起来,关到后面柴房去!再派人去给右相大人传话,就说本夫人又要事与他商议,让他速速回府来!” 正在诚国夫人得意洋洋的想着事成之后可如何在皇后面前邀功的时候,横刺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是十分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美梦。 “不知道我这院子里的下人,是如何得罪了夫人?还有,夫人贸然来访,却说又要事与我爹爹商议,这是要商议何事?需要摆出这么大的架势,径直闯入我的闺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纳兰仙卉其人,一脸肃然的缓缓从寝室后面的净房内走出来。她脸色似有些憔悴,但周身的气势与眉宇间的隐隐怒气,却是让人不容忽视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的缘故,诚国夫人曹丽雯忽然觉得,这明明就比自己整整小了一个辈分的纳兰仙卉,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种凌厉与高洁之气,竟然硬生生的让她不由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错觉! 章节目录 133.不速之客4 对!错觉,一定只是错觉而已! 想到这里,曹丽雯迅速凭借着自己厚实的脸皮与无耻的心理安慰,立即回过神来,咄咄逼人的质问道:“敢问你身为小辈,却如此无礼的让本夫人在外头坐了半天,这又是何道理?还有,你身边的侍女死活拖着不让本夫人进来看你,你此时又忽然在净房中走出来,本夫人可否替皇后娘娘猜测到,小姐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瞒着大家吗?” 说完,她又是恢复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改而以一种睥睨的眼神看着纳兰仙卉。心道,哼哼!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也能逃得出皇后娘娘的掌心?今日这事,便是你再有礼,我们也一定能送你一个不贞不洁的罪名。 更何况,为了此事,皇后娘娘与本夫人都已筹谋了许久,就连那与你通奸的奸夫,我们都替你准备好了。等着瞧吧,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再说仙卉这被荆棘鸟急匆匆的拉着从琅府邸中出来,这心里暗暗一算时间已经迟了整整快一个时辰了,心里自然也是焦急不已。可等她这才出来一看,却见眼前凭空出现了衣裙十分讨厌的人。 诚国夫人,她这时候来是要干什么?而且她还要将自己身边的下人都捆了下去,这是要做什么?打量她这个主人已经死了是吗? 此时的仙卉还不知道,外头的紫鹃已经被伤到了头,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但她一脸的不悦之色,却是显而易见的。 在听见曹丽雯那番强词夺理的话语之后,她更是连表面的客套功夫也不愿做了,只直言道:“夫人,仙卉乃是闺中女儿家,夫人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自然应该早早派人递上帖子,我也好及时准备迎接。这是京中大户人家都有的规矩,莫非夫人竟然不懂?亦或者说,夫人觉得如今日这般径直闯进人家未嫁女儿的香闺之中,大言不惭的出言替主家管教奴婢,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这才是身为国夫人应有的气派?” 眼见诚国夫人果然被自己这番话给堵住,仙卉又乘胜追击道:“况且我身边的丫鬟之前已经再三与夫人禀告过,说我身体不适,不能迎接夫人。只是夫人自己不信,这才带着这起子不知轻重的奴才,就这么直接进了我的闺房。眼见我从净室出来,也难为夫人不觉得不好意思,竟然还如此的理直气壮…….啧啧,这份气度,说起来,还真是十分罕见呢!” “你…….你放肆!本夫人身为正一品国夫人,乃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姐姐。你不过是一介臣女,岂能如此出言犯上?来人啊,还不给我…….给本夫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轻重的丫头!” 曹丽雯气急败坏之下,说话也不怎么经过脑子了。然而,就在她这话刚刚落音的时候,只听一介带着怒意的男音传来,语带威严,而夹杂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诚国夫人,本官的女儿,就不劳你身边的奴婢来教训了!” 章节目录 134.不速之客5 众人闻声看去,不消细想,也知道,必然是纳兰府的家主纳兰明杰来了。 诚国夫人曹丽雯脸上有过一丝尴尬之色,旋即露出笑意,若无其事是转身道:“哎呀,原来是右相大人回来了。纳兰大人,看您这一身疲惫的,想是刚刚下朝回来?” 纳兰明杰脸色十分的不虞,但仍拱手道:“正是,夫人,咱们还是在这正堂里喝茶说话吧!” 转身又朝身后的丫鬟吩咐道:“都下去,这里是小姐的住处,且让小姐房里的丫鬟来伺候茶水就好。” 说到此处,便做出一副刚刚发现的姿态,讶然道:“啊呀!这不是小姐身边的丫鬟紫鹃吗?紫鹃,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这是作何?” 而与纳兰明杰一道回来的紫萱,此时也连忙将躺在地上血泊中 的紫鹃扶起来。她身为丫鬟不能在主人面前大声呼喊,可也转头去叫了两个小丫鬟进来,准备先把人抬到床上去再看。 站在寝室里的仙卉这才知道紫鹃竟然受伤了,她急忙走出来,走到正堂一看,旋即和众人一起扶起已经昏迷过去的紫鹃,又十分焦急的看了一眼她额头上那处仍在汩汩流血不止的伤口,厉声道:“还不快取些香灰过来止血!还有,速速派人去请大夫,拿我的腰牌去,记住要快!” 紫萱这才含泪道:“小姐,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您自己身子也不太好,还是坐下休息吧!” 说完,不动声色的朝仙卉眨巴眨巴眼睛,暗示她,自己为了做全套的戏路,还真的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诚国夫人见这父女二人如此的态度,心中便当他们的要拿这个丫头的伤势来跟自己大做文章了。可她心里却十分的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自己堂堂一介国夫人,便是打杀了一个奴婢,那也是等闲一句话的事情。 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但狗终究是狗,一介贱婢而已,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了吗? 于是她便仍是慢悠悠的从寝室里走出来,顺便呢,还以目示意自己身边的丫鬟在屏风旁的衣架上,顺手牵羊的拿了一块仙卉日常用的丝帕,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至于要拿这丝帕有什么用?哼哼,她嘴角的笑意就越发的奸佞了。 看着纳兰父女二人指挥着人将那躺在地上血水淋漓的贱婢,抬到西配间的罗汉拔步床上,又见满屋子的人都咋咋呼呼的围着那半死不活的丫鬟团团转,又是止血又是打水拿药熬参汤的,曹丽雯在心里十分不屑的冷哼道:“走着瞧吧!一会儿,本夫人自有办法,让你们父女跪在我面前,哀求我放你们一马!哼!” 可这诚国夫人曹丽雯此时万万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就连眼角眉梢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恶念,都被一只藏匿在屏风之中的七彩小鸟儿看了去。 荆棘鸟看的怒从心起呀!呸!这曹家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的坏?果然是主人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这曹家,就是一个大墨缸子,里头的人,全都是黑心黑肺的! 章节目录 135.不速之客6 她决定,这一次,就是没有主人的吩咐,自己也要漂亮的将这什么得意嚣张的国夫人给狠狠的往死里整! 再说这边,仙卉眼见着紫鹃额头上的伤口终于止住血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紫萱素来最是精干,在她的一番安排下,现场混乱的情况登时转为井井有条。 而后,仙卉又探得紫鹃的呼吸脉象都逐渐平稳,脸色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了。 虽说大夫一时半会不能赶到。但就在刚才众人忙着抢救紫鹃的时候,她已经偷偷的将自己身上的内力输了一些到紫鹃的体内。 按着琅决上面所说的,凡人受了这些沾染仙气的内力,应该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可惜她现在对自己的仙基还没有多少把握,只能尽力而为了。 好在后面眼见紫鹃的脸色渐渐好转,仙卉胸口这口被提起来的气,才总算回落了下去。她回过神之后,自然第一时间,就是要向诚国夫人发难。 而待她吩咐好紫萱照顾好病人走出西配间的时候,只见自己父亲已经与诚国夫人曹丽雯两人分主次坐下了。稍稍收敛一下脸上 怒容,仙卉仍是在父亲暗含警示的眼神下,上去向诚国夫人行了个礼,道:“仙卉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诚国夫人当着纳兰明杰的面,也只得不甘不愿的挤出了一脸虚假的笑意,点头道:“哎呀!本来就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呢?你这孩子,就是规矩周全。来来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仙卉忍住心中的怒火,也不去看她,只在自己父亲右侧的罗汉椅上坐了。少卿,才听见身为家主的纳兰明杰说道:“夫人,在下适才正在朝中,听下人说小女身体不适,这才匆匆赶回来。不知刚才是所为何事,以令至于你这般生气,竟然险些连礼仪都不顾了,这般发落小女身边的这么一个小丫鬟呢?“ 曹丽雯听着这话心里便十分的不舒服,她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冷哼了一声之后,这才垂眸小抿了一口,继而以丝巾擦拭一下嘴角,又环顾四周一番,这才说道:“右相大人这话,本夫人听着可是有些不太明白了。本夫人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姐,将来也是纳兰小姐的大姨母。这亲戚之间互相走动一下,本来就是平常之事。再说了,本夫人此次,也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看看小姐房里的嫁妆绣品准备的怎么样了?却没想到,这一进门,就被那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拦住,那贱婢出言冒犯本夫人,本夫人便以国夫人的身份处罚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却自己撞上了花瓶,啧啧!这可就叫做人贱自有天收。怎么,难道右相大人,这是要为一个小丫鬟来质问本夫人吗?“ 纳兰明杰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素来不喜欢这些贵妇人仗势欺压奴婢的,自己府里的下人,他也从来就很少打杀变卖的。怀柔之心,是纳兰明杰作为儒生的最大特质。 章节目录 136.不速之客7 但他仍勉强挤出一些笑意,说道:“当然不是,夫人身份高贵,若是这贱婢冲撞了夫人,自然只有受罚的份。不过夫人既然人也来了,也亲眼见着小女的确身体不适,这查看绣品之事,是不是可以改日再来?” 纳兰明杰做事十分讲究轻重缓急,他之前接到紫萱的密报,可是说自己女儿忽然失踪。因此这才急得直跳脚的赶了回来。 可如今亲眼看着女儿就在面前,显然失踪这样的事情是已经解决了的。眼前的曹丽雯,他虽然十分厌恶,可也不得不给其三分薄面。毕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就是打了自己府里的一个丫鬟,自己身为家主,也不能就因此而公然闹翻了脸。 毕竟,这社会里,尊卑之分,还是十分讲究的。 于是他便想着尽早将这曹丽雯打发走了便好,回头,自己再与女儿好好商量一下这门现在看来如同鸡肋一般的婚事,到底还要不要。 可没想到啊,他这面的心思倒是打算的好,可人家曹丽雯却不领这份情。见主人出言隐隐像是要赶自己走人,曹丽雯便笑道:“右相大人倒是很会说话,这是要送可出门了呀?可惜呀,本夫人瞧着纳兰小姐可并没有什么生病的迹象呢?啧啧,虽说是刚刚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了一些,可后头一看,不是能走能动能说话,口齿还十分伶俐吗?” 说完,又以丝巾掩住口唇,笑道:“莫非仙卉你这是害了什么不好见人的病?又或者,是心里想念着太子殿下,所以才染上了相思之疾?若真是如此,那我回头也好……..”。 仙卉冷眼瞧着这胡说八道的妇人,听到她提及太子南宫凌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道:“夫人真是会开玩笑,仙卉是闺阁女儿,哪里晓得什么相思病不相思病的。你无端端的说这样的话,这是要败坏我的清誉吗?至于太子殿下,我平白无故的要想他干什么?他不是在东宫活的好好的,每日锦衣玉食,仆役从群,他需要我想念什么?仙卉很不明白您这些话的意思,还请您明示。” 曹丽雯被仙卉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回击的有些讪讪的答不上来,可她继而便生出了一种恼恨之情,哼!死丫头,敢当着下人的面驳本夫人的嘴,等会自然有你好看的! 纳兰明杰见女儿果断发作,其实心中也十分觉得这曹丽雯多事兼嘴上没有教养。但他不好参合这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当下便道:“仙卉,不可如此说话。夫人乃是长辈,你须得恭敬些才是。” 仙卉便扬扬眉,她哪里听不出来自己父亲话中的敷衍之意?于是也装着十分恭敬的样子,可脸上的神色尤其是一双眼眸,看向对方的时候却是十分不敬的说道:“是,爹爹教训的是。这对待长辈嘛,自然是应该恭敬些才是。可有些人喜欢倚老卖老,那样的人,只怕就是想要小辈们敬重,也难得很了。” 章节目录 137.不速之客8 “你!…….”。诚国夫人哪里何曾听过这样的讥讽的话语?她当下就霍然起身,一手指向纳兰仙卉。仙卉只微微一笑,又道:“哎呀,夫人,仙卉只是一时嘴快,我的意思,可没有说您就是那倚老卖老的长辈呀!您不要误会了才好…….”。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仙姝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诚国夫人一听,登时就眼前一亮,心道:终于来了!可叫本夫人好一顿等呀! 纳兰明杰和仙卉父女二人闻声看去,只见院子门口走来一个大夫一样妆扮的人,身边还有个小小的药童。两个人由管家领着,可这喧哗声却不是他们发出来的,因为,那声音似乎仍在院子外墙外。 仙卉皱了皱眉头,她此时敏锐的感觉到诚国夫人眼底一闪而过的一抹得意与喜悦之色。而纳兰明杰则出言问道:“外面何人在此喧哗?这是请来的大夫吗?让他们先去给紫鹃丫头看看伤口吧!” 仙卉也深以为然,旋即在大夫和药童进来之后,就将两人领到了隔着两间房的西配间里。 而诚国夫人曹丽雯,则趁着大家伙注意力都放在那大夫和药童身上的时候,以目示意自己身边那个拿着仙卉丝帕的丫鬟,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又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可她不知道呀,就在自己那丫鬟刚刚走出去没多久,身后就有一个七彩的小小身影,也一并如箭般的追了上去。 不一会,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来回禀道:“惊扰了老爷和夫人小姐们的叙话,奴才们真是罪该万死。只是方才有个不懂事的书生,竟然混进了咱们府里修缮房舍的匠人里头,鬼鬼祟祟的在仙姝院外偷窥,还试图想要翻墙进来!奴才们因见他形迹可疑,又想着仙姝院本是小姐的闺房重地,这便招呼了几个人人将他拿住了。可恨这龌龊的下流坯子,便是被咱们拿住了人,也还大言不惭,只说自己手里有咱们小姐的丝帕和定情之物,若咱们敢冒犯他,他就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简直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荒谬!荒谬透顶!” 纳兰明杰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素日自持的儒雅之风?他气恨的一双眼睛都通红了起来,当即就一掌拍在手边的案几上。 只见一阵疾风吹过,就连坐在对面的曹丽雯的茶盏都被他的衣带之风扫到了地上。 可这曹丽雯心里正是正中下怀呀,她当即便装出一副讶然的姿态,一手捂住嘴,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底的幸灾乐祸之意味却是当也不挡不住,道:“哎呀!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登徒子?啧啧,要说本夫人这活了大半辈子,可也没听说过这等事情呢?这偌大的纳兰府,素来可是以治家严明著称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混进了一个下流书生?还口口声声说与小姐有暧昧私情?这样的事情,若一旦传出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章节目录 138.狼狈的贵妇人1 说完,又一脸无辜的看向仙卉,眉间高高扬起,似有无限得意之色道:“哎呀!现在说来,我可想起来了,之前本夫人进来的时候,你身边的丫鬟就一再阻挠我进去寝室。纳兰小姐,你该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着怕被人撞见,所以才这般恼羞成怒吧?” 事到此时,纳兰明杰和仙卉父女两皆已明白过来,敢情这曹丽雯今日就是有备而来的!什么登徒子书生,只怕根本就是曹丽雯请来的黑手罢了。 可恨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然买通了自己府里的一些人作为内应,要不然,这样的事体,怎么会如此轻易而顺溜的摊到了大家的面前? 想到此处,纳兰明杰一双深邃的眸子,在那进来回话的管事身上狠狠的扫了一眼。他的两手在官袍之下紧握成拳,心中暗道:难道是自己平时对这些下人太过宽和,以至于他们竟会没了敬畏之心? 可纳兰仙卉心里倒是无波无澜的,她觉察到荆棘鸟从藏身的屏风中急速飞出,就知道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至于现在,曹丽雯这是要诬陷她不贞不洁是吧? 那好,只管放马过来吧!她虽是刚刚悟出了几分修仙之道,可也不介意,在自己脱离凡体之前,用有限的手段来收拾一下一些无耻的小人。 于是她便十分淡然的一笑,道:“诚国夫人,之前爹爹还口口声声让我尊重您这个长辈。可如今看来,您这张嘴真是太不懂得非礼勿言这个做人最基本的规矩了。像您这样的人,唯一胜过我的就是你的年纪。哦,对了,还有您那二尺五的腰围和一个赛过面盆的大脸盘子。除此之外,仙卉还真想不出来,您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关注的?!嗯?” 这话刚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是不自觉的嘴角一沉。便是站在曹丽雯身后的一些丫鬟和婆子,也是十分吃力才忍住了自己的笑意。 与同是年过四十,却身段纤细的曹后相比,曹丽雯这个姐姐许是这些年生活的太过无忧无虑,以至于生了四五个孩子的腰身在过了三十之后就迅速发胖。而那一张大大的脸盘子,就是平时替她梳妆的丫鬟心里才最清楚了。 啧啧,那一张脸,可是要一次抹掉人家两次的脂粉啊!就连胭脂,也格外的费的多的多…….. 就在众人心中都忍俊不禁的时候,曹丽雯当然是大怒,她想就手将案上的茶水朝仙卉身上泼过去。 可惜定睛一看,这茶盏早就被纳兰明杰是才发火的时候,扫到地上摔成了几瓣。 眼见曹丽雯一手伸出去就是落空,仙卉朝着父亲看了一眼,心里朝他老人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爹爹,您老人家真是学贯古今,见多识广啊!这就是对付起泼妇来,那也是别有一套啊!这样的未雨绸缪,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呀……. 而后她继而不无调皮的想到,这曹丽雯没抓到茶盏来泼自己,那么下一个念头,她会想到什么呢? 章节目录 139.狼狈的贵妇人2 而后她继而不无调皮的想到,这曹丽雯没抓到茶盏来泼自己,那么下一个念头,她会想到什么呢?嗯,对了,桌子中间还放着杏仁核桃仁等点心,还有两碟子水果,一碟是樱桃,一碟是凤梨…….正好,自己刚刚修习了御气口诀,据说这口诀可以驱使风向,不如,就在她身上试试看? 于是,就在曹丽雯伸手去抓那几个高高的供果碟子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诚国夫人本来是怒发冲冠,想要抓果盘里的水果和点心朝坐在斜对面的纳兰仙卉身上扔过去。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水果和干果等物品,却在半空中被抛起来之后,径直又落到了诚国夫人自己的头上。 于是,在一阵缤纷的果雨之后,那杏仁核桃酥之类的点心,就尽数落在了诚国夫人高高梳起的发髻上。乍眼一看,那模样,还真是令人惊的连嘴都合不上。 当然,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那一碟子红艳艳的小樱桃。这小樱桃本不是当季的水果,是远番来的供果。个头本来就比京中出产的个头要小,但汁液却十分的浓郁,以鲜甜汁多著名。 可这样鲜美的水果,如果是尽数落到了一个妇人的脸上,那就绝对称不上美妙,而只能用惨烈或者壮烈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了。 待众人将自己的眼神从诚国夫人挂满了各色果仁的发髻上移开之后,很快,就发现,她的脸,其实更加的精彩纷呈! 那上面,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有被樱桃果挂彩的痕迹。有两块颜色特别艳丽的,果汁都浓的跟鲜血一样,正好落在她的眼圈下面。乍一看,两只眼睛就如同厉鬼一样可怕而诡异,而其余的七八处地方,就好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顿一样,伤的是体无完肤啊! 当然这些情况,诚国夫人曹丽雯本尊的没有意识到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用力过猛,没有砸中对方却砸中了自己。心里不免觉得晦气之余,也只得愤愤然的用手将看得见的几个果仁和果子摘了下来,又朝身后的丫鬟婆子吩咐道:“都死了吗?没见本夫人头上落下的这些东西?还不快摘下来?哼!” 于是这几个丫鬟和婆子只得强忍着笑,一个一个的开始给她摘起了头上的果仁。而纳兰明杰和仙卉两父女则是看的心中暗爽不已,纳兰明杰虽然也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再一想啊,这讨厌的大嘴女人居然敢诬陷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心里的怒气就不可抑制。 哼,活该她倒霉!最好,后头还有一大串的倒霉事情在等着她吧! 而最后,曹丽雯两次想要找东西泼仙卉都落空之后,她胸口的怒气难以平抑下去,况且她生性便是不甘示弱,待坐下来之后,也学着纳兰明杰的样子,一掌拍在紫檀木案几上。 “哼!右相大人,请问你便是这般教导自己的女儿的吗?当着长辈的面,居然…….哎呀!我的手!我的手怎么这么痛呀?这桌子有古怪!你们这是要谋害本夫人吗?” 听着曹丽雯突然发出的鬼哭狼嚎的叫声,众人都是恨不得塞住耳朵。唉!这女人,真是太吵了啊!这哪里是什么国夫人,分明就是市井粗俗之妇嘛! 章节目录 140.狼狈的贵妇人3 “夫人您的手怎么了?容奴婢看看。”跟在曹丽雯身后的那些丫鬟婆子还是不敢面露不敬之色的,尽管她们心里也对自己主人方才类似于泼妇一般的举动感到十分的无语,可眼见她在拍了两下桌子之后就开始抱着手掌大呼小叫,旋即还是有婆子马上上前嘘寒问暖的。 可待她将曹丽雯的手掌翻过来一看,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那手掌心里有什么呀?分明就什么都没有!还是那块细嫩的皮肉,就连微微的一点涨红,想来也是她自己方才捂出来的。 于是这婆子只得上赶着递个台阶上前道:“夫人,你既是觉得手掌很痛,那不如让医女给您看看吧!“ 这话提醒了正在捧着手掌嗷嗷直叫的曹丽雯,她旋即想起来,对啊!自己这正事还没完呢!先叫人把那奸夫带上来再说,至于这手上的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她有些咬牙切齿的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已的纳兰父女,心中暗暗发狠道:“一会自会跟你们算总账!“ 于是曹丽雯便忍痛道:“本夫人不碍事,倒是今日既然正好遇上了这等巧合的事情,秦嬷嬷,刘嬷嬷,你们两个且去问一问那所谓的登徒子书生。若他真是胡言乱语,那就一顿棒子送他去京兆尹那里。若他不是口说无凭,那此事,本夫人也不能就此坐视不理……“。 “诚国夫人!此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只怕是有人存心捏造出来的事端。夫人难道不相信我纳兰府的家教?不相信太后娘娘这些年以来对小女的教诲吗?” 眼见纳兰明杰脸上青经暴跳,显然是十分震怒而恼恨的模样,曹丽雯却只是轻轻一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仙卉,道:“太后娘娘的教诲自然是好的,可长公主本来就不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纳兰小姐自然也不算是太后娘娘正儿八经的外孙女了。要说教诲么?当然是也有,可听不听得进去,那也是要看人的。再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右相大人,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莫非是之前就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极力阻挠本夫人过问此事?” 纳兰明杰被气的胸口那股子怒气上下直翻滚,他霍然起身,刚要说话,就听坐在一旁的女儿悠然道:“爹爹,诚国夫人说的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再说了,人家诚国夫人今日可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督查女儿的私德的。既然是师出有名,又正好遇上这样的事情,咱们便是跪下苦苦哀求请她不要过问,只怕人家也是决计不肯的。到时候,说不定还给咱们带上一顶不敬皇后的大帽子,啧啧!这样的罪名,可不是要逼着女儿去死么?” 这话就是提醒了纳兰明杰,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皇后的授意!再想到女儿之前的落水一事,皇后假惺惺的派来宫中的御医圣手,却生生把女儿说成是宫寒不宜受孕------纳兰明杰此时的怒气如何能按捺下去?他双手在官袍中紧握成拳,心中暗暗发誓,待自己查出那件事的真相之后,这门婚事,便是皇帝再如何坚决,他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女儿拒了才是! 章节目录 141.对质1 仙卉转而又对曹丽雯说道:“既然夫人有心想要过问此事,那仙卉身为小辈,也不好阻拦。否则,那便成了我真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在夫人过问此事之前,仙卉有一言在先,请夫人听好了。” 曹丽雯此时满心都是即将要获得胜利的快感,她骄傲的挺起自己已经下垂的胸部,在听到此话之后便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只管说来,本夫人难道还会冤枉你一个小丫头吗?” 仙卉便含笑点了点头,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很简单,请夫人自己写下一封见证书,就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概记录下来。若是查明,真是仙卉行为不端,引了狂蜂浪蝶到自己府中来,那仙卉自然就该拿着此见证书进宫去向皇上和皇后请罪。可若是查明,此事乃是无中生有,或是有人存心栽赃嫁祸,诬陷于我,那么……..”。 仙卉说到此处,一双美丽的明眸在曹丽雯身上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原本气焰十分嚣张的曹丽雯又禁不住怂了一下。 真是怪了!这丫头,怎么只是这么瞪自己一眼,自己就会觉得如此的心中无底? 曹丽雯因此而索瑟了一下,可她稍等片刻,又想起了自己此行身负的重任,于是立即又厚颜无耻的说道:“见证书?这提议倒是不错,本夫人身为皇后娘娘的亲姐姐,又是太子殿下的亲姨母,自然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叫人有机会冤枉你的。” “那好,夫人就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诺一遍,若查明是有人存心冤枉我的话,就将那幕后主使之人,送入慎刑司,叫她受尽十八般酷刑!然后再拔舌,挖鼻,摘心,扔进后宫的粪池中,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着仙卉将话说的这么绝,曹丽雯心里也难免有些心虚。本朝对男女大防向来是看的极重的,闺中女子,若在婚前传出什么不良的绯闻,那便难逃一个被退亲,甚至被族人送去浸猪笼的命运。 因此,在律法上面,也对这些通奸的罪名,量刑极重。因为,一旦女子被诬陷的话,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还死的不清不白,受尽世人的白眼。 心里明明清楚一切的真相,可她仍硬着头皮强撑着口气点头道:“这是自然,按照本朝律制,诬陷良家女子清白者,罪行严重者可判极刑。再说纳兰府毕竟是皇亲国戚,身份又比寻常百姓总要高些…….”。 仙卉不耐烦再听她假仁假义的嗦,于是便吩咐道:“去取笔墨纸砚来,伺候夫人净手,落墨。” 这就是要曹丽雯亲自来写见证书了,曹丽雯不知是计,心里只想着,有了这张纸之后,这丫头以后的生死就捏在了自己和妹妹的手里。到时候,哼哼…… 曹丽雯性子粗放,这见证书却写的极为爽利。虽说内容简单了些,但总算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给写清楚了。纳兰明杰和仙卉父女两看过,纳兰明杰心里尚且有些疑虑,可看着女儿水晶一般澄亮的眼眸,又看女儿从头到尾都是不慌不忙,他便不知不觉的选择了相信女儿的判断。 章节目录 142.对质2 于是那被抓住的登徒子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曹丽雯本来还想着发发善心,叫这些在场的奴婢们都退下去,免得事后要清理的人命太多,自己也麻烦。 可没想到,纳兰仙卉与纳兰明杰两父女却是丝毫也不在意的摆摆手,纳兰明杰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纳兰府从来都是自诩为缨簪世家,书香门第。仙卉更是我与她母亲悉心教导出来的好女儿。我相信,我女儿与这等龌龊事体,绝对是没有丝毫干系的。因此,这在场的人都不必退下,刚好留下来,给我们做个见证最好。” 这话便是叫曹丽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讪笑一声,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改为脸色一沉,喝道:“还不快把那不知死活的歹人带上来?本夫人今日,要替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好好的审一审他的来龙去脉!” 于是很快,就有人推搡着,将那已经被捆住手脚的年轻男子带到了檐下。隔着一张湘妃竹帘,仙卉漫不经心的扫了此人一眼,嗯,看起来长的倒是不错,生的挺俊秀的模样。可惜啊,竟然帮着曹后为虎作伥,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她眼底禁不住冒出寒气,却不说话,只听着曹丽雯装模作样的审问道:“你说何人?为何要冒充内务府 的匠人,混进纳兰府来?听下人说抓到你之前你一直在仙姝院附近偷窥,还几次想要翻墙而入?你可知道,仙姝院住的是什么人?翻墙而入,又是想做什么?” 那男子便低垂着头,回道:“回夫人的话,小的是京中洗马巷的贡生,姓谢,名志恒。之所以混进纳兰府来,其实,并非想要偷盗打劫,而是…….而是想要见一见纳兰小姐。” “谢志恒?你就是人称玉面谢家郎的那个谢氏长孙?你父亲之前是不是在纳兰府当过几年教习先生?” 见曹丽雯对自己府里的事情,倒比自己这主人还清楚,纳兰明杰心下更是了然了,这就是一桩栽赃! 于是他便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真是没想到啊,夫人对我府中的事情,竟然如此清楚?还有这什么玉面谢家郎?啧啧,这名头听着倒是很响亮,嗯,莫非是京中哪个小倌楼里的新人头牌?不然诚国夫人哪里会知道?” “你……..右相大人,本夫人只是凑巧听人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而已,什么小倌青楼头牌的?这样的话,大人还是不要乱说才好!” 曹丽雯反击之后,又转头去对付那谢志恒,问道:“你说你来纳兰府是想要见一见纳兰小姐,那我来问你,你与纳兰小姐到底有什么样的交情?你这般不顾一切的翻墙而入,莫非就断定,她一定会见你?” 在曹丽雯这样的质问下,那书生自然就开始倒背如流的回忆起了自己与纳兰仙卉之间,那段压根就不存在的所谓青梅竹马的时光。 在他的供述下,事情变成了-------他与纳兰仙卉一直就有暧昧情愫在心中,只是碍于身份的差别,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对方与太子定亲,心里十分的痛苦,可是却无可奈何。 章节目录 143.对质3 而后,几天之前,纳兰仙卉身边的丫鬟却忽然来到了他家,将一块丝帕交给他,并转达了自家小姐想要在出嫁之前与他一续前缘的想法。 谢家玉郎于是心潮澎拜,思来想去,虽然明知此事不可为,但他仍甘冒风险,混进了纳兰府中。 至于为何想要在仙姝院的外墙爬墙进来?那是因为那丫鬟早就说好了,只有偷偷的翻墙进来,这样才能不被人发现。 纳兰明杰听完这番供词,强忍怒气隐忍不发,脑子里却在迅速的翻转着,想要找到他供词中的突破口。 可仙卉却是十分直接的向那人伸了一下手,说道:“把丝帕递上来与我瞧瞧。” 曹丽雯立即起身阻止,道:“不行!这可是最重要的证物,若你一会见了之后,恼羞成怒毁了这帕子,可叫本夫人回去之后向谁交差?” 纳兰明杰便道:“那总不能任着他说是小女的丝帕,就是小女的丝帕吧?这样一来,岂不是连个求证的机会都没有吗?” “自然有,本夫人说了,本夫人会秉公处理。因此,那帕子还是交到本夫人手里来,你们放心,本夫人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见曹丽雯如此说话,仙卉更是断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她看了看外头的情势,心中暗暗算了算从清华苑来自己这里的时间,嗯,应该差不多了。 “夫人,这帕子,我看,交给你也未必妥当。这样吧,我适才仓促之间派人去请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兰女史,兰女史是奉命前来我们府中为大婚之事坐镇的。她身为正一品女官,又是太后娘娘信任的人,想来,这样的一位公证人,你应该是没有异议的吧?” “什么?你说兰女史?你…….你什么时候派人去请的她?这…….”。果不其然,因为自己妹妹与兰女史之间素来就有不合之处,因此曹丽雯当下的脸色就变了。可不等她想出应对之词,那边,院子里已有人通传道:“女史大人到!” 于是一片拜见声之后,兰女史玲珑窈窕的身段便出现在了正堂之中。不愧是在深宫沉浮多年的女子,她一双妙目只是轻轻的扫了几眼,便将在场三位主子之间的波诡云谲一目了然的知道了个大概。 而事情的来由,早在仙卉暗中派紫遣人去请兰女史的时候,便已大概说了一遍。 虽说是同为一品等级,但兰女史身为宫中内侍,仍十分恭敬的在纳兰明杰和曹丽雯面前行了礼。而后,仙卉便给她行了一礼,继而将案台上放着的见证书推到兰慕心面前,简短的说道:“有劳兰女史特地前来了,这是诚国夫人亲手写下的见证书。而今府里有外男混入,指控小女不贞不洁,其证物就是小女身上的一块丝帕,而今证物尚未呈上来,小女想请女史大人代太后娘娘作为见证人,恳求大人同允。” 仙卉这话刚一说完,那头的曹丽雯便冷哼一声,嗤笑道:“她区区一介女史,说好听点就是内宫女官,说不好听点,不过就是太后娘娘面前的一个奴婢而已。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代替太后娘娘作为见证人?本夫人看,还是由本夫人亲自验证,才是为公允。” 章节目录 144.对质4 仙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果然,待听完曹丽雯的话之后,兰慕心很快就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了一块玉牌,朗声道:“太后娘娘命我出宫前来纳兰府,为五日之后的大婚做准备。临走之前,未免有人敢怠慢差事,以令盛小姐遭受委屈,特赐我这块玉牌,口谕曰,见玉牌如见哀家,凡事皆可决断,不必特地再回哀家。” 说完,又看向曹丽雯,嘴角的笑意虽浅,可那一抹嘲讽的意味却是十足十的打眼。 “怎么样?诚国夫人,见了这块玉牌,而今你不再质疑,我是否有这个资格代太后娘娘验证那块丝帕了吧?” 曹丽雯嘴角一阵抽搐,心中对太后更是诅咒了几百遍。好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道:“那就送上来吧!” 于是几经周转之后,这块至关重要的证物-----丝帕,终于从那书生的胸口处贴身内袋里,被搜了出来,放到了托盘上,呈送到兰慕心的面前。 眼瞧着诚国夫人眼底的得意洋洋,兰慕心不动声色的将丝帕掂起来细细一打量。就在众人都等着她开口的时候,兰女史忽然道:“诚国夫人,你可知罪?” 曹丽雯不知所以,只是立即起身柳眉倒立是喝道:“笑话!什么叫我可知罪?兰慕心,你且说说,这丝帕却与我有何干系?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回头必然告到太后娘娘跟前去!哼!” 兰慕心便将那丝帕送到她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丝帕所用的绸缎,乃是皇后娘娘宫中专用的云霞烟罗妆花丝。这料子皇后娘娘从未赏过给任何人,只因其每年总共只有五匹的进贡数量。而现在,你居然说这用了云霞烟罗妆花丝的帕子,是从这登徒子身上搜出来的贴身之物?啧啧,诚国夫人,敢问你这是要陷皇后娘娘于何等境地?” 曹丽雯一听这话,当下就整个人都懵了。她不可置信的将那丝帕接过来一看,旋即厉声道:“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这丝帕肯定是被你们暗中调包了!” 仙卉这才缓缓起身,吩咐道:“将这歹人带下去,拿着爹爹的名帖,将其送去慎刑司,务必,要叫他开口说出指使之人。” 而后,又转头对曹丽雯说道:“诚国夫人,之前我再三与你说过,若有人敢诬陷我的名节,那我绝对不会放过她。而今证实这丝帕不是我的,却与皇后娘娘有关,你可有什么话说?” 曹丽雯咬着下唇,整个人仍在颤抖当中。她脸上那些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樱桃果汁与一脸的青白交错映在一起,就好像开了一个染料铺子一样,十分的精彩好看。 兰女史看的颇为有味,心道这曹家也真是要败落了,男的女的都这么蠢,也真是难为皇后了。连这等愚蠢的姐姐也要被她重用,哎呀,这不是给自己找死又是找什么呢? 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一贯高傲的诚国夫人曹丽雯,终于不得不咬牙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她躬身朝纳兰明杰行了个礼,几乎是颤抖着说道:“右相大人,这件事……..想来都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还请您宽宏大量,就不要追究下去了吧。皇后娘娘那里,我自会去请罪…….此事,与娘娘绝无半分干系,求大人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章节目录 145.斗败的母鸡1 纳兰明杰十分肃然的看着眼前的妇人,他此时心中已经计定,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总之,皇后这样的婆母,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女儿的生活当中的。退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可转圜! 于是他便趁机道:“要我不追究此事,也可以,只要夫人你将见证书写完。然后,咱们再拿着这封见证书一起去求见皇后娘娘。到时候,在娘娘面前,本相自有说法,只要娘娘答应本相的要求,此事,便自然了了。” 曹丽雯心里打着颤,她勉强道:“不知大人想要娘娘答应您什么要求?” 纳兰明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不屑的一撇,傲然起身拂袖道:“很简单,本相要退亲!这个要求,若是皇后不答应,那本相便不介意将事情闹大,甚至是闹上紫宸殿,皇上也要给本相和小女一个公道!” 兰女史在旁,见曹丽雯吃瘪,心里十分爽快,也帮腔道:“右相大人说的是,便是太后娘娘,也定然不会轻易让纳兰小姐吃亏的。” 曹丽雯又气又恨,只差没有把嘴唇给咬出血。她只觉全身汗流浃背,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来来回回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回把皇后交代的差事给办砸了,这可是要怎么办?要知道,皇后设此局只是为了拿捏纳兰明杰和纳兰仙卉而已,绝不是要真的退亲,更不能闹到皇帝和太后跟前去!要不然,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可眼看着面前的纳兰明杰说话间已经拂袖而去,而纳兰仙卉和兰慕心两个,则全然无视的坐在那里,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说起了闲话。曹丽雯终于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哎呀夫人,您可别吓奴婢啊!” 跟随曹丽雯而来的那些丫鬟婆子自然懂得见势不妙就拔腿就走的法子,可她们这边大呼小叫的扶着曹丽雯还没有走出门呢,就见几个粗壮的婆子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为首的一个在仙卉的目示下,毫不犹豫的就高声喝道:“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我家老爷发了话,请诚国夫人务必与老爷一同进宫去面见皇后娘娘。这马车么,我们府里都准备好了,一会自然有人护送夫人上车前去的。还有,这封见证书夫人还没画押呢!且画了押,再去也不迟吧!” 这七八个丫鬟婆子也是无奈啊,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的嚣张。 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的手被人抓住,然后在那封见证书上按下两个鲜红的指印,一会儿又见有人进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让她们虽随自己从后门走,。 终于等待这群乌七八糟的人都散了,仙卉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见兰女史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她便摇头自嘲道:“世人都觉得我这未来太子妃的荣耀光鲜亮丽,可兰女史今日亲眼见了吧?这样的日子,将来只怕是生不如死啊!” 章节目录 146.斗败的母鸡2 兰慕心其人也不过三十来岁,因为生的十分清丽的缘故,加之保养得当,故而看起来十分的显年轻,远远观之,总以为是才过二十年华的窈窕妇人。但她此时的笑容显得十分意味深长,只对仙卉说到:“你当真以为,皇后会就此答应退亲?” 仙卉微微一笑,关于兰女史和曹皇后之间的恩怨纠葛,她可是十分清楚的。想当初兰女史也是正经的官家千金,经过选秀进入宫中成为选侍,凭着她的容貌和品行还有家世,本来是可以做一位能掌一宫的后妃的。 可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美貌与温婉却得罪了身为皇后的曹氏,曹后为了打压兰女史,便唆使与她同住一屋的另外一个秀女在她的茶水里放了一种药,后来兰女史便因为脸上长了一脸的红斑,所以最终无缘殿选。当时,她也曾关起门来,狠狠的痛哭过一场,还差点与同住的那名秀女厮打起来。 后来此事被太后知道了,为了安抚臣心,太后便做主,亲自发话,让兰女史到了自己身边来侍奉。原想着以后能与皇帝时时相见,这名分总是会定下来的。 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这兰女史对成为后妃的愿望倒渐渐冷淡了下去。她逐渐知道了真相,从此之后,便与曹后势同水火。而曹后则恼恨于兰女史总是在太后面前挑唆自己是不是之处,因此,这两人可谓是仇恨深远,一时间难以说得清。 此刻见兰女史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仙卉便心中一个咯噔。她知道,这兰女史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所以才十分断定,父亲这回就算拿着曹后的把柄,也不能如愿退亲。 于是她便回道:“我对皇后娘娘了解的真是不多,可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说起来,她也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样呢?若是不满意我这个媳妇儿,她大可以亲自向皇上要求另外改选他人就是。我纳兰仙卉,就算是此生不嫁,也决计不会缠着太子殿下的。” 兰女史又是笑笑,道:“你想的太简单,这门婚事,便是皇后再不满,可她也绝没有这个权利,敢另选他人。你等着看吧,只要皇上不发话,便是你父亲,最终也只能退让。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仙卉似有所领悟般的沉思了一番,最后对兰女史说道:“你是说,我爹爹此次进宫去见皇后,只怕最后还是无功而返?那若是太后娘娘也……..”。 “纳兰小姐,你也时常进宫陪伴太后,我问你,你几时见过太后和皇上的意思相左的?若是旁的无关紧要的小事,皇上自然会顺着太后的意思,哄她老人家一个开心。可这不是小事,周国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这是关乎到社稷朝政的头等大事啊!你觉得,太后娘娘便是再生气,她又会不会为你而跟皇上闹翻?嗯?” 章节目录 147.郭云曦1 仙卉这才知道,原来不但是太后是绝顶聪明的人,就连她身边的,也都是些顶尖的人精。不过想来也是啊,以盛太后那样的性情,若不是聪慧玲珑的女子,岂能在她身边服侍? 更何况这兰慕心还领着正一品女史的职位,将来便是太后过世,她也是终身受皇族奉养的女官,说不得,皇上还会看在自己母后的面子上,给她一番封赏,再赐一座宅子,送她出宫荣养。只是荣养,这一品女官的职位,照说也是不会收回的了。 于是仙卉便起身朝她行了一礼,十分肃然的说道:“多谢兰大人今日的教诲,小女明白自己以后该如何行事了,请太后和大人放心便是,小女不会失了自己应有的分寸的。” 兰慕心见她果然十分知情识趣,也笑着起身还了半礼,道:“小姐聪慧敏捷,出身高贵,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慕心倒是希望,若有机缘,能随侍小姐身边,略尽绵薄之力。” 仙卉闻言不免吃了一惊,开玩笑,这兰慕心居然说有机会想跟在自己身边做女官?这样的话语,未免太过儿戏了吧?虽然此中没有外人,只有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女在周围服侍着,可她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传到太后耳中去吗? 见仙卉面露诧异之色,兰慕心才正色道:“太后真心疼爱小姐,这份心思,小姐千万不要怀疑。只是小姐生来就天负凤命,选您为太子妃,乃是顺应天意。所以,太后娘娘也曾亲口对我说过,来日待小姐正式册封成为太子妃之后,她会将我与另外几名慈宁宫的侍女皆赏与小姐。” 原来如此------仙卉闻听此话,这才略略舒了口气。但她旋即又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太后是真心疼爱自己,可她却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并非皇族血脉。 从此次的撮合皇帝赐婚与父亲之事看来,太后的心意可以确定无疑,那就是,这份疼爱不是作伪。因为,即便是身为太后,她也不会把自己侄女的幸福当做儿戏看待。 而皇帝也知道这些内情,但是却执意要立自己为太子妃-------就算他不喜欢太子这个儿子,可也不该拿太子妃这个位置来糊弄曹后和太子南宫凌渊吧?这其中,是否还另有内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而从曹丽雯的种种表现看来,仙卉以为,曹后显然是不知情的那个人。她之所以会设计让自己的姐姐出面,无非,还是为了能拿捏住自己的把柄,以后好摆婆婆的谱罢了。 果然,在仙卉招待兰慕心在仙姝院里说了一会话之后,兰慕心便借口自己在新房清华苑那边还有事,这就先告辞了。仙卉客气的将其送到门口,待人去的远了,才摇头咂舌道:“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唉,太后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精。可惜了,曹后这个媳妇儿却是如此的蠢。也不知道,太后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处置曹后?” 正自言自语间,有人进来传话道:“启禀小姐,紫衣带着那位茶圣的女弟子,现在已经到了府门口了。管家遣人进来回话,问您是否接见?” 章节目录 148.郭云曦2 “啊?快请她们进来。对了,紫萱,你带两个人把正屋收拾一下,再将咱们今年新得的茶叶全部摆出来,一会儿,咱们就见识一下,这茶圣的衣钵弟子,可有什么样的绝技。” 紫萱答应一声,便转身自去安排了。仙卉想一想,走到西配间里,看了看仍在昏睡中的紫鹃。见她面色还算平静,小丫鬟也说适才大夫开的药方已经拿去煎了,仙卉又吩咐几句,这才回到自己的寝室,准备换件衣衫,顺便再让荆棘鸟去一趟宫中,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新的消息来。 荆棘鸟顺利的将曹丽雯身边的丫鬟送出去的那块丝帕调了包,此时自然难免要在主人面前炫耀一下功绩。仙卉笑着夸了她几句,而后便言归正传,原本以为要她潜入宫中做这等事情,搞不好要费些口舌功夫。 没想到这厮却是毫不犹豫,当下就拍着胸脯道:“请主人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仙卉看她欢欣雀跃的姿态,不由讶然狐疑道:“难道你们仙界的生命也生来就喜欢打听这些十分隐秘的事情?” 不会吧?难道说只要是女人,就算是神仙,也喜欢偷窥偷听八卦人家的家长里短? 荆棘鸟有些尴尬的一笑,旋即哼哼哈嘿的敷衍道:“我这不是在为主人您办事吗?身为你的奴仆,自然应该为主人的旨意出生入死,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例外,更何况这回只是叫我去宫里听一下皇帝的墙角…….”。 仙卉不由的嘴角抽搐,心道幸亏你不是个公的,要不然此时我肯定扔你出门。嗯,对了,荆棘鸟是雌鸟,可皇帝却是个公的…….难道? 就在她准备将自己的疑问抛出去发问的时候,谁知道荆棘鸟这回乖觉了,已经飞快的振翅飞了出去。仙卉看着推开的窗棂,不由摇头失笑。 不多时,一身风尘仆仆的紫衣便带着一位一身素雅的少女出现在了仙卉的面前,紫衣盈盈跪下,对仙卉行礼之后,指着少女介绍道:“小姐,这位便是茶圣的唯一关门弟子,云曦姑娘。” 仙卉见那少女脸上竟然蒙着一块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心下有些好奇,但仍点头微笑道:“云曦姑娘,远来辛苦了。” 那郭云曦此时才福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小女郭云曦,见过纳兰小姐。”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到倒叫仙卉莫名生出了几分喜欢之意。俗话说听其声如闻其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样空谷幽兰一般的声音,其主人也必然生就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于是,在互相见过礼之后,仙卉很快就将话题切入了正题。她请这郭云曦沏茶一盏,便算是当面品鉴其手艺了。 而这边,荆棘鸟却在纳兰明杰和曹丽雯进宫之后不久,就追上了他们的行踪。要说纳兰明杰此时肯定也是气坏了,才会如此这般不顾礼仪的,叫自己府里的几个婆子,将身为诚国夫人的曹丽雯贴身看住。 而马车进入禁宫之后,便要留在长顺门外,所有人下车,由宫中内务府按着品级来安排是否配与肩辇。 章节目录 149.偷听1 而这曹丽雯甫一下车,就想挣脱纳兰府的控制,可纳兰明杰如何能让她如愿? 当下就转过身来,冷然道:“夫人若想将此事闹到不可收拾,那本相也愿意奉陪。” 看着纳兰明杰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一向骄矜无脑的曹丽雯到底也知道了几分敬畏,于是只得闭了嘴,讪讪的跟在他身后,两人递了牌子,只说要求见皇后。 那接待的内侍觉得有些奇怪,心道这皇后娘娘的姐姐什么时候与右相大人这般的亲密了?但也没人敢多问,只叫人在前领路,就将两人都引到了凤仪宫中,等候皇后接见。 再说曹后这边,本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等着自己姐姐进宫来回话的。她心里把这些分寸都拿捏的很准,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内务府虽说大部分的人都是太后的亲信,可她要安插一两个人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用说,那姓谢的书生,便是她早就备好的棋子。这样的人要混进纳兰府,自然要有人做内应。而今纳兰府里正在修缮房舍,这时机首先就很巧妙了。 当然这枚棋子选的也算有些高明,毕竟这人之前与纳兰府还算有些渊源,人呢,也长的不错,好歹也是个贡生,在京城的才子圈里,也有一两分薄名。便是人深究起来,也觉得勉强能往那风流书生配豪门小姐的戏文上套过去。 可她这一大早的,就兴冲冲的一直坐在那里等着。等了半天,这都快到午饭时候了,才听说自己姐姐和纳兰明杰一块来求见。 曹后当即也有些疑惑了,要说真已得手的话,照理纳兰明杰不会有这个脸面来见自己的呀?他这个人,虽说是做到了右相的位置,可骨子里就是酸腐文人一个,把脸皮看的比命还重要的! 莫非是出了什么差错?想到这个可能,曹后立即就摇头,不可能,一切都准备的这么天衣无缝,而且这么巧今天早上纳兰仙卉那丫头还出人意料的失踪了一会。 这下子,就连曹后自己都觉得,这丫头肯定是背着自己和自己儿子在外面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当然,她是不会觉得如何的愤怒的。因为,对于自己儿子的那些癖好,她这个做娘的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说起来,之所以留着这么一手,还是为了防备儿子将来和她成亲之后,若是一直冷淡她,还真怕她一状告到太后和皇帝跟前。到时候,只怕儿子这东宫之位都要受到影响。 于是,曹后沉吟片刻之后,就自我安慰的觉得,许是纳兰明杰自己心里心虚,所以想提前来与本宫做个请罪的交待吧?如此也好,拿捏准了纳兰明杰,以后倒能为本宫省下不少的事情。 “请他们进来吧,你们都退下,在外头侍奉便是。” 曹后一声令下,四周的侍从皆退了个干净。她兀自端坐在七彩琉璃珠帘之后,哪里会察觉到,这时候原本被推开的窗棂中悄然飞入了一只满身绚丽华彩的小鸟? 章节目录 150.偷听2 荆棘鸟入殿之后,就径直隐身在了殿中的屏风里。四下一番环顾,嗯,这凤仪宫倒是陈设气派辉煌的很,只是美则美矣,比自己主子的闺房,又欠缺了不止几分的灵秀之气。一味的渲染富丽华美,却没有丝毫的高雅出尘。 啧!果然俗妇就是俗妇呀!以为往自己身上堆满了黄金珠宝就是贵妇人了?真是叫人好生失笑。 却说曹后坐在自己的宝座上,见进来的两人行过礼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分左右侍立在旁边。她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便发问道:“姐姐,右相大人,不知你们两位今日一起来求见本宫,所谓何事?” 诚国夫人脸上讪讪的,也不敢回话。纳兰明杰便嘲讽道:“莫非皇后娘娘竟然不知?” 哼,现在就是跟他说什么,他也不相信这个口腹蜜剑的毒妇了。想当初刚刚选定仙卉为太子妃的时候,皇后巴巴的跟自己承诺了什么?说是一定会将仙卉视如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看待,又说决计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 可现在呢?这人还没有过门呢,定亲不过才两三个月,就接连闹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而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是出自皇后这个未来婆母的手笔,这叫他如何能隐忍得下去? 曹后听着纳兰明杰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也有些心虚的笑了起来。可嘴里依然道:“右相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又不是神算子,如何会提前知道你们所来何事?” “那好,皇后娘娘既然推说自己不知,那就让本相来说吧!” 曹后听得清楚,纳兰明杰此时的自称是本相,而不是微臣------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心里正是十分气愤,这是要摆身份来撕破脸皮了是吗? 不待皇后想明白其中的缘由,纳兰明杰已经字字铿锵有力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又指着诚国夫人说道:“而今诚国夫人亲自书写了一份见证书,就在本相的手里。夫人自认说一切都是她的主使,可偏偏最后在那谢姓书生的怀里贴身的内袋中,搜出了属于皇后专用的丝帕。这件事情,本相以为,还需皇后娘娘与诚国夫人给本相和小女一个妥善的交待,否则,本相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小女讨回个公道来!” 曹后乍一听说自己这般周密的安排,竟然也被对方轻易的识破了。而且,最要命的是,当时在场参与对质的人,还有一直跟自己有过节的兰慕心!还有,自己的丝帕怎么会去到那谢书生的怀里?听说这谢书生已经被纳兰明杰押着送到了慎刑司去审理------- 曹后不用想也知道,慎刑司可是太后的势力范围,这人去到那里,除非死,否则必然会有人让他开口吐露实情…….. 于是她后背上的冷汗就这么嗖嗖的流了下来,过了一会,禁不住双腿一软,便用力扶住了凤座两旁的扶手,微弱的说道:“右相大人,这件事…….只怕还真是误会,你知道的,本宫向来疼爱仙卉,一直视她为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又怎么会用这等龌龊的法子来朝她身上泼脏水呢?” 章节目录 151.偷听3 “就是,右相大人,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与皇后娘娘无关的。我嫉妒你女儿坐了太子妃的位置,所以才一时糊涂,居然想出了这样的鬼主意来出一出自己胸口的恶气。右相大人,我这里给你跪下磕头了,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纳兰明杰见皇后死口不认,牢牢握紧的双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是不能把皇后怎么样的。于是便不再多说,转身道:“既然皇后与夫人都这么坚持,那本相就只要求见皇上,以其皇上给小女一个公道了。” 曹后一听他要闹到皇帝跟前去,当下就吓了脚下一抖,起身时差点都有些不连贯的往前倾倒了过去。 “不!右相大人!大人请留步,凡事好商量,大人!不管怎么说,咱们总是一家人嘛…….”。 在曹后和诚国夫人两人一左一右的撕扯下,纳兰明杰总算堪堪停住了脚步。但他这一转身,就朝皇后肃然的说道:“皇后若有诚意解决此事,那就请您一会与本相一同去面见皇上。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本相也会不再提及,但皇后需向皇上请求,取消这门亲事,另选太子妃。” “什么?你叫本宫向皇上请求另选太子妃?这……这不可能!右相,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曹后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纳兰明杰,在她看来,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拒绝这样的一门亲事。那是太子妃的位置啊!将来的国母,母仪天下的荣光,至高外戚的荣耀,这样的好事,居然也会有人想到要为了女儿的幸福而拒绝? 刹那间,曹后就禁不住有些嫉妒起纳兰仙卉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女儿,纳兰仙卉却得到了父母和长辈甚至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太后的真心疼爱?为了她的个人幸福,她的父亲甚至可以拒绝天子的联姻! 可她呢?从生下来开始,就被家族当做了日后联姻的筹码。想当年她嫁的南宫弦歌还没有崭露头角的时候,她在家中的姐妹之中都是十分的难以抬头。 到后来她做了皇后,家中的父兄长辈姐妹们都将自己视作了通往荣华富贵之路的捷径。这些年以来,可曾有人真心的关怀过她半句,她过的好不好? “当然,本相只有仙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母亲生前视她为掌上明珠,就是本相,也从来比疼惜儿子更加疼爱这个女儿。所以皇后不必疑心什么,本相不在意那些名利之诱惑,本相只要女儿生活的幸福平安,不必整日挣扎在一堆尔虞我诈的阴谋当中,这就是本相对女儿最大的希望!” 曹后闻言脸上的神色也不知是喜还是忧的,只勉强道:“可是就算本宫愿意向皇上进言,也要皇上肯点头才是。右相大人你不是不知道,这门婚事,当初就是太后举荐,国师力保,皇上又点了头,这才昭告的天下。而今贸贸然说要取消,本宫只怕皇上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咱们可是……..”。 章节目录 152.偷听4 纳兰明杰看着皇后那张脸,不无厌恶的说道:“皇后既然知道此中的一切,为何又三番几次的令人来加害小女?莫非皇后真的觉得,本相是那等为了荣华富贵会不惜罔顾子女幸福的人?” “右相大人,此事…….本宫真是不知情呀,当然本宫的姐姐这般的行为,本宫也有连带的责任就是了…….”。 “皇后不必再狡辩!本相今日只有一句话,除非皇后肯去皇上面前进言取消这门婚事,否则,本相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为小女讨个公道!” 话说到这份上,见纳兰明杰就是油盐不进,曹后也只得叹了口气。恨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最后道:“既然右相如此坚持,那本宫…….便只有勉为其难,与你一同去见皇上了。” 纳兰明杰这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点头道:“那好,皇后,咱们这便去紫宸殿面圣吧!” 皇后无奈,也不敢多说,心里到底顾忌着纳兰明杰手里还有那份见证书,再加上那谢书生还在慎刑司里,想一想,便对纳兰明杰赔笑道:“那右相大人,这见证书和那谢书生…….”。 纳兰明杰知道皇后的意思,便冷笑道:“若皇上同意取消这门婚事,本相自绝不与皇后为难。不但谢书生交由皇后处理,就连这见证书,本相也一并交还给你便是!” “那若是…….”。皇后见这话还留有很大余地,便再度尝试性的追问。 纳兰明杰不待她说完,便直言道:“若是事情在皇上面前不顺利,那本相自会以为是皇后不肯为此出力。若是如此,这两样重要的证物,本相是必然会牢牢的捏在手里的。到时候小女若是不得不嫁入东宫,本相以为,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在手,相信也绝没有人敢为难她半分。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曹后听了之后差点没有昏厥过去,纳兰明杰父女这是摆明了在要挟她!他说的不错,有这两样东西在手里,她曹丽影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再敢跟纳兰仙卉过不去。 况且经了此事,已经打草惊蛇。纳兰明杰这护犊的父亲,肯定会派人严密的保护着自己的女儿。若有什么闪失,他第一时间就会拿自己和太子问罪! 再加上他那两个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本来已经定好的儿媳妇就都是名门闺秀了,偏生如今又让他迎娶了太后的侄女盛紫烟过门,这样的一家子,叫她如何能够弹压得住? 一想到这些,曹后的双腿就有些禁不住的发软,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一旁的诚国夫人曹丽雯见状,便上前去搀扶一下妹妹,谁知道换来曹后气急败坏的一声呵斥:“快与本宫滚下去!没用的东西,竟然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本宫…….本宫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一家人?真是…….”。 一说到娘家人,曹后就气的血冲脑海。诚国夫人讪讪的退到一旁,便见着皇后身边的两个侍女上元和中元过来,将其左右架着,总算是勉强走出了凤仪宫去。 章节目录 153.偷听5 而就在她正要飞身从大殿的窗棂中掠身而出的时候,听见了窗子的花架旁,有个声音正在轻声念叨道:“璎珞,你若是真的没有死的话,就请你不要再回来这里吧!这后宫不是人呆的地方,真的,你不要再回来了。皇后娘娘已经请了法师过来做法,说是要收了你这个孤魂野鬼。璎珞,听我一句话,走的远远的,再不要回来。” 荆棘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分清秀的姑娘,只着一身最素净的青纱宫衣蹲在花架下。她手里拿着一些剪好的绢花之类的女子用品,旁边一个小小的瓦盆里,正有一堆小小的火焰在燃烧着。 看得出来,这是在祭拜一个故人。 荆棘鸟对那姑娘多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女子眉目之间颇有几分慧根。然就在她准备转身飞走的时候,忽然从旁边的偏殿里走出几个人影来,为首的怒气冲冲的往那少女跟前一站,一脚便踢翻了那个正在烧着东西的瓦盆。 “素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宫中严禁私自祭拜,这是宫规律法,违反者重责!而你竟然还敢在凤仪宫祭拜一个被皇后娘娘赐死的贱婢!你这是要作死吗?” 那少女连忙起身,对为首的那侍女行了个礼,低头解释道:“上元姑姑,我这不是在给璎珞祭拜,你看,这些东西都不是冥钱,只是一些她生前用过的东西。我跟她是同乡,我们那里有个说法,说是横死的人生前用过的东西都要烧给她,否则这鬼魂就要时不时的回来寻找旧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宫里的安宁啊!” “你住嘴!分明就是狡辩!哼!饶你再如何巧言令色,可今日既然犯在了我手里,便要好好的给你个教训!来人啊,还不快把她给我捆起来,先关到后面的禁房里,赏她几杯辣椒水喝喝!” 这侍女似乎在凤仪宫中极为得势,当下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两个婆子上前来,似乎要把这青衣少女给拉下去。可青衣少女拼死挣扎,又道:“下元姑姑!你不能这般滥用私刑!我跟你一样,都是凤仪宫里的大侍女,你没有资格处罚我!” 这话刚刚落音,就换来了那被称作下元的姑姑一个带着凌厉掌风的耳光。 “啪!”的一声,先是右边脸颊,而后又是“啪!”的一声,这回是左边脸颊。 荆棘鸟看的目瞪口呆,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宫斗?可这几个女人看起来也不是皇帝的嫔妃啊,只是嫔妃身边的丫鬟罢了!这就能下这么狠的手了?啧啧!就连宫女之间都斗的这么厉害,看来这后宫还真是奇怪的所在。 就在那名叫下元的侍女打完耳光之后,就见那青衣少女的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旁边那两个架住她的婆子见了,便劝道:“好了,下元姑娘,这丫头是皇后娘娘特地安排留在咱们宫里的。这会子她便是犯了什么过失,咱们也不能背着娘娘打她的脸。这回头要是叫娘娘看见了,肯定要寻咱们这些人的不是的。” 章节目录 154.偷听6 那下元便冷哼了一声,高高的扬起脸,说道:“怕什么?就你们没见识,哼!打她两巴掌怎么了?我橱柜里还有那玉容消肿膏,你去取了些,替她抹上。不过一会功夫,立时就能消退的。等娘娘回来,早就一点子痕迹也没有了。到那时,她便是要告状,咱们又何必怕她一张嘴?” 那两个婆子和旁边的几个小侍女,闻言都是又惊又怕的点头,只恭维道:“还是下元姑姑想的周全,奴婢们都是蠢人,自然没有这样的心思。” 下元见众人对自己露出了敬畏的神色,便止不住有几分得意之色。她又狠狠的看了那青衣少女一眼,刚要再挥出一掌的时候,一旁的荆棘鸟看不过去了,便拣了旁边的一个花枝,斜斜的朝她的手掌心中甩了过去。 “哎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痛?啊,我的掌心里怎么有根花枝?好痛好痛,快来人,快来人替我给拔出来啊!” 下元冷不防自己没打到邢素兰,掌心中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禁不住抱着手掌疼的龇牙咧嘴。而旁边的人围过来一看,当下就被那奇异的伤口吓的不轻。 试问一根柔弱的花枝,怎么可能忽然间刺入人的手掌心之中?而且还伤口出奇的深,几乎就是没入了一大半。而看着下元疼的惨白的脸色,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哎呀!是璎珞!璎珞的鬼魂又回来了!她要报仇,咱们快点走啊!“ 这一句话,吓的几个人抱头窜鼠而逃。至于下元那又急又气又痛的叫声么?大家都当做听不见,只顾着自己逃命去了。 最后那下元是自己心中有鬼,此时便又气又怕,在瞪着一双大眼睛四下看了半天之后,终于两眼一闭,选择了昏厥过去。 而荆棘鸟看着那青衣少女终于暂时得到了安全的时候,心里记挂着主人吩咐的差事,这才连忙振翅飞往紫宸殿。只是很奇怪,她飞起来的时候,隐隐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 当她俯身往下看的时候,咦------这青衣少女还真是有几分慧根啊,瞧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感激与谢意。 这么说来,她竟然能看到自己刚才的动作? 荆棘鸟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便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同时,她也记住了这个少女的名字------素兰。 而待她飞到紫宸殿的时候,显然时间已经晚了一点。没听到之前皇帝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皇后和纳兰明杰都跪在地上,而坐在金案后面的 皇帝南宫弦歌,则一脸阴郁的看着二人,过了一会,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朕的话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都跪安吧!“ “皇上!微臣不能接受这样的婚事,仙卉也是您的外甥女,您从小看着她长大,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后陷入这种不幸的婚事当中?微臣恳请您收回成命!” 纳兰明杰似乎犹不死心,只重重的磕头拜下。但他的恳求没有换来理想的结果,因为皇帝似乎眉宇之间轻轻皱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下,很快又舒展开了,但荆棘鸟仍觉察到,皇帝似乎动了杀机之意念! 章节目录 155.偷听7 也许是因为皇帝本身的纯阳体质太过于特殊了,这样的人,便是一个朝代总归也不过那么九百九十九个。而身为帝王的南宫弦歌,身上的威严与杀气本来就重,此时再泛出些许杀机,就足以令荆棘鸟这等灵性小仙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但幸好,皇帝很快就自行化解了心里的戾气,只听他似有几分淡漠的开口道:“右相,请你慎言。仙卉来日嫁入东宫,便也是朕的儿媳妇。莫非在右相的心里,觉得朕也是个昏君,所以才不愿将女儿嫁与太子吗?” 纳兰明杰闻言连忙道:“臣不敢!皇上乃当时明君,臣自然心服口服。可这后院之中历来都是婆媳所掌权的地方,有了今日之事,微臣自然不敢相信皇后娘娘会善待微臣的女儿,因而还请…….”。 “哦?说来说去,右相只是不放心皇后是吧?那这样,朕便当即给你一道旨意,日后仙卉嫁入东宫之后,皇后身为婆母,没有朕的应允,不得干涉东宫的后院事宜,一切皆由仙卉这个太子妃自行裁夺。怎么样?这样一来,右相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曹后猛然听见皇帝这么一说,急的差点晕倒过去。这怎么可以?她身为皇后,却不能过问东宫的事情,这叫她这个做婆母的哪里还有半分威严在? 更何况,姐姐早就再三央求了自己,说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让绿衣在太子妃进门之前怀上孩子,这样一来,这侧妃之位,便是十拿九稳了。可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是要把自己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呀……. 可不待皇后开口,皇帝就已然朝旁边的长福吩咐道:“拟旨,将朕的意思让右相大人带回去,也好叫他放心。” 长福一听皇帝这口气,就知道这尊神如今是十分的不高兴了。要知道平时皇帝是不会叫代笔太监前来拟旨的,只有在他十分疲惫或者心绪不佳的时候,才会叫人代笔。当然,最后的玉玺肯定是要皇帝亲自阅览过后才会盖上,可怎么说呢,右相这态度分明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嘛。这样逼迫皇帝,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可长福从头到尾就站在一旁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差不多都了然于胸了。眼见皇后再度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就连他这个内侍总管也有点看不过眼了。 要说这皇后也太搞不拎清了吧?这眼看着盛小姐就要嫁入纳兰府,此时的纳兰明杰正在得势的时候,太后为了自己侄女的幸福美满,连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女官都派了几个去纳兰府帮着收拾新房,这等时候,她竟然敢找纳兰仙卉的麻烦? 真是,人贱自有天收了……. 按捺下这些腹诽和不屑,长福面上仍是丝毫不显的应声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宣司笔内监。”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啊皇上!…….”。眼见事情到此已经无可转圜,可怜纳兰明杰一番慈父之心仍不肯放弃。他再三磕头,可皇帝只是冷然道:“右相大人,朕累了!圣旨即刻拟好就交到你手上,你这就跪安吧!” 章节目录 156.偷听8 长福也上前道:“右相大人,请吧!” 纳兰明杰一脸灰败之像,仍想再说点什么。但不等他开口,长福已然凑过来,对他极为低声的说道:“大人,千万不可激怒圣上!” 纳兰明杰这才浑身一震,再看了一眼一脸漠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皇帝,最后,不得不垂头下去,恭敬行礼道:“微臣,叩谢皇上圣恩!” 皇帝南宫弦歌,也不知道是余怒未消,还是旁的,并不吭声。少卿,只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长福看的清楚,皇帝这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一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曹后。 荆棘鸟自然是从未见过此时的皇帝,她原本也想飞走的。可周围的气氛实在是太肃穆了,仿佛在皇帝的不动声色的震怒之下,这大殿之中的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般。 况且荆棘鸟也觉得这皇帝周遭的气场太强大了,虽然说她有把握自己能飞身无声无迹,可在这样的气场当中,她竟然有些莫名的气短,于是就自我安慰道。要不再等等吧!反正主人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虽说前头有部分没听到,可后面的还是赶上了呀…….. 于是荆棘鸟就继续躲在那画着花鸟的巨大花瓶之中,正琢磨着皇帝什么时候气消呢,忽然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抬头一看,只见皇帝霍然起身,似乎是以金案上的玉麒麟镇纸,大力扔向了旁边摆着的一只九足金鼎之中。而后因为力度太大,以至于金鼎虽未破裂,但发出的余震及尾音却十分的骇人。 而长福闻声赶来,连忙跪下抱住皇帝的双脚哀求道:“皇上,请保重龙体啊皇上!” 其余的小内侍们则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磕头不敢做声。 荆棘鸟回过神的时候,只见皇帝南宫弦歌的面色十分可怕。他本是容貌十分英伟,可此时却脸色铁青,嘴唇被抿成一道薄薄的直线。双目之中似有火星喷射一般,只叫人不敢正视片刻。 荆棘鸟顿时觉得,皇帝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戾气与杀意,而这戾气的由来?------若说只是因为纳兰明杰身为臣子,却敢向天子拒婚,那便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为他是皇帝,若真是如此的不高兴,他大可以一道圣旨,立时就叫纳兰明杰血溅当场!所谓天子之怒,浮尸千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道理便是荆棘鸟自小生活在封闭的琅府邸之中,可她也有这般对君主绝对遵从的信念。 南宫弦歌是这人间的帝王,而且以他的气势看来,这大周朝的龙脉最少还可以延续个几百年的。作为一代圣君,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却似乎是在刻意隐忍自己的怒气和怨恨,反而对纳兰明杰一介臣下一再退让……. 嗯,等等,怨恨?对了,自己刚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皇帝内心的怨恨,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可荆棘鸟相信,自己的直觉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那么,皇帝的怨恨到底从何而来呢?莫非,自己主人与太子的这段婚事,便是他身为君父,也无力主宰吗? 章节目录 157.不了情1 就在荆棘鸟十分讶然的猜测中,只见皇帝已然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挥挥手,对长福哑声低沉的道:“都下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长福见状,心中隐隐的舒了一口气。他知道皇帝已然不会失态了,可仍十分恭敬的说道:“是,皇上。” 于是这气势恢宏的紫宸大殿之中,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荆棘鸟在花瓶里四处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瓶口处找到一个很好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皇帝脸上的表情。 只见皇帝在金案后怔怔的坐了好一会,这才举步起身,走到一个足有两人高的紫檀木雕花橱柜前。那橱柜雕工十分的精致,堪称精湛绝伦也不为过。而且上面雕刻的是百鸟朝凤的图案,这样的图案,摆在皇帝日常办公的紫宸殿中,未免就显得格外的打眼了。 而后,但见他轻轻的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又在抽屉里摸索了一阵子,这才打开了一个暗格。 当他手里拿着一块十分素净的帕子从橱柜旁转身走来的时候,荆棘鸟险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想直接飞过去,一看究竟! 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能令皇帝有这样惆怅若失而悲情的眼神呢? 她等了半天,才见皇帝走回金案边,将手里的帕子摊开,而后,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阿箬,为什么,这么多年,朕就是忘不了你?为什么,你就像长在朕内心最深处的一块伤疤,好不容易结痂不再流血了,可总是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再度将朕折磨的生不如死?” 荆棘鸟看的目瞪口呆,不但是为皇帝南宫弦歌眼角那一抹隐隐的泪意,更是因为她看清楚了,那丝帕之中,赫然躺着一束女子的青丝!青丝似被利剪剪断,只以一根丝绦束着,但那发丝十分的柔顺,只凭着这一缕发丝,便能叫人联想到,这发丝的主人,将是何等倾国倾城的一位绝色美人啊……. 在这个时候,荆棘鸟忽然觉得自己都有点妒忌这被皇帝怀念的女子了。唉,也不知道她跟皇帝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不过看起来,这女子似乎已经不在人间了是吧?但要说起来,这些事情跟自己主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皇帝就是执意要让主人成为太子妃呢? 于是最后,荆棘鸟还是带着这一肚子的疑问,有些恹恹的回到了仙姝院中。正好,她回来的也算是时候,因为仙卉已经试过了郭云曦的茶艺,并正式向她行了拜师礼。又唤来管家,让立即在仙姝院旁边收拾一座独立的小院子出来,作为郭云曦的住处,并拨下六个丫鬟作为侍婢,服侍郭云曦的起居。 荆棘鸟回来的时候,以仙卉此时的修为与洞察力,她自然有所察觉。可当时身边还有人,且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了,她便没有立即挥退四下,只吩咐人照常摆晚饭上来,又过去西配间里看了看紫鹃,见她好转不少,这才不紧不慢的仍旧如常一样,优雅淡定的吃完了晚饭。 章节目录 158.不了情2 见紫衣在旁颇为喜悦的样子,仙卉便笑道:“你这趟差事办的很好,去,拿我那对赤金的绞丝镯子,赏给紫衣姑娘。” 小丫鬟领命而去,倒是紫萱在旁打趣道:“看的奴婢都眼红了呢!紫衣,你这回倒是得 了个巧宗儿。小姐的那对绞丝镯子,便是等闲的千金小姐也带不上手的。如今大方的赏了你,等你出嫁之后,只怕婆家的姑嫂妯娌都要看直了眼去。” 仙卉看着紫萱,也笑道:“你也有赏,今日之事,多亏你机灵。不然,只怕后果就很难想象了。” 紫萱垂眸一笑,回道:“奴婢生是纳兰府的人,死也是纳兰府的鬼。跟着小姐就是要小姐好,这些都是分内的事情,绝不是为了小姐的赏赐。” 紫衣便道:“奴婢也是,小姐待奴婢们的好,奴婢们都记在心里。只要小姐开心,便是什么也不赏,奴婢们走出去也是十分体面的。” “这我倒相信,呵呵,紫衣,这回回去,你那老子娘可还好?可有什么话要你带回来的?” 仙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这两位大丫鬟,要说按着她们此时的穿戴打扮,便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只怕也正好堪堪打成平手。纳兰府一向善待下人,更何况这又是小姐身边的亲信,其衣食用度一贯从优,这些早就是坊间久传的。 可仙卉十分在意的,仍是她们对自己的那份心。 重生一次,而今又正在修仙途中,如今的她对于尘世的那些富贵,更加的淡漠了不止几分。 但她却比之前世更加看重这一世身边的情感,虽说紫衣与紫萱等人与自己名为主仆,但试问这样的一份情意,又与姐妹之情有多大的分别呢? 于是在仙卉的笑容里,一向不敢在主人面前提及自己娘家的紫衣也破天荒的上前跪下道:“奴婢的父母托奴婢向小姐转达她们的谢意,说奴婢能得了小姐的青睐,那是奴婢阖家及世修来的福分。她们还特地做了一些家乡的糕点和特产,让奴婢带回来请小姐品尝一下。只是东西都是些乡野粗俗的物件,奴婢不敢拿到小姐面前现眼…….”。 仙卉便笑笑道:“这有甚么关系?左不过最珍贵的是你父母那份心意,去拿上来吧,顺便也给大家尝尝看,别想着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吃了个干净!” 这话换来几个小丫鬟们都垂首偷笑,紫衣更是又惊又喜,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只磕了几个头,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待尝过了紫衣带来的几样特产,仙卉才拍着手掌道:“东西都别具风味,这一味手剥笋干,你且用食盒装三份,送到爹爹与两位兄长房里,让他们也尝尝看吧!这两碟糕点,你们几个小丫鬟拿下去分了。我这说了半天的话,也有些累了,想一个人呆一会,你们就先退下歇着吧!” 紫鹃与紫萱都得了赏赐,又见主子今日难得与自己说了这么半天的话,都是极为高兴的退下去了。待人走光之后,荆棘鸟才敢现身出来,一见面就来了一句:“主人,您跟太子的婚事,看来是不能取消了!” 章节目录 159.不了情3 仙卉闲闲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意外的点头道:“我知道,若有好消息,爹爹肯定早就派人来知会我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来话,想来,必然是皇上不同意了吧?” “嗯,主人您猜的一点也没错,就是皇上,他为了让老爷不再坚持,居然还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说以后不让皇后过问东宫的内院之事,又说这样一来,老爷就不应该再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最后老爷熬不过皇上的意思,虽然是再三恳求,可也只得拿了圣旨出了紫宸殿。唉!说起来,老爷对主人您可真是一片慈爱之心呀!” 仙卉点点头,十分由衷的说道:“嗯,我的爹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这世间最好最疼爱女儿的爹爹!还有我那两位兄长,他们也对我十分的好。这份全心全意的爱,有时候真叫我觉得无以为报。荆棘,你知道吗?其实每次只要我想到,待我修仙之后,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失去我而又面临生老病死,我的心,就会非常的难过。” 荆棘鸟有些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歪着小脑袋道:“嗯,其实我也感觉到了。可是主人,您与他们本就是殊途,因为仙凡各有定数,所以绝不可能同归的。这一点,您一定要记在心里才好。” 仙卉便叹口气,有些恹恹的说道:“我知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将他当做一种必然,我还是做不到。” 眼见气氛一时充满了寂寥的意味,荆棘鸟便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主人,我还有个十分震惊的消息,要悄悄的告诉您哦!” 仙卉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要怎悄悄的告诉我?说吧,你又探听到什么八卦的后宫秘闻了。” 荆棘鸟便将皇后后来忽然发怒的那一节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待说道皇帝从抽屉里拿出一束女子的发丝,且流露出哀切的神色之时,就连纳兰仙卉都忍不住出言打断道:“你确定你没看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知道吗,我活了两辈子,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皇帝对哪个女人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他这人……..要说起来,除了对太后之外,还真是铁石心肠,铁板一块!要说以前杀人如麻也就算了,这登基都这么多年了,身上的戾气只增不减的!真是个怪胎!你也看见他是怎么对皇后的了吧?其实不但如此,后宫里所有的嫔妃,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随便乱喘的。这样的人,竟然会对着一束女子的发丝动情流泪?嗳,荆棘鸟,你该不会是为了在我面前邀功,所以才特地编的这么一出吧?” 见主人竟然不信自己的话,荆棘鸟当下就急了,连忙道:“没有!主人,我怎么敢欺骗您呢?那是要被天神惩罚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还听到皇上对着那束发丝念叨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叫阿箬!对,就是阿箬!” 当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仙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章节目录 160.不了情4 。她变得肃然了起来,没错,阿箬,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爹爹曾告诉过自己,母亲在临终的时候,也曾叫过这个名字。她当时说的是:“阿箬,我对不起你…….”。 而皇帝南宫弦歌,他说的是:“阿箬,为什么这么多年,朕就是忘不了你……..”。 阿箬,这是一个谜一般的名字。她似乎早已离去,却又从未被人淡忘过半分。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这个女子,又与自己的前世今生,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纠葛? 仙卉怔怔的坐在那里,半响,她霍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荆棘鸟连忙追上去,叫道:“主人,您这是要去哪?” 仙卉并不回头,只道:“我去见爹爹,你也累了,先歇会吧!待我回来再说。” 仙卉自是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径直来到了琅琊阁。果不其然,这父子三人都在里头坐着呢,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看到仙卉进来,纳兰明杰更是禁不住转过身去,偷偷擦拭了一把为人父的心酸眼泪。 见到这个小动作,饶是仙卉再世为人,此时也忍不住眼圈涨红了。她朝父兄行过礼之后,便径直道:“爹爹,两位哥哥,你们放心,这门婚事,既然取消不了,那我就嫁入东宫。左右有太子妃的位置,还有你们在后面支持我,再加上宫里的太后娘娘还有我这即将过门的继母,凉她曹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纳兰祈仁兀自沉默着,没有说话,纳兰明杰似喉中哽噎,也没有做声,只纳兰祈佑立即就道:“不行!妹妹,哥哥不能眼看着你跳进那火坑当中,咱们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保你周全。” 仙卉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款款道:“可是哥哥,你们要是不能好好的活着,将纳兰家族发扬光大,那我这一介弱女子,若没有了父兄娘家的支持,将来可怎么生活?” 说罢,又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道:“更何况如今离大婚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这仓促之间,只怕就连皇上和太后也不能贸然同意取消婚事呐!除非…….”。 “除非什么?”纳兰祈佑不愧是曾经高中过状元的人,头脑反应也十分的快,当下就明白了过来。接言道:“妹妹,你的意思是,除非有什么事情,让这门婚事不得不推迟?这样一来,咱们才好争取更多的时间?” 纳兰仙卉见自己的话已经点醒了在场的人,便有些迷茫的说道:“这也是我心里忽然生出的一个想法,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内务府那边还是会继续替我准备嫁妆的。可是要发生什么事,才能令大婚延迟呢,这一点我也没有头绪…….”。 随后,现场便是一片宁静。最后,还是纳兰明杰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似乎在内心里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般,轻声而又郑重的说道:“仙卉,这些事情,就交给父兄来办吧!你一个闺阁女儿家,未出嫁之前,只管在家中安享荣华富贵便好。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要操心。” 章节目录 161.不了情5 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两兄弟都是如是附和道:“是啊,妹妹,你且放心吧!凡事有我们在呢,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仙卉便只得在他们关怀的目光下温顺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假作无意的问道:“对了爹爹,关于阿箬的消息,可有追查到什么?” 纳兰明杰闻言更是眉宇深锁了几分,他摇头,十分疑虑的说道:“这事我也觉得奇怪,照说要是与你母亲相熟的人,宫中不可能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载。可这两日,为父与你两位兄长,想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没有探听出关于阿箬的一点消息。就是后宫嫔妃的许多文献记录,咱们都找出来了。可这个人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唉!莫非是上天有意戏弄咱们,竟叫我们空欢喜一场?” 仙卉听了也有些摸不到头脑,照说不可能啊!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不信,也只能默然了。但她转而想起常年跟在皇上身边的长福公公,便问道:“爹爹,长福公公,可是皇上在登基之前就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了?” 纳兰明杰很快就点了点头,回道:“嗯,应该是的,有一次宫宴的时候,我无意中听皇上说起潜邸的那些旧事。皇上当时还对长福公公说了一句,说他劳苦功高,忠心可嘉。想来也是,不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皇上哪里会对他如此格外看重?对了仙卉,你说起这个,莫非是想提醒爹爹,从长福身上下手?” 说完他又很快摇头,否定道:“不可不可,这长福是出名的没嘴葫芦。皇上身边的大事小事,只要是经他手的,就从来没有丝毫风声走漏出来。这样的人,只怕咱们就是许他一座金山银山,他也决计不会叛主的。” 仙卉没有说话,那边纳兰祈佑倒是眼前一亮,朝父亲说道:“爹爹,这凡是人都有他的弱处,长福公公也不例外。虽说他没有亲人,自小就养在宫中,可爹爹,儿子倒是有一次见过,他与康宁宫的一位太嫔,颇有几分交情的样子。或者,咱们可以从这位太嫔的身上下手…….”。 乍一听到这样的事情,纳兰明杰也是颇为吃惊,他旋即道:“哦?真有此事?若是真的,那太嫔是谁?你且说来,让为父听听可有着手处。” 纳兰祈佑便道:“这也真是峰回路转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这太嫔说来还是母亲生前的熟人,姓姜,先帝时期,曾被册封为姜贵嫔的那位。” “对呀!哎呀,为父这可真是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呢!姜贵嫔,她从前可是与你母亲颇有些来往呢!也是你们母亲生前时常与人为善,她以前可是在先帝面前替姜贵嫔求过情的。照说,这个情分,她必然会还给咱们的!” 关于阿箬的事情,到了此处似乎陡然间又有了转机。于是父子父女四人都有些轻松了起来,纳兰明杰身为家主,更是一拍桌子,就吩咐下人道:“去,将老爷我窖藏的那十几罐女儿红拿一罐出来,今日高兴,叫厨房里多准备几样拿手的好菜。且叫人去藕香榭里摆下酒席来,咱们一家人,今日要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章节目录 162.不了情6 说罢,又见纳兰明杰站起身,朝着西方的位置深深的作了个揖,眼含泪水的说道:“多谢夫人在天之灵的点拨,你放心,咱们的女儿,我决计不会舍得让她吃半点苦。” 纳兰仙卉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也随父兄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窗外正是暮色四沉的时候,傍晚了,这一天就这么又过去了。算起来,母亲南宫雅月离开自己和父兄们,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的时光,不知道,父亲还能对她保持多久的情深不变?这世间,又是否真有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女子的男人? 而屈指一算,自己留在父兄身边的时间,又还有多少呢? 如今她已寻到了三颗仙果,虽说离十二颗的数量还有一大半的距离。可毕竟已经踏上了修仙之路。修仙,是注定不能回头的,不能成功,便只有灰飞烟灭这样的一个下场。六道之中,若不能超脱,便只有沉沦。 更甚者,其实从她踏入琅府邸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与凡间的一切因缘都有了起始之点。因为无忧,她没有了选择。 可当此刻她面对着如此挚爱自己的父兄,不得不说,她的内心其实是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的。 随后,在与父兄一路缓缓走向藕香榭的时候,仙卉一直沉默不语。她的表情有些肃然而哀伤,看在大哥纳兰祈佑的眼底,只以为她是因为曹后的事情而不快,便劝慰道:“妹妹,不要担心了。等咱们设法见到姜贵嫔,关于阿箬的消息,自然是会查到的。” 仙卉点点头,过了一会才心不在焉的问道:“大哥哥,这姜贵嫔是谁?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了?” 纳兰祈佑便笑一笑,道:“你那时候还小,母妃带你进宫,也只往慈宁宫里呆着,姜贵嫔才从前先帝还在时期的人了,如今早就是太嫔。她这样的身份,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除了太后可以享有皇族以及内外命妇们的请安之外,像太嫔等人要见人是要经过内务府申报,由皇后同意才可以的。所以,你自然对她不曾有过什么记忆。其实漫说是你,就连我和祈仁两个,我们都只是小时候隐隐见过一两次呢!倒是母亲生前提起过这位,因此方才才想起来罢了。” 纳兰仙卉听着这话,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毕竟这些事情前世的时候她是一点记忆也没有的,想来也是,这一世之中,自从她重生回到仙姝院的那一刻起,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在冥冥之中被改变了。 因此,这横刺里杀出来的诸多人物,她也一时间摸不到任何头脑。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天晚上,仙卉难得与父兄坐在一起,尽享了一家团圆的天伦之乐。这顿晚饭吃的很是尽兴,只是父兄酒过三巡之后,都有些惆怅之色。仙卉心中了然,一则他们仍是在为自己的事情担忧,二则么,自然是因为盛紫烟即将入主纳兰府。 章节目录 163.不了情7 这空了七八年的女主人的位置终于有人坐上来了,而且对方的来头还不小,身后便是至尊至贵的太后。再加上这些日子一来内务府进进出出的诸多人手,所操持的便是盛家与纳兰家的婚事,连日的敲敲打打之声,也敲在了纳兰府上上下下的人心当中。 这不,待这顿饭吃到了尾声的时候,纳兰明杰甚至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对仙卉说到:“仙卉,你虽是女孩家,但在爹爹和你两个哥哥的心里,从来都是更疼爱你两分的。而今你这亲事虽说还有些忐忑,但今日趁着人齐,为父也想当着你们的面与你提一提,关于你的嫁妆之事…….”。 仙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父亲竟然在担心这些!此时她对这些俗世的富贵之物早已没有了任何迷恋,便直言道:“爹爹,女儿知道您和两位哥哥都是为我好。可关于嫁妆之事,我以为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照着内务府拟好的单子便可以了。女儿虽然年轻,可也明白,一家人之间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古话也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因此,你们善自珍重自己,便是对女儿最大的支持了。” 听着仙卉这么一说,纳兰父子三人又是一阵默然。其实仙卉心里有些明白,父亲和哥哥大约还有一层说不出的隐忧-----那便是担心盛紫烟进门之后,会如同其他继母一样,想方设法苛待原配的子女吧?所以才会想着在她进门之前,将一些地契铺子庄子等,交到自己手里,免得将来便是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余地了。 可她从来是支持盛紫烟加入这个家庭的,而且也深信盛紫烟的人品,于是便少不得在父兄面前再次替她美言了一番,又让两位哥哥来日必定要尊重这个年轻的继母,正所谓家和万事兴。 而对着父亲么?她则是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爹爹,虽说女儿明白,您心中一直只有母亲的位置。可母亲已经故去这么多年了,以您的身份,不可能一直不续弦。而今也算是天作之合,您与盛小姐之间注定有一段夙世因缘。既然是这样,我便希望您能尽可能的善待她,珍视她。毕竟,在女儿看来,她也是一位值得您用心的好女子。女儿在此,恭祝你们和和美美,来日的岁月,爹爹不要总是冷冷清清才能让女儿放心啊!” 纳兰明杰喝了不少酒,此时也隐隐有些醉意了。他闻言面色凄苦,好一阵子才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当着两个儿子和女儿的面,他慨然吟诵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唉!你们而今是还年轻,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生死相许!我,跟你们的母亲,这一生一世,这样的缘分是永远不可能再有的了!此后,便是冷冷清清,或是满眼繁华,又跟我有何关系?上天啊,你为何要这般的戏弄于我们?为什么,仍是不肯让我们白头到老?难道真的是情深不寿…….“。 章节目录 164.惊艳1 见父亲此时已经有五六分的醉态了,纳兰仙卉连忙和两位哥哥一起将其扶回房间去。好在旁边便有父亲身边的近侍,一唤之下,这两个小厮的动作也算十分麻利。 只是问道要将老爷扶去何处的时候,三个主子都被问住了。照说纳兰明杰平日是住在清华苑上房的,可如今清华苑作为新房正在修缮装饰之中,而外书房琅琊阁离藕香榭这里又有些距离,偏生纳兰明杰还醉的是十分的厉害,于是一番思索之下,最后还是纳兰祈佑开口道:“就送去小宋姨娘那里吧,她的紫韵轩离这边近,也十分的安静。来人,先去知会一下姨娘,叫准备些热水伺候着。” 正说着话,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就见小宋氏忽然从水榭长廊的尽头带着人走过来。打前的两个丫鬟手里打着茜红色的灯笼,有人看清了上面紫韵轩的字样,便道:“可真是巧了,才说呢,这小宋姨娘就过来了。” 仙卉远远看着小宋氏最近似乎清瘦了不少,原本玲珑的身段裹在那间敞口袍子里,也显得有些宽松了。 想想也是,纳兰府即将迎来新的女主人,而且对方不管是出身还是来头,哪一层都比自己显赫得多。作为曾经在纳兰明杰身边也算有过一些薄宠的小宋氏,心里如何会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而仙卉从她的眼底能看得出来,对于父亲,小宋氏是的确有几分真心的。也许是因为用了真情的缘故,所以此时她的哀伤黯淡,便让人见着有几分恻隐之心了。 小宋氏见两位公子并着小姐都在场,也上来见了礼。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回礼之后,便对其说道:“多亏姨娘这么晚还想起过来看看,这倒省了我们不少的脚力了。爹爹今晚醉的有些厉害,一会回去之后还请姨娘悉心照顾着。” 小宋氏自然连连应承点头,说话间纳兰明杰似乎又说起了胡话。小宋氏又是吩咐人去烧水,又是叫丫鬟取多几个灯笼过来照亮的,一时间,这原本向前行走的队伍倒是停了下来。好在她也算心细,见身边有风吹过,便顺手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薄绸斗篷解了下来,罩在了纳兰明杰的身上。 因夜间起风的缘故,仙卉此时站在水榭边,看着眼前人多手杂,便稍微向后退了几步,且耐心等着。 就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她无意中向四周一看,只见周遭都是漆黑的一片。水榭里隔了老远才见到一盏风灯,照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却也显出其光影迷离的别样风景。 那些白天里十分打眼的花儿树儿的,此时倒隐没在夜色里了,只零星探出个头来,也看不出几分鲜艳明媚过后的余味。 仙卉不经意间便看见了自己身后的裙裾飘飞于水榭半空之上,白的鲛纱上面缀着零星的细碎珍珠,盈盈里透着一种莹洁的光泽。紫的软烟云绸,上面绣着稍浅一些的芍药花纹,和着那一点珍珠的荧光一起,便也显出了几分花影重叠的意味。 章节目录 165.惊艳2 而她那如瀑及脚跟的发丝也在夜风中肆意飞扬起来,因为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此时也觉得胸口稍稍有些烧灼的感觉,便仰起头,想要抬头去看天生的月亮。可待她一番找寻之后,便不由的失笑了。 这样漆黑的夜色里,何曾有月亮的半点清辉所在? 而后她便想起了父亲之前吟诵过的那首诗,心中来回的想着-------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呵呵,自己活了前世今生,可终究都不曾有过这般为情所困的时刻。 因为不曾去爱过一个人,所以,也不曾有过这般难舍难分的痴狂。 不知道,这人世之中,若缺少了情爱这一个无数人为之痴迷的经历,待自己真的修成仙之后,会不会觉得心有缺憾? 她静静的立在夜风之中,片刻之后,旋即又自嘲的摇摇头。 前世不曾有过的东西,希望,这一世也不要出现吧!就这样,能这样,其实就已然很好很好。 经历过前世的得失历练,生离死别,而今,她已学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欲望,不再奢求。 她却不知道,就在此时,黑暗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的注视着自己。而她的身影映在那漆黑的瞳孔里,衣衫飘决,身若凌波,那一笑一颦,皆是宛若谪仙一样的绝美画卷。 不但美,而且还风华绝代。那一眼的注视,便宛若在一颗心湖之中投下了一颗巨大的陨石。 那心潮被掀起千层浪,最初的震撼过后,是一种再也不能忘怀的深深的铭记。 而当那个身影在黑暗中悄然接近仙卉的时候,她终于有所察觉了。待转过身来,向后警惕的观望时,走在前面的大哥纳兰祈佑却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夜里风大,还是早点回房歇着吧。来,大哥这就送你回去。” 仙卉答应了一声,而后又感觉那种突如其来的气势瞬间消失了。她不动声色的再度仔细探听了一番,最后确认,要么这今夜光临自己府中的这位就是个绝顶高手,要么,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踪迹,所以才销声避开的。 但修仙之人讲求的仍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况且对方的修行很可能在自己几层之上。于是仙卉也只有放弃了追索,乖乖的随着大哥一起,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回到了仙姝院。 仙卉回到仙姝院不久,便洗漱过后,吹熄了房里的大灯,开始每晚的修炼了。 但她进去琅府邸之后不久,正在房里给主人把守着出口的荆棘鸟就觉得眼前徒然一黑,而后就从床沿掉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在外头守夜的小丫鬟,更是比荆棘鸟好打发多了。待那一抹紫色的身影飘然落至寝室的地砖上时,环顾四周一番,便将视线投向了那块开启了神秘空间的玉佩上面。 他试图闯入那个空间,可惜,通道处竟然设有结界,不得授令的人,便是道行再高,也无法擅自闯入。 研究再三之后,他最后认定,这个空间应该是属于仙界的某一个分支。这个结界,便是仙界的上仙所设下的。 章节目录 166.碧霄宫1 只是,这样的一个空间,为什么会在一个闺阁千金的房中出现?而且看起来,那在水榭中飘然欲仙的少女,竟然是修仙之人?! 在寝室中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之后,眼看着夜色一点点的从漆黑转向微微发白,他终于选择了暂时放弃。收回自己之前设下的结界,然后老练的消除掉自己曾经闯入的痕迹,再度隐身在即将露出晨曦的夜色之中。 而在荆棘鸟醒来的时候,竟然真的没有察觉到有生人来过的迹象。她只是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间就睡着了过去?当然琅府邸当中的生命也是需要睡眠的,只是,她不会在这样不受自控的情况下睡过去啊! 为此荆棘鸟也本能的感到一种忐忑,她也觉得今夜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但到底是什么?她却无从判断得出。 而那紫衫公子,在从纳兰府出来之后,便径直掠身上了一台显然一直在等候他的软轿之上。这软轿布置的恍若闺阁女子所乘用的一半,以细密的东珠和七色水晶作为三面的帘缀。而最令人称奇的是,这抬轿的轿夫,竟然是八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窈窕少女。 少女们身上仅裹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素色纱衣,将含苞的身段尽数显露无疑。胸口处裹着的抹胸位置也掐的刚刚好,似乎一手就能将其扯下来一般。 原本这样的妆扮放在平常女子身上,总会让人觉得失之端庄而显得轻佻放荡,只是奇怪的,这八个少女虽说面上裹着轻纱,只叫人看不清楚长相,但其人的气质却是十分的出挑。 是那种放在人海之中,你也能够一眼看见,并且过目难忘的那种韵味悠长的类型。 而这紫衫公子上了软轿之后,也不说话,只径直往轿子上一躺,八名少女便十分默契的将他抬了起来。还好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京城的街道上并无人迹行走,否则,若看见那健步如飞的步伐,只怕要吓的连昨夜迷蒙的眼屎都掉了一地了。 软轿如行走在云端一般,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停在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古观之外。从外头斑驳的朱色大门上看去,这古观似乎早已被荒废,但奇怪的是,这八个少女却不走正门,而是径直从那一人多高的院墙上飞身而入。 不多时,一行人便在一地败落的枯叶荒草之中,进入了那远看似乎早已破败的七层宝塔之中。而开启密道的瞬间,原本世人想象中的宝塔,则意外的呈现了一个近乎于迷幻一样的世界在眼前。 里面似是以七彩玉石堆砌而成,一墙一砖,都自有辉煌难掩的光彩。而穿梭其中的男男女女,都是十分的年轻。女子一身轻纱薄绸,将美好的身段尽数展现。男子则是青白两色衣饰,长发飘飘,状似十分的风流妖娆。 紫衫公子一进去,所有见到他的人尽皆跪下俯身行礼,恭敬而畏惧的叩首道:“参见少宫主!” 章节目录 167.碧霄宫2 紫衫公子并不说话,也不叫起,只径直从宝塔的一楼上去,他走的很慢,与其轻盈的身段根本就不相称。这一路上,似乎都见他在思索着什么一般,而偶尔有大着胆子偷偷窥视一眼这位俊美无双的少宫主的侍从,则在他那双幽昧的丹凤眼中,看出了一种恍惚的神色。 是恍惚,更像是…….有一些迷乱的姿态。 待其行走到宝塔的五层之后,在楼梯口转身,不再向上,反而是走向了一处原本关着门,但不断传出呻吟之声的房间。 门口的侍女连忙跪下,替他打开门,紫衫目不斜视的走入,很快,就看见眼前那些堪称淫乱的一幕幕场景。 这是碧霄宫的第五层,名为双修殿。所有碧霄宫修魔的弟子,在通过了前面四关的修炼之后,最后都会来到这里,以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更多的双修经验,最后通往第六层,无情殿。 显然这紫衫公子对这里的一切陈设都十分的熟悉,他的眼光冷淡的扫过那些正在疯狂交\\合的男男女女,似乎就在旁边很平静的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而那些再新奇花样百出的姿势,似乎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而在他出现之后,有些姿色十分出众的女弟子更是眼前一亮,犹如膜拜一般的跪倒在了他的身下,雪白的酥胸不断的摩挲着他的双腿,甚至有人斗胆以纤纤玉手抚摸上那两跨之间的伟岸。 这是双修殿历来的规矩,进到这里,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有人向你求欢,你都要应允。否则,就是违背宫规,将要被处以重刑。 可是很显然,这紫衫公子的地位远远超乎于这里所有人之上。只见他只是冷厉的扫了一眼那些半裸的女子,她们就害怕的连忙跪行着退到了一旁。 在双修殿呆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之后,紫衫公子断然转身出来。他对人吩咐道:“去把蔡玉盎叫过来。” “是,少宫主。”那人旋即快速离去,不一会,那原来在凤仪宫中被叫做璎珞的少女蔡玉盎,就出现在了碧霄宫的第七层,无极殿中。 “少宫主。” 她极为平静的行礼,而后便站到了一旁。眼角垂眸时看见紫砂公子指尖交错成蝶的姿势,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而这无极殿中十分的空旷,偌大一个殿阁,却只有东面的墙角下靠墙摆着的一张高高的宝座。紫衫公子躺卧于宝座之中,姿态端的是十分的闲适优雅。 身旁明珠为灯,翡翠镶椅,两扇屏风竟是楠木雕花黄金为丝,此外杯碗茶具,一一都是精雕细琢,以绝好佳瓷烧制而成的“一品窑”,旁边柜上摆放的玩物,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绝品。 真要说起来,这无极殿的陈设,更像是帝王寝宫的装潢,而不像是修魔之人的居所。要知道,修魔之人,生性都是十分崇尚简洁的,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具之外,他们讨厌所有的世俗繁赘。 “真是个天生的异数,没想到,修魔界中的翘楚碧霄宫,居然会出了这么一位少宫主。真不知道,萧青城出关之后,看见这些东西,会作何感想?” 章节目录 168.碧霄宫3 蔡玉盎默默的在心里沉思着,一抬头,见萧紫苑仍躺在那檀木镶翡翠的宝座上,雪白如玉的手指揭开一个白瓷青桃逢春杯的盏顶,往里头放了些茶叶。 那茶叶一放,满屋淡雅之极的幽香,不肖说,这必然也是绝世之物。 “你在心里腹诽我?嗯?” 听见这么一句,蔡玉盎唯有老老实实的说道:“少宫主,修魔之人,从不崇尚这些奢华做派的。” “这么说来,你们都觉得,修魔之人,要想得道成仙,都要住在那荒郊野外,过着孤魂野鬼一般的生活咯?” 蔡玉盎听着这话并不敢贸然回答,少卿,才欠身道:“少宫主救命及收容之恩,玉盎与其他师姐师妹一样,时刻铭记在心。” “算了,不与你说这个。每次说到这些,你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无趣之极了!” 紫衫公子说罢,便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也没有心思再沏茶了。蔡玉盎见着他一举一动,都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再看时,见他容颜雅致狐媚,斜椅在一张华丽之极的椅中,背后是楠木雕花牡丹黄金屏风,虽则他的微笑一如既往那般缥缈难测,在他的微笑之下,她甚至刹那有丝错觉 错觉眼前的男子真的是只狐妖,而不是这碧霄宫的少主。更以为其实这屋里满是荒草乱石,只是狐妖用了法术才造就了如此一间屋子,人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一间屋子? 在他们的眼里,这紫衫公子的淡定从容刹那间多了一丝妖气…… “你可见过纳兰府的小姐?” 见问,蔡玉盎便连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回少宫主的话,纳兰小姐便是前任国师无尘亲自选定的天命真凤,她已被昭告为即将入主东宫的太子妃,两个月后,便是她的大婚。当初,在凤仪宫的时候,我也曾远远见过她两次。” “你觉得她怎么样?” 紫衫公子的声音听似无波无澜,但蔡玉盎心里却陡然一跳。 她缓缓的抬起头,轻声道:“冰雪仙姿,惊艳绝伦。” “冰雪仙姿,惊艳绝伦?呵呵,你倒是会欣赏这样的人物。” 紫衫公子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满意,他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隔了一会,忽然道:“可她是修仙之人,你知道吗?” 蔡玉盎,似乎很是为这个消息吃了一惊。她瞪大双眼,惊诧片刻之后才断然摇头,道:“纳兰家族之前从未出过修仙之人,她们是书香世家,父兄都是当世才子,母亲更是长公主。你说纳兰小姐居然是修仙之人?这太奇怪了!” “嗯,更奇怪的,她不但是修仙之人,而且,似乎还得到了上仙的指点。她,随身带有一个修仙的空间。那个地方,就连本公子也闯不进去。” 蔡玉盎想了想,便道:“我只听说过无尘大师也有一个随身的结界空间,可他如今已经云游四海了,也不曾收过这样的一个女弟子。公子,若是这样的话,那以后……..”。 章节目录 169.神秘闯入者1 “以后?以后怎样,也要等本公子先找到那样东西再说。好了,你下去吧!” 紫衫公子似乎忽然间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般,面上显出一些不耐烦之色。说完,便径直将蔡玉盎赶了出去。他这话落地,旁边的内侍就朝蔡玉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蔡玉盎无奈,只得忍下没有说完的话,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双眸微阖的少主,最终转身出了无极殿。 而仙姝院里,待荆棘鸟终于等到从琅府邸中出来的仙卉之后,却见她面有忧色,双眉薄薄皱着,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许是有点心虚,荆棘鸟立即问道:“主人,您这是怎么了?难道今晚没有收获吗?” 仙卉摇摇头,将手里的绿色仙果拿出来,在眼前晃了一下,旋即又道:“荆棘鸟,我来问你,什么样的人可以像我们一样,自有出入琅府邸而不受结界的限制?” 荆棘鸟想了想,便回道:“仙界的上仙啊,只要位列上仙的行列,他们都可以前来琅府邸,只是那空间的主人终究是您,没有您的同意,他们只能暂留而不能定居罢了。主人,为何您突然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仙卉有些疲惫的坐到了床沿上,她双眸怔怔的看着即将露出朝霞的窗外,极为缓慢的说道:“因为,我在神宫之中,发现了有人闯入的痕迹。” “啊?有人闯入神宫?难道神宫被破坏了吗?” “不,没有,那人什么都没有做,一切就像以前一样。可是,我发现,无忧的元神,却比从前更加稳固了许多。这一次,我去看她,仍然像以前那样跟她说话,以前她是不会回应我的,因为你告诉我,她的元神原本就很衰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更加衰弱。最后,若我不能让她顺利转世出生,那么她就要转入六道之外,永远徘徊于轮回空间之中,魂飞魄丧。” “可这次 ,我去看她的时候,我跟她说话,她却朝我笑了笑。荆棘,你知道吗?她朝我笑了,这让我想起了她刚刚出生的时候。我的无忧,她是多么可爱多么漂亮的孩子啊!她是我这两世为人之中,最大最大的骄傲……..”。 说到这里,仙卉已然禁不住泪流满面。她就这样怔怔的坐在那里,双眸中的泪水直直的落到了那颗刚刚摘下来的绿色仙果之上。这一刻,她终于放下了支撑着自己的全部信念,所有的思念与痛楚都在如潮的思绪中尽数喷发出来。 她泪如雨下,只哭到不能自己,甚至是到最后的声嘶力竭。 荆棘鸟被这顿哭弄的束手无策,她先是看着,继而便想着要设法安慰一下。可当她发现主人完全听不进去自己的话语之后,最后只得无奈的选择了旁听。 当然,在此之前,她很尽忠尽职的在寝室周围设下了一个结界,以防被人听见这样凄厉的哭声。 最后,仙卉似是真的哭累了。她也没有精力再去追寻到底是谁闯入了神宫之中,又是谁让无忧的元神更加强大了起来。 章节目录 170.神秘闯入者2 她倒在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荆棘鸟无奈,只能为其盖上被子,再放下纱帐。嗯,当她注意到被主人握在手心里的那颗绿色的仙果的时候,好吧------只见那果子已经被刚才的泪雨和不时的揉捏弄的不像个样子了。 这天早上,仙姝院是很晚才响起了端水进来洗漱的响动。仙卉睡的迷糊了过去,等她醒来一看,外面早就是日上三竿了。 “小姐,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若有不适,奴婢这就遣人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仙卉起身洗漱之后,不多时膳食已经奉上来,样式不多却款款精致,都是些时令的菜式。胭脂玫瑰鹅脯、酒酿珍珠丸子、鸡汤煨芦笋,还有几样小碟的凉菜,并着一小碗紫米粥,都是仙卉素日吃习惯的菜式。 只是这日仙卉并没有什么胃口,每样都是略略动了两筷子,便放下了。闻言倒是想起了睡在西配间里的紫鹃,心里记挂着她的伤势,便摆手叫人撤下这些菜肴,道:“我没事,好得很。倒是紫鹃那里,昨夜可有人值夜?今早的药可煎出来了?吃了吗?” 紫衣见主子如此关怀她们这些丫鬟,心里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便答道:“奴婢一早就过去瞧过了,看她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呢!晚上值夜的人是紫萱姐姐亲自挑选的,绝对不会马虎了事的。倒是小姐您,怎么瞧着眼底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仙卉便随意以手拢了拢自己如瀑的长发,身后,两个小丫鬟正以十分轻柔的动作,各自拿着一柄象牙梳子,正在一段段的给她梳理着及地的发丝。 而侧目往窗外看去,院子里的古树郁郁葱葱、十分茂盛,树下花圃五彩缤纷,有微风拂过,散发出一股子清香之气。 靠着窗边的一树繁花正开得格外灿烂,花蕊纷吐、春光满眼,只是繁花依旧,故人却只留下零星斑驳的记忆。 仙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又想起无忧来,便垂眸道:“没什么,昨夜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境,后半夜便没怎么睡着。今天早上倒是贪睡了,这才弄到现在才起来。” 又道:“爹爹昨晚喝醉了酒,可曾听说今日是告假了还是照旧去上朝了?对了,那几个跟诚国夫人串通一气污蔑我的那几个管事呢?爹爹是怎么处置的?” 紫萱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怯怯的神色。她打量了仙卉一眼,见她神色还算平静,这才道:“回小姐的话,适才奴婢听管家派人前来通报,说老爷罚了大宋姨娘禁足,没有他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一步,又将那几个涉案的管事和下人统统都押解到了慎刑司,把他们的家眷统统都赶出了后巷的司人坊。这可是府里第一次如此严厉的惩罚下人呢,大家听了之后,心里都是有些怕的。不过奴婢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不!应该说咱们老爷还是手下留情了,这样不知廉耻不懂感恩的奴才,就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看以后,谁还敢心怀不轨?没的叫我们这些奴婢都感到没脸!” 章节目录 171.太后召见1 “哦?此事居然跟大宋氏也有关?这可是奇了,她不是太后娘娘的人吗?” 可转念一想,对啊,大宋氏的确是太后送来的不假,但她进府都七八年了,这中间若是被皇后收买,或者说,早在她进府之前,就已经被皇后收买的话…….那许多事情,也变得好解释许多了。 紫萱也有些难以相信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就大宋姨娘被老爷惩罚这件事情,咱们这些奴婢初初一听也是不敢相信的。可老爷从来不会轻易冤枉人,奴婢以为,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有确切的证据的。” 仙卉也以为然的点点头,看看外面时候不早,便吩咐道:“手脚快些,给我梳个简单点的发髻也就好了。天儿见有些热了,拿那天罗丝的发网过来,将散下的头发都网起来,省得拖在肩膀后面,连背心都是烧的冒出一层汗珠子来。” 两个小丫鬟一直在房里伺候梳头,此时其中的一个胆子稍大点的,便抬头笑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说道:“小姐肌肤胜雪,遍体生香。便是热出汗来,那也是常人难以得以闻见的香汗。” 仙卉见她说话十分的讨巧,也笑着睨了她一眼。这一眼过后,便想起了昨日才来的那位茶师郭云曦。便随口问道:“郭先生呢?她院子里头,可有什么响动吗?” “回小姐的话,早就起了呢!一早听见那院子里有人在抚琴,奴婢一时好奇过去探了个头,便见郭先生坐在石凳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弹琴一边沉思着,想来是肯定没留意到奴婢经过的。” 仙卉闭上眼,心道这女子前世跟自己可是没有半点缘分。要说命运也真是奇怪,这一世仍是这个身份,可一切的境遇却大大不同了。 都说是身在棋局当中,难以自明方向。看来的确是如此,便是自己重生一次又怎样?这一世她已然不再如前世那般迷茫无知,她懂得去爱去恨,一心想要保护那些爱护自己和自己爱护的人,可眼前的迷宫如此奇巧难言,一路走来,便如同行走在重重迷雾之中一般,难以分辨这巨大棋盘上面的星罗分布。 也不知道自己的父兄是否可以如愿的见到那位深宫后宫的姜太嫔?她又是否知道这阿箬的身份和底细?还有,到底是谁闯入了琅府邸的结界之中?这个人,又跟无忧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仙卉想的十分入神之际,却听耳畔有人轻声说道:“小姐,适才宫中派人前来传话,说太后娘娘宣您即刻进宫去。” 仙卉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太后叫我进宫?” “是,前来传话的公公说,还有兰女史,也与您一并前去回话。” 这就是要为昨日曹后的事情,来向自己表示安抚之意的吧? 仙卉心中了然,也就微微点头,回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来人,给我更衣,重新梳个庄重些的发髻。还有,衣饰要挑的喜庆些,颜色明丽一点的。” 章节目录 172.太后召见2 紫萱与紫衣等人会意,知道主人这是要在太后面前表示对即将到来的婚事感到喜悦与期待之意,于是都十分默契的重新开了衣橱。待妆扮好之后,立于落地的穿衣铜镜前一看,其间的波光潋滟,竟然是再名贵奢华的珠宝也掩不住半分光泽。 而仙卉也是这时才留意到,也许是连日在琅府邸中穿梭的缘故。再加上那两颗已经服下的仙果的作用,如今她的目力与听力都较之从前要灵敏了数十倍不止。便是站在房中,若是院子前门有人经过,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便是肌肤容貌,也更加白皙光洁了起来。那肌肤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盈盈的光泽,便是不染丝毫脂粉,也显得光彩鉴人。适才梳妆的时候,紫萱甚至一度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没舍得在这样的一张脸上留下一点脂粉的痕迹。 只挑了颜色最出挑的一盒胭脂,给她描好了唇,又在脸颊的左右两侧,各轻轻的施上一抹娇艳的淡红。 如此妆扮之后,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便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下手之处了。 紫萱与紫衣两人虽是日日随侍身边,但仍看的目不转睛了。紫衣回来不久,见状一下嘴上没了遮拦,便啧啧道:“小姐,奴婢如今越看您,就越觉得像那画里的神仙妃子一样呢!啧啧,就连奴婢们看的都移不开眼睛了,您说这要是万一被旁人瞧见了,可怎么了得……..”。 紫萱连忙训斥道:“净说胡话了!咱家小姐是什么身份的人?岂是什么旁人可以轻易得见玉容的?” 紫衣自知说错了话,也是垂眸吐了吐舌头,连忙道:“小姐恕罪,奴婢一时嘴快了。” 仙卉笑笑,不再看铜镜里那个似是而非的身影,道:“时候不早了,未免太后娘娘等候,咱们这就走吧!” 待到仙卉带着人出了仙姝院的大门,正好看见昨日才来的郭云曦也领着两个小丫鬟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要过来问安的。 仙卉便停住脚步,跟她见礼之后说了自己要进宫的事情。郭云曦倒没说什么,很快就让到了一边,说自己下午再来。仙卉匆匆点头,便与她擦肩而过。但她走出一段路之后,不经意间再度回头看时,却见郭云曦仍站在自己的院门口,怔怔的不知道看着什么,眼底的神色十分的叫人寻味。 仙卉心中一动,忽然对这郭云曦的来意感到了一些好奇。之前没有想起来,这茶圣的关门弟子呢,若真想出山授徒,只怕满京城里的贵女都会求上门去吧!可自己不过是派了个丫鬟去请,她也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想到这里,仙卉便暗暗留了个心眼,心道,待有时间了,倒要去查查这郭云曦的生平才是。毕竟,如今也算是自己身边贴身的人了,若有不妥,也是个麻烦。 原本仙卉以为兰慕心会跟自己一起进宫去,可待她走到了府门口,才见到只有自己的一辆马车。而一问之下,才知道兰女史竟然已经先走一步了。 想来是太后有话要提前问她,所以才不等自己了吧?这样想着,仙卉也很快就上了马车。 章节目录 173.奉茶于帝1 到了顺贞门前下车,还没有来得及交牌子与那验牌的内侍呢,就见有两个有些眼熟的内侍朝自己走过来。还是紫萱反应快,立即就轻轻扯了一下仙卉的衣袖,低声道:“小姐,这两个都是皇上身边的人。” 仙卉也认出来了,她心中一惊,脸上还保持着笑容。而那两个内侍走到她跟前之后就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纳兰小姐,皇上有请。” 皇上赶在太后召见自己之前,这般直接的派人过来将自己截了过去?这是为何? 仙卉心里很快的思考了起来,但她没有时间迟疑,只得立即道:“好,有劳两位公公在前引路了。” 而后,那两名内侍便将她直接引到了一抬四人的肩辇之前,仙卉无可选择的坐了上去。回头一看,只见紫萱和紫衣都是十分忧虑的看着自己。 她朝她们回之一笑,示意不必紧张之后,便坐直身体,一任这辇车将自己抬去光武帝指定的地方。 但她没想到,最后自己来的,竟然是紫宸殿。 那两名内侍一路上一言不发,待到她下了轿子之后,便将她引到一处偏殿之中,奉上茶水之后,就悄然退下了。 仙卉放下手里的茶盏,垂眸一看,地上镶金平砖光滑如镜,隐隐的仿佛能映出人影来,偏殿内只有几名执事太监,肃然立在四角,不经意看的话,就觉得那似乎就是摆在殿角的一个花瓶一件物品一样。 内门的落里放着一尊暗油油的五足瑞龙大熏炉,炉盖微微凸起,正中置一仰莲瓣宝珠金纽,镂刻着桃心状忍冬纹,上下衔接处嵌着如意卷云形卡口,炉脚五足五环相套链条,甚是华绮精美。 按捺下满心的疑惑,缓缓走到蟠龙大熏炉前,在锦盒内捻了一些百合香屑,手势微微一松,那香屑就从指缝间纷纷扬扬飘下去,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漫天雪花。 正看得有些趣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朕听说,你不愿嫁给太子为太子妃,是吗?” 这声音真叫人心中一震,仙卉立即俯身跪了下去,没有回话,先是请安道:“臣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武帝南宫弦歌也不叫她起身,只缓缓踱步到最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少卿,待宫人上前来奉上茶水的时候,才听他鼻音有些浓重的说道:“朕听母后夸奖你善于沏茶,不如就在此为朕沏一次看看?” 仙卉哪里能说不?当下便躬身领命道:“是,皇上。” 烹茶的水是现成烧开的,仙卉掀开小紫砂壶的盖子轻轻嗅了一嗅,便知道里头装的是去年冬天时自梅花枝头收下来的雪水。这水用来烹煮这新贡上来的西湖龙井倒也相配,只是她扫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但见他一双精亮的眸子下,却有一层淡淡的瘀青之色------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 手上便顿了一下,想了想,终究大着胆子道:“皇上,其实春天适当饮些花茶,更适合养生安神。花茶甘凉而兼芳香辛散之气,有利于散发积聚在人体内的冬季寒邪、促进体内阳气生发,令人神清气爽,可使“春困”自消。不如,就让臣女替你沏一盏茉莉花茶上来?” 章节目录 174.奉茶于帝2 皇帝南宫弦歌闻言在她脸上瞄了一眼,他的目光虽是漫不经心的,但这一眼也禁不住叫他眼前一亮。 过了一会,只听皇帝道:“你长的并不像你的母亲,倒更像是…….更像你父亲多几分。” 仙卉便回道:“自古女儿多是肖父,其实几位公主长的也像皇上,十分的…….端庄大气,雍容华贵。” 皇帝闻听此言倒是不知来意的笑了笑,再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仙卉,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道:“就依你所言,去沏一盏茉莉花茶上来吧!” 仙卉这才悄悄舒了口气,心道这皇帝可真是难以琢磨啊!要说自己这都跟他打了两世的交道了,可还是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好在得了皇帝这句话,她总算可以走到隔壁的偏殿中,悄然将随身香囊里的仙水倒一些出来,掺在那雪水里头一起煮开了送进去。 许是自己经手的缘故吧,仙卉倒没有觉得这茉莉花茶的香味如何的清冽,加上这几日她在自己屋子里也是喝这个,便对那味道习以为常了。但拿着托盘一端进去之后,皇帝却是先嗅了嗅那股子花香与茶香,继而颔首赞许道:“看来的确不错,茶香清纯凌冽,令人心神舒爽。” 仙卉便款款行至皇帝跟前,俯身将手中的茶盏送到其手上。她垂眸屏气,神色端庄肃然,自然没有想到,在自己伸出手去,恭敬的将茶盏递到皇帝眼前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皇帝南宫弦歌甚至是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在隔了一会之后,才伸手接过来,心绪有些复杂的说道:“你坐下说话吧!” “是,谢皇上。”仙卉有些敏锐的觉察到此时的皇帝跟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身上的气场有了明显的变化。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那么严厉了。 但她不敢分神去琢磨,当下,只有聚精会神先应付过去眼前这一关再说。 端起自己的茶盏,仙卉有些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小口。她饶是再镇定,此时也不免揣测道,不知道皇帝叫自己来,是要说什么? 这么一垂眸,不经意间,却又叫她发现了另外一个东西。咦,那个高高的紫檀木橱柜,不就是荆棘鸟所说的,藏着皇帝心爱的女人遗物的那个柜子么?原来这柜子真的就摆在皇帝的金案后面啊?看来荆棘鸟没有说谎,那阿箬真是……. 而后,就在她稍稍走神的这会儿,皇帝就开口了。 “朕之前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朕。” “啊?皇上…….皇上恕罪,臣女刚刚走神了,没有听到您说什么。” 不怪仙卉一时不察,实在是她在偷偷瞄见那个橱柜的时候,心里的好奇和震惊压倒了一切。以至于皇帝在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心思还没有转移过来,于是,就有了这悲剧的一番对话。 见仙卉仓促起身请罪,皇帝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他刚才没有注意到仙卉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但他的确没有料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走神…….坦白说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绪也是十分复杂的。 章节目录 175.失神1 一时间不知道该训斥还是该拂袖而去,待再次看见那少女颇为惶恐的姿态时,他不由摇头,道:“你这是故意的吗?” 仙卉听到这一句话,不敢再心存侥幸,只得跪下去,恭敬的说道:“臣女不敢,请皇上宽宥这一回。” 皇帝忽然有点怒极反笑的意味,嗤笑道:“饶了你这回,那这么说来,竟是还有下一回吗?” 仙卉有点讪讪的,但她反应力也快,立即就道:“那下回臣女一定给皇上沏一盏更香更有韵味的茶上来,皇上,请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也不知道打哪来的胆子,这话说到最后,她竟然是拖长了一点点的尾音,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点小女儿的娇态。 皇帝因此而瞥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变幻莫测。但片刻之后,他旋即释然,点头道:“难怪母后时常夸你,倒的确有几分哄的人本事。” 仙卉知道,这就代表着警报解除了。她暗暗长舒一口气,而后就听皇帝开口道:“起来吧,算你机灵。不过以后不许这样冒失了,不论是在朕的面前,还是在母后面前,你都是小辈,这般当面走神,可是十分不敬的举动。” 仙卉便老老实实的起身再给皇帝行了个礼,道:“是,臣女记住了,多谢皇上的教诲。” “那好,现在,你该朕一个回答了吧?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太子?难道太子妃这个位置,对你而言就没有什么吸引力吗?” 仙卉听到这里,才想起之前的首尾因果来。她心中暗暗失笑,也怪自己太马虎了。便正色回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恐自己福薄命薄,难以担当这母仪天下的重任。更何况天下贵女众多,只单凭无尘大师的一句话,便要叫世人相信臣女所谓的真命天凤的身份,也是未免有些儿戏了。太子乃国之储君,关乎到社稷朝政的根本。而太子妃之位本来就该由能者居之,故而,臣女恳求皇上……..”。 “你不用恳求朕什么了,朕已经拟旨,着内务府与礼部尽快为你们筹办聘娶之礼。婚期,仍照常举行。至于皇后那里,朕也给你交个底,日后东宫之事,皇后不会插手也不会过问。如此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满之处吗?” 仙卉听完皇帝这不由分说霸气十足的话,不由怔怔抬起了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着谢恩呢,还是该哭着继续求情,当然其实她内心里也并不关注这些,若婚事不能取消,那就照常举行吧。 反正现在她不担心自己还会被伤害,她更关心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寻到十二颗仙果,什么时候能够将仙基修炼到第二层。 可是当她与皇帝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是禁不住呆了片刻。 皇帝南宫弦歌在面前这少女的眼底看出了一抹薄薄的怒色,以及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便是他阅人无数,此时也不由的感到有些奇怪------这样的眼神,怎么会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眼底流露出来? 章节目录 176.失神2 若她真的不想嫁给太子,那么此时不是应该会像她父亲一样,继续哀求执着争取吗?看纳兰明杰那样的姿态,显然是不打算就此放弃的。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想着召见她过来,亲自警示几句。 可等人到了跟前,怎么感觉其实她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一样?而所谓的求情,更像是走一下过场,只是为了面子上的过得去,又或者说是为了保持跟家人之间的意见一致,这才跟他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这个女子,真是十分特别的一个人啊!仿佛他这一生,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能够在他的威严之下,淡定的掩饰着自己的内心,笑不暖眼,口不对心,堂而皇之的说着一些敷衍的话。 这是一种真正的无视吧!居然,也有人敢无视他手中至高无上的皇权…….哈哈哈!这样的一个女子,若成了东宫太子妃,那么,以后会怎样? 皇帝南宫弦歌忽然觉得有些期待,他,甚至不想揭穿什么了。就这样,慢慢的逗弄着一只长着锋利爪牙的小老鼠玩儿,似乎也很不错……. 而仙卉则是第一次看清皇帝眼底的那一种凛然霸气,他真是一个天生的王者,只是那样的一双眼眸,便已足够让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的低下自己的头,心生敬畏之情,继而俯首听命。 而此时两人相隔的距离如此的近,仙卉更是能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纯阳之气。这真是一个十分强大的气场,在他的周围,那股阳气甚至可以驱散随风而来的一些阴晦之气。 她忽然不自觉的扬起了秀丽修长的眉梢,心里生出一种修仙之人特有的兴奋与赞赏之情。 这个动作很快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这才留意到,嗯,这少女的眉梢竟然是那种十分傲骨盎然的远山眉。眉毛长的很好,看上去软软的,一根根黑的透亮而清爽,也没有丝毫描画过的痕迹,但纤毫毕现之余,却叫人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而从这眉梢向下,就是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眼瞳黑而透亮,黑白分明的叫人疑心那真是马良的神来之笔,再看那天然卷翘的黑色睫毛,根根分明的点缀在双眸的四周……. 等等!他在那漆黑的瞳孔里看见了什么?看见了自己的身影,那一抹象征骄傲与尊贵的明黄在她的眼底被忽略了,他从中看见的只有自己的脸,俊伟而肃然,平静而坚定。 皇帝忽然疑惑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向敏捷的思绪被扰乱了,一贯平静的心湖也因此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想不通,怎么会这样?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根本就是身不由己的去看着一个人,一个原本应该是猎物,最后却更像是狩猎者的一个人。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第一次由衷的从自己的内心之中,发出一个赞美之声-------她,真是美的难以言语! 而最后这种奇怪的对持式的打量,或者直接一点说就是互相干瞪眼的动作,是在一个内侍轻声而低缓的通传声中被打破的。 “皇上,太后娘娘有旨,请纳兰小姐去慈宁宫问话。” 章节目录 177.失神3 仙卉这才连忙肃了肃身子,心道,太后这救场倒是来的及时。不过也是啊,知子莫若母,想来要是自己再继续在紫宸殿呆下去,指不定就什么时候惹毛了皇帝了。这个时间点,倒是刚刚好。 而皇帝似乎很是被这一声通传给惊到了,只见他闻言迅速的将身子往后一靠,而手里原本捧着的茶盏,却眼看就要朝地上摔下去。 仙卉又是扬起眉,皇帝看的没错,对,她是又如之前那般,轻轻的扬起了两道好看的远山眉。眼底闪动着盎然的意趣,却没有惊讶,也似乎从不怀疑,这个茶盏,最终的命运。 于是,就在茶盏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皇帝勾动了自己的右脚脚趾,将其完好的端住了。 自有内侍连滚带跪的走上前来,从皇帝穿着五龙戏珠的羊皮靴子上,将那只险些粉身碎骨的细瓷茶盏小心翼翼的收走了。 仙卉看着那绣工精湛俊伦的马靴,心道,对了,皇帝喜欢骑马,喜欢打猎。貌似前世的时候,自己刚刚嫁入东宫之时,他便带着众多的皇子和几位后妃一起,驾临喀什那刹的皇家牧场举办了一场秋猎。 可惜自己没机会去见识一下,只是听说,皇帝每次打猎都是大出风头,几乎一个人囊括了大半的猎物。 不过现在看来,这腿脚功夫的确不错啊,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快的反应力,不是修仙之人,其双目的计算能力可以说是傲视于世了。 看到皇帝坐直了之后,仙卉便迅速收敛起脸上的玩味,她恭敬的俯身行礼,道:“臣女谨遵皇上圣旨,皇上,臣女这就告退了。” 皇帝南宫弦歌似是从鼻中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等仙卉缓缓退到了门槛处的时候,才又道:“太后喜欢你,是你的福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你平时陪在身边,要懂得分寸,不可总是让太后为你们操心。” 这就是警告自己,有些事情不当说的就不要在太后面前嚼舌头?仙卉心里暗暗吐了吐舌,仍然恭敬的应道:“是,臣女谨遵皇上的教诲。” 说完这话,她的视线却仍是禁不住瞄了一眼那双藏在龙袍下摆中的马靴。心道,有机会自己也想去牧场骑一下马啊,这些前世没有做过的事情,这一世若还没有脱离凡体之前,她都想试试看。 而皇帝那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自然也没有错过她这个小动作,看着她瞟向自己的马靴,他也禁不住向下看去。嗯,这靴子的绣工倒真是非凡,瞧那上面的五龙戏珠绣的多栩栩如生。 还有那两颗椭圆形的红宝石,也是难得一见的凡品…….可是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这丫头,总盯着自己的脚看什么?莫非……..她喜欢骑马? 于是在仙卉离开紫宸殿后不久,皇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招手唤了长福过来,吩咐道:“给朕把这双靴子脱了。” 长福领命,要说这等活计原本不用他亲自动手的,可皇帝忽然有这样的举动,那自然是圣心莫测了。 章节目录 178.帝心1 于是他十分熟练的给皇帝把靴子脱了下来,以为皇帝嫌这天气穿着热,便建言道:“皇上,不如换双软底的便鞋吧?如今这天气可是越来越热了,今年也是国事繁忙,您都还不曾有空去牧场打过一次猎呢!” 皇帝南宫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对啊!自己平时素来喜欢打猎,本来按例都是春秋两次的。可今年春天因为辽州洪灾,朝中又一直是多事之秋,就连对外用兵上面,也是诸多事情牵制着。这眼看都快要到夏天了,再不去的话,就要等秋天到来的时候了……. 他这么一想,眼前又是出现了之前那少女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一热,旋即就冲口道:“那就传旨下去,十日后,朕便领着一众皇子以及后宫女眷,前往喀什那刹牧场围猎!对了,请太后也一并随朕前往,另外…….可携带几名贵家女子,陪伴太后左右!” 长福对这旨意显然是有些摸不到头脑的,才说要换鞋子,怎么忽然间就想到要去牧场围猎了?他看着那双被皇帝换下来复又穿了上去的马靴,心里的那股子疑惑怎么就按捺不下去。不过他旋即十分尽忠尽职的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顿一顿,长福又极为小心的问道:“这后宫的主子倒是好安排,左右还是要按着份位来。可该邀请哪几位贵女陪伴太后娘娘一起去,这事,奴才还想向皇上讨个示下。” 皇帝有些不悦的瞥了长福一眼,见他只是一脸恭敬小心的模样,才状似随意的摆摆手,嘴角却禁不住的一沉,道:“自然是要请太后娘娘喜欢亲近的,又懂得随侍太后知道如何讨她老人家开心的。你也真是,这点子小事都想不好,怎么做这内侍总管?” 长福似被点醒一般,立即点头哈腰的应声道:“是是是 ,皇上说的是。经皇上这么一提点吧,奴才倒是想起来了,这刚刚出去的纳兰小姐,便是个现成的上好人选呀!奴才真是愚昧了,多谢皇上点醒呢!” 皇帝这才面上一松,眼底悄然划过一缕喜色,却是难得笑骂道:“你这脑子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整日都想些什么东西呢!滚,快点滚下去,没的叫朕看着心烦。” 这主仆两人相处了十几年,长福听着这话就知道主子这是满意了,连忙笑着躬身缓缓的退了出去。待出到殿门口,却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 再看向帘幕重重的紫宸殿内殿的时候,长福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事…….不对呀!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浮气,好像心都离了体一样。 而且贸然间就做出了这么个决定,现在去围猎?虽说时候也不是太晚,可眼前不是还有一堆的棘手事情在等着处置吗? 长福正在怅然间,身侧有小内侍笑嘻嘻的捧着热茶赶着上来孝敬,但他却是无心笑纳,只摆手道:“去去去,一边去,没见咱家正心烦着吗!” 章节目录 179.帝心2 那小内侍便退后几步,手里仍恭敬的捧着那盏茶,又低声道:“还有什么事能让师父您心烦的呀?这皇上的心思,您可是最……..”。 “小兔崽子!没事别瞎说!圣心难测。咱们这些在御前当差的人呐,就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谋生的。咱家这内侍总管,更要时时留意着皇上的喜怒哀乐……哎呀!跟你说这些也是白瞎,过来,赶紧给咱家肩膀上捏几下,一会啊,咱家还要去宣旨呢!” “好叻!师父,您请过来这边坐,看徒弟好好伺候您!”小内侍说着,指着旁边的值班房,又过来两个人,便推搡着将长福给请了进去。 大约两盏茶功夫过后,长福这才精神抖擞的走出来,却是十分赞许的拍了拍那个小内侍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这松活筋骨的手艺倒是不错,待师父我得了空,回头向皇上说一说,让你也有机会去御前伺候伺候。” “多谢师父!师父,您就是徒儿的再生父母啊!请受徒儿三拜!” 长福却没空理会他真的跪了下去,只快步走出值班房,扔下一句:“先别忙着谢,这事急不得呢!咱家还有事,你就老老实实站自己的班吧!没事都老实些。” 那小内侍听着这么一说,却仍是千恩万谢的磕头如鸡啄米。待长福去得远了,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下摆处的浮尘,嘴角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微笑。 再说仙卉这边出了紫宸殿,见慈宁宫的内侍倒是将自己也引上了一台肩辇,心中便不由笑道-----这皇帝和太后母子行事也真是像商量好了一般的,一唱一和叫人看不出一丝嫌隙。 想从前自己总是在宫中进进出出的,也是到做了太子妃之后,才有了这样的待遇。这一切皆因后宫有律,只有太后和皇后,还有几位正一品的嫔妃,方可以享受以辇车代步的规格。 当然太子妃也有,可那也要等到她做了太子妃再说。 可如今呢?这倒好,提前享受上了。 不过她乐得享受这样的优渥啊,因为紫宸殿离慈宁宫可是很有一段距离的。一个是皇宫的前南,一个是皇后的后南。真要走路过去的话,未免也耽误工夫。 好在这派来的轿夫脚力也十分了得,没多大功夫,就见了慈宁宫的宫们牌匾。仙卉又在轿子上眯了一会眼之后,这才听见内侍一声清脆的“落轿。” 进了慈宁宫的宫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欢笑声。听起来似乎有人在殿中陪太后说话一般,仙卉便先在脸上浮出了一脸的微笑,缓步行进去一看,可是巧了,这跟太后说这话的,不是盛家的大夫人和盛紫烟吗? 慈宁宫后院的繁花开得绚烂,浓浓春色煞是喜人。六尺来长的旧香案上,放着几碟瓜果点心,当中一尊紫铜扣金珠博山炉,侧旁案首放着一盏雪水新茶,宫人们殷勤的铺好了绵软的厚蒲团绣垫之后,仙卉与盛紫烟一左一右扶着太后款款坐下。 章节目录 180.闲话1 “今日这天瞧着还不错,不像前些日子,总是春雨绵绵的。便是想出去走走,也没个好天时,这总在屋子里呆着,气血也就弱了。唉,要说哀家如今也真是老了,不服老不行啊!这一到春天就一身骨头到处的酸痛,吃什么药也不管用。还好你母亲有心,前些日子送了那壶药酒进来。哀家这连着喝了几日,竟觉得好了不少呢!” 见太后出言褒奖自己的母亲,而母亲又因为更衣去了而不在场,盛紫烟连忙微微躬身,臂间孔雀绿流苏悠然垂下,微微生出涟漪,十分温婉的回道:“这些都是咱们为人臣子的本分,当不起太后娘娘的夸奖的。” 盛太后笑笑,显然很是为自己娘家的这些亲戚能够在人前恪守礼节而感到满意。她眸光掠过盛紫烟之后,又自然而然的落在仙卉身上。 一番打量过后,双眸都眯了起来,道:“难得你这丫头穿的这么喜庆,不过这一打扮呢,倒更显得精神了许多。瞧这双眸子长的,可不是就连哀家看了都要心醉了么!” 仙卉知道太后这是要拿自己打趣,便努嘴道:“太后娘娘,您这是存心要拿仙卉来开玩笑吗?看您身旁有这样的娇娘子在,莫说是仙卉,只怕就是九天仙女啊,此时也比不上半分呢!” 盛紫烟便羞红了脸,低声道:“你这丫头!好端端,扯我进来做什么?” 盛太后便哈哈一笑,一手拍 了拍自己的前额,一副顿悟的神色,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这回仙卉倒不是说嘴,这即将做新娘子的人了,自然是要比所有女子都娇艳些的。看看看,哀家这说这话呢,就见你脸红成了一朵花了。” 仙卉也凑趣道:“我来看看,可不是么?太后娘娘您说这是什么花呀?这么好看,都赛过御花园的魏紫姚黄了!” “哎呀!哪有你这样拿人说笑的?太后!您再开这样的玩笑,紫烟可就……..”。盛紫烟到底是闺中女儿,此时虽说是心里十分庆幸终于能够嫁得如意郎君,但到底还是十分矜持的。见太后和仙卉都一个劲的拿自己说笑,当下早羞红了脸。只捂着,不敢跑开罢了。 太后和仙卉这面笑罢了,心里都是松快了不少。尤其是太后,她自仙卉进来就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眼底并无什么怨怼之色,又见她笑容里确是发自内心的,于是这才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暗暗赞许道:量大福大,这丫头倒真是个有福的,看来天生就是个人上人的命。皇后这般的举动,她能不放在心里暗暗记恨,这样的胸怀,也算少见了。 于是两人就坐在慈宁宫的后院里,陪着太后说了半天的闲话。仙卉见到兰女史也出来奉上新鲜的水果,便道:“兰女史你先前可是走的好快,我还想等你一块来呢!” 兰女史便有些讪讪的一笑,回道:“因见着马车在等,便没有与小姐同行了。对了太后,清华苑都修缮一新了,奴婢再去盘恒几日,必然将上上下下都打点清楚,决不让盛小姐为此分半点心便是。” 章节目录 181.闲话2 盛太后点点头,道:“派你过去,就是哀家相信你的能力。对了,纳兰府中那两个姨娘呢?你怎么没把她们一块带过来?好歹也是哀家宫里除去的人,如今紫烟做了她们的主母,哀家也该好好申饬她们一下才是。” 兰女史只笑笑,并没有说话,仙卉便明白了,敢情在自己来之前,太后还有话没有问清楚。最起码,这大宋氏干的那些事情,太后便还是不知情。 于是便拉着盛紫烟说道:“盛姐姐,我有悄悄话要与你说,咱们进去洗个手吧!” 盛紫烟以为她真有什么关于纳兰明杰的事情要告诉自己,当下又是羞红了脸,期期艾艾的看着太后,十分娇羞的模样。盛太后开心的一笑,便挥手道:“你们这两个小屁猴儿,罢了,去吧,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待成了亲,就是母女的名分。也是合该你们有缘,最后竟然成了一家人。去去去,自己找地方说悄悄话去,哀家没兴趣听你们这些个八卦消息。” 于是仙卉就把这空间留给了太后和兰女史,二人并肩携手走进殿内最后在一间偏殿临窗边的长榻上对坐。这慈宁宫的布置虽说有些太过老气横秋,可一应陈设还是十分雅致的。眼前这榻旁就摆着一张红漆梨花木的短脚小几,中央碎纹花觚内折有剪碧蕉,花瓣浅绿、薄而莹透,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 盛紫烟有些羞赧的低着头,也没有开口,于是仙卉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盛姐姐,我父亲是个比较专情的男人,这种男人,在世间可是真的不多见了。虽然我知道,他心里还记挂着我的母亲,可毕竟母亲已经不在了。这些年以来,府里虽然有两位姨娘,可那也不过是装饰摆设罢了。内里的情况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盛紫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嗯,听过一些。两位姨娘都是太后赏下去的人,纳兰大人……他也是遵着太后的旨意罢了。” “你知道这些,就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可能是急不来的。所以,如果成亲之后,父亲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满的话,请你一定要多担待他,好吗?” 盛紫烟自是没想到仙卉会跟自己说这些,她羞赧之余,更有几分急切的表态道:“这个是当然是,你放心,我不会逼着你爹爹的…….我相信,以心换心这个道理。” 仙卉见她这样真诚,反倒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暗道,但愿到时候爹爹也别太让这位难过了吧。只是看昨晚的情形,还真是不太乐观啊!可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爹爹始终忘记不了母亲,那是他的本心。再说迎娶盛紫烟也非他的愿望,只是皇帝和太后的双重重压之下,他不得不遵从罢了……. 于是仙卉的心里就很有几分复杂的意味了,她知道,若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因素,爹爹是完全有可能推了这门亲事的。可现在怎么办呢? 再有四天,就要办婚事了,到时候人进了门,就是纳兰家族的一份子。不管什么原因,都必须要让盛紫烟心中无怨才好。否则,便是自己也会于心难安的。 章节目录 182.闲话3 于是这么一想,仙卉又拉着盛紫烟,将自己父亲生平的有些兴趣喜好,尤其是生活上的一些癖好,尽数悄悄告诉了她。 看得出来,盛紫烟听的是十分的认真,待仙卉说到纳兰明杰喜欢些什么样的菜式的时候,她甚至一边听一边默默记下来。 仙卉看在眼底,心里是又高兴又不安。她一面希望父亲的生活可以走出母亲离去的阴影,重新得到幸福,毕竟他还年轻,不过三十七而已。 可另外一面呢,她又有些害怕父亲会因此而淡忘了母亲,甚至,因此而与他们这几个儿女都生出了疏离。 但她还是凭着自己的本心,将要说的东西都尽数说清楚了。盛紫烟十分感激,只拉着仙卉的手,认真的说道:“谢谢你,仙卉。我相信,我们以后会是很和谐很幸福的一家人的。我会努力跟你的两位哥哥相处,日后,待他们的妻子过门,我也会与她们和睦相处,让纳兰府生活的平静而祥和的。” 仙卉有点苦涩的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不管以后我们的身份如何变幻,我总相信,你是个善良端庄的女子。” 她按捺下心中未能说出的话,那便是,希望未来不管怎样,盛紫烟都不会因爱生恨吧! 两人在偏殿里说了一会子话,原本推说要去更衣的盛夫人就遣了宫女前来传话,盛紫烟见话到此处也差不多了,便盈盈起身,道:“仙卉,我们先出去再陪太后说会话吧!” 仙卉点点头,朝她嫣然一笑。两人并不顾忌宫人的眼光,仍旧一如从前一般,携手并肩而出。 行至大殿之中,却见太后已然坐在正中的宝座上,正在与盛夫人说笑着。见到两人这般亲密的携手而来,盛夫人和太后皆是面上一阵松快。尤其是盛夫人,眼看着女儿能与继女之间相处和谐,心里更是对女儿这门原本有些瑕疵的婚事暗暗点了点头。 盛家的女儿,其实原本不至于要做人继室的。但眼见女儿喜欢,再加上纳兰明杰也是素有美名的才子重臣,再加上皇帝赐婚,因此,盛家几经考虑,最后还是应承了这门婚事。 但今日盛夫人之所以会带着女儿进宫来,又特地让太后去请仙卉进宫说话,很显然,也是想要最后看看纳兰家的儿女到底如何,以提前应对今后的局势罢了。 眼见时候不早,慈宁宫里也摆上了午膳。太后兴致极高,几次留着吃饭,又说自己宫里的小厨房最近研制了不少新菜,味道都比御膳房的要好。见她这么来劲,仙卉便也不好推辞,于是就在慈宁宫里陪着一起吃了顿午膳。 等菜式摆上来一看,却见一桌子有好几样都是十分新鲜的鱼虾,什么青绿莹白相间的芦荟烧双翅、清蒸覆子鱼、玫瑰河豚唇,古法蒸软壳虾等。 尤其是那软壳虾,还有那蟹黄水晶包子,看着真是十分的诱人。太后又举起筷子介绍道,这时节本来已经没有新鲜的膏蟹了,这蟹还是去年秋末冬至时以秘法养着的,为了养这个东西,宫里准备了好几个大海水缸,每天泼一大盆的新鲜蛋黄下去,这才养的这么好的肥美蟹膏真要吃下去,可是丝毫也不比秋冬天的膏蟹差的。 章节目录 183.闲话4 仙卉待众人举起筷子之后,也夹了几样尝了尝,连连点头道:“嗯,倒是难得这些鱼虾都这么鲜甜,而且看着做法也是十分的原汁原味,便是些许配料,也绝不会抢了原来的鲜味。尤其是这蟹黄水晶包子,吃起来很是开胃呢!” 太后便笑道:“嗯,要说这里头有几样菜呢,这也是前些日子皇后特地寻来的菜谱,说老人家多吃些鱼虾之类的,可以令骨骼强健。哀家这老风湿,也是缠了许多年了。如今配着这药酒一起吃着,倒是觉得还不错。再加上这鱼虾吃下去,口里也不觉得怎么腻味。淑妃又献了一味秘方,说是开胃消食的。来,穆华,也给几位主子们各送上一杯来,让她们尝尝这新鲜事物。” 仙卉一听说这鱼虾菜谱都是皇后所献,顿时心里就生出了几分警惕。但鱼虾可以令骨骼强健,尤其是老人多吃有益健康的这个说法,她也在古书上看过,因此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是她本能的觉得,曹后不会有这么好的心肠。于是就在思索见,便见穆华和穆莲领着两个宫女,用托盘盛了四个杯盏上来。待那杯盏送到眼前,她禁不住一看,便道:“是白水?” 盛太后便哈哈一笑,直摇头道:“你这小皮猴,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这么快就下结论,莫非哀家在你们心里,就是只会那白水招待客人的吝啬老太太?” 仙卉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一看,盛夫人和盛紫烟都已经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有几分怪异。 于是她也连忙尝了一口,这才道:“有些酸味,喝着像橘子的味道,却又不像…….”。 “呵呵呵!这用来泡水的果子啊,不是橘子,但是也算是橘子的亲戚。据说咱们国中的橘子,就是从新罗那边传过来的。这是新罗国今年才开始进贡的新品,叫做青柠。原本内务府也给哀家送了一箩筐,可哀家手下的宫人们不会调制,于是又送了回去。后来还是淑妃心思巧,她将这青柠切了薄薄的片,泡上水,再调以蜂蜜。据说喝了之后很是开胃提神,还能调理肠胃。这才特地献了方子过来,哀家知道淑妃这孩子最是稳重的,于是照着喝了几天,觉得还真是不错。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啊,哀家也叫人挑些好的出来,带回去如法炮制就是了。” 仙卉听着这么一说,便又细细品尝了一口。她此时的味觉已然十分灵敏,若是食物之中有潜在的毒素,必然能第一时间察觉。 可是奇怪啊,这青柠水还真是没有一点问题,只是微微的有些十分自然的酸酸甜甜,如果只是就餐时饮用,还真是十分的开胃,倒跟淑妃说的功效是一致的。 对于淑妃,仙卉是真的没有什么认识的。这个身居高位的嫔妃,前世的时候也是十分的低调。她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纳的侧妃了,家世不错,也生有一子一女,在宫中地位十分的牢固,也没有听说过其人善妒或是其他的毛病。 章节目录 184.担心1 况且淑妃与皇后素来有些不合,这一点,从上次花宴的时候,大抵也能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了。 于是仙卉只能抿下自己心里的那点子疑虑,她决定,先将这些青柠带回去再说。 于是四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午饭,仙卉胃口不错,倒也吃的不少。饭后自有宫女奉上花茶上来与几位主子漱口。 仙卉借口要更衣,便随着一个宫女去了偏殿的净房,净房里也有两个小宫女伺候着,温热的清水里撒了许多的玫瑰花瓣,雪白的巾子都是质地极好的。仙卉一走进去,就觉得一股子清香扑鼻,只以为里头是点了什么香,可四下一看,却找不到一个香鼎子,便问那小宫女道:“这是什么香味?香的这么清雅?” 那小宫女便回道:“回主子的话,这是殿后栽着的栀子花。香味十分的好闻,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呢!” 仙卉便哦了一声,心道这栀子花自己虽是听过,但府里却没有栽种,因此便道:“那你去把窗棂推开,给我瞧瞧。” 小宫女依言而去,不一会,就推开了四扇雕花长窗。果然看见窗下就有一排不高的小树,青翠欲滴的小圆叶,中间点缀着许多繁星点点的白色花苞。那花似乎十分的含蓄,远远看去,这绽放的与未放的,都是一般的大小。仙卉看的有趣,便走过去细细一瞧,这一瞧,也就不经意的听到了几个小宫女在极远处的回廊中说的几句悄悄话。 仙卉听完之后面色就变了,她听的很清楚,那些宫女是在说,凤仪宫里皇后因为心绪不佳,又加上宫里最近总是流传着闹鬼的消息,已经好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了。她自己睡不好觉,便连着罚了好几个随身的宫女,有的还处了杖刑……. 她旋即就想起了张千的心上人邢素兰!糟了!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真是该打!答应别人的事情,却转背就抛掷脑后,这样的人品,可不是胡乱承诺是什么? 于是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担忧,虽没听见皇后到底有没有处罚邢素兰,但是,总归是先有了几分心虚,便想着一会到太后面前如何替邢素兰求个情面儿。最起码,先把人从凤仪宫里弄出来再说。 等她回来的时候,只见殿中的席面已经撤下去了,太后也换了一身颜色素雅些的便服,看起来,是准备跟盛夫人拉些家常闲话的样子。 仙卉便有心想要先行告退,毕竟,人家这亲戚关系,比之自己那可是要亲近了许多。 但没等她开口,太后就已经先发话了。 “好了,你们进宫来陪哀家说了这么一会话了,哀家也有些累了,这就不多留你们了。穆莲,穆梅,你们两个替哀家送送客人。还有,把那青柠装几个篮子,给夫人和小姐们带回去尝尝鲜。” 仙卉冷不防太后这时候就下了逐客令,她刚刚要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给逼退了下去。可转念一想,便在此笑意盈盈的对太后福身道:“太后,我们这倒是上赶着来您宫里打了个秋风。可是这吃饱喝好了,转背就走,却是叫人看了不像话呢!” 章节目录 185.担心2 太后呵呵一笑,只摇头道:“你这小猴子又想找哀家讨什么好?哀家今日可是累了乏了,没精力跟你缠下去。说吧,还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听听,看看哀家能不能给你做主。” 仙卉正想趁机将邢素兰的事情说出来,可就在此时,却见穆梅姑姑走了过来。她凑近太后耳畔低语了几句,仙卉凝神使用耳力一听,便将那低到不能再低的谈话听了个清楚,她说的是------皇帝适才下了旨意,命曹后的姐姐诚国夫人前往千佛寺为国祈福,待誊抄了三百遍金刚经之后,才可回来。 仙卉暗暗皱眉,心道这皇帝这次怎么愿意管这等闲事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之前才跟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皇后以后不敢再干涉东宫的事情了。 这皇后不能轻易责罚,可那被皇后拿来做枪的诚国夫人,怎么也该给个警示,算是略表诚意的举动? 只是这么一来,仙卉倒不好直接跟太后开口要人了。正踌躇间呢,就听太后笑着点头道:“阖该如此,皇帝也是有心了。这诚国夫人啊,的确该去找个清静地方,好好念念佛吃吃斋了。这人呐,总不能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想了,也就是给自己找没脸子了。” 说完,又转头对仙卉等人说道:“既不是外人,哀家也不避着你们了。适才皇上下了旨,责令诚国夫人即刻千万千佛山誊抄佛经,好好清修些日子。这件事情,倒不是哀家刻意想要维护皇后,其中的是非曲直,哀家心中有数。只是一样事,皇后关联着太子,她的脸面也是太子脸面。因着这一层,哀家和皇上,都要顾忌几分。仙卉丫头,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哀家都记在心里,将来,总有爱护你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怨哀家和皇上心狠啊!” 仙卉听太后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只能就坡下驴了。于是便立即躬身道:“太后言重了,就像您所说的,既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皇后娘娘是仙卉的长辈,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太子的生母。仙卉对她自然只有敬重,哪敢有丝毫怨怼之心?” “至于说到皇上和太后,你们两位可是仙卉将来铁打的靠山呢!仙卉紧着拍你们的马腿还来不及呢,何来的怨怼之心?适才皇帝召见仙卉,也是说的是此事。皇上与太后的良苦用心,仙卉心中都明了了。就是再愚昧,也断然不至于要自毁长城吧?” 这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都俯身笑了起来,盛紫烟也连忙道:“太后!您不知道,仙卉在我面前可是一直紧着念您千般好万般好呢!别的先不说,她如今勤学苦练的茶艺,那也是为了能在您面前孝敬一二。就冲她能有这份心,您就不用担心什么日后嫌隙的了。这就是亲亲的祖母和孙女,只怕也没有这般有心呢!” “哦?丫头,你真是因为哀家才去学的沏茶的手艺?这又是何苦来着?哀家自小把你当亲孙女一般看待,你一个千金小姐,学这些也是着实难为你了。” 章节目录 186.凤仪宫1 仙卉闻言倒是心中一阵坦然,是啊,她的确是因为太后才去学的茶艺,不过当时的心思多数是为了要巴结她,至于孝敬么?则是说这好听的名头罢了。 但是她随即也十分镇定而坦然的回道:“仙卉也是因为从内心里把太后当做自己的亲祖母来看待,所以才想着能够学一两样令您开心的手艺,以便日后能经常陪在你身边。对了,太后,说道茶艺,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没有跟您说呢。我令人请了茶圣的关门弟子到府里来授课,等过些日子手艺精湛了些,再来与您沏茶试试看。” “哦?茶圣?你是说那已经去世的白氏公子?他竟然收有弟子吗?这人是什么来历?” 听到仙卉说到此处,不但是太后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就连盛夫人和盛紫烟也连忙转头过来,显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态度。 仙卉便耐着性子将紫衣说起郭云曦的前后由来大致说了一遍,盛太后听完,只点头道:“这么说来,阖该你跟她有缘。不然,便是等闲人间,堆金如山只怕也难得请动这样的人物啊!对了,仙卉丫头,你既然有心想学这个,哀家便也支持你。你许是还不知道吧?哀家的弟弟,也就是前任国师无尘就要回京了。算算时间,正好赶上你们府里的喜酒,届时啊,你且沏一盏茶给他试试。要说这茶道功夫呢,他也是个高人呢!” 仙卉自然是知道这无尘国师的,想想,前世今生里头,不就是这老头给自己算了什么天命真凤的狗屁命数,这才让自己不得不戴上了太子妃这个紧箍咒,最后死于骊山行宫当中吗? 当然也许这老头子是有几分才学的,只不过他能看命理,却看不透天数,是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半仙? 但她没有流露分毫的情绪出来,只笑着道:“那我就等着大师来给我指点了,多谢太后呢!” 说说笑笑间,不觉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宫女再次上前来沏茶的时候,仙卉总算是寻到了由头,便对太后道:“太后,我们这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只是,进宫这些时候,也不曾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这样一来,总算是于理不合,所以……..”。 太后倒是没想到,她真能做到这些。心下一阵宽慰不说,连带着眸间里也透出了几分赞许。就连一旁的盛夫人,也是暗自点头,心道,这纳兰府的子女教养倒是真的不错,照这么看来,自己也不比担心什么了。 于是太后稍稍想了想,便道:“嗯,你说的有道理。皇后总是中宫之主,你们进宫来,虽说是来拜见哀家的,但按理是要去向她请个安再出去的。仙卉丫头,你有这份心胸气度,哀家十分的欣慰。你要知道,有些福气是天赐给你的,有些福气则是自己积德修来的。” 说完,又转头对身后的穆莲吩咐道:“着人去准备三台肩辇,送三位主子去凤仪宫,你也带几个人一并跟着去。再去库房里挑几样东西,不拘什么,一并送过去,只要体面整齐就是。” 章节目录 187.凤仪宫2 穆莲应声道是,这就转身下去了。 博山炉燃着苏合香,薄烟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将殿内的人都笼罩其中。仙卉与盛紫烟以及盛太后相视一笑,各人心里都是一片默契的宁静和了然。 不多时,三人便在说笑中辞了太后出来,自慈宁宫门口坐上肩辇,穿过大半个后宫,前去凤仪宫。慕莲奉了太后的旨意,倒也真选了些滋补的东西,着几个小宫女跟在自己身后,一行人便缓缓往凤仪宫而去了。 谁知到了凤仪宫前,却是大门紧闭,除了门口两个站班的小内侍之外,一个人也不见。 小内侍也在打着盹,直到人都下了轿子,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跪下问安。 三人当中盛夫人年纪最大,她又是一品命妇,此时自然是由她在前,递上帖子说出来意之后,那小内侍便连忙一溜烟的跑进了宫里。不一会,却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只打着千,十分不安的说道:“夫人和两位小姐恕罪,皇后娘娘昨夜闹失眠,这早上起来就头疼。适才传了太医煎了药之后,这才服了药刚刚睡下。里头的上元和中元两位姑姑都不敢去请,所以…….”。 这竟是给她们吃闭门羹了?!!! 盛夫人惊讶之下,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怒意。照说她还是太后的嫂子呢!论辈分也是皇后正经的长辈。这些年以来何曾吃过这样的瘪?偏就是这皇后,才有这样的胆子,敢叫自己落这样的难堪。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盛夫人心里愤愤然的想罢,面色自然也就带出了几分不屑之意。穆莲跟在后头也是十分震惊,当下连忙打圆场道:“都是奴婢疏忽了,早前听说皇后娘娘有些犯头风症来着,偏偏没想起这一层。才叫几位主子白跑了一趟,都是奴婢们 的不是,请夫人和两位小姐见谅。” 盛夫人和仙卉等人听了穆莲这话,还能说什么?人家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一言一行也就代表着太后的立场。当下盛夫人也只能勉强笑道:“穆莲姑姑言重了,不过就是不凑巧罢了。既然皇后不在,那咱们这就回去吧!” 说完,就想转身就走。偏是仙卉,连忙笑道:“夫人请留步一会,您是长辈,便是盛姐姐,论起来也是皇后娘娘的平辈表妹。这一行人里头,只有我辈分最小,按理,既然皇后娘娘在病中,咱们也不便打搅。可我这身份,还是该去殿门口给皇后娘娘磕个头,请个安再走的。不然,若传出去,倒没的叫人以为我轻快,竟然敢自提身份。” 盛夫人之前便已对仙卉生出了几分好感,此时见她如此守礼,也乐得点头做个顺水人情。便道:“倒是有理,既这样,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穆莲姑姑,你陪纳兰小姐进去行礼吧!” 穆莲自是应了一声,那守门的小内侍见状,便连忙将两扇门都推开来,躬身请了仙卉和穆莲等人进去。 章节目录 188.凤仪宫3 要说这凤仪宫也是十分华美的一处宫殿,因是历代皇后的住处,所以不但地理位置十分的居中,占地面积更比之寻常嫔妃所住的宫室,自然要大上许多。且皇后是皇帝的原配发妻,她居住于此已经有十余年的光景。其间的一应摆设,都是十分的精美大气,颇具华宇之风范。 只说这进门之后,入目处除了青色的地砖甬道之外,便有数百盆宝鼎香豁然映入眼帘,一溜整齐的两尺阔的青瓷苕藤纹海盆,每一盆一窝宝鼎香,大片厚实的叶子,绿莹莹的仿佛能一把掐出水来。 叶茎中心深处开着花簇,层层累叠如玉,数百盆玉白花簇累积在一起,仿若一望无际的千堆雪。 仙卉之前也曾来过凤仪宫许多次,只是这宝鼎香还是第一次得见,便笑道:“这宫里的花匠果然是极具匠心的,这样的宝鼎香,可是十分难得呢!我听说这花的香气具有安神的功效,想来皇后娘娘最近也真是不曾睡好了。” 穆莲跟在一旁,眼瞅着这些宝鼎香,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只怕就是皇后做了亏心事心虚这才夜难安寝吧? 偏还只能赔笑道:“是啊!皇后管着六宫之事,这操心总是少不了的…….”。 正说着话,就见里头匆匆的奔出两个人来,一看,却是皇后身边的大侍女上元和中元。她们两人见到只是仙卉和穆莲过来,倒是松了口气一般的。 这样细微的神色变化,自然逃不过穆莲的双眼,穆莲心中暗暗摇头,心道这凤仪宫的主子奴才个个都是些如此不知进退的角色,也真是亏自己主子这般忍耐了。 彼此互相见过礼之后,仙卉便道出来意。上元与中元连忙将其让进了内殿,仙卉暗中观察了一下四下站着的侍女,不见有邢素兰的身影,心里越发的没底。 倒是行礼的时候,留心听了一下,待听见殿后有传来女子的呻吟声时,更加不由握紧了双手。 行礼完毕,自有侍女上前来搀扶她。仙卉也无意打扰里头的曹后,更加不想跟她面对面相见。只是心里略略思量了一下,便暗自运气悄然使了个幻听之术。 不一会,不但是她听见殿后传来的呻吟之声,就连穆莲和上元中元等人,都是尽数听见了。 那声音似乎十分的痛楚,间中还夹杂着一些气息微弱的样子。穆莲心中有数,脸色不禁变了一变,待行出凤仪宫玉仪殿大门之后,终于忍不住,朝上元和中元说道:“太后娘娘让奴婢过来传话,说国师不日即将回宫。再加上最近也有几桩喜事连着,这宫里还是不宜见血,更要善待宫婢和内侍,以免冲淡了喜气,反倒不美。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可要以身作则才是。” 上元和中元心里发虚,心里明白,自己宫里最近天天都责罚奴婢,想来肯定是有什么风声传出去了。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不敢回言,只回道:“是,奴婢定然将这话太后娘娘的口谕传给皇后娘娘,请姑姑放心。” 章节目录 189.凤仪宫4 于是便将仙卉和穆莲送到了宫门口,盛夫人和盛紫烟等在那里,似乎也是听见了什么响动。待仙卉出来的时候,盛夫人倒是朝她投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仙卉有些无奈的回到了仙姝院,心里琢磨着,可能还是需要父兄出面去擀旋一下邢素兰 的事情。可该怎么才能从凤仪宫把人给救出来又不留痕迹呢?她却是没有个明确的主意。 脑子里倒是想了好几个法子,可是最后又一一否决了。不行,都不是上上之策。看太后这态度,她是不愿轻易伸手去管凤仪宫的事情的,可除了太后这条路子,自己还能想什么法子? 可惜自己这修仙的第一步还没有完全走稳,琅决中记载了不少上乘的法术,但都无一例外的需要牢固的仙基,否则难以驾驭不说,还会令自身也受累。 正发愁间,便想找个人来商量一下。四下一看,荆棘鸟也不知道飞去哪里自己玩去了。 正好下人来报,说郭先生来了,仙卉这日没有午睡,昨天晚上也是睡的很不好,当下便有些懒洋洋的叫人传了,又自己坐起身,暗暗运了运气,这才觉得精神清爽不少。 好歹叫人整饰了一下仪容,方能姗姗走出正堂来相见。 到了正堂一看,郭云曦倒是站在那里等着自己。一见她来,两人都是十分知机的行了个平礼。 仙卉尊她是师父,便请与自己一道坐了。郭云曦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也清淡,照常蒙着面纱,看起来性子颇为内静似的。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她便道:“小姐若得空,那这就开始上课?” 仙卉点点头,心道这女子倒是十分的敬业。不过待郭云曦示意丫鬟将冲茶的家伙什都摆到自己这边时,她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是要自己动手? 不过但转念一想,也好,昨日她看过郭云曦的茶艺之后,也觉得这世上原来还真有术业有专攻这么一说。旁的不将,只说那一手行云流水一般优雅的手势,便足以令世人看的赏心悦目,称赞不已了。 今日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仙卉曾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盛太后对自己和母亲都有那么几分真心,自己也算与盛氏家族有缘,那么,若是允许的话,认真学好茶艺,得些时间陪在这位曾经与母亲有过亲密关系的老太太身边,又有何不可? 从前仙卉一直觉得太后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些熟悉的亲切感,而今在世为人,她方才一点一滴明白过来。或者,那是一种对母亲的怀念之情吧? 太后与自己的母亲,虽然不是亲生母女,但是,谁能说,她没有将自己的母亲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来看待呢? 若是如此,那么这份情,自己便应好好珍惜才是。毕竟,上天已经用诸多的痛苦与迷茫渐渐教会了她,身边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有着她必然的意义。 若因怨恨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总是将自己的痛苦与不如意去迁怒他人,这样的心智,只能说是糊涂,而不是明智。 章节目录 190.茶之道1 见郭云曦话不多,仙卉也没有开口。两人便静静的起身移步,坐到临窗处铺设的一方长长的高榻上。榻上是小巧的短脚小几,几上没有多余的花纹雕饰,只显古朴高雅。几正中随意摆着一个碎纹花觚,内中散放着几簇新鲜的玉簪花,叶子薄而透,花瓣白无暇,透出一缕若有若无幽淡香气。 郭云曦安静的看着她在丫鬟端来的银盆中缓缓洗涤干净双手,然后拭干水渍。接着开始第一道程序----群鹤沐浴。 仙姝院中惯常收集了七八套沏茶的名器,今日丫鬟们送上来的是一套造型古朴的陶具。这也是仙卉平时最为喜欢的一套,靠着茶台中间摆着一个十分意趣的小娃娃茶趣,那眉眼之间的顽皮只叫人打心眼地里的欢喜。 因是惯常用的,她也摆弄惯了,当下手持水壶优雅的进行洗壶温壶等流程,动作流畅,几近无可挑剔。 接着就是请君入宫,也就是投茶入壶。仙卉取的是自己喜欢喝的君山银针,她也曾请过茶艺师父,知道这一节最重要的讲究就是“投茶有序,勿失时宜”,要根据不同的茶叶品种、不同的季节,要选好采用上投,还是中投,或是下投的方法。 至于用来烹茶的水么?就用了紫萱她们冬天时收集下来的梅花雪水。仙卉当然不会想到要用琅府邸中的仙露,一则因为眼前的郭云曦是真正的茶中圣手,对于水质的来源,想必她定然能够进行辨析。 二来么?也真是没有这个必要。她如今是真心想要拜师学艺,而不是要投机弄巧。 而这梅花雪水的水质照说也是上乘之选,甘甜清纯,幽香怡人,也能带出君山银针固有的香味。所以,选的也算十分的恰当。 如此一番演练之后,郭云曦倒是从头到尾没有吭声。仙卉到了最后奉茶的时候,心里都有些忐忑了,这才见到对方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汤,然后仔细的嗅了嗅那茶香,又看了看汤色,最后待抿下一口之后,才道:“小姐虽然熟知茶艺之道,但沏茶时,却没有丝毫修炼之心。若是这样的心思,是打不出你想要的茶花来的。“ 仙卉被这么直白的一句话弄的颇为有些下不来台,她想了想,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请师父指证,如何才是沏茶的修炼之心?” “很简单,小姐心中不曾蓄满对奉茶之人的爱与敬意,所以沏出来的茶汤便只有本源而失之灵气。茶花本是茶汤的精神气所聚散出来的一种景致,能打出日月星辰这样茶花的人,其心中本就凝聚着日月星辰的宏像。虽然说自古到今能,善弄茶道者,都并非帝王将相富贵鼎天之人。但试问小姐难道能说,等闲胸无丘壑者,也会是一代茶圣茶中高手?” 仙卉被这话问住,她旋即想起前世的吴绿衣,便反驳道:“可我也曾见识过,有闺中女子,本性也说不上几分高洁雅致,只不过是世俗等闲女子,却能打出一手好的茶花。师父,这又作何解释?” 章节目录 191.茶之道2 “那就是作假,这种事情虽是少,我也曾随师父身边听到过,其实是一种自西域传来的弄假的法子。皆因西域人喜欢喝一种褐色的饮品,跟我们的茶叶一样,是摘自树上的一种果实。果实研磨成粉之后,加水冲调,就能饮用。她们在这种褐色的饮品上面做出了许多的花样,其中的一条,就是用一种白色的物体在饮品上面画出了许多精巧的花样,人们以此为风雅之事。这法子传到我们国内,经过一些人的改良,那白色物体就被一种无色无味的树汁代替了。作假的时候,只要将那种粉末轻轻的撒一点进去茶叶之中,再照着自己想要的花纹来控制手势,就能自然打出精巧的茶花来。怎么,你要我演示一下给你看吗?” 郭云曦说罢,见仙卉仍是不信,这才招手示意丫鬟过来添水。待水壶中的水重新煮开之后,她才自袖袋中取出一包茶叶。在仙卉的注视下,将茶叶打开,并将其投掷入茶壶之中。 等待片刻之后,她以目示意仙卉道:“你来倒茶。” 仙卉不知所以,也欣然领命。她仔细听着郭云曦的吩咐,以心中想要的图画来轻轻移动壶嘴的进退,但,旋即,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 从未打出过茶花的她,这一次,居然在杯中轻而易举的打出了一副花鸟图的花色来! 放下手中的茶壶,她不由狐疑道:“这是为何?我从未打出过茶花,这茶叶定然有些古怪!” 郭云曦蒙着面纱的双眸,这才轻轻的扫了她一眼,道:“这是人的虚荣心,在蒙骗世人。有时候,世间之事,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真实的。难以被混淆的只有心灵的纯净,而世人愚昧,却时常说什么人心难测。其实,真正不经推敲的,只是他自己的五感六觉罢了。” 仙卉听着这话似大有深意,一时间即便是难以琢磨清楚,却也十分恭敬的回道:“多谢师父指点。” 郭云曦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头的内容就有些复杂了。但她仍是谨慎的保持了分寸,在略略交谈了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去。 仙卉这面打发走了郭云曦,心里仍琢磨着这人的来历,而后就有宫里来人人,说太后有旨,请她准备七日之后的喀什纳兰牧场围猎之行。仙卉陡然间听说皇帝想要去围猎,心里自然是难免感到奇怪。要说春猎,这时间已经比晚年要推迟了大半个月了。 不过圣心难测,算了,反正自己只是前去陪伴太后的,又不必要真的下场拉弓打猎,回头叫人多准备几套轻便些的衣服就是了。 不过待她问起还有那些贵女得了太后的邀请时,那内侍便将大致说了几个。听说章燕云和葛华英都在里头,仙卉便有些高兴期待了起来。 算算时间,七日之后,想来那时自己已经搜集了剩余的几颗仙果,还可以趁机离开熟悉的京城,去风景优美的牧场玩几天,怎么说也是个乐事。 章节目录 192.偷听皇帝的墙角1 于是就叫人拿了银子赏那来人,这回头又去找荆棘鸟出来说话。没想到等了半天,也不见这厮的踪迹。还是一直等到吃过晚饭之后,才总算见到暮色里划进一片七彩炫丽的霞光。 将丫鬟们尽数遣散到屋外之后,仙卉便问荆棘鸟去哪里了。谁知道这家伙以半边翅膀掩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道:“回主人的话,我…….我就是闲着没事,去皇宫里头转了一圈。” 仙卉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有问题。便道:“你以后没事少去宫里瞎转,你还不知道吧?太后的弟弟,前任国师无尘说话就要回宫了。这老头也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人,他是修道之人,人称无尘道仙。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可难保他会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真到那时候,就是我也难保你周全的。” 荆棘鸟低头嗯了一声,倒是接着一副羞赧欲言又止的模样。仙卉见她这样,倒奇了,于是追问道:“荆棘鸟,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琅仙界是不允许向主人撒谎的对不对?那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在宫里看见了什么?” 荆棘鸟被逼得有点无可奈何,搔首弄姿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就是看见一个穿着碧色衣衫的美人,趁皇帝入浴的时候,偷偷跑进了浴室里。然后……然后…….”。 仙卉一听到这里,也不免羞的涨红了脸。那穿着碧色衣衫的美人,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碧昭仪无疑了。 而后妃趁着皇帝入浴的时候,悄悄跑进去,这不是勾引还能是什么?总不会跑进去要求代替宫女给皇帝搓背吧? 她前世今生里头,除了跟那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有过男女之间的肌肤接触之外,哪里会听到这些非礼勿视的小道消息? 于是她随手拿起手边的果盘里的一颗小樱桃,就朝荆棘鸟扔过去,嘴里骂道:“你这没脸没皮的泼鸟!没事居然跑去看这些东西?你……你简直就是太不像话了!” 荆棘鸟连忙躲闪,一边闪一边还辩解道:“不是,主人,我只是想去帮您刺探一下情况的,没想到会这么巧…….哎呀!您别扔了,您听我说呀!那皇帝并没有跟她美人做什么,他…….他把那美人踢翻到了一边,然后又去紫宸殿里看那一束头发去啦!” “什么?你说皇帝把碧昭仪踢到了一边,又去看那一束头发去了?你接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卉一听说事情又跟那个阿箬有关,于是就停了手,不再继续拿那昂贵的小樱桃去砸荆棘鸟了。荆棘鸟眼见自己终于逃过一劫,于是连忙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过,荆棘鸟本来生活在琅府邸之中,她是不懂男女大防更不知道所谓非礼勿视这样的道理的。当仙卉听到她说起碧昭仪从皇帝的身后扑过来,全身近乎赤裸的倒进皇帝的怀里时,她还是恨不得双手捂上耳朵。唉,真是太丢人了! 章节目录 193.偷听皇帝的墙角2 咳咳……..看来真的要抽时间告诉她一下,这些人间最基本的风俗和礼仪。否则,下次指不定她还有什么更加不堪入耳的东西要一本正经的向自己汇报。 可眼下看来是来不及了,因为荆棘鸟一说起皇帝泡在浴池中的身体时,就禁不住双眸泛光,两眼流露出一种十分标准的欣赏之意。 仙卉被逼的忍无可忍,最后一掌拍在案几上,喝道:“行了行了!你不要再跟我说皇帝的身材怎么怎么样了!我告诉你皇帝自小就武艺高强,他那身段肯定不是一般男人能有的。接着说重点,重点就是……..就是后来碧昭仪怎么悄悄溜进来的,又是怎么被踢翻的…….”。 好在此间的谈话,没有第三者在场,否则,若是叫人听见名倾天下的纳兰小姐竟然也对这种下三调的画面感兴趣的话,只怕要碎掉不知道多少男子 的倾慕之心。 不过说实话,就算仙卉明明知道这种消息不应该 是自己去打听的,可是她现在毕竟也是凡人嘛!对凡人不能要求过高,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是?瞧荆棘鸟都在仙界生活这么多年了,这不还经常仗着自己的身材优势,到处去偷听别人的墙角吗? 仙卉很快就找了一堆的理由,来为自己这不恰当的行为做充分的辩解。 于是荆棘鸟被生生打断了自己对皇帝的赞誉之后,不得不积极迎合自己主人的胃口,切入主题,说道:“是,主人说的是,我这就说重点。重点就是啊,那碧昭仪本来是给皇帝送汤来的。可是到了紫宸殿一看,皇帝不在殿中,那长福公公也不在。她便给那两个小太监塞了些银子,于是那小太监便告诉她,说皇帝正在后殿沐浴。碧昭仪便道,这个时间点皇帝怎么想起要沐浴了?随后我看着她眼珠子一转,马上就说,那本宫进去伺候皇上出浴吧!正好九公主今天生日,皇上一会肯定是要去本宫的寝宫休息的。” “她说着,也不管那几个小太监一个劲的拦着,只转头吩咐自己的两个侍女给每人都塞了很多银子,然后就扭着屁股,一晃一晃的走了进去。” “然后我这才跟着她一起进的浴室啊,好在里头到处都是水雾,也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不然,我还真找不到浴室在哪呢!不过碧昭仪眼睛不太好使,她进去半天,才找到皇帝的身影。倒是我,一进去之后就看见了,然后我就找了个荫蔽的角落,将自己掩藏起来。然后就坐在那里看着皇帝正在一边沐浴一边喝酒,看起来眼神有点飘离的模样。碧昭仪是趁着浴池里的龙头开始再次喷水的时候,才猛然从身后朝皇帝扑过去的。 这女人…….要说脱光了衣服,那一身的肉倒是白的挺好看的,胸前还有两个桃子,也是挺大挺翘的。反正看起来就是还挺诱人的样子,可是皇帝看起来很 不喜欢她啊,察觉到身后有人之后,便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章节目录 194.偷听皇帝的墙角3 碧昭仪就这样扑进了水里,喝了好几口水之后,才自己从水里站了起来。然后皇帝就问她,为什么擅自闯入紫宸殿的寝宫?她就很委屈的说,今天是九公主的生日,她过来请皇帝前去吃晚饭的。 皇帝便道,茜儿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吗?朕都说过 ,这些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女儿,这生日宴会推后再办,你为何还要借故前来? 然后那碧昭仪就猛的上去抱住了皇帝的脖子,哭着说什么,皇上你自从臣妾生了茜儿之后都不肯再碰臣妾一下子,难道是嫌弃臣妾老了丑了不漂亮的吗?皇帝皱起眉头,很不高兴的说道,碧昭仪你身为后妃,要知道做后妃的分寸! 然后碧昭仪就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去蹭皇帝了,两只手也在皇帝的身上来回摸来摸去的,说什么,皇上臣妾之前看见您明明都动情了,为什么就是不肯让臣妾服侍呢?臣妾真是很爱很爱皇上您啊,您就让臣妾伺候您一回吧! ……..然后就听见浴池里猛然传来一声咚的声响,水花溅起老高一片。我探出个身子往水里一看,只见碧昭仪这回是头脸往水下一沉,看起来,肯定是被皇帝一脚踢开,然后皇帝就沉着一张脸从水里走了出来。啧啧!主人我跟您说,他的身材可真是好呢!” 眼见荆棘鸟再度花痴,仙卉不由连连摆手道:“好,跳过身材这一段,你接着说后来的事情。那束头发,对了,重点说那束头发!皇帝这回说了什么?他有没有提起的我母亲?有没有提起别的人?” 荆棘鸟对这些问题感到迷茫,她只是道:“我不知道您母亲叫什么名字,不过有从皇帝的口里听见他说起您。他说昔日的一切恩怨,最后都会在您这里得到终止。看在太后的份上,他不会真正为难纳兰家族的男人。但您所付出的代价,却足以抵消前人的一切过错。他还说您是个有些奇怪的丫头,说您有像您母亲一样祸乱人心的本事。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他不会因此而改变半分。”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这么说来,皇上竟然是很恨我的,对吗?” 纳兰仙卉陡然听见荆棘鸟说到这些话,她心里的感觉简直就是五味陈杂。在诸多的情绪当中,她唯一可以分辨得出的,就是最深处的那种失望与沮丧。 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讨厌自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要让他如此执着?照这么看来,他坚持要把自己嫁给太子,无疑就是对自己最残忍而又最体面的一种报复。用这样的手段,即使将来她被太子打入冷宫,送去骊山,世人也不会说皇帝薄情寡恩半句。 毕竟,他已经给了自己太子妃的荣耀。而东宫的后院之事,太子自有权做主。 所以,才有了前世的时候,自己曾在痛苦之中一天天的期待着皇帝会念着从前 的那点子亲情,将自己赦免出骊山行宫。 这样的愿望她前世几乎是从未放弃过,直到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残忍的害死,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曹后无情的糟践……. 章节目录 195.偷听皇帝的墙角4 闭上眼,仙卉便又看见自己在荷池中找到女儿时的那个痛入心髓的场面。她死死的咬着牙,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过了好一会,她才猛然睁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皇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如果您注定要做那个让我绝望的人,那么,就让我在这一世告诉您,便是再强势如您,这世间,也有您做不到的事情!” 她不要听从皇帝的安排,更不会再度成为那可恨该死的南宫凌渊的太子妃!她要尽快修炼成仙,她要带着无忧回到琅仙界之中,从此再不管这人间世事多变幻……. 可是,当她再度想起无忧的时候,却不由的渐渐清醒了下来。原来脑子里漫天的愤怒和戾气都逐渐消散下去,继而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新的艰巨的问题。 荆棘鸟在迎接她重回神宫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若想再让无忧再度转世重生,那么她的父亲仍然要是前世的那个人。 重新与女儿团聚,是她此生转世的最大心愿!为了这个,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就是再大的痛苦,她也甘之若饴! 可是如果不嫁给太子,那么这一世,那个曾经将她掳走并强暴她的人,又还会不会出现?如果他不出现,那么自己又要怎么去寻找他的踪迹?毕竟,前世的时候,就算到了临死之前,她都不曾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而至于说道纯阳体质……好吧,要从这一世的九百九十九个拥有纯阳体质的男人当中,找出那个幕后黑手,这个任务的艰巨性,只怕要比她修炼成仙更加的难? 想到这里,仙卉不由沮丧的低下了头。她想了想,便问荆棘鸟道:“你这几天有时间多去找找出入宫中的人里头,哪些是有纯阳体质的。对了,以后没事不要总跑去偷偷看皇帝了。他这人心肠忒不好了,就是长的再好,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道了吗?” 荆棘鸟见主人严词厉色,便歪着小脑袋问道:“可是主人,您真的不觉得皇上是那种天生的人上人吗?这样的人真是很少见呢!我看他诗词书画样样都很精湛啊,对了!听说他还很会舞剑呢!您难道就不想看看…….”。 “不想!哼!舞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这人心不好,我现在讨厌死他了!都怪他,不然我的无忧怎么会死的这么惨?好了,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告诉你,以后没事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还有,我叫你去查京中哪些人有纯阳体质,这件事可不能马虎。特别要留意的是皇族中的那些人,一旦有什么发现,都要立即来告诉我,知道了吗?” 荆棘鸟被派下了新的任务,当即就连连点头。而后仙卉这才告诉她,自己今日在宫里使用了幻听之术,又将事情的大致由来说了一遍,让荆棘鸟如果去宫中的话,务必留意一下凤仪宫中一个叫邢素兰的女子的境遇。 章节目录 196.偷听皇帝的墙角5 荆棘鸟听到这里,也就想起来之前的那件事了。她便将几个宫女为难邢素兰的经过讲了一番,仙卉听的连连皱眉,不过当她听到邢素兰之所以受罚,许是跟宫里闹鬼的那个宫女有关的时候,不由问道:“荆棘鸟,你说皇宫之中,会不会真的闹鬼?不是都说皇帝是天子,乃鬼神不近之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后宫里还能有鬼?” 荆棘鸟这便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不无骄傲的说道:“要说这件事啊,肯定是有人存心搞鬼才是真的。因为我出入皇宫这么多次,就没见过宫里哪个角落有那样的魑魅魍魉,说起来也是皇帝的阳刚之气太足了,在他出入的地方,这些等闲的鬼魅是决计不敢现身作乱的。所以,这件事,应该就是哪个嫔妃借着皇后的由头,出来吓唬她的罢了。” 仙卉对曹后如何打杀璎珞的事情并不清楚,她也不关心,只是听着这话就想起了之前在凤仪宫里看见的那几百盆宝鼎香。想来,曹后竟然不是作假,而是真的被吓的睡不着觉对吗? 她噗嗤一笑,想着自己后来使的那个幻听之术,只怕更会令曹后心中不安了,便道:“嗯,这回你说的倒不假。我也觉得 是曹后自己心里有鬼,这才吓的夜不能寐。不过邢素兰是我要保的人,这件事,我还得想个主意。好了,趁着天色还早,你先再去一趟皇宫,看看凤仪宫里到底有什么动静,然后再设法探听一下邢素兰的下落。记住了,动作要快,还有,不许跑去看那讨厌的皇帝。” “遵命!我的主人!”荆棘鸟说罢,俏皮的以半边翅膀向仙卉行了个礼。仙卉瞪她一眼,心道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若幻化成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想来这也许还要很久吧?想想也是,这些日子里多亏有她暗中为自己鞍前马后的出计出力,不然,许多事情,若真有自己亲自出面的话,还真是不好办的很。 就说这偷听墙角的事情吧,虽然仙卉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没办法啊,她一个女子,总不能蒙面翻墙躲进哪个角落里去窥听窥视?可许多话,人就是不会当面告诉你。你便是再聪明,也猜不到一颗心背后真正的意图,譬如皇帝,这人不就是典型的两面派吗?当着人前对自己和蔼亲切,可若是背着人后呢?就巴不得把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才好。 可是郭云曦不是说,人的五感六觉是能够摸透人的心思的吗?可是她不行,最起码现在还是不行。就像先前皇帝召见一样,她和他面对面坐着说了半天的话,最后还是想不到,人家转背就想着往自己心窝里捅刀子。 唉!仙卉一想起皇帝,又是禁不住的叹了口气。也是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就想起了荆棘鸟所说的,皇帝把碧昭仪一脚踹下浴池的那一幕情景,她噗嗤呵呵一笑,接着就对自己这点子可耻的八卦心理道了一声罪过。 章节目录 197.痴迷那艳绝人寰的美1 待紫萱和紫衣等着人上来给自己沐浴洗漱过后,她也不敢多耽搁,虽然荆棘鸟没回来,但因为心里念着女儿,便早早的挥退了丫鬟,吹熄寝室里的灯火之后,就匆匆开启了进入空间的通道,然后直奔神宫而去。 而仙卉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进入空间之后不久,寂静的仙姝院里,那不速之客又再度降临了。 这一次,紫衫公子没有急着闯入通道之中。他已经知道,那结界的设定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打破的,而他的目的,正好也不在此处。 只见他径直进入仙卉的寝室,然后在房里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不但是她日常起居所用的物品他都看过,就连那两个大大的衣橱,都被打开来,一件件的欣赏过。 待他的目光留意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副画卷的时候,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两道俊美的双眉,也因此而往上不自禁的扬了扬。 这是纳兰祈佑给仙卉画的一副画像,画像当中,仙卉慵懒的卧倒在朱色美人靠上,手中无力娇慵的拈着一朵插瓶用的白玉兰。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将白玉兰的洁白娇美衬托的十分打眼,可当视线往上,触及到那一张堪称是艳绝人寰的脸庞时,那花的娇美就令人毫不在意了。 的确,若不是亲眼所见,就是他也不能相信,原来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人物,能令风云为之变色,令日月星辰为之悄然黯淡无光,令百花沦为衬托,令其余美人朱颜成为她的垫脚石。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上那细腻的画卷,他不由轻轻一笑,道:“纳兰仙卉,我们,注定会殊途同归的。” 说完,也许是察觉到有其他的气场悄然靠近。紫衫公子不再多做停留,他飞快的抹去自己留下的一切气息,然后在那股气场尚未能够接近自己的时候,飞身在夜色中迅速离去。 而仙卉在进入神宫之后,就在无忧的元神附近停留了许久。她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最后在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这才不得不起身,走出沈神宫寻找自己今天的目标。 按着之前的成绩,如今她已经连续搜集了四颗仙果。当中除了冰蓝仙果因为性质太寒无法承受之外,其余的三颗,包括那颗被她捏的稀烂不像样子的绿色仙果,都已经统统进了她的肚子里。 啊,当然,要是按着荆棘鸟所说,这些仙果不是进了她的肚子里,而是进入了她体内的天际丹田之中。这些仙果为修筑第一层仙基献出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不然,以她现在的修为,哪里能够使得出所谓的幻听之术? 但这些都是最起码的基础,因为仙卉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存在的诸多不足。譬如视听上面的修为,在琅仙界的时候还好,这里四周充满了无处不在的仙气,可以为她助一臂之力。 而一旦回到人间,她的慧眼与灵耳都要为之而变得迟钝许多。她再也看不见那些飞舞在空气中的花粉和即将要凝结成露珠的水滴,她的耳力即使能听见几百步之外的声音,可是那充其量也不过是武功较为上乘的人也能达到的水平。 章节目录 198.生之苦与乐1 而琅决中却记载着,真正的凤凰神,是能窥见人间帝王气数,以及山河动荡的高贵上仙。她的能力应该能睥睨六界,她的修为当能傲视众仙。否则,她便当不起这上上之仙的身份。 而现在的仙卉,只要一想起这些,就禁不住打心底冒出一股子虚意来。她真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几世之前,竟然是这般厉害的神仙? 再想想前世的时候,自己可是如假包换的闺阁娇弱千金啊,就是杀只鸡都下不了手的女子,原来若干年之前竟有着能够翻云覆雨的本事?! 于是她心里就禁不住生出一种羞赧之意来,当然这种羞赧逐渐也成了她不断向前的一种动力,只是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按着前几次积累下来的经验,这次,走出神宫之后,仙卉很快就在一块空地上闭了一会眼。她在试图用自己的本心,去窥探今日在吸引着自己前去的仙果的气场。 虽然这是一种十分飘渺的感觉,但是仙卉仍坚信,这是人与一切接触的准则。仙果其实是一种具有灵性的生物,它们长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历经千年的仙气洗礼,方能最终结成仙果。 而没有纯净心灵的吸引,或者说如果采集者的气场与之相排斥的话,它们是能够在你的眼底消失的。这就好比是世间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乍听之下似乎只有三个要素,但这三个要素,却实际上囊括了所有所有的前因后果。 这一次,在阖眸沉思片刻之后,仙卉选择了奔向西南的一座小山之上。此时,琅仙界的天气正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刻,微风拂面吹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一群群七彩的鸟儿,就像约定好的一样,在仙卉的眼前齐齐扇着它们的翅膀,然后,与仙卉一同轻盈的奔向山顶。 托这空间里无处不在的仙气的福,仙卉这会省了不少的力气。她不费什么功夫,就登上了山顶。然后,四下一番环顾,只见眼前的景致又再度发生了改变。 按着琅决上面所记载的,这里所改变的一切景致,虽是虚幻,却也是真实的写照。这展现的是她曾经在某一世当中所亲生经历过的一个场景,这个场景也许只是匆匆路过,但也许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某一处家园。 而现在,当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展开在仙卉的面前时,她置身其中,却只觉得一种异常惨烈的气氛,在天地之间肃杀的弥漫着。 她看见了什么?狼烟四起的蛮荒世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们,在众多的野兽之中拼命奔跑着。天边不时有天火如瘟神一样突如其来,所至之处,便是一片焦砾。 生命贱如蝼蚁,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上天的一时兴起。 怀中抱着婴儿的母亲,在用尽全力躲避开那些天火的袭击之后,终于找到一处暂时安全的地方。她就地坐在肮脏的泥地上,脚上因为奔跑而被划破的伤口还在汩汩的留着黯淡的血水。 章节目录 199.生之苦与乐2 可怜的母亲,她哭泣着将自己干瘪的乳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可孩子依然哭不出声来,因为饥饿,她们甚至流不出眼泪。 茅草搭建的房屋无法遮风挡雨,母亲就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竭力拼凑出一个不会淋雨的小小空间来。 但这无望的母亲,她面临的是自己即将饿到死去的孩子。她抱着孩子,不断的向天乞求着,她骨瘦如柴的身体早已挤不出一滴乳汁,可是心中却蕴藏着无限对生命的渴望与热爱。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神的踪影,没有上天的怜悯与垂爱,正如当初的仙卉一样,在等待中耗尽最后的一丝希望,所谓的奇迹不过是人在濒临死亡前所产生的一种幻象而已。 在前世当中,她,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绝望中,终于悲愤自尽。 仙卉站在那里,她极力想要伸手去帮助那对母子。可是她很快就发觉,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个结界,它是封闭的,虽然自己可以看见,亦好像置身其中,但却只是一个过客,她无法触及其中的一草一木。 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因为饥饿,最后死在母亲的怀里。 看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泪无法克制的流了下来。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真的很想问一句:上天,请问你赐予的生命,难道就只是你的一场玩笑而已吗? 生命,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为什么,在浩瀚的世界中,有这么多的生命,注定会死在这样的绝望里? 此时的她悲愤而焦虑,甚至不想再看眼前的世界。因为曾经的伤痛被触及,甚至是被粗暴的撕裂,第一次,仙卉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可很快,眼前的世界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看见,一场大雨过后,这个世界有一次焕发了新的生机。树上长满了饱满新鲜的果实,树林里到处郁郁葱葱的,肥硕的小动物们穿梭其中,五颜六色的鲜花铺满了原本埋着森森白骨的焦砾。 天边,甚至挂出了七色的彩虹,美丽的蝴蝶在天边翩翩飞舞,小鸟儿唱着欢快的歌儿,从容的飞向又一个新的远方。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而安详。这一幕,仿佛就是前一幕的鲜明对比。它似乎预兆着,死亡的背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生机,而生命的前提,却正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一种美丽。 而后,仙卉再度看见了那个绝望的母亲。她没有死于那场饥荒当中,她活了下来。她又在一座茅草屋里,大声的呼喊着自己即将分娩的那种疼痛的感受。 她在生孩子,高高隆起的腹部,下身流出的血水已经染红了地上铺着的一层厚厚的干净稻草。旁边有两个妇女走来走去的忙碌着,其中一个,抓着她的手,告诉她-----用力。 她用力了,用尽全力的那种。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汗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终于,当那小小的婴儿挣扎着从狭窄的产道中出生的时候,那一声代表着新生的哭声,让幸福湮没了一切的苦难。 章节目录 200.生之苦与乐3 而那苦难的母亲,她曾经干瘪的乳头,如今已经哺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小家伙是那么的健康可爱,他粉红色的身体紧紧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用自己鲜活的生命告慰了母亲曾经死去的心灵。 看到这里,仙卉悄然消泯了自己心中的戾气与怨恨。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也许就是自己的某一个前世。 原来,生命的轨迹总有那么多的相似,原来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一个字------生。因为活着,才有了后续的诸多痛苦。可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一个生于苦难中的生命,难道他就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痛苦挣扎,当一个孩子冲破母体呼吸到这世间的第一口空气,他何尝不是满怀喜悦的去迎接未来一切未知的苦难? 看到这里,仙卉终于紧紧的阖上了自己的双眸。她 再次流下了两行泪水,只是,这一次,泪水之中带着新的领悟与解脱。这一次,她终于不再执着的去怨恨往昔,而是开始去感恩上天,最起码,给了她和无忧两个月的母女情分。 若没有那十月怀胎的辛苦,一朝分娩的惨痛,两个月寸步不离的朝夕相处,她又如何能领会为人母的那种快乐和满足? 即使过后在她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她的心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痛不欲生,可是,那种血肉相连的亲情实在太美好太幸福了,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想要挽回。 所以,生之苦,其实,亦是生之乐。苦中有乐,生命的本源即使是追逐快乐,也是也不应当回避过程中所必然而来的痛苦,一切的一切,只是取决于你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去领悟罢了。 仙卉一番痛定之后,反而轻轻擦拭干脸上的泪痕。她缓缓从那结界中走出来,仍旧踏上新的寻觅之路。但就在此时,她身后突然乍现出一片绚丽的光彩。 回眸一看,只见之前的结界霍然消失了,展现在她眼前的,仍是熟悉的琅府邸中的一切。最令人欣喜的是,在她方才驻足落泪的地方,那里,悄然长出了一颗十分美丽的小树。树的顶端,长了一只金黄色的形状如花苞状的果实。 仙卉轻轻的将其摘下来,这一次,她十分小心翼翼 的看着摊在自己手心里的果实,心中充满了感恩与怀念。 回来仙姝院之前,仙卉再次去了一趟神宫。她温柔的注视着躺在那里的无忧,对她轻声说道:“孩子,我们会再度重续母女之情的。相信我,一定会的。” 上天曾让她感受到最为一个母亲的快乐,她既然不能放弃,为什么不替自己和孩子再去执着一回? 生命,当无怨无悔,这才是理想的延续。 说完,她从琅仙界中飞身而出。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满满的希望和信心。 而回到仙姝院一看,天色竟然还早,晨曦只是在窗外露出了一丁点的光芒。至于荆棘鸟么,则早就等在房里,见到她出来,便道:“主人,我有个不好的发现,我觉得,在我们刚才离开的时候,这里似乎有外人闯入过。” 章节目录 201.神秘的水果1 “哦?你说有外人进来我 的寝室?可是你不是已经给这里设了结界了吗?” 仙卉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什么人会发现她们的秘密?这可个大大的坏消息! 荆棘鸟道:“我的确在此设下了结界,可我的法力有限,结界只能阻拦普通的人,若是遇上有修为在我之上的同行或是上仙,那么他们是有能力提前将结界打破,而且走后又恢复原状,不让我们发现的。” “这么说来,这闯入者的法力居然在你之上?那会是什么人呢?” 这下子,就连仙卉也轻松不起来了。她凝神一想,自己府中一向行事低调,父母也没有什么仇家,照说不至于这么快就引来强敌窥视。而自己则是深居简出,少有踏出闺阁的时候,除此之外,便是进宫偶尔陪陪太后。这么一想,难道这人竟然是曹后和太子派来的? 可是她继而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曹后自己都快被那宫里的闹鬼搞得也不能寐了。以她那样的性子,若真有办法请得到这样的高人为自己效力,那么肯定是要先用来保护自己的。 至于太子么?前世的时候虽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可是在孝道上面,他却是十分笃信的。因此,也被排除在外。 可是,若果不是曹后和太子,那还能有谁看自己不顺眼? 仙卉想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她因此有些闷闷不乐的将手中的金黄色仙果放入空间香囊里,然后问荆棘鸟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追踪到这个闯入我们结界的人?” 荆棘鸟想了想,便回道:“法子倒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主人,这个我还真没用过,所以您得稍等一下,让我整理一下思路,然后再告诉您具体的方法。” 于是仙卉点了点头,心道左右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说起来也是够了。于是主仆两很快就说起了皇宫之行,荆棘鸟禁不住有些愤愤然的说道:“主人,好在您让我去凤仪宫找了一遍,不然,那姑娘肯定要被皇后手下的人给害死了。” “这是怎么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曹后可是叫人打了邢素兰还是怎的?” 仙卉一听到这里,不由也急了。她追问之下,荆棘鸟才将自己寻找的过程一一道来。 原来邢素兰在凤仪宫里,因为身份不明,又领着皇后近侍这样的头衔,便难免惹来一些宫人们的嫉妒。她们都不明白为何她一个从别宫调来的宫女,既无身份也无背景,却可以突然间就得到这样好的差事。 这样用意不明的升迁无异于拦住了很多人往上爬的路径,就连下元也觉得,这邢素兰对自己是个大大的威胁。 在她的默许之下,同住一屋的宫女们便都长了几分胆子出来,于是就经常有人给她找事,暗中使坏。 什么在她的被子里倒上一些气味难闻的脏水啦,把她晒着的贴身衣物给悄悄弄坏啦,这些都还是轻的。这一次,她是直接被人在饭菜里下了分量不轻的巴豆,连着拉了一天一夜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面黄肌瘦不说,还颇为有些身体不支的症状。 章节目录 202.神秘的水果2 后来虽说是被人发现,也上报给了曹后,但曹后自己都心绪不佳,又觉得她始终不过是个奴婢,于是便叫人请了医女过来,开了一剂药之后,便叫小宫女给煎了,再命其服下。 于是,这便是仙卉去了凤仪宫,却没有见到她本人的原因了。 而仙卉在听说了这一节之后,便不由的叹了口气。她心中暗道,看来明天要派人给张千送个口信才行了。不然,若是他的心上人有什么事,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于是主仆两说了半天话之后,外头的天色终于大亮了。仙卉按着琅决上面所说的,在辰时之前服下了那颗金黄色的仙果,然后双腿盘坐在床上,运了办盏茶的气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对荆棘鸟说道:“这样,一会还得请你替我跑一趟皇宫,就去看看太后的日常起居有没有什么异常。对了,我这里昨天从宫里带回来一篮子果子,叫做青柠。你看看,这东西对人有没有什么危害?” 说罢,仙卉便用手指了指紫萱用水晶果盘盛了几个的那一盘子青柠果。荆棘鸟跳过去左看右看一番,最后还仔细的嗅了又嗅,最后道:“没什么问题啊主人,这果子应该是番邦进贡的吧?反正不像是国中风土所出,只是这味道闻着就十分的清香,而且也没有什么毒性,人是可以吃的。” 仙卉不信,便就手掰开了一个,然后将其中的一瓣强行塞入荆棘鸟的嘴里,有些顽皮的说道:“你既然说的这果子这么好,那就只管自己吃吃看吧!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好?” 荆棘鸟被那股子酸味酸的差点没有昏死过去,她连忙吐出来,还四处跳着找水来漱口。这一番玩笑之后,寝室里便显得有些凌乱了起来。正说笑间,听见外头有人轻轻叩门,想是值夜的丫鬟已经醒来了,听见屋里的响动,便以为仙卉要起来,所以才敲门相问。 仙卉笑嘻嘻的看着荆棘鸟,只扬声道:“没什么,我还没起来,你们先下去准备烧水洗漱吧!” 于是很快,外头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荆棘鸟慌忙之中终于找到了一杯救命的隔夜茶水,她一气喝了大半杯之后,这才缓过劲来,尖着嗓门叫道:“这到底是什么果子呀?怎么这么酸?” 仙卉便笑道:“是太后赏给我们泡水喝的,说是可以开胃消食。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开胃?” 荆棘鸟面有忿然,却不好直接吐槽,于是只得道:“哼!这些宫里的贵妇人都是些怪胎,这样的果子也有人喜欢,还特地拿来送人,真是…….”。 仙卉见她如此,便忍不住哈哈一笑。照这么看来,这青柠果子竟然真是无毒无害的,可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惊难道真是过于敏感的缘故吗? 这么一想,仙卉倒放下心来。虽然她一直怀疑是曹后毒杀了太后,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想罢了。 而且太后是何等聪明的人,又有皇帝这样精干强势的儿子作为依靠,想来,曹后就是心中一千个一万个诅咒,也很难下手。 章节目录 203.人间闲话1 这么一想,这一篮子十几个青柠果子,既然是太后的一番心意,那么她便是不喜欢吃,也还是拿水晶果盘堆砌起来摆着吧!毕竟是御赐之物,除非烂了或是坏了,否则摆着也是对人的一种尊重和崇敬。 这么一想,仙卉便叫人来,把那十几个果子都整整齐齐的码了起来。放在案几上,倒也十分的青翠可爱。 可是主仆两人此时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篮子此时看来还青黄相间颇为雅趣的果子,后来却险些成了一场大风暴的引火索。当然,这是后话了,因为荆棘鸟很快就扇着翅膀飞走了。而仙卉,也在丫鬟们接二连三的敲门声中,意犹未尽的姗姗起床。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仙卉吃过早饭,仍旧坐在正堂里练字看书。她自幼师承名门,写得一手十分俊秀的簪花小帖,如今更想突破从前的风格,也学着写写草书。 毕竟,此时心境与之从前,早已大为不同。待跳跃出从前那个拘束的温柔富贵乡之后,她方才知道,原来世界是有这么多个层面的。原来所有的爱与恨,都有它本就存在的对立与协调之处的。 一时兴起,却找不到书架上的草书帖子。仙卉便搁下手里的笔,移步进去正堂后面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就是间小的巧屋子,并不大,却是三面通窗,因此特意布置做书房。 书案后头整面墙壁都挖空做成书格,有成本的书册,也有丝帛制成的长卷,各自分类存放。 仙卉在架子上按着索引找了一圈,最后随手抽了一本翻阅,一页一页翻着,倒是渐渐心静下来。 书房内幽静无声,时光悠然溜走。看了半日书,因觉脖颈间十分酸乏,她便走了出来,仍旧回到自己的寝室中,叫了紫萱上来替自己按压一下肩膀,一面躺在临窗的榻上,听丫鬟们说着院子里的许多杂碎的小事。 闺阁中的时光,如此静谧而又安详。暮春的阳光照射在寝阁内悬挂着的数帷玉色绡纱上,盈盈的反光让人心里都透出一股子亮来。 因说着话,紫萱也就说起了紫书的事情。说是已经叫人带了口信回来,这两天定然能回府。只是家里的事情有些麻烦,也不知道到底处理好了没有。 仙卉便问了问紫书家里到底何事,紫萱也说不清楚,只是听说她哥哥原本在府里的一个庄子里做事,拿的月钱也够养活老娘和妻儿的。只是最近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寡妇有了首尾,终日价都不归家的,赚的银子也一概交给那寡妇拿着,家里的老母和媳妇孩子,竟是统统都撇开一边不管了。 家里的妻子因此而大吵大闹,娘家人便上门来闹着要和离。紫书的母亲被气的病倒了,她这才不得不告假回去照顾母亲的。 仙卉听了这一层,心里也是暗暗为这丫头感到有些惋惜。照说生的这么好的模样,又好不容易在纳兰府做了个体面的大丫鬟,只要婚事上面选对了人,这以后的日子也就越过越舒心了。 章节目录 204.人间闲话2 可没曾想,家里人不想着法子给她争气也就算了,这哥哥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却还是一点事都不担待。 于是便道:“难怪这丫头素日都话不多,原来心里竟有这样的苦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事情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怎么之前你们也不晓得吗?” 紫萱便叹口气,道:“她那性子虽是安静,其实也是个要强有自尊心的。再说这些家事总归是不体面,她一心想着维护家里人,所以也就 闭口不提。说来也怪我,总以为她生性懂事知道分寸,没想到,心里竟然担着这样的一份忧虑。虽说咱们都是家生子的奴婢,可在小姐房里相处了这么几年,其实也是姐妹一样的情分。所以,待她回来,奴婢们总要设法安慰她一下的。“ 仙卉点点头,她素来很少过问下人之间的事情,以前许多都是张嬷嬷处理的。这么一想,倒想起了张嬷嬷来,便问道:“张嬷嬷那边,你们这几日可有派人过去问好?可见着药吃的怎么样了?都短缺些什么?她那儿子媳妇,可还孝顺吗?” 紫萱说道这里,又是添上一层新愁,摇头道:“打发小丫鬟去了两次,都是没见着人,说是要安静养着呢!奴婢估计啊,还是她那儿媳妇太厉害了,怕嬷嬷跟我们的人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以前为着要进门的事情,跟嬷嬷闹的很僵。后来还是嬷嬷拿出了棺材本的银子,下齐了五百两银子的聘礼,这才总算成了亲。可嬷嬷那情况您也多少知道些,以前是儿子身体不好,一年到头见天的不断药,后来好容易把儿女都拉扯大了,大女儿出嫁的时候又是陪了一笔不菲的嫁妆,所以,嬷嬷手里头也没多少体己钱。” “这么说来,嬷嬷那儿子和媳妇竟然敢阳奉阴违?这太不像话了!” 仙卉说着,立时就有些着恼了起来。她想一想,便吩咐道:“去,开箱子取一百两银子给嬷嬷那边送过去,另外再选些补品,就说是我说的,嬷嬷若好起来了,便叫她明儿个派人来回个话,我亲自去看她。” “哎呀,我的小姐。您这是要开箱子撒金送银吗?您这是治标不治本!” 紫萱见仙卉仍是不得要领,这才不得不直言道:“您想想,紫书和嬷嬷为什么不把家里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您?说来,您是这仙姝院的主人,也是奴婢们的主人。只要您一句话,许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可她们为什么不说?难道是不想让自己和自己家人过的好些吗?当然不是,而是因为那是她们的家人,也是她们的至亲!俗话说救急不救贫,若只是送几次银子就能解决的事,那就不至于要把她们逼成了这样!您想想,你就是送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过了下一次,难道还能由着那些人一世吗?” 仙卉这才摇头道:“那怎么办?眼见嬷嬷这样,还有紫书那边,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管也不闻不问吧?” 章节目录 205.人间闲话3 紫萱便道:“您是奴婢们的主子,您既然有心要管,自然是可以的。但张嬷嬷那里,奴婢且有个主意,只看您同不同意了。” 说完,紫萱便凑近过来,将自己的那主意说了给仙卉听。仙卉听完,也是一阵惊怔,好一会才失笑道:“你可真是人精了,这样的鬼主意,把个人叫到眼皮子底下看管着,也只有你才能想出来。” 紫萱便朝她扮了个鬼脸,俏皮的说道:“这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起来啊,都是托小姐您的福呢!没有您这么聪明的主子,哪里带得出奴婢这样的小人精来?” 于是仙卉想一想,也觉得紫萱这主意的确可行。一来张嬷嬷那媳妇儿如今是在厨房里当着差,虽也是在府里,可毕竟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此前张嬷嬷一直不敢荣退,其实也是怕自己没了这份体面,以后在媳妇面前更难立起威信来。 于是便叫人去传话,说拨了张嬷嬷那媳妇儿进来自己院子里,做个外围的管事。每天早晚都要到跟前来请一次安,顺便也问问她婆母的情况。 这么一来,那耿娘子还真是没了话可说。她得了消息之后就立即随着传话的人来见了仙卉,仙卉也没叫她进屋,只让在檐下门槛处跪着。问了几句张嬷嬷的情况之后,就话里话外的敲打着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要她敬着自己的婆母几分。若没有这份面子,她是难以在纳兰府立足的。 耿娘子这才没了话说,乖乖的磕头,虽然没有明着请罪,可态度却是十分诚恳的表示,以后一定好好孝婆母,不叫主子们为这些担忧。 仙卉点了头,这才叫人把那银子和补品都赏了给她,又让她告诉张嬷嬷,说自己过几日得空就亲自去瞧她。 耿娘子去了之后没多久,仙卉刚想着去请郭云曦过来呢,却听丫鬟来报,说郭先生有些不适,这两日就要告假,暂时不来给她请安了。 仙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只琢磨着,自己这院子最近还真是时运不佳呀,不管是主子还是丫鬟,甚至连茶艺老师,这都诸多麻烦事缠身了。 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去看看郭云曦,就在此时,听见丫鬟来报,说大少爷来了,正在院子外头。 仙卉连忙整理了一下妆容衣饰,便叫人连忙去请进来。待纳兰祈佑走进来之后,只见他一脸阴霾,兄妹两也顾不得寒暄了,便挥退四下的丫鬟,说起了正题。 纳兰祈佑带来的果然真是坏消息,他之前和纳兰明杰一起想办法去见宫中的姜太嫔。可是因为外男不得擅自入宫,且见太妃太嫔们还需要皇后同意,这便想法子托了一个贵妇人进宫求见。 当然他们没有将自己的正题告诉这贵妇人,只是让她去打听一下有关于长公主进京之前的一些事情。 但得到的答复却是,姜太嫔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见了那贵妇人,只是反反复复的说些毫无头绪的话。至于问她什么关于长公主的事情,她就一概答不上来。 章节目录 206.人间闲话4 见状,那贵妇人知道的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只得就此出宫回来复了命。眼见姜太嫔这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就此中断,这个消息对于纳兰家的父子三人来说都是十分沉重 的 打击。 随后,他们有多方派人去打听了,得知姜太嫔这样的症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更加只有绝了这个念头。 而除此之外,其余的几条线索,也遇到了不同程度的麻烦。 就说户部那边,照着之前那些旧宫人出宫时登记的地址,派出人去找之后,多半的都已经老了死了或是随儿女搬家去了别的地方,便是找到的那少数一些宫人,也是问起阿箬这个名字,就是再三摇头,只说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 看她们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说谎的姿势。来人无法,便回来说,就是堆金如山,只怕现在也难以挖掘出有关于阿箬这个人的生平过往了。 这个人,就像是一缕浓极始艳的薄香一样,在岁月的空气中,渐渐消散,直到现在,竟然再也无法去追寻那一缕芳魂的丝毫影踪。 仙卉听了这些,也不免有些失落。但是她见着大哥一脸自责以及不快的阴郁,便又笑道:“都说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哥哥,你且不要如此忧心。这件事情,总能找到办法的。这不是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吗?不着急,咱们慢慢来就好了。” 纳兰祈佑却有些听不进去,他长长叹了口气之后,两眉皱了皱,便道:“叫我怎么能不着急?妹妹,你可知道,哥哥这些天晚上都睡不好,一想到皇上那坚决的态度,还有那曹后的种种龌龊,我这心里…….就像被人灌了烙铁下去一般,生生的烧着疼呢。” 仙卉便将自己亲手沏的茶水给他递了过去,当然,这回用来沏茶的水,用的是琅仙界里的仙露。她衷心希望自己的父兄都能长生健康,因此,心里还计划着怎么才能将仙界里的水和一些东西都用在父兄身上呢! “哥哥,尝尝看我泡的茶水。对了,我新请了个师父,专门来教我茶艺的。等哪日方便了,就叫她出来与你们都见一见。” 也许是甘露的原因吧?纳兰祈佑很快就微微露出了笑容,他温煦的目光落在仙卉的身上,柔柔的叫人有些莫名的感动。仙卉这才觉得,其实自己与两位哥哥在长相上面都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哥哥们偏于阳刚之俊美,而自己则生的比较娇柔妩媚罢了。 兄妹两坐在那里说了一会话, 不多时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仙卉自然留着大哥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因见天气极好,窗外阳光明媚的,纳兰祈佑也没有推脱,待仙卉吩咐将午饭摆到院子里的花树下之后,他这才问道:“听说太后去牧场围猎,召你和其余几位贵女前去伴驾?” 仙卉点点头,道:“旨意已经下来了,除了我之外,还有章家的小姐,以及葛家的小姐。刚好这两人我都很熟,也算谈得来,所以,此行便是去散心的,哥哥不必担心。” 章节目录 207.雨后花开1 纳兰祈佑点点头,过了一会又道:“可是皇上怎么忽然又想起要去围猎了?这春猎的时间原本就已经过了,这突然起来的,旁的不说,就说咱们几部为了准备御驾出行的事情,这几日就忙的天昏地暗的。父亲和二弟早朝罢了,这都还不能回来呢!” 仙卉便笑道:“都说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呵呵,我看咱们这皇上倒是好算计,这文武百官的,什么时候都是他手里的棋子。对了哥哥,你说做皇帝好不好?你想不想做皇帝?” 这本是一时玩笑之话,可纳兰祈佑听了之后却是脸色一变,旋即四下环顾一番,见左右没人,这才正色低声道:“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浑说,咱们这圣上,可是疑心病最重的人。他从前怎样得来的皇位咱们不好品评,只是一样,若谁让他觉得是在惦记着自己的皇位,那他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很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半响都没有了下文。只呆呆的捧着手里的茶盏,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十分深奥的东西。 仙卉不知所以,但她本能的感觉到,自己的兄长此时心中正有一股戾气悄然滋生出来。虽然他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那那种伴随着杀意而来的戾气,却是她感受十分明显的。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试探性的发问,却并没有唤醒纳兰祈佑心中的心魔。因为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只笑着回道:“没什么,大哥只是觉得,你这茶艺师父手艺还真是不错。当然,也是我妹妹天资聪明,这才能够冲泡出这样的好茶来。” 仙卉心里失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大哥要向她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家,所以但凡有危险的事情,他都不想让她知道,更不会让她参与。 可如果这样一来,仙卉就会忍不住担心。尤其是现在,她已经很明显的察觉到了大哥身上的那种戾气,要叫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还真是做不到。 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能再去追问。她知道父兄的个性,看来,还是需要荆棘鸟帮自己一把才行了。 于是兄妹两各怀心思的吃完了这顿午饭,席间纳兰祈佑虽然一如从前那样谈笑风生,可仙卉心里却埋着一种隐忧,所以吃的并不是十分的开心。 吃完饭后,仙卉便将带信与张千的事情,跟大哥说了一遍。纳兰祈佑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只说一定办妥,叫妹妹不必担心就是。 待送了兄长出去之后,仙卉站在院子里发呆。不多时,便见天色忽然间阴沉了下来。而后,便是一场倾盆大雨,如倒水一般的浇下。 只是算算时间,这时候大哥应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且他身边也跟着两个小厮,照说应该不至于被淋湿的。 仙卉站在檐下看了一会的雨势,后来紫萱等人上前来劝她回屋去,她也就依了。没想到这雨来的快去的更快,就在她转身的功夫,天色又渐渐放晴了。 章节目录 208.雨后花开2 小丫鬟们便连忙跑出来扫水,整理被浇湿的庭院。仙卉听了这响动,又折返回来。再一听,又一串的欢呼声,却是几个丫鬟都指着一支花树,仰着脸庞看的陶醉不已。 仙卉也跟着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院外种着的几颗木槿树花枝横斜延伸了进内院来。又加上刚刚大雨过后的原因,从门口远远望去,满院的木槿花枝都挂满了莹透水滴,象是结出了一粒粒水晶珠,随漫漫折射出冰针似的光线来,很是美不胜收。 几滴雨水凝在花枝梢头不肯落下,便有胆子大的丫鬟点起脚跟来,抬手触碰,水滴顿时无声下坠溅开,斑斑点点,引来欢笑声一片,浸湿了裙下的刺彩线绣花鞋。 仙卉看的心头莫名的一阵柔软,她两眉悄然舒展开来。仿佛是在不经意间,生活又让她明白了一些什么。那些领悟说不出口,却暖暖的流动在心底,叫她生出诸多的感恩与谢意。 待丫鬟们的喧嚣过后,她便静静的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开始打坐运气。现在,她越来越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早些修得第一层的仙基,因为,她已不愿再做那闺房中娇养的花儿,她明了前世的过去,隐约预测到今生的未来,她想要对身边的人积极付出,更想要让自己活的不再那么忐忑。 而就在仙卉在仙姝院里打坐运气的时候,悄然飞到慈宁宫中,负责监视太后日常起居的荆棘鸟,却有了新的发现。 这日皆因太后晨起有些晚了,故而午饭也照后推迟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好到了用膳的时候,见到天边忽然大雨滂沱。太后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然后又看着一桌子的素菜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今日中午小厨房没有做几样新鲜的鱼虾上来?还有这包子,是什么馅的?哀家看着就不怎么有胃口。“ 穆莲和穆梅就上前赔笑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寻思着您这天天都是不离鱼虾的,虽说小厨房的手艺不错,可明儿不是十五吗?您照例是要去太庙上香的,这才特地叫人做了这一桌子的素斋上来。“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瞧哀家这记性,也真是老了无用了,废物一个。确实,明日既要去太庙上香,那这斋戒可是一定要做到的。” 说完,便也举起筷子,在每盘菜里略微夹了几筷子,最后放下筷子,叹息道:“虽说这皇后往常总是不得哀家的欢心,这在这几年的饮食上面,她还是很费了些心思的。旁的不说,就说专供慈宁宫的这些新鲜鱼虾,她娘家就费了不少力。之前皇上还担心她会在里头做些什么手脚,而今看来,倒是咱们小人之心了。” 穆莲那日陪着仙卉去过一趟凤仪宫,心中便不禁暗暗摇摇头,但看着主子兴致极高,就应承道:“是啊,这就是人无完人了。其实要看在太子殿下和大公主的份上,皇后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只是曹家近些年来有些不知分寸,总是得陇望蜀罢了。” 章节目录 209.长公主之死1 太后点点头,从她端来的茶水里漱了口,又举着衣袖将口中的茶水吐到身下侍女高高捧着的水晶盏儿里头,这才清了清喉咙,道:“哀家先前叫你去打听一下,那李夫人突然进宫求见姜太嫔的事情,怎么样了?” 穆莲便躬身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才刚去了一趟慈安宫,问了姜太嫔身边的人,都说李夫人进宫,只是给太嫔送了些补品和几样玩物。因着她们是亲戚,再加上太嫔这也快两年都没见过宫外的人了,这才来向您求的恩旨。服侍的人都说两人没有说什么不当说的,只是李夫人好似提起了一下长公主,但太嫔如今那记性,还能说得出什么像样的话来?不过就是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后李夫人这才离去罢了。” 太后点点头,两眉不经意的轻轻皱起,嘴里问道:“可听的真切?李夫人问起长公主时,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一句话,问太嫔还记不记得从前的长公主,又说现在纳兰府可是十分的荣光,这马上就要迎娶太后娘家的侄女了。听起来,就像妇人之间的闲话家常一样,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一琢磨,倒也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毕竟,现在这盛家和纳兰家的联姻,在京中贵妇嘴里,可是热门话题。而李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妇,她来瞧自己的大姑子,不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还能说什么? 于是便点点头,算是暂时揭过这一层了。荆棘鸟躲在高高的房梁上面,眼瞧着太后的起居都是十分正常的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出现在慈宁宫里,至于吃的喝的么,首先要经过试食宫女的那一关,才能端到太后跟前来。这样周密的防范,应该可以说是百无一失了吧? 可是自己主人依然不放心,还是要自己每天都过来监视这老太后。唉,荆棘鸟这时候可宁愿去纳兰府的花园里玩一玩,最起码,还可以找些蝴蝶啊小鸟之类,跟自己一起赏赏花呢! 就在她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只见太后扶着穆莲的手,缓缓走进了寝室之中。见状,荆棘鸟只得也跟着飞了进去。好在她个头够小,在日光下面也能使用一下隐身术,不然,就那一身的七彩华光来说,还真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只见太后进了寝室之后,就躺在一张软榻上,任几个贴身侍女给自己敲着肩膀和两条腿,双眸微微阖着,看起来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 而屋子里此时点着沉香,四面的窗户上贴着雨过天晴翠色窗纱,绿莹莹的薄纱透着凉意,也将强光的势头缓和许多。 不多时,就可以看得出来,太后似乎睡着了。因为她的呼吸渐渐放缓,而原本支着下巴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 穆莲和穆梅两个,便轻轻将她移到了榻上躺好,又给她仔细的掖好被角。才刚要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就听太后忽然道:“雅月!月儿!月儿!不是哀家,不是哀家呀,哀家没有害你,哀家是真的把你当了自己女儿来疼爱的,月儿!月儿你不要这样!” 章节目录 210.长公主之死2 这几句话说的有些凌乱,而且语气十分急促,听起来就像是跟人面对面吵架一样,带着一种十分焦灼的意味。荆棘鸟原本呆在房梁上,都快要睡着了,此时也被惊醒了过来。 作为琅仙界里的生物,她的听觉自然要比一般人要强许多。因此这些字眼她是一个都没有错过,只是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太后所说的 这月儿,就是自己主人的母亲,南宫雅月罢了。 而听见太后梦中呓语,几个侍女都纷纷连忙快步走了过来。有人扶起太后,将其摇醒,并反复唤道:“太后!太后娘娘!您醒醒!醒醒啊!” 盛太后这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四下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梦中惊出了一片冷汗。她脸色有些发白的坐起来,叹了口气之后,挥手让四下的小宫女们都退下去,只留下穆莲和穆梅,一人给她擦拭着汗水,一人奉上新茶上来。 太后似是在极力想要平静自己的心境,过了许久,她才闭着眼睛,不无叹息的说道:“哀家又梦见月儿了,不但有她,还有那个阿箬。” 这回荆棘鸟听的清楚,阿箬-------对!的确是阿箬!就是主人一直在追查的那个人。 于是她竖起耳朵,听着接下来的谈话。 这回开口的是穆梅,只见她十分小心的窥了一眼主子的脸色,继而道:“主子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其实,长公主也是自己福薄,主子对她亲如母女,想来,便是她到了泉下,自己也会感念主子的恩德,定然不会有所怨恨的。” “可哀家自己心里就是放不下啊!若是当初,哀家能再多防着些,总不至于让皇上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便是再不能,哀家身为皇上的生母,就是自己担下那样的罪过又能怎么样?皇上毕竟不会诛杀了哀家,可是,可怜月儿却在他的积威之下,被迫寻了短见。临到死的时候,还巴巴 的来求哀家,一定要保全她的丈夫和儿女。哀家当时是怎么答应她来着?可现如今,眼看着皇帝拿仙卉这丫头做筏子,哀家却不能劝,也不能多说。唉!旁人不知道还罢,你们该是知道的,哀家这是于心有愧,于心有愧啊…….”。 见太后说着说着,居然落下泪来,穆莲和穆梅连忙劝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年您也是这样难过,可是古话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啊。主子总是这样自责,想来便是长公主到了泉下有知的话,以她那时对您的心意,想来也会不安的。照奴婢们来说,主子您已是尽力做到对长公主的承诺了。单看您将盛小姐嫁给了纳兰大人,就知道您是想着日后能为纳兰家族好歹留些荣光的。主子您放心,皇上是孝子,他不会忤逆您的意思,便是仙卉小姐,这太子妃之事,说来这也是她的命数,谁叫偏偏就占卜出了她是天命真凤呢!有这样的由头,皇上执意要立她做太子妃,就是主子您也不好深劝啊!” 章节目录 211.长公主之死3 “唉!说到这丫头,哀家心里就禁不住犯愁。这虽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才大婚,可等到大婚之后,哀家可该怎么面对她呢?太子那样的癖好,就是哀家这里都瞒不住了,更何况仙卉是要做他的正妃的。这样的丈夫,如何能…….罢了罢了,既然拦不住,那哀家等他们大婚之后,就去清凉观住些时间。不然,真是无言以对啊!” 荆棘鸟听到这里,大致也明白了过来。看样子,这太后竟然十分清楚自己主人的母亲的死因,还有那关于阿箬的事情。听她那语气,搞不好这一切还跟她有莫大的关系,甚至就是她的主使呢!不然,她干嘛这么内疚惭愧不已? 于是,在慈宁宫的寝殿再等待了一阵子,眼见侍女服侍太后喝下了安神汤之后,荆棘鸟便飞快的从皇宫飞了回来仙姝院,将自己所听见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部汇报了上去。 仙卉坐在那里,怔怔的想着这些对于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谈话。她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不下十次之后,这才开口问道:“这么说来,我的母亲竟然不是病死的,而是自尽?不!我不能相信,她那么爱我们,那么爱着爹爹,为什么要在那么年轻的时候自尽?这太不不可思议了!这太匪夷所思了!” 眼见主人悲伤流泪,荆棘鸟也心有戚戚的说道:“可是我看那太后不像是在说谎,她还在梦中叫着您母亲的名字,可能是真的梦见了她,所以才说的这番话。” 仙卉禁不住长叹一声,两行泪水交错流下。其实荆棘鸟所说的,她心里何尝 不明白?只是心里仍旧眷恋着那点往日的温情,只是依然不肯面对罢了。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智也渐渐变得坚强了。在最初的迷茫过后,很快,她就重新打起了精神。因为这是一个从来没想过的情况,对于母亲的死,不但是她,就连深爱着母亲的爹爹也以为母亲只是病死的。 但若是自杀,那么逼迫她自杀的那个人是谁?作为女儿,她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将这个人找出来,并且从他那里得到一切的真相,还可怜的母亲一个公道。 但仙卉一番思索之后,很快就将目标定在了皇帝南宫弦歌身上。不怪她对皇帝有这样的看法,其实也是太后所说的,对应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况且,以母亲那样的身份,那个能逼迫她最终选择自尽这么一条绝路的人,必然身份十分了得。而细细一算,母亲去世的时候,正好是皇帝登基的第四年。 如果说皇帝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巩固自己的皇权,也逐步扫清了之前的诸多障碍,而在这个时候,他又恰好发现自己的姐姐背着自己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的时候,以皇帝的个性,还真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而现在,皇帝则是在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向九泉之下的母亲做最后的报复。当然,也许不是最后,只是一个开端,也未可知。 章节目录 212.长公主之死5 仙卉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稍微理了理之后,便唤人进来去给大少爷传话。她要张千秘密到自己这里来一趟,她需要看到当年母亲生病时太医所记录的全部脉案还有用药。 还有,她立即宣了管家进来,将清华苑原来母亲身边的一些旧人全部唤过来,她需要知道真相,她不能再忍受蒙蔽与愚弄! 而这样的举动,势必很快就惊动了纳兰明杰和纳兰祈佑。纳兰明杰是家主,但他手上有公事要忙,便只让管家一切听从小姐的吩咐,有什么事自己回来再说。 纳兰祈佑是最先赶过来的,但是仙卉对着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思念母亲太甚,想要替母亲整理一下生前的遗物,而许多大户人家之中,但凡主人生病时的脉案的确是有专门的记载的。这些东西,对于重视孝道的子女来说,也是家史的一部分,有些甚至会代代相传下去的。 是以一时间纳兰祈佑也没有说什么,便很快让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去张府见了张千。看着大哥匆忙而来的身影,仙卉忽然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生出来。她无暇细想,只得吩咐荆棘鸟再去大哥的院子里跑一趟,看看他都在忙碌些什么。 而后,仙卉就开始陆续召见那些母亲生前身边的旧人。这些人在母亲去世之后,而今都分派到了各个院子里,纳兰明杰本着对妻子尊重爱护的心思,都给她们分配了优渥的差事。 仙卉一番清点之后,就发现了,母亲身边原来服侍多年的那两个贴身的宫女,一个红拂一个绿绉,却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就辞了主家,说是回去自己的故乡了。 而剩下的那些人,则大都不是贴身伺候母亲的。关于生活上的诸多细节,便无从问起。 仙卉放下那本名册,两眉越皱越深。她已经预感到了,太后的话也许才是真相。而若是那幕后的黑手真的是皇帝的话,他又岂会让那两个宫女活在这世上? 在这一刻,她忽然对这无处不在的皇权感到了由衷的厌恶。她甚至恨不得撕下皇帝脸上温情的面具,问问他,自己的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让他下这样的黑手?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那里,一任手中的名册掉下地去。被身边的紫萱捡起来之后,复又交回到自己的手里。 因为心里事情太多太乱的缘故,仙卉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告假几天的紫书,此时又回来了。但看她脸色不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拿这等小事来烦她。 而紫书,则是在渐渐笼罩下来的暮色里等了许久许久,她眼底含着期待和祈求,可是,最后却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仙卉觉得心绪烦乱,这天晚上,她甚至没有吃晚饭。一桌子的菜摆到完全冷却之后,便被丫鬟们原样端了回去。 书房里点起了灯树,仙卉坐在那光影之中,手中的紫毫浸满了墨汁,可是落在纸上,只是一些凌乱的字迹。 章节目录 213.弑君之谋1 直到荆棘鸟蒲扇着翅膀,从窗棂中飞进来落在案几上。她告诉仙卉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那就是,她刚才在琅琊阁听见,仙卉的大哥正在琅琊阁中秘密召见府中的亲信谋士,就连纳兰明杰和纳兰祈仁也在场。 他们决定要花重金雇佣一批死士,在围猎的时候,冒充太子的杀手,刺杀皇帝! 仙卉乍一听说这样的话语,仍没有回过神来。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父兄都是温文尔雅的名士,他们才学傲世,人品高洁,出身高贵,礼仪周全。 这样的几个男子,便是对着下人,也是十分的客气有礼。收买死士,刺杀皇帝-------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们的所为? 可是她知道,荆棘鸟是不会骗自己的。而且,联系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父兄,已经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上,为了她,他们豁出了一切,在所不惜! 可是,刺杀皇帝,这样的事情难道是能够轻易成功的吗?当然,仙卉很快就明白过来,他们的用意不是想要真的取皇帝的命,他们要的,不过是太子南宫凌渊的死罢了。 只有他死了,自己才不必被迫嫁入东宫,而怎样才能将太子送上断头台,大约,也只有谋反刺杀君父这个理由,最能让皇帝忍无可忍了! 仙卉将手中的紫毫重重的掷下,她霍然起身,双手紧紧握住成拳之后,复又缓缓松开。 一只误入书房的小虫,在她的掌心扇动着蹁跹的小翅膀。 她轻轻吹出一股气息,将虫子送入漆黑的夜色当中。眼见那微小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底,就宛若那万千蝼蚁一般的生命,被掌控在强权之下一般。 生命啊,生命。她曾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凡人,是渺小而无所依仗的。 但原来,自己也在无形中掌控了许多。 生与死,善与恶,真的不过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她轻轻笑了笑,抿下心中烧灼一般的痛楚,然后,对荆棘鸟说道:“如果我要杀人,是不是此生就不能再修炼成仙?” 荆棘鸟被这话问住,当然,她也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自己主人身上那种强烈的忿恨与杀意。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觉得眼前的主人是全然陌生的一个人。 她的心灵带着重重的伤痕,以至于遮蔽了她人性中诸多的美好和高尚。这种感觉就像是误入迷途的人,尽管眼前就有宽阔的大道,但他们仍会执迷的照着自己心里认定的方向走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荆棘鸟沉默了片刻,她也在思考,自己的回答,会带来怎样的改变。 但过了一会,她仍是十分老实的回答道:“不,修仙之人在修仙过程中,即便有杀生的举动,只要不是十分罪恶的,那么也不会影响到最后成仙的结果。因为修仙的关键在与仙道的缘,而不是行善” “那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要破了这个杀戒。我,一定要为母亲的死,讨回一个公道。” 章节目录 214.弑君之谋2 这天晚上,在打发走了秘密前来的张千之后,仙卉定定的坐在床上,开始暗暗运气,并开启琅仙界的通道,进入结界之中。 而此时,同在京城之中,靠近鸳鸯胡同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里,也有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和一个满面怨恨的贵妇人,正在灯下咬牙切齿的说着她的名字。 “哼!纳兰仙卉,你这死丫头,咱们走着瞧好了!竟然敢这般驳了皇后娘娘和本夫人的面子,我就不信了,你以后就算嫁进了东宫,做了太子妃,难道还不认自己的婆母和本夫人这个大姨?真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就这么独独认定了她,难道真是看在早就死了的南宫雅月的份上么?切,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等太后归了西,本夫人倒要看看,你还能依靠着谁来给你撑腰!哼!” 茜红色八宝琉璃宫灯下,坐的正是一脸愤慨的诚国夫人曹丽雯。而她的身侧,则坐着一个年轻俏丽,身段十分玲珑风流的绿衣美貌少女,其人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双眼眸却生的十分的勾魂,不但大,而且水汪汪的,只轻轻的往旁边瞟一眼,就立时让人觉得全身一阵酥麻。 诚国夫人这边咒骂完了,又对身侧的少女道:“好了,绿衣,我的儿,为娘的知道这回是委屈你了。不过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便是稍等些时日,也一定会让你进东宫做侧妃的。毕竟,皇后对那纳兰仙卉也很是不满又提防,不过是却不过皇上和太后的意思罢了。但太子仁孝,肯定会尊重皇后的意思的。如今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就等着将来的荣华富贵好了。” “娘,您别忘了,如今是皇上下旨,不准皇后娘娘再干涉东宫的事情。若是如此一来,除非太子殿下属意女儿,否则,这侧妃之位,你让女儿去哪里要去?” “唉!皇上那也不过是为了安定纳兰家的怨气,这才有这么一说。你可见过,哪朝的太子内院之事皇后真插不上手的?” 但显然,诚国夫人的安慰,并不能少女放宽心。因为,她很快就翘起了嘴角,划出一个骄傲而自信的笑容,仰头道:“不,母亲,我的意思是,请您安排我接近太子殿下的身边。我,要用自己的魅力,来让殿下爱上我。这样的宠爱,才是女儿真正可以依靠的。” 诚国夫人没想到女儿会忽然间有这样的要求,她讪讪的张了张嘴,最后又不得不闭上。想了想,这才小心的说道:“可是绿衣,皇后为了防止太子殿下沉迷于女色当中,可是严禁任何女子接近他的。这么一来,岂不是要违背皇后娘娘的旨意?’ “娘,您可是皇后的亲姐姐,又是曹家的嫡长女。绿衣虽然名义上只是您的义女,可事实上,我也是您的亲生骨肉,是皇后娘娘正儿八经的外甥女。我能在东宫站稳脚跟,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将来再跟那纳兰仙卉分庭抗礼,这对咱们曹家和皇后娘娘来说,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大好事情。皇后既然答应了我的侧妃之位,为什么不肯在这上头让一下步?” 章节目录 215.吴绿衣1 面对女儿的逼问,曹丽雯显然显得有点心虚,她自是不会将自己弄砸了皇后交代的事情跟女儿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的。于是,咬牙切齿一会之后,她嘴巴蠕怯了一下,最后只得道:“行,这事为娘离京之前,一定向皇后娘娘求情。你就安心等着吧,赵嬷嬷会照顾你在这里的一应生活起居。她的我的心腹,决计不会让你吃亏的。只是,就算皇后娘娘同意了,只怕也要等到为娘回京之后,你才能去到太子殿下身边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女儿打断了。 吴绿衣神色十分坚决的对曹丽雯说道:“不,娘,离太子殿下大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咱们等不起。所以,这次,您离京不过是做个样子。女儿有一计,可让您不出五日,就能回来。” 曹丽雯闻言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接着就见女儿凑近了过来,一番窃窃私语之后,曹丽雯不由的脸色一变,颇为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主意…….”。 吴绿衣轻声一笑,垂眸道:“女儿知道这法子会让母亲受些苦处,可事情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有咱们曹家日后的大富大贵。母亲就先忍耐一下吧,就当是为了女儿,您牺牲一下自己,日后,女儿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在绿衣少女软软的哀求的目光中,曹丽雯终于不得不点了点头。她的退让换来了少女明媚的一笑,只见她抱着曹丽雯那发福的身躯,十分亲密的依偎了一下。 曹丽雯终于润湿了眼眶,以手抚摸着少女娇艳的脸颊,喃喃道:“绿衣,你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唉,都说女儿才是最贴娘心的,这话,娘是到了现在,才算明白过来呢!” 说完,顿一顿,又道:“要说也是娘对不住你,可恨你爹那负心的汉子,当年若不是他风流快活完了之后就走,还一去十几年音讯全无,娘又怎么能舍得将你生下来之后,送到庄子里悄悄养着?虽说这些年咱们母女也时常相见,可毕竟娘背负着夫家的名分,总不能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如今好了,你长大了,又出落的如此美丽动人。娘相信,只要太子殿下见到你,一定会为你的美貌所倾倒折服的。到那时,娘再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身份,让你做回曹家的千金小姐。有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和高贵的身份,你就算暂时只能屈居侧妃之位,可将来也必然是人上人。等太子登基,你就是贵妃……不!我的女儿,一定会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尊贵无比……..”。 眼见曹丽雯说到此处已经口若悬河,满怀憧憬,吴绿衣忍不住心中一阵狠狠的嗤笑,但她仍十分乖巧的说道:“到那时,母亲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夫人。女儿,一定会好好回报您的。” 陷入对未来无限憧憬中的曹丽雯显然没有留意到,在自己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后那几个字的音调,是微微变化而拖长了的。 她只是激动的不能自己,仿佛那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仿佛那高不可攀的权势就在自己手边。 章节目录 216.吴绿衣2 而自己,只要紧紧的抓住女儿,就能抓住那近在眼前的一切。 母女两心怀鬼胎,各自都有自己的算计,又嘘嘘的说了一会话,眼见夜色已深,曹丽雯这才不得不起身离去。 而那绿衣少女将其送到门口,这才留步,又俯身恭敬的说道:“恭送母亲。” “嗯,好孩子,夜里风大,你还是快点回房去吧!” 曹丽雯披着锦缎披风,上车之后,又掀开车帘子,对赵嬷嬷吩咐道:“嬷嬷,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小姐,一定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委屈。知道了吗?” 赵嬷嬷俯身应下,马车这才急匆匆的掉头,消失在苍茫的夜色当中。 而少女吴绿衣则站在挂着茜色灯笼的门下,躲在那两扇朱色大门的阴影中,眼含无限趣味的看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眼中。 良久之后,她才回转身,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我先前淘澄下来的凤仙花汁给端过来,把寝室里照亮些,本小姐要描甲。” 丫鬟应了一声,连忙就去准备。倒是那赵嬷嬷,因为主人的吩咐,她如今是管着这别院里的一应事物,所以,饶是眉宇间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尽忠尽职的提醒道:“小姐,这天色也很晚了。您要描甲,不如还是等明儿早上起来再说?” 少女站住脚,却是眼含讥诮和警告的看了一眼赵嬷嬷,而后,但见她似笑非笑的说道:“赵嬷嬷,母亲只是吩咐你好好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不得让我受到半点委屈。怎么,母亲这才刚刚转身,你就敢对她的意思阳奉阴违了?” 少女的话噎得赵嬷嬷心中一阵老血翻滚,顿一顿,她才躬身下去,道:“老奴不敢。” “哼!既然不敢,那以后就乖觉些。我知道,你在母亲身边颇得器重,可是如今母亲把你给了我,那你就该知道,以后要唯我的意思行事。我虽然年轻,可却不喜欢身边的人自作主张,总拿以前的功劳来说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的话,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做人奴婢,不管做到什么样的位置,你都要记住了,自己……..始终是一介奴婢。听懂了吗?” 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让赵嬷嬷早已年过五十的老妇人险些就要臊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可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不得不点头道:“是,小姐的训诫,老奴记住了。” “嗯,既然记住了,那还不赶快带人去我屋子里把灯树点起来?这黑蒙蒙的,可叫本小姐怎么好静心描甲?” 赵嬷嬷擦拭一把额前的汗水,应了一声是,旋即低头快步而去。而那少女站在原地,这才又是轻轻的一声嗤笑。 片刻之后,但见西厢房里灯火骤然通明。绿衣少女一脸倨傲的举步而入,待仔细查看过丫鬟们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来献上的凤仙花汁之后,指着其中的一个色泽艳丽而又净透的小碟子,吩咐道:“就用这个。” “是,小姐。”旋即就有人捧来一盆瞟着鲜花的温水,给少女洗濯双手。 章节目录 217.吴绿衣3 一应净手环节过后,少女才慵懒的在榻上躺下,将一双纤纤玉手好整以暇的伸出来,吩咐道:“给我仔细些描,这花汁是在这个事时辰描上去的颜色才最是艳丽,记住了,手上动作要轻要快,不准打抖,否则我叫人剁了你们的手去!” 几个丫鬟都被她这样恶狠狠的话语吓的周身一颤,正在此时,有个也是十分俏丽的身影盈盈走了进来,却是俯身行了一礼之后,就对少女说道:“小姐,这样的精细功夫,这些蠢婢们都做不来的,没的惹您生气不说,还浪费了这么好的一盏花汁儿。不如,还是让玉奴来给你描吧!” 躺在榻上的吴绿衣这才斜斜的睨了那丫鬟一眼,只见她一身素清之下,却依然显得十分动人,眼底的厌恶便深了一层,少卿,却转念道:“好,玉奴,难得你忠心,那就还是你来吧!” 那玉奴连忙十分感恩似的点头,躬身跪在少女的榻前,然后,开始了一丝不苟的描甲。 大约是一盏茶功夫过后,她轻声道:“好了,小姐请看看,可还满意吗?” “嗯,还不错,你这手艺倒是巧,本小姐就是想不理会你,只怕也没人能替代了。” 玉奴仿佛得到极大的赞赏一般,欢喜的整张脸都笑意盈盈的。只是她这笑容忽然间又激怒了榻上的少女,只见她眉间一颦,便冷笑道:“虽然看着你这张脸十分的碍眼,可是一想到将来本小姐不方便的时候,能以你来做替身,替本小姐服侍太子殿下,这样一来,以后倒是要好好待你了。尤其是,要精心养着你这张脸,还有,这具迷惑男人的身体。” “小姐,玉奴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不管您叫玉奴做什么,玉奴都是心甘情愿的…….”。 “呸!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眼泪,本小姐不想看!不然你就快点滚!” “是,小姐,玉奴这就笑给您看,小姐。” “啪!”的一声,那盛着大半碟凤仙花汁的水晶小碟忽然被摔倒在地,而那一身素衣的丫鬟也被踢倒在铺着猩红色地毯的地上。她一番扣头求情之后,少女终于让她抬头起身。 但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脸上被凤仙花汁水沾的十分滑稽的画面,便瞬间让原本满面怒容的绿衣少女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好了,没事了,叫人进来把这些收拾干净。本小姐要安寝了,打水上来伺候洗漱。” “是,小姐。”素衣丫鬟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仍是带着笑的回道。但等她走出房门之后,那脸上被迫挤出来的笑容,就变成了一种狠戾的憎恨。 “哼!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对吗?什么忠心不二,一心为主?不过是打量自己长的有几分姿色,就想踩着本小姐的肩膀向上爬!呸!凭你这下贱的出身,你也配去给太子殿下暖床?就是做个提鞋的,只怕也嫌污了殿下的鞋跟呢!” 绿衣少女说完,眯起了一双美丽的眸子。这一刻,她的脸上只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那种冷漠,足以冰封她全部的美丽,并且将其转化成一种令人厌恶的恶毒。 章节目录 218.吴绿衣4 可是很显然,她自己却是不觉的。在发泄完心里的不快之后,她忽然展颜一笑,然后就坐了起来,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挑弄着摆在旁边案几上的另外几碟子凤仙花水。 举起纤纤玉指一看,只见左手三指葱管似的指甲蓄了寸许,水艳艳的紫红色格外明丽,说着又将翘手比了比颜色,曼声冷笑道:“纳兰仙卉,你等着吧,我会让你的太子妃之位,成为一个最大最不堪的笑话的。你,敢挡了我的去路,啧啧,只能说,这可真是你命生的太不好了。” 次日一早,凤仪宫中,曹后晨起坐在窗边,也不叫人进来服侍,只怔怔看着窗外几树海棠花开得妖娆,那些花儿似肆意而为一般,在那方寸大小的图画里展现出一种令人刺眼的美态。 她一朵朵看去,只见那花与花之间渐渐连成一片海洋。渐次渐变的紫红花朵娇小柔软,树枝花间尽是彩蝶翩翩纷飞,细腰蜜蜂上下萦绕,满院娇艳春色弥漫着整个皇宫内外。 正在出神之际,正好上元领着几个侍女进来,见到曹后自行推开了窗,便道:“娘娘,这才是春日,晨起的风也是有些凉的。奴婢先服侍您更衣洗漱罢,一会…….”。 “一会?一会还有什么?本宫如今就是个废人,这阖宫上下,还有谁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底?” 曹后说到此处,双目中已微微流露出赤红之意。上元连忙上前温言劝解了一番,她最是知道皇后心意,便专门拣了跟太子有关的话来说。果然,当曹后听着关于儿子的种种将来之后,这才渐渐放松了原先十分戒备的心里,改为阖上眼,往床靠上轻轻一靠,却是无形中显露出一身的疲态道:“本宫这一生,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才是最大的骄傲了。” 上元趁机道:“是啊,太子殿下如此仁厚,便是身在闽西,也每日必然派人送信到宫中,向娘娘请安。如今殿下好不容易回程了,这眼看就要抵京,怎么娘娘反而会如此颓废呢?便是不为别的,只为殿下,娘娘您也该打醒精神来,应对眼前才是啊!” 曹后终于长长叹一口气,心里,那些不甘不愿与不舍,终究只是咽下了两三分。但她很快就点点头,道:“罢,等殿下回来,本宫自有办法。对了,这几日,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安贵妃与淑妃两人如今协管宫务,没有出什么纰漏吧?” 上元知道她的心思,大概是希望这两人协理宫务却出了什么差错,好让皇后重新借机夺回大权。但上元心中禁不住黯然一叹,道,这两位可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别说出什么差错了,只怕就是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也难呢! 于是便只道:“都是多亏娘娘素日以来的精细操劳,这安贵妃和淑妃接管了宫务之后,才能这么井井有条。否则,以她们的能力,哪里能配为娘娘分忧?便是协理宫务,那也是着实抬举她们了。” 章节目录 219.齐王1 曹后听着这话,倒是爽心不少。她昨夜一直没能睡好,此时倒觉得有几分困意上来了,便打着呵欠,有些不顾形象的说道:“嗯,本宫这会倒是觉得有些困了。你们先下去吧,左右无事,本宫再眯一会,等会再起身也是不迟的。” 上元看着曹后那颇为有些不雅的姿态,心中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娘娘,一早齐王殿下就派人送了一些补品过来,说是要进宫来向您请安。您看,这是见还是不见呢?” 说到齐王,关于他的来意,皇后倒是沉吟了一番。要说这齐王本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她昔年身边的一个侍女在一次意外的宠幸中,怀上的骨肉。后来生下来之后,因为生母身份太低,所以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便让曹后带在了身边。 而他的生母,就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出身低微却做到妃位的嫔妃,梅妃了。 在皇帝登基六年之后,这齐王的生母才先后被封为梅嫔,后来荣升至梅妃。最后以妃位,得以在后宫之中站稳了脚跟,不但如此,其家族也因此脱了奴籍,成为一个不上不下的正五品武官之家。 说起来,一个低贱的侍女,单凭着与皇帝的几次欢愉,最后能升到妃位,还带携着家人都因此而飞黄腾达,已算她前世的造化了。 但梅妃早已失宠于皇上跟前,每次公开露面,不过也是一些正式的宫宴场合。其人生是十分清丽,打扮却异常的低调,坐在花枝招展的一众嫔妃之中,根本就丝毫也不起眼。 而细细掐指算起来,齐王只是比太子晚出声了三个月,在诸位皇子当中,算是排行第二的。此人武功不错,在读书上面却是不太用功,亦没有什么文治的天赋。想来,到底还是因为其生母生于卑贱,所以,有些奴性,便传到了儿子身上。 但他因为从小与太子一块长大,所以跟太子之间的感情倒是不错。太子对其也颇为信任,两人算是同一个党派之中的。 因是记在皇后名下抚养,所以,皇族族谱上,也算是嫡出之皇子。 但这齐王却有一个最不好的毛病,就是沉溺美色。关于这一点,曹后心里是十分明白的。其实说沉溺美色并不准确,应该说,他是男女通吃,且生冷不忌的那种。 在他的齐王府里,不但养着诸多娇俏的姬妾,身边更有不少俊俏的小厮和娈童。 而现在被皇后拘禁在凤仪宫里的邢素兰,则是齐王有一次在御花园中遇见时,立时就一眼看上的。当然,这一切其实都是曹后在幕后的布置,只是,齐王不知其用意罢了。 而现在,齐王之所以赶在这个时候来求见皇后,想来,必定是为邢素兰而来的了。 于是曹后想了想,便嗤笑一声,道:“他倒是好算计,你给他回话,让他等着吧!这邢素兰如今本宫留着还有用,等时机到了,自然会赏给他。到那时,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本宫才不会过问呢!” 上元看着曹后那一抹阴冷的笑意,不由瑟瑟打了个寒颤。 章节目录 220.齐王2 她可是亲眼见过,这齐王对女子是何等变态的手段的。有时候,他一时兴起,甚至能将自己玩过的姬妾赏给手下的将士,或者奴才。而那一次,正好是上元和中元陪着皇后去视察新建的齐王府。见到这一幕之后,皇后也不加以呵斥,只道:“沣儿,这等事情,可要捂好了,别让外人瞧见才是。” 这竟然是不加以制止的态度,当时上元心里便禁不住有些发寒。作为皇后的近身侍女,她何尝不知道,其实齐王也并非庸才,但因为教养在皇后身边,而皇后对其从来不加以引导。他不愿意读书,皇后便以怕他过度劳累为由,也依着他。 皇上便是偶尔问起,皇后也会以齐王天性好武为由,将这些行径搪塞过去。 久而久之,皇帝也就真的放弃了引导齐王读书的想法。幸而齐王在武功上面有些成就,否则,如今便是庸才一个,在文治武功都十分卓越的皇帝面前,那是连入目的资格也没有的。 皇后这是有意捧杀了齐王,这些,她身边的人都清楚。可皇后做的太高明,就连太后也没有办法拆穿。再加上梅妃本就是她的侍女,所以她收养齐王,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所以,单以母子情分而言,齐王与皇后之间,倒也还算和睦。 上元得了皇后的明示,便低声应道:“是,奴婢遵旨。” 待曹后躺下之后,她为其轻轻掖好被角,心里便想起那因为被人下药,所以至今还躺在后院的小屋里的邢素兰,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好在,待上元走出皇后寝殿的时候,差人去后院的下房看了看,来人回禀道:“回姑姑的话,邢姑娘那边已经止住了腹泻,先前也有人给她送了清淡的粥水。奴婢瞧着,如今情况已经好了许多,想来,将养个几天,也就没事了。” “嗯,你这几日,便留心多去她屋里看看。若有什么需要,也只管直接来回我。还有,叫跟她同住的那两个人过来,我有话要训诫她们。” 见上元姑姑面露怒意,这小宫女吓的连忙垂下头,道:“是,姑姑,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便也真的召集了那几个受了下元挑唆的宫女过来。因着上元乃是皇后最信任的大侍女,所以这些宫女们听了训诫之后,一声也不敢吭,只连连点头,纷纷请罪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上元这面训斥了这些胡来的宫女们之后,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又想着一会还要应付齐王这样的色胚,便无端觉得有些烦躁,挥手道:“行了,你们都记着我今日的话,否则,日后再有什么纰漏,别怪我拿了人不留情面。都下去吧,警醒些,这几日皇后娘娘心绪不佳,要是你们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事,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奴婢遵命!” 几个小宫女得了这一声令下,这才做鸟兽状的散了去了。上元则是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最后喝完了手里的茶之后,才盈盈起身,待按下心中那股子不莫名的不安之后,这才吩咐道:“若一会齐王殿下求见娘娘,你们便说,娘娘身体不适,要过些日子才能见他。” 章节目录 221.齐王3 再说张千这边,自得了邢素兰生病的消息之后,就急是坐立不安。偏偏这天又是他当值,太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一刻也没断,不断有人来向他讨示下,又有管药材的主事拿着册子来跟他汇报说最近要进那些药材。 他心浮气躁之余,更是免不了心火缭绕,草草打发了这主事,刚要起身来踱步,就见一个身穿凤仪宫侍女服饰的宫女前来向管药的医女说话,他立时起身,走到那宫女面前,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宫女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稍稍红了脸,摇头道:“奴婢见过张大人。不是咱们娘娘身体不适,是有位姐姐,因为吃错了东西,所以闹了肚子。上元姑姑打发奴婢前来这里讨一剂药,还请大人…….”。 这话没说完,张千便立时明白了,这肯定是为邢素兰取药的。他心里暗暗记下了上元这个人,心道,这世上总有好人的。便是终日陪着老虎的,也有良善之辈啊! 于是不由分说,便道:“哦!原来是娘娘宫中的姑娘,这样,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开一剂药方,再叫人给你抓好药,你只需带回去煎了,就能给那位姐姐吃了。” 那宫女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之余,张千还让医女招待其坐下,自己则是走到书案边,沉吟片刻之后,这才谨慎的开了一剂药方。想一想,又是心疼邢素兰那娇弱的体质,忍不住又开了另外一剂补身的方子,交给医女,嘱咐其千万尽量拣些好的药材配药。 这边,凤仪宫里,曹后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意兴阑珊的起床。待听过上元回报,说齐王果然兴冲冲的跑来求见,最后又是满怀失望而回的时候,正在梳妆的皇后不由呸了一声,骂道:“真是下流坯子!有其母必有其子,想当初梅妃这贱人当着本宫的面就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背着本宫的时候,却用尽手段来勾引皇上。如今倒好,这儿子也跟她一样,都是些满脑子男盗女娼的货色!” 上元和中元在旁边听了,也只不做声。其实这里头的内情如何,她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梅妃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可怜人,想当初当时的曹后怀着太子,因不便侍寝,就特意挑选了几个俏丽的家生子,放在自己房里,本来也是备着给丈夫侍寝用的。 可没想到,皇上还真是一时兴起,在几个人里头,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她。当着当时还是王妃的曹后的面,就说要收了做自己的女人。 曹后心里自然不愿意啊,可她也不敢却了皇帝的意思。于是明面上装着贤惠的模样,给两人安排了小院,让梅妃成了皇上的女人。可背地里呢?却没少折磨梅妃。 也因为曹后对梅妃的这些手段,所以梅妃产后一度抑郁消瘦,人也显得十分的颓废。就连在皇上面前邀宠的那些心思,都渐渐淡了。 但梅妃对皇后,却一直是恭恭敬敬,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来的。所以,这也是皇后容忍她继续活在这世上的原因吧!否则,真以皇后的心胸,只怕早就下暗手给斩草除根了。 章节目录 222.姐妹密谋1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前也是曹后身边的侍女,而今便是卑微到了这个份上,逢年过节,梅妃见了儿子都不敢相认,在曹后的口中,还是没口子的说是贱人,男盗女娼的货色------说真的,就连上元和中元听了,心里都不免生出一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情来了。 但两人皆是性子沉稳,所以没有接口。反倒是下元,听了这话便立即附和道:“就是,奴婢也是瞧着梅妃那假惺惺的姿态,十分的作呕。也不想想自己当初是什么身份,一个给娘娘洗脚的贱婢,而今能到那样的位置,不是靠着娘娘提携是什么?如今每次见到娘娘都不行大礼,还真当自己也是正经嫔妃了呢!娘娘也就是心善,不然早想着法教训她了!” 上元见下元又是挑拨是非,便禁不住狠狠横了她一眼。下元被她这一眼看的心里难免发虚,但仍虚张声势的说道:“上元姐姐你这么瞪我干什么?咱们身为奴婢是,自然是要凡事以主子的意思为重,我又没有说错…….”。 上元终于开口道:“咱们身为奴婢,且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奴婢,一言一行都代表这娘娘的身份与尊贵。且不说梅妃从前怎样,可她如今是皇上的嫔妃,娘娘身为皇后,她自然有资格教训后宫诸位娘娘。但你是什么?自古以来后宫最终尊卑伦理,纲常法纪,你这般言行无忌,又正好逢上此时殿下尚未回京,皇上与娘娘有些许嫌隙的时候,这宫中人多嘴杂,万一传出去,人家便会以为是娘娘纵容你这般无视皇上,轻视后妃。你这样的行径,简直就是置娘娘于不义。若真追究起来,就是死十次也不够的。怎样?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下元这才讪讪的跪下,低声道:“娘娘,奴婢知错了,请娘娘责罚。” 皇后素来倚重上元,因上元心思细腻,且对宫中诸人都统辖有方。此时便懒懒 的摆摆手,道:“罢了,上元,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以后不再如此了,也就算了吧!” 上元这才恭敬的朝皇后行了个礼,道:“娘娘,奴婢最近再三向宫中诸人强调,不可惹是生非,以免给娘娘和殿下招来隐患。偏是这下元,总是肆意妄为。娘娘今日若不责罚她,那奴婢日后如何服众?” 于是皇后这才道:“那好,下元就交给你处理了。中元,替本宫换上那件新制的紫色云锦绸宫装,再配上那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本宫一会想去后花园赏赏花。你且先叫人去布置着。” 中元便应了一声喏,而上元,则是对着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下元带下去下房。这一次,她可绝对不会对下元轻饶了。 因是起的太晚,所以早膳上来的时候,也离午膳不远了。曹后只简单用了一点之后就叫人撤下,刚要搭着侍女的手轻移莲步去后花园赏花,就听宫人进来传道:“娘娘,诚国夫人今日启程去千佛山,如今正在宫外,说 是有要事,想求见您。” 章节目录 223.姐妹密谋2 曹后此时一听自己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姐姐就莫名心烦,但毕竟是亲姐妹,而且曹丽雯还是曹家嫡长女,她如今这是被皇上发落去千佛山礼佛,一去还不知道归期,这时候既然上门来辞行,自己若不见,那被外人听见了,便以为姐妹俩之间生出了嫌隙。要说曹后对娘家人还是颇为偏颇的,因此想一想,最后还是皱着眉头道:“请她进来吧!” 这边,诚国夫人心怀忐忑的在凤仪宫门前等了好一会之后,才见有侍女走出来,对其行了个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夫人,娘娘请您进去说话。” 曹丽雯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要知道,她之前是多么担心自己的妹妹因为恼怒而不见自己啊!若是那样的话,不但自己以后再来后宫也会被人暗中嗤笑,就连女儿吴绿衣那里,也是十分的不好交代。 诚国夫人随着那侍女一路缓缓而进,到了大殿之后,不见皇后的身影,而那引路的侍女却径直穿过大殿,走向了后花园。 曹丽雯这才明白,敢情妹妹这是要跟自己在后花园说话吗?可是如此一来,有些话便不好太过大声了,嗯,自己一会还是多留点心思罢。 最后,随着那侍女七拐八弯的在花园里绕了半天,这才终于见到了皇后所在的漱玉轩。 漱玉轩内中布置格局也宽大,四面皆开有大幅的镂空花窗,宫人们将悬挂式花窗都支起来,几乎挖空整整半圈墙,与身在花园中也没什么分别。 因曹后特意吩咐宫人前来布置,因此此时轩中便悬挂着粉色纱帘,一阵风儿吹来,那些缀着水晶珍珠的纱帘便轻轻拂动。曹后卧躺在居中的一架软榻上,身上那一套整齐的红宝石首饰在太阳下晃的人眼花,一副好不雍容华贵的模样。 诚国夫人便上前见礼,十分恭敬的说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她躬身下去的时候,上元和中元正左右侍立在皇后身后。一人执着七彩羽扇给皇后扇着风,一人则是拿着轻轻的给皇后揉捏着肩膀。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是禁不住一声嗤笑,心道,这曹丽雯今日倒是乖觉,这往日,可不见她如此守礼恭敬的。 只是,偏皇后对她这等乖觉仍是心存不满。明明听见人出声了,却装作没听见,仍是半阖着双眸,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曹丽雯便有些尴尬的躬身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心中便有些忿然了,正要自己站起来,只听“啪”的一声,抬头一看,却是皇后张开朱唇,吐出一小截茶梗,厉声斥道:“该死的奴才,连个茶都沏不好!” 那奉茶的小宫女便吓得浑身哆嗦,“扑嗵”跪下去,“娘娘饶命,奴婢……奴婢知错了。” 皇后却是不依不饶,冷哼道:“你们见皇上不常来,便打量着本宫失势了,不但诸多借口,做事也不用心,整天唉声叹气的惹人嫌,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章节目录 224.姐妹密谋3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小宫女吓得哭起来,不住的磕头,正在不可开交,曹丽雯在一旁忍不住道:“娘娘要责怪我,便只管直说好了,犯不着这般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却是叫我听了心里更如挖心一般难受!” 曹后听了姐姐这话,便索性坐起来,冷笑道:“姐姐倒还知道难受?本宫还以为,见着本宫难受,姐姐心里才舒爽呢!” “你…….你怎可如此对我说话?那件事,便是我真有不是之处,可我毕竟是你嫡亲的姐姐,咱们血脉同根,荣辱与共,难道我还会害了你不成?” 曹丽雯气的连连发抖,说话时的声音也禁不住变了。皇后见她这样,才朝左右挥挥手,上元便将四周其余的侍女全部遣下去,只余自己与中元在左右侍奉着。 曹丽雯素来是知道,这两人是皇后的心腹,因此也没想着要避开她们。当下便道:“妹妹,姐姐今日来,其实就是专程来给你赔不是的。希望你不要生气了,毕竟,过不了两日,太子殿下就回京了。等他这一回来,想来妹妹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不是?倒是姐姐我,这一去千佛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归期。所以,便是厚着脸皮,也要在临走之前见一见妹妹再走了。” 曹里雯是拿捏准了曹后的性子,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果然,这番话一说出口,曹后的面色早已柔和了不止几分,她打量了一下曹丽雯今日刻意素净的妆扮,心思转了一转之后,便朝她招手,示意其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落座,道:“坐吧!其实本宫心里也是舍不得姐姐去千佛山那么远的地方礼佛,可是如今本宫这光景,你也尽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去皇上面前替你求情,而是皇上如今滴水不进。且等等吧,看看太子回宫之后,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若不行,那就过两个月,待皇上寿诞的时候,本宫再与家中的父兄商量着想想办法。总归不会总让姐姐在京外长住便是。” 曹丽雯听这么一说,也是心中的石头渐渐落了地。她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索性厚着脸皮跪了下来,哭求道:“妹妹,有你这番话,姐姐我便是长年留在千佛山那种苦寒之地,心里也知足了。姐姐知道妹妹心里的苦,也知道,这些年以来,自从祖父去世之后,妹妹一个人独立支撑着整个家门,其中的艰辛和隐忍有多少。姐姐只恨自己无能,也是个不中用的货,不但不能为妹妹分忧,还累的妹妹的大计受阻。都是姐姐是不是啊,妹妹,姐姐走后,你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毕竟太子殿下最是孝顺你,你这将来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曹丽雯这番是唱作俱佳,而且声泪俱下,将姐妹情深生离死别的苦情戏是演的十分生动逼真。只把个上元和中元两人都看呆了,半响,才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心中止不住抽搐道------这曹丽雯可是中了什么邪?这多少年了,何曾见过她如此珍惜这份姐妹情分的? 章节目录 225.姐妹密谋4 但偏偏啊,这曹后就是受这么一套。不但受用不说,还十分感动的一起演起了这苦情的戏码。不多时,便见姐妹俩互相执着对方的手,只拿着丝帕不断的擦拭着眼角,互相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从前在闺中的一些往事。 待说了好一会的开场白之后,曹丽雯这才道:“妹妹,姐姐今日来见你,还有一件要事,要与你商议。这太子殿下不是说话就要回京了吗?绿衣那丫头可是有些等不及了,她说她自有办法,来替你收拾纳兰仙卉那贱丫头。我又想着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便是有事,身边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便答应替她来向你这姨母求求情。你看……..”。 曹后听自己姐姐提起她那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之后,心里也是暗暗皱了皱眉头。本朝自开国以来,上流社会便十分的忌讳这私生子女。要按正统来说,便是庶子庶女,也算是一个家族的成员之一,享有一定的继承权利。但私生子女,则是完全被排挤在外。 更何况,这吴绿衣还是自己姐姐昔日在闺中的时候,因为一时水性杨花,而跟一个戏子搞出来的孽种。这件事她早就知悉,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 从前曹丽雯将吴绿衣养在郊外的一处别院里,她便以为日后只要替她寻一门稍微像样些的亲事便罢了。但没想到,自己姐姐在这两年却频繁提起这个女儿,只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便是人间绝色,也不及她这个女儿半分。 因着姐妹情分,皇后也曾在姐姐的苦苦哀求之下,私下见过这吴绿衣一次。没想到,其人还真是生的就跟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一般,不但美,还美的别具一格,那种明眸流转之间的韵味,简直就是书画难以描摹出来的。 因着这份美,再加上考虑到自己娘家那几个并不十分出挑的女孩子。曹后最终答应了姐姐的请求,说是会考虑安排绿衣在适当的时候,在太子身边侍奉着,日后也好谋个侧妃之位,为她打压纳兰仙卉埋下一步高棋。 可没想到啊,自己姐姐却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曹后当即就沉吟了起来,沉思片刻之后,便盈盈起身,对上元吩咐道:“本宫与诚国夫人去花园里赏一会花,你们两个守着,不要让任何人 闯进来。” 上元便知道,皇后这是有心要与诚国夫人说些体己话,不想让自己和中元听见了。于是便躬身应了个是,旋即垂手缓缓退了下去。 皇后与曹丽雯随即也举步而出,二人不知不觉走到花圃前,内中牡丹花开得正浓,宫内尤其喜欢培养富贵花儿,姹紫嫣红,各色品种争相怒放,放眼望去仿似一片花簇海洋。 也不知是心里想到了什么,曹后俯身撂起一朵,仰面微笑道:“这花开的傻气,如此大一团最容易掉花瓣,再者味道也不算宜人,世人偏偏还说它是花中之王。却不知道,这树大招风,其实高处才不胜寒。” 章节目录 226.姐妹密谋5 曹丽雯听着这话,却有些拿捏不住自己妹妹的意思,于是便赔笑道:“可是这牡丹的雍容才最衬妹妹的雍容华贵,妹妹既是皇后,将来也是太后,这东宫的事情,哪里是其他人能主宰得了的?便是皇上,也不过是卡着一口气在哪里罢了,等太子殿下一回京,这之前的那些事,还不得都淡了?” 曹后便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是纳兰仙卉,哼!她以为自己家世好,又有太后和皇上替她撑腰,便能将本宫这个婆母不放在眼底了?这回据说是鼓动了纳兰明杰父子三人轮流去跟皇上请旨说要退婚,哼哼!真是天大的笑话!她纳兰家就是再显赫,始终也不过是一介臣子。居然敢退皇上定下的亲事?咱们且等着吧,她们这样公然的打皇上的脸面,皇上便是容了她一时,事后想想,也会有不满留下来的。到时候,本宫再伺机做些手脚。等她嫁过来之后,便是本宫不明着干涉东宫的事情,可儿子是本宫生的,难道还会忤逆自己的母后吗?纳兰仙卉,你既然不懂隐忍做人,那就不要怪本宫对你狠毒无情了。” 说完,曹后将手中的牡丹花狠狠的几下撕扯,立时就有如血的花汁染上了她的指尖。 在曹后的心中,此时嫉妒之花如罂粟一般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她就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女人,都是世家女子,可她纳兰仙卉为何就有这样好的运气? 不但父兄真正疼惜她,而且还才貌双全,出身高贵,更兼之,就连她的父兄,也都是当世才子,个个仪表不凡不说,还以风流儒雅之名闻声一时。 跟她一对比,曹后顿时只觉得,自己这三十几年的人生,显得是那么的落魄和可笑。她拥有什么?看似什么都有,其实,却是满掌虚无,一样也没有落下。 而后,她又将残花抛下,自顾自的以丝帕擦拭着手指,转头对曹丽雯道:“你说绿衣让你来求我,说是要提前进入东宫侍奉殿下是吗?” 曹丽雯连忙点头,道:“她是这么说的,这孩子,你也见过一次,平时最是聪明伶俐的,我想着日后也能给你做个帮手,在你身边伺候着,所以就答应了她。再说了,这再过两个月便是皇上定下的婚期,到时候,纳兰仙卉进了门,再让绿衣进东宫,只怕更加会节外生枝啊!” “嗯,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从前,到底是我看低了纳兰仙卉这丫头,以为轻易就能拿捏住她,可不曾想,原来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脑子的。既然这样,那我这就去安排个合适的身份给绿衣,让她在太子回京之后,就立即去东宫侍奉殿下。至于名分么,就……..”。 眼见曹后正沉吟着,曹丽雯想起女儿之前的再三嘱咐,便不由赔笑插嘴道:“妹妹,你之前可是答应了的,要给绿衣侧妃的名分。再说了,你是她正经姨母,难道还能亏了自己外甥女不成?” 曹后听着这姨母两个字,心里却无端觉得刺心。她心里冷笑一声,心道本宫若堂而皇之的认了她这外甥女,只怕你那夫家立时就要闹上紫宸殿,跟皇上理论起来。 章节目录 227.姐妹密谋6 再说了,有了纳兰仙卉这个例子,而今的曹后,对自己儿子身边的所有女人,都有了一个戒备之心。那就是,一开始太过抬举的话,只怕日后等她得了宠,自己便更加不好掌控。 于是想一想,便装着几分为难的样子,道:“话是这么说,可一则这么一层关系,现在还是不便公开。再则了,这皇上好不容易才将纳兰家的那几父子给弹压下去,咱们这要是公然给太子在大婚之前就纳了个侧妃,到时候,若是他们再借机生事,可不是就给外甥女招来祸害了吗?” “这…….这倒也是,只是,绿衣那孩子从小就心性高,我怕她不肯轻易相就呢!” 曹丽雯听妹妹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可她一想到女儿那副坚决的神色,便又禁不住一阵头疼。唉,这孩子,什么都好,自小就被自己锦衣玉食的养着,歌舞琴棋样样都拔尖的赛过京城里最红的名妓,身段面容,也是丝毫不输那纳兰仙卉几分。 可是就一样让她这个做娘的都无可奈何,那就是,她一旦认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曹丽雯此时便禁不住想起自己在她五岁的时候,开始请名师为其指导舞技。当时那师父一开始都夸她,身段纤巧,手脚灵活,心随神动,是块练舞的好材料。 可后来,就为了一时兴起,师父夸口说起了自己当年练凌波微步时的种种美态。吴绿衣听了不服,便说自己也能连成那样的惊世之舞。为了这句话,她付出了整整三年脚上都长泡的代价。 那是怎样的一种自我虐待啊!每日天刚麻麻亮,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然后洗脸之后,就去到院子里开始练习那所谓身轻似燕的舞步。整整一个时辰,只有脚尖垫在那石头之上,娇小的身躯全部的重量,都落在那纤细的一处上面。待到一个时辰的沙漏落下,丫鬟去搀起已经汗如雨下的吴绿衣,待看时,只见那两脚的脚尖处处都是血泡。 丫鬟们打来水清洗过后,便以银针刺破那血泡。将其中的血水放出,敷上药,到了下午,仍是照样再练一个时辰。 如此周而复始,那样的情景,便是她这个一心指望着靠女儿挣来一份大富贵的母亲看了都不免落泪。 可她呢?倒是小小年纪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哭,也不叫一声疼,只在偶尔尖着嗓子训斥下头的丫鬟做事不得力的时候,才冷然嗤笑道:“什么叫难做?似你们这般,也叫难做人?那你家小姐我,岂不是早就应该自挂东南枝了?” 当其时,曹丽雯正好走在长廊上,见这一幕和其间的对话看的一清二楚,听的明明白白。 她站住脚,这才发觉,自己这女儿,竟然天生就有这么一种睥睨终生,傲气丛生的气度。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私生女的身份,有多么的不能见人。相反,在她尚且稚嫩的脸庞和明亮的双眸中,曹丽雯能看到的,是一抹自己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坚定与决然。 自那以后,曹丽雯对这女儿就生出一种敬意。若是女儿执意要求的事情,她轻易都不敢拒绝。 章节目录 228.姐妹密谋6 曹后自然知道姐姐没有这么好敷衍,于是也假意道:“绿衣这孩子,生性聪明过人,有她在太子身边,我是十分放心的。你说的不错,便是担着些风险,我这姨母也不能轻易委屈了这孩子。姐姐,你放心,绿衣进了东宫之后,我先让太子安排她做个选侍。等她怀上了身孕,自然就能往上提一级。若是这孩子命好,一举得男的话,就是皇上和本宫的长孙。身为长孙之母,这良娣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曹丽雯听皇后这么一说,知道自己就是再说也是枉然了。她表面上连连点头道谢,心里却在嘀咕着-------长孙?这自古以来,东宫若是有太子妃在,那太子妃不曾有孕之前,姬妾便是怀孕,也要拿掉。不然,若是长孙并非正妃所出,岂不是又是一场夺嫡之乱? 但这样的心思,她自然没有直接说出口。曹丽雯也是知道皇后的性子的,对于这个妹妹,可以软着来求,但却绝对不能强着来要。否则,便是适得其反。 曹后看着自己姐姐的脸色,心里明白她在想什么,便又道:“姐姐莫要忘了,这纳兰仙卉早被咱们安上了一顶子嗣艰难的帽子。便是进了东宫,绿衣先行有孕,太后和皇上那里,咱们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太孙乃是未来国君,难道她纳兰仙卉生不出,还不许其他人为皇家开枝散叶吗?“ 曹丽雯这才想到,之前皇后早就布下的那一步棋。她眼前登时一亮,对啊!纳兰仙卉早就被太医诊断出难以有孕,可是……这诊断不是强行安到她头上去的吗?万一-------- 曹后却以一抹阴狠的笑容,打断了曹丽雯的思绪,她道:“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敢担保,只要她人进了东宫,那么以后,这辈子就别想能生出孩子来。否则,我曹丽影便自认给她提鞋去…….”。 曹丽雯被这话中的阴狠语气所吓倒,她怔怔片刻,这才明白过来,皇后这是要断了纳兰仙卉生育的机会啊! 这样一来,自己的女儿自然就有机会生下长孙了,皇长孙啊!未来的皇帝,到那时,自己便是皇长孙的外祖母,自己的女儿便是皇后…….一想到这么荣耀的日子在朝自己招手,她心里登时兴奋的难以言喻。当下就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都是娘娘有先见之明,先把她生皇长孙的机会给剥夺了。没了孩子,看她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哼!小贱人,不过是生的好一点,运气好一点罢了!将来,有她哭的时候呢!” “哼哼,正是这么说。人啊,有时候运气好,不如懂得低头。一时伏低做小,总有熬出头的那一日。可她呢?啧啧,这么倨傲的性子,还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女了?本宫便不信,你就是那天上的一朵云,到了本宫手里,还不是照样得跌进泥土里,被人践踏被人轻视,弄不好,只怕还会落入那万丈深渊里,再也爬不起来呢!” 章节目录 229.炼丹世家1 曹后说完,便仰面望高空看去,碧蓝澄澈的天空中点缀着雪白云朵,一群宫鸽在皇城上头自由自在的盘飞着,那是宫墙内的女子无法奢望的事情。 她抬手揉了揉微酸的脖子,淡笑道:“好了,姐姐,你便只管安心去吧,绿衣交给本宫,定然会一切妥当的。等过两年,你便等着享福好了。” 曹丽雯连忙道:“那也是全托了妹妹的福,妹妹这份情谊,姐姐是铭记在心,绝对不敢忘记的。” 这姐妹俩在凤仪宫的后花园为此事说了半天的话,却不想,竟全然落入了一个隐身在花丛之中,原本是另有目的而来的少女耳中。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曾经与邢素兰有过一段同乡之情的璎珞,也就是前朝国师的女儿,蔡玉盎。 蔡玉盎本来是因为感应到邢素兰有麻烦,所以才不顾此时是白天日头,匆匆潜入宫中来的。说起来,这也要多亏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在邢素兰身上施下的一个小魔法,这个小魔法会让她知道邢素兰每日的身体状况。如果一旦生病,她是能够借助这个魔法,而感应到对方的痛苦的。 这也是她对这个曾经无私帮助过自己的朋友的一个关怀,虽然两人此时的身份已经相隔悬殊,可以说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将会不复再见。皆因碧霄宫的弟子从来是不与外人交往的,而她,自然也不能违背这一条宫规律法。 但令蔡玉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无意中闯入的凤仪宫后花园,却在等待间听到了这样的一段谈话。 对于皇后和曹丽雯口中的纳兰仙卉,她自然是知道对方其人的。当听到曹后和自己姐姐密谋这样对付她的时候,坦白说,蔡玉盎的心里,其实是十分的复杂。 对于自己家族的覆灭,那段历史,她可一直铭记在心。 蔡氏家族,在前朝的时候,也曾显赫一时。她的先祖,号称曾得到过仙人的指点,能炼出令人长生不老的丹药,不但能去除百病,更能使人重返童颜,青春常驻。 这样的家族,想来也可预见得到,在当时笃信仙道之术的前朝,是何等的显赫荣极一时。 她知道,当年先帝开国的时候,其实是并没有下令对前朝的宫人斩尽杀绝的。而她父亲,当时才刚刚承袭了先祖的职位,继承国师不久,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但,历史往往都是由强人的意志所书写的。 在先帝正式登基后的第四个月,就有人联合新科的状元与探花才子们,一起向先帝上书,直指前朝之所以腐坏败落,最后连国乍都不保,就是因为前朝皇帝宠信道术,沉溺于炼丹之术。这样的风气,本朝断然不能再出现,而那些炼丹之人,也是妖人。妖人应当被烈火焚烧,或是五马分尸而死。 于是,很不幸的,她的父兄,她的族人,甚至就连她那年方三岁的弟弟,都在这一场浩劫之中被判了腰斩之刑。 章节目录 230.炼丹世家2 家中的女眷,成年的罚没入官妓,未成年的,则收入官府王府之中,成为最下等的奴婢。 炼丹之术,在本朝,至此成为严禁之巫术。 她一直记得,那带头向皇上上书的官员,名叫纳兰明杰。是京中名流清贵之后,更是当时长公主的驸马爷。 这个名字,曾伴随她度过童年时多少的梦魇之夜?她一直不敢有片刻的忘记,那四个字,早就刻在了她的心墙上。 所以,此时,当听到皇后对纳兰家族亦有着这样强烈的憎恨的时候,她一面是即将要复仇的快意,另外一面,则是对纳兰仙卉这个人莫名的同情与悲悯。 她知道,其实她跟当年的自己一样,都是这种争斗之中无辜的牺牲者。 她们甚至都同样的对所谓的仇恨和缘由不明真相,可是现实却不容人躲避。 而且,蔡玉盎没有忘记,在上次,少宫主萧楚月将自己特地叫过去问起关于纳兰仙卉这个人的时候,他眼底流露出来的那种变幻莫测的光彩,令她印象十分的深刻。 便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可蔡玉盎凭着自己的本能,也觉察到了,那也许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感情。 纳兰仙卉竟然是修仙之人,这一点固然让她十分的惊讶。可是,作为修魔之众的代表,碧霄宫的未来主人,萧楚月却对一个本来应该势不两立的对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一点,则更让蔡玉盎感到不安。 蔡氏家族,其实一直以来,也是十分隐秘的修魔之人。他们所擅长的炼丹之术,也是修魔之道的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 而萧楚月之所以会在关键时刻救下她,也正是看中了她从父亲那里所得到的那本炼丹的秘书。 蔡玉盎没有忘记,父亲在最后的时刻,曾反复交代自己-----不可再使用秘书上面的任何记录来炼制丹药。 所以,这些年以来,她也真的将那些曾经牢记的内容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她以为,自己可以做个普通人,过着虽然卑贱,却平静的日子。 但在生死关头的那一刻,她放弃了。 蔡氏家族如今在世上的血脉已经所剩无几,这个曾经拥有无穷智慧与灵力的姓氏,从今以后将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态。 因此,她在萧楚月出现在乱葬岗的时候,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 但那种犹豫的很浅薄的,很快,她就在心底对父亲做出了请罪。她决定,加入碧霄宫。从此以后,走上属于蔡氏家族子弟应有的命途-----炼制仙丹,修魔成仙。 而修仙与修魔这两派子弟,虽然说最后是殊途同归。但两派从古到今,就是势不两立------这样的命途,蔡玉盎不信,她纳兰仙卉可以化解。 因此,在曹后与曹丽雯离开之后,她才缓缓从花丛中现身出来。沉吟片刻之后,她径直掠身来到后院的下房。在窥见邢素兰已经渐渐康复之后,她在她的枕下悄悄放入一瓶自制的药丸,然后,悄无声息的飞身离去。 章节目录 231.曹后之毒计1 而邢素兰则是在一阵昏睡之后,在小宫女的呼唤下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问道:“什么事?不是才刚喝过药吗?” 小宫女垂着手回道:“皇后娘娘唤姑娘出去回话,具体什么事,奴婢也不清楚。” 一听到皇后传唤,邢素兰便本能的一阵紧张。她微微啜了口气,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便索性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道:“那你去回一下娘娘,就说我这里换件衣衫,一会就出去见她。” “是。” 那小宫女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邢素兰勉强定了定心神,连忙匆匆的伸手掠了掠散乱的头发,正要撑着下床的时候,忽然发觉枕头边有一样东西,圆滚滚的划过来。 她伸手一摸,咦?竟然是一只小巧的玉瓶! 而且,这玉瓶上面的花纹,她可清晰认得出。这是她故乡特有的一种花,叫做三叶梅。这种花一年四季都会开花,而且四季常绿,是生命力十分顽强的一种花草。但是很奇怪,在自己故乡以外的地方,却不见踪影。 看着这个玉瓶上面的花,邢素兰似乎隐隐明白了这药丸是什么人所送的了。 她紧紧握着玉瓶,呆怔片刻之后,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连忙将其收入自己的袖袋之中,匆匆下床更衣去见皇后。 邢素兰心里有过许多种猜想,却没想到,待自己赶到凤仪宫的时候,皇后却是含笑躺在榻上,身前放着一架珠帘,那跪在珠帘前面的人,不是张千又是谁? 见到她来,皇后便对张千说道:“宫规森严,本宫也是无可奈何。这冒险安排你们见一次,已是十分不容易了。张大人想来也听说了,这两日,齐王殿下频频求见本宫,为的是什么,想来大人自然心中有数…….”。 张千如何听不出皇后的话外之音?无非就是拿着自己心上人来要挟自己罢了。之前自己便是这样,被她卡着做下了那件昧良心的事情,而现在,他更是不敢想,皇后又要自己对谁下毒手? 若是那对象还是纳兰仙卉,他可真是宁愿以死殉情,也不敢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可是,当着邢素兰的面,张千只得抬起头来,眼含着诸多情愫的朝她看了几眼,这才垂眸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张千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娘娘的恩德于万一。” “罢了,本宫不过是看着你们心心相印,不想拆散了这对天造地设的鸳鸯罢了。” 曹后说着,便往上元那里看了一眼。上元旋即会意,将手中才刚沏好的茶盏递到邢素兰手里,低声道:“去给他奉茶吧,难得见一次。” 邢素兰听了这话,便是在病中,此时也不免红了脸。虽说她早上起来喝了药,也勉强吃了些清淡的粥水,但此时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轻飘飘的发软。加上心慌意乱,身形更显娇怯不已。 待勉强行至张千跟前,张千早已站起身来,在那里等着了。曹后隔着一副影影绰绰的珠帘,也瞧得见两人之间的目光交流。 章节目录 232.曹后的毒计2 那张千深情执着而又温柔的眼眸紧紧追随着邢素兰,那样的神态,似乎就怕眼前的人一不小心就从自己面前消失了一样。 这一男一女,都是相似的年轻,俊美,风华正茂。无论从哪一方面去看,都是十分的匹配。 便如那戏文里唱的似的,天作之合。 曹后心里忽然若有所失,这一眼,刺痛了她空虚而寂寞的心灵。她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怨恨来,仿佛自己也曾有过这样鲜艳明媚的青春时光,可是那时,却并没有遇上这样的一个男子,用如此珍视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一颦一笑。 而此时想来,这样的人生如何能不让人充满怨恨啊?她甚至莫名的嫉妒起了地位卑微的邢素兰,更恨张千这样的深情款款,就如他本就是预谋好了要来让自己刺心的一般。 曹后看着两人的目光逐渐变冷,最后,在见到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道:“宫里人多眼杂,素兰,以后有的是相见的日子。张大人,你也亲眼瞧见了,本宫对素兰也算不薄。她在本宫这里,你也只管放心就是了。” 张千心里自是对曹后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不得不点头应道:“是是是,皇后娘娘仁厚,微臣自是十分的放心。” 而后,上元便引着邢素兰退下。大殿之中,只留下张千与曹后两人。 张千怀着受刑一样的心理,等着曹后开口发话。 偏曹后此时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手里捧着茶盏,轻轻的掀开茶盖,却不往嘴里送。只是拿着茶盖划着茶碗的边缘,那锐利的摩擦声,更让张千心惊胆战。 过了好一会,曹后终于开口了,却是如同闲话一般的说道:“本宫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想来大人也是听说了,本宫如今遭皇上的厌弃,更被宫中诸妃所轻视。今早齐王虽来请了安,但本宫也没有见他。其实齐王对本宫一向孝顺,若是等闲女子,本宫也乐得顺水推舟成全了他这番心意。只是,齐王之为人,想来你也曾听说过…….”。 张千听到此处,心中暗恨不已,双手也在宽大的袖中紧握成拳,但仍勉力回道:“微臣只专情于素兰一人,但齐王殿下却坐拥美人三千。故而,皇后娘娘此举自然是行善积德,不但微臣将来会对您感恩不尽,就是素兰,也一定会铭记着您的恩德的。” 皇后便道:“那大人可否替本宫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宫便自会将素兰赐予你结为夫妻。就是你父母那边,也由本宫来说服。” 张千喉结处突突一跳,忽然间只觉得咽干舌燥。他自是知道,自己逃不了这样的结局,但不知,曹后到底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于是便模棱两可的说道:“娘娘但凡有所差遣,张千都当尽心竭力,绝不敢有所推诿。” “好,本宫要你在……..”。 张千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脚步显见的十分沉重。他面色有些禁不住的焦虑,虽然眉宇间极力舒展开来以示平静,可近看便会发现,其眼眸中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沉痛与挣扎。 章节目录 233.曹后的毒计3 走到凤仪宫外的甬道上,抬头一看,只见那边夕阳已是西坠,落日霭霭深沉下去。 满天的云层五彩绚烂,被巨大的霞光映得格外的璀璨,深红、金红、娇紫诸多霞色混在一起,好似九天玄女打翻染缸,连天不断的广阔彩霞生出一种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神秘力量。 让人只觉身在其中,无力挣脱其笼罩。 暮色中,只他一人的身形金黄模糊,清风掠得袍角飞扬起来,鬓角发丝凌乱飞舞。 此刻,他心乱如麻,万千思绪,却连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 一切只因皇后对他所说的那个要求,实在是太惊骇,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当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皇后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而与此同时,他并不知道,就在自己转身走后,曹后已经唤了身边的侍女上元和中元进来吩咐道:“去,给齐王送个口信,就说他要的那个人,本宫过几日就能给他送过去。只要他在殿下回京之时,尽力协助殿下,做好东宫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那人,本宫就赏给他了。” 上元和中元陡然间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吃了一惊。尤其是上元,她对齐王十分的憎恶,而之前邢素兰和张千站在一块,四目相对时那种情愫实在是太感人,便是她一生未曾接触过男女情爱,也不禁生出了阵阵涟漪。 但一想到,这样的一对璧人,最后却不能走到一起,反而要被生生的拆散开来,上元心里就禁不住有些黯然之意。 但她是皇后的奴婢,身家性命,父母兄弟姐妹都握在曹氏手里,因此只得十分勉强的扭转自己的心意,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同情张千和邢素兰二人,而是谦恭的应道:“是,娘娘。” 暮色四沉之中,纳兰府里,因着明日就是大婚之日,此时早已四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门口,先帝御赐的金粉门匾上,亦是接连挂着好几个茜红色的琉璃宫灯,不时有穿着内务府内侍服饰的人进进出出,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彼此间恭贺声不绝于耳。 而仙姝院里,仙卉则是近乎沉默的与前来教习茶艺的郭云曦坐在正堂的榻上。眼前有才刚煮沸的水汽袅袅上升,那阵阵带着幽香的白雾,似要渐渐迷蒙人心,将一切都染上一层氤氲的湿润。 暮春的阳光原本清亮,更兼此时已是暮色十分,晚霞在天边格外的灿烂,映得烟霞色的窗纱越发通透,那颜色由淡到浓极,越发似一抹烟霞笼在上头。 仙卉只望着窗纱出神,心思飘忽不定,就连身侧的郭云曦跟自己说了什么,她都险些就要忽略了。 “小姐,今日看你心思飘忽,想来是心事太重的缘故?” 仙卉直到无意间瞟见郭云曦向自己投来的那诧异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那梦境委实清晰而又深刻,便是醒来之后,也一直在心中回味罢了。” 章节目录 234.曹后的毒计3 “哦?是什么样的梦境?小姐若方便,也可说出来与我听听,兴许,同一个梦境,有不同的解析。” 仙卉微微一笑,便垂下眸,将自己昨日在琅仙界中所见到的那一个结界中的故事,当做梦境一样讲给了郭云曦听。 “我梦见一个美貌的少女,年轻时艳名倾尽天下,身边更有不尽的男子,向其求取一个微笑,一个回眸。可转眼之间,这少女风华不再,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满头银发的老妪。而后,她终日痛苦,以泪洗面,便是再好的饭菜,到了她的嘴里,也味同嚼醋。最后,当她听说世间有一处仙山,可以让人重返童颜的时候,她不惜一切的来到了这里。但,那守山的童子却将她挡在了山下,告诉她,若答不出刻在这山口大石上的问题,那么她便不得其门而入。而那个问题就是,生为何物?” 郭云曦听了这问题,不由莞尔一笑,她一贯冷清的双眸间流露过刹那间的慧光,而后便道:“你的梦境就此戛然而止?” “不,没有。梦境的最后,是她一直守在这块山石旁边。终日凝思苦想,但却找不到答案。而且,她还在这块山石上看见自己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她们都一个个的相继离世。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孤伶仃,却依然不肯放弃。那样的凄凉,简直叫人无法劝慰。” 郭云曦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她随意侧目看去,只见窗外似乎起风了,双层榻上垂着的纱帐镂空刺着银线花纹,零星光芒摇曳,生出一片朦胧的银白光晕来。 她伸手执起案几上的小壶,将其中煮沸的水随意倒了一些在茶盘上,继而道:“这是去年冬天搜集的雪水?” “嗯,是从梅花枝头收集下来的,我喜欢这一股子清香,便特地叫人收了几坛子。现在,地窖里还放着剩余的几坛子没有开封呢!” 郭云曦赞许的点点头,道:“嗯,这梅花雪水搜集起来虽然费力,但用来沏茶,其实已算上品。” 她旋即又道:“可这水的本质是什么?有人说她本是雪,纯净,悠远,绵长。也有人说,她本是风,风里卷来的水珠,落到江河里就成了水。可我说,这水她就是水。就如同人一样,随风而至,随风而逝。生命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就像我们,虽然还在年轻的时候,但你今日起来,其实已经比昨日更加衰老了。这是生命的递进,是轮回,也是宿命。我们只要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心里明白他日的苍老是一个必然的结果。然后才会更加珍惜每一刻,才会更加善待珍视身边的每一人,每一物。如此,生命的菩提树自然会洁净无尘。” 仙卉听了这番话,倒是也觉得这郭云曦的确有些不凡之处。这样的想法竟然与她昨夜的回答不谋而合,可是她心里愈发对其来到纳兰府的来意产生了疑虑,于是便问道:“师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如此吗?难道说我们身边的一切人与事,都是早已注定的宿命轮回?可若是不好的缘分呢?难道也终究避无可避?” 章节目录 235.曹后的毒计4 郭云曦便道:“非也,其实世间本没有什么不好的缘分。也就是人们总是常说,缘有良缘与孽缘之区分,可是其实在我看来,是没有的。既是缘分,就有因果。人们总不去追寻和反省所谓孽缘种下时的原因,所以才会本能的憎恶他。可事实上呢?有些时候,当你身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也是在完成对自己所种下的苦果的救赎。” “这么说来,有时候,带给我们诸多痛苦的人,反而是我们的救赎?是这样吗?真是如此吗?” 仙卉说完,不由眼含迷茫的转过头去。这最后的两个问句,其实她并不是对郭云曦所说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追问自己的前世或者是前前世,还是在叩问如今的这一世。 她曾经以为,在经历过那样的死过重生之后,自己能真的就此放下前世的那些恩怨纠葛,看淡眼前的这些无休止的争斗。 可事实上,又是怎样呢? 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现在的父兄都一改儒雅之风,放下善念手执屠刀,竟然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弑君以图嫁祸太子,如此,才能将她从嫁入东宫的危机之中解除出来。 而自己呢,居然也想在暗中助其一臂之力。并且,她不是父兄一般的只是想要嫁祸,她是真的想要杀了皇帝以为母亲报仇! 可当心中的那股子杀意湮没了一切往日的良善信念,如同滔滔江水一般汹涌翻滚的时候,她已经不再确定,自己的憎恶是否就是一切的真相? 虽说是母亲的死因离奇,以至于就连自己都无法释怀。可静心一想,她也知道,生母与皇帝还有太后之间,其恩怨是非绝非自己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平心而论,皇帝并非昏君,可是,他的冷漠无情,却让她在第一时间,就给他定下了杀人凶手的名分。 而此时在听了郭云曦的一番话之后,她才不由联想起之前的诸多往事。 若世间的缘分真没有善恶之分,那么,这些在前世今生之中都与自己有着诸多纠葛的人,她们的善与恶,又是否真能由自己轻易下定结论? 一切的是非曲折牵涉太多,岂能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是非黑白?犹如一段盘根错节的诡异奇缘,夫妻情份、母女情分,手足情谊,都在其中被浸蚀。 命运总是难以琢磨,将人生颠倒反复,又叫她如何窥探出其中的真假黑白? 而郭云曦的话语,恰好此时又在耳边响起,只听她含笑道:“风花雪月本一样。你心性较之常人要高出许多,我想,终有一日,你一定能寻得这一世的圆满的。“ 这话似大有深意,而又意有所指,就连仙卉闻言都禁不住侧目,看向郭云曦道:“师父此言,隐隐就是方外之人才有的心禅之语了。“ 郭云曦手执小壶,给自己斟上清澈澄净的茶水。抿下一口之后,才道:“心禅乃是由心而出,其实你之所以会迷茫会枉然,不外乎心中还在参悟。只是时间所限罢了,听我一言,一切随缘就好。“ 章节目录 236.缘1 “一切随缘?” 仙卉于心中细细品咂着郭云曦的话语,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这原本坐在自己身侧的人已经悄然离去了。 而自己,竟然没有留意到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而窗外,夕阳已经落下了最后的余晖。正堂内幽静无声,时光悠然溜走。 而唯一可以清晰感觉到的,却只有自己那带着沉思的心跳声,与小鼎内渐渐燃烧成灰烬的沉水香气,正在缓慢的,徐徐的一点点往前流逝。 见着主子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紫萱与紫衣等人都是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一人擦亮了火石,将正堂内的灯树点燃,一人则是将郭云曦用过的茶盏撤下,又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叫人现在就摆晚膳?明儿府里就是大喜,只怕去晚了,这饭菜凉了也没处可热呢!” 仙卉其实并不觉得腹中饥饿,但她却想找点什么事情来分散一下自己似乎有些魔障了的思绪,于是便点点头,道:“摆饭吧,对了,今日府里可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新房那边,一切都好吧?爹爹和两位哥哥,可是已经回府休息了?” “嗯,有太后娘娘派来的几位女官大人在府里看着内务府那些人,咱们可是省心省力不少。据说新房那边都再三查看过了,一切都十分周密,连丝毫纰漏也找不出来。老爷和两位少爷也回来了,只是听说去了新房转了一圈之后,老爷就去了小宋姨娘那里,而两位少爷,则是在琅琊阁用饭。” 听着紫萱有条不乱的回报,仙卉点点头,笑着赞许道:“这将来哪个男子有幸娶了你,便是他最大的幸事了。瞧你,不但能把这院子里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这府里的一应大小事情,都这么清清楚楚的。” 紫萱便红了脸,回道:“小姐,奴婢先前还以为您有什么心事呢?原来搞了半天,就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打趣我们这些奴婢呀!” 仙卉便随着众人一起笑了笑,如此一来,反倒觉得身遭的一切才是真实的人间了。 而就在她进了寝室,准备更衣之后再去花厅用饭的时候,远远听得荆棘鸟的声音由远至近的飞了进来。 仙卉连忙打开窗棂,而后关上房门,待荆棘鸟飞定在自己掌心之后,她才问道:“今日在慈宁宫,可有什么发现?还有,叫你留意凤仪宫的那侍女邢素兰,今日可见着她了?” 荆棘鸟便回道:“慈宁宫还是那样,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的。皇帝早晚都来给太后请安,母子两看来也十分融洽的样子。至于太后的饮食么?还是偏向于进食那些鱼虾之类的,老太太看起来胃口不错,中午还吃了一碗半的饭呢!” 仙卉听到这里便不由的一笑,道:“胃口好说明身体好,好了,既然太后这边没事,那凤仪宫里…….”。 “我就是要跟您说凤仪宫的事,今日,皇后宣了张太医到她宫里,说是给她请脉,但是,事实上…….”。 章节目录 237.缘2 “什么?你说皇后让张太医在太后的药方里多加一味药材?这是真的吗?皇后怎么会突然间想要这么做?她如今跟太后的关系,不是还不错吗?” 待听完荆棘鸟的话之后,仙卉整个人也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虽然之前她一再怀疑,太后的死会是皇后在背后做的手脚,但而今真的听到皇后对张千所下的命令时,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居然敢借助张千的手,来谋害太后? 可是她这么做,风险是不是也太大了些?虽然张千在宫中也算深得皇帝和太后的信任,但太后身为皇帝的生母,又是宫中地位最高的主子,其饮食起居,样样皆有专人负责。换药-------便是做的再干净利落,可终究也有难以预料的巨大风险。而事情若一旦败落,那后果,便真不是曹后可以承担得了的了。 仙卉在想到这些之后,便轻轻的摇摇头,道:“不,不对,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曹丽影她并不是真的傻,否则她哪里能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做这么多年?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定是哪里被我们忽略了…….”。 荆棘鸟见她面色凝重,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于是便道:“可我的确听皇后是这么对张大人吩咐的呀!而且她还说了,若是张大人敢不听从她的命令,她就立即将邢素兰送到齐王府上。张大人听了这话之后十分痛苦,最后,他只能是答应了。” “那你有没有听皇后说起,说到底要用什么药材,去换太后日常服用的补药?” 荆棘鸟摇摇头,道:“这个皇后并没有说,她只是在张大人点头答应之后,让他回去等着消息。说时机到了,她自然会派人将东西交到他手里。” 仙卉 于是又沉吟了一番,明日,便是盛家与自己家族联姻的大好日子,按着本朝的风俗,若家中有亲人大喜,那么太后便会断药一日,以示喜气驱散了病气的吉兆。 而明日,礼部的公文里也说清楚了,皇帝会带着安贵妃与几位公主一同前来,自然,太后也会跟皇帝一起驾临纳兰府。 而几位公主当中,皇后所生的大公主,也赫然在列。 按说,自己女儿也在场,曹后若是顾忌到女儿的心里,这样的日子也不会下手。 而再过几日,又是皇帝召集皇亲国戚与后宫诸人一起前往喀什牧场进行围猎的日子。皇后如今被软禁在凤仪宫中,太后却可以随行……难道说,皇后竟是打算在牧场那边动手? 对啊,有这个可能,她不在太后身边,可是后宫却一定有嫔妃会随行。如此一来,曹后说不定还能将这个谋害嫁祸到其他嫔妃的头上。 这便是一箭双雕了? 仙卉想来想去,也就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了。 但她心里莫名就是觉得仍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然此时外头已经摆好饭了,听着紫萱等人在门外的轻轻提醒,仙卉只得暂且把一脑子乱糟糟的心事给收起来,应道:“来了。” 章节目录 238.缘3 这天晚上,因着明日就是自己父亲的续弦婚礼,所以仙卉也早早睡下了。她在昨晚,已经得到了第五颗仙果,在她向结界中的山石处挥出一阵清风的时候,那山石陡然间平地消失了,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一颗灼灼其华的之色仙果。 琅决上面记载着,这仙果可以使人容颜不老,芳颜永驻。但仙卉在将其服下的时候,心中却并无多少欢喜若狂的滋味。 或者,是那眼前的结界中展现的一切,都太过清晰太过真实的缘故吧?她不知道,那因为沉溺在逝去的青春而感到巨大痛苦的女子,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某一世? 但那种痛苦是如此的具有感染力,而结界中的青春美貌与衰老枯萎,又是那样的直接而干脆。便如弹指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一样,青春逝去的甚至让人都来不及缅怀,就已永远的消失不再回来。 在那一刻,她隐隐有些禁不住的同情那女子,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某一世,甚至于自己是不是毫不相干。但她内心的哀切感动了她,以至于并未拥有过这样切肤之痛的她,也开始读懂了普罗大众的那种虽是庸俗而又最是真实的欲望与痛苦。 她甚至在服下这颗仙果回来仙姝院之后,还在自己心里叩问道------如果他日真能修炼成仙,如果他日真能永生不死,如果这美貌与青春永无尽头------那么,自己又是否还会拥有那样真实的喜怒哀愁,一切凡人所有的感受? 她没有答案,亦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 或者,只有时间,才能回答一切。 而这晚,在进入琅府邸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去找所谓的仙果。而是径直来到了神宫之中,她守着女儿的小床,陪她说了很久很久的话。最后,还趴在小床旁边,与无忧的元神一起睡了一觉。 这一觉仿佛很长很悠远,只是异常的平静,并没有丝毫的梦境出现。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拥有这样的一场好眠。 或者,是因为两颗心贴的很近很近,彼此都得到了温暖与慰藉的原因吧。醒来之后,仙卉没有觉得自己因为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而感到可惜。 她只是感到非常的满足,一种从内心深处,渐渐浮上来的满足之情,取代了心中一切或明或暗的欲望与挣扎。 虽然醒来之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但,回到仙姝院里,她却觉得,今日的朝阳都是格外充满生机的。 她心里本来杂乱的那些焦虑,也终于随之而消失了。 一大早,府里便响起了非常喜庆的乐鼓之声。正在洗漱的仙卉一问,才知道是盛府那边开始抬嫁妆过来了。 而纳兰府的聘礼,已经在三日之前,便由内务府的人亲自送到了盛府。 而今日这嫁妆,据说整整有三百六十九抬之多。 本朝的男婚女嫁,仍是沿袭前朝的风俗。按例,这聘礼代表的是男方对女方的尊重,而嫁妆,代笔的则是女方对女儿的一种永恒不变的爱护之情.嫁妆置办的越丰盛,则预示着娘家给予新娘的祝福和期望越高。 所以,不用看也知道,盛府所准备的嫁妆,必然是倾尽全力,也是十分的隆重其事。 章节目录 239.节外生枝1 故今日这一早就开始的抬嫁妆的举动,必然又是京城中百姓们的一大乐事。而那些经过的街道,其茶楼和酒肆甚至路边的茶棚里,都会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他们必然会看着盛府为女儿精心筹办的嫁妆,一面啧啧称赞羡慕,一面也在琢磨着,这盛家的女儿嫁入纳兰府为继室,以后的日子会过的怎么样。 而仙姝坐在自己寝室的梳妆台前,遥遥想着这一幕,却觉得仿佛如同翻阅别人的戏文一样。 她从未曾怀着期待的心情,去嫁与一位自己心仪并深爱的男子,所以,不能去设想,此时的盛紫烟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也只有祝福了吧?祝福她心想事成,终于得偿所愿,毕竟人生仓促,能够在有梦想的时候尽力去追逐,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而正在梳妆时,紫萱与紫衣便捧来了几件新制的衣衫,道:“小姐,今日府中大喜,您须得穿的喜庆些,隆重些才好。” 仙卉点点头,道:“正是呢!你们都替我看看,这几件那件比较合适?” 于是众人便上前翻检了一遍,最后,仙卉亲手指了其中的一件出来,道:“就这件吧,既不俗套,也能展现喜庆。” 紫萱便笑道:“小姐好眼力,这是天衣阁的掌门大师傅亲自做出来的,也是为您专门缝制的。便是这缝合的功夫,就用了整整十天呢!据说都是她亲手所做,一针一线都不假手其他徒弟的。” 仙卉便道:“难怪咱们府里如今什么衣衫都从她那里做,原来竟有如此特殊的待遇。” “可不是吗?外面的人,就是再花些重金,也未必有这样的体面呢!” 说着,紫萱与紫衣和紫书三人一起,合力将那衣衫展开看时,只见鹅黄色的裙裾飘逸若仙,层层绡纱如云如烟堆叠,甚是华丽繁漪。 上头是一件刺金西番莲纹浅紫纱衣,上面花纹乃暗金线织造,西番莲花中央缀有细小芙蓉石,三重薄纱各是深浅不一,美得令人只觉迷离。 而仙卉穿上之后,又有小丫鬟捧上首饰盒子来,她随意在里头又拾起一支赤金六面镶玉的鸾鸟步摇,尾坠几缕纤细的蜜蜡璎珞珠。 如此妆扮完毕,几个丫鬟都只将仙卉盯着目不转睛。仙卉便装着不觉,问道:“今日是府中的大喜之日,紫鹃呢?她头上的伤口可养好了?若好了,到了晚间便随我一起去观礼去。左右这样的盛事,也是难得一见的。” 紫萱便回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可惜额前留下一块淡淡的疤痕。大夫都说还要过些时日才能渐渐淡去,她看着觉得别扭,就不想出门。” 仙卉便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拣出一只小小的玉瓶来,丢给紫萱道:“这是太后送我的舒痕胶,可以立时淡化祛除一般的疤痕的。你拿去给她,就叫她只管用,若好了,便出来陪我说说话。” 紫萱接过玉瓶,却是讶然道:“这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宝贝?奴婢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舒痕胶?这可是十分难得的东西啊!紫鹃可是有福了。” 章节目录 240.节外生枝2 仙卉在心中朝自己板了个鬼脸,心道哪里是什么太后送的,不过是借她老人家的名头罢了。不过这玉瓶里的东西可是人间等闲难得一见的,送给紫鹃,也是她的福气罢了。 便道:“昨日才夸你万事都精明,今日就露拙了吧?这东西你家小姐我得来都好几个月了,偏是你也忘 了,所以昨晚我才想起来的。“ 紫萱便露出了些许羞赧之色,旋即垂眸道:“小姐说的是,奴婢也真是有些忘了。以后,定然事事谨记着。“ 仙卉摇摇头,道:“跟你玩笑呢!你又不是账簿册子,哪里真能万事都往自己心里装着?“ 又道:“其实我也希望你们几个,能多在自己身上和自己家人身上花些时间和精力。毕竟,你家小姐我,有家人在身边关心着,又有你们在旁边服侍。倒是你们几个,这些年以来大半的时间都用在了我身上,对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想的太少,有时候想想,难免会让我觉得愧疚。” “小姐,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奴婢们跟着您,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再说了,奴婢的家人都托了小姐的福,她们都过的挺好的。” “是啊,小姐,您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们了。” 这一席话,说是几个丫鬟都禁不住涨红了眼圈。她们彼此间年龄相近,家里的条件也差不多。自从选到仙卉身边来之后,便时时刻刻记着管事妈妈的训诫,要以小姐为天。但这些年来仙卉对待她们都很亲厚,以至于彼此间的感情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主仆。 而此时这样的一番话,更是勾起了她们心中全部的感动。见她们都做出一副快要哭的模样,仙卉有些受不了的转过身去,正在此时,却听仿佛是紫书有些怯怯的说道:“小姐,奴婢有件事,想…….”。 仙卉刚一转身,就听院子里传来一大串的脚步声。那脚步急促而有力,显然对方来的人不少,不但如此,还有人扬声道:“兰女史大人到。” 仙卉心中一惊,她知道,此时兰女史不在新房那边守着,必然是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她不可能擅离职守到自己这里来。 于是便对紫书说道:“你有什么事,一会在跟我说吧!” 而后,紫萱也将紫书的衣角轻轻拉了拉,主仆几人十分默契的走出寝室,一出来,正好见到兰女史已经走到了正堂之中。仙卉迎上去,两人彼此见了个礼,兰女史也不多说甚么,只拉着她的手,便附耳低声了两句。 仙卉听完这话,登时心中一沉。 大宋氏忽然失踪了?这怎么可能?她已经被父亲罚了禁足,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只待办完喜事之后,就要处置。 这件事情,便是太后也知道了其中的利害,而处罚大宋氏的决定,也是经过了太后首肯的。 照说她一个女人,被关在院子里之后,又有人专门看守着,要逃出府,那是谈何容易? 可偏偏,她还真就离奇的消失了。兰女史在来仙姝院之前,已经派人暗中寻遍了整个府邸。若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是不会来找仙卉的。 章节目录 241.节外生枝3 于是,仙卉迅速的在脑中想了想,最后道:“你们都下去,我跟兰女史说几句话。” 待室内只剩下她二人的时候,仙卉才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一早,我的人就发现大宋氏的寝室窗户上有个洞。当时才刚刚天亮,她大着胆子去拍门,没想到,却正好看见值夜的婆子被人一刀了结,倒在了地上。那血流的一檐下都是。再带人进去一看,就发现大宋氏已经踪迹全无了。” 仙卉便算了算时间,皱眉道:“这么说来,事情已经过去有一个时辰了?” “嗯,在此之前,我将整个府邸都搜了一遍。就连花园的几个池子都没有放过,但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而看守府门的几班侍卫,我都仔细问过了,他们确认,昨晚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更没有什么特别的响动。” “所以,可以确认,她没有走出这个府邸?是吗?” 听到仙卉也跟自己一样,做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兰女史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知道,要是不能在婚礼开始前找出大宋氏,或者让她在宾客面前做出了什么令太后和纳兰家蒙羞的举动,那么,自己的前途,也算到此结束了。 太后派她来纳兰府之前,再三交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场婚礼筹办的周到周全,不能出一丝纰漏。 而现在,她竟然让一个大活人,就此在自己的重重监控之下凭空消失了------光是想到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后背冷汗森森而下,一颗心径直沉入无边深渊之中了。 仙卉看着兰慕心的脸色,她了然她此时的心情,便安慰道:“既然人还在府中,那咱们就不用太过担心。我想,这大宋氏,必然想趁着府里大办婚事的时候,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来。这样,她便是死,也算对得起她那背后的主子了。“ 兰女史点点头,也赞同的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找不到人的话,我们就不知道她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仙卉,我实话跟你说吧,盛小姐在太后心目中的分量十分的重,她可以说是盛家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就跟你一样。若今晚的婚礼真因为我的疏忽而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便是一死,也难持其咎。” 说完,她又苦笑道:“其实我死也就罢了,但我不能因此而连累自己的家人。所以,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出来。” 仙卉有些理解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这件事情,就由我去跟父亲和两个哥哥解释。你仍回清华苑那里去,以防有人趁你不在,又生出什么别的乱子来。这纳兰府我比你熟悉,许多地方,你们没有最初修建的图纸,是不清楚其中的结构的。咱们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用来寻找大宋氏。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父亲是个正直善良的名士,上天不会让大宋氏这样的人坏了他的婚礼的。” 章节目录 242.节外生枝4 还好,因为是迎娶继室,所以婚礼是要从傍晚才开始的。而若是初婚的话,中午之前便要开始行礼。所以,留给她们的时间,还有不短的近五个时辰的功夫。 听着仙卉这样一番话,看着她胸有成竹而淡定的表情,兰慕心忽然觉得自己原本十分不安的心就此悄悄定了下来。 她冲仙卉行了个礼,肃然道:“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今日的举动的。” 仙卉温然一笑,回道:“谢我作甚?我父亲的婚礼,我岂能不放在心上?” 因新房那边还需要有人坐镇指挥,于是兰慕心并没有在仙姝院停留多久。她听从了仙卉的建议,让人将大宋氏失踪的消息严格封锁起来,然后派人守住那处院子,不许任何人接近。对外,只说大宋氏因为出言不逊,所以被家主罚了禁足。 而仙卉,则是一面吩咐荆棘鸟四处去寻找大宋氏的下落,一面匆匆的走出仙姝院,前往琅琊阁与父兄商议此事的对策。 按着风俗,纳兰明杰作为新郎,在嫁妆全部送抵自己府中之后,便要穿上喜服,前往盛府迎娶新娘。其中,还要当场做上几首催妆诗,以示风雅儒慕之情。 在仙卉到达琅琊阁的时候,他正在里头试穿喜服。听到女儿前来,便匆匆叫人脱了,仍旧穿着一身半新的家常服,唤仙卉进去。 仙卉行礼之后起身一看,只见父亲身边只有二个纳兰祈仁,却不见大哥纳兰祈佑,心中又是一跳,但她也连忙拣着最要紧的事情,将大宋氏失踪的消息禀告了父兄。 而纳兰父子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尤其是纳兰明杰,之前因为这大宋氏竟然背着自己吃里扒外,他已经很难容忍了。若不是大婚之前府里不宜出人命,也不宜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传言,他早就把这妇人悄悄给处理了。 但没想到,她还能在自己的婚礼上施行一把最后的报复-------作为一介名士,纳兰明杰不但跟普通男人一样有些自傲自负的通病,其实他更注重自己的名声与形象。一想到当大宋氏在自己迎娶盛紫烟的时候露面,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难以澄清的流言蜚语之后,他也无法镇定的安之素然了。 毕竟,这女人从前也是自己的姬妾,他便是有心辩解,世人也很难尽信一面之词。 于是,纳兰明杰在房中踱步两圈之后,毅然道:“这人不能再留了,待找到之后,就地处置,不可再留她性命。” “嗯,这是自然。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人。对了爹爹,您可知道,这大宋氏在府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是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女儿以为,她很有可能是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最后一次让自己得偿所愿。” 听到女儿的这个提议,纳兰明杰不由的失笑摇头,道:“你也知道,这大宋氏虽也担着姨娘的名分,可为父对她,那是真的没有一点男女间的情意。便是小宋氏,也好过她许多不说。所以,她喜欢些什么,死之前又有些什么样的心愿,为父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章节目录 243.节外生枝5 这答案虽是意料之中的,但仙卉仍是不免摇摇头,笑道:“爹爹,盛姐姐过门之后,您可不许这样冷淡她的…….”。 纳兰明杰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截住她的话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操心爹爹的事情做什么?对了,这寻找大宋氏的事情,爹爹也吩咐一下府中的侍卫…….”。 “不可,爹爹,你忘了吗?今日是婚礼,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流出一点不好的消息来。兰女史那边带着近一百个侍女,又都是太后身边调教出来的人,女儿以为,此事便先交给她们。待女儿再去想想咱们府中还有那些地方容易藏身的,说不定也有发现。”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好了,爹爹这边还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纳兰明杰说完,又看了看自己女儿这一身的妆扮,不由点头赞许道:“嗯,爹爹的女儿,果然已经是大姑娘了。仙卉,你今日打扮的很漂亮,这衣服很好,也只有你 ,才穿的出这样的气度来。” 仙卉便笑着回道:“那也比不过您的新娘子更美,好了爹爹,女儿这就告退了,您忙吧!” 从琅琊阁出来,仙卉又径直去往府中的后花园。她身后跟着紫萱和紫鹃,还有三四个小丫鬟。众人见她面色凝重,便也不敢轻易插嘴,最后还是紫萱上前给她递汗巾子的时候,问了一句:“小姐这是要去后花园?” “嗯,你们随我一起去那里看看。” 仙卉也是漫无目的,她此时还不能掐算,因此便是再端着沉静,也终究事关重大,不敢轻易掉以轻心。 而目前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希望荆棘鸟能再给自己一个惊喜,将大宋氏的藏身之所给找出来。否则,自己便是再有心,只怕也要寄希望于今晚宫中和府里的侍卫,能够在适当的时候将大宋氏这个不该出现的人拦截下来了。 而就在仙卉带着丫鬟们在后花园漫无目的的一边行走,一边试图找寻一些踪迹的时候,这边,曹府里,曹家的家主,曹后的大哥曹元鸿,也正在不紧不慢的刮着茶盏盖子。 锐利的瓷器发出的刮碰声,让原本恭敬跪在他跟前的吴绿衣禁不住暗暗皱起了眉头。当然,她不会将这样的一种厌恶之情表露出来的,反而是抬起头,十分乖巧的冲坐在上首的曹元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义父,女儿平时也善于挑弄茶艺,既然义父喜欢品茶,不如就让女儿替您沏一盏上来,也权当女儿的一点子孝心了。” 曹元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眼前十分俏丽的少女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放在案上的那一封由凤仪宫送出来的密信上面,思虑了片刻,终于不得不点头,挤出一点不由衷的笑容道:“好,那就辛苦绿衣了。” 少女于是行礼退下,由丫鬟领着去净手准备沏茶。而后,见着她出去了,曹元鸿的夫人才从旁边递来一个不解的眼神,忧虑的说道:“老爷,皇后娘娘真是这么交代的吗?这丫头,她这身世…….”。 章节目录 244.节外生枝6 曹元鸿听着这话,只把自己的一张长脸往下一拉,断然喝止道:“她这身世,以后你只管烂在自己肚子里就好!既然是皇后娘娘都同意了,那咱们便自然应该二话不说,遵着娘娘的旨意行事。” 说完,又道:“以后,她就是咱们收养的义女,即刻起,改姓曹,择日记入族谱之上,若她日后在太子面前得了宠,也算是咱们曹家的一份风光。在人前,要善待于她,便是私下,也不许与她为难。记住了吗?” 曹夫人心里十分的不满,口头上却只得顺着丈夫答应道:“妾身记住了,老爷放心便是。只是,这样一来,那咱们的儿,将来可怎么…….”。 曹元鸿不由分说是打断妻子的话,道:“儿年纪还小,待她再过几年,到时候殿下年纪稍长了些,经历了前面的妻妾之后,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胡闹了。到时候,咱们再向皇后娘娘请求将儿送入东宫,按着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比这绿衣来的份位低。再说了,儿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是咱们曹家的嫡生小姐,到时候,难道你还怕太子和皇后娘娘会亏待了你的宝贝女儿?” 曹夫人便小声的嘀咕道:“可到时候,若是让这女子抢了嫡长孙的名头,那儿岂不是就要吃亏了?” “真是妇人之见!你懂什么?眼前咱们要做的,第一等大事,就是帮着皇后娘娘走出困境,让太子殿下回京之后,能尽早得到监国的大权!至于其他的事情,跟这些相比,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而已。你也不想想,若皇后的地位不保,那咱们曹家,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被丈夫这么一番兜头的训斥之后,曹夫人显然有些挂不住脸面,她便小声解释道:“妾身当然明白,咱们家凡事都要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为俯首。可是儿毕竟是咱们亲生的宝贝女儿啊,这做父母的,为女儿多些考虑,原也没错的。再说了,咱们这几个儿女,现在还有几个都没定下好人家呢,妾身身为母亲,怎么能不多操些心的…….”。 曹元鸿叹口气,却又想起另外一件糟心事来。他两眉一皱,忽然道:“玉华那不成器的呢?终日都不见他在书房里用功,只知道斗鸡逗鸟,整个一败家子的模样。上次的事情,幸而有皇后娘娘为他开脱了,否则,只怕他这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今日人家纳兰府办婚事,他该不会头脑发热,跑去凑热闹了吧?” 曹夫人听着丈夫如此数落自己的爱子,便不免心疼的偏袒道:“老爷您这是在说什么话呢?玉华其实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孩子了,前些日子里妾身总是见头疼,还是他千方百计替我寻了个偏方来,这才治好了的。他虽不怎么爱读书,可咱们这样的家世,本也不用逼着孩子去挤那考功名的一条独木桥不是?到时候等太子殿下登基了,随便寻个差事,也够他封妻荫子的了…….”。 章节目录 245.吴绿衣的茶艺1 “哼!你就只管护着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吧!都说慈母多败儿,你也不想想,如今在京里的贵族子弟当中,咱们这几个儿子,有哪个是能拿得出手的文武全才?不走科举出身,只靠着举荐,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容易惹人非议。再说了,太子殿下而今毕竟只是太子,皇上春秋鼎盛,且子嗣繁多,皇子里头,有能力有出息的,大有人在。这将来如何,真是难以预料啊…….“。 曹元鸿说着,禁不住长叹一口气,看起来,似乎颇为忧虑的样子。 曹夫人听了这么一说,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道:“太子殿下便是将来的储君,这一点难道老爷您还觉得会有什么变故不成?皇上子嗣虽多,但殿下可是六年前就被册封了的。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皇上仍是注重嫡庶之别的。“ “哼!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信!你也不想想,当初皇上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皇上难道就是嫡子吗?太后娘娘难道就是先帝的皇后?” 这句话终于把曹夫人给问住,她脸色一白,犹不甘心的道:“那也不可能轻易废太子,太子又没有什么过错…….” 夫妻两正争论之间,门外有小丫鬟的声音轻轻传来,却是招呼那吴绿衣道:“小姐,请容奴婢先通传一声。“ “是,那就有劳姐姐了。” “咳咳。”曹元鸿知道这是吴绿衣去而复返,于是瞪了妻子一眼。夫妻两旋即做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神态,不一会,丫鬟通传之后,就见吴绿衣姗姗而来。 曹元鸿再度打量了一下少女,见果然是非凡的美人,心中也暗自点了点头。但曹夫人却是带着一丝鄙夷看着吴绿衣,心中暗暗不齿道,也是自己大姑那样的****,才能生的出这样的女儿来。 啧!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还是她在出嫁前勾引戏子生下来的下流胚,而今也好意思堂而皇之的塞到自己名下来,说是做养女,可是这事实是明摆着的,这女子将来就是得了宠,也决计不会便宜到自己身上。 反倒是曹丽雯那贱人,稳坐钓鱼台不说,还净收渔翁之利,这如何能让自己这曹家长房主母心中不感到气闷? 而站在下面的吴绿衣,也是十分乖觉的察觉到了这夫妻俩之间微妙的心思差异。她微微一笑,决定以后只管料理好这曹元鸿老头,至于这黄脸婆夫人么?不要紧,想自己长到现在,什么时候有同性喜欢过自己? 她们不过是羡慕嫉妒恨自己的美貌和才华罢了,都是些庸俗无用的愚昧妇人! 将来等自己熬出头了,要收拾她们,岂不是易如反掌一般? 因此当下,她便示意丫鬟将茶盘等物尽数搬到曹元鸿身前,而后盈盈坐下,开始演示自己那令人惊讶的“茶艺”。 在吴绿衣的字典里,人生是没有无耻这么一个说法的。关于学习茶艺,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也的确是认真花了苦功夫去学的。可惜天资有限,而且,这打茶花这样的手艺,最是讲求心境与茶道合二为一。 章节目录 246.吴绿衣的茶艺2 因此,在苦学了两年之后,她断然想要放弃此道。但就在此时,她听说了一种旁门左道,用了这个法子,就能打出在人前堪称精妙绝伦的茶花来。 她当即心动了,并且逼着母亲拿出重金来,向那西域商人购买了这个秘方。不但如此,还利落的将那西域商人杀人灭了口。 她深信,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秘密保守者。 而现在,当她以十分娴雅的手势,在曹氏夫妻面前打出了一副花好月圆的茶花图案时,曹元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曹夫人则是不可置信的恨恨的瞟了这小妖精一眼! 曹元鸿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起身,将吴绿衣夫妻,脸上的笑容这下子看上去比之前真诚了不止几倍。那慈爱的目光,仿佛眼前真的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一般。 “好,真是太好了!绿衣啊,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好手艺!这打茶花的风雅传闻,为父我还只是听人口舌相传过,没想到,今日却有机会,自己亲眼得以见识了一回!你这孩子,真是太聪慧了!以你这样的才貌双全,又何愁太子殿下会不对你青眼相加?” 说着,便转头去吩咐丫鬟道:“去,给小姐准备一下,一会儿,就随我一同出城去迎接太子殿下的行鸾!” 吴绿衣知道自己这是已经过了曹元鸿这一关了,她盈盈拜下,十分甜美的说道:“女儿多谢爹爹夸奖!” 那边,曹夫人仍是一脸十分难看的脸色。她怔怔的看着丈夫面前的案几上,那小小茶盏里妙不可言的一副图画。待其完全消散之后,才轻声道:“不知道绿衣这样好的手艺,是师从何人学来的呀?有这样好的师父,也好叫咱们府里其他的几位姑娘也跟着你这姐姐一起学一学。” 吴绿衣便垂眸,十分恭敬的答道:“回母亲大人的话,这打茶花的手艺,是绿衣自己从小练出来的。他日若几位妹妹得了空,绿衣自是十分愿意亲自教习她们的。只是这门手艺费时较长,没有几年的功底,怕是难以有什么所成呢!” 曹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更是僵硬不已。她勉力呵呵一声,接下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曹元鸿却没心思管这些,他只想着自己的算盘。心里对皇后和大姐的这步棋,渐渐感到了一种认同。在他的吩咐下,府里的丫鬟很快就带着吴绿衣,啊不,现在应该叫曹绿衣小姐了。待她重新梳妆了一遍,又换上一身簇新而且质料十分上乘的衣衫之后,曹氏夫妻又是眼前一亮。 要说这样的少女,的确是十分出众的人物啊! 曹夫人心酸的看着,心里却在拿自己的小女儿跟她对比着。最后,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跟这丫头比起来,自己的女儿,的确是难以有望与其平分秋色。 可是,她继而不无解气之意的想到,东宫,不是还有一位即将入主的正牌女主人,太子妃纳兰仙卉吗?那样的美人,她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位,要是这两人放在一起,互相狠斗的时候,说不定两败俱伤,没过几年都死了呢? 章节目录 247.误判1 到时候,自己的女儿不是还有机会吗? 想到这里,她轻轻的扬起了眉梢。一双世俗的眼眸里,射出了恶毒的光芒。 而后,吴绿衣便在曹元鸿的带领下,踏上了停在曹府门口的马车,至此,她对外的身份已经成了曹元鸿与曹夫人的养女,亦算是大家闺秀的出身了。 而端坐在奢华精致的马车内,她心中自是踌躇满怀,对前程充满了无限憧憬与幻想。而赶车的车夫得令一声吆喝之后,软鞭轻抽马臀,车角宫缎下摆坠的金铃铛“铃铃”作响,马车便在晨光的映射下缓缓沿着宽阔的街道远去。 晨风蕴着几许清凉兜卷过来,八宝鎏金马车内层层云缎垂坠,随着车行清风泛出轻微的波澜盈动,几缕丝带无骨的拖曳下来。 吴绿衣伸手触摸着那些柔软的锦缎,嘴角的笑容渐渐加深。她轻轻阖上双眸,仿佛已经看见那俊美高贵的太子在朝自己款款深情的微笑。 她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一定不会落空的!以自己这样的绮年玉貌,聪慧玲珑,一定会将那身为太子妃的纳兰仙卉狠狠的踩踏在脚底的! 想到这一节,她全身便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有清风悠然从门窗缝隙透进来,隐约可听见街道两旁的树叶随风沙沙作响,而那些世俗卑微的人们,正在以蝼蚁一般的姿态,重复着他们的每一天的生命。 手指不经意的触摸自己身上刚刚换上的那件缎披,初初时她只觉得那样的织物就犹如一汪温水一般的柔滑,几乎从自己细腻的手中滑落下去。 好在上面的纹样是用挑织的方法刺成,俨然浮凸出来,握在手里仿佛能感受到绣女的一针一线。 这样好的缎子,自己从前竟然没有机会穿在身上。不为别的,只因这些都是御赐之物,她母亲便是有心,可也怕她穿出去给自己招惹麻烦。于是,她等到了现在,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缎子! 当然,从前那些见不得光的岁月,也就随着自己见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刻起,永远的结束了! 吴绿衣想到此处再度睁开眼,她肃然的坐正了身体,再度审视了一番自己今日的妆扮。只见及腰的长发盈光微动有如山泉水在流淌,雪色蚕丝更衬出青丝如墨、眉眼如画,宝光流转的盛颜下,隐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迫人微冷光芒! 她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手,在轻轻颠簸的马车之中,朝即将会面的太子南宫凌渊,露出了一个十分妩媚而又妖娆的笑容。 纳兰府中,仙卉与身边的几个丫鬟,仍在后花园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大宋氏可能藏身的所在。好在,今日府里的布置早就做完了,那些内务府的匠人们也撤出了府内,只有一些下人,在匆匆忙忙 的为晚上的喜宴布置着。 不时有丫鬟捧着托盘,里面放着诸如杯盘碗筷之类的物品,匆匆与仙卉擦肩而过。 仙卉见她们停下脚步朝自己行礼,也就点点头,道:“不用行礼了,都只管自己忙去吧!” 章节目录 248.误判2 丫鬟们得了令,这才在管事婆子的带领下,径直去了。 仙卉看着她们远去的方向,不由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紫萱便回道:“是去紫苑飞瀑那边,兰女史说诸多贵妇人都想在喜宴过后,再去赏一赏如今府里开的最盛的紫苑花,于是就叫人在那里摆了些桌椅,又备了些酒菜,以作待客之需。” 仙卉点点头,心里却是不无伤感的想到,紫苑飞瀑,原是自己母亲生前花了许多心思设计出来的一处美景。可惜,今夜,却要用来招待自己丈夫迎娶继室的这些宾客们,也不知道,若母亲泉下有知,心里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可她接着想起,是啊,自己还曾经答应了章燕云呢!要请她观赏一下这样的美景,若是今晚她也随母亲一起来的话,自己倒是可以顺便带她游览一下。 于是,她心思流转之后,便继续向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亭,道:“咱们去那里坐一会,这出来也有半天了,也有些累了。” 丫鬟们在身后齐齐应是,而后,一行人便迤逦的向那座处在两座拱桥之间的碧色凉亭走去。 经过大半天 搜索,荆棘鸟飞来向仙卉禀告,说全府上下,都不见大宋氏的踪影。 仙卉此时坐在凉亭当中,靠着四处垂下的轻纱作为遮蔽,又将身边的丫鬟全部打发在了十几步之外,这才捧着荆棘鸟不无愁苦的说道:“那可怎么办?这人要是找不到,一会儿婚礼开始之后,岂不是更是难以察觉?” 荆棘鸟便道:“莫非她已经走出了府中?否则,只要她还身在这府里,照说一应地面上的人,都逃不出我的眼睛的。” 仙卉也想了想,继而道:“若她出了府,那就有可能是去逃命去了。如果只是这样,那事情就要好办很多。不过,你说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躲进了某一处地窖之中,所以你才无法寻觅到其踪影呢?” 荆棘鸟便道:“地窖?就是你们用来储藏东西的那种地窖吗?照说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也能嗅到她的气息才是的。因为我看过你们的地窖,都是向下挖的,而且还都不深。我们鸟族生来就有这样的本事,对属于某样东西的气味和形态,都有很好的辨别能力。可现在,我的确找不到属于她的气味。所以,只能分析是,她已经出府了。” “哦?如果连藏身地窖都不可能,那看来,她还真是有可能从某个地方已经跑出咱们府里了…….如果是这样,我这就去跟兰女史说去。” 说完,仙卉便从凉亭中走出来,对守在外头的丫鬟吩咐道:“去清华苑。” 转眼,已是日头升的老高的时候。 紫宸殿不但是皇帝日常办公的所在,其后殿,更是皇帝平时休息之处。 这日早朝散的早,文武百官们皆已早早就退下各回部阁去办公去了。而后殿之中,更是寂静无声。 宽阔良深的大殿内亮如白昼,赤金光芒满室迷离闪动直欲逼人双目,迎着强烈的白光跪着一地的宫女太监,皆训练有素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卑微姿势。 章节目录 249.误判3 重重叠叠繁复的纱帐,垂了一层又一层,大殿内弥漫着上等的龙涎香幽暗的味道,极淡却又无处不在,让人有种如云如雾笼罩的缥缈感觉。 长福弓着身子,好容易打发走了慈宁宫的来人,这就匆匆往寝殿里行去。越往里走,他的心情就越发的被向上吊起,轻手轻脚之余,更有一种莫名的忐忑之感,令他只能竭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发出一丝絮乱的浊气。 到了寝殿的屏风后一看,皇帝仍双腿盘坐在原处,双眸紧紧阖着,似乎正在凝思沉想着什么。 他等了片刻,这才不得不大着胆子上前跪下,道:“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来催了,说是请您中午在慈宁宫那边与她一同用午膳,然后就一起起驾去纳兰府。” “朕知道了,你去回太后,说午膳朕还是在紫宸殿这边用。且请几位公主陪着母后一起用膳吧,等朕处理完手上的公事,便早些出宫就是了。” 听着皇帝的声音里不含喜怒,却是将太后的意思辩驳到没有回旋的余地。长福也不敢再说,只得垂头应道:“是,奴才知道了。” 而慈宁宫这边,太后也很快知道了皇帝的态度。面对着被长福匆匆叫来的几位孙女,她只得打叠起和蔼的笑容,以祖母的慈爱跟每个人都应酬了一番之后,这才在借口更衣的时候,对身边的穆华说道:“也不知道怎的,哀家这今日一早上起来,就觉得心神不宁的。本来想着请皇上过来用午膳,顺便也好以母子之情让他心里的芥蒂可以淡化一点。可没想到,皇上却不肯过来。都说儿大不由娘啊,哀家如今,也算体会到这等滋味了。” 穆华便在旁边劝慰道:“主子,这都是您关心则乱罢了。盛小姐在您心中就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这样的情意,就连奴婢们都看出来了,皇上一向仁孝,又岂会在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拂了您的心意?再说了,这赐婚的旨意,当初也是皇上亲自发的。他既然答应了您去参加婚礼,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情绪流露的。您啊,也就是心里想的太多,所以才不免乱了自己的心神罢了。听奴婢一句劝,盛小姐与纳兰大人乃是天作之合,这样的一对璧人,上天岂会让婚礼出什么纰漏?决计不会的。” “唉!话是这么说,可哀家这心里,怎么就不能平静下来呢?真是奇了怪了…….”。 太后正嘀咕间,外头有人匆匆进来,却是神色肃然的穆莲。她在太后跟前跪下,随即呈上手中的一封密信,道:“主子,纳兰府来报,说宋梦涟失踪了,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 “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兰慕心她是怎么办事的?这是将哀家的旨意视若无睹吗?” 眼见太后说话间便要发怒,穆华与穆莲两人皆是连忙跪下,道:“娘娘,但密信上面说,宋梦涟可能已经出府。若是这样的话,应该是已经逃命去了,想来,不会对婚礼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的。” 章节目录 250.误判4 “哼!逃命去了?这话你们也相信?想当初这宋梦涟可是在哀家身边隐忍了这么多年,后来还终于得到了哀家的信任,这才将她送到了纳兰府。可如今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吃里扒外,竟然帮着皇后做事!不行,这个人只要不死,哀家都不能放心。虽然不知道她对当年的事情到底知道几分,可早知今日,哀家就断然不会留着她的性命继续活下去!穆华,你即刻去传哀家身边的隐卫进来,哀家要吩咐他们全力追捕。一句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哀家将这人给找出来!” “是,主子。” 穆华眼见太后露出肃然之色,也不敢再劝,只得立即就躬身下去了。这边,穆莲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主子其实不必忧心,今日可是表小姐的大好日子,奴婢还是赶紧给您梳妆一下,再穿上内务府新制出来的那件鸾袍,也是这天还不算热,要不然,您这一趟去了,还是真有些辛苦呢!” 盛太后看了看外头的日光,也知道时候不早,于是便点点头。这面,穆莲和几个侍女刚刚侍奉她试穿了鸾袍之后,那穆华便已带着一个隐卫走了进来。 眨眼看去,那隐卫与旁的侍卫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这人脸上却带了一张面具,进来之后直直跪下,道:“奴才见过主子。” “起来吧!”太后点点头,便将自己的吩咐三言两语的就说完了。然后,那隐卫旋即退下,穆华便叫着开始摆午膳,几位公主乖巧的陪着太后吃完饭,便各自恭敬有礼的退下了。太后也顾不得每日都要小睡片刻的习惯,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开始梳妆打扮,而身边的几个亲信侍女因为上午那宋梦涟之事,也是刻意捡着些高兴的话来奉承太后。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后,太后打扮好了,整个人对着镜子一看,仍是雍容华贵的端庄形象。 几个侍女便纷纷赞说太后容色高华,盛太后对着镜子一笑,倒想起来,道:“要说容色高华,哀家这一辈子见过生的最好的女孩儿,也就是纳兰家的那丫头了。说起来,要不是皇帝不好女色,哀家还真是情愿让她陪在皇帝身边。” 这番话说的几个人都不敢接口,要知道,长公主并非先帝亲生女儿的这件事情,知道内情的那是少之又少。便是太后身边的这几个,虽是知晓,却从不敢宣之于口。这便是伴君如伴虎的厉害之处,主子可以无意中感慨的一句话,做奴才的,却是就算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主子的允许,也断然不能吐露半点实情。 好在盛太后也就是说了那么一句,不多时,便有人进来回禀说安贵妃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盛太后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心里对安贵妃这般知情知礼还是很满意的。今日皇帝早已说明了不带皇后同去,那么安贵妃就是代表后宫诸妃。自己身为婆母,还是应该在人前给足安氏的体面才是。 于是太后又对着镜子整肃了一下,便侧首道:“宣她进来等着吧,穆莲,去取哀家年轻时带过的那对凤钗出来。一会,哀家也好当众赏给盛丫头。” 章节目录 251.误判5 穆莲领命而去,待安贵妃在正殿中等到盛装而出的太后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今日这一身衣衫算是穿对了。 只见几位侍女簇拥之下,今日的盛太后穿着一袭真红缂金丝云锦凤袍,其上遍刺折枝金葵繁复纹样,广袖博带、流苏低垂,九尺长的珠络缝金鸾凤尾摆,软绵绵的拖曳一地。 这样的装扮,倒十分符合太后的气度与身份,而且,还将那份喜悦的心情,渲染无疑。 而太后,看着安贵妃那一身虽然雍容华贵,但却丝毫也不敢抢了自己风头的礼服之后,也是暗中点了点头。 是个聪明的女子,这后宫,历来就是聪明女子生活的地方。 婆媳两没有过多的寒暄,安贵妃上前见礼之后,太后便命她与自己携手同去。而几位公主,则是早早就装扮好了,同乘一辆宽大的凤辇,跟在太后的车驾之后。 一行车驾是到了泰安殿前的时候,才远远见着皇帝的御辇停在那里。太后掀开帘子,安贵妃和几位公主则是坐在车上向皇帝行了礼,而后,这才浩浩荡荡的 领着三千禁卫军,以十分端然的皇家气势,自贞定门而出,向纳兰府而去了。 而出了宫门之后,中京街上便早已布满了羽林军。原本皇帝与太后出行,整城都要实行戒严的,但因为今日乃是喜事一桩,所以 皇帝这才新下特旨,沿途并不戒严,只以重甲保卫御驾安全,允许国中子民瞻仰圣驾。 这旨意一经传出之后,一时间轰动整个京城,自光武第继位以来,周朝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的十分富庶安定。故而百姓们为了一睹天子真颜,已有不少心急者连夜前往,甚至连附近诸州亦有人赶来。 为了护卫皇帝的安全,羽林军调集整整万余人,在纳兰府与皇宫之间沿路将百姓隔在三十丈以外,只让围观者远远遥望。百姓中有好动的年轻人,只因看得不够真切,索性攀爬到附近古树之上,企图越过面前乌鸦鸦的人头,以瞧清楚当朝天子模样。 “来了,来了……”树桠上有人高呼,地上百姓纷纷垫脚探头观望,人群里顿时喧哗开来,皆想挤近些看个清楚,与结界阻隔的羽林军推攘起来。 远处明黄色的队伍渐渐走到纳兰府前,前面近百名太监提着销金宝炉,为金八宝顶珠琉璃绣飞龙御辇做前导,后面是一对对黄伞青扇、凤龙旌,正赫赫扬扬的跟着御辇缓缓行进。 礼仪太监率先立于台阶前,尖声高唱道:“青天高而不可及,其上冀近神灵,恭请天子下舆步行,以敬天意……” 御辇前的黄绫帷帐被掀开,皇帝头戴十二旒天子玉藻出来,通身一袭玄色九龙腾云龙袍,外罩朱色缂金丝衣,正傲然霸气站在御辇前踏之上。 随行群臣齐齐拜倒,围观百姓亦跟着跪下叩头,谁知静默好一会,也不闻司仪太监开始唱诺。众人皆不知所以,只见皇帝却在纳兰府门口的牌匾下走下辇车,继而行至后面的一辆凤辇旁边,朝里面递过手去,百姓中不免悄声议论,“奇怪,莫非里面还有人?难不成是皇后娘娘……” 章节目录 252.帝仪1 “怎么可能?”有身着体面者将其打断,与众人说道:“皇后娘娘如今被禁足内宫,今日之喜事,竟然不得皇帝和太后允许出席,而如今内宫的诸事,听说都是安贵妃与淑妃两人管着呢。我看啊,这十有八九,便是这两位嫔妃中的一位。” “别说话,人出来了……” 围观百姓更是好奇,皆纷纷抬起头张望。皇帝俯身握住一只虽然保养得当,却也显出了几分岁月沧桑的玉手,而这驾凤辇内走出一名盛装朝服的女子,正是太后盛氏。 一时间围观的人们都静下声来,不敢再胡言乱语。而这母子二人相对一视,似乎彼此都在注目微笑着。 而随后,皇帝又从车内扶出另外一名女子,显然是比太后年轻许多的嫔妃。而围观者远远瞧着那名女子,模样并不十分真切,只见头挽繁复的堆云高参髻,其上凤钗横斜、珠翠九翟,数枚细长凤翅呈扇形分开,衬出她神光熠耀的华贵风姿。 、人群里便有好事者,及时说道:“这便是安贵妃,安将军的嫡生长女,与纳兰府说起来,也算是亲戚呢!” 待皇帝与太后以及安贵妃三人站定,礼仪太监方才唱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唱诺声提醒了周围的人们,数万臣民赶忙叩拜,众人跟着震天山呼,声音响亮似要冲破云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声震云霄,只把纳兰府内那些准备迎驾却未曾来得及的人,也给吓得 心内猛然一震狂跳。 “皇上和太后怎会来的这么快?之前不是说了,要壬时左右才到的吗?” 当听到丫鬟来报的时候,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理妆的仙卉也是被吓了一跳。她侧目一问,那丫鬟便如实道:“奴婢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内务府的礼官再三嘱咐奴婢,一定要请各位主子们到二门处迎接圣驾。”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仙卉知道,这下子宋姨娘失踪的事情,最起码在太后那里就是瞒不住了。而荆棘鸟再度飞去之后,却一直没有回传消息回来。想来,也是没有找到人所以才这样吧! 她便对紫萱说道:“好了吧,就这样,咱们现在就赶紧去二门处跪接圣驾,想来时间也差不多的。” 紫萱点点头,道:“奴婢都已整理好了,小姐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仙卉便站起身来,于铜镜之中再度回望了自己一眼。只见才换上去的礼服十分的精致华美,不但裙裾绣工堪称天衣无缝,当中一横金腰带扣着累丝宝珠,一缕一缕绣得清晰,蜿蜒曲折盘成百子刻丝团花纹样。 重重叠叠的锦衫华服中,腰挂一串彩虹黑曜石串珠,璀璨光芒笼罩着七彩珠串,像是其上淌着一层金色的水流。 仙卉便凝神看了看那一层金色的珠串,片刻之后即笑道:“很好,今日是大喜之日,你们几个都高兴些,等忙过今日,府里自然是会重重赏赐的。” 章节目录 253.帝仪2 几个丫鬟都欢喜无限的上来道了喜,仙卉也是急着往外走的缘故,并没有留意到一直跟在最后面的紫书,整个人看上去如失去生气的花朵一般,跟在几个欢天喜地的丫鬟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皇帝与太后的提前到来,也让仙卉在触不及防的情况下,再度与皇帝在通往二门处的拱桥上迎面相遇。 因着太后急于先去新房看看里头的布置,又想看看大婚之日的侄女,安贵妃便十分体贴的扶着太后先行去了清华苑。而皇帝自然不会去新房,便对太后说道:“母后,朕想在纳兰府里的花园中四处走走,一会到了时辰,自会过去与你汇合。” 太后看看时间,离行礼还有半个时辰,便也欣然点点头,一脸笑容的在安贵妃与众人的簇拥下走远了。 五月的纳兰府中,春光明媚的让人沉醉。在漫漫满园春色的尽头,一左一右矗立着彼此对望的高耸阁楼,中间由双层半月形拱廊作为连通,距地整整二十四尺,任凭清风卷着各色花香穿透过去。 皇帝南宫弦歌站在临风楼的连廊上,漫不经心眺望着,远处几树垂丝海棠开得正好,一半如霞如纱绽开,一半如珠如玉含苞待放,浓淡交错相宜,在绿玉般的叶子衬得下愈显绚丽。 而此时仙卉正好走上这出连廊,见到有身穿铠甲的禁卫军侍卫站在附近,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接驾已是迟了,连忙跪下,道:“臣女接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听见这声音,方才转过头来,却是将眼眸在仙卉周身凝了凝,才道:“起来吧,朕与太后是在府门口就下了辇车,既是大喜之日,也不必为了这等小事而追究什么罪过的。” 仙卉便低低的道了一声:“多谢陛下。” 旋即敛衽衣衫,却是屏声静气的站在一旁,只等皇帝赏完花之后,才敢离去。 没想到,皇帝在临风楼前的连廊上驻足片刻之后=,却又忽然问道:“朕记得,这府里花园之中有好几处景致,都是你母亲亲自设计督造出来的?” 仙卉此时一听皇帝提起自己的母亲,便不由的警铃大作。但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和皇帝,而皇帝的问话亦没有什么特殊的语气,便只得谨慎的答道:“的确有几处风景是母亲自己画图督造的,最著名的便是紫苑飞瀑,只是那一处是在后花园中,离这临风楼很有些路程,皇上若是有兴趣,大可以等一会大礼行完之后,再专程去后花园转转。” “恩,紫苑飞瀑,这个名头昔日朕也曾听人说起过,是如今的京城八景之一吧?只可惜,朕虽然听了很久,却一直无缘得见。” 仙卉琢磨不透皇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只有保持沉默。但没想到,皇帝忽然又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今日可巧,也是太子回宫的日子。算起来,也许太子还能赶得上来你们府里喝这杯喜酒呢!你这身衣衫倒是选的好,也十分的应景合宜。” 章节目录 254.帝仪3 仙卉再度听见皇帝在自己面前提及那太子南宫凌渊,心中的厌恶之情真是险些就要遮掩不住。但她此时与皇帝的距离并不远,十分凑巧的是,她居然也从皇帝的气场中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厌恶和憎恨之类的情绪,她不由的心中一惊,本能的就反应到------皇帝到底是对自己,还是对太子,有着这样的一种憎恶之情? 但她侧目看时,却正好见到皇帝的目光胶着似的盯着自己,她立即赶到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心虚,便垂头回道:“太子离京也有些时日了,既回来,第一时间自然是应该先来拜见太后和皇上两位长辈的。要说来纳兰府中,想来也是急着要见祖母和父皇吧!” 短短的两句话,只差就要把自己和太子之间的干系撇个一清二楚了。皇帝自然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侧目看了一眼,嘴角倒是泛起一个用意不明的微笑来。 而后,皇帝便信步往前走去,仙卉本想告退,但皇帝走不了几步,便见长福公公上来道:“纳兰小姐,皇上请你上前引路。” 仙卉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内务府的人早就过来把纳兰府给摸了个滚瓜烂熟,此时便有好几个都跟在皇帝身后,却要自己 来引路,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这些话她都不敢宣之于口,便只得拖着脚步,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谁曾想,才刚走到皇帝身后几步远,却听皇帝又忽然回头道:“朕怎么觉得,你此时正在心中腹诽朕的举动?” 仙卉脸上一僵,旋即垂眸下去,回道:“皇上你太多虑了,皇上日理万机,能亲自驾临府中参加父亲的婚宴,臣女心中感恩不尽,怎能有这样的心思。” 在垂眸下去的瞬间,仙卉却又感觉到,皇帝那锐利的眼神,其实早已看透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看来,这人还真是一个十分难以应付的人,在他面前,什么投机取巧的事情,还真是要谨慎为之,否则,一旦给自己惹来麻烦事小,若是连累了父兄,那便真是不划算了。想到这里,仙卉便只有老老实实的收起所有的心思,暂时做个空心人。 而皇帝自临风楼缓缓行去,却似乎没有一个目的地一般,只是信步而行。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人都静默的跟不存在似的,只有仙卉一个,饶是想放轻一些脚步,可是却也不敢显得太出格,怕一个不小心,又引来皇帝的怀疑。 而她跟随在皇帝身后,却隐隐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皇帝似乎有些格外不同的意味,脸上的表情似是落寞,又带有几分追思过去的姿态。 不知不觉间,皇帝已经走到了后花园,因离那紫苑飞瀑的所在并不远了,故而仙卉才大着胆子上前轻声道:“皇上,前面就是紫苑飞瀑布,要不臣女在前领路,您过去看看?” 皇帝这才恩了一声,却是不置可否。而是站在那里,不再向前。这一声之后,就没了任何动静。 仙卉一时觉得有些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的尴尬,微微抬头看去,只见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湛蓝澄澈。 章节目录 255.太子露面1 而皇帝和自己也是有些茫然站在这座浮桥中,周围空荡荡的,那些喧嚣的喜庆声仿佛都离的远去了,而皇帝更只觉心比天空更加寥落空旷,恍然有些孤身一人的意味。 长福悄声立在旁边,也是不敢出声。忽而一阵清风掠过,有舒缓琴声自东面的某处传出,似珠似玉、如歌如泣,恍若站在春日绿柳湖畔,聆听一泓清澈碧水的汩汩之音。 皇帝忽然来了兴致一般的,拂袖道:“走,咱们去紫苑飞瀑那里瞧瞧。” 仙卉躬身道了一个是,刚要迈动步子,却见远处有过内侍飞奔而来,道:“皇上,太后娘娘派奴才来寻您,说是婚礼就要开始了,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仙卉闻言似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个内侍,这时候出现可真是太及时了。老实说,继续跟这阴阳莫测的皇帝呆下去,她可真是难以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露出马脚来。 好在皇帝似乎对太后也极为尊重,最起码,在人前他的表现是如此的。当下就道:“好,那朕现在就过去。” 说完又对仙卉说了一句:“太后来了,你也随朕一起过去。” 仙卉无法,心中哀叹一声,但好在总算不必陪皇帝共赏母亲设计的紫苑飞瀑了,她便跟在后头,身后跟着紫萱等几人,一行人迤逦向婚礼所设的如意阁而去了。 到了如意阁前一看,只见日头西坠,暮色霞光映满整幅天空。天地间飞鸟盘旋、没入山林,仿佛也感应到和平意味似的,悠缓从容,轻轻划过五彩斑斓的万丈苍穹。 而清华苑中早已响起的喜乐,则将这一种平和的霞光,带入了一抹吉祥的意味。 仙卉看着天边的绚烂,她此时觉得,或者,母亲的在天之灵看见这一幕,也是有些喜悦的吧?尽管抱憾,但爱一个人,不正是希望看见他笑,看见他生活的幸福? 而太后和安贵妃等人远远看着皇帝与仙卉先后走进来,都是禁不住眼前一亮。 太后是颔首微笑,眼眸中流露出一种莫测的笑意。而安贵妃呢,则是惊讶到差点连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捏住了,径直落到地上,还是身边的侍女将其捡起,这才回过神来。 “皇帝来的正好,哀家才刚听说,太子今日回京,得知是纳兰大人大婚的好日子之后,这也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了。算算时辰,此时也应该已经进府了。” 听太后这么一说,皇帝倒是依旧沉着个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仙卉却在心里无声的撇撇嘴,心道,果然不是冤家不碰头。也罢,南宫凌渊,既然你这都上赶着来我家喝喜酒了,我没理由见到你绕道就走不是? 再说了,看看眼前的情形,仙卉便是再愚钝,也知道,这些人都不会让自己真的有机会绕道就走的。 进了如意阁之后,仙卉便上前去拜见了太后和安贵妃,还有已经到达的几位贵妇人。至于几位公主么?此时似乎已经去了屏风后休息,所以并未得见。 章节目录 256.太子露面2 此时的如意阁中,早已被装点的花团锦簇,红色的上好稠花,连绵不断的铺满了整个视界。 而仙卉偷眼去看正在太后身后的兰慕心,只见她只垂着头,看来是自己来之前已经被太后发落一顿了,便不敢过去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行礼的时辰到。 而因为太后与皇帝的驾临,故而能得以进入内室中观礼的宾客们都是十分尊贵的身份,这些人也陆续进来,不断有人高呼万岁又行礼问安的,只把仙卉听的头晕脑胀。心里记挂着荆棘鸟怎么一去不复返,便索性瞧瞧的寻了个机会,走出来外面檐下观望。 这一观望不打紧,真是应了之前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瞧,这被一大堆人簇拥进来的翩翩华贵少年,不是太子南宫凌渊又是谁? 仙卉一眼就看清楚了他那张脸,登时心里就有些五味陈杂的滋味上来。但她也是依着礼节,上前躬身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吉祥!” 南宫凌渊显然也发现了站在檐下的仙卉,只见他生的有些阴冷的薄唇微微向上一翘,便带出了一股凉薄的笑容,又有些自得的意味,只看向身后仍保持原状的少女,不紧不慢的说道:“原来是纳兰小姐,请起。父皇和皇祖母都在里头吗?孤这是特地来拜见的。” 说完,又似十分随意而又带着几分亲热的朝身后的少女伸出手来,不无故意的 说道:“绿衣,随孤一道进去,孤将你介绍与皇祖母和父皇认识。” 仙卉听见这话,自然明白,这回南宫凌渊带来的人是谁了。不过前世的时候,他们两人可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才第一次亮相的。也是,前世的许多事情,在这一世里已经得到了改变。而吴绿衣会在此时勾搭上南宫凌渊,也就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了。 于是,就在这么一种类似于古怪的气氛里,这三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彼此完成了相见的仪式。 仙卉有些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吴绿衣,要说,这一世里,吴绿衣的长相与气质,还是十分出挑的。此时虽不是花枝招展,却也显得清丽动人。这样的姿色,便是十分挑剔的男子见了都会心动,更何况是南宫凌渊这种原本就对女人有着说不出变态审美意味的所谓太子。 而就在她打量吴绿衣的时候,吴对方很显然,也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说来也不怪吴绿衣如此失态,事关如今的仙卉,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种风姿。虽然曹丽雯早已给女儿看过纳兰仙卉的画像,但在吴绿衣看来,那画像的画师肯定是无才庸碌之辈! 眼前的女子,哪里是用言语可以形容得尽那种极致瑰丽而又素雅的美 !甚至不应该说是 美,因为,那样的一种姿态,站在你的面前,只需要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足以逼迫到人胸口发紧,让人无法思考,更不敢将自己轻易与之相比拟分毫! 章节目录 257.太子露面3 在仙卉这样的风华绝代的气度衬托之下,就连一向对她习惯于无视的太子南宫凌渊,此时也不禁有些讶然了。他不知道,这纳兰家的丫头,什么时候出落的这般美不可言了?这幅模样,倒真是难免叫人眼前一亮呢! 但他素来对女子毫无兴趣,故而这种讶然之情对于他来说显然只是瞬间视觉上面的惊艳,并没有丝毫感情上的波动。 而且,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身后还跟着的那个人,而眼前的一切,说来都不过是为了做戏给他看罢了。 于是南宫凌渊很快就收起脸上的变化,转为继续温柔体贴的对吴绿衣说道:“绿衣,咱们先进去吧,仔细这檐下太阳大,一会晒了头晕。” 吴绿衣这才从自己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一看,身侧俊美华贵的太子,可不是只对自己温柔小意吗?而眼前的纳兰仙卉,就算是长得再美,再不似人间女子,可终究不也被太子所无视吗? 想到这里,她那颗之前还感到些许自卑的心,瞬间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骄傲。对着仙卉,只是挑衅性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扶着太子的手,径直走进了人声喧哗的正堂内。 仙卉则是从头到尾保持了一抹事不关己的冷淡微笑,对于这凌渊,她心里可真正只有厌恶与鄙夷,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呕心之感。而眼见他带着吴绿衣在自己面前招摇过市这样的愚蠢举动,她可就是抱了一种看好戏的心理。 眼见着两人双双走进正堂之后,仙卉便是不进去,也能在此感觉到,原本喜气洋洋的正堂内顿时气氛为之一肃。 而太后的声音,则是第一时间十分威严的传了出来。 “太子,你身侧这个是什么人?今日是纳兰府的大喜之日,等闲奴婢,你怎可带上哀家与你父皇的眼前?” 太子南宫凌渊显然有些没有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皇祖母会有这样的一句话责问下来,当即就心中一乱,而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回皇祖母,这是舅舅家新来的表妹,方才舅舅带入出城迎接孙儿,因这表妹十分的玲珑可爱,且又没有进过宫,孙儿便想着带到您和父皇面前来,让她拜见一下二位,来,绿衣表妹,上前来见过皇祖母和父皇。” 太子这心中一乱,嘴上也就一时失言了。 吴绿衣正不知是不是该依言上前去拜见的时候,只听太后以嚼着冷笑道:“太子,你方才让她叫哀家和皇上什么?皇祖母,父皇?她是个什么人,也有资格这样这样称呼哀家和皇帝?” 按理,就算是曹家的养女,也没有这样的优渥待遇。南宫凌渊被太后这么一句质问,当下就有些下不来台。但他心里仍惦记着自己的面子,便上前陪笑道:“是孙儿一时失言了,皇祖母,绿衣最善茶艺,能打出一手好的茶花来。左右此时婚礼还未开始,不如就让她先上前侍奉您和父皇喝杯好茶吧?” 章节目录 258.吴绿衣出丑1 太后这才又朝吴绿衣身上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先入为主还是因为仙卉的形象实在的太深入人心了。总之,太后看着这眼前也是十分美丽的少女吴绿衣就是横竖看不惯。 但就在太子进来之后,曹后的哥哥曹元鸿和他那三个儿子,也随后就进了正堂。而太后考虑到曹后没有出席这等场合,而曹丽雯又被皇帝打发去了千佛山礼佛,如此这般,对曹家已是有些情面上过不去了,故而,多少还是要给曹家留几分颜面的。 这才勉强道:“好吧,既然太子如此说,那就传她上前来,正好,哀家这杯里的茶也凉了。” 仙卉站在檐下,也听得清楚无比。吴绿衣那一声恭敬的是,简直就是挡不住她欣喜若狂的情绪。而仙卉则扬扬眉,不动声色的划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微笑------ 这一次,她可不会再给吴绿衣这个骗子以行骗的机会了。既然前世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低劣的骗术得到了太后的喜欢,那么,这一次,她就让她自食其果,算是送她一份见面礼吧! 就在仙卉凝神间,远远听得檐下有人对自己说道:“可是见到你了,只是,这日头还不小呢,你怎么就这样站在这里晒着?仔细站久了,人有点见晕。” 仙卉一看,来人可不是章燕云与她的嫡母吗?但见两人手挽手而来,章夫人看着章燕云的时候,笑容里充满了溺爱与真心的怜惜,仙卉就知道,这章夫人是真心疼爱燕云的。 “章夫人好,燕云,我这不是专程在此等候你的大驾光临吗?来来来,赶快请进去,婚礼一会就要开始了呢!” 章夫人见纳兰家的小姐跟自己女儿一副感情甚笃的样子,立时也是笑的连连点头。而章燕云见面之后就夸奖仙卉今日的装扮十分的美而喜庆,仙卉却道:“还说我呢!你今日穿成这样,只怕就差要跟新娘子一争高下啊了。怎么,莫非今日你那未婚夫也会来?” 章燕云便低下头,含羞道:“瞎说什么呢?女孩家家的,亏你也好意思。” 仙卉便微微一笑,两人不再在这上面说笑。但她今日瞧着章燕云的气色的确很好,一袭雨后天晴色藻纹繁绣衣,衬得她肤光胜雪、眸色晶莹,更有束腰上几缕浅色流苏翩飞,恍有几分神仙般飘逸气韵。 而三人进了正堂之后不久,就见得那吴绿衣已经端了茶盘出来,恭敬优雅的跪在了太后面前的案几上,开始给众人表演自己拿独家绝活-------打茶花。 行礼之后,自有礼官给三人安排座位。章燕云听母亲说起说太子殿下也来了,便在行至席间的时候,偷空往皇帝和太后那边看了一眼。而后,自然是瞧见了吴绿衣这么一号人物,又觉出太子对吴绿衣颇有些不同之处,便在落座之后,悄悄拉了拉仙卉的衣衫,问道:“那身穿荷色衣衫的女子是谁?怎么就能在太后面前如此展脸?” 仙卉正在心里计算着自己派人前去请郭云曦需要多长的时间,见问,便笑道:“自然不是一般人,你等着看吧,一会可有好戏瞧呢!” 章节目录 259.吴绿衣出丑2 章燕云听她话里有话,便不再多问,只管拿眼睛瞧着那上面正在表演的戏码。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也的确可谓是不负众望。因为吴绿衣很快就发现,这一次,自己打出来的茶花,竟然叫人-------不敢正视不说,而且,还十分的龌龊恶心。 第一杯之中,呈现出来的是一团类似于粪便一样的图案。太后和皇帝侧目瞧了一眼,都是禁不住一阵皱眉。而太子南宫凌渊则勉强笑道:“表妹真是心灵手巧,这样的茶花,孤还是第一次得见呢!真是,十分的曼妙有趣啊,哈哈…….”。 南宫凌渊本来是想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替吴绿衣美言几句,说不定也就把这有些奇怪的花色给蒙混过去了。但他说道此处,见太后和皇帝都不说话,而且就连坐在自己身旁的舅舅曹元鸿的脸色都有些显见的不好看的时候,他这才收住话头。改为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吴绿衣,道:“还有剩下的几杯呢,表妹不要着急,慢慢来就是。“ 而此时的吴绿衣,要说不急,那也是假的。她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要知道,这个门道她是十分娴熟的,曾经反复演练过几百遍,绝对不可能忽然出错。 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后和皇帝,这里的宾客又太多,所以才一时心慌导致的失误? 想到这里,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接下来的第二杯,就沏的更加用心了。只见那琥珀色的液体从小巧的壶嘴中倾泻下来,落在玉色的杯中,抛洒出一道十分优美的弧线。 而那万众期待的茶花,也在她的手下,渐渐凝聚而成。 只是,这一次,当太后看见那杯中的图案的时候,一张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再是用勉强按捺几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吴绿衣也是吓的不轻,她差点都忘了将手里的茶壶放下来了。因为,那杯中,居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白绫! 而南宫凌渊也看清了那所谓的花色,他到了嘴边的一番美言都被统统咽下,过了好一会,才上前圆场道:“表妹打出了一条玉带,看来是预祝着今日新婚的夫妇将来感情美满,生活幸福。皇祖母,我这都来了半天了,怎么还不见纳兰大人和新娘子过来拜堂呢?“ 太后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冷冷的瞥了一眼兀自不敢相信的吴绿衣。显然,在她的心理,是不接受所谓的强将白绫比作玉带的说法的。而身侧的皇帝,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才对太子说道:“右相大人自是需要到了吉时才能出来拜堂,好了,曹小姐,你这就可以下去了。哀家还是喝不习惯外人泡的茶,仙卉,还是你来吧!“ 这句话,让吴绿衣原本就已经有些苍白的脸色,这下子变得更加惨白如雪。 而仙卉在席中听得此言,连忙起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并非是仙卉今日想躲懒。只是,如今府里便有茶圣的弟子在此,仙卉想让她给太后和皇上沏一盏茶。不知道太后娘娘和皇上意下如何?” 章节目录 260.郭云曦面圣1 太后一听此言,自是眼前一亮。她旋即点头,道:“哦?瞧哀家这记性,怎么就忘了你府了还有这号人物了?好好好,难得你一片孝心,哀家和皇上,这便如你所奏。来人,宣那茶圣的弟子上来!” 郭云曦进来正堂的时候,宾客已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礼官等着吉时到,便可以宣布拜堂成亲了。而此等大喜之日,郭云曦却是一身素雅,且蒙着面纱走进来,当即就被皇帝身边的礼官喝道:“大胆!皇上和太后面前,岂容你如此自傲身份?还不快把面纱摘下来,向皇上和太 仙卉怕皇帝真会因此而怪罪郭云曦,因此连忙上前道:“皇上,郭姑娘乃是茶圣白公子的唯一传人,臣女请其进府的时候,就曾容其可带着面纱示人。今日难得太后与皇上驾幸纳兰府,就请皇上和太后还有贵妃娘娘开恩,不要强行令其摘下面纱吧!” 太后闻言,微微点头,道:“哀家也听闻过,说昔年茶圣在世的时候,为人十分的清高孤傲。既然这是白公子的唯一弟子,那哀家与皇上便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且容你带着面纱上前来行礼吧!” 仙卉听着太后的话,自是在心里长吐了一口气。而郭云曦却真是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意味,当下只是依旧如常上前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皇帝的目光在郭云曦身上扫视了片刻,仙卉有点紧张的看着他那张难辨喜怒的脸,生怕这尊神再说出点什么令气氛紧张的话来。但奇怪的是,皇帝那原本十分锐利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的那一刻,却忽然间缓和了下来,最后,是点头道:“起来吧,就让朕和母后还有贵妃一起看看,你有些什么样的本事,可不要辱没了你师父昔年的名声才好。” 郭云曦轻轻应了一声是,之后便盈盈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朝身后的侍女吩咐道:“抬进来!” 旋即,就有四个粗壮的侍女,合力抬着一只碗口约莫有一尺见方的玉色茶盏进来。 众人一见这茶盏,当即就有人惊道:“这是白公子的静心井,这宝贝据说是天赐之神物,盛了茶汤之后,可使茶汤历经数月而不变色,这是神物啊!” 仙卉听了这么一说,倒是格外留神去看那宝贝了。只见那茶盏的玉质的确十分的清澈,且浑然天成似的,竟叫人看不出丝毫打磨过的痕迹。光是以这巨大而如此难得的玉质来说,这茶盏便价值连城了。更何况,此物还是茶圣曾闻名天下的宝物,因此,其价值更是难以估量了。 因此瞬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只茶盏之上。而郭云曦身后的侍女将茶盏在皇帝和太后的跟前不远处放下之后,又抬了一只巨大的玉壶进来。那玉壶少说也有近周岁的小孩一般的身高,里面似乎装满了滚烫的茶水,茶香清雅,虽仍在壶中,众人都已闻见那一股的香味从鼻孔中丝丝缕缕的钻进来。 章节目录 261.郭云曦面圣2 而后,郭云曦便侧身对着皇帝与太后,轻盈的单手持壶,将那玉壶的壶嘴,对准那巨大的茶盏缓缓倒下------众人无不屏住声息,只静待着那激动人的的一刻的到来。而片刻之后,清澈的茶汤如玉液一般倾泻入茶盏之中,众人都恨不得伸长脖子,只见茶汤渐渐注满玉杯,而杯中的液体在一番澎湃之后,也悄然显现出了一幅十分神奇的画面。 有人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已然出声惊叫道:“是花好月圆图,看那月儿一点一点的圆了,下面,还有几朵牡丹花的图案!妙啊!这样的茶花,真是平生从未见过…….”。 “嘘!你小心声,呀!那花色又变了,现在是双喜字样,真是太神奇了……..”。 仙卉随着众人一起看着那茶盏中花色的一再变化,对郭云曦的这一手本事也感到十分的佩服。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就被坐在皇帝不远处的太子南宫凌渊给吸引了过去。因为,就在大家都关注着这一手绝妙的茶艺的时候,唯有他一个,是心不在焉,且一直频频的看向一个跟众人的视线截然相反的地方。 仙卉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她就瞧出了一些端倪-----这南宫凌渊不时看过去的地方,不正是曹家所坐的那一席圆桌吗?那一桌之上,主位坐着曹元鸿,旁边就是他的三个儿子。 至于太子关注的到底是哪一个?呵呵,很显然,那被关注的人其实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他越是强装看不见,就越是暴露了自己和太子之间那种欲说还休的关系。 但是仙卉之前虽然已经知道了太子跟身边的几个俊秀小太监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关系,但是这时候再看他跟自己表兄弟之间眉来眼去,欲拒还迎的,还是颇为有些说不出的龌龊之感。 但好在,太子对曹玉华的那种脉脉含情的心思很快就被皇帝的笑声打断了。只见皇帝看着那玉盏之中的茶汤,最后点头赞许道:“好!这样的茶艺,朕也是生平第一次得见。母后,您以为如何?” 太后也是面含微笑,此时的脸色比之之前可是要好了许多倍,只看着郭云曦,一副怜爱的神色道:“哀家听说你师父的名头已有十几年,可是他一直云游天下,行踪不定。没想到今日凑巧,却能在纳兰府中一睹你的茶艺,真是机缘巧合了。” 说罢,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将哀家那支玉如意拿来,赐予郭姑娘。” 太后今日身边带着几样贵重的东西,都是预备着给盛紫烟的。此时竟然选了一样玉如意送给郭云曦,足以证明她对郭云曦的宠爱了。 而待穆华将那支玉如意从木盒中取出来的时候,众人眼前都是一亮------难怪太后独独选了这一样赐给她,这样天然的紫玉如意,通身不带一丝瑕疵,且雕工精湛,堪称巧夺天工的宝贝,可不是最配这拥有茶圣传人之名的郭云曦么? 章节目录 262.暗藏祸心1 而面对着太后这份尊贵荣耀的赏赐,郭云曦却只是淡然一笑,上前道:“不敢要太后的赏赐,况且云曦只是一介民女,对这些珠玉之物,实在没有任何兴趣。今日能得见太后和皇上,并有幸给你们奉茶,已是云曦的福分了。还请太后收回成命,云曦这才能心安。” 众人闻言都是禁不住一阵哗然,也暗暗替这郭云曦捏了一把汗。要知道,盛太后的脾气,可是有些执着的。而在座的诸多命妇,也是深知其脾性,当下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太后会怎么处置这有些不知好歹的郭云曦? 但没想到,最后太后只是温然一笑,并十分和蔼的对郭云曦招手道:“你这孩子,也真跟你师父有些相似的性子。罢了,你既然坚持,哀家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哀家日后想有空能宣你进宫奉茶,听你讲讲茶经茶道,如何?这个要求,你能不能答应哀家?” 郭云曦也并不思索,片刻之后就道:“皇宫乃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云曦自小跟着师傅修习茶艺,却知道,茶道贵在天然,取自天地之间,可是却不适合在宫中久浸。故而,民女只能请太后娘娘恕罪了。” 这竟然是公然驳了太后的面子,而且,还颇有藐视皇宫的意思。当下,众人的脸色就禁不住变了,而皇帝更是两眉一皱,旋即冷然出声道:“荒唐!朕的皇宫,有何不适宜于讲解茶经茶道的?不要以为你顶着什么茶圣后人的名头,朕就要对你格外宽容,似你这般言行无忌,肆意犯上的举动,朕大可…….”。 眼见皇帝就要发落郭云曦,仙卉自是有些心惊胆战。皇帝性情冷酷,若郭云曦真要获罪,也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请她过来奚落那吴绿衣的缘故,因此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息怒,郭师父只是觉得自己的性情许是不太适合去宫中那样肃穆的地方,所以才会有此一言的。臣女听闻白公子生前也最是性情耿直,但品行却最是高洁,恳请皇上不要怪罪才是。” 说完,皇帝尚且没有开口,太后便已微笑着不以为忤的点头道:“些许小事,哀家怎么会轻易怪罪郭姑娘呢?皇帝,其实郭姑娘说的没错,宫中的确太过肃穆,品茶之道,是一定要有个静谧而天然的所在的。不过,眼下就有个好时机,过几日咱们不是要去喀什牧场围猎吗?这样的季节,虽已是暮春,但想来那里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不如,就请郭姑娘陪哀家一同前往?没了宫墙禁苑的拘束,哀家以为,郭姑娘必然是会愿意的。” 说完,太后这才对郭云曦问道:“郭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仙卉见皇帝依然面色不舒,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又害怕郭云曦依然不知进退,便悄悄在身侧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这一举动,得到郭云曦的轻轻侧目。片刻之后,她终于垂眸,状似有些勉强的应道:“民女谨遵太后懿旨。” 章节目录 263.暗藏祸心2 “好,好好好!仙卉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像郭姑娘这样的师父你也能请得到,难怪呢,最近茶艺大有长进了。” 见太后展颜一笑,皇帝似乎也渐渐松缓了面色,仙卉这才应道:“那也是托太后娘娘和皇上以及贵妃娘娘的洪福,对了,皇上,太后,这茶汤已经分好了,再不喝就要凉了,还是请尽快尝尝看味道如何吧!” 自有侍女将那静心井内的茶汤以细瓷小杯分到皇帝等人的手中,太后抿了两口之后,仍是赞不绝口。而就在此时,阁外的喜乐渐渐逼近,礼官也越众而出,高声道:“吉时到,请新郎新娘拜堂行礼!” 尽管仙卉和父兄等人都吊着一颗心不敢大意,但拜堂的过程却是顺利的几乎没有一丝阻滞。很快,一身喜服的纳兰明杰与凤冠霞帔的盛紫烟就行完了三拜的仪式,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被送入了洞房。 洞房那边自有太后安排的女史等诸多服侍的人完成应有的礼节,但纳兰明杰身为新郎官,在送了妻子去清华苑之后,却还需要出来应酬宾客,直到宾客们大都散去,方可真正进入洞房与新婚妻子温柔缱绻。 而在如意阁观礼之后的宾客们,在行礼结束之后,则由人领着在府中的两处分男女宾席位继续饮宴。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喜宴,桌子上摆满一应丰盛喜庆的酒菜,而与新娘子沾亲带故的贵妇们,则可以在略用一些酒菜之后,便去清华苑看看,顺便也亲自给新娘道一声喜。 因着清华苑那边已有太后安排好了人手,所以仙卉倒不怎么担心那边会出什么乱子。但她这一番等待之后,却始终不见荆棘鸟飞回来找自己,心里始终是有些不安的。 但她身为主家的人,此时当然也要尽力招待宾客,应酬来往。而到了玉粹台一看,四面都已点上亮如白昼一般的风灯,席面上除了喜宴应有的酒菜之外,其余的便是些时鲜的瓜果、蜜脯、小点心之类,不过是应景而置。 倒是二三十个穿梭其中的年轻侍女,手中捧着号称是郭云曦亲手所调制的数十种花茶格外引人青睐。也有好奇的贵妇人喝了一两样之后,问那些花茶的名称,侍女们便躬身下来,答出来的名头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什么荼蘼水香、新荷玉露、牡丹春、木樨清露、香橼汤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花样,或清新、或浓郁、或润甜,无一不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们觉得新鲜有趣,惊叹万分。 可仙卉最最郁闷的,却不是荆棘鸟一去不回,而是,这一次,鬼使神差的,安排的席位,竟然是让她跟陈子衿这个前世的冤家对头坐在一起。 而陈子衿也是从头到尾吊着一张脸,坐定之后不时的冷嘲热讽,各种阴阳怪气的话,真是叫人听了心里无端生出几分烦恼。 而且,不但如此,最后一个席位原本一直空着,最后,却走进来一位让大家都没有料到的人物------吴绿衣。 章节目录 264.紫苑之乱1 仙卉嘴角一个抽搐,眼见着身边的人大家都把异样的目光投向那吴绿衣。可是最令人佩服的是,人家居然还能目不斜视,步态优雅地状若无事的 坐下来。 吴绿衣坐下之后,便用一种看似端庄,其实却是傲气丛生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身边的人。 当然,这些人里头,不包括仙卉在内。 于是席面上一时鸦雀无声,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所谓的曹家小姐。 而章燕云则被她母亲拉着,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一桌子来了两个讨厌鬼,仙卉终于懒得再看,直接让看管这里的女官好好招待来宾,自己则是借口更衣,向同桌的宾客们道了声,带着紫萱和紫衣两个丫鬟,信步走到了摆着酒席的正厅的外面。 此时早已天黑,夜色已经浓黑的犹如一碗墨汁,新月愈发明亮起来,满天繁星更好似一望无尽的宝石碎片,璀璨夺目、迷乱人眼。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的那一弯新月,刚要举步想转回自己的仙姝院,冷不防身后有人朝自己快步跑来,回头一看,却是章燕云带着脸颊上的两团红菲,独自一个人走了过来。 仙卉站住脚,冲其微微一笑,道:“酒席可还没有吃完,后面的十几道菜统统都没有上呢,今晚我家请的可是几位鼎鼎有名的大厨,难道都不合你的胃口?” 章燕云也不说话,只拉着她找了一处避人的地方,这才道:“谁专门跑来吃你家的酒席的呀?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要带我去紫苑飞瀑那里好好看看的。怎么这会子都忘到了脑后,难道竟是全然不将我放在心上吗?” 仙卉这才暗道一声大意了,自己可不是好好的答应了人家么?这会竟然真是忘了,可不是找打是什么? 于是便有些心虚的赔笑道:“哪里会忘了跟你说的话呢?我只是被刚才一阵阵的喜唢呐吹的头疼,这时候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所以才特地跑出来躲一会懒的。好了,你既然真的想去,我这就陪你去便是了。来,去叫上你的丫鬟,咱们这就走。” 章燕云这才转怒为笑,道:“不用叫她们了,都是些没眼色的人,没的带着让我心烦。” 仙卉却是了然的挪揄道:“你是怕她们回头跟你母亲打小报告吧?好了,知道你的难处,放心,我这两个丫鬟 都是很可靠的,你有什么事,吩咐她们也是一样的。” 于是两人便不再多说,真就悄悄混出了玉粹台,一路穿花拂柳,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是仗着仙卉对府里的小路都十分熟悉,竟然叫她们来到了紫苑飞瀑之前。 远远听见那飞瀑在静夜之中发出的哗哗的流水之声,章燕云便不无兴奋的笑道:“这瀑布是水是怎么引上去的?你母亲可是太聪明了,这样的奇思妙想,也真亏她能想得到。” 仙卉心中暗暗叹口气,心道那又怎样?可她最终还是无法自保,只能死在强权之下。 章节目录 265.紫苑之乱2 两人快步奔向那瀑布前,慌的跟在后面的两个丫鬟手里提着灯笼,连连快步追上来道:“小姐,章小姐,这条路不太宽,你们可是要慢点走。” 可仙卉自是知道,自己是绝迹不会在黑暗中一脚踩空而摔倒的。况且身边的章燕云紧紧的拉着自己,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那种由衷的喜悦和激动之情,她也似受了感染一般,禁不住嫣然一笑。 此时,远处院落的明炽灯盏零星明灭,夜空中的满穹繁星亦交互闪烁,星光璀璨、灯火闪耀,二者相互辉映着,使得偌大的府中庭院楼阁都被笼上一层氤氲之气。 两人皆是穿着纱裙,本朝的贵族女子都喜欢在裙角上缀上各色宝石水晶为饰,此时仙卉的裙摆便缀有细碎晶石,翩翩盈步行去的时候,纱裙在夜风中肆意飘飞,身姿便是宛若谪仙一般的雅致而绝美。 一路快步不停,两旁的甬道角堆放着两溜整齐的的月白茉莉花,一阵清爽的夜风拂过,如烟似雾的淡雅幽香便随之飘散,似一双无限温柔的美人之手,轻轻撩拨着月下人儿的心弦。 而越靠近紫苑飞瀑,仙卉就越能感觉到,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气场,正在靠近自己。她有些不知所以,凭着她如今的修为,根本分辨不出来对方的身份,但荆棘鸟不在身边,她便本能的自我保护起来。 见章燕云仍是情绪高涨,便拉着在离着瀑布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道:“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你先等一等,紫萱,去叫负责看守这边的管事过来问话,怎么今日这样的日子,这水池附近竟然没有点灯?” 紫萱道了一声是,便匆匆转身走去。章燕云兴致勃勃,却依然禁不住好奇的挪动着脚步左看右看,问道:“点灯?你家这瀑布池子,往常也要点灯的吗?那得点多少才够啊?” 仙卉不时跟在她身后,提醒她留意脚下,又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这池子当初修建的时候,为了更加古朴雅致,就用了许多菱角锐利的石头堆砌出来的,所以天黑之后,一旦不留神,就很容易滑进水池里。这水池白天看着清浅,其实也有一人多深呢!所以每逢年节时候,或是有宾客来府里做客,看守的管事还是要点起风灯来,以防不测的。” “恩,这倒也是。不过,那两旁的小山上有灯啊,其实看着也挺亮堂的…….”。 这边章燕云才说着话呢,整个人身形就是忽然的一个向前踉跄而去。恰好此时仙卉侧了一下头,听见响声的时候,只见她已经直直的滑向了水流湍急的池中了! “啊!救命…….”。这话最后几乎就被洪亮的瀑布水声给淹没了后半截,连命字都是要仙卉这样的听力才能勉强分辨出来的。她眼睁睁的看着章燕云的身子没入到水中,没有片刻犹豫,也顾不上考虑其他的,便暗暗使出了一道御水吟,自己也跟着跳进水里。 章节目录 266.紫苑之乱3 “小姐,不!您怎么能…….”。紫衣看的目瞪口呆,这下子,她可是真正彻底慌了神了!在瞬间的震惊过后,她就选择了跳下去。 偏偏仙卉此时竟然没有考虑到自己身边这几个婢女的忠心程度,在她在水里堪堪拉住章燕云的手之后,便听着池边又是噗通一声,继而才反应过来,紫衣这呆子竟然也跟着跳下来了! 真是能给自己找事啊! 仙卉在心里哀叹一声,此时身在水中,却感觉到那股气场越来越近了。她心中一紧,而眼前出现的大片亮光,则让她更是心中一沉! 糟了!紫萱去叫了管事的人拿了风灯过来,而看着那片光亮,似乎来的人还很不少! 而自己怀里的章燕云却因为不会水的缘故,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况且,她们三个都是妙龄少女,此时落水之后,身上的衣衫不免尽皆湿透。若是叫外男看见,那可是闺誉扫地的巨大丑闻! 怎么办?这可真是-------仙卉无奈之下,只得先行游到紫衣的身边,将她的手也拉住,然后对她说道:“咱们不能从这边上去,紫萱叫了人过来点灯。你听我吩咐,一会咱们…….”。 眼看着仙卉驱动御水吟之后,原本湍急的水流竟然自动自觉的分开出一条平缓的通道,将三人送到水池的另外一个口子上,一直站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幕的紫衫少年忽然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种禁不住的喜欢与迷恋。 他眸间闪烁了一下,最后朝仙卉所在的方向说道:“原来你我之间真有缘分是上天注定的,既然是如此,我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机缘?今晚肯定会有一些让你意想不到的惊喜的,等着我吧,我的美人。” 而后,但见他身影掠动,似影一般的消失在原来的那块假山石上。 “哗啦”一阵水花激响之后,仙卉先后将章燕云和紫衣送到岸边,还好紫衣算是有些水功夫的人,此时神智也十分清醒,接过章燕云之后,就开始给她按压腹中的积水。但尝试几次之后,她终于有些焦急的对仙卉说道:“不行,章小姐吃进去的水太多,此时清醒不过来,看来,要立即给她请大夫才是。” “不要慌,她没事的。” 仙卉说着,不动声色的暗中将自己的手朝章燕云的手掌上覆过去。事出突然而且又紧急,当下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能先输出自己身上的真气来救人,而且还一定要顾全章燕云的闺誉与自己纳兰府的颜面。所以,先让章燕云清醒过来,就成了最最重要的事情。 但仙卉也隐隐记得,琅决上面记载过,在没有真正突破第一层气界的时候,若是一旦亏损了体内的真气,就会不同程度上伤害到自己原本就不稳定的仙基。 到那时候,只怕自己就会元气大伤,甚至就连之前服下的仙果,也会反噬自身的。 但她无可选择,因此只能先不去想那些。而章燕云在接受到这一股温暖的真气之后,也很快就清醒过来。 章节目录 267.紫苑之乱4 见她睁开眼,仙卉立即收住自己的手,对紫衣吩咐道:“你先将章小姐扶回仙姝院,找一套我的衣衫给她换上。记住要走那条小路,我去引开外面那些人。” 紫衣听着这话脸色一变,她也听见了,那些寻找她们的人正在由远及近的逼近来。便道:“小姐,您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去外面引开那些人呢?不行,还是你扶着章小姐回去吧,奴婢微贱,不比小姐金贵,便是死…….”。 仙卉很快就拦住了她后面的话,道:“不行,你看看你自己,你这副样子,出去不是丢我的脸是什么?你别忘了,我身上今日穿的可是太后御赐的那件天蚕丝罩衫,便是里面湿透了,可终究看不出来。你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岂会不懂爱惜自己?快点把章小姐扶回去,听我的话,才是对我最好的尽忠,懂吗?” 紫衣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仙卉,最后却被她眼底的那一种坚定的神色所说服了。再一看,自己小姐身上穿的的确是那件据说水透不进,光照不去的天蚕丝所制的罩衣,便只得应道:“是,小姐,奴婢遵命。” 仙卉这才笑了起来,再看看章燕云,虽说面色仍是苍白,双眸中的精神却好了很多。而紫衣扶她起来,她亦勉强能慢慢的行走。 仙卉和紫衣都知道,在紫苑飞瀑的侧面,有一条十分隐秘的小路,平时少有人知道,这条路,可以径直通往仙姝院。 而在目送着紫衣将章燕云扶走之后,她才堪堪定住心神,才一转身,就发现自己眼前一黑,原是之前输出的真气太急,此时已承受不住,这便软软的昏了过去。 而远处,那脚步声和呼喊声也渐渐逼近。紫萱带着五六个管事和两个看守这边院子的婆子,个个都提着琉璃风灯正在四处紧张的寻找自家小姐。 就在此时,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火光之中,走在前面的长福见着是仙卉身边的丫鬟,便道:“大胆奴婢,圣驾在此,还不快些跪下行礼问安?” 紫萱和众人一看,真是皇帝带着寥寥几个随从,走到了这边。当下脚下一软,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南宫弦歌也不叫起,只缓缓踱步到其跟前,问道:“怎么只见你在此地?你家小姐呢?” 紫萱便偷偷擦拭了一把眼泪,勉强镇定的回道:“回皇上,奴婢本来跟小姐在一块的,因章家小姐想来此处游玩,我家小姐便陪她一起。谁知道到了这边才发现水池旁没有点灯,小姐让奴婢去找人来把灯点着。奴婢回来之后,却发觉怎么也找不到人了。奴婢…….奴婢…….”. 紫萱心里想着害怕,只觉得自家小姐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三个人一个也不曾找到?皇帝听着她声音里夹着哭音,四下一看,也见这水池旁边漆黑一片,便问道:“你先起来,再去四周看看,兴许你家小姐只是跟章小姐去别处玩了呢!” 章节目录 268.紫苑之乱5 紫萱却断然摇头道:“不,因为章小姐一直就想请我家小姐带她来这里看看,所以,照说我家小姐不会随便带着她走开的。况且这里四处都没有别的风景,小姐应该是不会走开的。” 正在说话间,忽然听得有人惊叫道:“有鞋子!这里有一只鞋子!你们快看!” 众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却正是一只十分精致小巧的绣花鞋,紫萱听到这个,也不顾礼节的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前面一看,顿时就哭出声来:“这是我家小姐的鞋子!小姐!小姐!”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往池子里一看,都见着那只鞋子在水面上漂浮着,显然是有人落水了,于是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弄得有些束手无策了。还是皇帝反应快,旋即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人来救人!还有,把四周的灯全部点上,你们几个,会水的赶紧下水!若找着人,朕重重有赏!” 得了皇帝这句严令,当下就没人再敢犹豫了。只听噗通噗通几声,这才刚一起来的几个家丁,此时已经全部扎进了水池里。 紫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也记得要叫人去请两位公子爷过来。皇帝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这瀑布池子还真是不小,而其中又有假山奇石作为点缀,若是这人才刚掉下去,那也好办,只是不知道,这纳兰仙卉到底掉进去有多久了? 待余下的婆子们手脚麻利的将旁边的风灯全部点着之后,他才借着灯火又看了看,最后皱眉道:“为何今晚这水池旁边没有点灯?可是你们耽误了?” 那几个婆子听着这么一问,吓的腿脚都有些发软,其中一个为首的,便跪在地上回道:“回皇上,今日府里大喜,管事们早就吩咐过,四处的灯火都要点上,以防宾客在府里不方便行走。这池子旁的灯也是早就点着了的,只是不知道何故,这会儿竟然全部灭了。奴婢们没有偷懒,请皇上明鉴!” 皇帝不再说话,却示意长福去看那池子里的几个家丁,只见长福去看了一下情况之后,便回来道:“回皇上,还没有找到人。” 皇帝听了这话,却忽然间有些焦躁了起来。他有些冰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个婆子,道:“都跪着,一会自有你们的家主过来发落你们。长福,余下的灯火,你们几个去点上。另外再看一看,风灯上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长福连忙应声而去,自有小内侍,手脚麻利的搬来了一把花梨木太师椅,想给皇帝坐下。但皇帝却摆摆手,只围着这水池左右细看着。不多时,得到消息的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一起赶过来,身后还有一大堆的随从。 两人面上都是十分的焦急,见到皇帝刚要掀开袍子下跪,就见皇帝已然出声道:“不必跪了,快叫人把你妹妹找上来吧。朕看这处池子水可不浅,这要是耽搁了,只怕不好。” “是,多谢皇上关心。” 章节目录 269.紫苑之乱6 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兄弟俩此时心里都窝着一股子对皇帝的怨恨,但身为臣子,此时却不好表露出来。因此起身之后,两人都没有正视皇帝,而是急匆匆的吩咐手下的人,拉网式的跳进池子里前去找人。 而紫萱也醒悟过来,连忙亲自抄小道赶回仙姝院去查看。可到了仙姝院一看,只有章燕云正在里头更衣,再一问紫衣,顿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紫萱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小姐居然会在水池旁边失踪了!她没有跟着一起回到仙姝院,也没有在水池旁边遇见自己和皇帝,而水池之中只有一只鞋子,那么现在,她人会是在哪里? 紫萱不敢再想下去,她片刻也没有停留,立即就回到了紫苑飞瀑旁。 此时,已有人得了命令,开始给池子开闸放水。四下里的灯火也是把整个池子都照的通明,只有皇帝的一席明黄色的龙袍,在夜风中格外的显眼。 紫萱走到皇帝跟前,就是噗通一声跪下。她泪流满面,看着皇帝只道:“陛下,奴婢才刚回了仙姝院,章小姐说我家小姐为了怕被人看见她们落水之后的样子,所以让章小姐和紫衣先回去换衣。而她自己则留在水池旁边等着奴婢,但现在…….现在我家小姐居然不见了!” 纳兰祈佑闻言早已按耐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来,对着紫萱就道:“你们都是怎么服侍小姐的?紫衣呢?她怎么可以将小姐一个人留在水池边,自己就扶着章小姐回去了?真是好忠心的奴婢啊,我…….”。 “大哥,稍安勿躁,这几个都是从小跟着妹妹长大的丫鬟,我想,若不是妹妹心善,没有她的吩咐,紫衣哪里敢离开她半步?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人。然后,再处置这几个奴婢。” 纳兰祈佑听了弟弟的劝,可是面上的焦躁之色却是没有稍减几分。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指着那飞瀑布的山顶位置惊叫道:“火!那里怎么会有火?你们看,好像还有个人在走动呢!” 众人闻声看去,果然,在以众多奇石架设起来的弧形小山上,此时不知何时燃烧起了一堆汹汹的大火起来。而那个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身影,则看着就像是一个女子的身段。 有眼明手快的人立即分辨了出来,惊叫声更是震耳欲聋。“是宋姨娘!是宋姨娘在上面!” 居然是失踪的大宋氏!她跑到了这小山上面,还烧起一把火来,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与纳兰祈佑兄弟两都是脸色一变,皇帝甚至立即就朝身边的长福看了一眼。长福立时就读懂了皇帝眼中的意思,这便是叫他去暗中传唤隐卫前来,以便及时施与援手! 待众人簇拥着皇帝从另外一条石径上走上小山的时候,大宋氏果然手持一支火把,正正站在那通道的尽头。 见着众人上来,她便将手中的火把朝旁边的一个架子上一挥,笑容里不无疯狂的意味。 章节目录 270.紫苑之乱7 众人越听越离谱,都觉得这大宋必然是疯魔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的。要知道大公主生前便是以端和雍容贤德孝顺著称的女子,这样出身高贵而又品德出众的公主,怎能是她口中所说的这般不堪的人物? 听了大宋氏这话,最气愤的莫过于纳兰家的父子三人。尤其是因为喝了不少酒所以一身酒气的纳兰明杰,若不是身旁有人死死拉着,只怕他立时就要冲上去跟大宋氏拼命了。 “你住口!休得侮辱我母亲!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母亲出言不逊?” 最后是纳兰祈佑一时按捺不住,上前对大宋氏一声断喝。而大宋氏似乎也是为了最后疯狂一把,忽然将手中的火把往旁边一送,只冷笑回击道:“你母亲是个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当众说出来?她当年,可是……..”。 然她这话没有说完,身后就忽然涌现出两个黑衣面具人。这两人一左一右将大宋氏包抄住,然后抬手就是数支冷箭射去。 宋梦涟身后受箭冲击向前猛地一震,笑意还来不及褪去,整个人就直直往前砰然倒下。 那胸口的血正好喷射在纳兰明杰的身上,大红色的喜服瞬间染上更加绚丽的斑斑点点。许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纳兰明杰竟然本能的伸手抱住身死的宋梦涟,直到旁边的随从前来将其尸身拖开。 众人都吃惊不已,但纳兰家的父子却来不及责备那两个面具黑衣人,因为宋梦涟手中的火炬掉已掉在木堆之上,新泼的油木燃的格外猛烈,那火苗越燃越高,滚滚热气跟着朝天冲上,绑在木架上的仙卉已是岌岌可危。 说话间纳兰祈佑已一个箭步冲去,将宋梦涟的尸身踢出火堆,自己则纵身攀上粗木架,刀尖一划解开妹妹身上的绳索。但此时火苗已把高木架燃成火塔,四处皆是火焰,二人不可能再顺着架子退下去。 但仙卉仍在昏迷当中,他抱着她,正早思量着能不能将其安全的救下,就听下面的纳兰祈仁说道:“大哥,把妹妹送下来给我!” 纳兰祈佑正要点头,忽然听得身下的木架咔嚓一声断裂,却是主架已被烧断,两人便直直的往下坠下去。身下就是汹汹火焰,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纳兰祈佑猛然觉得有人从自己手里把仙卉给抱了过去,而自己,则被一个黑衣面具人给托住了腋下,最后堪堪落到旁边的空地上。 回头再看,熊熊烈火已将九尺高的木架烧的成了一堆焰火。若是方才自己再迟了片刻,只怕后果都难以想象。 而待纳兰祈佑再一看那个救了妹妹的人,却不想,竟然是见到皇帝将手中的仙卉放到了空地之上。而紫萱等几个丫鬟婆子,才连忙围上去。 竟然是皇帝临危之际救下了妹妹!这是为何?他不是骨子里很恨自己的母亲吗?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他却选择了断然出手,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纳兰家陷入到一场悲痛当中? 纳兰祈佑和纳兰明杰父子三人都有些共同的疑惑,但当下,她他们身为臣子,只有立即上前去,对皇帝跪下行礼。 章节目录 271.杀人灭口1 “起来吧,今晚这事闹的也有些大了,你们还是立即去处理其他的善后事宜。好了,夜深了,朕也要陪母后回宫了。右相,你既是新郎官,便不用送了。” 皇帝只是摆摆手,似乎不以为然似的,很快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紫苑飞瀑。 而那两个黑衣面具人,也早就消失到无影无踪了。 纳兰家的父子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纳兰明杰疼爱的看着仍昏睡不醒的女儿,很快就道:“速速将小姐送回仙姝院去,请大夫过来诊治。今晚的事情,若是谁敢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任是谁都知道,在纳兰家父子的心理,这纳兰仙卉有着什么样的地位,所以,在一贯以仁和治家著称的纳兰家主说出这样一句杀气森森的话语之后,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是玩笑之言。 而仙卉,在回到仙姝院之后,仍未曾醒过来。大夫很快被请来,只是诊脉之后,却根本找不出其昏睡不醒的原因,最后只能勉强断为-------因为受惊过度,又受了风寒,所以才导致其不能醒来。 而后大夫开了一剂药,紫萱等人也照着给仙卉服用了,但仙卉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也未能醒来,只是,荆棘鸟却在宿醉的头疼中,怏怏的回到了仙姝院。 而就在她回来之前,有一道紫色的身影,也正好从仙姝院一闪而过。 这一次,荆棘鸟虽是头疼,却也自认为看的没有错。 的确是有人悄然靠近了仙姝院,而且,待她飞进寝室之后才发现,自己因为一时顽皮误喝了内务府送来的准备给皇帝饮用的美酒佳酿之后,竟然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荆棘鸟始料未及,她十分自责,在仙卉身边守了好一会之后,最后因为纳兰明杰与新婚妻子盛紫烟的到来,而不得不暂时隐身室外。 而面带焦虑的纳兰明杰,与一脸容光焕发却也带着担忧之色的盛紫烟,两人携手共进,一身喜服走进仙卉的寝室之后,纳兰明杰眼底的焦灼就更加明显了。 他仔细的过问了丫鬟仙卉的情况之后,忍不住唉声叹息,盛紫烟在旁宽慰了好一会,最后才道:“太后娘娘一早就派人过来过问了仙卉的情况,并且派了太医过来,此时应该已经快到了。大人,还是不要过分忧虑,妾身以为,仙卉如此善良,上天定然卉垂帘于她,不会让她遭罪的。” 纳兰明杰心事重重的点点头,他看着娇艳的新婚妻子,只得将满心的感慨全部都压在心底。 而两人在仙姝院坐了一会,尚未离去的时候,就见纳兰祈佑兄弟俩也过来了。盛紫烟才刚受过兄弟二人的敬茶,于是少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纳兰明杰也体会她的心情,便让她先回去,自己则是与两个儿子一块,商量了一下仙卉的病情。 其实,父子三人说的都是昨晚未完的话题。事关昨夜那样的场面实在是太乱了,有许多话,父子三人便是心中有数,到底也没能说清楚。 而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纳兰祈佑心中的那些焦虑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章节目录 272.杀人灭口2 他对着父亲道:“爹,我以为,昨晚皇上身边的隐卫之所以那么急着将宋梦涟杀人灭口,只怕就是因为,宋梦涟许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而皇上害怕她真的当众将那些话说出来,所以,才这么急着要下令杀人。照这么看来,皇上一定是对母亲的去世心怀心虚,所以,才会急着封住宋梦涟的嘴。” 纳兰明杰闻言没有说话,倒是纳兰祈仁佐证了这个说法。他道:“大哥说的不错,昨夜,那小山顶上虽然灯火不算明亮,但儿子站在皇上身侧,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可以依稀看见,在隐卫最后将手中的暗箭刺入宋梦涟的胸口之前,皇上的手隐约从背后放到了前面,似乎是做了一个十分细微的小动作。当时儿子不以为意,而今想来,那便应该是示意动手的暗号了。其实,若要给儿子来处理此事,必然会留下活口,毕竟,这宋梦涟也是太后送来的人。皇上如此行为,的确有些可疑。” “爹爹,宋梦涟必然知道母亲当年去世的真相。皇上他…….他果然是幕后黑手!” 听着两个儿子的话,纳兰明杰在一番肃然的沉思之后,缓缓睁开眼,道:“这些都只是咱们的猜测,并无任何真凭实据。况且,你们要记住,宋梦涟是太后送到咱们府上的人,她的生死,只有太后可以决定,咱们,却断然不能在她已经死了之后,再做什么不该的举动。否则,就是给咱们纳兰氏一族,招来巨大的祸患!” “可是爹爹,若皇上真是害死母亲的凶手,那这笔账,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眼看着长子陷入了激动的情绪当中,纳兰明杰便看向次子。好在,纳兰祈仁此时的神智还算理智,他看了看父兄,最后道:”爹爹,大哥,我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关于母亲去世的真相,我们首先要拿到确凿的证据,然后再伺机而动。毕竟,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便是手段残酷了些,可也不会肆意滥杀无辜。况且皇上之生死牵系着天下的兴亡,所以,眼下,咱们的确只有将这件事深深的埋在心里,若非必要,任何时候都不要再宣之于口。” 纳兰明杰点点头,显然,他也是同意次子的说法的。 但纳兰祈仁立即又道:“可是咱们之前不是已经准备在牧场围猎的时候,假借太子之名,向皇上动手了吗?既然如此,那何不…….“。 “放肆!祈佑,你给为父记住,皇上乃天子,自登基以来,便有伟功于社稷,咱们之前之所以要请人假装刺客行刺,那完全都是为了你妹妹的终身幸福。这次太子回京,在咱们府里的表现你们也看见了,。这样的人,委实不配你的妹妹为夫婿。所以,咱们一定要让皇上改变心意,让仙卉另外再觅一个合适的亲事。但是,你若是想在这批死士上面动什么手脚,万一真的伤到了皇上的龙体,为父便是站在天下百姓的这一面,也绝对不饶你!” 章节目录 273.倾心1 眼见父亲说话间就拿出了堂堂右相的威严气度,且面露肃然之色的警告长子,纳兰祈仁连忙打圆场道:“爹,其实大哥也不是那个意思。大哥的性情难道您还能不了解吗?他不过是心疼妹妹,又孝顺母亲,所以,在牵扯到母亲和妹妹的事情之后,难免就有有所偏执了。其实别说是他,就连儿子也曾有过这般大逆的念头呢!但咱们就是想一想,绝对不会真的敢对皇上做什么的。” “恩,你们能这么想,为父自是再欣慰不过了。好了,在你妹妹的寝室里坐了这么一会,咱们也该走了。听说宫里派了太医过来,只怕一会也该到的。希望,你妹妹能尽早醒来吧,这孩子,可真是多灾多难的,唉!” 纳兰明杰叹息着,却也缓缓起身,和两个儿子一起转身离去了。而就在他们走后,那道紫色的身影去而复返。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出手就迷晕了正要进来服侍的紫萱与紫衣两人,而后,轻轻的走到仙卉的床前,将一丸小巧的药丸,以修长的指尖,推入仙卉的口唇之中。 仙卉此时仍在无边的昏迷之中,她似乎看见自己回到了琅府邸。但身形漂浮,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任由清风将自己推送到任何一个地方 她呼唤着荆棘鸟,可意识十分的浅薄,仅仅只能记住,自己这是元神来到了此地,其余的,一概都不能清晰的想起。 而她的迷糊,表现在这具躯体上面的时候,就是一种游离于人世间之外的飘渺与静逸。 寝阁内悬挂数帷玉色绡纱,纱幔后放着一尊金纹双耳梅花鼎,内中的沉香屑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愈发显得宁静似水。 紫衫男子附身凝视着床榻上的仙卉,只见她穿着一身素衫,仍是在昏睡未醒之中,乌黑如墨的长发一丝丝散开,越发衬得肌肤莹白、眉目姣妍,美的不似人间之人。 他在将那丸珍贵的药丸送入之后,原本就该抽身离去的。此地太过危险,他这样的露面,已是不惜以身涉险了。那样的一味药丸,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待其醒来之后,才能明白。 可她就此昏迷着,醒来之后,只怕都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曾为她如此脆弱的生命,逾越了什么,又超脱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此时应当掉头就走,但他就是不舍得,因为那样娇柔的一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对他来说,便是一根手指头,也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致命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甚至远远超出他在修魔途中所得到的任何宝贵的提升。那样的一种感觉,无法言说,偏又满心眷恋不舍。 凝视她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心中灼火炙热,有一种十分模糊的火焰,几乎要喷出胸腔,似恨不得就此不管不顾的带他离开,将她娇柔的身体从此揉进自己的体内。 这一刻,他有多么的想要得到她,得到关于她的一切。 这种念头,此时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修魔成仙的心念。 章节目录 274.倾心2 他渐渐俯身下去,久久凝视着那美若花瓣一般娇软的樱唇。往下,便是雪白凝脂一般的颈间。 再往下,则是娇嫩稚气却又蕴藏着花般幽香的蓓蕾。 他忍了又忍,最后却慢慢松开双手。 因为,恰在他想要不顾一切的触碰到那娇软的双唇的时候,他看见,她朝自己笑了。 她露出了一个纯洁若婴孩一般的笑容,而他,则在这样的笑容里,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荆棘鸟十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惊讶的几乎都要说不出什么来了。 但那紫衫少年却在抬头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的目光。 他朝她竖起一根手指头,接着以一种优雅而慵懒的声调道:“不要告诉她我送来的药丸,你放心,她一会就会醒来的了。”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走了。而荆棘鸟,则是连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但是,她很快就发觉,仙卉在服用了那枚药丸之后,气息渐渐稳定了下来。 很快,宫里派来的太医张千就带着另外两名太医一起赶过来了。 而仙卉,也是在昏迷了整整一夜之后,终于清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仙姝院里响起了一片抽泣之声。 仙卉并不知道紫衫公子萧楚月给自己服下那颗药丸的事情,她只是记得,自己因为输了真气给章燕云,所以才会气息絮乱,最后昏倒了过去。 而关于宋梦涟的那一节,以及自己后来被绑到了小山之上的事情,她却没有丝毫记忆。而因着她眼下还在病中,所以也没有人敢告诉她。 倒是张千,在见着仙卉脸色苍白的样子之后,很是吃了一惊。他领着另外两个太医一起给她开了一个方子,仙卉也是有些顾不上了。她记着琅决里的记载,此时自己只能屏声静气的休息,不能多思也不能多想。于是,便没有过问邢素兰的事情。 在荆棘鸟的提醒下,她决定,下午的时候提前进入琅府邸之中,以那里的仙气来稳固体内絮乱的气脉。 是以仙卉并不知道,因为昨晚自己的举动,已经给眼下的局势带来了微妙的变化。 而芷兰宫内,内阁设有流云美人榻,窗台上放着小盆的宝珍玉簪花,白蜡似的花瓣上还残着莹透水珠,香气极淡,却是带着甜润润的气息沁人心脾。 因我午后,安贵妃正捧了一卷旧书,一页一页闲手翻看着,忽然觉得眼前有小小的人影晃动,丢开书一看,正是自己的女儿,七公主南宫茹。 安贵妃唤着女儿的乳名,道:“七七不是闹着要睡午觉吗?怎么这会又跑来到母妃面前晃悠了?说吧,又来缠着母妃作甚?” 年方两岁多的七公主南宫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织花万福小缎袄,鲜艳的衣料颜色更衬肤色,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好似圆月之夜的光芒星子一样。 宫中人都知道,几位公主当中,除了大公主身为嫡女在皇帝跟前十分孝顺之外,就属这位七公主最得皇上喜欢了。 章节目录 275.帝宠1 当然,也有人说皇帝这是爱屋及乌,因为安贵妃的缘故,所以才会对这位小公主另眼相看。 也有人说,诸位公主当中,只有七公主长相和性情都肖似皇帝,又是最小的女儿,所以,皇帝自然更为疼爱几分。 此时,见母妃问,小公主便抬起一张小脸,对母妃回道:“母妃,昨日不是说要给儿臣们选侍读吗?怎么几位姐姐都挑中了合适的伴儿,唯独是儿臣这里没有?” 安贵妃听女儿提起此事,倒是笑了起来。十分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顶,问道:“那七七现在想去书房读书了吗?若是想,母妃回头就去跟你父皇提……..”。 “唔,不要!皇姐们都说了,七七还小,最少也要等上两年,才能上宫里的太学呢!” 安贵妃这便微笑点点头,说道:“既然七七还不想上学,那选侍读的事情,自然也要晚两年。你的皇姐们之所以要选伴,那是因为她们都比你大,也在太学里念了几年书了。所以,自然是要紧着她们先选的。七七乖,等七七过两年要挑的时候,母妃一定替你提前留心着。好不好?” 七公主被母妃这么一哄,才总算心满意足的点了头。见状,一直跟在身后的乳母和侍女才跟过来,将睡眼朦胧的七公主领了下去,又朝着安贵妃施了告退礼之后,这才下去。 安贵妃目送女儿离开之后,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身子斜斜的往软榻上一靠,半眯了一会眼,却是觉得睡不着。最后又起身唤人道:“来人,上茶来。” 芷兰宫的大侍女丽菊便上来奉茶上来,安贵妃接过来喝了一口,仍觉得不解渴似的,又索性一仰脖子,将那小小的一只茶盏内的茶水一饮而尽。 丽菊见主子似乎有些心烦,便柔声出言道:“娘娘可是上午看内务府的那些账簿子有些累了?不如奴婢替您揉揉肩膀,再叫人拧了热巾子上来让你松快松快?” 安贵妃便摇摇头,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不用,本宫不是累,是心烦的紧。偏偏这些事情,跟你们说了也是无用。” 丽菊便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侍女,让她去将最善开解主子心思的玉梅叫上来。自己便煦煦的笑道:“奴婢们都是愚笨之人,不过能讲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娘娘听着顺耳便听着。听的觉得不好的,便叫奴婢打住就是了。” 安贵妃十分信任身边的这四个大侍女,其中丽菊与玉梅,还是自己当初从安国公府带进宫来的,此时便自然乐得从善如流,只闭着眼睛,半点头道:“说吧,宫里这两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对了,几位公主挑中的伴读,可是都是定在三日后进宫?阿弥陀佛,这些千金大小姐进宫来,可千万不要再给本宫生事就是了。你一会去替本宫向几位公主请安,再传一道本宫的旨意给她们,就说几位伴读都是公主亲自挑选的,至于她们的住处,本宫就不再另外安排了,只让公主们自己看着办就是了。至于伴读们的月例银子与吃穿用度,就参考五品女官的份例,这本也是有先例可循的,本宫倒不用费心再去与淑妃娘娘商议此事了。” 章节目录 276.帝宠2 正说着话,只见玉梅姗姗而入了。玉梅听了这话,便笑道:“娘娘就是总为这些事情操心,整日也没多少心思在自己身上。奴婢倒瞧着您最近这些日子,又是清减了不少。娘娘,这眼看就要入夏了,您若是再不珍重保养些,到时候又是不思饮食,岂不是对自己身体更加不利?” 安贵妃便叹口气,苦笑道:“你以为本宫不想保养自己?可本宫就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命数,没有那个福分,这协理六宫的名头,看着风光,其实呢?哪件事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说起来,进宫这些年,本宫都已快不记得父亲的菜园菊圃是什么样的景致了.。入夏,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要入夏了。想当年,本宫刚刚进宫那会儿,不也是这样的暮春时节吗?因着刚好错过了皇上去牧场围猎的时候,后来,皇上还特地叫人拿他的一件猎物,给本宫做了一件薄的狐裘呢!” “是啊,娘娘,其实皇上还是十分宠爱娘娘的。这后宫之中,有谁的恩宠能及得上您的一分半豪?虽说如今皇上是忙于国事,很少涉足后宫,可就以昨日去纳兰府参加右相大人的婚礼来说,皇上可只带了您一人。您不知道,如今奴婢们便是出去办事,这宫里的人都拿一种十分羡慕的眼神看着呢!这还不是因为娘娘的体面吗?” “是啊,所以娘娘,您就不要整日都忧思伤怀了。这时候若是不想睡,奴婢便陪您出去御花园走走。到了晚上,自然也就好睡了。” 听着两个侍女的安慰和关怀,安贵妃脸上的黯然之色稍稍好转了一些,见四下无人,却又轻声道:“你们都只以为皇上宠爱本宫,却不知道,其实皇上……..唉!正所谓是圣心难测,皇上的宠爱,其实不但本宫奢望不得,只怕,就是这后宫之中的三千粉黛,原来也并没有这样的福分呢!” 玉梅闻言便道:“娘娘如何这么说?” 安贵妃便叹息道:“此中缘由你们不会明白,便是本宫,也是在皇上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皇上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后宫任何一位嫔妃身上。当然,也绝不在皇后身上。就说昨日去纳兰府饮宴的事情,回来之后,本宫便觉得皇上有些不对。皇上他……..”。 “皇上他怎么了?” 见侍女追问,安贵妃却打住了话头,不再继续说下去。其实,说到这里,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十分的迷茫,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因为,昨晚,在离开纳兰府的时候,虽然皇帝在人前对自己也算温柔深情,但安贵妃看的清楚,皇帝的眼中并没有自己。他的心里似乎有着什么能够令他魂牵梦绕的人,所以,就连太后向他投来的疑虑的眼神,都被他忽略了。 安贵妃在回来的时候,便在心里猜测到,莫非皇上在纳兰府中遇到了什么喜欢的女子?可是不像啊,自己坐在太后身边,也知道这一场所谓的选陪读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277.帝宠3 可是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佳丽闺秀都坐在太后身边不远处,她们一个都没有擅自离开。而皇帝却没有对那些美人多看一眼,反而是在中途离开了近大半个时辰-------如果说有问题,那么,问题肯定就出在这半个时辰之中了。 至于这大半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安贵妃有把握,自己是一定能够让父兄查得出来的。 而且,以她一贯的做法,都绝对不会让皇帝知道这个消息。 至于那些被太后选中的陪读么?她则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只看了皇帝的眼神一下,就知道,这些美人统统都不会得宠。 而就在安贵妃以手支住香腮,正在兀自沉吟的时候,慈宁宫里,盛太后也是在为昨夜的事情难以安享午觉。 尽管穆莲和穆华再三替兰女史求情,可太后盛怒之下,依然将其罚入了辛者库,收回之前的品级封号,贬为低贱的奴婢。无旨意的话,只怕这兰女史就要在辛者库里度过下半生了。 而此时见太后草草用了几口午饭之后,就闷坐在寝殿内一言不发,身边的几个大侍女都如临大敌,凡事皆亲自侍奉,只怕手下的人一个不小心,就要撞在这枪口上。 正在忐忑之间,忽然听得太后似自言自语道:“皇上如此不顾避嫌的令隐卫杀人灭口,可有想过,这样的行为被纳兰家的父子三个看见了,会是怎样的一番猜测?还有,这仙卉丫头如何就无缘无故在那里昏倒过去了?还这么巧被宋梦涟那贱人给绑了起来,这件事情,真是叫哀家如鲠在喉,十分的不快!” 穆莲见状便安慰道:“ 主子其实不必过于担心,奴婢打听清楚了,当时是在紫苑飞瀑的那座小山上。周围的灯火并不明亮,所以想来皇上的那个动作,身边的人应该是都没有看见才对。再说了,皇上可是亲自出手救下了纳兰小姐,照这么说来,皇上对纳兰家的仇恨也许早就渐渐的淡了。再加上如今盛小姐也嫁入了纳兰府,所以,奴婢以为,皇上不会轻易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时候再对纳兰府做什么动作的才对。” 太后便摇头道:“这件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你们且等着吧!哀家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几天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了。阿弥陀佛,穆莲,你去替哀家请无尘国师过来一趟,哀家有话要亲自问他。” 穆莲应诺一声,旋即躬身离去。而穆华则是道:“之前不是说国师也要去纳兰府参加婚礼的吗?怎么后来竟还是没有去?莫非国师还闭着关,不肯轻易见人吗?” 太后摇摇头,道:“倒不是这个原因,紫烟乃是他最疼爱的侄女,他心里是极想去看着她拜堂成亲的。要不然,你当他真会为了哀家的一句话,这就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只是他说,离京一段时间,发觉京城附近总有一些不明身份的歪道人士出没。昨晚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他临时派人来通知哀家,说婚礼他便不来了。搞不好,又是去做那什么斩妖除魔的事情去了。” 章节目录 278.帝宠4 穆华知道太后心中对这个弟弟是十分看重的,而国师无尘,也算是当世举世无双的仙风道骨。当下便笑道:“国师一心为国为民,真是天下之大幸也。对了主子,这几个伴读不日就要进宫,太后可对她们有什么打算么?” 太后便想了想,最后道:“先不用管她们,哀家还要暗中观察一番她们的品行。对了,大公主所相中的那个伴读,就是章府的庶女章燕云,你们觉得她怎么样?” 穆华听着太后的口气,便知道此人是太后心仪的,于是笑道:“章国公家的女儿,便是庶女,身上也到底留着高贵的血脉。况且章夫人对这个女儿视若亲生,奴婢觉得,这教养礼数肯定是差不了的。只是奴婢昨晚不曾看清楚,也不知道这章小姐人生的怎么样?若是再有美貌无双,那必然就是有五六分的把握了。” 太后这才点点头,不无得意的说道:“小姑娘长的也是十分的标致,而且哀家之前问过了,她还没有定亲。这样的出身,又没有许人家,刚好赶上这时候,哀家就觉得,这回的希望,只怕就在她身上了。”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进来通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又派人送了十分新鲜的鱼虾过来,说都是曹府里精心养着的。听闻太后午饭没什么胃口,晚间还请太后多用一些,擅自保重凤体才是最要紧的。” 便是从前婆媳之间再多的龌龊,可是此时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太后到底还是觉得十分的偎贴的。便笑着道:“去给皇后回话,就说哀家会跟皇帝讲,既然太子已经回京,又立下了一番功劳,那凤仪宫的禁足也就到此结束。至于安贵妃和沈淑妃手里的协理六宫之权,就暂且让她们帮着皇后分担些吧!左右皇后最近身体也不好,就多点在自己宫里养着。至于那些鱼虾么,送到小厨房里,叫人用清水池子养着也就是了。” 来的宫女连忙领命退下,这一回头,穆华却是已经握起了两个拳头,正在轻轻的替太后敲着双肩,一面道:“太后果然还是十分心疼太子的,只是昨日,太子领来的那位曹小姐,奴婢倒看着觉得太后并不喜欢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曹家忽然弄来这么一位养女,却是意欲何为?” 太后听见这个话题,就禁不住动怒,只冷笑道:“意欲何为?这还不简单么?想用自己家的女儿来牵制住太子呗!哼,你不说哀家还差点忘了,想来这件事情,又少不了皇后的授意吧?唉,这个皇后啊,怎么就是不开窍呢?这皇帝都已经下旨,让她不要过问东宫的后院之事了,她这立时就弄来这么一养女,这是打量哀家和皇上都是糊涂人是吗?” “太后您消消气,也许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吧。再说了,如今那姑娘毕竟还只是曹家的养女,按着身份来说,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便是带到您和皇上跟前,也不能说明什么。“ 章节目录 279.帝宠5 太后便冷哼了一声,道:“但愿是哀家想多了吧,若曹家敢公然违背皇帝的旨意,在太子妃嫁入东宫之前就安插自己的什么养女进去,那到时候,只怕不是哀家不肯饶了皇后,就是皇帝,也只会越发的厌恶皇后身后的这一大家子不识趣的东西。” 说到这里,太后忽然又道:“对了,昨日哀家又见着曹家那个一肚子龌龊坏水的曹玉华了。他之前不是被打发去了永州吗?怎么这会子又回京了?” 穆华便道:“是这样的,曹公子的确是被打发去了永州,可前些日子永州大水,曹公子赈灾有功,长史便向朝廷写了轻请功的折子。于是,皇帝在将诚国夫人送去千佛山之后,便顺道将其诏了回来。说到底,毕竟还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外甥,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兄弟,若做的太过了,只恐被不明事实的外人非议,影响皇帝的声誉呢!” 太后点点头,虽有不满,却也认同的说道:“所以说皇帝难做啊,哀家这个母后,有时候便是自己心中有什么,也要以大局为重。只是皇后这么些年了,还是那么一份小家子气。她兄长的那个什么养女,最好是不要对东宫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哀家可不能坐视不理了。” “是啊,那姑娘看起来长的十分美貌,只希望,她能认清自己的环境才好。”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话,太后也见精神渐渐有些困倦了。穆华便伺候着她睡下,又嘱咐了寝殿里守候的几个侍女,要留神伺候着,这才转身退下。 只刚走出寝殿的门口,就见穆莲匆匆而来。两人对视一眼,穆莲便道:“国师来了,太后如今可已睡下?” 穆华点点头,便回道:“刚刚睡下,怎么偏偏这个时辰来了?这时候可不好去叫醒太后,不如请国师在殿中稍坐片刻?” 穆莲也觉得如此,但仍道:“你先去外头侍奉一下国师喝茶,我且进去看看。” 谁知道待穆华刚在正殿中替国师奉上一盏茶之后,就见太后穿着一身淡青色刺金绡纱宫装,云髻上缀着几点零星珠花,脸上妆容素净,更衬得她气度端雅雍容的走了出来。才见到国师,便笑道:“难怪哀家今日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真是有稀客要来了。” 国师无尘原本是太后同母的胞弟,姐弟之间亲厚非同一般,此时也不起身,只朝太后施了个道家的见面礼,道:“昨日本答应了姐姐,要一同去纳兰府参加紫烟丫头的婚礼的,只是临时有事,今日特地来向姐姐请罪。” 太后只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状似十分不屑的说道:“可不敢担你的请罪,倒是紫烟丫头那里,你自己想着备一份什么样的厚礼去给她安抚一下吧。你可是她最敬重的叔叔呢,为着你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这丫头足足高兴了好几日!最后可好,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啧啧,你如今身系天下 ,哪里还顾得了哀家和盛家的这些凡尘俗世的亲缘?说吧,今日这时候巴巴的来找哀家,可是有什么正事?” 章节目录 280.魔尊1 国师便收敛的脸上的玩笑之色,肃然道:“此事说来话长,本该先与皇上禀告一声的,只是因着牵系到太子,所以我还是先来与姐姐你商议一下。” 太后听闻这事情竟然又与太子相关,便哦了一声,讶然道:“太子才刚回京,怎的就惹下事端了?我知道你做事素来稳重,你既然这么说,必然是事出有因。在我这里,便只管有话直说也不妨了。” “是这样的,此次我刚刚回京,便发现京城附近有一些修魔之人,他们时常行走在民间,并诱骗了不少的良家妙龄少女,使其抛家弃父母,不顾一切的加入其教中,甘为其驱使玩弄。在京兆府那里,也接了不少类似的状子,只是没有头绪,那些少女一旦离家之后,便再也没有丝毫音讯,所以京兆府尹也是一筹莫展。但昨日,我本来准备前往纳兰府,但没想到,就在途中,遇上了一个来历十分神秘的少年男子。他身边便有八个为其抬轿的妙龄少女,我因为与之纠缠,所以擒住了其中的一名少女。今日喂其服下清心玉露丸之后,她终于吐露实情,原来这修魔之教众都听令于碧霄宫,而那少年男子,则是碧霄宫少宫主,名叫萧楚月。其父萧青城,乃是修魔之界中的魔尊,如今正在三年一度的闭关修炼当中。而从这少女的口中,我得知,这少年男子居然曾出入东宫。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才这样急着前来见姐姐。” 太后闻听此事,也是大吃了一惊。她皱着眉头,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朝身边的穆华和穆莲看了一眼,两人旋即将殿中其余的侍女全部遣下,自己也退到了门口,只听着里面的传唤罢了。 太后想了想,仍是不敢置信,便摇头道:“倒不是哀家偏袒维护太子,只是太子虽然资质平庸,性情也肖似其母,多有不稳重之处。但若说他有这样的胆子,敢结交魔界中人,哀家却是不敢相信。此事,我以为,或者,还有什么旁的缘故吧!这样,你先不要去禀告皇上,再追踪那萧楚月几天,看看太子回京之后,是否真与其有私下见面的来往。到时候,再来告诉我。” 国师也知道事关重大,于是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此事绝对不会外传的。” 太后便叹口气,却又问道:“原来你昨夜没有来纳兰府,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倒也算你总是心里想着正道,我便不怪你了。只是,这什么碧霄宫,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魔力,竟然让普通的民间少女连父母家人都统统弃了不要,而跑去跟随什么少宫主,甘愿为其做奴做婢,便是抬轿这样的苦活,她们也心甘情愿吗?这到底是为何?” 国师无尘便道:“自古以来,凡人想要修炼成仙,就有两条途径,一条是修魔炼丹,修魔之人追求的是将爱恨情仇统统放开,人生一世肆意纵情到底。所谓的男女双修,更是十分的淫乱不堪,毫无人伦可言。 章节目录 281.魔尊2 而炼丹之术,更是集阴邪之大成。这两样都是本朝明令禁止的。而另外一条就是修仙得道,最后脱离凡体,成为上仙,修仙之人尊重因缘轮回,讲求的是看透世间爱恨情仇,从而修得此生的圆满。两者虽是殊途同归,但因为其分歧太大,所以一直以来便是水火不容。但这碧霄宫有这样的魔力,却也令我着实有些意外。想来,还是这萧青城身为魔尊,其炼丹的本事已经接近圆满。还好我这次回来的及时,既然遇上了,便只有与其周旋到底!不然,这京城附近,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会深受其害!” 太后也肃然的点点头,却又含着几分担心的朝自己弟弟看去,道:“要不要让隐卫贴身保护你?这些人既然有这样的手段和胆子,我担心…….”. “姐姐不必担心,正所谓是邪不胜正,我相信,碧霄宫也不会真如江湖上所说的那般神乎其神。再说了,事情不但牵涉到太子,更关系到诸多百姓的性命安危,我身为修道之人,自是责无旁贷。就以昨日我与那萧楚月的交手情况来说,此人的确有些本事,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毕竟年轻,便是我们之间的修为与内力都相差无几,真到临阵应敌的时候,我到底还会多少占些优势的。“” 太后一听这话,更是担忧的问道:“你昨日原来已经与他交手了?此人到底多大,你只说十分年轻,却是到底如何个年轻法?” 无尘便微微一笑,似乎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才道:“其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生的也是十分的阴柔美丽。姐姐你当知道,我从不夸奖一个男人的美貌。可此人乍眼看过去,真不像是一个男人,可是偏偏,他就是个男人。看见他,我更想会一会萧青城这位传说中俊美无双的魔尊了。” 说完又道:“至于那些甘愿舍弃家中父母的少女,我想多半也是因为他这样的风姿才会甘心如此吧。此人若不为人,则应是画上的人物,便是什么样的传说故事也适合他。可他此时却还是人,又是碧霄宫数一数二的为恶人物,所以,若他撞在我手中,我必诛之无疑。” 说到这里,只见无尘一贯淡然的面上已划过狠戾之色。盛太后亦是就他的话沉默了一番,最后才点头道:“的确如此,这样的恶人,活着的确是对世间良善的一种莫大的威胁。” “只是,这一次,你若发现他与太子果真有什么来往的话,请你务必将其诛杀在当场。哀家不希望,在将来再听见关于此人的一点一滴的传言。” 无尘不知太后一中所指,但也听得出来,其话中大有深意所在。姐弟两这番谈话,算是绝密中的绝密。无任何第三者有机会听见。 但盛太后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某一种无法启齿的忧虑,在不久之后,就变成了一种难堪的现实。 而最后,在无尘起身告辞的时候,更对她说出了一句他经过缜密思考之后,才说出来的箴言。 章节目录 282.劫难1 太后闻言禁不住又是一惊,这一次,可比上一次听说太子涉嫌与修魔乱党有关要来的厉害的多了。 事关无尘十分认真的告诫太后,据他推算得出,皇帝很有可能在近几个月内历经一次巨大的劫难。而这一次的劫难,对于一贯强悍的皇帝而言,很有可能会让其身心遭受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 “是血光之灾吗?如果是的话,那要如何化解?“ 无尘见太后如此发问,便摇摇头,道:“非也,虽说此劫之中也有血光之灾,但皇帝面临最大的考验,却是来自于情之一字。此劫无可避免,乃是宿命轮回中的一次必然。但皇帝若能挺过去,则此生从此顺遂,将得以窥破世间一切苦痛的根源,从此不再为任何俗世之苦所困。更将大业有成,名垂青史,成为一代明君。若挺不过去,那也是他曾亏欠太多,此生以命相报,一切因缘亦将随着他身死而化解。下一世,才能真正自在随心的生活下去。所以,这样的劫难不必化解,因为一切都是天意。从来都说人定胜天,但其实天意无可转圜,人意在此之前,只脆弱如尘埃而已。” “这么说来,竟是无可化解了吗?情劫…….唉!你可知道,我这些年以来,也是一直担忧此事。没想到,临到这个时候了,终于到了应验的时候。这可真是,宿命轮回,宿命轮回啊!” 盛太后似十分感慨,只坐在原处,看着自己的弟弟不再说什么,而是朝自己施礼之后,旋即转身离开。 再说曹府内,梨花院里,吴绿衣本模样。正皱着眉头,斜斜的躺在一张花梨木软榻上,一副似睡非睡的。偏是外头院子里的大树上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她豁然睁开眼,皱眉道:“来人,把那些烦人的东西给本小姐粘下来。” 听了这话,门槛外的台阶下顿时跑来几个小丫鬟,都拿着竹竿跳上跳下,要去赶那树上的鸟儿。 正在此时,吴绿衣身边的丫鬟玉奴一身浅蓝色的纱裙,盈盈带笑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吴绿衣心里本来正在为昨日见了太子,可太子却没有将自己带进东宫而气恼不已,此时见了玉奴那明媚的笑容,更是觉得分外的刺心,便怒道:“你这贱蹄子,见本小姐郁郁不欢,你却笑得这么开心,莫非是想气死本小姐么?” 又道:“你也别做梦了,你当初卖身进来,签的是死契,就算本小姐不在了,你也决计别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不配!” 这么尖酸刻薄的话,便是站在檐下的小丫鬟听了也未免觉得这位新来的小姐心地太刻薄,说话太尖刻,可偏偏那玉奴却依然是带着一脸恭敬的笑容,只道:“小姐息怒,奴婢只是听说了一件对小姐来说十分有利的好事情,所以特地前来禀告小姐。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又岂敢对小姐有任何不轨之心呢?” 吴绿衣听了这话,便道:“什么事情?别在那里卖关子了,有话赶紧说。” 章节目录 283.劫难2 玉奴便道:“奴婢才刚经过上院,却听见老爷身边的几个姐姐在商议过两日去喀什牧场围猎的事情。听说皇上和太后都会去,自然,太子殿下肯定也会前去伴驾的。小姐何不去求一求老爷,让他带着你一块去呢?到时候…….”。 吴绿衣听到这里,才猛然想起,昨日,那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茶圣的后人,那姓郭的小贱人抢了自己的风头之后,又被太后邀着前往牧场一起游玩。 不,应该说不是太后起的意,而是那纳兰仙卉这可恶的女人,都怪她!这一切,一定都是她的主意,她故意安排了那郭云曦来跟自己作对,害得自己在皇帝和太后还有太子面前都大失颜面。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于是吴绿衣很快就想定了主意,她旋即起身下地,唤来小丫鬟为自己重新梳妆,并换上一身簇新的衣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脸自信的去了上院。 待她从上院回来之后,整个人更是熠熠生辉。回到寝室之后,就对玉奴吩咐道:“去给我收拾行装,把那几套新作的衣衫全部整理进箱子里。还有,将那瓶红尘尽也一并收进去。” 玉奴看了她一眼,十分平静的道了一声是。刚要转身,又听吴绿衣冷笑道:“你也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我没打算带着你一起去。当然,等日后我得宠了,进了东宫坐稳了位子,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会考虑让你在我不方便的日子里代替我服侍太子殿下的。好了,你去做事吧,整理好了来向我汇报一声。我累了,先歇一会,叫外头的那些人都手脚放轻些。” 玉奴恭敬的回了一声是,继而像没有丝毫情绪似的,转身掀起了珠帘,走出了寝室。 但,在她迈出门槛的时候,原本平静抿着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厉的微笑。她不经意的回头,状似无意的看了看躺在一帘繁华绮梦中的吴绿衣,明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很快,就转瞬不见了。 仙姝院里,紫萱和紫衣端着才刚摆上去的晚饭,互相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最后只得按着自家小姐的吩咐,仍旧原封不动的将那些饭菜端下去了。 仙卉仍在闭关之运气当中,她不允许任何人掀开自己的帐子,只说自己要休息,不想被人打扰。 而原本满腹心事,只想找个机会跟仙卉单独说几句话的张千,最后也是不得办法,在诊病完了之后,被纳兰府的管事封了一封大红包,然后客客气气的送出了门。 仙卉双腿盘坐在床上,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琉璃八宝灯,外面明月如钩,清辉似水,清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卷得薄帷软帐摇曳不定。 双层纱帐镂空刺着银线花纹,零星光芒摇曳,生出一片朦胧的银白光晕来。 因为寂静无言,良深的华室香闺越发显得恍若一潭幽静湖水。嵌金珠蟠龙大铜炉里燃着新制上等苏合香,若有若无的轻烟自宝珠金口中透出,将身着蔷薇色寝服的女子笼罩其中,其身形音容亦跟着虚幻飘渺起来。 章节目录 284.劫难3 仙卉正在努力调息运气,她觉得此时的身体竟然好了许多,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次之所以能够顺利的躲过这一劫,其实,暗中是有人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将她从走火入魔的境地中救回来的。 而一直守护着仙卉的荆棘鸟,则是在夜色刚刚降临之后不久,就扇动着翅膀,在仙姝院上下设下一个虽然简单,但若有人闯入,却会立即知会自己的结界。 随后,她立即飞往一个虚无缥缈的 所在。在抵达目的地之后,旋即,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一个月宫一般圣洁光辉的宫殿。 有人挡住她的去路,问明来意之后,才将她放了进去。 荆棘鸟径直来到那月宫的大殿之中,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见到她之后就是猛然一惊,继而担忧的问道:“难怪我今日总是心神不定,可是仙卉有什么事情了?” 荆棘鸟便将仙卉擅自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给别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女子听的直摇头,待听她说完之后才叹息道:“这孩子,总是这样的心善,可她也是太大意了,她如今自己的仙基都未筑稳,便敢贸然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给凡人。这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是会让她自己体内真气絮乱,继而经脉皆断,最后走火入魔而死的。” 她说完这话,又连忙追问道:“那你这么急着赶来见我,可是要我去凡间一趟,助她一臂之力?” 荆棘鸟摇摇头,如实道:“不,仙姬,其实我之所以能来您这里,是因为主人如今已经脱离了险境。” 说完,她便又将那紫衫少年送来药丸的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到说仙卉服下药丸之后便渐渐好转的时候,那女子便沉吟道:“这么说来,这紫衫少年竟然是修魔之人?而且,看他的手段,很有可能还是修魔之界中的翘楚人物。能够帮助仙卉从真气絮乱中稳定下来的药丸-----莫非是碧霄宫的魔心初定?那这少年,他竟是萧青城的儿子萧楚月么?” 荆棘鸟并不知道萧青城和萧楚月是什么人物,但看着仙姬的脸色,却也猜测得到,这两个必然是有些来头的大人物。但她并不关心这些,只追问道:“那他会不会对主人有什么不利?我看他在仙姝院徘徊不去,又想起之前曾经也有一次,我设下的结界被人打破,而且还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现在联想起来,他肯定是对主人留心已久了。这个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美人便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会,摇头道:“还能有什么?必然是因为迷恋上了仙卉,所以才甘愿冒此大险,将他们碧霄宫密不外传的神丹也送了出来。这魔心初定本来是碧霄宫中只有修行到临界点的弟子,在最后进入无极殿的时候,才可以得以服用的神丹,但他却肯背弃师门组训,将其送给仙卉,看来他对仙卉倒是有几分真心。只可惜,修魔之人从来与修仙之道水火不容,所以,他与仙卉,也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章节目录 285.猫祸1 说完之后,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样宝镜,交给荆棘鸟道:“你回去之后,将此镜悬挂在你家主人的卧房的窗外,自此之后,那萧楚月也就不敢轻易靠近了。便是其余的碧霄宫之众,她们也会知道此乃羽荷仙姬的信物,想来也不会轻易敢找你们的麻烦的。” 荆棘鸟听说这镜子竟然有这样的效用,当下便将其纳入囊中。眼见时候不早,正要转身飞走的时候,却听那羽荷仙姬又追问道:“等等!我还有一事,想问一下你。你如今几乎终日陪伴在仙卉身边,可知道,她心里,是否有心仪的男子?” 荆棘鸟回头,却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心仪的男子?仙姬您说的是喜欢的人,对吗?” 羽荷仙姬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荆棘鸟却很快就摇头道:“没有,听说主人昨天已经见到太子了,但我觉得她对太子只有厌恶而没有丝毫的喜欢。至于其他的男子么,目前也看不出来。倒是纳兰府的两位公子爷,长的十分出众且对主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关怀。但是按照人间的伦常,他们是兄妹,也不会有男女之情才对。” 羽荷仙姬这才放下心来,只见她微微点头,继而道:“你说昨天那萧楚月对你说,让你不要告诉仙卉药丸的事情。这么说来,他们之前也应该是没有正式打过照面的。若只是萧楚月暗恋她,那么我也就放心许多了。好了,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这就赶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还有记住,你我之间的谈话,暂时不要告诉仙卉。。等时机成熟了,我会亲自向她解释一切的。” 荆棘鸟仍是不明她为何一定要坚持不告诉仙卉,但既然对方这么说,她也只得点头。见荆棘鸟飞去之后,羽荷仙姬依然怔怔的停留在那里。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流露出无限的落寞凄楚神色。直到身后有人轻轻的给她披上一件雪锻披风,她才道:“你都听见了?” 男子轻轻的嗯了一声,却将她环抱入自己的怀里,两人紧紧依偎片刻之后,羽荷仙姬终于被男子哄的一同回去了。 仙姝院里,荆棘鸟堪堪赶回来,还好结界并无任何异样。她待要趁着众人不注意先把羽荷仙姬给自己的那面镜子在窗外悬挂起来,却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原来是新婚的纳兰夫人盛紫烟,亲自带着人给仙卉送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并一盅驱风祛湿的珍珠柴鱼汤。 紫萱等人见着夫人到来,连忙上前去迎接。盛紫烟精神不错,身上虽是刻意清减了首饰,但因为尚在新婚之中,所以仍是一身紫红色的吉服。进了院子之后,先是问了一下仙卉的情况,听说仍在昏睡当中时,不由颦眉叹息道:“我也是听说她晚饭一点都未动,所以才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过来。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紫萱,你们先替我把饭菜都放在正堂里,用一个小炉子煨着,我自去寝室里看看,无论如何,也要劝她多少吃些东西,否则,这如何受得了。” 章节目录 286.猫祸2 紫萱便领着一众丫鬟先给盛紫烟行了个礼,恭敬的回道:“夫人有心了,奴婢这就去布置。请夫人这边走,小姐还在寝阁里睡着呢。” 说罢,便在前引路,待进入寝室之前,却见盛紫烟身边的丫鬟先将她身上披着的锻批给解了下来。然后,又是从盛紫烟的手里接过了一只浑身雪白,身形肥硕的猫儿。 紫萱之前丝毫都没有留意到盛紫烟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只猫儿,此时一见那猫儿似才睡梦中醒来,又精神抖擞的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便不由吓的 一跳。 皆因仙卉生平最讨厌这些猫儿狗儿,所以纳兰府里上上下下都不许养这样的畜生,但此时是盛紫烟抱来的,便不敢言语,只得勉强笑道:“夫人的这只猫儿真是趣致可爱,瞧这一身的毛发,真是一丝瑕疵也没有呢!” 盛紫烟便伸手抚摸了一下这猫儿颈上的那圈毛发,得了这猫儿喵呜一声娇唤,笑道:“这猫儿名叫雪团,它可不是我养的,是我叔叔无尘大师从波斯带回来的爱物。据说此猫十分的灵性,且能在主人身边分辨忠奸,再加上它在回来的时候便已怀上了身孕,这所以叔叔便特地将其送给了我,算是贺礼了。” 紫衣也有些心里发憷,却也笑着恭维道:“原来这雪团竟然有这样的独到之处,也是,能得国师喜爱的,必然不是等闲之猫儿。夫人,恰好咱们这边还有一些上次太后娘娘赏给小姐的西海银鱼干,据说是十分珍贵的海鱼。可惜咱们小姐一向饭量少,拿来下酒也总嫌机会太少。不如就拿些来,给雪团尝尝看吧,夫人也能得以安静一会,进去与小姐说说体己话。” 盛紫烟见仙卉身边的丫鬟个个都很妥帖,虽是少了个管事的嬷嬷,可这几个大丫鬟便已经十分利落。当下也不想驳了她们的面子,便笑着点头应道:“好,只是雪团晚上才吃了不少鱼干,这时候也许吃不下。你们只管逗着她玩好了,她性情温顺,便是怀着身孕,也断然不会轻易撒泼的。” 说完,便径直跟着紫萱走进了寝阁中。 穿过一道八扇宽的八宝琉璃屏风,只见仙卉依然躺在纱帐之中。紫萱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点着了一旁的铜质灯树之后,只见寝阁内灯火通明,数十盏高脚马身空明灯环绕四周,雪色绵纸良薄如蝉翼,纤细光线透出来显得格外莹亮,纵使帷幕垂坠良多,整个屋子内也没有半分影子。 仙卉此时早已醒了过来,说来也怪,她先前在输出体内的真气替章燕云运过那生死关头的时候,原本觉得自身一直气息絮乱,根本无法调匀呼吸。 在最后昏厥过去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几乎就要不能呼吸,那种血脉喷张,而又瞬间回落的感觉,似马上就要将她带入无边的黑暗当中。而在昏厥过去之后,她也的确是昏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神智游离在灵肉之外的世界,毫无记忆,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当时还经历了宋梦涟那样的生死考验。 章节目录 287.猫祸3 而在醒来之后,她却觉得之前的那种混乱的脉搏,已经在不知何时开始转入了平静当中。而待她盘腿运气一段时间之后,更惊喜的发觉,自己竟然比之前更加气血充盈,整个身体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无一处不觉得畅快与清爽。 在盛紫烟走进仙姝院的时候,其实她便已经清醒过来了。至于荆棘鸟的那些小动作,她也尽看在了眼底。 只是她没有出声,仍在最后的调息过程中。待盛紫烟走进寝阁之内一看,紫萱与紫衣两人上前来扶起仙卉,她方朝对方有些虚弱的展颜一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了?紫萱,还不快去奉茶上来给夫人?” 盛紫烟也是婚后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继女,两人之前的情谊不错,此时虽有些尴尬,但仍是十分真诚的坐下道:“今早随你父亲也一起来了一次,见你还在昏迷当中,便不好说话。才刚听说你晚饭是一点也没有吃,所以便做了几样小菜过来。你多少尝一尝,病中虚弱,又是落了水的缘故,这不吃东西可是扛不住的。你是没见到,你若再不能好起来,只怕你父亲也是要吃不下东西了。” 仙卉便微微一笑,道:“今早本来是要过去给你们道喜斟茶的,我却是病了,真是对不住,等过几天,一定补了这个礼数。”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真是傻丫头,你有这个心,不把我当外人看,我就很高兴了。” 盛紫烟拉过仙卉的手,两人的手掌皆是绵软的如同花瓣一般的娇嫩。只是仙卉觉得盛紫烟的手掌心更有一股自己所没有的的暖流,故而便低声问道:“父亲他…….待你还好吗?” 盛紫烟听闻这话,早已羞红了脸。她垂眸下去,两颗贝齿咬住嫣红的下唇,却是有些期期艾艾的说道:“好…….自然是极好的。” 仙卉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道:“那就好,你不必心里有什么负担,其实我跟两位哥哥都说过了,母亲毕竟已经不在人世,父亲如今还在盛年,若能得你陪伴左右,我们是十分高兴的。就是母亲,想来泉下有知的 话,也会…….觉得欣慰的…….”。 这话虽是衷心的祝愿之言,盛紫烟心里也明白,说是容易,可实际上呢?也许走到最后,陪伴在其左右的人的确是她,可于他的内心里呢? 却是始终被那人占据了最重要的一处位置,而她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望其项背吧? 可就算是盛紫烟也明白,那样的情分,少年相识相爱,恩爱夫妻十余年,神仙眷侣之美名,几乎传扬天下。于纳兰明杰而言,便如那句诗一样--------赌书消得泼墨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逝去年华不可追,有如清风流水,彼时岂知今日的万千纠葛? 追忆曾经一起在绡纱窗前吟词言笑、研磨题字,春日相拥观赏百花,秋夜并肩细听夜雨,哪一件哪一桩此时想来能不感慨万千? 章节目录 288.猫祸4 仙卉与盛紫烟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目光,心中也忆起关于母亲的点滴往昔来,亲情终于战胜时光所带来的一切阻碍,千般感伤涌上心头,,于是,两个人在最初的那阵欢言笑语之后,都无声的沉默了下来。 然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之声。有杯盘碟盏落地摔碎的声音,清晰传来。两人都是一惊,侧耳一听,又听见几声尖锐的猫叫之声,声音十分的急促而迅疾,似乎猫儿发怒了一般,连带着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仙卉便不由有些奇怪了,照说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极为小心的,也知道这猫儿的来历,不可能当着盛紫烟的面自找麻烦。 可当紫萱急匆匆的跑出去,又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歉然的朝盛紫烟说道:“夫人恕罪,才刚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一只小鸟儿,竟然逗得雪团发了怒,这时候一番追逐之下,才把正堂里的一些点心水果碟子都带到了地上。但雪团并没有受伤,还请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叫人把外头那些乱遭遭的收拾了。” 听得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鸟儿,盛紫烟便张大了樱唇,一副十分讶然的神色。仙卉却是了然,心中一叹,只道是荆棘鸟果然改不了天性,都说鸟儿和猫儿就不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她难道就不能自己先避开一会么? 盛紫烟听完整个经过,听说雪团并没有受伤之后,便笑道:“既是雪团顽皮,你们又何罪之有?好了,把我带来的那些饭菜送进来吧,服侍你们小姐多少用一些,我这也好回去交差呢!” 仙卉便也笑道:“原来竟是如此,哈哈,行,紫萱,去把夫人送来的饭菜都摆好,叫人进来服侍我洗漱,待我出去大吃一顿,也好叫夫人没白走了这一遭不是。” 两人便又是相视而笑起来,盛紫烟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缓和,也仙卉也觉得,以后若能如此相处,那父亲的日子想必也会好过许多了。 于是气氛再度温馨宁和下来,盛紫烟出去外面喝茶候着,仙卉自是由丫鬟扶着,走进内室去更衣洗漱。 可待她重新换了一身带着几分喜气的衣衫走出寝阁的时候,却见外面正堂的情形又是陡然间一变了。 只见那先前还活蹦乱跳十分趣致可爱的猫儿雪团,此时却躺在盛紫烟的手里,两眼半阖半闭之间,显然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可当这猫儿看见仙卉的那一瞬,还是禁不住猛然间在主人的手臂中用力的挣扎了一下。不但是仙卉看的清楚,就是旁边的人也看见了,这猫儿用尽最后的一口气力,朝仙卉这边亮出了手上锋利的爪子。 而后,便见它四肢陡然僵直起来,两只绿汪汪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可是眼底的光亮却已逐渐黯淡下去了。 盛紫烟身边有侍弄这猫儿的侍女大着胆子伸手过去,在猫儿身上抚摸了一下,旋即跪下泣道:“夫人,雪团去了。” 章节目录 289.猫祸5 仙卉闻言便是一个寒颤,这猫儿作为国师送给盛紫烟的新婚贺礼,此时竟然在这个时候,在自己院子里死了!? 这下子,自己可真是百口难辨了。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吭声,只十分知机的看着两位主子。 而仙卉身为主人,当下不敢为自己的奴婢开脱,只朝紫萱等人看了一眼,冷然问道:“夫人才刚带来的好好的猫儿,怎么进了这院子里没两盏茶的功夫,如今就这样了?才刚是谁照顾的雪团,自己跪下来跟夫人说清楚前前后后的因由吧!” 她这话刚刚说完,便见紫书带着两个小丫鬟跪了下来,对着盛紫烟磕头之后,紫书仍算口齿伶俐的说道:“夫人明鉴,才刚的确是奴婢去给雪团拿的那小银鱼干儿,这鱼干前几日奴婢们才在太阳底下晒过,想来是决计没有发霉变质的。况且那鱼干也还剩下了一些,不如就请夫人身边的几位姐姐一起看一看,奴婢们绝没有那个胆量,敢对夫人的爱宠做些什么手脚的,请夫人明鉴!” 这番话说是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盛紫烟轻轻的将那猫儿放下,沉吟片刻,却道:“罢了,不过是一只猫儿罢了,也是我才养不到几天的,既然死了便死了,你家小姐还在病中,我又怎可因为这点事情而大肆追究?若是给老爷知道了,只怕还以为……”。 盛紫烟说道此处,便打住了剩下的话。可仙卉和仙姝院的人都听出来了,这话里到底还是有些莫名的疏离和忿然的。但仙卉起初还以为是荆棘鸟的杰作,可后来一想,荆棘鸟断然不会如此。 她是琅府邸中的仙鸟,心地善良,更是不懂杀生之道。然而,到底谁要在自己和盛紫烟之间埋下这样的祸根,这猫儿既是国师无尘所送的贺礼,对于盛紫烟来说,便自然不只是一只猫儿而已。 然她此时却不肯追究,也不愿再细问事情的经过。表面上看来是给她十分的尊重,可实际上呢? 人和人之间的嫌隙,要产生其实不过是在一瞬之间。但是要弥补,却需要诸多的努力。 仙卉想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很快就出言道:“夫人,此事不是小事,若是我身边的人暗藏祸心,想要离间你我之间的感情,那么这人就是一个隐患。这样的人,咱们若不及时找出来,他日若出了其他的事情,岂不是更加危害深远?所以,还请夫人暂且息怒,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才好。一来算是给雪团的死因一个交代,二来呢,更是为了纳兰府日后的长治久安。” 仙卉这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却是纳兰明杰披星戴月而来。他道:“仙卉说的不错,如今夫人身为纳兰府的女主人,自然是有权肃清内院,将一些宵小之辈一一查明的。再说了,国师送来的贺礼,这才进府养了两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没有一个交代,为夫日后可如何面见国师与太后?” 章节目录 290.猫祸6 仙卉与盛紫烟见纳兰明杰走进来,都是连忙起身,行礼之后,纳兰明杰先是满含关怀的看了看女儿,继而当着众人的面,携起盛紫烟的手,扶着她在上首落座,说道:“夫人不必担心,为夫深知夫人的贤德,此时自然是不愿在仙卉面前发落她身边的人。夫人本意是想家和万事兴,此想法是极好的。可夫人也要想想,若此人一日不除,留着也真是个隐患。如今为夫也在场,自会替夫人主持公道。夫人只管拿人去审问,若真问出个元凶出来,为夫还要多谢夫人一番辛苦呢!” 盛紫烟与纳兰明杰新婚燕尔,此时得了丈夫这般当众给予的体贴与尊重,而继女也是十分坦然的请其查明事情的缘由,心中之前的那些不满与忿然早已烟消云散了。见状,便也笑着回道:“既然你们都是这么一说,那我便勉为其难,先问一问此事的来由吧!” 说完,便对身旁的一个大丫鬟吩咐道:“桔梗,去把雪团之前吃过的鱼干取来,用银针试试看,可有毒性?” 而后又对另外一个丫鬟说道:“忍冬,你再去问一下,自进了这正堂之后,雪团可还吃过些什么旁的东西?便是茶水之类的,也要取些上来,再探究清楚。” 不多时,便已经有人将雪团才刚吃下的那一碟子银鱼干给端了上来,只见桔梗亲自以银针试过,最后又反复分辨其形色,说道:“夫人,这银鱼干从前咱们也给雪团吃过,照这情形来看,应该是没有毒的。但具体如何,还要请大夫过来看过才能定夺。” 盛紫烟看 了一下那晶莹小巧的银鱼干,点头道:“恩,那可有什么旁的东西?譬如茶水之类的,再有就是…….之前不是说打翻了几碟子水果和点心吗?那些东西,雪团可有吃下?” 听她问起这话,原先跪在地上一只默不作声的紫书才抬起头来,说道:“回夫人,先前那只鸟儿忽然飞进来的时候,的确打翻了几样东西。其中有一样,便是太后赏给小姐的那一篮子青柠果。当时情况很混乱,奴婢们一边驱逐那只鸟儿从屋子里飞出去,一边收拾东西。后来将那些青柠果全部捡起来放回去的时候,才发觉少了一只。想来,雪团兴许吃下了,也未可知。” “哦?青柠果?你说的是这个?” 盛紫烟指着仍旧被摆回去原位的那一碟子青柠果,此时因为摆放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果实的外表已经微微有些发黄了。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酸了。 紫书便点头,道:“正是这果子。” 盛紫烟顺手拿过一只青柠来,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又细细的回想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日,太后赏这果子下来的时候,她和仙卉都是在场的。 果子的由来,皇后献菜谱与太后,淑妃送上这青柠水,还有今日这一切看似偶然,其实又在冥冥之中颇为有些必然的事情,就像一连串没有连起来的线团一般,在她的脑海里绕来绕去的。 章节目录 291.猫祸7 仙卉此时也想到了什么,只是尚未明确,便没有出言。而纳兰明杰看着妻子和女儿都不开口,便道:“那还不快点验一下,这果子可有毒?” 盛紫烟沉吟了一下,最后却断然摇头道:“不必了,这果子当时太后也赏了一篮子给我和母亲,母亲这些天,还照着太后说的那个方子,一面多吃些鱼虾之类的河鲜,一面用其来冲水喝,据说效果还很不错。所以照算,这果子是不可能有毒的。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雪团怀着身孕,就如同妇人一样,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果子她吃下去不足为奇,可若两样东西都没有毒,那有毒的到底又是什么?”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进来在檐下轻声通禀道:“老爷,夫人,小姐,张太医请来了,是否让他现在进来问诊?” 仙卉与盛紫烟和纳兰明杰这才想起来,之前混乱之中,早已有人下令要去请大夫。可正巧宫里来的太医虽走了,但这张千却又说自己有个方子,想要给仙卉试一试,便中途折返了回。 丫鬟们病急乱投医,见到他回来,自然是先请他过来看看了。 于是仙卉便道:“请张大人进来。” 而后,还是由纳兰明杰亲自开的口,对张千说了一遍事情的由来,请他为雪团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其真正的死因。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张千医术高明,倒也不是什么欺世盗名之辈。 他很快就下了结论,道:“这猫儿是死于砒霜之毒,所以才会死的这么急这么突然的。只是猫血与人血在中毒之后的反应略微有些不同,所以才不会像人中了砒霜之毒一样七窍流血。可你们看,它的眼睛已经变绿,这便是最好的说明。” “什么?砒霜?你说这猫儿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的?这还得了,这仙姝院里竟然有人有这样的胆子,那可一定要查出来,否则叫我如何能够睡得了安稳觉?” 盛紫烟眼见丈夫勃然大怒,便温柔的安慰道:“夫君稍安勿躁,且听听张太医接下来怎么说。这砒霜不是一般的毒物,若要购买,药店都是要登记 的。若真有人心怀不轨,那要查起来也是容易的很。” 张千又翻看了一下那只死猫,最后还用手轻轻抚摸按触了一下猫儿已经隆起的腹部,再查看了一下那一碟子银鱼干和剩下的几只青柠果,忽然道:“你们不必再查了,这猫儿体内的砒霜不是人投毒的,而是来自这银鱼干和青柠果。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两样东西同时服用或是先后间隔的时间极短就服用,对人体会产生类似于慢性中毒的反应,其药效等同于砒霜。最初的时候,能治疗一些因为风湿或是类风湿带来的病痛,但最后,其目的却是杀人于无形无色。” “什么?你说这两样东西,可以产生类似于砒霜一样的毒性?那------张太医,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轻易信口开河!” 显然,盛紫烟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她浑身打了一个巨大的寒颤,脸色白的就连坐在旁边的纳兰明杰看了都有些担心。 章节目录 292.猫祸8 仙卉和盛紫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是看见了彼此眼中的一片震惊。而最令仙卉惊讶的不是曹后有这样的胆子敢毒杀太后,而是她还能故布疑云,先让自己和张千真的以为她要对太后下手,实际上,她的杀手锏早已布置了下来。 到时候,在毒发之前,再给自己和张千一个错误的暗示,让自己前去皇帝面前告发其罪行,可最后,不但太后依然会死在曹后的手里,就连自己,也会因为诬陷皇后而陷入困境。甚至,还会连累父兄家人,又让曹后有了一个全新的机会,将自己和纳兰家拿捏在她的手里! 真是,一石二鸟的绝好毒计啊!便是仙卉,这时候也觉得,其实曹丽影根本就不像曹丽雯那样,是个草包枕头。她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些愚蠢而又冲动,可是一旦在运筹这种重大事件的时候,其心智还是十分谨慎小心的。 而张千听了盛紫烟的质疑,不由的微微皱眉,仍恭敬的说道:“夫人若是不信,只管再叫人捉一只猫儿来试试看。反正这两样东西都还有,便是一试,也要不了多长的时间。” 盛紫烟不无惊恐的看了一眼丈夫,纳兰明杰见她受惊之后一张俏脸也变得雪白的,便生出了几分怜爱之意,只伸手握住其冰冷的指尖。盛紫烟勉强定住心神之后,深吸一口气,毅然道:“桔梗,去,马上再叫人去捉一只猫儿来。我今日就是犯下杀孽,也要搞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最难熬,但仙卉也是在这等待的间隙里,了然了一切的由来。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到底只是皇后一人的主谋,还是沈淑妃甚至沈氏,都加入了其中? 要知道,这鱼虾的菜谱是皇后所献的,但青柠水,却是淑妃调制好了之后,才送来请太后品尝的。 要说只是凑巧,那未免也太凑巧了些吧? 就在一屋子人都惴惴不安的时候,院子里头很快又响起了一阵猫叫声。有奉命前去抓猫的婆子在檐下跪下回话道:“启禀老爷,夫人,小姐,这猫儿是府里的流浪猫,奴婢查看过,身体健康的很。瞧奴婢手臂上这几条抓痕,就是被它刚才挠的。” 而桔梗和忍冬在盛紫烟的示意下,也掀开帘子走出去亲自查看了一番,确定猫儿没有病痛之后,便对盛紫烟点了点头。 盛紫烟有些不安的最后看了看丈夫,得到纳兰明杰一个坚定支持的眼神之后,旋即闭目道:“去,把那小鱼干和青柠果都喂给它吃下去。” 又是一阵喵呜喵呜的猫叫声,正堂内此时站了不少的人,可大家都觉得,那猫儿的爪子好像挠在自己心上一般,只叫人听了说不出的难受。 不久之后,那喵呜声倒是停了。旋即,就见桔梗和忍冬再度掀开帘子出去,进来时便垂头回道:“回老爷夫人和小姐,那猫儿果然死了,死状与雪团一般无二。” 章节目录 293.猫祸9 盛紫烟有些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她身形一晃,纳兰明杰立即握住她的手。夫妻两互相对视一眼,纳兰明杰便是不知就里,也看出来了,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而妻子以眼神暗示他,此事不可被外人知道。于是,纳兰明杰很快就打发人送了张千回去,又扶着妻子起身,对仙卉有些歉然的说道:“你先歇着,我且送夫人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又对紫萱等人道:“好生伺候小姐,这仙姝院的院门也该严实些了。怎么平白无故的,大晚上竟然有鸟儿敢飞进来?若非如此,也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紫萱等人便连忙跪倒,老老实实的回道:“是,奴婢们知罪。” 纳兰明杰原本已经走出去了几步,但似乎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便朝着仍跪在地上的紫书说道:“今晚之事,虽说只是巧合,但你们几个负责照顾夫人的雪团,却没有恪尽职守。自己去邢司房那里领一顿埽邢吧。以后可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当差了。” 仙卉闻言,刚要替紫书等人开脱,可却又看见了父亲身侧的盛紫烟。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父亲这是不想让盛紫烟觉得仙姝院太过特殊。而此时的求情,亦只有盛紫烟才能开口。她若不开口,自己这个继女,便不好开口。 但谁知盛紫烟竟然没有说什么,只挽着纳兰明杰的手,两人便相继离开了。 待身侧再无一人的时候,仙卉才在一盏红烛的光亮里,招来了荆棘鸟。 她详细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得知一切果然如张千所言之后,沉默良久,而后才道:“原来真是如此,那既然这样,皇后,你就等着作茧自缚一次吧!若你敢在去围猎的时候朝太后下手,那我就决计不会放过你。” 这天晚上,她一如往常一样,仍旧进入琅府邸中修行。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否极泰来,这天晚上,她竟然找到了两枚仙果。算上之前的四枚,而今数量已经过半,而她体内的真气充盈,丹田丰润,五感六觉都十分的敏锐。 而在神宫里看见无忧的时候,更觉得孩子的元神愈发的饱满,琅府邸之中的一切都宁静祥和,以至于令她进去之后,便有一种不想归来的依恋感。 但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要回到仙姝院的时候,她的心头才划过诸多的烦恼感觉。但无可奈何,她还是必须要准时赶回去,而且,不管怎样,她还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以应对接下来的牧场围猎之行。 第二天一早,仙卉仍派荆棘鸟前去慈宁宫中,盯着太后的饮食起居。她才刚梳洗好换了一身衣衫出来,章府就派了人过来,送来一份重礼,以酬谢仙卉前晚对章燕云的相救之恩。 仙卉也不客气,只叫人收下。又诏了那婆子进来,问明章燕云的情况之后,才笑道:“其实也是你家小姐是个有福之人,否则,若换做其他弱不禁风的小姐,此时早已卧病在床了。燕云既然没事,想来明日还是能去参加围猎了?” 章节目录 294.猫祸10 那管事婆子满脸堆笑,躬身回道:“那也是托了纳兰小姐的福气不是?原本今日我家小姐说什么也要自己亲自来道谢的,只是夫人拦着,硬要她在房里再躺一天,又说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宫给大公主做侍读了,若身子不好,岂不是要带累大公主殿下?因着如此,所以小姐才格外嘱咐老奴,说等明日牧场见面时,再当面致谢。” “哦?你家小姐选做了大公主的侍读?这倒是新鲜事一件,怎的我竟然不知道一点风声?” 那婆子便道:“其实也就是前晚在您府上的时候才定下来的,另外还有几位小姐,也一并入了太后的青眼。这些都是小事,小姐想来是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才不曾听说罢了。” 仙卉沉吟着点点头,给大公主做侍读,这活倒也算光鲜。毕竟,章燕云还未定亲,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其实大家都说大公主的性情端和,与皇后十分迥异,想来,此事章府必然是已经同意了的,否则章夫人不会带着女儿出来参加这样的婚宴。 待打发走了章府的来人,仙卉正要去上房清华苑请安,就见盛紫烟身边的一个丫鬟,就是昨日名叫忍冬的那个,此时正在仙姝院婆子的带领下姗姗走了进来。 “给小姐请安,小姐,夫人说一会要进宫去,想问一下小姐,是否一同前去?” 仙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盛紫烟赶着要进宫向太后禀告昨晚的事情。但她沉吟了一下,旋即起身道:“你随我一同回去吧,我正好要去上房给夫人请安敬茶呢!” 待从盛紫烟的清华苑出来,仙卉之前脸上的笑意便微微有些淡了。她没想到,盛紫烟竟然不肯听自己的劝告,只以兹事体大为由,仍是启程立时去了慈宁宫中,说是要面见太后,揭露皇后与淑妃的阴谋罪恶。 仙卉说不过她,也觉得这样的事情,或者盛紫烟更有立场坚持自己的看法吧!毕竟,太后对于盛家而言,不但是一位长辈,更是整个家族最有力的支撑与依靠。 而从清华苑走出来的时候,仙卉又想起明日的围猎。不知道,父兄所准备的假意刺杀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不管怎样,明日都注定充满了种种变数与未知的凶险,需要自己认真去面对。 想到这里,她收起晨起散步的心情,一路随意走着,往远处的海棠园那边眺望去,时已暮春,这一园子的海棠花却开是十分的娇艳。远远看去,一簇簇粉白花朵盛开,三、五朵并在一起,零星夹杂着殷红点点的花苞,美则美矣,只是自己并没有半分赏花的心情,只能徒然辜负了这等春光明媚罢了。 而就在仙卉这边满腹心事,信步闲庭的时候,琅琊阁中,纳兰父子三人,却是在一早下朝之后,便借口要准备第二天的围猎伴驾,所以早早回了府中。 至于纳兰明杰么,更有不少同僚向其打趣道:“这么急着赶回家,莫非新夫人就看你看的这般紧?” 章节目录 295.金刀信物1 纳兰明杰只笑而不语,心中却是紧锣密鼓的想着自己的那些事,一路上没有耽搁,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上长子和次子联袂回来,倒是彼此相见一笑。 “那件事情,都安排好了?” 待父子三人一路说笑着回到琅琊阁,挥退四下的佣人之后,纳兰明杰旋即不无紧张之意的问了一句。 但纳兰祈仁却依旧半躺在太师椅上,说话时并不睁眼,仿佛正在享受树荫带来的凉爽,十分悠然惬意。 他只伸手朝门外一指,便道:“父亲,人来了。” 来者神色恭谨,见到这父子三人之后,旋即回道:“请老爷和两位少爷放心,明日之事,必然十拿九稳。且我们已经取得了太子的信物,到时候,嫁祸于东宫,便是天衣无缝的一桩举动。况且日前太子回京之后,就私下与京中的各派党羽频繁联络。此事皇帝已然知晓了,想来心中正不满呢!” “哼,一群张狂小人!还有这南宫凌渊,凭他,也敢在暗中使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真是匹夫之谋矣!”纳兰祈佑说着,抱剑立在父亲侧边,唇角弧线勾勒出一抹微带不屑的轻笑,清风撩起玉色长袍,愈发显得少年身姿宛若芝兰玉树。 “你先下去罢。”纳兰明杰似有些心烦意乱,他挥退来者,起身看了看次子,“那明日你就跟着去,他们走明线,你走小路,有状况的时候再出现。记住,点到即止就好,千万不能真的伤到皇上的龙体。” “爹爹的教诲,我自然是知道的。”看起来,纳兰祈仁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敬着父亲的意思,并不违逆。 纳兰明杰这才又笑了笑,“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原是不放心。只是这一次,我身边跟的人太多,况且我们纳兰家三父子之中,只有你才擅长武艺。而你妹妹也在太后的行当其中,让别人去更不妥当,也只好信你一次。记住了,自己要事事小心,没要紧的事,不要轻易出来见你妹妹。你那替身,也要让他老实点呆在府里。到时候若有事,也好有个开脱的人证才行。” 纳兰祈仁闻言剑眉一挑,颇有些懒洋洋的说道:“爹爹,你只消把金合欢刀给我,我便足以能够保护妹妹不受任何波及了。” “好吧,这金合欢刀,为父也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用过了,而今,便将它交给你。只是你要记住,你母亲临终之前有遗言,说的很清楚,此刀虽能号令那些人,但不到万不得已,你绝不可以轻易启用。” 纳兰明杰说着,转身走向书房内放在书案后的一张看似有些笨拙的雕花太师椅,自其下取出一个锦盒,内中躺着两把形状相似的弯刀,“这刀只是信物,事关机密,一用便是要启动外省暗人,稍有不慎就是一场血光之灾,你需慎之。” 纳兰祈仁有些兴奋的拿起一把白玉刀柄的,抽开银质缠花嵌绿松石的刀鞘,精美得有些花哨,甚至连刀柄都嵌了金枝。 章节目录 296.金刀信物2 向天吹了口气,看了看那明晃晃的刀刃之后,他旋即皱眉道:“这刀真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信物吗?还是这等重要的信物?照我看来,也只能做做摆设罢了,瞧这又是金又是宝石的,都快赶上姑娘的簪头了。” 说着顺手向上一挥,谁知竟宛如切豆腐一般,那弯刀瞬间划过树枝,“嗖”的一声,半幅树枝哗然掉了下来,几乎没砸在他身上。 “哈哈,这刀可不是绣花枕头,倒是你…… ……。”纳兰明杰眼见儿子吃瘪,忍不住取笑起来,又将水晶刀柄的那把拿起,对着阳光眯着眼睛,似是回忆起了原配的音容笑貌一般。 “这两把金合欢刀,乃是你母亲的家族世代相传之物,据说你外祖母生前便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贵女,这些暗人,便是负责保护她的隐卫。而今代代相传,到了咱们手上,已经是第四代了。虽说到了现在,可调动的人有限,但都是有用之人。还是那句话,若非万不得已,你不可轻易亮出来,以免招来祸害。” 这下子,纳兰祈仁倒是十分认真地看了看这两柄合欢刀,眸中颇有些惊喜,“想不到此刀竟然是削铁如泥,如此宝贝,我倒舍不得了。”说完,左手将刀鞘用力一弹,刀鞘凌空飞起,在落下的一瞬间,已准确无误的套在了合欢刀上。 “要说皇上这次出行,除了陈恪靖、郭宇亮两名武艺十分高强的武将之外,还带了一百个禁军精兵铁骑,再加上围场那边,齐王的保护接驾也算妥当。” 说到此处,纳兰祈佑的顿色一笑,冷声说道:“所以,咱们的人要得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万般无奈之下,儿子只能启用了母亲生前留下的这些人。希望,母亲泉下有知,万万不要因此而气恼了才好。” 纳兰明杰便道:“你母亲生前最是疼爱你妹妹,为了儿女,她没什么可气恼的。你放心吧,开弓便无回头箭,事已至此,咱们便不要再想这些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上路呢!” 有风乍起,吹得几片树叶飘下来,纳兰祈仁笑着掸了掸,弹指间宛若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只道:“放心吧,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们万事顺利的。” 说罢,竟真的不再继续为此事纠结,反而是将手里的那柄金刀收好,仍旧躺回那躺椅之中,继续合眼摇晃。 而慈宁宫中,盛紫烟已在面见太后之后,便将昨晚之事尽数道来。太后听了之后,沉吟良久,最后仍是不愿冤枉了皇后和淑妃两人,唤来身边的侍女,又捉来一只猫儿,将那两样吃食都喂下去。结果,仍是与盛紫烟所说的一般无二。 穆华与穆莲两人都听见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看见那猫儿死时的状态时,不由惊的面无人色。 见太后面若寒冰,久久不发一言,一时间众人皆沉默无言,寝阁内静得有如一汪池水。 章节目录 297.媚人儿1 而盛太后却在强迫自己再三冷静之后,仍是气血冲盈头顶,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使她几乎就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猛得觉得手上一阵生疼,原来太过用力,指上尖锐的金甲套扎进了手掌里-,殷红的小血珠滚出来,如细小的粟米珊瑚珠一般。 穆华眼尖,连忙拜下道:“主子,请主子珍重凤体,不必为了这些小伎俩而伤了自己。” “是啊,姑母,这些恶毒手段,虽然是十分可恶,但好在您福泽深厚,幸而还没有出什么事。” “哼哼,紫烟丫头,只怕不是哀家福泽深厚,而是她们早就谋算好了,不能让哀家就这么轻易死了。才刚给这猫儿喂的是银鱼干,可是海鲜的一味。而哀家平时吃的,却大多都是河鲜。这便是慢性中毒,一点一滴的腐蚀了哀家的身子,还叫人神不知鬼不觉。最后,哀家便是死了,这幕后真凶也尽可置身事外,一副与她们没有半点干系的模样。皇后啊皇后,你说哀家跟你处了这么多年的婆媳,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原来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谋略呢?莫非,从前真是哀家看低了你?原来你真有这样的能耐!真是好,真是太好了!连淑妃这样的人你都能收买,都能拉拢。哀家真是后悔,后悔看走了眼,原来皇帝的后宫之中,也尽是些这样的奇才呢!” 盛紫烟有些忍不住,便问道:“姑母,您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和淑妃?她们这可是谋逆,若给皇上知道,必然会将她们处死的!” “处死?若就这么处死了她们,岂不是太便宜了?” 太后说完这句,嘴角又是泛起一个微冷的笑容,继而摇头道:“紫烟丫头,这件事幸亏你发现的早,不然,哀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她们的道呢!不过此事你从慈宁宫出去之后,便只当从来都没发生过,亦不要再对任何人声张。哀家,这次是要以牙还牙,也叫她们尝尝,这每日三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毒药一点一滴毒死的滋味。” 盛紫烟终究年轻,也不曾见过什么女人之间的倾轧争斗,当下便道:“姑母这是要叫皇后和淑妃每日也吃这两样东西吗?只怕她们知道原委,是肯定会诸多推脱的。” 太后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笑容里不无几分冷厉的滋味,却道:“当然不是,哀家要回赠她们一份更加丰厚的大礼,包她们就是下到地狱,也会记住自己是怎么死的。” 入夜,京城最繁华的一片街市之中,一片灯火交错。几家大酒楼仍很是热闹,人声鼎沸、彼此叠嚷,连说话都要提高嗓门才行。 就在酒楼不远处,有一座灯火辉煌,自门口到阁楼上都悬挂着茜红色灯笼的华美庭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此处虽没有站着浓妆艳抹衣着香艳的女子在门口揽客,但其悬挂出来的大大的一个贞字,却是毫无疑问的表明了,此处正是京城最负盛名舞姬徐贞儿的莞娃馆。 章节目录 298.媚人儿2 而今夜莞娃馆却是早早就闭门谢客,门口的小厮见着有贵人马车行来,便笑着上前连连打千作揖,道:“对不住公子,今夜姑娘有贵客包场,公子若要听曲看舞,还请明日再早些递了帖子过来。” 一席话虽然是说的滴水不漏,但仍惹得那兴致冲冲而来的贵公子皱起了眉头,旋即抱着一种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的心理,冷哼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一个舞姬罢了!爷我这个月来递了多少帖子,尽是回绝的!再这么矫情做作,不如就干脆自己替自己赎身去了罢了,这京城里多的是能唱曲跳舞的美人,爷难道还要上赶着捧着你一个徐贞儿不成?” 说完,便只管摔了帘子,愤愤然而去。门口的小厮听了,仍是丝毫也不还嘴,只是在见着那马车离去的时候,嘴角的弧度轻轻的勾勒出了一抹不屑之意。 满京城风月场所的人都知道,而今这莞娃馆的徐贞儿,便是真正的千金难得一见的娇媚人物。能得她包场的,不是高官,便是一等一的贵人。 而这些等闲的寻欢客,显然,她是不屑于见的。所以,这些公子哥儿们的愤怒,也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内的。 今夜,莞娃馆内一派精心修饰过后的奢靡春色。 只见从门口到内室,甚至就连院落之中,都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而这个季节应节的花儿草儿,更是摆放的错落有致,一路上行去,但见亭台楼宇,假山奇石,比之那一般的富贵人家,竟是丝毫也不逊色半分的。 二进院的丽春轩内,更是布置的恍若大户人家的小姐香闺,除了中间那处铺着厚实地毯的圆台显得有些打眼之外,萧楚月甚至觉得,忽略那股子故意布置的香氛之后,这一处实在很像自己从前曾经一时兴起,春风一度过的某些姑娘的闺房。 而此刻,他在坐定之后,就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若有若无的纱帘,观赏着今晚的第一个舞曲,云意浮波舞。 许是专门为了配合此舞,那徐贞儿特意梳了个桃心盘髻,一支双头并蒂的丹珠修翅长钗,几点串珠花翠,更兼眉心点有俏丽的额黄,衬得她脸上甜美的笑颜如春花般灿烂。 再加上一身纤薄合体的轻绢舞衫,一身金光烁烁的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细碎晶石,缓缓盈步登台,顿时在锦毯上摩挲出一串“簌簌”之声。 只见她微微侧首,旁边坐着和曲的女子便朱唇轻启,优柔绵长的萧声便自玉箫中传出,顺着清风逐渐扩散开来,萦萦绕绕的将众人兜揽于其中。 而这徐贞儿的舞曲也名如其人,走得都是婀娜柔软的路子,她低腰展手急速旋转,越舞越快,纤长盈透的裙带亦随之旋转而漫天纷飞。其飘逸之姿,真是美若流水。 而萧楚月端坐在纱帘后,其位置正好对着一扇桃形新漆圆门,双层纱帐挽于旁边,中间垂着淡紫水晶珠帘,微微折射出迷离朦胧的光晕。 章节目录 299.媚人儿3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只他这主宾却没有丝毫表情。见状,原本还想站起身大声叫好的太子南宫凌渊也有些尴尬的收住手,看向这边时,不由问道:“萧公子面无表情,莫非觉得这徐姑娘跳的不好么?” 萧楚月这才回过神来,按捺下心中对那人的万千牵挂,却是摇头道:“倒不是她跳的不好,只是,我曾见过不需跳舞,便已举手投足之间勾魂夺魄的美人,所以,再美的姿态,在我眼底,都是虚设罢了。” 太子闻言倒是兴趣大起,便有些猥琐的挤眉弄眼了一下,道:“真有这样的美人?不知是什么人,难道,她竟比孤身边的欢儿还要撩人么?” 说着,太子便不由兴起的随手捏了一把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面容娇俏,身段玲珑有致的小太监。 而那小太监也是十分配合的扭动了一下腰肢,旋即又咬着下唇,状似风情万种的说道:“殿下,这大家都看着呢,您就不能……”。 说道这里,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两人之间那点子龌龊事情,不昭告天下,便十分不甘似的。 见状,那已经舞罢了的舞姬徐贞儿便含笑朝着太子行了个礼,而后,却走向身侧只有几个青衣小厮的萧楚月,目含风情的说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所说的美人,可是公子心仪之人?若有机会,贞儿十分渴慕能够一睹这样绝世的风采。” 说完,便将手里的茶盏递了过去,纤纤玉手上抹着鲜艳的玫瑰色的蔻丹,在烛火之下,便美的不似人间之物似的。 但萧楚月却没有去接那茶盏,而是十分冷然的回道:“她那样的人,不是你可以肖想一见的。退下吧,见着你,我更知道,原来世间的云泥之别,竟是这般的无法比拟。” 这样无情的话,便是等闲女子,听了也会羞愤欲绝。更何况这徐贞儿如今还是名满京城的名妓,自出道以来,便被各路贵人争相捧着的绝顶佳人。不但自负艳名,更兼之有几分心高气傲,此时一听,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待回过神来,见眼前这神仙一般俊美华贵的年轻公子,能与太子平起平坐的不凡人物,此时对着自己说出的话竟不是玩笑,而是一种明显带着鄙夷的不屑之评语后,可怜她一张美丽的俏脸,也不禁瞬间惨白了。 还是作为东道主的太子南宫凌渊见状有些识趣的打起了哈哈,笑道:“听你这么一说,不但她想得见一回,就是孤,也有这个兴趣一睹美人风采呢!哈哈,不过你放心,孤对女子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你万万不用担心孤会夺你所爱的。” 萧楚月心中不由嗤笑,心道若不是如此,你以为你还有命能与我一同坐在此处观赏歌舞?不过面上仍是淡淡的,只道:“时机到了,殿下自然有机会能见的。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今晚所谈之事,殿下可要尽快考虑清楚。那什么无尘的道士,殿下若有心,便尽早解决了他才好。留着这样的一个人在,对殿下的大事,总是个阻碍。” 章节目录 300.媚人儿4 太子闻言,也十分爽快的点头,回道:“你放心,此也是孤计划中的一部分,孤自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萧楚月点点头,很快就走到了莞娃馆的门口。见着他出来,原本不知藏身在何处的那一乘软轿便无声无息的行来。 八个负轿的少女,皆是长发飘飘,白衣胜雪,几不似人间之人物。 待其起轿之后,门口的小厮仍是看呆了眼,片刻之后,却在嘴里嘟嘟囔囔的挠头自言自语道:“真是见鬼了,才刚那不是我家以前隔壁陈家的三姑娘么?怎么她竟然没死,原来是给这公子做了侍女了?啧啧,这么有派头的一位公子爷,可没曾想,竟然是不懂怜香惜玉的铁石心肠,这么漂亮的姑娘,便是收在房里做个丫鬟也好啊!可是却用来驱使做抬轿女,唉,这事也真是奇了怪了,回头若见到陈家三叔,也跟他说一声才好呢!”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觉眼前一花,似有一个人影从跟前飘过,而后,他便软软的倒在了一旁,人事不省。 而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则在迅速飘出一段距离之后,落脚停在一处院落的高墙上,回头看向那仍是歌舞升平的莞娃馆时,低声似是对那被她弄昏过去的小厮道:“有些事情,看到的最好忘掉。否则,将来遭殃的,只怕绝不止你一个。” 她说完这话,便不再回头,只在起起落落之间,其身形矫健的宛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儿一般。 如此这般,终于追赶上之前的萧楚月。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碧霄宫,萧楚月下轿的时候,才见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便是蔡玉盎。 两人近乎默契的没有说话,蔡玉盎朝萧楚月施了一礼,道:“宫主明日出关,少宫主,是否需要召集宫中弟子在关外恭迎?” “不必,老家伙竟然要提前出关,想必肯定是有人在他耳旁说了我什么。这一出关,我们且少不了一顿争执,兴许还会有一番恶战,你这是想要坐山观虎斗吗?” “属下不敢。”蔡玉盎听着萧楚月口中对父亲及其的不恭敬,且隐隐含着一层说不清的敌意,便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萧楚月没有再说什么,只径直进了碧霄宫无极殿。看着他匆匆行去的身影,蔡玉盎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与深意。 她知道,昨日萧楚月从宫中取了魔心初定,拿去救了纳兰仙卉一命。这件事她虽然并不认同,但那向宫主告密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关于这一点,很显然萧楚月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也并没有对她动怒,反而是三言两语,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恩怨向她点了一点,这便是代表,在他心里,仍信任她的意思了。 而莞娃馆内,在萧楚月先行离去之后,原本太子南宫凌渊也想随后就走的,可是偏偏他身边的那个小欢儿,却跟这徐贞儿有几分莫逆之情。因此便少不得在南宫凌渊的耳旁吹着温柔风,又哄得南宫凌渊真就依着徐贞儿所请,在酒酣耳热之后,即兴写下了一幅“最难消受美人恩”的墨宝,并落下了自己的题款和印鉴。 章节目录 301.媚人儿5 这对徐贞儿而言,便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护身符和自抬身价的筹码了。而在她和那俊秀的小太监欢儿的连番撺掇之下,南宫凌渊更是喝了不少的酒。眼见太子已有五六分醉意,徐贞儿便示意自己身边的几个舞姬一起下了舞池献舞,而另外几个,则围着太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劝酒。 自己则拉着小欢儿,走到了一旁一间十分隐秘的内室,悄悄的说着体己话。 原来这徐贞儿与小欢皆是从小被人贩子从外面贩来京城的,曾经在同一间青楼里做了五六年的童工,后来小欢儿进宫做了太监,徐贞儿则被老鸨看中,培养着做了一代名妓。而今两人都算发迹了,眼见对方也过的好,自然是来往密切,且无话不说。 徐贞儿拉着小欢到了这内室之后,便塞给他一叠子银票,道:“今晚之事,多亏你美言了。虽说咱们都不是外人,可你这份情谊我还是得感谢一二的。这些银票不值什么,只留着给你拿在身边赏人也好。对了,看今晚的情形,太子殿下对你还是十分在意的。你可要好好把握,趁着这几年的时间,在太子殿下身上多拿点实际的好处,别被那等情意给迷惑了心神,要知道,将来太子妃入主东宫之后,你这样的身份,总是个尴尬的。” 小欢儿闻言也是十分深以为然,他一张白净的俏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隐忧,见四下无人,索性也把自己内心的话朝徐贞儿晾了出来,便道:“好姐姐,你是素日都不知道,如今殿下只在外人面前对我温柔体贴,可真要回到东宫,晚上却甚少有诏幸我的时候。我这心里其实诸多苦处,只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可以诉说罢了。” 说完,便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末了,还悄然擦拭了一下眼角,整个一闺中怨妇一般的姿态。 徐贞儿便问道:“这是为何?你之前不是说,殿下对你……可是十分迷恋的么?莫非,最近殿下身边,又多了新宠?” 小欢儿便摇头道:“倒不是新宠,殿下才刚从南边巡视矿山回来,也并没有什么心思再纳新人。只是这人我已隐隐看出了一点端倪,其身份高贵,且与殿下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十分的亲近。若真叫他得了殿下的宠爱,只怕我们这些人,便是真要被打入冷宫,此生再无翻身之机了。” 徐贞儿久在风月场所浸淫,自然练就一双锐利无比的双眸,此时一听小欢儿的话,再看着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便有些明白了过来。于是试探性的问道:“莫非,竟是殿下身边的亲戚?是哪位小王爷,还是…….”。 “哼!倒不是什么王爷,只是曹家的二公子罢了!这个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瞒过我迷住了殿下。原本我还有些拿捏不准,只觉得殿下自离京之后,便有些怪怪的,平时也少跟我说笑了。可就那日,殿下回京的时候,他也跟着曹大人一起出城来迎接。但是殿下掀开帘子,见着他之后整个人面色都变了,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竟然是他…….”。 章节目录 302.媚人儿6 “是曹家长房的二公子是吗?是不是那个叫什么,曹玉华的那位?” “正是他,哼,无耻小人,我看他是在官场上混不开,又没什么本事,所以才想到了这一招,不过是想借着殿下上位,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罢了!” 徐贞儿便沉吟道:“若真是他,那事情还真是不好办了。这曹家是太子殿下的母族,曹玉华算是殿下的表兄弟,两人若真走到了一起,便是素日亲厚些,也很难叫人发现。再说了,若殿下真喜欢他,想来便是皇后娘娘和曹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默许的。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可真是说不定会被发落到哪一处去了。” 小欢儿听着这话,更是焦急而又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呢?为了这事,我这都已经好些天不曾好好睡过一个合眼觉了。好姐姐,你是知道咱们从前吃过些什么样的苦的,说句实在话,那种日子,若是再来一遍,我情愿现在就一死了之。所以,这件事情,还请你一定替我想想主意。我如今这是当局者迷,已经浑没有半点应对之策了。殿下这个人的性情,我跟在他身边这几年,也算摸了一点门道出来。若说眼下还是见面三分情,可若日后连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便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了。” 徐贞儿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响动,只听不时传来一阵男女的欢笑声,想来太子已然快要醉倒了,便皱着眉头想了想,过了一会真有主意冒上心头,便示意小欢儿凑过来,两人悄悄耳语了一番,欢儿听了之后果然是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不安,自己一番琢磨,过了片刻之后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只是,那曹玉华会这么容易上当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只管等着瞧,到时候,若真管用,你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的好处就是了。退一万步来说,便是不管用,于你现在也是没有坏处的,你说是不是?” 欢儿一想,倒也是,便点头道:“那好,就听你的。到时候,明日去了牧场,除非他曹玉华不上当,否则,我定然叫他好看。哼哼!” 徐贞儿只管得意的一笑,罢了却对欢儿道:“ 对了,今晚殿下所宴请的那位什么萧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我见殿下都对他如此客气,而他却能如此托大,此人莫非大有来头不成?“ 欢儿听得徐贞儿话里的深意,便暧昧的眯了眯一双丹凤眼,挪揄道:“怎么?莫非姐姐对这位萧公子动了心么?也是,这样美丽的贵公子,便是我也从未见过,也难怪了,姐姐会对他青眼想加。 “只是,这萧公子的来头从前殿下也不曾对我说过,而今姐姐既然开了口,那我便格外留意些,如何?” 徐贞儿与其相视一笑,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先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因着第二天一早要启程去牧场,所以仙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进入琅府邸中修行,而是洗漱之后,换了一身桂合色素花纱衫,坐在灯下,难得与紫萱等几人,一件件翻捡着衣橱里的衣服,并说着这几日府里的闲话。 章节目录 303.媚人儿 7 说着说着,也就说到了迁居到后院司人坊里养病的张嬷嬷,还有之前在屋里当差,如今却在院子外围做管事的杨嬷嬷。仙卉之前让紫萱每隔三天去看望一次张嬷嬷的病情,并监督她的儿子媳妇对她可算孝敬,而紫萱此时便说起张嬷嬷家里的趣事来,说着,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先前在后头看见紫书一个人站在花树下,似乎在悄悄抹着眼泪儿。本来想过去安慰几句的,可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走的不见了人。唉,也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瞧她最近清瘦的,似乎整个人都掉了一圈肉呢!” 仙卉便问道:“她家里到底有什么事?你们可有问过?” 紫萱便摇头道:“自然是问过的,只是不管怎么问,她都是闭口不提。这丫头心思太重,有时候,真是只苦了自己。” 仙卉便道:“那她这会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派个人去找一下,若还没睡,便叫她过来,就说我唤她进来说会话。” “小姐,一奴婢看,您这会还是先不要问了。之前因为夫人那只雪团的事情,她 才挨了三个月月例银子的罚,此时心里正不自在呢!您便是有心,也可等到从牧场回来之后再做理论。” “恩,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夫人那边罚了的月银,你们自开了我的银箱给大家补齐就是 了,左右我放着也是无用。” 仙卉吩咐完了,又收拾好了行装,便让众人早些下去休息,因明日的围猎只能带两名 侍女,她便安排了紫萱与紫鹃随 同前往。而待众 人 都退下之后,仙卉自然招来荆棘鸟,为着琅决上面的一些不明之处,向她详细的询问了一番。可惜荆棘鸟虽然十分忠心老实,但其自身的修为也十分 有限,只能浅表性的回答一些,至于一些颇为深奥的法术,她则是无能为力了。 仙卉将琅决收起,颦眉想了想,觉得也差不多了。明日在牧场,便是有什么变故,想来只要自己处处留心,应该也可以维持住不出什么大乱子的。 当然,荆棘鸟是自动请缨,表示要随身跟着仙卉的。仙卉想起府里办喜事的那天晚上,便笑道:“你倒是会表忠心,只是我才刚想起来要问你,上次无缘无故失踪了大半天,却是 为何?” 荆棘鸟顿时就有些哑口无言了,过了一会,才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主人,上次都是我因为好奇,一时贪玩喝了一口皇上案上摆着的美酒,没想到那酒劲这么大,我竟然昏睡了大半天,所以后来才 耽误了您的正事,我……..”。 “原来你也是个小酒鬼啊!呵呵,算了,下不为例,这次我也不追究你了。只是你跟着我牧场,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要不然,到时候被人当成了射击的目标,那我可不能每次都及时救下你。” 荆 棘鸟被主人这么一番挪揄,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仙卉见她只是垂着头,也不再一味打趣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进入琅府邸之中,径直去到神 看 了看无忧,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来躺下睡觉。 章节目录 304.皇家狩猎1 次日一早,纳兰府门口便停了好几辆马车,盛紫烟与纳兰明杰作为太后特别邀请的臣子臣妇,自然是在随行之列。而仙卉作为太后指定的随侍,也是早早就收拾打扮妥当了,见得父亲与继母一身喜庆的吉服,且含笑着相携而来,远远的便行了个礼。 待盛紫烟走近之后,两人一见,盛紫烟倒是先笑了起来,道:“仙卉今日好早,这身装扮也十分的利落,倒显得我穿这么一身太不方便上路了。” 仙卉便垂眸道:“夫人与父亲才刚新婚,自然是要喜庆些的。况且这身衣衫也衬得您肤白如雪,与父亲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很。” 盛紫烟闻言便盈盈一笑,眼眸底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倒是纳兰明杰闻言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女儿一眼,仙卉依旧垂眸,却不看父亲的踌躇与不安。 去往喀什牧场的官路上,一众马车在三千禁军及皇帝身边三百侍卫的保护下,仪仗赫赫,且不急不徐的前进着。 仙卉在朝天门见过太后与皇帝之后,便被太后安排着与章燕云同乘了一辆马车。两人一见,因着那晚的缘故,又是觉得彼此间的情义更增长了几分,一路上叽叽咋咋的,便如失散已久的姐妹一般,倒是欢声笑语不断。 加上两人都是相似的年纪,自出了京城之后,便不时偷偷的掀开车帘,侧眼看着外面全然陌上的风景。 时是暮春,满眼看去,处处都是一片翠绿的春色。路边新树粗细不一,枝叶却是绿油油的生机繁茂。田地里,到处都是农夫猫着腰在忙活,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金黄,四周都洋溢着春耕与收获的喜悦。 而官道两旁的路埂上尽是零星的无名小野花,粉黄、浅紫、淡红,迎着风婀娜摇摆着,仿佛田间农家少女的甜美笑脸,只看的两人不时惊喜一笑。 而仙卉自是不知道,就在自己马车的后面,整个车队的末尾,还跟着几架不太起眼的青棚马车。太子的行銮只在皇帝御辇的后面,但吴绿衣作为曹家的养女,此次虽然勉强也如愿以偿的跟了过来,但是被安排的位置,却是十分的不佳。 况且曹元鸿也跟她交了底,若此次牧场围猎,她还不能让太子将其接入东宫的话,那曹府也容不得她了。便是有曹丽雯的面子在那里兜着,曹府也不能再冒被太后厌视的风险,公然将这来历不明的养女带到众人跟前招摇过市。 因此,吴绿衣此时端坐在马车中,心里却是十分的忐忑而焦急。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只剩下这一次了,因此,不论任何手段,她都要成功成为太子的人。 至于那被她心心念念记着,恨不得索性将其推倒,来个霸王硬上弓的太子南宫凌渊么?此时则是盘腿惬意的坐在自己宽阔而舒适的马车之中,闭目摇头养神,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次皇帝出行,因着太子回京的缘故,临行之前,到底还是象征性的下达了旨意,去到凤仪宫中,邀请皇后同行。 章节目录 305.皇家狩猎2 但皇后总算也聪明了一回,知道自己此时便是勉强跟了去,到了皇帝跟前,也必然是讨不到一个好脸色的。真若这样,传出去更是有失体面。 倒不如以退为进,自己矜持一下,便回禀皇帝曰,既然安贵妃与沈淑妃都要伴驾随行,那她便暂时管着六宫之事,保证后宫和睦安宁,也算是替皇帝和太后分忧了。 皇帝闻听此言,倒是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便欣然准了皇后所请。只太后得到这消息之后,嘴角的冷笑更加的深远。 穆华和穆莲等人自是知道那鱼虾菜谱与青柠水的事情,她们见太后沉吟不语,便劝道:“主子,此时干系甚大,不如还是早些与皇上说开了,免得到时候皇上毫无准备,若因此而影响了后宫安宁,岂不是更扰了您休养?” 太后便回道:“哀家心中自有打算,此次去狩猎,张太医自是要随行的。到时候,且看皇后有无什么动作吧。再说了,就对付这么两个小鬼,还不至于就会因此而乱了后宫的秩序。” 见太后态度坚决,穆华等人也不敢再劝。但这些事情,不但曹后本人一无所知,还在心里为自己这声东击西的妙计而沾沾自喜,就连太子与皇帝这面和心不合的两父子,也是毫不知情。 太子在车驾行出京城约莫有十几里路之后,便有些耐不住寂寞,扬声朝身边的人吩咐道:“来人,去请曹二公子到孤的马车上来,陪孤手语一局。” 在旁服侍的小内侍得令,旋即就一溜烟的爬了下去。而原本坐在太子身后,正在低头沏茶的欢儿,闻言则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抬起头。他怔怔的看着太子那光洁的后脑勺,最后,不得不重重的咬了咬下嘴唇。 情势逼人,他既然无可选择,那就只有照着昨夜徐姐姐给自己支的招儿来应对了! 曹玉华作为随侍的亲贵公子,原本没有资格坐在马车内,便与本家的几个兄弟一起,骑在马背上,远远的落在车队的中间位置。 而得听太子宣召, 在他身侧的几位兄弟都露出了一脸了然的暧昧嘲讽笑意。而骑着马走在前面一些的长兄曹玉丕,则是颇有深意的回过头来,对他说道:“既是太子殿下宣召你,还不快去?” 曹玉华哪里不明白这些兄弟们此时心中是如何猜度自己的?但他有苦难言,更何况今日父亲又不跟众兄弟们在一块,而是坐着前面的马车,已经去的远了。 当下,在这些如芒在背的目光的注视下,他只得垂下头来,回道:“是,我这就去。” 不待他打马走出几步,身后又有两位二房的堂兄,挪揄似的吹着口哨,讥笑道:“好好侍奉太子殿下,别丢了你们长房的脸面呐!” “就是,此等荣耀,也只有你们长房才有的了,哈哈!” 曹玉华恨恨的回过头,却见自己的长兄与三弟已经对二房的那两位堂兄怒目而视了。听着太子身边内侍的连声催促,他只得忍下胸口的愤愤之气,双腿一夹马肚子,然后跑向车队的中央。 章节目录 306.皇家狩猎3 上了太子的马车之后,曹玉华便一直谨言慎行,于他心里而言,并不想真的就此顺从了太子的心意。因为本朝风气开放,市井之间也有不少的小倌馆,对这些事情并不算视若洪水猛兽,可是终究也是件惹人嘲笑的丑事。 更何况太子一贯内宠颇多,又是在皇后的严厉监管之下,曹玉华心中细细的算过一笔账,若自己真与太子走近了,只怕一来是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二来呢,将来还会折损了仕途上的官运。若万一再不慎被皇帝得知,那自己更是前途黯淡。 因此,这回便是避无可避,被召上了马车,他心里仍是打定主意,决不能顺从了太子,关键时刻,便是冒着风险,也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但显然,太子可不准备再一次让自己看中的猎物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他手心里惦着那包辗转得来的药粉,心里想着,等到了晚上在牧场那边安营扎寨了,这东西,他便要派上用场。到时候,哼哼…….不怕他不就范的。 车队在离开京城之后,用了半天的时间,直到午饭过后,这才缓缓抵达早已戒严的喀什皇家牧场。 仙卉早已听过,这喀什皇家猎场占地极宽,山连山,林拥林,青山绿翠连绵好几十里。 下车的时候,因为时过中午,天气越发风和日丽起来,云朵柔软绵白,好似新从棉地采积的棉花堆。天地之上,上是澄澈蔚蓝的万里晴空,下有碧绿如洗的新草,正被朗朗清风吹得涟波起伏。 在远处树林前的草地上,几队骠悍的禁卫军已经肃然站立,齐王作为此次狩猎的宿卫营将军,更是提前三天到达此处,将整个围场都已戒严起来。 仙卉和章燕云下车之后,便径直走向太后的车驾。到了跟前一看,却见太后精神奕奕的已经走了下来,正在侍女的搀扶下,左右环顾着四周的美景,整个人仿佛容光焕发一般。 仙卉和燕云自是上前行礼,太后笑呵呵的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侍女退下,却招了两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一面缓缓的跟着引路的女官往营地走去。 一路上,两人也听太后提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伴随先帝前来此处时的种种趣事。仙卉听得很认真,却也明白,其实当时的太后在先帝面前并不是十分受宠的嫔妃,虽然身居高位,却依然要挣扎于后妃倾轧之中。 而她之所以能走到今日,想来,亦是因为自身心智坚韧的缘故吧? 但当太后提起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南宫弦烨的时候,却是整个人连神色都变了。 她眼底泛出柔和而强烈的光彩,仿佛那久已逝去的儿子,此时仍在这牧场的周围注视着自己。 而昔年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那猎场上英姿飒爽的身影,那被先帝以及众臣工亲贵子弟们,无不膜拜的举世无双的臂力以及超群卓越的武艺,这些光环依然附着在那早逝的儿子的身上,不经岁月的洗礼而有半分的褪色。 章节目录 307.皇家狩猎4 仙卉甚至忽然觉得,其实太后对皇帝,并没有这样强烈的母爱之情。最起码,在她前世今生的记忆里,都从未见她对皇帝流露出过这样由衷喜爱的神色。 可是真以世人的眼光来看,如今的皇帝便已足够优秀。不但文武全才,而且克己处事,一心所向,不过也是为了大周朝的天下安宁而已。 可若真如太后所言,那早逝的二皇子南宫弦烨真是如此出众无双的人物。那么,相对比之下,如今的皇帝便是曾经生活在那样的光环阴影之下,隐忍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兄长的离世,那么些年的等待里,不知他是否有过不甘与怨恨? 然不等她将这样的思绪整理出个头绪来,就见皇帝已经骑着马,轻装简便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跟前。他在太后跟前下马,仍是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便从自己手里接过太后的手,笑道:“母后一路辛苦,好在下车一看,如今的景色倒还是十分的美。朕已经叫人提前把母后所住的营房给收拾清爽了,这就陪母后一起去看看?” 太后当着众人的面,倒也很慈爱的伸手拍了拍皇帝的手背,又细心的替其弹去右边肩膀上不经意间落下的几点细小尘埃,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亲密姿态,便一路说笑着走向了营房。 而仙卉落在后面几步,眼见着皇帝和太后如此,心里却越发的觉得自己的那种感觉更加清晰了。 待快要到达营房的时候,远远就见得那些负责在此服侍的宫人们已经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安贵妃和沈淑妃想来是紧赶慢赶,此时也一副孝顺贤德的模样,跪在众宫人身前,只笑着迎接太后和皇帝的到来。 仙卉正要跟着身边的章燕云等人一起向安贵妃和沈淑妃行礼,但没想到,此时皇帝却忽然扭过头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剑眉大眼,那锐利的目光似从自己身上游离过去,片刻之后,却又安然笑道:“你们几个,可要好好服侍太后。待回宫之后,朕自有重赏。” “是,臣女遵旨。”章燕云此时才看见,原本跟在自己和章燕云身后的,还有葛府的千金葛华英,此时也追赶了上来,与她一起向皇帝行礼。 起身之后,太后身边自有安贵妃和沈淑妃等正经媳妇陪着,便是碧昭仪,今日也是一身利落干脆的打扮,显得十分年轻妩媚之余,更是忙前忙后,希望能在太后面前博个好印象。 这些娘娘都是眼明手快的聪明人,一时间,她们这些随侍,当然是插不上手的。 因章燕云与葛府也算熟络,当下三人就一起并排走了进去。而就在葛华英的无意言谈之中,仙卉方才知道,原来吴绿衣作为曹家的养女,今日也混在另外两位曹家小姐当中,一起来到了猎场。只是她们的车驾都在很靠后的位置,且曹府看来也是一副不愿声张的样子,这才没什么人注意罢了。 “什么?曹府居然还安排她也来了?啧啧,真是太厚颜了。难道当日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出的那个丑还不够么?居然还敢叫她出来献丑,真是…….”。 章节目录 308.皇家狩猎5 见章燕云露出不屑而鄙夷的目光,葛华英也是掩唇而笑,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曹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说是想让她到皇上和太后面前重新展露一手,看起来又不像…….哎呀!若说是专程来这里看风景,那这功夫也太费神了。总之这回咱们说不定又有好戏可看了,你们也知道,如今京城里说起这曹府,就等于一班子戏子一样,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呵呵呵,且等着吧!这回,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仙卉听着她们的谈话,心中倒是一派了然。想前世的时候,自己虽然没有留意到南宫凌渊和吴绿衣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但想来吴绿衣为了搭上南宫凌渊这条船,是费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的。 而之前她尚且不知南宫凌渊的隐秘,而今知道了,却忍不住在心中猜度道------也不知道这吴绿衣是用了什么法子,吸引了原本不好女色而只好男风的南宫凌渊呢?莫非是装扮成小太监,可若是这样,那也未必太不惜代价了吧? 饶是她猜了半天,最后也是一无所获,最后等到随着众人进了太后的营帐之后,也是毫无头绪。但她心里却想到了,一会一定要让荆棘鸟跟着这吴绿衣和南宫凌渊,以便随时得知这最新最匪夷所思的进展。说不定…….呵呵呵,说不定自己还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呢! 在太后的营帐里说了一会话,不多时侍女就端上了丰盛的茶点,都是就地取材做出来的一些精致的小菜,并着一些从宫中带来的点心糕点,安贵妃和沈淑妃两人招呼着众人略略吃了一些,又喝了一盏热茶下去,就见太后面露了几分疲色。 众人都是十分识趣的聪明人,也知道太后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此时便是真有几分累了。 当下就借口告辞了出来,仙卉自和章燕云住在相邻的营帐里。四周青山环绕,雪白的帐顶上悬挂着红色的锦旗,天是极澄净的蔚蓝,此时此景,便是仙卉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欢喜。 待走进自己的营帐一看,虽然里面的陈设不比太后营帐那般奢华,却也布置的十分雅致整洁。 偌大的营帐只有当中立着一根圆形的柱子,其两旁还各自摆放着一盆含苞待放的花儿,人方一掀开帘子走进去,便觉得阵阵幽香袭面而来。 紫萱与紫鹃自下车之后,便领着几个粗使丫鬟将马车上带来的几个箱子抬了进来,此时也归置才差不多了。 见到仙卉进来,紫萱先是笑着递上温热的巾子,接着道:“才刚有贵妃身边的人来知会了一声,说是半个时辰之后,便召集众位女眷在后面的湖畔游玩。奴婢问了一下,有射鸭投壶这些惯常的节目。小姐,您真要换了那身男装出席吗?” 仙卉便道:“有何不可?既是出门在外,也是难得肆意一下。我女扮男装,也是别有一番味道。来,叫人送些热水进来,我先洗个澡,然后再喝口茶休息一下,等晚些时候再去,也是不迟的。” 章节目录 309.皇家狩猎6 虽是出门在外,但因为今日随行的都是些贵族女子。众人平日都是十分的清闲,每逢节日都有名目繁多的游戏凑趣,闺阁女儿的游戏多半斯文细致,除了风雅些的赛诗与绘画之外,其余的一些小游戏,比如簸钱、藏钩、投壶等等,也是十分的受欢迎,其中最为热闹的,却还要数射鸭。 所谓射鸭,当然并不是真的射猎鸭子,而是将一只只木制的鸭子放在水面上漂浮,然后再让玩乐的人在岸上用弓箭射击。 其所用之箭精致小巧,也是怕女子力薄不能撑弓之故。射鸭者先将箭头沾上彩漆,因鸭身是用雪白的荨木做成,所以只要射中便会映上彩色的一点,彩漆五颜六色,若是被人多射中几次,那木鸭便会变得花花绿绿分外趣致可爱。 而待仙卉换好衣衫休息妥当走出来的时候,荆棘鸟已经得了她的吩咐,悄悄的盯住了吴绿衣和南宫凌渊两人的营帐。 她一路缓缓的观赏着周围的绚丽风景,待行至那湖畔时,天边已是夕阳漫天。绚丽璀璨的阳光在天边的云层里喷洒下来,碧波粼粼的湖面上好似宝石碎片铺得到处都是,金黄星点折射出轻微刺眼光芒。 雪白荨木鸭漂浮在水面之上,一摇一摆随着轻波起伏着,为求喜人都是做的特别肥胖,摇摇晃晃更显得笨拙不堪,岸上众人看着有趣,都不禁掩面笑起来。 一面指着那些鸭子,一面看着自己手边的弓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而仙卉甫一出现,便引起了在座之人的关注。只见她已经换下之前窈窕雅致的女儿装扮, 改做浑身都是银白的小生装束,脚上蹬着宝蓝色攒珠小靴,晃眼看去,倒好似一个清风玉树的秀美少年。且风华绝代,叫人不忍移开双目。 这宴席开在湖畔之滨,离着风光秀丽的湖面只有几丈之远。湖畔草地清脆柔软,于是设宴之人也不再另设席位,而是在个人的案几前摆下一张松软精致的地毡,让大家席地而坐,倒也显得风雅自然。 而摆在湖畔的三尺长的特制沉木雕花长桌黑黝黝发亮,上面放着众人平素爱吃之物,仙卉是走到了中央位置,才知道原来太后仍在休息,这下午的赏湖宴会,她便不来了。只由贵妃和淑妃两人,领着大家一起纵情玩乐,也不必拘泥什么规矩,只求开怀一乐罢了。 而太后不出席,自然,盛紫烟想来也是在她的营帐里陪着,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按着规矩,仙卉自是先上前向淑妃和贵妃行礼问安,待她行至两人身前时,才意外的在淑妃的身边发现了一个熟悉而又十分憎恶的身影。 居然是吴绿衣!只见她盈盈含笑的端坐在淑妃身边,且小声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见到仙卉过来,其最初是垂下了眼眸,继而在不经意间,抬头狠狠的瞪了仙卉一眼。 仙卉却懒得回敬她一个眼神,心道简直就是耽误我这大好的心情。可是淑妃却拉着她说笑问了好几句话,最后听得那居中的小金锣的声音被敲响,她才道:“呀!射鸭开始了,仙卉,你跟咱们一组吧!也好给本宫沾个光。” 章节目录 310.射鸭1 仙卉 碍着淑妃的面子,不好当面驳了,便只得点头笑道:“是我沾了淑妃娘娘的光才是,射鸭我可是不在行的,娘娘需得另外再点一两个行家才好拔得头筹。” 淑妃也笑道:“不过是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玩儿一下罢了,争不争头筹什么的,倒真是不必介意。” 说罢,却听她身边的吴绿衣开口道:“娘娘,虽说只是大家一起玩儿,可是还是得拿出点心思来,认真玩好了,气氛才好呢!” 淑妃似是在仙卉的脸上流连了一下,继而看向吴绿衣,笑道:“哦?这么说来,绿衣竟是很精通这个了?那敢情好,本宫正愁着眼前一堆淑女,却也没人愿意给大家助个兴呢!这出来玩,若个个都只顾着矜持,那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仙卉听了这话,便觉得淑妃与吴绿衣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她也不多言,只在自己的案前坐下,喝了一口茶之后,又与章燕云和阁华英等人说笑了几句。眼见天边的夕阳渐渐黯淡下去,一盏茶见底之后,碧昭仪才领着两位小姐姗姗而来,其中有一位,也是她娘家的外甥女。 见人来齐了,便由安贵妃和淑妃敲响了令钟,示意射鸭开始。 按着惯常的玩法,也是分组抽签。仙卉因为之前答应了淑妃,便归在她那一组里。谁知道淑妃竟抽了最后的一支末尾签,而安贵妃带着章燕云和自己娘家的侄女安佩柔,则是抽中了第一支签。 安佩柔是在仙卉坐定之后,才匆匆赶来的。看得出来,小姑娘身体有些羸弱,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此时微有疲色。 但经过一番精心的梳妆打扮之后,仍显得十分的精神,况且毕竟还是少女心性,此时一看,周围坐着的都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 女孩子,也没有太后和皇后这样的正经长辈在场,自己姑母毕竟好相与的多了,便是淑妃,跟安贵妃的交情也不错,因此便禁不住放松了下来,看向仙卉的时候,一双明眸里含羞带怯,却也十分有礼的互相见了礼。 仙卉早在心里把安佩柔当成了自己的长嫂,此时见安贵妃抽中了头只签,便道:“章姐姐和安姐姐都是甚少玩这些的正经淑女,倒叫我们占了便宜。安姐姐,尝尝我给你沏的茶,看看味道可还好?” 说完,便将手里的茶盏给递了过去。当然,这沏茶的水用的是琅府邸中的仙露,而且是仙卉采集了好几色珍贵的仙果所酿制而成的。虽然无色无味,却有十分卓越的补养身体的效果。 安佩柔不意仙卉会当众给自己敬茶,当下心里是又惊又喜又有几分羞涩的,但她依然立即上前接过,又低低的道了谢。安贵妃见状,也是十分的欣慰,对着仙卉含笑点头,以示和蔼亲近与赞许之意。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安氏即将要与纳兰家族联姻的事情,因此众人心中都是心知肚明,却也没人真拿这姑嫂之间的人情来往说什么事。 章节目录 311.射鸭2 唯独是坐在沈淑妃身边的吴绿衣,似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得了身边一个侍女的悄悄耳语之后,才总算十分不甘的咬了咬下唇。 抽签抽到最后,沈淑妃这一组的便是最后上场的。 而不多时,便见安贵妃率先拿起了手边的小弓,看得出来,她也是不常玩这些的,当下连射三次,却只射中了一次鸭身。得了令官手里的一朵红花之后,只笑着连连摆手,道:“本宫可是见老了,不能与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比。来,燕云,佩柔,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娘娘放心,这射鸭虽然我近年以来也不常玩,可是我小时候却是最喜欢用弹弓打鸟的。想来如今便是生疏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章燕云的性子,素来便是十分直爽的。只见她说罢,便也挽起了小弓,唰唰两箭射出,却鬼使神差的,居然箭箭都射中了鸭王身后的两只鸭头。 得了众人的一番喝彩之后,章燕云更是免不了有几分小女孩的得意之色。 见众人都纷纷离席起身,站在自己身后一起看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最大的一只鸭王,她当下挽起弓箭,将剩下的最后一支箭扣在手中,只待瞄准目标之后,便再得一回彩头。 却不想,就在众人都屏声静气,只等着她手里那箭离弦的时候,却见旁边蓦的飘来一方柔软的丝帕,那帕子在暮风中轻舞飘扬,不偏不倚的,却是飞向了章燕云的箭头瞄准的方向! “呀!这是谁的帕子?”也不知是谁叫了这么一句,众人的身形便显得有些乱了,都是看向那丝帕的来处,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了。 章燕云的心神忽然被打乱了,而仙卉看得清楚,就在她准备放下手里的弓箭重新瞄准的时候,旁边的一席绿色衣裙却在她的身后推了一下,而章燕云手里本来挽在驽上的小箭亦失去了准头,就此不受控制的斜斜的射向了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安佩柔! 不好!这该死的吴绿衣!自己早该想到,只要她出现 ,就一准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来不及细思,仙卉立即出手,以掌带起一股清风,将那小箭硬生生的逼落到了一旁。只见小箭堪堪从安佩柔的脸颊边划过,而后便径直飞向了湖畔之中,最后落入湖水里,徒剩一圈渐渐淡去的涟漪,再也无迹可寻。 “佩柔!你没事吧?” 安贵妃身为安佩柔的亲姑母,自然是对自己侄女的安危十分上心的。方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险,饶是最后安佩柔平安无事,可安贵妃依然变了脸色,见那箭落入湖中之后,这才连忙一把将侄女拉到了自己跟前。 安佩柔也被吓得不轻,不过兴许是方才那一盏茶的缘故,她的脸色还好,安贵妃摸着她的指尖,也不似往常那样冰凉,心里这才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只看着险些闯下大祸的章燕云,依然是有些不满的道:“章小姐这射鸭的功夫本宫看着也是很不错的,只是这弓箭虽小,却也是锐铁所制的箭头,若万一失去了准头,也是能伤到人的。” 章节目录 312.射鸭3 章燕云也被吓得不轻,但听着安贵妃这话,却本能的就想替自己辩解几句。仙卉见状,情知此时不是分辨的时候,安贵妃虽然性情和顺,但在后宫之中却地位尊贵,仅在皇后之下。 而章燕云不日就要进宫做大公主的侍读,若当众与安贵妃发生争执,只怕将来吃亏的肯定还是她。 于是便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低声道:“燕云,快些向贵妃娘娘请罪。此时不是为自己辩解的时候。’ 章燕云有些无奈而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但她也是极聪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也明白了仙卉的用意。便从善如流的跪下,低头十分诚恳的说道:“请贵妃娘娘责罚,燕云也不知道方才到底是谁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好在这箭没有伤到安小姐,否则燕云真是万死也难持其咎了。“ 说完,又向安佩柔行了个礼,道:“对不住安小姐,都是我太好胜了,我这厢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见她态度极为诚恳,安贵妃的脸色自然缓和了不少。而安贵妃和安佩柔两人都没有忽视,仙卉与章燕云之间似乎私交不错,看在仙卉的份上,安佩柔首先就转向自己姑母道:“娘娘,其实章小姐肯定是没有伤我之心的,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这件事,侄女想就此算了,不知娘娘…….”。 安贵妃见侄女如此说,也明白她心里是顾虑着仙卉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的情面,便点头道:“好,左右无事,章小姐,你便起来了,本宫不怪罪你。” 章燕云无故被牵连,而且还险些获罪,心里自是有些愤怒,更多是却是一抹疑惑之色。 仙卉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便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朝她弩了一下嘴角。 章燕云登时明白过来,再一想,自己之前的确是看见一抹绿色的衣裙,而这一群人当中,虽说是姹紫嫣红,可真正一身清透的绿色的,还是只有那曹绿衣了。 弄明白了其中原委,章燕云自是对曹绿衣恨的咬牙切齿。但她明白了仙卉的意思,也是不动声色,却不想,仙卉就在众人走回自己席面的时候,悄然往地上扔了一样东西,并假作讶然的说道:“哎呀,燕云,你才刚脚下踩到了什么?” 章燕云见仙卉朝自己几不可见的做了一个示意,又看了看那东西,可不是跟曹绿衣身上所穿的衣裙一样颜色的一个香囊吗?她顿时会意过来,便迅速将其捡起,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方才那丝帕朝我飞过来的时候,大家都顾着往后退,倒是有人把我往前推了一把。我一时没站稳,这才险些伤了安小姐的。想来,这东西就是那推我之人不小心落在地上的了,这才被我刚好踩住的。“ “哦?把东西拿上来,给本宫看看。“安贵妃听了两人 对话,自然也明白了,刚才的确是有人趁乱做了手脚。只是这人居然敢拿她的侄女来做筏子,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章节目录 313.射鸭4 章燕云听了安贵妃的话,连忙恭敬的把东西呈送上去。安贵妃拿着那香囊在手里仔细一番查看,最后目光落在那香囊一角一个小小的绿字上面,目光里旋即带上了几分冷意。 讥诮的看向吴绿衣,却是问道:“曹小姐,这可是你的香囊?” 吴绿衣这时候也发现自己一时不慎落了证据在对方的手里,可她打死也想不出来,自己这香囊的带子明明系的很牢的,怎么会忽然间就被章燕云拿在了手里呢? 当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其实香囊是仙卉使了一个障眼法,却是十分巧妙的从她身边拿到的。可众目睽睽之下,任谁也没法去怀疑她这样一个千金小姐。 反倒是章燕云这么一说,便已经有不少人用狐疑的眼光看向了曹家的这位养女。毕竟,险些受到波及的人可是安贵妃的侄女,又是安氏家族最受宠爱的嫡女,若安贵妃真要因此而发难,只怕就连曹家业很难保得住这个冒冒失失的养女。 可吴绿衣还算是少见的聪明女子,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盈盈起身道:“回贵妃娘娘,这香囊的确是臣女之物。只是臣女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间落到了地上。才刚臣女的确有跟随众人一起上前观看章小姐射鸭,但臣女却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推过章小姐。如若不然,愿遭天打雷劈之苦,还请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明鉴。” 说完,她便叩首在地,只等着上面的两位高位嫔妃出言。而仙卉听着她这样公然的违心之言,禁不住微微动气,为她这样的厚颜无耻暗自摇头不已。 然,就在此时,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怎么的,原本风和日丽的天边忽然间真的响起了一阵闷闷的隐雷。众人都听得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可待仔细去看时,却见一切都似乎没有异样,才刚那一声闷雷,倒像是幻听了一般的错觉。 见状,自有人禁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吴绿衣跪在地上,更是尴尬的不进不退。 安贵妃更是一双美眸紧紧的盯着吴绿衣,过了一会,就在众人都以为贵妃必然要发难的时候,却听她微微一笑,仍是十分和蔼的说道:“好了,用不着发这样重的毒誓。要知道,五雷轰顶,这样的死法可是十分的惨烈呢!” 说完,便对吴绿衣说道:“你既然说没有,那本宫就相信你说的。起来吧,既然是出来玩乐,便难免总有些意外。好在佩柔福大命大,也是安然无恙。本宫若就此责罚你,岂不是显得本宫心胸太过狭窄,没有丝毫容人之量?” 章燕云闻言,先是讶然的抬头,继而又跟仙卉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便与在场的众人一起明白了过来,到底是出身尊贵荣耀非常的贵妃,不会因为一点没影子的小事而发落曹家的养女。 但,也正如她所说的,她之所以不当众明着处罚,无非是不想落人口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而已。只是这出来游玩,意外既然难免,那么下一次会轮到谁,谁又能说得准? 章节目录 314.射鸭5 射鸭一开始就遇到了这样的一场意外,众人的兴致未免都有些低落了。而安贵妃却面色如常的唤了吴绿衣起身,并且为了昭显自己的气度,还特地褪下自己手上的一个玉镯,送给她作为见面礼,又道:“上次因着在纳兰府是婚宴,本宫陪着太后和皇上一起,便没有机会赏什么东西给你做见面礼。来,这回算是补上,收好了,这可是皇上上次在贡品之中特地挑出来给本宫的东西呢!” 沈淑妃也帮腔道:“正是,这镯子成色极好,又是难得一见的老坑玻璃种。便是本宫,也找不出几样这样的好东西,可见贵妃娘娘是真心疼你的。” 说着,淑妃也在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递给吴绿衣道:“既然贵妃娘娘都开了头,那本宫也少不得要放点血了。来,这簪子虽不比不上贵妃的镯子那么珍贵,可也是本宫的一点子心意。也不用谢恩了,且收着吧!” 见两位高位的嫔妃都赏了东西,碧昭仪也不得不勉强表示了一下。仙卉眼见着吴绿衣在惊魂未定之后,又收到接二连三的赏赐,且赏下来的东西,还动辄都是十分珍贵的物件。 一时间禁不住更加忐忑,只觉得这后宫嫔妃们之间的这趟浑水,自己似乎还真不应该淌进去。而此刻吴绿衣也是开始懊恼,早知道如此,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不该拿安佩柔做靶子。 可惜现在后悔也无用了,吴绿衣心里明白,安贵妃越是在人前对自己亲厚宽和,只怕心里就越加更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真要到那时,自己便是再有理由,只怕也没人愿意相信自己的话了。因此,她心里愈发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一定要尽快将太子殿下迷倒,从而获得这张尊贵的护身符。 而章燕云射完之后,接着按照顺序,便已轮到安佩柔。见姑母和仙卉都对自己流露出鼓励的神色,安佩柔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胆怯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些。加之她有意在仙卉面前展现出自己也有坚强的一面,便在众人期待的 目光中拿起了弓箭。最后,结果虽然不如章燕云那般理想,却也射中了一个鸭身,算是勉强过关,也得到了众人一致的掌声鼓励。 再接着就是碧昭仪所率领的那一组,碧昭仪比安贵妃和沈淑妃都年轻许多,自然也娇俏活泼些。当下见弓箭传到了自己手里,身边又没有太好和皇帝盯着,于是便笑意盈盈的连射了三箭,其中一箭落空,而另外两箭都在鸭身上落下一些斑斓的彩漆。碧昭仪放下弓箭,不待众人围过来赞赏,自己已经先拍手娇笑道:“这还是本宫第一次在外面玩这样有趣的游戏呢!真是有意思的紧。哎呀,你们看,那边骑马过来的是谁?”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远远驶来一溜的马队。仙卉目力过人,一眼便已看清,那打头的居然是皇帝南宫弦歌。只是他未穿龙袍,一身家常便服,却更显得其身段修长挺拔,风姿飒爽,远远看去,倒似是跟身边的年轻侍卫们年龄相差无几了。 章节目录 315.惊艳绝伦1 不一会,马队越行越近,也有眼尖的人看清了那马队上的人,便道:“是皇上!” “皇上要过来这边吗?” 一听说皇帝要驾临,一旁侍奉的侍女嬷嬷们自然赶紧忙碌了起来。可就在此时,又有人不无失望的说道:“皇上的马往后山的方向去了,看来是不来湖边的。” “既然皇上不来,那咱们就接着玩。对了,刚刚到谁了?本宫这令官今日也被这一惊一乍的搞得有些糊涂了。” 这一轮轮到安贵妃当令,不多时,便轮到了仙卉和吴绿衣还有沈淑妃三人上场。淑妃果然欠缺适量的运动,整个人几乎就要挽不开弓箭。最后以三记空箭,败兴而归。 而绿衣则是抢在仙卉前面,第二个拿起弓箭,对着那鸭王便是唰唰唰的三箭连发。还真别说,真被她射中了一箭。 虽然不是正中鸭头,可毕竟这一轮比赛下来,就不曾有人射中过那只摆在最后面身形也最大的鸭王,因此,只要后面仙卉没有比她更好的成绩,那么,她这红花令主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但仙卉看在眼底,也丝毫不往心上去。她知道,如今自己虽然未曾修得仙基,但凭着琅决中的那些法术,就算自己只是学得一点皮毛,也尽够应付眼前的局面的了。 因此,当她最后一个挽起手中的弓箭的时候,其神色是极为镇定的一种淡然。但也就在此时,湖面上卷来了一阵晚风,一溜排开的几只鸭子,此时身上都沾染了一些花花绿绿的油漆,但也随着这阵风的到来,而四处摇摆着自己的身子。 仙卉不急不缓的拉动了手里的小弓,她的目标是,一箭射中鸭王的鸭头,此一局,自己也算完胜了。 但偏偏这阵风一下子没有停歇,她便只能耐性再等一等。而见她久久不曾出箭,章燕云在边上急道:“快呀,快呀,赶紧射吧,鸭王已经吹到那边去了!” 说着又回头瞪着澄澈的天空,恨不得把那风给吓唬回去,嘴里抱怨道:“早不刮风,晚不刮风,偏偏这个时候刮风。这可真是,天不作美,哼!这阵风来的太讨厌了!” “既然要射鸭王就用红漆,这样中了才够喜庆。”倒是安贵妃看出了一点端倪,此时便越众笑着走过来,“本宫方才已经替仙卉沾好了几支,等会若是射中,也算得上是一份功劳。这红花令主的位置,可要分本宫一半。” “多谢娘娘吉言了。”仙卉会意的微微一笑,旋即搭箭上弓。 但她这一箭才堪堪射出,却被远远射来的一只金翎长箭所击破了箭头,且垂直落入那湖边,激起一小圈的水花。而那只一直未曾有人射中的鸭王头部,却被那金翎箭所射中,不但是一箭即中目标,且噗通一声,居然翻滚着左右摇摆了几下,继而掉进了水里,再也站立不起来。 仙卉看的清楚,这一箭,可真是携着万钧之力,大有石破惊天的强悍气势。有这等身手的人,绝不是一般的凡人。 章节目录 316.惊艳绝伦2 “臣妾(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霎时间,这些正在玩乐的女子们便统统跪下,恭敬的向坐在马背上的皇帝行礼问安。 而皇帝却并不下马,只驱马缓缓踱步向前,待行至众人跟前不远处,才悠然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安贵妃与沈淑妃便笑道:“皇上怎么忽然间又掉头过来了?臣妾看着您好像是要去那边那座山的样子。” 皇帝便道:“不去哪里,只是随便出来溜一下马而已。对了,你们方才在玩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居然只盯着这几只木头鸭子玩弹弓?” 碧昭仪头一个先撑不住笑了,道:“皇上,咱们哪里是在玩弹弓,这叫射鸭。方才您一箭射中的那是鸭王的鸭头,您拔了头筹,是咱们这一轮的红花令主。下一轮的游戏规则,便由您来定了。” 皇帝哈哈大笑几声,仰面道:“射鸭?你是说,像她手里拿着的这东西,也叫弓箭是吗?” 碧昭仪就娇媚的横了皇帝一眼,身躯微微扭动出妖娆的弧形,却也跟着笑道:“怎么就不能叫弓箭了?皇上,您看纳兰小姐的这个姿势,难道就能断定,她挽不开您手里的那柄大弓了吗?” 皇帝的目光如锐利的鹰眼一般看向仙卉,未启齿之前,仙卉便已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嘲弄的意味。她咬咬牙,只当自己看不见。 这等场合,任是谁也知道,风头太盛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没曾想,皇帝却不由分说的朝身边的内侍招招手,吩咐道:“既这么说,朕倒也想看一看了。来人,给她准备一匹小马,再去到校场上,若她能射中靶心,朕便应允她一件事,作为赏赐!”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便有碧昭仪娇呼道:“皇上,您这样的赏赐太诱人了,臣妾也想要!“” “那你也来!你们,谁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的,都可以到朕的校场上来一比高下!朕一视同仁,绝不食言!” “皇上,臣女愿意一试!” 一听这声音,仙卉便不由的一阵头疼。她发誓,下次再有这样的场合,一定要不择手段先把这吴绿衣给收拾了。否则,这个人真是太难缠了,不但厚颜无耻,而且还刀枪不入,简直就是铁打的一般,皮实,耐磨,冥顽不灵、。 但既然吴绿衣都这么说了,仙卉便是再不想迎战,也不能任由她真的混到了皇帝跟前去。毕竟,这女人的路数太多变了,她能做的,唯有是在其未得势之前,将其死死的掐死在这个权力圈子的中心地带之外。于是,无可奈何之下,仙卉便也随着众人一起,转行走向那校场的位置。 而走近校场一看,只见偌大的马场已然占据了整座小山的山头。内设好几处项目,都供此行随邑者消遣。 武将们性格粗犷豪放,或蹴鞠、或打马球、或射猎,文臣们则要斯文雅致许多,如围棋、曲水流觞、猜谜等等,都是消耗时间费脑子的项目。 章节目录 317.惊艳绝伦3 另外还有给年轻宫嫔宫女们设的小游戏,诸如扑蝶、斗花斗草、樗蒲、藏钩等等。因此次得以伴驾的嫔妃们并不多,有位分的妃嫔们自然不会去,在校场这等地方出现的,便大多是女官和宫女们了。 见得皇帝和贵妃等人驾临,这些原本正在玩乐的众人都是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连忙出来跪倒请安。 皇帝并不说话,只摆摆手,便让众人都散了。自己却径直来到那射击场,长福自去与此处的守将吩咐了几句,很快,射击场南面便摆上了几张雕花太师椅。 皇帝与安贵妃沈淑妃等人依次落座,仙卉无意间也看的明白,虽然碧昭仪一直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可是最后她的位置还是摆在了最左侧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她禁不住心中暗笑,心道,看来皇帝对这几位后妃真无多少感情。只是看着各自的家世不同,便给予厚寡的恩宠罢了。 这么一想,倒觉得这几位一身华贵的娘娘也委实有些可怜。想世间普通女子而言,一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得到夫君真心的疼爱。可惜这样的一份愿望,对于她们来说却是永远也可望而不可及了。 但她转眸再看了看一脸淡然,看不出丝毫端倪的安贵妃。却见她的眼神似乎从头到尾都与皇帝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一种亲近与距离,那样的神色伪装不出,所以,这安贵妃还真是颇有过人之处,最起码,她早已洞悉皇帝能给予自己什么,什么东西是自己永远也要不起的。 但,仔细一看,这大周后宫之中,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位聪明绝顶的女子,才能坐得住贵妃这个位置了。 正冷眼看着高台上的几位时,冷不防远处纵马驶来一位身穿红色铠甲,英姿俊秀的将军。待人骑马走的近了些,众少女们都是禁不住低声议论纷纷起来,就连章燕云也讶然出声道:“居然是位女将军!早就听说皇上曾在两年前选拔了一批武艺高强的女侍充入军中,没想到,还真有女子也能做将军的!” “是啊,你们看,她的骑姿,真是英姿飒爽啊!” “就是,看得人还真是挺羡慕的,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就喜欢说风凉话,泼人冷水的,说话间阴阳怪气,更是暗含鄙夷的议论说这些女子必然出身低微,否则哪里会到军中与这些粗俗的军士们一起厮混的。 仙卉也看着那马背上的女子,看得出来,倒不是花架子一个,举手投足之间,的确有几分功底真章的。只是这女子骑着骏马绕场一周之后,最后只在皇帝跟前下马行了个礼,得了皇帝摆摆手之后,也不说话,便径直又翻身上马,两腿一夹,便去的远了。 而皇帝这时才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对着场中的众人说道:“我大周朝以武立国,因此从来都注重骑射功夫。今日朕陪同太后春猎,为推行女子习武强身健体,特在校场举行射击比赛。若有胜出者,朕允诺必有重赏!” 章节目录 318.惊艳绝伦4 皇帝的话音刚落,偌大的校场上自是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仙卉在人群里听了个大概,原来皇帝近年来竟然有意推行女子参军入伍,并军饷从优。 此举早就在朝中引起了诸多议论,而皇帝今日之举动,更像是要力行自己的想法,竟然从后宫亲贵女子当中先行着手,以期能够逐步推动民间对女子孱弱不宜参与射击等运动的偏见与看法。 老实说,仙卉的心里是赞同皇帝此举的。因则盛世才会民风开放,越是****而贫瘠的朝代,对女子的诸多要求就会更加严苛。 而女子禁足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必然难以参与到局势的推动与进步中来。因此,听了皇帝这席话之后,她心中不禁对其生出了几分由衷的钦佩之情。 就算之前心中颇有些难以化解的私人恩怨,可平心而论,只以帝王治世之才来说,南宫弦歌的确不愧是一代明君。若时机得当,又得天时地利的话,兴许,更是能开创一代繁华盛世的英明帝王。 只可惜,皇帝这番话说完,出来相应附和者,却是少之又少。众人都是交头接耳,显然是不赞成的居大多数。 而剩余有些跃跃欲试的,却一看就出身低微,且抱着的目的,也大多都是不能示人的。 正在此尴尬时刻,远远的有一名浅绿色马装少女走过来,手上还着一弯精巧的小弓,上前裣衽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仙卉听着这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又是这无孔不入的吴绿衣。 也真亏她有这般厚的脸皮,此时站在众人面前,却还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可她表现淡定,却不代表就有人愿意看着她这般自得的姿态。仙卉看见坐在皇帝身侧的安贵妃眼中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寒光,而沈淑妃则是视若无睹一般,只顾看着周围的青翠群山,显然是想置身事外。 坐在上首的嫔妃当中,只有碧昭仪在嘴里嘟哝了一句“没规矩”,然后就撇过脸不去看吴绿衣,旁边诸位世家小姐亦有些微骚动,相互低声议论不已。 要说之前妃子小姐们围在一起射箭,不过是图个热闹,因此箭身漆的油光水滑,箭镞亦是精光呈亮,尾部更有数翅鸽羽做为装饰。可此时吴绿衣拿在手里的小弓,虽然一看也是女子所使,但箭锋锐利,寒光刃眼,显然是上好的生铁所制。 安贵妃见皇帝不说话,便抬眼看了看,微微一笑,主动上前打圆场道:“原来是曹小姐,正说让人去找你,快过来坐下罢。” “谢娘娘关心,臣女不累。”吴绿衣说话间朝安贵妃等人欠了欠身,又走到皇帝面前行礼,口中请道:“臣女听了皇上所言,认为女子骑射之风,大有推行的必要。今日难得有幸亲耳聆听皇上的训示,心中大为感佩,便想射几支箭给皇上以及诸位娘娘助兴,虽不敢奢望能越众而出,可区区小技,也是臣女的一片忠心,还望皇上恩准。” 章节目录 319.惊艳绝伦5 她这番巧言令色的话,正正迎合了皇帝之前的所言。听她如此说道,皇帝显然也心情甚好,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准,来人,给曹小姐备马,伺候其下场骑射!” 得了皇帝此言,吴绿衣自治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半。最起码,经过此事,自己已然扭转了在皇帝跟前那不能入目的糟糕印象。若再努力一下,时运好的话,说不定皇帝真会对自己赞赏有加也未可知。 因此她少不得兴致勃勃的跑了下去,招呼着小太监们摆好靶子,一副欲要大显身手的样子。 说话间,场中九块朱红的箭靶已经摆开,众人的议论声更加不绝于耳。 吴绿衣显然是之前真的曾经练习过这些骑射功夫,此时她下场之后,便在不远处逐块逐块的检查着距离,待检查完了之后,又转身扬声道:“皇上,诸位娘娘,臣女若射的好,还请大家也下场试试身手。如此,才不显得臣女过分献丑了。” 如此大呼小叫的没遮拦,说话间又是冲着皇帝笑的灿烂如花,不由惹得嫔妃们都有些侧目不悦,只是此等时候,皇帝本来兴致极高,,谁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牢骚半句。 而吴绿衣说完这话之后,旋即翻身上马。只听马蹄声嚯嚯响起,而后便是“砰”的一声,边上小太监拍手高声道:“正中靶心!” 校场中众人顿时都不由的侧目起来,有人忍不住,便拍起了手掌,以示赞扬之意。 吴绿衣首战告捷,回首朝皇帝嫣然一笑,春花般灿烂的笑颜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手上的金线鹿皮手套华美精致,衬得雪白若素的鸽羽尾镞愈加萤光夺目。 边上的小太监随着她的步子递箭,“嗖嗖”声不断的利风掠耳,箭靶周围的人已经叫好起来,除了最后一箭压着红心边线,其余八箭都是支支皆中。 “皇上……”十箭射完,吴绿衣翻身下马,且脚步轻盈的跑回来,脸上略有些不好意思,微垂螓首道:“想来是臣女力气不够,最后那一箭有些不大正,让皇上和诸位娘娘见笑了。” 皇帝虽然此前对吴绿衣有些不好的印象,当此时却甚为高兴,亲自起身鼓掌道:“射的很好,看来你以前就经常练习,倒是看不出来。来人,给曹小姐重赏。” 吴绿衣立即大喜过望,跪下来谢恩领赏,倒也毫不矫情,更无多少扭捏之态。 但她接过内侍捧来的一斛晶莹璀璨颗颗圆润的珍珠之后,却是并不退下,只笑意盈盈的看着仙卉等人,并意有所指的说道:“皇上,其实臣女之前在湖畔与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还有诸位小姐们一起在玩射鸭。想来也是娘娘们秉持皇上的训诫,积极鼓励女眷们参与这些强身健体的运动。几位娘娘身先士卒,和诸位姐妹们都一显了身手,其中章姐姐还箭法了得,贵妃娘娘更是拔得头筹。只剩下纳兰小姐一人,因为排在最后,所以还不曾上场。既然皇上如此有兴致,为何不让纳兰小姐在众人面前再表演一番骑射?臣女是知道的,纳兰府虽然重文可也不曾轻武,看之前纳兰小姐的手势,想来也是一位此中好手呢!” 章节目录 320.惊艳绝伦6 说完之后,又娇媚的一笑,看向仙卉,又似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道:“还请纳兰小姐恕我唐突了,只是皇上今日的赏赐如此之丰厚,想来小姐也很是愿意为皇上一展身手的不是吗?” 瞬间,众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仙卉这边。仙卉饶是勉力镇定,仍只觉胸中有气流在翻腾,只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是盈盈浅笑,心里却下定了主意,而今她目力与听力都要远远高于常人。便是不用法力,这等区区骑射功夫,她也自信会比那吴绿衣高出几个等级来。 逐拂开皇帝示意长福亲自捧上来的崭新鹿皮手套,敛衽行礼道:“既然皇上有命,臣女自然乐得献丑一番。倒是带着这东西费事,便不用了。” 听她如此说话,皇帝的目光不禁在仙卉身上又停留了一转。但他眸光深邃,难以琢磨,只沉静的看着,并不言语半个字,那意思便是允了,只随她意。 仙卉又朝长福吩咐了几句,长福便抢先下去按吩咐准备。待众人再度看向场中那十块红心靶子的时候,才发觉是仙卉让人将箭靶上的残箭并不拔下,而是往远处挪开三十步,又相互间隔开甚远的距离,仿佛在做着什么特殊的准备。 而就在众人的议论之中,吴绿衣十分淡定的站到了一旁,手中的明珠熠熠生辉,眼底的坚定,更是似稳操胜券一般的,竟是自信到丝毫也不将仙卉看在了眼底。 而章燕云等世家小姐,自是不屑于与之站在一处。众人以无声的眼神宣示了自己的阵营,安佩柔更是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一会仙卉一定能压过这可恨的曹氏女才好。 仙卉自是要先去下场更衣,待她手脚麻利的整理完毕之后,时日已经将近黄昏。 青山围绕之中,皇帝与诸位嫔妃自是高台稳坐,早有内侍们端上了热茶与茶点,殷勤的伺候着主子们静候。 一盏茶功夫过后,只见远处落日西坠、霞光美艳,小太监牵着一匹栗红色高头大马过来,膘肥体健、十分神骏。 仙卉则是从旁边的一处营帐中走出来,漂亮的翻身上马,长鞭一扬,那马儿便悠悠闲闲的朝校场的左侧慢慢踏过去,越行越远,人影已经渐渐小成一个绯色的点,几乎就要消融在暮色之中。 众人都看得有些愕然,正在窃窃私语之际,远处却传来欢鼓似的快马踏蹄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似一道飞驰而至的剑光迎风奔来。 而那快马上的女子宫装翩飞,绯红色蹙金绡纱在暮光下烁烁生辉,只见她脚扣鞍踏侧身坐立,反手自马腹箭筒内迅速取箭,九道殷红如血的红光瞬间脱弦而出,去势如电,“咄咄”之声连发不绝,靶上白光飞溅,原先的残箭竟被新箭逐一射落!所用的,还是之前皇帝将自己的箭头射向一边的手法! 皇帝终于轰然动容,众人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吴绿衣呆呆的捧着那斛明珠在手里,却是禁不住微微张开了嘴。 章节目录 321.惊艳绝伦7 场中一阵安静,众人怔了半日方才觉出要该称赞,赶忙大声叫好起来。快马因疾速而无法止步,载着马上英姿飒爽的女子飞驰掠过。皇帝南宫弦歌目光深邃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嘴唇微微颤抖,却是最后欲言又止,眼见她身影离去,一时陷入茫然。 “啧啧,小姐的箭法真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见仙卉在校场上奔跑了一圈之后,又是调转了马头,再度朝皇帝所在的位置驶来,长福抢先笑迎上去,然而他赞美的话还没说完,笑容却停顿在脸上,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之下,仙卉不疾不徐的策马过来,云鬓间松散的发丝在暮色中纷乱飞扬,金灿灿的霞光更衬出她容光潋滟,似无尽水波在其中轻盈流转。 她优雅的住马绳,且居高临下骑在马上,整个人辉映在夕阳绚丽的霞光之中,恍若神祗一般圣洁高贵,令人几不可等闲目视之。 见状,众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声息,只等她下马来朝皇帝行礼,可她却是在马背之中淡淡的朝下扫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皇帝脸上良久。 众人在她迫人的气息中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惊诧,却是讶然之余而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安贵妃最善察言观色,却是在皇帝身侧先行笑出声来,道:“纳兰小姐骑射功夫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只是这时候舟车劳顿来了牧场,想来是要想去纵马疾驰一番,畅游一下此间天地吧?这时候若要叫你为了这些赏赐而收兴下马,想来是有些不舍的呢!” 仙卉对安贵妃不无感念的一笑,旋即肩背挺的笔直,只带着一股隐隐的傲气与难解的心结,对皇帝微微点头,口齿清晰的说道:“皇上,臣女想要一个赏赐,那便是请您允臣女在牧场期间,可以见君而不跪。不知皇上准与不准?” 众人闻言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以为仙卉这个要求有些突兀而无理,但却没有人敢出声议论。 就在众人的揣测之中,只见皇帝豁然再度起身,也是双手负于身后,一身凌然威严的对视于仙卉双眸。四目相接,片刻之后,皇帝旋即朗声道:“朕准你所求。” 仙卉亦不知道自己心中此时是什么感受,仿佛诸多滋味都浮上心头。此时她亦方才真正了解,原来世间恩仇情恨,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一番惆怅之后,她只得亦强作得意的回道:“多谢皇上!” 众人但听那声音清脆如婉转的黄鹂,尾音缥缈直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与遐想联翩之意。再加上仙卉的容貌本就是绝世再见的佳人,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挺立于马背之上,不少站在后面的将士更是已经看直了眼,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的身份与名姓。 就在此时,却听“啪”的一记鞭声,马儿尖声嘶鸣起来,嚯嚯蹄声之后,便载着坐上那美貌高贵而又秉性骄傲的女子飞速绝尘远去。 章节目录 322.惊艳绝伦8 而吴绿衣则是怔怔的站立在仙卉纵马离去之后的一片烟尘之中,半响,方才回过神来。眼见周围的诸位千金皆是朝自己投来了嘲弄的眼神,她手上一滑,那一斛明珠便咕噜噜的从盘中滚落了下来。引得看热闹的人又是一片喧哗,只指着她道:“看,就是她第一个下场的,只是,这骑射功夫却赶不上纳兰家的小姐。啧啧,也是,在这样的对比之下,难怪她有些不好意思,连手里的赏赐都拿不住了。” “你知道她是谁?她是曹家的养女,据说以前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来头的…….”。 更有人笑道:“哦,原来如此,都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今日一看,凤凰始终是凤凰,不是什么野鸡摇身一变,都能沾上那样的光彩的…….”。 “你…….你们……..”。吴绿衣听的火冒三丈,偏偏又不能公然在御前咆哮出来,只得勉力隐忍。然而就在她俯身下去捡那明珠的时候,又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令到那原本在斛中放的好好的珠子,霎时间就滚落了一地。 安贵妃窥着皇帝的脸色,见其对吴绿衣并没有投去分毫的眼神,便示意身边的侍女走向吴绿衣那边。不多时,这位才刚第一个下场,博得了众人以及皇帝纷纷喝彩的曹氏养女,便在众人的冷漠与嘲弄中黯然退场。 而,吴绿衣虽然得了皇帝的赏赐,但在仙卉的光芒万丈之下,她那点星火之光,早已在众人眼底黯淡到了只能作为陪衬的地步。 仙卉在纵马疾驰出一大段路之后,方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稍稍静了一下。她放慢马速,骑在马背上,一面看着周遭全然陌生的景致,一面零碎的想着自己心里的那些话。 她此时方才发觉,自己对皇帝的看法原来是那么的复杂。前世的时候她俱于他的威名,从不敢轻易靠近半分。而今世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了自己母亲的身世和死因,偏偏这两件事,都与皇帝有着莫大的干系。 她自是十分的深恨他的,尤其是想到自己母亲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那种油然而生的痛苦就让她恨不得立即亲手杀了他。 可若稍稍撇开这些纠缠不清的私人恩怨,她却也知道,于天下而言,皇帝是一位十分难得的明君。 他治世有道,任人唯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 正所谓是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但,若以天下为先,仙卉便是再执着,也明白,皇帝于百姓而言,是明君,亦是福祉。 可是偏偏,他却与自己有着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以大局为重,还是执着的去追索自己的恩怨情仇? 她满心纷乱,思来想去,却终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最后不知不觉已经骑马来到了一处骏险的山头,眼见前方就是奇石悬崖,隐约还可听得下面有溪流奔流而过的声音。仙卉堪堪勒住马绳,最后立在那夕阳的余晖里,静静的倾听着天地间即将没入黑暗里的那一刻繁华喧嚣。 章节目录 323.刺客1 然,有些疲倦的阖上眼眸,欲要不去看这眼前世间的绚丽璀璨,迷茫中,却有母亲的声音,自遥远的心底传来。 其实母亲去世的时候,仙卉才不过八岁而已。那样的年纪,却早早的失去了母亲的爱护,在最初丧母的那些日子里,她每晚都是嚼着泪水,抱着母亲给自己做的小布偶睡去的。 母亲总喜欢唤自己的乳名,叫她:“滋滋,到娘亲这里来。” 或是领着两个侍女进来,朝她欣然一笑,道:“滋滋,看娘亲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那样被捧在掌心里,用心用爱呵护的岁月,纵使时光斑驳,她也始终铭刻在心里。 不能忘,亦不会忘。 可是仙卉亦记得,母亲临终之前,缠绵病榻却神智清明的那几日,见到自己,依然是拉着自己的手,对她说道:“滋滋,以后要听爹爹的话,孝敬太后和皇上,他们,会是你这一生的倚靠。” 而今想来,仙卉只悲愤的想要流泪。倚靠?若皇帝真是自己的倚靠,那自己前世的凄惨,岂不是要多谢他的恩赐? 恍惚之间,似有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滴下。仙卉已想不起自己这是为何而哭,唯觉心头一阵阵绞痛不已,只是茫然的自问道:“我该怎么做?娘亲,到底当年的真相是怎样的?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您一直连一个梦都不曾托给过我?竟然让我和爹爹哥哥们在懵懂里过了这么多年?娘亲,难道您真是心甘情愿赴死的吗?为什么?” 但这样的一句来自心底最深切的疑问,却没有人可以回答。仙卉在悬崖前驻马良久,最后睁开眼见得四周已然暮色四沉,这才怏怏的调转马头,准备沿着来时的小路下山去。 但谁知,就在她才堪堪行出十几步的时候,忽然听得旁边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可四下一看,身侧却并无一人。 仙卉此时目力与听力都较之常人要灵敏许多,当下一番搜索,很快就在这山头的一丛乱草之中发现了一个被遮掩住的山洞洞口。 而那说话的声音,则刚好是从洞中发出来的。 她本不欲仔细探究,但转念一想,却又发觉事情有些不对。需知道而今是皇帝春猎牧场,这周围的山头早就在十天之前就开始严密戒严了。等闲百姓和牧民,都无法接近其中。且皇帝如今在此,却有人躲在山洞之中窃窃私语,莫非,还真有人想要谋天下之大乱? 这个念头一经浮上心头,仙卉便是陡然的一惊。之前那些纠结的心思此时也豁然打开了,她二话不说,翻身下马,便侧耳站在那山洞口处倾听着里头的响动。 只听里面似藏着七八个壮年汉子,走路的声音可辨别得出都是内功一等一的好手,却是个个都身佩长剑利刃。有几个在擦拭着自己的刀剑,另外几个人,则是围坐在一旁,有一人的声音最是清晰可辨,他道:“明日皇帝必然会亲自参与围猎,前面那处密林之中,咱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出现,咱们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拿着南宫弦歌的人头,回去向主公复命!” 章节目录 324.刺客2 仙卉闻言自是一震,她有些拿捏不准,莫非这些人就是父兄请来的死士?可怎的看起来,就像是真的要谋取皇帝的性命一般。 但她旋即她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她相信,父兄不会轻易做出这样重大 的决议,之前约定好的想法便是,请死士冒充太子之名义,以借机让皇帝迁怒于太子,最后达到自己退婚的目的。 而以父亲的为人,身为臣子,又是世代忠良之后,要他弑君叛国,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于是她便侧耳再仔细听了听,那为首的男子又说了几句很是肃然的行动要领,意思竟然是让这些人如果一旦被俘,便立即咬下装好在牙齿中的毒药,便是宁愿死,也决不可落入敌人之手。而那些余下的男子竟然齐声应诺,没有丝毫犹豫。看来,这些人,真是组织十分严密的刺客,而且还纪律十分的严格,不容丝毫违逆。 仙卉又听了一会,最后听那为首的汉子说道:“好了,今晚大家就守在各自的暗桩上,要留心齐王身边的那些侍卫的四下查看,养精蓄锐,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且等我以暗号为信号,大家齐心协力,务必圆满完成此次任务!” 听得余下的人又是齐声应诺,手中刀剑铿锵作响。仙卉立即意识到,他们是要出来了,而自己需要马上离开,否则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但此时纵马从山头走下去,必然会被这些人听见马蹄声。虽说自己不怕被这些人缠上,可毕竟也费工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情急之下,她便寻了一处青翠郁郁的大树,将马儿藏身在一块大石之后,而自己,则是匿身在大树之上。 眼见这些人从山洞出来之后,便分头独自离开,共八个绿衣汉子,个个都身手矫捷,且轻功极好。自山洞出来之后,便径直徒步从山头掠下,不多时,便消失了个形影全无。 仙卉不敢继续在这座山头上停留下去,她很快就翻身上马,然后径直来到自己父兄所在的营帐。 见到女儿一身行色匆匆的赶来,纳兰明杰原本正在与同僚下棋喝茶,此时也顾不上了,只推开棋盘,便询问起了来意。 仙卉单刀直入,见四下无人,直接问道:“爹爹,我方才在隔壁山头,听见有人要刺杀皇上。您告诉我,这些人跟您有没有关系?” 纳兰明杰也是一惊,思索片刻,便断然摇头道:“爹爹的确有请人混入牧场,但目的你也知道。爹爹绝不敢刺杀皇上,那不过是为了你能顺利退婚的权宜之计罢了。” 仙卉道:“我自然是相信爹爹的,可是……..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这次到底请了些什么人?这些人的来头又是怎么样的?” “这个…….”。 见父亲欲言又止,仙卉便追问道:“爹爹,难道您连我也不能说实话吗?您也知道,皇上安危关系着社稷。若您请来的这些人之中混入了其心不良之辈,那么到时候,只怕就连我们纳兰家也要深受牵连的。” 章节目录 325.刺客3 听女儿如此一说,纳兰明杰犹豫了一下,片刻之后,便低声道:“不会的,爹爹与你说实话,此次替咱们出手的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而是……而是你亲外祖母,生前留给你母亲的一批忠心不二的死士。这些人的由来爹爹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你母亲临终之前说的很坚定,这些人绝不会背叛我们纳兰家,更不会违背我们的指令。自你母亲去世之后,便是爹爹我在拨给银两供养着这些人,之前也曾分派给他们几件事情,都完成的非常漂亮。且身手极好,又是查无可查的人,所以,爹爹才会想到要用他们的。” “什么?您说您此次请来的,居然是我外祖母身边的死士?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都快被您搞糊涂了,怎么从前从未听说过? 我外祖母,不是说只是一个异族的女子吗?怎么还有这样的一批死士效忠于她?“ “你外祖母的身世并不简单,她一直深受先帝宠爱,可谓是先帝后宫之中的第一宠妃。只是她去世的早,一贯行事又都极为低调沉稳,不愿张扬罢了。爹爹不妨再把话跟你说明白些,她生前不但留下有大批的珠宝和金银给你母亲,还留下了这些武艺高强身负异能的人,让他们暗中保护你母亲的安全。只这一样,你就该看出来,这些东西绝非出身低微的异族女子可以拥有的。因此,史书上所记载的,未必就是事实。你母亲出身高贵,不管怎样,这都是无可更改的。” 仙卉此时更加迷惘,她不知道,在已经离世的母亲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谜题在等着自己去解开。但眼下,她却只能相信父亲的话,既然那些人是忠心于纳兰家的死士,那么山洞里的那些刺客,便是真正要取皇帝性命的。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之前心里的那些犹豫和彷徨便已尽数消失殆尽,眼见晚饭时分已经快到,她不能再与父亲多说,便简短的说道:“爹爹,事情恐怕有变,你快点递信给那些人,让他们取消行动,明日千万不要出现在牧场。” 纳兰明杰点点头,也是一脸肃然,沉吟道:“爹爹知道其中利害,你放心吧,皇上乃是一代明君,他自有上天庇护,绝不会轻易让这些宵小之辈得逞的。” 说完,他有些担心的看了女儿一眼,旋即道:“可是取消了此次行动,那么太子和你的婚事…….”。 仙卉微微一笑,却又想起荆棘鸟那边的情况来。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呢?亦或者,是有更加令人捧腹爆笑的小道消息在等着自己? 她对父亲说道:“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太子这般的放浪形骸,爹爹,您就等着看吧,这一次,便是咱们不往太子身上栽赃,只怕他也决计好不了哪里去。到那时,只要太子不再是太子,那么您自然能求得动皇上为女儿解除这桩婚事。咱们不必为了这等人,赔上我纳兰家族百年望族的家声和前景。” 章节目录 326.刺客4 于是纳兰明杰也没能叫住急急忙忙离去的女儿,他皱着眉头,眼底又是欣喜又是疼爱的看着仙卉的背影。直到那娇小的一抹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才转身回来,在书案上伏案一会之后,轻轻击掌几下,唤来身边亲信的随从,将一封上面并没有字迹的书信送了出去。 而仙卉急急的打马回到太后的营帐前,才经通禀,太后便立时叫人把她请了进去。待走过屏风后一看,只见太后居中而坐,面前摆着一张足有九尺长的案几,上面摆放着各类水果和点心。而安贵妃和沈淑妃两人便坐在太后的左右身侧,其余人也泰半都已各自入座,众人正喝着茶,一脸的笑意盈盈,看起来,竟像是只等她一个了。 仙卉见状,自然是立即跪倒行礼。太后看来精神十分的好,连忙叫她起来之余,又指着自己身侧,只坐在安贵妃旁边的一个女子,对仙卉说道:“可是多亏你向哀家举荐了这么一位妙人儿,云曦啊,你方才那一手茶艺,可真是技惊四座,艳冠天下了。” 仙卉一看,原来郭云曦也在。她这时方才想起,是了,郭云曦当日就在太后邀请的行列之中,只是她的身份与自己又有些不同,所以便与其余女官等人提前一天到达了牧场,当下便笑着回道:“那也是太后娘娘您有这样的福气,说真的,仙卉虽然拜了郭先生这个师父,可惜却天资有限,只学了一点皮毛。所以,太后您可不能就此把郭先生留在了宫里,不然的话,仙卉也只能一起搬去您的慈宁宫打扰您了。” “哈哈哈!小皮猴子,大家看看她这张巧嘴儿,怎么就这么能哄人高兴?” 太后笑了一阵,然后放下手里的茶盏,只指着仙卉道:“你只管搬来宫里住着,便是嫌哀家的慈宁宫不好,哀家也不管。老婆子正愁这日子难打发呢,这就主动跑来一只猴儿,还这么能说会道,哀家也不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么?” 众人闻言,都是十分应景的附和一笑。仙卉见没人问起自己只身跑出去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因是在营帐之中,所以侍女便递来了柔软的蒲团子,以其代替座椅,便将仙卉安排着坐到了太后对面的下首。虽说是下首,可因为正对着太后,所以也是令人眼红的好位置。 而仙卉坐下来之后一番打量,这才发现吴绿衣并不在众人之中。她悄然与身旁的章燕云使了个眼色,便假作讶然的说道:“咦?曹姑娘呢?才刚在校场的时候还见着她来着,怎么这会却没有来参加太后娘娘的晚宴?” 太后自然听见了这话,一提起这吴绿衣,她便立时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当下便一皱眉,直言道:“说这些不相干的人作甚?来,纳兰丫头,赶紧多吃些多喝些,你今天在校场的那等风光,哀家可是听说了。真是给咱们女子增光挣体面啊,这第一只烧鸡,哀家便特地赏给你作为贺礼了。“ 章节目录 327.兄妹乱1 仙卉也笑着回道:“多谢太后的赏赐,可是这赏赐就只一只烧鸡,这也未免显得太寒碜了些吧?我可听说今晚有烤全羊呢,太后娘娘不如赏我一只羊腿,这也才够我嚼食的呢!” 太后笑着骂道:“说你是小皮猴,你还尽管驳嘴。你们听听,这不但是一只小皮猴儿,而且还是只馋嘴的猴呢!” 众人便跟着一起笑了出来,仙卉心里想着自己派了荆棘鸟去盯梢的事情,心里总觉得,一看吴绿衣之前在校场上那豁出一切的架势,就知道今晚肯定没那么平静的。也不知道她都在打算些什么,到底想用自己法子来对付自己? 这么一想,她略略在席上吃了一些东西,便借口更衣,走出来之后让等在外面的紫萱和紫鹃服侍自己到隔壁的营帐换身衣裳,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悄然将荆棘鸟召唤过来。 谁知道这荆棘鸟一来,还真给她带来一个无比惊悚无比劲爆的火辣消息! “你说什么?你亲眼看见曹玉华搂着吴绿衣在太子营帐里厮混?这是怎么回事,你且好好跟我说清楚。” 荆棘鸟显然也是被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弄得颇为兴奋,她扇了扇翅膀,有点口干舌燥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我一直盯着那太子,可是他一个下午就坐在营帐里看书写字,我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后来到了快天黑的时候,他让人去请曹玉华晚上过来说话,然后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就是名叫欢儿的那个,便自告奋勇的去了。 但他走到曹玉华营帐中的时候,却把太子定好的时间改成了稍晚一些的时候,然后趁人不注意,在他的茶杯里放了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细粉。那曹玉华自然是没注意到,便点头说到了时候就去。 欢儿出来之后,便对太子说曹玉华要晚一点才到,太子也没有怀疑,于是就换了衣衫走了出来,去跟一众大臣们一起在篝火旁吃烤全羊。然后我又看见吴绿衣身边的丫头来给太子送信,也是那个欢儿接的,他接到信之后,自己先是悄悄的看了一下,最后咬牙切齿的将信放在火里烧了,又对吴绿衣身边的丫鬟说,让她先去太子殿下的营帐里等着,一会太子殿下就会回去。那丫鬟也就照着这话回了吴绿衣。吴绿衣自然就赶紧打扮一番,花枝招展的去了太子的营帐里,可没想到,她这才刚走进去,就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曹玉华给一把搂住了,然后,两人不由分说的,就…….“。 “咳咳!打住打住,接下来的事情,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了。就这一对狗男女,没的叫我听了犯恶心,我晚饭还没吃饱呢!” 仙卉只要一想起那个场面,心里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是她也禁不住觉得偷着乐,呵呵,真是没想到啊,这叫阴差阳错,竟然叫曹玉华和吴绿衣这两人搞在了一起。 可是,这两人如今在名义上可不是兄妹么?虽然说吴绿衣是养女,但名义上如今也是曹家的人,这样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可不是兄妹乱伦是什么? 章节目录 328.兄妹乱2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真是未免太劲爆,太叫人狗血一地了! 想一想,仙卉终究没能按捺住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小的恶念,于是便朝荆棘鸟招招手,在她面前低声吩咐几句。 荆棘鸟得令,旋即展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而仙卉则是在内室整理好自己之后,盈盈举步走了出去。 太后与众人等仍在举杯欢饮之中,见仙卉换了一身衣衫出来,太后便笑道:“哀家说句实在话,你们也别觉得哀家偏心。要说这一屋子都是美人,可真论起风姿来,却也没人比得过仙卉丫头。才刚在校场上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说是仙卉丫头一上场,全场都是鸦雀无声的,大家都只顾着盯着她的美貌看的目不转睛。这会子你们也看看,这丫头可不是就是生的好么?!” 安贵妃闻言,也是含笑看了一眼仙卉。她笑道:“大家听出来没有,太后这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自家的外孙女,可不是顶顶最好的么?可臣妾求着太后您也别太偏心了,宫里不是还有几位公主么,她们也是您的亲孙女呢!您这般说话,也不怕伤了她们的心。” 太后便道:“几位公主当中,除了大公主稍微年长些,其他几个不都是小毛孩么?待她们长到仙卉丫头这般大,只怕还需要点时间呢!真到那时,哀家也不怕自己老眼昏花,也是要逐个逐个评上一评的!” 沈淑妃也跟着起哄道:“看来太后娘娘此次不是出来春猎的,这是出来赏花的!哈哈,不过我瞧着仙卉丫头也的确出众,也是这样的人物,才能做的了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说起来,我倒赞同贵妃的话,太后啊,这还真是自卖自夸呢!” 众人便是都乐得拿仙卉打趣,可仙卉只能低垂下头,却不能说什么。但旋即便有一个有些尖刻的声音,虽也笑意盈盈的,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这笑容暖不到心底,只是做个表面功夫而已的人出声了。 这人正是碧昭仪,她之前在校场上的时候,眼见吴绿衣和仙卉一个个的争先出尽了风头,心里早已十分的不屑。要说仙卉出身高贵,将来又是命定的太子妃,她自知比不过,也就只能作罢了。 但这吴绿衣却也在众人面前如此嚣张,她就十分的不忿了。想她一个将门之女,而今却只能屈居昭仪之位,而这吴绿衣却阴差阳错的成了曹家养女,将来,还很有可能被皇后安排一门极好的亲事,这如何能不让她心底暗暗生恨? 见不得人好,嫉妒旁人拥有的比自己多,这是碧昭仪最大的毛病。 所以,方才在众人哄笑时,她听到自己近身侍女的低声耳语,得知那吴绿衣居然跑去了太子营帐里主动投怀送抱,当下就禁不住毒液翻滚,眼珠子转了转,便在众人都拿仙卉打趣的时候,笑盈盈的开口道:“贵妃姐姐和淑妃姐姐都觉得太后这是自卖自夸,,可是我却觉得,以纳兰小姐这样的人才,便是不用夸赞,也无人可比。对了,趁着此次出宫春猎,不用受宫规约束,我倒忽然有个想法。咱们这会儿就将纳兰小姐送到太子殿下的营帐中,看看殿下有何惊喜的反应,这主意大家可赞同么?” 章节目录 329.兄妹乱3 此言一出,自然是众人都跟着哄笑了起来。几位待字闺中的千金皆是十分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但安贵妃和沈淑妃却只看着太后,郭云曦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仙卉,旋即又垂下了眼眸,看不出她心底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 过了片刻,太后终于开口,却是看着仙卉,只道:“如今时候还早,说起来,此次出来,哀家都不曾与太子好好说过一句话呢!既然外头月色也好,哀家便领着你们这群小猴子一起出去散散步。来人,去找一下,看看太子可有回了营帐。” 自有侍女连忙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通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还在与几位大人们一起吃烤羊肉,说是要过一会才回营帐。” “那好,咱们便趁着他还没有回来,先把人领进去。哼,一会看哀家这孙子可怎么千恩万谢哀家这个老婆子。” 太后似也极力想要撮合仙卉和太子南宫凌渊,站在她的立场,这样的心思倒也可以理解。因为仙卉已经命定成了太子妃,若一直被太子这般无视,将来婚后也断然很难美满。而她这般行为,无非是希望太子能发现仙卉身上本来就无可修饰的种种光环,从而改变两人之间这种近乎无视的现状。 众人对太后的心思,都是心领神会。当下便齐齐起身,跟在太后身后,走出了营帐。 因有群山环绕的缘故,所以营地附近夜间的月光便显得有些浅淡稀薄,丛丛树荫遮蔽之下,更显阴影交错。只是众人都很少在夜间看见这样新鲜的景致,因此倒也兴致勃勃。 一路行至太子的营帐,远远看见那主帐之中亮着灯,太后便道:“既然亮着灯,那咱们就进去等一等吧。一会见了太子,说了几句话,便就回来。听说你们白天在湖边射鸭,哀家也想去看看那湖的夜景,贵妃,淑妃,你们两个便辛苦一下,陪哀家一起去吧。” 听得太后发言,安贵妃与沈淑妃自然连忙应声,道:“是!都是臣妾分内之事,何敢言辛劳?” 只碧昭仪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更加不自在,她虽说分位在两位妃子之下,但自负骄傲,总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和家世,将来也是四妃之一。毕竟,如今的四妃之位,还空悬着德妃与贤妃两个位置。便是满打满算,总也能轮得到自己。 但此时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对贵妃和淑妃显得亲厚。这叫她心里如何能不怨恨? 但一想到等会儿太后看见营帐里的场景之后,脸上会有怎样的难堪与愤怒,还有,身为当事人的纳兰仙卉,又该是如何的羞愤欲绝?便是安贵妃和沈淑妃,都会因此而多少受到牵连,她心里的那些毒液便再度沸腾了起来。 仙卉与众位千金们一起,都走在人群中靠后的位置。打前的,自然是以太后为首的几位身份尊贵的后妃。但当行至营帐前,太后却禁不住皱眉发问道:“此处的守卫呢?既是太子营帐,便是安全重地,这些人岂能因为贪杯喝酒而罔顾职责?来人,去传禁卫将军来,哀家可要好好训诫他几句!” 章节目录 330.兄妹乱4 见太后发怒,安贵妃连忙笑道:“太后息怒,您看那边几处幅帐可都有侍卫守着,此处乃是太子殿下宿营的主帐,照说这些侍卫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臣妾以为,兴许是殿下已经回来了,因为有事,所以才叫人撤了下去吧!” 沈淑妃也跟着说道:“是啊,咱们不如进去先问问殿下,等会再做理论…….”. 然她的话没有说完,只听营帐大帘掀起时,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不堪入耳的销魂呻吟声。太后与贵妃等人都是过来人,此时怎会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心中先是一怒,继而便想到了走在后面的仙卉。她此时还以为里头的男子必然是太子南宫凌渊,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什么女子,居然如此亟不可待就在营帐中厮混了起来。 可这样的场面是万万不适合被这些尚且待字闺中的千金们瞧见的,更何况还有仙卉这个未来太子妃在场。于是心念一转,旋即就道:“既然太子还没有回来,咱们就先在这附近转一转吧!贵妃,淑妃,让众人都折返身,哀家想去湖畔先看看月色…….“。 安贵妃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她脸上飞起一片红霞,连忙垂眸应道:“是,太后。” 然就在众人都准备折返身的时候,忽然又看见太子南宫凌渊一脸微醺之意的迎着众人走了过来。 仙 卉与章燕云等人迎面遇上,当即躲避不及,唯有附身俯身下来行礼。然南宫凌渊却直接越过她们而去,来到太后跟前,行礼道:“给皇祖母和两位母妃请安,皇祖母怎么忽然想起到孙儿这边来了?” 这话说完,却又想起自己才刚与曹玉华约定了要在帐中相见,心里未免一慌乱,但旋即勉力镇定下来,自我安慰道便是太后看见了也没什么,毕竟自己和玉华是表兄弟。 太后一见太子迎面过来,心里先是一阵舒展,心道好在里头那人总归不是他。但继而便是一阵无可言说的愤怒,这些人,居然敢公然在太子的营帐中行这等苟且之事,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安贵妃和沈淑妃互相对视一眼,也各自一片惊诧。只有碧昭仪,一直暗中观察着事情的发展,此时见太子出来,便眼珠子一转,假作刚刚发现似的,指着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不时缩头缩脑的观察着这边情况的一个侍女道:“啊呀,那是什么人?怎么在太子殿下的营帐旁边鬼鬼祟祟的看着?叫人把她带上来,得好好盘问一番才是。” 她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太后一看,也是点头皱眉道:“把那人给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这丫鬟正是吴绿衣身边的侍婢,她本来奉了吴绿衣的命令,必须要在附近望风,不得离开的。此时被太后和诸位贵人这般几句审问之下,当下便扣头如捣蒜道:“太后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是曹府的丫鬟,我家小姐命我在此等候,她…….她…….”。 章节目录 331.兄妹乱5 太后又是听见这曹家养女的名字,登时便是一阵厌恶自心底升腾而上。她缓缓的摆手,对淑妃说道:“你将这几位小姐带回去,让她们早些休息,哀家与太子还有些话要说,今日便早些散了吧。” 淑妃不敢多言,只道:“太后放心,臣妾省得。” 太后便对太子做了一个示意的眼神,待众人离去之后,才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太子南宫凌渊之前也是一头雾水,只以为是太后发现了什么,但是又本能的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待掀开帘子走进营帐之后,他便是再迟钝 ,终究也反应过来了。听着那一阵阵男女交合时发出了销魂蚀骨的呻吟声,再看着屏风后那对男女纠缠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所倒影在屏风上的那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姿势和体位,也不知道那女子是何等的风骚妖艳,在男子在其腰间扶着动作了一阵子之后,此时竟然掉转身,翻身跃上,骑坐在那男子的腰间,只顾着快活不知所以的疯狂的摇着头,将一头长发甩来甩去,口中所发出的十分****的叫声,让人血脉喷张之余,又不免面红耳赤。 而那男子似乎也十分享受这样的交欢,他不时的抚摸着女子胸前那一对娇好的玉兔,嘴里呢喃道:“啊,你这小妖精,你可真是,让人…….小妖精,来看爷一会怎么收拾你。” 那声音,令到太子南宫凌渊豁然变色。这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曹玉华又是谁?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喝道:“都给孤滚下来!” 而后,便不顾太后和贵妃还在场,一脚飞起,踢翻了那摆在床前的屏风,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去,一把将那女子踢翻在地,继而是指着仍躺在床上做大字状的曹玉华,脸色铁青,只气的说不出话来,颤抖道:“你…….你怎可…….”。 曹玉华因为服用的春药的缘故,所以便是待看见众人之后,那男子的雄风部位依然是高高耸起的。而太子一见他这幅姿态,更是又爱又恨,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看向被自己一脚踹翻在地的吴绿衣,那眼底的恨意恨不得马上就要将其万箭穿心。 吴绿衣其实也是浑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来太子的营帐中伺机而动,本想以自己的美色和魅术来勾引太子,继而搭上这只金龟婿。但是没想到,才一进大帐,就被这曹玉华兜头抱住。 她自然知道曹玉华的身份,也一直在奋力挣扎,可是奈何这曹玉华的力气太大,整个人又是神志不清的。因此,她挣扎了一番之后,自知无用,最后也只得放弃了。 加上这曹玉华对付女人的本事实在是好,她渐渐瘫软下来,最后还被其撩拨起一身的欲火,最终两人在床榻间缠绵一番之后,她本性流露,便有了那欺身而上的一幕香艳而火辣的场景。 此情此景,本是十分的不堪入目。但太子一时火冲头顶之下,也顾不得还有人在场了。他恨不能将曹玉华一把揪住,质问其为何要做出这等背叛自己的事情。 但太后和贵妃早已避在另外一扇屏风后,只坐在椅子上,待太子将衣衫不整的曹玉华与那索瑟成一团的吴绿衣带上来之后,太后这才十分鄙夷的扫视了一眼两人,旋即优雅的以丝帕擦拭了一下鼻翼两旁,冷然道:“贵妃,按照宫规,公然在太子寝宫宣淫者,该当何罪?” 章节目录 332.兄妹乱6 安贵妃听着太后的声音,便知道此事太后并不愿给曹家面子,再加上之前在湖畔射鸭的时候,这吴绿衣居然敢出手暗算自己侄女,她心中更是早已对其毫无一丝好感,当下便回道:“宫规之中,无媒苟合,且公然宣淫者,当以通奸罪论处。女子鞭笞三十,男子发配三千里。” 太后点点头,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刚要开口,只见太子南宫凌渊已然掀开袍子跪了下来,朝太后哀求道:“皇祖母,安母妃,虽然宫规如此,但而今咱们毕竟是在外面,这宫规也可从宽些。再说了,玉华表弟总归还是我母后娘家的外甥,孙儿看他面色潮红,应是被人下了春药的缘故,再加上这女子的刻意勾引,所以才会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做出了如此有失体统的事情。孙儿恳求皇祖母法外开恩,饶过表弟这一次吧!” 说完,南宫凌渊便真的咚咚咚的开始给太后和安贵妃磕起了头。而他言辞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半句关于吴绿衣的话,显然,心中对吴绿衣是感到恨极了,只是不忍心将曹玉华被发配三千里,以后不能得见,所以才不得不出面为其求情罢了。 而太子此言一出,安贵妃也在心中迅速的权衡了一番。她本无意得罪太子,因为太子毕竟是储君,他既然求情,自己若不帮腔,将来只怕落下不快。 再加上曹玉华总归是曹氏正统的子弟,若是因此事将其处罚的太狠,只怕太子心里也会怀恨。于是,最后这罪魁祸首,也只能落在这吴绿衣身上了。 但对她来说,处罚吴绿衣也正正落了自己的下怀。于是,便立即转头,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以为太子所言有理,曹二公子乃是曹氏子弟,若真是因为不慎中了春药的缘故,将其按照宫规发配三千里,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太后也回转了神,知道事情的确有些古怪。但她心里仍憋着一口气,便道:“若说中了春药,那总归是有迹可循。来人,给哀家搜一下这女子的周身,看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太后的话音刚落,自有可靠的侍女上前去在吴绿衣的身上四下掏摸了一番。不多时,便呈上一只小小的玉瓶,垂首奉上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在其身上搜到了这个。” 安贵妃看着太后的脸色,自己先行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禁羞的满面通红。 只见小小的玉瓶上面,赫然写着“九转春宵雨露丸”。 取这样一个香艳的名字,里头装的是什么,自然已经是不言而喻。 吴绿衣见状,只得立即俯身磕头,哭着替自己分辨道:“太后,贵妃娘娘,太子殿下,这东西虽是我的,但我却没有给曹公子吃过。是曹公子见我进门就将我抱住了,然后强行求欢的…….”。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太子一脚踹翻过去老远。只听南宫凌渊横眉怒目的指着她道:“你给孤闭嘴!好你个贱人,得蒙舅舅和舅母不弃,收你为养女,这是何等的恩典和体面?可你 居然是这样下作的人,用这些龌龊的东西,生生的败坏了表弟的名声,你说,你到底居心何在?” 章节目录 333.兄妹乱7 南宫凌渊这一脚可是用足了力气,是本着将吴绿衣踢到不能说话的本意而来的。因此吴绿衣被踢飞过去之后,便觉得胸口一阵闷闷的剧痛。她吃力的爬起来,不顾自己香肩外露的狼狈,只爬行到太后和贵妃的跟前,泣声道:“求太后和贵妃娘娘明鉴,曹公子身上的春药,真不是我带来的。” 然而太后和贵妃都齐齐的不去看她,只听太后沉吟一番之后,才对安贵妃说道:“既然曹公子是中了春药才会如此放浪形骸,那此次便暂且饶了他。只是,这…….”。 她说着,这才满含嫌恶的看了一眼吴绿衣。安贵妃知道太后的意思,便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只道:“按说以曹家养女的身份,此事我们本该顺水推舟,索性成全了这桩好事才对的。可偏偏这两人又是名义上的兄妹,虽说这绿衣姑娘只是养女,但也是同在族谱之上的。而今偏偏又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还真是十分的不好办呢!便是臣妾,也是生平从未听过这样的奇闻的…….“。 太子听着安贵妃这话,便立即道:“安母妃,此女子****无行,万万不可成为曹家妇。不如就此将其远远的发落了,或者干脆罚没奴籍,或者卖入青楼,总之是不能再出现在人前丢人现眼!” 安贵妃心里对这话自然是十分赞同的,可表面上仍为难的看向太后道:“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太后,不如请曹大人一起过来,看看他的意思怎样,再做定夺?” 太后深吸一口气,双手在宽广的华袖之中只气的握捏成拳。此刻,她对这曹家的满门都感到了一种忍无可忍的忿然,也终于了然,也就这样败坏的家风,才能养出曹后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出来。 依她此时的想法,便是将曹元鸿和其余一干人等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然思虑片刻之后 ,终于出言道:“恩,贵妃所言甚是,来人,即刻去请曹大人过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他过来商议。” 曹元鸿此次也在随驾的行列之中,只是他生性贪杯,因是第一晚露宿,且料想皇帝也不会诏宣,便只管放心大胆的与几个同僚,在营帐前面烧起篝火来,又烤上全羊和几只肥美的野兔,再加上宫中带来的美酒,不多时便喝了个半醉。 因此,听闻太后和太子宣召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开始神志不清。只是被身边的侍从搀扶着,好一会才算站住了脚,口齿不清的回道:“请回太后娘娘和太子……娘娘,微臣这就即刻前去。” 太后身边前去传话的女官见其醉成这样,也是不想跟其多说,当下便施了一礼,然后先行回来复命了。 当曹元鸿一脸醉意,脸颊绯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太后和安贵妃先是皱了皱眉头,勉强忍住没有说话。太子却是觉得有些郝然了,毕竟是自己母后的亲哥哥,若是任其在太后面前出丑,对自己和曹家来说都是一件十分不体面的事情。 章节目录 334.兄妹乱8 因此太子便立即抢在前面,将曹元鸿一把扶住,在众人面前看来,便是曹元鸿醉酒之后体力不支,太子将其扶着在一旁坐下的样子。 实际上,南宫凌渊却是趁机对着曹元鸿悄声低语了几句,让其舍弃吴绿衣这个养女,尽力保全曹玉华这个儿子。而且,万万不能答应让吴绿衣进门,嫁给曹玉华为妻。 曹元鸿虽然酒醉,但并未神智全失。乍听到太子如此一言,便吓得整个人也清醒了三四分过来。 再一看眼前的情景,只见自己的儿子和养女两个都是双双衣衫不整的跪在太后跟前,而太后和安贵妃却是一脸肃然,连带着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有了几分不屑之意,这便真正明白了过来。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厉害的姐姐曹丽雯,他却不敢真的就对吴绿衣怎么样。事关曹丽雯不但是曹氏长房长女,手里还握着他的一个小辫子,想当初自己之所以被迫接受收吴绿衣为养女,一半是因为皇后的授意,另外一半,则就是因为那件事情的缘故了。 所以,听了太子所言之后,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太后和安贵妃。旋即二话不说,便立即跪倒道:“微臣管教无方,还请太后和贵妃娘娘责罚!” 太后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倒也丝毫不客气的说道:“要说管教无方,这话还真是不错。只是曹大人,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哀家把你叫过来,便是要问问你这做父亲的意思。此事,你欲如何处置?” 曹元鸿只觉得脑子里 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像撑不住似的,十分颓废的回道:“回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此事…….此事微臣自然听从两位的处置,不敢有丝毫的意见。” 安贵妃便道:“可她们都是你的子女,若说让他们就此结成夫妻吧,传出去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可若是不让她们在一起,这又…….”。 曹玉华便跪行上前道:“太后,贵妃娘娘,微臣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此女子如此****放浪,要我娶其为妻,微臣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还请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明鉴!” 说吧,便深深的磕头下去,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而吴绿衣听了曹玉华这话,也是气的咬牙切齿。她狠狠的看了一眼一脸懵懂的曹元鸿,见其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后横下一条心,竟然豁然起身,朝着帐中的圆柱就撞了过去,一面撞,一面还尖声道:“爹爹,女儿如今左右也是无法做人了,这便死在你面前,以谢你的收养之恩!女儿死后,爹爹只管把女儿随意找处地方埋了吧!免得将来留下祸患!” 曹元鸿这回可听得明白,这意思就是威胁她,若不帮她脱离此次困境,她就要死在他面前。到时候,只怕曹丽雯回来,是绝迹不会善罢甘休的。 帐中的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呆了,但是太后和太子身边都有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手,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头撞死在这里? 章节目录 335.嫌恶生1 当下不等人吩咐,便有人飞身上去拦住了她。但吴绿衣此行力气甚大,因此便是被人堪堪抱住,到底头上也是撞破了一块皮,鲜血随着那伤口汩汩而下。 再配上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成了十足十的贞洁烈女的模样。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她这样的楚楚可怜,而曹元鸿被其以死相逼之后,也不得不开口道:“太后,贵妃娘娘,绿衣虽是我的养女,但也算是曹家子弟,因此,这同族之人自然不得通婚,但恳请太后和贵妃娘娘念在其初犯的缘故上,便只对其略施薄惩也就罢了。至于今后,微臣一定会与她义母两人好好教导她的德行,定然不会再让她行差踏错了。” 太后和贵妃闻言,自是心中清明。两人都不说话,安贵妃只看着太后的脸色,而太后则是过了好一会,才微微阖目,似无限倦怠的摇头道:“既然曹大人如此说,那哀家便给你个面子。来人,将曹公子带出去,罚军棍二十。即刻送曹姑娘去千佛山,与诚国夫人一起,诚心抄写佛经,修身养性。待什么时候心思干净了在,再下山也不迟。” 吴绿衣一听,居然是要把自己也一并送到母亲那里去念经诵佛,当下就惊的大叫一声,有些不顾一切的说道:“不!我不要去那里,太后,我不要去誊抄什么佛经,我…….”。 “你住嘴!太后娘娘的旨意,有谁敢公然违背的?还不快领旨谢恩,不然就将你送到姑子庙去,索性剃度了当个姑子,看你还敢不敢四处勾引男子!” 这话却是太子南宫凌渊所说的,他说完,便对身边的内侍略一示意。内侍旋即架起吴绿衣, 一路拖拽着,又塞住其嘴巴,到底是行的远了。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太子与曹元鸿和曹玉华脸上都有些显见的不自在。而太后和贵妃则是心中嫌恶,面上一派冷然 彼此间沉默了一会,太后才起身,有些疲倦的说道:“贵妃,扶哀家回去歇着吧。哀家也累了,真没想到,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能遇上此等龌龊的事情。” 太子心里堵的发慌,偏又不得不迎上去,扶着太后的手,恭恭敬敬的说道:“皇祖母慢走,让皇祖母担心了,真是孙儿的罪过。” 太后回头有些冷淡的看了一眼太子,此时她心里因为对曹后和曹家的厌恶,以至于对自己的这孙儿也生出了几分油然的不喜欢。都说是儿子肖似母亲,太后此时以为,以曹后这样的母亲,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素日太子在皇帝面前便已处处显拙,而自己身为皇祖母,总还时不时的替其美言几句。毕竟是嫡长孙,又早已被册为太子,真要轻易废弃,岂不是国之****的始因? 因此她只看了一眼之后,便有些冷然的回道:“太子不必自责,此事原与你也没有什么干系。只是-------” 说到此处,太后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曹元鸿一眼,有些嘲讽的说道:“曹大人,古语有言,子不教,父之过。这家中子女的教导,你可真要放在心上才行了。” 章节目录 336.嫌恶生2 曹元鸿更觉如芒在背,连忙躬身应诺之余,更是对曹玉华这不成器的儿子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与厌烦。 此事折腾了半天,待太后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已是近深夜时分。安贵妃与穆华等人一道服侍着太后洗漱睡下,这才告辞了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来。 待问过皇帝今夜果然只在自己帐中睡下之后,安贵妃也只管叫人服侍自己卸妆洗漱准备休息。又得知皇帝明日便进林子围猎的时候,便吩咐道:“叫御厨给皇上熬一碗黑米粥,另外早上早饭要准备的丰盛些,汤水不必准备的太多,如此才方便进林围猎。” 侍女丽菊应声而去,临走时还笑道:“娘娘对皇上可真是上心,奴婢听说,沈淑妃娘娘自回来以后,便自管去了温泉沐浴,这些细微的事情,也只有娘娘才如此周到了。皇上能得您服侍,真是福气。” 安贵妃微微一笑,只道:“这些都是本宫的分内之前,为人妃妾,亦是为人臣子,君臣之道不可忘,什么福气之类的话,万万不可乱说。旁人怎样,咱们一概不必理会。” 而仙卉在自己的营帐中,此时也洗漱罢了,正慵懒无限的躺在床前的榻上,且听着荆棘鸟给自己打探回来的消息,待听到末了,禁不住微笑道:“这曹家的事情可真是够乱的,也不知道那曹玉华挨了二十军棍会怎么样?早知道如此,想必他肯定不会跟着一起来了。” 荆棘鸟便道:“主人您有所不知,他那二十军棍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皆因行刑的人就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哪里会真的下足力气去打?只不过看起来很热闹,其实根本就没有伤到要害的。” 仙卉不以为奇,点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只是若此事被太后知道了,南宫凌渊便多了一项阳奉阴违的罪过。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了,今天能看着吴绿衣被收拾,我也心满意足了。明日一早我就要随皇上进林围猎,荆棘,你到时候便远远的跟在我身后,注意隐身就是了。” 荆棘鸟答应一声,旋即飞了出去。仙卉也不再想什么,转身吹熄了床边的一盏明灯,只余墙角一盏黯淡的夜灯发出微微的亮光,人则躺在床上,双眼定定的出了一会神,最后,还是忍不住进去琅府邸中走了一圈,看了无忧之后,才回来睡下。 第二天一早,果然便有皇帝身边的内侍送来一身簇新的骑装,并传旨说,因昨日仙卉在校场的骑射功夫十分出色,所以皇帝特允许其随身伴驾参与围猎。若围猎亦有不俗表现,则皇帝还有另外的封赏。 仙卉看了一眼那身十分精致绚丽的鹅黄色骑装,拿过来细细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样做工上乘且用料装饰皆十分精细的骑装并不似仓促之间让针线房的人做成的。便旁敲侧击的问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位娘娘和小姐也得以伴驾呢?” 那内侍却躬身答道:“回小姐的话,皇上只允您一个,并吩咐说若您身边的侍女也会骑射的话,便让你挑一个带上。若没有,则由军中的女参将随身服侍您。” 章节目录 337.猎心1 仙卉这又狐疑起来,不知道皇帝这是要做什么?若只自己一个进林的话,那这衣服…….然来人还站在眼前等着自己回话,便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会我会准时到的。” 简单的吃过早饭之后,仙卉便换上了皇帝派人送来的那件骑装,然后将一头长发尽数挽起,只余一撮垂在脑后,对镜一看,整个人只显得清丽明媚而又干净清爽。 那发黄的铜镜印着如雪的肌肤,居然也衬显出一片惊艳的光彩出来。 因紫萱和紫鹃两人都不能骑马,她也就不带她们过去了。只自己一人出来女眷的营帐地带,待她骑着自己的小白马来到内侍所说的地方时,只见三千禁军中已经来了一小半,其余的更有皇帝身边的近身内侍以及仪仗等,众人都已经铁甲魁梧的排列出了整齐的阵势,列成两队,刚好她的马就在中间端然行过,无形之间,倒颇有一种检阅大军的姿势。 皇帝南宫弦歌身着戎装,骑着一匹火红的赤兔马上,那马矫健昂然、雄姿勃发,倒也显得他英武不凡,远远看去,根本就不似已经年过三十的男子了。 仙卉见到皇帝,便只在马上行了个礼,道:“皇上,您昨日允我在牧场期间见君不跪的。” 皇帝见得她的身影过来,先是深深的凝视了一眼,眼底有一丝淡淡的惊艳流露,旋即侧头一笑,“嗯,朕的确是准过,所以你也不必下马了。一会日头就大了,咱们这就进山林,先让他们先去敲金锣。” 皇家狩猎的规矩,先用金锣声响来围困树林的小兽。小太监们得令下去,冲到树林里吆喝着敲打金锣,林子里间发出一声声鹿鸣,又有野兔窜动的声音,仿佛一个巨大的会说话的大布袋子。 场面十分热闹,仙卉坐在马背上看得稀奇,忍不住问身侧的女将道:“这般大动静,岂不是早吓跑了?” 那女将神色悠闲,淡淡一笑,告诉她道:“若是狐狸之类自然不行,那些东西听见响声早就偷偷溜掉,象梅花鹿、野兔子,都是些笨家伙,被金锣震的头晕才好猎杀。” 仙卉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远处几名贵公子打扮的少年策马跑了过来。 皇帝抬眼朝前看了下,脸上微微流露出一些笑意,仙卉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与几位皇子一起来了。 “给皇上请安!!”随着翻身下马的声音之后,便是少年们整齐清脆的声音。 “起来吧,齐王此次负责戒严,这山林可是十天之前就已经清场过了的。只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将一些好猎的飞禽走兽都放过了,今日进林,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皇帝在众位皇子面前都一贯只是严父,此时说话颇为风趣且寓意深远,但几位皇帝却无一敢接言,只附身下去回道:“是,请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不负父皇所望。” “皇上,已经围得差不多了。”长福立在马下请示,又朝太子等人处笑看了一眼,“皇上昨晚便说了,此处围猎只想弄几只好吃的野味。诸位殿下谁能知道皇上想吃什么,又能猎得来,那便是胜券在握了。” 章节目录 338.猎心2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皇帝也在马背上摇头笑了笑,也许是因为远离了朝堂的缘故,他的心思也微微放松了一些,脸上并没有一贯的冷厉之色。 忽然又侧身过来拍了拍仙卉的小白马,朝她道:“这匹马倒是精神,只不知道耐力如何。出来之前,朕专门命人为你做了一张小弓,来福,快取来。” “是,多谢皇上。” 见仙卉得了弓箭,却并不下马行礼道谢,太子和几位皇子都是露出了狐疑的神色。然仙卉却是目不斜视,便是对着太子,也只是匆匆行了个礼,道:“见过太子殿下,诸位殿下。” 太子南宫凌渊对仙卉素来没有什么好感,皆因他最是愚孝不过了,凡事只要皇后说不好,他便记在了心里,再好也是假的。然昨晚为了曹玉华,他却是第一次拂逆了母后的意思,当初吴绿衣为什么进的曹府,这其中缘由他也是清楚的。 只是那样的情况下,他只能牺牲了吴绿衣,用来保全曹玉华。 然今日再见仙卉,却看她对自己似正眼也不曾瞧一眼,心里无端端的便有了几分难受。但仙卉端坐在皇帝身后,一看也知道,必然是皇帝特许她进场的,于是也只得暂且忍耐下来。 但南宫凌渊却与皇后一样,都是心胸狭窄,极为喜欢计较得失的人,因此,当众人在号令吹响之后齐齐打马前往山林进发的时候,他却暗暗咬了咬牙根,只发誓一会若寻得机会,一定要叫仙卉难堪而归。 仙卉心中保持着相当的警觉性,一路上也紧紧的跟随在皇帝的身后,须臾不离。不知为何,她今日竟然觉得一贯严厉的皇帝也有稍和蔼的时候。便如现在,她骑着的小白马虽然脚力了得,但与皇帝的坐骑相比,还是稍逊了一筹。 但皇帝每每驶出一大段距离之后,都会有意无意的放慢脚步,待仙卉追上来之后,才继续往前驰骋。 仙卉心中有些奇怪,但也不方便发问。身后跟着的两位女将更是严守君令,一路上为其开道斩草,动作之间干净利落,丝毫也没有女子的娇弱之气。 这三人伴随在浩浩荡荡的一队盔甲侍卫之中,便如那林中的蝴蝶一般,轻舞蹁跹,让人觉得十分的赏心悦目。 不多时,大部队便已走进了牧场之中最大的一座山林。耳畔,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便只余下嚯嚯的马蹄作响。 进入密林之后,仙卉顿时一阵肃然的凉意,清风寒气仿佛一片冰刀划过肌肤。她在前面一激灵,掩面打了个喷嚏,手上缰绳勒得马儿一声嘶鸣立起。隐藏在繁茂树叶之间的鸟儿“呼啦”一声飞了出去,周围顿时悉悉碎碎杂乱的响动起来。 “有猎物!” 似乎是自己身后的那名女将娇呼了一声,仙卉旋即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莹白的小毛团正正从自己马下一溜烟的跑过去。 她兴致顿起,被那小毛团浑圆漂亮的体型所吸引,便将手一扬,道:“都不要射箭,我要抓活的!” 章节目录 339.猎心3 皇帝闻言也勒住了马绳,朝后一抬手,随后的羽林卫迅速四下散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树下的小兽团团包围。 那小毛团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圆圆 的脑袋四下张望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到处寻找着出路,瞅见一个空隙,便猛然箭步冲了出去。 众人见那一道雪光冲出来,都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几步将圈子缩得更小,小毛团终于被人群震慑的慌不择路,“嘭”的一声撞在树上,一个羽林卫眼疾手快冲上去将它抓获,献宝似的送到仙卉的跟前。 皇帝哈哈大笑一声,挥手道:“赏!” 那羽林卫便连忙跪下道谢,而仙卉接过那只小毛团,细细一看,才发觉原来竟是只长相十分乖巧,看起来出生不久的小狐狸。 长福见皇帝兴致极高,便上前对仙卉说道:“恭喜小姐,这么小的小狐狸老奴还是第一次在围猎的时候得见,可是竟然给小姐得了,可见小姐生来就是福至心灵的人。” 仙卉将这小狐狸拿在手里,见其也不过自己两掌大小,头皮上因为刚才那一下子撞击,此时已经起了些皮,微微可以见下面的血色,便转首对身后的女护将说道:“取个小笼子来,再找几块干净的棉布,把它给裹住了。” 女护将应诺下去,仙卉便恋恋不舍的将手里的小狐狸交给了她。皇帝也驱马过来,看了看那只小狐狸,道:“如此说来,竟是你第一个得了头筹了。看来长福说的不错,既然如此,朕就把这小狐狸赏给你了。” 仙卉刚刚得了一个宠物,似乎心情不错,此时闻言也是嫣然一笑,“嗯,好啊,多谢皇上。” 她那样畅快的笑起来,水波潋滟的明眸似有繁星盈光,横波流盼、灵动如光,声声清笑好似水珠散在树林之中。 以至于皇帝只看了一眼,便已生出一阵的恍惚来。 他猛然忆起十几年前,也曾有一个似这样的少女,在自己面前笑得天真无邪。他凝视着她的眉角眼梢,只看得不能呼吸,那心弦便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被牵扯的或疼或喜。 而当时盛装下的她亦是这般容光潋滟,灼灼生辉至直逼人目。两者在这一刻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惊动,岁月的尘埃亦被轰然拍起千层热浪。 可后来那样的心痛,那样的生不如死,他亦是随之跟着忆了起来。他微微阖上双眸,似被阳光刺痛了眼睑一样,扭过头去,半响,才深深的吸了一口凛冽的山间空气。 不,那一切都已经不再! 皇帝渐渐回神过来,侧首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必须要加快进程,传朕的命令下去,今年的围猎仍与往年一样,缴获最多猎物者,朕将重赏!“ 周围的羽林卫禁军闻言自是连忙应诺,更有内侍立即骑着马去传旨。仙卉见状,也知道不能再玩笑,便老老实实的跟在皇帝的身后。她看的清楚,不过是纵马跑了半个山坡,皇帝一路引弓射箭,便猎杀了不少獐子狍子。至于野兔之类的,通常都是一箭毙命之后,并不多看一眼,便接着打马行去了。 章节目录 340.猎心4 仙卉一直提着那颗心,只觉得随时随地都会有神秘刺客从暗处冲出来,举剑刺向皇帝。但随着众人往山林深处越走越远,皇帝的骑射功夫也尽数展现了出来。而沿途,除了不断窜出来的野兽之外,却并无任何异常。 她跟在身后,亦随着心情渐渐的高涨。皆因皇帝的马上功夫不是一般的好,不但身姿矫健,更手法奇快,眼神锐利,只要一出手,通常都会一击即中。 难怪,他会喜欢涉猎,这样好的身手,不经常进山林之中锻炼一下,也是可惜了。 其实不但是她,此时众人都被皇帝那迅猛如闪电的身法给震慑住了,心中惊骇难言。传说中当今皇帝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上了战场宛若杀神,今儿他们终于见识了一把。 两名护将跟在仙卉身后,时不时也有一些小的猎物从她们的眼皮底下跑过,三个女子娇声呼喝着,也引弓射向那些猎物。待她们有了收获,自有专门的羽林卫跟在后头,将猎物提起来,用绳索捆在马背上,权做回去之后清点之用。 两个时辰之后,这座山头倒也被众人踩了一遍。皇帝在前传令众人休息片刻,过一盏茶功夫之后,再下山去。 而众人之中,就以皇帝的收获最为丰盛,众围拢过来时,都是羡慕不已。 仙卉下马之后,身后的护将便将随身带着的毡子铺开来,让她坐下休息一会。正拿着手里小巧的鹿皮水壶喝水时,却见太子南宫凌渊拖了一大堆猎物过来,上前朝皇帝行礼之后,便问道:“父皇怎么还在这里?” 又朝身后指了指,微微得意看了仙卉一眼,“才刚有一只巨大的野花豹,从咱们眼前一闪而过,那家伙可是够肥美的,身上的那件皮子更是难得一见,他们在那边正抢得热闹呢,大半的人都去了。儿臣也猎了好些,獐子狍子都有呢。另外还有一只水色不错的翎鸡,这上头的毛可以用来给母后做掸子,想来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皇帝见仙卉只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看太子,眉间先是一皱,继而又是一阵莫名的欢喜,只朝太子身后看了看,笑道:“朕才耽误一会功夫,你怎么就猎了这么多?走吧,既然有这么难得一见的野花豹,咱们现在一起过去。” 回头却见仙卉正那眼睛瞟着那只已经死去,却羽毛十分鲜艳的翎鸡,便道:“这样的翎鸡虽然不错,但算不上最好的。一起去吧,朕记得几年前曾经猎过一只更美的,现在那羽毛还在太后寝宫里用来插瓶呢!” 仙卉听着皇帝这话,倒是有了几分兴致,那几只翎毛她可是见过许多次,最难得的是,虽然历经了几年的时光,但如今依然鲜艳动人,那样瑰丽的颜色,真是十分的难得。 又因太子开口闭口就是提自己那不知廉耻的母亲曹后,她心中不屑,也不便明说,便当着太子的面,仰面对皇帝笑道:“那皇上若猎到了,不如就将其羽毛赏给我吧?” 章节目录 341.猎心5 皇帝看着她那灿烂胜过鲜花一般的笑脸,心中又是一动,转过脸,却不由自主的应道:“不过是区区一只翎鸡而已,这有何难?哈哈哈!上马,看朕今日的运势如何了!” 仙卉便随即从地毡上爬起来,漂亮的爬到了马背上,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受太子冷言冷语的刺激似的。太子南宫凌渊便顿时有些泄气,嘴上却不服输,“父皇如今说要开新例,允许女子与男子同乘同骑,可是如今看来,这女子终究还是不适合进山打猎的,瞧,不过是一只翎鸡而已,这都射不下来…… ……”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仙卉抬手便是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他的马蹄边。 那马儿吃惊,顿时嘶声仰空半里起来,旁边羽林卫慌忙上前,好不容易才将马而制服。 太子被弄得好不狼狈,待到静下来看清小箭方向,气得恨恨咬牙,想要说什么,却见皇帝已经转过头来,却是并未有向仙卉问罪的意思,便又赌气扭了头去。 仙卉得了皇帝的默许,便也微微仰起下巴,含笑道:“回太子殿下,仙卉虽然是小女子,可弓还是拉得开的,只是不大准罢了。” “好了,快些上马,朕瞧着那边山头挺热闹,也想过去试试运气。”听见皇帝如此一说,众人都是纷纷打马跟上。仙卉朝太子冷冷的横了一眼,十分不屑的径直从他身前跑过。 太子气的又是一怔,眼见众人都去的有些远了,这才扬起手中 的皮鞭,跟着众人朝林子深处行去。 穿过一片幽深树林,眼见顿时开阔了许多,面前赫然出现一个碧盈盈的浅水塘,水面漂浮着水草开的小花。众人都觉得神清气爽,皇帝也赞道:“想不到还有如此幽静的地方,从前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长福忙回道:“想是前两日刚下了雨,所以积了起来。皇上您瞧,这水潭的四周都没有长出绿苔,所以照算应该是新积出来的。” “如此说来,以后还要专挑雨后的日子来了。”正说着,却仿佛瞧见密林里一个人影晃过,皇帝心下一惊,忙大声喝道:“是谁?!” 皇家狩猎范围太大,一般十天前就会清理几遍,不过偶尔还是会有误入之人。 眼下虽是太平盛世,但仍只恐有歹人意图不轨,羽林卫顿时迅速包抄过去,剩下的人将皇帝和仙卉还有太子等三人围住,以防发生意外不测。 但就在此时,仙卉眼瞧着一束十分艳丽的羽毛从自己眼前振翅飞过。那只翎鸡显然是受了惊吓,时不时的在几颗矮树之上起起落落的,神色慌张,还不时的左右张望。 当下她便指着那翎鸡叫道:“皇上,那有一只翎鸡!” 皇帝目光尖锐,此时显然也发觉了。他骑在马背上,迅速引弓射向那翎鸡飞去的方向,只见其眼神专注,表情肃穆,瞄准目标之后后,忽而放开拉弦的拇指,搭在弦上的箭矢顺势疾射而出,咚了一声,那箭便直直的钉在了一颗树干上。仙卉看的清楚,那箭头正好射中了那翎鸡的一根羽毛,却并未将其整只射下。 章节目录 342.猎心6 见状,仙卉自然免不了有几分失望。而皇帝亦是两眉一皱,当着儿子与众侍卫的面,颇有几分下不来台似的,只仍不肯放弃的搜寻着那翎鸡的痕迹。 “皇上,在那边!那边!” 侍卫当中也不知道是谁指着远远的一丛树枝的方向,皇帝与仙卉问声看去,果然,那翎鸡的艳丽身影正好在众人的眼底一闪而过。 “驾!”不待仙卉出声,皇帝便已踢了一下马肚子,然后疾驰而去。仙卉见其身影从自己跟前如风一般驶过,忽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想,然她来不及劝阻,便只得也跟上前去,一面追一面四下仔细张望着。 待追上皇帝的马,只见其已经一箭将那只翎鸡射中了,翎鸡从高高的树梢上面径直往下掉落,仙卉对皇帝大声赞扬了一声:“皇上真厉害!” 说着,因见身后的侍卫们都还落在后面,就想从自己这边骑马过去,先行捡起那只射中的翎鸡,然后再离开此地。 但就在她骑马已经来到了那只翎鸡掉落的地方时,堪堪下马,尚且来不及弯腰去捡,就见原本横在地上的一根粗壮的古藤忽然间弹了起来,切古藤就像被人设好的绳索一般,迅速将自己腰间拦腰捆住。而后,便从两旁的树林里高高弹起,径直将她往半空中甩去! “小姐小心!” 身后的两名女护将眼见情势危急,也是吓得连忙出声呼救。可后面的侍卫落在后头老远,眼见是来不及施与援手的。 皇帝一收弓,也是看见了这无比惊险的一幕。他惯在此牧场中围猎,知道这样的陷阱本是猎人用来围猎一些大型的野兽的,方才仙卉没有留意到附近的异样,因此这才被凌空甩了出去。 但她身为一娇弱闺阁女子,如此这般被古藤甩到半空之中,只怕落地时不死也要伤及几根肋骨。 当下便来不及多想,纵身从马背上凌空掠起,一个漂亮的半空翻滚之后,两手便紧紧的抓住了仙卉的腰间。 而仙卉陡然被甩出去的那一刻,也是心中一乱。她毕竟是长于锦绣繁华中的千金小姐,前世今生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识过这等场面,因着心中一乱,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但被皇帝凌空抱住的那一刻,她却忽然觉得浑身一震剧烈的颤抖。睁开眼,仿佛那种被凌空抛起来的惧意早已消散到无影无踪。而皇帝的双手带着男子温热的阳刚之气,十分亲密无间的向她扑面而来。 她只看了一眼皇帝的脸颊,便不敢再看。当下便转过脸,心里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而皇帝初时只是警惕的盯着四周的环境,待见到那古藤渐渐放慢了弹速,知道猎人设下的陷阱也就在附近了。只要落地的时候稍加控制,不要掉进那陷阱里,两人便能安然无恙的脱险时,他才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 只见仙卉侧过脸,紧闭的眼睛似乎十分害怕似的皱着眉头。长长的发丝被风撩至半空里,自己的鼻息间还能闻见那着股浓郁却清冽的百合香气。 章节目录 343.猎心7 那香气清淡缭绕,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少女特有的馨香,令人禁不住神思遐想。 皇帝的心神颤动了一下,恍然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停留在她那纤细紧致的腰身上。那样的柔软而美好 ,却被他紧紧的掌控在手里,柔若无骨,触感好到极致。 这种无可言说的触感,驱使他内心深处那种作为男人的本能汹汹燃起,想要更紧的拢住。 这样的念头令他的心中微动,幽深的眸子暗沉了一瞬,但旋即就有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不但不能,而且,就在见着那古藤即将落地,速度也渐渐放缓的时候,他十分克制的渐渐松开自己的手掌,并附耳告诉她:“要落地了,朕松手,你自己抓紧藤枝。” 仙卉此时也悄然睁开了眼,一种异样的不自在,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就在皇帝先行落地之后,她也跟着以脚尖够住了一根矮树上的藤枝,在两名女护将的帮助下,顺利的从古藤上面落了地。 “小姐,您没事吧?” 两名女护将之前得了皇帝的严令,此时见仙卉险些遇险,自然是怕的不行。 而仙卉落地之后,见皇帝再也不看自己一眼,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马儿,那只射落的翎鸡,则仍躺在地上,众人都视若无睹一般的,无人敢去触这个霉头,便也没人敢去捡起来。 仙卉沉默的站在那里休息了一会,感觉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之后,才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她将那只翎鸡捡起,然后交给女护将,吩咐道:“找个皮囊好好装着,不要弄丢了。” 女护将答应一声,正在此时,皇帝已经翻身上马,却是在不经意间侧脸看了一下这一幕。 南宫弦歌心中亦是柔柔的一动,他感觉自己心里正有一道堤坝,此时正在迅不可挡的决口。 然他本能的想要抗拒这种柔软的侵袭,因此在略略思索之后,便对两位女护将吩咐道:“你们护送纳兰小姐回营帐休息吧,朕要去那边山头看看,你们便不必跟着了。” 又对一个羽林卫的侍卫长道:“你们负责护送她们安全回到营帐,不得有误。” “是,皇上!” 仙卉听着皇帝的吩咐,心里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微微皱眉,有些黯然的低下头,在马背上朝他施了个敛衽之礼,然后有些沮丧的说道:“多谢皇上给臣女射的翎鸡,臣女这就回营了,祝皇上满载而归。” 她的声音里有些很显然的颓废之意,皇帝自然也听出来了。太子南宫凌渊随后赶来,他没有看见两人是怎样脱险的,却以为是皇帝恼了仙卉拖累了自己,当下便有些得意洋洋的朝仙卉说道:“都说了叫你不要来献丑,你偏不信。而今可好,父皇都恼上你了吧?” 仙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便勒住马绳,径直掉头走了。 没走两步,又听见南宫凌渊那讨厌的声音传来,这次却是高亢而兴奋的声调,似发现了什么重大的宝贝一般,只道:“是野花豹,是那只野花豹!” 章节目录 344.猎心8 仙卉闻言也勒住 了马绳,她想要再看看周围的情况,但身后的两名女护将见其驻足不前,便有些犹豫的上前道:“小姐,皇上让我们送您回去休息。“ “我知道了,只是稍微等一下,你们不必为难。“ 说话间,果然见到一只身形肥硕的花豹从丛林中一闪而过。其身形快捷如风,所过之处,就连半人高的小树也随之被踩倒在了一旁。 而皇帝早已搭上弓箭,连射几箭都落空之后,不有有些不快的说道:“取朕的大弓来!“ 这声令下之后,自然有随身侍卫连忙去取。片刻之后,那野花豹仍在丛林中四处肆意咆哮,似有意撩动着人们的杀机一般。而皇帝则是接过身后侍从递上的一把金黄色巨弓。 这把弓,比他之前使用的那把牛角弓更庞大,分量更重。弓一上手,南宫弦歌臂膀上本就强健的肌 瞬间 起来,透过薄薄的丝绸衣料,清晰可见其下显出的肌理起伏的优美线条,看着极具张力与男子的阳刚之气。 皇帝拿起弓后,侍从随后又递上一支金黄色的箭矢。这支箭明显是为了这把弓特意打造的,比普通的箭更长,更重,箭头锐利,寒光闪烁。 而仙卉坐在马背上,看着背对着林间阳光的皇帝的身影时,心中更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虚无缥缈的游离着,可是她却抓不住其中的一丝一毫,只能怔怔的在远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眼见那花豹再次从丛林中闪身而出,皇帝眼里忽而 射出一抹精光,扣弦的拇指募得松开,早已蓄势待发的箭矢极速穿过枝杈的间隙,朝正在奔跑的花豹奔袭而去。 凭着箭矢行进的方向,他预见到这一箭应该是没有落空。他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欣赏,转瞬便驱马前行,朝花豹有可能遁逃的方向围堵过去。 而仙卉仍坐在原处,她看的清楚,只见一阵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之后,花豹即刻生出了警觉,撩蹄子想跑,刚一转头,箭矢却已经赶到,本应射在它腹部的箭最后却只射中了一只后腿。 黄金的箭头深深的没入体内,只余下一小截的箭头在外面。花豹痛苦的嘶叫一声,朝箭矢射来的反方向逃遁,没跑出去多远,只见皇帝再次搭弓射出,一支速度更快,更具杀伤力的箭矢迎面而来,似戏耍它一般,明明可以一击毙命,却偏偏不往它身上招呼,只扎在它身前半米处的草地上,入土七分,阻断了它遁逃的路线。 仙卉看的津津有味,就连她身后的两个女护将,此时也忘了自己身上的职责,只被皇帝这样高超的骑射技巧所吸引,因此看了个忘乎所以。 而那花豹哀叫一声,连忙改换方向,却又每每遇见带着恐吓 ,空放过来的箭矢,只得朝唯一没有遇见阻碍的方向逃去。 但因为后腿受了重伤的缘故,因此这时它的速度已经明显放慢了许多。 见状,皇帝这才收起手里的弓,带领侍卫们继续驱赶。 章节目录 345.猎心9 仙卉看完了这一幕,见皇帝再不回头看向自己这边,倒也收了想要继续跟着的心思。她知道,以皇帝的性格,一旦下定了决心,是没有什么人能令他改变的。 她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间改变了之前想要自己随驾的想法,但是心里隐隐的也明白,必然是跟方才那古藤弹起的一幕险境有关。 或者,是他终于恼 女子在这等场合的娇弱无力,处处需要他庇护的事实吧? 虽然她自己心里明白,便是没有皇帝的出手相救,自己也还是能安全落地的。毕竟,以她现在的修为,便是不能称之为内功上一等一的高手,可吐纳之间身轻如燕,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但她却被皇帝方才那不假思索便出手相救的举动,和那几箭堪称百步穿杨的身法给深深的震撼住了。 亦是在此时,她方能稍稍理解一下,所谓帝王的野心,逐鹿天下,四海归一------平心而论,以南宫弦歌的年龄和心智,这样的帝王,的确是逐鹿天下的不二人选。 而她在此时,亦为自己说服了父兄收回之前的想法而感到庆幸。 毕竟,与整个天下百姓的安危幸福来想必,自己家族的那些恩怨,也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见皇帝带着众侍卫渐渐隐没在了山林之间,仙卉也有些意兴阑珊的垂下了头。她朝身后的护将道:“罢了,咱们这便回去吧。“ “是!“护将与那一队侍卫齐齐应声,然一行人刚刚走出不到几十步,就见山林中高大挺直的树木上端,有诸多的黑衣人手持利剑自树枝上上下飞掠而来。 “有刺客!快吹号角,保护小姐!“ 护将一声大叫,却也在没有了半分女子的娇弱之气。说话间,这两人便已经左右护住了仙卉。且取出腰间的佩剑,虎视眈眈的看着自上而下落下的蒙面黑衣人。 而那一队侍卫则是早已迫不及待的与之厮杀了起来。刀光剑影之中,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淋漓的洒在周围青翠的草木叶子上,只听得那利刃割破皮肉斩断筋骨时的阵阵闷响,不多时这块林中的空地上便已是倒下了数具尸体,而断肢残骸更是惨不忍睹。 而这边的号角声也很快就惊动了原本正沉浸在追逐戏耍猎物中的皇帝一行,他听着那号角声,旋即勒住马绳,继而是脸色一变,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你去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完这话,不等回答,自己却先是焦躁了起来。眼见着那只花豹仍在做垂死挣扎,便毫不犹豫的一箭射中其咽喉。 而那花豹倒地之时,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卫也打马回来了。他匆匆下马,回禀道:“启禀皇上,是护送纳兰小姐那一队的侍卫遇上了刺客,此时正在山林中奋力厮杀。咱们的人也得了音讯,正在朝那边赶过去支援。” “什么?你说有刺客?” 皇帝只觉得心中突突一跳,来不及思索,便立即调转马头,下令道:“立即随朕前去杀敌!” 章节目录 346.猎心10 而这边,两位女护将虽然也算武功了得,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是有备而来的好手。皇帝派出的一队侍卫,其实也就刚好二三十个人。但这些人的武功却在这些羽林卫之上,人数却是相差无几。 且这些黑衣人似乎还陆续都有后手赶来,很快,这一队的侍卫便倒下了七八个,其余的不是伤就是被打昏在了一旁。剩下十来个武功最好的,心里谨记着皇帝的命令,不敢大意,便骑着马儿与两位护将一起,将仙卉围在了中间。 但那些黑衣人见他们摆出了这个阵势,却又陡然间改变了之前的战略。只见他们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飞快的钉入旁边粗壮的树干之中,然后就势飞起,在半空之中再组成一个合围之阵法,其剑刃刀光,居然都是朝仙卉身上杀去! 见状,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了,这些刺客来势汹汹,却居然只是朝仙卉这么一个千金小姐而来。 而仙卉被众人护在中间,虽明白过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敢公然亮出自己的那些伎俩。 脑子里迅速的想了想,便假作害怕的将手中的马绳抛了出去。而暗中却紧急的召唤了荆棘鸟过来。好在,荆棘鸟此时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已赶到。 她飞身过来之后,先是以炫音震破了这些人的耳鸣,而后,便对仙卉说道:“快走,这些人来历不明,且不像是一般的人。” 仙卉不知所以,当下只有点头。但没想到,就在刺客群稍微混乱的捂住耳朵避闪那阵炫音时,一旁又有侍卫参将赶忙领着人冲过来。 于是现场再度混乱起来,仙卉被围在中间,进退两难。但是刺客训练有素,人数又多,几招之后便有些顾不过来。一片乱剑声中,周围顿时险象环生。 仙卉见暂时脱身不得,便不得不俯低身子,想要趴在马背上,先避开这阵风头再说。 但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她低头的那一霎,一柄寒剑直直朝眉心刺来! 仙卉睁眼看着,只见来人的剑速极快,显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便是自己,也只能看着那凌厉的剑风携着一股狠厉的杀意迎面而来。 荆棘鸟看的目瞪口呆,她虽是琅府邸中的神鸟,可也没见识过这等人间残酷的厮杀,当下只能拼命的发出炫音,想要将对方的耳膜震破,可没想到那人却是丝毫也不受影响,只全神贯注,凝神于这一剑之上! 到底是什么人,下这样的狠手,也要取自己的性命?仙卉阖上眼帘,心中暗暗苦笑,只待那柄冰凉寒剑没入眉心。 然而耳边却只听阵阵鲜血喷溅之声,洒在身上微暖,难道自己还没有死? 睁开眼帘看去,只见皇帝南宫弦歌正斜剑指向地上尸身,鲜血顺着他深黑色的衣袍嘀嗒落下,红艳惊心! 仙卉又惊又喜,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只晓得看着眼前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却忘了自己此时还身在险境之中。 而皇帝一剑杀了那刺客之后,又转身过去砍倒了另外一人。见她这般模样,皇帝不禁又怜又怒,回头便道:“快到朕马上来!” 章节目录 347.生死一线1 仙卉被其这么一吼,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莫名欢喜的,眼见着自己身后的两名女护将先后受伤,知道不能再怀着侥幸的心理,倒也只能乖乖的听话,便很快就顺着皇帝伸过来的手,掠上了皇帝的那匹枣红宝马的马背。 两人在混乱厮杀中共乘一骑,而皇帝身边的几名侍卫显然武功高强,众人将皇帝与仙卉护在中间,一时间刀剑如雨一般的密集掠过,不断有鲜血和残肢从眼前闪现。 原本散发着阵阵芳草幽香的林间一时间充满了浓重的血腥之气,而黑衣人仍在陆续增加,虽然这边的侍卫也接二连三的吹响了号角,但毕竟牧场范围极大,要在短时间之内赶到增援,还是有些困难的事情。 仙卉强忍着心里的呕吐之意,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而皇帝在与几个黑衣人交手并获胜之后,终于顾得上缩在自己怀里的人,便抽空低声对她说了一句:“不要怕,有朕在此。” 不要怕,有朕在此------这简短的七个字,却似蕴含了无限自信与可能。仙卉顿时觉得精神为之一震。在马背的前后颠簸之中,她情难自禁的将自己的身体借着那颠簸之力,悄然的朝皇帝那坚实的而宽广的胸膛靠了过去。 当两人的身体终于触及之时,皇帝似有所察觉,也在瞬间垂眸下来,看向自己怀中的人儿。 仙卉也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深深的疑惑与一种浓浓的暖意。 但就在此时,枣红宝马忽然凌空掠起前腿,原来一只利箭,迎面朝两人射来。皇帝因为一时分神,所以险些大意失荆州。当下不敢再眷恋那明眸中的盈盈秋波,只能尽力奋身挥剑御敌。 但情急之中,他亦不忘将仙卉牢牢的拢在自己的怀里,且不时用手肘将其护住,这样细微的动作,仙卉自然是感受到了。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之中,众侍卫与皇帝合力将那箭头击落。但旋即却有侍卫道:“陛下,这不是普通的箭,箭身是用双色合金所制,便是再好的神力,也不能将其拦腰砍断。” 皇帝闻言,也仔细看了一眼被击落在地的箭头。他眸间一黯,心中也是明白,能有这样的财力打造出这样的兵刃,并在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前来刺杀自己的,必然不是等闲的宵小之辈。但仓促之间他亦没有太多的头绪,况且自己登基之后也曾大兴战事,所结下来的冤仇难以计数,便道:“捡几只带着,回宫之后再做研究。” 而他话音刚落,原本稍稍占据上风的局势有所突变忽起,一阵破空声传来,从密林里再次突然冒出十名身穿黑衣的刺客,这些人亦是一言不发,只朝站在林中的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 “保护皇上!”侍卫们反应不慢,几乎是刺客冲出来的同时就已经摆好了阵型,将皇上和仙卉围在中间,护的滴水不漏。 刺客人多势众,侍卫们与之缠斗,慢慢被分散开来,阵型露出了破绽,有两名武功特别高强的刺客隐隐有突破重围的趋势。 章节目录 348.生死一线2 眼见情势并不乐观,但皇帝的脸色却十分的平静,他镇定的观察了一番之后,转脸看向怀中的仙卉,轻柔的拍拍她的头顶,柔声吩咐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害怕。” 那说话的语气平静而傲然,分明不将这群刺客放在眼里。 仙卉不敢再看他的眼神,连忙乖巧的点头,待到皇帝镇真的从众侍卫的保护中突围而出,取出腰间的宝剑,欲要亲自上阵御敌的时候,这才不得不语气担忧的叮嘱道:“皇上小心些!” “呵~”这种情况下,皇帝便是没有看她,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竟是在关心自己呢,这一念过后,便绷不住低笑了一声。 他轻轻的拢了一下怀中的身体,如宣誓般保证道:“放心,朕浴血沙场多年,区区这些小贼,还不至于要了朕的性命的!朕不会有事,更不会让你有事!” 话落, 他旋即高高扬起腰间的佩刀,嘴角微微一勾,将那枣红马的眼罩一拉,用力踢了一下马肚,人已瞬间冲入杀场。 几乎没给对方眨眼的时间,手起刀落之间,两颗人头已飞旋着掉入漆黑的草丛。 有皇帝的加入,这些原本正在浴血奋战的侍卫们顿时轻松不少,再加上他身份尊贵,故而一时间侍卫们气势高涨,斗志昂扬,令对手渐渐无招架之力。 每有刺客离仙卉稍微近了,便立刻被皇帝一刀削下头颅,出手狠辣,绝不拖泥带水。 而眼见着这一幕惊险生动的杀人场面,仙卉便是拼命让自己闭上眼,可听着那刀剑斩落人头的声音时,她还是不免惨白了脸,强忍住呕吐的欲望,看着身侧的皇帝宛如杀神一样,屠戮着一条条生命,脸上还带着一种丝毫也不以为意的轻松笑意。 正在这群杀手已经屠尽,侍卫们开始放松的一刻,突变又起,一支箭矢忽而从不远处射来,目标正指人群中的皇帝。 众侍卫们都惊呼道:“皇上小心!” 一面说着,一面举着手中的刀剑前去挥开那凌空射来的箭矢。就在众人都以为这箭矢的目标是皇帝或是仙卉的时候,只见其携着一股强劲的来势,却是一头扎进了那匹宝马的颈中。枣红色宝马旋即哀鸣一声,骤然倒地。 而见状,皇帝不得不凌空将仙卉抱起,然后两人跳离马背。就在这时,又有一批黑衣人杀过来,一阵箭雨之后,仙卉被皇帝抱着在地上就地打了一连串的翻滚。 两人在地上翻滚出一段距离之后,被一根树枝拦住才堪堪停下。 仙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颇为不适,她勉强皱着眉头睁开眼,正好听见皇帝在她耳畔问道:“仙卉,你没事吧?” 她便摇摇头,回道:“没事。” “没事就好,看来,朕之前竟然是有些轻敌了。” 皇帝说着,将其扶起来,睇视着她一脸的惊疑后怕,眉头狠狠皱起,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几个刺客已经杀到了自己身边来。 章节目录 349.生死一线3 皇帝将仙卉推开,而后举剑迎敌。厮杀之中,对方不断有援手赶来,而皇帝身边的侍卫则全部被死死的拖在了两人几丈之外。 仙卉紧张的看着皇帝与对方招式来往,不得不说,以南宫弦歌的武艺来说,对方若是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但无奈来者却是使用车轮战,且招招凶狠,有时甚至不惜采用自残的方式,也要伤到对方。 眼见一剑从皇帝身侧刺来,她不禁大叫道:“皇上小心!” 说话间,不由自主的从地上爬起来,并且暗暗念动御风之术,以一股强劲的清风将地上落下的树叶连片的卷起,然后飞快的击向对方的面颊。 那人触不及防,被这一股树叶弄的手足无措,慌乱中险些丢了手中的长剑,眼中被吹入了尘沙,更是连连伸手去揉。 仙卉一喜,手上不敢停顿,又用同样的法子,击退了另外两个试图从后面偷袭皇帝的刺客。 两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的配合着,情势倒也稍稍扭转了一些。但就在仙卉感到有些得意的时候,冷不丁的又有黑衣人故技重施,重新攀上了大树,且伺机从她的身后落了下来。 待她听见那一股强劲的刀风的时候,回头一看,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近在了眼前。 刀刃未至,刀风已然袭来,仙卉瞪大双眼,只觉自己的脊背阵阵发冷,额头冒出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死,在这一刻,便是在已经重生一次的她眼底看来,亦是深不可测的一种无边黑暗与恐惧。 这是人的本能,只要她还是人,还没有超脱人的七情六欲,那么,这种惧怕,便是真实而又残酷的存在。 而这一幕,皇帝在侧身的时候也看见了,他距离她约有一丈之远,心中紧张的心情比她更甚。眼看着刀锋朝她身上劈去,他心脏都几乎要停止了跳动。 这一刀未落,却仿佛已然劈在了他的心头,生生将他的心脏劈成两半,痛,痛不可遏! “不!”他忽然间血液倒流,内里暴喝一声,将刀刃在离仙卉的脊背仅有几寸时不顾一切的弃了手中长剑,飞身过来,双手徒手捉住,虎口被锋利的刀刃劈开,鲜血顺着他手腕流下,滴落在仙卉的背上。 感觉到背部温热,却没有疼痛,仙卉偏头,正与闪着寒光的刀刃相对,一阵战栗从她心头浮起。 然以皇帝南宫弦歌这样天生巨力的人,迎上这刀锋都手背青筋暴凸,显是十分吃力,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应不逊于他。 若这一刀落实了,她就不只受伤而已,而是一分两半,死无全尸。 意识到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仙卉浑身颤抖,眼里浮起一层水气。她现在非常害怕,可以说害怕到了极点。 但在害怕的同时,也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感动。 仿佛是生死相依,更觉得此时的南宫弦歌于自己而言,不再是恩怨难分的仇人,而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进自己心底的至亲至爱的人。 眼见他为自己受伤流血,她的心好痛,那种痛,亦仿佛生平从未有过。 章节目录 350.生死一线4 面对劲敌, 皇帝南宫弦歌咬牙,拼命架住手里的刀,不让刀刃接近怀里人一分一毫。 而那刺客也正暗暗施力,甚至用上双手去压制刀柄。 这样的对持中,只需一丝一毫的分心或是犹豫,就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此时, 挡在皇帝身后的树枝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断裂声响起,南宫弦歌便觉得背后一沉,身子便跟着往下一掉。心中一惊,却不能回头,才想要把怀里的仙卉推开,却发觉那下沉的速度又堪堪停住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就是一处悬崖,而因为刺客的步步逼近,他们此时已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只是被树枝拦住,悬空靠在一个土坡上。 背后没有了着力点,皇帝南宫弦歌的身子一寸寸往下掉,刀锋也一点点接近仙卉的后背。他眼见着局势很难反转,不有皱眉,不顾那已经深深嵌入自己虎口的刀刃,只拼死将刀捉的更紧,只等着侍卫们分出身前来救援。 然而,再次加入战局的刺客武功比之前那波更强,侍卫们真正是分?身乏术,每每想要过来救援,又被敌人紧紧缠住,情况一时间十分危急。 南宫弦歌见状也只有咬牙,一手捉刀,一手将怀里的人儿搂的更紧。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手,不能眼看着她受到伤害。 此时身后的树枝又断了几根,两人跟着往下掉,刀也跟着下沉,正在这时,一阵火光过后,那刺客忽然松了手,软软的倒下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皇帝这才扔掉刀,皱眉朝刺客倒下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刺客双目都被火焦灼过一般,两个眼眶都是焦黑的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眼眶所在的模样。而与之一起被烧过的,还有他的整个天灵盖。那火似乎来去无踪,但却在转瞬之间就夺去了那刺客的性命。 这是什么火?竟然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救了自己的性命? 当然南宫弦歌不会想到,正是这蜷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子,在生死关头,不顾一切的使用了凤凰火的心决,烧死了这凶残的刺客。 但是,仙卉也因为违背了琅决的告诫,在自己仙基未稳之前便已使用了这等能轻易夺人性命的至高心决,从而亏损了自己的内力,以至于气息絮乱了起来。 皇帝只觉得仙卉身体瘫软在自己怀里,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但待他一手扣上她的脉搏时,却发觉她的气息十分的微弱。再一看她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他心中一乱,立即不顾一切的抱紧了她,唤道:“仙卉!仙卉!你怎么了?” 仙卉努力的睁开眼,她知道,这一次可能不会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然而,面对皇帝这样紧张关怀的神色,她心里却并不觉得后悔。 她朝南宫弦歌虚弱的一笑,道:“皇上,放开我,我…….我自小就有隐疾,现在,应该是旧疾发作了。您放开我,自己杀出去吧!” 章节目录 351.生死一线5 “胡说什么?朕若是要放开你,先前就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护着你了!” 皇帝低头,狠狠瞪视了一眼做鸵鸟状的仙卉一眼,旋即又有一种难辨的情愫生起。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抽痛之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抱起她,正要起身,身后的树枝却突然断裂。 耳畔的劲风呼呼的带过,他心头暗叹,第一时间将人死死的按进自己的怀里,护的密不透风。 两人就此在小土坡的斜面上滚落了下去,一路上南宫弦歌也几次试图想要抓住身边可以攀住的藤萝来止住这种下滑的趋势。但无奈土坡本身就很倾斜,且上面长的藤萝都是细小的分支,一番努力无果之后,他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从土坡滚落进悬崖之下。 但在急速的掉落过程之中,他还勉力镇定的打量了一下下面的悬崖。只见正午的阳光照射下,下面似有微微波光泛起。他想起之前来过时勘察的地形,知道这便是那一处桃花潭的发源地了。因着自己本身水性不错,所以皇帝心中倒是先是一定。 继而看向怀里的仙卉,见其双眸紧闭,一张小脸苍白而虚弱,心中又是一阵怜惜,连忙将其裹的更紧。而后,便只听耳畔一阵剧烈的噗通声之后,巨大的水花将两人迅速送入了黝黑的潭底。 而就在仙卉与南宫弦歌双双坠下悬崖下的时候,碧霄宫中,蔡玉盎也是在一连串的催促声中,飞身来到了位于第九层的无极殿。 甫一推开无极殿的大门,她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殿中原本奢华精美的一切陈设都被刀剑砍了个一地狼藉,而这一地狼藉之中,却有两个面容相似俊美,气度却是大相迥异的男子,正在以各自手中的刀剑对持着,以凶狠的目光像要噬人一般的盯着对方。 一见那位身穿青色锦缎,长发及地只以一根玉簪挽住,浑身散发着一种阴冷而霸气气度的男子,蔡玉盎便知道,这必然是碧霄宫宫主,萧青城无疑了。 而站在他对面的紫衫少年,不是萧楚月是谁? 她来不及细想,只得立即上前跪下劝道:“宫主,少宫主,有话好好说,刀剑无眼,还是不必拿来伤人伤己好。” “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到老子面前来说这样的话?信不信老子一剑就结果了你?” 萧青城显然是在暴怒之中,看也不看蔡玉盎一眼,而是继续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儿子。 而萧楚月则是咬牙切齿 的回之以嘲讽的一笑,道:“说你老了你还不信,这人可是你叫我找来的。如今便是死在你手里,也只能说你天生忘恩负义罢了。来来来,拿起你手中的剑,将你这昔日救命恩人的女儿一刀给结果了,省的她终日在小爷面前晃荡,没的惹得小爷莫名火大!” “你说她是蔡家的女儿?哼,臭小子,也不早说!还有,谁准你在老子面前自称小爷的,就你这副孬种样,你也配…….”。 “我孬种?是是是,我是你的种嘛!老子是狗熊,儿子自然只能是孬种…….”。 章节目录 352.生死一线6 “你这混蛋小子!看老子不杀了你!” 萧青城暴跳如雷,说着,便是一剑当胸刺了过去。而那萧楚月居然也不闪不避,只站在那里,似料定了父亲不会真的将那闪着寒光的剑刃刺进自己的胸膛一般。 蔡玉盎可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看的瞠目结舌,待萧青城终于在萧楚月胸前两寸时收住手时,她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沁出了一大片的冷汗。 “宫主,少宫主,求你们别打了,有事还是坐下来好好说吧!” 萧楚月并不领情,只仍瞪着父亲,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今日,若纳兰仙卉无事就罢了,若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定要与你断了这父子之情!” 萧青城气的仰倒,怒道:“你放肆!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为父见你沉溺于儿女私情,这才替你先行除了她!免得她误了你修魔之大业,没想到,你却居然敢持剑与老子对持起来。萧楚月,如今你可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 萧楚月便冷哼着回道:“你说我沉溺于儿女私情?我的多情爹爹,你可别忘了,想当初你就算采尽天下名花,可最终还不是败在了我娘手里?你这一生阅尽人间春色,可最终也只跟我娘生下了我。难道你敢说,你在我娘身上,没有用尽一生的情爱?自己既然也是如此,就不要来要求我绝情绝爱了。否则,你就先一剑杀了我,然后再去修炼成仙好了!” “你…….”。萧青城终于被儿子堵的说不出话来,他以剑尖指着儿子,半响,却有些颓然无力的渐渐放软下来。 而蔡玉盎见状,便悄然推出了无极殿。关上殿门之后,只见萧青城终于抬头惨然一笑,对儿子说道:“你总以为老子是要害你,要让你难过让你伤心,可你知道吗?若你真的爱上一个女人,那就是你人生最惨痛时刻的开始。从今以后,只要她活着,你都会为她的喜怒哀乐所牵动着。你将不再是你自己,你活着,只为了看到她展颜一笑。若她流泪,你会心甘情愿为她流血赔上性命,若她想要的东西 ,你会不惜犯下滔天罪孽,也要替她取来。这就是男女之间的爱,世人都说女人是弱者,可上天却给了她们这样的天赋与本事。她们便是什么都不会,可是只要能驾驭得了男人,依然能够踩着男人的肩膀走上云端。楚月,放手吧,她不是你的那个人,她只能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痛苦。相信爹爹,爹爹是不会害你的。你…….总归是爹爹唯一的孩子啊!” 萧青城说到后来,不禁语含哽咽,似胸口有无尽惆怅与悲凉交织而来一般。 而萧楚月听着,却是有些冷冷的回道:“可我若说,我已经收不住自己的心了呢?你待如何,她若此次不死,你是不是还要继续派人追杀她?” 萧青城便长叹一声,自怀里摸出一颗滚圆的黑色珍珠,再将那珠子放到无极殿中间一个七角鼎炉上面。而后,在他对着那黑色珍珠念诵了一番心决之后,只见上面豁然展现出了一幅画面。 章节目录 353.绝美的缠绵1 画面之中,皇帝南宫弦歌正在奋力的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仙卉,从水潭游到岸边来。他一手抱着仙卉,一手拨开水潭边上低低的压下来的那些树枝。 时是暮春,但也许是这水潭四周的环境本来就较外面的要阴冷的缘故,此时竟然还有桃花和梨花在开放着。正午的阳光完全照不到悬崖下面来,只有清风将那些花瓣自枝头吹下,然后飘落到长满青草苔藓的是潭边。 南宫弦歌将仙卉抱着游上岸,然后将其轻轻的放倒在一块巨大平滑的山石上。 见其双眸紧闭,他焦急的低唤了一声,得不到回答之后,他又连忙去摸她的鼻息与脉搏,而后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了一下,继而又是一阵凝神,因觉仙卉的四肢冰冷,南宫弦歌便将其双手拢入了自己的掌中。 只见经过刚才的一番水中游动,他本已受伤的双手虎口处已经被冰冷的潭水浸泡的有些发白。虽然血是止住了,但却无力温暖她那娇柔的双手。 于是皇帝犹豫了一下,又在四周勘察了一番,确定很难找到干柴来烧火取暖之后,他便不再犹豫,而是将那躺在石头上的娇小的人儿,一把搂进自己的怀里。再将自己身上深色的骑服撩开,路出一大片精壮强健的胸肌,将她的脸颊按在自己火热的胸膛上。 这画面如此的火热而暧昧,令人看了禁不住血脉喷张,遐想不已。 偏偏那画中的一男一女都是极其俊美的人,女子绝美的面容,便是在经历了一番生死劫难之后,亦显得楚楚动人,叫人怜爱不已。 而男子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与男子阳刚之气,更叫人禁不住凝神,暗暗叫好。 而南宫弦歌不经意垂眸看去,就见仙卉身上那件精致的骑马服此时早已被潭水浸湿透。柔薄的绸缎紧紧的贴在她姣好的身段上,雪白的颈间露出一大片的凝脂,而再往下,则是微微凸起,略显稚嫩而美好诱人的花蕾所在……. .他不敢再看,只觉得浑身忽然一阵燥热,这怀中柔软玲珑的人儿,忽然就成了一团火焰一般的烫手。那样美好的触感,令他几乎就要迷失了自己的心智。 勉力咬了咬牙,继而腾出一只手来,自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块色泽晶莹上面有着五彩斑斓花纹的龙涎香。 而这块龙涎香包裹的纸却是防水的牛皮纸,打开之后,其中的香料并未受到潭水的侵蚀。不多时,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袭来,南宫弦歌打量了一下四周,将香料移到离仙卉最近的地方。 萧楚月忽然明白过来他的用意,龙涎香可以有抵御蛇虫鼠蚁靠近的功效,因此,他才有这样的一个举动。 他看的出神,亦在皇帝接触仙卉的时候,不无咬牙切齿的怒意。但在看见这一幕之后,却是不禁垂眸下来, 而萧青城则是在旁边冷笑道:“你应当知道,她是天生凤命的女子。且根基不凡,便是这一世不能修炼成仙,也断然不是你所能肖想的。她在人间的归宿,便只在皇宫之中。这人间,只有至为尊贵的男子,方能与其匹配…….”。 章节目录 354.绝美的缠绵2 “够了!你别说了!” 萧楚月说着,愤然将那黑珍珠从鼎炉上掷下。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去,却被父亲伸手拦住道:“你还要去哪里?难道还不能死心么?爹爹已经告诉了你,她确不是你应该去接近的。这世间美人何其多,你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是任你挑拣?为什么你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自己不应该喜欢的人?你…….”。 “我就是喜欢她这个不该喜欢的人,那又怎样?就像爹爹你,不也是为了我娘的一夜温情,而葬送了自己十年的修为吗?你说的对,就是将这天下所有的美人都送到我的床上,而今 我也没有丝毫兴趣。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她。” 萧楚月说着,惨然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自见了她第一眼,她就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我情知一切都不应该,可那又怎样?就像站在悬崖前,我也管不住自己前进的脚步一样,爹爹,我喜欢她,一如你当年可以义无反顾的去为我娘而死一样。你要我放开她,眼见着她挣扎在生死边缘却不管不顾,我,真的做不到。” 萧楚月说完,不顾仍在发呆的父亲,便掠身往下走去。萧青城怔怔片刻,待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儿子已经去的远了。他怒吼一声,偏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逆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救她。” 萧楚月的声音远远的飘来,其人早已去的远了。 而原本侍立在门口的蔡玉盎,则是眼含着满眶的泪水,静静的看着萧楚月那一抹深紫色的身影飘然从自己的眼前离去。 她知道,在他眼底,一直都是没有自己这个人的存在的。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不顾一切的为了她而离去,她却依然禁不住自己的心痛。 萧青城从无极殿中走出来,有些负气的将手中的长剑送回剑鞘之中。一侧眼,看见正在黯然神伤的蔡玉盎之后,不禁讥诮的勾起嘴角,尖刻的说道:“作为一个女人,对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却没有本事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你说,你除了流泪之外,还有别的本事吗?” 蔡玉盎不敢回嘴,却也被刺的十分心痛。沉默片刻之后,只得回道:“少宫主身份尊贵,玉盎不敢高攀。” “哼!嘴里说着不敢高攀,心里却在想着怎么爬上男人的床。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是口蜜腹剑,都想着用自己的美色驱使着男人为你们去死!” 萧青城说着,面上便是一派愤愤然。待发泄了一番心头的不快之后,却又转回身,对蔡玉盎说道:“不过以你蔡氏女的身份,做这碧霄宫的少宫主夫人也差不多了。你过来,对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喜欢楚月这小子?为了他,你 能不能献出自己家门的独家秘笈,助其早日修行至顶界?” 蔡玉盎被他这直白的问话给问倒,当下便不由的生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怯。只是萧青城并不耐烦她这副模样,见状又是讥诮道:“在 我面前,就不用扮什么小女儿情态了。左右咱们宫里这男女双修的事情,你也见过的。我只要你一句话,却是肯与不肯?若肯,我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如愿以偿。” 章节目录 355.绝美的缠绵3 “什么?你们说皇上在山上遇到了刺客?那现在皇上人呢?皇上在哪里,快领哀家过去!” 这边厢,奢华精致的营帐之中,盛太后原本正慵懒的坐在一张披着雪白狐皮的宝座中,身侧更有安贵妃和沈淑妃恭敬殷勤的伺候着。 得知此讯,立即惊的是面无人色。她豁然起身,对着那内侍就是一番诘问。 而随后在得知皇帝与仙卉一起摔下悬崖的时候,盛太后不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面色。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响,才摇头道:“不可能,不,哀家不信。皇帝十三岁随先帝出征,征战沙场浴血杀敌多年,他是天生神力的沙场悍将,怎么可能被区区一群刺客就逼得跳下了悬崖?” 安贵妃与沈淑妃此消息,也是各自一阵惊慌。但两人见太后如此状态,都是上前安慰道:“太后,听说那悬崖下面就是水潭,皇上水性很好,料想是没有大碍的。而今三千羽林卫都去了水潭边找人,料想一会儿就有好消息传来,您不必太忧心了。” “是啊,太后,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区区刺客,定然是不能得逞的。山路崎岖难行,臣妾还是陪您在这里静候消息吧。” 但太后却不肯听这二位妃子的劝阻,只是道:“不,哀家不能坐在这里等着。皇上他……怎么会这样?跟着皇上 那些侍卫呢?有谁看见当时的情况了吗?去,派个人找个皇帝的近侍来,哀家要好好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来传话的内侍见状,也不敢再说,只得点头应诺而去。不多时,倒也真有内侍抬了一个在山上搏杀时受了重伤的近侍进来。穆华等人连忙指挥人在营帐中匆匆搭起一扇屏风,而后,便让太后和两位妃端坐在屏风后面,让那近侍将山上的情况一一道来。 待太后听完那侍卫的详细描述之后,现场便是一片寂静。安贵妃和沈淑妃都是不敢出言,便是站在太后身侧的郭云曦,也觉察到太后的情绪有些泠泠的怒气。 照那侍卫说来,皇上竟然是为了救那纳兰仙卉而置身险境之中,不然,以皇上的身手以及众侍卫的拼死相护,想来皇帝是有许多机会可以脱险的。 但事关皇上的生死,众人都不敢在太后发言之前开口,便是沈淑妃一再揉捏撕扯着手里的丝帕,到底也知道轻重分寸,强忍着心里的醋意,没有出声。 太后思虑了片刻,这才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作为母亲,她此时便是再想将事情想的简单些,可也明白了儿子的心意。但她亦是理不清头绪,怎么偏偏儿子就看上了纳兰仙卉这名义上的儿媳?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对皇帝的清誉又是一桩不体面的谈资。便是对仙卉丫头,也实在有些不堪入耳。 于是思虑了片刻,强压住心里的怒气和担心,太后还是第一时间顾全大局的下令道:“事关皇上的生死,这些话你们听过也就罢了。若叫哀家知道有谁敢将此中的只字片语传出去,哀家就会拿她来祭祀这山神土地菩萨!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章节目录 356.绝美的缠绵4 众人听着太后这话,知道就是封口令,当下也各自心中一凌,纷纷躬身应是。而太后随后也不顾众人的一再劝阻,坚持要亲自赶去那悬崖下的水潭边,众人见劝不住,也只得依了。当下穆华等人便连忙传令下去,只是刚刚走到营帐外面,就见太子与吴王双双带着自己的随从赶过来,见到太后等人的行驾,太子南宫凌渊连忙下马行礼,只抱着太后的双腿哀求道:“皇祖母,孙儿已经将泰半的羽林卫调去了搜救父皇,只求您以天下为重,万万不要再以身涉险了。父皇那边,孙儿自会竭力营救,眼见如今时候也不早,您若是赶去了那水潭边,不多时就是天黑。到时候,若要安营扎寨,只怕更加诸多不便。孙儿小时候您教导孙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而今孙儿便恳求您,还是在此地静候佳音,孙儿等一定会将父皇找回来的!” 太子话音刚落,那边吴王也是磕头道:“是啊,皇祖母,水潭下面阴冷潮湿,您年事已高,实在不宜移驾至那边。还请皇祖母体谅孙儿等人的一片孝心,不要坚持己见。” 安贵妃也上前劝道:“太后,您对皇上的一片慈母之心,臣妾们都十分理解。可是若等皇上平安归来,见到臣妾们劝不住您去那苦寒之地,岂不是要让臣妾们蒙上不孝的罪名?相信皇上不多时就能回来,您还是在这里等着消息吧!” “是啊,太后…….”。 眼见众人再度七嘴八舌的阻拦自己的去路,而且这回因为有了太子的出面,所以众人的心意也更加坚定。盛太后只在心里不断的苦笑,她仰面看向午后晴朗无云的天空,听着寂静山林中不时传来的清脆鸟儿鸣叫声,心里更是在反复诘问自己-----自己真的是一片慈母之心吗?对皇帝这个儿子,自己可算是尽职尽责了吗? 她心中茫然,只生出一种无限的感慨与悲凉。原本坚毅的心智,此时更因为那种担心和自责与愧疚,更牵引出一片茫然与疑惑。 但众人的劝阻没有继续多久,因为很快就有人指着天空说道:“呀!下雨了!太后娘娘,还是回营帐里等着吧!” “是啊,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忽然间就下雨了呢?” 盛太后仰面以手接落几颗晶莹的雨珠,她喃喃道:“莫非这一切就是天意?弦歌,我的儿,难道你这一生,就要应验在这一劫难上面吗?” 太子与吴王见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下雨,各自互相对视一番之后,眼底禁不住闪过一丝喜色。但南宫凌渊依然狡黠的上前,扶着太后恭敬的说道:“皇祖母,您看这上天也不赞同让您一起去水潭边呢!您就在这里静候孙儿们的消息吧,孙儿扶您进去,这就与吴王一起再去搜救父皇!” 盛太后闭上眼,不再坚持,可是看的出来,她心里是十分难过的。安贵妃与沈淑妃也是一派担忧之色,毕竟她们身为皇帝的嫔妃,若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就没有着落了。 章节目录 357.绝美的缠绵5 而在将太后等人劝回营帐之后,太子南宫凌渊与吴王南宫凌戍这才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两人冒雨跨上了自己的马,互相对视一眼,只见太子朝身后的近侍一抬手,便道:“走,都随孤前去桃花潭下,营救父皇!” 而待众人纵马行出一段路之后,吴王这才在马背上悄声对太子附耳道:“太子,咱们真的要去营救父皇吗?” 太子南宫凌渊朝他投来嘲讽的一个笑意,撇嘴冷笑道:“去,怎么能不去?众目睽睽之下,咱们作为儿子,若果不去做做样子,只怕会落人口舌。只是,天公作美,遇上这样的天气,父皇若身受重伤,再加上那个什么纳兰仙卉的拖累,只怕十有八九会出意外。孤之前是第一批派人赶去桃花潭的,孤的人早已将整个水潭都摸清了情况。到时候,若是孤判断的方向出了问题,大家的搜救视线也就整个掉了一个个。若是再有什么毒蛇毒虫的,咬上父皇的龙体一两口,到那时,只怕他就要跟纳兰家的那丫头做一对亡命鸳鸯了!嘿嘿嘿,不过古话说的好,爱美人不爱江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父皇为了这丫头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咱们做儿子的,岂能不成全他这样的一份痴情?” 吴王虽然早已跟随太子左右,但他心里对皇帝仍有一份早已存在的敬意与惧意。此时便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父皇武艺高强,又是正当盛年。且他早年征战沙场,这等意外于他来说并不足以致命,我只怕,到时候若是事情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到时候,咱们岂不是要…….”。 太子见他这么一说,便仰头在马背上哈哈一笑。天空雨丝飘扬,落在他一身华贵的骑服之上,更显得他面容阴美而狰狞。 只听他低声而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怕什么?既然是意外,那么咱们为何不再给他多制造一点意外?你怕桃花潭那边没有毒蛇毒虫,那咱们便只管费点心思,替他送些过去,这样不就能如咱们所想了吗?” 吴王闻言有些惊骇,这便是赤裸裸的弑君弑父啊!但他不敢当面驳斥太子的威严,只勉强笑道:“太子真是高见,哈哈,只是,难道太子对父皇,就全无一点仰慕之情吗?他,毕竟也是生养咱们的父皇呢!” “你住口!少在孤面前假仁假义,满口仁义道德!哼,孤早就不想当这个太子了,父皇如今才三十几,孤这个太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登基为帝?自孤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什么苦活累活,他都要派孤亲去!说是要多些给孤历练一下,以免将来不能驾驭臣下,可孤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一言一行都要被监视着,便是宠幸个小玩意,也得避着他的眼线!今日能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孤若再错过,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所以你不必再说了,要么就跟着孤一起干,孤登基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好处。要么…….”。 章节目录 358.绝美的缠绵6 太子说到此处,便朝吴王森然的一笑。吴王心中一凌,知道其下面的意思,便连忙道:“请太子放心,皇弟一定誓死效忠于你,绝不敢有二心!” “识时务者为俊杰,哼,你知道自己的分量就好!” 太子说完,便打马往前跑去了。吴王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虽然皇帝很少过问这些皇子们之间结党营私的事情,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一无所知。 因为自己母妃身份低贱,所以吴王不得不依附于势力最大的太子,听凭其驱使,但他亦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举动,于内心而言,他并不觉得太子有何德何能,可以取代自己的父皇成为一代明君。 而凭着对自己父皇的那份由衷的敬意,吴王眉间皱了一皱。他思虑一番之后,旋即跟上太子的步伐,只是,在前去桃花潭的路上,他又悄然吩咐自己身边的一个可靠的亲信侍卫,让他偷偷的折返营帐,持自己的信物求见太后。 这场大雨没有下多久,天空便骤然转晴了。好在桃花潭边有高大的树木挡着,坐在大石上的皇帝与仙卉并没有淋到多少雨。只是雨水将枝头的那些桃花与梨花都打落下来,一场雨过后,不但大石上处处都是花瓣,就连皇帝南宫弦歌和仙卉的发丝上,衣服上,也沾满了带雨的花儿叶儿。 而南宫弦歌眼见雨滴落下水潭的时候,更是十分小心的将仙卉紧紧的保护了起来。他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可能滴下来的雨滴,并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娇柔而虚弱的身体。 南宫弦歌对围猎很有经验,因此随身也带着一些简单却十分见效的金创药。手上的伤口他方才已经匆匆处理过了,此时经过短暂的休息,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虽然中午没有来得及用饭,但此时就这样静静的抱着怀里的人儿,他却只觉得心头一片宁静的满足与幸福。 垂眸看去,只见她那姣好的面容十分依恋的靠着自己的胸膛。而修长纤细的远山眉下,漆黑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细腻的肌肤宛若凝脂一般,一双美好而柔软的唇瓣恬静的闭合着,整张脸美的浑然不似人间之女子,再衬上那漆黑如墨的一头长发,洁白滚圆小巧的耳垂,他每多看一眼,便觉得心里的火焰要往上燃烧一寸。 纵使这一生,他已拥有过无数的佳丽美人,也算阅尽人间春色,但却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心动情动的时刻。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从何开始的。但那种悄然萌生出来的情愫,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他整个的沉沦了下去。 就像他之前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甚至强行勒令自己让她回去,自己转身去其他山头一样。 那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应当这么做,因为在她被古藤弹起的那一刻,他清晰的听见了自己胸腔内心跳急速加快的跳动声。 他不想让这样的牵绊挡住自己前行的道路,于是,他挣扎过,亦理性的选择了放弃。 但只要一听到她遇上险境的时候,依然奋不顾身的赶来相救一样。 章节目录 359.曼珠沙华的预言1 作为帝王,他从来十分克制自己的情感,从未对后宫的任何嫔妃产生过所谓眷恋的感觉。但,此刻,他却由衷的依恋着这样的一种暧昧不明的情愫。 甚至,在私心深处,他希望侍卫前来搜救的速度会慢一些,好让自己能这般陪着她多一刻。 而雨势停顿之后,南宫弦歌才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身来。他抬头看了看天边极高的日头,判断了一下时辰,然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见其并没有发烧,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但两人在石头上坐的久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寒意阵阵袭来。当下只得起身,抱着怀里的人,走下大石寻找一个能够生火取暖的所在。 而一路行去,深山新雨后,山间到处弥漫着湿湿的水气。林中鸟儿叫声清脆婉转,一层层朦胧薄雾笼罩树枝,树叶青翠欲滴。 “啪嗒!啪嗒!”树叶尖上水滴跌在长满青草的路上,原本灰灰的泥地被润得发绿,四处皆是生机勃勃。 而南宫弦歌在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之后,便将仙卉放在上面,自己则去转身寻找可以燃烧的干柴。他大致推算了一下,要等羽林卫赶过来,只怕还要一段时间。 仙卉沉沉的睡在自己的梦里,她在这一次的梦境里,竟然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没有光明,只有一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她走在黑暗里,渐渐看清了身边的一切。 从未想过,原来黑暗里也能存在一个完整的世界。这里有山有河,有沉默走过的人,也有房舍院落,有寂静了无生气的集市,有长在黑暗中的大树,却惟独是没有花。 她心生疑惑,便努力的寻找着,想要找到一朵花的存在。 最后也真的叫她给找到了,但这花却异常的妖娆艳丽,便是在漆黑的世界里,也散发着灼灼的火热动人光芒,且无边无际,长在一条宽阔的河边。河的岸边写着一块牌子,她走近一看,才发觉这便是传说中的忘川河。 她忽然心中一动,便拦住身边的一个白发老者,问道:“请问这是什么花?它叫什么名字?“ 那老者便抚着花白的胡须,无波无谰的说道:“这是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它的花香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只长在这轮回道上的忘川河边。恒久以前,这花也曾长在人间,彼时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他们守侯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开花的时候,就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没有花。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 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但接下来,神怪罪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到磨难。 章节目录 360.曼珠沙华的预言2 传说曼珠沙华在经历了轮回无数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妖红似火,佛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 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这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花开遍野吧。 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过地府里的忘川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放着佛带着的这株红花,等佛来到彼岸解开衣服包着的花再看时,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美的凄然而又动人心魄。 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 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忘川河上,被河水冲洗的褪色得花把所有得红色滴在了河水里,那些鲜艳如血的花汁似回忆起了所有轮回的痛苦,终日哀号不断,令人闻之哀伤。 地藏菩萨神通非常,得知曼陀罗华已生,便来到河边,拿出一粒种子丢进河里,不一会,一朵红艳更胜之前的花朵从水中长出,地藏将它拿到手里,叹到: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我便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他们走向轮回,就记住你这一个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罗华,就叫你曼珠沙华吧。” 仙卉静静的听完老者的话,她呆怔半响,忽然若有所悟。便喃喃自语道:“原来这花叫做曼珠沙华,彼岸花,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可若是注定没有善终的爱情,上天为何还要如此残忍的赐她们以轮回不灭的记忆?” 没有人回答她这句话,待她回过神来,再去寻找那身边的老者的时候,已然全不见其身影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忘川河的河水仍在平静的奔流着。那在黑暗里亦妖娆风华的美丽花儿,便伴随着这片黑暗昂首怒放,她们以自己的艳丽,将整条忘川河染至绚丽的鲜红。 她怔怔的看着那些花,心里觉得无端的莫名悲伤。可待看清那些花的姿态,却又觉得,那样璀璨的美丽,其实亦是以生命在述说着一种无言的不悔。 不悔吗?若真要历经永无尽头的轮回之痛,来铭刻这么一段无望的爱情,让生命的始终都盛放在这种痛楚的思念之中,她不知道,这样的情感,是否真的值当无悔二字? 她仰头,叹息,思虑久久,却只觉得那种悲凉无边无际,再也无法将自己抽离出来。 章节目录 361.为她甘受挖心之痛1 而眼见四周的暮色渐渐笼罩下来,南宫弦歌的眉间也不由的微微皱起。他环视四周,又攀上一颗大树四下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竟然是一片桃花潭的细小分流。 这片水域因为被前面的一方小岛所阻隔了,所以从外面搜寻进来,位置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好在方才他已经捡了不少的干柴,又用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砍下了一些干枯的树枝,作为烧火的材料。以打火石擦着之后,那堆小小的篝火已经发出了阵阵青烟。而水岸旁边也长了几颗野果,虽然因为不见太阳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发青,但擦洗之后,也能勉强进口。算是暂时缓解了腹中的饥饿吧,若是想要猎杀几只野兔之类的猎物,以他现在 的体力也是可以的。但他不想离开仙卉太久,所以并未有这样的心思。 而在三查看了地形之后,他相信,若有人从外面划船进来的话,是能够看见这篝火燃烧时所发出的烟雾的。 南宫弦歌沉思一番之后,便折返到仙卉的身边。而当他发觉仙卉的面颊开始变得有些青白之色后,连忙将其从地上抱起来,并低声的唤道:“仙卉,仙卉,卉儿,你醒醒,不要吓朕。” 但仙卉却全然没有反应,她的神智还停留在那片凄美的曼珠沙华之中,便是皇帝再三呼唤之下,她亦只是十分虚弱的回道:“皇上,我好难受,好……难受……”。 南宫弦歌闻言,十分心疼的将其拢的更紧。而两人在耳鬓厮磨之中,仙卉无意的轻轻舔舐了一下干渴的唇瓣,这个微小的动作看在南宫弦歌的眼底,无疑是挑动了他全部苦苦压抑住的欲望与爱恋。 在短暂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他终于不管不顾的吻上了那极致的柔软之地。 而仙卉在沉睡之中,仍然无知无觉的任由他吻着。南宫弦歌贪恋的吮吸着那种难以言喻的甜美与芳香,那种唇齿相接的感觉,让他恨不得将其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之合二为一。 但他在一番如火的缠绵之后,终于以十分的理智,战胜了进一步的欲望。放下仙卉,将其拢在自己的胸前,他细细的再度扣了一下她的脉搏,骇然发现,原本虚弱絮乱的气息,此时已经变得十分的衰弱。而她面上的青白之色,则正是体内元气一点点在溜走的呈现而已。 怎么办?饶是再镇定,此时他也不免方寸大乱。他方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丫头,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怀里香消玉殒吗? 若是这样,那上天待自己何其残忍?他这一生之中,只为两个女子先后动过心。但是对阿箬,他只有铭刻在心底深深的怀念,对仙卉,他却有不尽的爱恋与不舍。 要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离去,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残忍的宣判。而南宫弦歌的性格从来都是十分执拗的,他静静的凝视了她片刻,旋即没有丝毫犹豫,便将其扶着坐起来,以自己受伤的双手,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她的体内。 章节目录 362.为她甘受挖心之痛2 “你说仙卉被一群修魔之人打下了悬崖?她现在身在何处?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 云雾飘渺的紫月洞府之中,荆棘鸟堪堪把自己那段话说完,便迎面遭到了一向温婉的仙姬的责问。 她喘口气,回道:“我随主人一起下了悬崖,见皇帝南宫弦歌将她抱到了岸边,又见她气息十分的絮乱,因为使出了凤凰火的缘故,所以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我自知没有能力可以救主人脱离险境,所以这才第一时间前来向你求救的。” 紫月仙姬听她这么一说,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下脸色,旋即道:“那这可怎么办?我们身为上仙,是不能轻易违背天条下凡去救她的。这丫头,怎么会这么冲动?我给她的琅决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凤凰火虽是她自身最擅长的一种武器,但在仙基未稳之前,却万万不能使用,否则,轻则就会前功尽弃,重则更是会筋脉俱断。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凡人,这样眼睁睁的断送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这……这可怎么办?” “你先不要着急,静下心来想一想,看看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面容俊秀的白衫男子从身后给妻子披上一身莲花披风,旋即对荆棘鸟问道:“你说追杀她的那些人是修魔之人,那你可知,这些人跟碧霄宫有没有关系?“ 荆棘鸟有些茫然,她正在思索间,却听紫月仙姬摇头道:“不,不会的,碧霄宫的宫主萧青城如今正在闭关修炼之中,接管宫中事物的乃是他的儿子萧楚月。这萧楚月对仙卉一见钟情,我想,他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可若不是碧霄宫的人,你觉得,在周朝京都附近,还是皇家猎场上,有谁能有这样的势力,动用这么多的高手,竟然连皇家羽林卫都不放在眼底?“ 紫月仙姬被丈夫这么一问,一时间也是无语。但男子旋即又转移了话题,继续问道:“陪她一起坠下山崖的,真是周朝皇帝南宫弦歌?“ 荆棘鸟点头,道:“嗯,我当时在现场,那些刺客都十分的凶狠。他们的确是连皇帝都不曾放在眼底,但南宫弦歌是为了救主人才坠下了山崖的。以他的武功,原本他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还好他坠崖之后因为水性不错,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我见他对主人十分温柔呵护,所以才敢将主人暂时交给他照顾,这面赶来见你们两位的。求求你们,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主人脱离险境吧!“ 男子温然的朝荆棘鸟一笑,眸中似有火光一闪而过。旋即见他转身,笑着对妻子说道:“周朝天子南宫弦歌乃是这一世人间少见的纯阳体质之人,有他在仙卉身边,若他真心爱惜仙卉,仙卉就能逢凶化吉,脱离这次的险境。“ 紫月仙姬闻言似是不敢置信,她讶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沉思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只是神色间仍有些迟疑,只道:“可他身为人间的帝王,身边早已美人无数。虽然仙卉生的国色天香,但我们也很难断定,他对仙卉到底有几分真心啊。若他不肯……..”。 章节目录 363.为她甘受挖心之痛3 “我们都没有试探过,又怎能断定他会不愿意?况且刚才你也听见了,周朝天子为了救仙卉,甘愿与其一同坠下悬崖,就这份情义来说,我以为,仙卉在他心中,必然不会太轻。“ 紫月仙姬听丈夫这么一说,才微微点头,两夫妻转头对荆棘鸟说道:“你现在就回去,然后…….“。 南宫弦歌疲惫已极的抱着仙卉,两人在寂静的桃花潭边沉沉的谁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英挺的眉宇之间仍挂着一丝忧色,但紧紧交缠的双手,却仍不肯放开她的柔荑。 天色此时早已黑透,群山环绕的水潭边,更显寂静。 荆棘鸟回来的时候,只见光线晦暗的天空中,堆垒着一簇簇颜色乌沉的云朵,象是旧年被潮气沤得败色棉絮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窒闷感觉。远处凛冽的寒风带席卷过来,那乌云的颜色竟然越吹越淡,地面上渐渐生出一阵白雾,越来越浓密,直至前面的树木道路都被笼罩在其中,她左右一张望,暗道不好,这样的天气阴晴多变,而现在竟然是起雾了。 大雾无疑会增加羽林卫搜救的速度,不过有自己的看护,以及紫月仙姬夫妇所教给的那个方法,想来主人应该还是能化险为夷。 想到这里,荆棘鸟不敢大意,连忙飞至皇帝南宫弦歌的身侧,她有些惊叹的欣赏了一下这人间帝王的英伟风姿,继而更对他为主人的这份情深意重而感到心佩与折服。 想起紫月仙姬的嘱咐,她定了定心神,因着南宫弦歌是人间帝王,且心智坚韧,轻易不会被幻梦之术所干扰,因此紫月仙姬特地给了自己这个黄粱迷鉴,希望,自己一会真的能够顺利进入他的梦境之中吧! 而南宫弦歌在沉睡之中,亦很快就做了一个奇怪而美妙的梦。 他梦见自己与仙卉双双携手走在春花烂漫之中,他笑看她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宛若惊鸿一般的起起落落。 而他则拥吻着她的唇瓣和发丝,两人欢笑着齐齐坠进那柔软芳香的花丛里。 在梦中,他仿佛真正得到了她的一切。他们在绚丽柔软的天幕下合二为一,他感受着她的紧致与温暖,留恋着那种醉人的幸福与眩晕。在她的耳畔,他深情的说着:“卉儿,我的卉儿,我爱你,爱你…….“。 被紧紧搂在怀里,辗转于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娇小人儿但笑不语,修长如最娇嫩的莲花花瓣一般的玉指却轻轻抚摸上他的唇瓣。他看着她美眸巧笑情兮,嫣然一笑之间,容光潋滟,灼灼生辉。就连天幕上缀满的繁星,亦随着坠落进她漆黑如墨的瞳孔之中。 这是一个极尽绚丽唯美的梦境,终其一生,他从未想过,以自己的人生经历,竟然还会拥有这样的一个梦境。 这梦境与他前半生的黯淡与登基为帝之后的冷漠无情实在太不相符,但,就算是醒来之后,南宫弦歌亦不曾怀疑,那样的梦境,其实才是自己最想得到的人生。 章节目录 364.为她甘受挖心之痛4 只是,这样繁华绚丽的梦境,却转瞬即逝,那种极致的幸福与眩晕之后,便是不可预测的分离。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芬芳馨香的百花凋零,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去,极力的想要伸手去握住她柔软的指尖,只是手掌才刚触及到她的衣裙,便已满掌虚无。 她离去,徒留他一人只身立在天幕之下。繁星随她一起坠落,星月已黯淡隐退。 无边的黑暗里,他焦急的奔跑着,寻找着她的倩影,但终究一无所获。 而最后,他回到了两人曾经缱绻缠绵过的地方。满眼茫然的看着四周,迎面走来一个蒙面的仙子。 那仙子对他说道:“你与她虽有不解之缘,但可惜上天注定,你们终将有缘无份。若不相遇,那便是此生安宁。然你今世又在茫茫人海中再度找到了她,上天怜惜你们数世轮之苦,所以赐你们一夕露水情缘。但为今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以自己的诚心来挽救她垂危的性命。否则,便是这一夕之缘,你也不能得偿所愿。” 皇帝闻言,便立即问道:“那请问朕要怎样,才能挽救她的性命?” “很简单,以你一寸掌心之肉,喂她服下,则她性命可保,且会转危为安。只是,十指连心,又以掌心之痛最为至痛。其痛堪比挖心刮骨,你可愿为之一试?” 没有丝毫犹豫,南宫弦歌立即点头道:“朕愿意,只要能保全她,朕什么都愿意。” “那好,你回去吧!她此刻已情势危急,临走之前,我再赠你一言。” “大师请讲。” “凡事不可强求,缘分天注定,当你因为爱憎别离而心生怨恨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你是为何而生出的这么诸多痛苦。” 南宫弦歌闻听此言,其实心内依然一片茫然。但他亦仓促的点了点头,而后,那仙子便瞬间消失在他眼前。而他抬头一看,只见天幕已然悄然改变,再侧目,自己正躺在仙卉的身边。 身遭是两人自悬崖上坠下时的那个桃花潭,而周围夜色苍茫,又有浓重的雾气如仙雾一般笼罩。他起身,隐约只能看见她面容平静安详,惨白的脸颊在夜色里泛出一种淡淡的玉样光泽,而手腕上的绿玉髓镯子也随着泛着点滴青润的光芒,几缕花叶残影洒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其神情憔悴,娇弱不已。 他想起梦境中的仙子所言,不敢耽误,便将她轻轻抱起,眷恋在她光洁的额前落下温柔而深情的一吻。 她双眸仍是紧闭,而脉搏则更加絮乱与虚弱。他心痛的凝视着她,双手渐渐环紧她的腰肢,让她整个跌进自己的怀里。 最后伸手替她拨开覆上额前的一缕乱发,哑声道:“仙卉,朕不想失去你,留在朕身边,朕发誓,会永远爱你珍惜你,呵护你。不要离开,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身遭无尽的寂静,与草丛树木间偶尔传来的一声声虫鸣鸟叫之声,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章节目录 365.为她甘受挖心之痛5 自绣着繁复祥云蟠龙图案的袖袋之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柄端镶嵌有硕大红色宝石的精钢匕首,褪去黄金刀鞘,只见那浸染过无数鲜血的冰冷的寒刃瞬间划破 了这黯淡的夜色。 这是南宫弦歌最为珍爱的一把匕首,近身搏斗的时候,使用长剑并不占便宜,因此他惯常用其来作为利器。所以,他十分清楚,这是一把饱浸的鲜血的匕首。 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会以其来亲手挖下自己的掌心之肉。 他再度转首去看躺在自己怀里的她,目光留恋的扫过她细腻洁白的脸颊,温润柔软的唇瓣,没有过多的犹豫,不过是利落的手起腕落之间,左手手掌中滴出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唔!”一阵剧痛如滚滚波浪一般袭来,他咬牙忍住,再将手腕一转,却又带起另外一阵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 待那温热的方寸大小的血肉终于跌进她微微张开的唇中时,他早已痛的冷汗淋漓,一头青丝皆被汗水濡湿,全身更是因为那阵不可抵挡的剧痛而颤抖不止。 此情此景,便是躲在暗处悄然看着这一幕的荆棘鸟,也不由的深深动容。她虽不是生于人间之物,此时却也陡然明白了,何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而自己的主人,能得到天子这样独一无二的挚爱,或者,前世的那些苦,也算值得了吧? 毕竟,若没有前世那样的痛楚,如今的仙卉便不会选择再世重生。她若肯放下对过去的执念,想来早已在琅府邸中潜心修炼。但正因为这种放不下,舍不去,所以她才甘愿辗转红尘,历经辛苦,亦要再度重续前世的母女之情。 若是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再遇上皇帝,更不可能得到他如此的挚爱。 但,联想到之前紫月仙姬与元乙真人所说的话,荆棘鸟又禁不住一阵黯然的叹息。 若主人与皇帝之间的这段情缘,注定只是有缘无分的话,那么,便是她,也要为皇帝此时的一往情深而叹息不已了。 南宫弦歌在熬过最初的那阵带着剧烈眩晕的痛楚之后,便咬牙强忍着抓起旁边的一团早已捏烂的止血草,将其硬生生的塞进那新鲜被挖出来的伤口之中。 而后便有些颤抖的用右手徒手包裹上,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体力实在是难以支撑下去了。 出来一天,也就早上用了早饭。再加上剧烈的搏杀打斗,和后来的输出真气与大量失血,便是如他这般意志坚强到几乎不可摧毁的人,此时也免不了觉得天旋地转,耳鸣眼花。但他强撑着,以最后的意志力,仍俯身过去查看了一下仙卉的情况,扣上那柔软纤细的手腕,感受到她原本虚弱的脉搏正在渐渐加强的时候,南宫弦歌终于忍不住嘴角浮出一个微笑,继而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省的昏倒在了一旁。 而就在荆棘鸟准备上前去悄然唤醒仙卉的时候,她猛然发觉,不知在何时,这片寂静的草地之中,已经涌入了许多的毒蛇。它们都高高的竖起尖细的脖子,嘴里咝咝的吐着鲜艳的芯子,双眼发出危险的绿光,似在寻找着什么一样,渐渐如潮水一般的将仙卉与南宫弦歌包围在了中间。 章节目录 366.摸到了一样不该摸到的东西1 不好!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了这么多的毒蛇? 荆棘鸟心中一惊,连忙振翅飞过去。但蛇类本来就是她的天敌,因此她只得在使出了炫音将最靠近的那一圈毒蛇逼退之后,急急忙忙的将仙卉唤醒,并说道:“主人,快点起来,带着皇帝离开这里。快,情况危急,来不及解释了!” 仙卉在醒来之后,旋即发觉自己体内原本絮乱的气息已经恢复。她深吸一口气,再看身侧昏迷过去的南宫弦歌,目光触及到他包裹着的手掌心,再看见那些蜿蜒洒在草地上的鲜血时,便有些明白过来了。 必然是这些血的气味,吸引来了这些毒蛇。但眼下不是追根索源的时候,她在仓促之间,只能匆忙将那团极具浓香奢华之气的龙涎香捡起来,扔进一旁仍在散发着零星火光的篝火里,对荆棘鸟说道:“你快去四周看看,可有援兵赶来。这团香料可以暂时抵御这些毒蛇的进犯,但一旦香料燃尽,我们就要另外想办法了。“ 荆棘鸟点点头,见那香料燃烧起来之后,果然所有的蛇都纷纷向后退去,便知道仙卉所言不假。她不敢耽搁,当下就振翅高飞起来,只是可惜此时山间的云雾太重,故而低低的盘旋一圈之后,才堪堪回到那燃烧着零星火光的篝火旁边,对仙卉道:“雾气太大了,根本没办法看清四周的情况。所以,就算是援兵赶到,想来也被耽搁在了路上。“ 仙卉焦急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她心中了然,荆棘鸟说的不错。但援兵不来,她该如何与皇帝一起脱险?回想之前的经过,便是后续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但依然很清楚的记着,是皇帝在生死关头一把抱住了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他断然不会也跟着一起跌落悬崖。 这份生死相随之情,令她对南宫弦歌有了全新的认识。而在这样的一份情感铺垫之后,她更不可能扔下他独自逃命。 而仙卉和荆棘鸟在此等危急时刻,都没有想到,其实就在不远处的一根山坳中,正有七八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正举着手里的火廉子,正在紧张而细致的搜寻着。 他们是皇帝身边的隐卫,虽不直接跟随皇帝左右,但总也保持着不出一里之外的距离。 偏偏是之前那场搏杀之中,他们事先被人牵绊住了,所以才未能及时赶到加以救援。后来见到皇帝坠崖,他们便没有跟随其余的侍卫一起,听从太子南宫凌渊的安排行动,而是独立摸下山崖,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进行着地毯式的搜救。 而仙卉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块香料即将燃尽,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便麻利的伸手在皇帝身上四处一阵掏摸。刚摸到腰间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恰好南宫弦歌也就醒了过来,他吃力的睁开眼,却惊喜的发现,她已经比自己早一步醒来了,而且,整个人看起来并无一丝病容,仿佛之前的那些虚弱与憔悴,都是转瞬即过的事情一般。 章节目录 367.摸到了一样不该摸到的东西2 南宫弦歌自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就有一群毒蛇环绕围伺着自己,而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她,还能十分难得的得到她的亲近与接触,这令他本能的不愿立即出声表示自己已经醒过来了。而当他继续半闭着眼睛,呼吸着仙卉身上那种天然的馨香,感受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的时候,忽然,他只觉得下腹一阵突如其来的反应! 该死!她的手,怎么会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地方……. 而正在专心致志的寻找着皇帝身上是不是还带着另外一些龙涎香的仙卉,也是被南宫弦歌双腿之间忽然架起来的小帐篷吓了一跳。她前世的时候,虽然也曾有过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但那夜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太黑暗太可怕了,以至于她除了害怕和惊恐,剩下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与羞辱。 对于男人的身体反应,她仍是真正的一无所知。因此当下便楞了楞,迟疑一会之后,转头眼看着那香料已经燃烧殆尽,便不再犹豫,而南宫弦歌身上四处她都已经摸了个透,于是,只得再度伸手,摸向那有些异样的腰间……. 南宫弦歌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处再度被她撩起一片汹汹大火,虽然她的手指只是在自己的腰封处活动,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被撩起了情欲的男人来说,任何一丁点细小的撩拨,都是在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更何况,腰身处之下就是他的雄风地带,而她这不经意的细小动作,早已让他高高昂起的巨大肿胀,迫不及待的跳动了起来。 仙卉最终也没有解开那复杂的腰封,她嘴里不无沮丧的嘟囔道:“怎么男子的腰封都做成这样?解了半天也拉不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个什么东西,摸上去硬硬的。唉,我尊贵的大周皇上南宫弦歌,您还是赶紧醒醒吧,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真是无计可施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被按倒在那熟悉的胸膛中,她欲要张嘴呼喊,却被那迎面而来喷薄而出的陌生男子之呼吸而兜头吻住。 那样极尽缠绵的一吻,南宫弦歌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他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为帝王的身份,忘记了一直谨记于心的情深不寿,忘记了她即将成为自己儿媳的事实,忘记了纠葛自己前半生的恩恩怨怨。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想尽情的好好疼爱她,吮吸着她特有的芳香,让她的柔软一点一滴的侵入自己紧闭的心房。 而仙卉则被完全的吓住了,她不知道情况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不,南宫弦歌他可是…….他是 皇帝,亦是自己怀着复杂情感的世仇,还是…….但他的拥抱来的如此热烈而温暖,这深深的一吻,他向她展现了她缠绵悱恻的温柔与耐心。 被这样的一个怀抱紧紧的搂着,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和男子急促粗壮的呼吸声,她亦隐隐觉得,眼前的困境也不是绝境了。 章节目录 368.摸到了一样不该摸到的东西3 因为之前已经经历过自悬崖上坠落的生死关头,所以在不知不觉之中,仙卉对皇帝已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依靠感。她并不清楚,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就在她的理智提醒她,不能让皇帝就此亲近自己的时候,她的情感却告诉她,服从他的温柔与热情。 因为,一个在生死关头可以置自己的性命于度外的男人,对她来说,是不会轻易伤害她的。 但对于深陷在情欲与爱恋之中的南宫弦歌来说,他此时显然完全没法去想这些。他沉溺在那种令他心醉的甘甜之中,渐渐觉得不能满足起来。在吮吸过她的芳唇之后,双手开始不老实的四处游走。 而最方便其入侵的,则是那玉颈之下的柔软花蕾地带。他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在自己怀里微露迷茫神色的姣美少女,心中暗暗为她这般的懵懂与纯洁而感到些许的好笑和自豪。 但那因为角度变换,所以高高凸显出来的洁白诱人双沟,则激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望与急切的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感觉到他的手指滑进了自己的双峰之间,仙卉惊的已经全然不能思索。她毕竟毫无经验,当下本能的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涩与紧张。被吻住的唇瓣急切的想要发出声音,却被他就此抓住了丁香小舌,他急切的与之交缠着,并紧紧的将她更紧的贴近了自己。 而那只已经探入起玉沟之中的右手,则十分灵巧而娴熟的握住了顶端娇嫩的蓓蕾,一阵急切而轻柔的揉捏之后,皇帝只觉得下身传来的欲望更加强烈。 而仙卉亦觉得全身一阵酥麻的眩晕席卷而来,她不知所措,整个人就那样软软的瘫倒在了他的怀里,所有的思绪都已分崩离析。 就在一旁围观着火热的一幕缠绵春色的荆棘鸟早就看的目瞪口呆,她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小小的脑袋完全反应不过来。 原来人类之间的亲热,竟然是这样的啊…….啧啧!这场景可真是养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但她的遐想很快就被一条快速窜过来的毒蛇而打断了,眼见那蛇竟然灵巧的抄起了近路,从仙卉右侧的一条草丛缝隙中爬到了两人身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她顾不得隐身,只得高声鸣叫了几声。 而仙卉听到荆棘鸟的叫声,这才回过神来。她不顾一切的使劲推开皇帝紧紧箍住自己的铁壁,并惊恐的朝他投去了一个害怕的眼神。 南宫弦歌毕竟对战经验老道,当下一回头,就看见了那条跃跃欲试的绿色毒蛇。 “竹叶青!这蛇有毒,你先不要动,让朕来对付它。” 说着,他迅速从腰间摸出了一个细薄如纸的刀片。而后,对着那正在闪动的蛇头,唰了一下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轻响,接着是一阵浓烈的腥臭味。仙卉定睛一看,只见那蛇的蛇头完好的被割下,就像是巨大的利刃砍下一般,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章节目录 369.朕喜欢你1 仙卉看着那被利落砍断在地上,却仍然不忘垂死挣扎的蛇身,不由生出一种由衷的恶心感。她转头皱了一下眉头,旋即本能的躲进那近在咫尺的温暖的怀中,说道:“我好怕,那边还有很多蛇。” 南宫弦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主动投怀弄的十分愉悦,他嘴角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则抵出另外的一片刀片,对她说道:“不怕,有朕在此,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得了你。” 而仙卉听见这话,这才回过神来。她想起两人之间刚才那样的亲热,顿时脸上一阵火烧一般的羞涩,继而便挣脱开他的怀抱,双手捂脸道:“你刚才欺负我!” 南宫弦歌为她这忽然间的变脸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这一生何曾有试过面对这样的情景?但眼见她对自己有责怪之意,他连忙道:“仙卉,朕是真心喜欢你的。真的,方才那样的举动,也是一时情不自禁…….”。 仙卉并不想听他这样的表白,原本慌乱的心中此时更加的理不清头绪。好在此时其余的蛇被刚才那横死的同伴所震吓了一番,此时只是高高的朝两人吐着嘴里的蛇芯子,并不敢再次靠近前来。 “仙卉,你不要这样,朕…….”。皇帝正耐心的想要劝慰一下眼前羞涩的少女,却忽然灵敏的捕捉到了一阵幽幽的声音。那声音似笛音又有些不像,但在这寂静的山谷里,依然能穿透夜色与重重浓雾的笼罩,回荡在四周的草木之中。 皇帝因而神色肃然了起来,他走近仙卉身边,对其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状。仙卉亦随着他的神色而认真聆听了一下,继而讶然道:“皇上,莫非附近有人?” “嗯,应该是朕身边的隐卫。你站在朕身边,不要乱走,朕试着看看能不能回应一下。” 说完,南宫弦歌便随手摘下了旁边一颗树上的两片叶子,将叶子在嘴边轻轻合拢之后,旋即,一阵悠扬的乐声,就此传递了出来。 仙卉有些惊怔的看着他,她素来不曾想到,原来终日坐在那金案之后的九五之尊,手中拥有绝对生杀予夺大权的天子,竟然有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本事。 这一日以来,自离开了金碧辉煌的皇宫,离开他终日伏案的紫宸大殿,她亲眼看见他做了多少常人难以企及的事情? 他引弓射箭,堪称百步穿杨。他救她于危难之间,却又在随后将她遣回,自己只身远去。他看着她巧笑嫣然,亦会随之缓和了那肃然的脸色。 他不再只会居高临下的审视她,而是在她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让人给她准备了精致华丽的骑装。那柄小小的紫金弯弓,她握上手,便知道绝非等闲工匠随意之作。 她不知道,为何他会在不知不觉间对自己发生了这样的改变?她迷茫,也惶然,有过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惊喜,也有一种本能的不安。 但是,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守护在她身边的,却仍是那个平日不苟言笑,甚至待人严苛的冷漠帝王。 章节目录 370.朕喜欢你2 南宫弦歌------她以手指轻轻抚摸过刚才被他亲吻过的唇瓣,在心中反复呢喃道:“我该如何面对你?为什么,重生这一世,原本惨淡的人生之中会忽然就有了你的加入?” 她心中茫然不安,却也有种说不清的淡淡欢喜。不敢再去想刚才那羞涩的一幕,只得垂下眸来,细心聆听着他吹出的乐声。 而就在南宫弦歌的乐声停歇之后不久,远处便有一阵与之相和的乐声破空传来。南宫弦歌面上一松,回头对她说道:“没错,的确是朕身边的隐卫搜救到这边来了。仙卉,我们脱围了。” 仙卉抬头看他一眼,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鼻中嗯了一声,接着却没有下文。正在局促不安中,却猛然被他再次握住了手,南宫弦歌不由分说的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深情的说道:“仙卉,看着朕。” 她摇摇头,嘴里模糊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下巴很快就被他抬起来,她被迫迎向那灼热的双眸,他的气息离她如此之近,顷刻间便唤起刚才那些缠绵的记忆。她立即脸红耳赤起来,想要挣脱,却似浑身无力一般的,只能软软的说道:“皇上,不要这样,我……我好怕…….”。 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过,是自责还是觉得羞耻,总之,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她的泪水便怵然滚落了下来。 而南宫弦歌见其落泪,当即就愣住了。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不要怕,朕是天子,朕既然向你承诺说喜欢你,就会一生一世此志不渝。等回去之后,朕就…….”。 “皇上!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与莫名的情绪,她忽然失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对他摇头道:“皇上若还记得自己是天子,那就应该明白,我绝不可能成为你的后妃。您应该做您的英明圣君,而我,只想过自己的平静生活。” “我们,绝没有以后,我,更要不起您的承诺。” 南宫弦歌听着这样决绝的话,眼眸中闪过一种黯然的伤色。他有些惶惑的看着她,最后问道:“你是不想成为朕的嫔妃,还是觉得……”。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声凌空响起的话语给打断了。荆棘鸟也是听得十分入神之际,才见半空之中忽然落下两个黑色的人影。他们不待落地,便说道:“皇上!奴才等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南宫弦歌被生生的打断了满腔未完的情话,然转身之后,见到这两个熟悉的隐卫,他亦很快就调整了脸上的表情,肃然挥手道:“起来了,事出有因,朕也不想追究什么。只是羽林卫为何迟迟未到,还有,太子和其余几位王爷呢?” “回皇上,奴才等探听到,皇上坠下悬崖之后,羽林卫大军就被太子接管了。他们兵分五路,一直在这山中搜寻着皇上的下落。但是,其中却有一些蹊跷之处,奴才等不敢妄言,只请皇上圣断。” 章节目录 371.朕喜欢你3 仙卉站在皇帝身后几步之外,听着皇帝与那两名黑衣人的对话,而随后又有五六个黑衣人纷纷下来。他们二话不说的就拔出腰间长剑,开始斩杀那些毒蛇。因为腥臭味实在太浓,仙卉不得不避到一旁掩鼻不去看那血腥的场面。 而待走出皇帝的身后几步之后,她在自己这个角度看去,更觉得此时的南宫弦歌,浑然又回到了那个记忆里挥斥方遵,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仪。 她心中似惆怅若失一般的不知所以,只觉得两人之间先前发生的那些亲密无间的举止,便如一场春梦一般,过后了无痕迹。 不过是转瞬之间,他又做回了自己帝王的本色。而她,不过是怀着一腔无人可述的心愿,辗转在这红尘之中,圆一场前世未了的梦罢了。 想到这里,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正好南宫弦歌此时已经结束了与隐卫的对话,他仿佛听到了这一声叹息,便立即朝她走过来,双手扶住她单薄的肩背,柔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但营帐暂时不回,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朕的心腹,天亮之后,朕就带你回去。” 仙卉有些茫然的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上。他的左手有包扎的衣带缠绕,想来是伤的不轻。但她此时并不知情道,那伤口其实是为自己割肉而导致的。于是便有些不安的微微退后了几步,道:“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南宫弦歌本来在听闻太子联通吴王和其余一些武将在自己出事之后,隐约有谋逆之心的时候,心中已然禁不住动气。 于是在跟隐卫详细问明情况之后,很快就定下了自己的计策。他要等待太子等人自投罗网,所以故意延迟了回去的时间。 但当听到仙卉的叹息声之后,他才猛然发觉,原来她已悄然离开自己有些距离。 几乎是不容思考的,他迅速来到了她的身边,那样急切的神色,便是看在周围隐卫的眼底,也觉得有些骇然的诧异。 隐卫自然已经知道,皇帝是为何会坠下悬崖的。但当亲眼看见皇帝对这女子极尽温柔小意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讶然。 不知道在悬崖之下的桃花潭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隐卫们一直追随皇帝左右,自然对其性情十分的清楚。但见皇帝对仙卉那种格外不同的温柔呵护,再联想到两人的身份和关系,众人都是很识趣的保持了目不斜视的恭敬。 “皇上,这群毒蛇是有人故意驱使它们来到此处的。奴才以血做过实验,发现它们是受过训练的蛇群,之所以会独单单来到此处,只怕,目的就在于有人要借助它们来行刺您。” 南宫弦歌正欲耐心的哄一下不知为何面色惆怅的仙卉,闻听此言,又不禁微微动怒。他转身,对隐卫道:“既是有人存心驱使,那你们先捉几条活的带回去。到时候,待朕找到那主使之人,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章节目录 372.朕喜欢你4 仙卉闻听此言,又是一阵黯然。她便是站在旁边只听了个大概,也能明白过来,这驱使毒蛇前来谋害他们的,必然就是太子无疑了。最起码,也跟太子脱不了干系。至于之前那些在山上露面的刺客,她倒有些拿捏不准。 并非她觉得太子是什么好人,也不是怀疑他没有这样的野心,但是,南宫凌渊能有这样惊人的势力,这还是令她多少有些不敢相信的。 而南宫弦歌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对她特地降低了几个音阶,柔声道:“好了,咱们走吧。朕抱着你去到营地,然后你好好休息一下…….”。 仙卉一听到他说到抱字,便心间一阵剧烈的颤抖。她立即摇头,道:“不,不用,我能自己走。” 说完,也不管南宫弦歌怎么反应,倒是真的自己拔腿就往前走了去。 而南宫弦歌被晾在后面,心里也很是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自己又是说错了什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从前他从未用心猜度过身边嫔妃的想法,但此时却不得不认真思索了起来。他只觉得自从这些隐卫出现之后,两人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气氛就被破坏了,可是,作为一个英明的帝王,他也不能对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加以怪罪,于是,便只有跟在仙卉的身后,皱着眉头想着方才自己所说过的所有话语了。 而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爬行走的时候,仙卉还是跟不上这些健步如飞的男子。她起初还强忍着,只是跟在后面努力的从那些长满荆棘和杂草的山上走过去。但后来,走到不到一半的时候,还是被皇帝凌空打横抱了起来。 “都说了,不准在朕面前逞强。你哪里走过这样的路,一会要是把脚扭到了,看朕不让你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南宫弦歌的语气霸道而亲热,带着一种只有两人之间才能明了的暧昧与悱恻。仙卉依偎在他的怀里,不禁面红耳赤。她不敢再说话,也不想再跟他分辨什么。当行至一处极为陡峭的山崖处的时候,前面的隐卫们都走下来,对皇帝说道:“陛下,还是奴才背着纳兰小姐上去吧!” 没想到,这原本是极为恭敬和忠心的一句话,却换来皇帝的陡然变色。只听南宫弦歌有些冷然的说道:“不必了。” 众人见状不敢再说话,仙卉却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不敢面对,唯有在他怀里蜷缩的更紧。 好在众人都脚力了得,从桃花潭来到那半山之上的营地,也不过是用了两盏茶的功夫。但仙卉却感觉到,皇帝其实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将其送入一处整理好的帐篷之后,便坐下来休息。 此地看来是隐卫们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分别有两个不大的帐篷,里面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他们来到的时候,外面便有两人迎上来,朝南宫弦歌行礼之后,便立即去烧水煮食。 待仙卉接过那盆温热的清水略微清洗了一下手脸之后,又喝了一盏白水下去,不多时,便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送了进来。 章节目录 373.做朕的女人1 以勺子搅和之下一看,里面还有一些鲜香的肉块,看起来目测应该是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但此时她全然没有胃口,只看了看,便放下碗,而后怔怔的看着帐篷缝隙外的清冷月色。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一点东西?是太累了所以没有胃口吗?” 皇帝的话语,让在场还没有来得及退出去的几个隐卫完全不能适应。他们惊愕的互相面面相觑,只以为自己定然是听错了。 但南宫弦歌旋即对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就按照朕方才说的去办。记住了,那替身要做的逼真一些。还有,太后和齐王那边,要尽快递上朕的书信。” “是,皇上!” 几名隐卫不敢耽搁,亦不敢再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震撼的事情,只急急的转身走了出来。待走出帐篷十几步之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皇帝的这一改变,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震惊太不可思议了。 而帐篷之中,南宫弦歌则是端起放在一只矮几上的小碗,对着仙卉极其温柔的说道:“朕喂你,来,张嘴…….”。 仙卉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弦歌十分自然的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亲昵的姿态,她最终忍无可忍,豁然起身道:“皇上,求您不要这样!我已经跟您说了,我们之间是绝没有可能的!” 南宫弦歌沉下了脸,他盯着她的双眸,反问道:“什么叫做绝没有可能?仙卉,你到底想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拼命抑制住心里的那些杂乱的念头,她对他十分坚定的说道:“难道您真能不在意世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我们吗?首先您是我的舅舅,其次,我还是您早已定下名分的儿媳,是未来的太子妃…….”。 也许是因为情急所致,南宫弦歌当下便脱口道:“不,朕不是你的舅舅,你的母亲,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她的母妃是在怀着她之后,才嫁给先帝为妃的。所以,从血缘上来说,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仙卉睁大双眼,真不敢相信,这样惊悚的事实,这被皇帝千方百计掩盖的事实,就这样轻易的被他自己说了出来。而之前,就算自己早已知道真相,但也远远没有料到,原本以为心胸城府深沉如海的皇帝,也会有这般直率而冲动的时刻。 就连南宫弦歌自己,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也是微微怔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竟然将这一事实就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但是,在听到仙卉拒绝自己的亲近,并以世俗的礼法来作为理由的时候,他无法克制住心里的话语,就算将这种本不应该公开的皇家隐秘说出来,对他来说,也是在所不惜的了。 接下来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片不知所以的沉默。南宫弦歌见仙卉面露诧异之色,便放下手里的碗,轻轻的扣上她的双肩,对仙卉说道:“仙卉,朕发誓,朕是真的 很喜欢你。你不必在乎什么世人的眼光,若你担心名分上的障碍,朕回去之后便将当年的事实公之于众。朕手里有先帝在位时的全部谍册记载,这些东西可以清楚的告诉世人,你母亲并不是…….”。 章节目录 374.做朕的女人2 “不!我不要,你不准伤害我母亲的名誉,她已经去世了,我求你不要再让世人去非议她的生前事。” 南宫弦歌见她这么说,便又想了想,道:“那朕给你另外安排一个身份,只是这样一来,可能要委屈你以后不能公然跟家人见面了。或者,朕让你父亲以另外一个姑娘代替你嫁给太子,然后再收你做养女……..”。 “不!我不要!我不要!”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是因为不肯屈就做朕的嫔妃吗?朕可以在此告诉你,朕能为你废了皇后,朕会以中宫之礼,堂堂正正的从朝天门将你迎入宫中,你就是朕唯一的皇后!” 铮铮誓言情深似海,不管听在世间任何一个女子的耳中,都有着那样难以言喻的诱惑与吸引力。 毕竟,帝王的独宠,中宫皇后的赫赫权势与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有那世间最为繁华的江山如画,更遑论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繁华如梦…….若仙卉还是一个女子,若她还没有羽化成仙,想来,都是无法拒绝的。 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有以一种悲凉的心情,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南宫弦歌。 若说全然没有心动,那必然是不实之言。可是,就算明知自己已然心动,她依然能够清晰的预测到,她与他之间,那种注定只能擦肩而过的宿命结局。 仙卉甚至开始庆幸,好在自己前世的时候,不曾尝过情爱的滋味,否则,若要这样的心痛再来一次,便是再世为人,她亦会本能的想要逃避这一刻的痛楚。 看着眼前英伟而成熟的男子,她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悄然盈满了眼眶。盈盈泪光之中,她看见他眼眸深处漆黑中所倒影出来的自己,她那般楚楚的看着他,目光流转过那因为受伤与失血而略显苍白却依然不乏阳刚之气的脸庞,他的下巴处生出了一丛丛短而黑粗的胡须,看起来便有些沧桑的憔悴。但她最为引为注目的,却依然是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眸。 她知道,这样的眼眸不会伪装。在他的眼眸里,她看见了他内心的温柔与深情。 闭上眼,她觉察到那滚烫的两行泪珠从自己的脸颊上迅速划过,而后,滴落在他的胸前。 “皇上,我不想做您的皇后,更不想因为之前在悬崖下发生的事情,而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若您还能尊重我的心意,那么,就请您放手吧!” 南宫弦歌似不敢相信,他沉默了半响,只听得他的呼吸声渐渐变粗,而后,他才以自己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十分逼人的反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你居然这样来回报朕对你的一片真心?” 仙卉勉力睁开眼,含着笑,却是坚定而冷漠的回道:“您是皇上,请问您有几颗心可以分给您那么多的嫔妃?您刚才说要迎娶我做您唯一的皇后,那么曹皇后呢?她不是您的结发夫妻吗?她还为您生了太子和长公主,她…….”。 章节目录 375.做朕的女人3 “你住口!朕不准你拿自己跟她比,朕对她,从来没有过对你这样十分之一的感情,更何况,朕还年轻,你也还小,咱们以后还能生很多的孩子,朕会…….”。 一提到孩子,仙卉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苦笑着摇头,道:“皇上的确正当壮年,所以,在我之后,您还能喜欢上第二个,第三个我这样的女子,是不是?” “你…….你到底要朕怎么说你才能明白?真是,真是不可理喻!朕说过了,你在朕心里,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 “皇上您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还请您放手!” 见仙卉傲然的摆出了一幅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南宫弦歌那原本骄傲而又自负的帝王之心,终于受伤的做出了本能的自卫。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既愤怒而又痛苦。他甚至不知道,只不过经历了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难道说,她真的不喜欢自己,不愿意做自己的女人吗? 这个认知让南宫弦歌有些难以接受的受伤,他自觉心情絮乱,而支撑了漫长一日的信念在此时终于显出了颓废之态。他不再说话,而是沉默的坐到了一旁的地毡上,仙卉亦不敢看他,只是听得室内良久都无人说话,而待她再看时,只见他已经不知何时趴在一旁的案几上,沉沉的睡 了过去。 应该是太累了吧?她这样一想,到底心中柔软了下去。便走近过去,动作轻柔的将他从案几上扶下来,又找来一件披风,给他盖在身上。 狭小的帐篷内只点着几盏橘皮吉灯,朦胧光线使得铺在地上的地毡影子愈加模糊,象是一团错乱纠缠的棉线,让人理不清头绪。 仙卉此时是毫无睡意,替其披上那件披风之后,便静立于床前,第一次仔细的打量南宫弦歌的睡颜。 眼前因为疲惫至极而昏睡过去的帝王,英挺的眉眼间竟然带着一丝孤独,唯独唇角线条依旧骄傲,始终倔强轻微上扬着,隐着看不透的复杂微笑。 一想到那悬崖下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情景,她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轻轻的抚摸一下他睡着之后的脸颊。 但明明指尖递到跟前只差一点就可以触碰到的时候,心中又是倏然一惊,最后是慢慢的收了回去。 无法形容此刻她心里的诸多感触,然,拒绝他却是她最直接的本能。若自己终将离这片人间远去,那么又何必在此之前还留下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更何况,仙卉不用细想,也知道,若自己真的从了皇帝,那么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局面,将是何等的复杂。 她始终不曾忘记,自己重生这一世,所为的目的是什么。她不过是想要再度得到女儿,除此之外,任何的情感牵绊,对她来说,都是不应有的奢念。 但此中的原因,她却永远也不可能对皇帝说明。便是说了,只怕他也不能相信。 章节目录 376.做朕的女人4 这番念头流转过去之后,她便觉得原本有些动摇的心智又坚定了下来。对啊,自己真的不应该有什么其他念头的,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这一次还要带着牵绊与不甘离开吗? 旋即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那碗并不精致却散发着清香鲜甜气味的粥,想想他方才拿着勺子要喂自己的笨拙模样,料想他必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又是暗暗摇头一笑。 而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南宫弦歌那匆匆以撕裂的衣带包扎好的左手伤口上。想了想,她便悄然走出帐篷,向守在外面的一个隐卫说道:“有金创药和包扎伤口的布吗?皇上受伤了,我给他清理一下。” “有,请稍等一下。” 到底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便是在这荒郊野外,所带的东西也还都是极好的。仙卉接过那瓶小巧的玉瓶,再取过那干净的纱布和带子,道了一声谢之后,就转身回到了帐篷内。 但是,当她掀开皇帝左手手掌上的那团止血药,看见那整齐而明显是人为的伤口之后,不由整个人都呆住了。 便是她再没有经验,也能看得出来,这样狰狞而整齐的伤口明明就是有意为之。那伤口之深,似乎是挖出了一大团的血肉,才造成的那样惊心动魄的伤疤。此时看去,就连那下面的白骨,也隐隐可见了。 可自己当时跟他一起坠落悬崖的时候,并不曾见到皇帝在搏杀之中受了这样的伤。 况且那时的打斗都是十分凶残的,彼此招式之间,就是抱着要取了对方的性命而来的。 若真叫人近身伤了皇帝,那刺客又岂会在这样的地方做手脚这般麻烦? 再联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口唇之内残留的那种浓浓的腥甜味道,仙卉忽然有些恍然的明白了过来。 难道说,他竟然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割下了自己掌心之肉,作为药来喂自己吃了下去? 难怪,自己明明违背琅决上面的告诫,在紧急关头使用了凤凰火来烧死了那个刺客,但最后醒来的时候,却觉得一切都安然无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便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抖。手里的玉瓶随之跌落在地,滚出了一段距离。 她不敢相信,但偏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么一个可能。深吸一口气,她起身走到那玉瓶跌落的地方,将其捡起来,握在手中。 弯腰起身的时候,一阵强烈的暖流从她的心底轰然涌上头顶。泪水再度触不及防的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后,却在一片昏天黑地当中,抬头迎面看见了正朝自己走来的南宫弦歌。 见她跪坐在地上哭的泪流满面,他心里的那些负气早已瞬间就跑了个烟消云散。南宫弦歌蹲下身,以手替她擦拭去眼角的泪痕,并顺势将她拢进自己的怀里,柔声道:“为什么哭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其实你心里也有朕,所以才会难过?” 仙卉任由他将自己紧紧的抱住,过了片刻,也似取暖一般,紧紧的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吸着鼻子说道:“你的手…….”。 章节目录 377.做朕的女人5 南宫弦歌这才看向自己已经裸露在外的左手伤口,他不以为意的说道:“朕没事,只是不小心受了一点轻伤罢了,这点伤要是在从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的。你……”。 “不,你撒谎,你那伤口,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我?” 仙卉说完,禁不住抱住他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她甚至举起自己的小拳,轻轻的锤击着他坚实的胸膛,一面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子,叫我可怎么办…….呜呜呜……..”。 “好了,朕的小丫头,你就别再捶朕的胸口了。你不知道,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朕的心一直到现在都还痛的厉害呢!” 南宫弦歌说着,以那只受伤的左手捉住仙卉的手掌,让她悄然的贴近自己的胸膛。而仙卉,因为害怕触动到他的伤口,所以只得乖乖的听话,任其动作。 将她柔白的小手移至自己的心口之后,南宫弦歌才柔声道:“朕来告诉你,朕为了救你,几次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这样的一份情义,朕自问此生从未有过。从今往后,你只能做朕的女人。除此之外,你不能再有任何的念头。朕会宠你,珍爱你,除了你之外,朕绝不会再爱上其他的女子。你必须要好好的陪伴在朕的身边,这样才能回报朕对你的这份心意。否则,你就是忘恩负义,就是凉薄自私的坏女人。哼!朕还告诉你,若你敢背叛朕,朕就把你心口上的这块肉也挖出来,让你也尝尝,朕曾经为你付出的千辛万苦。” 仙卉早已埋头在他怀里哭的泪水涟涟,她声音哽咽的说道:“可是我好怕,皇上,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够不顾一切的走到一起…….”。 “不怕,朕说过,万事都有朕在呢!你什么也不用管,朕会是你这一生最坚实的依靠。你要的,就是,好好的让朕爱你…….”。 说着,南宫弦歌又是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脸颊。他的唇滚烫而温柔,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滴的吸干。然后,再辗转在那眉梢眼角之上,轻柔的抚触过那细密的睫毛,笔挺修长的鼻尖,最后,落到那最为芳香馥郁的唇瓣之上。 这个吻,几乎夺走了仙卉全部的信念与坚持。她只知道,自己是彻底的沉沦了。 她不再去想那些未知的阻碍与困难,她放弃了明知注定毫无结果便不想留下遗憾的坚守,这一刻,她只想沉醉在他无边无尽的深情之中。 不管能否天长地久,最少,她亦曾经拥有过吧! 而在这个倾注了全部柔情与爱意的深吻之中,皇帝原本被撩起的欲火,此时再度被点燃。他毕竟是精通此道的老手,当下觉得怀中的人儿开始瘫软的时候,便有些难以自控的情动了。 虽然明知道此地此时,这样的要了她,未免显得有些委屈,可他自信,自己来日定然能以百里红妆,举世瞩目的盛大婚礼来弥补她的这一次,再加上之前她说的那样决绝的话实在是有些吓到了他,于是,在诸多念头的强烈驱使下,他便不顾一切的将她按倒在了地毡上。而那只右手,则灵活的慢慢游离到了她的腰封处。 章节目录 378.做朕的女人6 仙卉起初还是懵懂,全然不知皇帝的意图。但当他胯间的坚挺逐渐逼近她的腰间,并且已经轻巧的解开了她的腰封时,她才陡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先涣散的神智终于清醒,闺中女儿所受过的教育以及矜持羞涩令她本能的就按住皇帝的手上动作,低声却坚决的说道:“不!皇上,不要这样…….”。 “叫朕弦歌。” 南宫弦歌说着,又温柔的吻上她的唇,他久久流连在她最为敏感细腻的颈间部位,不停的啃噬着那如玉一般光洁的肌肤,那种被带起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不得不咬紧牙根,在如此这般对持半响之后,她终于不得不松口,低声娇羞的叫道:“弦歌……..”。 “嗯,乖,朕的小宝贝。不要怕,朕会很轻柔的。朕说过,会一生珍爱你,所以,你就把自己交给朕吧!做朕的女人,朕绝不负你。好不好?朕的仙卉,卉儿…….”。 他低沉黯哑的声音此时恍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他自行解开的衣襟已然敞开,那精壮健美的胸肌逼近她的身体,两人以一种缠绵悱恻的姿势相对,而就在她努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的时候,他已然在触不及防之间解开了她的上衣襟。 一阵微微的清冷过后,她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样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其下,便是那连绵起伏,芳香诱惑的秀丽玉峰了。 “不,弦歌,我好害怕,我害怕,你不要逼我……。” 见她如此紧张的在自己身下紧绷成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兔,他怜爱的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却仍不肯放弃自己的欲望,只以无比诱惑的语言,和极致的耐心,对她说道:“不怕,朕当然不会逼你,这是男女之间用来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因为朕爱你,所以才想得到你。因为朕真的很害怕,万一等到明天,你又跟朕说什么决绝的话,到那时,朕可该拿你怎么办好呢?朕不想失去你,所以,朕不能给你后悔的机会……”。 仙卉听着这话,却有些不快的努起来小嘴,嘟囔道:“原来你是觉得,将我占有之后我就跑不掉了是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坏蛋…….”。 听见她娇俏的朝自己发难,他温柔的一笑,以受伤的左手抓住她握成小拳的双手。仙卉因为怕伤到他的伤口,所以值得任由其将自己的双手握住。可是没想到,这却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入侵的机会。 只见南宫弦歌趁机以另外一只手伸向她的双腿之间,他触及到她最贴身的那一层丝绸长裤,在触不及防之间,已经嗤的一声撕裂开来。 “啊,你这坏蛋,你不可以这样,我不要,不准……唔!唔唔唔!” 她欲要抗议的声音被他压下,在一个安静的深吻之后,他欺身而上,将自己火热的坚挺悄然的往前推进了一些。 “朕不是坏蛋,朕是你的男人,是你的丈夫,你记住了,这一生,只有朕才能这样对你。别的任何男人,只要敢多看你一眼,朕都会杀了他!” 章节目录 379.做朕的女人7 南宫弦歌说完,便开始试探性的入侵。但她过分的紧致与紧张,以至于双腿都不停的颤抖着,这样的姿势与情况,都让他无法靠近。 仙卉则一直把他往外推,他看着她躺在自己身下,长发如墨一般铺泄了一地,雪白的上身令人看了血脉喷张,而手上抚摸着的柔嫩腰肢与那修长美丽的玉腿,令他根本无法舍得起身离开。 亦是在此时,他方才明白过来,什么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什么是春宵帐暖日已高,从此君王不早朝。 若他能得到她,想来,以后的耳鬓厮磨之中,亦会生出沉溺美色的心理吧? 其实,见她如此紧张而害怕,他也是不忍心强行占有的。他怜惜她所有的美好,所以,便是在焚身的欲望驱使之下,他亦没有再进行任何强求的动作,只是真心觉得,若今夜不能得到,那么就当是一种亲昵的方式吧?日后岁月还长,他以为,自己总能等到她心甘情愿献上自己贞洁的那一天的。 然,如此温馨旖旎的时光,却总是短暂而容易被打断的。在完全没有丝毫预料的情况下,原本宁静的夜色被撕裂,一阵刀剑凌空飞来的声音之后,帐外便响起了一阵打斗的声音。南宫弦歌听见刀剑相击之响之后,很快就从情欲中清醒过来。 他第一时间将仙卉抱起,然后为其拢好身上的衣服,并嘱咐道:“不要怕,朕出去看看,你在这里不要动。” “不,弦歌,带我一起去,我害怕…….”。 一转身,见到她雪白柔软的玉手拽住了自己的袖子,他不禁回头一笑。没有犹豫的将其拢入自己的怀里,又禁不住在那雪白的额前吻了一下,道:“好,那就不能随便乱走,要跟在朕的身边,寸步不离,知道吗?” “嗯!” 仙卉不知道外面来袭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本能的,她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带着阴邪力量的气场在迅速靠近。跟着南宫弦歌走出帐篷一看,只见外面负责守卫的隐卫已经被放倒了两个,但最令人奇异的是,那杀人者竟然是几个身穿白衣身形曼妙无比的年轻少女。 仙卉与南宫弦歌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打斗声自然惊动了另外一个帐篷里的隐卫,不断有人加入这战局当中,但几个白衣少女却似受过极好的训练似的,不但攻防有度,而且还配合的十分默契。虽然在南宫弦歌看来,她们的身手并不是最好的,但无疑内力却是上佳之人。 因为这样的车轮战,本身拼的就是本身的内力。再好的武功,在内力消耗殆尽之后,还是一样只能束手就擒。 他在旁边看了一会,瞅准一个空子,陡然拔出腰间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堪堪被打出战圈的少女一把钳制住,而后便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刺杀朕的?” 白衣少女脸上蒙着面纱,被利刃架在脖子上,却十分倔强的一言不发。 章节目录 380.做朕的女人8 仙卉见皇帝说话间已经将手中的剑刃朝下压下去了几分,鲜血顺着那白色的轻纱汩汩而下,当下有些不忍,亦觉得这样的逼问不能解决问题,便劝道:“皇上,不如留个活口,等会再慢慢审问吧!” 然而,南宫弦歌看了看自己那两个被乱剑毙命的隐卫,眸间一黯,旋即就已手中寒刃一挥。手起刀落之间,那少女便命丧在他手中。 举着带血的宝剑,他回头对仙卉说道:“这些人是死士,她们是不会开口的。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一杀了之。” 仙卉心中一凌,赫然发现,此时的南宫弦歌一身戾气,与之前那温柔深情的男子,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或者,这一面才是征战沙场的他?曾一手铸就血染黄沙,亦亲身踏过累累白骨,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毫无丝毫情感与悲悯软弱,有的,更是一种必胜与抛开一切的信心与信念。 然,这样的他,真的会一生一世,都宠爱呵护一个女人吗?他所拥有的太多,而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好她却没有,相遇相爱与相守,会否真的如他所言一般,一切顺理成章? 就在她出神之间,南宫弦歌已经骤然出手。他只转身对仙卉说了一句:“站在这里别动,有人靠近的时候快点闪开,朕会随时保护你的。” 说完这一句,他便不顾手上的伤口,奋然挥剑加入了战局。而在皇帝加入之后,原先的几个隐卫显然士气高涨,他们与皇帝相互配合,很快,就扭转了局势,在接连斩杀了两个白衣少女之后,终于,身后的夜色中凌空飞身进来一道紫色的身影。 他二话不说,迎面就与南宫弦歌交了几招。仙卉看的清楚,两人的剑招都是快准狠的路数,而紫衫男子显然更为年轻一些,不但气势逼人,而且,还带着一种常人所没有的阴狠,在许多出招和收招的时候,他对剑法做了一些巧妙的改变,以至于两人虽打的密不可见,手上负伤的南宫弦歌到底吃亏一些,在七八招之后,便几不可见的往后退了半步。 然紫衫男子却并不恋战,他且战且退,似有意与南宫弦歌周旋着一般。而在他现身之后,又陆续有几名白衣少女挥剑冲了进来。一时间,这原本寂静的半山空地上只充斥着刀光剑影,搏杀之声不断传来,更有无辜被倒的一些低矮的树枝,在树叶纷飞之后,霍然倒地。 仙卉看的有些疑惑,她隐隐觉得,这些人似乎跟之前在山上追杀自己的那些黑衣男子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因为看的越久,她越觉得,这少女们和那些男子所持的招数都有五六分的相似之处。只是那些黑衣男子的武功更高,内力也更加充沛而已。 但这忽然现身的紫衫少年,其武功和内力却远远都在众人之上。而且,他只专注与南宫弦歌交手,神色间还带着某种咬牙切齿,恨不能啃噬其皮肉一般的仇恨。 莫非他与皇帝之间,有刻骨的世仇?所以,才招招都想取其性命? 章节目录 381.做朕的女人9 然,就在仙卉怔怔期间,却见紫衫少年忽然凌空撒出了一把什么东西。这东西起初无色无味,但很快,就化成了一团团黑色的云雾,且带着一种十分刺鼻的气息,令人闻之几欲昏倒。 而南宫弦歌在第一时间退开几步,伸手掩鼻用来闪避这股黑雾之后,却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 他急忙高呼道:“仙卉!仙卉!卉儿!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朕,快点答应一下!” 但是重重黑雾之中,却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慌乱的四下奔走一番,最后待雾气终于渐渐散去,他心中才陡然生出一种无可言说的惧意,不顾黑雾所带来的种种不适,待冲到她之前驻足的帐前一看,哪里还有她的倩影?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的用意居然只在仙卉身上。可恨的是,自己方才却真是大意了,竟然将她独自一人置身在自己的保护之外,现在,这紫衫少年将其掳走,却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寻找她的下落? 南宫弦歌心中顿时方寸大乱,仿佛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时刻。就算是昔年率领千军万马,面对着强敌的来袭,他亦只是计在城府之中,但现在,仓促之间,他竟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见皇帝脸色陡变,周围的隐卫都围拢过来。就在紫衫少年带着仙卉离去之后,那剩余的白衣少女也尽数跟随其后撤离。现在大家都可以肯定,这紫衫少年便是这批人的主人,但他为何要掳走仙卉,这却是一时间难以解开的谜团了。 “皇上!皇上请放心,奴才等这就召集其余的兄弟,即刻追赶那人的行踪,一定将纳兰小姐平安的救出来!” 都说是一起历过生死方才能够真正理解彼此的情感,眼见南宫弦歌只看着仙卉离去的方向发呆,隐卫们立即将其扶着坐下来。皇帝亦是在经过片刻的深呼吸之后,才勉力平静了一下杂乱的心绪,他从怀里取出一面金牌,交给其中的一人道:“你持朕的手令,即刻前去见京兆尹和宿京禁军参将,让他们膺夜关闭九门,任何人等都不得出城一步!” “是!” 做出这道指示之后,南宫弦歌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让仙卉被人带出城。只要她还在京中,自己就算掘地三尺,也能把她找出来。 旋即他又思索了一下,对身侧的另外一人问道:“现在太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皇上,奴才等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在桃花潭边丢进了两具尸身,且毁去了原先的容貌,看起来就像是被潭中的猛兽啃噬过一般。相信现在太子等人已经发现了,正在潭边进行打捞。而太后那边,奴才们也已呈上了您的书信,照算,回信应该也快到了。” 正说着,就听不远处有人匆匆行来,在对着皇帝行了跪拜礼之后,旋即双手送上自己手中的一样东西,对皇帝说道:“皇上,这是太后娘娘命奴才给您带回来的一件回执。” 章节目录 382.狼子野心1 皇帝伸手接过,一看,原来是太后自年轻时就开始每日佩戴在手上的一串绿檀木手串。手串上有先帝的名讳,却是先帝与其一同前往泰山的时候,亲手为其雕刻上去的。 这手串对于太后来说,意味着一生的钟情,是她最为珍惜的一件至宝。平日里,便是擦拭保养等功夫,都是她亲自完成的,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一下。 皇帝见了这样东西,心中亦是一阵暖流微微带过。或者,在她的心里,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是全然没有爱意吧?只是昔年,因为有了兄长的光芒万丈,所以,他才会被忽视,被遗忘,被疏远,被伤害……. 将手串紧紧的握在手中,南宫弦歌平静了一下自己波澜起伏的心境,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周围的人吩咐道:“去弄点东西上来,大家今晚都好好休息一下,灭掉那篝火,三人一组,轮流值夜。明日,随朕一起下山,将那些乱臣贼子,统统都一网打尽!” “是,皇上!”众人齐齐应声,声音里全无一丝一毫的不确定,而是充满了无往不胜的坚强信念。 而此时,幽静的桃花潭边,却被一束束的火把照的明如白昼一般。近千铠甲整齐的羽林卫大军,将整个水潭包围的水泄不通,仓促之间,早有人以树木做出了十来只木筏,然后再每只木筏上站了七八个精壮的赤裸着上身的军士,在火光能够照亮的范围中,努力的以手中的长木棍,向潭中探索着什么。 而一身戎装的太子南宫凌渊与身侧的吴王南宫凌沣,亦是一脸肃然的站在众人前面。太子负手在身后,状似悲戚,其实只要细细一看,就能发觉,他的悲戚之中,更难以掩饰的是一种即将得逞的得意与嚣张。 而吴王南宫凌沣则是有些惴惴不安,他一脸阴沉的看着那幽深的潭水,再看太子那一脸虚伪的神色,双手不自禁的在袖中暗暗紧握成拳。 不多时,那木筏上的军士便有人高呼道:“太子殿下,属下在潭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便有人连忙过去,将那件东西取过来,呈送到南宫凌渊的面前。 “是父皇脚上的靴子!对,没错,的确是父皇脚上的靴子!” 南宫凌渊将那东西细细查看一番之后,便露出了一幅如丧考批的神色。只见他当众直直的往潭边一跪,而后就开始哭诉道:“父皇!父皇!您怎么能就此撇下母后和儿臣,就这么去了呢!儿臣还等着您的悉心教导,儿臣还…….”。 见太子这般,吴王自然心中有数,只是他仍默不作声,也跟着一起颓然跪下。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近侍长福越众而来,他急急的接过太子手中的羊皮靴子,将其每一寸每一处都看过之后,才顿足道:“真是皇上的靴子,这…….这…….这不可能!皇上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怎么会被这区区刺客所伤?” 太子南宫凌渊原本正在伤心哭泣当中,此时闻言,便道:“是啊,父皇才正值盛年,想不到,就葬身在了这荒郊野外…….这真是天不假人,上苍不公啊!” 章节目录 383.狼子野心2 说完,他又立即转身,咬牙切齿的发下命令道:“来人,去将齐王捆了过来,让他跪在此地,向父皇忏悔!好端端的一次围猎,父皇如此信任他,他却玩忽职守,竟然让这样的猛兽留在了潭中,真是该杀!该千刀万剐!” 眼见太子拿住了原本掌控此地军权的齐王开刀,长福与吴王心里都是明白,这太子是的确要反了。但眼下这等时候,他们还只得吧这出戏演下去,于是便都没有做声。吴王甚至还颇有几分恭维之意的上前符附和道:“太子殿下英明!齐王的确该问罪!” 太子南宫凌渊冷哼了一声,而后,就在他待要开口的时候,那边又有人惊呼道:“这里捞到了一具尸体!快快快,把火把打起来,下水去捞上去。” 说完这话,便听噗通几声,早有水性良好的军士扎头跳进了水潭之中。众人皆是哗啦一声围拢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群人在水潭中摸索了一会,最后顺着那长长的竹竿的指引,在水潭之中捞出了一具面目模糊青肿不已的尸身。看那身段与年纪,便正好与皇帝南宫弦歌相仿。 太子一见,心中自是狂喜过望。他立即装出了一幅痛不欲生的状态,且跪行过去,在尸身旁边哭道:“父皇!父皇!儿臣不孝,儿臣等来晚了呀,父皇!父皇您醒醒,您醒醒啊,您不能这样丢下儿臣,父皇…….”。 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没的让心里揣着明白却装糊涂的长福和吴王都心中大是鄙夷。其实不但是他们,这些羽林卫之中有一部分的军士,也是皇帝忠心不二的拥趸。 此时眼见皇帝南宫弦歌真有可能就此命丧于这水潭之中,心中自然是悲痛不已,但太子南宫凌渊却是众人心目中的废材一个,见这么一个无德无才的庸人居然马上就要取代光武帝,他们心中的 感触自然是一时间难以理清。 但齐王却真因此而获罪,不多时就被人五花大半,推推搡搡的走到了太子的面前。吴王抬头,看着太子,十分不满的说道:“太子殿下,皇弟我奉旨清场,父皇坠下悬崖之事,我虽然有失策之处,但也不能因此而将我论罪。”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旋即落到了齐王的面上。齐王似的不能相信,抬起头一看,只见太子南宫凌渊一幅痛不欲生气愤难当的模样,只指着吴王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看看,父皇就是因为错信了你,所以才这般葬身于水潭之中,你居然还敢说什么自己无罪…….”。 “什么?你说父皇他……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不相信!” 齐王一惊之下,用力往前一冲,用力之大,险些挣脱了身上的绳索。但他旋即四下一番张望,在顺着太子手指的方向看清楚了那地上蒙着明黄色锻步的物体之后,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是双膝咚的一声跪下,面露无限悲凉神色,且自责不已。 章节目录 384.狼子野心3 而吴王从齐王的眼底看出了至真的悲戚与痛苦,毕竟是骨肉同胞兄弟,他向其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并在心中暗道-----虽然众皇子中对于太子之位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到底还是大多数的人,心里都装着父皇这面永不倒下的旗帜的。 见自己出言镇住了齐王,太子心里自然十分的得意。他可是看不惯这齐王很久了,要知道,此人虽是面上对自己恭敬,但多半也是冲着自己母后的面子。 实际上,齐王对太子的无德无才嗤之以鼻久矣,太子还曾听自己的耳线回报过,说齐王与幕僚喝酒寻欢,无意中脱口而出,评论自己是匹夫而已,不足为惧。 这句话一直深深的铭刻在他自卑而又自负的心里,每每想起来,都令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引以为平生之一大耻辱。 说起来,在太子的心目中,一直觉得齐王也占据了一个嫡出皇子的身份,对自己就是一个大大的威胁。虽然当初收养教导齐王这件事也是太后和皇帝决议下来的,母后根本就没有能力反对。 但他一直就忌讳齐王的天生神力,若以体能和在武学上面的造诣来说,齐王是众兄弟之中,与父皇最为肖似的一个人。虽然他不会读书,也不会写诗作画,但父皇就算是文武全才,最终也倾向于以武力治国。所以,这些年以来,太子表面上亲近齐王,但实际上,于他内心里,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强敌,也就是齐王了。 “把齐王带下去,先打三十军棍,然后,再行论罪!” 听得太子这么一声吩咐,吴王心中一动,连忙上前道:“太子殿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立即将父皇的尸身带回营帐,将此噩耗禀告皇祖母。至于这等不孝不忠之人么,自然是交给大理寺公开审理,如此,才能显出殿下的宽宏高尚,以及对兄弟们的手足之情呀!” 太子南宫凌渊本来还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但就在此时,平时受过齐王不少恩惠的小欢儿却凑拢上前来,对着太子十分低声的耳语道:“殿下,皇后娘娘飞鸽传书过来了,您看…….”。 太子一听母后给自己回信了,便立即一阵兴奋涌上来。当下也顾不得处置齐王这小子了,便转头道:“先把他押下去,吴王说的对,孤是最讲兄弟义气的人,便是齐王有罪,孤也会秉公处置,绝不落人半点口舌的!哼!” 说完,太子也顾不得继续做孝子了,只是径直走到无人处,将手中那卷小纸拿出来细细一看,而后便笑道:“母后倒是手脚麻利,这会功夫,竟然连皇祖母也被她算进去了。不过也好,皇祖母这人脑筋固执的很,没了她在旁多事,孤也算省心省力了不少…….”。 太子看完这纸条之后,就将其交给小欢儿,吩咐道:“立即烧掉!还有,叫人带上父皇的尸体,咱们这就回营地去!将这个消息公布开来,哈哈哈!孤就将要登基为帝了,孤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那种日子了!小欢儿,孤做了皇帝之后,会重重恩赏你的!” 章节目录 385.狼子野心4 小欢儿听着太子这得意忘形的话,又见他面露得意与嚣张轻狂的神色,心里到底还是替皇帝抱了一声屈。也为太子这般的薄情寡义而感到齿冷心寒,如众人一样,在周朝百姓的心目中,皇帝南宫弦歌的存在,就是一尊如日中天的大神。他强势而威严的守护着自己的子民,使国家安定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在他的统治下,四海升平,盛世繁华。但而今他却横死于野外,太子即将得登大宝,这本来对小欢儿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因为他毕竟依附于太子而生存,但此刻,于他心里却并不十分的高兴。 因为一旦太子登基,就意味着,皇后也要被册立了。至于皇后的人选么,之前是纳兰家的小姐,现在,这人……. 正在他思量间,又有一阵喧哗声传来。太子佯装威严的问道:“去看看,又是发生了何事?” 他身边的亲信侍卫连忙过去,待片刻之后,便回道:“启禀太子殿下,是打捞上来了一具女尸。照看,应该就是纳兰家的那位小姐。” “呸!这丧门星似的女人,若不是她,父皇怎么会英年就葬身于此?在前引路,孤要过去看看,这狐媚子的女人,死了之后是何模样,竟然能让父皇为之丢了性命!” 太子怒气冲冲的说完这话,便将小欢儿丢在这边,自己径直去了那水潭边,而小欢儿将皇后的书信烧毁之后,也悄悄的绕了个弯,来到暂时扣押齐王的所在。 因着太子和吴王驾临,这水潭边也临时就地搭起了几顶帐篷,以供两位尊贵的皇子暂时歇息之用。 而吴王就被关押在其中的一顶帐篷内,负责看守齐王的,都是太子的亲信。这些人自然知道这小欢和太子的关系,当下都是点头哈腰的围拢过来,问道:“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小欢儿出身低微,但也很享受这种被人恭维的感觉,当下便有些狐假虎威的点头道:“嗯,你们先退下去一些,殿下有些话,让洒家私下与齐王说道说道。” “是是是,欢爷您请便,小的们这就在外头候着。” 小欢儿见这些人都统统散去了,这才走向齐王,并旋即蹲下身,低声道:“殿下,您受苦了。奴才人微言轻,本想替您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的,可是……”。 齐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小欢,摇头道:“不,太子对我生出杀机已久,你此时替我出面求情,不过是让他徒然对你生出怀疑罢了,没这个必要。” “那奴才有什么能为殿下您做的呢?” 吴王看他一脸诚恳,倒不似作伪之态,便道:“你能记着本王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本王便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了。只是眼下的局势,父皇都已身死,太子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本王被擒,城外的数万大军也无法调动。如今看来,本王是难逃一死。你若真还念着当初的恩情,本王倒有一事求你,还望你能为此尽力。” 章节目录 386.狼子野心5 小欢儿噗通一声跪下来,对着齐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泣道:“殿下当年于危难之中相救,此恩奴才一直为以为报。但有驱使,奴才岂敢不尽心尽力?” “那好,若本王身死,你且替本王将皇后宫中的侍女,就是那个邢素兰,设法恳求太子将其放出宫去。本王在城外岐山村中有一处私宅,在内院的第三颗桂花树下,埋有几坛子金子。还有一些银票,存在汇通钱庄,印鉴也在那坛子里。你若能将邢姑娘救出,就去将那些东西一并取出来,一半给你自己留着防身,另外一半,就给邢姑娘安身立命吧!此乃本王最后的心愿,小欢,你若能替本王完成,本王就是死了,也会记住你这份情意的。” 小欢儿泪流满面,哽咽道:“奴才的命都是王爷救的,岂敢当王爷一句谢言?那邢姑娘的事情,奴才定然设法办到,还请王爷放心。只是王爷的钱财奴才断然不能要,奴才如今在太子身边,倒也攒了些体己…….”。 “太子性格反复,你以后在他身边,要谨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有,他的恩宠不可靠,你要及早为自己身退做打算。” 听着齐王这话,小欢儿心里的悲伤更加难以掩饰。他和齐王之间这种经年的恩情,从来都是不为人所知的。但当年齐王在城中患病的孤儿之中救下了他,并给他治病,病好之后,他才去了青楼里自谋生路,这样的恩情,这些年以来,他却一直记在心里。 后来到了太子身边,小欢儿自然是认出了齐王。彼时的齐王已经以嗜好酒色,性情暴虐著称,与记忆中那个威武坚毅的贵族少年的形象大相径庭。 但齐王却一直警告他,让他千万不要来找自己,以免被人发现。到了此时,小欢儿才发觉,他当初这么做,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 原来在世人眼中有勇无谋的齐王南宫凌沣,其心思细腻,更是有勇有谋之人。只是,他刻意的将自己的武才挥扬于众人眼前,而其他的心胸谋略,却被他死死的压制住了。 而关于邢素兰的事情,小欢儿倒也多少听过一些。眼下不是问长问短的时候,但他仍为齐王对这姑娘的这份钟情而感动了一把。 其实作为太子的内宠,小欢儿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像他这样的人,说好听一点就是内宠,说白了,就是太子的玩物。 眼见着太子对自己的父皇和皇祖母都能如此薄情寡恩,小欢儿又岂会相信,他登基之后,会真的对自己施恩有加? 当下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擦干眼泪之后,看着帐篷外走来走去的那些侍卫,小欢儿又俯身道:“殿下放心,奴才虽是微贱之人,但也不是愚蠢到了没药救。太子对奴才怎样,奴才自然心中有数。只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罢了。” 又道:“其实殿下也不必太过灰心,眼下太子既然没有处置殿下,那到了大理寺那边,殿下也还有生机的…….”。 章节目录 387.后宫的怨毒1 齐王苦笑一声,似十分了然的摇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太子登基,那大理寺那边,想来也全会倾向于他的。饶是本王之前战功赫赫又能如何?人生于世,再强亦强不过天命。本王只是不甘,父皇手中的大好基业,如今落到了太子这样的庸才之手,这以后,亦不知道天下百姓会如何辛苦…….哈哈哈!罢了罢了,本王已即将身死,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你且去吧,待的时间久了若叫人发现便是害了你自己。记住本王对你说的好,好自为之吧!” 齐王说罢,也不再理会小欢儿,意兴索然的闭上双眼,似在心中默默的祭奠着什么一般。小欢儿见状,只得再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擦拭干泪水,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这才重新摆出了那副耻高气扬的模样,走出了这个帐篷。 那边,太子南宫凌渊就没那么好过了。他命人将那女尸掀开,自己走近前去一看,登时恶心的差点把晚饭都给吐了出来。事关这女尸经过隐卫们的处理之后,已经面目全非,再加上潭水的浸泡,此时更是肿胀的可怕。联想到纳兰仙卉生前的模样,南宫凌渊连连摆手,道:“怎么死了也这么难看?拖下去拖下去,丢去喂狗!” 旁边有侍卫上前请示道:“殿下,真要把这尸体丢去喂狗吗?这可是右相大人的千金呢!” 这人好歹识趣,看着太子那冰冷的神色,没有脱口而出道,这也是你的未婚妻。 但太子一听此言,脸上的神色更是乖戾。他咬牙切齿道:“什么右相?哼,待孤登基之后,看他纳兰明皆还能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有,你们速速派一些人,去将纳兰家的父子都给控制起来,他女儿连累父皇身死,难道这个借口还不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么?” “是,太子殿下!” 说完,太子南宫凌渊再次看了看那躺在明黄色锦缎之下的尸体,嘴角勾起一丝阴狠的微笑。继而又是一个变色,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神色,状似沉痛的挥手道:“传令下去,大军回营休息。孤要去向皇祖母禀告这个噩耗。” 与此同时,大周后宫之中,此时早已宫灯寥落,一派寂静如水。没有了南宫弦歌的存在,被夜色笼罩的帝王之城显出无限落寞。 唯有凤仪宫里,后院之中,此时依然灯火通明。茜红色的宫灯从皇后寝殿一直延绵到皇后日常赏花所坐的亭子中,然宫灯再辉煌,却也难挡天地间无边无际的黑暗。 皇后曹丽影就此保持着之前那个肃然的姿势,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她仰头,眼底的泪光如星星点点一般的呈现出来,环视四周,周遭雕栏轩台都模糊起来,遥远夜空中闪烁着数点繁星,半弯皎洁明月里头隐约有些杂色,仿佛是广寒宫桂花古树的枝杈错乱。 嘴角扯出一个悲凉的笑容,她默默的在心中道,这一生,难道就此便要绝情绝爱了吗? 章节目录 388.后宫的怨毒2 便是再多的恩怨情仇又如何?他终究是走了,如此潇洒而决绝,便是临死之前,也要再让自己难受一次。 或许,自己此时的心境,只有远在天上的嫦娥仙子才能明了吧。想来,她亦如自己这般,早已心生悔意,正怀抱玉兔在于桂花树下,述说着遥遥无期的寂寥。 夜凉如水,渐渐沁入人体。泼天月华倾泻下来,淡青色光晕勾勒出花园里繁花似锦的轮廓,清风徐徐无声,皇后到底是再也忍不住,又是哀哀的哭了起来。 见状,皇后身边的侍女上元便手中捧着一件披风,走近了皇后身后。将披风披在皇后身上之后,才温言劝慰道:“娘娘,事已至此,您也不要再难过了。毕竟,眼下的局势十分的要紧,太子殿下那边,可全赖您主持大局呢!” 一听侍女提起儿子,皇后便打起了几分精神,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头,以丝巾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便道:“皇上既然已经驾崩,那太子作为储君,自然就该今早登基称帝。这件事情无可更改,便是有人想存心作乱,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本宫只是不甘心,皇上对本宫无情也就罢了,怎么能在临死之前,还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来?他……..他居然看上了纳兰家的那个小狐狸精!这也真是不怕人笑话!自己儿子的未婚妻,他亲自选中的儿媳妇,他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甘心情愿的跟她一起跌下了悬崖,真是…….好痴的心,好毒的心啊!” 顿一顿,又禁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立即发一封书信给太子,就说务必要让他将那小贱人的尸身带回来!本宫要将她鞭尸,将她戳骨扬灰,让她死了也不得安宁,要她在地狱之中被油锅煎炸一千遍,一万遍!” 上元听着皇后这怨毒的语气,禁不住浑身发毛。 但她亦有些同情此时的皇后,因为,在最初得到太子的飞鸽传书,得知皇帝有可能已经遇难的时候,皇后的悲伤不是作伪的。她哭的声嘶力竭,简直就是催人泪下。 毕竟,在皇后的心目之中,她对皇帝是有很深的仰慕之情的。两人是少年夫妻,彼时皇帝待她虽不算情深,但也还过得去。只是后来皇上登基称帝之后,彼此之间的距离才越来越远。皇上意气风发,成为天下人仰慕的明君与圣明的一代帝王,而皇后却在后宫的三千佳丽簇拥下,逐渐衰老黯淡,以至于再也无法走到皇帝的身边,成为能与之相匹配的中宫皇后。 但这并不是说,皇后没有就此努力过。她努力了,但可惜,上天不再眷顾她。她的容貌本来亦算娟美,只是,在后来进宫的安贵妃和碧昭仪这样的年轻嫔妃面前,只能算端庄雍容,却没有那种风情万千。 而在气度和才华面前,皇后出身曹家,原本也算家教严谨。只是,安贵妃出身安国公府,碧昭仪出身于武将世家,两人一个高华,一个活泼撩人,更衬得皇后身上的光环黯淡如蒙尘。 章节目录 389.后宫的怨毒3 就连上元也想不起来,皇帝到底是有多久没有驾临过凤仪宫了?似乎想来,是今年就不曾来过?便是前两次来,也是怒气冲冲而来,一脸冰冷的离开,徒剩下曹后伤心绝望的跪倒在他英伟的身影之中,眼含泪水的看着他离去,却无可奈何的不能挽留。 但之前,要说皇后还能勉强忍耐,那就是因为,皇帝虽然待她冷淡,但是,对其他嫔妃,却也没有过分的亲近和宠信。就算是最为得宠的安贵妃,皇帝去她寝宫,多半也是为了看女儿,吃过饭之后,很少在她宫中过夜的。 至于碧昭仪,则是因为生下了皇帝最小的女儿九公主,不知为何,皇帝对这才刚过一岁的小女儿,却有一种独特的钟爱。再加上碧昭仪身上有一种鲜活的明媚气质,这才让皇帝多去了一两次罢了。 但现在,皇帝却在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为了一个纳兰仙卉而掉下了悬崖,并且惨遭横死。这个消息如同万千蚂蚁一般,啃噬了曹后那颗原本十分痛苦的心灵。她疯狂的诅咒这个自己本来就不喜欢的女子,她因此而怨恨皇帝,甚至想要斩断过去的一切温情,似乎不这样,她便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和辛苦一般。 眼见皇后再度对纳兰仙卉发出了深切的诅咒和怨毒,上元连忙理清了一下思绪,为了转移皇后的心思,她便问道:“娘娘,那太后那边,真的要今晚就下手吗?” 一听侍女提起自己的婆母,曹后更是禁不住一阵面色狰狞。她冷冷的一笑,抿紧了双唇,却道:“当然,就在今晚。这可真是天赐的大好机会,皇上驾崩,太后身为皇帝的生母,因为悲痛过度,所以突然中风,这样的理由,便是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更何况,”她顿一顿,又接着道:“本宫已经隐忍这个老太婆够久的了,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从前本宫对她忍耐,那是因为本宫心里还爱着皇上。可现在,皇上已经死了,他和他的小娼妇一起下地狱去了,本宫为什么还要继续再忍耐这个从来就不把本宫放在眼底的老太婆?自然是要赶快除了她,她不死,本宫便是做了太后,不也是要被她压过一头吗?哼哼,太皇太后,她盛丛蓉这辈子,是没有这个机会可以得到这样的名分了!” “那您真要让张太医下手吗?奴婢担心,他可并不是咱们的人,到时候,会不会…….”。上元毕竟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彼此之间命脉相连,便是对皇后的行为有些不以为然,但她也不会就此背叛自己的主人。所以,在得知皇后一定要害死太后之后,她还是为此事的周全动起了脑筋。 却不想,原来皇后早有后招,且,似乎为了这一天,她真的已经做好了各种应对之策。 只见皇后似乎微微平静了一下心情,而后仰首道:“张千?他就是本宫备用的一个棋子罢了。况且,本宫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一定要借他的手来除掉太后。” 章节目录 390.幻梦似真1 “那……”。 “哼,你放心吧,本宫为了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够久的了。太后的身边早有本宫埋下的棋子,本来,就算是皇上不出事,本宫也没打算让这老太婆活着从喀什回宫。所以,这下子倒省事了,本宫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候太子归来,然后,为太子筹划登基大典…….”。 “娘娘,在此之前,您还要先为皇上举行国丧,不然,太子登基,也就……”。 “这个本宫自然省的。” 曹后说到此处,又是面露痛苦之色。她咬牙切齿的想了想,最后还是不甘心,含着一抹彻骨的冷笑,道:“说道国葬,哼哼!本宫自然会尽到一个作为妻子的职责,将皇帝风光出殡的。只是,他那心爱的小狐狸精,本宫就没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她了。” “娘娘,右相大人在朝中还有不小的势力,他是清流一派的党首,再说那纳兰仙卉已死,您不如稍等些时日,再……”。 上元的苦口婆心换来曹后兜头的一个耳光,只见曹后霍然起身,怒道:“你到底是谁的奴婢?本宫才是你的主子,你怎么一口一口的都替那小狐狸说话?什么右相,什么清流党派,我呸!只要本宫做了太后,管教这纳兰一族的统统不得好死!还有,本宫要将那死了的小狐狸精做成人彘,让她死后也在后宫的茅房里受着那臭气的熏陶!反正她死之前也是惯会勾引男人的,至于安贵妃和碧昭仪这些贱人,等着吧,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上元挨了曹后一个巴掌,便不敢再劝。她含着泪水躬身退下, 而就在曹后的无尽诅咒之中,南宫弦歌此时正在半山之上的帐篷中紧紧地皱着眉宇。他体力透支的太厉害,隐卫给他熬了一碗安神汤之后,撑不住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但就在睡下不久,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仿佛是回到了他的寝宫之中。大红龙凤喜烛缓缓滴下层层泪花,明黄色的流苏幔帐满眼遍及,宽大的床帏上,双层纱帐上缀着零星的小珠,夜间发出微弱荧光,不明亮但特别柔和,那散碎的光经过银线连成一片,好似夜间浩瀚的星空。 仿佛是一场欢爱之后,他辗转昏睡几回,只觉得身子轻飘飘起来,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唤,“弦歌,弦歌……”。 他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猛然起身一看,欣喜之余哽咽道:“仙卉,真的是你?” “是我,你怎么哭了?” 见她巧笑倩兮的坐在床边,他心中狂喜之余,更立即朝下皱眉道:“娘娘回来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朕?这般无礼放肆,惹得皇后生气,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都给朕拖下去狠狠的打!” 整个屋子一片求饶之声,皆哀求着皇后娘娘宽恕。 而后,他便似献宝一般的朝她温柔一笑,柔声问道:“卉儿,你来处罚他们。” 但不想,那娇艳如花的少女却是朝他嫣然一笑,摇头道:“不必怪他们,其实我并未回来,而今你看见的,不过是我的幻影罢了。所以,他们看不见,才没有禀告于你知道的。弦歌,我回来就是看看你,见你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章节目录 391.幻梦似真2 说完,她又伸手在他脸颊上抚摸了一下,温柔的说道:“我要走了,你休息吧!” 他急切的跳下床,连忙伸手去拽她的衣裙,并唤道:“不!仙卉,你怎么能离开朕?你要去哪里?朕不许你去,你哪里也不许去!” 但他的手却没有触及到她的衣裙,亦或者说,他只触到了一片淡淡的云烟。她的倩影消失在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寝宫内,再也渺无影踪可寻。 一阵“轰隆隆”的阵阵雷鸣,窗纱上响起倾盆大雨的打击声音,窗外树木投影摇晃猛烈,周遭情景突变。 不知何时,他独自坐在蝠纹梨花木椅上,明黄色九龙长袍柔软堆曳,满目欢喜笑道:“仙卉,快过来坐这儿……” “弦歌,弦歌…… ……放我走吧。”身侧的人儿猛然显得有些混乱起来,只是莫名的害怕,想要上前挣开他离开,脚上却灌铅似的。 “不,不要去,,那儿也不去,你答应过的,要陪着朕……”。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高高的房梁径直掉下来一根巨木,不偏不倚正正朝二人坠落! “弦歌!!”伴随着她的惊呼,南宫弦歌已扑在她的身上,残碎的木刺凌乱四错扎进身体,眼前红艳艳的一片触目惊心。 而她则是惶急的高声嘶喊道:“快来人,救救皇上!!” 但是整座大殿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中,重重帷幕诡异摇曳,四周空空如也,长福等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南宫弦歌此时陡然醒转过来,他倏然起身,只觉得一颗心就像要从胸膛里蹦跳出来一样。但环顾四周,此时自己仍在帐篷之中,躺在地毡上,便知道,方才那一幕只是梦境而已。 他强忍住那种剧烈的心跳所带来的眩晕之感,并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只是一场梦而已,梦是反的,梦是反的。不会那样的,朕不会就此失去她的……”。 正在呢喃间,只听帐外有隐卫撩开帐门入内,跪下道:“皇上,奴才等截获了皇后写给太子殿下的密信,特来禀告。” 皇帝伸手接过,展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齿间霍霍半天,才冷然道:“看来皇后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好,很好,她们母子既然要谋害朕与母后,那便怪不得朕不念往日情分了。” 说完,皇帝便起身,将那纸条仍旧扔给侍卫,只吩咐道:“立即将那信鸽放回,务必要做到让太子看不出原样来。令,你们立即派人前去保护太后,皇后有谋害太后之心,并且预谋已久,朕担心母后全无防备,只怕会遭其毒手。”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请皇上放心。” 皇帝点点头,接过另外一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之后,便问道:“太子是否已经回营地去了?他有没有处置齐王?可有下过什么命令?” “回皇上,太子命人将齐王殿下捆了,本来是要打其三十军棍的,但后来又在吴王的劝说之下,改为将其交给大理寺审理。太子斥责吴王清场不利,想以这个作为理由,定其罪行。” 章节目录 392.幻梦似真3 “这个逆子!朕以前还真的看走眼了,没想到他无德无才,在残害手足这一道上面,倒是天赋很好。果然是儿子肖母,有曹丽影这样的母亲,自然是……”。 皇帝说起皇后,亦是恨得难以释怀。但他旋即道:“你说吴王替齐王求情?这消息准不准?不是说吴王早就依附了太子吗?怎么他还会替齐王求情?” “皇上,照奴才看来,也许吴王依附太子,只是情势所逼。对了,皇上,刚刚得到消息,太子在回营地之前,下令将纳兰大人父子都抓起来,准备以教女不善为由,将其问罪。” “哼,想来他也不敢擅自就对右相做什么手脚,罢了,朕现在不能现身,那你们就再分几个人手过去,防着太子对右相暗中做什么歹计吧!最重要的是,在明日朕回宫之前,京城的所有城门都要守住,千万不能放一只鸟飞出去!”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安排。” 南宫弦歌送走了手下的人,这才复又忧心忡忡的在蒲团上坐下来。经过方才的休息,他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些。手上的伤口也重新包扎了一番,但,垂眸一看,却是禁不住的一阵心疼袭来。 也不知道,仙卉现在到底在哪里?那紫衫少年,若真是修魔之众碧霄宫的人,那么,他是要将她掳走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然,凭着作为男人的本能,他想的最多的可能,还是此人应该是恋上了自己心爱的少女。因为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娇艳动人,世间少有一个男子,会在其绝世风华面前维持不动如山的平静之心。 不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从他 的身边将其掳走,其后果不必想也知道,便是铲平天下武林,他亦会将碧霄宫自这个世上赶尽杀绝。 每每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无法克制住心里疯狂的戾气与杀机。不敢想象,那纯洁娇弱如花苞一般的少女,若是被他人玷污之后,他该怎么面对这样不堪的事实? 但偏偏这个念头就是无法驱赶出去,他为此感到痛苦和纠结,又一面不停的安慰自己,不会那样的,一定不会那样的…… 终于熬不过那样的折磨,他撩开帐帘,迈步走了出去。此时山间晨风凛冽,暮春时节依然带着一种沁人的寒气。见皇帝出来,四下的侍卫都是无声的跪了下去,南宫弦歌只是摆摆手,便皱着眉头看向那即将隐没在晨光之中的北极星。 他看了一会,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向东方跪下,道:“上天,朕愿以三十年阳寿,向你祈求,请将朕心爱的女子送回朕的身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若天神您能圆满朕的这一心愿,朕发誓,会在余生之中好好珍爱她,善待天下百姓,克己为人,绝不再有任何奢念。”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跪下,连磕三个头之后,才掀袍起身。 然南宫弦歌自然没有想到,就在此时,他心中牵挂的那个人儿,却也仰面躺在一张锦绣绫罗的床上。晨光自窗外照进来,坐在床边的紫衫少年就此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脸上的神色亦是一种莫名的安宁。 章节目录 393.何为欢爱1 而匆匆跟着一起过来的荆棘鸟,也以一种莫名的眼神,正瞪着眼前俊美阴柔的少年。她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奈何对方那静默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于是,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她也只得跟着一起沉默了下来。 但此间的一室安静,却很快被一阵倏然而至的脚步声打断了。荆棘鸟听见那破空而来的响声,转头看去时,只见一位身穿淡青色锦衣,面容与眼前这紫衫少年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男子一脚踢开了那两扇精致的雕花宝漆门页。其身后,更有几个身穿青衣状似婢女的少女,安静的迅速把住了周围的几个要塞出入口。 而紫衫少年,则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来者,而后,便只管继续垂眸,连眼皮子也懒得再抬一下。形容之间,仿佛就是对着不速之客十分的不屑一般。 自昨晚这少年将仙卉掳走至此,荆棘鸟已经睁着眼睛跟着他一起保持这个姿势不言不语足足有两三个时辰了。而她现在更是好奇,这来者和这紫衫少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紫月仙姬说少年是碧霄宫少宫主,那么,这青衫男子,便是传说中最善采阴补阳,集各种淫邪之术为大成的碧霄宫创始者,萧青城? 这么一想,荆棘鸟就觉得有那么几分对劲了。是呀,这两人长的这么像,可是看起来又这么别扭,这不是父子是什么呢? 床前三尺处摆着一扇八宝屏风,屏风前有一张宝漆圆桌,其上放着一盏凸肚小口玉壶,未开酒盖已闻酒香,而那青衫男子走进来之后,便自顾自的抬手斟了一杯酒,往自己嘴里一送之后,才对紫衫少年道:“萧楚月,老子以为你这么大老远不辞辛苦的跑去从皇帝手里抢了这个女人回来,是要把她给上了的。若是这样,那老子也乐得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怎么这都来了大半天了,你小子还是在旁边看着发呆?” 说完,又不无嘲讽的冷眼瞥了儿子一眼,道:“莫非你老子我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你已经找不到作为男人的雄风了?老子听说,你已经不碰女人很久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不要搞女人,自然是我的事,莫非你还能代劳不成?” 父子两人之间唇枪舌战,那阵势完全是互不相让的僵持着。然青衫男子却忽然出手,一掌凌空袭来,其右手中的玉杯被当做了武器,兜头砸向床上沉睡中的仙卉。 见状,荆棘鸟连忙飞过去,想要帮仙卉挡开这个即将碎裂的玉杯。然,她尚未接近这父子二人,便被一股强劲的掌风一下给推到了一旁。 “你敢伤她一条头发,信不信我就能不认你这个父亲!” 萧楚月饶是使出了全身的招数,也是在玉杯即将堪堪与仙卉的面颊擦身而过的几寸之处,才接住它。他暴怒之中,二话不说便将玉杯整个捏为粉砺,而后,更二话不说的拔出腰间长剑,指向身前几尺之外的父亲萧青城。 章节目录 394.何为欢爱2 “哼哼,你小子现在果然是翅膀长硬了,觉得自己能飞了是不是?不认我这个父亲?你倒是试试看,若没有了萧青城,你萧楚月又算个什么东西?“ “那就试试看?萧大宫主?” 眼见儿子寸步不让的护在那少女身前,萧青城盯着那指向自己的剑刃,半响,终于愤愤然道:“你个没骨头的东西,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能对自己的老子挥刀相向,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真该一把掐死你。” “你当初根本就不该认识我娘,更不该生下我。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那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那么急着解了自己的裤腰带!哼哼,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舒坦怎么来,今日就觉得悔不当初了?晚了!” “你!你个混蛋小子…….”。 “我再混蛋,也没像你一样,趁人之危偷香窃玉,在我娘不愿意的情况下强占了她!” 萧青城闻听此言,倒是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洋洋自得的欢喜,却对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说你小子毛都没长齐,你还不信!什么叫抢占?什么叫偷香窃玉?女人嘛,你占有了她的身子,自然就能占有她的心。似你这般婆婆妈妈鸡零狗碎,整日想上又不敢上的,真是孬种到了极点…….”。 萧楚月见他越说越过分,陡然暴喝一声,道:“你给我把嘴放干净点!自己一门心思都是邪门歪道,还好意思到我面前来自吹自擂。你若真得到了我娘的心,那么她又怎么会在生下我之后不甘羞辱而自尽?只怕是对你讨厌到了极点,憎恨到了极点,所以才生无可恋吧?” “你…….你胡说!你娘她不是自尽的,她是…….”。 “够了!滚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告诉你,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我萧楚月身为你的儿子,尽管也没少做那些淫邪的事情,可是每一个跟我上床的女人,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比你,打着喜欢的幌子,就能强占我娘的身子!” 说完,他回转身,侧眼看向仍沉睡在香甜梦境中的少女,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温柔,却将声音放低了许多,道:“这世间本已足够肮脏龌龊,难得有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污了她,毁了她,难道说,这天地间就容不下这样的一个她吗?” 萧青城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去,眉间紧紧的皱了一下,他本想按着自己的性子破口大骂一番,但心中却有一种触不及防的温柔悄然涌上来。 是啊,这人世之间,终究总有一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她。遗世而独立,清冷而美好。虽然说最后他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欲念和心魔,他毁了她,但也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怀念她。 这此后的岁月,他虽然过的孤独而又痛楚。但而今想来,若没有她,若没有那段刻骨铭心锥心刺骨的爱恋,他这一生,浑浑噩噩,纵情寻欢作乐,到头来又有什么值得追忆与怀念? 章节目录 395.何为欢爱3 或者,面对人生中的第一次真正心动,每一个人的选择都值得尊重吧!儿子以与自己截然相反的选择来维护自己心中的这个倩影,那么他又何必,一定要执着的让他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呢? 想到这里,他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如今这个选择,我也懒得再说你什么。只是你心里要清楚,她身份特殊,而今又和皇帝扯上了说不清的关系。这世间的男人就没有不吃腥的猫,便是你这般维护她的纯净,只怕你也难以挡得住皇帝要染指她的决心。她是修仙之人,与咱们素来不是一路的,你劝不了她,只怕最后只会自取其辱。” 萧楚月眸间一黯,却旋即道:“修仙修魔,最后亦是免不了殊途同归。皇帝爱她,倒有几分真心在其中。若她不愿意,我想他也不会勉强她。况且,” 他说到此处,便朝窗外睨了一眼,道:“她既是修仙之人,自然不会眷恋尘世间的种种繁华。我只消让她明白这些,自然就能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 “哼哼,好一个质本洁来还洁去。你就等着看吧,咱们在这里打个赌如何?这世间若真有第二个你娘那样的女子,我就不妨跟你掉个个,你叫我儿子,我称你爹爹如何?” 萧楚月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撇嘴一笑,却是带着一丝不屑的说道:“我将来若有儿子,必然也不是你这样的粗俗之辈…….”。 “你混蛋!给你三分颜色,你倒真想开起染坊来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看老子今天不…….”。 “好了爹爹,不要再哇哇乱叫了。若吵醒了她,我可不介意把您从这窗口扔下去。” 萧楚月说完,脸色一阵肃然,一反之前的玩世不恭。萧青城见状,便也不再继续跟他磨叽,似乎是知道自己在儿子面前永远也讨不到好一般,父子两人就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此别过了。 荆棘鸟则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心道,莫非人间的父子之间就是这样相处的吗?但如果这样说来,岂不是连鸟族之间的亲情都不如?不过,这萧青城倒也真是别具一格啊,美的霸气张扬不说,还十分的桀骜不驯,挺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嘛! 不多时,窗外的晨光便更光亮了一些。仙卉悠悠的从梦中醒转过来,睁眼一看,却见以全然陌生的年轻男子坐在自己床边,且定定的出神看着自己。她尚未起身,已然先吓了一跳,待要开口呼救,却猛然间想起昨晚的经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掳来此处?皇上……”。 她这话没说完,便被他冷冷的打断,道:“我是萧楚月,不要叫你的皇上了,他如今正在为如何剿灭自己那乱臣贼子的儿子和皇后而心烦,哪里会有空来这里救你?” 仙卉又看见振翅飞过来的荆棘鸟,将其捧在自己掌心之后,便觉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少卿,便慢慢的坐起身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自己身上的衣衫,原本是想检视一下自己可有在昏迷之中被人侵犯过,却不想,这么细小的一个动作也落在了萧楚月的眼底。 章节目录 396.何为欢爱4 只听他冷笑一声,又是嘲讽的说道:“你在担心什么?以为我会像那南宫弦歌一样,一有机会就把你按倒在地,便是荒郊野外,也想跟你求欢交合吗?” 仙卉被他这直白而刻薄的一句话说的羞红了脸皮,她期期艾艾的颤抖了一下唇瓣,终究回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我再怎样,也没有像他那样,你以为昨夜在帐篷里发生的那一幕就没有人看见?你以为,他若真得 了你的身子,还会真如自己的誓言一般,珍爱你宠你一生一世?” 说着,萧楚月忽然间神色激动起来。他触不及防的伸手过来,一只光洁纤细修长宛若闺中养尊处优的女子一般的手,灵巧的滑进了仙卉的衣襟之中。 那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将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旋即本能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怒道:“你个登徒子!你个浪贼!你……你快放手,不然我就…….”。 “呵呵!我是登徒子,我是小浪贼,那他呢?昨晚上,他对你做的事情只怕不单只我现在这样吧?那时候你怎么不挡住他?那时候你怎么没有这样的勇气来拒绝他的侵犯?嗯?” 萧楚月说着,更颜无耻的靠近过来,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凌厉的逼近仙卉的呼吸。他不费什么力气的挣脱了她的阻挡,手指接着向下摸去。 仙卉咬牙轻轻颤抖了一下,只听他旋即在她耳畔笑着吹气道:“怎么样?我的技巧是不是比他更好更让你觉得欲仙欲死?说,他还碰了你哪里?他有没有摸到你这里…….”。 “啊!好痛!你混蛋!你放手!”他的手指触及到她最为娇嫩的私密花心地带,饶是再轻柔的动作,也引发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仙卉此时因为已经经历过与南宫弦歌之间的那样一番缠绵,便明白了这少年对自己的企图和欲望。 自然是拼命挣扎起来,但萧楚月动作与反应都比她快。两人在狭小的床上厮打了起来,扭打之间,粉色的帐幔和锦绣丝被之中都渐渐散发出一种中人欲醉的暖暖香气。仙卉并不知道,那其实是一种十分高明的暖情香,叫做鹅梨帐中香。 她只觉得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涣散,全身的血液亦不受控制的往头顶上涌去。而面对这陌生少年的侵犯,反抗的动作也逐渐放慢,最后,在被他紧紧钳制住双手,并拢进他的怀里时,她唯有难忍悲愤的流下了两行清泪,低低的唤了一声:“弦歌,救我,救救我…….”。 仿佛是被这个名字所烫到了一般,萧楚月立即将她推到了一旁。自己则霍然起身,负手在身后对她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唤着你心目中的情郎,可有想过,他是不是真是那个可以珍爱你一生的良人?还有,你而今身中了我的秘香,此刻是不是觉得十分的难受?是不是很想有个男人来抚慰你的孤独寂寞?” 仙卉抬起头,泪水涟涟的瞪了他一眼,却立即咬牙道:“不!不要!不准你碰我一下!你给我出去!出去!” 章节目录 397.何为欢爱5 “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就等着。等你自己开口,等你来求我…….”。 如此羞辱的话语,刺得她心头一阵阵异样的疼痛。来不及细想,仙卉唯有顺手抄起床上的一个玉枕,朝其狠狠的掷过去,并怒道:“你别做梦了!我纳兰仙卉,就是宁愿死,也绝对不愿被你碰!” 萧楚月轻巧的避开那玉枕飞来的方向,眼见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玉枕粉碎为粉砺,四下散落。他亦没有丝毫变容,只是含着一抹复杂的笑容,深深的凝视了她埋在锦被之中的身影一眼。最后,扬长而去。 将脸面埋在散发着异样淡香的丝被中良久,直到自己开始全身汗流浃背,连手指都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仙卉方才不得不把身子用力的从床上撑起。 “主人,主人,您怎么样了?” 仙卉定定神,深呼吸几口清冷的晨气之后,才稍稍有些清醒过来。她救命似的一把抓住仍悬挂在颈间的那块凤凰图纹玉佩,对荆棘鸟说道:“我好难受,好难受,我要进琅府邸之中,不然,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然,几次尝试之后,她却不得不绝望的发觉,自己因为心神不稳,居然无法开启那府邸的结界入口。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手中的玉佩触不及防的从手中落地,荆棘鸟连忙飞过去衔起,并在旁边焦急的呼唤道:“醒醒!主人,主人,您不能就这样昏睡过去,那萧楚月也曾救过您,他不会害您的。他就在外面,我去叫他进来救您……”。 仙卉神智涣散之中忽略了荆棘鸟话里的救过她的话语,她只是本能的摇头,并以手势制止荆棘鸟道:“不,不要去叫他。他……他不是好人,我不能,不能…….”。 然,此时仍是凡人肉身的她,却也无法仅凭意志力去抵抗那样的一种热浪袭人一般的强烈冲动。她只能死死的咬牙,不让自己将那羞耻的呻吟声发出来。 而在无法忍受的痛苦挣扎之中,她的脑海中却清晰的浮现过一个人的面容。他是那样深情款款的凝视着自己,他微带粗糙的舌尖轻轻的划过自己的脸颊,他舔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他的唇瓣紧紧的贴近着自己的柔软,他的舌尖在她的唇内紧紧纠缠,她如一汪春水一般,瘫软在他坚实的怀抱里。 那一刻,她忘记了所有,前世今生,恩怨情仇,家国天下,荣辱廉耻…….. 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盛满了他给予自己的幸福。她听见他在自己耳畔呢喃的说爱她,其实她亦想回应,她也爱他,她的弦歌,她完美宛若天神一般的帝王……. 这种思念,在此时此刻,令她觉得更加的痛苦与难熬。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以来抵挡那样的侵袭,可是最后,在疲惫至极的时刻,她还是不能放弃的哭泣道:“弦歌,救救我,救救我…….”。 章节目录 398.何为欢爱6 萧楚月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昏睡在那张床上。因为方才的用力挣扎,她的右边香肩已经近乎赤裸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底,如瀑的青丝堆泄在锦被之中,早已被汗水尽数濡湿染透,此时更有一缕缕,紧紧的贴着她的脸颊。 他在她身前一尺处驻足,心中亦是挣扎在欲念与理想之间。 曾经梦寐的美好此刻就在咫尺之间,而错过这一次,他也许此生都不可能再次这般亲近的面对她,然他亦明明知道,她的心里没有自己。 她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个男人,她厌恶他的触碰,却险些在那个男人的山盟海誓之中交出了自己……. 萧楚月不知道,自己到底迷恋的是什么?这个问题缠绕他许久,却始终没有答案。 或者,只是那夜色中水榭旁的惊鸿一眼,他就已沉醉在她的倩影之中,再也无力挣脱那丝丝缕缕的青丝牵绊? 或者,他这一生,真要为了那一刻的心动,倾尽所有的情爱,只为维护那一双举世无双的纯净明眸? 他在她的床前怔怔了许久,最后,在看见匆匆从琅府邸中衔取了纯净的仙露现身出来的荆棘鸟之后,闭上双眼嘲弄的笑道:“给她把水喝下去吧,你放心,我既然说过不会伤害她,就一定做到。” 荆棘鸟将仙露喂给仙卉服下,之后才愤愤然的转身,指责道:“你言而无信!什么叫不会伤害她?你分明就是在伤害她!你没看见,她都已经这样了…….”。 “我看见了,可是,若不经过这样的情欲挣扎,我怕她以后会难逃更大的痛苦。” 萧楚月说完,也不再看她的身影,只对荆棘鸟吩咐道:“你守着她休息一会,等她醒了,我再带她出去。” “去哪?你还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哎,你别走,你……..”。 “去一个很热闹,很繁华,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的地方。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 萧楚月不回头,答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在关门的间隙里再次说了一句:“你放心,等我带着你们从那里出来之后,就会送你们回纳兰府。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哼!相信你才有鬼!” 荆棘鸟对着这个又拽又狂还偏偏很酷很帅的背影愤愤然的撇了撇嘴,最后看着已经喝下仙露的仙卉,脸上如霞一般的红晕正在渐渐褪去,她才稍稍放了一下心。 但,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带自己和主人去哪里呢?看他那么神秘兮兮的样子,荆棘鸟又忍不住开始八卦的猜想起来------莫非,是要去逛集市么? 凤仪宫里,天边才刚露出第一缕晨曦,一夜未眠的曹后就已经坐在巨大的梳妆台前,身后忙碌着好几个侍女,众人都是各司其职,开始为皇后更衣理妆容。 “娘娘,您昨晚一夜未眠,此时便是要去御书房找那玉玺,也不急在一时的。奴婢看着您这眼下的淤青,都忍不住心疼呢!要不,您还是坐着凤辇过去吧!” 章节目录 399.皇后窥到的惊天隐秘1 听着侍女下元这样话,明知道是刻意献媚,曹后依然的点了点头,一脸掩不住的疲惫,只朝她道:“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只是眼下情势非常,本宫少不得要在太子护送皇上的灵柩回宫之前替他操劳着。也不知道皇上的玉玺是不是随身带去了喀什,若是的话,事情就简单一些了。对了,取本宫的九尾凤钗出来,本宫今日要按照中宫之礼大妆。” 象征着皇后地位的九尾凤钗很快被人从妆匣中取出来,下元小心翼翼的替皇后插上去。又对镜戴着头饰,两点金蝶振翅碎花侧压右鬓,镂空蝶翅甚是精致,由细若须发的金丝巧妙衔接,稍稍一动,便如会飞的活物一般。微微颤抖起来。 只是衬着曹后两只缺乏生气的眼眸,以及一脸脂粉都盖不住的憔悴和落寞,只让人对镜一看,便如同一双蝶儿落在那木偶的头上一般。 上元昨夜遭了皇后的掌掴,此时脸上还有着一片红痕。她识趣的不敢上前,便在身后照料着那些待选的首饰。从巨大的黄铜妆镜中,她看见熠熠生辉的盈盈金光映着皇后略微有些发黄的雪色面庞,更衬出丽色里的失落,皇后似乎也发觉了,她对镜蹙眉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把本宫那对金百子如意镯子找出来,别耽误了正事。” 下元又道:“娘娘,不如先用了早膳再出去…….”。 “本宫都说 了,你们怎么还敢嗦!”曹后陡然变脸,言语间便带上了几分戾气。下元知道这下自己是拍到了她的逆鳞上,连忙跪下请罪。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高昂的通传声之后,原本寂静的紫宸殿就顿时迎来了一片慌乱。众人都是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神色坚毅的中宫皇后,跪下行礼之后,只见皇后径直扫着宽阔华丽璀璨的九尾凤袍从金砖地上迤逦而过。待进了内殿,便问内殿主事太监道:“皇上的玉玺可有随身带走?还有,昔年皇上亲自颁下的那道册封太子的诏书呢?” 内殿主事太监见皇后发问,且神色间大不同往常,便连忙答道:“回皇后娘娘,玉玺皇上并未随身带走,只是存放玉玺的暗格设有非同寻常的精密开关,若没有皇上的密旨,只怕无法开启。” “册封太子殿下 的诏书,奴才前些日子还瞧见皇上拿在书案上看了看呢!这个东西倒是好找,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要找个这东西做什么?” 皇后自然听得出来,对方是想从自己这里试探出一点什么话来,或者说,这小小的一个紫宸殿内殿主事,亦对自己这中宫皇后心怀忌惮与不屑。这样的认知,怎能不让原本就心高气傲的曹后心中怒火中烧? 但见她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四周,旋即冷然一笑,自唇齿之间吐出一句话,道:“跪下!” 那主事太监一愣,见皇后神色间已然见怒色,不敢在说什么,只得恭敬的跪下。 “来人,把他拖出去,杖责四十,充入苦役司,终身贬为****!” 章节目录 400.皇后窥到的惊天隐秘2 上元说完,便接过曹后抿了一口之后递回来的茶盏。正要转身下去,却见下元正好兴冲冲的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走过来。两人便正好撞上。残余的茶水被泼在那帛书上面,下元便是一声尖叫,道:“那是娘娘要的诏书!” 上元闻言亦是一惊,连忙伸手捡起,待起身时却不慎撞到了书案的一角。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找块干巾子过来把水给吸干了?” 曹后眼见诏书被泼湿,心中自然是急的不得了。然,就在众人都忙得团团转,四下奔走的时候,原本合的紧紧的书案侧边的一堵墙,此时却缓缓的打开了。 里面,赫然就是一个十分精巧雅致的紫檀木书柜。自上而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卷书案,且每一卷都贴着明黄色的封条,显然,这是皇帝精心保存下来的一些重要的文案。 曹后听着众人的讶然之声,也闻声看去。她顿时一惊,连忙查看了一下手中的诏书,确认并没有什么损坏之处后,连忙将其交给上元,吩咐道:“拿下去好好晾一下,仔细些!” “是,娘娘!” 待曹后走进那墙壁中的暗格之后,将其中的一卷案册打开来一看,便赫然发现,这些案卷,应该都是先帝时期关于皇室的一些重要人物的起居批注和重要的事件记载。 皇帝竟然把这些案卷,如此用心的存放在这样的地方!虽然说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但是,也不至于要如此郑重其事吧? 曹后看了看手里 的这一页之后,又皱着眉头,放下之后转而不经意的拿起了另外一卷。 然,就是这外面没有标注任何重要标记的发黄的案卷,却将她整个人从谷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之中。 眼见曹后手中的案卷跌落在地,上元和中元这才抢步入内,惊呼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 但见曹后整个人如同将死一般之状,脸色惨白之中更有一种青色,嘴唇死死的被牙齿咬住,身子便在不停的颤抖着。 直到被侍女们搀扶着走出了那个暗格,在外面的软榻上躺下来,又灌下了一碗滚烫的茶水下去,她方才回光返照一般,哇的一声,就在众人面前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上元等人都是惊呆了,虽说皇后生性性情多变,但这般无端端的失态,她们也是很少见到的。再说了,这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怎么进去看了一会卷页,就成了这样了? 因着方才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是以众人忙乱之中都没有留意到,就在大家忙着将皇后移出暗室的时候,有个长相清俊的小太监,悄悄的趁人不注意,将其中的一卷书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而后,在上元和中元等人的反复劝说中,曹后终于渐渐收住了最初那种奔溃决堤的泪水。她怔怔的坐在御书房的软榻上,脑子里又是浮现出自己嫁给皇帝之前的寥寥可数的两次相见。 章节目录 401.皇后窥颇的惊天隐秘3 如此细细一想,那些蒙尘的往事,也就渐渐被吹散了上面的尘埃。她只是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愚蠢和可笑,其实----原该早就察觉的,何至于今时方才知晓? 一定是自己太过用情了,一层又一层的爱意,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再看不到身边的人的种种蹊跷的表现。 若非如此,凭着十几年夫妻的朝夕相处,即便他如何遮掩事实,又怎能瞒住自己的眼睛? 想到此处,她不由的低头往胸口看去,那里正在剧烈的疼痛着,似被千刀万剐一般,再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此时此刻,若是将自己的心剖开来看,想必除了满腔的恨意,再没有装着别的东西。 像从前,揣测过丈夫的心思,思量过他的所做所为,有过千百种心思计较,却从没想过,原来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原来他并非生性凉薄,亦绝非不懂去爱。他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会在这个人死后的这么多年,依然为她留存着这样的一片空间,祭奠那永远消逝的芳魂。 可笑自己与他做了十几年的夫妻,竟然粗心到一无所知。 泪水一滴一滴跌打在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生生烫穿出一个空洞,恰如心内的空空荡荡。 她再度掩面,无声的饮泣起来。怎么办?这颗心,现在是----那么的空,那么的疼,连魂魄也跟着被疼痛击散,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身体内的水分似乎渐渐干涸,再没有多余的水分,泪水终于也渐渐停了下来。 曹后终于在一种痛极之后,渐渐找回自己的神智。她亦发现,原来自己除了怨恨之外,还有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忍耐力与坚韧。所以,在这种原本会以为天崩地裂的时候,她却终于坚强的挺了过来。 而这一切,说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 呵呵,若是这样,真要感谢他这么多年的冷漠和决绝。若不是他,自己又岂会变得如此心如铁石,坚不可摧?便是今日看见这样惊骇的案卷,自己终究也没有倒下。 盈盈起身,在众人担忧的眼神里,皇后再度擦拭干了眼角的泪痕。她只身朝自己的凤仪宫走去,并吩咐道:“将暗格中的东西全部搬到本宫的寝宫,上元,你回去叫人摆下早膳。还有,将太子的册封诏书一并拿来。” “是,娘娘。” 上元看了一眼皇后挺得笔直的背影,回转身,对众人道:“动作麻利些,快将这里收拾干净。还有暗格后面的东西,全部一样都不准落下,统统送到凤仪宫中。” 众人得令,倒也十分利索的把东西给整理了出来,分了几个竹篓,又盖上盖子之后,才由五六个小太监合力抬着,马不停蹄的送去了凤仪宫。 而就在半道上,却有一个抬着竹篓的小太监忽然捂着肚子对同伴道:“哎呦,我忽然间觉得肚子疼,那个,你先等我一下,我去一下茅房,马上就回。” 章节目录 402.皇后窥破的惊天隐秘4 “你这小子,平时做事没见你又多利索,跑茅房倒是比我们都勤快。去吧去吧,若不是看着你前些天晚上还输了不少银子给我,我才懒得等你呢!就让你去给皇后娘娘惩罚好了!” “谢谢杨哥,呵呵!谢谢了!” 说着,这小太监就一溜烟的跑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他紧张却十分麻利的将自己方才偷来的那卷案卷打开来看了一下,一看,便差点吓到了。 然时间仓促,他也来不及把整卷看完,想着主子的吩咐,便硬着头皮,将其中重要的内容一目十行的扫了一扫。最后是依然将那火漆封口原样封好,从外面看去,便如没有打开过一般。做完这些,才又一溜烟的跑回了等待自己的那同伴身边。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前面的人都已经走远了,你小子…….”。 “是是是,多谢杨哥,杨哥你千万替我兜着点,来,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过来向您请安,并向您请示,说是否立即就护送皇上的灵柩回宫?” “哼,他只怕不是过来给哀家请安的,而是过来看看,哀家死了没有吧?” 盛太后一夜未眠,此刻精神却十分的旺健。她放下手中的佛珠,双眸阖拢了一下,旋即对着外面道:“让他进来!” 穆华静静的给熏炉添上沉水香片,转身回来道:“主子也不必跟太子动什么怒气,左右他经此之后,必然难以保命。左右那在水中下毒的人咱们已经捉到了,既然没让皇后得手,那就说明皇后母子都已过气。主子福泽深厚,皇上也是洪福齐天,昨夜您一夜未眠,颂了一夜的佛经,一会在路上,便好好睡一会吧!奴婢去给您准备车上用的东西吧!” 太后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叹道:“你们其实都知道,哀家根本就不是在担心怎么对付太子和皇后。对,曹氏母子而今都是将死之人了。可哀家辛苦维持了这么久的后宫安宁,只怕,从此以后也是绝无可能了。” 说完,太后又是一声长叹。穆华和穆连等人心中皆明白太后语意所指是谁,但此时隐隐听着营帐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原来是太子正好遇上了前来给太后请安的安贵妃和沈淑妃两人,便先互相问了个好。太后听着太子与两位嫔妃说话的语气仍是十分的平静,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眉间一皱,叹息道:“哀家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狼心狗肺的孙子?!” 因着皇帝坠崖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开,但等太子将那两具尸体带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三更时分了。随行的几位嫔妃都已歇下,便没有得到消息。 而太后一力坚持要暂时封锁消息,等回宫之后再行颁布。太子耐不过她,又想着她左右都是快死的人了,便也赶着回去睡个回笼觉,就草率答应了。故而此时两位后妃见了太子,仍是不知道皇帝已死的消息,彼此客气的寒暄之后,便要入得太后的营帐来。 章节目录 403.谋逆1 然就在此时,却又有一个急促而激动的女子声音,骤然打破了这营地原本的宁静。太后一听,便知道那是自己的侄女盛紫烟过来了,怕她在太子面前吃亏,这才连忙道:“是紫烟来了吗?快进来,哀家可等你好久了。” 太子听着太后的声音,似乎并无任何一丝不妥之像,心里倒是暗暗吃了一惊。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亦只得抢步上前去,与众人一同进入了大帐之中。 而盛紫烟则是有些神色憔悴的哭倒在地,对着太后说道:“求太后给紫烟做主, 我家大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昨夜太子殿下膺夜将他抓了起来,还有大公子也一起收了押,现在还在羽林卫那里关着呢!” 盛太后早已得知这个消息,但是当时她并未阻止,为的就是等待太子显出原形,并牵扯出其余的党羽,于是此时便假作不知的看向太子,问道:“哦?太子可有此事?却是所为何来?” 太子南宫凌渊倒不慌不忙,而是胸有成竹的娓娓道来:“回皇祖母的话,两位母妃也在此,孤便实话实说了。父皇因为救那纳兰家的丫头,所以坠下了悬崖。孤昨夜率羽林卫在桃花潭下打捞了半夜,最后捞上了父皇的遗体。如今正放在御辇之上,此事令孙儿万分悲痛。然,孙儿悲痛之余,却不得不追究这背后害死父皇之人。若不是纳兰家的那丫头,父皇又怎么会如此英年早逝?难道说,纳兰大人父子就不该为此事负上罪责吗?” 太子的话堪堪说完,那边,不知所以的沈淑妃已经惊呼了一声,霍然起身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皇上他…….”。 太子状似悲痛的点点头,道:“是的,沈母妃,父皇已然驾崩,此刻…….”。 “不!不会的!皇上!” 沈淑妃一声尖叫之后,便骤然晕死过去。大帐中少不得一阵慌乱,自有侍女将其搀扶着出去,安贵妃也是十分惊愕,但她心细如发,在观察了一番太后和太子之间的面色之后,便稍稍平静了下来。 但她也立即起身,以悲戚的声音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告退。” 太后摆摆手,道:“下去吧,都下去。紫烟丫头,你也下去。” “可是…….”。盛紫烟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仍是有些不甘。但太后的脸色不容置啄,而且太子所说的话,也令盛紫烟十分的震惊。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若皇帝真的驾崩,那么自己丈夫和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怎样。 于是在轻轻的一声低唤之后,盛紫烟到底也是识趣的退出了大帐。而当帐中只剩下太子和太后的时候,太后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十分冷静的看着眼前的孙子,道:“太子,哀家昨夜抓到了一个在哀家饮水中下毒的人,此人供出幕后主使乃是你母后,而今人赃俱获,哀家正要将其交给大理寺的官员,此事,你怎么看?” 太子冷不防太后忽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继而也是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原来竟是如此!母后的人,竟然失手了!这可怎么办? 章节目录 404.谋逆2 难怪呢,母后安排在太后身边的人已经被抓住了,所以,太后不但安然无恙,而且,看起来是对自己也起疑心了…… 太子思付之间,便悄然下了杀心。他抬眸对太后一笑,道:“皇祖母怎么会这么想,必然又是什么人想要栽赃嫁祸给母后和孙儿,所以才出了这等污秽的主意。母后侍奉皇祖母多年,难道皇祖母还会不了解她的为人吗?更何况孙儿还是您自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能…….”。 太子说话间,已经不动声色的将腰间的短匕拔出了刀鞘,他状似诚恳的跪行着接近太后,实际上却是在伺机而动。只是他不知道,太后早在帐中做了安排,待他刀剑出鞘的时候,原本摆着金峭凤羽屏风后就骤然闪身出现了两名隐卫,他们一左一右,将太子以刀剑抵在颈上,并问道:“太后娘娘,请问如何处置?” 太后冷然的看着被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长孙,心里的惋惜之情与愤怒便是在佛珠的流转之中也未能减缓下来。她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道:“先将其关在此处,且等着那些乱军前来营救吧!令,传信给宫中曹后,就说哀家洞悉了她的阴谋,现在已将太子扣押在此,她若不想儿子立即身死的话,就束手就擒,哀家还可放她母子一条生路。” “皇祖母!皇祖母!请听孙儿解释,孙儿并非是……”。 “塞上他的嘴,哀家不想听这些虚情假意的辩解。”太后不无憎恶的转过脸,心中又怒又痛,连太子那哀求的眼神都不愿去看。而两名隐卫见状,也十分利落的将太子带了下去,以金刚锻铁所造的手铐脚铐将人锁起来之后,这才将其装入一个笼子里,然后蒙上布,待太后用过早饭,并下令所有人立即启程回宫的时候,才将笼子抬上了一辆特制的马车,并由一百名精壮的亲信侍卫前后看守着。 “皇上,奴才等打探到安将军已经收到密信,膺夜率城内的侍卫大军赶了过来,此时正在离此地几里之外,相信很快就能与皇上会面了。” “嗯,太后写给曹后的书信现在想来也早就送到了。朕只是不知道,曹家到底能动用哪些人,这些人,朕平时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南宫弦歌一身黑色轻便的骑服,身上披着一件银青色的锦缎披风,整个人笔直的坐在马背上,晨光里看来,便是下巴处长出的一圈胡须,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武俊美,反而是凭添了一份令人怦然心动的成熟与沧桑之气。 “皇上,眼下安将军既然已经率军赶到,想来曹家也会得到消息,此时若他们再行调派兵力前来营救太子,已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更何况,太后手中持有先帝所赐的铁卷丹书,凭此就可调兵遣将,只要太后还在,任何人等私下调兵,就等同于谋逆之罪,论罪当剿灭九族。或者,皇后真会束手就缚,也未可知。” 章节目录 405.谋逆3 皇帝淡然的听完身边的隐卫之言,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摆手道:“不会的,皇后的野心,朕早已洞悉,只是这些年以来,朕为了安定朝政,平衡各方势力,所以才不得不隐忍至此罢了。而今他们听说朕已驾崩,便是母后还在,皇后也定然会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等着吧,她定然会有办法打出自己手里早就藏了多年的牌的。而朕,等这一天,也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南宫弦歌说完,转眸望向霭霭晨空,此时正是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天际当中霞影流转、云光离合,五彩光线洒在暮春的树叶,将阵阵翠绿染出片片绚烂之色。 他举手,以袖障目时,臂上织金龙绣祥云的广袖亦正迎着朝霞,折出一缕华贵绚丽的光芒。但心中却又无法克制的想起了一个人,她的倩影在眼前倏然浮现时,他便不由的心中一阵疼痛,又是一阵难舍的眷恋。 定定神,不由稍稍半合双眸。心中叹了口气,只对着她说道,仙卉,再等等朕,朕是天子,身上有不能舍弃的职责与义务。纵使朕爱你疼你更胜自己的性命,然朕无法将天下百姓的安危抛诸脑后。 所以,朕不能立即前去救你,请你原谅朕,一定,要等朕前来。 虽然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但他在纵马前行的时候,仍不免想到她此时的困境,心中更觉沉甸甸的纠结。 只是,往前行了不久之后,便听见 不远处传来万马奔腾的响声,声音渐行渐近,待勒住马绳在一处小山丘上立定之后,便见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数千人人队伍急速奔来,周围黄沙滚滚,人马行过时踏起的阵阵尘埃,直扑入两旁的树林之中。 而为首的几人,一路赶路,一面则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皇帝早已看清,那打头的便是安国公的长子,安贵妃的兄长安国栋,便对身边的隐卫道:“放信号出去,让安将军独自前来见朕。” “是!皇上!” 隐卫领命,不多时,便见一只带着小小纸伞的竹剑从地上破空而出。那纸伞标着明黄色的印记,离开竹剑之后就冉冉升空。安国栋见之,自然知道是皇帝就在附近,当下连忙打马寻来。 就在皇帝与安国栋等人将侍卫大军尽数隐藏在此处要塞地带,静候曹后等人带着乱军前来营救太子的时候,京城的一处华丽精致的小院里,仙卉却正被萧楚月拉着,强行推进了一个布置的宛若普通闺阁小姐闺房一般的房间里。 她十分愤怒之前萧楚月给自己下的那个暖情香,醒来之后,虽然明知自己还不是萧楚月的对手,两人仍是免不了厮打了一番。 只是萧楚月几次避让着她,最后,荆棘鸟更是为了让两人收手,而不得不再次大声的告诉自己的主人,上次就是这个人给了她一颗药丸,所以仙卉才得以从气息絮乱中脱险出来。 得知这个令人惊讶的事实,仙卉便是再不甘,也只得愤愤然的收了手。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萧楚月跟自己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渊源,这个人,到底是想要帮助自己呢?还是另有自己的目的? 章节目录 406.春色1 但当他将她推入这间房间,并拉开了隔壁房间的一块帷布之后,所呈现出来的情景,则令仙卉又是大吃了一惊。 就在隔壁房间里,此时正有一男一女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紧紧的交缠在一起。那呻吟声令人闻之脸红羞耻,而那些堪称****的动作,更让她无法直视。 但萧楚月却不肯让她就此避开,他反而 是推搡着,让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交缠的画面前,并嘲讽辛辣的说道:“怎么?不敢看是吗?可是昨晚他那样对你的时候,你可知道,你若不拒绝,那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会如你眼前看见的一模一样…….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交合的,这就是鱼水之欢,这就是所谓的颠鸾倒凤…….”。 “不!你不要说了!我不要看,不要看!” 仙卉拼命的挣扎,两人厮打之间,她的双手被他铁一般坚硬的手掌钳制住,萧楚月的神色中有一抹莫名的兴奋与冷厉,却是将那般煽情的话语,说的咬牙切齿而十分的不堪。 “不要看?为什么不要看?你不是在心里心心念念不忘南宫弦歌这个人吗?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是不是想做他的女人?如果是的话,那总有这么一天,你会在他的胯下呻吟,总有一天,你会像这个婊子一样,不顾廉耻的做出这些放浪淫奔的举止来…….”。 “你混蛋!”啪的一声,仙卉忽然挣脱出一只手来,她一巴掌扇在萧楚月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萧楚月松开手,却抚摸着那个掌印,继而笑了。 “我混蛋?我再混蛋,也没有南宫弦歌那样对你。你却说我混蛋。啧啧,我真该怎么评论你们这些女人呢?很久之前,我爹就告诉我,说通往女人心灵的道路,必须要经过她的身子……难道说,这话果真是真理吗?” 仙卉终于堪堪避开那些画面,她往旁边一闪,瞪着眼睛与萧楚月对持道:“我呸!你爹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生的出你这样的下流坯子!哼!我不要跟你说了,你的这些话统统都是歪理,荒诞不羁,而且毫无廉耻可言。” “好吧,我承认,我荒诞不羁,我毫无廉耻。可我是修魔之人,与你本身就大相径庭。我可以纵情放肆,但是,你能说,你就能始终这般纯洁吗?说不定,你会有一天,变得…….”。 仙卉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道:“你别肖想了,我不会。我知道自己这一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不会…….”。 “你不会怎样?不会爱上南宫弦歌,不会做他的女人,还是不会心生不该有的情愫,偏离了你修仙之人应有的清心寡欲?” 仙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正待要说话,忽然又听萧楚月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噤声动作,然后对她说道:“你听,这世间没有任何男女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没有海誓山盟的。就像这男人,本来就是拿着银子来嫖妓的,可是在床笫之间,他也会哄得女人神魂颠倒。可是等完事之后呢,不过是留下些银子,然后系紧裤腰带,也就潇洒的走了。” 章节目录 407.春色2 仙卉被他拉到那小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果然一如这萧楚月所言,那男子在风流快活之际,还不忘对着女子许诺道:“爷的小心肝宝贝,你放心,爷过些日子,一定娶你进门,到时候,咱们两个爷夜夜这般快活,岂不是美事一桩?” 那女子也十分娇俏的回道:“讨厌啦!这话都说了几回了,也不知道你那过些日子,到底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来,你坐上来,爷最喜欢你这水蛇腰了,使劲扭吧,哎呦!” 仙卉皱着眉头烦躁的对萧楚月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就说这个。你以为,你若真的跟了南宫弦歌会怎么样?你以为他甘愿为你割下掌中肉,就说代表他一心一意的爱你?是,他是这人间的帝王,宠爱一个女人,他自然能给你这世间繁华的一切。但就如此刻这般,谁能说清楚,他明知道你被人掳走,可他却依然在忙碌着自己的帝王伟业?” “你胡说!弦歌他不会……”。 “他不会?你太有自信了!你若不信,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据我的人回报,说他现在正在龙溪要塞那里,等着皇后和太子的叛军到来,准备血洗皇权,更进一步巩固自己手里的权势呢!当然,他也派了人四下寻找你,可是跟他的万里江山相比,你的分量,也就显得未免太轻了些…….”。 “你别说了,不管你怎么诋毁他,我都不会相信的。他对我好不好,我自然心里明白。”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也好,那我就再等等看,咱们来打个赌好不好?我把你安然无恙的送回纳兰府,然后,以半个月为期限,你看看他会不会为你废了曹后,光明正大的迎娶你作为下任中宫。”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难道你跟南宫弦歌之间就有这样的仇恨,非要…….”。 “你错了, 我跟他无冤无仇。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此生得来的仙缘不容易,修仙之人若堕入七情六欲的苦海之中,那你此生也就与仙道无缘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来日怎样,一切全凭你自己 的选择了。” 说完,萧楚月也不再多言,只带着她从原路返回,坐上马车之后,便直接将其送回了纳兰府。 仙卉是下车站到了自己府门口的牌匾下面,才回过神来。眼见小姐忽然归来,门口守门的小厮虽然惊讶,倒也不敢多问。 而仙卉亦不想说什么,她心中心事重重,回到自己的仙姝院之后,就怔怔的坐在床上,脑子里仍出神的想着这短短的一日一夜之间,自己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与荡气回肠。 就在她回到纳兰府的时候,后宫之中,皇后亦整肃了妆容,她盈盈起身,对着上元与中元道:“你们两个即刻秘密换装出宫,将本宫所亲笔书写的这两封信,交到这两个人手里。记住,一路上要行踪保密,不得让任何人发现你们是本宫身边的侍女。今日过后,若本宫与太子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们就将这些宗卷,公之于天下!” 章节目录 408.春色3 上元与中元见皇后神色肃然,凌然便是一幅坚毅不折的表情,便连忙跪下,磕头道:“是,娘娘请放心,奴婢等定然不负娘娘所望,万死不辞!” 皇后亲自将两人一一扶起,并有些动情的说道:“上元,中元,你们两个自小追随本宫。本宫知道,自己有时候性情暴躁,难免也会有苛待你们之处,但本宫却…….”。 “娘娘!娘娘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娘娘待奴婢们的恩德,奴婢们都记在心里,没有娘娘,哪会有奴婢如今?娘娘心里苦,自然难免会有不痛快的时候,奴婢们都是知晓您难处的,从来没有怪过您丝毫呀!” 曹后闻言面露欣慰之色,她点点头,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毕竟是相处了十几二十年的奴婢,比之自己 的亲人,其实陪伴自己最多的,还是她们。 她又自袖中取出一叠银票,交给二人道:“这些银子你们拿着,都是不记名的飞票,几个钱庄都可以提兑的。记住了,若本宫没有派人来找你们,你们便从此不要再出现在人前。拿着这些银子,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去吧!主仆一场,没能给你们安排一门好亲事,终究是本宫对不住你们…….”。 “娘娘!娘娘求您别这么说了,奴婢不舍得离开您啊!” “娘娘,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曹后红着眼睛,露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她摇头,毅然道:“本宫跟太后斗了十几年,从来就没有真正冰释前嫌的时候。这一次被她抓住了本宫和太子的把柄,她更不会善罢甘休。以太后的手段,此次必然是拼死一搏。她不会叫本宫如愿,本宫也不让她独占这天下!” 上元眼含忧虑的问道:“可是太子殿下毕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储君,而今皇上驾崩,太子殿下便应尽早登基。太后娘娘便是抓住了咱们的人,可是也不至于…….”。 “不!你不明白,上元,太后此人十分固执,凡是触及到她底线的事情,她必然会予以狠狠的反击。虽说太子才是储君,咱们手里也有册封诏书,可是,太后牢牢的掌控着那些老臣的拥护。只要她开口,这新帝的人选,便只能在她属意的皇子之中选出来。而你以为,她会在发现本宫想要置她于死地之后,还会继续让太子登基吗?她一定不会!所以,这一次,本宫就是拼死一战,大不了,不过是一个你死我活。反正,太子是她的孙子,她不会赐死,顶多就是发配到几千里外的荒凉之地,让他做个闲散王爷罢了!” “而本宫,早就是个活死人,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还不如跟她最后明刀明枪的决一死战!” 听得皇后如此一说,两侍女都不敢在说话。她们也知道眼下的情势危急,而皇后命自己偷偷带出宫的东西,更是直接关系着整个曹氏日后的生死存亡。毕竟,她们都是曹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妹等,还要依仗曹家为生。 章节目录 409.对决1 所以,两人也没有任何旁的念头,只想拼死完成主子的托付。最好,是希望太子和皇后能在此次皇权更迭之中取得胜利吧!否则,她们便是带着这么多银子,只怕日后也难逃被太后追杀至死的命运。 皇后说完这些,便径直扬声吩咐道:“来人!摆驾!本宫要以皇后的仪仗,亲出皇城,迎接太子的归来!” 她的话里已经将太后和皇帝直接忽略,而此时皇帝遇刺驾崩的消息,也在宫中迅速的传播开来了。后宫中许多分位低微,不得随驾的嫔妃们自然少不了惊慌失措的打探消息,就是公主们也花容变色。待皇后行出凤仪宫的大门,就见自己的女儿,长公主南宫芫迎面走来。 见得自己母后,她立即俯身行礼,问道:“母后,宫中的传言可是真的?父皇他……”。 “是,你父皇已然驾崩,母后这是要出宫去迎接他的灵柩。怎么,你也想去?” 皇后对自己这个女儿,并不十分的亲热。只因她当年一心想着要多生几个皇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然生长公主的时候,却因为难产而伤到了身体。太医早就断定,她不能再生育。 因着这个缘故,皇后对南宫芫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嫌恶感。所以,早在长公主八岁的时候,便被移出了凤仪宫,单独辟了一个宫室,让她自己居住。 南宫芫也知道自己在母后心目中的地位无法与太子哥哥相比,但她生性纯良,依然对曹后十分的孝敬。当下见母后脸上起气色不好,便当她是因为伤心所致,于是便涨红了眼圈,道:“当然,儿臣愿意陪母后一起前去迎接父皇的灵柩回宫。” 曹后冷漠的看了一眼女儿,心中心思一转,也没有拒绝,便道:“那好,你就跟着吧!” 母女两出来之后,刚要上辇车,却见又有一群人哭着喊着跑过来。曹后看也不看,就知道是那些宫妃们。她立即上车,吩咐道:“起驾!若有人胆敢阻挡本宫和公主的去向,依照宫规处置!” “是!”那赶车的内侍连忙应声,接着,甩开金鞭开道。不多时,便顺利的从朝天门出来,与曹家二老爷,曹建功的人马就等在此处。皇后掀开车帘,不过是堪堪打了个招呼,便旋即吩咐大军起拔,径直往离京城三十里外的喀什而去。 随着日头的渐渐升高,太后等人的车驾,已经渐渐行出了围场五六里之外。太后原本一直端坐在车中,此时听得外面一阵鸟儿鸣叫的声音,也掀开车帘往外一看。 只见天地间一片晴好,繁花照眼迷人心神。自己的鸾车经过一片绿意葱葱的树林时,清风卷着花瓣和树叶凌乱翻飞,渐高渐低、陆续落下,还有几片从缝隙中飘了进来,落进车厢内。 太后伸手接住其中的一片,手上挽着的抹烟黄薄纱流苏亦就此垂下。穆华见状,便跪上前几步,道:“主子,还是多少阖一会眼吧!这已经走出了五六里路,指不定…….“。 章节目录 410.对决2 “哀家睡不着。你也知道的,太子虽然说资质平常,但毕竟是哀家的长孙,打小,哀家就格外的疼爱他。可是没想到,今日在帐中,他居然真能对哀家拔刀相向。哀家现在想来,还是不敢相信,到底哀家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们母子会这般的憎恶哀家?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置哀家于死地。” 穆莲亦守在旁边,她放下手里的香灰,道:“主子只怕还只心寒这个吧?奴婢说句大胆猜测的话,便是皇上坠崖的事情,只怕…….”。 “哀家也想到了,说不定,这一次来围场,她们母子就没打算让哀家和皇帝活着回去。可是,哀家还是对太子狠不下心来,知道这要回去,皇帝必然难以饶他性命。但若要放虎归山,哀家又不知道该如何跟皇帝交代。” “主子不可放虎归山,太子乃是储君,便是他日皇上颁布旨意废位,然他嫡长子的身份仍在。若是这要真让他逃过了这次,日后只怕后患无亲。” “是啊,主子,奴婢看,您还是照着皇上的意思办算了…….”。 两个心腹侍女一左一右,都是劝着自己听从皇帝的意思。然太后心中却依然有种十分奇怪的不忍,她想了想,最后无力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哀家也不想再费这个心思了。就依着皇帝所言吧!对了,皇上可有派人传信过来?” “奴婢刚要回禀呢,主子。“穆梅说话间,便掀开帘子上了鸾车来。此车乃是太后专用,因此里间十分的宽敞,因此几人坐在其中,却并不显得逼仄。 “主子请看,皇上已经到了前面的陇西要塞那里,安将军的援军也赶到了。现在咱们只要放慢车速,等到皇后等人的叛军赶到,再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太后看完皇帝派人送来的密信,点点头,道:“皇上果然神速,陇西要塞是个好地方,两旁都是小山,容易伏击敌人。只是不知道,皇后等人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主子放心,咱们这是用马车,所以速度缓慢。但皇后一心要救太子,自然会随大军一起快马前行。此处离京城不过二十几里,照算,中午之前一定能赶到的。“ “嗯,传令下去,放缓车速,让人对太子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是!” 而南宫弦歌这边,在耐心的等待了一两个时辰之后,猛然得到仙卉已经安然回府的消息,他不禁大喜过望,旋即道:“这消息准不准?纳兰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去的?身边可有跟着什么人?还有,你们有没有派人继续保护她?” “回皇上,奴才也是才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咱们的人埋伏在纳兰府前后门,正好看见有一辆马车将纳兰小姐送回府中。赶车的就是昨夜偷袭我们的那个紫衫男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陪同小姐一起回来。” “什么?是昨晚跟朕交手的那个人,他送仙卉回来的?” 南宫弦歌闻言又是倒抽一口凉气,他踌躇的想了想,心里旋即自然而然的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但立即又对自己道-----不会的,不会是那样的,一定是自己太多心了。 章节目录 411.对决3 然,虽然反复的这般劝诫自己,其实南宫弦歌的心里也在不断的翻来覆去的犹豫着。眼见着天边的日头越来越高,而皇后等人迟迟又未到,他心里的那点耐心也一点点的被消磨了下去。 于他心内而言,自然是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这就飞去仙卉的身边,看看她一切是否安好,定要听他亲口说出事情的经过,他才能放下心来的。 可身边的这些将士都铠甲整齐的在等着他,所有人都提醒着他,他此刻必然不能抽身离去。否则,就是置自己身上所肩负的帝王职责所不顾。 于是,他只能等,亦只有等。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漫长而难熬,便是一盏茶的功夫,也如几个时辰一般的长。 终于等到太后等人的车驾之后,安国栋才行进前来,对皇帝行礼道:“皇上,太后娘娘的鸾车到了,三千羽林卫,也尽在掌控之中。另外,太后娘娘将太子和曹家父子等几人,全部都捉了起来,还请皇上示下。” 南宫弦歌点点头,睁开眼看看天上已经快要升到中天的日头,道:“母后来了,那曹氏也该到了,传令下去,让大军注意隐蔽,待曹氏乱军入镇之后,再行合拢围剿。” “是!皇上!” 却说南宫弦歌并没有现身与太后相见,事关在太后车驾的前端,便赫然行着他的龙辇。此时辇车上自然是停放着那具假冒的尸身,但这却是引诱曹后上钩的诱饵,所以,他也一如安国栋所带的大军一样,只掩身在一处树林后,警惕的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终于听见探候来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所率的乱军已经抵达要塞出口,现在正在朝这方行进!” “很好,命令弓箭手,立即准备箭矢,一定要将口子围住,不能放走一个人!” 一切都似乎布置的天衣无缝,只是南宫弦歌与盛太后都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双方面对面时,所得到的结果会是这样。 因为一心想着要早点把太子救出来,所以曹后果然出城之后就弃了自己沉重的凤辇,改乘另外一辆较为轻便的马车。只是,十二羽的瞿凤仪仗依然跟随在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中宫出行才有的排场。然这一支车队行进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路上碰上的百姓想要下马跪拜,也来不及了。 曹后一路上一直都是面色肃然,此时她身边的近身侍女只余下下元一人,她起初见着上元和中元都被遣散了出去,还不免有些暗自得意。然不想,后来见着两人临走时还与皇后依依惜别,方才知道,在皇后心目之中,自己始终的稍逊一筹的。 这马车虽然不比凤辇奢华宽敞,但等闲坐上三四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下元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只觉得这趟出宫,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她依然见机端着玄漆金边托盘上来,内里四盏翡色兽纹薄胎茶盅,五瓣葵口样式,做功漆花都很是精致。 章节目录 412.对决4 她柔声恭请皇后用茶,皇后淡淡的应了一声,谁知两人手上不慎一碰,眼见手上茶盅就要打翻,下元不由吓得惊呼起来! “娘娘当心!”她赶紧往自己身前一拨,滚烫的一盏热茶,顿时全都洒在她的手上,雪色肌肤烫成赤红,上面还粘着几片茶叶在滴水。 然,那只精致的茶盏,此时依然在落地之后,很快就摔成了几瓣。 曹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摔碎掉的茶盏,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她对着下元举起手,道:“下去!“ “娘娘!“ “本宫叫你下去!“ “是…….“。 下元委委屈屈的下了车之后,曹后便只身端坐在车内。她怔怔的看着那原本应该十分坚实此刻却脆如蝉翼一般的碎瓷,缓缓的闭上眼,双手搭在一起,低声自言自语道:“难道,一切都是天意?本宫虽做了十几年的中宫,可终究斗不过天意?” 不多时,两队车驾便在皇帝预定的地带迎面碰上。太后先行示意自己这边停下来,然后伸手拢起车帘,对斥候道:“去传信给她,就说哀家就在这里等着,若想救太子,便自己只身过来。否则,就不要怪哀家不念十几年的婆媳情分了!” 那侍卫将太后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与曹后,引得曹后冷笑连连,旋即回道:“想让本宫自动自觉的上去送死?她想的到美!” 说完之后,曹后便对车旁的二哥说道:“对方不过是三千羽林卫,咱们带了八千人马,此时又是荒郊野外,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曹建功听了此言,便立即挥手,道:“传令下去,朝前方进攻!令,传皇后娘娘口谕,若有人能救得出太子殿下,赏金一万,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今日曹建功所纠集的都是素日便与曹家交好的一些护卫军。只是考虑到自己虽然有八千兵马,但实力上却不如那武艺精奇的三千羽林卫,因此,曹后还是一直将车帘拢起,观察着外面的战局。 而南宫弦歌则是在看着叛军已经进入到自己的包围圈子之后,才对安国栋道:“看来朕已驾崩的消息,还是很多人都不信啊!不然,曹氏今日所能纠集到的人马,就绝对不止这些了!” 安国栋犹豫了一下,仍十分老实的回道:“回皇上,皇上英明神武,天下人莫不心存敬意的。只是昨夜那消息零星传回京城之后,末将听说许多达官贵人府邸中膺夜仍有人车马进出。但正如皇上所言,对于太子所发布的这个消息,大家都是心存怀疑,否则,末将也不敢只带着这一万人马就出来平乱了。” 南宫弦歌在马背上看着不远处的厮杀,心中十分的快意。他仰首道:“哈哈哈!国栋,此次你居功甚为,回去之后,朕要论功行赏!” “末将不敢,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何敢言功劳?” 安国栋说罢,到底还是加了一句,试探性的问道:“倒是家父最近十分的想念贵妃娘娘,若皇上恩准的话,可否让贵妃娘娘回家省亲一趟?末将自当感恩不尽!” 章节目录 413.对决5 南宫弦歌当时亦没有多想,却忽略了安国栋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本朝宫妃少有能够出宫省亲的例子,只皇后有此特权而已。 当下就豪爽的一挥手,道:“此事容易,朕先准了!” 安国栋大喜过望,连忙跪下,郑重的磕头行礼道:“末将谢皇上大恩!” 皇帝点点头,继而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起了这面处置了曹氏族和太子乱党之后,自己就能飞奔去见那心爱的少女,于是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待眼见两方厮杀了一会,处于胶着状态之时,他才扬起手,下令道:“安将军,传令下去,命弓弩手全部准备就绪,将战鼓擂起来,尔等随朕上前去,将那乱党一干人等尽数拿下!” “是,皇上!” 一声军令下达之后,但见四周青峦迭障的小山上顿时响起一片气势如虹的呼喊声,战旗摇曳飘飞在各个山头之上,而那些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喊声,以及潮水般的脚步声,更将曹氏乱军等吓得浑身一震。 众人回过神来一看,只见四面八方围拢来的大军已然将自己全部包围,而就在这宛若天神降临的大军之前,周朝天子南宫弦歌,更是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犹如神祗一般,领着安国公之子,宿英将军安国栋以及一干隐卫朝众人逼近过来。 “看,那是皇上!皇上没有死,皇上没有死啊!”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声,之后便立即有小部分乱军主动丢下手里的刀剑,跪地开始祈饶。 而坐在马车中,正在焦急的等着自己派去的那些精壮的侍卫能够将太子顺利解救出来的曹后,此时自然也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她闻声望去,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那个身影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得出来,于是无需过多的质疑,她便从车中的宝座上跌坐在地,喃喃道:“原来这不过是他的一个计策,原来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我怎么这么傻,怎么就没想到,他就是因为找不到理由和借口来废我和太子,所以才会出此下策?我怎么这么傻,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他这样的人也会死于荒郊野外之中?” 下元此时也闻声爬上了车,惊慌失措的对着皇后道:“娘娘,娘娘!奴婢看见皇上了,奴婢看见皇上了!皇上他没有死,皇上他怎么没有死?” 曹后对她的尖叫声置若罔闻,她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跌落下来的车厢上的地毡,半响,才终于爬起来,却是对下元吩咐道:“去给二老爷传话,让所有人都不得再抵抗。放下武器,本宫这就去见皇上和太后。” 下元不知所以,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然她不敢出声,便连忙连滚带爬的去了。余下车厢里还有两个斟茶的小婢,却是低垂着头,整个人瑟瑟发抖。 曹后在极度的震惊和焕然大悟过后,却似整个人都定了下来一般。她唤来两个小婢为自己梳妆,并认真的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妆容。车中只有一张低矮的小几,发黄的菱花铜镜未免显得身影面容都有些模糊。 章节目录 414.对决6 她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看了半天,才等到跌跌撞撞惊慌失措而来的曹建功。曹建功当然也见到皇帝了,他吓得周身筛糠似的,见到妹妹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娘娘,如今可怎么办呐!我都是按着您的话,可谁想到,皇上居然只是诈死!这会子咱们已经被大军团团包围,便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出生天了呀!” 曹后有些冷然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不成器的兄长手足,心中却是狠狠的 叹,对母亲昔年那般的宠爱几个儿子,以至于嫡出的血脉个个都是学无所成,却对嫖赌享乐之道精通的不得了而感到一阵由心的厌恶与鄙夷。 再一看,外面的安国栋跟在皇帝身后,却整个人气势威武的就如定国将军一般的情景,更是只能道----莫怪曹家是扶不上墙的那把烂泥,实在是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能够挑得起振兴家业的大梁,她区区一个女子,便是做到皇后又能怎样? 不过是外表看着风光,里头却早已烂成了一包糠罢了。 “二哥放心,本宫还有后招,可保咱们曹家不会遭受灭顶之灾。” 曹后盈盈起身,对着曹建功说完这话之后,便径直下车而去。曹建功莫名其妙,待一想,又连忙上前去抱住妹妹的小腿,颜道:“妹妹既然还有后招,那能否容兄长我先行一步,就此告退了?” 见曹后那阴冷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他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低声垂头道:“妹妹也别怪二哥我胆小,只是你也知道的,咱们长房就我和大哥兄弟俩,现在大哥和几个侄子都被抓到了太后手里。若我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咱们长房岂不是要后继无人了?我这也是为着…….”。 “本宫说过了,一切自有本宫来处理,二哥,你若不怕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命回府见你那些娇妻美妾的话,你大可一试。” 说完,曹后将脸陡然板起,华丽的鸾袍从曹建功 的手里滑落。整个人就盈盈踩着奴婢的后背下了车,而后,径直向太后的凤辇行去。 南宫弦歌此时自然要与盛太后相见,母子二人虽然只是分别了一天一夜,但盛太后依然忍不住泪水盈眶。想来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她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而今对这原本不甚疼爱的次子。也终于倾注了满腔的慈母之爱,母子相见之后,自然是有不少话要说,然盛太后尚未来得及将自己想问的那句话说出口,便听外头有人来报说:“皇后娘娘求见!” 盛太后侧目看向儿子,却见南宫弦歌一脸的平静。她这才道:“让她上来。” 曹后倒是一脸平静无波的上了太后的凤辇,她进来就见皇帝也在,却只是对太后行了个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太后见其目不斜视,仿佛视皇帝如无物一般,心里也着了恼,便一掌排在面前的矮几上,喝道:“好你个曹丽影,真正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你!进来见到皇帝,你不跪不拜也不请安,莫非,在你心里,就这么巴不得哀家母子都早早死了干净么? 章节目录 415.对决7 曹后闻听太后此言,却渐渐挺直了腰背。她缓缓转过身来,以一种愤然而仇恨的眼神看了看南宫弦歌,而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后此言差矣,并非本宫放肆到眼中无君无夫,实乃皇上心中早就将本宫当成了死人。本宫身为皇上的结发之妻,却糊里糊涂的当了这十几年的窝囊皇后,难道说,现在还要继续糊下去,一直到死吗?“ 太后听她如此说话,仿佛形容之间,已经全无半点惧意似的,倒是生出了几分惊奇。她定定的看了曹后一眼,旋即冷笑道:“你这是要倒打一耙是吧?曹丽影,你入主中宫这些年以来,试问哀家和皇上到底是如何待薄于你了?以你的家世,宫中安贵妃与碧昭仪她们的出身都在你之上,可终究还不是你坐了皇后这个位置?你的儿子更是早早的被封了太子,而今你们母子二人谋逆,却在此大言不惭口口声声的说哀家和皇上待薄于你?好,很好!哀家倒要听听,哀家和皇帝,到底是如何亏待了你的?“ 曹后听了这番回击的话,却不似往常一样义愤填膺的立即反击,反而是转头,去看依然沉默不语的皇帝南宫弦歌。 夫妻两人的目光在此时此地不其然的相遇,南宫弦歌平静而漠然,仿佛眼前的人不过是路人而已。 而曹后,亦终于心死如灰。 她闭上眼眸,狠狠的握紧双手成拳,继而再度睁开,却是十分平静的说道:“太后,而今皇上爱上了纳兰家的丫头,不知道,太后对此事作何感想?“ 太后冷不防她会在此时问起这样的一个问题,倒也有些触不及防。然南宫弦歌却很快就道:“不错,朕爱上了纳兰仙卉,亦答应过她,娶她为中宫,此情一生一世不变。“ “皇帝!“ 太后讶然之下,不免出声唤儿子。只是她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皇帝的脸色那么平静,就如一切早已笃定一般,绝无丝毫商量的余地。 只曹后倒是笑了起来,她看着皇帝,眸间清冷如冰,终于开口,却是轻轻缓缓的道:“那若是臣妾不肯让出这皇后之位呢?皇上是不是立即就要拔剑杀了臣妾?“ 南宫弦歌亦毫无丝毫心虚的回视于她,回道:“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好,皇上说的真好,真是好一个痴情重诺的君王。啧啧,臣妾在此要先恭贺皇上了,得此佳人陪伴左右,想来从此以后必然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这个不劳你操心,朕既对仙卉起过誓,必然一生珍爱她,就自然不会再对其余任何人有不该有的温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生珍爱她?皇上,您不觉得,这话对您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吗?从前臣妾还以为您是个不善言辞不会哄人的君王,可如今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啊!您可否还记得,就在迎娶臣妾之前的半年时光里,您也曾对着另外一个女子,如此海誓山盟,如此缱绻情深呢?” 章节目录 416.媚倾1 皇帝终于勃然色变,他身子向前探出几分,看向已经状似癫狂笑的眼泪纵横的曹后道:“曹丽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南宫弦歌,你终于也想起来问我这么一句了吗?哈哈哈!你为了废黜掉我这个早已形同虚设的皇后,还有那一直以来就不被你喜欢的太子,设下了这么一个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的毒计,可惜呀,你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算准了,却万万没有想到,本宫会在你的御书房里发现那些记录着你心底最大隐秘的宗卷!你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先是设计除掉了先帝的太子,继而又设法害死了自己的亲兄长,你利用阿箬实施的美人计,可最后却爱上了自己手里的棋子。你以为你真能如愿以偿跟纳兰仙卉双宿双飞吗?不!我告诉你,你绝不可能!你可以想象一下,若你心上的佳人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被你所害死的,你觉得她还会继续安心安然的做你的皇后吗?况且,你若敢废了本宫和太子,本宫就能立即将这些宗卷公之于天下!到那时,哼哼哼…….”。 “你说什么?你…….你居然敢擅闯御书房,你居然…….”。 “对!皇上,不要用那样刻骨仇恨的眼神来看着我,我这也是被你逼的走投无路了。还有,放下你那拔剑的手,我只能告诉你,若我身死,则你的那些不得见人的隐秘也无法继续保守下去了。天下人都会知道,在英明神武的光武皇帝登基之前,他曾经做过多么龌龊多么肮脏无耻的诸多罪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那心上人,若她得知这一切,只怕,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南宫弦歌陡然亮出的寒刃逼迫的往回咽了下去。然曹丽影却没有多少惧意,她只是倔强而固执的挺直着自己的腰背,直到盛太后终于起身,走到两人身前,她以手推开皇帝的剑刃,却是对着曹丽影问道:“你方才说,你在御书房找到了一些宗卷,这些宗卷上面,真的记载了二皇子的死因?” “母后!她的话您也信?”南宫弦歌又惊又怒,却挡不住眼前这如洪水一般涛涛倾斜下来的往事如潮。 曹丽影见到一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太后,此时也露出了少有的脆弱和震惊。她不由的嗤笑一声,道:“难道太后竟然不知,自己的长子天生英武,乃是人中真龙,可是,他最大的缺陷与隐忧,却是因为天生对两样东西过敏,所以,最后才死在了女人手中?” “当然,这女人也是您眼前这好儿子精心安排的。她叫阿箬,是前朝楚之六公主,先帝灭楚之后,其被带回宫中,几经辗转,更成为太子的预备妃子,但她却爱上了您的次子南宫弦歌,最后,在南宫弦歌的授意下,她又接近了您的长子南宫弦烨。啧啧,要说这阿箬我当年也曾见过几次,怎么就没擦觉到,她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一等一的狐媚子呢!” 章节目录 417.媚倾2 “要说这阿箬也真不是一般女子,果然是狐狸精转世,能有这样的本事,魅惑了三个先帝最为宠爱的儿子,还害死了其中的两个。不过这姜始终还是老的辣,她颠倒众生,最后,却不幸死于您的手中,这也真是报应!为了她的死,皇上还拉上了长公主南宫雅月作为陪葬,可天下人谁又能想到,便是先帝十分宠爱的长公主,其实也是楚皇的骨肉呢! 她于阿箬原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只是,长公主的母亲在行宫时被先帝所获,最后归在了先帝的名下,继续做她那骄傲尊贵的宫主。可阿箬却成了亡国之女,只能成为太子侍妾,又因其美色,而被其余的两位皇子所觊觎。 要说,这同人不同命的俗话,在这阿箬身上就验证的再真切不过了。只是,想来其实这些东西皇上心里也是很明白的吧? 这阿箬的死,其实跟长公主没有多少关系,只是你为了发泄自己心里的痛苦,可是又不能逆母,所以才将她当成了牺牲品吧?” 盛太后听完这番话,陡然冲过去,一把揪住曹丽影胸前的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你怎知弦烨对柳絮和蜂蜜共用时有禁忌之症?此事哀家一直隐瞒的很好,当初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全部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哀家不信,哀家不信弦歌会出手害死自己的亲兄长!” 曹后背太后死死的揪住胸前的衣襟,却不急着挣脱,而是凑近太后耳畔,低语道:“太后若不信,只管去问您这好儿子呀!您让他以他最爱的女人起誓,若他有半句虚言,则诅咒他和纳兰仙卉绝无善终…….“。 “噗!“的一声,只听凌厉的 刀锋带起一阵蕴含着无尽怒气的冷风,随后,便是利刃刺入血肉之中的闷响。曹后陡然觉得后背一阵吃痛,回头看时,只见南宫弦歌的剑刃已经插入自己的右肩之中。 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吃痛的唤出声,然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急促的通传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太子忽然在囚车之中发病,如今情势危急,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示下!“ 闻听此言,曹后亦不顾肩胛骨上疼痛难忍了。而南宫弦歌亦是微微一愣,她陡然挣脱了他的剑锋,噗通一声在太后面前跪下,泣道:“太后!太后!求您救救渊儿,求您救救渊儿!他是您的长孙啊,他…….”。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心中一惊。但她琢磨着眼前的情势,并不愿为曹后如愿而开口。见她这般,曹后心中明白,于是,在哀求无果之后,她只得咬牙道:“太后!您现在不救救渊儿的话,只怕将来会带着悔恨去见您的长子!渊儿他…….渊儿他是南宫弦烨的唯一骨肉啊!” “什么?你……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渊儿怎么会,你说他,他真是弦烨的孩子?” 盛太后此时差点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但看向南宫弦歌的时候,却见其已然闭上了双眸,显然是不愿面对这样的情景。 章节目录 418.媚倾3 而后曹后就泣着跪行到太后身侧,对其说道:“臣妾亦是在先前才得知的,原来皇上一直不喜欢渊儿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弦烨皇子的亲骨肉。太后您可还曾记得,当年臣妾与皇上大婚,可洞房花烛夜,皇上却迟迟没有来新房这边。后来臣妾被他几杯酒灌醉了,可醒来之后,就发现…….就发现身边已经空了。可是就在先前,臣妾在阿箬写给皇上的书信中才知道,原来那一晚,陪在皇上身边的人竟然是她。而二皇子殿下,则是因为酒醉所以才迷失了心智,当他醒来之后发现这一切,从此自然是对自己的弟弟生出了无限的愧疚。所以,所以…….”。 “你不必说了!来人,马上将太子送到哀家的凤辇之上,着张太医和赵太医立即过来,为太子诊治!” 在这样难辨真相的时刻,太后心中的祖母之爱以及对已故亡子的深深追思之情,终于战胜了一切的阻碍。她豁然起身,并亲自走向皇帝,对南宫弦歌说道:“皇上,哀家现在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哀家只想以一个母亲和祖母的身份,郑重的请求你,先救治渊儿,其余的事情,且等他缓过劲来之后,你在做理论。” 说完,她盈盈俯身,就要跪拜下去。南宫弦歌原本心绪复杂,此时也大吃了一惊,先行抢在太后之前跪下,只咬牙道:“母后此举是要将儿臣永置于无地容身之境!朕答应母后,此事……一切全凭母后做主就是了。” 盛太后微微点头,两行泪水终于潸潸而下。旋即就有穆华等人为了安置太子而将车内的一些笨重的家具全部抬下去,待南宫凌渊被人抬上来的时候,曹后和太后斗是连忙抢步上前。曹后但摸着儿子那冰冷的双手,便立即哭倒在地,泣道:“渊儿!都是母后害了你,都是母后不好啊!渊儿你醒醒,渊儿!” 而太后也是一种怜爱痛楚的眼神重新打量着太子,她不自禁的抚摸上孙子的额前,喃喃道:“你这孩子,虽然你从小就不甚乖巧,可是,哀家却一直打心眼里的疼爱你,不管哀家后来添了多少个孙儿,哀家心里始终都觉得,你就是跟他们都不一样的……可哀家万万没想啊,原来你竟然是烨儿的孩子…….烨儿,哀家对不起你啊!” “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先避让一下,且容微臣近前来查看一下太子殿下的病容。” 张千是率先赶到凤辇内的,赵太医也许延误了,此时还在后面。听他这么一说,曹后都太后都是连忙往旁边以让。旋即,只见张千伸手在太子的脉搏上把探了一会之后,又细细的掰开其口唇,查看了一下舌苔和嘴唇的颜色,最后,才摇头道:“太子殿下应该是误服了某种能够导致敏症的东西,所以才会忽然间昏迷,且高烧不退。微臣需得知道,在此之前太子的饮食清单,如此才好对症下药。” “敏症?你说太子是敏症发作?” 章节目录 419.媚倾4 太后闻听此言,就如茫茫大海中泳着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眼冒精光的盯着张千,以至于后者都被吓了一跳,旋即点头道:“是,太后娘娘,微臣探知太子殿下的脉搏并无中毒之状,而这病逝来势如此凶猛,十有八九就是敏症无疑…….”。 太后却猛然道:“蜂蜜!柳絮!对,一定是这两个东西。哀家之前让人给太子送了一杯蜂蜜水,方才又经过那条柳树缇岸!渊儿他,渊儿他真的是……..”。 说到此处,她显然激动的不能自己,险些就要当着臣下的面,说出那样惊骇的皇室秘闻出来。 然南宫弦歌原本一直坐在旁边皱眉不语,此时也不得不抢步上前,打断母亲的话,道:“既然真是敏症,那就请张太医对阵下药吧!” 又对着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母后,您也累了,不如就现在旁边看着太子,待其醒来之后,再做理论如何?” 盛太后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勉力克制着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只道:“好好好,就依皇上所言。张太医,你…….”。 这面张千刚刚诊断完毕,那边,赵太医也匆忙赶到了。两人的结论基本一致之后,曹后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知道,凭着太后此时对自己儿子的一脸舔犊情深,这一次,她算是成功的抱住了自己母子的性命和曹家上下的性命。 而皇帝南宫弦歌的脸色则是十分的难看,但他素来最擅长隐忍克制,此时也只是阴沉着脸色,却是对着众人围在谋逆的太子身边这样的举动,亦只能保持冷眼相看的姿势。 不多时,那经过两位太医所开出来的药方,就在仓促之煎好了药汁,且端了上来。曹后亲自接过,太后亦十分广怀的守在旁边,看着曹后将浓黑的药汁送入南宫凌渊的口中,待其完全喝下之后,又经过片刻的休息,太后这才转头对南宫弦歌道:“皇上,哀家看太子已经喝完了药,现在,可以启程回宫了。” 听母后这么一说,言语之中早已完全不再提及如何处置谋逆的皇后和太子,还有那曹氏乱军等人,南宫弦歌心里自然憋着火,但他之前有言在先,此时也不能出尔反尔,便顺从的点头道:“好,朕这就命安将军下令,大军起拨,即刻回宫!” 说完之后,他似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这辇车中躺着的太子一般,霍然起身下去。而曹后见其下车,亦并不行礼相送,只是怔怔的看着儿子沉睡的容颜,沉默不语。 太后见状,倒也没有出言相责。相反的是,此时的她,倒是生平第一次,对眼前这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媳妇生出了一种维护之情与怜惜之意。 毕竟,是她替自己那英年早逝的长子,诞下了这珍贵的唯一血脉。烨儿竟然还有骨肉遗留在世间,而且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这对一直追思长子的太后而言,是一个多么弥足珍贵的补偿和恩赐啊! 章节目录 420.媚倾5 她甚至开始有些感谢曹后因为心生谋逆而揭开的这个真相,更对南宫弦歌一直刻意隐瞒这个事实而生出一种无可克制的不满。 后来,见曹后在太子身边跪了太久,她还让身边的穆莲给其送上了一盏热茶。看这阵势,哪里还有半分想要追究皇后罪责的架势? 只是,没想到在这一场波涛汹涌的闹剧过后,大军起拨不过半个时辰,堪堪快要绕出这片丘陵小山地带的时候,原本守在凤辇中的曹后忽然一声惊叫。 这叫声短促而带着十分的惊慌,惊醒了因为疲惫所以躺在屏风后休息的太后等人。 众人神经一紧,连忙上来查看道------只见喝完药之后已经安睡下去的太子南宫凌渊,忽然间又是发起了高热,且面色潮红,不断的呓语着,整个人状似疯癫之态,不但是曹后按不住,就连随后上来的两个侍女一起,也无法止住这样的状况。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间就成了这样?太医呢?来人,即刻去传太医上来!” 太后的命令如带着千钧之力,随后,她也跟着众人一起,加入到了将南宫凌渊暂时按下来的行列当中。只是,当张太医和赵太医两人匆匆赶来的时候,只见原本面色潮红的太子此时已经变得一脸铁青。 张千见状不妙,连忙道::“快让开,去取缎带来,越多越好。先将人捆住,然后再让微臣对太子施以银针。” 穆华等人匆忙之间也找不到现成的缎带,只得绞开了一匹上好的缎子,又是几个人合力,这才堪堪将太子捆缚住了。随后,待张千施以银针之后,又与赵太医商量一番,两人都是呈现出了一种惊讶的神色,且不敢对太后和皇后直言。 “太子到底怎么了?两位太医,有话只管直说无妨!” 太后见状,自然知道事情有变,然她来不及多想,只能逼问眼前的两位太医。 “请太后命人将方才煎熬过的药渣取来一看,微臣要看过之后,才敢下定论。” 自有人匆匆去取那药渣上来,细细一番查看之后,张千终于叹息,转头对太后和曹后回禀道:“启禀太后,这药里多了一味东西,就是这个。” 说完,他径直从一堆药渣里拨弄出几片细细的,已经被药汁染成褐色的细小的薄片。 “这是溪凤草梗,于咱们国中十分常见,尤其是附近,山林之中更是随处可见。此药本来可以提神醒脑,但若放在这味用来克制敏症的药方中,却是能够起到十分强大的毒性,令人心肺血脉倒流,从而损伤筋脉根本。据微臣与赵太医方才诊断得出,太子殿下因为误服了此药,所以…….”。 “所以什么?张太医,有话还不快说?你这是要急死哀家吗?” “回太后,殿下身中此药之毒害,所以脏器受损,据微臣等推算,其阳寿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若调养得当,则这三年当中还可平安度日,若再受任何外力影响,只怕…….”。 “你说什么?张千,你再说一遍!” 章节目录 421.媚倾6 曹后在众人都触不及防的时刻,猛然冲上前来,并一把揪住张千的胸前衣襟,声嘶力竭且面容狰狞的逼问道。 张千被其制住,既不能奋力挣扎,也不能反抗,当下只有道:“皇后娘娘,微臣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求娘娘不要…….”。 “皇后,你放开张太医!” 便是如此慌乱的时刻,盛太后的话语之中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肃穆。她静静的开口,坚毅的目光投向已经濒临奔溃之状的曹后。 曹后闻言,虽是不甘不愿,但仍在侍女的全解下,不得不松开了用尽全身力气的手掌。 “张太医,赵太医,此事,还请你们两位记着,万万不可传扬出去才是。” 盛太后接着下令,她语中的冷厉与隐隐的逼人气势,终于令张千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他太轻率了!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刻,如实说出那样的话语来?太子虽参与谋逆,然此事后来的结果,却是太后强令皇帝不得追究。就连带着乱军前来的皇后,也安然的坐在太后的凤辇之上,全无被问责的迹象。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太子仍是太子,不管他做了什么,至少眼下,他还是这个国家不容动摇的继承人。 而后,太子却在之后就被人在汤药里做了手脚,以至于天寿不久…….这样的诊断自己怎么可以说出来?难怪赵太医一直暗中拉自己的衣袖,难怪-----太后要在最后的时刻,对自己下了这样的一句封口令! 想到这些后果,张千终于决出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濡湿了大片。他仓惶的腿下一软,怀着求生的本能与对邢素兰强烈的爱意,对太后和曹后诚恳的说道:“请太后和皇后娘娘放心,微臣自然应该守口如瓶,绝不对外吐露半句实情!” “嗯,你去吧!” 太后似乎相信了他的誓言,声音里无波无谰。然,就在张千和赵太医下了凤辇之后,曹后就咬着下唇,对太后冷笑道:“您当真相信他们会守口如瓶?太后,渊儿他如今已成了这样,却还有人不肯放过他,他是您的亲孙儿,难道您就不能在他临去之前,再…….”。 “哀家相信,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盛太后冷冷的说出这简短的一句话之后,旋即对穆莲扬了扬自己光洁圆滑的下巴。 穆莲得令,心中自是一阵凌然,躬身之后,便默然转身退下了。 曹后微微垂下红肿濡湿的眼眸,只怔怔不语。片刻之后,旋即霍然起身,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却是抬脚就要下车去。 “皇后!你要去哪里?” 曹后回转身,对太后扬起自己已经被岁月染上了些许沧桑的脸颊,眼眸中燃烧着一团汹汹的怒火,一字一顿的回道:“太后,渊儿在您身边,我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我本来就是身心皆死的活死人,如今为了儿子,我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来!” “啪!”盛太后一掌击在身前的紫檀木案几上,却是在侍女的搀扶下,盈盈起身。走到曹后的面前之后,又是凌厉的一巴掌落下。 章节目录 422.媚倾7 “皇后!亏你还记得你是渊儿的母后,你如今若要再去弑君,只怕皇上会盛怒之下立时杀了渊儿!你这举动如此愚蠢,你这是非要害死哀家的孙儿不可吗?” 曹后被兜头掌掴了一巴掌,却是不争不辩的继续站在那里。眼中的悲伤与痛楚无可掩饰,泪水潸潸而下之余,更是颤抖着开口道:“母后,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渊儿可以不做这太子之位,毕竟皇上已经决计容不下我们母子。可是,他还这么年轻,他也是您的亲孙儿,他是二皇子殿下的唯一亲骨肉,皇上便是再如何憎恶我们母子,可他也不应该在此时刻对渊儿下手,他怎么能如此狠心?他怎么能…….”。 “他是皇帝,是天子,是这天下的主人,他至高无上,生杀予夺,作为一代帝王,他自然能。” 太后以眼中的智慧与理性看向曹后,她接着道:“皇后,事已至此,若你还想为渊儿好,那就要记着一点,对皇上,你只能求,只能示弱,来不得半点强逼与要挟。本来哀家心里是打算着,若回了宫,哀家就会设法求着皇帝让他另外改立太子,然后再赐你们母子一出丰饶的封地,让渊儿做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而你,自然可以跟着儿子一起,远离这深宫禁苑,远离那些纠缠了你十几年 的恩怨情仇。你可知道,哀家从来不喜欢你,一切只是因为,你从来不曾具备过一个作为皇后应有的品性。你善妒,冲动,且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如何去做一个帝王的妻子。” 曹后怔怔的听着太后的话,咬牙并不做声,半响,才道:“那现在呢?渊儿他已经…….”。 “现在,既然皇帝对渊儿下了狠心,那么,哀家也不能违逆皇帝的意思。只是,哀家会求皇上,让他在渊儿有生之年,替其保存太子之位,而你------作为渊儿的母亲,哀家也会让皇帝不会在渊儿离世之前废了你的后位…….”。 太后的话没有说完,却被一声十分决然的声音所打断。南宫弦歌一脸寒霜的走进来,却是径直道:“母后,废黜皇后之意不可更改,还望母后不要强求儿子。” 太后看着皇帝,眸中渐渐染上一抹悲伤之色,然她却不言也不语。半响,只是惨然一笑,道:“弦歌,你若要怪,其实一切都要怪哀家这个母后。当年哀家的确对你有所忽视,以至于你不曾拥有像弦烨那样快乐的童年,可是,在哀家的心里,你也是哀家的好儿子。你兄长去的早,他只留下渊儿这么一根血脉,而今渊儿也…….”。 “母后,朕向你发誓,太子之事,并非儿子授意人下手的!此事与朕无关,母后难道不信儿子吗?” 南宫弦歌也免不了激动,他其实很想当着曹后和母亲的面,将当年兄长用计将自己诓离洞房的真相说出来。那时候,因为兄长发现了自己与阿箬只见的隐情,所以他恼怒之余,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想出了强占曹丽影的这么一个主意。 章节目录 423.媚倾8 事实上,当天晚上南宫弦歌并没有想到要在洞房夜闹出什么彻夜不归的事情,只是,兄长令人模仿他的 笔迹,写信将阿箬诳到了城郊的一处私宅,得知阿箬的消息,他不得不赶过去,却在茶水中被人下了迷药,然后,两人在私宅中度过了混乱而美好的第一夜。 这件事情,原本他是问心无愧的。事实上,阿箬也不是受他的指使才去接近的兄长,而是兄长为其美色所惑,又想着要与太子一争高下,这才出现了兄弟三人,共爱一个女子的丑闻。 可是,他却无力的发现,面对一个明明早已死去,却永远在母亲心目中有着完美无缺形象的亡兄,他所有的言语辩白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此时此刻,便是他将一切坦白出来又能怎么样呢?母亲只会以为那是他替自己所做的扭曲辩白,而在这场闹剧中,又是受害者又是受益者的曹后,更加不愿相信一丝一毫。 “哀家相信,弦歌,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你对哀家就从来没有过半点埋怨,也是因为你太乖,所以哀家才会忽略了你。弦歌,母后对不起你,你原谅母后,好不好?” 不意太后会忽然有此一说,南宫弦歌讶然之余,亦是旋即心中一阵柔软的暖流涌过。 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自己都是渴望着母亲的疼爱。但此刻,太后却用她狡黠的智慧与敏锐的洞察力,观察到了来自儿子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渴望。 毕竟,眼前的是十月怀胎生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便是南宫弦歌心里对她有着再多的不满和怨恨,此时也不由放软了声调,回道:“母后,朕从来没有怪过您一丝一毫。但是,关于兄长的死,请母后相信儿子,儿子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恶行。这些年以来,便是朕明知道渊儿是兄长的骨肉,但朕依然册封了他做太子,如果不是他实在太过叛逆,儿子是不会轻易动他的太子之位的…….”。 “你胡说!南宫弦歌,你这是诛心之言!你……”. “皇后!你休得胡言乱语!哀家相信皇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皇帝是哀家的亲生儿子,他断然不会谋害兄长!亦不会迫害烨儿留下的骨肉的!“ 曹后被太后语中的决绝与不容置疑的威严所压倒,她颤抖着嘴唇,仍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旋即一挥手,道:“你们送皇后下去休息一下,哀家与皇上说几句体己话。“ 此时车中只有穆华等几个最为可靠的心腹之人,当下也是不容商议的,便一左一右将曹后架了下去。 待远远见着皇帝若有所思的下了凤辇之后,曹后急急忙忙的又登上了凤辇。 太后端坐在太子南宫凌渊的面前,慈爱的抚摸着孙子年轻的脸颊,依稀可见,她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此时正有两行清泪滑下。 曹后经过方才的一阵思虑,此时也知道自己又是犯了冲动不经思虑的过错,险些还害了儿子,于是便在太后跟前俯身深深的一拜,泣道:“多谢母后搭救之恩!媳妇……实在是惭愧的很…….“。 章节目录 424.媚倾9 盛太后也不看她,只盯着已经安静下来无知无觉的太子,半响,才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知道哀家所言不错了吧?你的确不是做皇后的料,这般冲动鲁莽,难怪将哀家好好的孙儿给调教成了这样!“” 说完,又是禁不住一阵长长的叹息,仿佛是在悔恨自己怎么不早点发现这个真相。诚如皇帝之前所言,若他能容得下太子,而太子又品性出众的话,也许,今日的悲剧就不至于发生了……. 曹后被这般斥责,却不敢回言。片刻之后才怯怯的问道:“不知道,皇上可有答应继续保留着渊儿的太子之位?“ “你放心吧,皇帝是哀家生的,他所思所想,哀家皆十分清楚。只是,你若想暂时保住你的皇后之位,还有你曹氏满门的性命,就要记住,那些宗卷,你切不可外泄一字。否则,便是哀家也容不得你继续活着!” “是!母后,媳妇一定谨记在心,多谢母后大恩!” “唉!你下去吧!哀家心里很乱,也很累,休得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等太子清醒过来,哀家就会命人将他送到你的车中。记住了,从此以后,万事皆要顺从皇帝,不可鲁莽顶撞,更不要再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照顾好渊儿,只要他还在,便没人能动得 了你。” 曹后听完,对着太后深深的叩拜下去。这一次,她是生平第一次,对自己这严苛而睿智的婆母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崇敬之意。 皆因如此强势而英明的皇帝,在她的面前,亦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而自己拼了性命想要争取的东西,却在太后寥寥几言之中,就已轻松获得。 而待曹后恭敬的退下之后,穆莲才上前道:“启禀主子,张赵两位太医那边,已经赐了毒酒。他们都是明白人,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反抗。不过,这张太医可是太医院院正的儿子,且两人都是正当盛年,此事,该如何善后,还请主子明示一二。” 太后闻言长叹了口气,闭目道:“这又是哀家做下的一桩冤孽!唉,不过此事实在太过要紧,张赵两人一旦外泄了一字一言,都不啻的另外一场腥风血雨。对了,张院正据说还有一个儿子是吗?回宫之后,你便替哀家送些赏赐过去,另外,若他愿意,就将另外一个儿子送到宫中来顶替张千吧!至于赵太医,他父母皆已不再,余下的妻儿自然应该厚抚。这些事情,你去安排就好,哀家信得过你。” “是,主子。”穆莲领命,刚要转身退下,却听太后又忽然摆手道:“罢罢罢,张院正那边,还是不要让他另外一个儿子也进宫来了。毕竟他一生行医,也算积德无数,哀家不能让他无子终老。这样,你替哀家厚赏之后,便让他告老荣休。至于他那开药铺的儿子,就赐他一面皇家金牌,让他只管安生行医,清净为人吧!” 穆莲知道太后心里此时也是迫不得已,便回了一句:“主子此举乃是为了天下苍生,想来张赵两位太医泉下也会了然的。” 章节目录 425.媚倾10 “呵呵!哀家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到底是做下的冤孽太深,还是真如先帝所言,哀家这样的女子,只适合做帝王身后的贤妃贤后,却不适宜做宠妃爱姬。” 说完,又喃喃自语道:“便是哀家再顾全大局又如何?哀家连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手足相残都不能阻止,哀家又有何资格自称贤德?烨儿,弦歌,终究是哀家这个母亲对不住你们。若早早发现你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何至于让你们争执至此?” “主子,您已经尽力。当时皇上和英亲王殿下之间的矛盾从未端到台面上,反而是英亲王与太子之间你来我往,斗的不可开交。想来,便是先帝也从未觉察到,其实真正最有野心最有手段的,却是皇上罢了。” 太后闻言默然,沉思良久,最后目光落在仍昏迷之中的太子南宫凌渊身上,片刻之后才摇头道:“不!哀家其实有所察觉的,只是哀家太自负,亦太自信了。总以为都是自己生的儿子,难道还会有自己掌控不了的时候?便是皇上与曹后大婚的那晚之事,哀家所派去的嬷嬷也有所察觉。当时她回禀哀家说那个喝醉酒闯入新房的男子与英亲王有些相似的时候,哀家只是立即让人将她处置了,而后招来烨儿一问,烨儿却抵死不认,哀家又相信了自己的儿子,误杀了那个嬷嬷。所以,才会让渊儿的身世一直瞒了这十几年,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主子,先不要想这些了,大军已经开拨,眼见一会就要回宫,您还是喝口茶休息一会吧!要不然,等会若要叫人看出您脸色有异,只怕又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您而今既然想着要保全太子和皇后,那就一定要先保重好自己的凤体,皇上之所以让步,其实也全因您的情面呢!否则,陛下如何能肯?” 太后接过穆华递来的茶盏,不知滋味的抿了一小口之后,道:“你们可知道,哀家这一生,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的骄傲上面。而今,便是到了皇上跟前,哀家也只有放下从前的那些骄傲自负,才能令他心软让步,这等悲哀的事情,哀家从来是不屑于为之的。只是希望,皇上不会真正因此而对哀家生出不屑之意吧!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哀家今日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 穆华之前也寸步不离的跟随在太后身边,知道皇帝与其谈话的所有内容,当下便问道:“请主子恕奴婢多言问一句,那纳兰小姐那边,皇上果真肯就此放手吗?若纳兰小姐进宫,那主子可要如何……”。 “她不会进宫为妃的,那丫头,生来一身傲骨,她是前楚皇后的血脉,亦算得上是真正出身高贵的女子。她这样的人,其实与皇上性情十分相似。都是那样的执着与桀骜不驯的,这样 的两个人,若真正走在一起,那对于这个天下而言,就是一场灾难。皇上若想与她长相厮守,那付出的代价,就是他曾为之不惜代价才得到的这个皇位。” 章节目录 426.误会1 “呵呵!哀家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到底是做下的冤孽太深,还是真如先帝所言,哀家这样的女子,只适合做帝王身后的贤妃贤后,却不适宜做宠妃爱姬。” 说完,又喃喃自语道:“便是哀家再顾全大局又如何?哀家连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手足相残都不能阻止,哀家又有何资格自称贤德?烨儿,弦歌,终究是哀家这个母亲对不住你们。若早早发现你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何至于让你们争执至此?” “主子,您已经尽力。当时皇上和英亲王殿下之间的矛盾从未端到台面上,反而是英亲王与太子之间你来我往,斗的不可开交。想来,便是先帝也从未觉察到,其实真正最有野心最有手段的,却是皇上罢了。” 太后闻言默然,沉思良久,最后目光落在仍昏迷之中的太子南宫凌渊身上,片刻之后才摇头道:“不!哀家其实有所察觉的,只是哀家太自负,亦太自信了。总以为都是自己生的儿子,难道还会有自己掌控不了的时候?便是皇上与曹后大婚的那晚之事,哀家所派去的嬷嬷也有所察觉。当时她回禀哀家说那个喝醉酒闯入新房的男子与英亲王有些相似的时候,哀家只是立即让人将她处置了,而后招来烨儿一问,烨儿却抵死不认,哀家又相信了自己的儿子,误杀了那个嬷嬷。所以,才会让渊儿的身世一直瞒了这十几年,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主子,先不要想这些了,大军已经开拨,眼见一会就要回宫,您还是喝口茶休息一会吧!要不然,等会若要叫人看出您脸色有异,只怕又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您而今既然想着要保全太子和皇后,那就一定要先保重好自己的凤体,皇上之所以让步,其实也全因您的情面呢!否则,陛下如何能肯?” 太后接过穆华递来的茶盏,不知滋味的抿了一小口之后,道:“你们可知道,哀家这一生,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的骄傲上面。而今,便是到了皇上跟前,哀家也只有放下从前的那些骄傲自负,才能令他心软让步,这等悲哀的事情,哀家从来是不屑于为之的。只是希望,皇上不会真正因此而对哀家生出不屑之意吧!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哀家今日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 穆华之前也寸步不离的跟随在太后身边,知道皇帝与其谈话的所有内容,当下便问道:“请主子恕奴婢多言问一句,那纳兰小姐那边,皇上果真肯就此放手吗?若纳兰小姐进宫,那主子可要如何……”。 “她不会进宫为妃的,那丫头,生来一身傲骨,她是前楚皇后与皇帝嫡出所留下的血脉,亦算得上是真正出身高贵的女子。她这样的人,其实与皇上性情十分相似。都是那样的执着与桀骜不驯的,这样 的两个人,若真正走在一起,那对于这个天下而言,就是一场灾难。皇上若想与她长相厮守,那付出的代价,就是他曾为之不惜代价才得到的这个皇位。” 章节目录 427.误会2 “皇上是真正的一代帝王之才,他会明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在他当初选择了牺牲一切来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宝座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然选择了放弃情爱。他的爱,只应在这九州辽阔,万里江山中克尽一个帝王的职责,他会受尽万民的膜拜与后世的崇敬,然,他却不会拥有无憾的姻缘。因为天下之道,是从来不会让一个人得到世间最好最美的一切的。那样的人,便如哀家的烨儿一般,只是短暂划过的一颗流星,哀家,决不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成为那样的一颗流星的。” 见太后双手在袖中紧握,清瘦的面容却是一再的扬起再扬起,显然,是在心里做了某个十分重要的决定。 众人不敢再多言,便依次悄然退下。只余下穆华一人,陪伴在侧,且静静的拨弄着地上的一只小小的香炉,用其中燃烧的香料,来驱散这弥漫在偌大的辇车内的沉闷与苦涩的汤药之气。 仙卉是在直到这日的暮色时分,才听说皇上与太后等人已经安然回宫的消息的。与此同时,她的父亲与继母,还有长兄等,都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府中。 只是,她也并未听到任何关于皇后和太子谋逆这样的议论,反而是在见到了回府之后前来向自己请安的郭云曦的时候,无意中听她说起,道太子在回来的路上不慎感染了风寒,而今暂时被接入宫中,由皇后亲自照顾。 并在谈及此话时,提及张赵两位太医因为为太子试药,所以中毒身亡,现已将尸身交给其家人,并得到太后重赏安抚之事。 “什么?张太医和赵太医两位都身亡了是吗?这事怎么这么突然,不知道,他们是替太子试的什么药?” 仙卉听闻张千之死,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心惊胆战。然她刚刚问出这句话,便知道自己这是多言了。其实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张千身份不低,乃是正三品的太医院院正,他身边岂能没有试药的人? 这般离奇暴毙,只怕其中必然有蹊跷。而太后下旨安抚其家人,只怕,这背后的主使,就是太后无疑了。 然,最令她奇怪和不安的,还是太子与皇后明明犯下如此大的过错,却没有受到惩罚。而皇后在此时将太子堂而皇之的接入宫中,更像是地位稳固的征兆,全然没有半点颓势显现。 而待到仙卉在见到父兄之后,更是进一步了解了这其中的一些变故。 听闻是曹后带着乱军前来解救太后,最后却是在露出败势之后,登上太后的凤辇,而没有人知道,在那段时间内,太后和皇后,还有皇帝南宫弦歌三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皇帝似乎屈服在某种协议之下,不但没有下旨降罪皇后和太子,更下令将此事封缄起来,不允许任何谈论,就连参与平乱有功的安国栋将军,最后也只得了个口头上的嘉许,而没有其他任何实质性的赏赐。 章节目录 428.误会3 仙卉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父亲和继母盛紫烟的面色,便知道两人之前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然就是盛紫烟,想来也是被太后严厉嘱咐过了,因此当着仙卉的面,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神色间十分的不痛快罢了。 仙卉在清华苑略坐了坐,她假意说自己失踪和回府都是皇上的安排,反正,她回府之后,也的确有皇帝身边的隐卫前来向她请安了。所以纳兰明杰父子和盛紫烟这么一听,都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而二哥纳兰祈任,则是在晚饭过了之后,才带着几分微醺之色回到府中的。仙卉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仙姝院,正听着紫萱和紫鹃两个丫头说着后面的事情,听得二哥深夜前来,便请他进去。只不想,兄妹两刚刚才没说了几句话,皇帝南宫弦歌却亲自来了。 纳兰明杰自然是得到消息,前去大门口迎接的皇帝。他此时还不知道其中情由,只是如旁人一般,猜测着是皇帝让自己女儿配合着演出了一场苦肉计,目的就是引太子和皇后上钩,然后加以剿灭。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次相见,皇帝却待自己格外客气,不但免了他的跪拜之礼,就连一同前来仙姝院的时候,也是十分温和,言语之间全然没有了半分之前的君臣之别。 纳兰明杰自然是对此感到十分的不习惯,要知道,从前妻子还在世的时候,自己身为皇帝的姐夫,见到君王之后,也要一丝不苟的行礼如仪。但此时只不过是因为女儿与皇帝一起演了这么一出戏,皇帝就能对自己这般礼遇? 纳兰明杰毕竟也是当世才子,又在皇帝身边多年,算是对皇帝的习性十分了解的人。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仿佛皇帝这种礼遇就是无事献殷勤一般。 更何况,这都这么晚了,皇帝才刚从喀什回宫,为何还要膺夜出宫来见自己的女儿?他是帝王,若想召见臣下之女,不过一道口谕就能成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然,待走进仙姝院之后,挥推余下的闲散之人,皇帝看着仙卉的那种炙热的眼神,立即就让纳兰明杰和纳兰祈仁都回过神来了! 那是一种处于十分痴狂热恋状态下的男人,看向自己心爱的女人才有的表情。皇帝见到仙卉之后,简直就是眼睛都转不开,不但亲自上前扶住她的行礼,更十分温柔的问道:“朕今日担心了一整天,虽然你回府之后就有隐卫向朕汇报了,但朕仍然不放心。” 仙卉当着父兄的面感到有些不安,她极力想要从皇帝的手掌中抽脱自己的手出来,然南宫弦歌握的太紧,她又不好过分用力让他怀疑,便只得勉为其难让其握住了。 此时仙姝院的正堂灯火通明,室内只有紫萱和紫鹃两人侍奉着,但余下的四人都是十分的尴尬不自然,尤其是纳兰明杰父子,更是对皇帝这样轻佻的举动感到不满和不解。 章节目录 429.误会4 但皇帝没有言明,他们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仙卉过一会就道:“皇上,夜深了,还请您早些回宫休息吧!明日,可还要早朝呢!” 然南宫弦歌才见她不过一会,话也没说上两句,此时哪里肯走?见身侧的纳兰父子都对自己虎视眈眈,显然是十分不放心的模样,南宫弦歌想了想,最后只得如实道:“右相,二公子,朕喜欢仙卉,想接她进宫,并向你们许诺,不出三年,定然册她为皇后…….”。 “皇上!您这是……”。纳兰明杰闻听此言,先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又看了看皇帝,仙卉不忍父亲受惊,便连忙不顾一切的从皇帝手中挣脱出来,皱眉道:“皇上,请您不要这般惊吓家父,仙卉…….我并不想进宫,更没有什么野心想做皇后,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南宫弦歌有些不解的看向仙卉,却是又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两人之间的姿态一度又是十分的暧昧难言。 “仙卉,你这是怎么了?在桃花潭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朕,愿意永远陪伴在朕身边的吗?为何现在忽然间又…….”。 他茫然不解,甚至只以为她是因为曹后和太子的缘故,所以才对自己的诚意产生了质疑。 然仙卉的态度却 是十分的坚决,只见她后退半步,对视着皇帝,摇头道:“皇上,我承认我对您有过那么一阵子的心动,因为您舍身相救,更因为您居然愿意放下九五之尊,愿意为我割下掌心之肉,这样的一份恩情,我发誓此生不忘。可是,回来之后,我细细的想了想,我觉得自己无法做到那时的承诺,我不想进宫,更不想受名分所拘,终其一生都要在后宫那样的地方渡过自己的一生。” “那你…….”。 “诚如您所见到的那样,我喜欢自由,更向往能够由自己所主宰的生活。我从小生于纳兰府,是被父兄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娇贵女儿,我无法承受皇妃那样的责任与义务,我亦无法做到长使君王带笑看…….“。 “够了!朕不许你再说!你现在就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拒绝朕,你要反悔,你要让朕难过,让朕痛苦……..仙卉,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如果是因为朕此次没有废后的缘故,朕可以告诉你,朕也有朕的苦衷,朕虽然是天子,可是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朕希望你能体谅朕的难处,但朕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一丝一毫…….“。 两人之间的言语争执以及那种状似熟悉的肢体接触与挣扎,让跪在地上的纳兰父子看的目瞪口呆,也听得几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待见到女儿再度从皇帝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纳兰明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抢步上前,不顾君臣礼仪的说道:“皇上!小女顽劣,若因为一时冲动,曾许诺了皇上什么,还请皇上不要当真。仙卉她…….“。 章节目录 430.误会5 他原本正想说,自己的女儿实在不适宜入宫为妃,便是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也不是他 的本意。但是没想到,他的加入却使一向极为自负的南宫弦歌陡然间情绪暴怒起来,只听皇帝转首就朝纳兰明杰道:“右相大人!朕是天子,朕以自己的性命来爱着仙卉,你怎么能说这一切都是她一时顽劣?” 南宫弦歌毕竟登基已久,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帝王气息,亦是纳兰明杰这等书生文臣所历来敬畏的。再加上他此时真情流露之余,更免不了惊怒交加,威仪赫赫。当下纳兰明杰便脸色一变,本能的躬身下去,诺诺道:“皇上请息怒,微臣只是……只是觉得…….”。 “够了!你们都给朕下去!朕要单独与仙卉说一会话!” 南宫弦歌说着,便将手中的那双纤手钳住只管往寝室里走去。众人都不敢上前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一路踉跄着,而后寝室的雕花门扇被重重的阖上。待纳兰明杰反应过来,再去推门的时候,只见这门早已从里头闩上了,丝毫也推不动。 “爹爹,这可怎么办?皇上他…….”。 纳兰祈仁虽喝了些酒,但好在神智还算清醒的。同为男人,他与纳兰明杰都想到了一块去。父子两对视一眼,纳兰明杰最后只能犹豫着说道:“皇上是明君,照说,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等有辱自己圣名的事情来的…….”。 然这话说道后面,就连自己也不由的染上了怀疑的的神色。且看皇帝那样的急切,谁能说,在盛怒之下的南宫弦歌,不会做出霸王硬上弓的事体来呢? 而仙卉,在被皇帝不由分说的带进了自己的寝室之后,就旋即被重重的推倒在了床上。 皇帝一脚带上门,转身将门栓拨过去,而后,便整个人欺身上来。 因着没有剃胡须的缘故,所以他下巴处的粗短胡渣扎在仙卉的脸颊上,带起一片酥麻火辣的疼痛与难以言语的触感。 而他的吻则是铺天盖地的落下,急切的划过她的眼睛,脸颊,接着就是唇瓣,再往下,就是那雪白如玉的长颈之中。 感觉到南宫弦歌的手又在粗鲁的撕扯着自己的腰封,仙卉不由的猛然颤抖了一下。 那些画面,那些不堪入目的交合的画面,此时又在她的眼前闪现。她此时亦才明白过来,原来萧楚月说的竟然也是事实,一个男人追逐一个女人的时候,用尽所有的心思与手段,花言巧语,海誓山盟,可终究只不过是为了占有这个女人的身子。 然后,在那上面纵情寻欢作乐,情到浓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用来作为筹码的。可待他提起裤腰带,穿好衣服之后,便又做回了那衣冠禽兽。床笫之间的誓言,原来从来就当不得真的。 而皇帝对自己,想来也是这样的吧?因为彼此间身份的差异,注定了这必然是一段无望而禁忌的露水情缘。而自己却在一时不慎中错误的招惹了他的注意,激起了他作为男人本能的占有欲……所以,现在的他才会这般不择手段,一定要将自己弄到手? 章节目录 431.掌掴皇帝1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出来之后,仙卉便顿时忍不住一阵作呕的感觉。再加上前世的时候,那一夜痛楚而恐怖的记忆带给她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 于是,在当南宫弦歌猛然撕开了她贴身的小衣,狂热的吻上了那娇嫩的蓓蕾处时,她终于禁不住一阵抽搐,继而是猛然推开他,俯身在床边呕吐了起来。 南宫弦歌此时还沉溺在那因着相见以及思念所堆砌出来的狂热的情欲当中,当见到仙卉起身呕出了一点清水的时候,他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问道:“仙卉,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对不起,是朕太心急了,朕……..”。 “皇上!请你离我远一点!” 仙卉的话,让他整个人为之怔住。原本抚在她后背上的手也不禁悄然垂下,南宫弦歌的表情黯然了许多,却是仍迷惑不解的问道:“仙卉,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朕不过是与你分开一天而已。你怎么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朕的眼神也这么的冷淡?” 仙卉亦定定 的看着皇帝,她亦不知道,在自己与他分开的那些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真如他所说,作为帝王,他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吧! 所以,他所给予的承诺,其实也是不能当真的。他有后宫三千,佳丽如云美人如花,他有万里江山赫赫权势,她对他而言,或者只是一时的心动,在桃花潭那样的无人空间里,他自然能一心一意的对他。然走出桃花潭之后呢? 她又岂能幼稚到真的以为,自己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为她,他能弃手中所拥有的的一切于不顾,只为她袖手天下? 胸中有强烈的气流在翻滚咆哮,眼角有酸涩的泪意想要盈眶滴落,然仙卉却听见自己残忍而决绝的开口,她对着南宫弦歌扬起头,不无嘲讽的问道:“皇上,您曾经说过会珍爱我一生,永远爱我疼我,可您想过吗?在我被萧楚月掳走的那大半天的时间里,若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若我失身了,或是被他杀了,被毁容了,或是…….若是那样的话,您还会说珍爱我疼我吗?” 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盈盈滴落。 南宫弦歌怔在那里,片刻之后却忽然回转过神来,几步上前,逼近她眼前,更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厉声而急切的问道:“你说什么?那人到底将你怎么样了?他……不!不会的!他不会侵犯你的!仙卉,你回答朕的话!你……..”。 因为得不到她的回答,所以皇帝的耐心终于在这种不能等待的时刻奔溃。他几近粗暴的将她重新按回到床上,而后,只听“撕”的一声,她上身所穿的小衣就被陡然撕开来。 而待见到那右臂内侧那一点鲜艳而圆润的守宫砂依然还在的时候,南宫弦歌才陡然长吐了一口气。 但接着,就是一记触不及防的掌掴,不带什么力度,却依然准确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南宫弦歌怔住了。 章节目录 432.掌掴皇帝2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掌掴。 便是生养他的盛太后,其实从小到大,也不曾动手打过他的脸。 然眼前这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却在他已经作为九五之尊的时候,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有些回不过神来,当然,也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屈辱难堪之类的感受。 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而后见她咬着下唇,摸索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套好,而后,将他推到一边,赤足下地,扬长而去。 原来仙卉的这间寝室,穿过净室之后是有一扇侧门,可以直通后院的浣纱溪畔的。 这都是在仙姝院的范围之内,外面也有高高的院墙筑着,在本朝的大家闺秀的闺阁之中,这种奢华精致却设计得面面俱到的院落,并不独此一家。 仙卉此举不过是不想出去正堂面见自己担忧焦虑的父兄,可是也不愿继续呆在寝室里,跟皇帝进行这样彼此都不愉快的谈话罢了。 “仙卉,你听朕说!”眼见后院风灯照亮之下,前面的女子双手提着裙幅,正欲穿过九曲十八折的回廊,任凭身后的声音良大,也是恍若未闻。 皇帝不得不翻越连廊而下,冲上去挡住去路,花圃中的一葵倾赤被踏的破碎,嫣红的花汁溅在龙靴上,染出一团团斑驳凌乱的花样。 仙卉再也避不开,只得顿步侧眸冷然道:“皇上有何赐教,臣女洗耳聆听。” “朕知道朕刚才不应该怀疑你----”南宫弦歌说道此处,也觉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开口。他略微沉默停顿,仙卉便又要转身而去,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喃喃道:“朕只是太过担心你,所以想知道----”。然他只是说了半句,眼前的女子却渐次有些顿悟,那种嘲讽而愤怒的轻笑便再次一点点的从她那姣好的唇角浮了上来。 “皇上,----您知道吗?您也未免太贪心了。” 有刀锋般锐利的眼神透出来,仙卉抬头与南宫弦歌的目光正视,冷笑问道:“皇上只管做自己那流芳千古的明君,臣女亦只管做好自己这有名无分的未来太子妃,如此这般,难道还不够?皇上若还有什么不满意,不如指点一二?” “皇上这是要学着那民间最龌龊下流的公公,跟自己儿子已经定了亲事的未来儿媳妇来一段扒灰的风流韵事?还是觉得唯有这样,方能发泄您心中欲废太子而不能的积怨?” “请皇上放手,我纳兰仙卉只想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求您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清净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就只是我而已!” 这尖刻的声音里有着不寻常的冷漠与决然,皇帝一刹那失神,不禁松开了手,怔怔看着那袭绯罗蹙金飞云装翩然而去。 待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尚且留着她才刚落下的那一个掌印的时候,南宫弦歌终于禁不住心中的诸多抑郁,一拳打在身侧的一颗玉兰花树上。 章节目录 433.掌掴皇帝3 此时正是花季,那洁白幽香的玉兰花便兜头兜脸的落了他一身。不多时,许是见到了从后院绕出来的仙卉,纳兰明杰父子三人连忙跑过来,在长久的跪伏在地恭请圣驾回宫之后,南宫弦歌终于不得不眼含不舍的看向那扇早已紧紧阖上的门页,最后在不甘不愿的情况下,出了纳兰府回宫而去。 而在送走皇帝之后,纳兰明杰与纳兰祈仁和纳兰祈佑父子三人,才满怀不解的重新来到仙姝院中。 仙卉正端坐在正堂的一张花梨木椅子中,似乎专为等待他们来似的。见父兄进来之后,她便盈盈起身,道:“爹爹,我想去清凉观住些时日,还望爹爹成全。” 猛然间听说女儿想去清凉观那样的地方修行静养,纳兰明杰还是吃了一惊的。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或者,此时选择离京,对身陷在诸多纠葛中的女儿来说,也算是一个解脱吧! 毕竟,眼下皇帝与皇后还有太子都回了宫。不管在喀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但这件事,必然彻底撕破了纳兰府与曹家以及太子之间的最后一点情面。如今太子虽然病倒,但依然没有被废。 而皇帝这般深夜来访,这样的事情,若再来一次,只怕谁也瞒不住。到时候,京城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对女儿的闺誉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 于是,纳兰明杰在与两个儿子以眼神无声的商议过后,便点头道:“好,既然你想去清净一下,那为父这就叫人安排。只是如今情势不同往日,你此去需得带上咱们府中养着的那些高手,让他们随身保护你的安全。” 仙卉作为女儿家,自然不知道自己府里什么时候也养了些什么武林高手之类的事情。她只当是父亲另外替自己选出来的护院,便点头应道:“是,多谢爹爹费心了。仙卉走后,还望两位兄长一定好好照顾爹爹,家中诸事,更有劳夫人操劳了。” 听着她这语气,不知为何,纳兰父子三人都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之感。仿佛这么一走,她便不打算再回来了一般。而此次相见,更像是临别前的一次依依惜别。 但眼看着仙卉的脸色,父子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密谈,于是,在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纳兰明杰便道:“明日为父不用上朝,在家沐休一日。你若要去清凉观的话,便由我和你两个哥哥一起送你出京。你也尽够累的了,早点歇着吧!爹爹明日再来看你。” “是,爹爹与两位哥哥慢走。” 仙卉说着,缓缓敛衽为礼。待见到父兄的身影都消失在夜色中后,便折返回来。也不管身边几个侍婢脸上各种各样的神色,只管关上了寝室的门,而后,径直来到已经几日不曾来过的琅府邸之中。 她直奔神宫,在无忧的房间里,与女儿轻声说了一会的话。 不得不说,若之前的仙卉还想在自己尚未筑稳仙基之前,在这里与各方人士周旋一番,待时机合适之后再行离去的话,而现在,她已经不得不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章节目录 434.掌掴皇帝4 面对南宫弦歌的所谓情爱与自私,她也曾感动过,也曾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心动了。因为这是前世今生,轮回之中第一次遇上的一段情爱。他舍身相救,与自己同生共死,一起坠下悬崖,将自己从桃花潭中捞上来,并且,在她性命垂危的时刻,不惜割肉相救。 这样的呵护,除了深爱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之外,她从未在任何男人身上得到过。 但接着他所做出来的选择,却再次让她感到了失望与愤怒。 她亦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正信任自己,无条件的包容与疼爱自己的人,只有父兄而已。 就如对待她失踪一事,父兄显然也十分的着急而疑惑,但看着她不想说的神色,他们最终却选择了不再追问。 而南宫弦歌,便是再英明神武,始终也是个自私的男人吧?他果然在乎自己的贞洁更多过于在乎她心中的感受。 仙卉在一种剧烈的痛楚之后不禁想到萧楚月的话,若自己真的失贞了,那么他还会继续之前那些未了的爱意吗? 显然,答案是很直接的。 然而,在自己失踪的那大半天的时间里,作为天子的南宫弦歌,他又在忙碌着什么呢? 呵……也许,这世间的所谓情爱,原本就是漫漫浮生中一场美好而恬静却永不能真正长久的梦境吧? 仙卉清楚的听到自己心中有某处地方轰然坍塌的声音,她伸手抚摸上无忧那虚幻的脸颊,柔声道:“无忧,我的宝贝,娘还是愿意用所有的爱来陪着你。放心,娘再也不会为一些其他的事情所分神了。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对不起,娘亲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很快,娘亲就会做到心无旁骛,以后,只专心修行了。” 这一晚,仙卉在琅府邸之中寻到了第七枚仙果。过程竟然是出奇的顺利,而且,附带性的,她还在一片从未到过的果林之中发现了一种能够具有超强繁殖能力的小果子。 因为琅府邸之中并无人的足迹涉入,所有来往的生命,皆是鸟族。偶尔会有一些介乎于鸟族与兽族之间的奇异生物出没,但这些都是极为个别的例子。与鸟族庞大的群体相比,基本上属于可以被忽视的那一类。 所以,在仙卉发现那只明明长着两只翅膀,却仍以双足在地上行走蹦跳的奇怪东西之后,不由的拦下它的去路,问道:“你是什么生物?这片林子,是你的领地吗?” 也许是这小东西从来没有见到过仙卉这样庞大的生物,它当下就被吓住了。而后本能的就想转身逃跑,然被仙卉拦住之后,才怯怯的说道:“主人,你…….你不要打我,我是这片石榴园的看守兽,名字叫抱狸。” 仙卉好奇的俯身下来,看着它那圆圆的肚皮,以及长着的一对翅膀,又问道:“为什么独独是这片林子需要看守者?这是石榴吗?我怎么看着跟我们那里的石榴很不一样呢!而且,我这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到其他的林子也有你这样的小兽啊!” 又摸了摸小东西柔软温暖的翅膀,道:“你不是长着翅膀吗?为什么不用来飞,而是要用双腿蹦着走呢?” 章节目录 435.神奇的仙果1 那抱狸就回答道:“因为这片林子里的果子是具有神奇功效的石榴母果,是这府邸中的生物到了发情季节才需要按照仙基所服用的。这果子吃下去之后,能令雌鸟和雌兽受孕并生下自己的后代,而平时是不允许随意采用的,所以,我才要守护在这里,防止一些不懂事的小鸟飞来啄食。” 说道自己的翅膀,这抱狸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道:“其实我这对翅膀只是作为装饰用途罢了,我的祖先之前也是鸟族,但是因为与兽族私通,所以才生下了我。我是这鸟族中的低贱种类,所以必须要终生守护在这些分配好的地方,如果一旦被发现失职的话,我是要受到严厉的惩戒的。” 仙卉听到这里不由呆了一下,原来这琅府邸之中也有所谓的奴隶。之前,她还以为,所有的生物在这里都是平等一致的呢! 但是看着身形怪异的抱狸,她还是很耐心 的说道:“其实那些也是你的祖先所做下的事情,跟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对了,你说这果子能令所有的雌鸟都发情的季节怀上身孕,那么也就是说,这里是不允许鸟族结成夫妻的是吗?” 抱狸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仙卉的话,但它仍似懂非懂 的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吧,只是我很少离开这片林子,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而且,我不能飞,所能去到的地方,自然也就比其他的鸟族要小很多了。” 仙卉温柔的抚摸了一下抱狸有些沮丧的头,她笑着对它道:“看你肚子这么大,莫非你也怀孕了是吗?” “嗯!我这一胎可有七个宝宝呢,你看,是不是很大的肚子?” 说着,抱狸带着一种母性特有的自豪与欢喜,在她眼前慢慢的挺出了自己的腹部。 “哇!真的吗?你说你肚子里有七个宝宝?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说着,仙卉禁不住激动,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鼓鼓囊囊的肚皮。待感受到那其中有柔弱的生命正在跳动的时候,她不禁涨红了眼圈。前世怀着无忧时的那些经历激起了她全部的母爱与信念,而随后,她更对抱狸问道:“这么神奇的果子,我可以摘一些回去吗?” 抱狸看着她,很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您是这府邸的主人,所以,您拥有随时采摘的权利。可这果子不能多吃,更不能在非发情季节服用,否则会让鸟族血液倒流,全身僵直而死的。” 仙卉想了想,心道这事情还要回去再翻看一下琅决才知道。可眼前这么多七彩六色的果子在朝自己散发着诱惑的色彩,自己真的做不到视若无睹的走过啊! 于是她便点头道:“嗯,你放心,我采了这些之后,也会研究清楚功效之后再服用的。谢谢你,抱狸,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请慢走,我的主人。” 抱狸对着仙卉露出洁白的牙齿,冰灿然一笑。仙卉对它挥挥手,然后在林子里采摘了大概有十几枚果子之后,才冉冉飞升而去。 章节目录 436.神奇的仙果2 而在纳兰府的琅琊阁中,纳兰父子三人,却正在相对而坐。纳兰明杰听闻盛紫烟打发了丫头过来给自己送炖汤之后,只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回禀夫人,就说我与两位公子还有些要事要商量,一会完了就回去歇息。” “是,老爷。” 丫鬟恭敬告退,留下面色凝重的三人,且互相沉默着,良久之后,纳兰明杰才摇头道:“真是没想到,仙卉这一趟牧场之行,居然就惹上了皇上这样不能招惹的神尊。唉,此事真是令人头疼啊,看皇上那样子,分明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后宫这样的地方,哪里是仙卉能够安身立命的所在?” 纳兰祈佑也皱着眉头,十分不悦的说道:“皇上此举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深夜闯进妹妹的闺房,此事虽然咱们此次是封锁了下来。可若再有下一次,谁能担保不会被有心之人捅出去?到那时,他便是置妹妹于不堪之地,更会被世人的流言蜚语所伤害到体无完肤。” “是啊,人言可畏啊!” 纳兰祈仁听着大哥与父亲之间的对话,却忽然插嘴道:“爹爹,大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此次我带着母亲留下的那批暗卫,原本是想照着之前的计划来假冒太子的人手刺杀皇上的,但后来爹爹临时改变了计划,所以我们只得在牧场中潜伏了两天。但就在这段时间中,我发现了一个十分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 “什么秘密?你且说说看。”也许是这几天经历的惊涛骇浪太多了吧,对于次子所说的秘密,其实纳兰明杰已经呈现出了一种疲惫的姿态。 而接下来,纳兰祈仁所说的内容,却再次令他惊讶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爹爹,大哥,你们万万也想不到一件事,那就是,母亲留给咱们 的这批死士当中,居然有人身上纹着前朝楚国后族的徽记!这就说明,他们的身份,也许根本不是我们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只是外祖母生前所豢养的一些高手,而应该是楚国皇后世家萧氏所历代培养起来的魅影!” “什么?你说清楚一点,你说这些人是前楚皇朝的杀手?你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 纳兰祈佑先行反应过来,因为之前,一直都是他在暗中管理这批人,并且定期从府中拨给供给的。所以,对于他们的人数与年纪,还有一些大致的情况,他都是比较了解的。 “是这样的,我不是提前潜伏进了牧场吗?但是因为爹爹临时发来命令,说要取消此次的刺杀行动,因此我便只能跟他们一起,在一个偏僻的山窝中呆了一天一夜。后来皇上遇上刺杀,那批刺杀下山逃离的时候,正好跟咱们面对面碰上。双方发生交手的时候,咱们的人中有两个人受了伤,我当时也在场,于是后来就把一个受伤昏迷过去的人带离了现场。在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了他身上原本就烙下来一个徽记。 章节目录 437.震惊1 这个徽记我在崇文馆翻阅前朝卷记的时候偶然间看到过,它是专属于前朝楚国皇后世家萧氏的一个特有的徽记。因其家族曾十分显赫辉煌,所以,但凡是前楚之人,十有八九都认识这个徽记。而且,照那烙印的痕迹来看,此人应该是属于萧氏的家奴无疑。因为那是一出生就留下来的标识,表示其属于萧氏的私产,而在其有生之年,都需忠诚于萧氏,并由萧氏奉养其一切所需。而萧氏身为楚国的皇后世家,原本也豢养了一个十分绝顶的杀手组织,名为魅影。”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咱们的母亲,或者说是咱们的外祖母,她是楚国萧家的后裔?可这样的事情,怎么咱们从来都没有听母亲说起过一星半点啊?” 纳兰祈佑听完这个故事,紧皱眉头之余,更是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而他的疑问,却得到了来自父亲的一声长叹。 “你母亲对于关于你外祖母的事情,向来就是讳莫如深。因为你外祖母生前虽然是先帝爷最爱的宠妃,但却死于妙龄。后来你母亲便被抱养到现在的太后身旁,在太后的抚养下长大。当时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她才不过三岁而已,照说,也许这些事情,她也可能并不知情……只是,倘若岳母大人真是前楚国的皇后,那么后来为何会成了新帝的贵妃?还有,照这么说来,雅月的身世,岂不是…….”。 说到此处,父子三人才共同露出了相似的震惊神色。他们都很快领悟到了一个要害之处,那就是,若长公主的生母其实是前楚的皇后,那么她的生父…… 而就在此时,也是十分的凑巧,便有纳兰明杰身边的心腹随从上前来叩门,道:“大人,有宫中来的人,说是要立即面见您。” “哦?宫里的人?”纳兰明杰一想,便明白了,必然是自己之前想方设法在宫里不下的那几条眼线,如今找到了什么线索,这才来密秉自己了。 但这一身小厮打扮的清秀小太监进来之后,所说出来的内容,也是让父子三人再度惊诧到几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见纳兰明杰闻言陡然变色,那小太监只得躬身再次把之前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回大人,奴才是在今日早上,皇后忽然闯入御书房的时候,因为皇后无意中开启了书房的密道开关,所以,发现了一些皇上所秘密保存的卷册。这些卷册如今都已被皇后转移到了她自己的宫里,而奴才奉大人之命,便偷偷藏起了一卷关于长公主的记录。在这卷宗卷当中,记录了长公主的真实生辰,是在高贵妃被先帝爷封为贵妃之后的第五个月的初八那天晚上,而不是如今的皇家宗谱上面所记录的,十月初八。所以,奴才照此大胆推算,长公主应该…….“。 “先帝册封高贵妃之后的第五个月的初八?那就是说,母亲的真实生辰,应该是七月初八,而不是十月初八?这…….这怎么可能?” 章节目录 438.震惊2 当父子三人皆意识到一个十分惊悚至无法直视的真相就此揭开的时候,在说完此言之后,便再也没有一人敢出声。 都是饱读诗书且聪明绝顶的人,又生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了不少皇室之中的隐秘,此时便是再不情愿,他们也渐渐想到了一个不愿面对的事实-----那便是,先帝的宠妃高贵妃,长公主南宫雅月的生母,也许就是前朝楚皇的皇后萧聘婷! 而身为深受先帝喜爱,更得太后从小抚养一直赞许的长公主,则并非是先帝的血脉。她身上流着的,更有可能是前朝楚皇的血! 而当今天子一直竭力隐瞒这个事实,那么,也就是说------他必然有自己非同寻常的用心和出发点。要么就是真的孝顺,孝顺的秉持着先帝的遗愿。 要么,就是他其实在登上皇位洞悉这件事的真相之后,就对此生出了别的心思。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在皇帝登基四年之后,原本正值青春年华的长公主就忽然患病,而后更在一众太医的精心诊治下,最终还是仓促的撒手人寰了。 而在练联系起前因后果,这十几年中皇帝对长公主那种变幻莫测的态度的时候,众人的心思渐渐都倾向于了后者! 就连一向忠心耿耿的纳兰明杰,也终于握紧了双手,死死的在案上捏成了拳头。 他不知道,为何皇帝一定要必逼死自己的发妻。然,十几年的夫妻之情,他与长公主相识于少年时,从认识那日开始,发妻就是那般温婉贤淑,高华端庄的女子。 她出身如此高贵,却始终不骄不躁。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俗世女子所共有的通病。虽然刚刚成亲的时候,他也觉得她的性情太过于温婉,甚至埋怨于她的不懂撒娇,不会向自己献媚邀宠。 然彼此熟悉之后,终于认可起来。而后,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心意,才将她暖得她一点点融化成水。 才知道得到的东西,远远多出自己的想像,她的聪慧、剔透、宽容、大度,每一样都是那么合心合意。 她最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亦用尽全力去协助,纵使心里每每生受委屈,也能做到微笑不抱怨。 在她作为妻子的十年里,能将府中的诸事周全妥当、安生无事,自己竟然不曾操过半分心。 而闲暇之时,她也可以与自己吟诗对棋、畅谈天下事,再有娇儿绕膝承欢,为男人者奢望的后宫之乐,其实不过如此。 ----只是,而今想来,这一切已成往事追忆。 纳兰明杰忍着头颅似要炸裂的疼痛,将所有的事情翻出来,前后思量,依然只觉得满心的痛彻心扉。 对着那仍等待自己出言的小太监,他指着旁边的笔墨纸砚道:“你,只管把自己方才记下来的内容全部誊写下来,此事你办的很好,你的家人,自有本相出面保全。” “是,谢大人!” 那小太监得了这句承诺,当下就毫不犹豫的拿起了笔墨。一面想,一面皱着眉头沉思着,落笔时虽然缓慢,倒也不曾停顿过多久。 章节目录 439.震惊3 余下三人也是丝毫声气都不出, 纳兰明杰没有去看两个儿子的脸色,但是不用看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这痛都是相似的,怒,也是相通的。 他更暗暗在心里发下誓言,若妻子的死真与皇上有关,那么,杀妻之恨,弑母之仇------这仇恨便足以摧毁整个纳兰家族对皇室的忠心。再一想到就在之前,皇帝南宫弦歌甚至还无耻的跑到了自己女儿的闺房中,对其险些行了不轨之举动的时候,纳兰明杰心里的愤恨就更加无法掩饰了。 待那小太监放下笔,且将那卷洋洋洒洒约莫有近千字的先帝遗书送至三人面前时,纳兰明杰首先接过,阅览了一下便旋即点头,道:“这是其中的一封,应该还有其他的。你之前说,这些暗室内的宗卷,如今都已经去了皇后宫中是吗?那你可记得,大概有多少?” “回大人的话,一共有四十三卷,每一卷都是以松溪笺落笔的,想来都是先帝御书房所出。关于长公主的宗卷,一共有三卷,但当时因为皇后 的人就在附近,所以奴才只拿到了这一卷。” “你办的很好,回去吧!这些银子你拿着,有什么事,只管按照之前约定的方法来找我。” 纳兰明杰说着,便拉开手边的一个抽屉,在里头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将其递给那小太监。 “多谢大人!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送走这小太监,父子三人皆已将这书信看完。纳兰祈佑禁不住愤怒,一掌拍在书案上,道:“先帝明明在遗书中说的清楚,请皇上登基之后不要计较母亲的出身,只管将她视若自己的同胞姐姐一般对待。没想到皇上这般不仁不孝,竟然违背先帝的遗旨……爹爹!难怪母亲当年会离奇的去世,就连太医们诊脉的脉案,也统统交回了宫中。咱们当时还蒙在鼓里,现在想来,原来一切竟然是皇上下的旨意!皇上他…….真是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啊!” 纳兰明杰没有立即接言,却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此事都要怪爹爹,是爹爹太粗心了。爹爹竟然没有觉察到,你们的母亲在离世之前其实情绪一度都很脆弱。现在想来,她应该是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可是,她为了保护我们几个,却宁愿就此牺牲她自己。爹爹惭愧,爹爹对不住你们的母亲!是爹爹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啊!” “爹,此事不能怪您。漫说您一直秉持自己的原则,对朝廷忠心耿耿,更为皇上鞍前马后,誓死效忠,便是皇上,也要看在您的面子上,对母亲手下留情才是。而今看来,我们还要设法从皇后手中将那另外的宗卷也弄到手,不管怎样,都要搞清楚,皇上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了母亲?他这么做,难道就直说因为母亲是前朝楚皇的血脉,为了不至于留下后患吗?我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不像是皇帝的性格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章节目录 440.震惊4 纳兰祈仁的话刚刚说完,就被纳兰祈佑厉声喝住了:“二弟!你怎么还替这个昏君说话?咱们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她能做出什么令皇上觉得不能忍受的事情来以至于他非要杀她不可?此事没有别的可能,只能是皇上顾忌母亲的出身,所以斩草除根罢了!” “大哥,若是皇上要斩草除根,那他应该要连我们纳兰家的所有人,也一并都杀了,这样才合算的。” 眼见着两个儿子即将要为彼此间的不同意见而发生争执,纳兰明杰连忙道:“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再争了。我也觉得,此事必然不简单。照这么看来,皇帝此次本来是打定主意要废了皇后和太子的,但就因为皇后手中掌握了这些宗卷,所以皇上投鼠忌器,这才不得不暂时收回成命。” 纳兰祈仁点头道:“爹爹说的是,所以,皇后手中的宗卷可以说是至关重要,只是,这些东西如今到了曹家人的手里,再想拿出来,只怕也就难了。” 纳兰明杰双眉紧皱,沉吟一番之后,便对两个儿子吩咐道:“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回去翻查一下前朝楚皇的所有卷册记录。咱们可以从这一条这里入手,再一点点的挖掘下去。记住,但凡是跟你们的外祖母的家族萧氏有关的任何东西,都不要放过!” “是,爹爹!” 兄弟俩齐齐起身,因着一个共同的目的,此前的那点不愉快的争执,早已烟消云散了。 “对了爹爹,咱们是不是要将魅影的那些人找过来,向他们追问一下之前的事情?” 纳兰明杰很快就摇头,否定了长子的这个提议。“魅影若真是只忠心于萧氏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效忠于我们,已属前主的遗命。更何况你们的外祖母去世这么多年,而你们的母亲却从未动用过这些人,经历了十几二十年的变故,现在还能从他们嘴里问些什么东西出来?” 此言一出,兄弟二人也是沉默着对视了一眼。眼见外头的天色已近深夜,纳兰明杰这才摆摆手,对两个儿子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正经事情要做。” 送走了两个儿子之后,纳兰明杰却是没有回到清华苑,而是就势在书房里歇了下来。他有些显见的颓丧之意,在喝了几杯酒下去之后,更昏昏沉沉的抚摸着妻子生前时常与之琴箫合奏的玉箫,醉倒在无尽的思念之中。 而清华苑中,盛紫烟原本准备了十分丰盛的宵夜,又精心画了个娇俏的妆容,只等着自己丈夫归来之后,夫妻两在月下对坐小酌一番,以慰这两日的受惊和劳顿。 但没想到,自己派去请人的丫鬟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却是有些沮丧的回道:“夫人,老爷说今晚有些累了,就在书房歇下了,请夫人也早点休息。” 盛紫烟闻言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新婚没几天呢!他就能抛下自己这么娇柔的一个新婚妻子,自己独自跑到书房去睡了? 章节目录 441.闲庭落花1 当着下人的面,盛紫烟没有说什么。然,待她撤下妆容之后,却禁不住对着铜镜,伤心的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次日,天气出乎寻常的晴朗。就在仙卉吃过早饭,正躲在自己的寝室里,安静 的翻看着琅决,研究昨晚从琅府邸中拿出来的那个果子到底有什么作用的时候,宫中有女官前来,向仙卉和纳兰府下达了太后的一道旨意------ “太后娘娘近来时常睡不安稳,想请小姐与其余几位小姐一起,誊抄一千卷金刚经。小姐要完成的卷数是三百三十三卷,在誊抄佛经期间,还请小姐严格按照礼节斋戒沐浴焚香,不见任何外人。太后娘娘说心诚则灵,请小姐务必用心才是。” 仙卉闻言倒没有多少惊讶,她只是对来人道:“太后娘娘的旨意自当遵从,只是,我昨日已与家中的父兄说好,今日便启程去清凉观小住一段时日的。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容我在清凉观中静心誊抄?” 来人很快就回道:“此事需回禀太后,小姐还请稍等一些时间。” “好,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回讯了。” 仙卉说完,也没工夫跟来人过多的磨嘴。她虽然不知道盛太后安排自己誊抄佛经的意义是什么,但凭着本能,她却能断定,对于皇帝的心意,显然作为母亲的太后是不能认同的。 这样也好,多了一个强有力的阻力,或者皇帝会更容易放手吧? 仙卉对自己嗤然一笑,不再去想其他的,她觉得饿,太后十有八九会同意自己去清凉观的这一请求。说不定,还会顺势命她出家为道姑,这一一来,便真是大家都各的清净了。 她这么一想,便觉得从前的那些烦恼一下子少了泰半,低下头,叫人阖上房门之后,便仍专心研究起这本虽小却内容十分全面的琅决来。 “娘娘,奴婢才刚得到消息,说太后请纳兰小姐和其余几位小姐为她誊抄一千卷金刚经。来人去纳兰府传信的时候,却听见纳兰小姐说,她要去清凉观小住,而今,女官正在向太后娘娘回禀此事呢!” “哦?纳兰小姐要去清凉观?------这倒是有意思了。” 安贵妃说着,便放下手里的书卷,在亭子中伸展了一下懒腰,道:“你先下去吧,有什么再来回禀就是。” “是,娘娘。” 安贵妃便只身缓缓的在水榭中散步开来,芷兰宫殿后院种有积年的常青古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遮天盖日的树荫落成一团团灰墨色,几乎将其下的小水塘掩去一大半。 而她此时置身的水榭长廊下,碧莹莹的池中更养着数十尾红、白色的小鲤鱼,间或有花斑纹等珍品,正在阴影和光波交接的清水中来回穿梭,游曳的格外的欢快。 “扑嗵,扑嗵!”一粒粒小丸子被人抛到水中,鱼食入水即散,惹得小鱼们争先恐后的游过来抢食。 那些鱼而扑腾起来的水花,迅速的拼凑成一簇圆形花状。 章节目录 442.闲庭落花2 安贵妃倚着栏杆出神,脑子里想着自己的心事,手上只有一搭没一搭的丢撒着,待丢的差不多了,索性将剩余的鱼食随手一抛,起身唤道:“来人,打水过来,本宫要净手。” 底下小宫女已经捧着铜盆上来,伺候着她洗净手,方才退下。 “娘娘,墨研好了,请娘娘移驾书房。”侍女细细的铺平纸折,静立于旁。 安贵妃点点头,提笔之下有如流水,不多时,一张四折的宣纸上面,便写满了琳琅满目的种种批示。再加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礼仪繁词,竟然整整写了三页有余。 待写完了这些批示,又零零碎碎的翻看了一些近日以来的账簿。安贵妃连喝了两盏茶之后才揉着有些疲惫的眼眶,闭目道:“若不是皇上没有发话,本宫真想将这宫务的事情仍丢回到皇后手中。众人都觉得这个是肥差,可谁知道,本宫其实最是害怕这些鸡零狗碎的杂事的。偏偏每一件都还要十分的上心,唉!堂堂一个贵妃,便是为了一个七品小贵人的俸禄月例上面出了一些差错,也能被人好一番数落的。这差事呀,真是当的不划算到家了!” 侍女冬梅在旁边侍奉着沉水香,此时堪堪拨掉了香灰上面 那些堵住香烟的炉灰,闻言便笑道:“那是咱们主子生来就是该享福的命,外人只看着当日在牧场上的时候,那些小姐们身姿矫健,纵马引弓射骑如行云流水。哪里晓得,咱们主子其实才是个中高手,只是进宫之后,您便再也不曾显露过罢了!” 安贵妃叹了口气,却道:“要说骑射功夫,其实纳兰家的小姐的确身姿不凡。不是本宫奉承她 她倒的确比本宫聪明多了。知道这后宫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便早早的打定了算盘。去清凉观小住?这样的主意本宫年轻的时候何尝没有想过?彼时意气风发时,还想着仗剑走天涯呢!只是时运不济,这才没奈何,如今生生给逼成了管账的黄脸婆罢了!” 另外一个侍女丽菊也禁不住笑了,此时殿中服侍的都是安贵妃身边的心腹,主仆之间情感非比寻常,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许多。 “主子若是黄脸婆,那其余的娘娘们可是要被必成了什么了?主子,您可不能这么比喻的,这要叫人听见了,岂不是不给人家留条活路了么?” 安贵妃也跟着众人一起笑了笑,笑毕了,她却阖上眼眸,低声道:“好在本宫的心不在皇上身上,否则,这三千佳丽皆成为她一人陪衬的滋味,不是黄脸婆又能是什么?呵呵……皇上,原来您也会为了一个女子深夜出宫,甚至不惜放下帝王的尊严,只求佳人一笑。可惜呀可惜,人家的段数比您可要高多了。啧啧,丽菊,一会你替本宫将这些折子送到皇上那边去。若皇上问起来,你就说本宫今日很忙,过两日再去给他请安。” “是,主子。” 丽菊将那些要送皇帝批阅的折子叠好,用托盘装好之后才问道:“主子为什么不顺道去给皇上请个安?难道主子又跟皇上闹意见了吗?” 章节目录 443.心急吃不了热豆腐1 想到皇帝昨夜追求美人吃瘪之后,今日那有可能出现的糟心的表情,安贵妃噗嗤一笑,道:“闹什么意见啊?本宫只是不想送上门去被人当做出气筒罢了。好了,你们下去吧,本宫要小睡一会,若太后那边有了什么消息,记得及时来通秉就是了。” “那娘娘,皇后那边,咱们要不要------奴婢 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如今在凤仪宫中养病,听说今日一早,许多娘娘都送了礼物过去呢!咱们是不是也该随一下大流?” 安贵妃沉吟了一下,便道:“原本是不用的,不过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算了,你们还是替本宫准备一份厚礼吧!记住不要送吃的,也不要送穿戴之类的,只捡着那些吉祥如意寓意的贵重玉器之类的东西,按着太子的身份,送几样过去就是了。” 安贵妃说完,抬手折了一枝木槿花,微微绽开的花苞娇嫩柔软,使人不忍一握,“此次事情,想来会让皇后在宫中安静一段时间,她如今只有太子可以依靠了,人也在太后的点拨下变得聪明了一些,眼下本宫只要看管好沈淑妃和碧昭仪这两个人,让她们不添乱子也就安生了。以后的事,且以后再说罢。” 丽菊等人低头想了想,又想着国公府传来的口信,之前是想着要争一争这皇后之位的。可没曾想,曹后居然而咸鱼翻身,好在自己主子心性淡然,否则只怕又是一场劫难了。当下便躬身道:“既然娘娘安排妥当,奴婢们也就放心了。” “哎,安排,本宫也不想安排这些来着,谁叫本宫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呢----”。 安贵妃叹了一口气,缓缓仰起脸,走到书房的朱色窗边,抬头一看,只见一穹无际的碧空放着万丈明光,干净澄澈至极。 “今儿天气不错,正合适坐在水边赏景看花呢。等会咱们就在水榭里摆下午饭,叫茹儿的乳母也把公主带来。” 说完,安贵妃的脸色倒露出了一丝惬意的笑容。迎着明媚的阳光,她极力的想要伸出手去,可那灿烂的太阳照着她的半边脸颊,却很快又溜到了檐下的另外一片去了。 而仙卉即将要去清凉观的消息,送到皇帝这边的时候,已经是太后身边的女史回宫复命时的事情了。 皇帝昨夜深夜出宫,回宫的时候更是已近初更。他并未召幸嫔妃,自个儿在紫宸殿独自安歇,好在不必早朝,却一大早就有堆积如山的奏章等着批复,一直忙到近晌午才勉强收工。 “啪!”的一声重响,最后一本折子被摔在案头,南宫弦歌揉了揉额头,唤道:“茶!” 余音未落,长福已经换了一盏新茶上来,端端正正放在御案一角,顺带把茶盖也揭开了。 南宫弦歌忍着头疼,缓缓喝了两口,怅然问道:“晌午了?” “是。”长福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安排在纳兰府的人有话来报,已经在外面等了会,皇上要不要见?” 章节目录 444.心急吃不了热豆腐2 “为何不见?”一听到事情与仙卉有关,南宫弦歌顿时有些不悦,蹙眉道:“以后凡是跟纳兰小姐有关的事情,一律都要第一时间来向朕回报!别整天在肚子里瞎琢磨,自己耍些小聪明,让朕知道生气,还不快去传?!” 长福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竟然险些犯下了大错,当下忙连声不迭的应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什么?你说仙卉她……她真的是这么对来人说的,要去清凉观小住一段时间?” “是,奴才听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出错的。” 原来皇帝昨夜虽然已经离去,但为了保护仙卉的安全,他仍在纳兰府四周尤其是仙姝院附近,安排了七八个隐卫,让他们保护仙卉。但是,这些人为了避嫌,自然也不会有胆子敢在深夜的时候还出没在仙姝院附近,因此昨夜仙卉对父兄说的话,他们都没有探听到。 但太后的女官来传话时,他们却清楚的听到了,而且觉得事关重大,所以立即进宫来报。 南宫弦歌闻听此消息的时候,也是禁不住心中一乱。他不知道,此时的仙卉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昨夜与她那般分别,他心里自然是明白,或者,自己的惹怒了她。他很难为自己没有立即去找她,而是全神贯注的对付皇后和太子这些乱党的行为找到一个能够让她理解的理由。 虽然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过错。可是她既然不能理解,那么他也不能逼迫她接受。 毕竟,不能做到之前的诺言,真正的以皇后之礼来迎娶她,这已经是他对她的歉疚了。 更何况后来就连纳兰家的父子三人也齐齐上阵表示反对之意,想到这些,南宫弦歌的心里就更平添了几分烦恼。 但他沉吟一番之后,便对隐卫挥手道:“你下去吧,继续执行朕的命令。长福,你进来一下。” 长福连忙躬身进来,待听清楚皇帝的旨意之后,却不由的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皇上,这不太好吧?假传太后娘娘的懿旨,这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还不得把奴才给剁了喂狗啊?” 南宫弦歌见其扭着一张脸,显然是十分不情愿的模样,便骂了一句:“那你若是不去的话,朕现在就把你剁了喂狗。哦不对,就你这身材板,喂狗人家狗还嫌骨头太老咬不动呢!还是喂猪吧!” 长福无奈的垂下头,想了想,便试探着问道:“皇上,其实依奴才愚见,此事皇上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太后娘娘说明白。太后娘娘素来心疼皇上,想来是不会拒绝的。” 南宫弦歌便看了一眼一脸高深的长福,沉吟一下,倒明白了过来。左右必然是长福的消息比自己更快吧,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太后有意请仙卉进宫问话,所以才有这么一说的。不过一想也是,这内宫之中,说不定他一个太监总管的权势其实丝毫也不亚于自己这皇帝呢! 于是便假作不知的点头道:“好,那你就替朕去跟母后说一下吧!朕忙完这些,就立即过去慈宁宫用午膳。” 章节目录 445.心急吃不了热豆腐3 “是,奴才遵命!” 长福终于不无兴奋的跑了出去,而南宫弦歌收回脸上那一缕淡淡的笑容。再度想起那个令自己心醉亦令自己心碎的人儿,终于惆怅的叹了口气,不知滋味的饮了一口茶水,原本想凝聚精神接着一鼓作气将这些待处理的折子都看完,此时却觉得浑身都提不起一丝的劲来。 就此往后一靠,整个身子都被那宽大的龙椅所包围住。然睁眼,转眸,看向四周的金碧辉煌,奢华雅致,却全比不上那桃花潭边的绿草茵茵,落花流水……. “仙卉,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肯继续留在朕的身边?你是真的要从朕的身边逃开吗?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朕没有第一时间不顾一切的去寻找你的下落?可是你知道吗?在朕的心里,你真的比任何人都重要,朕只是因为自己是皇帝,所以不能推卸这些职责罢了……..”。 高大的鎏金蟠龙鼎炉燃着龙涎香,徐徐袅绕,在幽深阔长的大殿内缓缓扩散着,一缕缕轻烟如梦。整个大殿静若一潭池水,宫人皆在偏殿等候,木雕似的等候着皇帝发话。 “哎……”空气里透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似有无,仿佛是从某个角落缝隙逸出来一般,转瞬便已消失无痕。 仙卉听闻太后让人请自己进宫,并说在御花园的汰液湖设了午膳,心中便是一声长叹。 她并不想与盛太后闹翻,也不想跟她过多的讨论关于皇帝有关的事情。碍着情面,在此之前,她还是免不了要走这么一趟。 而太后似乎也早就知会了盛紫烟,因此,此次盛紫烟没有随行。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倒是召了郭云曦与仙卉一起,两人分别乘坐了两辆宫车,前后到了贞顺门的门口。 郭云曦向来不多话,仙卉也有自己的心事,这下车之后,两人便是各自沉默着,在宫中女官的指引下,缓缓往御花园汰液湖的方向而去。 午膳摆在了邀月阁的二层,这里自上可以观赏金光粼粼的汰液湖,湖畔种植一围碗口粗的垂柳,一簇簇柳条有如女子裙幅上流苏,迎着仙卉等人便随风摆动起来。 此湖乃重修后宫时特地改造过,岸头堆砌着人工而成的假山石洞,潺潺清水从中涌出,落在其下巨大的白英圆石上,溅出一片蒸腾如沸的雪白水汽,颇为可观。 到了邀月阁之后,因着太后尚未到来,因此侍女便让仙卉等人随意行走赏玩着。长长的桌案上早就摆上了各色鲜果与点心,不一会,郭云曦也被人请了下去,说是要为太后备茶挑水。 仙卉心中笃定太后不会赞同自己和皇帝之间的那些瓜葛,因此也没有格外留意这些细小的情景。她今早一直在研究那仙果的功效,此时渐渐觉得有些累了,再加上湖面吹来的微风实在舒服,整个人有些娇慵无力的倚着栏杆赏着湖面之景。 心思却不知飘到何处,恍惚听见周围宫人们欢喜出声,回神望前看去,只见一行人正簇拥着皇帝往这边走来。 章节目录 446.心急吃不了热豆腐4 想来是刚刚换过家常衣衫,皇帝身上是一袭海藻蓝的团夔纹华袍,与他冷清俊毅的面容极为相衬,连唇角的那弯浅淡笑意也越发显得漂浮,让人捉摸不定。 仿佛是感应到阁楼上的绵长目光,南宫弦歌竟然仰头冲她微微一笑,片刻便已走上楼来,含笑问道:“朕听说你要去清凉观小住一些时日,难道是真的因为生气的缘故,所以才要远远的躲开朕吗?” 仙卉见此时身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和皇帝两人相对站着,便已经尽数明白了过来。只是不清楚,这主意到底是太后同意的呢?还是皇帝假借太后的名义来行事罢了。 但她也不想去追问,只是淡淡的行了个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此言严重了,臣女不敢当。” “你不敢当?还能有你不敢当的事情吗?”南宫弦歌说着,不由的手上用力,便顺势将那温香软玉的身子往自己怀里一拢,旋即有些咬牙切齿 的说道:“你到底要怎样?难道要朕把自己 的心也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能相信朕对你是认真的吗?” 仙卉也懒得挣脱他的钳制,便索性挑衅的说道:“皇上想不想知道,我昨日被人掳走之后,都在外面见识了什么?“ 南宫弦歌被问住,原本他很想按着自己的性子对她说,此事以后不要再提。毕竟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被另外一个男子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的女人抢走,并且还堂而皇之的消失了大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耻辱和挑衅。为此,他也在回宫之后就立即下令,剿杀一切碧霄宫的人邪教狂徒,他要让那年轻猖狂的萧楚月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什么是不可蔑视的帝王尊严! 但此时,仙卉的话也的确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之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看到了手下的人呈上来的萧楚月的画像。按着自己与他交手时留下的那些模糊记忆,更清楚无疑的确定了一点------ 这是一个俊美阴柔的少年,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带着邪气的那种逼人气势,还有他的年轻不羁,他的胆大妄为,他能为了她而置身后的碧霄宫于不顾的这些特性,都是他南宫弦歌所不具备的。 于是,在种种复杂的心理因素下,他最终鬼使神差的开了口,道:“他都带你去了些什么地方?难道给你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吗?” 仙卉便微微一笑,有些嘲讽的回道:“他带我去了天香楼,皇上可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地方?” 皇帝顿时黑了脸,他尽管不曾去这些风月场所放荡过,可也听说了,这天香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那里的姑娘都是号称水灵标致,且床上功夫特别好,不少朝官也时常忍不住去流连一番的富贵温柔乡。 “他带你去那里做什么?你…….i到底要跟朕说什么?” “皇上别急,您也知道,去那些地方能看到些什么样的风景了。只是我从前从未经历过,所以一定要等到亲眼见了,才能明白,所谓的男欢女爱,其实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章节目录 447.毒鸠1 说完,她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南宫弦歌,笑问道:“皇上以为如何呢?这样的认知,可绝不是大家闺秀的教养能让臣女明白的。所以,皇上还是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是不会再因为一时的意乱而情迷的。皇上要做明君,臣女也要顾全自己的清白和体面。除非,皇上真的想尽一个为人父的慈爱之心,替太子殿下越俎代庖…….”。 “你说朕是乱伦之君,替太子越俎代庖?纳兰仙卉,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敢这么对朕说话,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仿佛是怒极而笑,南宫弦歌在一阵暴怒之后却失笑起来,象是从没想过会听到如此话语一般,偏偏她还一脸平静的相对,全无丝毫忐忑与畏惧之色。 他逼近她的眼底,仔细的看着那双漆黑的瞳孔,眼底的怒意终于一点点的消散下去。 想了想,倒是最后只得自我解嘲的笑道:“不过,这话也只有你才敢说。” “那----,皇上还想听谁说?”仙卉继续平静的似嗔似笑的反问,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的双眸如有盈滑的水银在不定流动,笑声更似山涧的一捧清澈泉水,潺潺淙淙,令人无限迷恋沉醉。 南宫弦歌早已彻底的柔软了下来,他有些不舍得移开目光,双手渐渐收紧她纤细的腰肢,不容许她挣脱出去。 因那雪白的脖颈间散落着几丝碎发,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去,喃喃道:“好,朕只听你一个人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无法怪你……” “皇上----”先卉挣了几次也硬是挣不脱,便道:“这里可是您的御花园,人来人往的,您难道真是要将方才的话语变成事实,然后公之于天下吗?。” “嗯?”南宫弦歌似是鼻子里闷哼了一声,松手放开她,笑道:“你怕什么?从前听说人肉好吃,朕总不大相信,所以今儿便亲自尝了一尝。” 仙卉明知道他此时肯定没什么正经话,却因听他说笑有趣,遂问道:“如何?什么味儿?” “酸的,女人的肉是酸的。” 南宫弦歌故意咂了咂嘴,一本正经的说道:“知道是什么缘故吗?有人爱吃醋,所以把自个儿的肉都洇酸了。” 仙卉不由的白他一眼,旋即佯装不懂问道:“是谁?您的嫔妃太多了,恕臣女一时间竟然也想不起来到底有多少呢!” “仙卉!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朕知道,以朕的身份,便是对你说只会真心爱你,你也会不肯相信。但朕以为,你若愿意接受做太子妃,那么为何不能接受做朕的女人?最起码,朕对你一片真心,总好过太子他…….”。 皇帝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太后有些严厉而十分苍劲的声音打断了。 “皇上!” 仙卉一听太后的声音,也是慌了一下。她连忙挣脱皇帝的怀抱,而南宫弦歌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轻轻的放开她,继而对着缓缓拾阶而来的太后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仙卉见过太后!” 章节目录 448.毒鸠2 太后今日身着石青色刺绣缎服,盘桓髻上簪着几只素净的寿字金钗,脸色透着点灰暗的病态苍白,坐下之后,只抬头淡笑道:“都来了,坐罢。” 说完又招手让郭云曦上前来沏茶,郭云曦亦是不言不语,上前之后,只朝着皇帝和太后各自行了个礼,便在蒲团上坐下,放下手里的茶壶之后,却又默然告退下去。 仿佛是早就得了吩咐一般,不过仙卉看太后那神色,却又分明不像。 呵呵,想来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吧!不然,这般精准的猜度到进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一阵暖暖的夏风拂面出来,阁内的人都是一阵沉默,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然最后,当十几道菜陆续上齐之后,太后挥退四下的宫人,却是对着仙卉露出一个十分难以琢磨的笑容,问道:“哀家听说,你要去清凉观小住一段时间?” 仙卉便垂眸回道:“是,太后,仙卉的确有此打算,且行装都收拾好了。若太后允许,臣女就将那三百三十三卷金刚经,带到清凉观去誊抄,定然不会误了太后的祈福之用的。“ 盛太后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转眸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南宫弦歌,却又道:“太子如今身体不适,正在宫中调养,你既然来了,何不去凤仪宫看望一下?一来…….“。 “母后!“皇帝似又惊又怒的打断了太后的话,旋即道:”母后兴许是忘了太医所说的话了,太子如今在病中,平时还是不要见生人才好。若是过了病气给仙卉,那岂不是更加糟糕?“ “是么?呵呵…….皇帝倒是记得很清楚,可是,仙卉本来就是皇帝选给太子的太子妃,将来两人都是夫妻了,又岂能说是外人呢?” 太后说完,嘴角抿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又看向仙卉,道:“仙卉,你说呢?” “回太后,臣女正想向皇上和太后回禀,臣女经历了此次生死大劫之后,突然悟出了人生无常万事皆空的道理。故而想出家修行,之前去清凉观小住,只是因为害怕家中父兄一时间难以接受。所以才有此一言。而今皇上和太后既然问起,臣女便实话实说,还请太后和皇上成全臣女的这一心愿,另择佳人婚配与太子殿下,臣女感恩不尽!” 说完,仙卉离席郑重拜下。心中更默默念道-----太后,您老人家既然不想看着儿子对我纠缠不清,那就赶快答应了吧!只要有了这道懿旨,自己从此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自由人。 出家,修道,远离这些红尘是非。无忧的父亲我自有办法去寻找,只要不再让我对着眼前的这一切,我就对您感恩不尽了。 然则,她跪在地上俯身等了许久,却只听得上首的那两位都是久久沉默无言。 然皇帝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仙卉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能转头,悄悄的看向太后那一边。 她看见,在自己微微移动了一下的时候,太后的手向前抬了一下,又蜷回心口,是难以捕捉到的不舍姿势,心底又燃起温情的火焰,“太后,臣女……” 南宫弦歌却抢在她此时截住了话,他断喝一声,道:“母后,朕不允许她出家!” 章节目录 449.毒鸠3 太后瞬间眼含戾气,齿间含冷,却是与皇帝对问道:“哦?皇上为何不许?有道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哀家到以为,若仙卉真一心向尘外之世的话,出家修行,便是最好的一个归宿。” 说完,盛太后便扬起手,似乎想唤人前来拟旨一般,道:“来人!传哀家的懿旨,…….”。 “母后!你不能这么做!”皇帝似已急的失去了分寸,他不由分说上前握住自己母亲高高扬起的那只手,并转头喝退上来的宫人道:“都下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皇帝!你这是要忤逆哀家的意思了吗?” 盛太后被儿子钳制住手,显然也是惊怒之极。两人扭打之间,仙卉之间皇帝那只受伤的手掌上赫然有嫣红的鲜血迸射出来。她心中一跳,到底忍不住开口道:“太后,请您放开皇上的那只手!他受伤了!” 而南宫弦歌听到这句话,终于眼含惊喜的望过来。那眼神,似乎就在说,看,你还是在乎朕的吧? 两人之间的眼神对接不过是匆匆一瞬,仙卉旋即就觉得自己太过多事了。然,令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分明只是没有任何意味的一个对视,看在太后的眼底,却不啻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大胆!纳兰氏无礼!”一盏清茶毫无预兆的兜面泼来,仙卉脸上茶水嘀嗒,面颊上的发丝跟着合成湿漉漉的条缕。好在那茶水已经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否则,只怕是要烫伤皮肉的。 “母后!”南宫弦歌见太后以茶水泼向仙卉,连忙飞身过来她身侧,刚刚取出丝帕要给她擦拭,却听盛太后气的有些发怔的咬牙道:“皇帝,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吗?你……难道在你心里,除了一个她最为重要之外,这天下,这宫中,就再没有值得让你用心相待的一个半个人了吗?” 南宫弦歌抬眼看向太后,却是在沉思一番之后,倏然解开了自己手掌上的那些纱布。那里面露出的狰狞的伤口,令太后看的吓了一跳。她凝视片刻,忽然有些反应过来了,便道:“你……你这是……..”。 “母后!”皇帝已然掀开衣袍的下摆,毅然跪下,对着盛太后恳切的说道:“母后生养朕,将朕抚养长大,又培养朕成为一国之君,其中艰辛隐忍,诸多委屈,朕都记在心中。朕有今日,离不开母后的照拂与心血。于朕心中,朕自然绝没有半点情愿违逆母后的心思。只是,朕确实对仙卉情根深种。朕已然无力自拔,情愿为她舍去这一生的所有。母后若真的允许她出家,那么,就请母后杀了朕吧!” “弦歌,你说什么?你…….你说,若没了她,你宁愿一死,是这样么?” 南宫弦歌亦看得出来,此时的盛太后眼中有剧烈的痛楚泛出。但他看向身侧的女子时,依然心中一硬,只咬牙道:“是,母后。儿臣,恳请母后成全。” 章节目录 450.毒鸠4 说完,他便拉着仙卉盈盈拜下。仙卉不愿,可恰好是他那只已经掀开纱布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的身体距离如此之近,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便兜头扑来。 手掌肌肤相握的时候,更唤起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疏忽的事实。 她终究记得那桃花潭下的缠绵悱恻,那半山之上的亲昵旖旎。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 坐在尊位的盛太后却是看着两人的身影怔仲了半晌,方才长长叹了口气,似 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着什么人说道:“平静了这么多年,哀家都快要以为,,自己看不到这一天了。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谁也挡不住啊!” 然她失神片刻之后,却又很快回过神来。看着仍跪在地上向自己哀求的皇帝与仙卉,似是沉思了片刻,而后便道:“皇帝,你已年过而立之年,哀家以为,你当十分笃定自己的情感,不会轻易莽撞行事才对。哀家再问你一句,你此时的心意,真的已经绝无更改的可能?” 皇帝握紧仙卉的手,他的目光中含有万千柔情,亦不乏珍视与满足。 只听他毅然点头,对太后回道:“是,知子莫若母。母后,朕敢肯定,朕会一生珍爱仙卉,永如此时此刻。” “好,很好。”盛太后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见她眸光在两人脸上一番扫视,仙卉本能的就想出声表示拒绝,可是未等她开口,太后已然阖上眼眸,轻叹了一口气,而后道:“既然皇帝你如此说,那哀家也无法再劝得动你。只是哀家不知道,皇帝要以什么身份来册封仙卉?又许她以什么名分在后宫之中立足?” 仙卉听到此时,方才终于等到了机会开口,道:“太后,臣女并不想做皇上的后妃,还请太后成全。” “纳兰仙卉!朕曾经与你说过,你若背弃朕的话,朕会将你的心肺都一起挖出来!朕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让旁人有机会染指一寸!你……不要逼朕对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仙卉听着皇帝这话,不由含了一抹不悦,反问道:“那这么说来,皇上便能保证,自己绝无背叛我的那一天?” “朕…….”。南宫弦歌刚要反击,却又觉得这样的话语其实说来也并不可信。毕竟他是帝王,若说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只爱她依然,于内心而言,他刻意确定自己能做到。但于形势上来说,他不可能为她废弃整个后宫,独宠她一人。 然仙卉从他眼底窥出那一抹犹豫之色后旋即冷笑,反击道:“皇上,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请不要拿来要求旁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朕是皇帝,朕…….”。 眼见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就已经起了内讧。盛太后心中渐渐了然,她抓住两人之间的嫌隙 ,趁机道:“好了好了,不要在哀家面前说这些。哼,有什么话,你们只管私下去说。哀家可是饿了,来人,上酒!” 章节目录 451.毒鸠5 皇帝听得太后似乎动怒,当下也不再与仙卉争执,只是暗中狠狠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掌心,示意她不可再当着太后的面与自己意见不一。仙卉也回他一记白眼,心道您这是要以势压人吗? 但再一想,的确是不好再当着太后的面说什么,毕竟她既是皇帝的母亲,也是抚养自己母亲长大的亲人。自己与皇帝之间的事情,看来还是要说通皇帝才行,于是便立即垂眸下来,对太后说道:“太后恕罪,都是仙卉不好,请您息怒,保重身体才是。” 盛太后似有无限烦恼,长长叹了口气。恰好此时有侍女执着银壶上来斟酒,仙卉便起身道:“让臣女来吧!左右臣女不日就要启程去清凉观,想来总也有段时间难以侍奉在太后身侧了。” 盛太后这才看了她一眼,对她话里的意思了然的点头道:“仙卉,哀家从小就将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来看。只是你要记住,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啊!” 仙卉垂眸,回道:“臣女记下了,多谢太后提点。” 她自侍女手中接过银壶,为太后面前的玉杯斟满一杯酒之后,又为皇帝也斟满了一杯酒。待要放下时,却听盛太后开口道:“也给你自己斟上一杯吧!仙卉,哀家之前不该拿茶水泼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仙卉心中一暖,有些动容的回道:“回太后,都是臣女不好,太后提点的很是在理,臣女不曾觉得有丝毫委屈。” “唉!你这孩子,虽然有时候也有些任性,可总归是你母亲生出来的女儿,身上也有雅月几分的影子在那里。若雅月此时还在,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哀家…….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皇帝,你若真心喜欢仙卉,也要等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头再说。就让她先去清凉观小住一段时日吧,你们都还年轻,此事便是从长计议,也并非全无可能。” 听得太后的语气终于开始松动,南宫弦歌心中一喜,连忙起身道:“是,母后,儿子都听您的。” 说完,更举起手中的酒杯,对太后笑道:“这一杯,就当是儿子给母后赔礼的。母后,朕先干为敬了。” 见皇帝忽然间态度大变,而这中间的转折点,却仍是因为仙卉。太后心中一个无声的叹息,却止住了皇帝的手,笑道:“只你一个向哀家赔罪吗?难道仙卉不一起来?” 皇帝便立即在桌下抓住仙卉垂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他用力握了一下,示意她不要扫了太后的兴致,与自己一起起身来敬酒。 仙卉很想回他一记螳螂腿,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想做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但可恨的是,皇帝却趁机凑近过来,在她耳边附耳道:“答应朕,朕也许诺,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仙卉眼珠子一转,便低声问道:“什么事情你都答应?” “是,朕说到做到。” 虽然心里对皇帝这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可最起码,去清凉观的事情是能够成行了。仙卉见好就收,便盈盈起身,对着太后说道:“仙卉向太后赔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责怪仙卉。” 章节目录 452.毒鸠6 盛太后的眼光再次从她的身上缓缓扫过。仙卉感觉到她正在凝视着自己,然,片刻之后,却听她笑道:“好,其实你们两个这样站在一起,也是十分登对的一双壁人。罢了,哀家这老婆子也没的惹人讨厌,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哀家老了,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多谢母后成全!” 皇帝说话间似乎有无限欢喜,旋即拉着仙卉道:“那我们就在此先谢过母后了!” 说完,他举杯就饮,仙卉也不能落后,然,当她堪堪举起手中的玉杯放到唇边的时候,却猛然听见一阵疾风破空而来。“哐当!”一声将她手里的玉杯击碎,酒水四散飞溅,大半都落到了地上。 南宫弦歌立即一手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厉声问道:“什么人?胆敢在朕的后宫中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来人呐!” 皇帝一声令下之后,自有隐卫旋即应声而至。只是那出手之人却已飘忽遁去一般,只余下空旷的湖面传来一阵带着嘲讽的笑声,隐约道:“丫头,你又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仙卉立即听出,这声音正是萧楚月的。然听着他的话,她不禁猛然回过神来,待看向地面与席间才刚撒过酒水的地方,却只见那些酒此时已然冒出了白色的气泡,显然,酒中含有剧毒! 盛太后她,居然想要毒杀她! 缓缓的转过身,仙卉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情绪起伏,她看向仍坐在上首巍然不动的盛太后,问道:“为什么?” 盛太后亦无惊无惧,甚至是毫无丝毫愧疚的迎向她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回道:“因为若你活着,若皇帝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那么总有一天,会变成天下间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若是那样的话,哀家宁愿让你死在哀家的手里。” “因为哀家,曾经抚养了你的母亲长大成人。正是这份感情,让哀家做出了这个决定。将来,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哀家也只管向你的母亲请罪便是了。” “母后!您…….您怎么可以这么做?” 南宫弦歌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但他仍不肯相信,看向太后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和痛楚。 盛太后却朝儿子微微一笑,继而对仙卉说道:“你们想不想听听,先帝曾经挚爱过的高贵妃,是怎么死的?” 高贵妃,就是长公主南宫雅月的生母。这位谜一般的女子,曾在周朝开国史上留下过缥缈若诗一般的一个身影。可她死于花样年华,生下长公主之后不到两年,便因病去世。 仙卉只零星的听自己母亲提起过,身为先帝最爱的宠妃,外祖母拥有无双的容颜,温婉的性情,高洁的气质。其一颦一笑,都足以令天下间的男人为之倾心。 即便是那样的描述有些夸张了,可以后来仙卉的理解看来,若先帝不是真的曾经深爱过她,又怎肯将一个并不属于自己所生的女儿放在自己的名下,且占据了长公主这样尊贵的头衔与身份? 只有爱屋及乌,才能令一个骄傲自负的帝王,放下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心甘情愿的将爱妃所生的女儿,当成自己的能亲生女儿一般来抚养和疼爱吧? 章节目录 453.毒鸠7 “这是高贵妃临终之前,亲笔写给哀家的遗书。她将你母亲交给哀家抚养,并恳请哀家将她视如己出。这封信,你母亲也曾看过,如今,哀家是时候,把她交还给你了。” 盛太后说着,将一封发黄的书信从自己的袖中取出来,递到仙卉的手中。仙卉伸手接过,展开细细一看,只见信中字体娟秀清丽,亦有一种隐隐难以言喻的风姿傲骨在字里行间。待看完之后,她便确信,这应该的确是自己外祖母留给太后的一封托孤遗书。 她在信里说,自己只生未养,有失一个为人母的职责,因仰慕太后为人风姿高洁,颇有慈母贤妃风范,因此将女儿托付于她,恳请她从此以后将长公主视如几出。将来长公主长大之后,也必然定要遵从孝道,侍奉养母,以回报其养育之恩。 通篇书信其实不过两百多个字,但字里行间可看得出,其下笔之人心中必有难解的抑郁。而由笔迹来判断,此时的高贵妃身体必然并无异样。因为那样的字体,若是力有不逮的话,只怕会落笔时有牵连,继而下笔拖沓无力。 这些细节,只要常人一经考究,就能研究得出来。因而仙卉在看完书信之后,便对盛太后接下来所要说的话,有了一些模糊的预感。 而接下来,太后所说的,果然也验证了她的预感。 只听盛太后有些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继而回忆道:“想当初你外祖母在先帝身边出现的时候,也是惊艳了一时的绝色。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便是已经怀着你的母亲,可依然风姿卓越,难以临摹。当时大家就说,这样的美人出现,恐怕绝非祥瑞之召。因为,便是哀家活到现在,想来也只能说,你外祖母那样的女人,幸而一朝一代也只能出那么一个两个。偏偏先帝对她也十分的爱重,除了因着出身不能给她皇后的尊贵之外,这宫中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是紧着她那边,先送到她眼前去任她拣选。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可当时的先帝也是年轻,他只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对她的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才无形的逼死了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 盛太后说着,便看向自己的儿子,似乎对于刚才的毒酒之事,她并无丝毫的歉疚,却道:“皇上,才刚对仙卉下毒的人是哀家,所以事后,若她身死,皇上也能因此而怪责怨恨哀家一人。可皇上你想过吗?若到时候要逼死她的不是哀家一个,而是整个天下之人。那么请问皇上,到时候你是不是要为她屠戮天下,为她倾国倾城亦不悔?” “不!母后!不会那样的!朕会做个明君,朕不会为此而耽误朝政。朕只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真正爱的人,难道只这样一件事,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念吗?” 盛太后看着儿子一脸的毅然决然,她阖上秀美的双眸,继而泛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苦笑。 “皇帝,哀家来告诉你,当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刻,你这一生,便注定已经与情爱二字有缘无分。” 章节目录 454.毒鸠8 南宫弦歌的脸上闪过一种不可置信的讶然神色,他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似乎想从太后的眼中看出她的玩笑之色。 可惜他失望了,因为盛太后只以冰冷而肃然的眸光回视着他。那眼底一派清明,却无丝毫私心杂念。 但南宫弦歌仍有些不甘,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朕只是想要在做好明君的同时,可以真心的去爱一个人,不想一辈子真的如此孤寂到老。母后,你明知道朕这一生当中,惟独是只爱过阿箬与仙卉两个人。而今阿箬已经去了,可朕却再度遇见了仙卉。母后,朕不明白,为什么上天却不许朕有这样的心愿,朕不是天子吗?不是独得上天宠爱吗?为什么,常人都能有的感情,于朕来说,却是永不可能?” “母后,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啊!” 盛太后有些悲悯的看着儿子,缓缓摇头,道:“皇帝,正因为你是天子,所以才注定了,你此生绝无可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南宫弦歌的声音里已经渐渐染上绝望。 “因为,这世间从来不能有真正圆满无憾的人生。皇帝,情深不寿,月盈则亏。你知道吗?你而今后宫之中的那些嫔妃,她们的身后,都代表着朝中的一股强有力的势力。你若迎仙卉入宫,一如先帝宠爱高贵妃一般,将她捧在手心里,可越是那样,其实越是将她置身于沸油当中。那么多的怨恨,都集中在她身上,你以为她真能快乐?哀家之前托人转送给你的那串佛珠,其实亦是你父皇在高贵妃死后,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你父皇临终之前,将它送给哀家,他说,这一生作为夫妻,他对不住哀家,没有给过哀家一份丈夫的真心,因为他所有的情爱,都倾尽在了高贵妃一人身上。因为这个,他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也最终令到自己郁郁一生,始终不能解怀。可哀家告诉他,哀家亦是您的子民,作为帝王,您珍视善待了天下人,便亦是对哀家最大的珍视与真心了。更何况,那样的宠爱,谁知道到头来是福还是祸?” 盛太后说完,转首看向仙卉,问道:“仙卉,告诉哀家,你为什么想要出家修行?是不想嫁给太子,还是不愿入宫为妃?” 仙卉想了想,最后直言道:“因为红尘之中百般皆苦,仙卉自问做不到太后您这般的宽厚大度,亦自问没有母仪天下的心胸与手腕。经了牧场生死一线之事后,更觉得其实人生短暂,不如朝自己向往之境而去。太后,皇上,仙卉的确是诚心想要出家修行,还请两位成全。这宫中,绝不适合我这样的女子生存。 皇上,您若曾真心爱我,为何不成全我?我学习骑射,是因为想着能有一天可以仗剑走天涯,四海皆为家。我从小出身优渥,不曾知道什么是世间忧患疾苦,但我以为,一生一世只为一份情而困守于那方寸天地之中,整日为争宠夺爱殚精竭虑,那样的日子,强不如等闲民间女子。” 章节目录 455.别过1 南宫弦歌看着仙卉,眼底的悲凉与痛楚令她微微有些心软。可她亦微笑着回视于他,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他的悲凉与痛楚,自己注定没有那个能力可以为他解开。或者这就是宿命,谁说为帝王者可以事事如意,但他已经握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上天不让其得意圆满,这也是一种平衡的法则吧? 仙卉这般告诫自己之后,便稍稍移开自己的眼神。然南宫弦歌却衔着一抹痛楚的微笑,问她道:“仙卉,朕只想问你一句,难道,你对朕,就真的可以做到想忘就忘吗?难道,在桃花潭下,我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些缠绵,你就真的可以不放在心上吗?” 仙卉叹了口气,回道:“不,皇上,平心而论,您是我这一生遇到的最优秀最完美的男人。从前与太子订婚的时候,我还小,尚未懂事。太子对我,也从来冷淡严苛,我们之间互相看不对眼的时候太多。对太子,我从不曾产生过所谓的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而皇上您英明神武,是天下万民所膜拜的一代明君。当您在牧场中为救我而与我一起坠下山崖的那一刻,其实我……我就已经将您刻在了自己心里。如同这世间大多数的懵懂少女一样,我也曾以为那一刻就可以天长地久,也曾以为,自己就真是那得天独厚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女子。可幸而我没有真的一直沉浸在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因为我身后还有深爱我疼爱我的父兄,我背负着纳兰氏这尊贵而清高的姓氏,我骨子里流淌着我外祖母与我母亲严谨温婉的血液。纵使年少的人我再如何想要放肆不羁的生活,可我终究不能对不起这一切。所以,我唯一能对不起的,便只有您,皇上。” “可我知道,您是人中之龙,您会明白的,也许,只有这样的选择,才是对我们彼此都最好的。皇上,若我们注定不能相濡以沫,那么,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臣女,纳兰仙卉,在此起誓,我会用一生来怀念您对我的这份情感。请您忘了我吧!求您了!” 仙卉说着,便在皇帝身前盈盈拜倒。她亦说不清楚,此时的自己心里为何会这般的难过。或者,那一刻的心动,就是这一刻的缘由吧! 她的泪水滴落在地上铺着的厚实的羊毛地毡上面,颗颗晶莹滚入那猩红色的织物当中,转瞬就已消失不见。 可这泪水却如此汹涌,便是努力的让自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去。 这一刻,仙卉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心如刀割这个词。而这亲手割断两人之间那些缠绵缱绻回忆的人,还是她自己,这更是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才好。 出乎意料的,皇帝却没有伸手来扶她。他仿佛是怔住了,半响,才喃喃道:“不能相濡以沫,便不如相忘于江湖…….呵呵,你说让朕选择忘了你,可是,朕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忘了那一段回忆呢!” 章节目录 456.别过2 仙卉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睛,她忽然有些理解他此刻的悲凉与不甘。便道:“皇上,若您真的忘不了,那么就把 曾经的美好都记在心底吧。把我放在你心底最深的一处地方,只是怀念,追忆,但永远不要再重新翻出来。” 南宫弦歌的目光扫过她年轻柔嫩的脸庞,眼底的眷恋与温情都让仙卉有些难以决断的避开他的眼神。然过了一会,皇帝终究似想明白了一般,长叹一口气,问道:“你说你想要出家去修行,那么,此后还会再回来吗?” 仙卉回道:“当然,我会回来看父兄,也会常常在心中挂念着太后和您。皇上,您会是我心底很亲很亲的人。我会每天在心底为您祈祷,希望您健康,内心安宁,诸事顺遂。” 说完,她又转首看向盛太后,眼中的泪水再度洒下。 “太后,您虽然不是我的亲外祖母,可这些年来,在我心里,您便如同我的外祖母一般。您抚养了母亲长大成人,您也一直以来关爱我,疼惜我。这份情谊,绝不因今日之事而又丝毫改变。仙卉出家之后,亦会永远在心中铭记您这份情意的。” 太后也颇为感伤,她扭过脸,悄然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道:“仙卉,不要怪哀家心狠。哀家亦是万不得已,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待你…….唉!不说了不说了,哀家都被你这丫头说的眼泪都要止不住了。你起来,别总跪着了。皇帝,既是临别在即,那就好好的说会话吧!哀家也不是那等不识趣的老婆子,来人,扶哀家下去更衣。你们两个,有什么体己话只管无所顾忌的说吧!” 见太后似乎已然笃定,皇帝与仙卉之间再无重续前梦的可能,南宫弦歌也终于慢慢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看向仙卉,问道:“那你便真的决意要去清凉观出家了?” 仙卉看着他,勉力的微微一笑,道:“清凉观很好啊,我一直想去那里很近了。况且,待我在那里修行一段时间之后,我还能去游历天下名山大川,行走于五湖四海之中。皇上,难道您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值得细细品茗的一杯醇茶甘露吗?我其实从不想像等闲女子一样,只能安心的待在后院之中,以相夫教子为乐。若是再遇上一个来事的婆母,几个多嘴多舌的妯娌,外加一堆恶毒自私的小妾,那样的生活,便真是形同行尸走肉了。” 皇帝听她说的有趣,不由也跟着一笑,却是道:“不会的,仙卉,你这样的女子,没有任何男人会忍心让你的青春消磨在那样的琐碎当中。你若是嫁人……..”。 皇帝说到此处,却又不自禁的停顿下来。仙卉听见他语中哽咽,显然是一想到她若是嫁人,那还不如出家。 她便立即道:“我可不要嫁人,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南宫弦歌,也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愿意为我割了那掌中之肉来为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皇帝陡然伸手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南宫弦歌紧紧的将她拢住,用力之大,似乎恨不得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章节目录 457.别过3 “不要说了,你再说下去,朕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反悔……仙卉,让朕再好好的抱抱你,朕…….朕真是恨你这样聪明的心思,其实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的对不对?仙卉…….”。 呼吸间都是那熟悉而带着无限诱惑力的气息,仙卉闭上眼,亦死死的回抱住皇帝。她忍住自己 的泪意,回道:“我当然懂,皇上,就因为我懂得,所以我才想要离开。正因为我也对您动了心,所以我才只能选择离开…….皇上,我对不起您,可我,会在心中永远的怀念您…….真的,我会记得您对我每一点一滴的好,绝不会忘记…….”。 眼见着两人紧紧的依偎着抱在一起,其实并未走远的盛太后此时隔着屏风,也是十分复杂的微微叹了口气。 穆华在旁道:“太后,其实纳兰小姐她…….”。 太后以眼神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道:“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这孩子,若她遇上的不是皇帝,便是再深的情意,她也能配得上。只是,如今这样,她既然能自己看得透,悟得明白,哀家便由得她去吧!不管怎样,她始终都是雅月的女儿,哀家不能做的太绝,否则既对不起雅月,也只怕会适得其反,更伤了皇帝的心。” 穆华便道:“其实太后始终还是心疼皇上的。” “当然,哀家如今只他这个一个儿子了,能不心疼他吗?可哀家不能由着他,因为,他身上所肩负的,是整个天下,而并不只是一个女人。” 言毕,只见席间的皇帝终于轻轻的放开了仙卉。两人微微整肃了一下衣衫,又开始如常的说话。盛太后便微微一笑,似十分欣慰的点头道:“好了,过去了!终于过去了,穆华,咱们也过去吧!” 太后重回席间之后,便觉得气氛一时间顺畅了不少。皇帝还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玉笋银鱼汤,太后看着两人,道:“仙卉之前说要去清凉观,不知道皇上可否给她取个法号?也算是皇上对她的一份祝愿了。” 南宫弦歌沉吟了一会,便转眸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他沉思片刻,道:“妙真,朕觉得,此二字极为相衬。” 盛太后便看向仙卉,仙卉亦点头,这才扬声道:“好,来人,传哀家的懿旨,赐纳兰仙卉法号妙真,明日启程前往清凉观,一则为国祈福,二则为己修身。其供奉由哀家拨给,令清凉观好生接纳。” 此令一下,就意味着仙卉由之前的未来太子妃,摇身一变,就此真正成了出家的道姑。仙卉只觉心中一阵轻松,也难以辨明其中的辛酸苦辣,便立即跪下道:“多谢太后成全!” “起来,你这孩子,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这么多礼。” 太后说着,又对仙卉说道:“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机当着哀家与皇上的面说出来,也好让哀家对你尽一份心意。” 仙卉想了想,便倏然转过张千的身影。心里想着他毕竟是死于太后之手,这件事原本她也不想求太后来着,但既然她都这么问了,自己便说说也无妨吧。 章节目录 458.齐王强占素兰1 于是便道:“回太后的话,仙卉想向你讨个恩典。皇后宫中有一位侍女,名叫邢素兰的。她曾与仙卉相识并交好,仙卉听说她在皇后面前并不得脸,所以想请求太后将她赦放出宫。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闻听此事,当时并没有想起这个邢素兰原来与张千有关。只当真是仙卉认识的人,她点点头,便道:“此事倒不难,既然是皇后也不喜欢她,那哀家就厚一回脸皮,替你把人给要了来。左右,过后哀家再寻个好的给皇后便是了。” 说完,太后便让身边的侍女前去传旨。仙卉听着太后提起皇后时的语气却有些疑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她敏锐的觉察到了,似乎如今的太后对皇后这个媳妇已经不再是那么的不满。甚至还隐隐有些亲近之意。 但后来再去看的时候,却见太后依然是神色如常,便不再去想,反正太后这样的人,便是坐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是难以琢磨的。 说笑之间,席间所上来的菜肴都凉了下去。太后和皇帝也无心再吃,便索性叫人撤下,摆了几份新鲜的水果和点心上来。仙卉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此时见太后招呼自己过去吃那些甜甜的点心,便笑着摇摇头,走到亭台栏榭边坐下,倚着护栏看着水波微漾的花池。 “夏天来此处最好,满池子各色各样的莲花,娇粉莹白、清水碧色,再过上一会清风,整个亭子都带着一股清凉劲儿。” 她的话才刚说完没多久,却见远远的有一行人过来,正前一名宝杏色华服宫装丽人,身量娇小、气度矜贵,身后跟着五、六青衣小宫女,仿佛也是出来闲步散心。 待到众人渐渐走近,方才看清楚,那丽人正是安贵妃,而安贵妃带着人远远就在邀月阁前止步。 她娇俏的一张小脸上带着些许讶异,大约也没想到会在与仙卉等人在此处不期而遇一般。 “这么巧,原来是纳兰小姐。”隔着几丈的距离,安贵妃没有看见坐在二楼里面的皇帝和太后,却看见了仙卉。她朝仙卉淡淡微笑,神色间依旧端庄矜持。 “见过贵妃娘娘,金安万福。”仙卉少不得要上前欠身行礼,侧目一看,只见安贵妃的云鬓上一支硕大的凤钗正展翅闪光,每尾凤翅皆嵌有宝石,尾坠一缕细长的串金珠璎珞流苏。这璀璨的珠宝光气,在这正午的太阳下,直要耀花了人眼。 安贵妃看来并无意思想要走上邀月阁来,还是此时皇帝身边的长福从里头走了出来,对她说道:“老奴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太后和皇上也在此,娘娘既经过,不若上来稍坐片刻?” “哦?原来太后和皇上也在此?本宫说呢,料想纳兰小姐也不会独自一人跑到这邀月阁来。” 安贵妃说着,便盈盈步上台阶。仙卉站起身,等她走过之后,才落后两步跟了上去。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上!” 章节目录 459.齐王强占素兰2 见安贵妃过来,太后倒是呵呵一笑,旋即指着自己身侧的位置道:“你来了?这时候外头可是晒的很,哀家听说你这几日有些积食是吗?怎么不叫太医上来看看?这时候出来散步,可见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安贵妃便有些羞赧的垂眸,声若蚊震的回道:“回太后,臣妾……臣妾此时也有些拿捏不准,臣妾月信已经过了有七八日,也许……也许是有喜了也未可知。” 太后闻言立即大喜过望,道:“是吗?那太好了!哀家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真是高兴的有些…….哎呀!你这孩子,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起来,来来来,到哀家身边来坐。可见有什么别的不舒服吗?可有害喜?” 这一连串的问话,弄得安贵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仙卉乍听此言,也是不知道心底什么滋味。待她偷眼去看一旁的皇帝时,却见对方正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 仙卉立即低垂下自己的眼眸,努力将心底那一点点见不得光的不悦和酸涩平抑下去。 她这时候已经开始庆幸,或者,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些话,那个经过迟疑和犹豫之后才做出的决定,现在看来,是多么正确而又英明的举动啊! 不然,真要做了他的妃子,一天到晚看着他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跟一大堆的美人生一大堆的娃娃…….想到这些仙卉就想抚额,天!真是想想都后怕! 也不知道盛太后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时候她就只管拉着安贵妃的手,问长问短不说,连带着那些问话也让仙卉这个未嫁之女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譬如说盛太后说着说着,就转过头去,对儿子吩咐道:“皇帝,贵妃既然怀了你的孩子,那这些时日,你便要尽量多抽时间,去芷兰宫多走走。便是七公主那里,你也应当多陪陪她。毕竟孩子还小,贵妃既要打理宫务,又要带着孩子,这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噼里啪啦一大堆话,总之就是,皇帝要在操劳国事的时候,多些兼顾后宫,注意雨露均匀。 又对安贵妃淳淳善诱道:“如今你既怀着孩子,那侍寝之事,你便多些安排那些新人。毕竟你分位尊贵,将来后宫子嗣兴旺,皇帝与哀家都会记着你的这份功劳的。” 见太后说着不停嘴,最后还是皇帝有些忍无可忍的出言道:“咳咳!母后!母后请喝茶。” 说完,皇帝便将手里的茶盏送到太后手边。太后顺势接过,喝了一小口之后,却有些似笑非笑的说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红?可晒着了?要不要叫小太监出来给打打扇子?” 仙卉自然知道太后为何会这般说,她甚至隐隐有种预感,似乎这安贵妃的出现,便在太后的安排之中。可此时她便是竭力的垂着头,依然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空慌和焦躁,顺手端起桌上清茶,因为茶水波澜微动,碧莹莹的茶水里是不真切的颜容,稳了稳心神,刚想开口告退,就听那太后身边的侍女终于去而复返。 只是,带来的消息,却令她险些摔了自己的茶杯。 章节目录 460.齐王强占素兰3 “什么?你说邢素兰已经被齐王带走?这…….这怎么可能?” 见仙卉露出了讶然紧张的神色,南宫弦歌心中一紧,便立即对那回话的侍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详细说来。” “是,皇上,纳兰小姐。奴婢奉太后娘娘的旨意,前去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要人。皇后娘娘也立即召见了奴婢,只是,待听到奴婢说明了来意之后才说,奴婢来的晚了。今日一大早,齐王殿下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当即就把邢姑娘强行带回了自己王府。皇后娘娘说她也拦不住,又说齐王仗着如今手中握着京畿的兵权,十分的气焰嚣张,就连娘娘的命令也不放在眼底。临出凤仪宫的时候,还是亮出了手中 的御赐宝剑,只说谁拦他就杀谁。皇后娘娘还说…….还说若太后和皇上得知了此事,可一定要替她向齐王讨一个不恭敬的说法来。” 太后和皇帝听完这侍女的话,便明白 ,这大概是皇后和齐王公然翻脸了。 自牧场围猎事件过后,齐王侥幸逃过了太子的毒手,待皇帝重掌大权平息了霍乱之后,他自然是领了头功的。因此可以说,他是因祸得福的一个幸运者。 因着他素来擅长带兵,且对皇帝也是忠心耿耿。南宫弦歌想着多给他一点历练也是好的,便在回宫之后,将京畿过半的军权划到了他的名下。 就以众皇子手中的兵权而言,齐王如今算是第一人了。 可这齐王也是年少,行事的确是有些荒唐,毕竟如今皇后还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像他这般的行为,若皇后所言不假的话,那的确是能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名的。 只是想来,如今皇后的精力都放到了太子的病情上面,所以也只是顺带性的向皇帝和太后告个状,没有与他当真罢了。 众人都不知这邢素兰的来由,便以为是齐王一时玩性起了,带走了皇后宫里的一个宫女回去玩弄一番。 只仙卉听得脸色一白,立即就起身对太后和皇帝说道:“太后,皇上,贵妃娘娘,臣女与这邢姑娘相识一场,如今要去齐王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先行告退了。 见她说完行了礼转身就要走,皇帝连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道:“你这时候就这样赶去齐王府,可不是什么好法子。朕知道,齐王在私生活上面素来不太检点,你又是…….“。 皇帝说道这里,心里已经是咯噔一跳。他立即不假思索的,就道:“不然朕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只怕会……..“。 “皇上!此举不妥!“ 太后将皇帝叫住,对仙卉道:“仙卉,你若真要去齐王府的话,那哀家就赐你一面金牌。你持此牌过去,齐王定然不敢对你无礼。便是你要见那邢姑娘,想来他也绝对不敢拒你于府门之外的。“ 仙卉此时心里有些纷乱,她自觉对不起张千,在他死后,自己早该将邢素兰从皇后手里救出来的。可如今却让她落到了齐王手里,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齐王他可有对她……. 她不敢再想下去,便接过太后的金牌,匆匆俯身下去行礼道谢之后,便立即转身从二楼的邀月阁上走了下去。 章节目录 461.恨年华1 而仙卉自然不知道,就在自己走后,原本一脸抑郁的皇帝南宫弦歌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对太后有些冷淡的说道:“母后,朕还有国事要处理,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皇帝起身便走。也不去理会安贵妃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以及跟在他身侧 的长福,频频想盛太后投去的求救的目光。 待皇帝走远之后,安贵妃才转头过来,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今日此举,定然会惹怒皇上的。皇上他…….”。 盛太后心中了然,其实所谓的安贵妃有孕,不过是她最后再给仙卉所下的一道断情汤罢了。她身为母后,便是不方便过问儿子的房中事,可也不会不知道,其实皇帝这几个月以来甚少召幸后宫嫔妃。 尤其是近一两个月以来,更是可以说是不近女色,虽然也有去过芷兰宫,可彤史上面却并无记载。试问若皇帝根本就没有近过安贵妃的身,那么她的身孕又从何而来? 可是太后却笃定了,自己和安贵妃演了这么一出戏,皇帝当着仙卉的面,只能哑巴吃黄连。不然,以他堂堂一国之君的尊严,总不至于当场掀桌,表示这孩子并不是自己的吧? 在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之后,盛太后对安贵妃安慰道:“你放心,皇帝他不会过分苛责你的。你如今是他在后宫最信任最得力的帮手,他便是生气这一两天,过几日哀家领着七公主给他请个安,他也就该气消了。” “是,臣妾明白了。” 要说安贵妃心里才最是郁闷呢!太后旁的什么人都不好拿来做黑脸,却要自己勉为其难唱这个角色。完了之后还说这是对自己的信任,还说只有自己扮演这个丑人,皇帝才不会怪罪------唉!都说皇家儿媳不好当,这盛太后的儿媳,那更是不是人当的。对着这么一个厉害精明的婆母,哪个儿媳能觉得轻松得起来呢? 罢了罢了,自己就当行善积德一回,如今是眼见纳兰家的小姐总算脱离了皇上这个虎口,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 而心中挤压着一肚子邪火,却不得发作的皇帝回到自己的紫宸殿之后,便是只管冷着一张脸。他定定的坐在自己的金銮宝座上,尽管案上堆了一大堆的奏折,可却是视若不见。眼神飘忽而空洞的看着前面的金砖地,似要把那地砖生生的挖出一个洞来一般。 长福心里有愧,接过小内侍递来的茶盏时,手腕也不禁带上了几分颤抖。他怯怯的走到皇帝身侧,低声道:“皇上,请用茶……..”。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一盏新沏出来的热茶就此泼头盖脸的尽数泼在了他身上。一阵滚烫的热意袭来,长福甚至不敢吭声,只是马上直挺挺的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啊!太后她老人家说…….说若是奴才不听话的话,就……”。 南宫弦歌微微侧脸,却是怒极反笑,颇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长福,道:“太后她是不是说,若你不去将安贵妃请上来,就砍了你的脑袋?那朕可告诉你,朕现在就能诛了你的九族!” 章节目录 462.恨年华2 长福在皇帝身边多年,虽然心中明白,此时皇帝说要诛自己九族这话多半是玩笑之言,可于此事上面,皇帝十分恼怒且不得宣泄,却是实打实的。 于是他少不得哭丧着脸,泣道:“皇上,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并没有说要杀奴才,她只是说……只是说…….”。 “只是什么?你这般吞吞吐吐的,信不信朕现在就…….”。 眼见皇帝就要爆发,长福立即拖长了声调,有些尖锐的回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说要把慈宁宫里最胖最丑的那几个老宫女送给奴才做对食,奴才……奴才不敢不从啊皇上!求皇上饶命,求皇上开恩…….”。 “噗…….”。皇帝闻言也不禁只想伸手抚额,他早该知道的,自己这母后,有什么奇思妙想是她老人家所想不出来的?不过,送几个老丑胖宫女给长福做对食?这主意倒真是很不错,谁叫他身为自己的内侍总管,却伙同太后和安贵妃一起,抹黑了自己在仙卉心目中的那点光辉形象呢? 于是,皇帝在略微沉思了一番之后,便毅然挥手道:“嗯,若真如你所说,那朕身为太后的儿子,怎么能不为母后的这点心愿略尽一份绵力呢?来人,将太后所说的慈宁宫的那几位宫女都召来,传朕的旨意,就说朕体察太后娘娘对内侍总管长福公公的一片关爱之意,特颁下旨意,将这几位老宫女都送给长福做对食。至于名分先后顺序么?” 皇帝微一沉吟,便定下主意来。“就以掰手腕的输赢来定名分吧,朕特意恩赏长福,赐第一名为正妻,可统辖他府中所有的银钱来往,开支用度,令赐正妻黄金五百,第二名为贵妾,赏白银…….”。 长福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他不敢相信,原来一向对下人颇为大度的皇帝,也有这般斤斤计较瑕疵必报的时候。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原来这次听从太后的吩咐,好死不死的上前去对安贵妃说了那么一句请她上来稍坐片刻,竟然会引来这样可怕的后果。 而且,看起来皇帝心里的怒气显然还没有发泄完,因为,就在传完这道旨意之后,皇帝旋即又吩咐道:“来人,命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前往芷兰宫为贵妃请脉。务必-------要给朕诊出贵妃有喜这样的好消息来。去派个人跟贵妃说一声,就说朕在此等着。” “皇上,皇上奴才错了!奴才罪该万死呀!奴才有眼无珠,奴才真是该…….”。长福一面说着请罪的话,一面噼里啪啦开始给自己的老脸上甩耳光,可无奈的是,皇帝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透明人。并在批阅完几本奏折之后,旋即扬声道:“来人,传个人暂时替代一下长福公公,朕特下恩旨,准他三天的婚嫁。” 长福不甘不愿的被两个小内侍拖了出去,待到紫宸殿门口,他终于十分不甘的大声叫了一声:“皇上,饶了老奴吧!皇上!” 而后,便咚了一声昏厥了过去,只人事不省。 章节目录 463.落红1 而南宫弦歌则只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旋即摆手,让人把他给架下去。紫宸殿的这些热都是人精里的人精,此时见皇帝这般的神色,哪个不明白,这是意味着长福公公有一段时间要失宠了。 至于他的位置么?也许,就有机会可以取代了……. 就在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冲着这内侍总管的位置跃跃欲试的时候,南宫弦歌也是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长福一通。 要说主仆二十几年,他也从未试过对长福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但今日,他心里的郁闷实在是太无处消解了! 只要一想起仙卉朝自己投过来的那个讶然中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他就恨不能立即起身找个豆腐一头撞死! 而随后,南宫弦歌更不无沮丧的想到,之前便是自己再刻意忽略,可终究也改变不了一个一直以来令他有些无法直视的事实------那就是,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子女环绕,身边嫔妃林立。 可仙卉呢?她才刚刚正是豆蔻年华,那样美好而单纯的青春朝气,相对比之下,更能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远。 或者,她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些,所以才最终选择了离去吧? 因为在她的心里,便是年轻的太子亦不堪成为她的丈夫,所以,对于自己的感情,她才会更加显得难以取信? 第一次,南宫弦歌觉得,自己因为没能与她生在同个时代,为能与她相逢在相似的青春年华而心生无尽唏嘘。 南宫弦歌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手支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前额,只任凭心中的情绪翻滚如潮。 午后的太阳从敞开的殿门中直射进来,强烈的光线映得紫宸殿内几近白昼,地面上青金镜砖通明呈亮,恰如皇帝脸上阴霾不定的淡青色,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浅淡的阴影之中。 仙卉自出宫之后,便乘着马车直奔齐王府。一路上她心急如焚,可也耐不住马车始终脚力有限。待车夫一声吆喝,道:“齐王府到了的。” 她便径直掀开车帘走了下来,紫萱与紫鹃两个早就下了车去。欲要伸手过来搀扶的时候,仙卉只摇摇头道:“不必了,递上帖子,就说我要见齐王。” 然齐王府的门卫果然是一如外界所说,不但傲慢,还温温吞吞的,接过帖子之后,也只是慢慢的朝里头走去,全然不顾来人脸上的焦急之色。 在齐王府门口等了半天之后,仙卉不由微微动气,她来回踱步几番,最后在那门卫出来回复的时候,一把将其推开,并亮出手中太后的金牌,高声道:“我奉太后之命,前来面见齐王,有要事相询问。” 那门卫见她如此,这才将到了嘴边的那句“我家王爷现在正有要事,不便见客。”的话咽了下去。 然仙卉饶是火急火燎的赶来,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待她赶到下人所指引的汇春院中的时候,只见齐王南宫凌沣似是刚刚换了一身衣衫,正面带几分得意笑容的走出来。 章节目录 464.落红2 仙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也不与齐王过多废话,便直接开门见山的拿出太后的金牌,在齐王面前亮了亮,道:“齐王殿下,我奉太后之命,请邢姑娘随我进宫一趟,太后有话要问她。” 齐王见她如是一说,便露出了有几分邪气的笑容,眉间一扬,道:“哦?太后有事要找本王的侧妃?这可真是不巧了,素兰她才刚与本王…….亲热了一番,你也知道,这女子初次承宠,总是会有些不适的。若是太后那边不急的话,本王大可明日一早就带她进宫去谢恩。你看怎么样?” “什么?你说…….”。仙卉听了齐王的话,这才不得不相信,原来就在自己才刚赶过来的路上,齐王便已经强占了邢素兰。 她欲要斥责齐王,可话到嘴边,却又发觉,自己不管是身份还是立场,都不好说这样的话。想了想,只能勉强道:“原来齐王殿下已经收了邢姑娘做侧妃,倒是……要恭喜你了。” 齐王也不让开,并无半分想要请仙卉进屋的模样,见她仍然不走,这才挪揄道:“多谢纳兰小姐的贺喜,对了,纳兰小姐怎么没有跟我父皇在一起?我可是听说,你们在牧场的时候,据说是十分的亲热呢,当时我还以为,也许下次再见小姐的时候,只怕就不能再称呼你纳兰小姐,而是应该称呼你母妃了。哎呀,照这么说来,我那可怜的太子哥哥可该如何是好呢?这辈分,岂不是就此要乱了…….”. 仙卉被他这么一嘲讽,当下粉面就不由涨的通红。虽然明知道这齐王向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为人是出了名的风流轻佻的,可还是厉声回道:“齐王殿下,请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和皇上…….我们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倒是你这般在背后非议自己的父皇,不觉得有违子女的孝道吗?” 齐王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道:“孝道?父皇自然是知道我孝顺的,否则,怎会在此时委任我以京畿的军权?你也不用去父皇面前吹什么枕头风,别以为自己长有几分姿色,就能将我父皇拿捏在手心里,告诉你,你还嫩着呢,先过了皇后这一关再说吧!” “你…….哼!我不跟你说了,你让开,我要见一下邢姑娘,这是太后的旨意。” 齐王见她又拿太后来压自己,便吊儿郎当的努了一下嘴,朝屋里道:“你确定真要进去吗?一会儿若是进去看见点什么不该看见的,到时候可别说本王没提醒你。哦!你看我这记性,总把你当成未出阁的处子,却总是忘了,其实你早就…….”。 这些污言秽语听得紫萱与紫鹃两个都眼冒大火了,正在主仆三人互相对视着,准备与齐王回敬一番的时候,只听正说得带劲的齐王忽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哎呀一声,再看时,却见他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被利物划破了一个不短的口子,且正在流血呢! 章节目录 465.落红3 仙卉看得清楚,击中齐王的正是一块菱角锋利的石头,此时那石头已经被丢掷在檐下的地上,而那出手伤了齐王的人,却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只余下一阵窃窃的偷笑声,而待齐王恼羞成怒的叫来了院中的护院时,四下一找,哪里还有人? 仙卉心里登时想起一个人来,没错,十有八九肯定是萧楚月的杰作了。 这个人啊,有时候还真是叫她琢磨不透的…….不过也好,有了他这么一搅合,自己终于不用再听这厮的污言秽语了,耳根子清净了。 再说这齐王被不明身份的人击中了嘴角之后,心里自然是愤愤不甘的。但护院四下一番查找,都是一无所获。最后,他只能悻悻然的对仙卉说道:“本王今日心情不好,要见本王的侧妃可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哼!”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仙卉看着这做派,倒是显出了他本身的小孩子心性,便叫住其道:“齐王,你这是要怠慢太后的来使吗? 齐王堪堪转过身,刚要说话,却见里头猛然跑出来一个侍女,噗通一声跪下,就对齐王说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兰妃她……她割腕自尽了!血,好多的血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仙卉见齐王一把抓住那侍女的衣襟,便 知他有些心性失常了。顾不得与他多说,她立即夺门而进。待穿过两道垂花门,来到里间的寝室时,只见那锦绣丝被中卧着一个上身赤裸的女子,一头青丝堆泄在玉枕之上,然露在丝被外面的一只洁白的皓腕,上面却是嫣红点点。地上,更有一大滩流下来的血水,已经染红了整块地砖。 “邢姑娘!你醒醒!” 仙卉上前,见邢素兰双眸紧闭,一张脸惨白如纸,便急忙伸手到她的鼻息之下一探。觉察出仍有温热的气体呼出之后,才一把握住那被割破的手腕,转头对紫萱和紫鹃说道:“快!找一块干净的锻布来,先把血止住再说!” 就在众人忙做一团的时候,齐王南宫凌沣也快步如风的掠了进来。他先是把紫萱和紫鹃两人推开,并拔出手里的长剑,指着仙卉说道:“你走开!放开她,我不许你碰她!” 仙卉刚想说话,只听紫萱和紫鹃两人同时一声尖叫,紫萱更指着他那淌血的剑刃,惊惧的说道:“他……..他杀人了!小姐,他才刚杀了人!” 仙卉一看,确实见齐王手里的剑刃上还流淌着猩红的血液。她转过脸,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的对他说道:“你若还想让她安然的活着,就照我说的做。现在,你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若府里本来就有,那就立即传来。第二,我要先给她止血,你不要来捣乱。不然,你就只等着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好了。” 似被仙卉的话给吓住,一贯暴戾的齐王此时居然有些畏惧的看了她一眼。旋即,他看见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邢素兰,哐当一声,手中长剑落地,却是一声大吼道:“来人!人都死哪去了?给本王找大夫过来,越快越好!” 章节目录 466.落红4 “兰妃娘娘,好歹喝点粥吧。王爷就在外面守着,说奴婢们若是服侍不当,又要…….”。 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总算是将邢素兰从生死边缘抢了回来。可她醒来之后,却是不言不语,虽不再流泪,可也全无生意一般。 齐王南宫凌沣起先还耐着性子在寝室里守着,可到了后来,也许是见到邢素兰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着分明的恨意时,终于忍耐不住,一个箭步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而仙卉在邢素兰醒来之后,也不能贸然与她提起张千,只怕又给她增添一个新的祸乱。 她便在旁冷眼看着这汇春院的侍女侍奉邢素兰,只见其动作虽然恭敬,但行动之间却特意保持一段距离,明明就是生怕这新封的兰妃一怒之下推开自己,砸碎碗洒了粥倒没什么,烫着自己便不上算了。 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仙卉终于对紫萱说道:“紫萱,你接过这位姑娘手里的粥,上前服侍着邢姑娘吃一点吧!” 紫萱有些不太情愿的躬身应是,待到上前从那侍女手里接过粥碗的时候,却分明看见对方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邢姑娘,奴婢服侍您喝点粥吧!” 在仙卉的示意下,紫鹃将手里的两个金稞子塞到了两个侍女的手中,并朝两人一努嘴。两人就会意的点点头,真的十分安静的退到了珠帘外的屏风后面,只等召唤。 那邢素兰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近乎痴呆般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仙卉趁着那两个侍女不注意,便悄然凑近前去,对她低声说了一个人名字。 而后,就见她眼底那大滴的眼泪一颗颗跌落下来,在丝被上的金枝花朵上直直溅开,却只是悄然无声的抿着嘴。 她缓缓的抽出那只被自己割伤的手腕来,神色间全无痛苦的模样,紫萱被吓的不轻,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求道:“邢姑娘,你可千万别再想不开啊。” “走开----”邢素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紫萱也推着往旁边闪了一下,冷声道:“谁说我要寻死了?谁说我要寻死了?” 她说完这话,便流着热泪笑起来,笑的浑身颤抖,“我不死,我偏不死……大郎他说好的,他会等我,他会一直等我……” “邢姑娘----”。便是料定了她听到张千的名字会有所反应,可仙卉也没有想到,这反应竟然会是这样的。见她笑的非常,仙卉与紫萱也颇为有些不知所措。 然一想到那杀神一般的齐王还守在外头,若是此间的言语被他听见,那可真是……. 于是,她立即在床前设下一个临时的结界,以防止此间的谈话被人听到。然后不得不硬着心肠,对邢素兰说道:“邢姑娘,你如今已是齐王殿下的侧妃,你可有想过,若你真就这般死了,那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他们可该如何自处?齐王殿下素来暴戾,而今他更手握大权,若他要以他们来泄愤,你难道就不会痛悔吗?” 章节目录 467.生米煮成熟饭1 听着她的话,邢素兰仿佛若有所悟,她突然睁开双眼,心里只觉得自己此刻便如站在悬崖峭壁的边缘,不得不正视未来道路上的冰冷黑暗,而背后支撑自己的---- 却仅仅是一句已消逝的近乎飘渺的诺言。 她其实也一直在怀疑,自己与张千之间,果真能等到那一天么?即便是真的等到那天,彼此之间又被世事磨损多少? 可是自己是那么怕黑,怕痛,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寻死?当时醒来之后发现被齐王所辱,凭着最后的一丝羞耻与悲愤,她才取出了发间的金簪划开了手腕。而再来一次,她是否还有那样的勇气? 眼下的自己,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漂浮在茫茫江河之中,极力的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可是,齐王却绝非那根可以容她栖身的嘉木啊! 想到此处,邢素兰不禁闭目,流泪道:“可我这般忍辱偷生的活着,难道又不是对家人的一种莫大的羞辱吗?齐王他……他…….”。 仙卉叹了口气,替她把胸口落下去的丝被向上掖了掖,耐心的劝道:“其实张太医之前曾给我诊过几次病,有一次,他与我说起你,曾说过,若他此生真的不能跟你长相厮守,也愿你能觅得良人,一生美满。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这份感情,真是绝世少有。邢姑娘,其实你应该值得庆幸,你是这世间极为少数的幸运女子,能够得到张太医这样的真心相待,他将你的幸福看的如此重要,难道你不应该为了他,善自珍重自己吗?你可有想过,便是他而今到了九泉之下,难道情愿看见你为了他自尽?” “可我并不愿跟着齐王,他……他实在是太…….”。听着邢素兰那欲言又止的话语,那羞愤男难表的神色,仙卉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之前齐王对她太过粗暴,或者是太过…… 总之,齐王在如今 的邢素兰心里,便如同那恶魔一般的可怕。 但想想也的确如此,为了一言不慎,便能拔剑杀了侍女的一个皇子,再加上其素来传扬在外的那些不好的名声,便是眼前的人不是邢素兰,而是其他的女子,只怕也是要立时就想仓皇而逃的。 可齐王却不由分说的,给了侧妃之位。虽然说他还未向皇帝正式请封,这侧妃的名义也是要进了皇家玉碟才算数的,但终归,邢素兰如今已经是齐王的人了。 这就叫生米煮成了熟饭,便是说破了天,大家也会觉得,除了齐王之外,邢素兰不应该再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否则就是大大的有失妇德,甚至会被视作****之人。 而一想到这里,仙卉才陡然间明白过来,原来那天晚上,在半山腰时,皇帝不顾尊严的向自己求欢,其目的-----竟然也是如此!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姓南宫的男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幸好,自己当时坚定的守住了这份清白,否则,如今岂不是要不甘不愿的做南宫弦歌的妃子了? 章节目录 468.生米煮成熟饭2 思及此,仙卉甚至有些隐隐的埋怨其南宫弦歌来。但很快,她也想到了萧楚月,想他苦口婆心的教导自己认清男人所谓的真面目,又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而一直暗中实施贴身保护,心里便微微一笑,心道,这个人,还真是叫自己难以琢磨的透呢! 而后,她便对邢素兰说道:“邢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齐王之间相识的经过,但也听说过他在外面的名声的确是不太好。不过,就在刚才救你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其实他对你也还是很上心的。他能为了你忤逆皇后,这对皇子而言是不轻的大罪。况且而今你已经…….不如这样,我去替你跟他谈一谈,希望他以后能对你温和些,不要总是吓到了你,这样好不好?” 邢素兰听着仙卉这话,双眼空洞的看着纱帐,那些点缀在其中的点点晶莹的光泽,刺痛了她的眼眸。 她仿佛能够看到清晰的裂纹在蔓延,甚至能听到刺耳的声音,绵延不断、痛彻心扉,那是自己的心碎了。 可心碎了又能怎么样?她说的对,自己终究还要顾念着父母家人,终究不能一心求死,否则,自己死了便死了,可若在连累他人,岂不是死了之后都要于心不安? 于是,邢素兰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几近无力的点头道:“好,有劳纳兰小姐了。” 仙卉见她这样,知道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已经起到了一些作用。于是便吩咐了紫萱和紫鹃两个看好病人,自己则是转过了那重重垂纱的帘幕与垂花门,待走到门口,问清楚齐王正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发呆的时候,这才缓缓举步走了出来。 来到院子里一看,只见方才来时匆匆,并未留意到这汇春院其实一应陈设都极为考究,此时定眼看去时,更觉四处古树郁郁葱葱、十分茂盛,树下花圃五彩缤纷,有微风拂过,散发出一股子清香之气。 而齐王却一身杏色锦服,正负手立在那棵最为茂盛的桂花树下,仿佛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才转过头来,见是仙卉,脸上的神色便不免有些讪讪的。过了一会,终究是放缓看口气,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对仙卉拱拱手,道:“多谢纳兰小姐出言相劝了,是才…….是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姐不要在意。” 仙卉见他如此,便不免在心中暗暗称奇,心道,若真是如此的话,看来啊邢素兰的处境也还并非绝境。 于是便肃然道:“齐王殿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好好谈一下,是关于邢姑娘的。” 齐王倒无二话,立即就一手指向旁边的一处石凳和石椅,对下人吩咐道:“上茶来,本王要与纳兰小姐静谈几句。” 二人分主宾在石凳上落座,说了会闲话,小丫头奉上茶来。仙卉细细品了一口,沉吟半日,“浮嫩香滑,回甜宜很绵长,像是贡州的云溪雪芽,不知猜对否?” “正是,纳兰小姐一猜就中。” “都下去罢。”仙卉抬手挥退众人,慢慢放下茶盏,“齐王,我想问你一句真心话,你对邢姑娘,可有几分真心?” 章节目录 469.人世间有百媚千红1 齐王闻言略微停滞,似沉吟了片刻,这才垂首回道:“本王对她,自然是情有独钟的,否则,何至于为了她,能在皇后面前亮剑相向?” 仙卉闻言看了看他的神色,直觉得那不似作伪,便叹息道:“可齐王殿下,你应当知道,喜欢一个女子,就是要对她温柔呵护,让她也喜欢上你,这样才是真正相爱的表现。似你这般,不由分说的把人强行带回了自己的府邸,又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你说,这让你们以后可如何相见相处呢?” 齐王便回道:“可本王以前听说的并不是这样的,都说喜欢一个人女子,就是要先占了她的身子,这样一来,她自然就会喜欢上本王。难道说,本王以前听说的都是错的?可本王府中有不少的姬妾,她们都是……”。 仙卉不欲听他说起那些风流韵事,便立即摆手打断他的话,道:“齐王殿下,邢姑娘可不是你豢养的那些姬妾,这一点,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记在心里头。” 齐王这又有些讪讪之色,他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一个比方而已…….”。 “这样的比方实在不合适,以后千万不要拿她跟任何女子相比。知道吗?你所真心喜欢的一个人,她应该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况且邢姑娘品性高洁,她岂是你的那些姬妾们可以比拟的?” “好,我记下了。” 见齐王态度诚恳,仙卉也没有再过多的责备他,便叮嘱了一番,让他日后要好生善待她,不可再强行要求她做什么,并提点齐王,让他尽力去帮助一下陷入困境中的邢家其余家人。毕竟,邢素兰算是家中长女,她下头还有一些弟弟妹妹,若见到家人都得到了齐王的援助,想来,邢素兰的心里也会渐渐软和下来的。 毕竟,张千是她心里的那个绝世无双的情郎都好,可他如今已经死了,不在了,而她,总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待与齐王谈完了之后,仙卉便折返身,回到寝室中,见邢素兰仍半阖着双眸,显然精神不济的样子,便道:“邢姑娘,我才刚与齐王谈过了,他答应说以后定然不强迫你做什么。还有你的家人,他也会尽力照拂。你不要太伤心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听得此言,邢素兰这才睁开眼,她看向仙卉,有些空洞的说道:“谢谢纳兰小姐,只是日后…….”。 仙卉以为她是担心日后齐王出尔反尔,便道:“你放心,日后若他再敢欺负你,你便只管派人来纳兰府找我二哥,或是我府里如今当家的夫人,她是太后的侄女,便是齐王也要给她三分面子的。” 见邢素兰有些不解之色,便又道:“你别误会,并非我不愿继续过问你这事,只是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清凉观了,太后赐我法号妙真。清凉观乃是远离红尘之地,况且路程遥远,你便是派人送信给我,也有诸多不便之处呢!我二哥和夫人那边,我都会事先与他们说好的,到时候…….”。 章节目录 470.人世间有百媚千红2 “你要去清凉观出家?为什么?你不是……”。 面对着邢素兰的疑惑不解,仙卉只是淡然一笑,道:“其实我想要出家已久了,这红尘终究是是非之地,宫闱更非适合我的所在。能得偿所愿,其实我是十分高兴的。” 邢素兰微微阖上眼眸,一滴清泪缓缓淌下,也点头道:“是啊,恭喜你,你是看得开也想得开的大智慧之人,你能放得下这些世间荣华富贵,不像我…….这一生,就算再不甘不愿,可最终还是只能老死在这龌龊浑世里。我真羡慕你,你真有勇气。这世间,能如你这般的女子,其实已经不剩几个了。” 仙卉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无尽遗憾与叹息,甚至有自怜自伤的意味。可她亦只能如此了。 邢素兰与她其实素未平生,只是因为有了一个张千,因为他死了,所以她才觉得自己有这个一份职责,让他心爱的女子继续在这世间好好的活下去。 而两人之间因着从前并无交情,所以待邢素兰过了生死界限之后,仙卉便想着告辞回去了。她叮嘱了邢素兰身边负责服侍她的两个小侍女一番话,又推开窗,对邢素兰道:“其实人活在世间,不管是一日还是一年,都要好好的去看这个世间的诸多美态。世事也许难以尽如人愿,可我们不是还始终心有所恋吗?你看,这外头院子里的花开的多好,这汇春院,其实倒真是名符其实呢!” 邢素兰也恹恹的睁开眼,随仙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临近夏日的春光透出微热,照得一院子繁花似锦绣浮云,海棠嫩紫、芍药嫣红,各自绽开绚丽的花色,一片浮华绮艳之景。 一阵微风吹来,看着那树梢的花瓣如雨般缤纷飘落,邢素兰的心中便不禁掠过一丝丝惘然。 花影扶疏之中,依稀能看到昔日温柔如水的旧影,仿似正在花间微笑,轻轻招手等待自己过去。 “兰儿,见你精神不好,可是觉得身上劳乏了么?”昔日张郎的笑容总是浅淡,眸中却带着化不开的柔情,每当他朝自己微笑时,总是能让人轻易沉醉在那一潭温柔之中。 可睁开眼再看,却见那身影倏然消失在花树从中,周遭的一切尽是陌生与冰凉,哪里还有他的半分身影可以追寻? “张郎……”好似有无形重物朝胸口压过来,邢素兰有些喘不过气,缓缓撑起身子,见仙卉连忙走到自己身前,她才顺势一把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我……”。 如此反复几次,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见仙卉聚精会神的看着她,最后只是慢慢抿紧了嘴唇,摇摇头,一任自己轻声啜泣。 仙卉心中恻然,伸手揽住她,幽然叹道:“好了,都过去了,快别哭了。” 邢素兰却以手握紧放在胸口,似想要缓解那里的疼痛一般,然疼痛正以迅疾的速度蔓延开来,像蛛网一样铺天盖地的裹住自己,却是无力挣扎。 她不知道,他去了,而自己没有死,却活下来。 章节目录 471.人世间有百媚千红3 忍辱偷生,万般辛苦,今后这一生,到底还能不能看不到出口? 可不管怎样,她已然明白,此时的苦痛只是个开始,而纯粹的幸福,早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葬送。 初夏时光晴好,人间已是一片繁花照眼景象。清风卷着花瓣和树叶凌乱翻飞,渐高渐低、陆续落下,仙卉自寝室中辞别了邢素兰,便挽着手上那抹烟黄薄纱流苏缓缓的走下台阶。 因见有几片落花随着自家主子的身形而飘飞着,紫萱便在后面伸手掸了掸。主仆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才堪堪走过正堂的台阶下来,就见齐王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微微仰首看着碧空如洗的天际。 仙卉心中有事,对着齐王便也只是微微躬身,刚要说话,却听齐王低声道:“纳兰小姐,其实,我父皇他……比太子可是要强多了。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是我的嘲讽之言,可平心而论,你若真的也喜欢我父皇的话,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至于什么名分世俗礼仪,我个人以为,这些都不过是俗人所看重的。正所谓是人世间有百媚千红,许多人却只独爱那一种。我看得出来,父皇对你的确不同一般,所以,你若成我的母妃,我日后定然向你再次就今日之事郑重赔罪。” 仙卉听得瞠目结舌,眼见着这年纪比自己还大一两岁的少年皇子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回道:“齐王殿下这是推己及人么?多谢你的美意了,可惜,我跟皇上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这是为何?难道你还是想做那…….”。 仙卉摇头止住齐王的话,道:“我当然也不会做那太子妃,就连你都看得出来,太子不过一介匹夫尔,难道我的眼光竟然还不如你?” 齐王便疑惑的问道:“那你这是?” “我已请求太后下旨,赐我法号妙真,明日即去清凉观出家修行。齐王殿下,我们就此别过了。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好好善待邢姑娘。” “正如你自己所言,人世间有百媚千红,你既然知道自己独爱她这一种,那么就要好好珍惜眼前拥有的。” 说完,仙卉转身便走。而齐王刚刚想上前去挽留,却又陡然止步在原地。 他踟蹰的看着仙卉主仆三人的背影在午后的庭院中愈行愈远,而那骄傲矜持的少女却在两位侍女的簇拥下,身影更显飘渺若仙。再一想她所说的话,这样的妙龄芳华,面对着如此令人难以拒绝的赫赫权势与无上的尊贵地位,她竟然能放下这一切,出家修行? 真是特立独行的女子啊,难怪,能引得父皇对她这样的爱恋不舍…….只是不知道,这段在世俗看来无疑是会被人诟病的感情,会否随着她的出家而真正终结? 齐王在目送仙卉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长廊中后,才转身回到了邢素兰的寝室。进去一看,只见邢素兰 已经睡着了,床边站着两个侍女,皆是垂首默默无言。见他进来,便行了个礼。 齐王摆摆手,让服侍的人退下。自己则掀开衣袍坐在床前的小凳上,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章节目录 472.人世间有百媚千红4 而仙卉与紫萱紫鹃两人刚刚走到齐王府的门口,就发现,自己府里的马车竟然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更加华丽,更加耀目的紫檀木镶金挂紫色流苏的双挂马车。 仙卉便皱着眉头道:“这是齐王府的来客吗?怎么这般霸道,居然一来就把我们的车夫给赶走了?” 紫萱和紫鹃也上前看着那马车道:“这马车上面没有徽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府上的?小姐,不如奴婢…….”。 紫萱正想说,不如自己先回府另外叫辆马车过来,让紫鹃陪着仙卉在此稍候片刻的时候,就猛然瞧见那挂着精致的紫色丝缎的门帘中伸出了一只白皙柔滑的手,接着,是萧楚月那张几近妖孽的俊颜。他身形很快,几乎是一个眼花的功夫,就把仙卉给抱上了马车,而待紫萱和紫鹃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那马车已经径直疾驰的向前跑了去。 “小姐!小姐!” 听着紫萱与紫鹃两人急的都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仙卉连忙对萧楚月道:“你得把我的两个侍女也一起带上,否则,她们一会回去,我爹爹和两个哥哥一定会四处派人来找我的。” “放心,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呢!我萧楚月做事,像是这么没有头脑的人吗?” 仙卉对他的沾沾自喜很是看不过眼,便狠狠的回了一句:“难道阁下自以为是个做事有头脑的人吗?先前在御花园里,你知不知道,若你晚走一步,那些隐卫就要把你千刀万剐了?哼!还有齐王南宫凌沣,他本身武功就不弱,你没事去招惹他做什么?你莫非是觉得,如今皇帝下达的悬赏令还不够丰厚么?” 萧楚月便扬扬柳叶眉,道:“十万两黄金就想要我萧楚月的人头?这南宫弦歌也太看不起人了吧!还有,照这么看来,你在他心底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啊,十万两黄金,取的是自己情敌的性命。啧啧,你知不知道,光是他的那些皇子,将来能得道的封地哪一个城池都不止值十万两黄金呢?所以说,他对你绝对不是真心的,幸亏有我啊,不然你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仙卉听他越说越没谱,便连忙止住他的话,道:“行了行了,你就别胡说八道了。说吧,找我做什么?莫非是因为皇帝让人追杀你追杀的太紧,你现在无处藏身了还是?” 萧楚月撇撇嘴,十分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傲气凌然的回道:“就凭他手底下那些废物?还不够给我下盘菜的呢!我告诉你,我今日找你,就是想趁着你还没有出家修行去做道姑的时候,再让你最后看看这繁华尘世。对了,你还没有试过男扮女装在大街上闲逛吧?前面就是锦绣林大街,那里什么新鲜的玩意都有,怎么样,要不要下去看看?” 仙卉再也没想到,这萧楚月冒着被羽林卫四下追捕的风险找了自己来,原来就是为了拉着自己去逛大街? 不过,说真的,这光天化日之下,别说是化妆成一个男的去逛街,就是以本尊露面,她这辈子也不曾尝试过啊! 章节目录 473.众里寻他千百度1 而面对着萧楚月的抛出来的诱饵,仙卉终于忍不住心动。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后面,只见一辆马车正落后十几步的样子紧紧尾随着自己,便知道是紫萱和紫鹃两人都跟上来了。 她心头的石头一松,便问道:“我若说我不想去呢?你是不是一定……..“。 她的试探很快就被对方粗暴的打断,萧楚月皱着眉头,便冷然道:“你的眼睛分明就在说,你很想去。啧啧,女人啊女人,原来都是这么口不对心的一种动物。就譬如在床上吧,明明是很想要,却又欲拒还迎的说什么,我不要我不要……“。 仙卉听他说的不堪入耳,连忙伸手捂住耳朵,摇头道:“你别说了!太龌龊了你!” “好,我不说了,你告诉我,到底想不想去?-----不准说假话!不然信不信我当街剥光你身上的衣服?” 仙卉被这最后一句话给吓住,她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只怕还要修炼一段时间,才是他的对手。于是,她很快选择屈服在了某人的淫威之下。 “女扮男装?那岂不是要去买一身男装来换上?” “我早给你准备好了。” 萧楚月说着,将身旁的一个盒子从柜子里拖出来。仙卉一看,赫然便是一身十分华贵的淡蓝色锦服,做工十分细致不说,且颜色也十分适合她。 “那你出去,我去里头更衣。” 鉴于之前跟萧楚月曾经孤男寡女独处过的经验,仙卉立即想到了要把某个妖孽隔绝在自己的身侧视线范围之外。 可她这句话,只得到了对方的一个不屑的冷哼。 “切!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本尊我没有看过的?别矫情了,当初在你中了迷情药的时候我都没趁人之危上了你的身子,难道你现在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像南宫弦歌一样对着你神魂颠倒啊?” 仙卉气的一把抓过那个盒子,就迎面朝他扔过去。也不管什么淑女风范了,反正,对着一个满嘴尖酸刻薄说话丝毫不顾及女孩家颜面的死男人,讲究什么淑女风范也是多此一举的。 而很自然的,最后那只精致的锦盒只是被萧楚月以手里的折扇轻轻一挡,就落到了一边的地板上。 最后,仙卉是躲在屏风后头换了衣衫。而待她整理好出来一看,只见萧楚月也已经贴上了一撇十分利索的八字胡。只是他脸上的皮肤太嫩太滑,贴上这撇胡子上去之后,只让人觉得莫名的就很滑稽。 “噗嗤!“她刚刚发出笑声,就被他十分不悦的脸色给吓得吞了回去。 “笑什么?小丫头,难道是没见过像本尊这样的美男子?“ 仙卉在心底无声的朝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却言不由衷的说道:“是啊,要说一个男人能长成你这样,的确是有够稀少的。” 说完,又状似忽然间想起一般,接着道:“看来你对京城也很是熟悉的,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一间很红的绿叶居,里头据说都是清一色留着八字胡须的英俊小倌。一会你留着这么一撇胡子下车去闲逛,我想肯定会有很多夫人拦住你问价钱的。” 章节目录 474.众里寻她千百度2 “你……”。萧楚月显然也没有想到高贵如仙卉这样的闺中千金,居然也能说得出这样不堪的玩笑话来。他怔了怔,才咬牙道:“哼!你就只等着看吧,本尊一出现,看看到底有哪个不长眼睛的骚妇人敢来纠缠!” 仙卉见自己也赢了一回头彩,便不再理会他,只管自己扬着眉毛,得意的看着四周的街景。 很快,就到了那条最为繁华的锦绣林大街。 两人在街头下了车,而紫萱和紫鹃则被萧楚月的人看着,远远的跟在身后十几步之外。 街上人极多,仙卉看什么都新奇,四下流连之下,走的便很慢了。才不过逛了十几个铺子,那萧楚月便不耐烦了,讥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所谓出身高贵的名门淑女,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包子!” 仙卉白他一眼,笑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本小姐看什么都不是用世俗的眼光来看的,你小孩子懂什么,一边玩去!” 说完,又是埋头去看那旁边捏面人的小摊子上面摆的各种精致的小面人。她看的兴致勃勃,且脸上也带着一抹由衷欢快的笑容,仿佛那捏面人的老人捏出来的小人,便是具有鲜活生命的真人一般。 那样纯净而甜美的笑容,那眼底泛出来的柔柔水光,只把原本气鼓鼓就要反驳的萧楚月看的心里一软,再回过神时,早已忘了自己之前想好的对白词了。 “喜欢就买下啦,反正你家钱多的是。”萧楚月继续做跟屁虫,不过他嘴上也不能闲着,似乎是怕她忘了自己的存在一般,不时的调侃几句。 不过这次他改变了策略,希望她买了回家慢慢看。 仙卉轻轻的瞄了他一眼,道:“喜欢就买,多少钱才够花啊,你真浪费!” “啧,这么小气啊!看来你们纳兰府也是徒有虚名嘛!行,难得跟你出来逛一次街,这回就我送你好了,不花你的钱!” 萧楚月一副大爷十分有钱的傻样,继续对仙卉实施金钱诱惑。 谁知道对方毫不买账。 “不要。” “喂,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某长着一撇八字胡的年轻美男登时不高兴的拉下了脸,心里受伤的只想把这些聒噪的小贩们统统赶走。 仙卉扬扬眉毛看着他,她决定劝诫一下这个看起来就是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其实我就随意看看而已,现在喜欢说不定买下来不用一会儿就腻了,放在家里还碍地方,到时候还要发憷怎么处理这些东西,这又是何必呢?” “可如果你没买,回家又后悔怎么办?”萧楚月此时就像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孩一般,竟然也跟她较真起来。 “那就再来买呗!” “那如果到时候它已经被别人买走了呢?” “那就算了,忘记它,下回说不定能找到个更喜欢的。” 看着她一路逛一路看,每一样东西似乎都是爱不释手的样子,却是最终什么也没买。萧楚月跟在后面看的气结,想了想,忍不住叹口气:“反正你就喜欢按自己的心意来办!哼!” 仙卉便笑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快乐,你说难道不是吗?” 章节目录 475.众里寻她千百度3 两人一路说着笑着,一路打打闹闹地走开了,仙卉沉溺于生平第一次无拘无束的逛集市的欢喜当中,丝毫也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正有几道若有所思的眼神,在暗处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最后,等逛到太阳西下的时分,眼见天色不早,萧楚月这才听了仙卉的话,将紫萱和紫鹃都叫了上来,还有他身边的一个随侍,一行五个人,就在这繁华的街市上四处找地方吃饭,仙卉兴致很高,还准备饭后继续游一下夜市。 反正今日不出来也出来了,回头回到府里,就是父兄追问起来,自己也大可以拿太后的金牌做挡箭牌,就说去齐王府看邢素兰去了。 而走着走着,正好看见附近有家酒楼是纳兰府的产业,紫萱与紫鹃与仙卉说起的时候,仙卉就顿时拍掌定了下来,一行人便随侍者来到了三楼的雅房。 关上房门之后,待小二上了茶水,仙卉便就手推窗一看,忽然“咦”了一声。 萧楚月闻声凑过来看,见对面不远处灯火通明莺声燕语,此时才是暮色时分,便已挂上了茜色灯笼,显然就是一家生意红火的青楼。仙卉想起之前萧楚月带自己去过的那一间,不由的脸上不禁一红,向紫萱和紫鹃说道:“不行,我们换个地方吃!” 萧楚月这下倒反应了过来,打趣道:“你不会想换到青楼去吃饭吧,那我可奉陪不了哎。” 仙卉见他厚颜无耻的挪揄自己,不由的怒了:“你个厚脸皮的,看着对面那间青楼我就没胃口吃饭了,这事都得怨你,偏偏你还来消遣我。” 萧楚月见她生气起来的时候,一张脸嘟嘟的,小嘴也厥的蛮高,便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右边脸颊,道:“咱们就在这里,看看那些男人风流快活时的丑陋嘴脸,不也挺滑稽的?还免费不用你花钱,哎,照我说就这里吧,不用换啦。” 仙卉发作不得,气鼓鼓地坐在一旁。萧楚月看着她那样子却是在心里暗暗偷笑,自己叫了小二过来,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酒。 可仙卉的气没生多久,很快,她就被萧楚月与他身边的那随侍的指指点点声给吸引住了。 再一看,原来是这主仆两趁着菜还没上来,此时竟然一道趴在窗边看起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和那些面容猥琐的嫖客来。 仙卉听了几句,便有些耐不住好奇的也跟着看过去。正在此时,右边的巷子走过来一个穿着藏青色锦服,肚皮上系着一根白玉佩带,看上去脑满肠肥的胖子。此人原本正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嘴里还拿着一根牙签在剔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就一下子看了上来。 而后,想是仙卉的容貌实在是太打眼了,便是化妆成男子,也是绝顶清秀的人物。这厮不禁看呆了眼,嘴里正衔着的牙签也随之掉到了地上,而后,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厮居然还冲着仙卉流出了一大滩亮晶晶的口水! 章节目录 476.众里寻她千百度4 仙卉看的恶心,登时就转过头来,嘭的一声关上窗户。萧楚月却定定的坐在对面,只盯着那胖子,一双眼如同能噬人一般,往外冒着森森寒气。 仙卉白了他一眼,道:“都怪你,我都说了,不要在这里吃饭。你看,来了这个一个大胖子,看的人好不糟心。” “哼哼,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浪费米粮,他居然敢对着你做出这样贪婪的表情,那就不要怪本尊对他不客气了。” 萧楚月说着,似想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来似的。仙卉一见他那架势,连忙阻拦道:“你要干嘛?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杀人吧?” 萧楚月挥开她的手,却见他从袖中摸出来的不过是一颗圆滚滚的琉璃小圆球。他将圆球在手心里抛了几下,动作间十分的娴熟的道:“谁说教训一个人,就非要一刀杀了他才能让他痛苦的?人死了之后,是没有痛感的,最害怕的不过是临死前的那一刻罢了。可那一刻那么短暂,哪里能够起到吓唬人的作用呢?” 他说着,两指便将那琉璃小球握紧,就在仙卉尚未来得及开口的当,他已经将其脱手。只见随着那一道七彩的光芒闪过,那琉璃小球便径直从窗口落了下去。接着,便听见下面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声。 “哎呀!” 仙卉听得那声音着实凄厉,本想伸手捂住耳朵的,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头去看了看。 只见那大胖子已经满面痛苦的躺在了地上,他双手捂在自己的两腿之间,显然,最大的痛苦来源就在那里。可周围围着的人都没看出来,他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所伤,又伤在了哪里。但见他这个动作,便有人讥笑道:“哎哟!这是怎么说的?这花姑娘们就站在旁边,怎么老兄你却这般捂着自己的命根子,难道是忽然发现自己不行了么?” “就是啊,刚刚还好端端的,一下子就躺倒了地上,莫非是想讹人钱财?哎!这里的老鸨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善茬,老兄你还是赶快走吧!” “嘭!”的一声,仙卉再度关上了窗户。她回转身,对萧楚月道:“你…….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萧楚月白她一眼,道:“我狠?之前在齐王府的时候,齐王一言不合,便拔剑杀了那个侍女,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他狠了?” 仙卉听他再度提起齐王,心下也是一阵叹息。她沉默了坐了一会,见桌上已经送上了一壶青花瓷瓶装的酒,便伸手拿起来,才刚打开那盖子,就被萧楚月一手抢过。 “要喝酒是吗?那好,今晚可有人奉陪了。” 萧楚月给她斟满了酒,又对自己的随侍和紫萱紫鹃等三人吩咐道:“你们去外面的那桌吃吧,记住别喝酒,不然一会你们小姐醉了,我可不会冒着风险把她送回去。” 仙卉沉默的先行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她酒量不算好,平时也仅仅是在家中逢上喜庆的时候,与父兄等人喝上几杯而已。但今晚,她却忽然有一种一醉方休的念头。 章节目录 477.众里寻她千百度5 窗外彩霞满天、夕阳西坠,最后一抹灿色正在逐渐淡去。 见仙卉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自窗外缝隙里透进来的那点霞光,萧楚月亦收起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十分自然的撸下了贴在下巴上的胡子,惹来进来上菜的店小二一个十分惊诧的目光注视。 仙卉懒懒的瞟他一眼,道:“你可得当心点了,如今据说京城到处都贴满了你的画像,冷不防的就有哪个武林高手蹲在哪个角落里,只等着拿着你的人头回去向皇帝讨赏钱的。啧啧,十万两黄金呢,要是溶了,都可以做十个你这样的人了。” 萧楚月不屑的白她一眼,对着那店小二妖娆的一笑,却引来后者旋即一阵迷茫的注视。仙卉知道,他必然是对人家使了幻术,以消去之前的那段回忆了。 在两人的注视中,店小二一脸迷茫的推门走了出去。 “要喝酒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喝?这样独自斟酌,有意思吗?” 仙卉回道:“有意思啊,既然是喝酒,便从来没有说一定要有人作陪的。对了,萧楚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南宫弦歌有什么宿世的恩仇啊?为什么你就一定要跟他过不去呢?” 萧楚月看来有些疑惑的想了想,最后很肯定的摇摇头,道:“没有啊,我跟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因为看不过眼他一个半老的皇帝,还盯上了你这朵娇艳的鲜花,所以才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罢了!” 说完,他自顾自的喝完了杯中的酒水,却又立即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感谢我,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要说到女人,估计我玩过的肯定比他只多没少。所以,我跟他一样,都是薄情寡性的男子,既不值得任何女人来爱,也不值得任何女人痴心错付。你只要搞明白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仙卉听得怔住,过了一会才失笑道:“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哈哈哈,我真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自己骂自己的。” 萧楚月给她斟满酒,继而道:“我说的是事实,其实这世上大半的男人都是如此,只是很多人是伪君子,敢做却不敢承认罢了。我就不同了,我从来不标榜自己是好人,也从不对任何女人承诺什么。所以,我就是玩弄了很多女人,却从来没人会因此而怨恨我。 这其实就是我最看不惯南宫弦歌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是皇帝,好像就能胡乱许诺了。其实他能给你什么?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在江山帝国面前,你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锦上添花的装饰而已。 可若你的存在,影响了他的江山永固,你就会成为那魏马坡下的杨贵妃,到时候,只怕他会亲手绞死你,你信不信?” 仙卉在心中琢磨着他这一番半醉半真的话语,到了后来,亦不得不承认,其实萧楚月说的都是真的。 一如之前盛太后对自己所说的那样,峨眉辗转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 章节目录 478.众里寻她千百度6 若是这么想来,自己之前在桃花潭下做的那个半似真实半若虚幻的梦境,那些开遍黑暗之界的曼珠沙华,那条嫣红若血的忘川之水-------还有那花叶相恋永生永世,却永世不得相见的那一箴言,难道说,竟就是寓意着自己与南宫弦歌之间的这段注定只能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了么? 她心中不由微微一痛,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即便是自己再如何告诫自己,那是不应去触碰的禁地,可是,当真正明白,原来心底那份最深的期待一直只能是奢望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禁不住的黯然与神伤。 她不知道,前世的时候,自己不曾爱过人,亦不曾被男子爱过。是否那样的人生,会更加远离忧愁与牵绊? 可南宫弦歌与她的,却是一种令人无法忘却的怦然心动与难以割舍的依恋-------可他从来就不属于自己,他属于这个天下,他是大周朝的天子,是她的君父,却永不会是她的夫。 那么,上天为何要安排让他们彼此欣赏彼此产生出这种恼人的爱恋?难道说,这一切便只是为了折磨她与他,就如同那永远只能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一般,前世与今生都要被这种恼人的相思所诅咒,不能忘却,亦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想到这些,仙卉不由怔怔的落下泪来。她仰首喝下杯中辛涩的酒水,继而伸手想要擦拭一下眼角,却被萧楚月陡然间握住手。 他盯着她的眼睛,有些冷厉的逼问道:“你是为他在流泪,是吗?” 仙卉不悦的甩开他的手,道:“是又怎样?难道我需要将自己心里所思所想的,都统统告诉你吗?你也未免太多事了。” 萧楚月被她甩开了手掌,却也并没有拍案而起,只是衔着一抹冷然的笑意,片刻之后才道:“难道你不知道,作为修仙之人,你若想尽快筑稳仙基,那就要摒弃七情六欲,而七情之中,又以男女相思之情最为有伤修行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选择了放弃。” 仙卉说完,闭上眼,不无痛苦的说道:“可是我也不明白,尽管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我知道一切都是虚空的,跟我想要的结果而言,南宫弦歌不过就是一个过客而已。可我依然做不到,我实在做不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留恋…….我的心已经不受我的意志所控制,就在我想要忘记的时候,其实已经深深的将那一切都铭刻在了心底。我觉得很烦恼,也很痛苦…….我不知道,这样的过程还需要多久,可是,其实只要一想起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不能去想他,我的心就会很煎熬,唉!算了,,不说了,这种感觉想你也不会明白,我…….”。 “你怎知我不会明白什么是相思之苦?可我比你更明白,所谓的相思,其实就是因为你不曾真正得到过一个人罢了。你说说,若你真的做了他的妃子,跟他一起睡了几年,啊不,其实不用几年,只要几个月的时间,我就能肯定,你绝对会悔恨自己当初所作出的那个决定。这就叫,雾里看花的风景才是最好最美的。傻丫头,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章节目录 479.众里寻她千百度7 仙卉似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又像似全无反应一般,只怔怔的盯着眼前方寸大小的一只酒杯,酒杯里此时是空的,可待萧楚月给她斟满了酒水之后,她又在其中看见了什么? 仿佛是前世的繁华如梦,又似是其后的荒凉无比,更兼有前世今生这牵绊不断难以理清的种种情愫,恩怨纠葛,而无忧是她前世最深的爱,南宫弦歌却是今生难以忘却的一个念头。 她缓缓抬手,再度饮尽了杯中酒水。却见无忧那小小的脸庞就在自己眼前晃动着,孩子的身体那般温暖馨香,仿佛每一寸的生命里都带着上天所赐予的那种纯净一般,让她永生难忘,亦痛彻心扉。 泪水就这样一颗颗的掉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的,尽数落在了光洁的红漆桌面上。 萧楚月被她眼底的悲伤所惊到,他有些惊疑的问道:“你……真的就这么舍不下他吗?” 仙卉用力的摇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带着疼痛的空气,哽咽道:“不,我其实…….我其实并非是忘不了他,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上天都一定要让我抱着遗憾的活在这世界上?萧楚月,你相信吗?我在这一世里,仍记着自己的前世,而我那时有一个女儿,她很小,很乖很可爱……可是最后,最后…….我却连她也守护不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溺死在水池当中,我抱着她的身体,我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冷。她安静的躺在我怀里,却再也不会笑也不会睁开眼…….那一刻,我的感受跟知道自己终究要与南宫弦歌分开时的感受其实很相似,只是那时候更痛更难受,更绝望更觉得生无所恋罢了……..”。 “……..”。 萧楚月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的看着她,眼底的温柔神色中亦含着一抹坚定的守护与痛楚。但他伸过来,原本想要握住她手掌的手却在看见那些直坠下来的泪珠之后,迟疑的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仙卉则是索性不管不顾的双手捂脸,哭了个痛快淋漓。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哽咽的难以呼吸,心却不觉得疼痛? 在一阵任性的痛哭之后,身体只是空荡荡的,五脏六腑、心肝脾肺,仿佛都被人掏空干净,也跟随着前世的无忧一起去了。 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开始交映重叠?头好痛,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的感觉…….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神智一点也唤不过来了? 仙卉并没有留意到,其实自己在方才不知不觉已经喝下了十几杯酒。她酒量本来就不太好,而之前萧楚月叫人上的,更是入口纯软香甜,其实却后劲十足的梨花白。因着触动了伤怀,所以空腹之下更容易醉倒。 然她一番痛哭之后,在神智混淆之际,亦隐隐觉得双眸烫得作痛,眼前像是覆上一层朦胧的红雾,仿佛有热泪从眼眶中涌出来。 好累……,身体软绵绵的松散开,依稀看见门推开处,南宫弦歌一把抱过来,自己的身体落入他的怀中,瞬间堕入无边的黑暗…… 章节目录 480.众里寻她千百度8 “皇上……纳兰小姐没事的,只是一时气血上涌,因为触动了伤怀,再加上酒劲上头,所以才昏厥了过去。至于眼中忽然流出血泪,那则是因为伤心过度的缘故了。此前也有一些女子出现此等症状,但时过境迁之后,却会随着心情的开朗而逐渐康复。” 紫萱与紫鹃两人皆垂首站在一旁,听着那太医的声音,接着便是笔墨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稍稍过了片刻,又道:“等会小姐醒来,再用清水擦洗一次,把残留的血丝吸出来,也就差不多好了。另外注意着,近日内最好不要再落泪,不然一直水肿总不好,免得留下什么遗症来。” “是,奴婢都记下了。”紫萱愁眉不展的回话,看起来语含担忧的看了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仙卉,转身出去取水。 “……”空气里微闻皇帝南宫弦歌的叹息声,静默的看了一会,方转头问道:“她的眼睛当真没事?身体上呢,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皇上放心,并没有什么大碍。”那太医仓促间被人不由分说的请来,此时赶忙答应,迟疑了一会,这才斟酌着言辞道:“只是----,请皇上恕微臣直言,正所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许系铃人。小姐若是为什么人为什么事伤感,这种痛苦积聚在心底,却始终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害的。虽然说此时仍在妙龄,可再好的底子也耐不住这样的消磨,所以…….”。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南宫弦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双眸紧闭静静卧躺在床上的女子,轻声一叹,俯身给她掖好薄被,将其脸上青丝抚开,默然转身再度坐下。 长福因着被皇帝厌恶,所以今晚跟在身边是便是另外的一个内侍,名唤长恭。但他见着眼前的情景也不敢出声,于是,寝阁内便是一片死寂,待过了好大一会,长恭才上前提醒道:“皇上,纳兰大人和两位公子还跪在外面等着求见呢。” “叫他们下去,就说朕今晚谁也不想见,也没什么可说的。” 南宫弦歌心里原本憋着气,待听到自己派去保护仙卉的隐卫来报,说萧楚月正与仙卉在一起闲逛喝酒的时候,他心里就十分的恼火。 但等他放下手头的诸事,火急火燎的赶出宫来,在那房间门外,却听到了那样的一番话。 他听见萧楚月问她,是不是真的就无法放下自己? 可她却哭着回答道,其实自己并非是舍不下他,只是不明白,若前世今生里,她都注定要抱着遗憾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上天为什么要让她与他相遇? 这句话如同一柄锐利的刀刃,直直的戳进了南宫弦歌的心窝深处。 他痛苦而无力的闭上眼,其实,心底亦有相同的诘问与茫然。 如果说真的是因为天命,那么他不知道,所谓的天命,到底要将他们的未来带去何方? 而他在梦里曾经失去,又最终重新得回的那个女子,在这一世里,她又是否真的会属于自己? 还是真如太后与无尘所言,注定只能是擦肩而过的淡薄情缘? 章节目录 481.众里寻她千百度9 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直到那躺在丝被之中的人儿不经意的皱起眉头,他才本能的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抚平那一点带着无尽忧伤的颦起。 只是指尖才堪堪触及到她的肌肤,他便不由惆怅的顿住了。 半响,才叹息一声道:“仙卉,朕而今才明白,为何古人会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朕用了半生的时间才等到你,又岂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你从朕的身边擦肩而过?” 说罢,他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那柔滑的肌肤。坚毅的眉间闪过一道毅然的光泽,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在那细腻的肌肤上停留半响,才缓缓抽回。 “皇上,汤药熬好了,请容奴婢喂小姐服用。” 听着紫萱的通禀,南宫弦歌转头从她手里接过青花瓷碗,难得耐着好性子的一勺勺喂过去,见她轻轻抿下,唇角却残留着一点点药汁,又拾起旁边干净的丝绢擦拭着,忙碌好一会才停下来。 紫萱忐忑不安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又战战兢兢的自他的手里接过那只空了的汤碗,待到皇帝起身的时候,才对她和紫鹃两人肃然的说了一句:“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不要再让你们的主子跟那萧楚月在一起。否则,朕便第一个诛了你们的九族。” 南宫弦歌的话里含着森然的寒气,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他此时说这话是认真程度。紫萱与紫鹃两人都连忙跪下,齿间颤抖了半天,才冷汗浃背的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长恭见皇帝起身,似有归去之意,连忙趁机上前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起驾回宫?” 南宫弦歌嗯了一声,回眸再度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他收回眷恋的目光,一言不发的抬腿走了出去。待见到仍倔强的跪在檐下的纳兰氏父子三人时,他眼底的阴霾就更加浓重了几分。 而纳兰明杰与纳兰祈佑父子心里此时也是十分复杂,见到皇帝出来,他们只得依着礼节行礼跪拜。但私底下,其实三人地垂下去的面容上都有凌厉的恨意与恼怒。 幸而南宫弦歌也没有心思与他们周旋,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明日一早,你们便护送仙卉去清凉观。沿路上要多加小心,朕也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周全。” “是,微臣遵旨。” 纳兰明杰闻言不由的生出一种无可言说的恼恨来,这算什么回事?皇帝明明就是对自己女儿仍不肯放手,但明面上,却摆着遵从太后旨意的姿态,依然送自己女儿去清凉观。 这是要私下玩弄自己女儿于不清不白之中吗?若是这样,那自己这为人父者,岂不是要……. 然南宫弦歌因为心绪浮动,所以并没有再停留。他径直从仙姝院出来之后,便直接由之前进来的侧门,仍上了自己的马车,行色匆匆的赶回宫中。 “启禀皇上,奴才等奉命追杀萧楚月,虽折损了不少人手,却还是被他逃脱了。” 章节目录 482.追杀令 “都是些废物!你们数十人,事先已经布好了阵,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朕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如今还有脸回来说折损了不少人手,却最终还是让他走掉了?” 南宫弦歌脸色骇然,以至于下面跪着的人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唯恐招来皇帝的滔天怒火。 “回皇上,奴才等本来已经快要将其逼到死路了,只是那碧霄宫宫主萧青城赶到,他武功太高,奴才等这才…….”。 隐卫如实汇报,当然也存在着为自己辩解的成分。 但南宫弦歌却霍然起身,似是无法平息胸中怒火一般。只消将萧楚月其人先后所做过的那些事情联想起来,他就禁不住想要拔剑杀之而后快! 竟然敢动染指她的念头,这样的人,他南宫弦歌断然容不得他活在这世上! “朕再给你们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朕要看到萧楚月的项上人头。否则,朕便要诛尽任何与碧霄宫有关的人。朕,要碧霄宫自此于朕的国土上消失!” 听得皇帝的旨意,那隐卫先是恭敬的俯下身去,过了片刻,却有些迟疑的说道:“回皇上,奴才等之前擒获了不少碧霄宫的女教徒。这些人不少都是京中良善百姓家的女儿,只因受那萧楚月的蛊惑,所以才为之抛弃家人,转入邪教献身所谓的修仙成道。这些人数目不少,若是真的一一清算的话,只怕牵连甚广,民议难平啊…….”。 “牵连甚广,民议难平?” 皇帝闻言旋即冷笑,吓得那人再不敢吭声。但随后南宫弦歌却又阖目不言,似沉吟着什么一般。 殿内宫人都是面色如土,只得静默了一瞬,便听“哗啦”一声,案上的笔砚、水洗、花瓶,统统被龙袍长袖卷落在地。 眼见皇帝发怒,长恭急得要跳脚,连忙喝道:“还不快退出去!!” “皇上?”长恭心里打着颤,咬紧了嘴唇,小声的问。 皇帝仍是不说话,只朝门外指了指。长恭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像是被皇帝从未有过的戾气所震慑,遂低头退到殿外。 然皇帝在紫宸殿独自呆了良久,最后却又有一道旨意下来,且诏令天下,悬赏三十万两黄金,并赐万户侯之爵位,只为取那碧霄宫少宫主萧楚月的项上人头。 与之前的悬赏令不同的是,这道旨意下来之后,旋即被人快马加鞭送往江湖的各大门派手中。且,其后还附有另外的一道旨意,上曰:若能杀萧楚月者,不论其出身过往经历,一概不予追究,便是犯下重大罪责者,只要不涉及谋逆之案,皆可由皇帝亲自赦免。 这样的一道圣旨,可谓是本朝绝无仅有的一桩重赏追杀令。此令一出,果然令许多江湖人士都心动不已。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就在众人摩拳擦掌准备一试运气的时候,这追杀令的正主萧楚月,此时却正被他老爹萧青城五花大绑着,给扔进了一个阴暗的船舱当中。 “逆子!都叫你不要上赶着去动皇帝的女人了,你小子偏不听老子说!现在好了,刚刚若不是老子及时赶到,只怕你小子就被人割了脑袋去领赏金了!” 章节目录 483.霸王硬上弓1 萧楚月被人捆住了手脚,却没有塞住嘴巴,虽然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但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小意思。只要一想起门被推开时,南宫弦歌那一脸绿油油的表情的时候,他就禁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而此时被老爹抓了来,却是旋即被人上了一通金创药之后,他更是懒得动弹的眯起了双眸,并对着萧青城说到:“老头子,下回可要早点赶到,省的你儿子我方才险些跟那些小王八蛋们周旋的腻味了。” 萧青城气的发怔,转身却朝外面吼道:“你进来,给他把药膏上好,把伤口收拾一下。” 萧楚月以为是叫了个丫鬟,没想到进来的却是蔡玉盎。 只见她神色中带着一丝忧虑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低垂下眼眸,在他身边蹲下,开始就着那裸露在外的衣襟处往两边趴开,显然是想看看他右臂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但她这样的温柔殷勤,却并不得萧楚月的领情,只见他皱着眉头对她喝道:“谁允许你碰本尊的身体的?来人,换个丫鬟上来,叫她出去。” 蔡玉盎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哽咽道:“她就真的这么好,值得你为了得见她这么一会,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了么?” 萧楚月看也不看她的泪流满面,却是嘲讽的回道:“当然,她是本尊这一生当中唯一想要呵护的女子。至于其他人么,便如你一般,一个个的,都不过是想爬上本尊的床,你说,是不是这样?” 蔡玉盎被他这般侮辱,却仍咬着牙不肯出去。萧青城在外头似乎听到了里头的响动,径直推开门走进来,却扔给蔡玉盎一个小小的瓶子,道:“把这东西给他吃下去,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男人了!” 蔡玉盎有些踟蹰的接住瓶子,却将一双眼眸看向兀自躺在榻上的萧楚月。萧楚月嘴角浮起一个凉薄的微笑,颇为有些放肆不羁的说道:“原来你都跟老头子说了自己的心思了呀!啧啧,真是难为你,这等事情也能宣之于口。蔡玉盎啊蔡玉盎,你可真是天生的淫娃荡妇……”。 似再也忍受不了他这般的出言侮辱,蔡玉盎猛的伸手在他脸上掌掴了一下,继而泣道:“你混蛋!萧楚月,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没心没肺,这么无情无义,这么猪狗不如?” 萧楚月被她喷了一脸的口水,却不以为意的只是将脸转到软榻上的靠枕上轻轻擦拭了一下,继而耸肩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混蛋,还前千方百计的想要上我的床,那你岂不是比混蛋更不如?” “你…….”。蔡玉盎果然被他的厚颜无耻所哽住,过得片刻,但见他一脸悠然自得且不屑的看着自己,她却忽然咬住了雪白的贝齿。而后,就在萧楚月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她一把握住了他的嘴唇,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 “唔!你个死女人,你给老子吃了什么玩意?我呸!这味道可真是…….”。 待萧楚月骂骂咧咧了一阵子之后,蔡玉盎却盈盈站起身,而后,就着船舱里并不明亮的一盏灯火,开始缓缓的,一件件的褪下自己身上的衣衫。 章节目录 484.霸王硬上弓2 眼见那少女婀娜苗条的身体在自己眼底一点点的呈现出来,萧楚月不禁还是皱起了眉头,怒道:“蔡玉盎,你这是要做什么?本尊当日将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今日这般放荡不要脸的爬上本尊的床的!” 蔡玉盎闭上眼眸,却是含着泪水笑道:“呵呵…….原来少宫主还记得,当初是你将我从那乱葬岗上面救下来的。可你知道吗?就在你救下我的那一刻,其实……其实我便已经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你!” 萧楚月似是无限嫌恶的说道:“但凡是想与我成就这等好事的女人,都会这么说。本尊竟然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那银光可鉴的银子,能引得你们如此痴迷不已!” “少宫主,这是宫主的意思,他方才给您服下的,是…….是本教的修行至宝,纯元合阖丹。您应该知道,这药便是用来…….”。 蔡玉盎说道此处,到底不好意思继续讲下去。然萧楚月却是愈发恼怒不已,他狂躁的踢翻了榻上的几只软枕,继而咆哮道:“老头子!你居然给这丫头出了这样阴毒的主意,你可真是…….老不要脸到家了你!” 萧青城的声音远远的在船头传来,却是哈哈笑道:“少废话!春宵苦短,你就等着好好享受美人春恩吧!再说了,这女娃娃可是蔡家的后人,得了她的纯阴,你将会修行猛进,老子这是给你天大的便宜,别在那不知好歹了!” 萧楚月又叫骂了几声,很快,药力就席卷上来。他咬牙勉力强忍着,却不想,那蔡玉盎已经在方才的犹豫中脱光了身上最后一件衣衫,此时不着寸缕的凑上来,伸手抚摸向他 的脸颊时,只引得萧楚月全身一阵难以自控的惊悸与颤抖。 “你给我死开!滚远点!老子对你…….根本就没有兴趣!” 蔡玉盎被他斥责的有些十分难堪,然她依然跪坐在那里,只垂首道:“少宫主,你如今被周朝天下下了追杀令,若再不能于修行上面精进的话,只怕总有一天会落入那些人的手中。我只是想…….”。 “我不要!我萧楚月曾几何时,需要靠一个女人来保全自己的了?你少在那里往自己脸上贴金!” 萧楚月的声音里有着声嘶力竭的沙哑与狂躁,显然,那药力已经快要摧毁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以至于他说完这话之后,就重重的将头往旁边一撞。 一声沉闷的响声,引得蔡玉盎连忙去查看他的伤势。 两人肌肤接触的时候,到底是天雷引起了地火,一声暗哑的呻吟过后,但见那少女洁白的胴体就此灵巧的攀上了那年轻健美的身体。而后,室内便响起了一阵令人脸红耳赤的缠绵呢喃声。 而船舱外,夜色正苍茫如海,无边无际。船行在平静的湖面上,这样的午夜,便是舵手也将船速放到了最慢,自己钻去旁边睡觉了。 萧青城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手持一只酒壶,且缓缓的品饮着。 他独自挺立于船头,夜色吹得他一身的衣衫飘决若飞,淡淡的月色却照得那满头青丝的男子,一脸的寂寞如雪。 章节目录 485.霸王硬上弓3 时已深夜,紫宸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皇帝沐浴过后,且将日间遗留下来的一些悬而未决的奏折再仔细批阅了一次,又召见宫中羽林卫将军,亦正是碧昭仪的兄长,张子谦。 与碧昭仪身上的活泼明艳气质截然不同的是,这位年少稳重的张将军却是十分的老成。 他是三年前夺得头筹的武状元,因此,在宫中当了三年的羽林卫少将军之后,经皇帝特意提拔,这才升迁的羽林卫将军。说起来,这份恩宠委实难得,所以,张子谦其人应该是经过了皇帝的再三考验,认为其绝对忠心之后,才委任的如此重任。 见张将军进来,长恭连忙欠身让他过去,进殿禀道:“皇上,张将军来了,说是给皇子公主们加派的护卫安排妥当,领头几个也已经传到。”见皇帝轻轻点头,长恭这才两三步跨出殿外,朝连廊上拍了拍手,立时齐刷刷进来几个人,跟在张子谦的后面,低头垂首而入。 皇帝先与张将军说了几句话,而后,便叫那几个护卫进来面圣。 应召的护卫统领们依次入殿,皆匍匐跪下。一个个精神饱满、虎虎生风,行礼动作亦是干净利落,一望便知皆为习武之人。 皇帝朝下打量了一圈,免了众人的礼,“如今皇子公主们都已长大,比小时候淘气许多,因担心宫人们看不周全,所以特地选派尔等增做护卫,是为多加留心之意。” “是,奴才等定当以性命护全!” 南宫弦歌心中诸事翻涌,面上却是极其平淡,“你们主要的责任,就是看护皇子公主们的安危,但凡有危险之事,皆以朕命劝阻。另外,还需记着八个字----”。 说到此处时,他稍作一顿,语声转为严厉,“事无巨细,禀与朕知!” 这就是很显然的监视意味了。 护卫统领们之前早已洞悉皇帝之用意,此时连忙躬身领命,齐声应道:“奴才等谨准圣旨,铭记在心!” 直到众人领命退出,长恭这才抬头望了一眼,仍然能感受到皇帝的阴郁,不由轻微打了个寒噤,小声问道:“皇上,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皇帝并不答他,只问:“安贵妃那边怎么样了?” 长恭便回道:“贵妃娘娘已经递上了请罪书,自请罚没一年的俸禄,并主动修书一封,请安国公府打消让自己回家省亲的念头。并说…….若皇上还是余怒未消,那明日贵妃娘娘就亲自来紫宸殿前脱簪请罪。” 南宫弦歌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摇头道:“脱簪请罪?她这是打量朕拿她没有办法是吧?” 说完之后,又挥手道:“罢了,此事明日再说。朕累了,要进去寝殿歇息了。” 待终于换上衾衣,躺在松软的长枕之上时,他却久久也无法沉睡过去。其实,当自己不得不暂时将她从身边送到清凉观的时候,比起仙卉心中的淡淡难过,他的痛苦来得更真切些。 而此时眼前浮现过她的身影时,更是将诸多杂事都纠葛在一起,像是一人泼了一瓢油,心火越燃越烈,焚得五脏六腑都是炙热疼痛。 章节目录 486.清修1 白玉为碑,青石貔貅为镇宅兽的纳兰府门口,一身烟罗色衣衫,眼角仍挂着一丝泪痕的盛紫烟在再三与那渐行渐远的马车挥动手中的丝帕诀别之后,在身边侍女的再三催促下,这才转身缓缓迈入了那两扇高大华丽的朱色钉铆钉的大门之中。 “夫人,如今三小姐已经启程去了清凉观,想来,咱们府里也该好好安生上一段时日了。” 因着纳兰明杰与纳兰祈仁父子三人都要坚持送仙卉出城门,而纳兰祈仁更是主动肩负起了将妹妹送到清凉观的任务,因此,此时便只得盛紫烟一人,盈盈从府门口折返回来。 闻言,她亦是温婉的一笑,摇头道:“话虽如此,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毕竟,若这道旨意是皇上亲自下的,那咱们倒可以真正省心了。可毕竟,这如今定局的人是太后娘娘,皇上可没有说要把她送到那等地方去。” “可皇上昨晚来了之后,不是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吗?” 盛紫烟又摇摇头,道:“正是因为皇上没有说什么,我这心里才十分的不安呐!唉,这件事,若是万一传扬出去,那可真是…….罢了罢了,日后怎样,也由不得我多想了。毕竟,眼前她已经走了,你们几个,也替我好好的管好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要说了什么不该说出口的话。到时候,只怕是神仙也保不住你们的性命的!” 两名贴身侍女皆是盛府出来的心腹之人,此时连忙应声道:“是!奴婢们知道轻重的。” 而后,便一左一右扶着盛紫烟回了清华苑。 待回了自己的房间,盛紫烟又想起仙卉临走时的托付,便皱着眉头道:“你派个稳妥的人,拿着我的帖子去一下齐王府,就说请邢姑娘…..啊不,应该说是兰妃,让她有空的时候到咱们府里来坐坐,也是互相走动一下的意思。“ 侍女领命而去,倒是一向最为灵活的侍女眉儿闻言道:“夫人,齐王跟咱们府上可一贯都是没有交情的,这陡然间找上门去,只怕要惹人非议的呀!更何况,这兰妃出身又不怎么样,夫人您这般跟她交往,可是屈尊降贵了呢!” 盛紫烟也点点头,却烦恼的说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位姑奶奶临走的时候都当着老爷的面留下了这话,若我连这些表面功夫都做不到,那日后若是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不是就此落下不是了么?且不管这些吧,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我想拿齐王既然能为这邢素兰请封个侧妃的位置,想来也不是对她全无好感的。只要她没什么灾难,那我就算对得起她的托付了。你们去吧,我乏了,可是要休息一下了,叫管事的都下午再来回话。“” 侍女们应声下去,盛紫烟又在榻上定定的坐了一会,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在进去屏风后面,歪倒在软榻上不提。 而仙卉此时正半躺在华丽舒适的马车中,手上有些慵懒的翻看着一本书。一身藕合色团纹锦绣锻袍,质地十分的轻柔,倒勾勒出本身的曼妙身段来。 章节目录 487.清修2 “小姐,早上起来时才说有些头疼,这会儿便好好休息一下吧!左右出城还有些时候呢!” 仙卉闻言点点头,随手丢下那本书,双手自然垂下的时候,便触到了袖中那块温润的玉佩。 抚摸着这块玉佩,她便想起了南宫弦歌。 这是昨夜他走的时候,塞进自己手里的。照说,这应该算是一件信物,或者,也算是对他们之间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的一个纪念吧! 玉是上好的灵玉,皇帝身边随身佩戴的东西,自然不是等闲之物。可难得的是,这灵玉却是于修仙之人颇为有益的珍品。 因着无事,仙卉便垂眸低头打量这块玉佩,翠绿的颜色,打磨成小巧的比目鱼的形状,明显常被人把玩,整块玉佩都散发着温润的气息。 将玉佩重新收好,她转头看向车中的紫檀木漆案,原先放置香炉的位置,已经换上青瓷美人花觚,内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淡紫木香花,娇软花瓣上沾着水珠,正在暗暗散发着一阵阵氤氲香气。而马车微微颠簸之中,更让那些娇嫩的花瓣随之颤抖起来,好一副弱不禁风的美人姿态。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了城门口。仙卉下车,与父兄依依惜别之后,便由二哥纳兰祈仁带着一队府中侍卫送到清凉观。 纳兰明杰见女儿神色娴静淡然,似乎真的全无半点委屈之意,心里虽是再三安慰自己,到临别之时,依然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握着仙卉的手,道:“好孩子,若在那边有任何不惯的话,只管捎信回来,家中永远欢迎你。” 仙卉微微一笑,却十分泰然的明了,这一走,只怕纳兰府以后是再难回来了。不说太后那边会怎样,就算是自己那继母,想来也是奉了太后的授意,以后,定然是不会欢迎自己再回来的。 好在她也不在意这些了,只要父兄是爱自己的,这就足够了。况且,她早已笃定,自己终有一日总会离开他们。若是这样的话,事先给彼此一个适应的过程,也许,到那时,痛苦也就没有这么强烈了。 琅决上面所记,修仙者,若得道成仙之日,便是肉身消亡之时。在人间道中,她便是已经死去。而另外的灵肉,则会在仙界中长成。 仙卉极力的想要告诉自己,接受这一切的结束,因为她在重生的那一刻,便注定 了这个结果。 因此在这日的道别时,她表现的颇为镇定,就连含泪惜别这样的神色,也始终未曾出现过。 道别之后,她转头上了马车,继续向城外进发。 而纳兰明杰和纳兰祈佑两人,则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直到目送着她的马车消失在眼底,才惆怅的转身下了城墙。 “爹爹,您绝不觉得,妹妹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听着儿子的话,纳兰明杰也皱着眉头点点头,道:“的确是,仙卉今日显得有些冷淡,她平常可不这样。唉!这孩子,若是你们的母亲还在世,想来决计是不会同意她年纪轻轻便常伴青灯案前的。都怪爹爹,没有能力好好保护她…….”。 章节目录 488.清修3 “爹爹,妹妹出家这件事怎么能怪您?您疼爱她还来不及呢!都怪皇上,他好端端的却要来招惹妹妹。还有太后,面上摆着心疼妹妹的样子,可是为了后宫安宁,还不是照样一道旨意就把妹妹给送到了清凉观那样的所在?唉,都说修行之人十分艰苦,妹妹从小养尊处优,她怎么能习惯那样的地方?” 纳兰明杰听着长子的话,心里更加的苦涩难言。其实,这件事情,他心里还有一个抑郁的地方。那就是,早在太后的旨意刚刚下来的时候,他就让自己妻子进宫去见过太后,可是没曾想,她回来之后却立即转过头来为太后说话,只说送仙卉去清凉观,便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一想起妻子这般的行径,纳兰明杰的心里便是百般的不自在。 他甚至觉得,在妻子的心里,始终还是把娘家人和太后都放在了自己的前面。至于自己这个丈夫到底算什么?摇摇头,他已经不愿再去进一步的推想了。 而仙卉到达清凉观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时分。考虑到妹妹的身体,纳兰祈仁还是让马车一路缓缓前进的。 因着早有太后的旨意送达,因此一进清凉山的地界,山脚下便早有知客道姑迎上来,前面已是九曲长阶不能行车,纳兰祈仁遂吩咐将车马等物留于山下,只留下零星几个人看守,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护送妹妹上山去安置。 仙卉下车之后,便举目远眺这青山环绕的所在。但见满目青翠之余,更觉得空气里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离尘之幽香。 纳兰祈仁伸手来扶她,她只对着哥哥微微一笑,便自顾自的迈步上了台阶,道:“哥哥,我日后就是方外之人了。虽然说身边仍有紫萱与紫鹃服侍,可终究不比在家里,哪还能如此娇贵?” 这话说是纳兰祈仁心里一黯,再一想,倒也明白过来,原来昔日自己和父兄一起疼爱着的妹妹,已经渐渐长大了。 而下车之前,仙卉已经换了一袭雨后天晴色藻纹繁绣衣,此时阳光炽烈,衬得她肤光胜雪、眸色晶莹,更有束腰上几缕浅色流苏翩飞,恍有几分神仙般飘逸气韵。 纳兰祈仁凝目看了看她的神色,笑道:“此处与你的肤色倒是十分相衬,显得很是脱俗。看来,我的妹妹指不定与仙道有缘也未可知呢。” 仙卉听了这话倒是由心的一笑,暗道,还是二哥为人最为洒脱,今日要是大哥来相送的话,此时必然又是感慨连篇了。也不知道大哥娶妻生子之后会不会改掉这样的习惯,否则,将来的大嫂可真是不知道消不消受得来呢! 因为清凉观始终是方外之地,因此这趟出来,她便没有带上紫衣与紫书两个。但仍交待了盛紫烟,她们两人仍以仙姝院大丫鬟的身份在府里当差,一应待遇皆不能改变分毫。而郭云曦因为得了太后的赏识,此时已经留在了宫中做了供奉,想来,自己身边的人倒是全部都安排妥当了,以后,便只有紫萱和紫鹃两个在身边互相照应着了。 章节目录 489.清修4 清凉观建在清凉山的半山腰,约摸几炷香的功夫,大队人马就已经行至门口。 因着众人早在山下歇息时,早有知客女冠上来知会过,因此待上了观之后,那门口的会客小道姑并不多言,问清楚便将众人领到了供奉着太乙真人的大雄宝殿之中,待仙卉恭敬的行过了拜师礼之后,才见几位女冠簇拥着一位面容清秀,神色却有些过分冷淡的年轻道姑从后面走了出来。 那知客女冠便立即上前对仙卉指引道:“这位是绝心大师姐,而今掌门正在闭关修行当中,观中一应事物,便由大师姐代为操持。” 仙卉依着礼节上前行礼,并道:“弟子妙真,见过大师姐。” 绝心似有些疑虑的打量了一番仙卉,目光流转时,正好见到负手在旁,正在扫视着殿中四周的纳兰祈仁。 她眉间一皱,仙卉以为她是忌讳见到男子生人,唯恐哥哥遭斥责,便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二哥,他送我上山来,待我安顿好之后,便会离去的。” 不知为何,那绝心听了这话之后果然就舒展开了眉宇。她收回目光,仍是无波无谰的说道:“来者是客,我清凉观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地方。这位公子既然远道而来,大可以在观中四处观赏一下。只是除了女冠的居所不得涉足之外,其余的前院后院,还有一旁的十里荷花池,都可以随意游玩观赏。” 清凉观的十里荷花池,乃是远近驰名的一处名胜。因着这处荷花池不比旁的,却是生长在一处天然坍塌下去的巨大山坳之中。山坳东面有一处瀑布自上流下,那水的来源无法查究,却终年不曾断流。便是逢上大旱之年,这山上依然是不缺水源的。 那些水便尽数流进了那方圆近十里的山坳之中。而那些荷花更是世上少见的珍品,其花色淡雅,不是常见的那种白莲或是红莲,开出来的花,却是带着一种极为稀少的淡绿之色。 亦传说曾有一年,这十里荷花池中,曾开出过一朵举世罕见的紫色珍品莲花。那花足足开了有九九八十一天,直到秋末了,才在一夜之间凋零,并无迹可寻。 仙卉在琅决上面看到过,其实那朵紫色的莲花,便是修仙之人难以寻觅的一种珍品,被誉为定坤丹。那花中包含的玉露与仙香,足以令她如今的身体得到一次彻底的脱胎换骨,并就此进入第二层修行界之中。 可惜,此时还是初夏,那十里荷花池想来亦只能见到一池碧绿,不过因着那一处瀑布,想来风景也是十分秀美的。仙卉从前未来过清凉观,而纳兰祈仁也是甚少有时间来这些地方。 于是兄妹两与绝心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让紫萱与紫鹃两个随着知客女冠前去安排住所,而仙卉则是在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一番之后,就打算去与哥哥会面游那十里荷花池。 绝心安排给仙卉的休息之所,虽然素净简洁,倒也不似禅房那般空白,里面桌椅床幔皆是一应俱全。 仙卉洗手之后,便随手推开卧房小窗,院子里种着两颗老树,满树繁盛叶子,几乎将院子掩盖去一大半,甚是悦目。青色长瓦屋楞上,停着几只灰点似的小麻雀,也不吵闹,微风卷来远处清凉的山野气息,一切都是宁静幽远。 章节目录 490.仙荷琼露台1 深吸了一口山中清凉宁静的空气,仙卉微微一笑,招手让正在窗外徘徊的荆棘鸟停留在自己的掌心上,回顾身后无人,便指着她的小脑袋道:“这两天你可是惬意了,也没人指派你做什么,说吧,都去哪里玩耍了?” 荆棘鸟听她这么一说,却是有些委屈的回道:“主人,我哪里有四处玩耍?还不是遵着您的意思,一直在后宫里看着那皇后和太后两人的举止动静吗?” 仙卉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的确有此一说,当下便微笑道:“哦?那你可有什么发现?宫中,情况一切都好吗?” 谁知荆棘鸟却立即摇头道:“不好,太后的弟弟进宫来,说他占卜到太后阳寿将尽,让她需得放宽心,一切淡然处之。至于皇后那边么,她又把你讨厌的那个吴绿衣给召进了宫,据说还要给太子做侧妃呢!啧啧。这曹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像话的。” “什么?你说无尘大师进宫,对太后说她阳寿将尽?这是怎么回事?你且详细与我说说看。” 仙卉正待要跟荆棘鸟问个究竟,就听身后传来紫萱的脚步声,她显然是端来了一盆新换上来的温水,行走中还带来一股玫瑰的清香,笑道:“小姐,这是奴才跟外面的小女冠要来的洗脸水,据说是用十里荷花池旁的飞仙泉瀑布截留下来的,配上这玫瑰花瓣的味道,真是好闻极了。” 仙卉便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荆棘鸟放飞了去,回过头,便状若无事的说道:“那我倒要认真体会一下了,对了,咱们的东西可安置好了,别忘了把带来的礼物都送出去,但凡是观里的,都不能少了。” 紫萱便笑着回道:“小姐放心,奴婢自会办得妥当。” 仙卉点点头,对这些小事情她的确十分放心让两个丫鬟去办的。于是压下心里的心事,且细细的洗了个脸,又对着铜镜稍事梳妆一下,便出门去找哥哥去了。 清凉观虽占地面积很广,可院落之间却并不算太大,仙卉身边没有带人,留着两个丫鬟仍在房里整饰东西,自己亦原本只是闲走,不知不觉中竟走出后门。 正想折身回去,却见不远处树林里坐着两个人,仿佛正在石桌上下棋,一时好奇遂走过去。 走近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二哥与之前的绝心大师姐。 二人静默不语,似乎已经下了不少时间,棋盘上已是密密麻麻。绝心师姐眉目淡雅、秀色纤致,容貌并不如何惊艳出众,却有几分清淡出水的气韵。此刻右手正挟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肯落下,仿佛棋势上已有些吃力,很是犹豫不决。 仙卉轻声踱步过去,果然黑子已明显处于劣势,正在琢磨棋路,只听绝心却微微叹了口气,道:“公子高才,在下自愧不如,今天就先下到这里罢。” 仙卉见绝心说完这话,起身转头便走,只以为她是因为棋输一着,所以恼怒在心。待哥哥起身与自己走向那十里荷花池的时候,她才低声道:“二哥,你就不能让她几招吗?你看,人家大师姐都已经不好下台了呢!” 章节目录 491.仙荷琼露台2 纳兰祈仁尚未成亲,私生活也素来洁身自好,既无通房丫鬟,也没有姬妾,更不用说上青楼会那风月女子了。因此,听得仙卉这么一说,他不禁迷茫道:“不是说手谈吗?这等时候,难道还讲究什么男女之分?” 仙卉便笑道:“可是你跟大师姐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啊,男子总要谦让一下嘛!这样才是君子之风呢!” 纳兰祈仁便失笑道:“哦,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是是是,倒是我忘了,只想着你这大师姐是远离红尘的方外之人,却没有想到,她也是一花季少女。” 仙卉听他这么一说,便暗地里朝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道:“嘘!二哥,这话你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我知道道家是极为注重女子地位的,女仙与男仙几乎地位同等。正所谓大家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以,妹妹希望你日后成亲之后,也能与二嫂和睦相处。” 纳兰祈仁便点头道:“是,妹妹说的极对。这些道理,我也曾从书上看过,女之就夫,比若男子之就官也,当得衣食也。所以你放心好了,哥哥日后若娶妻,必然珍视善待之,定然不让妹妹觉得蒙羞便是。” 仙卉与二哥素来相谈甚欢,因着两人年龄相近,且相对比大哥的锐利之下,二哥其实更加温润谦和,说话行事也更近君子谨言慎行之风。当下兄妹两便说笑着,一面往那十里荷花池所在的山腰而去,一面随口说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无意中又提起这清凉观如今的大师姐绝心,仙卉知道,绝心乃是如今掌门的大弟子,将来必定的要继承衣钵,成为下一任掌门的,于是便道:“其实之前第一面时不多觉得,方才在看你们下棋的时候,我走近一端详,才觉得原来大师姐也真是风骨非凡的女子。” 纳兰祈仁点点头,看来极为赞同的说道:“嗯,不但是她,就连这观中的洒扫女冠,其实都带有一种离尘脱俗的意味。妹妹,其实二哥对于你出家修行之事,并不感到十分的悲伤,反而隐隐有一种替你轻松与庆幸的感觉。” 仙卉闻言少不得侧目,便问道:“哦?二哥何以有此一说?” “因为如妹妹你这般的神仙人物,若非有举世无双的英俊才杰相配,其余的凡夫俗子,若得了你便是辱没。与其眼睁睁的看着你沦落成终日操持家务劳心子女的庸俗平常妇人,我更愿意妹妹一生就此远离红尘世俗。隐居于如此仙荷玉露琼台之中,与这些心无杂念的同道之人一起,为初心而潇洒人生。” 仙卉听得出来,其实二哥这话,亦是隐隐的告诫自己,南宫弦歌与自己绝非良配。 其实她心中亦十分清明,所谓良配,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注定与之无缘了。 于是只得回之以一个淡然的微笑,道:“二哥,其实家中最懂我的人,便是你了。” 纳兰祈仁温然道:“二哥只你一个妹妹,自小疼惜若掌上明珠,在二哥心里,你便是女子中最美好最纯净的那一个。好妹妹,只要你过的开心,二哥什么都支持你。” 章节目录 492.仙荷琼露台3 当下兄妹两互相对视而笑,在这一刻里,仙卉真实的体会到了自己作为凡人所拥有的的快乐与那种真实的温暖。 她心中流淌过一种无可言说的感动与依恋,牵着二哥的手,两人齐齐踏上那通往荷花池的光洁山石。沿途有郁郁葱葱的绿草自山石搭成的小径周围生长着,间或有几朵颜色各异的野花盛开在其中,隐隐听得那山坳之中的瀑布声响,却并不是喧嚣难以入耳,更似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清流汇聚的意味,于是仙卉更加笃定,这清凉观果真是个绝好的修仙之所。 而待兄妹两走近山坳一看,只见此时尚不及盛夏,山坳中十里荷池中并没有荷花绽放,只有片片荷叶滴翠,卷着水风向四周散发着清新香气。 而自山坳的岸边通往荷池之中更匠心独到的筑有一间小小的红色凉亭,用一道别致的青竹小桥连通,内中可独行一人,此时正是午间,但那青竹桥上却依旧水雾弥漫,只见这头的桥头,不见其手尾真容。 仙卉打定主意,今晚便要来这亭中修炼。当下只与二哥专心致志的观赏着四周的风景,待知客女冠寻来,说观中已经备下了午饭的时候,纳兰祈仁才对妹妹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妹妹,吃完饭之后,哥哥便要下山去了。你若有任何事,只管往家中捎信。哥哥只有一句话,不管你身在何处,你总是哥哥心里最疼爱的妹妹。” 仙卉知道他提前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不希望自己一会去送别,于是也忍住了心中的微微酸涩,只道:“哥哥放心,妹妹已经长大了,无需你们事事操劳。” 午饭过后,纳兰祈仁果然不许仙卉送别,只带着自己随身的一个小厮,就从原路上下山去了。仙卉依言,虽没有相送,亦在自己房中默默的为家中的父兄颂祷了半天的文始真经。 当夜宿在清凉观的后院女冠房中,暗灰长石墙角,素白普通墙面,顶上是最常见青蓝通烧弧形瓦,窗格也只是简单十字错分。 吃过晚饭之后,仙卉只说此处幽静,又赞庭院几抱碧桂树长的好,紫萱与紫鹃两人操劳了大半天,此时也无二话,服侍完了主子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仙卉这才推开窗,召唤荆棘鸟过来。 她示意荆棘鸟先不要出声,只带着她从白天的路上走去,穿过后院,只见通往右侧山腰楚的积年碧桂树绿得滴水。 再远些,再高些,是半弯皎皎明月,周围繁星一闪一闪,好似会说话一般。 清凉月华化做一抹薄雾,此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沾染上极淡的莹莹之辉。 待出了清凉观约莫有大半里路之后,她才对荆棘鸟说道:“之前问你的事,现在可一五一十的跟我道来了。” 于是荆棘鸟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这两日以来的所见所闻。 仙卉听的直皱眉,待听完太后的那一节之后,便问道:“若是太后真的阳寿已将尽,那么无尘大师为何不设法替其圆续下去?” 章节目录 493.仙荷琼露台4 仙卉如今已经懂得,道家之中有续阳寿之金丹,与修魔之界的邪丹截然不同。此丹药更是凝聚了修道之人的仙基与元气,若常人服下,便是阳寿将尽之人,亦可再续上三五年的天寿。 此法虽然有违天道,但若以无尘大师的修为来说,却也并非会伤及到自身根基的。更何况,太后是他的亲姐姐,为了亲情血缘,以及家族荣宠,无尘大师这么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荆棘鸟却很快就摇头,道:“太后说不必,她说生命自有终始时,她这辈子已经活的很累,不想再勉强求得上天再赐多几年的折磨。能够安静死去,她便已经很是感恩上苍的仁慈了。” 仙卉闻言有些近乎于难受的沉默,她不知道,于几乎可以说权倾天下的盛太后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求而不得的。然此时听荆棘鸟这么一说,却又仿佛觉得,原来这世间最为炙热的荣耀之下,其实也无法掩饰得住一颗心在红尘之中辗转一生所受到的无尽伤害。 于是心下微微叹息一声,便又问道:“那皇后那边,吴绿衣又是怎么回事?” 不出仙卉所料,果然,这吴绿衣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不过,当听到原来她就是诚国夫人的私生女时,仙卉还是禁不住道了一声:“她是私生女倒是没什么,只是,似她这般的行径,皇后还能让她进东宫做个侧妃,也算她的本事了。” 荆棘鸟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是啊,您是没看到,当皇后命人将她带进宫来到时候,她哭诉的那个凄惨啊!好像自己真就成了那冤枉的人一般。不过皇后也还有几分手段,她一查之下,就审出了太子身边那个小太监,原来,那迷情药还真是小太监因为嫉妒所以才在曹玉华的茶水中下进去的。皇后因此而发了怒,当场就叫人把那小太监给打死了。后来太子南宫凌渊听说之后,只为那小太监求情,母子两还狠狠的吵了一顿呢!“ 仙卉知道,既然是曹后出面,那吴绿衣进东宫之事,便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好在她现在已经远离了那些是非,便也只是随意的听听,旋即摇头道:“好了,以后你不必再去探听这些俗事了,你看,这处仙荷琼露台怎么样?咱们以后每天晚上便来此修行,我看这一处正是仙风道骨的清奇之地,希望,能够再次有所精进吧!“ 荆棘鸟也注意到了那处隐没在水雾之中的青竹小桥,她扇动着翅膀,不无期待的说道:“清凉观果真是修仙的绝好去处,主人,恭喜你,终于暂时逃离了那些是非红尘,在这里,我想您的仙基应该很快就能进入第二层境界的。“ 仙卉闻言微微一笑,伸手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旋即轻盈的一脚踏上那仅能供一人通过的青竹小桥,对那隐没在白乳烟雾中的小小亭子说道:“仙荷琼露台,我来了!“ 章节目录 494.紫莲宝珠1 清凉观的时光悠然而过,岁月无声。 此后的日子异常安静,以至于渐渐让仙卉生出一种错觉。莫非,自己真能在此安然修炼到脱离凡身的那一天? 幸而在仙荷琼露台的修炼当中,她已寻足十二颗仙果,服下之后,就连之前的那颗红色赤练果,也一并收入了腹中。 而今她的修为大增,不但修稳了仙基,更能将元神暂时脱离身体,在虚空幻境中设下第二个结界,也就是说,这意味着她进入第二仙基的时间,已经为时不远了。 在仙荷琼露台,仙卉与荆棘鸟更发现了那颗深埋于潭底的紫莲宝珠。当然这一发现也是纯属巧合,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人盘腿坐在亭中,听着耳畔的夜色吹过,更感受到潭中荷池在盎然生长的诸多生机。储气于丹田之后,原本想就此遁入琅仙界之中,不想,就在转身要走 的时候,却见原本铺着平实厚重木板的亭底忽然显露出一道紫色的璀璨光泽来。 仙卉当时就为之精神一震,她曾听说过这里曾孕育出一颗千载难逢的紫莲神花,虽然这只是坊间的传说,且本朝都未曾有人在此得道成仙,但她依然相信,这如同天神之作一般的山坳荷池之中,一定是蕴含着属于它自己的秘密。而在这道紫色光泽自木板透上半空的时候,她仰首,更看见半天那原本明亮的星光与月色都为之黯然了。 她盈盈起身,看见了一副美不可收的奇幻之景。 只见山坳之上的天空瞬间被染成瑰丽无匹的紫色,而包裹在亭子附近的那些乳白色的仙雾,却渐渐飘散开来,一片片的,宛若行走在紫色银河中的云朵。 那些云朵看起来并不太高,似乎给人一种伸手可及的错觉。她便真的伸出手去,身子亦随着意念而渐渐往上飞升。 她终于触摸到了其中的一朵雾云,其实也真的并不算高,往下一看,自己的脚尖仍在亭顶上空不远处。 但这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却极大的愉悦了原本沉浸于安静修行的仙卉的身心。她咯咯一笑,而后便飞身旋转着,在那半空之中身姿蹁跹的行走着,直到那些白色的仙雾都渐渐散去,而最后,原本悬挂于夜幕之上的星星,更忽然间垂直坠落下来。 那样晶莹绚丽的银色,就这般自天际苍穹掉落进幽深的荷花池中。 而仿佛是得到了神来之水一般,沉寂的荷池亦开始霍霍有声。仙卉自半空降落,她好奇的注视着荷池中 的变化。 只见原本幽静的池子仿佛被唤醒一般,所有的花叶都自悠远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碧绿的荷叶抖落掌中的露水,朝天露出自己最厚实最纯净的那一抹绿色。 而那些尚且只是萌生出小小花苞的花茎,则在星光掉落之后,瞬间长高了许多。原本显得有些瘦小单薄的花苞,亦十分神奇的变得饱满丰盈。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当所有的花叶都在各自苏醒过来之后,那池中原本静止不动的水面却仿佛被人以一只巨大的手掌一般搅动开来。 章节目录 495.紫莲宝珠2 而在仙卉转瞬不动的凝视中,她将自己的目力用到极尽之下,便能清晰看见,那些经营的水珠在池中的紫色光彩下,居然盈盈飞升起来。一颗颗极小极圆的水珠,内中却似包含了一个个大千世界一般,在夜色与紫光中轻盈起舞。 这是何等神奇曼妙的一副画卷? 仙卉伸出手,仰起头,终于触摸到其中离自己最为近的一颗水珠。 她凝视着水珠中的世界,看见了自己惊喜的眼神与身影。世界在此刻骤然被缩小,甚至万水千山,五湖四海,都在骤然间被收入这小小的一颗水珠当中。 而当她将这颗水珠完好的滑入自己掌心中时,才见那些原本四散在山坳附近的紫色华光骤然被吸附进来。 而她掌心停留的,赫然便是一颗璀璨夺目,绝世无双的紫色宝珠! 仙卉看着这颗犹如神来之笔一般的宝珠惊呆了,凝视了片刻之后,却见其又冉冉飞升而去。在半空中起起落落之后,最后悄然沉入了潭底,而长满荷花荷叶的池中在宝珠落水的那一刻,再度风声大作,无数花叶都竞相翩翩起舞,其画面便如一首生命的吟诵之诗一般,令人只能叹服天宫造物的精巧绝伦。 仙卉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慑住,半响,才发觉四周已然寂静无声。漫天的紫光亦不知何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而荷池中的花与叶仍是一如从前那般的安稳挺立在池水之中,让人只疑心之前的那一幕繁华便是自己的错觉,而一切的绚丽璀璨,在消退之后,更是无丝毫踪迹可寻。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直到荆棘鸟从远处飞来,落在自己的肩头,对她说道:“主人,这荷池的底下有一颗沉睡万年的紫莲宝珠,是当初天上的上仙所遗落在此的。您今日与之有缘,想来,他日登仙之时,便应该是由这颗宝珠为您开启通天大道了。“ 仙卉听的半是懵懂,半是不可置信。但静下心来一想,却又觉得,其实自己的前世今生,一切的因果际会,其实若以常人的眼光来看,都是不可思议的。 于是她便点点头,道:“若真有那一日,我想,我应该是已经重新得回我的无忧了。“ 荆棘鸟听她这么一说,便提醒道:“那倒不一定,主人,上天只是让你们母女有重续前缘的机会,可是,并不一定代表,您一旦得道成仙,就能重新得回小公主。因为,即便是因缘际会,也需要您通过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是这样吗?那……..岂不是说,我这就要开始寻找无忧的生父了?“ “是的,您很快就能进入第二层境界,在进入第二层境界之后,您自身的修为与内力便足以与萧楚月这样的修魔界翘首打成平手,甚至,如果您运气好的话,还能依靠琅决上面的法术和幻术来战胜他。只是,寻找小公主生父之事,看来,还需要等上一些时日。“ 仙卉听荆棘鸟这么一说,便转头问道:“这是为什么?难道…….”?。 章节目录 496.紫莲宝珠3 面对仙卉的诘问,荆棘鸟道:“因为我适才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您的一举一动。主人,您如今尚未修行到第二层境界,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巩固现有的根基,要不要将这些人的记忆全部抹去?” 仙卉闻言亦是一惊,旋即就反应了过来,这些人,必然是皇帝派来保护和监视自己的那些隐卫吧? 其实她早有所擦觉,只是-----如今他们既然发现了,或者,就此让南宫弦歌对自己死心也好? 毕竟,她已不想再欠他的任何情义了。两次相救之恩,她会在日后伺机回报。但,若他再因为对自己念念不忘而徒然伤怀,那又是何必? 于是想了想,她便只是摆手道:“不必了,让他们去吧!我在荷花池上面设了结界,其实料想他们也看不到什么的。便是让皇帝知道我行踪诡异,也只不过是让他从此以后远离我一些罢了。” 荆棘鸟听了之后,便歪着小脑袋看了她一眼,最后试探性的问道:“主人,难道您真的不喜欢皇帝吗?” 仙卉白她一眼,回转身,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不喜欢。” “那既然不喜欢,为何又把他送给您的玉佩寸步不离的随身带着?” “你……..”。仙卉忽然有些赌气的语塞,半响过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着天边深邃的天幕说道:“既不能相濡以沫,何不相忘于江湖?我跟他,总归是两个世界的人,便如这天上的星星一般,从前我以为很远,但今晚才发现,原来只要自己能飞升入天,那距离便可以很近。但那又怎样?只不过是一种因缘际会,我始终不会与他们同在,仰望,也许会让眼前的夜色更美。” 荆棘鸟听不懂这样一番话,可她却从仙卉的眼底窥出了一抹寂然与悲凉。眼见时候不早,她这才扇动着翅膀,对仙卉说道:“主人,天就要到三更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清凉观的女冠们都习惯早起,五更天的时候,是阖观弟子都要在前院玉碑林集合晨练的时间。因此,仙卉每每都要赶在此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躺进被窝里睡一会。 因为深夜来此修炼的事情,她并没有与紫萱和紫鹃说起,所以,仍要做出与从前一般无二的饮食起居习惯出来。 而这天,在仙卉离开仙荷琼露台之后,原本云遮雾挡的亭子的另外一头的青竹桥上,却缓缓走来另外一位一直隐身在此的女子。 她身形曼妙,一身白色道袍,更显风姿清秀无比,形态间却甚是安详淡定。直到走出了那团裹在她周身的仙雾之后,才发现,原来竟然是如今清凉观的代任主持师父,大弟子绝心。 绝心缓步行至那日夜不停注入荷花池的银河瀑布,走近那以粗大木桩围住的护栏前,伸手接住了飞流而下的几滴清泉。 清泉晶莹冰凉,带着晨间的清新与天赐的幽香纯净。 她垂眸仔细凝视了片刻,才反手将泉水滴落回水流之中。 章节目录 497.杀机1 而待她双手合拢,在忽然凌空掠入那瀑布之中的时候,却见那原本水流湍急的瀑布骤然向两边收拢,露出中间的一条通道,让其安然通过。 绝心闪身进入洞内,落地时身上的衣袍都未曾湿透半点。 然进得水帘之后的洞内,却见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其实这山洞并非是一条死路,反而是别有洞天。因着其后,便是一处悬崖峭壁,而此时时是盛夏,便是峭壁两旁,也绿意充盈,故而入内之后,更觉神清气爽,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意境。 绝心径直往里走去,直到来到一处玉石屏风之前才驻足,继而是轻轻跪下,叩首道:“弟子绝心,有要事拜见师父。” 她等了许久,一直未曾起身,只保持着那个恭敬的姿势,良久之后,才听得玉石屏风后有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传来,道:“可是与那纳兰仙卉有关?” 绝心似犹豫了一下,继而便回道:“回师父的话,正是。弟子发现,其开启了池底的紫莲宝珠,且,即将修行进入第二层境界。” “嗯,很好。仙荷琼露台,已在人间筑立几百年,而今,算是即将迎来第一位在此得到成仙的弟子。她而今既然投身在我清凉观门下,日后,亦算是我清凉观的一桩美事。” 听师父如此一说,绝心便放下心来。她应了一声是,便盈盈起身,欲要回去。 不想,就在她转身的那当口,却听玉石屏风之后又道:“近日观中可能会有血光之灾,绝心,我将观中一应事物交予你,便是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要辜负为师对你的一番期待才好。” 绝心心中一凌,虽不知师父此言到底有何深意,但她仍立即应道:“请师父放心,弟子定当恪尽职守,决不让师父担忧。” 好吧,你去吧,为师送你一句话,好自为之便是。“ 说完,那玉石屏风竟然缓缓合拢,将通往山洞后悬崖峭壁的那条小径给封死了。洞中顿时只剩下一颗幽幽的淡绿色夜明珠散发出来的清浅光辉,而绝心则是神色一愣,继而缓缓的垂头下来,将一双娟秀的明眸缓缓阖上。 她知道,自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定然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自己是动心了吗?是因为那一面之缘,所以就此失去了自己的初心了吗? 绝心走到水帘的旁边,耳听着轰隆的水声,眼前的世界被水流所隔断,只是奈何------却割不断她心里对于那温润少年的点滴思念。 紫宸殿内,皇帝刚刚下了早朝之后,便有隐卫来报,皇帝听说是清凉观的消息,连忙屏退四下,只余自己与那隐卫单独说话。 而听完隐卫的消息之后,南宫弦歌原本有些憔悴的脸色,更浮现出一种讶然与担忧。 “你们果真亲眼所见,的确是纳兰小姐深夜走出女冠的禅房,去到那十里荷花池中,直到五更时分才回来?“ “回皇上,奴才等奉命日夜保护纳兰小姐,不敢有丝毫大意。据奴才等观察发现,这半个月时间以来,几乎小姐每夜都会在那个时候出门,然后,赶在五更天之前回来。如此情况,从未间断过。“ 章节目录 498.杀机2 南宫弦歌听完隐卫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他以手指轻轻叩击着光洁厚实的紫檀木案桌,心中惊疑不定的猜测着仙卉的举动到底是何用意? 但思来想去,他却没有什么头绪。只是隐隐在原本就十分牵挂忐忑的心里更增添出一种无可言说的惆怅与寂寥,更有一种无奈的失落。 那感觉,仿佛是原本就已经离她越来越远的女子,从此之后,将注定踏上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之途一般。 然则,他这是真的要就此失去她了么? 那些原本近在咫尺,而今却似已远在天边的美好与温情,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就算是拼命的抑制住自己心里那种如疯狂的野草一般的思念,他亦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再见她的强烈欲望。 可是,他却不能,亦不可以,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似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保护她,有什么事,务必要来向朕禀告便是。“ “是!奴才告退!“ 隐卫说着,就要从金案前退下。但皇帝却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叫住道:“等等!朕问你们,太后可有派人在清凉观监视纳兰小姐?” 他的母后,他又岂会不清楚盛太后的性情? “回皇上,奴才并未发现太后娘娘有派人专程在清凉观监视纳兰小姐,只是,观中有两名女冠,每隔三日,会将一封密信由信鸽送往慈宁宫中。皇上若是想知道密信上面的内容,奴才可……“。 “不必了!既然你们肯定只是两名女冠负责传递消息,那么想来,母后那边此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样,你们以后每到晚上,便负责替纳兰小姐清理一下观中的视线,确保她的行踪不被其他人意外的发现。“ 听着皇帝这样的吩咐,隐卫不由的心中一惊。暗道------这却又是为何?难道说,皇帝对这女子的迷恋,已经去到任由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但可以,还会上赶着替她清理麻烦的份上了么? 但他不敢多言,旋即应下之后便转身退下。 而在隐卫退下之后,南宫弦歌便就手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他自笔案上取下一只紫豪,蘸满墨汁之后,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很快就绘出了一幅仙卉的画像。 然而,画好之后,南宫弦歌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明明深深的印刻着她的一颦一笑,可到了下笔的时候,却总觉处处都不能传神,眉角眼梢里都是被分别所隔断的疏离。 若干年前,他也曾为另外一个自己所爱过的女子,曾画过一张肖像。 但对阿箬,他终其一生,只为其绘制过那么绝无仅有的一张。 当时收笔之时,心中并无太多的遗憾,只想以此来做个凭念,只恐自己在岁月的长河中会将其音容笑貌统统遗忘。 可如今,他每日一画,却只觉得娴熟的技巧却无法填补心中空缺的那种疼痛。 他想念她,在一个人 的漫漫长夜里,思念如同挫刀一般反复凌迟着他的心。 章节目录 499.杀机3 自问平生并不是真正懂得深情为何物的男子,也曾做下不少凉薄自私甚至残忍决绝的事情,这一生,曾辜负过多少红颜的期待,又曾经让多少人梦碎于锦绣年华? 他从来不曾认真去想过这些,以前只觉得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于千秋帝王伟业而言,其分量根本不值一顾。 然到了现在,他方才渐渐懂得悔悟,懂得佛与道家常说的所谓因果与因缘。 若这一生可以从头再来,他想,或者能为她,而重新再选择一条与今日截然不同的路途。 送她走,凭的是他心里仅存的那么一丝理智与对余生的坚定信念。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只要心硬一点,只要再残忍一次------便是眼前的一切是泥潭深渊,只要跨过去了,那么此生,他亦可以继续从前的云淡风轻,尊贵无匹。 他从来就明白,自己 的人生,只能执着向前,绝无后退可言的。 便是她就此成为他心中一个不能解开的结,但是,时间也会淡化一切。 他以为她会如阿箬一般,在离去经年之后,在自己不经意的再度取出她的画像时,亦会无端的觉画中的女子隐隐有些陌生。 那昔日熟悉的眼耳口鼻、神态样貌,亦渐渐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模糊而褪色。 但是,当她离去,当时间一天天的往前,当放置在殿中的沙漏一日日被周而复始的颠倒拨正,当搁置在金案下的画像一卷卷增多------他终于在那种慢慢的凌迟之痛中明白了,何为放不下,舍不去,做不到。 午夜自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看见高高的帐顶上悬挂着的明黄色的精致璎珞布成的流苏,耳听着殿外阵阵吹过的夏夜暖风,身侧却是空的,死死的一片寂静。那些梦里百转千回的旖旎,真到了眼前,却对比出他心中的寂寞与孤独。 他坐起身,手指抚摸到那枚放置在枕下的玉佩。温润的玉身带来十分暖心的触感,只是,那上面却没有他佩戴了三十几年所留下的气息。 他想她不会知道,其实这玉佩本来就是一对的。在自己出生之后,父皇便赐下的这对双鱼玉佩,为的,就是让他将来在大婚的时候,将其中的一枚,送给自己的结发之妻。 然,当年与曹氏成亲,他心中却从未动过这个念头。盛太后亦不曾过问,那一枚玉佩,便就此躺在了锦盒之中。 直到那一夜,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一枚送给了她。然后,回来便将锦盒里的另外一枚,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今,手抚着这枚玉佩,他便在心中暗暗的想,不知道,她此时此刻,不知道会不会如同自己一样,在心底回想着曾经的一切。 仙卉,朕很想你,你------也会在那里想念朕吗? 这样的问答他时常会在心底辗转,但得到的答案,却如同胸腔里那稀薄的空气一般,令他不敢大力呼吸。因为,只要一用力,心口就会如同被抽走了一根肋骨一般的疼痛难挡。 章节目录 500.杀机4 天刚蒙蒙亮,静谧的一处郊外私宅里,却十分迅疾的闪进了几个衣着普通的壮年汉子。这些人身手敏捷,进了宅院之后,径直奔向后院的一处书房。在书房外轻轻叩了扣门板之后,旋即飞快的推门走了进去。 “主子,属下等已经查明,那些东西确实是在皇后手里。但她将宗卷分了三批,如今已经由她身边最可靠的侍女和曹家的几个人,分别送到了安阳和富阳几个地方,秘密收藏了起来。” “嗯,此事我早有所料,只是没想到,曹丽影这蠢妇却有这么好的运气。咱们几次三番派人不惜代价的潜入御书房,却最终是一无所获。倒是她,竟然能凭着手里的这些东西,让南宫弦歌也不得不对其退让三分。” 这说话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异常的锐利与轻慢,待其人从珠帘后缓缓踱步而出的时候,方才看见,其人分明就是被朝廷下了重金悬赏捉拿的要犯萧青城。 而前来拜见他的这几个人,却似对其十分畏惧一般,见他出来,便立即将身体帖服到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萧青城踱步在置着青花瓷瓶的案几旁坐下,掀开茶盏,慢慢的喝了一口其中的茶水之后,沉吟了一会,才道:“可我总觉得,就凭这些东西,也绝不能让太后对曹家和太子的态度大为转变,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盛丛蓉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良善心软之辈,她必然懂得,一个敢于谋逆的太子和皇后,留着他们的性命,便是会威胁到整个帝国的繁华。你们再派几个绝顶高手,给我昼夜监视慈宁宫的一举一动,就连盛从容和她身边的侍女的谈话,我也一定要一字不漏的全部知道。” “是!属下遵命!” “好了,你们下去吧!” 待那几个人尽数退下之后,萧青城才缓缓的阖上双眼。他似闭目沉思着自己的事情,这一坐就是近一个时辰,整个人却连姿势也不曾变动过一下。 直到第二次有人来扣门,他才睁开一双空洞而锐利的双眸。 此时晨光大亮,他眼底四散分布的血丝与眼周青色的淤痕,都十分清楚的昭示着,他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而这一次,来者带来的好消息,却让他意外的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恭喜宫主,少宫主已经修得无极金刚之身,再过几日,便可以出关。到那时,便是我碧霄宫重出江湖,一扫武林的大好日子!” 萧青城闻言,嘴角先是微微划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继而是仰起头,眼底流露出欣慰的神色,最后才霍然起身,一掌拍在身边的案几上,径直将那插着白玉兰花的青花瓷瓶拂落在地,且高声笑道:“哈哈哈!岂止是一扫武林?本尊要的,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势与永不腐朽的帝国!南宫弦歌,你等着吧!这个天下,很快就要更名易姓,你的父亲曾经从我们萧氏手里夺走的一切,很快,你就要拱手将他送回来了!” 章节目录 501.杀机5 海上的日出总是比平时在京中的时候更要早一些,蔡玉盎从梦中醒来,却不见身侧之人,她本能的伸手一摸,发觉床的另外一侧早已凉却的时候,便立即披衣起身。不待侍女进来服侍,便自己取了屏风上的一件披风,并给萧楚月也拿了一件月白色的软缎锦袍在手里,打开船舱之后就走了出去。 萧楚月正迎风站在船头,身侧并无人跟随,只见他身长玉立的迎面仰望着旭日初升的东方。 而此时晨曦初升的天空,水面上好似洒了一把明珠荧光粉,日色若金、波光粼粼,沿岸水光山色都在其中投下倒影。有青色飞鸟划破云层,一群群好似墨汁斑点洒在白绢上,“唧”的一声清啼,自万丈高空传下来。 蔡玉盎有些痴迷的看了一眼那少年英姿焕发的身影,她迟疑而坚定的走上前去,才刚行至他身后十几步之外,却见他陡然转身,冷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晨间风大,你还是披上这件披风吧!” 萧楚月似对她的隐情不屑一顾一般,勾起唇角,笑的桀骜而又刻薄。 “风大?哈哈,你忘了吗?咱们如今修成了阴阳和合的至高境界,我这金刚不坏之身,又岂会害怕这一点小小的风浪?“ 说完,他又眯起了一双美眸,颇为淫邪的说道:“莫非是……你觉得昨晚我还没有满足你,所以这才饥渴难耐的找了出来?若是这样的话------“。 他说着,手指向船尾的那些下人房,仿佛很随意的说道:“那里还有许多跟你一样欲壑难填的男人,你只管去找几个出来,让他们好好伺候你。“ “你…….“。蔡玉盎饶是已经十分清楚他素日的毒舌与薄情,此时亦忍不住感到一阵难忍的辛苦。她别过脸,垂眸道:”你就算是总这样出言伤我 ,可终究也改变不了宿命的安排。我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她,也得不到你那样的呵护与关爱,可是…….“。 “我不许你提起她,因为,就像你这样的女人,你根本就不配!” 冰冷无情的话语,便如利剑一般刺入她柔软的心窝之中。蔡玉盎微微后退两步,才颓然的摇头道:“是的,我不配,我不配……可是,我只是以为喜欢你,难道说,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罪吗?” “喜欢一个人?蔡玉盎,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只想看着她开心,看着她高兴,看着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占有,不是不择手段,更不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萧楚月说罢,也不管蔡玉盎脸上的神色如何。他自顾自的掠下船头,很快就如同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蔚蓝的海天交界之处。 琅琊阁中,早朝刚刚归来的纳兰明杰兀自端坐在书案前,他正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着,忽然,门外有人敲门,并低声道:“老爷,魅影的人有急事要见您。” 章节目录 502.杀机6 纳兰明杰陡然听说魅影的人来见自己,心里自是一惊,但他旋即镇定下来,想起之前长子曾命人四下去寻找过皇后身边那名失踪的宫女上元,说不定,此时他们来见自己,便是找到了那人的下落,于是,他很快就道:“让他们进来。” 而事实上,来者带来的东西,也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期望值。 因为此人不但带来了上元的下落,而且,还顺势摸清了另外一些宗卷大概的流向。 只是,当听说因为寻找这些宗卷,魅影如今已经暴露了行踪的时候,纳兰明杰才摇头道:“如今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京城是万万不能再待的了。来人,立即去请二公子来,派人连夜将他们送出去。” “是,多谢大人恩典!” 来者亦没有在琅琊阁多做停留,只是,在走出书房的时候,似不经意间的将身侧的一只带着疤痕的手露了出来。 这一幕,却叫一双在暗处盯着这一切的眼睛看了个一清二楚。 夏日里因着天气炎热,便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太后也不免总是觉得犯困。慈宁宫里这些日子自入了夏,便终日闭门谢客,便是平时总爱来这里陪着祖母说些笑话玩闹一下的几位公主,也得了暗示,已经好多天不曾来讨扰太后的午觉了。 然这天中午,原本斜躺在软榻凉席上的盛太后在听见密报之后,却是惊的一个猛的起身,双眼射出逼人的寒光,问道:“你说,确实看见魅影的人出入纳兰府的书房?还有,劫杀皇后手里宗卷的那起子人,也是他们?” 穆华垂着头,声音里平静无波的回道:“是,太后娘娘,咱们的人的确看见,那劫走宗卷的人进了纳兰府,并面见了纳兰大人之后,由二公子安排了马车,易容改装之后混出了城。” 盛太后似是怔怔了片刻,陡然间回转神之后,却觉得胸口一阵闷闷的发堵。眼见她神色有异,一旁的穆莲连忙伸手扶住,并轻轻的拍了拍太后的后背,问道:“主子,可是觉得不适?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瞧瞧?” 盛太后有些疲惫的阖上眼,喘息了一阵子之后,才摆手摇头道:“不必,哀家这会儿也死不了。哼哼,哼哼哼…….哀家只是心凉,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就连纳兰明杰这样的忠臣才子,终究也会管不住自己的那点七情六欲。他居然敢动用魅影的人,他居然敢…….”。 说到此处,盛太后似乎已有些咬牙切齿的忿怒。她竭力的想要平静自己的心绪,奈何事关重大,再一想到那些宗卷上面记载的可怕真相,而纳兰家族此时于皇帝和朝政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挣不脱的重要干系。 而这些宗卷,亦是在她走后,唯一能护着太子南宫凌渊继续体面安然的度过余生的唯一依仗-----霎时间,诸多的牵绊便如层层蛛网一般,将已陷入人生余光之中的盛太后兜头罩住。 饶是她一生刚强兼任,终究也难逃临死之前对长子从未消淡的那份爱意的驱使,在短暂的沉思之后,她不得不痛下决心,睁开眼,对穆华吩咐道:“传哀家的旨意,不惜一切代价,诛杀纳兰家族的所有人等。除------盛紫烟之外,哀家不希望看见明日的早朝时,还有纳兰姓氏的人出现在金銮殿上!” 章节目录 503.杀机7 穆华闻言心中暗暗震惊,但她亦清楚太后的性格,况且此事事关重大,纳兰家若涉嫌到启用前楚皇朝留下来的皇家杀手组织魅影,更以此来企图探知皇室隐秘的话,那么,此事便是到了皇帝面前,只怕也不得不处置。 但是,依着如今皇帝对纳兰仙卉的那份情意,他会真的眼睁睁看着纳兰家族被灭族? 更何况,穆华与穆莲都听得清楚,太后既然是下令诛杀纳兰家的所有人,那么,其中就必然包括了纳兰仙卉在内。 这一位,如今在皇帝心中有着什么样的位置,于穆华这样的侍女来说,那是十分清楚不过的。 但她们的主子是太后,所以,只要太后一日不死,那么,她们便没有另外选择的余地。 然穆华与穆莲毕竟是在太后身边沉浸了多年的心腹,她们深知此事之后,太后若一旦薨逝,则她们这些身边的人都会被皇帝为发泄心头只恨而尽数诛杀。甚至有可能,等不到太后死去的那一天,她们就会死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 于是,二人十分隐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穆莲旋即道:“太后此举自是为国为民,只是,据探子来报,皇上一直有派高手暗中保护纳兰仙卉,故而单是清凉观那边,便已经十分难以得手。再则,纳兰大人毕竟是右相,他统领朝中清流一派已有十数余年,若其一旦身遭横祸而死,不免引发朝中清流一派为之动荡,届时,若再有人蓄意挑拨,只怕局势就更加难以控制。太后,此事您…….”。 “这些哀家都知道!正是因为眼见着皇上对纳兰仙卉念念不忘,所以,哀家才后悔,早该狠下心,除了这个祸害!” 盛太后不无戾气的说完这话,而后微微喘息了几口,待其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态之后,才道:“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哀家的确是太心急了。要铲除一个在本朝辉煌了几十年的世家大族,自然不能单纯的以一时之狠,而是……应该连根拔起,就连多余的枝叶,也要一并替他剪除了才好!” “所以,哀家还是真的好好动一下心思,这事情,看来是不能急在一时半刻了。” 听着太后这话,穆华心中打了个寒碜,她知道,这就说明主子已经下定了决心,很难更改的。 偷窥着主子的神色,有些怯怯的提醒道:“可是主子,盛小姐如今可是纳兰府的夫人,她…….”. 太后提到自己的侄女,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摇头,无奈的说道:“这孩子真是命薄福薄,生的这么好的容貌,可是婚事上却是一波三折。唉,此事说来也怪哀家,当初,便不该同意这门亲事。这孩子,如今显然是情根深种的样子,所以,这件事情,只有瞒着她。总之,哀家一定保全她的性命就是,至于以后的事情,亦只能以后再说了!“ 盛太后说完,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便问道:“哀家如今可是精力不济了,听说今晚是安贵妃的生辰?” 章节目录 504.杀机8 “正是,皇上也让人好好安排了一番,说是今晚要替安贵妃好好热闹一下。” 盛太后便点头道:“毕竟是安国公的面子在那里放着,皇帝便是气恼之前的事情,也不会跟安贵妃生太久的气的。只是,皇帝这一直不曾踏足后宫,这样的事情,若传扬出去,只怕又会被那些言官们议论纷纷啊!” 这样的话柄穆华与穆连都不敢接言,只有盛太后沉吟了一番之后,才道:“不过今晚既然皇帝都发了话,要替安贵妃好好操办一下,那哀家就送她个顺水人情,就当是…….哀家送给安贵妃的一份贺礼罢了。” 说完,盛太后便对穆莲低声吩咐了几句,穆连听得明白,心里虽然连连叹息自己倒霉,但是却不得不遵从主子的指示。 只是,一想到皇帝发现这件事之后的可怕后果,她就忍不住瑟瑟的打了一个寒颤。 之前为了让纳兰仙卉对皇帝死心,太后便要挟着安贵妃当众说出了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身孕之事,随后,得来的是皇帝长久以来的冷漠与积压在心里的怒火。 据说,安贵妃为此还专程写了近十次的请罪书,又脱簪请罪,在紫宸殿前跪了三天。 她还是贵妃,身后有势力雄大的娘家,还有七公主这个皇家血脉作为依靠。而自己,只是一介奴婢,皇帝一怒之下,便是不能对自己的母亲怎么样,可拔剑杀了她这个奴婢,却是不用多想的事情。 穆莲心中了然,却也只能以令行事。但她在退下去到时候,却不由露出了一个凄苦的表情。 这天晚上,因时是夏日,且适逢安贵妃平时也喜欢荷花,故而连夜间晚宴也摆在太液池上。 此时宫内华灯初上、星光澹澹,漫天碧绿荷叶在暮风中摇曳,粉红色的莲蕾或含苞待放、或娇妍欲绽,盈盈临水向上极尽诱人缥缈之姿。 偌大的莲湖水面之上,一浪一浪的清新荷叶香气绵延漫开,似清新雨水般洗尽盛夏的炎热,使得画舫周围尽是清爽蕴凉的气息。 夜空沉色越来越浓,数十艘朱栏雕檐的大画舫泛在水中,妃子们皆是华衫彩服、珠坠摇曳,更不时有阵阵娇声软语传开。 一片热闹非凡的湖面上,以皇帝和贵妃共乘的双龙画舫最为华美,上下两层的船身雕画精美、扎灯结彩,船首平台约有半丈宽,以供视野开阔的观赏歌舞。 余者十来艘画舫分载各宫妃嫔,除却齐王生梅妃病重未能前来,其余宫妃悉数到齐,一片流苏翠带的旖旎风光。 南宫弦歌自紫宸殿来此时,此时宫人们刚给画舫彩灯点上,星星点点、零零落落,悉数投影在清香微凉的湖水里,让人仿似身处一带灿灿星河之中。 帝妃二人坐在画舫前板正中,其余画舫呈扇形分列左右,随着多禄一声唱诺,灯火通明的湖面渐渐安静下来。在极轻极细的香风中,有轻柔舒缓的女子歌声传来。 一艘青漆扁叶小舟轻快驶近,舟前坐着四名宫裳歌姬,或素手抚琴,或朱唇启笛,轻吹缓吐出令人沉醉的音律。 章节目录 505.杀机9 一名月白色莹线纱衫女子俏立当中,正在和韵盈盈起舞,微风掠得身上的轻衫越发服帖,勾勒出他纤细曼妙的翩翩身姿。 画舫上的彩灯将湖面映得透亮,连夜空也有几分透亮,照得那女子眉目如画、流盼动人,更有身后青衫歌姬相衬,让人几乎要以为身处蓬莱仙岛之境。 而此情此景之下,安贵妃更是如同其他嫔妃一样,精心装扮了一番之后,举杯对南宫弦歌笑道:“臣妾多谢皇上为臣妾举办的这个庆生宴,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说罢,她盈盈抬手饮尽,并对身侧的七公主招手道:“来,茹儿叶来敬父皇一杯,祝父皇龙体安康,国事长顺。” 年方三岁的七公主便奶声奶气的上前来,举着手里盛着果酒的杯子,对南宫弦歌如是说道。这孩子因着长的粉雕玉琢,所以说话时也格外的娇憨可爱。见幼小的女儿亦上前来凑兴,南宫弦歌便也展颜一笑,将女儿拢入自己怀里,伸手抚摸了一下其脸颊,并道:“今日是你母妃的生辰,茹儿可有什么礼物送给你母妃?” “有!父皇请看!” 七公主说着,便将手里的一盏十分精美的花灯拿了出来。显然,花灯不是七公主亲手所制的,因着她这般的年纪,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精巧的东西出来。可是,那上面却用七彩的笔墨,写着一手诗词,那歪歪扭扭的字迹里还夹杂着几个错别字,南宫弦歌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女儿送给母亲的贺礼了。 虽是简单的一首诗词,然七公主毕竟只有三岁这样的稚龄,因此,便是安贵妃也感动的生出了酸涩之意。她笑着看着女儿,只道:“好孩子,母妃很喜欢你的贺礼,谢谢你为母妃这般费心了。” 眼见着安贵妃与女儿这般亲密相依,南宫弦歌却不由的走了神。他手中的酒杯尚未放下,心思已飘到了遥远的清凉观中。他不知道,若是自己能与她生下一个这样的孩子,那么,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一个长得如她一般珠玉堆叠而成的小女娃,对着自己奶声奶气的叫父皇,自己拢着娇妻爱女,那样的人生,便是不做帝王,又……. 而七公主的一声呼唤,终究将他从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唤醒过来。安贵妃见皇帝面上划过一种不自然的神色,便知道他才刚定然是走神了。 也许 ,是想起了他心爱的那个女子吧? 安贵妃心中为皇帝默默的做了一个悲悯的动作,不过,旋即就有宫人上前来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派人送来贺礼。” 咋听一直在凤仪宫中闭门不出的皇后也派人送来了贺礼,不但是安贵妃为之震惊了,就连皇帝也不由的侧目看过去。 只见那宫人将锦盒打开之后,里面赫然就是一颗十分晶莹润泽的夜明珠。其个头足足有一个小孩的拳头那么大,光彩更是十分的均匀难得。这样的夜明珠,别说是等闲世家,就连国库之中,其实也是难寻得出第二枚的。 章节目录 506.杀机10 原本生辰上能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且送这礼物的人,还是名义上的中宫皇后,作为东道主,安贵妃应该感到荣幸和喜悦才对。不管心里怎么想,这毕竟代表着皇后对她的一份尊重不是? 可奇怪的是,安贵妃看到这锦盒里的夜明珠之后,却是如同见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霍然起身,险些就要当场失态了。 还是她身边的侍女丽菊眼明手快,立即拉住主子的衣袖,低声道:“娘娘!” 安贵妃这才倏然回过神来,正在此时,原本漆黑的夜空里忽然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来。随着那声响,众人的视线也就随之转移到了夜空之中,倒是一时间就连南宫弦歌也忽略了安贵妃脸上的不自然。 “母妃您看!好漂亮的烟火啊!那边,那边还有!” 七公主拍手欢笑之余,更连连指着天边的烟火咂舌不已。 “是啊,好漂亮的烟火,可惜,再美的繁华,也就只是那一刻而已……”安贵妃亦随之抬头看向天幕,她喃喃自语,转首望向远处透着灯光的星空,半幕浓黑、半幕光辉,映照着人世凡尘间的芸芸众生。 在繁星如织的星空另一头,星光与灯火交错,隐隐绰绰的投影在碧莲湖中,却被轻轻摇曳的画舫环环推散。 皇帝事先让人预备好烟火,时辰一到,分散在各处焰火手开始齐齐燃放,五颜六色的烟花绚烂飞起,整个夜空几乎被照得亮如白昼。远处歌姬们的管弦声,以及妃子和宫人们的叫好声,熙熙攘攘混在一起,将今夜生辰宴会的喧哗推到了最高处。 而酒过三巡,歌舞节目也过了大半的时候,安贵妃就借口头疼,恰好七公主也要睡了,于是母女两边早早的回宫更了衣。因着今晚是她的生辰,所以皇帝也格外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将她送下画舫,并说一会再去看她。 而汰液湖的喧嚣仍在继续,只是,围绕在皇帝所坐画舫附近的嫔妃,尽管各自出尽奇招,却没有人能得皇帝的青眼,上的了那艘龙船。 安贵妃在宫人的相送下离开汰液湖之后,就在一处不太起眼的小亭子中遇上了身披紫色披风的皇后曹丽影。 皇后身边只带着两名侍女,再无其他人。 安贵妃心中一紧,才刚饮下去的两杯水酒此时便有些上头了。她勉力按耐住心里的慌乱,脚步有些微微虚浮的上前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皇后的脸隐藏在亭中珠子的阴影里,并不转过身来,却对她笑道:“贵妃,本宫今日送你的贺礼,你可还满意?” 安贵妃更是手上一抖,险些就将丝帕都落到了地上。她竭力平静的回道:“皇后娘娘的礼物太贵重的,臣妾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这话是怎么说的?如今贵妃和淑妃两位妹妹,代本宫掌管六宫事物,本宫才得以有时间和精力好好照顾太子。这样的人情,岂会受不起本宫的这么一份区区贺礼?” 章节目录 507.迷离1 “你们先下去,带七公主回宫好好休息,本宫要和皇后娘娘说会话。” 安贵妃吩咐罢了左右,旋即举步缓缓迈入亭中。曹后亦给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侍女,不一会,亭子里便只剩下这两个女人各自占据着一方角落,而彼此间的笑意都是别有一番意味在心底。 皇后看着不远处的烟火起了又落,落了又起,那一抹璀璨的绚丽显然也刺痛了她的眼睛,于是便眯了眯眼眸,对安贵妃说道:“看来皇上对妹妹始终还是有些不同的,就说这生辰宴会,本宫做了八年的皇后,可亦不过是在三十华诞那年,有幸得到了皇上安排的宴会而已。本宫仍记得,彼时的烟火,虽比妹妹今晚的要盛大许多,只是,到底是陈年旧时的回忆了,那样的颜色,自然无法与今夜相提并论的。” 安贵妃便回道:“皇后娘娘谦虚了,其实皇上待娘娘也不薄,有些事情,咱们只要心里明白就好了,何必一定要拿出来做比较呢?臣妾从来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既是妾妃,便要安守妾妃的本份。臣妾亦自问,对皇后娘娘从来没有半点不敬之意,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安贵妃此言,分明已经是十足十的向曹后示弱服软之意。曹后心中了然,只是回转身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却是凉的惊心。 只见她暗暗咬牙道:“是么?妹妹此言,本宫怎么觉得颇像是诛心之言呢?呵呵,要不要本宫好心来提醒一下妹妹,在本宫赶去牧场接太子回来的时候,你的好哥哥,可是趁机跟皇上提出了,让你回家省亲的要求?本宫虽然比妹妹大一些岁数,可也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本朝以来,除了年节时分特例之外,宫中后妃能向皇上请求回家省亲的,从来便只有中宫皇后而已。你们安国公府的用心,难道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嗯?” 安贵妃冷不防曹后居然得知了此事,她心里暗暗埋怨父兄的急切,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此事臣妾确不知情。若真有其事的话,也是父兄思念臣妾太甚,还请皇后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 安贵妃的话没有说完,便侧面挨了曹后出手凌厉的一巴掌。“啪!”的这一声掌掴之声好不清脆,吸引的站在几十步之外的芷兰宫侍女丽菊等人都伸头过来张望了一下。 但安贵妃却立即朝那边厉声吩咐了一句:“都不准过来。” 曹后见她居然生生的忍了这一巴掌,且还不欲声张的样子,便知道,今晚自己是稳操胜券了。 她随后伸手托起安贵妃雪白精巧的下巴,对着她啧啧笑道:“本宫果然没有看错妹妹,妹妹的确是个能成大事的。只可惜,妹妹没有记住一句话,成大事者,必先断了情爱。妹妹,你从不将心思放在皇帝身上,本宫从前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是没想到,原来兜兜转转半天,才发现,原来妹妹早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了。这样的事情,若一旦传扬出去,你说,可叫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如何看待威名赫赫的安国公府呢?还有,最重要的是,妹妹你那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心上人,若他因为妹妹的缘故,而不幸遭了横死,妹妹便是到了九泉之下,又拿什么面目去见他?” 章节目录 508.迷离2 安贵妃被人拿捏住心底最深最隐秘的软肋,却也只能咬紧牙关,勉力镇定道:“臣妾不知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娘娘,即便是臣妾的哥哥之前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娘娘也不该就此咬住不放,臣妾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更不知道娘娘所说的什么心上人是怎么回事。” “哦?你真的不知?那本宫今日送你的这颗夜明珠,照这么说来,你竟然也是一无所知咯?” 安贵妃此时已经开始禁不住打颤,她偏过头去,微微闭上眼,似乎想要在这死局当中寻找出最后的一丝生机。 然曹后以嘲讽的话语,粉碎了她心底最后的一线希望。 只见她将手中的一张血书扬了扬,继而不无得意的说道:“这夜明珠,原本是出自汴州第一名门郑氏的家传之宝。而数年前,郑家长公子,也就是你娘家的表哥,将其送给了你作为贺你及笄的礼物。你与郑公子原本彼此心中都互相爱慕,可是奈何,最后家门出于大局考虑,还是将你送进了宫,做了皇上的贵妃。 你不敢将这珠子带进宫,为的就是怕被人发现之后遗祸给家门和你的心上人。可你最终也不能舍得将珠子再次送回郑公子,因为你曾修书一封,上面写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江湖中,并让人将明珠送回,最后却被郑公子再次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而郑大公子,至今亦尚未婚娶,这样的事情,岂能说是巧合? 啧啧,好一对痴情的小儿女,这样的故事,便是本宫这等冷心冷面的人,听了也是十分的感动呢!可惜,你万万没想到,这珠子你原本放在自己家中未出阁时的闺房里,但奉你之命看守这些东西的丫鬟云英,却因为家中父兄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最后铤而走险,将这珠子偷出来典当了。这是云英的亲笔血书,她交代了珠子的由来,和她所知道的一应细节。有了这样东西,你以为,皇上到底是会相信你的辩白,还是会相信本宫的所言?” 安贵妃闻言,全身都是禁不住的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她瞪大双眼,一把抓过那张血书,最后,在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之后,不由重重的跌坐在生硬的亭子间的地板上。 而随着她的身形晃动之余,头上那支硕大的凤钗亦跌落在地。亭子间里只有一盏风灯照亮,侍女们离的也远,然黑暗里亦看得见,那凤钗正展翅闪光,每尾凤翅皆嵌有宝石,尾坠一缕细长的串金珠璎珞流苏。 按照周朝后宫祖制,只有嫔位以上方可佩戴凤钗,皇后十二翅,四妃八翅、妃子六翅,嫔位四翅,若是数目超出便为逾越。 曹后俯身,将那支凤钗捡起来,留心瞧了瞧,只见安贵妃的凤钗不仅做功精致,而且规格也略大,再数过凤翅却是整整十尾。 于是唇角的笑容更加嘲讽,凝视了半响,只淡声说道:“妹妹这支凤钗太大,回头改一改,八尾,才是妹妹该有的分寸。” 章节目录 509.情乱1 安贵妃不敢再说话,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番之后,最后只得俯身在地,对皇后泣道:“臣妾…….臣妾知罪,只是臣妾与郑公子之间的确一清二白,那些事情,不过是昔年进宫之前的小儿女情愫罢了,虽有这可夜明珠,但臣妾抚心自问,并未有任何对不住皇上之处…….”。 “呵呵……一清二白?妹妹真是会说话。是,本宫相信,以妹妹的为人,与郑公子之间定然是绝无任何不轨之行为。便是互生情愫,也定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妹妹,你要想想,外面的百姓们若是知道了,他们会不会这么想?安国公府百年望族,世代忠良,这样的名声,能不能因为妹妹而折损到一塌糊涂的境地?还有皇上,皇上会怎么想?当然,妹妹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其实皇上的心思不在后宫任何人身上,他另有所爱,所以,从心底来说,只要安国公府不倒,他便不会拿妹妹怎样。但郑公子呢?他令皇室蒙羞,令天子之声誉受损,皇上会不会放过他?还有七公主,茹儿这么小的年纪,若失去了父皇的宠爱,那么她的将来…….”。 一句句凌厉无比的话,如刀刃一般直插入安贵妃的心窝之中。她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双手捂住耳朵,只能痛苦的扑倒在皇后的脚下,哀求道:“不要再说了!皇后娘娘,臣妾求您不要再说了!” 曹后便收住话语,冷冷的看着从前明艳娇丽的安贵妃,此时终于狼狈不堪的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的哀求着自己的高抬贵手。 然她心里却没有多少的喜悦与成就感,她知道,自己自从知道了安贵妃的这件事情之后,其实心里对她是有些说不出的同情和悲悯的。 可惜,上天让她们在这深宫里相遇,并且,注定,她们之中,只能有厮杀,而不会有所谓的情意。 待见到安贵妃的哭声稍稍停顿一些的时候,曹后便蹲下身子,将其扶起来,并凑近耳畔去,对安贵妃说道:“妹妹是聪明人,其实,本宫一直想跟妹妹多些亲近的。毕竟,这后宫之中,历来都是孤掌难鸣的。妹妹,你说是不是?” 安贵妃这才明白,原来曹后拿住了此事,便是要来要挟自己听命于她的。但她也只能随机接口,道:“皇后娘娘但凡有何吩咐,臣妾都将尽力而为。” “好,有妹妹这句话,本宫也就放心了。妹妹,你且听清楚了…….”。 待听完曹后附耳的那几句话,安贵妃不由的睁大双眼。她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神色晦暗不明的曹后,沉吟了一下,才道:“娘娘这是…….”。 “妹妹不用过问其他的,只需要遵照本宫的话去做就是了。到时候,一旦事成,本宫自然会将这些信物,统统归还给妹妹。” 曹后说完,转身便消失在五光十色的夜色里。不远处,天边的烟火似乎已经快要到了收尾的时候了。曹后的声音在夜风里轻轻飘来,却是一句带着调侃意味的提醒,道:“妹妹,还是早点回宫去准备接驾吧!不管怎么样,皇上今晚肯定会做个样子给外人看的。妹妹可不要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才好呢!” 章节目录 510.情乱2 丽菊等人扶着脚步虚软的安贵妃回到芷兰宫时,七公主早已被安顿的睡下了。安贵妃面色惨白,一路上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丽菊等人因为站得远,也没有听真切到底皇后都跟自家主子说了什么。但照情形看来,定然是一些不好的话。否则,何至于让一向人前坚强的主子在自己是生辰之夜忽然间慌乱至此? 但不管丽菊怎么问,安贵妃也是一言不发。她心里有计较,丽菊等人都是出自安国公府的丫鬟,她们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父兄手里,因此,若一旦走漏了消息,谁能担保,为了家门荣耀,父兄不会对表哥先下手为强? 毕竟,只要除了这个当事人,便是皇帝日后再来追究,终究也意义不大了。 可安贵妃不知道,皇后既然能拿到这颗夜明珠,那么,对于表哥的性命安危,她又是否早有准备? 诸多的担忧让她一时间无法理清纷乱的思绪,而此时,她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关心则乱,竟然是如此这般的扰人。 回了芷兰宫之后,安贵妃自是先进了自己的寝殿。侍女们七手八脚服侍了她更衣洗漱之后,她依然是之前那副形态,只是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窗前榻上坐下。 想了半天,最后只做寻常随意模样,拣了一本旧时诗词闲闲翻看,只是心里乱成一团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传来“咝咝”风声,心中越发焦躁,便将霞影纱窗扉支得更高些,静看夜色中树梢残叶片片飘落。 殿角蹲着一只小巧的独角铜兽,水滴自兽角一点一滴坠落,在水盘里溅出细微清脆的声音,宣示时间一点点流逝…… 而最终,当那一声熟悉而又令人莫名心惊的通传声传入自己的耳膜之中时,安贵妃只是木然的起身,手里的书卷早已就势掉落了下去。 “皇上驾到!” 南宫弦歌面上似有微醺之意,他对着长恭摆了摆手,信步走进安贵妃的寝殿。见其已经躬身下去行礼,便少不得上前扶住其肩膀,勉力柔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如此大好日子,便不必行礼了。” 说完,却又陡然想起,在喀什校场的时候,那个一身骄傲明丽的少女,一身绚丽的红色骑服,疾驰至自己跟前的时候,却是径直扬起了清丽的下巴,对他说出的那番话。 她自请在围猎期间可以见君而不跪,他当时亦没有细细思量,便旋即答应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给予一个女子,这样高的殊荣。就连战场上浴血而归的得胜将军,其实也从不曾有过这般的破例。 而今想来,那时的她,或者已经厌烦了每一次见到自己时,都要行那一套繁琐的礼节?所以,她会逃开,会不愿做自己的女人,会不愿与一众嫔妃,哪怕是名义上来分享一个共同的丈夫? 呵呵……真是一个骄傲到了骨子里,却也清高到了血脉中的少女啊! 南宫弦歌心中微微一笑,却并不觉得一个女子在这样君权至上的时代里有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于世不容。 他想,自己定然是爱煞了她了吧?所以,但凡她厌恶的,自己也喜欢不上来。可惜,她想要的,自己却给予不了。 章节目录 511.情乱3 南宫弦歌手上握着安贵妃单薄的双肩,感受到云丝软衫后的纤馨温暖,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冲动来。 仿佛是之前的酒一下子上了头一般,眼前的人儿便变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个。因着她垂眸不语,他便低头温声问道:“仙卉,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抬头来看看朕?朕好想你,朕……..“。 安贵妃不明所以,却将仙卉二字听得清楚,她旋即挣脱开来,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因感觉到皇帝手上的温度很高,脸色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潮红。安贵妃不敢大意,只以为皇帝是酒喝多了,有些半醉半醒的状态,便连忙扬声叫人去煎醒酒茶过来。 而南宫弦歌被她扶着在榻上躺下之后,更觉得那种冲动与渴望愈发的强烈。他已经近两三个月没有召幸过后妃,男人天生的欲望一直被生生的压抑着。 此时被太后命人在酒水中下的那迷情药一带出来之后,便显得犹如火山爆发一般,难以 自控。 但他凭着最后一丝残存 的理智,依然发现了眼前的人与仙卉有着很大的区别。他极力想要站起身来,奈何全身却是一阵阵的发热,眼前昏花之余,才只勉力走出了两步,便迎面被一个侍女所扶住。 “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臣妾啊!” 安贵妃这回是真的慌了,她不知道皇帝这是怎么了,但若皇上在自己的寝殿出事,则自己是头一个难以撇清的。因此在灌了几口茶水下去之后,连忙又让人请太医过来。 但芷兰宫里的老嬷嬷上来一看,却顿时有些羞赧的说道:“娘娘,这事…….老奴看还是不要惊动太医了吧?皇上他……他这是酒后情动了呢!” 说着,便只管将眼睛往南宫弦歌的下身处瞄去。安贵妃随着一看,也是羞的粉面涨红,原来自己刚才的确是手足无措了,居然没有留意到,那个地方早已是一片雄风……. 而后,安贵妃便召了长恭进来问话,得知在皇帝即将离席的时候,太后临时命人给送来了一壶新荷酒的时候,她也就瞬间明白过来了。 敢情这是盛太后想为着上次的事情,拐着弯的向自己赔不是示好。可惜呀,她老人家却根本不清楚她的心意。还以为送了这一夜春恩,安贵妃便会自然记住她的这个手笔。 可安贵妃本来就不想侍寝,更何况,刚才亲耳听见皇帝意乱情迷间说出的那个名字,更令她心中又惊又怕。她知道,皇帝今晚就算是歇在了自己宫里,可他只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人的替身而已。 待明日醒来,指不定还会因此而恼怒于心。因为,若皇帝不是有意为那人守身如玉的话,这么些日子里,他根本就不必完全不涉足后宫。 然现在眼前的情况怎么办?圣驾既然已经到了自己这里,而皇帝又是这么一副意乱情迷半醉半醒的状态,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安然应付得过去? 章节目录 512.情乱4 安贵妃情急之下,不由慌乱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对身侧的侍女吩咐道:“你们立即扶皇上去沐浴更衣,本宫…….本宫稍事准备一下就来。” 她仓促之间打定了主意,便是临时弄个宫女过来作为替身,也好过自己亲自服侍皇帝。再说了,后宫之中哪个嫔妃宫里不是随时备着几个这样面容出众身段玲珑的宫女,以备自己不便时用来固宠的? 她虽不屑,然家中的母亲也不肯看着她置恩宠于不顾,眼下,芷兰宫里便有两个相貌心性都十分不错的女子,或者,此时便是用上她们的时候……. 然,就在此时,才见着宫人将皇帝扶进去内室,就听人来报说:“娘娘,大公主身边的陪读小姐前来给您送礼。” 安贵妃原本正欲张嘴说不见,然她忽然收住嘴,记了起来。这大公主的陪读,便是太后与皇帝亲自选出来的章家小姐章燕云。 对于章燕云进宫的安排,太后虽然瞒着别人,却没有对安贵妃说假话。况且如今她掌管后宫,哪会不明白,区区一个陪读,却在太后的授意下吃穿用度都不下于五品的嫔位,这样的待遇,便是几位陪读之中,也只有章燕云才有这样的殊恩。这不是太后在刻意示好是什么? 于是电光火闪之间,安贵妃便迅速转身,对外面的侍女吩咐道:“请章小姐进内室来候着,就说本宫要去沐浴,请她稍等片刻。” 章燕云来芷兰宫的时候,其实也并不知道皇帝驾临。因为今夜南宫弦歌身边只带着长恭一人,其余的随从都被打发回了紫宸殿。因此,她在大殿中等待了片刻之后,就见侍女上来对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而后,她也就真的信以为真了。 侍女们自有人上前给章燕云奉上热茶,章燕云喝了几口,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想要起身去内室洗个脸,却有些不便开口。就在此时,只见贵妃素日身边的大侍女丽菊姗姗而出,却是对她笑道:“章小姐,贵妃娘娘在内室更衣,现在已经快好了。您若是等得急,可先去寝殿候着。” 章燕云连忙摇头道:“哪里敢去娘娘的寝殿讨扰?燕云也就是过来贺一下娘娘的寿诞,顺便感谢一下娘娘一直以来的照拂之恩。” 但随后丽菊就不由分说的,一边劝,一边笑着与她玩笑,在另外两名侍女的簇拥下,章燕云就这般身不由己的进了芷兰宫那富丽堂皇奢华精致的寝殿。而随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当身穿玄色隐花蟠龙寝衣,周身散发着一股子酒气,醉眼微醺的皇帝南宫弦歌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章燕云原本想要大声呼救的。 可是,她很快就生生的忍住了这个念头。 因为,对于自己进宫的真相,其实她心里是很清楚的。 而在少女的心中,正当盛年且英姿不凡的皇帝南宫弦歌,便是那高高在上不可攀拟的神祗一般的存在。 章节目录 513.情乱5 虽然不明白,安贵妃为什么会将这样的大好机会让给自己,但是,章燕云只是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便决定,将计就计。 她毕竟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对这宫中的尔虞我诈知道的也甚少。在那一刻短暂的犹豫当中,最终想要靠着皇帝的恩宠来谋得一席之地的虚荣占据了上风,于是,在她的欲拒还迎之中,很快就被南宫弦歌抱上了那张足有六尺宽的花梨木八宝雕花牙床。 章燕云拼命压抑着心里的那种害怕,她感觉到皇帝的吻热烈而缠绵,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而又万分急切------而后,就在他炙热而硕大的男根终于逼近她的花蕊的时候,她终于听见了他,自天子口中说出的那句令人无比心醉而又瞬间心碎如死的喃喃情语。 “仙卉,朕爱你,朕…….真的好爱好爱你…….“。 犹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开,章燕云在极度的震撼之中,甚至不敢再呼吸一口气。 她不敢相信,原来皇帝心里所爱的,居然是那个与自己有着不错交情的女孩子。纳兰仙卉-----纳兰仙卉-------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接下来所发生的所有经过,在她的脑海里便已经破碎不清了。只记得寝殿中光线幽昧不明,而似乎丧失了神智的皇帝则是不知疲倦的索取着。他的强悍与勇猛终于让初经人事的她在第三次承宠的时候,忍受不住的昏厥了过去。 而次日,南宫弦歌在头疼欲裂中醒来的时候,更是旋即发现了睡在自己身畔的少女。他一手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面猛的坐起身。 当脑子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之后,立即,便有一种异样的恼怒与忿恨浮上心头。 “来人!“ 听得皇帝一声叫起,早已守在外头的长恭等人连忙端着洗漱用具等走进去。然进到床前一看,却不知道为何侍寝的人不是安贵妃,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少女。 而床褥丝被上面,那些点点嫣红的血迹与已经干涸的白浊,则毫无疑问的昭示了,昨夜这张床上曾经发生过何等激烈的缠绵。 南宫弦歌几乎是带着嫌恶而龌龊的心里迅速的跳下了床,他的眼角也带过了那些落红,但心里涌起的却只有一种深深的不洁与自我痛恨。 而后,他在后面的内室洗漱过后,换上了朝服准备去上朝。 至于那个才刚刚得了皇帝雨露宠幸的章燕云,则被人遗忘似的,仍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直到被安贵妃派来的人唤醒,章燕云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章小姐,贵妃娘娘请您出去一起共用早膳。“ 虽然贵妃派来的人对着她依然谦和有礼,但章燕云心里有事,却总觉得,那样的眼光,对着自己分明就是奚落罢了。 她已经明白,自己昨夜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罢了。但安贵妃身为贵妃,这样的事情,便是说出去也没人信。更何况,昨夜还是她的生辰,谁会相信,她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将原本就很难涉足后宫的皇帝拱手相让于她人? 章节目录 514.情乱6 于是,章燕云心里便是有万般苦楚,可是她也无法宣之于口。而在随后,见到安贵妃之后,更是被安贵妃那种了然而又善意的笑容所慑服的开不了口。 倒是安贵妃主动开口说起了昨夜的事情,她将手边的一碟子虾饺推到章燕云面前,道:“妹妹请放心,昨夜皇上既然已经宠幸了你,那名分的事情,便是迟早的。想来也是因为今天早上急着去早朝,所以皇上才没有顾得上仔细想周全,该给妹妹一个什么样的身份。一会儿咱们吃完了早膳,本宫就带着妹妹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妹妹有太后做主,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章燕云眼里含着泪,不住的胡乱点着头,味同嚼蜡一般的吃着眼前精致的早点,可是心里,却是早已泪成汪洋了。 而盛太后听说此事之后,也是惊讶了一阵子。她原本只是想着送个人前给贵妃,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成全了这章燕云和皇帝之间的一夕之缘。而对于安贵妃此举,她倒不认为安贵妃是有意避宠,自己之前的确有跟她提及过对章燕云的安排,加上从前安贵妃便处处善解人意,于是思来想去之后,太后便认定了,这是贵妃大度贤德,听从她的意思,给皇帝举荐新人呢! 待安贵妃带着章燕云到慈宁宫来给她请安的时候,盛太后已经是高兴了连连点头了。她看着眼前双眸微微涨红,一脸委屈的章燕云,当下就道:“好孩子,你放心,皇帝忙于国事,一时间对你有些疏忽,哀家这便替你补上。“ 说罢,太后便扬声对外头的女官吩咐道:“来人,传哀家的懿旨,封章燕云为正五品容华,赐住嘉宁宫。至于封号么,就等皇帝来拟定好了。” 然太后的这道懿旨,在晓谕六宫并送呈到皇帝的金案前时,却是惹得了皇帝的龙颜大怒。 “母后这到底是要将儿臣逼到什么样的境地?莫非,就连朕要如何处置后宫之事,也要全凭母后的喜好了吗?” 南宫弦歌自紫宸殿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安贵妃已经离去,新封的章容华却被太后留了下来。大殿上,郭云曦正安静的沏着茶,气氛十分温馨之时,却生生被猛然间闯入的皇帝所打破了。 章燕云自然从未见过皇帝这般的姿态,她吓得当即就跪在一旁,不敢做声。 而盛太后则是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之后,才缓缓的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吩咐道:“派人送章容华回宫,还有,你们都退下去吧!” 皇帝站在殿门口阳光直射之处,一身的明黄色龙袍便如染上了一层金粉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然他在章燕云对着自己行了个告退礼,即将要走出大殿的时候,却断然叫住了她。 “告诉朕,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爬上了朕的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章燕云被这样无情的话语逼得胸口一阵窒息一般的疼痛,她脚下一软,身子旋即就软软的扑向了地砖的方向。 幸好身侧有两个侍女,连忙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而后,在太后的暗示下,她被迅速的扶着走出了幽深的慈宁宫大殿。 章节目录 515.情乱7 “皇帝,你太过分了!” 盛太后的诘问,更激起南宫弦歌心头的郁闷之火,他冷笑着回道:“朕过分?不,朕以为,母后您所作所为,更加过分!” 说完这句,他又道:“朕已经答应了母后,不再执意将仙卉迎入宫中。也听从母后的安排,让她去了清凉观修行,朕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了。可是为什么,母后你还是要这般苦苦相逼?为了让这样的女人爬上朕的床,就连下迷情药这样下作的行为,母后你如今都能做得出了么?” “你……..”。皇帝这般少见的无礼言行,当下就逼得盛太后眼前一阵金星乱串。她竭力按耐下胸中的辩解与怒火,过了好一会,才道:“弦歌,你这是要打算为她守身如玉,从此不再染指后宫半分了么?” 南宫弦歌却觉得嗓子眼中有一种腥甜的燥气,一直在往上涌来。他负手于身后,隐隐带着几分帝王之傲气的回道:“是又如何?朕便是答应了母后,不再执着纳她为妃,可是也不曾答应过母后,真的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母后,您可以用国家社稷朝政来逼得朕放弃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可您也无法将她从朕的心里就此抹去。不是么?” “呵呵……是哀家逼得你放弃与她厮守一生的吗?皇帝,你…….好,罢罢罢,就算这一切都是哀家这个罪魁祸首所犯下的过错,皇帝你就在心里怨恨哀家好了。可这后宫的这些嫔妃,她们个个都仍要仰仗着皇帝你的宠爱而活着,她们都正值年轻芳华,难道皇帝就忍心让她们从此以后长守空闺,过着了无生趣的日子吗?” 太后的软声相劝没有换来皇帝的半点回应,反而见他冷笑道:“了无生趣?母后,你莫非是忘了,当初您下旨让仙卉去清凉观出家修行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亦是豆蔻芳华的少女?更何况,论出身,仙卉比她们这些人更尊贵,更是金枝玉叶中的明珠。她还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在您身边陪了您这么多年,可是您到头来,不是依然可以当做若无其事一般的,让她去那等清寒之地,常伴青灯古卷吗?” “怎么到了这些嫔妃身上,您就这么善于体察人心苦痛,怜惜她们的这般芳华了呢?” 如此咄咄带刺的语气,丝毫不改的冷漠,足以将盛太后心里的那一丝希望也尽数浇灭了。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儿子,此时此刻,她绝对相信,若是纳兰仙卉真的开口,儿子会不会为她而废了这个后宫,乱了这个天下…….. 将手上戴着的镶宝石纯金护甲深深的刺入自己的掌心之中,太后方才从那阵剧痛里渐渐抽回一点点的力气。她抬头,仰视着带给自己一片阴影的儿子,最终开口,却只是冷笑道:“皇帝,你这般疼她爱她,若哀家此时来告诉你,你那好臣子纳兰明杰已经调动了前楚的魅影劫走了曹后手里的一些宗卷,你曾经做过 的那些事情,只怕她早已洞悉在心里。你待要怎样?她若以剑逼住你的胸口,你是不是真的可以为她甘愿袖手天下?” 章节目录 516.血色1 南宫弦歌被盛太后这忽然间抛出来的杀手锏逼得当下就后退了两步,他满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摇头道:“不!这不可能!纳兰明杰怎么可能劫走曹丽影手里的那些宗卷?就连朕的隐卫,他们至今也没有找到那些东西的下落。要不然,要不然朕早就尽数将他们全部毁了!” 盛太后强忍住胸口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她定定的,端庄肃然的起身,却对着皇帝无比沉痛的说道:“皇帝,昔日先帝如何的宠爱高贵妃,那时的情景,哀家至今还记在心里。可就是先帝,他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高贵妃自尽身亡。因为,她的身上,始终留着前朝楚皇朝的血液。哀家如今只是后悔,后悔因为一时心软,所以答应了先帝的请求,留下她身后的一线血脉。而今想来,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报应! 先帝灭楚建周,立下的不世功勋却是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代价的!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朝代更迭只由强者书写。可是就是先帝,也犯下了作为一个帝王不该犯下的过错,他终究是深陷情网,留下 了萧聘婷的女儿。 而今,哀家便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外孙女,将皇帝迷惑的神魂颠倒,更要看着纳兰明杰父子,在朝中手握重权之余,还妄图动用魅影来窃取皇室机密! 皇帝,你醒醒吧,你为何不想想,纳兰仙卉她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如何处心积虑的接近你的?她为何要拒绝做你的妃子,情愿出家也不愿进宫?只怕她早已知道了你就是杀死她母亲的凶手!她们一家子,简直就是死有余辜!大周朝若想继续安享太平盛世,皇帝你如今要做的,就是下令诛杀纳兰氏!而不是为了这等琐碎的小事,在这里跟哀家较劲!“ 南宫弦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震慑的整个人都有些失了往常的冷静,他觉得自己的头颅疼得似要裂开来,勉力稳住身形,心里早已乱了方寸,只是无力喃喃道:“不,不会的,朕的仙卉,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知道哪些事情的……”。 “她不知道?哼哼,皇帝,你敢不敢跟哀家打个赌?哀家这便下令派人杀了纳兰明杰,你看她会不会第一时间与你反目成仇?” 南宫弦歌再度后退半步,他双手紧握成拳,却在片刻的重物敲击一般的震撼中迅速的抬起头来,无比坚毅的说道:“不!母后,朕不许你杀了纳兰明杰!若他一死,朕…….”。 “若他一死,皇帝便会知道,自己与纳兰仙卉之间,再无可能了是吗?” 太后的冷笑,带着一种由衷的悲凉。她心里的绝望,便如此刻骤然生出的华发一般,无可遏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真的只想仰天大笑,萧聘婷,萧聘婷,你这阴魂不散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你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亦含笑睥睨四方? 你一定很得意是吧,你的外孙女,在灭国仇人的帝国中长大,而今,她终于足以堪称倾国倾城,可以祸乱君心,可以将曾经被颠覆的王朝,再度翻出历史的废墟之中! 章节目录 517.血色2 “弦歌,哀家真的……好悔好恨……好恨!” 盛太后说完这话,整个人却骤然向后仰倒!皇帝触不及防之下,只得连忙飞身上前,堪堪抱住自己母亲的身体之后,他连忙急呼道:“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而后,更紧紧揽住怀中脸色惨白的太后,不停的呼唤道:“母后!母后你醒醒!母后!” 毕竟,母子连心,血浓于水,这样的亲情血缘,便是挥剑也斩不断的。 素日庄严肃穆的慈宁宫,瞬间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众人脚步纷乱的奔走着,很快,就有太医从太医院赶来,开始了对太后的诊治。 太后仓促间病倒,且病势沉危,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纷纷束手无策。皇帝心急如焚之下,连忙派人去请已经出京云游的国师无尘回宫。 而在这天晚上,慈宁宫的众人显然都没有留意到,此时,却有一个常伴在太后身侧的人,已经消失近大半天了。 黑暗的内室中,男子的声音一如从前一般的凉薄无情,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更甚。 “真是天赐我萧青城这样的大好时机,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你说,就连盛从蓉这样的女人都倒下了,这个时候,我若不再给南宫弦歌背后来上一刀,那岂不是对不住你这般费尽心机打探来的这个消息?嗯?我的宝贝儿?” 郭云曦被萧青城拢在怀里,脸上的面纱却依然没有摘下。不知道,她是真的因为长的太丑,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总之,就连双手在她身上不断游离着的萧青城,对她脸上的那块白色的面纱也没有摘下来的兴趣。 而眼见对方的姿势已经即将侵入到自己的下身时,郭云曦才淡然的推开萧青城的手,并道:“宫主,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我要回去了。此次,若不是因为事关重大,我本来也不该冒险出宫的。” 说完,她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盈盈就要起身离去。 而萧青城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她走,因为,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身子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接着,萧青城更是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按倒在榻上,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之后,就见一大片雪白的胸脯暴露在了幽暗的光线里。 郭云曦本能的伸手掩住那一块诱人的地带,她似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行!宫主,宫中都会经常查验女子手上的守宫砂,若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岂不是…….”。 萧青城已经开始娴熟的攻城略地,他贪婪的吮吸着她颈间的细腻,一面道:“宫女?你并不是宫女,没有人会查验你是不是清白之身的。再说了,本尊都等了这么久了,再不享用你这如花一般娇美的身子,岂不是有负你这般忠心耿耿的为本尊卖命?” 说完,他便开始十分受用一般的在她的身上动作起来。当下身传来那阵撕裂般的疼痛时,郭云曦亦痛的弓起了腰身,在萧青城娴熟的技艺撩拨下,两具雪白的身躯渐渐交融在了一处。而那榻上青色的幔帐,亦随着那男子 的动作起伏而轻轻摇晃着。 章节目录 518.血色3 深夜,凤仪宫寝殿中,曹后原本已经卸下了妆容,正准备就寝,听说太子在偏殿里仍在发脾气,便披衣起身,仍稍事整理了一下发髻,便随着侍女往太子所住的东配殿走去。 谁知才刚刚走到东配殿的花厅处,就见里面快步奔出来一个身影,瞧着那一抹清浅的绿色,曹后便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不消说,肯定是姐姐那不成器的私生女,吴绿衣无疑。 果然,见到皇后前来,吴绿衣便立即跪下,眼泪盈盈的说道:“皇后娘娘,求娘娘给我做主!太子他…….太子他居然看上我身边的一个贱婢,此时两人正在里头…….正在里头浪着呢!” “胡说八道什么!太子乃是储君,身份何等尊贵,便是偶然瞧上了哪个宫女,那也是他施恩于下人,你身为侧妃,怎能如此口出不敬之言?似你这般气度,将来又如何见得了众?” 曹后口中将吴绿衣好一番斥责之后,这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怒容,却是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问向太子身边的随侍太监道:“殿下看中了哪个丫头?可是第一回临幸?” “回皇后娘娘,殿下看上的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就是……就是叫玉奴的那个。因着是第一次见,所以奴才料想,肯定也是第一次临幸了。” 曹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好,很好,你们几个服侍的,都重重有赏。传本宫的懿旨,赐那玉奴为太子身边的孺人,以后也不必在侧妃身边当差了。另外再拨几个人伺候她,让她专心服侍殿下。告诉她,若服侍的好,能怀上了一男半女的,本宫便抬她做侧妃。” “皇后娘娘,您……”。吴绿衣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偏偏曹后根本就不看她的脸色,也全然不顾这玉奴本就是她的人。只是自顾自的这般吩咐下去,而后还传令,让服侍的人守好太子殿下的寝殿,任何人等没有允许,都不得擅闯。 这分明就是防着吴绿衣趁机捣乱了太子和那侍女的好事,看着吴绿衣那气的发黑的脸色,皇后身边的侍女下元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当然,她是知道吴绿衣为何会成为太子侧妃内幕的少数几个知情者,当下等扶着皇后回到寝殿之后,才问道:“娘娘,其实您之前的计划,不是想让侧妃为太子留下一线血脉吗?怎么如今,倒是连那侍女,您也……..”。 曹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随意的撸下自己鬓角边贴着脸颊的一支纤巧的金箔攒丝振翅蝶,将其扔进一旁的妆匣之中,这才道:“唉!本宫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绿衣这丫头虽然之前有过那样的污点,可她好歹也是姐姐的血脉,她既然是本宫的外甥女,本宫也不想让这延续太子血脉的重任落到外人的身上。 只是,她因为之前与玉华的事情,实在是不讨渊儿的喜欢,你方才也瞧见了,便是她用尽百般手段,渊儿也始终不愿沾她的边。 章节目录 519.血色4 本宫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听说如今太后身体也不好,这今日一病,还不知道能撑多久。之前的计划,是想尽快让绿衣生下太子的骨肉,若能一举得男,那太后那边,自然也会尽力护着这孩子。只要能得到太后临终前的一道密旨,那么,皇上便奈何咱们曹家不得。便是不能逼着他将这孩子立为皇太孙,那么,最起码也能争个一席之地。至少,封个闲散王爷是不成问题的。 可如今既然太子不喜欢她,那本宫也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这就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跟着本宫这么写年,可曾见过殿下几时喜欢过女子?既然是他喜欢的,那本宫这个母后,就该捧着这丫头。侍女又怎样?你不见齐王那贱种,就是梅妃这贱人生的?而今不照样混的人模人样。更何况,她若怀孕,生下的还是渊儿的孩子。本宫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着这孩子的周全。” 下元闻言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也就是说,既然这侧妃不得太子的欢心,那么,便是她是皇后娘娘姐姐的私生女,这个关系也始终保不得她的富贵。想到这里,她便有些羡慕起这个叫做玉奴的侍女来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勾得动一向不爱女色的太子,居然也对她动了念想? 可事实上,她们万万都猜想不到的,却是这玉奴,其实只对南宫凌渊说了一句话,就让他顷刻间兽性大发,且狂怒之下,欺身就上了这个原本地位卑贱却生的十分柔媚的女奴。 “殿下,您可知道,皇上之所以下旨取消了您和纳兰仙卉的婚事,其实,就是因为……他已经和纳兰仙卉有了那等关系。殿下,而今国中百姓们都纷纷议论,说您就是因为在那等事情上面不行,所以才…….”。 “你说什么?居然敢说本宫不行?哼哼,本宫现在就让你看看,本宫到底行还是不行!” 说罢,南宫凌渊一把就将玉奴按倒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撕烂了她身上的衣衫。而这一幕恰好被吴绿衣瞧见,她瞪大双眼,死也想不明白,自己这几日就差没有脱光衣服在他面前极尽诱惑之能事了,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偏偏一眼看中了这个低贱却狡猾的贱婢? 联想到皇后赶来之后的态度,以及自己在寝殿门口听到的里面传来的阵阵放肆的呻吟声,吴绿衣便是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床上,仍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她不敢想,若是真叫玉奴在太子面前得了宠,甚至比自己先一步怀上了太子的孩子,那以后自己可还如何在这里立足? 偏偏此时,自己的母亲又远在千佛山,她在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再无任何人可以依靠。如今,就连皇后也不再偏帮着自己,显然,是对自己已经失望了…… 想到这些,她只能伸手抓起冰蚕丝锦绣薄被将自己裹住,瞬间感觉到一种无穷无尽的恐惧袭来,让站在漩涡中的自己更显渺小。 果真自己一生好强,用尽所有的手段,难道最终却依然只能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 一步步走到现在,到底是在命运的无情捉弄,还是自己心性太高而天命不眷? 一向嚣张自得的武绿衣陡然觉得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 章节目录 520.血色5 而就在她的寝室不远处,东配殿的寝殿之中,太子南宫凌渊与玉奴之间的欢愉显然还只是刚刚开始。 南宫凌渊从前只是喜欢清俊的小太监,对于女子,一贯严厉他沉溺于女色当中的曹后总是安排一些很丑很胖的侍女在他身边服侍。而最令他难忘的则是,在自己十四岁那年,因为一时冲动,居然就稀里糊涂的抱住了一个负责给他洗脚的婢女,将其按倒在了地上,从而有了第一次的男女之事的体验。 但那一次的体验,对于他来说,其过程和结果都称不上有丝毫的美好。醒来的时候,看见那婢女脸上一脸的麻子时,他甚至险些恶心的就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从那以后,他对女人就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理,而身边那些清秀的小太监,则成了他的宠物。 但这一次,与这名尚且不知道姓名的侍女在进行这种鱼水之欢的时候,南宫凌渊所感受到的,显然不再是第一次那种粗苯而不得要领的肉欲。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其实就是眼前这看似卑微平凡的婢女,内里却是十分的不简单。 只见她初时对自己是无任欢迎的姿态,到了真的赤身相见的时候,却又摆出了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偏是脱掉了那些衣衫之后,这身下的一具玉体却更显得美丽动人,南宫凌渊扑了几次之后,都以落空告终。 而那女子却还在床榻上灵巧的翻滚着,他心里便越是火上泼油,那火燃烧的愈加旺盛。 两人如同捉迷藏一般,游戏了几个来回之后,他终于将她轻巧的抱起来,横斜放在宽阔的九枝梅花长榻上。 带着一丝急切,他修长的手指宛若游鱼在她仅剩下的那件贴胸的衣襟间游过,终于触及到那温软的肌肤,顺手扯掉她头上束带,将脸埋在那一淌清泉般青丝之中,接着,则被她十分自然的贴近了那胸前的两颗花蕾处。 一夜沉欢,南宫凌渊几乎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被曹后派来的宫人唤醒。听说盛太后昨日病倒,其实曹后当时就想带着儿子一起过去侍疾。但无奈的是,皇帝却下令,不准后宫任何嫔妃前来慈宁宫打扰太后静养。 但今天早上,却听说安贵妃一早带着新册封的章容华赶去了慈宁宫。曹后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哪里还坐得住?当下就叫人准备了许多名贵的补品,并叫醒儿子,准备前往慈宁宫。 南宫凌渊被叫醒之后,原本十分的不悦,当因为是曹后所下的命令,他也不得不遵从。 而随后,他就想起了昨晚跟自己折腾了一个晚上的那个婢女,便命人叫进来,才刚开口,就见其已经装扮一新,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分婢女的卑微与低贱? 玉奴也从太子的眼底看出了那一抹惊艳与欣赏,还有一丝的迷惑。她缓缓走近其身边,对他行礼道:“臣妾拜见殿下,殿下,臣妾服侍您更衣吧!” 章节目录 521.血色6 南宫凌渊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玉奴,居然微微失了一下神。他心里只反复的想着,这个女人,怎么此刻就全然看不出昨晚在床上时那般的缠人了呢?但他没好意思把这话问出口,只别过脸去,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臣妾叫玉奴…….“。 “渊儿,母后已经赐了她给你做孺人,从今往后,你身边便多了一个人服侍你了。” 曹后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脚步声而来,南宫凌渊一回头,这才看见,自己的母后今日穿的格外素净。一身鸦青色的宫装,再加上脸上刻意清减的妆容与发髻上零星的几朵珠花,再加上一支十二尾凤钗压着,也只能勉强算是端庄肃然而已。 于是他便生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低声问道:“母后,您今日穿成这样,可是慈宁宫那边…….?” 曹后明白儿子的意思,也是了然的点点头。她的目光掠过玉奴才刚取过来的那件袍子,见其也是选了十分沉稳素雅的质地与样式,心里便对其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倒是个有点眼色的,若真是心思聪慧,那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应该不错。 而玉奴服饰着南宫凌渊将身上的衣着配饰整理清楚之后,便温顺有礼的退到了一边。曹后自与儿子一路缓缓走出去,只是,她也留意到了,在儿子走出门口的时候,这才假作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垂手站在更衣镜旁恭送自己的那个玉奴。 曹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感慨,但很快,她就告诫了自己,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只为了自己一时的心里舒坦,而逼着儿子一味的疏远女人。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方才明白,原来自己之前因为自己心里的那点私欲,所以导致儿子到了十六七的年纪却依然膝下无子,这等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毕竟,儿子再好,也不能起到丈夫那样的作用。而害得儿子居然还迷上了男人这一点,她心里更加是愧疚难当。 在这样的心里驱使下,曹后决定,若这玉奴真能入了儿子的眼,那么回头,她肯定会好好赏识这姑娘。 一路上,母子俩徐徐的说了不少的体己话。待说道太后的病情时,曹后也十分不乐观的叹息道:“现在的病情,宫里还没人有个说法。只是昨夜皇上连夜急召国师入宫,想来,定然是不轻的。” 南宫凌渊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只能勉强苟活个两三年的事实,对于太后的死活之于自己的意义,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其实除了太后和皇帝,还有曹后之外,当日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两个太医都已经被赐死了。剩下的就是太后身边的几个侍女,太后自然是有信心,能够让她们守口如瓶。只不过,曹后心里更是早已有了打算,此刻,她便在心里琢磨着,若太后一旦薨逝,那么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几个慈宁宫的大侍女,只有死人,才会保守住这样的一个秘密。 章节目录 522.血色7 而在曹后和太子南宫凌渊到达慈宁宫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本来以为会是气氛十分肃穆紧张的慈宁宫门口,此时却欢声笑语的陆续走出来好些个嫔妃。 看起来,她们似乎已经进去问了安,而且,照着脸色看来,太后也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病的样子。否则,绝没有哪个嫔妃敢这么大胆,在太后病重的时候依然满面春风的说笑自如的。 看到皇后与太子驾临,这些人连忙知趣的行礼问安。 曹后心里一跳,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昨夜才传出那样的消息,就连后妃们都不允许进入慈宁宫,怎么今日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架势? 然看着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长恭之后,她才连忙上前去,问道:“公公,请问太后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长恭对着皇后和太子行了个礼,而后便抬起头,笑眯眯的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国师说太后只是一时情急,所以才忽然间昏厥了过去的。适才国师已经给太后开了药出来,服下去之后,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娘娘和太子若是不信,只管进去问安吧!” 曹后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她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胸中的浊气,这个举动让太子南宫凌渊不免起了疑心,便问道:“母后,您如今怎么看起来真的很关心太后的病情一样?您以前,不是总巴望着…….”。 曹后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低声斥责道:“你闭嘴!从前是从前,那是母后猪油蒙了心,不分好赖人。这一次,咱们之所以能大难不死,还得多亏了太后替咱们母子向皇上说话求情。从今往后,你也要好好孝敬你皇祖母,知道吗?” 太子南宫凌渊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携手与母后一起走进慈宁宫大殿。待宫人通传了之后,便穿过三道屏风,并着几道垂花门之后,这才进了太后的寝殿。 只是进了寝殿一看,原来安贵妃与另外几个嫔妃都在此。当下又是少不了一番见礼,曹后隔着纱帐瞧了瞧躺在里头的太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盛太后很快就朝她招手,又声音平稳的说道:“皇后,带哀家的孙儿上前来说话。” 曹后听着太后这声音,便更加确定了,太后应该的确是没有大碍。 于是她心里一喜,便带着南宫凌渊走上前去。盛太后也叫人将自己扶着坐起来,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可是,当看见南宫凌渊之后,她原本黯淡的双眸里,此刻却盈盈聚满了喜悦与慈爱的光芒。 南宫凌渊不知道为何今日的皇祖母看着自己时会这般的慈爱,但他也乐得在众人面前做个孝顺的孙子。于是,这边厢祖孙两人便其乐融融的上演着皇室的亲情画面,而那边厢,慈宁宫的侧殿中,面色凝重的南宫弦歌却正在与国师无尘进行着一场绝密的谈话。 “国师的意思是,就算用金丹勉强为母后续上这一年的性命,那么一年之后,也是依然无力回天?” 章节目录 523.血色8 无尘对着皇帝焦灼而痛苦的眼神,却是分外的淡定与从容。 他静默了片刻,这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南宫弦歌闻言深吸一口气,他不自禁的将双手握紧,直握到手背上的骨头都高高的凸了起来,这才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怒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母后天命不久,为何不早些来禀告朕?你知不知道,昨天便是因为朕一无所知,所以才险些让母后她…….”。 南宫弦歌说到此处,不由痛苦而懊恼的收住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那一刻说出那般无情的话来。对于太后,他心里是有着一份孺慕之情的,更何况血浓于水,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若是知道她已然身体不好,断然不会如此出言相向。 但接下来无尘的话,却更让讶然到有些不敢置信。 “其实关于姐姐的病情,贫道早已跟她详细说过。只是她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她这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痛,不愿再依靠金丹来延续这本来就该终止的生命。所以,在她的再三要求之下,贫道才没有将此中内情禀告皇上的。” “你…….”。南宫弦歌闻听此言,当即就想要发怒,可是他霍然起身之后,却又明白过来,若非母后旨意要求,无尘身为舅舅又怎么会将这样重大的事情瞒着自己? 一想到原本心志坚毅的母亲,而今却要独自面对生死一线的抉择。而在这个时候,她居然没有将这样重大的事情与自己商量,显然,在她的心里-------或者,自己早已就是个不孝子了吧? 南宫弦歌颓然坐下,一手抚过自己紧紧锁住的眉头,脑子里却更加的凌乱纷杂。 无尘见状,也知道皇帝是在沉思当中。他起身,对南宫弦歌说道:“皇上,这可金丹虽然勉力让太后服了下去,但是,其后效还需要观察几日。贫道这就去看看太后的脉象如何,皇上若是觉得心烦意乱的话,可以在此焚香祷告一番,心神应该会清泰一些的。” 南宫弦歌阖目点了点头,走到佛像面前燃上香,白檀香气中夹杂着淡淡金蜜味道,让浮躁心气稍微平缓了些。 只是时光流转,这天上午,太后在喝了第一盏汤药下去之后,便只握着太子的手,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当中。 无尘和一众太医一直都观察着太后的脉象,知道这是金丹与体内的血脉道冲所引发的症状。然,太后却在众人焦心 的等待里,这一觉就睡了有半天的样子。南宫弦歌不敢离开半步,亦只能等候在寝殿之中。 到了傍晚的时分,陆续有太后娘家盛家的女眷进宫来求见。也许是考虑到母亲的心情,皇帝都允其进入慈宁宫内等候。 眼见殿外天色渐暗,夕阳已然是灿色若金。曹后因被皇帝打发了出来,领着众人跪在偏殿的庵堂里为太后祈福。此时她侧过脸去,望着五颜六色的流霞,面上只是焦急不已,忽而目光停在殿外台阶下,似乎瞧见什么人过来。 章节目录 524.血色9 安贵妃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曹后渐渐睁大的眼睛,似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众人也疑惑着朝外探头。 而后,便见夕阳里有人跌跌撞撞的走来,彩绣撒金石榴裙与天边绚丽的霞光混为一体,然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众人都闻之色变了。 “太后!太后!求太后给紫烟做主啊!我家老爷他……他才刚在家中被人害死了啊!” 一句话便如同一颗惊雷扔进了平静的湖里,顿时激起千层浪。曹后震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便是素日从容端庄的安贵妃,握着佛珠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右相大人纳兰明杰居然被人刺杀了? 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死在自己的家中? 这个消息从盛紫烟的嘴里一说出来,便再度令原本肃然的慈宁宫充满了一种无可言说的惊骇意味。 而皇帝,也随之听闻了这个消息。他将惊慌失措的盛紫烟叫进偏殿中,详细询问了纳兰明杰遇害前的一切经过,得知凶手居然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毒药的方式,在纳兰明杰的汤水中做了手脚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涌起,他定定的在椅子中坐了半响,却是始终一言不发。 盛紫烟早已哭的声嘶力竭,她心里既悲痛又惊惧,原本进宫来禀告太后,是想求太后为丈夫捉拿真凶的。可是没想到,来到慈宁宫之后才发现,姑母早已自顾不暇。 此时跪在皇帝面前,她亦是抽泣了半响,最后抬头一看,只见皇帝的眼睛热得似要喷火,双手死死的抓在椅把之上,最后却是颓丧轻叹道:“是朕太大意了,朕早该想到的,朕早该想到的……”。 南宫弦歌此时已经预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自己身边撒开,而自己深陷其中,却没有能够如同从前一样,敏锐的发现危险的逼近。 如盛紫烟所说的死法,其实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在自己登基前后,他早就用过这种法子,除去过许多心存异念的人。 甚至,就连长公主南宫雅月,最终也是死在这一味毒药之中。 但是,没想到的是,凶手居然会用这个法子,选择在这个时机,毅然出手,杀死了纳兰明杰。 很显然,这分明就是想嫁祸于他身上。 而此刻,在面对着母亲的生死未测和纳兰明杰的骤然离世的时候,他心里更是无法回避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若仙卉得知此事,她会怎样?她会不会误会自己父亲 的死跟自己和太后有关?如果真如母后所言,她一早就洞悉了自己母亲死去的真相的话,那么,她与他之间,是否真的只能反目成仇,执剑相向? 南宫弦歌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他为自己这一时的失误,所将要付出得到代价感到心惊和无法面对。 而随后,他派人赶去纳兰府运来的纳兰明杰的尸身,以及太医的诊断结果,更验证了他的猜测。 果然,还是清歌离魂散。 这简直就是一味绝妙的讽刺,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只用了这么一味毒药,就让原本心性极高的南宫弦歌,陷入了一种不能自拔的悔恨与懊恼当中。 章节目录 525.血色10 “小姐,晚饭做好了,不如回房用膳吧?奴婢用今天早上新采的荷花露水,给您炖了一盅水鸭汤,那香味引得咱们隔壁院子的女冠们都跑到厨房来看了呢!” 仙卉自进了清凉观之后,也如寻常姑子一般,一身女冠的素服,浑身上下,除了一根簪发的玉簪之外,再无其他任何饰物。 此时她站在后山的一处山坡上,眼见日头西坠,暮色霞光映满整幅天空。天地间飞鸟盘旋、没入山林,仿佛也感应到和平意味似的,悠缓从容,轻轻划过五彩斑斓的万丈苍穹。 回转身,仙卉对紫萱问道:“可有接到家中的来信?算起来,上次的家书都已经是十天之前送到的了,大哥和二哥都不似这般粗心的人,就是爹爹,也素来喜欢递信给我。怎么忽然间大家都把我给丢到了脑后头?” 紫萱便如实道:“回小姐的话,不曾接到家中的来信。不过,照想也应该就是这一两日了。” 仙卉便点点头,随她一起缓缓步下青石台阶。时是盛夏,原本长在台阶上的青苔此时也枯干了,两人穿着软底便鞋,踩上去只是寂然无声。然,就在仙卉走下台阶十几步的时候,却猛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凄凉尖锐的鸦声。 她迅速抬头,仿佛心中有所感悟一般,眉间紧紧的皱了起来。而待看清楚那只疾驰而过的黑点的确是一只乌鸦的时候,眼底的忧色就更加浓厚了。 紫萱见主子面露凝重之色,便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咱们府中能有什么事情呢?也许就是老爷和两位公子忙于政事,所以才疏忽了给小姐来家书罢了。小姐若是不放心,一会回去之后,就修书一封,奴婢让信鸽捎回去就是了。” 仙卉闻言并不答话,她隐隐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种不祥之感越来越清晰。而随后,她更猛然觉得一阵心痛之感兜头袭来! “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紫萱见仙卉陡然间面色惨白,便连忙伸手去扶。可是仙卉却缓缓的蹲下身去,她将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静静 的聆听着来自心底的那一种声音。 但最后,她只能是无限惆怅的摇了摇头。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且,这件事情,必然还与她的父兄有莫大的关系。 而待两人回到自己所住的禅房时,就见紫鹃一脸悲痛的走出来。她手中拿着信鸽传来的家书,泪流满面的跪下道:“小姐,小姐…….”。 话到此处,她已经泣不成声,只望着仙卉,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仙卉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抢过那封简单的家书。当看见里面二哥的笔迹,简单而潦草的写着----父亲突然病重,请速归这几个字的时候,她反而迅速的镇定了下来。 暗暗运了一下内力之后,仙卉很快就指挥着两名侍婢收拾了行装,她自己则去与代任掌门师姐绝心说明了一下情况,得知纳兰府有事。绝心也没有丝毫阻拦,并派了两名有些武功底子的女冠,将仙卉主仆护送回京。 章节目录 526.错1 而就在清凉观的山下,仙卉一行人就迎面遇上了前来接她的二哥纳兰祈仁。 纳兰祈仁见到妹妹,虽然没有立即告诉她父亲已经遇害的消息,但他眉宇之间的忧色,却让仙卉不禁猜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 坐在马车之中,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双手,从偶尔被风吹开的车帘缝隙中可以看到,二哥坐在马背上的身影之中,亦含着一种悲戚之色。 马车没有直接回纳兰府,而是径直来到了顺贞门前。进城的时候,其实城门早已关闭。但纳兰祈仁却从袖中取出一面金牌来,旋即,一行人便顺利的进了城。 而到了顺贞门下车的时候,纳兰祈仁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在仙卉下车的时候,先行下马来扶着妹妹。 似乎皇帝早有准备,见到马车行来,便有内侍上前道:“皇上在紫宸殿等候两位。” 仙卉看向一脸沉痛的二哥,纳兰祈仁回过头来,拉住她的手,兄妹两在寂静的皇宫中改乘另外一辆宫车前进。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宫中一些宫室的灯火都黯淡了。仙卉与二哥一起坐在宫车里,却隐约觉得,总有一道森冷的目光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般。 紫宸殿仍灯火辉煌,在台阶前下辇,仙卉与二哥一起缓缓行上去。长恭领着几个内侍迎出来,略蹲了蹲便算作行礼,旋即挥手,让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悄声退出去。 如此,待二人终于走进紫宸大殿的时候,更觉四周安静无比。 不光铜漏水滴声声分明,连博山炉里轻烟都丝丝撩人,一丝一缕散开,编织着浮世人生的朦胧迷梦。 而就在等待间,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却是双眼通红一脸悲戚与忧愤之色的纳兰祈佑,与皇帝南宫弦歌几乎是并肩行来。 而仙卉的眼神锐利,她早已看见了,两人的身后,内侍手里还抬着一具担架。而上面随风飘荡的白布,则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惧怕。 皇帝在仙卉面前停住脚步,旋即,担架亦从内侍的手里轻轻的放了下来。 所有人都无声的退下去,只余兄妹三人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一起看向那架躺着一个人的担架。 仙卉默然的朝皇帝行了一礼,而后,她缓缓走向那以白布覆盖着的担架。 伸出去的手,在触及到那方白布的时候,终于猛的一阵颤抖! 要用力的呼吸一口气,才终于有了掀开的勇气。 可事实如此的冰冷而残忍,那方白布之下,躺着的正是英年死去的纳兰明杰。 仙卉直直的在父亲的身前跪下,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在了地上。 她握起父亲的一只手,将其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这一刻,仿佛父亲一如从前一样,总是含笑叮嘱着自己,不管任何事情,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君子之风。 耳畔,划过那熟悉而又心碎的声音,不敢相信,那个疼爱了自己两世的父亲,就这样走了? 她全身一软,终于禁不住匍匐在父亲 的身上开始痛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却是颤抖无声,身体里的水分一点点被带走,仿佛整个人都要干涸了。 章节目录 527.错2 偌大的紫宸殿中,只听得仙卉那哽咽到浑身颤抖的哭泣声。起初是嘤嘤的泪雨交加,最后是匍匐在地砖之上,整个人都贴到了那以白布覆盖着的纳兰明杰的身上。 殿中灯火通明,只照的那羸弱单薄纤细的身影双肩因为哭泣而不时耸动着。这哭声紧紧的揪住三个男人的心,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兄弟俩起初还勉力撑着,强忍着不肯落下泪来。 后来也跟着一起在父亲身前跪下,只是男子终究无法痛哭失声,只能默默垂泪罢了。 而南宫弦歌则是一直站在仙卉身后几步之远,他胸口沉闷难言,余光只追随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只见她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因为哭泣而凌乱散开,周身上下并无半点珠环装饰,却愈发越发显出玉色晶莹、肤光胜雪,唯独少却一点红润之色。 南宫弦歌觉得有些恍惚,依稀是当初在桃花潭中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娇弱憔悴的模样,让人见之生怜,恨不能疼惜到自己的骨子里。 只是如今,纵使再为她舍弃一次性命,比从前更温存怜爱,甚至拱手山河,只怕也唤不回她半分心意来。 ----事已至此,仿佛一切,真的已然无可挽回。 或者,这段缘,真的,只是孽缘。 他强忍住心口阵阵疼痛,走到她身边蹲下,执了那双纤细的手握紧,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最后柔声道:“仙卉,不要太难过了。” 仙卉却恍若未闻,只是不答,就连那只被他握住的手,也没有顾得上抽回去。 “仙卉……”。南宫弦歌又唤了一声,手掌抚在她身上的白色道袍上,感受到那如昔柔软的身形,心里更觉这种依恋无法割舍。他自言自语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只当是为肚你爹爹着想吧,你若这般难过,他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定然难以安心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纳兰祈佑终于忍无可忍,霍然起身道:“皇上!请你放开我的妹妹!不然,休怪我们兄弟两不客气了!” 南宫弦歌身形一震,而后,便见原本跪着的纳兰祈仁亦缓缓站起身,对仙卉道:“仙卉,有些事情,哥哥们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而今当着父亲的面,作为子女,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我们也要向皇上讨一个公道来!” 南宫弦歌知道,发难的时候终于来了。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慌乱,只是不忍让仙卉看着两个哥哥与自己争执,于是便定了定心神,道:“好,朕知道,你们定然是会问起一些事情的。朕也自问,在右相之死的这件事情上面,自己问心无愧,所以,你们但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无妨。” 而后,更转向仙卉,对她柔声道:“仙卉,朕没有下令叫人毒杀你的父亲,朕可以以天子的名义,对你起誓…….”。 仙卉闻言,却缓缓的站起身来。她眼中泪光盈盈,叫他看了心碎发紧。 然,她看向他的眼神,却是一种异样的冰冷。 章节目录 528.错3 “皇上,请问,我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呵呵……时隔这么多年了,皇上该不会告诉我说,您已经忘了这件事了吧?” “朕……..”。 南宫弦歌在瞬间被逼迫的没有退路,更觉那目光宛若冰冷利剑一般,刺得自己浑身疼痛,不得不侧首避开目光。 似乎有千百句话要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震惊、愤怒、痛苦,悔恨,懊恼,自责…….诸多情绪齐齐袭来,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你,是你杀了她!!”仙卉再也忍不住,目光灼灼,身体里隐藏多年的锋芒陡然破出,语声冰冷道:“到此时此刻,皇上还打算欺骗下去?皇上以为,我们难道当真是一无所知吗?” “若不是父亲一力拦着,他说您是千古明君,是天下之主,说您断然不至于做出这等手足相残的事情------我们早就对母亲的死因起疑了。您还记得吗?在喀什的时候,您对我说过,说您早就知道了母亲和您并非亲生姐弟,我不知道,您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说出那句话的?当您提起母亲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半点的悔不当初?当您抱着我,对我起誓,说会一生一世珍爱我的时候,心里可曾生出过一丝愧疚?” 南宫弦歌被她逼得居然后退了半步,他想要伸手拥住她,却觉得自己真的不配。然,心底那一丝的希望之光仍不肯破灭,面对着她眼底无边的悲切,只能勉力开口应道:“仙卉,你听朕说,当年的事情,朕也是逼不得已,你母亲她…….”。 “逼不得已?”仙卉阖了阖目,晶莹的泪水缓缓迫出眼眶,沿着下颌直直的坠落。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身为帝王的你也有这般逼不得已的时候。我母亲她不过是一个公主,她于您的天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威胁?嗯?” “南宫弦歌,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母亲的死因,但是,我一直不曾开口问过你。直到来这里之前,我依然希望自己是在胡乱猜测,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痛得难以说下去,反手捂住胸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却偏偏都是真的!你杀了我的母亲,你还要我爱上你!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会给我这样的痛苦?” 一连串的诘问,她抛出来的时间太急也太过突然,南宫弦歌在她的泪光之中已然无力再为自己辩解半句。 他的目光只能在她的脸上流连,不知如何开口。 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脑中一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纷乱如麻的往事兜头扑来,饶是再有思想准备,此时南宫弦歌也有些乱了分寸。 他垂眸看向地下,强自稳定身形道:“仙卉,如果你现在要追问的是你母亲的死因,朕只能说,朕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过去的真相还原在你面前。到那时,你便是要杀要剐,朕也任由你处置,绝无半点怨言。但是,如果是关于你父亲的死,朕却能铭心自问,朕的确没有半点亏心之处。” 章节目录 529.血染1 “是么?南宫弦歌,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今天,就让我们来说个明白罢。” 仙卉凝视南宫弦歌良久,渐渐止住泪水,而此时,纳兰祈佑亦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卷宗卷,悲愤的仍在金案之上。 “皇上,这是魅影从皇后身边的人手里劫走的宗卷,这只是其中的一卷而已,我想,正是因为这些宗卷,才令到你对父亲生出了杀机是吧?” 纳兰祈佑说道此处顿了顿,又接着道:“您害怕魅影会找出更多的真相,更害怕我们纳兰家会知晓更多皇室的隐秘,所以,您就要这般不择手段的杀人灭口,对不对?” 南宫弦歌深吸一口气,迎上纳兰祈佑悲愤的目光,却是十分平静的说道:“朕说过了,不是朕派人杀的右相…….”。 “你叫我们如何相信你?难道就凭你一句话,我父亲就要白白枉送了性命吗?”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持,一触即发。 而仙卉则是含着泪水,将那卷发黄的宗卷摊开,细细的翻阅了一通。 她泪水愈发的汹涌难忍,一滴滴的,尽数落在那纸张之上。 “原来,原来我的外祖母,居然是前朝楚国后族萧氏…….原来,我们竟然是所谓的前朝皇族余孽…….呵呵,难怪了,皇上,您要这般不择手段的杀了我的母亲…….而今因为父亲知道了这些,所以,你连他也要杀了,是吗?” 南宫弦歌面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连串的诘问与猜疑的层层叠加,他只觉得自己退无可退--------偏偏她的话还环环相扣,剥茧抽丝,丝丝缕缕分明。 他头颅疼得似要裂开来,靠着御案稳住身形,心里早已乱了方寸,只是无力喃喃道:“仙卉,不是那样的,你听朕说,真的不是那样的……” “不是?”仙卉无法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悲伤,她狠狠的摇摇头,摇晃着往后退了两步,“那么你来告诉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父亲,除了你之外,天底下还有谁会忌惮我们这几个身上流着前朝皇室血液的余孽……?” 说到此处她不由再次落泪,声音痛得哽咽断续,“你居然……,居然用了跟我母亲相同的手法,你……” 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看着她的悲愤欲绝,南宫弦歌情知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以她的聪慧敏透,又怎会猜不出其中关窍? 可是偏偏这件事上,那幕后的主使者,就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让她的聪慧瞬间掉进了这个布置精密的局。 无言沉默了良久,南宫弦歌最后只得痛道:“是朕----,对不起你……。” 说到此处,他已心痛的无法言说。然而更痛的却在眼前,那明珠水华般的女子正在消融,她在看着自己一步步退后,一点点离去…….无名的惶恐瞬间扑来,他仿佛再次看见了梦境里她的诀别,连忙不顾一切的上前将其抱紧,“仙卉,不要离开朕!” “南宫弦歌----”仙卉缓缓仰起面来,凝视着他的眉目,眸中晶明光线盈动,怔怔凝望了良久,竟是温柔一笑,“我终于,听到你亲口承认了。” 章节目录 530.血染2 看着那一抹凄美的笑容,南宫弦歌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那一声呼唤不同往常,仿佛已经用尽所有爱意与恨意,缠绵悱恻怨恨迷离的让人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他迷惑的一刹那,胸口一记冰凉疼痛瞬间没入,被她簪在头顶上的那只玉叶发簪不知何时已被她握在手心里,此时正正扎在自己的胸口,仿似突兀的簪错了位置。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为什么,偏偏要是你……?”仙卉握着玉簪的手亦在颤抖,满目泪光看着那顶端的三片精巧的白玉雕成的小小玉叶片,温润的玉叶左右摇晃,折出的光芒亦是柔和的。 然而被刺的那个人却仿佛是她,身体正在一点点无声碎裂,片片剥落散开,整个人只剩一具空壳而已。 鲜血丝丝缕缕洇出来,在明黄色缂金丝龙袍上染开,像新绣上去的一团牡丹花,开得妖艳而美丽。 比起疼痛而言,南宫弦歌更多的是震惊与不信,纵使明白她心里的恨与痛,却也没想过她会亲手杀了自己,他不敢置信,只能声音颤抖问道:“卉儿……,你真的想要杀了朕?” “是。”仙卉抬头,凄婉的一笑,“可惜,我只恨我自己,在这一刻,居然还会为你感到心痛。” “妹妹!赶快了结了他,这里到处都是他的隐卫!” 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显然也被仙卉这突如其来的行刺给震惊了,纳兰祈佑旋即走上前来,似乎想要帮着妹妹一起杀了皇帝一般。 然仙卉却陡然回过头来,对他们厉声道:“哥哥,你们赶快出宫去!快!” “不!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一人在此?要死,我们兄妹也要死在一处!” 仙卉凝视了两位兄长一眼,旋即皱起眉头看向父亲,道:“大哥二哥,难道,你们真要令纳兰氏一族就此不剩丝毫血脉于世吗?如此,你们对得起爹爹的在天之灵吗?” 见两位兄长依然是不肯离去,仙卉才不得不狠下心,左手顺手抽出皇帝身上的佩剑,将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怒道:“你们快走!这是我跟南宫弦歌之间的孽缘,就让我们自行了断!” 而南宫弦歌被玉簪刺入胸膛,此时也勉力张开嘴,朝纳兰兄弟二人苦笑一声,道:“你们放心,她若真要杀朕,朕绝不会还手便是。” 兄弟二人见皇帝面色肃然,而妹妹更是神色坚毅。最终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得暂且缓缓退到殿外。 殿内一时寂静,有夜风透洒进来,吹得殿内一道道帷幔轻微掠动,只因周遭太过静谧,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每一声都太过沉重窒闷。 仙卉与南宫弦歌二人相对凝视着,眼眸里是看不到底的恩怨情仇,是无法解开的一世纠葛,将两个原本深深相爱的人生生分离开来。 “仙卉……..”。 眼见南宫弦歌艰难的启齿,唤出的这个名字却是含着如海深情,仙卉终于狠狠抛下手里的长剑,泪雨纷飞的厉声道:“不要叫我!南宫弦歌,我恨你!我恨你!” 章节目录 531.血染3 “你对朕,真的…….就只有恨吗?” 再不能对视着他深情一如往昔的双眸,仙卉毅然移开自己的眼神,然,心里的疼痛却是有增无减。 “仙卉,你听朕说…….”。 寂静清冷的紫宸殿前,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在门口等了良久,最后只听见闷闷的一声呼痛声,接着,是什么重物重重倒地一般,殿内传来一些细物落地的声音。 而随后,大殿之中却是久久的一派沉寂,仿佛那些声音都是错觉一般,殿内并没有人,而他们等待的那个结果,也永远不会出现了。 然,最后,殿门却在触不及防之间,被人打开了来。 仙卉站在门口,双眼呆怔,似已经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眼神涣散的没有半点喜怒哀乐。 “妹妹!你怎么样了?” 纳兰祈佑第一个抢步上前,他看见,仙卉身上雪白的道袍上面,有大片嫣红的血迹。而她的右手上,更是鲜血淋漓。 甚至,还有一些温热的血水,顺着她白皙修长的指尖,缓缓滴落下来。 兄弟两人都是心中一惊,一种大仇得报的喜悦过后,旋即又立即心生出戒备之心来。 只是仙卉站在那高高的门槛处,却不懂得迈步走出来。夜风吹拂起她散乱的长发,整个人就如同魔怔了一般,亦不会回答两位哥哥焦急的问话。 “妹妹,你回过神来,告诉哥哥,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听到一个他字,仙卉这才如同陡然间被人点醒一般。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却是立即身子一软,倒在那白玉门槛上,泣不成声的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哭道:“我把他杀了!哥哥,我把他杀了!” 兄弟俩一左一右扶起妹妹,而后顺着开启的殿门看进去,只见金案侧旁的地砖上,的确可见南宫弦歌仰面躺在血泊之中。而案上的许多镇纸笔洗等物,想来是之前倒下的时候被顺势带倒在地。 兄弟俩再没有半点迟疑,立即将仙卉拉起来,安慰道:“好了妹妹,不哭了,咱们大仇得报,你应该高兴才是。来,哥哥带你离开这里。” 纳兰祈佑说着,便将仙卉整个抱起来。而纳兰祈仁则立即去殿中将父亲的尸身抱起来,兄妹三人立即着手准备离开这处危险之地。 然,就在他们已经步下了台阶,准备趁着夜色连夜出宫的时候,原本沉寂的紫宸殿附近却忽然间灯火通明了起来。 萧青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兄弟俩还是迷茫不知所以,然,仙卉却认出了他来。 萧楚月的父亲,碧霄宫的宫主-----萧青城。 她 没有忽略,这萧便是与自己外祖母同姓的一个姓氏。 萧青城看来已经带人在宫中潜伏已久,他只身走上台阶来,却是含笑对兄妹三人道:“果然是血缘至亲,三位,今夜真是要多谢你们了,替我除掉南宫弦歌这个心腹大患。哈哈哈!尤其是你,我的表侄女,若不是你出手,试问天下间有谁能轻易将南宫弦歌逼入绝境?” 章节目录 532.血染4 “表侄女?你……你究竟是何人?” 纳兰祈佑率先反应过来,他回转身一看,只见偌大的紫宸殿殿前空地上此时已经渐渐逼近一大堆如潮的黑衣人。而萧青城一席青色锦袍,手中玉扇轻摇,眼角的笑意奸佞而邪肆,仿佛无限春风得意一般,周身上下连一柄佩剑也不曾携带,却敢越众而出,迎着兄妹三人的方向走来。 “你是纳兰祈佑是吧?哈哈哈,正好,今日既然遇上了, 我便不妨把话说清楚。其实,咱们是同出一根的血脉,我是前朝楚国后族萧氏的嫡系长孙,我的父亲,与你们的外祖母乃是同一个父亲所生,也就是说,我是你们的表叔,而你们,则是我的侄儿侄女…….”。 “表叔?哼哼,敢问表叔,你今夜膺夜带人闯入禁宫,却又是为何?” 纳兰祈佑似乎并不想认这样的一门亲戚,他与纳兰祈仁一起,都是流露出一种质疑的神色。 而萧青城则是不管不顾的,先行一脚踢开了半开的殿门,待看见南宫弦歌卧躺与血泊中的身影之后,他才仰面一笑,道:“哈哈哈!深夜闯宫,自然,是为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帝位啊!我的好侄儿侄女,如今南宫弦歌已死,这天下就要重新改姓为萧了!难道说,你们就不高兴吗?南宫弦歌死了,周朝覆灭了!我们萧氏,终于重新执掌了天下!” 他的笑声里带着肆意的轻狂与欢快,可是喷薄出来的声音,却有一种异样的悲凉与孤寂的意味。 纳兰氏兄妹三人都没有应声,只有仙卉在大哥的怀里轻轻滑下了地。 没有人看见,她染血的手掌之中 ,其实亦握着一把十分精巧的匕首。 今夜星空寂寂无风,空气也像是停止了流动一般,在大事即将到来之际,反倒呈现出奇异的宁静平和。 黑衣人的长长队伍,约莫有三四百人,这些人在寂静夜幕中行走分外招摇,此时宫内虽然已经宵禁,但依然有侍卫日夜巡逻。 不用说,这么多的刺客涌入禁宫,路上肯定已经惊动京营侍卫,而不多时之后,众人便听见远远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 皇城是皇帝和后妃的居所,内廷防御多以宦官为主。按照皇城平日的宫防,大部分紫衣羽林卫分布在六大宫门,除此之外,只有左右近卫廊囤有两、三千人。 皇宫的安危主要就靠宫门防守,只要任意一门攻破,萧青城的这些精锐的杀手,就足以涌入后宫,控制起最主要的几处宫殿。 而显然,此时萧青城便是在全力攻击一处宫门,因为,仅凭这三四百个高手,显然还是不足以掌控全局的。 这边,仙卉与萧青城等人正在紫宸殿前近乎沉默的对持着。 而西华门外,负责守城的安国栋也焦心不已。 即便有铁甲镶嵌门身,也一样经不起长时巨力的撞击。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中保门的门闩终于被粗木撞断!楼上的弓弩手已经箭尽,纷纷将弓箭扔砸下来,这等举动犹如螳臂当车,岂能阻止萧氏集结的八千精锐人马?! 见宫门被轰开,领头之人抢先冲入,余下的众人也跟着扬鞭催马过门,极目看去,金碧辉煌的大周皇宫就在自己眼前! 那一刻,这些心怀复国梦的众人心里陡然都有 了一种俯瞰天下的错觉。 章节目录 533.血染5 “弓弩手,射箭!!”城楼上有人在高声大喝,惊醒了这些闯入者的美梦。 “怎么回事?!”乱军之中的首领闻言只是惊骇不已,赶忙调转马头回望,墙头上突然出现近千名弓弩手,分成三拨批次,一批一批轮番搭弓射箭。 深蓝色的夜幕中,密如蝗雨的箭支迎面飞射而下,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之音,但很快被人堆里的惨叫声淹没。 于是在这箭雨当中,萧青城的先头队伍刚刚冲进来,后面的人马还来不及入门,便突然遭到数千箭雨强力的强力射杀,逼不得已往后退了退。 而待到大半的乱军退到几十米之外时,中保门前已是死尸遍地、血染如朱,原本斗志昂扬的队伍,被突来的箭雨拦腰断成大小两截。 而在安国栋的指挥之下,墙楼上面很快有侍卫飞速奔下,一队人将尸体就近挪开,一队人赶紧去关大门,动作娴熟、井然有致,像是事先演习过多遍一般。 在众人还是惊魂未定之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中保门,片刻功夫,便将余下所有人等团团围合在广场当中。 大量的羽林卫从左、右翼门涌入,沿着墙根将乱军包抄,各自按列站定,双手握枪顿地等候主将下命。 乱军首领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只觉全身从头凉到脚底,连脊梁都不自主的一阵阵发寒,结声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一队赤色皇宫禁卫自太极殿出来,为首两员大将,一人手按腰间宽大佩剑,一人紧握六尺白羽精钢长枪,正是安国栋与张思远! 安国栋上前之后,即朗声道:“前朝余孽萧青城,以邪教乱世,残害百姓,而今更带兵数千意图对上不轨,是为谋逆!皇上有旨,命尔等放下枪甲以待宽释,倘使再执迷不悟,必以重罪诛灭九族!” 放眼偌大的广场当中,少说也有万余人的羽林卫,而在左、右翼门之后,想来更是埋伏不少精兵。 而被困在广场的萧青城的人马,是只有仅仅百余人的先头队伍,双发力量悬殊,无论如何拼命,也决计敌不过安,张二人的队伍。 更何况,周围还有一圈弓弩手引弓待发,早就让那领头之人身边的人士气尽失,最终纷纷丢枪卸甲。 而紫宸殿前,萧青城显然也听见了那远远传来的械斗之声。他面带着微笑,却径直走进了紫宸殿中。在越过南宫弦歌的尸身的时候,终究是啧啧两声,伸脚将其踢翻在一旁,踏着那浓稠的血水,踩在锦绣花簇的地毯上,走上了那金碧辉煌的金案后。 殿中灯火辉煌,整整九棵赤金灯树,上面的烛火都摇曳生出灼人的光芒来。 萧青城打量着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最终,含笑掀开了自己的衣袍,准备就势坐上去。 然,他的动作,却被仙卉清冷的声音所阻止了。 “萧青城,这一切,就是你设下的阴谋是吧?你用我父亲的死,来换取这大周朝的天下,是这样吗?” 章节目录 534.血染6 萧青城的笑声难以掩饰自己的愉悦,他仰首大笑,却是对仙卉摇头道:“表侄女,虽然我的儿子十分的爱恋你,可是说实话,我却真的不觉得,似你这般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够值得让南宫弦歌和他为你如此神魂颠倒的…….不过要说起来,这颠覆周朝天下的功劳,你还真得算得上头功一个。不错,你父亲的死,的确是我派人下了药,不过这药呢,却也的确是南宫弦歌与盛太后当时赐给你母亲的一样。所以,你杀了南宫弦歌,也的确是为你母亲报了大仇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对不对?你说说,他们两夫妻如此恩爱,便是死了,也是同样的一个死法,难道,这不算是我对你母亲这个表妹的一份心意么?” 仙卉在两队整齐的黑衣人的灼灼目光之中,缓缓走近那金案之前。她此时一张脸色惨白如纸,头上的发髻早已散乱的不成形状,余下青丝则散落及腰,柔软贴在玉牙白的素纹蚕丝道袍上。 殿门洞开处,门口有阵阵清风掠过,吹得少女身上的素衫轻盈舞动,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仿佛只是一缕无声无息的鬼魂。 “是么?照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还要多谢你的一番提点之恩?呵呵…….事已至此,表叔能不能告诉我,那从皇后手里劫走的宗卷,是不是也是由您派人送到我父亲手里的?还要魅影……..”。 萧青城似不想听她的嗦嗦,转身在龙椅上落座之后,便带着几分急切的摆摆手,道:‘不错!魅影本来就一直掌控在我手中,因为,我才是萧氏真正的嫡系子孙!你外祖母手里留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旁支罢了。想当初,便是前楚皇朝的基业,也是我萧家与之一起打下来的江山。可恨明帝昏聩,居然为了一介妖妃而生出了废后之心,这才给了南宫正雍以可乘之机!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只是仅仅凭吊一番罢了,因为,而今我萧氏已经不必再屈居后族,我,萧青城而今拿下了整个天下,自此,五湖四海皆易姓为萧,表侄女,你说我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封赏才好?“ 仙卉闻言淡然一笑,似乎对萧青城许诺的封赏并没有丝毫兴趣一般,而是驱近金案之前,低声道:“哦?表叔真要封赏于我?“ 萧青城看得出她眼底的萧索之意,也知道而今她已修仙步入道门,便顺水推舟道:“若你不想要这些世俗的封赏,那么我就送你一颗碧霄宫的独门法宝,九转阴阳丹如何?“ 仙卉朝他微微一笑,伸手将那只染血的手掌递到他的眼前,缓缓道:“好-------“。 然则,就在萧青城低头去袖中掏摸的瞬间,她已然飞快的出手。雪白的寒刃带着凌厉的杀机划过萧青城的胸膛,带起一条弧线抛出一般的血痕! “宫主-------“两旁的黑衣人自然看到了这一幕突变,片刻之间,便有七八人飞身掠起,手中长剑离鞘而出,直指向仙卉的后背! 章节目录 535.血染7 而就在此等危急时刻,原本静静的躺卧在血泊之中的南宫弦歌却骤然翻身而起,他一掌当胸打出,其强劲的内力生生将两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击落在地。 而后,更迅速捡起一柄剑刃,与其余的几个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至于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兄弟两,则更是在仙卉进入大殿的时候便读懂了妹妹眼底的深意。这兄弟二人都武功不弱,当下听得殿内陡然生变,自然早已各自执起兵器,与身侧的刺客打斗了起来。 而就在萧青城瞪大了双眼,用力将划过自己胸前的匕首推到一旁的时候,仙卉却反手又是一个包抄,锋利的匕首锋刃划过萧青城的颈间,鲜血随之骤然喷出。 “仙卉,你快走!“ 南宫弦歌从地上起身之后,第一时间抢身挡在了仙卉的后背。听得他的声音,她亦不回头,只顾着与萧青城对面厮杀。 而萧青城受伤之后,更是在触不及防的时刻自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来,只在指尖轻轻一弹,便迅速传来一阵剧烈的腥臭味道。 仙卉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再不犹豫,一把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逼问道:“还不速速投降?“ 萧青城咬牙,亦瞪着一双眼睛不敢不严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却是不屑的嗤笑道:“我道你心里还念着你母亲的生育之恩,没想到,却不过是个白眼狼。为了这个男人,你竟然连杀母之仇也放得下?“ 南宫弦歌正与几个黑衣人厮杀的难解难分,此时殿内外已有不少事先安排好的隐卫出现,只是魅影中的黑衣人身手也是十分了得,当下便陷入了鏖战的状态。虽有人赶上来施以援手,但南宫弦歌亦不愿作壁上观,因此,听见这挑拨离间的话语时,他不禁怒吼了一声:“萧青城!堂堂萧氏贵族,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下作胚子?你除了会借女人的手杀人之外,还有半点男子汉应有的手段吗?“ 萧青城被仙卉以匕首逼在颈间,闻言却是冷冷的一笑,道:“借女人的手?你说的不错,南宫弦歌,可惜,你深爱的女人,因为要救你救你的江山,而今也活不得了。我今日就算是在败在你们手底下,终究也有人跟我一起共赴黄泉…….哈哈哈!南宫弦歌,听到这个消息,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仙卉闻言一惊,迅速镇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气之后,果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处处都开始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方才一时大意,竟然着 了萧青城这卑鄙无耻的暗道。心中于是更加愤怒,手上的匕首才刚收回不到片刻,旋即又是一刀刺入他的心窝之中。 “噗!“这一次,是真正带着热度的鲜血自萧青城的胸膛里喷了出来,雪白的道袍此时已经被血迹染到半红。 仙卉手上握着匕首那镶着宝石的柄端,整个人肃杀的如同刚刚从人间炼狱走出来的女神,却咬牙冷道:“萧青城,似你这般的人,根本就不配姓萧这样高贵的姓氏!” 章节目录 536.情断1 而萧青城却暴戾的回道:“那又怎样?你以为我辱没了萧氏,可你身上分明流着萧氏的血液,却为了这个男人甘愿放弃国恨家仇-------你,才是那个不堪而无耻的女人!” 仙卉心中戾气一深,手上的匕首便往下了几分。温热的鲜血喷涌了她一身,只是,萧青城的笑容里却更有了几分得意的意味。 他窥着南宫弦歌紧张而又焦急的脸色,不屑的说道:“南宫弦歌,能有你最心爱的女人给我陪葬,我萧青城------可算是值了!” 南宫弦歌一手了解掉一个黑衣人,长剑的剑刃划过那人的颈间,一颗人头便如抛出去一般,凌空翻滚着落到了几丈之外的地砖上。 他焦急的扑上来,一把握住仙卉手里的匕首柄端,对她说道:“不要!仙卉,你若是杀了他,那你身上中的毒……朕不准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然,仙卉却不无凄凉的朝他看了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呵呵……性命?南宫弦歌,你以为,只要让我活着,我就能不痛苦了吗?” 她的话让他全身为之一震,从她的眼底,他终于读懂了她心底最大的悲哀。而那只握住匕首的手,也不禁悄然松开了几分力度。 是啊,若是死了就能忘记这一切的痛苦,而活着却要永远承受这样沉重的心债,或者,正如她所说,能够就此死去,也许是一种最大的解脱? 而眼见着萧青城在那深深扎入心窝的匕首之下,面色已经渐渐呈现出青白的死色,南宫弦歌更是被一种深深的绝望与悲痛所笼罩了。 他不敢想,如果她真的死在自己面前,那么,自己这一生,该如何度过剩下的残缺的时光? 然,就在他短暂的失神之间,只见眼前陡然飞身过来一个雪白的身影。其人一把掠起已经趋近于生死边缘的萧青城,而后,对仙卉断喝道:“放手!” 仙卉一惊,手上一个迟疑之后,匕首便脱出了萧青城的胸口。再一看,只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萧楚月是谁? 两人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蒙面,此时再见,彼此都觉对方已经改变了许多。而萧楚月在逼退了仙卉之后,更是迅速将父亲抱起,并以手中长剑横在仙卉与南宫弦歌的身前,道:“解药我这里有,我给你,只要你们放过我父亲。” 仙卉想起他的数次相救,想起两人相识的前因后果,然,父亲惨死于萧青城的手下,却让她心中的忿怒无可消止。 于是,她手上的匕首迅速往前一送,对萧楚月说道:“要我放过他,除非------你能杀了我。” 萧楚月闻言全身一震,他抬起一双悲痛而又心疼的眸子,看向自己心中最爱的女子。 然她手中仍滴血的匕首,带着清冷的寒光,却生生的隔断了两人之间的一切过往。 萧楚月缓缓将父亲放到一旁的地上,对身侧的一个随从吩咐道:“带宫主回去,记住,要快!” 而与此同时,仙卉在与南宫弦歌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都朝他亮出了手中的兵刃。 章节目录 537.情断2 萧楚月被这情景刺痛了眼眸,他冷冷的一笑,对仙卉说道:“我知道,我父亲杀了你爹爹,你断然不能再原谅我。但是-------站在你身边的南宫弦歌,他不也是你的杀母仇人吗?为何,你现在就能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却惟独是不能对我网开一面?” 仙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她承认,在此之前,萧楚月于自己,的确有过许多的恩情。 但,曾经过往的一切,而今都如同自己手上的匕首一般,沾染上了浓厚的血污。她曾几何时,如何敢去想象,自己也能如此刻这般,手执利刃,狠辣不不留丝毫胆怯的刺入仇人的胸膛。 只是短短的这么一个时辰,她先是刺伤了南宫弦歌,后又重创了萧青城------她甚至还一度疯狂的想要诛尽这一切与之有关的人,因为,因为自己心里的悲痛与怨恨实在太深。 她怨恨上天的捉弄,怨恨命运的无情,怨恨这牵绊了自己前世今生,便是重生亦不能解脱的残忍布局! 然,萧楚月的话,却提醒了她刻意忽略的一个事实,唤醒了她心底更多一层的痛苦。 不是一剑利刃透心,而是一把又锈又钝的无形之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不住的在心口在轻拉慢锯,一点点将疼痛深入骨髓,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于是,她惨然一笑,对着南宫弦歌和萧楚月各自看了一眼,最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的对,我这一生,便是上天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你们两个,一个于我有情,是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一个于我有恩,亦是我母族的中表之亲--------只可惜,从今往后,不管是你们哪一个,我都绝不原谅!” 南宫弦歌被她话中的决绝所惊倒,他胸口受伤的地方,此时陡然间剧痛起来。随后更有隐卫立即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惊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不用,朕……不碍事。” 南宫弦歌说着,仍挣扎着走向仙卉。只是他的脚步很快就被仙卉手中的剑刃所阻。 就在刚才那片刻的混乱中,仙卉已经自地上捡起了一柄带血的长剑。她的目光流转过那冰冷的剑身,对萧楚月淡然一笑,道:“出招吧!不必担心,我已非从前的我,亦不会再轻易受制于你。萧楚月,今日你若不杀了我, 他日我必然会追到天边,也要杀了你的父亲,为我爹爹报仇!” “很好,纳兰仙卉,我自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为你所倾倒。而今看来,你的确是这世间举世无双的女子。” 说着,萧楚月亦不再迟疑,他将手中的长剑往前一送,凌厉的剑气便破空而出。而后,仙卉亦随之飞身掠起,两柄长剑掠过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大梁,在半空中铮然相遇,发出一声锐利的摩擦声! 在清凉观的这段日子,仙卉虽然没有刻意练过剑法,然天下武功却是大通之术。琅决上面所记载的内功心法之中,便已将诸家武术融会贯通,只消稍加领略,她便能将手中的长剑舞的流畅自如。 章节目录 538.情断3 昔日在仙荷琼露台的时候,她也曾半夜于十里荷花池上以枯枝作为剑刃,凌空练习剑招。 只是这次对着杀父仇人之子,使出来的却是毫无花哨的招式。南宫弦歌在旁看着她出手迅疾如风,狠快似电,心里自然免不了惊疑,不知道,她是何时拥有了这等的好身手? 而在密不透风的剑气相撞击之下,紫宸殿中大梁上所垂坠的明黄色的帘幕与流苏也被卷了起来,透明晶莹的七彩琉璃珠帘被白色的剑光粉碎成了五彩的光芒,飘落的珠粒也被剑气激起,在无风的情况下成串的翩翩跃起在空中,很快又被剑气撕裂成了更小的粉砺。 头上原本就松松挽就的流云发髻更被剑气震裂,一头异于常人的如瀑长发瞬间散落一肩。 很快,两人就在金案前你来我往的过了不下数十招。南宫弦歌看的心惊之余,更是在仙卉一个回转身,掠向殿中的一根圆柱暂时避身的时候,断然下令,对身边的隐卫吩咐道:“去将萧楚月绊住,不可再让他与纳兰小姐交手!” 他看的出来,尽管仙卉此时的气势如虹,可终究是中了毒的缘故,她在用上体内的内力之后,手上的动作便在密不透风的剑风之下,也渐渐显露出了一丝疲态。 而那边,萧楚月却似如日中天。他的身形与剑法融为一体,似乎早已超越了之前的修为,登上了一个新的境界。 “是!”隐卫得令,旋即便有几人厮杀上去。 而仙卉则趁机喘息了一阵,她贴身在一根硕大的赤金圆柱上面,自然看见了南宫弦歌的这一吩咐。然此时殿中仍是十分的混乱,她感觉到毒药正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内上行上涌,但无奈的是,自己虽然已经筑稳了第一层仙基,却在仓惶之间无缝无法打开琅仙界的结界。 而荆棘鸟见其已经避到了一旁,连忙飞过来道:“主人,您现在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您已经中毒了!” 仙卉有些头晕的点点头,旋即,一大口嫣红的鲜血自她的唇内喷薄而出。 她的身子,亦随之飞速坠落下去! “仙卉!” 眼见她脱手离开圆柱,南宫弦歌与萧楚月都不约而同的出声呼唤。而情急之下,萧楚月更是将手中的长剑舞的毫不留情,只是两个转身之间,便解决掉了两个死死缠住他的隐卫。再以手中的剑刃为支撑,一个半空凌飞起身,转瞬就落在了仙卉即将落地的地方。 而南宫弦歌,则是不顾胸前的伤势,飞身上前来,堪堪接住仙卉的身体之后,就惊惧的看见了她唇内喷出来的带有黑色的血迹! 仙卉微微阖上的双眸中,其光彩亦愈发的黯淡,只有那如玉的脸颊,在血迹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清丽无双! “她中毒了!你放开她,我这就给她解毒!” 南宫弦歌见萧楚月的长剑朝自己刺来,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她到底中了什么毒药?萧楚月,你真爱她,就该杀了你的父亲,为她已一泄心中之恨意!” 章节目录 539.离魂1 “你…….你简直是可笑之极!亏你有这样的脸面赶来说我,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就在二人争执间,纳兰祈佑飞身过来,见到仙卉的神色之后,旋即断喝一声,道:“好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仙卉她脸色很不好,萧楚月,你快点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父子!” 萧楚月闻言亦是一震,顾不得再与南宫弦歌拌嘴,连忙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仙卉的气色之后,才朝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去把蔡玉盎给我叫来,这是魁魅七星散,她那里有解药!” 随从连忙闻声而去,而眼见着殿中仍厮杀激烈,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兄弟俩顾不得其他,便对南宫弦歌说道:“皇上,请下令关闭殿门,否则,这般吵吵嚷嚷的,如何为仙卉解毒?” 南宫弦歌也是深以为然,当下传令下去,令仍在厮杀之中的两派人手全部推到殿外,并阖上殿们,任由外面的仍去搏杀。而萧楚月身边的随从也很快就去而复返,并将手中的一个玉瓶交到萧楚月手里,回道:“少夫人说,这就是解药,只要服下去,就能解毒。” 眼见仙卉情势危急,萧楚月接过玉瓶看了看,嗅了嗅其中的味道之后,就要给仙卉服下。 然就在此时,南宫弦歌却忽然抓住他的手,两人男人的眼神在交流的瞬间,丝毫都无法掩饰住彼此心中的嫉恨与憎恶之情。 “慢!在给仙卉服下此药之前,朕要亲眼看着你也服下一颗。否则,朕无法相信,这药里有没有做手脚。” 南宫弦歌的话,得到了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两人的赞同,萧楚月脸上浮现过一丝冷笑及不屑,而后道:“你担心我会给她服有毒的解药?我萧楚月爱她之心,比你南宫弦歌只多不少!” 南宫弦歌亦是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验证一下你对她的爱。” 逼不得已,萧楚月果然只有当众服下了一颗瓶中的解药。见他过了片刻仍是安然无恙,其余三人这才稍稍放松了戒备,示意其把解药给仙卉服下。 仓促之间纳兰祈佑也四下寻找一番之后,端来了一盏清水,待看见那嫣红的药丸顺着清水送入妹妹的口中之后,他才自萧楚月手里接过仙卉,眼含泪水道:“好妹妹,哥哥这就带你离开这里,咱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而见到仙卉在服下解药之后,果然缓缓的睁开眼眸,南宫弦歌这才陡然一松。他身子微微一震,旋即就被身边的隐卫扶住,道:“皇上!皇上您怎么样?” 仙卉转眸看去,只见围绕在自己眼前的几张脸,都是至亲至爱之人。而南宫弦歌随后被人扶起,从他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来,显然是之前的伤势因为方才的搏斗所带动,此时胸口的血流倒比之前更快了些。 “朕没事…….去叫太医来,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紫宸殿的消息。” 皇帝吩咐完了,就被人扶着坐回自己的龙椅上去。 章节目录 540.离魂2 而仙卉在服下解药之后,先是觉得周身一阵轻快的血气开始充盈,继而就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大哥和二哥,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的对持,然而,自己终究是再次得了萧楚月的人情,竟然服下了他给的解药,这才得以缓过劲来-------当这个念头浮现出自己的脑海之后,她也就随之感到一种无奈的悲凉。 眼见杀父杀母仇人都在眼前,可是-------她不但没有这个能力杀之以报仇,反而还要仰仗仇人的恩惠,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这是一种何等无奈而又羞愤的情景? 于是,在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之后,她旋即站起身,对纳兰祈佑说道:“大哥,二哥,我们走吧!爹爹的遗体,还等着我们带回去入土为安呢!” 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也不欲在此多做滞留,当下也点头,同意妹妹的决定。而南宫弦歌一面坐在龙椅上看着身边的隐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眼见仙卉等人要走,萧楚月也带着手下的人一并出去,他还是勉力支撑着站起来,对仙卉说道:“仙卉,外面还有不少的乱党,你们…….”。 仙卉回转身,眼神有些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旋即躬身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握在手中道:“多谢皇上提醒,只是,我们兄妹三人便是再无能,也一定要带着爹爹的遗体,从这紫宸殿的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我们又没有做下什么亏心事,为何要躲躲闪闪的从侧门离去?“ 更何况,侧门也未必就安全-------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心下暗暗思付了这句话,而后,南宫弦歌便不得不下令开了殿门。 他的眼神追随着她的身影,只是,她已不再留给自己半点的依恋和不舍。 厚重的朱门开启时,清冷的夜风刹时间从外涌进来,仙卉定睛一看,外面的厮杀果然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走出高高的门槛之后,仙卉才发现,终究是羽林卫占据了上风。 瞧,这台阶下仍在激烈打斗的黑衣人已经少了许多,而大门口处,紫宸殿门口的青石狮子前,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饶是纳兰祈仁在前开路,兄妹三人依然是在尸体的间隙中堪堪走出来的。至于萧楚月,他们一行人的身手十分敏捷,自然是很快就冲到了台阶下,与自己的人汇合了。 而待找到了父亲的尸身之后,刚要离开之时,仙卉陡然听得耳畔有一支凌厉的暗箭凌空射来。 她回头去看,刚好看见那金色的箭矢于黑暗中射向自己的所在。而后,荆棘鸟更是不顾危险的飞出来叫道:“主人,快躲起来,有人要杀你们!“ 仙卉心中一惊,不知道还有谁要取自己的性命?然就在这片刻的思虑中,第二支,第三支箭矢已经如雨一般的射了过来。 “妹妹小心!“ 纳兰祈佑说着,一把扑上来抱住了仙卉,而仙卉与其一起倒地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大股温热的液体,已经染上了自己的臂间。 章节目录 541.离魂3 “大哥!” 仙卉看见一大片血红的颜色染上了自己的道袍,而一支金色的箭矢,却正好命中了大哥纳兰祈佑的胸口。 她心中顿时一阵无边的慌乱,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看见那箭矢好在是偏离了心窝的位置,正好扎中锁骨下面两三寸,侥幸没有伤及要害之处,只是,因为弓箭手力度很强,所以没入皮肉之中很深。 “大哥,你怎么样?伤的要不要紧?” 纳兰祈仁也很快就扑了过来,兄妹三人在殿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中躲避着那一阵阵的箭雨,而仙卉在用尽目力看清了那些射箭之人的匿身之处后,不由的拔剑而起。 她陡然间明白了,今晚,是有人存心不想让他们纳兰氏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皇宫了。 呵呵…….太后,枉费我纳兰仙卉自小到大对你一直的尊重和敬仰,原来,你到了最后,却是那个将我们赶尽杀绝的人! 没有丝毫的犹豫,仅凭着心中这口无法消散下去的怒气,仙卉陡然间离地飞身掠起,她将手中的长剑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阵来,以做抵挡那些密密麻麻的箭雨来袭。 而身后的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却连连叫道:“仙卉,快回来!快回来!” 仙卉没有回头,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生出后悔。而后,在击落了那一阵的箭雨之后,她终于仗剑落到了那被众多大内高手以及羽林卫簇拥着的盛太后跟前。 而十分意外的是,她居然在盛太后的身侧,看见了双目红肿,却面色平静的盛紫烟。 将手中长剑拖地而行,仙卉在缓缓前进的时候,默默的施法设了一个结界,以令自己不会被这些羽林卫手中的刀剑所伤。 而一身清减装束之下的盛太后,在看见仙卉仗剑走到自己跟前时,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之意。 身边的羽林卫自然早已向她请示是否围攻,而她却是静静的摆摆手,示意众人按兵不动。 仙卉深深的凝视了一眼盛太后,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太后,真的要将我们纳兰家族赶尽杀绝吗?” 盛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座起身,她矗立于萧瑟的夜色之中,鼻中亦可以嗅到那一阵阵浓郁的血腥之气。而她的眉宇神色却是十分的端庄,甚至是雍容华贵。 仿佛这一场大病,与逼近在眼前的生死大限,丝毫都不能夺走那专属于她的高贵与大气。而明明是自己下令暗箭杀人,赶尽杀绝,此时,她却并无丝毫的胆怯与心虚。 仿佛这十几年的照拂之情,甚至与长公主南宫雅月几十年的母女情分,在这一刻,都可以视若不见,犹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仙卉从她的眼底看出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而盛太后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所闪过的那种厌恶与憎恨,甚至是一种由衷的怨恨,这一切,都表露无遗。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心怀天下能够置个人情感于度外的女人。 一个视帝国利益高于一切的女人。 章节目录 542.离魂4 而在这种近乎诡异的对持中,盛太后终究是开了口,她缓缓启齿,并不像是回答仙卉的话,反而是目视着周遭的夜色,有些感慨的说道:“哀家记得,先帝驾崩之前,也曾有一次拉着哀家一起走过这紫宸殿前的宫道,那时候,他跟哀家说,这天下要长治久安,为君王者就要约束好自己的欲望。哀家当时曾对先帝信誓旦旦,可没想到,原来那时的信誓旦旦,却抵不过你回眸一笑的力量。” 仙卉亦敛衽了眉间的杀气,她心下一片冷然,已知从此之后,那些过往的情分都成了不可追忆的回忆,于是傲然回道:“原来在太后的心里,被皇上爱,亦是我纳兰仙卉一个人的罪过。” “不,哀家并不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罪过,哀家生养了皇帝,知道他的心意与脾性。所以,为了大周朝天下的繁荣安宁,哀家今晚只能以你做祭,仙卉,不要怪哀家心狠,谁叫你已经让皇上为你不顾一切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了呢?你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可否认,哀家在此之前还曾有过犹豫,总不想真的要痛下狠手,亲眼看着她死在这皇权之下。可是没办法,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哀家今晚所做的一切,也许将来死后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法面对你的母亲。但是,哀家是周朝的太后,是母仪天下的女人,所以,哀家便是担了这个罪过,也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仙卉朝盛太后嫣然一笑,她光洁如玉的脸颊在夜色中随着这一笑而璀璨无比。一身雪白的道袍,虽然纵横斑斓的染上了许多嫣红的血迹,却更显得妖娆妩媚。便如那自曼珠沙华丛中走来的修罗美人,一笑摄人魂魄,再笑噬人身心。 “是么?太后既然这么说,那仙卉就真要试试看了-------不知道,太后打算赐我们兄妹三人一个怎样的死法呢?是万箭穿心,还是五马分尸?亦或者,是…….”。 她的话尾音绵长,似撩拨人心一样,令原本执剑守在太后身侧的一种羽林卫都感到心虚气短。 而盛太后却忽然眼中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寒光,她抬手一挥,断然下令道:“放火箭!哀家要皇上亲眼看着她丧身于火海之中!” “是!”一声整齐的应声之后,旋即,就有数百支火箭齐齐朝仙卉立身所在之处射来。 火光刺破了深邃的夜空,仙卉抬眸,分明看见那些燃烧的火焰之中,充满了五光十色的绚丽与诱惑。 她嘴角浮出一个悲凉而又嘲讽的笑容,在回眸之间,已经将右手紧握成拳。而后,暗念御风之术,在火箭离自己只有一丈之距时,才聚气令道:“御风,转!杀!烧之无赦!” 于是,那些原本射向她的火箭,在半空中生生调转了一个头。改为转向盛太后一行人,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只见盛太后身侧的几个侍女身上都中了箭,而羽林卫们因为手上有兵器代为遮挡,所以情况倒是要比宫女们好很多。 章节目录 543.离魂5 但盛太后在众人拼死保护下,显然是安然无恙的。她眼睛死死的盯着仙卉,似乎也为她这鬼神莫测的一招感到了惊疑与些许的惧意。 仙卉朝她微微一笑,逼近前几步,笑道:“太后,您这是要烧死我这祸水是吗?您难道忘了,这十几年来,我可经常陪伴在您身边,给您说笑解闷,为您斟茶递水呢!您曾亲口说,一直把我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一般来看待,难道,这么快您就把自己说的话全忘 了么?” 盛太后傲然立在那里,她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侍女,掷地有声的回道:‘哀家没有忘昔日的一切情分,哀家自问,对你也算尽心尽力。可哀家也绝不后悔今晚所做的一切!你的确就是这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不然,怎么会连火箭都射不死你?“ 说完,盛太后依然朝身后招手,下令道:“继续放箭!若有胆敢怯场退缩者,哀家斩不赦!” “好!很好!既然太后心意如此坚决,那我纳兰仙卉又岂能不奉陪到底?!” 仙卉咬牙回言,手上再没有丝毫的留情。她此时已经能够娴熟的使用御风之术,况且这些火箭都是等闲的凡间之火,根本就破不了她所设下的结界。因此,在下一轮火箭密集射来的时候,她又是如出一辙的回击,这一次,被火箭射伤与烧伤的人更加多了。仅是羽林卫那边,就倒下了不下三四十个。 若是以前,见到这样的情景,眼见着自己转手之间,便已让数人葬送了性命,看见这些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仙卉知道,自己定然会心软,会害怕,会胆怯会退缩------可是现在,她丝毫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痛苦了。 因为,在她的心底,所承受的痛苦远远要超出这种皮肉上的伤害。 甚至,在看见那些惊惧的眼神的时候,她心底还有一种隐隐的快意与扭曲的满足。 是的,这些人,他们原本就是想要取自己和哥哥的性命的侩子手,既然是生死搏杀,自己为何还要对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心存悲悯与宽容? 仙卉在夜色中将那些火箭舞的绚丽多彩,她雪白的衣袖带出凄美的风姿,却在转瞬之间,再度取了不少人的性命。 火星溅落到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上,很快就燃烧起了汹汹的火焰,散发出一种皮肉焦灼的香气与腐朽之恶臭。 在她这样的气势逼迫下,盛太后一行人也不由的步步往后退去。虽然她早有严令在先,但看着一脸肃杀的仙卉步步逼近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宫女尖叫着哭喊求饶起来。 而这些人,却很快就被盛太后下令处决了。 盛太后咬紧牙关,不无高傲的抬着头,看起来,俨然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 而殿外的打斗终于也惊动了原本正在殿中接受太医诊治的皇帝南宫弦歌,他勉力支撑着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仙卉逼向自己的母亲,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两三丈而已。 章节目录 544.离魂6 而在情急之下,南宫弦歌只得仓促叫道:“仙卉!不要…….不要伤害母后…….”。 仙卉没有回头,心里的那一点温情却也随着他的这一声祈求而消失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就能全然无视盛太后之前对自己毫不留情的追杀,怎么能无视手臂上负伤险些命丧在他母亲手里的大哥,只顾着自己母亲的生死,而没有看见盛太后眼底的杀意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逼上了她的心头。 或者,斩断两人之间所有过往的方式,就是彻底决裂到反目成仇,生死再不相见吧? 仙卉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忽然觉得如释重负起来。 她没有犹豫,举剑就挥向不远处的盛太后。而剑风带起一阵凌厉的声响,与此同时,却有一团明亮的火焰,就在自己的头顶上兜头席卷而来。 仙卉大吃一惊,饶是她仓促之间来不及细看,也能感觉到,这火焰来势非同寻常,与之前那些火箭截然不同,其光芒耀眼,令人无法正视。其而待其兜头罩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才终于断定-------这居然是天火!纯阳之火,堪称可以驱逐世间一切鬼魅妖怪的天火,而驱使这天火之人,居然是-------盛太后的弟弟,国师无尘大师! “轰!”的一声,那天火在仙卉的脚底炸开来,并且迅速的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将仙卉团团围住在中央。 而在火焰之外,她看见了南宫弦歌焦急而愤怒 的脸,看见了大哥和二哥的悲痛欲绝,看见了盛太后的坚毅神色平静一如从前,看见了------等等!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还是萧楚月不顾一切的飞身进来,带着一身的火焰,滚落到了自己身侧。 “你…….你来干什么?你出去!我不要你救我!萧楚月,我不想再欠你的任何人情了!” 眼见着他很快就在地上滚熄了那些火星,仙卉又惊又气,却走上前去,对他如是说道。 而萧楚月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转身道:“那鬼道士手里还有另外的几盏天火,你若不想真的死在这火里变成烧鸡的话,那就听我的,咱们一起杀出去!” 可是,此时那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火焰却越烧越高。仙卉感受那灼热的热浪,已经即将要击破自己所设下的结界,而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感到一阵焦渴的痛楚,她摇头,奋力挣开他的手,泪流满面的对萧楚月说道:“不!我情愿在此被烧死,也不愿再欠你的人情了!萧楚月,你走!你走!不要救我,不要再管我------”。 “我做不到!不管你说什么, 我现在都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萧楚月,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纳兰仙卉,你若想我不管你,那么,你就先杀了我吧!” 说完,萧楚月竟然朝她亮出了手中的一柄短剑,他将剑刃抽出来,递到她的手掌之中。 “来,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就按我说的做,跟我一起逃出去!” 章节目录 545.离魂7 而他坐下的地面,则被染成一片白茫茫,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这些寒气,迅速将那些燃烧的越来越高的火焰逼退了几分。 见此情景,那些碧霄宫的残余教众皆是为之一震,当下就不顾一切的冲破那些羽林卫的阻拦,围上来,手持刀剑,高声呼喊道:“少宫主神功盖世,少宫主神功盖世!碧霄宫千秋万载,碧霄宫与世长存!” 而随之而来的,却是盛太后更加恼怒的下令,一阵阵的箭雨如流星一般射过来。不多时,便有不少碧霄宫之人中了火箭,而那些火箭也射向了处在火圈包围之中的仙卉与萧楚月。 只是仙卉勉力用自己的结界将那些箭雨都挡在了外面,但就在眼见着包围着二人的火焰越来越低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一阵黑暗兜头袭来。 而后,她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设下的结界在一点一滴的消失,而体内的内力,亦在迅速的被人抽走。 觉察到她的异样,萧楚月很快就停止了运功,他一把扶住她软软下坠的身子,惊道:“仙卉,仙卉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仙卉摇摇头,其实她也想问,为什么-------自己不是已经解了毒了吗?为什么,这忽然而来的一阵眩晕,居然会在瞬间令她失去了所有的内力,而后,就连原本真气充沛的脏腑之内,也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被搅乱了起来。 痛,那样的剧痛,令她不得不张大嘴,而后尖叫出声来:“啊!” 几声惨叫之后,仙卉就此昏死在萧楚月的怀里,而听到她的呼声之后,南宫弦歌亦是急切的想要冲过来。他声嘶力竭的喊道:“仙卉!仙卉!”而抱住他的两名隐卫,则被其狠狠的甩开,盛太后将注意力集中到这边,旋即下令道:“将皇上拖住!绝对不能让皇上靠近火堆!” 而后,更命人将已经受伤的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也捆绑着押解到火堆跟前,对皇帝说道:“皇帝,你要是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救出她来,那么哀家今日,便先杀了她的两个兄长,而后,再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是如何死在这烈火焚烧当中的!” 南宫弦歌被几十个隐卫团团围住,此时,他便是再有以命换命的想法,奈何,眼前的局势也是天堑银河,将他生生的隔断在火圈之外。 萧楚月心急如焚的抱着仙卉,他伸手扣上她的脉搏,在仔细倾听了一下脉象之后,旋即紧紧的皱起眉头,怒道:“蔡玉盎!你这狠毒的贱妇!你居然…….居然敢在解药之中做手脚?我萧楚月对天发誓,若仙卉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定然绝不饶你!” 而在他停止运功之后,那原本渐渐熄灭下去的天火又再度汹汹燃烧了起来。火光照的两人的身影,犹如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吞噬的一幅画卷一般,众人眼底,只见那一男一女紧紧依偎着抱在一起,而那女子似乎已经昏死过去,全无半点生机。 章节目录 546.离魂8 而就在萧楚月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仙卉霍然起身,准备最后一搏并冲出突围的时候,盛太后已然举起手,命令四面八方的弓箭手,将目标对准这两人,并高声道:“射杀此二人者,哀家赏金银十万,封千夫长!” “母后!你就真的要这般赶尽杀绝吗?朕求你了,放过仙卉吧!朕…….”。南宫弦歌心中激愤,却又被众人所阻,而在一番挣扎之后,他胸口的伤势更是崩裂开来,嫣红的血迹染红了才刚换上的一身衣衫,整个人看上去形同疯癫一般,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仙卉在一阵剧烈的绞痛之后,在四周炙热的熏烤之下,费力的睁开眼睛。她吃力的对萧楚月说道:“放…….放我下来…….”。 萧楚月以为她情况有所好转,顿时面上一喜,连忙依言将其轻轻放到地上。 她伸手握住萧楚月的手,却对其开口道:“你走吧,不要管我,我…….我真的不行了……真的,楚月,谢谢你,谢谢你在我临死之前,还给我这样的温暖…….”。 萧楚月眼圈一红,从不轻易决堤的泪水终于破闸而出,他用力摇着头,伸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反复道:“我不走,仙卉,我爱你,我想以后都好好对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 仙卉吃力的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她的笑容如同暗夜中最绚丽的那朵玉兰花,灼伤了他的眼际。 而就在两人说话时,旁边却有另外一个女子清冷带着嘲讽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萧楚月,你真要与她同生共死的话,那么,你就等着你父亲随后就追下黄泉给你一顿痛骂吧!你真是一个好儿子啊,放着重伤在身的父亲不去管,却要为了一个女人在此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呵呵……只可惜,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人家有的是当朝天子独一无二的宠爱,你这番心意,到底可不可笑?” 萧楚月回过头,他看见蔡玉盎身边带着十几个碧霄宫的教众从紫宸殿的东面走过来。蔡玉盎对着无尘点了点头,而无尘也立时与盛太后对视了一眼。 而后,宫中的羽林卫居然没有将刀剑对向这一行人,而是缓缓的移开了一条路,让蔡玉盎从容的从中通过。 见此情景,萧楚月立时明白了过来。他咬牙道:“蔡玉盎,你居然与无尘这个狗道士勾结合谋,你破坏了我的大事!” 蔡玉盎却高高的扬起头来,她毫无惧意的对视道:“是,我的确是受无尘大师的托付,才在那解药中添了一味药。可是,在此之前,我与他却并没有任何勾结!萧楚月,你死心吧,你怀里抱着的纳兰仙卉,就算她天生有慧根,可是这一世,她也绝对修不了仙了!她服下的解药当中,多了一味无尘大师所配的离魂。不用多久,她的五脏六腑就会在药效之下全部断裂。就算有神仙赶来,也救不了她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你救不了她!” 章节目录 547.离魂9 萧楚月闻言眼赤欲裂,他狠狠的瞪着蔡玉盎,却忽然间仰天大笑道:“好!既然我救不了她,那么,就让我陪她一起去死吧!蔡玉盎,你这狠毒的女人,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 “你…….你真要陪她一起去死?” 萧楚月冷然凝目,垂眸看向仙卉的时候,却是温柔似水。 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当着众人的面,对着无尽的天穹直直跪下,含泪仰天道:“上天,若你真要让她命尽于此,那么,就请你让我陪她一起去吧!虽然生前她并不爱我,但是若有来生,我依然会无怨无悔的倾尽一切来爱她!” 萧楚月这悲戚而深情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的生死诺言一出,四周的众人都为之沉默了。 就连最为无情冷酷的隐卫们,此时心中也不由的掠过一丝同情与欣赏。 毕竟,放眼世间,能真正做到生死相许的人,又有几人?这萧楚月虽然是魔教之首,更是前朝余孽,但他这样的一份深情,却也是可谓称得上举世无双了。 而南宫弦歌闻言更是心痛如绞,他勉力向前站起,才刚起身,便觉口中一股腥甜之气喷薄而出。 一口嫣红的鲜血,自他的唇内当胸吐出来的时候,四周的隐卫都是吓了一跳。 “皇上!皇上!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眼见儿子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剧痛而吐血昏倒,盛太后心里是又惊又痛。她旋即下令将皇帝扶回殿内,而对于那处在被火圈包围的一男一女,则只是冷冷的扫视了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烧死他们。” 仙卉此时已经陷入了最后的弥留时光,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的凋零。所有的元气都如潮水一般的散去,而最后的余念里,她只能模糊的道了几个字:“无忧,娘亲对不起你…….”。 只可惜,她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重生的机会。 对不起,她前生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一世,依然没有得到圆满。 缓缓的阖上双眼,她终究咽下了无数的不甘,最后,陷入了安静的黑夜之中。 而她自然不知道,就在她濒临生死一线的时候,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自东方徐徐而来。 那人在紫宸殿前没有坐丝毫停留,只是轻盈的闯入了那常人根本无法靠近的天火包围之中,从萧楚月的手里接过了仙卉的身体,而后,更在弹指之间将那堆汹汹燃烧的火焰变为一堆灰烬。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犹如神一般的身影,就连无尘大师在内,也始终未能作出回的反应。 而待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远去了。 犹如神迹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留给众人的,只有不可思议的一种震撼,以及久久不能平静的心中波澜起伏。 众人都知道,自这夜过后,周朝将不会再有一个纳兰氏的世家大族存在。 但是,这姓着纳兰氏姓氏的女子,却注定会成为一个王朝的传奇。她颠覆的,不止是一代帝王的情爱极限,更是天下所有女子梦寐却求而不得的一生深情。 章节目录 548.浴血重生1 晨曦破晓,自沉睡中醒来的时候,仙卉发现,自己所身处的,仿佛已是另一世别样人间。 清晨的清光稀薄透明,带着丝丝寒意,穿过寝阁内窗扉的湖色双纱,微生光晕,折出似云似雾的氤氲气韵。 她睁开眼,却发觉自己所能看见的,是极为有限的一片世界。而再远处一些的东西,譬如这两个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女童的身影面容,她就已经瞧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也不肯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或者,是如前世一样,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沉长的睡梦之中,只有一种淡淡的蘅芜香气,伴随着一个轻柔细致的人,始终守候在自己身边。 可醒来的时候,这香气却不在。她四下努力的寻找了一番,最后肯定,那人应该是的确不在,或者,只是自己梦里的一个错觉。 而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连开口说话的能力也没有了。因为,不管她再怎么费力的张嘴,却始终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来。 更别说内力了,她一运气,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虚弱到无法形容。说是行将就木,也差不多了。 而吃力的在躺着的床上转动了一下脸颊之后,总算有个女童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似乎是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之后,才对另外一人说道:“你去禀告师父,就说她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不能说话,好像也看不见东西。我先喂她喝点水,等师父来了再说吧!” 另外一个女童似乎是应了一声,然后就走了。仙卉此时只能庆幸,好在自己还能听得见,否则,一醒来之后面对着一个又聋又哑的世界,她真觉得自己会无法忍受。 而这两个女童口中的师父,却迟迟没有来到。最后,还是两个女童一起,将她抬上了一架木质的轮椅,几乎是半躺半推的,走出了这个看不清楚的房间。 而后,仙卉就听见了耳畔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她因为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其实此时自己和那两个女童是在一条小溪流岸边。 而对岸是一方五十步开外的素净空坪,周围长着郁郁葱葱的古木,落下一大片幽凉的暗色树荫。 每株均有环抱粗细,往上高达数丈,因为树冠枝干纵横、树叶繁茂,几乎将湛蓝的天空挡去大半。 阳光透过缝隙落下,形成一道一道白雾般的细长光带,朦胧而又飘浮,给周遭景色凭添一分诗情画意。 而她只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带着冷冽而芳香的空气,并微微转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最后,在这一种昏昏沉沉的享受中,猛然听见身侧的女童开口道:“师父说,让我们把她丢进去这药池里泡个澡。” 仙卉闻言不禁一愣,泡澡?药池? 而另外那个女童的回答,则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又给她泡澡啊?唉,我最怕做这个活了,虽然说她现在已经醒了过来,但你看她又聋又哑的样子,连手脚都抬不起来,这不是还得让我们两个把她丢进药池里吗?” 章节目录 549.浴血重生2 “就是啊,可是没办法,师父都这么吩咐了,我们只能照做了。来,咱们合力先把她从轮椅上搬下来,然后,再从那边的台阶上把她放下去吧!” 听着这话语,分明就是不无无奈和不耐烦的样子。可是,待自己真的被两个半大的女娃娃从轮椅上抬起来,并且很不费力气的丢到了一处温热的池子里的时候,仙卉还是不禁由衷的对这两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真是厉害啊!自己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两个小孩子就能轻巧的移动了起来,而且,丢进去的力度还刚刚好,既不会让她沉入池底,还恰到好处的就在岸边不远处漂浮着。 虽然全身没有丝毫力气,但仙卉自进入这药池之中,还是感觉到一种十分充盈的活力在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来。 而这药池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刺鼻难闻,甚至,其实细细一嗅,还能闻见那股子十分难得的清香与淡雅。至于池底和四周,则全部都是天然圆润的石头所组成。伸手抚摸上去,还能感受到石壁所传来的种种粗粝的触感。 而那些温热的水,则是从石壁的缝隙中,犹如温泉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入进来的。 仙卉索性闭上眼,停止用眼睛模糊不清的去摸索身边的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而最令她惊喜的,则是随后不久,在自己耳畔传来的熟悉的荆棘鸟的声音。 她十分开心和激动的对仙卉说道:“主人!您可算醒过来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在为您祈祷呢!好在,您总算是醒过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仙卉听着这话眼角就是一阵湿润,她看不见四周的景象,却也伸出手来,待荆棘鸟在自己的掌心停留下来之后,才尝试着以唇语向她询问着自己被带走之后的情况。 荆棘鸟似乎早有预备,她很快就回答道:“您是想问大公子和二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吗?您放心,您被救走之后,萧楚月他带人救走了两位公子,并且杀出了皇宫。以他现在的身手,想来肯定能保护两位公子的周全。只是,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只是老爷的尸身没有带出来,但是,我想,有皇上在,他必然不会让人折辱老爷的遗体的……至于后面的情况,我就也不太清楚了。因为您昏迷的时间太久,所以,这些天以来我都不敢离开,生怕您醒来之后见不到我,会觉得心慌…….”。 仙卉用力的点点头,眼角有温润的泪水盈眶出来。她抚摸着荆棘鸟身上光滑的羽毛,终于想起来了,便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您是想问您睡了多久了?这个啊,您让我想想,应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嗯,加上今天在内,整整是四十五天,一个半月了。” 仙卉不由苦笑了一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居然就在这里昏睡了一个半月。而在昏睡了一个半月之后,她现在的身体居然还是如此的虚弱。 这么说来,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之前的内力,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 章节目录 550.温润如玉1 而后,仙卉便就势趴在水池之中,静静的想了一会。也许是昏睡太久的缘故吧,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法连贯起来。 而再想下去,就觉得脑子忽然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人拿重物在敲击着她的脑袋一般-------然后,她就在池子里翻滚了起来,扑腾到了岸边,想要游出来,只是,以她现在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所以最后,是感觉到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自己从池子里托了起来,继而包裹上一层棉巾,如风一般的回到了之前的那间屋子里。 仙卉在这个人的身上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蘅芜香气,她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蘅芜香,这气味如此熟悉,难道说,就是这个人,在自己昏迷期间一直守护着自己,更是他,将自己从那火焰中救了出来? 但她无法开口去问,而且这人似乎也根本没有时间回答她一般。将她安置在那方床上之后,其人就很快走了。而接着来照顾自己的,还是之前那两个小女童。 这回,两个女娃娃的声音就更加不满了。不过她们也知道自己被人抓住了失误,所以全程除了几声哼哈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仙卉又躺回到床上,身上被换上了一身摸起来有些粗粝,却很透气舒服的衣衫。 两个小女娃给她端来了一碗很苦很难闻的汤药,然后二话不说,掰开她的嘴就尽数灌了下去。 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个还撇撇嘴,道:“看这么大个人了,却还要我们来喂你喝药,喂,你说你羞不羞呢? 仙卉无语的失笑,是啊,自己是该要尽快好起来了。否则,这般毫无自理能力,就能吃饭穿衣也要人照顾,倒好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了,的确是羞人。 奇怪的是,这么苦的汤药,一旦咽下去之后,口里却有淡淡的甘甜芳香萦绕着。这一缕香与一丝甜,足以抵消之前的那般难以入口,以令到她的心湖,也随之泛起了平静的微澜。 她静静的倾听着窗外的树叶飘落之声,呼吸着空气里的花香与泥土清香,只觉得身心舒泰。她很喜欢这种长满了植物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联想到自己已经在此呆 一个多月的原因吧,此间的一花一草都让她充满了亲切感,她仿佛可以感觉到它们呼吸伸展的韵律,而因为这种情绪,心底的那种深深的怨恨与戾气,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仙卉在这里安静的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荆棘鸟就在旁边守着她,这世间的宁静与安详仿佛让她置身天堂仙境,于是,她似乎看见自己在梦里的微笑了。 而醒来的时候,却正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前额。 仙卉心中一惊,本能的就想坐起来,可她的身体如此虚弱,以至于最终只能艰难的挣扎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人的靠近。 而后,她听到了一个温润柔和的声音,仿佛是雨后的甘露一般,具有神奇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章节目录 551.温润如玉2 “你醒了?”淡淡的话声从身后传来,熟悉的感觉一如每次她进入仙荷琼露台的时候,在她沉溺于结界边缘窥见的各种美不胜收的异界时,必然会出现引导她的那个飘渺空灵的声音。 而在此时听见此人开口之后的嗓音,却让她想起了一个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这个声音,便是浸满了世间最温润最纯净的美好的天籁之声。 然后,便有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掌轻轻探到她的腰腹上,一股暖洋洋的热流缓缓从那双手掌上流入体内。仙卉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不少,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是精神却好了很多。 虽然所见范围有限,但仙卉依然朦胧的看见眼前衣袂晃动,一件月白长衫映入眼帘,鼻子里闻到淡淡暖香,不是檀香也不是草木的味道,十分特别,那种蘅芜清香似能入人魂魄一般,教人闻了觉得宁静安恬。 仙卉没力气抬头,所以看不见他的脸,说实话,其实她也不想去看清这张脸,因为这个声音所带给她的,正是无尽的安全感。 而这温润如玉的声音似乎也不想跟仙卉说其他的,他只给她输入了一些真气之后,便吩咐两名女童道:“给她吃点东西,记住,不要打扰她休息。” 而后,便起身悄然离去了。 仙卉听见他离去时的吩咐时,也微微动了一下。不过输入真气之后,她现在已经觉得舒服多了。所以,在一种慵懒放松的心情下,她很快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散发着无比诱人的清香气息所唤醒的,睁开眼,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有这样致命的诱惑力,就听一个女童道:“吃饭了,张开嘴,真是的,这么多天了,一直都叫我们喂你。看起来你明显比我们大很多好不好?哼,好不羞羞的大姐姐…….”。 仙卉听的有些汗颜,继而就听见荆棘鸟扑闪着翅膀,跟那女童争执道:“你别乱说,我家主人只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等她好起来,哼!才不用你们的照顾呢!” 那女童便道:“哦?那她就赶快好起来吧!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一觉就能睡这么久的人呢!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还要我们给她泡澡,还得给她换衣服,你说这不是养猪是什么?” 荆棘鸟听了更生气,似乎一爪子勾起了什么东西,就朝她女童扔过去,怒道:“你们才是猪!不准这样说我的主人!” 而后,仙卉便听见屋子里开始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显然这两个女童的身手也不错,这一来二去的,便把这拌嘴当成一场游戏了。好在这屋子里看来没有摆什么贵重的瓷器之类的,反正他们扔了半天,最后也没听见一声什么东西被摔烂的声音。 而后来,貌似是两个女童玩的手累了,其中一个这才喘着气,道:“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喂,呆头鸟,你说你什么时候才带我们去你那只有鸟族生活的仙界里去玩一下啊?还有,这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大姐姐,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只鸟吗?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主人了呢?” 章节目录 552.喋血相思1 “呸!我才不是呆头鸟!还有,我家主人的真身是凤凰神,可不是什么病秧子。你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当心回头我又去找你们的师父打小报告,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哼!” 荆棘鸟显然跟着两个小女童都很熟,而且听起来就知道,她在仙卉养病的这段时间,跟两人还很是交手了不少次数。 而随后,在仙卉努力的在床上摇摇头之后,总算成功的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而那两名小女童接着就走过来,一人扶着她半坐着在床上,另外一人,则用勺子将碗里的鸡汤喂给仙卉吃下。 不知道这汤里放了什么作料,仙卉只觉得馨香可口,而且十分的清爽,没有丝毫油腻不说,就连那鲜味,也是天然生就一般。 而吃完饭后,在那两个小女童和荆棘鸟连绵不断的嘴舌之战中,仙卉又被灌下了一碗浓黑苦涩的汤药。 跟之前那碗一样,还是那么难以入口,只是,咽下去之后,却又是甘甜芳香,脾胃生津。 而这汤药似乎也有安神定心的作用,在服药之后不久,仙卉便又沉沉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当中,全然不管,此世界之外,还有人在为她的离去而黯然伤神。 紫宸殿后院内广植花草树木,春有海棠、蔷薇,夏有榴花、锦葵、朱蓼,秋有玉槐、金桂、御菊,冬有腊梅、水仙,一年四季少有无花可赏之时。 此时榴花正当季节,侧廊下种有两棵积年的石榴树,枝叶繁茂、盈翠欲流,满数碧叶间点以无数殷红榴花,红绿相映的煞是喜人。 而南宫弦歌独自一人在树下阴凉处,宫人们早已退得干干净净,只闻树梢枝叶被清风掠动出的“咝咝”声,四下里极为安宁静谧。 树影斑驳落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兼之周遭大片殷红花朵映衬,将帝王原本病中的苍白虚弱掩去不少,看上去有俨然仍是从前的威严风华。 只有皇帝近身伺候的几个人,才最是清楚,这些日子以来,紫宸殿中不但人人自危,就连空气里都是一种冷然的肃杀与萧索之气。 因着仙卉插入他胸膛的那一根玉簪,南宫弦歌自然是受伤不轻,兼之在亲眼目睹心爱的女子就要被烈火焚烧至死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痛楚,以至于令他随后更是吐血昏厥过去。 而后来,虽然被太医救转过来,只是,皇帝原本十分健康的身体,亦随之虚弱了不少。不但饮食清减,就连身体面容也随之消瘦了不少。 这一个多月以来,紫宸殿中的汤药从未间断过一日。就连太医们也是感到着实奇怪,要知道,从前的光武帝,是甚少有沾染汤药的时候的。他正值盛年,更何况少年从戎,武艺高强之余,身体更是很少有病痛传出。 然现在,只有南宫弦歌心里才最清楚,他醒来之后,若不是安贵妃偷偷告诉他的那句话------仙卉未死,她最终被神秘人所救走。 若没有这句话支撑着他继续坚强的隐忍活下去,只怕,在那胸口疼痛欲死,心碎成泣血的那一刻,他真会情愿舍下一切,随她而去。 章节目录 553.喋血相思2 但也许只有在清醒过来之后,他才明白,或者,就连那样的愿望,于他此生而言,也是奢望吧? 面对即将离世的母亲,南宫弦歌无法斥责她的无情狠辣。 但他自醒来之后,便不愿再与她说话,母子二人便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亦只有盛太后一人的自言自语。 作为儿子,南宫弦歌明白,自己不能忤逆生母。 但作为爱人,他却不能不为仙卉而感到气愤难平。 或者,自己跟母亲之间的一切情分,就在她不顾一切的下令烧死仙卉的时候,已经彻底断裂了吧? 盛太后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不会再得到儿子的谅解,随后,在皇帝逐渐清醒过来的那几日,她更被剥夺了手中的隐卫之印令。 盛太后知道,这是儿子不想让自己继续再追杀纳兰家的人。 而偏偏十分不巧的是,就在纳兰明杰入土下葬之后的一个月后,盛紫烟忽然当着众人的面呕吐了起来。 太医诊断,她已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孩子,明显就是已故的右相大人,纳兰明杰的遗腹子。 对于这个孩子的去留,盛太后也曾做过激烈的思想争斗。可是,最后耐不过侄女跪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的苦求,以及皇帝旋即派人将盛紫烟接走,秘密送到宫外静养安胎的作为,最后,盛太后也只能长叹一声,表示默认了这个遗腹子的存在。 即便是她知道,只要这个孩子存在,那么,盛氏与纳兰氏之间的血脉,便再也无法斩断。 而曾经如同梦魇一般的过去还会不会重新上演?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儿子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因为,他再也不看自己一眼,不再过问她的饮食起居,那种淡漠,生疏的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也许是心中积郁过甚,盛太后在知道侄女有孕不久之后,也病倒了。 太平盛世,本该繁华如梦的周朝后宫,因此而萧瑟的如同风雨飘摇的深秋寒冬,明媚的夏日里,却难见一抹欢欣灿烂的笑容。 而如今,唯一能接近皇帝身边,并侍奉汤药的宫妃,就是安贵妃了。 这是一个聪明圆滑的女子,在得知盛紫烟的身孕之后,安贵妃第一时间让父兄向皇帝递上了奏折,请求皇帝为逝去的右相大人重新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原本,作为重臣的纳兰明杰去世,朝中所有官员都该前去吊唁的。 只是,当时介于随后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令到纳兰明杰最后的葬礼,变得仓促而又潦草。 究其原因,最根本的还是,因为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两个儿子,都不曾出现在葬礼上。 那场惊天的哗变,虽然多方封锁了消息,但,纳兰氏牵扯入前朝叛乱 的消息,还是很快在四下传扬开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官员自然选择了明哲保身。就连纳兰明杰生前所统领的清流党派,也是很少的一些至交才不顾舆论的到场送上了哀悼之笔墨。 章节目录 554.喋血相思3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所谓官场之交,不过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但一旦面对着一个家族的覆灭定局的时候,却没有人会愿意舍弃自己的前程,前来一送好友最后归西的一程。 只是,在这些不多见的世家大族中,曾与纳兰家有些交情的安国公府,却并没有丝毫的避讳之意。 对于此举,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安国公府的嫡幼女安佩柔早已与纳兰府的长子纳兰祈佑定下了亲事,而今亲事既然未取消,那安国公府自然要背上这个姻亲的名义,前来一尽体面。 对于这些外界的议论,安国公府倒是没有丝毫的介意。在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两人音讯全无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在流言蜚语中退缩,反而是派了得力的下人前来协助内务府与纳兰府的旁亲料理丧事,在出殡之日,也有安国公的长子和次子携着女眷前来吊唁拜祭。 这样的举动,除了一种世家应有的大气之外,自然,也少不了背后安贵妃的一力劝诫。 在盛紫烟有孕之后,安贵妃更力主父兄向皇上上奏折,以朝廷的名义隆重祭拜右相,此举,则是毫无疑问的向世人宣告了,曾经被蒙上乱党阴影的纳兰家族,终究走出了那场危机。 而后,更传来了安国公府终于将纳兰明杰的长子,纳兰祈佑自乱军的手里解救出来的消息。 事实上,安贵妃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在暗中派出了近百名的隐卫之后,才终于得到了纳兰祈佑与纳兰祈仁兄弟俩,已经在萧楚月的大军之中自行请命离去的消息的。 对于萧楚月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纳兰氏兄弟两自然不会有多少好感。但他曾拼死救过仙卉,更在最后的危急关头,从盛太后的手里救走了自己。对于这种恩怨难辨的局面,两人最终选择 了不再寄人篱下,却也不曾再有过交恶。 而这天下午,安贵妃就是特地前来向皇帝禀告,其侄女与纳兰祈佑的婚事的细则的。 除了安国公府的少数人之外,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其实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安国公府也被安佩柔闹的很是鸡飞狗跳。 小姑娘深陷情网,得知未婚夫失踪之后,便终日缠着祖父和父亲,让他们派人去找寻纳兰祈佑的下落。 而在纳兰祈佑回来之后,安佩柔更是再也不愿等待,坚持要立即完婚,在热孝之中嫁入纳兰府。 按照周朝的风俗,父母新丧的子女,若要迎娶婚嫁,则必须在百日之前完成。若百日之内没有举行婚礼的,则最少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但是却极少有人家愿意让女儿在男方热孝的时候嫁进去,因为三年守孝期间,是严禁新婚夫妇参加任何娱乐活动的。就连是在家中听曲观赏歌舞,也会被人议论为大不孝之举。 而许多世家大族在守孝期间,还有许多千奇百怪的习俗。譬如不能吃肉,不能饮酒寻欢,不能纳通房娶小妾,甚至就连是夫妇之间的床笫之乐,也要十分的收敛。 章节目录 555.喋血相思4 因着这些缘故,所以在安贵妃得知侄女哭求着要嫁入纳兰府的时候,也很是吃了一惊。 她曾以为侄女不过是小儿女情态,对男女之事十分朦胧,只是因为一早已经定下来的婚事,所以才会对纳兰祈佑十分的上心。 但是没想到,她却能做得出这样的决定,而且,就算是家中长辈再怎么劝导,她也不肯改变初衷。 此时,安贵妃走在紫宸殿的台阶上,面上带着一丝端庄的清浅微笑,心里却是是朦朦胧胧的。 仿佛有什么事情被遮掩住,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其实近些时日,自己都在这种似梦似醒的状态中,只有看着手里的诸多宫务的折子时,才会稍微清醒些许。 而此刻才刚放下折子不久,又有点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站在紫宸殿前,安贵妃不禁迟疑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身边的侍女便问道:“娘娘,皇上应该在里面,要不,奴婢扶您进去等?” 近些时日来,这紫宸殿,也只有她可以来去自如了。这样的一份在外人看来无比的荣耀,其实,亦只是皇帝对她的一份信任罢了。 安贵妃默然的抿了一下嘴唇,最后轻轻点头,道:“好……”。 而待内侍进来通秉之后,安贵妃在后殿院子里见到的,却是皇帝独自坐在花树下,怔怔的看着一枚玉佩发呆的情景。 心中叹了口气,安贵妃终究是缓步上前,对皇帝行了一礼之后,道:“皇上,臣妾有事禀告。” 南宫弦歌抬起头,无神的看了她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椅子道:“什么事,你说吧。坐下说。” 安贵妃便缓缓的将自己侄女的事情与皇帝说了一遍,没想到,南宫弦歌这回 却是久久没有回言,反而是最后才问了一句:“那纳兰祈佑呢?他自己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大公子自回京之后,便终日守在右相大人的牌位前,三日茹素,精神不振。而二公子回京的第二日,便启程去了清凉观,说是要替纳兰小姐把落在那里的东西取回来。因此,如今纳兰府,唯一能应承这桩婚事的,也只有纳兰夫人了…….”。 纳兰夫人,自然指的就是纳兰明杰的继室,如今已经怀着身孕,被皇帝送到宫外别院中安胎的盛紫烟了。 而安贵妃没有想到,皇帝闻言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一时间没有想起其中缘由,便见皇帝缓缓起身,对人吩咐道:“来人,传朕的口谕,去一趟曲兰别院,就贵妃所说的婚事,向纳兰夫人讨个示下,且看她怎么说吧!” 安贵妃闻言便立即起身,对皇帝福了个礼,道:“是,既然是这样,那臣妾就让家人在耐心等待一下纳兰夫人的回音。皇上…….今日可觉得精神怎样?臣妾看着您,倒是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南宫弦歌匆匆点点头,回道:“朕精神还好,贵妃这些日子辛苦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安贵妃知道,这便是皇帝不想再看见自己了。她心下泰然,倒没有丝毫的不悦之情,左右,她是早已知悉了这一切真相的人。而在私心里,她更为皇帝和纳兰仙卉这对终究经历了太多磨难,却没有走到一起的情人而感到有些遗憾。 对于纳兰仙卉,安贵妃心想,自己或者是与她同病相怜吧?有相爱的人,却终其一生,只能相望而不能相守------这样的人生,便是有再多的璀璨光环,又怎样? 章节目录 556.喋血相思5 而安贵妃,也是走出了后院的花园之后,在转角的地方才猛然间想起来,对了,难怪今日的皇帝神色间如此的萧索落寞,而在听说纳兰祈仁前去清凉观的时候,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原来,三日之后,便是纳兰仙卉的生日了。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纳兰仙卉,到底身在何方,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掩下心中的万千感慨,安贵妃正要扶着侍女的手走出去,却猛然听见殿前传来一阵喧哗声,便唤过一名内侍,问道:“何人在殿外喧哗?” 那内侍便回道:“回贵妃娘娘 ,是章容华小主,说是给皇上炖了补身的汤药,这些天以来几乎天天都来,只是皇上从来不见她。所以,奴才们也不敢自作主张放她进来。” “哦?原来是她?” 安贵妃闻言不禁有些失笑,暗道这章容华也是个没眼色的主。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等时候,却看不清情势了呢? 而今皇上深居简出,除了正常早朝和觐见一些重要来使之外,几乎是在不涉足后宫。 而那一场在紫宸殿前烧得整个皇宫都染上了一抹绚丽血色的天火,则更让宫中所有人对那已经生死不明的女子,在心里刻下了不可泯灭的烙印。 安贵妃在心里摇摇头,却转头对侍女道:“罢了,咱们还是从侧门走吧!免得当面遇上,章容华只会更加难堪。” 侍女丽菊便嘟囔道:“娘娘,您倒是处处都替她人想着,只是,这章容华可不会懂得您的良苦用心。” 安贵妃便道:“我哪里用别人懂得我的什么用心?不过是见着她也是个可怜人,不想再给她多添一层不堪罢了。别说了,咱们这就从侧门离开,叫这边的内侍不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与她便是。” “是,娘娘。” 丽菊心里到底是替主子感到委屈的,待从侧门悄然走出来之后,见左右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安贵妃道:“主子,其实奴婢有时候真是不明白,您说您这般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您不争宠,可是照奴婢看来,只有皇上的宠爱,才能给您和咱们安国公府带来最大的荣耀。毕竟,皇上可是天子呢!您看章容华,虽然是靠着您给的机会才封了位,但她这般上赶着来体贴皇上,难保皇上不会…….”。 “皇上不会喜欢她的,她也得不到所谓的恩宠。” 安贵妃断然打断了丽菊的话,接着又淡然一笑,道:“再说了,本宫要皇上的恩宠来做什么?纳兰仙卉到底是死在太后手里,还是死在皇上手里的?若没有皇上的情深似海,太后焉能狠得下那样的心?其实这些天以来,本宫看的很清楚,皇上之所以如此消沉,就是因为在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就是他自己将心爱之人架在了烈火之上。帝王需无情才能至刚至强,皇上这是犯了为君王的大忌啊!更何况,本宫膝下无子,生茹儿的时候已经伤了身,太医都说,本宫是很难再有子嗣的了。虽然父兄从来没有放弃将本宫扶向后位,但在本宫心里,却没有半分心思,想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为什么?娘娘您…….”。 章节目录 557.喋血相思6 丽菊是安贵妃身边少数几个对当年那段情愫知晓内情的人,但她素来忠心,此时片言只语的带起,安贵妃亦只是断然摇摇头,道:“你放心吧,本宫此生已经没有了别的念想,郑表哥那边,本宫既然能亲自替他挑选妻子赐婚,那就表示,本宫已经亲自斩断了过往的一切。虽然被皇后拿捏住了这个把柄,但是,既然她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咱们如今也只有按兵不动。本宫会为安国公府的百年基业而努力,但,本宫确实不想做什么皇后,更不想成为像太后那样的一代贤后。呵呵……丽菊,你也随本宫进宫这么多年了,你说,像太后那样的活法,是不是很累很辛苦?她这般辛苦,到头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连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都不肯原谅她,可若以天下人来看,她又何尝有做错过什么?” 丽举闻言,再也说不上什么话来,但她看着自己的主子,却依然是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疼。 暮色渐晚中,主仆二人迤逦行去。丽菊似是无意的叹息道:“可是娘娘,若真是这样,那作为宫中的女子,这一生岂不是很没有盼头?” 安贵妃淡然一笑,笑容里有睿智与恬静,却是打趣道:“怎么会没有盼头?宫中富贵异常,风景也十分的秀美,外头的百姓,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享受这样的荣华富贵?便是名分之上,也高出常人不止一点半点。你说说看,只是区区一介七品贵人,走出去就连丞相也要行礼问安,再低贱的宫妃,在百姓眼底也也到底是依仗着天子光环的女子。这样的身份,哪有人能轻言没有盼头?” 可惜安贵妃这样的一番豁达睿智的话语,没有被章燕云听见,她在殿门苦等近半个时辰之后,见皇帝依然不见,便带着几分赌气似的不肯离开。 此时长福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职位,到底还是几十年的老人,深谙皇帝的心思 ,当下便见状连连摇头,上前道:“容华小主,您还是赶紧回您的端宁宫去罢。皇上有过旨意,不允许后妃私自进入紫宸殿,万一让掖庭令的人知道,可是要按律处置的!” “放开,不用你们拉拉扯扯!”章燕云也是世家之女,心里的傲气总是还有那么几分的,见众人都拦着自己,没有半点松动,不由也生出了几分恼意。 要知道,她分明是听说安贵妃前来向皇帝回事,所以才特地赶来的。只是到了紫宸殿一看,不但皇帝不见自己,就连安贵妃也是避而不见,这叫她心里如何能不十分的难堪? 用力甩开小太监的手,脸上余怒未消,稍稍忍了忍,缓和脸色问道:“长福总管,当真是皇上还在休息?皇上的身体怎么样了?本宫只是想给皇上请个安,见上一面,也就不再平白担心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上玉镯掳了下来,眸中光线恳切,欲要将镯子塞到长福的手里。 “哟,容华小主,这个奴才可受不起。”长福自从被皇帝贬斥了一回之后,如今行事起来,都是带着万分的小心。从前还敢贪墨一两次,如今却是水也泼不进去了。 他一面笑着往后退开,只道:“小主是个聪明的人,不要再难为做奴才的,不然人人都来吵闹,皇上可还怎么清净休养呢?” 这面说着,回头却就招呼起身后的太监,冷着脸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容华小主出去!” 章节目录 558.喋血相思7 章燕云不敢得罪御前的人,只得忍气吞声离开。 自从皇帝病倒住在紫宸殿,已经过去一月有半,而紫宸殿根本传不出半分消息,再加上太后也染病,闭门不见任何人,这等情况对她这初封容华的小主来说,实在是难以再安静坐得住。 因为皇帝下过严旨,再加上安贵妃态度强硬,因此她也不便硬行闯入紫宸殿中。只能近来隔三差五在周围停住,只盼能够侥幸撞见皇帝。 想来念着自己父亲素日于朝中的功劳,顶多不过被皇帝喝斥一顿。只要能够见上一面,亲眼看到皇帝现今的状况,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会整日慌乱没个主张。 方才的年轻女子声音,应该就是比自己早一步进去的安贵妃无疑,听她说话,章燕云便知皇帝御驾也在,不由一阵惊喜交加。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有见着皇帝的面,更不用说讲上几句,心内顿时一片茫然失望。 然而皇帝分明就在隔墙之后,却只是让身边的内侍过来撵人,就连喝斥自己的话,也都不肯多说一句。 原先还想着是病得重了,一时没顾得上自己,今日才知原来其人真是如此绝情绝义,全无半分柔情意。既如此,那自己这以后的岁月,可要如何熬过去? 尽管在初次侍寝之后,便经过一个月的冷落和煎熬,以及亲眼见识到皇帝对纳兰仙卉的痴情,以及对后宫诸人的冷绝,章燕云还是勉强安慰自己,只道皇帝正在病中心绪不快。 然而三日后,皇帝亲自颁下对纳兰祈佑与安佩柔的赐婚旨意的消息,宛如一道晴空霹雳当头劈下,彻底击碎了她脑子里的最后一丝幻想。 章燕云知道,这便是清楚无疑的代表着,皇帝还在眷恋着昔日的情人。以至于,就连她的兄弟和家族,他都不遗余力的予以庇护和隐蔽。 而就在纳兰祈佑与安佩柔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南宫弦歌也在紫宸殿的后院之中,命人摆好了案几酒菜,就着清冷的月色与暖暖的夏风,他遥遥对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夜色寂寥,月影倾泻,花间美酒,独缺子时艳歌。 “仙卉,今日,就是你的生辰。”南宫弦歌目光温柔,眼角有温润的泪痕,却是带笑微笑道:“朕之前一直在想着,应该如何给你一个从未有过的生辰庆祝,只是可惜,这样的愿望,却终究只是个奢望。” 他自袖中摸出那块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佩,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玉质,道:“朕不知道如今你到底身在何方,可朕知道,只要你还活着,只要那救走你的人是心怀善意的,那么,你就定然会再次回来的,是不是?” “皇上,您小心自己的身体…….”。长福在旁静静的侍立着,原本想要强行忍住自己心头的话语,见此情景,依然是忍不住随着一起垂泪。 “咳,咳……”南宫弦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又捂嘴咳嗽起来,树梢花枝似乎也受到震动,在清风掠动下沙沙作响,殷红胜血的花瓣纷纷落下。 有几片落在了皇帝胸口上,伸手掸了掸,忽然望着自己掌心一怔,转瞬悄悄握拳挪开。 “皇上,胸口疼得厉害么?” 章节目录 559.喋血相思8 皇帝微笑摇头,伸出左手将慕毓芫揽握成拳,且贴放在自己胸前,有些凄冷的闭上眼。 长福见状,只得识趣的退下。 幽暗的烛光映照着南宫弦歌的脸,花影婆娑中,只见他抬手饮尽了杯中之酒,却是启齿轻声笑道:“仙卉,朕是有多么的思念你啊,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在低头俯身放下空了的酒樽的一刹那,泪水盈上了皇帝的眼眶,声音却是一如往常,又轻又柔,“仙卉,你现在,还恨朕么?” 自是无人回答他的话,可夜风里却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仿佛黑暗中那兀自哭泣的红颜,此时正在对着遥远的夜空,倾述着自己心里的无尽思念一般。 在床上躺了足足七八天之后,仙卉终于可以站起身来如常人一般的行走了。这个进步让她觉得有些高兴,虽然在此之前,因为怕她四处张望影响了视力的恢复,两个女童已经给她绑上了厚重的遮眼罩子,可是,即便是这样,能够站起来走路 的一瞬间,她依然是高兴的差点没有欢叫起来。 而在黑暗中一点一滴的摸索着行走,这个过程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和细腻。 曾经以为,那些天生失明的人,他们的世界里必然是一片的黑暗和惨淡。 但是,等仙卉自己真的要依靠听觉和触觉来感受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却觉出,原来世界是有另外一个不同的形态的。 譬如这间屋子,她在里面住了有一个多月,虽然没有仔细的丈量过所有的尺寸长短,但是,她却能很敏锐的凭着直觉计算出,门口到床的距离,还有,床边摆放着杂物的橱柜,到底有多少格,又分别摆放着什么东西。 而在她终于可以自己下床走路的那一天,那个声音温润如玉的主人,也来到了她的面前。他朝她伸出手来,仙卉有些惊疑而迟缓的感受到了,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那方温暖的掌心里。 他对她笑着说道:“一个人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够感受到两次的重生,你说,你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 仙卉闻言一怔,这才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了解自己前世今生宿命的一个人。 或者,不应该称他为一个人,他,更像是一个居住在凡间的神。 她垂下眼眸,尽管眼睛被巨大厚实的眼罩所遮住,但她依然习惯了垂眸思考的这个动作。 片刻之后,她亦回之一笑,声音黯哑撕裂般的难听,但是,亦是十分坦然的道:“你说的很对,我的确是这世上再幸运不过的人了。也要郑重的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第三次生命。” “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天意。” 男子的声音依然温柔的叫人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而随后,仙卉更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缓缓的走出了那间屋子。 她随之步下台阶,台阶不长,仿佛是十九级。青石做的质地吧,踩上去坚硬,却也跟坚实。 章节目录 560.一念成殇1 仙卉听见自己的自己的裙裾扫过台阶两旁的青青草叶,她亦听见外面林子里有孩童嬉戏追逐的声音,有人指着天空高高飞起的风筝,惊喜的叫道:“看我的风筝,我的飞的最高!” 也有人在旁泼冷水道:“飞那么高,仔细一会就掉到云里去了,下不来有你哭的。” 仙卉微微一笑,心道也不知外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但此刻自己蒙着眼睛,却只觉得这世界必然是没有烦忧,没有恩怨纷扰的。 而男子携着她的手,待走下台阶之后,又转入一处花圃当中。 他一路走的很慢,并不开口说话,却似乎一直在留意着她的神色,仙卉能感觉到,那一道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自己。 两人来到一路九曲十八折的连廊,花圃里应该是种植着各色花卉,因为种种花香交织着,叫人难辨其中的品种。 而想来花儿们肯定是在盛夏阳光下开得瑰丽,间或有浅黄粉白的彩蝶停驻在仙卉的肩头或是手臂上,仙卉微微一笑,虽然触摸不及,却也觉得那些蝶儿必然美不可收。 而越往花圃中行走去,那些温馨花香更是让人几欲沉醉。仙卉伸出空着的左手拂了拂松散的发丝,清声浅笑道:“这花海肯定美极了,这些花都送你种的吗?” 男子温然一笑,回道:“不,我从不叫人打理这些花木,它们一直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愿生长着,所以,你感受到的芳香,才能如此的热烈自然。” 有微风吹拂而过,仙卉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来没人告诉我?” “我叫玉魇,我想,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对不对?” 仙卉深吸一口气,摇头失笑道:“没想到,传说中的玉扇真人,还真是鲜活存在的。” 说完又补充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清凉观……清凉观的主持,便是你对不对?” 玉魇点头,道:“是,你在清凉观的时候,其实我也在。那里是我修行的一处方外之地,原本以为能够看着你在仙荷琼露台修炼成仙的,可是没想到,你红尘中的劫数,还没有完全了断。” “了断?” 仙卉亦说不清自己此时吐出这两个字时的心情,是带着不甘的怨愤,还是带着未了的惆怅? 然,总有那么一些情感,依然留在自己的心中,挥之不去,却也阻隔了未来的幻想。 她沉默片刻,继而道:“请教你,如何才能了断这世间未了的情感?我…….我知道,修仙之人必须清心寡欲,可是,这一点于我而言,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玉魇轻轻一笑,没有嘲讽和挪揄,却是给人一种暖意的说道:“终于敢面对自己的心了吗?不再假装坚强故作遗忘了?” 仙卉抬起头,自己感觉到眼罩之下也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盈动着。 她有些恻然的回道:“是的,我一直在假装坚强,勉强自己遗忘------可是在心底,我是始终记着的。那些过去,忘不了也斩不断,于人世间,我的前世今生,都牵绊纠缠着,无法理清自己的爱与恨。” 章节目录 561.一念成殇2 “那么,你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吗?“ 仙卉闻言一怔,喃喃道::“初心?“ “嗯,是啊,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最想要什么,就是她这一生最难以圆满的。你带着记忆活了两世,前世因为不甘,所以灵魂不愿转世。而你的恨与爱集成强大的意念,才最终开启了通往琅府邸的结界,你知道吗?这个结界,其实亦是你自己亲手所设下的。在数世之前,你因为厌倦了凤凰神的生活,所以抛弃了作为神女的信念与原则,你最终如愿以偿的做了凡人。而当你终于转世为人之后,你却又辗转在红尘之中,你迷失了初心。所以,便是让你再活几世,你也得不到圆满,你的怨念与不甘会始终铭刻在你的灵魂当中。而灵魂,就算是转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的-------所以,你不快乐,若你再找不回自己的初心,那么,你便永远也不会快乐的。你明白了吗?“ 仙卉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耳畔听着风声,吹拂过那些五彩斑斓的花朵,林海中有树木迎风舞动的呼啸声,风筝在大树的顶端掠过,飞鸟自此处飞翔到彼处……. 而她则在心底反复的问着,自己的初心呢?前世今生里,她到底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是平静安详的生活?还是红尘里耀眼绚丽的荣华富贵与权势?是女儿无忧,还是旁的什么? 她找不到答案,因此,半响之后,只能茫然的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可是我却知道,自己心底的那些伤痕是多么的深,我放不下也斩不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放纵的去爱,还是该痛快的去恨?“ 说到这来,她不由的掩面低泣,十分痛苦而悔恨的蹲下身,哽咽道:“我觉得这些答案对我来说好模糊,似乎善恶都像是皆有因果,可是……结果却不由我来控制。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这一世里,我只想要好好的去爱我的亲人,想要重新得到我的女儿,但我努力了那么久,却始终一无所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我身边离去,而我…….却始终无能为力。” 玉魇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在仙卉的身边蹲下,对她说道:“那么,我来替你圆满一切,好不好?” 仙卉怔了怔,本能的就摇头道:“不,若是那样的话,我…….我岂不是等于借他人之手圆满了自己的人生?你这样的恩德我承受不起,我 想…….这也应该不是你的本意。” “你还能知道这一点,说明你还没有完全迷失自己。” 玉魇说着,将她扶起来,继而却对她说道:“你现在就像这大千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一样,付出的很少,却总想得到很多。仙卉,这不是人间道,这亦不是仙道。六道之中,皆是有情天地。然天道酬勤维善,绝不是任何人的私心可以改变这个规律的。” “那我应该怎样去努力?大师,恳请你指点我方向!” 仙卉说着,便朝玉魇跪了下去。她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得到玉魇一声温然的轻笑。 他扶起她,握住她的手掌,问道:“我来问你,当你知道自己前世是凤凰神的时候,你可有想过,自己这一世,到底是为什么要修仙吗?只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只是为了自己那些未了的心愿?” 章节目录 562.不忘初心1 仙卉有些羞愧 的低下头来,她沉吟了片刻,最后只得点头道:“嗯,我在得知自己的前世的时候,其实是只想着依照天命行事的。但为何修仙,我又想给予世间什么,我其实并未认真想过,而此时想来,亦只能回之以一片茫然。我想,这大概就是…….”。 “这便是你始终徘徊在仙基初筑第一层的原因了,其实,你已经找齐十二颗仙果,这十二颗仙果,分别代表是是作为神女时身上所具有的所有的灵性与修为。如果你悟透了自己在作为神女时所不曾解开的迷惑的话,你的修为自然会随之得到飞跃的提升。而今我已将你作为凡人时的肉身彻底改变,你只要度过这段短暂的失明不便时期,将来,你就能得到一具介于人与神之间的灵体。 但,若你始终不能领悟你应该领悟的职责,那么,你的身体亦会同我一样,始终在人间界与仙界之间徘徊。 便是你依然可以通过结界进入琅府邸,但是,在数千年之后,那个世界也会随着灵气的逐渐消散而消亡。而在琅府邸消失之后,你的灵魂也将永无寄托与归宿。因为,你背弃了自己曾经的诺言,你会永远生活在自责与愧疚当中…….“。 仙卉闻言不禁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惧意,她茫然的摇头,道:“可是…….可是我该怎样才能悟出我作为神女时的疑惑?难道说,这……就是我灵魂所记载的累世的初心?我…….因为迷失了初心,所以永远徘徊在怨恨之中,永远不得快乐与解脱?” 玉魇终于再度展颜一笑,从他的笑声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一次,他是带了几分赞许与期待之意来微笑的。 “对,其实你不必急着去寻找答案,因为,你首先要学着放下,放下那些牵绊了你太久的怨恨与不甘。告诉我,你是不是还依然觉得自己始终生活在不幸当中?上天待你,真的那么无情那么刻薄吗?” 仙卉被玉魇问住,半响才有些迟疑的摇摇头,道:“其实,有些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世间真正凄惨的那个人。我两世为人,生在锦绣珠玉之中,上天赐予我美貌与家世,这些都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但是,我的前世却是那样的黯淡收场,我…….我从云端跌入泥潭,真的就在一夜之间。我恨那个将我掳走并且侮辱了我的人,但我却是那么是爱他所留给我的孩子。在我的前世里,若没有这个人,若没有他的出现,我想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世间或者真的没有感同身受的人,但就算是现在,回忆起那时的记忆,我依然还是做不到不怨不恨,做不到面对苦难依然心怀感恩。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也知道不管做人还是做仙都要一往向前,但是…….我心里有那么多的遗憾,我欺骗不了我自己。” “嗯,我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若你不能原谅那些最深的伤害,那么你就永远无法救赎你自己。 章节目录 563.不忘初心2 仙卉沉默半响,最终只能茫然而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庞,她将头颅埋在自己的掌心之间,哽咽道:“我知道了,可是,我还需要时间来慢慢参悟。谢谢你,玉魇,谢谢你给我的这些忠告。“ 玉魇伸手过来,将她因为自责与迷茫所地垂下去的头轻轻抬起来,仙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温柔似水,在自己的脸颊上划过。 而后,他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徘徊在人间道与仙道之间?“ 仙卉本能 的点点头,她不相信,以玉魇的修为还不能修炼成仙,或者,他只是需要一个天机? 而玉魇 的答案,则激起了她心底最大的期待与好奇。 “等哪天时机合适了,我一定会详细的告诉你。“ 他如是说着,却伸手替她拂拭开因为微风所吹乱到眼前的那些发丝。这个动作或多或少有一种让仙卉感到有些羞涩和尴尬的暧昧亲密意味。 她心里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南宫弦歌,甚至想起了萧楚月,这两个男人都是她心底最深的爱与恨的根源,可就算是这样,也始终不能彻底忘却。 她因此而微微后退了半步,却听见玉魇随之叹息道:‘你如今已经想要避开我的广怀了,仙卉,你可知道,若我便是…….“。 “便是什么?” 仙卉听他欲言又止,便索性追问下去。然玉魇却不再接言,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没什么,我们走吧!起风了,你听听,这林海之中的涛声是多么的壮观啊!” 仙卉侧耳一听,果然,因为眼前的世界被黑暗所遮挡,所以她此刻用心之下,倒真能听见那呼啸而过的阵阵树丛涛声。 而后,她更感慨道:“我才发觉,其实自己一直以来都错过了很多美好。譬如这大千世界,我辗转其中,却始终不懂欣赏。以前耳目聪明的时候,我眼底的世界便是七彩,亦觉得平常,而今目不能视了,反而开始懂得一点点珍惜。想起从前看过的烟火,原来是那么的美丽。” “东方无一事,妆出万点花。” 玉魇笑着对她说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为何要让你遮蔽起自己眼睛的用意,那么,等过了明天之后,你就能恢复从前的目力了。只不过,我想,从明天开始,你的世界就会不一样了,对不对?” 仙卉这时对这玉魇已经生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崇拜与喜爱,她想,原来世间还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温润明亮,而又睿智淡泊。于这浊世之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而对于他自己所提出来的问题,他为何一直辗转在人间道与仙道之间,不肯化仙归去这个问题,她也悄然记在了心底。 然则,在再度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忽然跟着异乎寻常的跳动了一下。 仿佛是灵魂深处的某些记忆被悄然叩醒,又好像是…….有一扇被尘封许久的大门,在缓缓敞开。 在跟随玉魇离开这处九转十弯的花圃的时候,仙卉心里不禁想道,若灵魂真的有累世以来所有的记忆,那么,她梦里的血色曼珠沙华,又是代表了自己的哪一世? 而这个念头一经冒出脑海之后,她便无法停止如潮的追思。最后,她只能缓缓停住脚步,对着玉魇轻轻说道:“曼珠沙华,那是我的累世记忆,对不对?我从未得到过一世的圆满,所以,我的心才会……..”。 章节目录 564.等你归来1 “是,你的确从未得到过圆满,可是,那并不是天意,而是……..“。 “而是什么?“ 仙卉见玉魇欲言又止,连忙紧紧追问。 没想到等了半天,他只惆怅的叹息了一声,最后道:“如果我告诉你,是因为你从来不满足,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不知道如何去珍惜自己拥有的,你会不会觉得荒谬可笑甚至愤怒?” 仙卉不由得连着后退了两三步,她不敢相信自己 的耳朵,但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却不会欺骗自己。 那么,的确是自己不懂珍惜所以才从不知道幸福为何物吗? 那开在忘川之水岸边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历经千年的等待,却也只能生生的承受着花叶永不相见的悲剧宿命,难道也是因为心中执念过甚吗? 仙卉不敢细想下去,她唯有轻轻的摇头,嘴里呢喃的说道:“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玉魇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叹息之间仿佛有万千话语,却最终只是停留在喉间。 见仙卉失神的站在那里,玉魇终究按捺不住心疼,他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吧,人总要一往向前,若将来能令你告别从前,那从现在开始,就珍惜属于自己的每一份福气,即便是伤害,也把它当成上天给你最好的救赎,好不好?” 他的声音原本有着抚慰心灵的魅力与润泽,但此时在仙卉听来,却仿佛无声的掠过自己心底那些最深最不堪的角落。她不由的哭出声来,眼泪濡湿了厚重的眼罩,亦打湿了自己的脸颊。 玉魇轻轻的将她拢进自己的怀里,温柔而小心的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这样的动作,仙卉知道,自己本该拒绝的。这样亲昵而暧昧的姿势,原本只该存在于相爱已久的两个人之间,但玉魇与自己,不是素未平生吗? 只是奇怪的是,这一刻,她却本能的就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因为,她在这个怀抱里,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被呵护被珍惜被宠爱的情怀。 这种情怀,从前,在南宫弦歌的怀里,她也曾感受到过。 只是,他的怀抱更热烈更急切,仿佛只想以自己 的双手将她留在身边,而不愿放开一般。 在被天火焚烧的那一个晚上,在紫宸殿前,她也曾在萧楚月的怀里感受过什么是呵护与珍爱。 但玉魇,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是,他给她以呵护和温柔,却并不想强行将她留住在自己身边。 那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温柔,她在,他便静静陪伴左右。 她若不再,他便耐心的等待。 而这等待会有多久?似乎是地老天荒,沧海桑田物换星移,然,他却依然还在那里等她回来。 仙卉在他怀里惊疑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玉魇…….你……你到底是谁?” 玉魇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柔声回道:“等你想起来了,你就会知道,我到底是谁。你也会知道,这世间给予你的幸福,到底是多还是少。仙卉……你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你的骄傲,你的美丽,你的梦想,这些我全都懂得。我只是可惜,自己能给予你的太少,但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这里,等待你回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章节目录 565.等你归来2 仙卉慢慢的抬起头来,她不无惊骇 的看着眼前的玉魇,她甚至一把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眼罩。当外面的阳光刺目的照射进来,她的眼底划过一片锐利的疼痛。 但当她终于习惯了黑暗之后乍现的那一片光明的时候,她不由微微失神的摇了摇头。 站在她面前是,是一个身长玉立,玉树芝兰的白衣少年。 其眉眼俊美,面如玉,眼似鸠,红唇带笑,气度端和,隐隐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气度。 然其人却是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矗立在暖暖夏风之中,有微风拂面而来时,那些银色的发丝便与他身上的白衣一起飘到,似浑然一体。 少年的面容,却有着沧桑凄美的一头银发。 待看清他 的面容之后,仙卉却陡然间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本能的弯下腰来,以手抚摸上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腔。 而玉魇则是缓缓的伸手出来,他扶起她的身子,对她说道:“仙卉,我一直不敢离开这人间,就是害怕你总有一天想起我来的时候,会忘记了归途。” 仙卉怔怔的看着他,头脑里依然一片混沌。他这话说的不动声色,却在只言片语之间已经述尽了沧海桑田,无法计量的岁月漫长等待。 而她,其实却还是未能想起他到底是谁。 但这话已经如同一把刀子一般,锐利的穿透了她的心,刺破了她的血和肉,疼的她心尖都在颤抖。 玉魇却并不逼她再去想起什么,他只是温和的牵起她的手,对她说道:“我在红尘里等待了你这么多个轮回,这一次,我想是最后的一次了。” 仙卉无端的觉得心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却是在一阵深深的吸气之后,才开口道:“我什么也想不起来,玉魇,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我真的……若是从前我有负你的话,请你原谅我,好吗?” “我从未怪过你,我只是怪我自己。好了,既然你说你现在还想不起来,那我们就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你过来,我带你去看一下你心里关心的一些人,好不好?” 被玉魇这样温柔的语气哄着,仙卉便是有再多的话语也不愿再开口了。 或者,时间会还原出当初的一切吧! 漫长的岁月里,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等待着谁,总有一天,她总会明白的。 而玉魇却牵着她的手,两人来到了一处高高的水帘洞前。 仙卉看着四周的景致,忽然就想起来了,这还是清凉观的所在。是的,清凉观,仙荷琼露台右侧,本来就有一处瀑布自山腰流下。那十里荷花池的池水终年不干涸,原来,却是因为有玉魇在此修行的缘故。 而她在水帘之后,在玉魇轻轻的弹指之间,却看见了自己的二哥,纳兰祈仁。 他似乎是来清凉观中替自己将那些仓促走时未曾带走的东西收拾去的吧,只见他身边已经放了一个箱子,紫萱对着他行了一礼之后,便道:“二公子,奴婢已经将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请二公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和紫鹃去把奴婢两人的东西也一并收拣出来。” 章节目录 566.等你归来3 而纳兰祈仁听完这话只是点点头,他目光在那只箱子上停留了一会,而后便挥手让身边的小厮将箱子抬出去。至于自己,则是在这处妹妹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子里静静的散了一会步。 院子里有一处朝西的花墙,原本是供来此清修的女客们憩后的片刻观花散心,平日里并没有闲人来往进出。 而此时满院的蔷薇花开的一片绚烂,皆为鹅黄色的上品蔷薇,阳光下更显出莹透沁心的嫩色,残碎的花瓣正随着清风在枝蔓间飞舞着,偌大的院子里便只闻簌簌的花落之声。 有清爽的凉风拂面而过,纳兰祈仁在酥甜的花香中深深嗅了嗅,唇间吐出的却是略微沙哑的声音,“物是人非事事休,仙卉,若你还在,现在可一切都好?” “她很好,公子不必忧心。”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随着这一声温和的声音,只见绝心缓缓从院外迈步进来。她走的很慢,远远的便闻到一股子清幽香气,却是极浅极淡,没有丝毫踪迹可寻,似是深谷佳人不经意的撩拨着来客的心绪。 而纳兰祈仁没想到她居然会来此,当下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很快便作揖道:“在下来时仓促,未能去大殿拜见大师,还望见谅海涵。” 绝心清浅一笑,目光停驻在纳兰祈仁一身的孝服上面,亦是叹息道:“绝心虽然远在清凉观,然令尊去世之事,也略有耳闻。公子……..请节哀顺变了。” 纳兰祈仁闻言,便也淡淡的应了一声,回道:“多谢大师。” 绝心苦笑了一下,却道:“公子不必称我大师,若不嫌弃的话,便叫我绝心好了。” 纳兰祈仁有些讶然,回过神之后连忙道:‘不敢,在下既是来此叨扰的的,怎敢直呼你的法号?我还是…….还是叫你绝心师父吧!“ “也好,公子远来是客,上次,那一盘未完的棋局,不知道公子今日是否还有兴趣下完?” 见她原来是想跟自己对弈一局的,纳兰祈仁也就随之微微一笑,他拂了一下衣袖,对绝心作揖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绝心师父请。” “公子请。” 绝心说着,就在前引路,只是这一次,却是将纳兰祈仁引到了另外一处更加僻静的院子里。 “公子当心脚下,别走在泥草地上。” 绝心回头说这话时,右手不经意的拨过耳畔的几缕发丝,手上的紫檀木珠串略微滑下去,微笑着往上扶道:“你看远处的墙角边缘,都是我素日移植的荼蘼木香,只是花开的太小,不经意便难看得见。白日里看着仿似只有一团叶子,倒是晚上夜风一过,香风顿时四起,也就显出它的好来了。” 纳兰祈仁似有所悟一般的点点头,却漫漫的看过那些墙角的边缘,最后目光停驻在早已摆好的石桌上的黑白棋子上面,勉力一笑,有些感慨的说道:“月落星稀衣带沾香,我原以为清凉观便是隔绝等闲女子闺中闲情的地方,却想不到…….”。 “想不到原来绝心也是世俗中人?呵呵……公子不必觉得尴尬,既然是真话,何必不敢说出来?绝心也是凡身肉体,总不至于要做到脱尘绝俗吧?” 章节目录 567.抉择1 仙卉看的明白,这绝心看向自己二哥的时候,眼底分明是有缱绻柔情在其中的。只是她少有对上二哥眼神的时候,因此,两人便只是在石桌左右依次坐下,而后,便开始了默然不语的对弈。 她有些心惊的对玉魇道:“这绝心……不是你坐下的大弟子么?她…….她似乎喜欢我二哥?” 玉魇点点头,并不觉得多少惊讶一般,只坐下道:“是,我也看出来了,在你和你二哥到清凉观的是,其实她就对你二哥动了心。只是,她虽然是清凉观的大弟子,却不一定非要一生常伴青灯古卷。所以,去留都是她自己的意愿,红尘万丈,寂静方外,都可由她自己选择。” 仙卉便叹了口气,道:“我二哥已经定亲了,他……唉!算了,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益,我看绝心其实也很好,只是,不知道二哥他心底怎么想。” 玉魇微微一笑,神色里有一种了然的味道,道:“你二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他若对绝心没有半点动心,又岂会在这等落寞萧索的时候,专门来清凉观一次?” 仙卉闻言倒也有些顿悟了过来,是啊,二哥他生性淡泊,对女子都是鲜少有亲近的时候。此时自己作为旁人看过去,他虽然碍于世俗礼仪,而对绝心多有推崇相加,但若他真的无心,又岂会轻易应允绝心的邀请,前来这院子里与她重新对弈一局? 而那句十分隐晦的一问一答,只是在片言只语之间,亦勾勒出彼此之间那种唯有心里才能默然懂得的淡淡情愫。 只是,眼见夕阳西下,这未完的棋局,却终有落幕的那一刻,仙卉便不由的叹息了一声。若是一切终有尽时,那么,未来如何能不叫人惆怅? 她转过身,不再看自己的二哥与绝心之间的对弈。因为这会让她的心头更加的难受,更会让她不可抑制的怀念起另外一个人来。 在静静的山坡上坐了半天,抬头看去,只见湛蓝的天空会澄澈的没有一丝云彩,干净纯粹的简直要让人自惭形秽。 仙卉便托着腮在那里转瞬不瞬的凝目着,原来玉魇将自己带来的这个世界,亦是一个小的结界。 此处有通道与清凉观想通,却并不直接关联。而转开那水帘洞之后,就是另外的一番天地。 一望无垠的新绿广袤的几乎没有边界,近处的草丛中夹杂着一些零星的小野花,如斯美景夹杂着阵阵幽香,似乎总也看不够,再也不想回到那复杂的红尘中去。 而玉魇也真的没有丝毫的勉强,他一如从前一样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这结界中有炼丹的草药房,他每日晨起便要吩咐那些小童到山上去采药,自己则负责晾晒那些新踩上来的药材,并且将新鲜的药汁倒入药池之中,让仙卉每日浸泡,并且告诉她,只要再过一个月,她就能迎来第二次的重生。 而仙卉亦是在一种茫然和矛盾中度过了这些天的日子,她不再见玉魇,虽然知道他就在附近,然一想起他跟自己说过 的那些话,还有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她就觉得无端的烦恼。 仿佛不管是哪一种选择,都注定了心里的万千不舍一般。 章节目录 568.抉择2 而仙卉没有忘记,其实,自己前世遇见无忧生父的日子,亦是刚好在一个月之后的那天晚上。 这一世里,她已经不再是即将要嫁给太子的太子妃,那么,那个从头到尾就不曾知道身份的神秘男子,她便是想要取寻找,又该从何下手? 纯阳体质的男子?呵呵……要知道这大周朝的天下,有着纯阳体质的男子,可是有九百九十九个之多呢! 之前还想过,也许可以请玉魇帮忙。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自己和他的关系,那么,这样的请求,她便无论如何再也张不了口。 或者,等一个月期满了之后,自己就去找他,跟他说,让他送自己出去这个结界吧! 不忘初心,她想,不管从前怎样,以前如何,这一世里,如今她能剩下的唯一不变的信念,也就只有无忧了。 抚摸着颈间温润的凤凰玉佩,仙卉在心里想念着无忧的模样,眼泪濡湿了眼眶,又被她生生的逼了回去。 她终于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倔强这么执拗的一个人。对于抉择,哪怕明知那会带来怎样的痛苦,她也在所不惜,人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心底明明知道,若选择玉魇,则是意味着此生的一帆风顺,再也没有半点忧伤烦恼。这样的男子,必然能做到自己的誓言,爱她护她宠她,一生一世,天长地久,比翼双飞,琴瑟和谐。 然,她在内心深处问过自己的心,爱他吗?便是不爱,可以尝试着去接受吗? 答案却是肯定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来,世间真正为难的,只有曾经的爱不能再重来。 而七天之后,纳兰祈佑与安佩柔的婚礼,更是惊动了原本一度平静的京城。 这个七月的盛夏一直都很是炎热,太阳高悬的日子里,少有一场痛快的雨水落下来。而这种晴朗无云的天气,一直持续道纳兰祈佑和安佩柔成婚的日子,以至于令到原本就热闹的喜事更添上一种闷闷的沉重感。 原本就被家人捧在掌心里的女子,此时变成京城最为风光的新娘。皇帝也不知是何用意,就在大婚前的三日,颁布旨意,破格提拔纳兰祈佑填补了他亡父的职位。 至此纳兰府父子两代皆出任右相,更何况纳兰祈佑这右相可谓是本朝以来最为年轻的朝中重臣,他接任右相的消息一经传出,原先的清流党派就立即再度向纳兰氏靠拢,而之前还对右相之位觊觎不已的旧党之人,则不得不偃旗息鼓下去。 此外,皇帝更下旨,着内务府以皇家婚礼,为纳兰祈佑筹办一应事宜 面对这毫无预兆的莫大恩典,原本准备只是走个形式,就将女儿用花轿送到纳兰府的安国公府也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接受。 毕竟,皇帝的举动用意太深,既又情分,亦有出于对平衡朝中各方势力的考量。 更兼之,安国公府也心知肚明,这纳兰祈佑还是那纳兰仙卉的大哥,这样的刻意隆重,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有着多少的用意无法猜测。 章节目录 569.联姻1 而在各方势力都暗流激荡的时候,只有作为新嫁娘的安佩柔,因为心愿得偿所愿,所以,她才是那个真正高兴的人。 “小姐,您在屋子里没去看,外面那排场,可真真了不得呢。内务府的人这般用心,谁不说这是皇上的恩宠眷顾?” 说话的是安佩柔的陪嫁丫头琉璃,今天也算得上她最扬眉吐气的一天,进来之后就喜孜孜的对安佩柔道:“今儿可是皇上亲自主婚,外面的公侯大臣、王妃夫人暂且不用说,连咱们府里的贵妃娘娘也来了。皇上显然还是只眷顾着贵妃娘娘,看,皇后就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场合。” 说着忍不住低头偷笑,掩嘴道:“小姐你在里面还没看到,那些个回来参加您的婚事的姑奶奶们,都恨不得自己晚生几年,等到今天才嫁人呢。右相夫人,还有姑爷又是这样的一表人才,才华出众,啧啧,小姐您说您是不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新娘子?” 看着镜子里凤冠霞帔、光彩照人的自己,简直陌生的有些不认识,完全可以想象出几个庶出的姐姐们眼红嫉妒的模样,安佩柔并不在意的淡淡笑道:“嗯,随她们去罢。” 琉璃却不以为然,撇嘴道:“哼,活该气死她们!” “好了,大喜的日子是,说这些人做什么。”安佩柔现在不愿在旧事上多加纠缠,止住琉璃的牢骚,“如今我最大的心愿都得以圆满了,还说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将来好好的过日子,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你们几个既然随我一起嫁过去,自然,日后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说到将来,琉璃又忍不住兴奋起来,“啧啧,方才我偷偷出去瞧过,咱们的新郎官长得真是----”。 似乎为想不出合适的词而皱眉,最后拍手道:“反正就是好看的不行,跟那个什么安一样……” “呵,那是潘安,天下间最有名的美男子。” 安佩柔也不禁被逗笑,然而笑完却忍不住有些落寞,自己心里喜欢的男子长得如何都不要紧,自己何尝会在意这个? 只是这婚事还是自己主动求来的,他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接受,成婚之后,他真的就是那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么? 或许也是自己的诚心祈祷,终于让上天在闲暇时生出怜悯,于是才赐予自己这份难遇的良缘,只求但愿如此罢。 盛大的婚事喧哗着大半个京城,作为婚礼的东道主,又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纳兰祈佑一直周旋到近半夜才得离席,虽然被同僚们灌下不少酒,心中还是依然很清楚,以至于行到新房门口不由自主地迟疑,举在半空中的手象定格般的僵硬住。 原不曾期望今生能够娶到心中的人,然而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不得已的婚姻。走到今天,固然是自己的不幸,可是里面的女子又何其无辜? 暖暖的夏风卷着檐下院子里的落花飘飞着,有扎人的东西落在领口里传来酥酥麻麻的痒,纳兰祈佑这才在失神之间猛然间清醒许多,嘴角泛出一个自嘲的微笑道,新婚之夜,他一个新郎官就这样傻呆呆的独自站在新房外头算什么事?若传出去,少不得又是旁人嘴里的一个话柄笑料了。 章节目录 570.联姻2 纳兰祈佑犹豫了半响,想起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与担子,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一屋子的嬷嬷和喜娘见他进来,都是齐齐行礼。叫人把端着的喜钱打发下去之后,一屋子的人都笑着退了下去。 纳兰祈佑才借着几分酒意,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 只见屏风后头,灯火辉煌的新房洋溢着浓浓的喜气,锦绣红的床帐上洒着莲子、花生、红枣等物,那娇羞的新娘正双手合拢坐在床侧,或许正在从盖头下观看自己的脚步,以此揣测自己的夫君此时是何等模样? 深吸一口气,纳兰祈佑缓缓伸手,轻轻掀开那方金线纹绣的红缎,那女子漆黑的睫毛有些轻微的颤抖,原本安静的双手也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是娇羞的新娘子,这般姿态,想来心里定然是慌到了极点。 纳兰祈佑也有些手足无措,他愣了一下,而后便想缓解一下她紧张的情绪,温声笑道:“你叫佩柔,听说还有个小名叫柒柒,对吗?” “你怎么知道?”安佩柔带着些许惊喜的迅速抬起头,欣喜的目光却顿在纳兰祈佑英俊儒雅的脸上,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一般,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男子就是自己此生的夫君。 她缓缓低下头道:“这是我的小名,只有娘亲才私下里唤的,外面的人统统都不知道。” 有关于她的一切,皆是以前妹妹仙卉给自己讲来的的消息,况且能想到这样细碎如发之事的人,除却她还能有谁? 想起来,妹妹与她真是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若妹妹还在的话,此时应该也是人比花娇的风华了吧? 纳兰祈佑在心里轻轻叹息,目光却落在安佩柔手腕上的一对绿玉髓镯子上,玉丝清澈莹透、琢工细密工谨,绿润润的好似要沁到人的心里去,忍不住赞道:“上好的绿玉髓越简单越显玉质,很衬你干净的气质。” 安佩柔便脸上一红,轻声道:“是妹妹仙卉送给我的,她说是她最喜欢的一只镯子,想来是极名贵的。” “原来----是她……..”。原本静好安然存于心底的往事,像碎裂的绿玉髓一般迅速散开,纳兰祈佑忍住心中锐利的疼痛,勉力才能微笑道:“原来是仙卉送你的东西,果然很名贵。她一向眼光高,轻易……绝不会把自己贴身带着的东西送入的。想来,她必是很喜欢你了。” 安佩柔终究是年纪还小,听不懂他的言语,也不曾留意,只是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温暖里,即便是窗外盛夏如火,她也丝毫不介意对方再继续更温柔一些,于是便垂了眸子,柔声道:“我也很喜欢她送的这个镯子,对了,你若是喜欢,我便天天都戴在手上。” “不用了。”这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看着安佩柔眼底泛出的幸福的模样,纳兰祈佑实在有些不忍心,用自己都不相信的声音说道:“嗯,的确是很喜欢……”。 而在启程回宫的宫车上,南宫弦歌亦是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他今日亲自为纳兰祈佑主婚,是以整个婚礼热闹非凡,但凡是京中有些身份的官宦权臣之家,都尽皆到了场。 章节目录 571.太后的后招1 在外人看来,这是皇帝对纳兰家的恩宠未衰,即便是纳兰明杰过世,清流一党也始终还归拢在纳兰氏这边。而对抗从前的那些开国功臣旧党,清流则是必不可少的一股平衡势力。 所以,这赐婚,这破格提升,这亲自主婚,也就显得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了。 只有南宫弦歌心里才明白,之所以这么做,其实纯粹是因为害怕她真的不再回来,她的父兄若都离开了京城,那么,此生,便再难相见了。 “仙卉,在朕的心里,你始终是最重要的。”,眼看着帘外寂寥的夜色,这句话已经涌到南宫弦歌的嘴边,却好似被什么无形的束缚牵绊住,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什么是此生不渝的情意?女子想要的和君王能给的,自己并非不清楚,何苦还要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 这一刻,究竟是希望她心里只装着自己,还是希望她能够再度回来?然,便是 再度回来又能怎样? 想到那些情意绵绵的过往,想到纷呈将至的今后,南宫弦歌猛然感到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恼恨,一时沉默无言,只能紧紧的皱起眉头,任思绪缓缓蔓延。 宫车回到宫中之后,顺贞门才缓缓关闭。经过上次碧霄宫乱党之事后,如今宫里羽林卫与隐卫都增加了许多。而安贵妃虽然与皇帝一同出席婚礼,但皇帝回宫之后便回了紫宸殿,并未与她一起下辇。 “启禀娘娘,慈宁宫宫来人了。” 安贵妃这才刚刚回到自己的芷兰宫,便听得有人来报,她闻言微微吃惊,握着紫绡纱丝帕的手紧了紧,微微蹙眉道:“怎么,难道太后的病又重了?快去,让那人进来回话。” 慈宁宫的宫人被领进来,却不是太后身边日常服侍的那几个大侍女,而是一个由皇帝新指派过去的女官。见到安贵妃之后便叩头道:“启禀贵妃娘娘,太后今日精神好,想让娘娘过去说说话。太后还说,多日不见七公主,让娘娘一并带过去瞧瞧。” “好,本宫这就过去。”安贵妃听到这么一说,倒是先略微放下心来,象是有些不胜疲惫,挥手道:“你们都各自下去做事,别杵在这里。” 略微想了想,又转头吩咐丽菊道:“你去端宁宫传章容华,本宫带她一起去见太后,太后素来喜欢她,也好全了她的一番孝心。” 而在慈宁宫的来人走了之后,安贵妃身边的几个大侍女才纷纷咂舌道:“娘娘,皇上果真是将太后身边的那几个姑姑都打发出去了?奴婢可是听说,那穆莲姑姑还被…….”。 安贵妃闻言少不得拉下脸来斥责道:“少胡说!皇上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够多嘴多舌的?不过就是觉得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不好,所以皇上才亲自处理的罢了。做奴才的,最紧要的是什么,你们心里有数便行。这些事情,以后不许再乱嚼舌头了。” 众侍女见主子面色肃然,便也只得讪讪的住了嘴。然心底下,个个都是听的很清楚,据说,就在那夜紫宸殿大火之后,皇帝在次日便下令隐卫先是杀了太后身边的亲信侍女穆莲,而后再依次把所有穆字辈的大侍女全部都替换了下去。这件事,也是令到盛太后再度病倒的一个根源之一,而宫里更是流言纷纷,只说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经去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就差没有公然反目了而已。 章节目录 572.太后的后招2 对于此中的关键经过,安贵妃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在皇帝不顾母子情分,毅然绞杀了穆莲作为最直接的警告之后,她甚至一度庆幸,好在,那天晚上,在皇帝中了暖情药之后,侍寝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否则,依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再加上皇帝心里那份偏执的爱意,还不知道会怎么打发自己呢? 真是想想也后怕,只可惜,那章容华看来还是懵懵懂懂的,完全不懂其中的厉害深浅。 想到这里,安贵妃也觉得有些内疚,在她看来,或者,章容华在这宫里想要安身立命,最后,还是少不得太后的一番点拨了。 若是自己贸贸然去跟她说,只怕,不但不能招来她的感激,还会招致她的怨恨也不一定。而太后既然选中了章容华,自然,想来对她还是会有一点眷顾之心的。 慈宁宫位于东西六宫之后,是规模很大的一处宫殿,坐北朝南,风水地理位置极佳,正殿匾书----仪和正方,乃太祖皇帝的亲手御笔。众人连跨三道仪门方到内殿,只见檐下挂着一溜的灯笼,廊上是两人抱深红旧漆柱子,一群着装清减的宫女呆立在侧,隐着些许晦闷之气。 领头的宫人眼尖瞧得清楚,忙支使小宫女进去禀报,自个儿迎下来笑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太后在里头问好几遍了。” 安贵妃牵着七公主的手,抬头看向藏青色的蝠纹寿字窗棂,恍然忆起多年前的旧事,出神半日才道:“嗯,本宫得信就过来了,对了,章容华也过来了。” 那宫人笑着往后打量了一下,见章燕云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头上的钗环显然没有安贵妃这般明媚瑰丽,略微点头便算作行礼,转身领着众人往殿内走进。 盛太后因在病中,所以身着石青色刺绣缎服,盘桓髻上簪着几只素净的寿字金钗,脸色透着不常晒光的病态苍白,抬头淡笑道:“都来了,坐罢。” 说着朝七公主招了招手,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怜爱的抚摸了一阵,方才吩咐宫人先领下去玩。 殿内一阵沉默,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安贵妃看了看身侧的章容华人,目光流连在她急欲陈事的焦色上,心下体会的明白,遂起身微笑道:“章容华孝心诚厚,一直都惦记着过来看望太后,想来有许多有体己话要说。” “不用,你先留下。”太后像是整肃了精神,抬手打断道:“你辖理着后宫诸事,没那么多闲工夫,哀家先跟你说几句。” 侧首看了看章言语,又道:“燕云,你原先没怎么逛过这慈宁宫,今日既来了,时候也还早,先下去随便逛逛罢。” 章燕云这才微微一怔,知道太后这是打发自己先避开一边,忙识趣的福礼跟着宫人退下去。 安贵妃替太后满了满茶水,轻声问道:“母后,近日可觉得好些?” “什么好不好,那些都是唬人的话。”太后接茶饮了一口,慢悠悠道:“哀家的病不过是拖着日子,想来……”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倒呛的脸上泛起些许血色,喘息了一阵,忽而叹道:“燕云这孩子,虽然好是好,也是太年轻了些,终究不太晓事了。” 章节目录 573.太后的后招3 安贵妃有些不明其意,只好笑道:“章容华很懂得规矩,太后不必担心。” “她那点小心思,你断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碍着哀家的情面不说罢了,这些哀家如何能不晓得。”太后双目微阖,缓缓摇头道:“你不必替她掩饰,也不必在哀家面前掩饰。她年轻不懂事,你好歹担待着些,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臣妾不敢。”安贵妃向前欠了欠身,眼光却落在章燕云带来的一叠佛经上,青油油的细薄竹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小楷,“况且,臣妾瞧着章容华也不是孩子脾气,只瞧她给母后抄的佛经,便知心性稳妥大度。” “哎……”太后突然悠悠叹了一声,淡笑道:“你只当哀家是护着她,所以才这么说话,却不知哀家只是替她担心而已。这后宫里头,如今哀家唯一能信得过的,也就是你了。” 慕毓芫不便多加辩解,只道:“是,儿臣聆听母后教诲。” “你且放心,回头哀家自然会嘱咐她。”太后从袖中取出一方盒子,一脸庄肃的递给安贵妃,自己慢慢的倚到团福软枕上,平声说道:“这是当初太皇太后留下的,可惜哀家却没能用上,辜负了她老人家的厚望。你的性子不似哀家这般刚强,懂得以柔克刚,想来对你将来必有用处,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安贵妃带着疑惑将盒子打开,展开内中细长卷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上面全是带着官阶的人名,既有京官,亦有外省大员,别的并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想来当年太皇太后心思深刻、谋虑甚远,所以才将这份法宝留给太后这孤儿寡母依靠,只可惜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故人便已然逝去。 “当年,太祖皇帝驾崩,哀家只恨不得跟着他去了。”大约是年岁已久,太后的神情并不特别哀痛,缓缓说道:“世人都只说太祖皇帝对哀家只是表面上的情分,可在哀家心里,却始终视他为天,视他为最最重要的支柱。不管他曾经宠爱过谁,又有过多少的嫔妃,哀家还是痴心不改,从不怨念什么。可是当时,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弦歌又才刚刚登基,不免年轻气盛,哀家怕他行差踏错,又怕哀家走后,盛家没有看依靠,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冤孽,唉,临到要走的时候,才发这人世间竟有那么多丢不下,放不开……” “母后,您在病中,就不要说这些了……”明白太后这是在托孤之后,安贵妃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并不想淌这趟浑水,不管今日盛太后叫她过来是想托付什么,她都觉得自己不堪此重任。 逐缓缓跪到太后面前,哽咽道:“臣妾何德何能,居然能得母后如此信任,只是臣妾……”。 她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慢慢抿紧了娟秀的嘴唇,一任自己轻声啜泣。 太后伸手揽住她,幽然叹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心里也一心想着皇上好,想着后宫安宁整齐,这些年……你多是辛苦了,好了,快别哭了。” “----皇帝他,待你好么?”太后问道。 章节目录 574.太后的后招4 安贵妃在惊诧中抬起头来,不知该回答好还是不好,而且横亘在二人中间的是非太多,远非简单的一句话能够说得清楚。其实,若以夫妻之情来论,她是有所保留的。 然作为君主,皇帝却无疑是明君,这君臣与夫妻之间的情分都夹杂在一起,令她心中一片茫然迷乱,魂魄也好似游走在回忆和现实之间,沉默良久方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嗯,还好。” “那就好。”太后微微笑了笑,又道:“皇帝近些年来虽然性子变得冷淡了些,但哀家却也知道一些,那样多疑不稳的脾性,只怕是让你受委屈了。” 安贵妃哪里敢就此应下,连忙摇头,轻声回道:“臣妾在宫里很好,姐妹们也相处安宁,母后不必担心。” “说句后悔的话,若是当初太祖皇帝没有传位给弦歌,只怕我们母子如今的日子还要好些,再凄凉,也好过如今反目成仇……”。 太后说道次数,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颤声道:“哀家知道,弦歌他多半是不会原谅哀家的了,他心里怨恨哀家拆散了他和仙卉那丫头,可是他却不想想,这样的感情,便是天下人也容不得啊……”。 见太后哭的伤心哀切,安贵妃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于她来说,盛太后也算是难得的婆母,从前明里暗里护她不少,也甚少有拿她做伐子的时候。 想初初进宫的时候,皇后气焰如何嚣张,自己怀着茹儿的时候没少吃她的暗亏,而皇帝却甚少过问后宫之事,若不是得太后护着,只怕自己能不能平安生产都是两说了。 怀着这些复杂的心理,安贵妃到底还是先软了下来,她开口道:“母后不要如此伤怀,臣妾看皇上也是一时心气不顺,等过了这阵子想来也就无事了…….”。 “心气不顺?他这不是心气不顺,他这是明摆着就要跟哀家好看啊!” 盛太后说着,捶了两下胸,却摇头叹息道:“有些事,你还不知情呢!皇帝前些日子借着紫烟需要人照顾的名义,把哀家的兄长和长嫂都接到了外头那处别院里,说是方便照顾紫烟生产,其实哀家心里哪里会不明白,他这是在防着哀家再向纳兰家的两兄弟下手。所以,今日这赐婚,也是实打实的告诉外头的人,纳兰祈佑和纳兰祈仁是不能动的。他做这些为 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丫头哪一天终究能回到他身边?让他重续前缘?” 安贵妃心里对这些自然是早就想的明白的,只是看着盛太后如此痛心疾首,当下也不得不劝道:“其实,臣妾侄女的婚事,臣妾之前也以为要往后拖拖再说的,可是没想到,皇上却那么急,非要在热孝其中也举办婚礼。臣妾有心相劝,可是奈何,这要是过了热孝之后,就是要再等上三年…….母后您也知道,我那侄女身子柔弱,只怕要是万一较劲起来,这阖家也不得安宁,所以……..”。 盛太后听着安贵妃的解释,也是无力的摇摇手,道:“哀家知道,你没有这个能力阻止皇上的决心。不过哀家今日叫你来,既然能将这份东西交给你,便是相信,日后若哀家不在了,那丫头真的回来,只怕这后宫就此会永无宁日。自古以来帝王专情就是祸乱的开始,所以,哀家要你届时……..”。 章节目录 575.怨1 “母后----”听完太后的嘱咐,安贵妃本能的感到一阵为难。但她心里也清楚,有了这样东西,将来对自己而言,也是个不小的助力。只是不知道,若皇帝知道了此事,心里会作何感想? 而看着悲痛难忍的太后,安贵妃更想拒绝这样的一份托付,却只是不断的犹豫着,最后只轻声说道:“臣妾会尽忠职守,照顾好皇上的孩子,就算是其他嫔妃所生的,也一视同仁。母后也请多保重身体,莫要太过伤怀了。” “你为茹而想的很周到,哀家很放心。你,比皇后的性子要强上了许多,只是欠缺那么一个名分罢了……”。 太后慢慢止住泪,顿了顿道:“你好生收妥当那卷名单,莫学哀家当年那般只顾悲痛,却全然没有半分远见。这东西对你而言,也是个护身符,你莫要感到为难,哀家不会害你的。” 盛太后说话间一阵连续的气喘,掩嘴咳了半日,“哎,哀家如今这终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这个想那个,真等你到了跟前,却觉得彼此见着反倒难受。你出来的时辰也不短,还是先回宫去罢。也夜深了,早点歇着吧。” 安贵妃心里想问这份东西皇后那边是不是也有一份,但这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唯有沉默片刻,最后起身道:“是,母后多保重。” 待她从慈宁宫的寝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间天空已经是皎月映照、繁星若织,霭霭浓色沉如一团深墨。 七公主因着早睡的缘故,此时已经被奶娘带回了芷兰宫。安贵妃扶着侍女的手,一面走下台阶,一面看着章燕云在慈宁宫侍女的引领下急切的进入寝殿,心里有些感慨,只是没有出言。倒是丽菊忍不住道:“娘娘,章小主会不会到太后面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安贵妃摇摇头,断然道:“不会,她也是世家小姐,哪里会这么不懂规矩?只是少不得要太后给她做支持,以免日后真的就此老死宫中,毕竟,她比本宫年轻这么多,便是有些活的心思,也是正常的。” “那娘娘为何面色这么凝重?是不是才刚太后对您说了什么重话,还是因为侄小姐的婚事,所以才…….”。 安贵妃摇摇头,叹息道:“都不是,你别问了。本宫心里也有些乱,最近事情太多了,都来不及好好整理一下。再说了,太后如今卧病在床,我们哪能还松快得起来?” 丽菊见主子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嘴,只是看着安贵妃袖子里才刚塞进去的那份东西,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眸。 而章燕云独自在太后的寝殿中呆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着笑,但细心的人都看出来,她眼角湿润,是显然哭了一阵子的。 待她回到自己的端宁宫之后,更是怔怔的坐在榻上,半响没有挪动过一下身子。 而半个时辰之后,晋封章燕云为章嫔的旨意就送到了端宁宫中。 那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原本一脸的笑意,总以为这趟差事是个绝好的肥差,待进殿之后就朝着章燕云作揖打千,而后跪下道:“恭喜章嫔娘娘,太后有旨,晋您为正四品嫔位,以后便是这端宁宫主位娘娘。” “出去!”章燕云似是全无反应,面无表情,语气更是冰凉无味。 那管事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微愣了一下,只见她抓起金册就扔过来,立时被金册棱角划破了头,慌得连连叩头道:“是,是是……奴才告退……” “娘娘……你怎么了?”贴身侍女当下也是惊慌,完全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在太后寝殿里的那段时间,这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让原本满怀期待的章容华如此失魂落魄。 章节目录 576.怨2 “你也出去,都出去!出去!”章燕云不顾礼仪的将身后的垫子统统扔出去,她回转身扑倒在榻上,合上双目颤抖,任凭泪水沿着脸颊一行行滑落,大颗大颗落在锦绣软缎之中,只是哭不出声来。 没有人知道,是才盛太后给她的一番忠告,相比较于之前被皇帝冷落不见的伤痛,那些话语更似一把尖锐利刃,每一个字都戳在自己心窝上。 “呵……”章燕云一度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却是想不到,最后只能是痛得一笑。 上次喀什牧场围猎的时候,她虽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圣,可是,却是第一次有机会看见皇帝在马背上的英姿。 还记得,那日猎场的天空格外晴朗,云朵白得好似簇簇绵雪,东一堆、西一堆,那无穷无尽的碧空愈发澄蓝,让人心臆之间全是无限畅快。 英气逼人的年青帝王,正当烁烁盛年之时,带着些许戎马疆场的负气,朗声笑道:“来人,拿朕的弓来!” 并不见得如何华丽,却看得出打造很是精固,兼之良弓展长,更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咻!……”一声急促的箭鸣划破空气,箭支闪电般飞逝出去,正中一只青色松子苍鹰,在落地的一瞬还拼命扑翅,惊起半空雪花般落下的片片羽毛。 皇子们大多自幼跟着狩猎,成年后射箭之术都是不错。内臣们虽见惯此景,仍将叫好声吼得震天价响,藩王们自然也跟着喝彩,一时间颇有些地动山摇之势。 而后,更有内侍将提前关在笼子里的雄鹿放出来,以号鼓令其四散奔逃,而这最先举起手中弓箭骑射的,却只能是大周朝的天子。 那一刻,她站在人群之中,听着那激扬雄壮的号鼓之声,渐渐的,血液里不禁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逐鹿天下。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皇帝却只是淡淡一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火红赤兔马无比矫健,马上的帝王更是朗然傲气,龙袍上的四爪金龙双目欲呲,随着风生跃活动起来,那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帝王威仪。年轻懵懂的少女幻想着,若是能站在帝王身侧,与他一同俯视普天下的子民,将是何等骄傲飞扬的心情? 那时她尚未许定人家,并非是父母有意拖延,其实,本朝选秀的规矩是一直存在的,凡是公侯家的未婚女子,都必须参加每隔三年的秀女选试。 不过,这个规矩在皇帝即位之后,便只进行了一次。其后,便因为边疆战事的原因,皇帝亲自晓谕了天下,说暂停后宫奢靡用度,故而也不再另行选妃,以免增加百姓的负担。 而她心里更是清楚,自己直到及笄的年华都尚未定亲,其实家中是早有打算的。 而那一次的牧场围猎,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仙卉能够坐在马背上,与帝王并肩疾驰,上山围猎,其实,她心里是很羡慕嫉妒的。 只是,她知道,仙卉是太子已经内定的太子妃,所以,对于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她当时也不敢多做其他的推想。 只是免不了在心里奥懊恼,自己怎么就不曾学习骑射呢? 章节目录 577.怨3 之所以后来被太后以公主陪读的名义进宫入选,成为后宫的一名待定的嫔妃,章燕云心里明白,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那一点固执。 而在牧场听说皇帝为了救仙卉而一起掉下悬崖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曾经深深怨恨过的。只是彼时身份还只是大公主的陪读,并没有发怨言的资格,于是,她便只能深深的将这种怨恨埋在了心底。 而当时,便是安贵妃与沈淑妃还有碧昭仪这三位嫔妃,便是表面上再做出若无其事,不愿相信风言风语的模样,心底,只怕到底也是撕烂了多少帕子,到底是意难平吧? 那是章燕云第一次对自己结交的好友仙卉,所产生出一种深深的怨恨。 她怨恨她有那样出众的容貌,就连家世也在自己之上。她亦怨恨她那种毫不掩饰的骄傲,在骑射压过吴绿衣之后,居然对着皇帝说出见君不跪这样的荒谬请求出来。 况且,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居然没有拒绝她的请求,而是近乎宠溺的答应了。 那一刻,章燕云几乎恨不得她一个不小心,就在马背上掉下去摔死。 尽管她也知道,这样并不好,不要说自小闺中所受过的那些教育,善妒是女子最大的恶德。 不管怎样,她曾经救过自己,也始终拿自己当做真正的闺中密友来看待。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心。 只是后来,皇帝平安无事,那驾崩的消息原来都是传言之后,她才渐渐放下了这种心结。 而后来回宫,终于能够不必在众人面前见到酒醉微醺的帝王,而安贵妃似乎也有意成全她的梦想,当时的章燕云,心里是充满了惊喜与一种懵懂的幻想的。 她以为,若能得帝王亲近,若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若能够在帝王身边多些侍奉,总有一天,她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 毕竟,她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是出身高贵的名门千金,论才论貌,总不至于输了旁人。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他口中所呼唤的,婉转于心,缠绵于魂魄中的,却是那样的一个名字。 她听得很清楚,便是在迷乱之中,他的吐字也是清晰而温柔坚定的------ 仙卉,纳兰仙卉。 这个名字,让她从惊喜的巅峰跌入幽深的谷底。 她整个人都懵掉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和纳兰仙卉,且不说两人是舅舅与外甥女的关系,更何况,还有一层公公与未来儿媳的名分……. 在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她头疼欲裂,身体也因为那种强有力的侵占,而疼痛到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恨不得死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被安贵妃的侍女叫醒,拖着疲惫而酸痛的身子,起身前去向安贵妃请安问好。 就在那一夜,她失去了处子之身。可是,夺走她清白的君王,却连一个最低级的册封名分都不愿给她。 或者,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发现身侧睡着的女子不是自己心爱的人,也有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怒意吧? 章节目录 578.怨4 章燕云事后已经不愿去想,自己是如何怀着羞愤而又不甘的心情,在安贵妃的劝导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而后,更见到了这些天以来对自己一向亲厚的大公主南宫茜,在看见自己彻夜不归并且换了一身衣衫回来的时候,眼底那一抹深深的不屑与鄙夷。 见得大公主那样的神色,饶是章燕云比她还大一岁,此时依然感觉到心跳微快,却只能淡声道:“公主,为何这般看着我?” “怎的,本宫便不能这般看着你了?”大公主虽然性子和顺,此时也禁不住满面冷笑,原本秀丽动人的面庞微微含怒,衬着水样红的珠络缝金绡纱宫装,连两腮也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躲是躲不过的。 章燕云犹记得自己当时低头一笑,上前迎道:“公主今天这么有空,不如咱们出去坐会?” 说完,又侧首朝一旁的侍女摆手,“都出去罢,我跟公主清净说会话。” “燕云----”寝阁内只剩两人相对时,大公主仍用旧时称呼,“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不是说好的,你若是看上哪家的公子,我便请求父皇为你指婚,便是我难做一些,总之也一定会让你满意!你怎么会做了父皇的妃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多谢公主美意。”章燕云回之淡淡一笑,却垂下眼眸,道:“公主不要忘了,官宦人家的女儿,自然都是要入宫选秀的,我之所以一直未曾定亲,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更何况如今木已成舟了,过去的就不用再想了。” “你少拿话来哄我!”大公主虽然生性豁朗,但也不糊涂,此时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这后宫的泥之中,怎能不又急又气? “你从前就整日讨好皇祖母,有事无事也喜欢去慈宁宫那边转转,进宫这段时间以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原先我也没多想,只当是你念及皇祖母选你进宫的情谊,所以爱亲近她,陪着说话解解闷而已。” 说着轻声一笑,像是自嘲,“可是我没想到,原来你们早就……,这一次你能够留下来,难道不是你们商量好的?我父皇许久不曾亲近后宫的妃子了,可是昨晚你却居然能够被留下侍寝。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达到目的的,可是你不觉得,你真是……,真是猪油蒙了心!” 章燕云不知此话指的是谁,只微笑道:“公主何必如此生气?如今我留在宫中,不是也能多陪伴公主么?” “你当我是傻子么?!”大公主顿时大怒,勉强按捺住的情绪喷薄而出,“我真是不明白,父皇虽然还在盛年,可他对后妃素来都没有多少情分,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这般不择手段……” “公主----”见大公主再说下去,就是一些不堪的话语了,章燕云连忙轻声打断她,“公主说得固然不错,可是除了我,这宫中的其他嫔妃,难道她们不也是一样?若是往后再过几年,秀女们自然还更小一些,可皇上的春秋只会一年一年大起来,历代后宫都是如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再说了,皇上对后妃没有过多的情分,可也没有特别专宠谁,不是吗?” “好,你说的好!”大公主半是痛恨、半是失望,忍了又忍,才没将手边的白玉瓷花觚推倒,“当初皇祖母来问我,说选你做侍读在我身边呆个一年两年的,我还怕耽误了你的嫁期!可笑你居然从头到尾就没有把我当成是知己,从来没有吐露过半句实情!如今真是后悔,早该让你在外面嫁了人才好!” 章节目录 579.怨5 “公主……且不要这么动怒了,原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章燕云想到从头到尾大公主都丝毫不知情,只当自己是个好伙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统统都想着自己,便不由的轻轻叹气,声音仍然平静似水。 “可是,也请公主站在我的角度来想一想吧,我没有公主那么好命,有一个天下最为尊贵的爹爹,不管公主将来嫁入谁加,都是金枝玉叶的身份。我不过是一介臣子之女,哪里能够牵动皇上担心?更何况公主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愿意成为皇上的妃子,就是因为……因为我觉得皇上是世间少见的伟丈夫。倘使没有进宫来,家中的人定会给我安排婚事,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还请公主见谅吧。” 大公主涨红了眼圈,却冷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铁了心。” “已经这样了,是什么心有何分别?”章燕云含笑反问,低头看向身上如烟色中分散花展衣,遍刺折枝小葵花的纹样,昭示着自己低位宫嫔的身份。 而再回想起来,从前见到安贵妃以及沈淑妃的时候,却每每都是见到她们手上戴着的各色华美的护甲,陪着端庄雍容的钗环首饰,无一不是显示着自己身为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的嫔妃的那份无上的荣耀。 而安贵妃最常戴的,却是一套丝嵌宝粟米金甲套,其上红黄绿三色交错的圆润宝石闪着珠光,与金粟米的光芒交相辉映,奢华绮美之极。三指金甲,乃是嫔位以上的宫妃才能有的装束,可是能登上这个台阶的美人中,除了家世美貌才情之外,难道真的没有半分君王的宠爱在其中? 而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一切才刚刚开始,需得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缓缓抬头看过去,只见大公主一双明眸光线微黯,像是蒙上一层灰蒙蒙的褪色轻纱,将过去的明媚全都掩盖起来。 等了半响,却听见大公主最后冷笑道:“你会后悔的,我父皇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伟丈夫,论才论德,自然是等闲男子绝对无比与之比拟。可是你忘了,我父皇这样的男人,也不是等闲女子能够征服他的心的。我母后与父皇乃是结发夫妻,可我从小到大,就甚少见到父皇对母后又真心关怀的时候。更何况,如今还有了那样一个人,你们就更加没有半分把握了!” 当其时,章燕云虽然面露诧异之色,只是仍不肯服输。她垂眸半响,却咬唇回道:“我不信,我就真的全无半点机会。” 大公主见她冥顽不灵,终于不再理会。而好在,过不了多久,便有人来传安贵妃的旨意,让她迁居端宁宫,并由太后下旨,册封为正五品容华。 至此之后,她便是宫中新封的章容华。 在一番狠狠的痛哭之后,章燕云只是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睡了几个时辰。晨间被宫中的早朝时的晨钟所惊醒,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丢魂落魄的步出大殿,看着外面苍茫无边的晨光,最东面的一片红色朝霞,将周遭的景物都笼上一层红色光晕。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应该是在紫宸殿上朝的。他也许真如世人所说的,夙兴夜寐,呕心沥血于国事之上 可是章燕云如何也不甘心,为何,他就连看自己一眼的机会都不可给予呢? 章节目录 580.怨6 而在昨夜,慈宁宫的寝殿中,旁人没有听到,她却听得格外清楚。 盛太后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倘若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得帝王的宠幸了,那她也要克尽一个作为皇妃的职责与义务,不可心生怨恨,更不可在后宫中作乱。 盛太后让她学着如安贵妃一般,做个贤妃。不争不妒,不怨不恨。恬静如水,却也坚韧如刚。 只要她做到了这些,日后,便是她不再了,安贵妃和她的家世,也足以保全她的身份与地位。 她当时无法置信,任凭胸口的剧痛一波波的袭来。她很想开口质问,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就此放弃自己的情感,只是铭记着自己的职责与义务去做人? 这样的人生,岂不是跟投身空门没有任何两样? 但是,眼看着盛太后那般灰败的脸色,她知道,就连太后也改变不了的事情,她一介嫔妃,又如何去劝说皇上不要因为一个纳兰仙卉而废弃了整个后宫三千? 关于太后如今的情况,宫里流言纷纷不止。 她便是不参与那些传谣,可是也听说了,皇帝这是因为纳兰仙卉与自己的母亲之间产生了不可救赎的巨大裂痕。 甚至就连太后病重,身为儿子的皇帝,也自始至终,从未曾亲自前来慈宁宫看过一眼。 更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流言,说那天晚上紫宸殿的大火,就是太后让国师放的。目的就是要烧死纳兰仙卉,只是她已经得道成了半仙半妖之人,所以,才会在刀光剑影之中,轻松离去。 而关于皇帝随后的缠绵病榻那么久,大家都说是因为纳兰仙卉就是九尾狐的化身,她缠上了皇帝,皇帝被她迷惑住了,所以,在她离开之后,原本身体康健的皇帝才会病倒。 这些流言便是安贵妃与沈淑妃三令五申,也始终无法令其缄口。而传到后来,就连安贵妃也有些有心无力了。毕竟,许多破绽和疑点都在纳兰摆着,皇帝如此厚待纳兰明杰的儿子,破格提升为右相,这不是明摆着难忘旧情是什么? 呵呵……自己真是没想到,原来纳兰仙卉之所以对太子没有丝毫 的顾忌,原来是因为,她早已暗中搭上了皇帝。 当然章燕云不会无知到去相信纳兰仙卉就是所谓的九尾狐,狐狸精这样的谣言,她知道,她是人,跟自己一样,最起码,在自己认识她与她交往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人。 可就是这样,她心里的不甘才会更加的强烈。 她没有想到,在世人眼底都冷清自律的皇帝,却真的能为她情深如此。 在他心底,她终究还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吧。可惜从前的自己不懂,以为世上女子百媚千红,她不能样样占的齐全,自己在皇帝心里总有一席之地。 还奢望着去争什么,结果从一开始就错了。 皇帝没有给过自己机会,亦没有给过普天下的女子任何机会,就连太后用尽一切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爱她,只爱她一个,而其余的人----他确实不会再看一眼。 章节目录 581.兰妃有孕1 这所有的一切,难道还不够可笑么? 章燕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笑自己无知愚昧,还是该笑从前的那些旖旎的幻想与奢望? 而眼睁睁的看着梦想就在眼前破灭,她迎风站在晨间的台阶上,笑得流出了眼泪之余,随后更是慢慢的直起身子,将盛太后最后低声嘱咐自己的那番话语,一字一字的铭刻在了心间。 再过几日,便要到中秋佳节,虽然太后在病中,却也发下话来,让安贵妃与沈淑妃好好筹办这么个节日。 因此,几天之前,皇宫内便到处都是彩带红绸、锦旗铃铛,宫女太监们也都换上秋日暖色新装,俨然烘托出一派团圆喜庆的热闹气氛。 看着周遭喜气洋洋的景致,南宫弦歌却没有半点赏乐的兴致,他倚在龙椅上漫不经心的品着茶,听小太监请示安排给后妃们的赏赐,却是嗦长篇的甚久。 “……统共有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锦缎一百匹,彩缎一百匹,金、银元宝各六十六对,金、银,琉璃,珐琅茶具各十八套,金器十六套,玉器十六套,珠宝首饰两箱,秋、冬服饰共三十六套,文房四宝二十四套,御制新书五十二套……” “够了够了,朕早说过,这些事情本不必来回朕的,年年都是这些东西。” 皇帝心中有事,便毫不客气的不耐烦的打断,放下茶盏道:“朕没空,你们把册子和东西送到芷兰宫,让安贵妃看着往下分派就是。下去下去,别在这里让朕看了心烦。” 小太监早瞧皇帝脸色不好,闻言如获大赦,赶忙卷起黄绸册垂首悄悄退下去。 南宫弦歌双眉紧紧皱着,右手轻轻叩击着紫檀木 的金案台面。紫宸殿的窗棂上缀着有八宝七色的璎珞子,此时太阳正盛,那些璎珞便将阴影都投射下来,光影斑驳的落了皇帝一身。 前几日京城羽林卫宿卫营回禀好消息,说是追出京城近三百里之后,已经发现上次那批刺客的行踪,底下的好手正带着人将其秘避住所包围,不刻就可以将那人抓回来受审。 皇帝虽然不信萧楚月会这般容易擒获,然便是只缴杀一些虾兵蟹将,也能从中寻到一些珍贵的线索。 当即少不得龙颜大悦,立时嘉奖那得到线索的统领一番,胸襟畅快的等着捉拿刺客归案。 岂料后来人虽然被找到,刺客却当场以口中毒药自杀----如此死法,自然让皇帝大为震怒。 然恰逢佳节之期,为安抚的人心之故却不便发作,因此近几日脸色愈加难看。 而就在南宫弦歌思索间,长福又匆匆上来回禀道: “皇上,齐王殿下来了,还有他新封的侧妃,也一起带来了。” “唔,这小子怎么想起带女人到朕跟前来了?” 皇帝觉得有些稀奇,皆因这个儿子若论性情的话,其实与自己最为相近,他瞥了长福一眼,见其眼底有些笑意,便温道:“从不见你对齐王之事如此热心肠,难道中间得了什么好处不成?” 长福心中一凌,顿时想起上次太后的那件事来,知道这是皇帝在敲打自己,便忙陪笑道:“皇上说笑,老奴可万万不敢如此。” 章节目录 582.兰妃有孕2 南宫弦歌原本心绪不佳,只是瞧他神色惶恐,也知道自己上次的教训有些严厉了,便笑道:“说笑而已,让他们到后殿的侧堂等着。”而后又起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纳兰祈佑说道:“说了一早上朝事,你也去后殿坐着喝会茶吧,朕传了几个乐姬,其中倒是有一个,琴抚的很不错,也有人会弹得一手好琵琶,朕知道你素来在音律上面颇有造诣,便一起听听吧,权当放松一下脑子。” 纳兰祈佑刚刚交了婚假,已经开始接手父亲生前的公文职务了,此时忙道:“是,谢皇上垂怜。” 紫宸殿乃是皇帝的寝宫,没有临幸妃嫔的时候便会宿于此,却因殿内少有女子的身影而有些清冷,后殿的致安斋更是个清静雅致之所。侧堂琵琶声袅袅传过来,带着些许秋意的肃清,好似僻静地方有名女子在喃喃自语,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哀愁。 皇帝在前奏折,有些勾起心事,突然笑道:“朕很想知道,朕若是不做这个皇帝,这天下会是怎样?” 此言一出,那边琵琶声不由略顿一下。纳兰祈佑虽然也是心里一跳,思虑婉转间,更是不免想深了一层-------莫非南宫弦歌真能为妹妹弃了这九五之尊的身份? 只是他神色倒是平静,问道:“皇上,为君王者,此言可不能儿戏。否则,微臣以为,只怕容易引来****的。” “在朕这个位置上,一路何止杀过成千上万的人?”南宫弦歌似不以为意,只面含微笑平静说着,看不出眼内究竟是何等情绪。 “那么,这些人又该有多少妻儿子女?他们是否将朕恨到骨子里去,是否暗里盘算着如何谋取朕的性命?呵,说什么普天之下都是朕的子民,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罢了。朕若不做这个皇帝,其实天下依然是天下,说不定,会有更有能力的人,取朕而代之吧!” 纳兰祈佑没有忽视此时后殿中还有齐王和他的侧妃也等候皇帝接见,而皇帝此时忽然表露出这样的心态,到底用意何在? 他略微沉吟片刻,便回道:“皇上,前楚皇朝之所以覆灭,皆因其帝王贪恋美色,无心处理政务,内忧外患,所以才被我大周朝取而代之。只是,自古以来,哪一国的朝代更迭当中,都少不了有那么一股子顽固势力,以自己的利益为先,打着什么光复前朝的口号,其实却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利罢了。而今萧楚月虽然逃匿,但他手下的乱军却已被诛杀了过半。微臣以为,只要假以时日,再配合以天时,必然能尽数将其诛灭的。如今国中皆为我大周子民,皇上只登基以来,便将国中治理的井井有条的,老百姓们自然都仰望着皇上龙体安康,皇上承载着诸多的心愿与希望,哪能说出这般的话语来呢。” 南宫弦歌听完这话之后,神色稍缓,含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朕想得太多了?也罢,说好不谈国事的,咱们还是好生听曲。” 又转首问道:“怎不见齐王与他的侧妃?难道人已经退下了么?” 章节目录 583.兰妃有孕3 话音刚落,就听齐王在身后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金安!” 而后,更有一个女子沥沥如水的声音,十分婉转的跟着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南宫弦歌听着这声音便转过头去,只见齐王南宫凌沣正牵着一个女子,朝自己缓缓行来。其面上带着几分欢愉的笑容,这笑容倒是十分的由衷,仿佛确有什么喜事一般的。 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的女子,其面上更有几分娇羞之色。虽然眼眸低垂着,却也看得出来,的确是位气质出众的清丽佳人。 南宫弦歌想了想,才记起来,之前盛紫烟曾跟自己提过的这个兰妃-----邢素兰,据说是仙卉的朋友,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破格在皇室碟册上面令中人府记下了她的名字,并补了一道册封的旨意。 如此,算是名正言顺的给她正了身份。便是日后齐王娶了正妃,她这侧妃的身份,也无人敢轻视半点。 见齐王与其联袂而来,南宫弦歌难得的笑 了笑,挥手道:“起来吧,沣儿,这就是你向朕请封的兰妃?走上前来,让朕看看。” 而邢素兰在皇帝的目光注视中,也缓缓直起了身子。只见她今日身着节日特制的绛红色夔龙团纹吉服,暗金线织出繁复细密的牡丹花样,正对镜轻扶侧鬓的双凤衔珠金翅步摇,让六缕金线宝珠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发髻侧旁。 因中秋喜庆之故,贵妇们都有在点眉心的旧例,因此还特意在眉心描上细碎的金盏宝莲花纹,以取年年岁岁皆有团圆之意。 南宫弦歌看了几眼,心下暗暗点头,只觉得齐王这小子如今目光倒的确提升了不少。最少,这段时间以来,也确实没有听见他在外头闹出什么不好听的是非了。 于是便带了几分笑意,对邢素兰道:“嗯,确实清秀可人,与沣儿倒是十分的匹配。” 邢素兰从前在皇后宫里也见过皇帝几次,只是隔的距离远,再加上彼时南宫弦歌便是来凤仪宫,多半也是来去匆匆的,因此此时免不了有些紧张,只能勉力克制着心里的慌乱,俯身道:“多谢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父皇,儿臣有喜事,特来向父皇禀告。” 齐王这声音里沾满喜悦,就连纳兰祈佑也跟着侧目过来,随后,只听其喜滋滋的说道:“兰妃已经有孕,这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儿臣想向父皇讨个旨意,若兰儿诞下小皇孙,请父皇册封她为儿臣的正妃。” 如此一来,倒是惹得南宫弦歌也不由愣了一下。要知道,这皇子的正妃,多半都是由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名门之家的千金小姐,其作用自然是旨在巩固朝政,但亦是给诸位皇子在朝中增添权势的一种有效手段。 毕竟,自古以来,联姻者,联的就是彼此的利益与实力。而至于夫妻恩爱与否,倒显得只能退居二位了。 而以目前南宫凌沣的情况来看,他算是诸位皇子中比较得皇帝宠爱的一个。单是这京畿宿卫营的指挥权,便是十分让人眼热的一项权柄,更何况他虽然母妃出身低微,但一直以来却是挂在皇后名下抚养,亦算的嫡出的皇子之一。 将来,若是太子有什么差池,他是很有机会能够问鼎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的。 章节目录 584.兰妃有孕4 而齐王此时向皇帝请求在兰妃生产之后就立为正妃,显然,其用意无非是有那么两点,第一,他是对着邢素兰的确有情,愿意为她放弃更好的前程,放弃与其他世家联姻的机会。 第二,更是告诉其他的皇子,虽然若邢素兰生下的孩子是皇长孙,但因为他们夫妇二人并没有争权夺利之心,所以,这个孩子也就是占了一个名分上的优势罢了,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南宫弦歌显然也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用意,他定定的看了一眼齐王南宫凌沣,心里的感触十分的复杂。从前以为这个儿子只是面容上肖似自己罢了,而其偏向于武功方面的才华,也让他觉得有些亲切。 毕竟,相对比太子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摆设,齐王的资质在几位皇子之中已算中上。 而他的母妃梅妃,则是自己早年曾有宠幸过一阵子的嫔妃。虽然她出身低微,但性情却是十分的温顺老实,他也看在她为自己生下了齐王的份上,这些年以来逐渐将她升到了正二品的妃位上面。 而此时眼见着齐王站在自己面前,已经长成偏偏如玉的少年郎,南宫弦歌心里自然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个儿子倒也是个痴心的,从前百般胡闹,肆意放纵,现在想来,居然只是未曾定性而已。而一个邢素兰,就让他乖乖的行使起了丈夫和男人的职责,这孩子,不是跟自己颇有几分相似么? 而后又是一些惋惜的遗憾,虽然他才三十过六,但如今看来,却是连孙子都快要有了。这一生,真的还能为那份情爱去执着一次吗?上天,还会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吗? 见齐王仍以期待的眼神等着自己的回复,南宫弦歌回过神来之后,便微微一笑,转向邢素兰道:“齐王待你如何?” 邢素兰冷不防皇帝会有此一问,当即脸上一红,有些羞涩不安的低垂下眼眸,却是咬了咬下唇,才回道:“回皇上的话,齐王殿下待臣妾…….极好。” “好,那就好。沣儿从前轻狂,朕还担心他会误入歧途。而今有了你,却比之前要沉稳许多了。他既然待你好,你也该好好待他。朕希望你们夫妇二人从此以后能够白头到老,夫妻恩爱不移。不管你这一胎生下的是男是女,朕都应允你们,产后就可以册立正妃。朕,不会让礼部和宗人府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为难你们的。” 听得皇帝这么一说,齐王和邢素兰都是一阵惊喜,当即连忙跪下谢恩道:“儿臣(臣妾)叩谢父皇(皇上)圣恩。” 南宫弦歌见两人珠联璧合,心情便也无端的好 了许多。他呵呵一笑,示意二人起来说话。而后又对邢素兰道:“既怀着孩子,以后就不必行此大礼了。朕知道齐王府没有什么能用的人,回头且让内务府挑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过去,让她们伺候你养胎坐月。” 邢素兰没想到皇帝会对自己如此亲厚,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惊喜,此时自然只有连连点头,乖顺的应道:“是,臣妾多谢皇上洪恩。” “罢了,你与沣儿既然是夫妻一体,那么以后,便也跟着他叫朕一声父皇吧!来人,去取几样东西来,朕赐予兰妃,权作贺喜了。” 章节目录 585.皇长孙1 皇帝这边与齐王和邢素兰说这话,紫宸殿虽然消息严密,但因着皇帝并未下旨封锁此事,于是也有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凤仪宫皇后耳中。 听闻齐王郑重其事的携着邢素兰进宫来见皇帝,曹后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非同小可。再一打听,原来竟然是邢素兰赶在自己这边之前,已经怀上了孩子,这孩子生下来定然是要占了皇长孙的头衔,这一气,那就真是难以平抑了。 “啪!”青花白玉瓷盅跌落在地,嵌金十二扣云砖质地坚硬、光洁平滑,清脆声之后便是粉碎白片溅起,内中浓香莹黄的汤水泼散一地。宫人们都惶惶垂首,朱色蹙金广袖拂过桌面,曹后的声音冷至极点,“出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母后,请息怒吧。”吴绿衣此时已经和太子迁回东宫居住,只是她日常时时进宫来侍奉皇后,因着曹后不喜她浓妆艳抹,此时身上装束和头饰都已极尽清减,双层玉色绸带挽起如墨长发,侧鬓点缀一支细长的东海珠钗,尾坠细珠摇曳。这么一打扮,整个人倒显得有些亭亭玉立的风姿了。 见她跪下来劝自己,曹后这才稍微缓和脸色,由着她扶着自己坐下,却是一掌拍在椅子上,怒道:“齐王上次对本宫无礼,念着他也是皇上的血脉,且有功在当时,便是他日后没有道凤仪宫来谢罪,也就罢了。如今,他却敢抢在渊儿前头有了孩子,这件事,本宫万万绝不能容忍!” 吴绿衣陡然听说齐王进宫来报喜,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旋即有了计较,便对曹后笑道:“母后息怒,这齐王不过就是个闲散皇子,哪里能跟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呢?更何况,那什么兰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胎儿,能不能生下来且两说呢!母后此时这般动怒,岂不是正好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愿?” 曹后这才微微敛衽了怒容,想一想,也是点头道:“道理本宫也懂,只是,一想到他这小人得志猖狂的样,本宫就无法容忍!想当初,若不是本宫好心抬举他那低贱的母妃,他齐王焉能有今日?真是…….”。 吴绿衣心里明白,曹后不过是计较着那个皇长孙的名义罢了。她眼珠子一转,就将这把火引向如今在太子身边正得宠的玉奴,便撇嘴委屈的说道:“其实母后也不必如此心急,这些天都不见殿下带着玉奴进宫来向母后请安,臣妾以为,或者,她那边也有了好消息也不一定呢!” 曹后这才想起那个玉奴来,儿子如今偏疼独宠这个女人,她也不是不知道。对于玉奴时常没有进宫来向自己请安的真相,她也是心内了然的。不过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时常缠着她沉溺于床笫之欢罢了,这一来二去的,终日厮守在一处,也不懂个节制爱惜身体,哪里还能撑着进宫来服侍自己? 曹后心里于是更加抑郁,太子南宫凌渊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可她却是一清二楚的。如今太后身体也不好,皇帝对自己更是已经恩断义绝,若是不能在太后去世之前弄出个小皇孙来,这以后,儿子的将来可是要如何继续下去?难道说,这血脉也就在此中断了吗? 就算真如太医所说,儿子只有三年的寿命,可是,这三年里,她这作为母后的,也该让他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再走吧? 章节目录 586.皇长孙2 正在说话间,有小宫女正在端着曹后日常服用的燕窝过去,皇后尝得半勺,便冷起脸皱眉道:“不中用!都退下去。” 下元赶忙过去服侍,谁知道慌里慌张竟把和着金丝蜜枣一起炖的燕窝给撞得洒开,皇后素白的脸色已气得泛红,“你也这么笨手笨脚,跟前竟然没一个会服侍人的,都给本宫退下去。” 殿内的人面面相觑,既然下元都有了不是,别人更是不敢擅自出头。 趁着这功夫,吴绿衣连忙上去,将剩余的燕窝端到一旁,又亲手给曹后沏了一盏茶上来,只劝道:“母后,秋日干燥,要多用点蜂蜜、冰糖,润一润会舒服些。” 说着转身取来茶具、花糖之物,往两枚黄玉双狐纹玉兰碗里放入干菊,兑上糖粉、蜜浆热水轻轻搅匀,合上茶盖笑道:“说起来,最近也有个好消息,想来母后也知道了吧?太后开恩,将诚国夫人从千佛山赦出京来了。照算,也就是明后日的样子,便能抵达了呢!“ 听说亲姐姐要回京,曹后到底还是微微抿出 了一丝笑意。要说这次诚国夫人也是受了委屈了,被皇帝这一发落,就是整整两三个月。在京城里安逸惯了的贵妇人,出去外面哪里能觉得自在的? 曹后微一沉吟,也就挥挥手,让四下服侍的人都退下去了,自己则是拉过吴绿衣的手,对她十分亲和的问道:“这些日子来,太子对你怎么样?“ 吴绿衣有些委屈的垂下眸,却不敢过分言辞,只含糊的说道:“殿下待我……还好,请母后放心。“ “唉!你这孩子,母后是有心想要帮你的,可是…….你也知道,之前那事,在他心底留下的阴影太大了。要一时半会就扭转过来之前的那些不快,只怕还要你自己多多努力。对了,那玉奴近些日子可还乖觉?有没有仗着太子的宠爱,就对你瞪鼻子上眼?“ 吴绿衣深知如今的东宫到处都是曹后的眼线,偏生这玉奴也是十分厉害的人,当着人前,对自己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便是自己想到曹后面前来告状,也始终没有由头,于是便道:“她还好,只是如今殿下心里眼底都是她,臣妾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便是前些天小日子的时候,也要霸着殿下不放……..“。 “啪!“的一声,曹后手里的茶盏应声放下,脸上的怒容又浮现了出来,怒道:”什么?竟然有这等事情?小日子还要霸占着太子,这玉奴也太不晓事了些了!“ 说完便转头唤人道:“来人,去东宫,把玉孺人给本宫叫过来,就说…….”。 曹后正要说斥责之意,见吴绿衣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又改了口吻,道:“就说本宫有些日子没见她进宫来了,请她过来说说话。” 宫人应声退下之后,曹后才不无亲昵的坐下来,拉着吴绿衣的手道:“我的儿,你放心,不管你母亲在不在,母后都会疼惜你的。这玉奴不懂事,母后总能教教她。你也不必委屈,调养好身体,若是能为殿下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你就是大功臣了。” 章节目录 587.皇长孙3 “嗯,臣妾懂得母后的一片慈爱,定然不会辜负的。” 吴绿衣这边应的轻巧,心底却暗暗咬紧了牙关。要说现在太子根本不近她的身,叫她去哪里怀孩子去? 然吴绿衣始终是有些主见的,她心中既嫉妒玉奴的得宠,更妒恨邢素兰所怀的身孕,这婆媳两人都对齐王之所以向皇上请求将邢素兰立为正妃的本意忽略了不去看,见曹后兀自沉吟着,她便大着胆子道:“可是母后,若邢素兰这孩子真要是生下来了,那咱们这边可是…….”。 “你放心,这孩子,她邢素兰生不下来!哼哼!本宫自有办法,让齐王对她生出厌恶之心,到时候,再暗中做点手脚,便是神不知鬼不觉,还能让齐王这贱种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曹后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种狰狞之色。这模样看的吴绿衣也不由的一愣,心道也不知到底是齐王得罪了她,还是那邢素兰得罪了她?亦或者说,这皇长孙的名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然她来不及细想,就听有宫人进来回禀道:“皇后娘娘,太后有请。” 听得太后这座靠山请自己过去,曹后当下不敢大意,连忙起身叫人给自己更衣之余,又回头对吴绿衣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且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若是玉奴来了,你不要跟她争执,且看母后怎么教训她吧!” 吴绿衣点点头,目送曹后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却在道-----也不知道太后的病情怎样了?据说皇帝与太后之间关系还是十分的差,那么,对于齐王侧妃的这个孩子,不知道太后会有何想法? 而至于曹后所说的,她自有办法让齐王和邢素兰之间生出龌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手段? 吴绿衣一个人在凤仪宫里发呆了半天,最后听见外头的小宫女在私下议论,原来齐王才刚也带着邢素兰去给太后请了安,太后听闻邢素兰有孕之后,还破格赏了她一些珍贵的头面首饰和一尊玉观音等物时,她心底的妒忌就更加如沸水一般翻腾开了。 要知道,因着从前与曹玉华的那件不堪的事情,太后对曹后选了吴绿衣给太子做侧妃之事,是十分的不满的。 而后来,曹后也另外给太子物色了几位姬妾,这里头便有两个是太后那边选过来的人。只是饶是如此,她依然不能跟着曹后去慈宁宫请安,原因说来也很简单-----便是太后从头到尾都不待见她。 “哼,死老太婆,你这般不待见我,我偏就要让你知道一下,我吴绿衣才是最当得在太子身边风光无限的那个人。这邢素兰不过是一介宫婢,她去请安你都见了,偏是不见我是吧?我…….”。 吴绿衣说着,脑子也就开始往邪门歪道上面去了。她自小被诚国夫人养在外面,虽然身边也有教养婆子,可到底是没了亲娘的教导,行事起来总带着那么几分偏执的意味。 而此时她嫉恨恼怒之下,所想出来的主意更是叫人有些匪夷所思。一想到只要有个孩子,有个孩子之后自己就能飞黄腾达,就能一跃成为枝头的凤凰……种种诱惑如同天边的彩霞一般,让她身不由己的被牢牢吸引住了。 章节目录 588.皇长孙4 从慈宁宫出来,齐王南宫凌沣拉着邢素兰的手,语气十分温和的问道:“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邢素兰正好对着秋日站着,日头底下,愈发衬得她肌肤光丽、眉目娇美,像是有些害羞,又有些害怕的低下头细声回道:“没什么,不过是没有想到,太后她老人家这般慈祥,又得了这么多的赏赐,心里真是不安呢!” 齐王的嘴角笑意更甚,却轻轻的瞟了一眼才刚走出来不远的寝殿,那里头,太后还留着皇后在说话。能说什么呢?呵呵------不用想也知道,看曹后刚才那僵硬的脸色,显然是十分的不快吧? 对于太后的良苦用心,齐王是领情的。他知道,之所以太后会当着自己的面请皇后来这一趟,无非是想暗示她,这是皇室的长孙,她都承认了,也请皇后不要去争一个皇长孙的头衔,且不要在背地里做什么手脚了。 而皇后会不会听太后苦口婆心的这番劝诫?齐王到并不怎么担心。而今皇帝都亲自指派了内务府的嬷嬷过来王府照顾生产,若皇后再想动什么歪脑筋,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而与齐王一脸松快惬意的表情相对比之下,邢素兰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她心里有些沉沉的发虚,虽然才刚皇后什么也没有说,大体上也算过得去,可是,就她刚刚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说,就足以让邢素兰心里担惊受怕半天的了。 因着自己和张千的事情,在这宫里,也就皇后知道的最为清楚。可齐王却是毫不知情,他是她如今的丈夫,也是她邢家洗脱了罪责之后,如今全部的靠山和希望。 邢素兰因为成了齐王的侧妃,这才总算见到了被发配至川西做苦役的父母兄弟,当时见面时,阖家人都是哭的死去活来,邢素兰心里感念齐王的这份恩德,况且,在自己自尽未遂之后,他待自己也真是不可谓不温柔。 而在父母的反复叮嘱下,她也只有认命的挑起了振兴家族的重担,毕竟,她是父母的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都还小。邢家回到京城之后,连安身的住所都是齐王派人安置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有什么旁的想法呢?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到底,如今已经成了他的人,做了他的妃子,也只有安心好好侍奉他了。况且,如今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肉,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总算是自己这辈子的一个希望和寄托了,而皇帝和太后都对自己许以重望,这一点更令邢素兰感到心内忐忑不已,又有些隐隐的期盼。 齐王见她面露娇羞之色,便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尚未隆起的腹部,语带无限期待的说道:“这有什么?你如今就是这上上下下眼底的宝贝,咱们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有福气的。你看,这都没有出生呢,就已经得了这么多的赏赐了。你这做娘的,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呢!” 章节目录 589.梅妃1 邢素兰听齐王这么一说,只得付之一笑。然她随后却又眼含忧虑的说道:“可是殿下,上次你直闯凤仪宫之事,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还介不介意,不然,咱们一会再去一下凤仪宫,当面向她赔个不是吧?” 齐王被即将为人父的喜悦给弄的有些轻飘飘的,加上皇帝和太后的反应也十分的令他快意,便有些不屑的回道:“你怀着身子,还特意跑去给她赔不是?她凭什么?以为自己现在还占着皇后这个位置,就能继续在这宫里扬威耀武了吗?你别怕,她现在什么情况,咱们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父皇之所以没有废后,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不说她了,走,我带你去见母妃。你有了身孕,这等天大的好消息,本该第一个去禀告她老人家的。” 邢素兰顿时就听明白了,此时齐王所说的母妃,自然不是旁的什么嫔妃,而是齐王的生母梅妃娘娘。 但梅妃据传已经有两年没有怎么露面了,早前更是总是称病,除了年节的公开场合之外,几乎从不单独召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仿佛齐王挂到了皇后名下,便真的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一般。 邢素兰不知道,这回去,到底能不能见到她? 而齐王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只是握紧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母妃定然会喜欢你的。来,这边走,当心太阳,来人,给娘娘打上遮阳伞。” 邢素兰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齐王这般有些太过招摇了,便含羞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人家说孕中多晒晒太阳,对孩子也好呢!” “那也不能对着太阳晒,仔细你头晕。” 齐王说这话时,浑然不觉一旁的宫女走过时面露的诧异之色。想当初,他是名满京城的恶霸王,对女人从来都是无情冷血的,姬妾也多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据说曾有一个青楼花魁找上王府来,声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可最后却是被他叫人扔进了柴房,足足关了三天三夜之后,那花魁才自己改口,说孩子不是他的------此事当时传入宫中,谁人不是心中暗暗咂舌的? 可看他如今这副模样,却真是天下间再也难得找出来的绝世好男人了。也不知道这兰妃是交了什么好运?居然能令齐王变得如此深情款款? 而两人行至梅妃所住的玉英宫时,只见宫门紧闭,站在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内侍也相互挨在一起,正打瞌睡打的起劲。 齐王见状,自然是免不了心下不悦。他知道母妃失宠已久,宫人难免踩低拜高,可毕竟是正二品的内宫嫔妃,瞧着宫墙上面的青苔都长的这么深了,显然,内务府是早已忘了此处也是一后妃的住处了吧? 当即就咳嗽几声,将那两个小内侍惊醒,而后又板着脸道:“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本王与兰妃前来向母妃请安。”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守门 的小内侍也知道齐王的威名,连忙慌张的奔进去禀告。只是,片刻之后,却又陪着笑出来,对两人作揖道:“齐王殿下,兰妃娘娘,真是对不住,娘娘还在休息,这会子,只怕是不便见客呢!“ 章节目录 590.梅妃2 乍一听闻母妃并不愿意见自己,齐王登时就变了脸色。他心知这些年母妃一直避开自己,就是怕皇后心中不舒畅。毕竟,当初生下他的时候,母妃身份低微,并没有亲自抚养孩子的资格,所以,记在皇后名下,便也是皇后一直抚养着。从前,当着人前人后,他心里便是在不舒服,也会给皇后几分面子,对她克尽孝子之礼仪。 可是,如今他已经想明白了,父皇春秋正盛,太子之位实在不必过于在意。而今有了心爱的人陪伴在身边,更有了麟儿即将要诞生,他之前那些争强好胜的念头已经淡去了许多,便不愿再把皇后当做一尊菩萨一样的去供奉了。 而邢素兰似乎对梅妃不愿见自己和齐王早有准备,她看着齐王伤心失落 的样子,便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外面等着吧!待母妃醒来,再进去请安也不迟。“ 齐王见她如此守礼,心中自是感动。可看着她的腹部,却又有些不忍的道:“我倒是没关系,可你如今怀着身孕呢!怎么能久站?“ 想一想,便索性对那小内侍道:“你再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兰妃怀着母妃的孙子前来拜见,请母妃开恩,怜悯一下儿子和媳妇的一片孝心,赐见一次!” 那小内侍闻言,也就二话不说的立即进去了。这回,回来时倒是满面笑容,弓着腰连连道:“殿下和兰妃娘娘请进,咱们主子正在里头更衣呢!” 齐王和邢素兰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相视一笑。待携手走进去不过十几步,就见梅妃匆匆自里头赶出来。母子两人久不见面,可梅妃却是一把就扶住了待要行礼的邢素兰,眼圈涨红,颤声道:“我的儿!难为你这么大日头走过来,快快快,进来坐!进来坐下说话!“ 邢素兰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出身低微却曾得过一段时间圣宠的梅妃,只见其素颜清丽,虽然眉目间稍见年岁,却远比皇后来的要年轻许多。 而这匆匆一眼间,又可看得出如今梅妃的刻意清减,身上的秋香色宫装还是夏天的,云鬓间只插得一支双连金翅缀玉钗,余下不过是些零星的珠花,若是远远看来,绝难看得出这是一位正二品的宫妃。 因着梅妃死活拉着不让邢素兰下跪行礼,最后齐王和邢素兰也只得依着了。梅妃上下打量了一番邢素兰之后,便连连点头,擦拭着眼角道:“真是个好孩子,沣儿如今有了你,我这无用的母妃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来,好孩子,跟母妃说说,他待你可还好吗?日后,若有不好之处,你千万不要替他瞒着,只管来告诉母妃就是。“ 邢素兰低垂着头,自然只能应诺了。只是侧头一看,见齐王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便有些羞赧的说道:“殿下万事都好,只一样,每每想起母妃来,都是十分惆怅。母妃,今后咱们时常来宫里看您好吗?素兰看着殿下思念您的样子,都是十分的痛心呢!“ 一番话便将齐王对梅妃的感情尽述了出来,梅妃自然是热泪盈眶,就连齐王也叹了口气,看着邢素兰和自己母亲,心道----或者,这世上,也就她才能了解我的心思了吧?虽然晚是晚了些,可终究,还是叫我给等到了。 章节目录 591.梅妃3 齐王因而心中更是感慨万千,见梅妃终于点头,不再拒绝见自己,邢素兰也跟着一起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梅妃又拉着邢素兰说了一会话,听说胎儿才不过两月不到的时候,她便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前面三个月,便是胎气最不稳的时候。以后,若是没什么事,你还是尽量少出门。要去哪里的话,也等过了这三个月再说。” 邢素兰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下来。梅妃拉着媳妇的手看的目不转睛,过了一会,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叫身边的侍女去里头开了箱子,取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出来之后,又接过侍女手里的一个盒子,对邢素兰道:“这是前些日子,太后赏给我的雪参,这东西最是安神滋养,又没有什么旁的不好的作用。我这里也用不上,你就拿回去,好好的炖了来吃。来,叫人收着,回去好好过日子,便是对母妃最大的孝敬了。” 邢素兰看着那盒子,只见绛红色宫缎精致的裹在外头,上面刺绣着海棠富贵的繁琐花样,那盒子本身也是华贵难得,似乎专是为了显示这里头装着的东西的名贵似的。 当着梅妃的面,邢素兰为了给婆母面子,便一脸笑意的上前掀开那盒子,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棵白白胖胖的雪参,未必真的是千年,但已有小儿臂粗细,连参须也是纤长饱满的----自然是雪参中的极品了。 雪参握在手里是圆润微凉的触觉,掂量了几下,齐王与邢素兰齐齐行礼道:“多谢母妃相赐,这样好的东西,真是千金难求的。” 梅妃扶着儿子和媳妇起来,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之后,待要留饭,却又有些为难的说道:“罢了,你们还是回去吃吧!我这宫里如今常年茹素,小厨房没什么准备,只怕是要委屈了兰儿肚子里的孩子。” 齐王听说母亲这等年纪便开始常年茹素,少不得心疼道:“母妃,如今您也是正二品嫔妃了,自己宫里既然有小厨房,为何不吃点好的?儿子看着您这般消瘦憔悴,难怪整日对外头说自己病中不便见客。难道是安贵妃与沈淑妃她们扣克您的月例吗?若是有,儿子这便去……..”。 “没有的事,你这孩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安贵妃是什么样的人?她这样的出身,哪里会做些这样下作的手段?母妃实话告诉你,自从这宫权交到安贵妃和沈淑妃手里之后,这后宫才真正的安宁平静了下来。如今,便是分位再低的宫妃,也少有潦倒之人。母妃宫里 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今日这般仓促,是来不及粉饰什么的。宫中的月例吃穿用度都不曾少我一分一毫,便是这些摆设,也是缺了什么就给及时更换的。沣儿,这话在外头你可千万不能乱说,母妃看着安贵妃很好,为人也很端和公正。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呢,旁的事情,母妃一概不想操心。就等着你们给添个大胖孙子,也就没有其他的奢望了!” 章节目录 592.梅妃4 邢素兰和齐王闻言只得一笑,齐王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安贵妃素来于内宫之中德行出众,既然母妃这么说,那儿子也是相信的。只是母妃,您常年茹素,未免对身体不好,不如还是偶尔进些荤腥吧!毕竟您现在也还正在盛年,这般清苦,总是叫我们看了不忍心。” “是啊,母妃,我从前在家中做女儿的时候,也见母亲时常初一十五都是茹素,但那时敬着菩萨神明。母妃这般良善克己,菩萨又岂会不明白您的一番诚心?” 梅妃见儿子媳妇都是出言劝自己,却是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此事你们不用劝了,我五年前便立下誓言,从今往后,要为皇上的龙体安康和洪福齐天茹素终生,决不再沾染半点荤腥之物。既是在菩萨面前立下的重誓,又岂可随意更改呢?你们若要为着母妃好,就不要再说了。” “母妃!”齐王听梅妃这么一说,终究是忍无可忍,神色有些激动的说道:“父皇他已冷落你这么多年,为何您始终还是痴心不改?您这般为着他,可父皇是不会知晓您 的一片心意的!” 他其实很想脱口而出,父皇他已有深爱的女子-------但这样的话,当着自己母亲的面,他如何能说得出口?怕是伤了母亲最后的一点奢望和念想,那就真是大大的不孝了。 熟料见着儿子动气,梅妃却立即就摇头摆手道:“沣儿!这话你万万不能到外面去说半个字!你父皇是什么人?母妃我又是个什么样的出身?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下的泥,若非你父皇心善,哪里会有你和你母妃如今的日子?做人不能忘本,母妃我这辈子不管你父皇他待我怎样,但我始终是会将他奉若神明的!况且你不知道,其实这些年以来,你父皇虽然冷落我,疏远我,但也并未允许宫人欺压我。否则,以你母妃我这般的身子,只怕是早就去见元太后去了!哪里还能看见你们喜结连理,看见自己孙儿呱呱落地?” 齐王被母亲的一番话塞住嘴,半响之后,环顾四下,也是见着宫室虽然陈旧,但毕竟还不失一个皇妃应有的举止和派头,这才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说道:“都是儿子不孝,这些年来也很少能来看望母妃。将来,若儿子能有机会接您出宫,到时候,必定……..”。 “沣儿!母妃不想听见你这样的话!” 梅妃神色平常中有些冷厉,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有清风从烟霞色的窗纱下透进来,凉丝丝的沁人,层层垂坠的莹线绡纱无声的盈动起来。 梅妃望着窗外飘落的花瓣,淡声说道:“母妃我生是你父皇的嫔妃,死了也是你父皇妃陵中的魂魄。你说的什么出宫安享晚年,这话就是诅咒你父皇英年早逝。母妃我宁愿老死宫中,也不愿真有那么一天。你记住这话了,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起。你父皇他,如今才不过三十有六,他是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章节目录 593.承诺1 从梅妃宫里走出来,齐王南宫凌沣脸上仍禁不住有些落寞之色。邢素兰看的有些心软,暗道,其实他也和常人一样,有着难以言说的种种苦衷。甚至,他有时比自己更加可怜,最起码,自己是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的,而今父母兄弟也尽在身边。 几年的分离,家室败落,而今看来,都比不过人家的骨肉生生分离。而梅妃这般谨慎谦卑的性格,不得不说,她是想要竭力保住儿子的荣华富贵才不得不如此狠心的。就像此刻一般,她与齐王携手走了出来,可是梅妃却没有相送。 但她在不经意回头时,恍惚之间,却看见身后的偏殿似有一痕天水绿轻衫轻晃而过。再仔细看过去,十字错格花窗透出后面花景,几株花树随风摇曳,红花绿叶间并没有半分人影。 想来,也定然是梅妃为了不招人口舌议论,而故意不现身罢了。说起来,做母亲的做到这个份上,梅妃她------也尽够难做的了。 邢素兰叹了了口气,对齐王说道:“殿下放宽心,日后,妾身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妃,让她安享晚年的。” 齐王看着邢素兰真挚的面孔,有些感动的点点头,旋即将妻子的肩膀搂住,两人在宫人的恭送声中,走出了玉英宫的大门。 而紫宸殿这边,齐王与邢素兰告退之后,南宫弦歌便与纳兰祈佑分君臣坐着,两人静静的听了几曲琴声之后,南宫弦歌摆了摆手,道:“换一首琵琶曲来。” 旋即,屏风后很快就响起了一阵清脆若流珠一般的琵琶声。 纳兰祈佑听了一会,点头道:“这曲子是新曲,微臣倒是不曾听过。” “恩,右相大人好耳力,这作曲的乃是乐坊新来的一位曲工,据说就是写过梨花颂的那位呢!” 纳兰祈佑便含笑道:“原来是姜玉儿,早前曾听过她的名头,只是一直不得见。如此说来,今日倒是有幸了。” 南宫弦歌闻言神色稍缓,含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朕倒也想见一下这位姜玉儿了,只是乐坊的师父,轻易也不出来。罢了,中秋夜吧,到时候赏她们一个恩典,也好叫后宫诸人都见一下这些才女的风采。” 纳兰祈佑点头不语,二人静默下来,窃窃嘈嘈的琵琶声更是越发清晰,见纳兰祈佑听着听着便微微蹙眉,皇帝不由问道:“怎么?这琵琶弹得不好?” “此女琵琶声犹如珠玉落盘,不论弹奏技法、琴音雅意,都不能不说皆为精妙,然其人却怕是有些心术不正。” 纳兰祈佑说道此处略处顿了顿,笑道:“微臣并不认识此女,不过闻其音便知其心,所谓音从心生不过如此。” “哦?”皇帝侧首往屏风后乐姬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轻声失笑道:“你的这个说法,朕还是头一次听闻,倒是十分有趣。” 纳兰祈佑脸上笑意有些淡然,回道:“皇上若不信,只管叫出来看看,微臣敢担保,其人必定妖娆妩媚,而进乐坊为乐姬,只怕是姜太公钓鱼,意在周王而已。” 章节目录 594.承诺2 南宫弦歌闻言,便知这是纳兰祈佑有意在嘲讽自己。他微一摇头,便摆手道:“将那乐姬押下去,以后,再不准进宫侍奉。” 长福闻言立即躬身道是,正要下去传旨时,却见纳兰祈佑叫住道:“且慢!” 长福可是知道如今这纳兰祈佑说话的分量,当下也不敢大意,只得微微顿了顿,等着皇帝示下。 南宫弦歌倒有些迷茫了,他转头对纳兰祈佑道:“这却是为何?既然是心术不正之人,那朕自然容不得她在宫中钻营。不赶出去,莫非……..?” 纳兰祈佑便道:“皇上若真有定性,那便叫她出来现身吧!微臣也想见识一下,能弹得这么一手好琵琶,又音容妩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南宫弦歌有些讶然,想了想,旋即明白了纳兰祈佑的用心。他心下有些不悦,但想起自己之前曾对他许过的诺言,最后还是点点头,对长福道:“叫人上来,朕与右相都看一看。” 长福暗暗擦了一把汗,转身下去不多时,便回道:“皇上,右相大人,一会就上来。” 片刻之后,底下丝竹之音响起,一群婀娜多姿的舞姬翩然而入。为首的女子身着羽蓝色银线织珠的霓裳装,满头青丝绾成高高的望仙髻,双眉细长如画,眼眸澄澈明净,特别是眼角那颗蓝莹莹的坠泪痣,更是透着种脉脉含水的妩媚风情。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而那乐姬没有以琵琶献艺,却是以舞步示人,显然,是想昭显自己的多才多艺罢? 南宫弦歌对这些丝竹之声充耳不闻,忽而想起纳兰祈佑说的话,心下觉得饶有趣味,不由往那舞姬身上多看了几眼。 只见舞曲之音渐拔渐高,蝶姬舞动着宽广的云袖灵巧转身,纤细的腰肢仿佛无骨一般,任她娉娉婷婷幻化出千百动作,象极了游曳在春日百花丛中的一叶彩蝶。而那如画的眉目,在这样风情万千的舞姿中,亦更显得娇媚如画,叫人少不了有些心驰神往。 正在凝目赏舞,就见那舞姬越舞越快,其身形渐渐忘上座的皇帝身边靠去。四周自有身手绝好的隐卫保护着皇帝的安全,长福见那女子渐渐靠近皇帝身边,也想招手示意,只是那舞姬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自己的手势。而后,更换了一种更加迷离的步伐,踩着身后旋转如风的裙摆,且跳且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其媚态如丝如蝶,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好技艺。 而就在那女子离着皇帝只有几步之远的时候,情况突然生变。只见她提着霓裳裙摆旋转时,手里的匕首的寒光遥指南宫弦歌的眉心,渐渐逼近。 而后,更有两道凌厉白光以雷霆之势向前飞去,穿破柔软的肌肤发出闷响,艳丽的鲜血自那舞姬的足踝缓缓流出,染的羽蓝霓裳在灯光下泛出奇异的冷紫色。 直到她嘎然倒于青金嵌宝平砖上,众人才看清那不过是一双雪白的象牙筷,而掷筷的纳兰祈佑已将谋逆女子反剪在地,众侍卫瞬间便已蜂拥而上。 南宫弦歌眸中一片阴霾,沉声道:“居然敢当众行刺,真是荒谬,留下活口,朕要亲自审问!” 章节目录 595.承诺3 侍卫们自是连忙将人手脚捆住并点了大穴,而后拖下去待皇帝审问。南宫弦歌收敛了脸上的怒容之后,才转头看向纳兰祈佑,因是其率先出手制住了那女刺客,此时便道:“右相倒是真能识音律辨人心,朕想问问,你是如何知道这女子心怀叵测的?” 纳兰祈佑淡然一笑,将手中的折扇收起,回道:“微臣自然是战战兢兢,时刻留心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眉眼之间的信号传递,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擦觉出她的杀意。不似皇上,能静静的欣赏她的舞姿风情,况且,若是在这等情况下叫她伤了皇上,那微臣立即就会被视作叛逆乱党,说到底,微臣只是为了保命罢了。” 南宫弦歌被他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他今日原本叫纳兰祈佑过来,也是有事想说,于是便索性挥手让人全部退下,就连长福也不留下,而后道:“祈佑,与安小姐成亲之后,如今府中一切可都安好?” 纳兰祈佑面色一软,似沉吟了一会,才道:“多谢皇上关心,贱内性子虽然单纯些,但胜在心地善良。她愿意在热孝期间嫁与微臣,微臣自然应该善待她。” “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起初朕还担心,你因为你父亲的丧期,所以会难免冷落娇妻。而今看来,倒是朕多想了。” “微臣自有分寸,皇上不必担心。” 君臣两说完这通话之后,气氛便有些冷场。南宫弦歌等了一会,才启齿道:“朕曾答应过你,两个月之内,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而今,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不知道,你可有仙卉的消息?” 纳兰祈佑心中淡然一笑,心道果然如此。说到底,若不是因为仙卉,只怕如今纳兰氏的命运,也就十分叵测了。 然他沉吟一会,仍是如实道:“回皇上的话,尚且没有妹妹的任何音讯。皇上放心,微臣若得信的话,定然不敢有丝毫隐瞒。” 南宫弦歌虽然明知他会如此作答,心里还是止不住一沉。而后,再次将他打量一番,见他年纪虽轻,举止不卑不亢,虽然身着朝服仍透着些许洒脱之意,便道:“朕知道,你是不会隐瞒朕的。只是……说句不怕你笑话的实话,朕思念仙卉,甚于这世间的任何事情。真是不知道,如今她到底怎么样了?” 纳兰祈佑便道:“妹妹福泽深厚,想来应该是平安无事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所说的交待,何时才能有进展?” 南宫弦歌回道:“朕知道,对于你们母亲的死,你与仙卉,还有故去的右相,统统都不能原谅朕。可朕而今能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朕当初的确有对你们的母亲口出重责之言,甚至曾怨怼过,但那药…….却不是朕命人送去的。虽然事过久远,但当年为你们的母亲诊脉的梁太医还在人世。朕已经派人去寻找他,待找到之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到时候……”。 “皇上,只是一个太医的一面之词,恐怕,就是微臣的妹妹仙卉,也很难相信这就是事实。” 章节目录 596.反间计1 “朕知道,朕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证人,如果有她的亲口证词,相信,你们便不会有任何质疑了。” 纳兰祈佑即便是心中有所不信,然此时依然追问道:“不知是什么人?皇上便有此把握,能令我们都信服?” 南宫弦歌眸间有些晦暗,片刻沉吟之后回道:“等时候到了,你们也自然就知道了。” “那好,微臣便安心静候皇上的好消息了。” 纳兰祈佑说罢,起身便告退下去。而后南宫弦歌亲自前往押着那女刺客的偏殿,原本正要好好审问一番,不想最后那女刺客居然吐露出,背后主使她刺杀皇帝的人,竟然是齐王南宫凌沣! 南宫弦歌自是不信,他知道齐王的为人,不信他能做出这等谋逆之罪行。但那女刺客言之凿凿,且说完此言之后,就咬舌自尽了。速度之快,连一旁的隐卫都阻挡不得。 眼见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而她留下的这个悬念,却也成了无解之题。南宫弦歌沉吟半响,最后挥手道:“把人抬下去,埋了吧!” “皇上,这女刺客就这么埋了,只怕----”长福在心里迟疑着,明知道此话只会让皇帝更加不信,然而却也不得不说,“她言称自己是受齐王殿下的指使,死后必定化为厉鬼,向齐王殿下索命……” “你给朕住口!”皇帝正在气头上,登时一声暴喝,顺手抓起御案上的水洗砸了过去,看着长福哆嗦着跪在地上,方才略微平缓气息,“长福,朕念你在朕身边服侍多年,方才饶你继续回来当差。但这并不代表着朕就能任由你们糊弄,这刺客如此心怀叵测,临死前也不忘栽赃诬陷一番,好毒辣的心肠!她跟谁勾结上都有可能,但断然不会是齐王,你也不想想先头,太子谋逆时----” 长福见皇帝大怒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惊道:“皇上!!” 南宫弦歌也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毕竟那件事而今已经上下缄口,他也答应太后,只当就此过去不再提起,于是忙转口道:“此齐王殿下没有半点联系,那毒妇不过是想从中挑拨,以为朕昏聩了么?” 略顿了顿,朝长福冷笑道:“你若还是继续站在太子那一边,朕倒要怀疑,这事是不是太子等人的主意?方才的话,莫不是你跟她编派出来的?” “皇上,老奴岂敢----”长福没有说完,勉强微笑道:“老奴有罪,老奴再不敢乱说话,只盼皇上不要动气伤身,便是今后离去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南宫弦歌有些气怒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只得道:“朕知道,当初若不是太后,你便不会有命活到现在。只是,如今太后她已经…….”。 他原本想说太后已经昏聩,因为对长子的死耿耿于怀,所以连带着对太子就是一种近乎失去理智的慈爱。然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下去。那毕竟是自己的母后,生育之恩养育之恩,几十年的母子情分,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想到此,南宫弦歌便只有收住话头。长福在地上跪伏了半天,最后听得殿里在没有半点声音,抬起头一看,哪里还有皇帝的身影?原来是已经自门口无声的走了出去,显然,心里不可谓不感触良多。 章节目录 597.反间计2 “皇后娘娘,且不要生气了。殿下也没有跟您说什么,只是…….“。 曹后正在气头上,顺手就将旁边高几上的花瓶给拂落在地,溅起一片水与落花之后,犹不曾解气,只气呼呼的坐在榻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昔年本宫不许太子身边有内宠,怕的就是这么一朝。如今可好了,这贱人还是本宫自己指给他的,你先前也尽瞧见了,在本宫面前就这般张狂的模样,哼哼,这还不过是个孺人呢!若让她做了侧妃怀了孩子,可是如何是好?” 下元看着曹后的脸色实在难看,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殿下也不是冲着您说那话的,您也瞧见了,不是侧妃娘娘一直在旁冷嘲热讽的话,殿下又何至于会那般口不择言?” “哼!这一层本宫心里也清楚,只是…….唉!罢了罢了,本宫现在是奈她不何,且随她去!等应付完了眼前的危机,本宫才能腾出手来专心去管东宫的事情。” “娘娘所言极是,娘娘,先喝口茶吧!” 见下元递来新沏的茶水,曹后这时也觉得自己有些渴了。她漫不经心的接过,顺下了那口气之后,才道:“诚国夫人明日回京,你派人去她府上走一遭,就说本宫近日忙着,不得空去看她。宫里也是不方便让她进出,除了来给太后请安之外,她还是不要随处乱走,都安分些吧!” 下元低声应下,过了一会,才问道:“可是娘娘,您今日这般给齐王下的那个反间计,也不知道,皇上到底会不会相信那刺客是齐王所派?” 曹后冷笑了一下,道:“自然是不会信的,齐王那贱种,本来就一直在皇上面前表现的老实有分寸。不然,你以为他昔年做的那些荒唐事,为何皇上就是明里暗里的护着?不过是觉得他像自己年轻时那般,所以,这一计,也就是个开始。本宫从来不指望靠这么一次就能让皇上对他起疑。但是,后面如何,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下元便恭维道:“不过娘娘此计的确令人意想不到,便是谁也猜不透,这件事居然是娘娘所为。毕竟齐王才刚进宫来报了喜讯,这接着就发生了这件事情。中间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皇上此时只怕也…….”。 “皇上?皇上可不一定就猜不透。不过,就算他猜到是本宫也无可奈何。他没有证据,本宫难道还能怕他不成?这批人进宫的时候连丝毫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而今本宫便是一一将他们摆上棋盘,也尽够用一阵子的了。” 曹后说完,又皱着眉头,恨恨的说道:“说起来,咱们还要堤防着太后那边的耳目呢!这一次,邢素兰怀孕,为着这事,她居然巴巴的打发人来叫了本宫过去,说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怕本宫嫌邢素兰肚子里的孽种碍眼吧!哼------到底是亲生母子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本宫看着她,倒还真是有几分期待邢素兰肚子里那不知是男的女的孩子生下来呢!” 章节目录 598.反间计3 见皇后出言怨怼太后,下元心中有些不敢苟同,却也赔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对了,奴婢之前瞧着大公主好像来过,在大殿中等了一会之后,这时候又走了。要不要奴婢再去派人把她请回来?或者有什么事也不一定呢!” 曹后一提起这个女儿,便是连连摇头,道:“她能有什么事?本宫这边忙的很,先别管她。” 又抚摸着放在手边的一个精致的锦盒,垂眸叹息道:“太后给了本宫这半份东西,不知道,那余下的半份,却是在谁的手里。听说昨日她召见了安贵妃,总不至于…….”。 一想到太后将另外半份密诏给了安贵妃,曹后心里就如猫爪一般的不自在。但她想了想,旋即又放下心来,只觉得太后此举也算明智----毕竟,阖宫之中,只有安贵妃出身最高,况且她始终没有儿子,对于这个的一个对手,其实,自己或者不必太过介意她手里的那些威胁吧? 曹后因而坐在榻上,久久沉吟不语。 下元见状,只得应了一声,心里却暗道------皇后如此重男轻女,大公主也快到了要许人的年纪了,看来,她的亲事也只有看皇上怎么决定了。 而太后那边,此时也是在兀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嘴里喃喃自语的念着佛经。 见自己派去送齐王和邢素兰的侍女去而复返,她问道:“齐王殿下走了?” “回太后的话,奴婢将殿下和兰妃送到宫门口,见着他们上了辇车之后,这才回来的。” “嗯,哀家真是想不到,在自己大限之前,还能见着齐王的孩子出生……看来老天也是怜悯哀家这一生吧!阿弥陀佛,这个孩子,可一定要平安生下来才好呢!” 女侍女便笑着道:“太后放心,奴婢听说就连皇上也十分的在意这个孩子,想来,不管是男是女,生下来都是十分金贵的。长孙呢,谁不眼巴巴的盼着?” 太后却摇摇头,叹息道:“说句实在话,哀家倒希望这孩子是个女儿,若是这样,便是占了长孙女的名分,到底也没人会过分为难她。而今能眼见着齐王因为得了邢素兰的缘故,变得这般知冷知热,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这么多,哀家真是实在的欣慰。” 太后这边说这话,眼角早流出了浑浊的泪水。她默默垂泪片刻,又问道:“今日宫里可有什么动静?皇上那边,自齐王走后,如今还是在和右相大人听曲议事吗?” 那侍女闻言倒不敢隐瞒,且皇上那边,对此事也特地关照过,允许太后知晓,于是便将那女刺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来。 盛太后当即一惊,摇头道:“你说那女刺客临死之前声称是受了齐王的指派来行刺皇上?这…….这简直就是荒谬!” “谁说不是呢?皇上也当即就说了,无论如何也不信是齐王殿下的真意,定然是有人存心要诬陷殿下。此事皇上没有封锁消息,却立即叫人传了圣旨到齐王府,叫殿下与兰妃小心安全。另外,皇上还命内务府选拨了几个嬷嬷,前去齐王府伺候兰妃安胎。” “嗯,皇上既然能这样想,哀家也就放心了。要说兰妃这一胎,的确是十分的要紧,只是…….唉!说到她的身子,哀家就想起了紫烟这丫头,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外面养的怎么样了?这都说前面三个月是最要紧的,她身子虚弱,想来如今肯定是十分辛苦了…….”。 章节目录 599.云梦泽修行1 盛太后坐在靠窗的榻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挂心 的一些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眼底的精锐之气随着这一日日的闭门不出,如今已经消散了许多。 如今慈宁宫的侍女大多都是皇上派来的心腹,自然清楚这内里的全部情况。见太后露出伤怀的表情,只沉溺于对故人的回忆之中,众人皆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也有人将太后所有的言行,都去回禀了皇帝。 在隔着清凉观只有一水帘洞之距的结界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仙卉终于发现自己可以一如从前那样的行走的时候,才从伺候自己的那两小女童的嘴里知道,这个结界的名字,叫做云梦泽。 关于这个名字的来源,两个小女童自然是说不清楚的。她们如今每日除了上山采药熬药做饭练功之外,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跟荆棘鸟吵架还嘴这件事情上。 偏偏荆棘鸟看起来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她还曾对仙卉说过,自己虽然也曾想过在仙卉昏迷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但最后找了半天,却冲不破这结界的边缘,于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了,并且再也没有动过逃跑的念头。 对此仙卉回了她一个白眼,撇嘴道:“还说什么时候都把我放在第一位?哼!你这不是想自己偷跑是什么?没义气的胆小鬼!” 荆棘鸟被鄙视的有些讪讪的,她想了想,才弱弱的抗议道:“那我也是看着您昏迷不醒,想要取搬救兵啊!” “你得了吧你!搬救兵,你是要去哪里搬救兵?我看你是想独自一个人跑回琅府邸中去过逍自在的日子吧!哦,不对,我说错了,不是一个人,是一只鸟…….”. “主人,您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 荆棘鸟十分委屈的垂下头,嘴里吭哧吭哧半天,最后还是把关于紫月仙姬那一段故事给咽了下去。 开玩笑,她可是十分清楚,紫月仙姬虽然性情温和,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她如今的那个丈夫,却是手段十分了得的神仙。若叫他们看见自己违背了之前的誓言,将他们的来历都说了出来,这世上搞不好就会没有荆棘鸟这样一只乖巧可爱的鸟儿存在了。 本着保命为紧,况且紫月仙姬始终是主人的母亲,她一定不会对主人有什么不好的意图这样的原则,最后荆棘鸟还是忍辱含垢,没有把肚子里的一肚子话给说出来。 但仙卉已经在玉魇的要求下,要开始继续修行了。 她去玉魇所住的住处拿回那本琅决之后,便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发现伺候她的两名小女童都不见了,据说是被指派去干别的活计,因为她的外伤已经都好了,所以玉魇也不再另外分人过来伺候她。 不过再一想,这样正好,也免去了大家相看两相厌。 仙卉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先把杂事处理完,也取出琅决展开细看其中内容。 而玉魇在将琅决交还给她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此书经过他的续写,内容已经增加了许多。若她认真按着上面的记载去修炼,必然会有很大的斩获。 章节目录 600.云梦泽修行2 但仙卉没有想到的是 ,这本琅决,在经过玉魇的改良之后,展开一看,只见其薄如蝉翼的纸卷,而今已变成了一块块精美的玉简。 而她的手在接触到玉简的一刹那,便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诸多纷繁的内容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这是一部由玉魇亲自撰写的《百草修仙录》,其经卷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介绍天地之间可以供修仙者食用烹煮并且能够增强修为的各种灵兽、灵草的模样性状,食用同种灵兽、灵草不同部分的不同味道口感与功效。 第二部分则是真正的菜谱,介绍了上百种不同灵兽灵草,在修仙者不同时期搭配烹饪的方法步骤,以及可以起到的各种不同的作用。 第三部分则是卷尾,专门在此提示某些灵草、灵兽物性相冲,混吃会带来的不良后果,以及误服之后有何补救措施。 仙卉一开始看的瞠目结舌,皆因那里面所记载的灵兽实在是太过生猛,不但凡人无法靠近,就连修仙者本身也需要很大的机缘才能得以遇见。 但那些灵兽所具有的神奇功效又实在太过诱人了,看到后来,当见到玉魇在卷中仔细备注下来的那些捕捉灵兽的方法,她也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玉简中提到的灵兽和灵草在她从前住的人间自然是从没见过,但是琅府邸中就有不少,而且,这云梦泽里也有好几种,世界这么大,相信仔细寻找的话还能找到更多。 而那玉简中展示的可以食用的灵草的种类和形状,她只看一遍就记住了,云梦泽虽然大,但任何结界其实都有方圆,她自己去找起来应该不难,灵兽她母亲对付不了,但是仙草可以啊! 按照书上的说法,以灵草、灵兽为食,对于修炼有很大的裨益,自己如果能天天吃这样的东西,修为就会增长得更快,若是这样的话,在这一个月之内,自己兴许就能提前进入第二层境界了。 仙卉越想越觉得前景美妙,最后是开开心心抱着玉简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然后才沉入梦乡之中。 而这一次,她又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 梦中,她一个人沿着一条曲折的甬道狂奔,穿过一座又一座高耸的朱红大门,路两旁是高高的石墙与宫殿,透着阴幽森寒,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的路……只是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使她一刻也不敢停下。 当她撞开又一扇朱红大门之时,眼前场景一换,甬道、高墙和宫殿都不见了,前面是一个弥漫着浓雾的花园,她别无选择地闯入其中,发现再也找不到清晰的道路。 身边到处是各种散发着腥甜浓香的花草树木,那些巨大花朵盛开得异常的妖冶嚣张,好似一个个张得大大的妖兽嘴巴,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活物一口吞噬下去。 她茫然无措地在花木间胡乱穿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避什么…… 前面一颗大树干下露出一个三尺高的树洞,她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心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她就安全了。 章节目录 601.云梦泽修行3 “宝贝,乖乖,不要怕,来,给本尊亲一个吧!”恶魔的声音传来,温柔而充满诱惑,仿佛怕吓坏了自己的宝贝猎物一般。 她如堕冰窟,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用力将脸埋进去,唯恐自己不小心发出惊呼被人发现。 他来了!那个不知名的黑色恶魔来了!她该怎么办?! “快出来,你要当个听话乖巧的好姑娘,本尊才会喜欢。”邪恶而温柔的叫唤一声接着一声,时远时近,恶魔似乎确定了自己的猎物就在这附近,因此极有耐心地徘徊不去。 她觉得她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在这样的恐惧之中,分分秒秒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恶魔似乎失去耐性了,轻笑着警告道:“美人儿现在乖乖地出来,本尊就不罚你了……” 骗人的,死都不可以出去!否则那恶魔有千百种可怕的手段折磨她。 “还不出来吗?真的不出来吗?唔,这么倔强,可不要后悔哟……” 威逼利诱,她严严实实捂住耳朵,似乎只要听不见恶魔的催促与诱惑,就可以逃过这一切。 “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嗯?莫非真的不在这儿?”恶魔的声音里透出怒意,继而又有几分迟疑,终于慢慢地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轻喘两口气,无力瘫软身体靠到树洞壁上,不知不觉中一身衣裙彻底被冷汗湿透,冷涔涔地令她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冷颤。 终于暂时安全了吗?逃离魔爪了吗? 可是她还来不及真正放松下来,忽然耳边传来两声恐怖的低笑:“抓到你了!” 声音很近很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带着湿意的呼吸喷到她冰凉耳贝上的诡异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抓住,一股大力将她从树洞中扯了出去…… “不要!放开我!”仙卉听见自己放声尖叫!可惜被人先一步捂住了嘴巴,变成了一声沉闷的低喘。 她因此而剧烈的挣扎起来,手脚乱舞,仿佛生死大限一般。 “仙卉,你醒醒!你在做噩梦,快醒来!是我!”耳边传来熟悉的好听的男声,如一个闷雷在她脑子里炸响。 仙卉觉得自己被人用力晃了几下,茫然睁开眼睛,屋里光线朦胧,依稀看清面前那张似是陌生似是熟悉的英俊的脸。 银发如丝缎一般,铺泄了一片的璀璨银光。 玉魇见她终于睁开眼,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道:“快回魂了,只是个噩梦罢了,没事了!” 仙卉慢慢回到现实,心神一松,忍不住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低声哭起来:“那不是梦!真的,我就觉得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像真的发生过!我很害怕!很怕很怕!呜呜呜……”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我只听见你说不要。” 仙卉在玉魇的怀里打了个哆嗦,含含糊糊道:“有坏人追我要抓我!一个黑色的恶魔,他四处找我!我躲在树洞里,最后还是被他揪出来了!我好怕!” 玉魇想了想,最后只是轻轻的拍抚了一下她的后背,继而道:“好了,不怕了,你梦见黑色的恶魔,代表的是你前世里曾经遇到过伤害你最深的一个人。而你最近肯定是想起那段回忆了,对不对?” 章节目录 602.云梦泽修行4 仙卉在玉 魇的怀里生生 的打了一个寒颤,她点点头,不敢抬眸看他的眼睛,只是模糊的说道:“是…….我想起了一个人,他……”。 说到此处,她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那个人,便是无忧的生父,她从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这个人却在前世今生里,都如同鬼魅一般会挥之不去。 而那一天,玉魇跟她说的话,他说让她选择一个将来的生活。当时,她首先想起的,不是南宫弦歌,更不是萧楚月,而是----她的无忧。 可无忧的身份,而今她如何能跟玉魇说明? 于是,在玉魇怀里轻轻抽泣了一阵子之后,她最后还是擦拭干眼角的泪痕,坐直身子道:“过几日,我想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玉魇问道:“你要去哪里?” “骊山行宫。” 玉魇似乎沉默了一下,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之后,他才有些低沉的回道:“好,这几天你好好修行,到时候,我找一处结界的边缘,让你就近出去。只是,来去只有半天的时间,你要好好利用着。” “好的,谢谢你。” 听到玉魇准许自己去骊山行宫之后,仙卉心里陡然便是一阵松快。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光,对他笑道:“谢谢你,玉魇。” 玉魇在她含泪而笑的那一霎,感到一种迷离的情愫悄然攀上了自己的心头。他的目光渐渐一点点的沉沦下去,她的音容笑貌皆是那样的美,不但美,而且还华光熠熠。便是垂眸不看那张脸,但一双雪白的柔荑光洁如玉,触手便如最柔软的花瓣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被她迷乱了,而世间的其他男子呢? 只怕是无人能够拒绝她的美与纯净吧? 送走玉魇之后,见天色还早,仙卉便定了定神,想起昨夜看到的玉简内容,连忙带上门,出去寻找那些可供食用的仙草。 她先是独自在院子后面的小山坡上转悠了一阵,果然发现不少玉简上记载的灵芝仙草。 这些灵草生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绝大多数是未入品的灵草,还没达到灵药的标准,偶然用作炼丹也只能作为配料,效用微弱。 按玉简中所言,这类低等灵草蕴含的灵气不多,所以才能直接烹煮食用,如果是一些珍稀的、年份高的灵草,直接服用容易导致经脉受损,甚至爆体而亡。这一类的灵草,就需要辅助以其他的内力修行方法,才能择机服用了。 这样每日服食灵草灵兽烹煮的食物,不间断地温补灵气,比直接服用丹药效果要缓慢得多却也稳健得多,有助于修炼者打好根基,长远而言受益无穷。 现在仙卉的根基不稳,灵兽一时是不能去打的了,灵草倒是随时可以弄到,她开始考虑自己弄几个素菜来吃吃,于是采摘了不少灵草,欢欢喜喜回到自己的住处。 云梦泽中终日仙雾不散,其实飞身略去,可以看见许多山腰及山脚都有小小的院子供修行者居住,但此时,靠着仙卉隔壁的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估计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忙于修炼,没了那两个小女童的打扰,仙卉只暗暗希望这样宁静的日子越长越好。 章节目录 603.云梦泽修行5 但等到进去厨房,要动手烧制手里的这些灵草的时候,仙卉可是着实为了难。 她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最后搞了半天,还是分不清灶台和柴火口的区别。而且,从墙壁上取下一块看起来像是切菜剁肉的砧板一闻,顿时眉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真的是砧板吗?怎么味道这么难闻?这东西切出来的菜,可是真的能咽下去? 还有,这口大铁锅这么大,不过看上去却有一层灰尘在上面,等会是要把这些灵草一起剁碎了放下去煮呢,还是一样样的来? 仙卉看的瞠目结舌,最后只得放下手里的灵草,又跑到隔壁仔细的翻阅了一遍那本玉简,等她挽起袖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见荆棘鸟已经站在砧板附近,将几棵灵草都啄光了叶子。 仙卉大吃一惊,道:“你就这样生吃?” 荆棘鸟歪着脑袋看着她,道:“对啊!我从来到这里开始,吃的东西都是生吃的。这草生吃的味道很好,不信你试试?” 仙卉半信半疑的撵起一根送入嘴里,旋即------“呸呸呸!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难吃…….”。 她立即把嘴里吃下去全部吐出来,不止这样,随后还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干呕,整个人十分难受一般,扶着灶台软软的坐了下去。 见自己闯了祸,荆棘鸟也吓坏了。她连忙飞出去叫人,不多时,便见玉魇随她一起进来。见到仙卉面色有些异常,他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就往房间里走去。 待问明白事情的由来之后,玉魇不禁失笑道:“虽然我撤走了伺候你的两个小女童,但你既然不会煮食,自然是有人会给你安排每天的菜谱的。你采来的那些灵草都很好,以后就不必自己动手做饭吃了,想吃什么,只要告诉送饭的女童就好。” 仙卉有些羞赧的垂下眼眸,要说起来,她最不擅长的活计,也就是做饭做菜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进过厨房的门,也不晓得平时自己吃的那些美食是怎么出来的。而现在,真到了药自己动手的时候,这能力也就自然少不了叫人看笑话了。 当着玉魇的面,仙卉只是无力的点点头,装着很虚弱的样子,躺在窗边的榻上。 而等玉魇走了之后,她才一把抓起身后的一个软枕,对荆棘鸟大叫道:“怎么你吃了就没事,我吃了差点没被毒死啊!” 荆棘鸟委屈的连连左闪右避,好在,她现在似乎身轻了不少,就算仙卉连连砸来,也是十分灵巧的躲开了。 最后,一人一鸟,在不大的屋子里四下追打了一番之后,仙卉累的扶着窗户,指着荆棘鸟道:“你说说看,难道你平时吃的东西就跟我不一样吗?还有…….你最近好像修行涨进了不少啊!怎么飞的这么快?你不是说,你只有修行到第一层的功力吗?” 荆棘鸟躲在窗棂外头,才敢伸过头来,分辨道:“我以前在主人府上的时候,吃的东西的确是跟主人一样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开始的时候那两个小女娃不肯给我做东西吃,于是我就自己到处乱找能吃的。结果……就发现,这灵草我都能生吃下去,而且,还对修行很有益处呢!” 章节目录 604.云梦泽修行6 “真的假的?” 仙卉对荆棘鸟的话原本是深信不疑的,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昏睡之后,她渐渐觉出了这个昔日的小伙伴身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或者,是自己对身边的人和事都生出了一些戒备之心? 仙卉其实是想不出来,荆棘鸟能有什么好瞒着自己的。于是,在打量了她片刻之后,她果断的指着后山的小山坡,对荆棘鸟道:“我之前还在那里发现过另外一片很好的灵草园,现在咱们一起过去,你把那些灵草都试一下,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荆棘鸟没有丝毫犹豫,当下就扑闪着翅膀,应声道:“遵命!主人,你就等着瞧好了。” 而后,便见她身影蹁跹,很快,就飞到了那处小山坡上面,开始了觅食灵草的活动。 而荆棘鸟也果真如同她自己所说 的那样,不管是什么性质的灵草,到了她的嘴里,都变成了最最上好的美味,不但吃的尽兴,而且吃到后来,还隐约可见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她周身的羽毛,使起看上去,那些七彩绚丽的光芒就如同染上了一层珍珠粉末一般,显得扑朔迷离而且宛若仙鸟。 仙卉看到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承认了-------原来真的是自己资质有问题,这些上好的灵草就在跟前,但是,她却无法真正享用它们所带来的种种好处。 见主人垂头丧气,荆棘鸟也十分乖觉的飞过来,问道:“主人,您这是怎么了?玉魇仙君不是说您还可以叫专门煮食的女童来帮你烹饪这些灵草吗?为什么您显得这么灰心?” “唉!” 仙卉重重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真的不知道?所有修仙之人,所得到的灵兽和灵草,都是要经过自己亲手所制的,才能真正于自己有所脾益。这跟假手他人,完全就是两码事啊!” “这样嘛!”荆棘鸟似有所领悟一般的点点头,接着就眼前一亮,道:“那主人,其实…….你也可以学着做饭的啊!” “噗…….我学做饭?” 仙卉目瞪口呆的反手指着自己,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道:“算了,你这分明就是笑话我呢!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情压根就没有半点经验,要我学做饭,我肯定一把火就能 把厨房给烧了!” 荆棘鸟歪着脑袋仔细想想,倒也是------要说纳兰府那么多的下人,只围着自己主人一个人打转转也就罢了,就是到了这云梦泽中,玉魇真人身为上仙,不也是宁愿自己辛辛苦苦采药熬药,也得每日给那药池灌下新的药汁,以供自己主人泡澡恢复元气之用吗? 想到这里,荆棘鸟也瞬间跟着一起叹了口气。不过这口气,她可不是替仙卉觉得惋惜,而是对自己的身世所发出的感慨。 人都说同人不同命,主人天生金贵也就罢了,可是自己身为主人的贴身侍从,怎么着也应该给配几只打杂的鸟儿来衬托一下身份吧? 于是荆棘鸟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对仙卉说道:“主人,可不可以从琅仙界中再带几只鸟儿出来?您知道的,现在咱们在云梦泽里,人少,有时候也真是不太方便呢!” 章节目录 605.云梦泽修行7 仙卉心情有些低落的扫了她一眼,便道:“带你回去看看可以,只是,再来一只你这样的鸟儿,你家主人我就肯定早早会被气死了。不等什么修炼成仙,也不等什么进入第二层境界了。算了,你要是想找玩伴,大可以自己回去琅府邸中。反正我把结界的通道打开,这样你就能自己来去自如了吧!” 荆棘鸟只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自然是有些不满的。但她也知道,如今主人心情正不好,自己 还是不要过分纠缠了。好在,没过多久,就见两个小女童在外面招呼自己出去采药,荆棘鸟眼底一亮,跟仙卉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转身飞了出去。 看着荆棘鸟逍遥飞去的身影,仙卉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看着那一卷玉简发呆。 玉魇去而复返,他手里端了有些饭菜,有一碗十分清香诱人的野菌鸡汤,闻着就很叫人开胃。 见到仙卉坐在床上发呆之后,他便将手里的饭菜放下,对她说道:“云梦泽里有一处书房,里面有很多书籍,你若是平时闷了,大可以去那里逛逛。” 仙卉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等她伸手过去端过那碗鸡汤的时候,才朝玉魇露出了嫣然一笑,星眸中流光闪烁道:“这汤好香,谢谢你,这肯定是我来这里吃的最香的一碗鸡汤了。” 玉魇温柔的注视着她,显然,他并不愿意让她知道,做这碗鸡汤的人就是自己。而这汤中的野菌也不是普通的野菌,是采自云梦泽之巅的明月玉菇,而这鸡的来历,就更加了不得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做这碗鸡汤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的人。 转身告辞出来之后,玉魇双手负在身后,脸上迎着清风,露出了一丝由衷的微笑。 或者,能这样默默的对她好,看着她开心,他也会觉得很开心了吧? 玉魇随风飞身而去,俊逸的身姿在仙雾飘渺中,宛若飞仙入天。 仙卉吃完几样精美可口的饭菜之后,这才一扫之前心头的那些阴霾。她想起玉魇 的话,书房------不知道这里的书房会有些什么样的书? 怀着这样的好奇心,她果然走出门来,不多时,就在一处半山悬崖上,找到了那处以三间青竹屋舍做成的书房。 而此处亦同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人看守也没人打扫。但推门进去一看,仙卉却觉得,里头十分的干净,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草木芳香。 在高高的书架上随手拿下几本书, 翻开第一本《火石纪》一看,上面介绍的是天下间可用作炼丹的各种火源火种。 简单地说,火源火种根据其来源分为五大类:真火、兽火、灵火、地火和天火。 因为是分类说明的形式,所以只是详细解说了五种火源火种的分类方法和举了简单的例子。 开篇首先说的是真火,即通过修道者内丹凝炼出来的火种,修仙、修魔、修佛或者修鬼道者凝炼的真火特性各有不同,但是前提是修炼者必须先天具有火灵根,其他灵根的修炼者都与真火无缘。 这也是成为炼丹师必须具备火灵根的最大原因,要将炼丹的火候控制得好,没有火灵根的人根本办不到。 仙卉看到这里,自然就想起了无尘所引来的焚烧自己的那把天火。 章节目录 606.冰火双系1 仙卉知道这无尘的由来,他本也是修仙之人,而且天资很好,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火系传人。可是若干年前,不知为何,他竟然自废了近大半的修为,因此在此后的十几年中,他一直云游四方,连国师的头衔也不过是挂了一个虚名而已。 盛太后的娘家盛氏,曾是鼎盛一时的世家大族。无尘出身贵胄,且资质出众,应该可以说,他当年算是家族中最被看好的传世子弟,但他却选择了修仙这么一条看起来前途未卜的道路,其中的 原因,仙卉可以分析出,应该与盛太后后来成为皇妃,并且生下两个很有能力角逐皇位的皇子有关。盛氏为力保盛太后登上大位,所以最后决定让能力次之的子弟接任家族大任,因此来让皇室放心,这个举动,也可以表达他们对皇室的忠诚与绝对的臣服。 而后,这无尘便一生未曾娶妻,甚至连姬妾也不曾有过一个。这样的人物,其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式的神话,不是等闲世人可以理解的那种异类。 对于他能驾驭天火,仙卉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本身就是火系传人,身上有这样的天资,但是,对于他曾经用来焚烧自己的火到底属于哪个级别的天火,她却产生了疑惑。于是将那卷书籍拿在手里,整整一个下午,就用来翻阅这个了。 最后,她是被一杯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香茗所吸引开了目光,随着那茶盏送来的手看去,只见玉魇正在自己面前,依旧是含笑温润道:“没想到你会跳到这本书来看。” 仙卉红了一下脸,其实她对这书里的记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得,只是无端的觉得熟悉,因此才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其实大半的时候,她都在回想着当时被天火焚烧的那个场面,以及自己那种悲愤怨恨的心情的。 但没想到,玉魇却对她的不自在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是看着那书页的名字《火石纪》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要说火系传人,你就是最好的。你在琅决上面所学到的凤凰火,虽然还不曾练就,但是其威力,却可以摧毁世上最坚硬最冰冷的物体。” 仙卉有些讶然的说道:“可是我记得,琅决上面也说过,我是至阴体质的传人,难道说,在我身上,有冰火两系的根基?这…….这怎么可能?“ 玉魇却轻轻的点点头,并不意外的说道:“并非不可能,但这两个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克的体质,在最后结丹的境界时,很有可能会导致气血逆流,甚至走火入魔。只是,你一旦冲破那个关口之后,便能迅速进入到结婴期。待结婴期过后,你便是真正的上仙了。” 仙卉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却在玉魇的话里明白了,原来自己真是具有两种体质的修仙者,而凤凰火------琅决上面记载着,那是凤凰神以内丹的功力在遇到攻击时使出的一种绝杀。其功效也正如玉魇所说,攻无不克无坚不摧------然,她只是想问,现在的她并没有内丹可言,那么,上次在关键时刻,她所使出的凤凰火,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章节目录 607.冰火双系2 于是她便将自己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玉魇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却将目光转向窗外,他性喜花草树木,云梦泽中便四处都是青翠欲滴的树木花草,而书房前院便种着两棵高大的二乔玉兰。 此时暮风悠悠袭来,摇动着满树微绽的洁白花苞,靠近花托的地方,还透着浅淡的香甜粉紫色,散出一缕缕幽香沁心的芳香气味。 而仙卉不经意的抬头,却见眼前的男子眼底流露出一种伤怀的神色,虽是极淡,仍被她捕捉到了。她因而更加的不安,刚要开口,却听玉魇轻笑道:“谁说你现在没有内丹?你啊,总是对自己拥有的不去在意。却不知道,上天给你诸多苦难的同时,亦给了你常人难以企及的许多珍贵。” 仙卉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如今已经有了内丹?这……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才修行到第一层境界,就连第二层都尚未入门。可是对于修仙者来说,结丹需要去到第七层,况且还需要辅佐以珍惜的丹药和灵兽灵草作为滋补气血之用…….”. 仙卉似被玉魇的话所吓住,她说到后来,双眼已经开始空茫迷离。 玉魇并没有将谜底揭开,他淡然一笑,起身道:”该吃晚饭了,你若还要在此看书,我就叫人把饭菜送过来。“ 仙卉这才意识到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摇摇头,将手里的书籍放下,垂手道:“不,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在书房里吃东西,这可是大煞风景有辱斯文的事情。“ 玉魇有些怜爱的看着她道:“大煞风景,其实也是要看人的。“ 仙卉被他眼底的深意弄的更加无措,她搓搓手,转身就把三本书都放回架子上。而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她走在前面,玉魇则跟在她身后两三步之远。 但她必然不知道,其实,玉魇有几次,都想伸手牵住她的柔荑。只是,明明是咫尺之间,却似有天涯之距。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仙卉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房间里,运气打坐,潜心修行。闲暇的时候,也会去书房,翻看那些记录着奇奇怪怪内容的各种修仙秘笈。 此时的她尚未意识到,其实自己此时能够翻阅是,已经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一个巨大的藏宝阁。这其中的每一本书,上面所记载的,都是一般人难以接触到的瑰宝。 对于荆棘鸟那种能够生食灵草的异能本事,她旋转了忽略性的掠过。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看着荆棘鸟十分明显的变化而无动于衷。 在再一次发觉荆棘鸟身上的内力修为得到明显的提升之后,这天晚上,见荆棘鸟一回来就趴在自己被窝里呼呼大睡埋头不起的时候,她终于有些按耐不住的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好运气?我这样天天潜心修行,可也抵不上你一天吃几顿灵草的功效。唉,荆棘,我想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将我当做你的主人了。因为,就现在来看,你的修为已经在我之上了。“ 章节目录 608.鸟蛋1 然而,这回一向活泼的荆棘鸟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仙卉起先还不以为意,待听到她缩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时候,不由好奇的掀开被子一看,只见荆棘鸟正缩着脖子蜷缩在一块,头垂的低低的,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仙卉吓了一跳,马上一把将她捧到自己手心中,问道:“你怎么了?吃坏什么东西了吗?哪里不舒服?” 荆棘鸟无力而痛苦的摆摆脑袋,过了一会才捂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我……我肚子好疼。” 仙卉登时束手无策,她捧着荆棘鸟,最后决定马上去找玉魇。对!找玉魇,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于是,她马上找了一块帕子,把荆棘鸟给裹起来,然后推门出去,径直奔向玉魇住的院子。 “玉魇,玉魇!快点出来,荆棘鸟生病了,她肚子疼!” 仙卉见他屋子里亮着灯,院子却没有一个人,于是便大声叫门。 不想,却意外的在窗户的窗棂纸上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看起来------似乎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身形曼妙,长发飘飘的样子…… 而最奇怪的是,玉魇是在屋子里磨蹭了半天之后,才打开的房门。仙卉走进屋子里一看,奇怪了,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见她目光四下探寻着什么,玉魇也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仙卉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于是微微涨红脸,解释道:“真是冒昧,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客人。” 玉魇回道:“没事,客人已经走了。你才刚说荆棘鸟病了,来,给我看看,把她放在这里。” 仙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荆棘鸟的呻吟声吸引了过去,她险些没有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唉-------人家荆棘鸟好歹也陪了自己这风雨一路呢,管他玉魇房里到底藏了什么女人?关我什么事?还是赶紧治病要紧。 而玉魇皱着眉头将荆棘鸟四下一番仔细的查看之后,最后问道:“以前可有觉得这样的肚子疼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荆棘鸟此时已经疼的开始趴在桌子上哼哼了,她摇头道:“没有,我从生下来开始到现在,从来没试过这样的疼痛。哎呀, 我好难受,好难受,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 仙卉见她憋了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以为她是疼晕了,连忙追问着。 最后,还是荆棘鸟拼命给她打眼色,她才醒悟过来,凑近过去一听-------登时也是差点风化了。 玉魇是何等聪明人物?见仙卉面露尴尬之色,很快就明白了荆棘鸟跟她说的悄悄话。他恍然大悟,连忙道:“我懂了,你们别担心,这种疼痛很快就会消失的,而且,说不定还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呢!” 仙卉仍是懵里懵懂,但见玉魇很快就准备了一些柔软的纱布,将其垫在荆棘鸟的身下。并且喂她喝了一些竹筒盛的玉露,并取来一只小巧的玉勺,轻轻的按摩着荆棘鸟的腹部。 荆棘鸟的疼痛似乎果然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她开始哼哼唧唧,并且渐渐憋红了脸冠子------而在喝完第三瓶玉露之后,她终于将脑袋埋进了翅膀里。 而就在仙卉瞪大眼睛的等待中,只见荆棘鸟终于从下腹下出了一个白白的,圆溜溜的------鸟蛋! 章节目录 609.鸟蛋2 仙卉看着那只小小的,似乎还带着一点洁白的荧光光晕的鸟蛋,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她是迟疑的拿起了那只鸟蛋,放到自己眼底仔细端详着。 荆棘鸟则是在下了这只蛋之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玉魇给她盖好一层棉巾,然后,从仙卉手里接过那只蛋,对她说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鸟蛋。” “啊?那是什么?” 仙卉更加迷茫,她可从来不知道,这鸟族到底应该是在什么时候下蛋呢?而且,若是没有异性交配,那么,这生下来的蛋,难道就只能食用而不能孵化是吗? 可随后,玉魇在看了半天这个鸟蛋之后,却又陷入了一种新的思考当中。他转头继续观察荆棘鸟,最后对仙卉说道:“不好,她这次还有几个蛋要下。这鸟蛋应该就是吸收了她这些日子以来所食用下去的灵草所有的精华,也就是十分难得的上好丹药。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她还能不能撑得过去了。” 仙卉已经来不及讶然了,她立即就道:“那怎么办?我从来没听说过鸟也是一次可以下几个蛋的,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玉魇牵过她的手,将其轻轻的按压在荆棘鸟的腹部。这么一摸,仙卉果然感觉到了,那软软的腹中还有几只比较硬一些的蛋壳。 而玉魇的脸色也很肃然,似乎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碰见。而那些蛋壳在荆棘鸟的腹部渐渐硬化,而后,又开始进入下一个排出的流程。 这一次,荆棘鸟已经没有力气哼哼唧唧了。她索性躺在桌子上,然后在那里使劲憋着劲。仙卉看她如此辛苦,不免也搓着手道:“玉魇,这可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玉魇垂眸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快步走进里屋,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小小的丹药,以清水化开其中的一颗之后,掰开荆棘鸟的鸟嘴,勉强给她灌了下去。 这丹药似乎的确有十分神奇的效果,只见很快荆棘鸟就恢复了之前的精力。好在,第二枚鸟蛋也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只是,随后她就接二连三的一共下了六只鸟蛋,越到后面越顺利,而那些鸟蛋的形状,也是越到后面越小,最后的第六颗,看起来只有一个拇指那么大小的样子。 看着这六个圆滚滚的鸟蛋,玉魇和仙卉两人都不由的相视一笑。 而后,仙卉便如同忽然醒悟过来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荆棘鸟问道:“你是不是把我放在香囊里的那几只果子也吃了下去?” 荆棘鸟有些慵懒的趴在棉布堆里,她很是自得的看了看自己下的蛋,听仙卉这么一问,才不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我看你把那些果子都放在那里那么久了,就想着替你吃掉算了,免得坏掉不是么?” 仙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没昏倒。她冲荆棘鸟翻了个白眼,才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果吗?那是琅府邸的禁果,是…….”。 她本想将那看守果园的小兽跟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的,奈何才开了一个头,就见旁边还站着一个非雌性动物。 章节目录 610.鸟蛋3 于是仙卉只得收住话题,而荆棘鸟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她抬头惊恐的看着仙卉,颤声道:“主人,你不是想要告诉我,那果子就是…….”。 “嗯,那果子就是你们鸟族用来繁衍后代的,而且,那次我在琅仙界里遇到那个看守果园的小兽的时候,她也跟我说了,一次吃几个,就能生几个宝宝……..”。 荆棘鸟差点没有昏死过去,她含泪看着仙卉,最后,无力的倒地道:“唉!怎么会这样啊?主人,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不就是…….”。 “好了,不要担心了,我这里再给你另外配一种丹药,明天你服下去之后,一切都会恢复过来的。只是,你这鸟蛋不能用来孵化,所以,我觉得,你若是愿意的 话,倒可以给你主人用来提升功力。因为,这蕴含了灵草精华的丹药本来就十分难炼,更何况这丹药还是用你的内丹炼出来的。” 仙卉旋即看向荆棘鸟,一人一鸟对视片刻之后,荆棘鸟最后只有硬着头皮道:“好吧,那就送给主人补身用吧!” 仙卉:“…….谢谢你,不过,我一想着这些都是你辛苦下的的蛋,就有些觉得不好意思呢!” 荆棘鸟白了仙卉一眼,大约很是为她占了天大的便宜还卖乖而感到愤愤不平一般。 但仙卉却没有心思跟她斗嘴,也是觉得自己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吧,她很快就对荆棘鸟说道:“好了,别伤心了,这些蛋…….嗯,我就留一个给你自己玩吧,这五个我拿去给玉魇看看,说不定真能增加我的修为呢!你就当为我牺牲一下吧,我会记着你的好的。” 荆棘鸟索性把头埋进翅膀之中,过了一会,听着屋里没了动静,却又悄悄的用一只爪子把那只最小的蛋给扒拉到了自己身下。 而仙卉则拿着另外五只鸟蛋,跟着玉魇来到他房子的大厅之中。 只见玉魇给她倒了一杯清水,然后以手指指着那水道:“你先放第一颗下去,看看有什么反应。” 仙卉一言而行事,待那只表面光洁白皙的鸟蛋进入水中之后,果然,原本很清澈的一杯水开始渐渐变得十分的浑浊,许多绿色氤氲的从蛋壳中一点点释放出来。而就在她的注目中,这杯水到了后来更变得绿幽幽的,就像是以无数的叶子拧出其中的汁液一般,凑近一嗅,还有一股十分奇特的清香气味。 到了这一刻,仙卉终于不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颗鸟蛋。 而玉魇在看着杯中的水变为绿色之后,便对她说道:“喝下去,然后走到屋外,今晚是十三,虽然不是圆月,但也是弦上中月。你在屋顶打坐一晚上,到了清晨之后,再吃下第二颗丹药。晚上服用第三颗,记住了,一定要清心宁神,什么都不要去想。告诫自己,不忘初心,努力寻找一下自己的道心。记住了没有?” 仙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是记住了玉魇的话语,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道:“一天之中,只吃这么一颗鸟…….丹药,肚子不会饿吗?” 章节目录 611.母女相逢不相识1 玉魇轻笑一声,旋即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鬓发,柔声道:“等你到了固元期,你就能做到只以日月精华风露为食。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其实吃饭并不是每日所需的。” 仙卉有些羞赧的说道:“那是不是这云梦泽中,只有我和荆棘鸟是需要一日三顿都吃东西的?我发觉,其他的院子里,很少看见厨房的烟囱有烟火冒出来。” “嗯,我的这些药童,她们其实也早就过了第三层境界了,所以,日常吃的也是一些灵草辅以丹药。你带荆棘鸟回去吧,这几天不要到处乱走了,我会定时过来查看的。” “嗯,谢谢你,玉魇。” 仙卉说罢,转身便回去抱上荆棘鸟回去自己的院子里。而在将要离开的时候,她才顺道问道:“对了,玉魇,我想问一下,琅决上面不是说炼丹是需要以真火来熏制的吗?怎么荆棘鸟可以用自己的腹腔来作为炼丹的丹炉?这…….会不会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玉魇似乎对她的疑问并不意外,反而是将那本《火石纪》交到她手里,道:“这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关于真火的那一章节,其实里面就有讲到这个的。” 仙卉见他似乎有意想要打发自己快点走,眼珠子一转,继而马上就想起来了-----对啊,自己刚进门的时候,不是看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在他房里的窗前飘过么?这说明,玉魇居然在云梦泽中有情人? 对此,仙卉自然心中有些愕然。但她也不至于就自作多情到觉得他只能对自己好,反正关于他的一切,而今她也没有想起来,那么,就当是对他多了一层认识吧! 毕竟,在她心里,也的确没有动过任何跟玉魇一起生活下去的心思。就算他在修行上面,是自己的一个绝好的老师,但是在感情上,他却只是自己一个很好很有担待的朋友罢了。 抱着已经睡着了的荆棘鸟,将那卷书放到自己的衣袖里,仙卉很快就离开了玉魇所住的院子。 而她走的匆忙,自然是没有留意到,就在自己离开后不久,那个曾经在窗棂纸上一闪而过的身影,便又出现了。 紫月仙姬有些歉然的对玉魇说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忽然过来这边找你。” 玉魇摆摆手,并不介意的说道:“没事,就算她今天心里有误会,始终有一天也会解开的。倒是你下凡一次不容易,不知道,南华仙君他…….”。 “他并不知情,几天前,他就去天庭参加一个仙友的婚礼去了。我因为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借口推脱了没有去。唉,真是想不到,此次下来,居然能亲眼看见她…….谢谢你,玉魇,你将她照顾的很好。她若跟你在一起生活,我便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玉魇却是轻轻摇头,道:“我看她并没有从前世的感情中醒过来,或者,这一世里,我依然只能是那个默默守望她的人吧!但是我也不会强求,只是希望她能过的好,过的开心,寻觅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样,才是真正为她好的方式。” 章节目录 612.母女相逢不相识2 “只要她好,她开心,这才是真正为她好的方式?------唉!玉魇,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是…….十分的有些无地自容了。” 玉魇朝紫月仙姬作了个揖,道:“夫人不必如此,其实夫人对仙卉也是母女情深,只是境况所限,所以才不得不在生下她之后便与她分离罢了。我想,这一世里,若仙卉能修成正果,到时候,她定然会明白您当初的苦衷的。” “希望吧!其实,这样的念头,而今连我自己都要放弃了。就如你所说的,只要她好,她开心,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也该觉得幸福和满足了吧?好了,玉魇,来这里打扰你半天了,如今亲眼见着仙卉,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我这就回去了,还请你一切多费心。” 玉魇将她送到门口,见紫月仙姬冉冉飞升而去之后,才转回自己的房间里。于灯下支起下巴,闲闲的翻阅着一本书,不过才翻了两三页,却是兀自轻轻的笑了起来。 而仙卉抱着荆棘鸟回道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将荆棘鸟安排妥当,便连夜挑灯,将那本《火石头纪》从头到尾,再次细细的翻阅了一遍。 也许是真火相对比较普遍,所以这本书上说得并不多。玉魇在书中更多的是偏重于介绍兽火、灵火和天火,对同样相对常见的地火也只是略提。 兽火指火属性的灵兽或妖兽修炼到一定程度后,自身产生的火种,通常十分暴烈难以控制。 灵火则是火属性的灵草灵药达到一定年份级别后,凝聚出的蕴含巨大火能的液体火源,性质纯净温和且非常罕有。 地火顾名思义就是地底天然热力凝聚而成的火源,如火山之类就是地火喷发所形成。这是炼丹师最容易获得的相对安全的火源,不少门派通过种种法术将地火引到特定地点然后在其上建立丹房,设置法阵控制地火以为己用。 最神奇稀有的是天火,相传是上古开天辟地因为种种特殊原因而留下的奇异火种,每种天火都是唯一的存在,威力足以焚山煮海,结丹期以下的修士只要碰上一点,便会被烧成飞灰,就算是结丹修士,如无特殊功法与防范手段,撞上异火也会重伤致命。 理论上,具有火灵根的修士通过练习控火术就能收集控制合适的火源火种为己用,结丹期以下的修士可以将火源火种封闭在特定的法器符或阵法之内,需要用的时候再释放出来。 结丹期以上的修士就能修炼出自身“真火”,随着修为提高真火的级别也会相应提高,同时也可以吸纳其他外来的火源火种融入真火中,吸纳越多真火便越强。不过吸纳外来的火源火种危险性甚高,一不小心会把小命都搭进去。 《火石纪》上列了兽火录、灵火录和天火录,前两者各有数十种之多,而且玉魇在末尾也说自己见闻有限,天下间的兽火灵火应该还有不少。 至于天火录则只记载三种,据说共有九种,只是另外六种他游历四海也不曾听闻,想来此等地方,也需要姻缘际会,才能得以遇到的。就是记下来这三种,也不过是只知道名字,具体性状则全然不清楚。 章节目录 613.沐月练气1 而玉魇所见识的三种天火,便分别名为魔域鬼火、玄冥幽火、旭阳明火。 仙卉认真的看了一下这三处天火的源头,最后大致判断,当初曾被无尘用来焚烧过自己的天火,就是旭阳明火。因为,这处天火的 火源就在嵊州的阳明山。与其他两处天火相比,这阳明山便算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处源头了。其余的两处皆在中原以外,就算是无尘能够取到火种,只怕沿途也会遭遇许多险境。 那山头的最巅峰,有不知是何朝代的人开凿出来的九百九十九级天梯,而登上这天梯,就必须要一步一叩首,中间还不得有任何停顿,更不能假手他人,否则,便会有自天梯上滚落,最后掉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的危险。 在玉魇的笔下,旭阳明火是可以用来焚烧世上一切最为坚不可摧的东西的。但取下这火种,本身就需要火灵系传人虔诚的祈祷和一定的修为才能驾驭。 无尘能有这样的功力,这一点她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在思索时,又想起了萧楚月当时用来抵御天火的那种冰魄寒珠的功力。她早前知道萧楚月也是纯阳体质,拥有这种体制的人,天生就容易入道,也就是代表着天赋远远超于常人的意思。 可如今看来,难道萧楚月居然是冰灵系传人? 那他选择修魔这一途,未免就有些可惜了吧?要知道冰灵系传人本身就数量十分的稀少,而与火灵系相比,更是拥有了许多优越的先天条件。若萧楚月不修魔,那么,也许他早已跻身为结丹期的修士? 如此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仙卉只得在心底为萧楚月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如今萧楚月怎么样了?不过看着他上次修为突飞猛进,想来,是取得了很大的提升了? 而对于炼制于荆棘鸟腹中的丹药,她也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原来荆棘鸟应该属于火灵性小兽,她的体内就有一座小小的真火火源。因此,这些灵草在生吃下去之后,很快就转化成了丹药,将所有的精华都收在了其中。 而这样的炼丹之法,其实应该说是所有的炼丹师都梦寐以求的。因为,能够得到这样的一座炼丹炉,就等于得到了一件天赐的神器。便是再好的修仙法宝,也断难与此相提并论。 仙卉看到这里,不由开始庆幸起自己的好运气。要说荆棘鸟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以前她竟然对她这样的本事一无所知,而是经常派她去干些什么偷听打探消息之类的活。如今看来,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啊! 仙想到这里她不禁捂嘴偷笑,转头看向仍睡的很沉的荆棘鸟,暗暗的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并吐出舌头顽皮的一笑。 一本书细细看来倒是很快,只是仙卉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书上的内容很眼熟,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她也不敢再继续磨蹭下去,因为看着外面的月色,也知道此时已经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玉魇反复交代自己,需要在屋顶上盘腿精心宁神,以借助月光的灵气,来吸收这颗刚刚服下去的丹药的能量。 章节目录 614.沐月练气2 云梦泽中安详悠远,俨然便是世外桃源仙境。而把持着人间世俗权力的南宫弦歌此时则颇为有些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皇上,宫外有消息送进来。” “嗯,拿来给朕看看。”皇帝将信封撕开,抽出内里的雪白素纸密折,细细看了两遍,起身扔在金顶莲珠熏炉里,瞬间焚成片片灰烬。 看着皇帝并不轻松的脸色,长福便知道,必然是事情不顺。而早在右相成婚之前,皇帝便亲自挑选了三十名无论是身手还是应变能力都极为绝顶的隐卫高手,命其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并且许下厚赏------若此事能成,首功者封侯晋爵,世袭罔替,余下者亦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而这般不惜一切代价,其实说到底,肯定也是为了纳兰仙卉的事情在多方筹措罢了。 而此时见事情受阻,皇帝自然有些忧心忡忡。他独自一个人静坐在金案后,半响才道:“长福,朕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对朕实话实说?” 长福冷不丁皇帝会有此一言,连忙跪下道:“皇上,奴才怎敢对您不尽不实?请皇上问吧,老奴但凡知道的,定然不敢有丝毫欺瞒。” 南宫弦歌却是犹豫了一下,放在书案上的手亦轻轻抬起,而后,才转首低声问道:“你说,当年长公主之死,母后…….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刻意的瞒着朕?” 长福一听到这话就知道不好,他后背冷汗而下,却是咬牙道:“皇上,太后可是您的亲生母亲啊,更何况她自小抚养长公主,母女情深,在长公主之死上面,她也一直责怪您当初的决断。您怎么会觉得,此事是太后从中作梗呢?” 南宫弦歌叹了口气,他挥挥手,也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 然,就在他垂头的那一刻,长福也强忍了胸中的愧疚之意。他闭着眼睛对自己反复劝诫了一番,这才出言道:“皇上,先前安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中秋节宴会的名单,皇上要不要过目一下?” “罢了,这些琐事,就由安贵妃处理就好。她做事一向稳妥,你们以后也不必专程来回朕了。” 说完,南宫弦歌便有些索然无味的走了出去。紫宸殿外,月色莹莹,照的朱瓦红墙都是一片白霜似的。 只是,这时的他,独立在略有凉意的秋风中,却只觉得这眼前的人生寂寞如雪罢了。 齐王府,因着邢素兰有孕,如今已经破格搬到了正妃才能居住的芳菲殿中。而齐王南宫凌沣更是一有时间,便终日围着自己的娇妻爱子打转,只恐怕一个眼错,这佳人就要凭空消失了一般。 见齐王对自己这般上心,邢素兰自然是十分感触的。她本不敢奢望他对自己原来有情,但经过了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之后,却发觉自己还是个世俗中人。 对于眼前的千般好,万般宠,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她也眷恋,也不舍,于是乎便不知不觉的沉沦了下去。于原本只想求得余生安宁的心中,如今是悄悄滋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心思。 章节目录 615.兰花幽香1 或者,这一生就这样过了吧!虽然失去的遗憾不能弥补,于心底也总有一处裂缝无法缝合,可是,若能就此安然度日下去,对父母兄弟也是个交代。 惟愿此生岁月静好,波澜不兴了。 因着日间已经睡足了午觉,加上入秋之后,胃口见好,之前的那点孕吐的感觉也因为几个嬷嬷特地腌制的酸梅而被压了下去,因此才刚吃过宵夜的邢素兰并未按照平时的时间那样躺下入睡,而是坐在软榻上,与身边的几个侍女一起绣着几件小孩的衣裳。 齐王进来的时候,便正好看见这十分温馨的一幕。 嬷嬷和侍女们见齐王到来,都是行礼之后便识趣的告退了。 而齐王拉着邢素兰的手,再一看,绣的却是一个红色的肚兜,看似有些小女娃的娇俏,便道:“为何只单单给女儿做?若将来生的是个儿子呢?岂不是会没衣服可穿?“ “将来……”。邢素兰闻言淡淡微笑,伸手拉过旁边的细竹簸箩,在一堆绫罗绸缎中翻拣了一阵,找出一个鹅黄色的对襟小袄出来。只见上面绣着鸾鹊报春图样,以珠络缝金线合之,针脚细密、绣功精致,荷包虽小,花枝和鸟羽却是丝丝分明,大约已经绣得半成。 “原来你竟然是做了两套东西?也好,不管这胎是男是女,下一回总算用得着的。”南宫凌沣这才抚了抚她的手,倾斜身子凑过来,“只是不知道,你何时肯给我作件衣衫?” “殿下,妾身已经在给你准备寝衣了----” 邢素兰一语未了,便听齐王吃痛“嗯”了一声,指头上洇出绿豆大的血珠,原来是被荷包上的细针扎个正着。 “咝……”南宫凌沣吸了一口气,嘴里笑道:“呵,没想到还有机关呢。幸好没染坏这件衣裳,不然倒让你白辛苦一番。” “殿下急什么?”邢素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汲了湿绢过来擦拭,又在素绢上剪下一条细带,大致缠了上去,“还好没扎着别的地方,稍微裹会,停一停也就没事了。” “也对。”齐王嘴角微弯,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一本正经道:“方才若是扎着的是脚趾头,你又怎肯为我包扎呢?还好,还好。” 听得他孩子气的连说两个“还好”,邢素兰也是忍俊不禁,嫣然笑道:“呵,殿下怎知妾身不肯?不然,再把脚上也扎一下。” “兰儿……。齐王突然放柔了声音,目光也有些缠绵,伸手摘下她鬓上的东菱玉束发长钗,一头及腰的长发顿时瀑布般散开。发丝遮出小半片浅淡阴影,掩盖住他的眸色,看起来有些朦胧不真切,“你笑起来真好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你笑了,我都会觉得眼前一片明媚。还记得在御花园里初次见你吗?那时候,你也是与另外一个宫女在花间追逐着,风儿把你的丝巾给吹到了花树顶上,你就在下面站着,想要挥手上去,可是怎么也够不着------你知道吗?我就是在那一刻喜欢上了你,心里就在想着,以后怎么才能让你每天都这样笑着。” 章节目录 616.兰花幽香2 邢素兰冷不防齐王会忽然间有此感慨,她微微垂着头,轻声道:“殿下忙碌了一天,定是累了,歇息一会罢。” “是啊,我累了,兰儿,我如今一回府里,就想着来见你……”。 邢素兰听着齐王低声喃喃,任由他将头埋在自己的怀里。心底也并非没有感动,亦知道这样的情分得来不容易,只不过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找不到以往与张千那般融洽无隙的姿势。 那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洞悉对方的内心喜怒哀乐------这样的人,或者,世上是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了。 她能做的,唯有无声的适应着,却始终还是感觉有些生硬。 紧紧的闭上眼眸,心中十分泰然的想着,这一生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怕是早就已经不能再回头。对不住的人,唯有下辈子再做牛做马去偿还他了。 只是心底某一处的裂缝既然已经生成,纵使再用心用力去弥补、遮掩,终究还是有一道痕迹。 而有些东西则是永远的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殿下,明晚宫中设宴,安贵妃也派人送了帖子给臣妾,臣妾不知道,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齐王见邢素兰有些小心忐忑的模样,便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去吧,你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本王都已向天下人表明,此后再没有丝毫夺嫡之心,而你生下孩子之后,更会扶你为正妃。你如今怀着身孕,那些宫中的繁文缛节也奈何不了你,再说了,若不去的话,只怕还要叫人以为咱们心虚。我也在呢,不过就是隔了些席面而已,不怕的。“ 邢素兰听他这么一说,才迟疑的点点头。心底却有一丝不安的预感一闪而过。 十五之夜,皎洁的月儿浑圆无暇。大约是有些许云丝围绕,将那玉盘似的圆月笼出一团莹透光晕,周遭繁星闪烁,也沾染上一层柔和静凉的美好气韵。 章燕云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正细细嗅着风中的幽幽花香,只听一串金铃声顺着夜风飘来,渐近渐清,小太监高声唱诺:“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哗”的一声,妃子们全都站了起来,众人似乎都对皇后的无故缺席感到见怪不怪了。 而章燕云随着众人一起起身,静静看过去。只见数盏八宝琉璃宫灯的照耀下,皇帝一身赤色五爪金龙缂金丝华袍,头上紫金冠顶珠明亮,仿佛也沾染上今夜的清凉月华,透着少有的亲和气息。 不过,皇帝身旁的安贵妃亦是殊色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色的缘故,似乎比平时更加夺目一些,周身璀璨之下,几乎就要华美的快要让人睁不开眼睛。 大约是天生丽质的缘故,章燕云此时看着安贵妃,就觉得她肤色越发腻白,此时被月华笼罩,更是生出一种融雪般的莹透之色。 而那满头青丝犹如墨缎似的,挽成九鸾盘桓髻,侧鬓一支展翅衔珠凤凰纹赤金步摇,每翅翅尾皆嵌有殷红玛瑙石。 她嘴角含着一缕微笑,双眸灿灿如星,在皇帝的宝座下躬身坐下,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二人的妥帖融洽。 章节目录 617.兰花幽香3 而随后落后一步而来的沈淑妃,也是一身的盛装。夜色浓华之下,一袭柿子红遍地金五彩海棠花云裳,眉眼妆容精致,云鬓上一支硕大的八翅衔珠金凤尤为华贵,兼之脸上微微酡醉泛红,更是平添几分艳丽妩媚之意。 因着是佳节,所以出席的妃子们皆是盛装丽服,人人笑语晏晏,不时有人上来敬酒祝贺,席面之上尽是觥筹交错的欢笑声,气氛格外喧嚣热闹。 皇帝已经从男宾席间过来,此时手里端着一枚金角高盏在手上摇晃,隔年的罗浮春透出醉人的绛红色,衬得他的眸色散漫虚浮,朝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却并未在谁的身上特意停留。 邢素兰便坐在一堆皇子妃与贵妇人当中,她今日换了新衣,绛红色的宝仙结花广袖吉服,鬓压一枝新折的朱蓼花,其间珠环玲佩,耳上一对细银线蜜蜡璎珞珠。 因为已经为人妇,装饰自然比从前华丽许多,兼之面上含笑周旋于众人之中,更是衬得她眉目娇美,宛若一株亭亭玉立的含苞新荷。而待众人酒过三巡之后,安贵妃更是撵退了跟前宫人,招手拉住邢素兰的手,亲和的笑道:“早听皇上说了你有喜的事情,只是左盼右盼,也不见你再进宫。今晚可好,总算叫本宫如愿了。” 邢素兰先行了个礼,起身笑道:“谢娘娘挂念,哪里能当得起娘娘这么一说?只是前些日子见有些不适,今晚正是大好节下,这才厚着脸皮进来凑一下热闹罢了。” “起来罢,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安母妃是最最亲切不过的人了,倒是三嫂,平时在母后宫里也见过你,却没见你原来这般的美,难怪我三哥一见钟情不能弃。”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大公主笑着走过来。安贵妃知道大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素来都是很受礼的孩子,况且邢素兰昔日在凤仪宫的时候,两人也算有些交情,于是便不去触她的霉头。与邢素兰对视一眼之后,便示意她自便了。 而邢素兰因为碍着往日的情面,此时被大公主笑着拉她坐下,且听大公主叹了一口气,“你这一走就是两三个月,也不说来回来瞧瞧,我自己都快闷死了。” “我也想回来,只是----”邢素兰的笑容顿了顿,踌躇之间,忽而瞥见大公主腰间的挂坠,有心想要岔开话题,便伸手拉起问道:“好精致难得的珠坠,是公主身边的人新编出来的么?” 再看那挂坠,金线横传交织,束着几颗浑圆的彩虹黑曜石,被宫灯衬出绚烂的七彩颜色,美得夺人眼目。这样的东西,不但手艺精巧,而且用料也极为精湛,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不是----”大公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而脸上一红,“是皇祖母给的。” 说着侧了侧身,对邢素兰,“三嫂,咱们好久不见,别管珠坠什么的了,还是说说……” “公主,贵妃娘娘有东西送到。” 宫里 的中秋节,原本作为长辈的都有一些赏赐给小辈。大公主既然是皇女,那么安贵妃送些女儿家的东西作为节礼,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大公主心下沉吟着,这时候当着人前送过来,却是有些奇怪了。难道说,安贵妃已经看出了什么来?不过,便是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她自己何尝不是有把柄被母后攥着,动弹不得吗? 章节目录 618.故人身影1 “走,你也去瞧瞧。”大公主将主意打定,便将坠子重新系好,低头整理了会,又用束腰将坠线固定好,方才拉着邢素兰一起走了出去。 果见两个芷兰宫的小太监,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红木漆盘。小宫女上前揭开红绫,左边是八个如意多喜金锞子,另有几盒胭脂水粉、螺子黛等物,都是上好的佳品。右边则是一枚精巧的赤金七星莲子长钗,顶头以灵芝为形,钗身光亮可鉴,末尾串着七颗小巧灵动的玉籽珠,繁复雅致,端的就不是一般的凡品。 邢素兰作为旁人,在侧瞧了瞧,便笑道:“既然分开着放,那钗肯定有些不一般。” “三嫂真是聪慧过人。”大公主笑嗔了一句,拈起七星钗在手中细看,让人将其余东西拿下去,回头道:“我去向安母妃道个谢,你也跟一起去?” “不了,我去反倒碍事,不要阻碍你们说话。”邢素兰抿嘴一笑,颇为端庄谦卑的模样。 “那你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大公主果然不再坚持,吩咐宫人将七星钗给自己当场簪好,方才起身离席,挽着臂上流苏款款离去。 儿邢素兰好不容易得了自在,连忙就带着身边的侍女去了旁边的一处偏殿休息一会,只等着齐王来接了。 只是她在偏殿中呆了不多时,盏里的茶水才喝了两口,就见章燕云也带着侍女进来更衣。两人一见面,邢素兰连忙给章燕云行礼问好,章燕云知道她的来头,连忙摆手说不用。 而后,两人便共用一间偏殿。幸得有一架屏风挡着,也算各自自在。 而邢素兰坐了一会之后,就起身想要离去。走过屏风一看,只见章燕云似乎闲极无聊,正在自个儿涂染葱管似的指甲,手边堆着好几盒蔻丹,樱桃色、玫瑰色、牡丹色,五彩缤纷的凌乱排列着,煞是蔚为可观。 听得声响,她也不回头看人,只顾翘起白皙的手指,半日才问:“你替本宫瞧瞧,哪个颜色衬身上衣衫?” “依我看----”邢素兰极有分寸的打量着,只见这位新封的章嫔娘娘一袭烟霞红泥金五瓣牡丹云锦通袖长衫,下穿浅黄色云纹撒金纹凤仙裙,加上头上珠钗华贵,已是雅致明丽至极。 因此稍稍琢磨了一下,笑道:“若是用正红色一类,只怕被娘娘的衣衫所掩盖,反倒不能显现得见。莫若用稍带粉紫的玫色,比之衣衫稍冷一些,既能跳出来,也压得住烟霞色的虚浮,岂不是两全其美?” “嗯,你说的不错,如此甚好。”章燕云似乎很是满意,便取了一瓶玫瑰紫的蔻丹。 而见着邢素兰这就要走,章燕云便笑道:“可是赶着时间去看烟火?我听说瀛洲紫苑那边今晚准备了许多漂亮的烟火,可惜,那边离着男宾席太近,去到也总有不便之处。” 邢素兰回道:“回章嫔娘娘的话,我这已经离席有一阵子,还是回去看看,等贵妃娘娘和皇上都起驾之后,才敢随众一起去呢!” 章节目录 619.故人身影2 章燕云见她倒是十分小心,便笑了笑,回道:“那本宫就不耽误你了,你去吧!“ 章燕云这才缓缓走出偏殿来,正好见着有几个宫女拿着花灯说说笑笑的往汰液湖边走去,一面走还一面笑道:“宫里也就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可以紧着让咱们这些奴婢也玩一下,据说是安贵妃特地开恩呢,让内务府的人给咱们也做了一些花灯。我早早就把许愿条给塞了进去,等到了湖边,就让它随水漂流吧!“ “是啊,想想小时候在家中也时常亲手做花灯,纸上那时候更开心,也没有烦恼,许的愿望也多是能多做一件衣衫,多出去庙会逛一逛了。哪像现在,每天就是盼着不被主子责骂,能安安稳稳的待到放出宫的那一日…….”。 “怎么不是盼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嗯,小妮子,一嘴的不尽不实…….“。 “我呸!你这烂蹄子,真是坏透了……“。 眼见几个宫女拿着手里的花灯越走越远,说笑声也渐渐淡去了。邢素兰却怔怔的立在那里,直到身边的侍女上来催促道:“兰妃娘娘,还回席间去坐着吗?“ 邢素兰摇摇头,忽然转头问道:“你能帮我去要一盏花灯来吗?“ 说着,便摘下了头上的一根金簪,递到那宫女的手里。 宫女显然有些讶然,她连忙推脱道:“不敢受娘娘这样的厚赏,况且今日本是中秋节,宫里都有四处派发花灯的,只是一定要去到湖边有水的地方才能放罢了。娘娘若是真想要一盏来玩玩,奴婢这就去给你找就是了。” 见这宫女也是说是爽快,邢素兰便微微一笑,依然将那金簪推给她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既然是赏你的,你就拿着吧!” 待拿到那盏小小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九瓣莲花花灯之后,邢素兰才露出了一丝有些惆怅的微笑。她看着花灯,自然就想起了曾经与张千一起携手在汰液湖边走过的情景。 那时候,只以为两人之间只要有情就能天长地久,而今才知晓,原来一切都强不过命运的安排。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便与两个宫女一起沿着太液池的湖畔一直走。绕过两带绿柳树荫,画舫那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使得草丛中的蛐蛐声格外清晰,透出别样的静谧安宁。 等绕到沁芳斋的时候,有小太监送来许愿用的笔墨。邢素兰便再那盏荷叶水禽八瓣莲灯上写了一个小小的千字,对着夜空转了两圈,回头笑道:“这花灯样式不错,回头点上红蜡就更好看了。” “呵,兰妃娘娘好眼力。”身后的两个小宫女也各自从小太监手里的箩筐里挑了一盏,先前给她找来花灯的那一位,此时手里是一盏金蔓草连弧水波纹灵蟾托灯,走近蹲在岸边青草上,“兰妃娘娘您看,奴婢的这个怎么样?不比您哪个差吧?”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昔日在宫中为婢时的意味了,邢素兰便闻言笑道:“呵,是挺好看的!” 章节目录 620.故人身影3 见邢素兰与两个宫女一起过来,两个小太监上来帮忙点好蜡烛,便也退下去了。 三人说说笑笑,眼见花灯里蜡烛燃掉了大半截,方才小心放入水中,任其在水上飘飘荡荡逐渐远去。 花灯被内里蜡烛照的晶莹剔透,远远倒影在水里,仿似两朵硕大的并蒂双生睡莲花。 邢素兰的眸色有几分恍惚,看着水色轻声道:“小的时候,跟着娘亲去后花园水塘放花灯,每次都高兴的不得了,还悄悄对着花灯许愿呢。” “是啊,娘娘,都说对着花灯许愿是很灵的,您要不也试试,奴婢们可以后退一些,不偷听您的许愿就是了。” 邢素兰微微一笑,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神往来。她点点头,对两个宫女说道:“那就有劳你们了。” 两个宫女没有多说什么,便果真乖乖的退到了一丛偌大的玉兰花旁边的草丛里。邢素兰放下了心,见四下也是无人走过,这才蹲下身子,对着那渐渐飘远的花灯低声饮泣道:“张郎,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从前待我的千般好,万般珍爱,而今我都辜负了……我知道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也还不清,只求你不要再黄泉路上等我了。你为人纯善,这辈子行医救人,定然积下了不少的功德,便是投胎,也会投个好人家的。忘了我吧,要是有来生,上天若还能让我遇见我,我定然会全心全意的做你的好妻子……张郎…….”。 邢素兰想起往昔那些积年的感情,一时间难以自控,便哭的有些呜呜咽咽起来。她原本将声音压的极低,就连旁边的两个小宫女都没有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而两人也算年轻,自己玩耍花灯之余,也全然没有发现,此时正有一个身影,在缓缓朝邢素兰的身影走来。 邢素兰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对着已经故去的恋人一述衷肠,又见两个宫女并没有留意自己,而是在旁边说笑着,所以心里 的那警惕心也放松了。然而,待那花灯早已随水飘到了远处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她盈盈站起身,擦拭了眼角的泪痕正要往回走的时候,才赫然看见,就在几步之外,齐王南宫凌沣就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眸中神色晦暗的看着自己。 邢素兰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就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进水里。 幸得旁边那两个小宫女此时也发现齐王来了,连忙跑过来,行礼拜见道:“参见齐王殿下。” 当着人前,齐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把牵住邢素兰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咱们走吧!” 邢素兰的手被他捏住,只觉得那力度十分的大,偏偏两人还走 的很近,她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再一想,齐王此时会让她挣脱吗?会给她机会辩白吗? 邢素兰觉得自己就像是跌入到了一个黑暗的万丈深渊里,她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作何感想------然,就在她的忐忑中,齐王南宫凌沣却是由始至终都不再发一言,而是就这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直到踏上王府的马车,回到芳菲殿中。 章节目录 621.小产1 而齐王将邢素兰送回来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邢素兰心里十分不安,连带着面色也显得有些惨白。 服侍她的侍女和嬷嬷忙吩咐着人上来伺候洗漱,宫里派来的杨嬷嬷更是亲自在暖炉上盛了盅鸡汤过来,道:“娘娘,出去半日怕是没吃什么东西,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她事先交代了邢素兰,说宴会上的东西不要入口。只是做个样子就可以了,因此,此时才有这么一说。 “呵,知道了。”邢素兰心里有事,想着想要说两句,却又顿住,就勺饮了大半盅热汤方才放下,朝身边的侍女吩咐道:“王爷若是回来的晚,外头院子里的灯可不够亮堂的,你嘱咐底下的人,明日务必多燃一些琉璃顶灯,以免王爷回来摸着黑----” “摸着黑?”齐王冰凉无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服侍的嬷嬷和侍女们皆在他复杂的眼神中打了个颤,回头正看到邢素兰示意自己出去,慌忙垂首领着其余的人退的一干二净。 “王爷回来了?”邢素兰勉力一笑,欠了欠身,算做行礼。 “难怪,你当初初进王府是时候,宁死也不肯服侍本王。” 象是已经忍耐许久的话,齐王的声音带着琴弦停顿后的颤音,面前女子的明眸水光流转,却深邃的看不到底,不甘心的问道:“你既然这般心心念念的想着他,为何还要为我怀着孩子?难道,本王在你心里,便只是一个用来光耀门楣的工具吗?” “王爷心里不痛快,不如歇息一会。”邢素兰在齐王愤怒的质问中,反而定下神来。她情知一切都已解释不清,而张千已死,自己如何能拿他来跟齐王相提并论呢? 于是便不接言,只是淡淡转过话题。 “本王心里是不痛快!!”他一向心存骄傲,骄傲到不愿意承认存在的瑕疵,怒气不自控的从南宫凌沣的眉宇间流出,因邢素兰的不回应而愈加愤怒,“本王为什么不痛快?因为本王不愿自己心爱 的女人心里始终牵挂着别的男人!你倒是说说,本王为你付出的心意,究竟比得上他几分?” “王爷何必言及其它?”邢素兰尽量压抑住内心浮动的情绪,用一如往常的平静声音回道:“妾身如今已经是王爷的人,自然明了,此生唯有好好侍奉王爷,才能安身立命----” “是么?”齐王反问着截住话头,冷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怨恨本王当初强占了你的初夜是吗?你心里本爱着他,无奈他却早早的死了,而你的父母兄弟又指望着你能够重振家门,所以,你才不得不表面温顺的依从了本王!而今晚,你若不是心里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他,又岂会如此上心的想着要给他放一盏花灯?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 邢素兰的手绞紧了烟霞色的双重裙摆,指上的金掐玉串珠戒指不住的颤动,凝气忍痛道:“王爷存心要怄气,妾身便不说了。” 章节目录 622.小产2 “为什么不说?”齐王不便向她喝斥,奈何心里的抑郁却是无可消除,他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他就那么珍贵?本王比不得,赶不上,连说说都不行?你心里念念不忘的是他,那本王又算什么?!邢素兰,你欺人太甚!” “王爷,你要交妾身如何做到遗忘?只当过去是浮生一梦,任何人事都不曾发生?况且,他人都已经走了,王爷真要跟一个死人计较一段不能重来的往事吗?” 有晶莹的液体漾的眼前模糊一片,邢素兰扶着椅手瑟瑟站起来,直视着齐王的眼睛说道:“那样的事,妾身做不到。” “什么,你做不到?”齐王不信自己会听到如此言语,不由睁大了眼睛。 “是,妾身做不到。”邢素兰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在齐王震惊顿住的片刻问道:“王爷是不是要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对不对?王爷是妾身的夫君,当听君命、行妻则,敢问素日,妾身可曾有丝毫怠慢?” “没有。” “妾身抿心自问,不能忘记丛前的旧事,亦不能忘记与王爷之间的种种,所以才说做不到。” 邢素兰在齐王暴怒而复杂的目光中轻笑,反问道:“难道王爷觉得,妾身真能在转瞬之间就忘记了从前十几年的相处情分,忘记自己少时的朋友与那些时光,一门心思只做王爷的爱妃,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人,活在世界上,真能做到如此决绝的无情?只是在偶然的时候,想着祭奠一下故去的友人,难道真的罪不可赦?” 邢素兰的目光清明镇定,逼得齐王一时间虽然犹且气愤难平,却是口中哑然,不能回答。 “王爷既然也熟知人人性,又何必来逼问妾身?” 早就知道从一开始便是错,却不知道还要一错再错到何时,邢素兰轻轻合上眼帘,纤长的睫毛迫得泪水破眶而出。 “王爷只知道妾身不能遗忘过往,所以难以容忍,却不知道----”她顿了顿,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容妾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王爷离去,难道妾身此后也就没有半分伤心?” 齐王见她哭的凄楚不胜,不知从何说起,“本王只是----” “王爷且休息一会吧,妾身要去沐浴了,先行告退。”邢素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欲出,闪避间不慎碰翻侧旁的高颈花瓶,“哐当”一声脆响,霎那间散成一地斑驳凌乱的白玉碎片。 侍女闻声从外面跑进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邢素兰朝上哭道:“王爷,娘娘如今怀着身孕,请看在小皇孙的份上,不要再生娘娘的气……” “玉兰,我们出去……。”邢素兰的声音带着不自禁的颤抖,身形微微一晃,失控的掠翻了侧旁一案器皿。 “娘娘!!!”耳畔犹自残留着几个侍女嬷嬷的惊呼声,一种剧烈的疼痛却自腹部迅速蔓延开来,邢素兰眼前一黑,迅速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章节目录 623.小产3 数十盏金蒂莲花台宫灯灼热的燃烧着,强烈的光线映得芳菲殿寝殿内几近白昼,地面上青金镜砖通明呈亮,恰如齐王脸上阴霾不定的淡青色,因着焦急与等待,他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浅淡的阴影之中。 而就在这个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中秋节夜,齐王府中上下人等,却注定要度过一个无眠之夜。 邢素兰身边的侍女与嬷嬷更是如临大敌一般,心里止不住的忐忑。众人皆知,自宫中回来之后,齐王与兰妃就起了争执,结果言行交谈之中,邢素兰不慎跌倒以至触动胎气。 好在宫中早就备了太医在齐王府候命,此时太医和几个经验老到的嬷嬷忙碌整整一个时辰也没个准信,整个齐王府都被这突发事件闹得人仰马翻。 而紫宸殿中,南宫弦歌陡然听说此事,也是大吃了一惊。他皱眉道:”之前宴会的时候,看着他们两口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下子回去了,就发生了这等事情?“ 长福和长恭都在旁边,长福刚要回言,就见皇帝朝自己摆摆手,却对长恭道:“你可听说兰妃在宫里又发生过什么事情?都跟什么人接触过?“ 长福便将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上,却听长恭有意拖长声音道:“回皇上,奴才之前因为没有随侍您身边,所以偷懒在汰液湖边走了一遭。据说,这兰妃是跟她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一起去湖边放花灯,然后…….”。 南宫弦歌听长恭把他所知道的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之后,心中便了然了几分。关于张千的死因,他是最清楚的人,当时没有阻止太后,却不想,这个已经死去的人,而今倒成了齐王这个孩子夭折的原因。 难道说,这世间事,竟然真的是有因果循环之说? 太后和自己固然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占着皇长孙的名分平安出生,因着这么一来,可以了断许多旁人不该有的心思。 可没想到,就是自己这般紧密周到的安排,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但是南宫弦歌惋惜之余,也想到了另外一层------此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且,除了曹后之外,不做其他任何人选。 一想到曹后,南宫弦歌的眉间便紧紧皱起来。他想了想,又问道:“你之前说,大公主也跟兰妃说过几句话,是吗?说的什么,可有听到?” 长恭赔笑道:“大公主殿下本来与兰妃就是旧相识,女孩家走在一起,奴才以为,说的肯定都是些脂粉穿戴之类的话题。再说了,大公主一个未出阁的金枝玉叶,怎么会知晓其他的事情呢?奴才方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想着把来龙去脉尽量详细一点说出来,并没有旁的半点意思,皇上不必往心里去的。” 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越是这样,其实皇帝心里对大公主的疑惑就更加深。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生平沉稳不说,也从来不会做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身为嫡生长公主,她有足够的资本来骄傲,因此,平时宫中的宴会,她便是列席,也多半只是做个过场而已。但今晚,却独独拉着邢素兰说了这么久的话…….. 章节目录 624.小产4 齐王南宫凌沣在寝殿外呆坐一言不发已近两三个时辰,不仅是之前送上来的宵夜未用,甚至连宫中派来的太医也没接见。 周围的随侍见其脸色铁青森然,皆惶恐不安,更不敢有人上去相劝。眼见窗外月色已经皎洁如洗,马上就要到半夜时分,而里头的呻吟声却渐渐低了下去,进进出出的人忙碌的连说句话的功夫都顾不上,个个都是一脸忐忑肃然。 南宫凌沣原本修展轩长的双眉愈加深锁,尽量以平静的声音吩咐站在旁边的一个侍女道:“你去,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那侍女赶忙连声答应下,刚转身便见内间奔出来一名邢素兰身边的侍女,脸上泪痕纵横,跪下颤声道:“启禀王爷,嬷嬷们让奴婢出来传话,兰妃娘娘她……”。 齐王闻言浑身一震,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情况十分的不好,立时便要起身进去探望,那侍女忙战战兢兢的挡住去路,“王爷且慢,嬷嬷说血房不吉利,还请王爷稍等片刻再进去……”。 “滚开!”齐王不由分说往前踢了一脚,那侍女吃痛却不敢让他进去,只是跪在地上苦苦的叩头,齐王身边的一个随从忙上前劝道:“王爷息怒,兰妃娘娘宅心仁厚、福泽绵长,此次事情纯属意外,想来定然能平安度过的,还请王爷耐心静候片刻……”。 “静候?你让本王怎么静?!”齐王高声将话打断,无限恼恨的紧紧握住拳头,捶桌道:“都怪我,不该和她----”。 他忆起之前的争执,那句“若是王爷离去,难道妾身就没有半分伤心?”犹自在耳畔萦绕,再想到她欲言又止的苦楚,更清晰的感到宿命如同一柄冰凉的利刃,以迅疾的速度飞光般锐利刺来,让人不能直视。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兰妃娘娘血崩,王爷!这可怎么办啊?” 说话间,一个嬷嬷满手是血的从寝殿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见着齐王,就直直的跪下。 “什么?怎么会……..”。 齐王一把揪住那嬷嬷的衣襟,喝问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回王爷,太医们正在商量对策,老奴看着这血势不止,这才出来跟您禀告一声…….“。 齐王一听此言,登时心急如焚,不待这婆子嗦完,便飞似的奔了进去。 芳菲殿寝阁内此时是满目的凌乱,侧旁几名嬷嬷正在一团慌乱的给邢素兰清理身子,屏风后,几个太医更是在紧锣密鼓的商量着如何下药。 南宫凌沣的眼中似是什么都没看到,他脚步轻缓走到床榻边坐下,柔声道:“兰儿----”。 他迟疑着抬起头,华衾锦堆中的女子脸色苍白若纸,一双纤手在藕合色薄衾上无声蜷曲,无限虚弱疲惫的合上眼帘,一言不发。 他的眼角带过那被鲜血染红的被褥,旋即别开眼,不敢再看。 而邢素兰在弥留的时光里,最后似感应到齐王守在自己身侧一般,她费力的睁开眼,却朝他露出一丝恬静的微笑。 南宫凌沣登时泪流满面,他伸手过来,一如往常那般握住邢素兰的手,哽咽道:”兰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邢素兰费力的张开嘴,颤声道:“王爷………“。 齐王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得连忙凑近过去,且见邢素兰缓缓的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颊上抚摸着,她的指尖微凉,仿佛原本鲜活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 只有那两丸清澈如黑水晶一般的眼眸,依然纯净如昔。 章节目录 625.兰殇 邢素兰有些唏嘘的说道:”王爷,妾身……..妾身能得你这样的宠爱,此生已经无憾了。多谢王爷…….照拂…….妾身走后,王爷要善自保重。努力加餐勿念妾……..妾身,便走的安稳了…….“。 齐王本以为她会在此时请求自己照顾她的家人,但没想到,她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这样的话语。没有怨恨,亦没有悲伤,甚至就连看着他的目光,亦是那样的满含温情。 便是在世人眼底看来只善马上武功的南宫凌沣,到底也知道,这努力加餐勿念妾的后面一句,就是锦水汤汤,于君长绝! 与君长绝! 齐王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他将邢素兰紧紧的拢入自己怀里,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她乌黑的青丝之中。 “不,兰儿,不要这样说,你会平安无事的。都怪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争执了,我……等你好起来了,咱们还会有旁的孩子的。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兰儿!你不要睡,不要睡!” 外面的几位太医经过商议之后,已经将药方递了进来,然再探脉象的时候,有人已经忍不住隔着屏风惊呼道:“不好!这脉象……”。 余下的声音被生生的吞回了喉咙里,而满殿之中,除了几个侍女的哽咽哭泣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响。 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整条床褥。空气里只有浓厚的血腥之气,就连香炉里的香料也压不住。 在齐王声嘶力竭的呼喊中,邢素兰自昏睡中又再度醒来,她一如往常,只是恬静微笑着。 在她临死的眼里,再次看到如梦往昔,幼年的天真烂漫,少女的义无反顾,与张千的青梅竹马,齐王对她的爱与宠,多少爱恨连接成的青葱岁月,此时已近帷幕时分。 而此时回想起来,这人生竟恍然的好似繁华虚幻的大梦一场。 怎么有些难以呼吸,到底是什么扼住咽喉? 耳畔开始嗡嗡作响的时候,邢素兰仿佛听见身后呜咽之声,真真假假的悲切都淹没在人堆之中,可是此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些功与名、利与禄、爱与恨、情与仇,生前步步重负换来的所有光芒,都好比盛夏萤虫绚烂短暂的一夜,都会随着死神的巨大力量而宣告终结。 就在邢素兰缓缓阖上她秀美而疲惫的眼眸,酣然离世的时候,远在另外一片月色下的蔡玉盎似感受到了什么。她心中一震,旋即自怀里摸出那颗散发着紫色鬼魅光彩的珠子。从珠子的中心可以看出来,她原先给邢素兰服下的那颗药丸中的魂火正在渐渐暗淡,最后,在扑闪了一下之后,归于黑暗。 蔡玉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站起身,对着邢素兰所在的方向,双手合十行了个默哀的礼节。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离开这个世界。然其实在一天之前,她的锁魂珠就已经频频对她发出了警示。 这颗锁魂珠是世间难得的瑰宝,亦是蔡氏先祖留给她的最珍贵的一个法器。珠中可以锁入九百九十九人的魂引,此后,不管她身在何方,都能感受到那其中之人所遇到的一些性命垂危的警示。 章节目录 626.美少年1 蔡玉盎在地上保持那个姿势良久之后,才缓缓起身。她如今已经被萧楚月囚禁在此,不得自由之余,更不敢奢望能够亲自去京城送这昔日好友的最后一趟。 而起身之后,她则怔怔半响,最后,才满含遗恨的叹了口气,对透着光亮的洞口方向起誓道:“素兰,多谢你昔日待我的那些好,你放心,若我蔡玉盎有命回到京城,我一定要找出那个害你的人,将她千刀万剐,以慰你在天之灵。” 一想到便是邢素兰这般良善纯真的女子,在这世上依然是不得好下场,蔡玉盎就不禁满心的愤恨。因为上次在宫中,她为泄私怨而勾结了无尘在给纳兰仙卉的解药里做了手脚,所以后来萧楚月一怒之下,几乎当场就要杀了她。 好在还有萧青城当即就出面制止了儿子的举动,当然,也是考虑到她还有蔡氏家族的炼丹秘方吧,总之,萧楚月最后没有取她性命,却也毫不留情的将她囚禁在了这处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山洞门口有精钢所制的铁门,还有几处机关看守着,她便是插上翅膀,也很难逃离这里--------更何况,如今已到这步田地,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蔡玉盎已经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过萧楚月,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如今已经成了赫连国国主的座上宾,而且,又有一位美貌倾城的天之骄女,正以脉脉含情的眼神,隔着屏风在偷偷的窥视着这位浑身散发着阴柔俊美气息的美少年。 赫连国地处北方,历来就是兵强马壮的游牧民族。而此时的王都早已是千里冰封,王帐连绵起伏约有十几里,全部安置的都是王室中的诸多成员以及他们的随从奴婢等。更有一万亲兵,平时冬闲不出征的时候,就是充当着保卫王都安全的侍卫。 当然,王都所在的一带是赫连国风景最好的胭脂山脉平原中心,附近有许多波澜起伏的小山,可以打猎,也可以在入冬的时候砸破结冰的湖面,进入冰湖之中抓鱼。 胭脂山以北有一片极为广阔的湖面,叫做胭脂湖。里面盛产一种天下第一无二的七彩仙鲤,据说以火烧烤之后,入口时能让人浑然忘我,吃了此鱼之后,天下任何的鲜鱼都成了再不能入口的咸鱼。 就连周朝的一些百姓都曾听说过这七彩仙鲤的美名,当然,传说的如此神乎其神,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这七彩仙鲤,其实自被发现到现在,有幸吃过的,也不过总共就那么三个而已。 因为这鲤鱼只生活在胭脂湖的水草丛中,每年需等到冰封的季节,才会在中原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深夜才会游到冰面下面来。若以灯火去探照,可以发现那鱼身上七彩璀璨的光芒,而捕获此鱼需要以巨里砸碎冰面,然后灵巧的抓起鱼身,如此这般的身手,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这三个当中,便有一个是大周的开国皇帝,南宫弦歌的父亲。 章节目录 627.美少年2 王帐之中生有燃烧的汹汹的篝火,以巨大的铜鼎盛着,将整个帐子都暖的直要透出一股子春意来。赫连国国主慕容幂康今年不到五十,身形犹显得十分强壮,只是那眼下稍稍发青的淤痕,才能看得出沉溺于酒色之中的几分虚浮。 萧青城与萧楚月父子二人,并排坐在主位以下的一张长桌上。酒过三巡之后,赫连国主便拍手让穿着暴露腰肢纤细的舞姬们出来献舞,而自己则是趁机搂紧了左右依靠在自己怀里的两名妃子,当着客人的面,也不避嫌的享受着齐人之福。 对此情景,萧青城只是付之一笑,继续目不斜视的观赏着雪白地毯上光着脚丫扭动着腰肢的美艳舞姬的舞蹈。而萧楚月则是有些淡漠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将目光缓缓的扫视过这间布置的十分华丽的王帐。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带过那一抹躲在屏风后娇小俏丽的雪白狐裘的身影------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赫连国的某一位身份尊贵的娇主。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躲在国主身后的屏风对来客肆意打量的,绝不会是后妃,那么,便只剩下慕容幂康的掌上明珠,慕容漪蓝了。 萧青城此次带着萧楚月来赫连,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国主相商。因此,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慕容幂康身边的一切重要的人和事都摸透了底。 慕容幂康一生有过无数的妃妾,这些妃妾又为他生下了十几个儿子,可是,惟独只有他的元后,给他生下了一位公主。这位公主,便是慕容漪蓝。 而元后的家族是赫连国最有实力的叶赫世家,可想而知,有这么高贵傲人出身的唯一一位公主,在国中,是多么的金贵而独宠。 几曲歌舞过后,见赫连国主已经露出了微醺的醉态,萧楚月便借口出去透透气,只等着晚上设宴的时候再回王帐了。 而待他走出王帐之后,只是回到自己的账房里稍事休整了一下,旋即撩开帐门,迎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走了出去。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帐房也大多都是白色的,只以上面不同的花纹和高度来标识区分尊卑贵贱。 而远处金红夕阳即将落山,满天彩霞好似天空打翻了颜料缸,七彩铺展,绚烂夺目的余晖美得让人惊艳。 而萧楚月一身玄色的骑服,面容白皙俊美,仿佛只是随意信步行去,双手负在身后,嘴角挂着一缕淡淡的微带邪肆的笑容,一阵寒风铺面吹来,几缕柔长发丝掠过脸庞,那情景便犹如人在画中一般…… 慕容漪蓝看的目不转睛,却在连着跟了走过四五个账房之后,在一处偏僻的地方,被他猛然喝道:“什么人这么鬼鬼祟祟的?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莫非,尊驾是丑得不能见人了么?” “大胆!竟然敢对我们尊贵的公主无礼,还不快点跪下行…….”。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 见自己的侍女出言斥责眼前的美少年,慕容漪蓝连忙挥手,不由分说的将七八个侍女统统都赶到了后面去。 章节目录 628.美少年3 而她自己,则是带着一脸十分大方的笑容,走到萧楚月面前道:“你叫萧楚月?” 萧楚月看着这张有些莫名熟悉的脸,在那一霎那,他居然有了一些迷茫的神色。 其实慕容漪蓝与仙卉长的并不是十分的像,只是她站在那里,一身火红的骑服配着雪白的狐裘背心,分明就有几分当初仙卉在喀什牧场骑马时的飒爽英姿。 而萧楚月一个错神,便喃喃自语道:“真是像啊,仙卉,这世上,居然有跟你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慕容漪蓝没有听清他低声说些什么,便凑近前来,问道:“你在说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萧楚月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是赫连公主慕容漪蓝,而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于是便微微肃了肃脸色,回道:“在下正是萧楚月,公主殿下,有事吗?” “你长的真美!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美少年!” 没想到慕容漪蓝夸赞起面前少年的美色时,居然丝毫也不带一点忸怩神色。说罢,她更是又上前跨了一步,对萧楚月说道:“我带你去骑马吧!要不要去看看附近胭脂山的风景?传说中,今晚会有七彩仙鲤在胭脂湖中出现,父王说你是天下间少见的武林高手,我想,你肯定能抓到这神奇的鱼的!” 萧楚月并不想去捉什么神奇美味的七彩锦鲤,但在这面容有些肖似仙卉的女子面前,他却很难张嘴说出拒绝的话来。 尽管心里明明知道,那绝不是她,这人没有她那样灵秀的双眸,也没有她那样娟美的眉梢,甚至就连面容亦没有那样的完美与精致,形容举止之中多 几分狂放大方,少了几分雅致含蓄……可是,在她的身上,就是有她的影子啊! 于是,在最后犹豫过后,萧楚月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太好了,那咱们就比一比。”慕容漪蓝欢叫着跳起来,飞身咯咯笑着一招手,马上就有人快步牵来了两匹上好的宝马。 而她跃上马背之后,更是扬鞭就欲要抽那乌稚宝马,不想萧楚月却朝她摆摆手,然后将手指做成口哨,嘴唇轻轻一动,便有一阵悠扬的哨声响起,那马儿便撒蹄四脚朝天的欢腾了起来,还仰天嘶鸣了一声。 萧楚月自己翻身骑另外的一匹红色马,含笑道:“着定然不是你平时的坐骑,你看它可不听你的话,别费力气了。” “我不信!你居然比我还懂马?今天咱们一定要好好比试一下,输了的人要为另外一个获胜者做一件事!” 慕容漪蓝显然是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她仰天娇哼一声,萧楚月却忽然觉得,这般高贵的神色,亦正是仙卉身上的那种难以接近的气息。 而慕容漪蓝与她其实的确有着这么多的共同点,出身高贵,养尊处优,拥有着世间最繁华绚丽的一切。 一望无垠的银色草海,随着暮风如浪般四下起浮波动,在雪域平原上疾驰了一阵子之后,最终以萧楚月完胜而告终。而慕容漪蓝却没有想象中的刁蛮难缠,她咯咯笑着跳下马背,对萧楚月做了个甘愿认输的手势,并夸奖道:“你的骑术的确好,我心服口服!” 章节目录 629.美少年4 见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撒泼任性,萧楚月也回之一笑,道:“你的马上功夫也不错,女子中少有这样的身手的。” 这便是互相吹捧了,慕容漪蓝得了这么一句,却欢喜的就要跳起来。 而回来王帐时,两匹马儿就在悠闲啃着干草,马儿主人面对着夕阳赏景,两个人并排坐在雪地上。萧楚月嘴里咬着一根长草,俊美的脸上有些淡然的惆怅之色。 他此来, 是身负与赫连国结盟,并挑起两国战事而来的。如果说之前的萧楚月只是一个江湖浪子,对所谓的天下横图并没有什么兴趣的话,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个因情生恨的复仇者。 他将心底对南宫弦歌的那种深深的恨意,都转化成了戾气。更因为他斩草除根,挑动中原武林人士对碧霄宫的疯狂围剿,而杀机四动。 萧青城从来就不曾放弃过复国的梦想,他手中有一样至宝,在与赫连结盟之后,就能用来号召之前的楚国旧势。而这个东西,也恰好是赫连国主慕容幂康感兴趣的。 就在萧楚月起身离开王帐之后,其实萧青城就在和慕容幂康紧锣密鼓的商谈着合作的条件事宜。 当然,以萧青城的为人,他已经窥出了慕容幂康好色无厌的性情,自然少不得趁机送上一些丹药,并向其鼓吹了一番采阴补阳的修身之道。 慕容幂康果然对此深感兴趣,两人聊到后来,话题就已经偏离了之前的正题。而把盏言欢之间,更是忽然间亲热的开始称兄道弟,并且推杯换盏,彼此交流的好不惬意。 慕容漪蓝不知这些内中的缘由,她只痴痴的看着萧楚月的侧脸,心里感到十分的幸福。 而时光就在两人的静默相处中倏然而过,当远处最后一抹霞光隐匿,皎月散发光华,更微弱散碎小白点隐约透出,渐渐明亮璀璨起来。在深茶色天空下,中秋的月色似乎更圆也很大,仿佛有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远处有人匆匆奔来,对慕容漪蓝行礼道:“公主殿下,大王命您与萧公子回王帐外参加今晚的欢迎宴会,请您和公子这就回去。” “知道了。” 慕容漪蓝见静谧的独处时光被打断,声音里有着显然的不悦。待回转身时,只有些撒娇意味的对萧楚月道:“咱们就慢慢走着过去,好吗?” 萧楚月这才回过神来,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发觉夜色迷离也有不为人知的好处。最起码,眼前这张脸,看起来就跟她更有几分神似了。 于是点点头,对慕容漪蓝道:“好,不过我想静一静,有什么话,我们到了地方再说吧!” 慕容漪蓝哪会不同意他的提议?此时此刻,少女的心早就芳心萌动了。便是叫她做什么难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的。 于是,在圆月与雪光的映衬下,一身玄衣华服的萧楚月就与身边的少女各执缰绳,步子不急不徐的缓缓向那欢呼声四动的篝火宴会处走去。 慕容漪蓝不时的偷眼看她,她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惟愿眼前的这条漫漫长路永远走不到尽头,而身侧的这个人,则会一直这样陪自己走下去。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其实越逼近目的地,两人曾并肩走来的足迹便一点点的淡去了,天空中飘起不大的雪花,不多时,便将那些痕迹逐渐消失在蓝黑夜幕之中。 章节目录 630.御花1 云梦泽中,十五的圆月看起来并不是浑然的那种圆,远处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珠,一轮巨大的圆月清晰挂在正中,清凉如水的月华泼天洒下,沾染在树影摇曳下的两个人身上。 经过前面两天两夜的修炼,仙卉已经将荆棘鸟所炼出来的几枚丹药吃下去了四枚,而今只剩下最后一枚------当然被留给荆棘鸟做纪念的那一枚不能算。 而仙卉此时则是盘腿坐在盖着茅草的屋顶上,身下垫着柔软的一条棉被,面前摆放着一张低矮的茶几,上面还放着一些点心水果等物。 玉魇坐在她身侧,只不过,他是送东西来的人,至于吃么?很显然,他是没什么兴趣的。 见着仙卉左一口右一口的把面前的点心送进嘴里,而且丝毫也没有装斯文做淑女的姿态,玉魇不禁摇头,道:“若是叫人看见你这样吃东西,只怕许多人都要不信自己的眼睛了。” 仙卉不以为然,一面自己吃,一面还往荆棘鸟嘴里也塞一些进去。她含糊不清的说道:“又没人说美女不可以尽情大吃大喝,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虽然不是觉得很饿,可是真的……..这感觉一点也不好,就是…….嗯,很没有幸福的感觉。” 玉魇俊美的侧脸有些失笑的嘿嘿两声,旋即道:“吃东西能让你感觉幸福?” 仙卉回道:“那肯定啊!你说人活在世上那么累是为什么呢?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能吃到很多好吃的啊!吃东西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时候,尤其是吃到好吃的美味,那就是最大的一种幸福了。你知道吧,就是宫里的嫔妃,她们平时除了讨论打扮和穿着之外,说的最多的也是吃。” “可我看着你以前在纳兰府的时候,也并不是怎么爱吃的样子。” 仙卉愣了一下,自己做回想状的想了想,点头道:“嗯,那时候我可能是因为供应的美食太多了,所以,对这些东西就不怎么上心了。可是在云梦泽这里,你看看,这四处也没有人,每天除了看书,就是修炼。唉,还好有你给我做吃的,否则,真的要我风餐饮露的话,我会抑郁的。” 玉魇便又道:“那等你修到第三层境界的时候,你就不需要正常饮食了。到时候,你肯定不会这么想了。” 仙卉便皱着眉头想了想,慢慢回道:“那等那时候再说吧!对了,你怎么会做饭的?看你这样子,我可真是不觉得,你以前就是会烧火做饭的样子。” 玉魇轻笑一声,并不立即回答,只是片刻过后,才道:“很多东西都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慢慢明白的。对了,据说人间的中秋节都要吃月饼,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仙卉看了看自己拿在手里的这一块里面夹杂有鲜花的软饼,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玉魇所做的月饼啊! 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但过了一会,还是笑道:“很新鲜的做法,这饼里头的加了几种鲜花作为馅料?” “嗯,金芷花,玉芙兰,都是我从别处移到云梦泽中的珍稀品种。这两种花,再加上一味天仙玫瑰露,就是炼制驻颜丹的主要用材。” 章节目录 631.御花2 世上但凡是女人,就没有听到关于容颜美丽的东西而不动心的。仙卉也不例外,听玉魇这么 ,便问道:“驻颜丹?是不是吃了那种丹药之后,就会保持容颜永远不老?” 玉魇轻轻点头,不过他却旋即肃然的说道:“世间的确有能够保持容颜不老的驻颜丹,但我所炼制的丹药,却是只能给修仙之人服用的。这云梦泽中的所有弟子,她们便是吃了这种驻颜丹,才能保持如今的童颜。因为她们是修仙之人,需要经过漫长的修炼期,最后再等待机缘才能得道。所以这驻颜丹对她们来说是必备之物,否则,不等到结丹时期,便已经老的一身鹤发鸡皮的话,也是回春无术的。但等闲凡人若没有丝毫修为就服用此丹药的话,却会导致无法生育,甚至阳寿早衰而亡。” 仙卉听得吐了吐舌头,道:“可惜世间的女人就是这般为了美丽而不顾性命的,我敢打赌,你这驻颜丹若真流入世间,那么,便是拼了折寿十几二十年,还是有许多的美人愿意为此竭力一试的。” 玉魇对此倒是不怀疑,只是点头道:“所以,世间便有炼丹师,也绝对不会轻易将此物流入人间的。这是有违天道之举,会大大的折损道心的。” 仙卉放下手里的月饼,喝了一口十分甘香清冽的茶水之后,才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什么是道心呢?“ “呵呵…….等你悟到了,你就自然知道了。“ 说着,玉魇便站起身来,对着天上的圆月凝神仰视了片刻。 仙卉见那月亮实在是太近太诱人,也伸手去尝试着抚摸了一下。她一身白色的道袍,上面有十分隐晦的九连蔓枝藤纹乃银线蹙花而织,迎着月光衬出一圈浅莹莹的光晕,将她那乌黑的及腰长发氤氲笼罩其中,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般迷离。 两人欣赏了一会绝美的月色之后,玉魇忽然转身对她说道:“对了,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若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 仙卉意外的惊喜道:“可以吗?那太好了!“ 一旁的荆棘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她立即振翅飞到主人的肩膀上,十分撒娇卖乖的说道:“我也要去!主人,带我一起去吧!主人主人主人…….“。 仙卉被她吵不过,最后只得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还得像从前那样,只能远远跟着我,不能开口说话,更不能吓到人。“ 荆棘鸟乐的呱呱一笑,旋即又委屈的说道:“我哪有吓到人?主人,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仙卉哈哈一笑,拍手把刚刚吃东西时沾上的饼屑等尽数拍落下来,旋即坐下,盘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说道:“既然明天要跟着一起去,那今晚就好好修炼吧!都说月圆时分最有助于修行,荆棘鸟,你也该努力一下了。” 荆棘鸟旋即挺起骄傲的小胸脯,颇为自得的道:“我是天生的炼丹师,人家体内就有汹汹真火。主人,您应该为拥有我这个一个忠实的随从而感到骄傲。” 章节目录 632.撞破1 仙卉对荆棘鸟的如此狂热的自恋而感到无语,但玉魇却笑道:“嗯,要说像荆棘鸟这样的天生炼丹师,的确是天地间再难找出第二个来。仙卉,这就是你的福气。明天我要去凤阳城,那里有一个聚宝阁,是周国最大的一间售卖古玩珍稀宝物的地方。” 仙卉也听到过聚宝阁的名头,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聚宝阁我曾经听爹爹说起过,不过,其实聚宝阁名下还有一个万窍斋,那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万金难得一求的稀世珍品呢!不知道你要去那里买什么?额…….呵呵,我就是顺便说一句,你可要把银票准备好了。那地方,很多世家大族一辈子的积蓄,也就只够买几样宝贝的。” 玉魇轻轻一笑,十分从容的回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收我的银票的。我只是依照约定,去那里鉴定一样东西的真伪罢了。” “东西?什么东西这么要紧?”需要出动玉魇这样的上仙才能鉴定得了的宝贝,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一个惊世骇俗的至宝了。 偏偏玉魇似乎并不想就此把话题说开,他淡然道:“没什么,就是一幅画而已。” 一幅画…….什么样的画啊? 仙卉正在心底默默吐槽的时候,只见玉魇已经转身飞身掠去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仙雾之中,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对荆棘鸟道:“这一大堆的东西,谁来收拾啊?” 荆棘鸟看了仙卉一眼,默不作声的扭头,扇扇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一早,玉魇果然早早的就过来仙卉这边,见她收拾好了之后,便穿过云梦泽结界中心的法阵,在朝西南的位置,开启了一个通道。 两人一鸟很快就在通道中走出来,落地的位置,是一条通往城中的僻静官道。 此时官道上还没什么人,因此,这一行人倒也不怎么显眼。 待到进城的时候,玉魇特意将手里的一块玉佩拿出来亮了一下,那守城门的门官便立即放行了。 仙卉不知道其中的诀窍,少不得拉住玉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听说出入城门都要检查腰牌或是户籍名册的,你怎么有这些凡间的东西?” 玉魇回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方便我出入人间的一样信物罢了。好了,我们现在进城了,你且四处逛逛吧,聚宝阁没有那么早开门的。我们可以先四处走走,然后再去吃个饭。” 仙卉四下打量着这似乎是久违了的人间景象,这进了城门之后,就可以听见两旁的商户已经开始吆喝做生意了。有茶楼飘出诱人香味,还有掀开笼盖大声吆喝着卖点心包子的,她不知不觉就有点饿了,于是便道:“那,要不我们先去吃点早饭?” 玉魇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是你去吃早饭吧?行了,前面就有一间,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话间,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装饰的门脸十分精致的酒楼,对仙卉做了个手势。 章节目录 633.撞破2 仙卉也不怎么挑拣吃饭的地方,毕竟久违了人间烟火,此时在她看来,这曾经是三朝古都的凤阳城,便是比之周朝如今的京城王都也差不多。而一路上看去,更有一些十分雅致别具风格的房屋及店铺,那些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门扉窗台,都无一诉说着这座古城的曾经繁华与如今的从容。 这间酒楼名为天珍楼,三层上下的木楼,左右两侧以青石垒砌而成,门口有两只巨大的青铜貔貅,作为招财镇宅之灵兽。 而玉魇带着仙卉上了楼之后,就径直上了二楼。小儿见着一男一女浑身气势不似凡人,连忙殷勤招呼着,将两人引进了一间雅间。 仙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玉魇吩咐小儿将店里的拿手点心都上一份过来之后,仙卉便开始亲自动手给他沏茶。 她之前曾经与郭云曦学过茶道,所以此时用来,也还算行云流水,相得益彰。 只是,这白鹤沐浴才刚刚做完,她眼角的余光就不经意的看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身影出现在眼底! 那人…….看起来就像是无尘? 这,这怎么可能? 仙卉便立即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玉魇道:“你看,那人是不是无尘?” 玉魇正端正坐着,他历来就言行雅致庄重,此时听仙卉这么一说,才转头看向楼下的街道。 果然,视线范围内,的确有一个疑似无尘的男人身穿一件石青色的锦袍,头戴白玉赤金冠,腰围玉扣带,十足一派富贵气象,加上本身出众的优雅外表,放到哪里都异常抢眼。 他此刻正站在酒楼斜对面一座小院子前,院子大门半开,两个年轻的美貌少女倚在门边,一个挽住他的手臂,一个已经很诱人的黏到了他身上,三个人之间的姿态亲昵暧昧。 而最令仙卉惊讶的是,这个男人浑不似无尘平时那般冷淡傲慢,正放肆地对怀里的少女上下其手,举动十分下流,简直是不堪入目。 从仙卉他们所在的二楼可以看见,对面的这处院子里亭台楼阁建造的甚是精美,长廊边屋檐下挂着一个个粉色纱灯,微风吹过,阵阵脂粉香气袭来,熏得人心荡神驰。 而院子大门两的侧,则挂了一副对联 上联:醉邀贵人入帘来, 下联:春宵苦短君常至。 上方四个大字“醉风月居”。 这个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青楼妓院! 玉魇侧头看见这一幕,神情变了变,拉起仙卉就走。 而就他们下楼的当口,那男人已经被两个少女簇拥着进了院子,院门并没有合上,换了另外两名少女站到门前,搔首弄姿招引过路男子。 仙卉被玉魇拉着快步离开,风中隐隐传来两个少女的嬉笑低语…… “莺儿燕儿两个小蹄子运道真好,刚才那位公子爷长得跟仙人似的,他的生意就算不要钱我也肯做!” “我呸!你知道什么啊?才刚来几天,根本就不知道这人的真实底细!他出手大方是不假,可那家伙人模人样根本就是色中饿鬼,你要做他的生意,保证你欲仙欲死三天下不了床……他上回一夜要五个姐妹伺候……”。 章节目录 634.撞破3 “这么厉害?不会吧?真看不出来,这人该不会是吃了什么药的吧!对了,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姐姐你是不是其中一个啊?嘻嘻,怎么样,销魂的很吧……”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谈笑声,仙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那个一定是她看错了,国师无尘他怎么会、怎么会专门来这种地方呢?! 可脑子里偏偏想起,无尘由始至终就没有娶过妻子,就连姬妾也不曾有过,当初太后也曾为此事而十分伤怀,再加上无尘中间曾经离开周朝云游四方,一去就是五六年,之间也渺无音讯……..联系起这些前因后果,她越想便越觉得难以置信。 她震惊之中,迷迷糊糊被玉魇拖着走了好一阵,待绕过几条街道之后,玉魇才慢慢停下脚步,对她道:“这件事你心里知道就是了,千万不要到处乱说。” “无尘,他,他、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在仙卉心里那个关于国师无尘的高贵克己隐忍坚韧的形象,在这瞬间崩塌成灰。 她自小养在深闺当中,自然是不会想到,出身高贵的无尘居然会有这样的癖好的。而当时,萧楚月将她带去青楼的时候,她可清楚记得,那些寻欢客们走进门时对着老鸨和妓女时那猥琐而向往的表情,还有随后她看见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姿势和动作。 再想到无尘平日出现在人前时总是那么一副清贵淡漠的音容笑貌,两者慢慢融合成一个扭曲不堪的龌龊画面,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一阵阵的作呕发闷。 “其实,无尘他也是逼不得已,他是火系灵根的传人,但是,在一次修行当中却出了岔子。为此他远走他国,在那五六年的时间里,他险些走火入魔,最后很艰难,才皈依了正道……”。玉魇觉得仙卉毕竟是个小姑娘,很多细节作为男人,他实在不便多说。 仙卉皱着眉头,将头扭到一边,心里仍是十分的难受,说不出的烦躁。过了一会,才勉力开口道:“修仙之人经常都会这样走火入魔的吗?那如果是这样,跟修魔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玉魇轻轻点了点头:“修仙与修魔,本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修魔之人放纵情欲,以阴阳双修来提升自身修为,而修仙之人克己清心,对情爱之事更多是只是铭记在心底,无尘他只是一时不慎,才会落到如此境地罢了,…而且他因为此事影响道心,心魔不除可能终生无法结丹,更不可能有进入真正大乘飞仙的那一天。所以,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 在云梦泽的这段时间里,仙卉日常除了修炼之外,就是泡在那间书房里,翻看各类书籍。再加上玉魇对她的一些耳提面命的指点,她已经逐步分清了,从入道到成仙之间的诸多步骤之间,有些什么样的紧要关联。 以她的天份,筑基是早就已经毫无疑问的了,而在服下荆棘鸟所炼制出来的五枚灵草丹药之后,她的第二层境界也提前攀至了顶峰。照这个进度看来,只要再修炼几日,冲入第三层境界,应该只是时日的问题了。 章节目录 635.美人图1 这个速度,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想也不敢想的际遇,因为诸多修仙之人,需要用几十年的时间,才能从筑基初期跨入中期,而由中期到末期,则有可能需要穷尽一生。 虽然说修道之人有可能得到道友的丹药帮助,但是,那也是要靠机缘巧合的。毕竟,没有人会拿着自己辛苦炼出来的丹药,在外面一颗颗的派发。 所以,修仙之人都需要师父引领,才能一步步稳步跨进门。 可是她也在书籍上看到,很多天分奇高的修炼天才却止步于结丹期甚至是筑基期,究其原因就在于“道心”这二字上面。但这道心可以说是意志、可以说是感悟,也可以说是一种运气,在几种因素结合下所产生的一种感觉,却绝没有人能三言两语清楚明白说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在修仙的途中,所遇上结丹与结婴两大生死修炼关卡时,都会引动心魔来袭。如果道心不稳无法勘破,不但冲界失败,严重的甚至重伤身亡。 “无尘他,唉,真是没想到……”仙卉之前便是因为被无尘火烧了一次,亦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想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因为修炼出了问题,竟然要被迫每隔三天就到妓院找及妓女“消火”,如果天性好色那还罢了,可偏偏仙卉就是觉得他绝对不像是那么享受男欢女爱之事,而在妓院门口时流露的饥色的那些动作,想来已经是身不由心了。 他一定过得很不快活吧,难怪平日绝少跟人来往,甚至,会那样积极的怂恿南宫弦歌剿灭碧霄宫。 于他而言,碧霄宫就是一朵开在罪恶泥潭中的欲望之花,那里的人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沉溺放纵自己的肉体,可是他却不能。 因为他是修仙之人,他天负着清心寡欲的座右铭,可是,却又在转身的时候,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 仙卉无声的叹口气,仰面望高空看去,碧蓝澄澈的天空中点缀着雪白云朵,一群白鸽在自己上头自由自在的盘飞着,想起来,其实人间 的一切也自有她的美好之处,只是,人一旦入了修道之门,便再也回不去罢了。 而玉魇在说完这些话之后,见她流露出了缓和的神色,才对她说道:“还想吃东西吗?我们换一间。” 仙卉摇摇头,有些黯然的说道:“不吃了,你说的对,我总要习惯离开人间烟火的日子。走吧,我们去聚宝阁,去完那里之后,我还想要再去一个地方。” 玉魇便问道:“你想去哪里?” 仙卉微微一笑,眼眸中露出神往的光彩,回道:“骊山,那里有一处荒废已久的皇家行宫,你知道吗?” 玉魇似乎眸间微微黯淡了一下,他迟疑片刻,才道:“知道。” “我们走吧!” 两人不再说话,便沿着青石地砖的街道,缓缓向前走去。沿途也有不少人看着这一对外形气质都十分登对的男女,只觉得眼前一亮,然两人身上那种淡然出尘的气质,却是无形之中已经竖起了一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屏障。 章节目录 636.美人图2 两人不再说话,便沿着青石地砖的街道,缓缓向前走去。沿途也有不少人看着这一对外形气质都十分登对的男女,只觉得眼前一亮,然两人身上那种淡然出尘的气质,却是无形之中已经竖起了一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屏障。 不多时,玉魇便带着仙卉来到一处三层高的石楼外。仙卉举目一看,只见此楼表面上看来,是以普通的青石砖堆砌而成,但以她现在的修为和目力仔细看去,却能辨识出,那些门扉窗棂甚至是一些房屋的框架,全部都是以上好的青玉砌成。 这是一座名符其实的玉楼。 而高高悬挂在门口的那个牌匾,上面则端正的书写着三个充满世俗之气的名号----聚宝阁。 字体端正平凡,没有丝毫的飘逸出尘之气。然这样的一副牌匾,配上这样的一座玉楼,却叫人生出一种主人恶意为之的顽劣趣味。 玉魇举步入内,门口的小厮似乎专程就为等他到来一般,见到两人就默默行了一礼,然后以手势将两人往楼上引去。 推开二楼朝南的一间房门,仙卉但觉眼前一亮,只见室内一桌一椅无不精致奢华到了极致。紫檀木家具中镶嵌有圆滑漂亮的银丝图案,其中攒成的花鸟云纹,宛若栩栩如生一般。而室内四角,都在一张高几上面以圆盘托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此时珍珠盈盈生辉,让置身其中的人,有种天上人间的飘忽迷离之感。 仍是之前引路的那个小厮,上前来给两人沏了茶。仙卉随玉魇坐下,喝了半盏茶水之后,才听室内传来一阵轻轻的推门声。一看,却是朝西的那面墙整个的被人推动了,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量很矮,面容黧黑的小老头。 小老头看了两人一眼,鼻孔里嗯了一声,然后,就将手里的一幅画,递到玉魇的手里。 玉魇将画卷缓缓展开,垂眸细看。 仙卉也凑近前去,这一眼,就让她立即定在了那里。 画卷上,是一个差不多有真人高矮的美人。其站在一棵美人蕉旁,身上是十分精致奢华但却绝非本朝所用样式的云锦宫装,肩上有一件洁白无瑕的狐裘。 画工极为精致细腻,就连那裙裾上的凤凰图纹,还有金线织成的吉祥云纹,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但最令仙卉惊讶的,还不是这些。美人美的不似人间之女子,其容貌足以让天下间所有美人在其跟前黯然失色,绝对称得上是绝世无双。 但她颈间掩藏在洁白狐裘之中的那块玉佩,才是令仙卉感到最不可置信的东西。 那枚玉佩,分明就是自己颈上的这一块! 相同的花纹,绝无仅有的独特样式------仙卉浑身一震,看向玉魇,无声的向他质问道…….难道,这……..? 玉魇很快就将那画卷收起来,并对那小老头道:“就是这卷,东西我带走了,谢谢!” 那小老头随后说了什么,仙卉根本就没有留意。她整个的思绪,已经被那副美人画卷给全部吸引走了。 章节目录 637.骊山行宫1 而走出聚宝阁之后,仙卉才一把拉住玉魇的手,向他追问道:“到底是什么?那画上的女子,她……..”。 玉魇似乎不忍将她逼的太过,只温然道:“画卷已经拿到了,回去之后你可以慢慢看。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回想起一切的事情。现在,你还要不要去骊山行宫?” 仙卉怔怔片刻,最后咬牙接过那画卷,似有千斤重一般的紧紧握在手心里,点头道:“去,当然要去。我岂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而后,她更是唤来荆棘鸟,让她趁着自己去骊山行宫的这段时间,将一样东西送到大哥纳兰祈佑的手中。 玉魇也不反对她与亲人之间的联系,而仙卉随手从街边买回来的一根木簪,被她以指力书写了平安二字之后,很快,就被送到了纳兰祈佑的手中。 玉魇在僻静处施了结界的通道,两人很快就从通道中直接进入了如今已经尘封荒废的骊山行宫之中。 仙卉但觉眼前一片金光闪过,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了原先曾经住过将近一年的寝室的外面。 院子里长满杂草,荒芜的已经差不多有半人之高。而她信步行去,缓缓推开那两扇紧闭的门扉时,依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会随之加剧。 依然记得,自己刚刚被太子送到此处时,这寝室是修缮过的,虽然不比东宫奢华,但也算是干净整洁。只是如今一眼看去,如今的窗棂门框都是陈旧不堪,仿佛从来就没有人来此住过一般。 因地处偏僻背阴,又加上雨后未晴,门轴被雨水浸透膨胀,推开那四扇并开的暗褐色旧门时,便发出长长的“吱呀”声来,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屋内光线也是幽暗晦涩,首先映入眼帘便是苍白如棉的蛛网,桌椅陈设也十分狼藉。 越朝里间走进灰尘越重,玉魇跟在后面,忍不住小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去罢,这里不干净。” 此处对自己来说再熟悉不过,前世之中最大的心结,缘于此也终结于此。 仙卉知道他是怕自己触景伤情,便淡淡笑了笑,“不怕,我这辈子在人间最解不开的心结就是这个了,若这一世也解不开,我便无法安心离去。你要是不舒服,就到外面等我便好。” 玉魇闻言不敢多言,只好垂首跟在后头。 仙卉缓缓移步道残木窗外,树上雀儿依旧在叽叽喳喳,而书案上旧书卷却已泛黄,雕漆花椅上的金漆也有些残落,蛛丝更是牵连得不能轻易拂。 有瓦碎散开,缝隙间透下几缕光线映在书案前,里面灰尘浮动跳跃不止,隐约还能闻见从前杂乱的言笑声,以及那嘤嘤哭泣的女婴牵动人心的啼哭声。 仙卉闭上眼,回想起那时刚刚生下她的时光,冬日的阳光是清冷的,行宫里一应用度都被克扣了下来,屋子里的炭盆永远都不暖和,年轻的母亲将自己的手捧过去,又放到嘴前不断哈气,才刚从小床上抱起正在哇哇啼哭的小婴儿。 章节目录 638.骊山行宫2 “宝贝不哭了,看娘亲给你笑一个,好些了没?”旁边的宫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只有自小跟着自己的几个侍女露出了伤怀的表情。年轻的母亲却不觉得苦,抱着柔软的孩子,在这屋里四处打着转转,不时指着窗外的雪花对女儿柔声哄道:“看,无忧,外面在下雪呢!等冬天过了之后,就是春天了。到时候,娘亲就能带着你去外面玩了。” 如是哄了一大通之后,小婴儿终于不哭了。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只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脸上丰富的表情,并开始左右扭动着脑袋,想要看的更多一些稀奇的景色。 而身边服侍的侍女终于将暖炉给重新生着了火,赶忙捧上来八珍兽角的镂空小铜炉,外面罩了层黄绒绒的细布,再从主人手里接过小婴儿,让她捧在冰冷的手里,得到一丝温温的暖意。 外面几缕凉气从门帘缝里钻了进来,年轻的母亲不禁打了个喷嚏,却将手中原来用来给婴儿擦拭臀部的珍珠粉抖的满手都是,鼻子发痒又忍不住抚了一下,脸上也沾了不少去。 宫人们见状,都握住脸笑道:“娘娘这样反倒更好些,唱戏都不用再画了。” 满屋子宫人们都笑起来,她也笑,却不想,一转头,见得躺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也跟着一起裂开嘴笑了起来。 仿佛一错眼的功夫吧,昨日的笑语晏晏,转眼灰飞烟灭,连尘土都厚的已经不可触摸。 在室内盘亘许久,仙卉才缓缓走出来。玉魇一直跟在她身后,却也再不发一言。 只是到了快要离去的时候,他才道:“若真的放不下,终有一天,你还会再回来的。” 仙卉并不接言,心底却下定了一个决心。她淡然朝他道:“还有二十一天,我就要再回京城了。” 玉魇道:“是,二十一天之后,我必然信守承诺,亲自送你回京。” “玉魇,若这一世,我注定还要辜负你,那么,你会恨我吗?” 拦住玉魇的脚步,仙卉的话语中有种不容回避的直接。 玉魇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只叹息道:“我从未恨过你,仙卉,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去恨的。” “呵呵…....是吗?爱一个人,真的能原谅她所做的一切错误吗?” 仙卉仿佛是自言自语,失神间,却已从寝室外的院子里走入了结界通道之中,不过转瞬,两人又再度回到了寂静无尘的云梦泽。 纳兰祈佑接到仙卉派荆棘鸟送来的平安信物就是一阵震惊,他连忙转头问小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人呢?” 小厮且急忙将人领进来,一问,那人却是有些迷糊的说,自己只是在城中讨饭的一个小乞丐,上午的时候正睡着,却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他耳边告诉他,将这个木簪送到纳兰府,主人即会重重打赏他。 这小乞丐醒来一看,见自己手里果然凭空就出现了一只木簪。他不敢大意,便连忙跑过来送信。至于那送信的人到底是谁,打死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上来了。 章节目录 639.吃醋1 纳兰祈佑由极度的期待转为深深的失望,在仔细看过那木簪上面的字迹之后,只能确认那的确是出自仙卉之手。 但她却没有告诉自己,她现在身在何方,亦没有告知归期------纳兰祈佑已经隐隐觉出,或者,自己的这个妹妹,原本就不是凡尘中人吧,所以,她这次离去,其归期,真是难以猜测。 依着之前的约定,木簪很快就被送到了皇帝南宫弦歌的手中。而那个误打误撞送了木簪进来的小乞丐,也被纳兰祈佑收在了身边,作为小厮。 他想,或者妹妹选择了这个小乞丐来送信,是有一定缘由的吧! 南宫弦歌仔细的端详着这支十分普通的木簪,沉吟了半响之后,才唤人进来道:“去查一下,这木簪用的是什么木料,这种样式,又应该是产自哪里的东西?” 隐卫很快就应声下去,而这一刻,所谓人间帝王的权势也被南宫弦歌用到了极致。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便有几个精通全国各地首饰款式用料的工匠,被召集到了紫宸殿中。 其中一人在亲眼看过这根木簪的款式之后,终于断定道:“皇上,此簪应该是产自凤阳城之物,您看,这上面的花纹,用的是凤阳人才喜欢的丹凤朝阳图案。如今在其他的地方,这种花纹已经落伍了,很少人会再造模雕刻的。” “凤阳城?这么说来,仙卉是在凤阳城买下的这根簪子,然后,再叫人从三百里外的凤阳城送到我手中的?” 纳兰祈佑在旁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知道,如今的仙卉早已无法用常理去推断。于是,在与皇帝对视片刻之后,两人都抱着相同急切的心理,下令道:“来人,即刻派三千羽林卫随朕前往凤阳城,传令下去,封锁凤阳城所有的城门,将所有贩卖首饰的摊贩都集中到州府衙门来。朕,要去见她!” 简陋的一支木簪被南宫弦歌紧紧的握在手心中,他心中情愫翻滚,这么多日子以来所累积的刻骨的相思,早已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都给淹没了。 他只知道,若在凤阳城能见到她,那么,自己便是死,也是无憾了。 然他最终得到的答案,却是真实的失望,外加,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那卖木簪给仙卉的小贩倒是很快被找到了,他也记得仙卉当时跟他买簪子时的情景。因为,那样的一对壁人,便是一辈子也难得一见,当着皇帝的面,他很快就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一清二楚。 而南宫弦歌闻言就是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兜头击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重复道:“你说,当时那女子向你买这支簪子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 “是的,这一男一女生的都十分的出众,小的敢对天起誓,这辈子绝对没有看过比她们更般配的情侣了。那女子小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脑袋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而那个男子,更是俊秀的不像凡间之人。后来买下簪子之后,那男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元宝给我,我说要找钱,他也摆手说不用了。啧啧,当时看过她们的人还不止小的一个,不信,您大可问问其他的人,肯定她们也是如是一说的。” 章节目录 640.吃醋2 当着人前,南宫弦歌纵使心中犹如万蚁噬心,亦只能勉强忍住,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关于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他想,应该就是那晚闯入天火阵中将仙卉救走的人吧? 当时他虽然已经昏厥过去,但事后,从宫人口中亦得知----那是一个近乎于天神一般的身影,来去如风,淡定从容。 他微微的阖上疲倦的眼眸,只是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但一旁的纳兰祈佑却从他紧握的双手中看出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无力。 对此,纳兰祈佑并不能生出同情来。因为,在他心里,从前就觉得自己的妹妹该配得上更好更年轻更英武,甚至是神仙一般的男子。但当时奈何不了皇帝的强势与种种手段威逼,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夜闯妹妹的香闺,自己和父兄在外面纷纷是咬碎了牙齿,却不能阻止罢了。 但这种幸灾乐祸过后,他很快又想到了-----若是妹妹真的已经与这样的男子走到了一起,那么,她是不是便不会再回来这纷扰的人间了?难道说,她真要就此遁地而去,从此割舍下与纳兰府的这份亲情,羽化成仙? 而随后,从凤阳城各个城门处得来的消息,更是不容乐观。 因为仙卉与玉魇两人出色的外表,在进城的时候,玉魇又特地向守城门的小吏出示了一下自己的那块腰牌,所以,那人便十分清楚的记得这两人进城时的所有情景。但随后,各处的城门却没有看见两人走出城。 于是纳兰祈佑便眼前一亮,对皇帝进言道:“若是进城的时候是大大方方进来的,想来,出城的时候也不会遁地飞天才对的。皇上,也许,仙卉如今还在城中也未可知?” 南宫弦歌怔怔半响,右手在州府的桌案上叩击片刻,最后下令,全城搜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整个凤阳城都翻转过来,只为能够找到关于仙卉的丝毫踪迹。 而事实上,在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十分奇怪而清晰的感觉-----那就是,仙卉应该早就离开凤阳城了。这座古城,自他踏入其中的那一刻,他就不曾感受到关于她的气息。而之所以这般不愿放弃,只是因为,自己心底始终是不甘不愿的吧? 玉魇手上所持的进城时的玉牌,很快被那守城门的小厮连比带划的描绘了出来。画师将其图案描摹好之后,送呈皇帝阅览------纳兰祈佑凑过去一看,登时为之一阵讶然。 这玉牌上面的图腾,乃是前朝最为古老的世家,江南叶氏所持有的徽记。 关于江南叶氏的传奇,南宫弦歌也知道的十分清楚。传说这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家族,祖上诗书钟鼎,后来到了叶家第十三代弟子传承家业的时候,终于出了一个少年奇才。其三岁开始入道,十几岁便踏入筑基中期,被世人称之为叶氏真人。 而后,在其三十岁的时候,传说终于冲破凡人修仙的极限,一夜之间在道观中消失的无踪无迹。世人都传说他已经得道成仙,而如今的叶氏,虽然人丁凋敝,但其根脉仍在延续之中,只是所有的子弟都行事十分低调,世人难得一见罢了。 章节目录 641.宿命1 听闻这男子居然有可能是出身叶氏家族的子弟,皇帝与纳兰祈佑顿时都有些沉默了。而后,南宫弦歌便在等待搜寻结果的时候,不断的思索着-----不知为何,他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这男子若真是叶氏家族的子弟,那么他必然知道,仙卉对自己而言的意义,而那支簪子一旦递回到纳兰祈佑的手中,便是纳兰祈佑也会将妹妹的去向追寻到底。 而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来无影去无踪才对,就如他当日曾在千军万马天火阵中安然无恙的将仙卉救走-------但是,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择以普通人的方式,十分显眼的在城门口出现,并且出示这么一块留下自己身份标识的玉牌? 南宫弦歌沉吟半响,也未能做出判断。倒是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有人匆匆上前来报,说在一处青楼中意外的发现了国师无尘的时候,南宫弦歌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有些不敢置信,幸而此时身边只有长恭和纳兰祈两人,于是便皱着眉头道:“请国师进来说话吧!” 而后,无尘便一脸肃然的推门走了进来。 纳兰祈佑原本就深恨他和盛太后,此时见状,自然少不了面露嘲讽之色。心道,什么清心寡欲的出家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居然被羽林卫逮到在青楼之中厮混,这下子,丢人可真是丢大发了。 皇帝眼见纳兰祈佑那脸上的神色,便知道两人相对肯定是没什么好话可说的。于是便对纳兰祈佑道:“右相大人这一路跟来也辛苦了,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朕跟国师有些体己话要谈。” 纳兰祈佑也懒得看无尘那副铁板脸,他注意到无尘的脖子上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的痕迹,便轻轻冷哼了一声,从他跟前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长恭也十分乖觉的将余下所有的内侍带了下去,偌大一间殿内,便只剩下了皇帝南宫弦歌与身为他舅父的国师无尘两人面面相觑。 南宫弦歌起初是近乎沉默的看着他,对于舅父和母亲当初在紫宸殿前设下天火阵,想要烧死仙卉的举动,他心中自然是愤恨的。 可是,正如同世人所说,他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是骨肉至亲,便是再恨,他也只能做到生死不再相见,而要他再对母亲做什么报复式的举动,他顶多也不过就是将她身边的亲信侍女统统给杀了泄愤罢了。而此时对着近乎同样沉默的舅父,他也只能淡漠视之。 无尘离开京城已不止一天两天,早在他身体恢复之前,他便悄然离去。而今居然被他无意中发现出没在凤阳城中寻花问柳,这样的事体,便是任是谁也会觉得无言以对。 见皇帝沉默冷然,无尘最后开口道:“皇上也不必觉得为难,这国师一职,贫道早就不想再做了。若是皇上今日要为你那心上人纳兰仙卉讨个公道的话,贫道倒有一言可以回赠你------这丫头今天来过凤阳城不假,可惜,在你来之前,她就早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 章节目录 642.宿命2 南宫弦歌闻言不怒反笑,自齿间逼出一句森然的话语,道:“舅父,你这是逼着朕将你今日嫖宿花街柳巷之事公之于天下么?世人都道盛氏家族百年清贵,子弟皆洁身自好,乃是玉树芝兰的浊世佳人子。可是请问一下,舅父今日这般的举动算是什么?对了,朕之前还听那负责搜查青楼的羽林卫参将回禀说,舅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就连那里的姑娘,也多半被舅父睡了个遍,你说,若是母后知道这等消息,会如何-------”。 无尘听到皇帝竟然拿自己的姐姐和家人来威逼自己,当下就怒的双眼冒火,他断喝道:“你住口!你------南宫弦歌,今日我便不是你的舅父,我也要说一句,你为这个女人已经丧失了心智,你只道她貌若天仙不似凡人,你为她迷惑的三魂七魄都不属于自己了。可你有否想过,她若真是凡人,就绝对受不起我当日所设下的天火之阵。更何况,她还有萧楚月和那男子这样的爱慕者誓死相护着…….我倒要问一句,明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强求夺来,皇帝,你可否对得起天下百姓对你的信任与崇敬?” 南宫弦歌亦立即回道:“朕自问登基以来,善待百姓勤于社稷,并无丝毫问心有愧之处。朕当得起天下百姓的爱护与崇敬,这一点不需要舅父来操心。对仙卉,朕是一往情深,不能舍弃。但朕亦曾经尝试过放弃她,听从母后的安排送她去清凉观修行。只是天意让她再度回到朕的身边,朕已决意,不管她到底是仙还是妖,朕都要亲自当面得到她的一句话。若她告诉朕一切的真相,朕自然不会苦苦纠缠。可是而今,朕却不知道她到底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人。朕爱她护她,当然不能对她此后的人生不闻不问。请问舅父,朕这么一份心思,到底有何对不住天下人之处?朕虽是天子,可朕也是人!难道,连普通百姓都有的爱与被爱之权利,朕都不能拥有吗?” 无尘被诘问住,半响,才忿然的冷哼道:“说到底,皇上就是鬼迷了心窍!” “对,舅父若要这么说,朕也承认。只是今日之事,舅父若不给朕一个答复,朕便要秉公办理,将此事传回京城,到时候…….”。 无尘最后被皇帝的要挟给拿住,他涨红的脸变得铁青,最后又泛出几分苍白来,到底,还是在维护家族声誉之前,他做出了让步。 毕竟,于如今身体已经十分不好的盛太后来说,这等打击一旦传出来,那可真是要令她生不如死了。 而无尘在闭上眼眸重重的叹息一声之后,只对南宫弦歌说道:“从来修道之人都不会轻易吐露天机,因为,吐露天机者必遭天谴。可我万万没想到,如今你为了知道她的身份,就连骨肉至亲之情也顾不上了…….”。 南宫弦歌亦知道自己如今就是为难无尘,但他旋即想起他之前与母亲联手要烧死仙卉的场面,心中一硬,只冷笑回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舅父,当初你若没有设下那个天火阵,朕,今日是绝对不会将你逼到这个份上的。” 章节目录 643.宿命3 无尘对此只有嘲讽的一个冷笑,道:“皇上也不用高兴的太早,等你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怕到时候,连这么一点奢望,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的。” 说完,无尘便叫人取来一盆清水,他盘腿坐在地上。在打坐运功了两支香的功夫之后,便对着那清水的镜面开始反复推入自己的内力。 南宫弦歌连忙走近过去,只见原本平静的镜面在无尘的手掌隔空推拉之下,渐渐的开始展现出了一些凌乱的波纹。而后,那些波纹便随着他的掌心而左右起伏拉动,而无尘的身体则开始发热发汗,那些热汗似乎凝聚成一股强劲的真气,在他的头顶集结。而随着他一声念念有词的“去”字之后,那头顶的真气白雾便如同一条轻纱一般的撒向那波澜起伏的清水之中。 南宫弦歌旋即在这水中看到了一幕幕飞快展过的画面。 他看见一头七彩锦发的仙卉,身处在一处幽深瑰丽,四处闪烁着水晶宝石的洞穴之中。周围仙雾环绕,其人美若谪仙,身后还有两只七彩炫丽的羽翼------ 而后,场景变换,她又回到了纳兰府的仙姝院中。她白天如常起居饮食,到了晚上,就会自一个神秘的通道中,来到一个绝非人间之地的世界。 他看见她在那个世界里修行打坐,寻觅各种仙果,与蝴蝶追逐嬉戏,将花枝上的露水凝结于自己的指尖,然后再轻轻的将其吹向远方闪烁着七彩霓虹的天空。 他还看见,她来到那处以洁白羽翼织成的房间里,在一张小小的婴儿床下蹲下,跟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女婴说话,抚摸她的脸,并依依不舍的道别离去…….. 南宫弦歌被这些画面所展现出来的内容所震撼了,他怔怔立在那里,半响,见得无尘堪堪收回自己的掌心之后,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追问道:“告诉朕,她…….到底是什么人?她…….”。 太不可思议了!太匪夷所思了!尽管从前他就觉得她有些出尘离世的感觉,但没想到,原来她真的不是这世间之人。 然无尘在收住自己的内力之后,却是紧紧的咬住牙关,见皇帝神色焦灼的逼问自己,他只淡然一笑,回道:“皇上如今已经亲眼见到了,还需要来问我吗?她…….”。 说到此处,他忽然一把紧紧的扣住自己的胸膛,然后,只见一大股鲜红的血水自他的口唇中喷薄而出。那口血似是在胸膛里翻滚喷出来一般,而后,他便随即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南宫弦歌有些无力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看着舅父惨白如纸的脸色,在看看那盆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染上了斑驳血水的清水,一时间脑子里各种念想翻滚如潮,再也理不出一点的头绪来。 而待纳兰祈佑听说国师忽然急病昏倒赶来的时候,只见皇帝只身坐在地上,双眼呆滞的看着仍摆在地上的那盆清水,其人一动不动,就如同魔怔了一般。 章节目录 644.宿命4 纳兰祈佑意识到才刚必然发生了一些十分惊骇的事情,因为皇帝盯着那盆清水的眼神,简直是复杂而晦暗的吓人。 仿佛那清水里就有自己一直想要追寻的答案一般,而皇帝身边的近侍长恭则一直拿眼睛朝纳兰祈佑投来求助的眼神,因为无人敢在皇帝这个时候走上前去将其扶起,最后,纳兰祈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对皇帝说道:“陛下,容微臣等扶您起来吧!” 南宫弦歌这才抬起头,却对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她……果真不是凡人……..”。 纳兰祈佑听得莫名其妙,心道谁不是凡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不待他发问,皇帝亦双眼一闭,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下子,可把一干人等吓得不轻。纳兰祈佑也连忙加入到了急救的行列当中,因出宫时太过仓促,所以并未带着太医随行。而此时连着倒下了国师和皇帝,长恭叫苦不迭之余,也只得跟纳兰祈佑商量,在城中先请来几个有名的大夫,无论如何,先让皇帝醒过来再说了。 而这边的一幕幕情景,也尽收在了玉魇的窥凡镜中。 他淡然一笑,将镜子随手放到一旁,嘴角浮起一个有些同情的微笑,道:“南宫弦歌对仙卉倒的确是一往情深,可惜,他为窥得这一幕的天机,已经折损了自己二十年的阳寿。无尘竟然也不事先告诉他,这甥舅两,可真是各有各的脾气。” 一直站在其身侧静默不语的绝心便道:“其实也是皇帝逼得无尘这么做的,无尘泄露天机,其对象又是最不应该得知天机的皇帝,其自身的修为又要再折损上两三成。看来,他若想熬到结丹期,也真是遥遥无期了。” 玉魇点点头,对绝心吩咐道:“你过些日子下去看看他,若他道心尚未完全迷失,就送他两颗驻颜丹。其余的事情,咱们帮不了他,一切都看天意和他自己的修为了。” 绝心立即道:“是,弟子遵命。” 玉魇便挥手道:“好了,没什么其他事情了,你回去吧!我这些日子要静心炼制丹药,你在清凉观中,只要安心修行就好。” 绝心又是躬身行了个礼,刚要转身离去,却又折返回来,对着玉魇问道:“可是师父,弟子见您今日带着纳兰小姐回了一趟骊山行宫。弟子不知道,师父心中到底作何打算?既然是想要与她一同修成神仙眷侣,那么又何必让她心底再惦记着一个凡人?若师父同意,弟子这就下去,将南宫弦歌关于她的那段记忆统统抹去。” 玉魇微微阖了一下眼眸,旋即摆首道:“你不知前事,自然不懂天意宿命会如何安排。仙卉如今道心未定,她心结太深,若不能在结丹之前解开从前的心结,便是我再如何助她 ,也是始终枉然。若在那时候她走火入魔,那么便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绝心有些疑惑,便问道:“那您就真的听之任之?她…….”。 章节目录 645.宿命5 玉魇轻轻的打断绝心的话,只含笑道:“绝心,若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情愿与纳兰祈仁结成人间夫妻,还是独自继续修仙之途?” 绝心被这话问住,她缓缓跪下,似有负疚之色,然玉魇下一句话,就让她内心的忐忑终于烟消云散。 玉魇道:“其实六道之内皆是有情天地,修仙之人固然讲究清心寡欲,可若情之所系,又岂能简单以戒律来归置?为师虽然早已不必再为修行所困,然心中青丝不能断,所以无法冲破大乘期。今日为师更是不能自禁,以许多手段逼得南宫弦歌折损了自己的阳寿。为师的心结也未打开,怎么能强求她抹去从前的一切?如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简单重来?” 绝心怔怔半响,似在反复回味着师父的这几句箴言一般。待她抬起头时,只见室内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人。而玉魇更将自己当初在她身上设下禁令的玉符留下,毫无疑问的告诉了她,是归入红尘与心爱之人互相厮守,还是为着理想信念而孤独一生------这两个抉择,他都会尊重并支持。 绝心有些颤抖的拿起那张玉符,将其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她跪坐在室内,良久之后才起身离去。 从凤阳城内请来的几位名医,很快就聚集在了皇帝的床前。经过一番诊脉,众人都一致的得出------皇帝因为急火攻心,且伤心伤神过度,所导致了忽然间的昏迷。而过重的猛药,是无人敢下,且皇帝身份贵胄,这些名医们又没有从前的脉案做比较,更不敢胡乱下药方。 而对国师无尘的诊断,则是有些匪夷所思的结论-------国师无尘居然因为体内阳火过盛,所导致肝经不畅,此前的口吐鲜血,便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了。 长恭在皇帝的床前急得团团转,见几个名医都是一脸为难的样子,少不得拉着纳兰祈佑道:“右相大人,此中您职位最高,如今皇上病倒,这消息可要不要传回去?还有,这圣驾何时启程返京,这些事情,奴才可都做不了主啊!” 纳兰祈佑也是有些为难的紧,他想了想,最后只得事出从权道:“圣驾还是连夜回京吧,宫中太医等医术高明,回京之后,也可精心为皇上诊治。只是,长公公,今日之事,你可要…….”。 见着右相朝自己飘来的那个暗含警示的眼神,长恭浑身一震,连忙跪下道:“大人放心,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绝对不敢违背皇上的旨意啊!皇上来此之前,就了为了避免让后宫之人知道此中的事情,所以就连长福公公都没有带过来。您倒是说说看,奴才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命了吗?奴才是万万不敢吐露一个字的!” 见长恭如是说,纳兰祈佑便不再多言。好在这些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能够近身侍奉的,除了长恭之外,其余的人轻易是不敢背叛皇帝的。因此,圣驾在凤阳城滞留了三四个时辰之后,便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连夜往三百里外的京城进发。 章节目录 646.冰火世界1 仙卉自从骊山行宫回到云梦泽之后,就开始闭门不出的修炼。她如今的修为已经马上就要接近第三层筑基后期,这其中与荆棘鸟所贡献的五颗丹药密不可分。而随后,玉魇还亲自送来了一盒丹药,并细细的嘱咐她该如何服用,何时变换心法来配合修炼。 仙卉用心的记下,并且也似乎悄然之间就改变了心性似的,不再轻易说笑,更多的时候,在修炼的空闲时间里,她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翻阅着那些书籍,或是抚摸着自己胸口的那块神秘玉佩。 那副从聚宝阁拿回来的画卷,就挂在她房间的墙面上,但是荆棘鸟发现,她却很少有去注视那画中美人的时候。 偶然有一次问起来,仙卉只是淡然一笑,回道:“看什么?便是我天天盯着她看,过去的历史总不会重来。我而今才真正明白,人是真的要一往向前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真该要好好收收心,不要再东想西想了。” 荆棘鸟便道:“那您也不回去看您的大哥和二哥了吗?我看他们都很想你呢!” 仙卉微微一笑,流露出温暖而向往的神色,点头道:“会,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再回去的。可是,在剩下的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你一定要配合我好好修炼。对了,昨日跟你说的云梦泽山顶有一处十分稀少的灵草,你可有去采集?” 荆棘鸟闻言十分骄傲自得 的拍了拍胸脯,很是瑟的说道:“嗯,主人你放心,那些最好的灵草如今都已经进了我的肚子里。想来,明日就可以炼出新鲜的丹药了。” 仙卉朝她感激的一笑,复又凝神静心,开始盘腿打坐。 这天晚上,按着玉魇的吩咐,她开始服用他给自己炼制的丹药。 据说这些丹药都是配合她体内的火系灵根所需要而配置的,但玉魇之前也曾再三提醒她,因为她的体质十分的特殊,属于双灵根系传人,在修为达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体内的火系与冰系就会相冲突,到时候,若是万一调整不好这种平衡,只怕就很容易会走火入魔。 而此次她在首次尝试断食三日之后,才开始服用这一枚丹药的时候,玉魇一直十分平静的守在一旁。 他嘱咐她调理好自己的内息,摒弃一切杂念,入定之后,除非有遇到生死相关的事情,否则都不要出来。 仙卉再度在入定的状态下,进入琅府邸。 跟之前寻找仙果的过程一样,最近几日的修炼中,她时常会在入定的状态下,进入到一些从未到过的结界之中。 这一次,她看见自己站在了一跳甬道的中间,两旁荒芜一片,仿佛没有生命的世界一般。而甬道的尽头又是一扇冰玉大门,门上刻有一个十分古老的传送阵,传送阵的八卦图一直在隐隐闪烁着,仿佛在召唤着她走过去,启动这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而她的右手轻轻按上去之后,再睁开眼睛时却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赫然已经站在个一丈见方的冰玉平台之上,前面下方是翻滚沸腾看不见尽头的岩浆,上方却是层层叠叠一望无际的寒冰。 火红的熔岩没有因为寒冰而冷却,森冷的寒冰也没有因为熔岩的高热而融化,寒气与热气在这一片空间中交缠流动,两种极端的景象同时出现,偏又有着诡异的和谐感觉。 章节目录 647.冰火世界2 仙卉站在那薄冰平台上,她向下看去,只见火红的溶液正在其中翻滚咆哮。间或有火星飞溅出来,其灼热的温度似能烧穿人的血肉骨骼。 但她却没有了退路,因为,来时的传送阵此时已经关闭,若不跳下熔岩池,那么她就只能继续呆在这平台上面,进退两难。 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之后,仙卉还是只能奋不顾身的跳下了能将人烧的灰飞烟灭的熔岩池中。 她看见那些爆裂的火球在朝自己扑面而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怖。而她的肌肤也真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惨烈的烧灼感,她不由的放声大叫,可是火海汹涌,这熔岩池看似一眼到底,其实在往下坠落的过程之中,她却远远没有感觉到自己到底将坠落于何处。 只是感觉身体不断的往下沉,而熔岩池就如十八层地狱一般,汹涌的火焰如最残忍的厉鬼,它们紧紧的裹覆住自己的身体,将每一寸皮肤都烧的吱吱作响。。 这一路往下沉去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像被人扔到火里烧的柴草,连骨头都要被烧成灰了,不过就在她觉得连意识都要被焚烧燃尽的时候,身体却忽然开始迅速恢复,可重获新生的感觉还没体味清楚,又再次被投入烈焰中灼烧,如此循环往复。 仙卉不知道这种近乎于粉碎骨骼肢体的过程需要多久,她只能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祈祷自己想的没错,这幻境中的熔岩池中,应该燃烧的就是一种天火。而玉魇之所以引导自己来到此处,便是希望这天火能够与自然而然地互相吸引,主动融合。 因为,她是火系灵根的传人。所以,这炼火的痛楚,是她必然要经受的。 可就算是这样,这种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炼狱之旅程,那种无时无刻不噬心挫骨扬灰的烧灼之痛,还是让她禁不住闭上眼,想要大声呼叫。 只是,就在她闭上眼想要逃避去看这熔池烈焰的惨烈情景时,她的胸口处就忽然迸发出一阵剧痛的阵痛之感。 这痛感迫使她再度睁开眼,然后,很奇怪的,随着眼前的世界骤然清晰之后,那种痛感又十分微妙的消失了。 仙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努力的命令自己睁开眼,并且克服心中的 强烈的恐惧,开始尝试着在这下坠的过程之中,控制住自己的平衡和速度。 她试着伸展手脚,并勇敢的以自己的手脚四肢划过那些明明的火星四溅的火球。 很快,她就惊讶的发现,其实自己居然不会被这些火球所伤。 因为,在那种极度逼真的痛感之后,她的身体却在烈焰的炙烤之中,渐渐焕发出一种更加晶莹璀璨的光芒来。 而最最神奇的就是,那些看似威力十足十分凶猛的火焰,在她伸展出自己的手脚四肢划过的时候,竟然有许多七彩炫丽的火晶,从四面八方朝自己飞过来。 这些火晶在围绕着自己周身轻盈的飞舞了一阵子之后,就渐渐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整个过程依然有那种烧灼的痛楚,只是,她心里的恐惧已经渐渐被克服。 章节目录 648.冰火世界3 在渐渐觉得自己的心态开始平静宁和之后,仙卉开始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向上飞升。而很快,她也感觉到了,原本炽烈的火焰在四周变得逐渐柔和起来,那些灼热感变成一种温暖的气体,一波波的向她周身袭来。速度并不是很快,会让她感觉到暖意的涌动,却也不至于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而她的身体亦在逐层逐层的往上攀升,她看见陆续有无数的火晶从四面八方朝自己飞来,它们似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完好的镶入她的体内,让那些原本属于凡人的身体骨骼蜕变成神的清灵毓秀。 而在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发热之后,很自然的,她就张开了嘴, 向上吐出来的那些银白的碎片,似是吸收不了的火晶的残余碎片,这些仍然闪烁着七彩华光的碎片,在四周四处飘散,很快将洞顶的天空整个都笼罩了起来。 从仙卉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便如同看见一卷华丽璀璨的星空画卷一般,无数光彩迷离闪烁,令她目不暇接,只觉得满心愉悦。 而待她飞身回之前的熔岩池顶部的时候,正漂浮在半空之中等正待反应,眼前的岩浆寒冰忽然尽数消失,之前蔚为奇观的冰火世界之处已经变成了一个冰玉建造的圆形大殿,大殿正中立着一个足有五丈高的巨大冰玉雕像。 仙卉看的清楚,那冰玉雕像,雕刻的,俨然就是一只被封印住双翼的凤凰。从姿势上可以看得出来,这凤凰是想要振翅欲飞的,可是她的羽翼被封印住,因此,双眸中流露出强烈的无奈与悲愤之感。 而她走近那只凤凰,就立即感应到了一种强烈的,无法言说的悲凉与痛苦。 她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双手抱在胸口,强忍住那种奇怪的痛苦与悲伤,但是,眼泪还是禁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流了下来。 眼泪落在透明的地砖上,很快,就如同迅速绽放的雨花一般,将整个大殿的地面全部覆盖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花。 而眼前的那尊巨大的凤凰雕像,也在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宏大梦幻到极点的水晶大殿,地面四壁都是晶莹剔透的炫丽水晶,大殿上方看不到梁瓦殿顶,只有一片深邃的暗蓝天空,云彩星辰逼真之极,中间层层轻纱环绕着一张水晶榻,榻上空无一人,却似在朝她招手一般,那缀着无数水晶的纱帘亦在随着她的脚步而微微拂动着。 仙卉看着那张水晶塌,似觉得这一幕的场景对自己无比熟悉一般。但她很快就又是感觉到了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感受,因此立即停住脚,不再向那水晶塌的位置走去,反而是掉转头,来到水晶大殿的入口。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隐隐的叹息声。她浑身一震,却不敢回头去看,只得加快脚步,飞快的朝前面跑去。 眼前场景顿时再变,水晶殿变成了一间精致秀气却又清爽明朗的女子闺房,但所有进入这里的人,恐怕会注意到的都是墙上那幅比真人还略高的画像。 章节目录 649.倾尽天下1 画像,又是画像!而且,仙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墙上的画像,跟玉魇带着自己去聚宝阁拿回来的那一副画像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 相同的一位绝色的美人,眉眼之中与她如今的样子有着六七分的相似。而不同的是,当她随着那画像而迈入这间内室之后,就如同开启了一扇记忆的大门一般,许多的画面如潮水一般的涌进了她 的脑海里。 她首先看见,在古老巍峨的王都城中,两股神灵化身为两条龙,在夏王的王庭之中白昼****。其****时,白日昏暗如半夜时分,天空中飞沙走石,黄沙弥漫了整个王都城的天空。无数的百姓惊惧之下,只有深深的跪伏于地,向上天祈祷着赐予他们生存下去的一线生机。 对此深感恐惧的夏王,亦命人立即占卜神灵的结果,是“莫吉”。夏王又占卜神灵,能否把龙“龙所吐沫,龙之精气也”收藏?结果是“吉”。于是,夏王命人把龙藏在椟匣里,好好保护起来。自夏末至西周三代,王室均以郊礼祭祀这个盛有龙的椟匣。 到了周厉王统治时期,周厉王打开了椟匣,想观看一下。结果不小心,把龙洒流于王庭,还无法清除。 周厉王害怕之下,决定用巫术除去。他命宫女裸身跳舞,迫使龙精化为玄鼋。后来,这只黑色的大鳖爬到水池里去了,恰巧被一个七岁的宫女碰上。而这只大鳖在钻入宫女的腹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周宣王年间,时隔八年之后,这位十五岁的宫女,以黄花处子之身,生下一个女儿。 而就在这个女婴即将落地的时候,她看见那画中的美人自天上被打落人间,在落地投胎之时,还有一个声音十分肃然的说道:“尔将在人间承受九九八十一世的痛苦,才有机重新修炼成仙。然,尔因为罪孽深重,所以在人间的每一次轮回,都注定要经历最为惨痛的伤害。你的救赎,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到,任何人都帮不了你。这,就是你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应当付出的代价!” 宫女生下这个女儿之后,她十分的害怕,于是,就将这个女婴连夜用一个竹篮顺着护城河送出了王都。 女婴被扔弃后,被一对以卖桑弓弧、箕箭服为生的夫妇发现,这对夫妇无法生育,便将其抱养,并珍重爱之,宠溺有加。 但时光流转,很快就过去了八年,八年后,在宣王执政时期,民间留传着一个童谣:“月将升,日将浸,弧箕服,实亡周国。” 宣王听了认为不祥,而且发现这对夫妇正在卖桑弓弧、箕箭服,便派兵去捕杀他们,于是夫妇俩便逃到褒国。 自此,这女婴才有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名字,她便是------褒姒。 后来褒姒被褒国人抚养,褒姒长大后,姿色美艳,褒人将她精心打扮,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将其送入周王朝的王都宫中。 周幽王一见褒姒,边立即惊为天人,不但尊她为贵妃,更是宠冠后宫,而褒姒看似清丽无双,实则是最为荒淫狐媚,自私狠毒,所以周幽王每天只顾与褒姒纵欲淫乐,使她日渐成为周幽王宠妃,二人恩爱缱绻,不久怀孕,褒姒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伯服。 章节目录 650.倾尽天下2 伯服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被周幽王视为掌上明珠,十分喜爱。而褒姒也越来越受周幽王宠爱,而申皇后自从见到褒姒的天姿国色后,明白自己年近四十,早已年老色衰,无法再以美色与褒姒争一日之长短,惟有终日长吁短叹,郁郁寡欢。 在伯服出生之后不久,有宫人在申后面前进谗言,说褒姒怂恿幽王废后废太子,申后大怒,终于不再忍耐,而是悄然派人前去褒姒的家乡,杀死了其养父母,并将其所住的屋子一把火烧了。 褒姒闻听养父母去世的消息,十分悲伤,自此以后,再不曾露出一丝欢颜。 而周幽王却对其更加怜爱,经常费尽心思,只为哄得美人一笑。 褒姒渐渐得知了养父母去世的真相,在褒国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之下,她连带着知道了一些自己真正的身世。 其后,她终于性情大变,决议报复周王朝的继承者,以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身世。她开始终日恃宠而骄,荒淫奢侈,时常在周幽王面前诋毁申皇后与宜臼母子,又怂恿周幽王废后废太子,封她为皇后,伯服为皇太子。 不但如此,褒姒还派人日夜监视申皇后母子,希望能抓住把柄,一举铲除仇人。而周幽王为了讨美人欢心,竟然言听计从,亦开始谋划如何废后废太子以取悦美人芳心。 周幽王先是寻了一个机会,废黜了皇后申氏,并将其软禁在冷宫之中。然后,便开始着手推行废太子之事。 之事,周王朝当时的国法便是立长立嫡,在废太子这件事情上,周幽王遭到了朝臣近乎一致的反对。而申后的娘家申国侯,更是态度强硬的表示了自己的愤慨之意。 于是,周幽王只得暂缓废太子之事,却在废黜申后不久,就将褒姒扶上了皇后之位。 褒姒终于做了皇后,但,她的笑容却并未展现在脸上。 她决定要亲手除掉太子,以免他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一日,褒姒假传圣旨,要太子宜臼至宫苑觐见周幽王。宜臼不敢怠慢,如期而至,却发现四下无人,宫人也避匿一空。正困惑之际,褒姒突然放出笼子里的猛虎,打算让猛虎将宜臼咬死,宜臼有胆量,当猛虎向他扑来时,他非但不惊慌逃避,反而迎上前去,猛然向老虎大吼一声,把老虎吓退数步,趴在地上不动了。 趁此机会,宜臼翻越宫墙,从容离去。宜臼知道这是后母褒姒对他下毒手,这次谋杀事件,使宜臼不得不戒心,以防再遭后母暗算,时时防患。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褒姒赐食给宜臼,却暗中下毒,想毒杀太子。有幸宫人同情,飞走密报,宜臼才躲过一劫。宜臼深知自己,朝夕不保,恐遭不测,也自知难容于父亲周幽王和恶毒妖媚的后母褒皇后,忧心忡忡,无计可施,只能与母亲申后连夜逃出都城,投奔外祖父申侯。 但心魔已生的褒姒却还不善罢干休,唆使周幽王派出虢石父将申皇后母子及申侯杀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章节目录 651.倾尽天下3 这使得申国侯不得不起兵造反,并连同其余的几路诸侯,开始共商反周大计。 对此,周朝的太史伯阳只能幽然叹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而褒姒自做了皇后之后,她的儿子伯服以登上了皇太子之位。只是,这个孩子并没有在太子之位上坐多久,便被申后留在宫中的死士下毒害死。 褒姒抱着儿子的尸体,在金碧辉煌的皇后宫中呆坐了一天一夜。过后,她平静的命人将儿子下葬,并不许葬入皇家陵园,而是要送回自己长大的故乡与养父母一起入土为安。 周幽王不敢反对她的决议,而后,两人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一日日疏远起来。褒姒不但是不再会笑,就连周幽王对她的亲近,也一概拒绝。 为了解开褒姒的心结,周幽王费尽心机,而他却不知道,其实此时的褒姒心中只充满了浓浓的复仇之火。她每每在夜半醒来时,就能看见自己的父母与孩子都在鲜血中向她伸出求救的双手,而她卧在一堆锦绣之中,竟然无能为力。 周幽王深爱褒姒,为了能让她解颜一笑,他试了很多办法,或召乐工鸣钟击鼓、品竹弹丝,或命宫人歌舞进临,或命司库每日进彩绢百匹、撕帛以取悦褒姒,可她就是不笑。 后来,朝中有个“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的大奸臣虢石父,这个人,其实就是褒国派来的尖细。他见周幽王宠爱褒姒到不可自拔的程度,便出了个馊主意,这便是有名的“烽火戏诸侯”。 在她十八岁生辰的那天,周幽王携她共游骊山。而在回宫的途中,周幽王便命人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狼烟,将周边几国的诸侯大军尽数召唤来骊山附近集结。而大军赶到的时候,他却正与褒姒携手站在高台上,饮酒赏乐。 在见到那些仓惶赶到的诸国大军之后,褒姒终于缓缓从周幽王的怀中站起来,她手持玉杯金樽,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绝色的脸庞在夜风吹拂下宛若天仙。其后,她将手中玉杯中的酒水撒向那慌乱疲累的诸国大军阵营中,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瑰丽的冷笑。 仙卉看见的画面便嘎然停止于这一刻,她亦终于明了,原来这画中的美人,便是千古之前,曾祸乱覆灭了一个王朝的妖姬----褒姒。 而她在画面停顿之后,则跌坐在了地上,心里涌起一阵漫无边际的恐惧与害怕,自责与痛苦,甚至还有愧疚与不安。 她不知道,这画上的褒姒与自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可纵使她再想否认,这环环相扣的进程中,却总有什么是她无法予以抹去的牵连。 而后,她更在仰首看向那一幅幅千军万马铁蹄踏破大好山河的画卷中,看见黄沙滚滚覆盖的半空,看见烽烟四起鲜血飞溅的乱世,看见褒姒以鲜血点在自己眉心化成一朵妩媚冷艳的梅花,而后,在周幽王的深情注视中,纵身跃下了百尺高台……. 血溅当场,香消玉损,七重纱衣, 血溅了白纱。 然她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却是含笑嫣然而去的。 对着宠爱了自己一生却也给予了自己最大痛苦与不幸的周幽王,她只有一句决绝的话语,曰----我仇已得报,虽死何惜? 章节目录 652.倾尽天下4 当仙卉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然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褒姒内心的孤独与怨恨,失落与迷茫,却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原来历史上被诅咒为千古昏君的周幽王,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甘愿为心爱之人袖手天下的痴情男子。 然他们之间的爱情,注定就如同那被诅咒的曼珠沙华一般,花开一瞬,便要永世分离。 这故事多么的真实,那其中的爱恨情仇,更似是她前世的一部分记忆一般。而眼见着古国王都在战火中灰飞烟灭,伴随着千古一绝的美人临死之前的那一声凄凉笑声,一切仿佛都已终结,却似只是揭开了一个序幕而已。 她用了许久的时间,才让自己从地上勉强支撑着站起来。 那画卷上的美人依然栩栩如生的看着她,两人的眼神相接时,似有感应一般的,仙卉在一个错眼之间,竟然看见她朝自己嫣然一笑。 她轻启朱唇,却是无限妩媚而凉薄哀怨的说道:“到了这一世,难道你以为你就能摆脱这宿命的悲剧了吗?呵呵,你可记得,自己曾经梦见的曼珠沙华,花开遍忘川之水,可是花与叶却生生世世,永不能相见。因为见了,便要承受着那千年的诅咒。你是我此次入世轮回的最后一世,过了这一世,你若再不能修炼成仙,那么就算是玉魇的大轮回丹也无法再唤回你曾经的记忆。你若心魔不除,到结丹的时候就会走火入魔,灰飞烟灭。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了曾经能够焚天煮海的凤凰神女。呵呵,你说,你有这个能力,破解这千古以来宿命的诅咒吗?” 仙卉怔怔的抬起头,半响,才摇头道:“不!我不信这真的是诅咒,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真的是我的前世,那么,请问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来要求我?” 那画中的美人似乎又是一笑,这一笑里,她俨然放松了一些。微微仰首时,那笑容简直令人无法呼吸,心醉神迷。 而她微微启齿时,说出的话语,却令仙卉再度险些跌坐在地。 她对仙卉道:“凭什么?呵呵,这个问题你问的很好,我来告诉你凭什么。在这近一千年的时光里,我的数世轮回转世为人,却始终没有爱上过任何人。所以就算我心魔不解,难以结丹,可是我也不曾如你这般,爱上了那个带给自己最大痛苦的男人。纳兰仙卉,你会为这份罪恶的爱情,付出惨重 的代价的。你-------虽然有玉魇不惜一切的为你指路,但他毕竟无法代替你修炼,更无法替你解除心魔……”。 见那美人的身影似要转身离去,仙卉本能 的觉得一阵惊惧。她追上前,颤声问道:“那……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解除心魔?请你,请你告诉我!” 那美人似行走在画卷中,其脚步轻盈,却还是缓缓回眸,看了一眼仙卉,道:“你的心魔是因为什么而起的?寻根索源,你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就会找到答案了。” 章节目录 653.追问1 寻根索源? 仙卉怔怔的看着那美人渐行渐远,而原本挂在墙壁上的那卷画亦随着她的离去而霍然消失了。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换,她仍是盘腿坐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荆棘鸟在旁边打着盹,四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仙卉缓缓的换了一口气,将双手自两腿上拿开,正要悄悄起身下地的时候,就听见房门轻轻响了一下。 玉魇推门而进,见她已经从幻境中走出来,便将手里端着的水递到她手里,道:“来,喝点水。” 仙卉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默不作声的喝了下去。 她的眼角不经意的扫过墙上挂着的画卷,轻声问道:“玉魇,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我的过去?” 玉魇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你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如果过去会让你觉得痛苦,觉得伤心呢?” 仙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感觉到,虽然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幻境,是虚空的,只是修炼的过程中所必须经历的一些关卡罢了。可是她依然感受到,在经过了烈焰焚烧与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之后,自己的身体与之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她缓缓伸出手,将手掌摊开在玉魇的面前。 然后闭上眼,试着开始运功。 她感受那那些自岩溶池中飞溅出来的火晶在自己的体内悄然运转,而她将那些点点萤火集结起来,让它们汇聚成一条绚丽的溪流。 然后,再以掌心将那溪流喷射出来。 玉魇亦伸手,接住那些带着摧拉枯朽热量的火焰,他缓缓的将其拉伸融合,最后,在两人的周身演变成一道璀璨的光圈。 仙卉再换了一口气,这次换了另外一只手,她要试试自己体内的冰系灵根的功力。 并且,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境,让它始终保持平静。在并不收回火晶流的情况下,自丹田将那股原本被压制的极小几乎微不可觉的寒冰之气渐渐提升上来。 此刻,她左手托着一团绚丽的火焰,右手手掌向天擎着,却有散发着白烟的寒气缓缓向上升起。 玉魇一丝不错的看着她,他知道,这一刻,哪怕有半点的分心,那么,这冰火两系的互相抵触,便能令她立即爆体而亡。 在看着仙卉终于完好的将一团薄薄的冰玉自掌心凝结出来的时候,他柔声道:“好了,你今日的进度已经很好了,暂时休息一会,来,试着换气,先将焰火收回,然后,双手摊开,心神宁静,将气慢慢的回流到丹田。” 仙卉照着他所言去做了,待她睁开眼之后,她才微微一笑,道:“我做到了,玉魇,我是冰火两系的传人,我是凤凰神女。现在,请你告诉我,我的前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打落人间承受这千世轮回之苦的?” 玉魇深深的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将眸光移向那副画卷,最后摇头道:“我陪你在人间轮回了千年,这一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能够唤醒之前的记忆。可是我又害怕,害怕你再度陷入那种痛苦和迷茫里。” 章节目录 654.追问2 仙卉这次是坚定的说道:“可是不管再如何痛苦,我都始终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是,始终,一切都是需要你面对的。” 玉魇说完,便将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仙卉的手。他怜爱而深情的说道:“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不管怎么样,就算你再难受,也要记着一点,那就是,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一千年以前如此,一千年以后,亦是如此。” 仙卉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点头,而是道:“玉魇,我想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我在这一千年之中可能不曾爱过谁,但现在,我很清楚的告诉你,我已经懂得了什么是爱。而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出现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玉魇有些讶然的看着她,旋即苦笑道:“是的,我已经违背了自己当初对天帝所立下的誓言。因为,我是真的感到了害怕。仙卉,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对南宫弦歌的爱是虚空的,他只是你在凡间遇到的第一个男子,况且他永不能与你同列。你这一世里的心魔,都是由他而起的…….”。 仙卉缓缓的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平静而淡然的回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你也该明白,爱恨都是不受自己掌控的。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心,你又如何能改变?” “那么,你真要如此固执的一试到底吗?” 仙卉已经不太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微微一笑,对玉魇道:“多谢你在这一千年里,替我炼制的这些大轮回丹。玉魇,便是这一世里我终将灰飞烟灭,但是,我还是会由衷的感谢你。感谢你在这一千年的岁月里默默的守护着我,感谢你始终不离不弃,此情,当称得上是令我死而无憾了。” 玉魇的眸间却因此而黯淡了下来,他垂眸,有些凄楚不胜的说道:“可你也知道,我要不是死而无憾,我要的是你冲破心魔,再度与我携手。我们本来就该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你是世间最美丽最骄傲的凤凰神女,你怎可灰飞烟灭?你不能,你绝对不能,那样对我太残忍,对我太不公…….”。 “那么,就请你如实告诉我吧,我究竟是为何被打入的人间?我------是否真的罪不可赦,冤孽深重?” 玉魇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最后道:“走吧!既然这一天注定是避无可避,那么,就让你真正的面对吧!” 说完,他拉着仙卉就往外走。而仙卉也不再问他,只是随着他的脚步快速的离开此地。 玉魇在门口画了一个结界的通道,他带着仙卉从通道中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这里,是有缥缈无边的云海和峰峦叠嶂的山川河流同时存在的一个奇异的世界。 有些类似于仙卉从前在寻找仙果的过程中,在琅府邸中所遇到的一些结界一样。 但此世界显然非同于其他的世界,因为,以修仙之人的目力看去,此世界并非是虚空的。它无限极宽广,亦无限极高深。 章节目录 655.云凰1 而就在两人的眼前,就有一条由玄铁刚石所铸造而成的阶梯。阶梯的另外一段隐没在云层之中,而其通向何方,却不可预知。 玉魇带着仙卉榻上那玄铁阶梯,才不过走了几步,便见有两个手持长剑缨枪的侍卫上前道:“请留步,这位姑娘……可是凡人?此间不允许凡人进入,还请真人不要为难我们。” 玉魇便道:“她是天帝的女儿,昔日的凤凰神女云凰。你们……真的要挡住她的去向吗?” 此言一出,那两名守卫便勃然色变。看向仙卉的时候,仿佛十分畏惧而又有些惊慌一般的,在片刻迟疑之后,两人连忙跪下,并道:“不知云凰公主驾临,还请二位稍等片刻,容我们立即前去通秉陛下。” 仙卉亦是吃惊不小,她不知道玉魇所说的那句话-----她是天帝的女儿,凤凰神女云凰…….难道说,这就是她最初的身份与名字?但是,若她真的是天帝的女儿,那么又是为何会沦落到凡人的身份?徘徊人间千年,却始终不得正道飞仙? 似感应到她心中的万千疑惑,玉魇只是十分平静的转过头来,并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柔声坚定的说道:“有我在,不要怕。” 仙卉点点头,此时此刻,身边的玉魇的确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信心。而这种感觉却如此似曾相识,仿佛两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这般的亲密信任。 两名侍卫离开后不久,便折返回来,对着玉魇和仙卉行了一礼,道:“天帝有请。”并在前引路,示意两人跟随自己进去。 而随着在这条玄铁天梯上愈行愈远,那似乎远在云端的尽头,也终于展现出了真面目。 仙卉在尽头收住脚,她看向那看似广阔无边的银河,天梯就此终结,而彼岸,却远的仿佛穷目难及。 “小人只能送公主到此处,还请二位自行设法通过天河,然后再去向南天门朝圣殿。” 仙卉不经意的往那侍卫脸上一看,顿时觉得此人话中有话。而他那一闪而过的躲闪的表情,也正应证了她的想法。 仿佛是专门出给她的一道难题似的,而今她还是凡身肉体,却需要度过这天堑银河,才能去见自己那所谓的生父。 玉魇静静的看着她,握紧她的手道:“此乃天河,是通向天庭的唯一通道。自天地有六道之分以来,从来便只有修成正道的上仙才能安然度过此河。余下之鬼魅妖孽凡人者,几乎从无例外,都会坠入河中永不得轮回。然彼岸就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确定,自己还要冒险一试吗?” 仙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天河,她闭上眼,静静凝想了片刻之后,毅然点头,道:“走吧!” 玉魇便也点头,朝她温然一笑,道:“好,我们走。” 而后,他便携手带着她飞身离地。仙卉不经意间往下看去的时候,却看见这天河中原来隐藏着无数个完整的结界。但这些结界中,无一例外,都有一个被困在其中,而且不得自由的生命。那些,应该是妄想闯过此河,但最终却没能成功的所谓鬼魅妖孽和凡人吧? 章节目录 656.云凰2 而那些被困在天河之中的人,他们全部都保持着坠落时最后一刻的姿态,面露惊恐与绝望之色,许多人还无望的伸出手,似乎竭力想要从中脱身逃离出来。 仙卉看了几眼,便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这条无边无际的河中,似蕴含着一股令人沉沦的寂无之气息。而那些修魔之人在临终时所散发的强烈的阴邪与怨毒,还有诸多鬼魅被淹没的不甘与诅咒,都在这诸多结界中得以完整的保存。 似乎,建造这么一条河流,其用意,更像是一种征服的炫耀与展示。 这是一条没有鲜血流淌的死亡之河,但是,谁能说,其中的残忍与无情,不是更甚于千刀万剐的鲜血淋漓? 她对玉魇问道:“难道修仙真的就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吗?” 玉魇看了她一眼,回道:“当然,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自古以来,能够修炼成仙的,本就是修仙之众中万分之一不到的概率。若不是命数强过天数,那么最终无果而终的就是必然的宿命。别看了,这条天河湮没的已经是修仙路上难得一见的翘首。能够闯到这里,他们差的便只是命数,而不是修为了。” 仙卉点点头,果真不再去看那河中的零零种种。而他们离开之前的玄铁天梯越远,就觉得彼庵似乎也跟着更远了一些。 仙卉惊讶的看了一眼玉魇,他便对她说道:“不怕,这只是一种幻像。你闭上眼,凭着自己的本心去感受一下,幻象皆有破灭之处,天地间万事万物,不破则不立。三千世界,终是菩提台上一片花叶而已。” 仙卉听了他的话,便竭力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脑海中那些杂念以及恐惧和疑虑统统摒除出去,而后,便果真感觉到,那种即将被茫茫天域所淹没的寂无之感,终于渐渐消失了。 而所谓的天河,亦在不多时,便到达了彼岸。 仙卉睁开眼时,还兀自觉得不敢置信。因为,在她的眼前,便已是高高悬挂着南天门的另一处天梯。 玉魇与她携手拾级而上,两人走的动作不快,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出来迎接一般。 而仙卉也觉得此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她在暗暗换气的同时,亦警戒的打量着四周。 谁曾想,一切都是虚惊一场。这一路上,几乎是人影全无,就连原本想像中负责驻守天门的天兵天将,此时也消失的渺无踪迹。 然越是这样,仙卉就越发觉得心中不安。 她最后与玉魇驻足的地方,正是朝圣殿的门口。 在此等候片刻之后,终于有两位仙女姗姗迎出来,对二人行礼道:“二位,天帝正在殿中等候,请随我们进来。” 而后,但见眼前一片金光闪过,再看时,仙卉便已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处云雾飘渺的神仙殿堂中。 这大殿似无穷高远,深不可测,因为上下皆以仙雾弥漫其中,所以,只能大致看见,那些高耸入云的铜鹤与仙鼎,还有宝瓶葫芦等种种仙家法器,作为装饰物一般的,层层累累放在巨大的多宝橱上。 章节目录 657.云凰3 而随着这两个仙女一路走进去,仙卉只觉得自己双脚似踩在柔软的云朵之上一般,衣裙飘决之余,却无半点声响。 在穿过一道高高的山水花鸟灵动的屏风之后,终于,她看见了位于最东面的一方九级宝座。 宝座仿佛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雕成,其后有盈盈光辉,将整个大殿照的藏不住一丝阴暗。 但此时宝座上却没有人,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高高在上的天帝,就连侍女与守卫,都不见一个。 曾以为,必然是难以面对或者是激动到泪流满面的这一刻,最后却是在与玉魇的四目相对中度过的。 两位仙女将他们领到此处之后,便悄然退下了。 仙卉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里没人?” 玉魇感觉到她的不安与忐忑,便安慰道:“你坐下,凝神屏气一会儿,感觉一下这里的种种气场,你就知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人了。” 仙卉有些讶然的看了玉魇一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只是自己的目力不够,所以无法看穿眼前的幻境?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在她心神宁静之后,她察觉到,就在自己附近,就有一个极为强大的仙者气息。其修为早就不是自己能够予以猜测的,而在这朝圣殿中,试问还有什么人,能比天帝更加善于隐匿自己的气息,并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当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仙卉便整个人浑身一震。她自入定中睁开眼,继而缓缓向那气息所在的方位问道:“既然答应见我,为何不愿当面一叙?” 这句话仿佛逼得那人终于再也无可逃避,而后,就在那东面所设的九级宝座后面,缓缓的走出来一个身影。 仙卉竭力平静的看向他。 一袭白衣,金色龙纹滚边,头戴九九八十一颗玉藻帝冠,面容修长俊美,下巴上虽然留有胡须,可是从面容眼神看来,其人也不过凡间三十几岁的男子罢了。 仙卉甚至无端的觉得,这所谓掌控仙界三千世界的天帝,其实以气势而言,竟然还不如只是身为人间帝王的南宫弦歌。 因为,他,居然不敢正面接见自己。 因为这个认识,在这一刻里,她忽然想要掉头转身而去。 而天帝在被仙卉叫出来之后,也是微微带了一两分尴尬之色。好在大殿中此时空无一人,所见他这副姿态的,亦不过只是这三人而已。 玉魇上前恭敬的行礼,叩拜道:“玉魇见过天帝,陛下天安。” 天帝勉强点点头,笑道:“你这可真是逼得朕连逃避都无处藏身了,唉,真是时光如梭,一转眼间,居然已经是千年岁月了。” “陛下,云凰是您的亲生女儿,她已经在人间历经了千载的劫难,当年便是有再大的过失,而今也是她最后一世的轮回了。在大轮回丹未失效之前,还请陛下施以援手,助她早日重回仙界。” 章节目录 658.云凰4 仙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天帝,心里只是莫名的觉得一种疏离。她不知道,若他真是赐予自己生命的生父,那么这么多年来,他该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注视着自己在人间的这千年徘徊?而她当初被打落凡间时的种种怨恨与心魔,又到底是为何而起? 见她看向自己,天帝居然有些不敢直视。他别开眼,对玉魇只是淡淡的回道:“她如今已经进入修元后期,又有你的大力帮助,朕虽然身为她的生父,但从前发过的誓言,亦不能违背。朕既然说过,她与华容波两人,朕都是两不相帮,所以,今日便是你带着她找上天庭来,朕也无能为力。从来修仙都要看造化与天命,想当初她曾经得天厚宠,拥有至高无上的灵力,可她却不曾真正悟懂道心,所以,今日的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见天帝拒绝出手相助,玉魇似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然他却将仙卉牵着往前走了几步,跪下道:“可是天帝,她而今已经失去前世作为神女时的记忆,我竭尽所能,亦只能勉强将她初初转世轮回时的记忆找回来。心魔还需心药才能解开,若她不能解开心魔,结丹期就会入魔而灰飞烟灭。陛下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生父,既赐予她生命,难道在千年之后,还能如此冷静的看着她就此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六道之中?” 天帝被逼无奈,叹了口气,才道:“那你想要朕做什么?朕不能违背当初的誓言!若说今日这千般苦万般难,何尝又不是自己自食其果?” “陛下不能这么说!云凰曾经贵为天帝之女,自然骄傲尊贵,她拥有最纯正的冰火两系灵根,是六道之中绝无仅有的天之骄女。当初若不是华容波对她施以暗算,她又如何会在失望与痛苦之下大失心性的焚天煮海,以至于最后被天道所谴,要承受这千年轮回之苦?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与陛下当初的风流无常大有关联,陛下怎可…….”。 眼见自己当初的那些不太能见得光的事情被玉魇此时兜头爆出来,天帝顿时涨红了脸庞,怒道:“你住口!玉魇,不要以为朕真的是怕了你,想你就算曾经是西天净土的第一弟子,可如今你早已背弃师门千年,无极老祖还认不认你这弟子都难说!你居然敢当面指摘朕的不是,你算什么东西?你…….”。 天帝正怒斥之时,却听天际传来一声清脆沥沥的女声,十分干脆的回道:“他若不算什么东西,那么你帝俊就更加不算什么了。倒是亏你有这般的脸皮,能够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什么无能为力这类的屁话,帝俊!你简直厚颜无耻之极!” 天帝闻听此声音,顿时脸色又是一变。他刚要呼唤什么,就见玉魇已经迅速双手合十,在默念了一遍心经之后,缓缓展开双手,将莲花指向大殿的四周轻轻一弹。 旋即,原本云雾飘渺的朝圣殿中,顿时铺天盖地的开满了一朵朵洁白的白莲。 章节目录 659.凤凰神女身世之谜1 而这些白莲在玉魇的意念操控之下,旋即就快速的旋转了起来。它们铸成一道坚实毫无缝隙的屏障,将整个大殿完好的包围了起来。 眼见玉魇使出这么一招,天帝显然吃了一惊,他惊疑道:“这是无根花自开?玉魇,你…….”。 而就在天帝的惊疑之中,那女声也枭枭婷婷的自天际降落下来。但见她一身华贵的紫红色的轻纱裙裾在风中翩袂翻飞,头上云鬓中所插的双凤衔珠白羽步摇亦在九级宝座的夜明珠光辉下泛出皎洁的光辉,其雍容华美的面容中透出迫人心魂的隐怒与威仪,叫人莫不敢直视。 天帝似被她的气度震慑住,默默看了半晌,才叹道:“紫月,一别千年,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云凰,你才肯现身出来与朕一见。” 紫月仙姬却是十分不屑的瞥了一眼天帝,她走向仙卉,对她伸出手来,柔声道:“孩子,让你受苦了,是娘亲对不起你。” 仙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天帝与这美貌无匹的紫衣仙姬,直到玉魇对她说道:“她是紫月仙姬,亦是你的母亲。你曾经在云梦泽中见过她的,当时,她正在我的房里向我问你的情况。” 仙卉猛然想起,是了,就在荆棘鸟第一次炼制出那六颗丹药的时候,当晚她曾惊慌失措之下跑去了玉魇的院子里。当时以为是他的朋友,没想到------原来这女子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而她看向紫月仙姬时,隐隐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那种感觉与看见天帝时截然不同,对于天帝这个父亲,她更多是厌恶与不耻……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谁能来告诉她? 紫月仙姬第一次如今真实近距离的站在女儿面前,她惊喜的想要过来抱仙卉,却被她本能的往后退却推开。 仙卉看着玉魇,朝他求助似的说道:“请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玉魇无声的递给了仙卉一个安慰的眼神,他看向天帝和紫月仙姬,问道:“怎么样?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这个外人来转述?” 天帝脸上浮过一丝尴尬之色,他摆摆手,轻轻咳嗽几声,显然一番十分不自在的样子。但紫月仙姬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她看着仙卉,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眼底的情绪,并在短暂的沉吟之后,就站到大殿之中,对天帝道:“我来说。” 天帝有些束手无策的迟疑道:“你…….紫月,这过去的事情,虽然朕的确有负于你,可你如今也……..”。 “你住口!不错,我如今是的确已经觅得良人,重新缔结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这一千年里,我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我的孩子。我每天都生活在痛悔之中,我最后悔的是,当初居然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将云凰交给了你抚养!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因为云凰是你的亲生骨肉,所以你必定会竭尽全力好好抚养她。但其实,你只是因为她天生就拥有冰火两系最好最纯净的灵根,所以,才要将她留在你的身边的。” 章节目录 660.凤凰神女身世之谜2 天帝见紫月仙姬毫不留情的揭露了自己当初的用心,顿时也有些气急败坏了,他回言道:“你这分明就是一家之言!你怎不说说,当初你自己生下云凰之后,因为害怕被人得知真相,所以才托人给朕送信,朕得知孩子出生之后,立即赶去见你。可是,却正好看见你跟那东华神君两人正在亲亲我我!朕见你这般耽于男女私情,自然会觉得你没有能力做一个好母亲,所以,将女儿抱回来抚养,乃是朕为了尽为人父的责任和爱而已!” “你-----你血口喷人!我害怕别人知道真相?我为什么害怕别人知道真相?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当时还没有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你为了天帝之位,不惜卖身求娶罗刹公主华容波。你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欺骗了我的感情,在得到我之后,又几次三番想要将我害死!若不是见我怀上了孩子,想必,当年你早就杀人灭口了! 被你所骗,虽然心怀怨恨,可是也耗尽了半生的修为替你生下了云凰。我师兄东华神君不忍我被逐出师门,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找到了我的行踪。 你见状就趁机提出将云凰带回去天庭抚养,我当时尚未结婴,因为生育云凰的时候气血元神皆大大亏损,根本就没有能力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所以,这才不得已答应了你,但是谁能想到,后来,云凰长大成人,她身上的冰火两系的灵力已经无人能制衡。 她统领了神鸟一族,权势日益见长。而你和华容波也一直没有子嗣,华容波因为嫉妒怨恨,所以便想着将云凰嫁给她的侄子罗刹王梵音。 你身为父王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默许了这么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那罗刹王梵音是什么货色?他不但貌丑而且还凶残无比,他怎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云凰?” 似被紫月仙姬所陈诉的往事所击倒,天帝终于开始缄默不言。只是到了最后,才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可是梵音对云凰也是一片痴心,他虽然貌生的丑些,却是六道之中最好的水系灵根传人。他又是西海罗刹界的王,这门婚事,怎么就门不当户不对了?” 见天帝驳斥自己的话,紫月仙姬更是冷笑启齿道:“你自然是觉得华容波出的主意都是极好的,因为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们把云凰嫁给梵音,不是因为他是最好的水系灵根传人,也不是因为他深爱着云凰,而是因为他是西海罗刹界的王! 你的野心在成为天帝之后,就不再只想要掌控天界。你想要把手掌伸到其余的五界之中,而梵音和云凰的婚事,才能替你完成你的心愿。有了西海罗刹界的援手,你才能有这个底气。 所以,你根本不顾及女儿的意愿,是你------害的云凰最后焚天煮海,涂炭生灵,以至于道心全失,最后被打落凡间,承受了这千年轮回之苦!帝俊,你与华容波两人,都应该要为此付出代价!” 章节目录 661.凤凰神女的身世之谜3 “你……紫月,你如今可真是愈发的尖酸刻薄了!朕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会喜欢上了你这么一个连仙子都算不上的女人!” 紫月仙姬冷笑回道:“你有何资格说后悔这两个字?要说也是我才能说出口的。帝俊,认识你是我这一生中犯的最不可原谅的错误!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作为天帝!” “你-------”。 眼见天帝与紫月仙姬两人在自己面前吵的不可开交,彼此都是毫不掩饰心底对对方的厌恶与嫌弃,仙卉终于忍无可忍,摇头道:“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我不要呆在这里,玉魇,我们回去。” 眼见她眼底流露出痛苦与茫然的神色,玉魇心中一阵疼痛,连忙应道:“好,你既然不愿意再听,那我们就回去。” 而紫月仙姬与天帝显然是没有想到,仙卉会就此选择离开。紫月仙姬吃惊之余,亦连忙上前拦住其去路,道:“云凰!你现在不能走,当时你杀死梵音之后,华容波与你都因为犯下过多的杀孽而被打落凡间。这千年以来,我与玉魇分别关注着你们二人的数世轮回,而今你虽然已经进入修元后期,可离结婴大乘飞仙之日却还遥不可及。但那华容波,她已经冲破了结丹这一大关,她若在你之前得以大乘,那么,她便必然要杀你以报当年的仇恨!” 仙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紫月仙姬,对于这个母亲,她说不上有多反感,却也谈不上多么的喜欢。或者,淡淡的疏离,才是她对她最真实的感受吧! 毕竟,在生命最初的时候,她辛苦的生下了自己,但是,却从未尽到过母亲的责任。而天帝这个父亲呢,他将自己抚养长大,并让她拥有了云凰公主的尊荣与骄傲,可是他对自己,却似乎从未有过真正的父爱。 这或者,就是她心里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缺失感的根源所在吧!在凡间的数世轮回里,便是拥有再多的荣耀与尊贵,她却始终不曾真正快乐过。 在初世的人间世界里,她转世为妖姬褒姒,身世凄苦,最终却因为美貌而得到人间天子最深最极致的宠爱------可就是那样的爱与宠溺,也始终不能消弭她心中的悲伤与孤寂。 或者,像她这样从一出生就注定着要承受更多缺失的人,是生来就该孤独行走一生的吧? 想到这里,仙卉心里的痛楚就更加的浓烈。她闭上眼,不愿去看紫月仙姬的眼神,却回道:“生有何欢,死亦何难?如果说这一千年里,我始终是因为之前的那口气不曾咽下去才苦苦徘徊在人间道上的话,而今我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终于不必再为此而感到心结难解了。玉魇,我们走。” 紫月仙姬便急切的说道:“云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为你的母亲。可你真的不能就这么走啊,华容波她不会放过你,待她冲入结婴期之后,她就会唤起从前的记忆,到那时-------”。 章节目录 662.缘分灵根1 “到那时,生死自有天命。” 仙卉淡然的回了这么一句,而后拉着玉魇就在两人的注视中,施施然转身离去了。 玉魇携手与仙卉踏着云朵而去的时候,伸手将那些漫天漫地的白莲花悄然收回自己掌心之中,在两人离去的时候,只听天帝大声问道:“玉魇,你怎么能使出无极老祖的独门秘笈?你难道已经得了他的传承了?” 而紫月仙姬亦含怒斥责天帝道:“帝俊!你真是死不悔改!之前你用女儿的终身幸福来换取你自己的野心,难道这一次,你还想要用女儿来收买玉魇吗?”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玉魇对云凰痴情一片,他等待了千年的时间,难道你不觉得他跟云凰就是最好的良配吗?” “该选择什么样的人,是云凰她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你简直就是刁蛮不可理喻!” “…….”。 两人终于离开朝圣殿,待行至南天门门口的时候,玉魇才放慢了速度,他拉着仙卉在一处潺潺流水的小溪旁驻足,并对她说道:“是不是我这样做,让你伤心了?” 仙卉摇摇头,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是我自己要求知道真相的,倒是要谢谢你,用一千年的时光来等待我。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你这么做。” 她说得这一之后句,慢慢合上眼帘,两行眼泪在纤长的睫毛下流出。 终究,是觉得伤心悲愤无奈与无力的吧?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回忆,这样的身世……换了是谁,会觉得真正能够淡然视之呢? 然就在两人休息了片刻,欲要从南天门离去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紫月仙姬的声音,唤道:“玉魇,云凰,等一等!” 玉魇看向仙卉,以眸光征询着她的意见,而仙卉则是缓缓的转过身来,对紫月仙姬说道:“我现在还是仙卉,云凰的记忆……我全忘了,而且,我也不想再找回来。所以,请叫我仙卉吧!” 紫月仙姬有些忐忑不安的垂下了眼帘,将手中的一只盒子递给她,道:“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是这却是我在生下你的时候,自你的肉身胎盘掩埋的地方的石缝中所长出来的一颗仙草。这些年里我没能为你做什么,只有每年都会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去到那处山洞里静静的想念你。后来无意中发现了它,我……我当时十分欣喜,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便一直精心的照顾着这颗仙草。现在,我把它物归原主吧!希望,你能让她它结出正果来。” 仙卉看着那盒子,而后轻轻的看向玉魇。玉魇对她解释道:“因为你母亲当年生你的时候,她尚且还未冲入大乘之期,所以算不上仙子,仍是凡身肉体,所以才会有胎盘等物,其生产过程就一如凡间女子一样辛苦。但这仙草既然是长在埋葬胎盘的地方,那么想来,它便必然是与你有不解之缘的。收下吧,这样的仙草,将来若长成,想来必定非同小可。因为,从仙家道源的角度来说,她原本就是你的一部分。” 章节目录 663.缘分灵根2 仙卉有些明白了,太遥远的记忆对于她来说或者已经模糊,但是,前世的时候,她亦是在生不如死的痛楚中生下了无忧,所以,在听见紫月仙姬对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她对她的印象终于也全面的改观。 她曾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在怀抱着无忧悲愤的质问苍天的时候,那种刻骨的绝望与痛苦,让她永世难忘。 而就在前几日,她还曾去过骊山行宫那里。至于为何要去那里?很显然,是因为她忘不了那些痛并快乐着的日子,忘不了自己作为母亲时的那种爱和纠缠,那种对孩子的牵挂与关心。 而紫月仙姬,想来她之所以会数次去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旧地重游,也是因为忘不了这份骨肉亲情吧? 或者,天底下作为母亲的感受,想来都是共通的?只是不同的是,自己前世因为心中无情无爱,才能安心只想与女儿一起相守下去。但紫月仙姬她却有爱慕她的情郎,在被骗生下孩子之后,孩子的生父出现,所以她才会愿意放弃女儿的抚养,并开始了自己全新的人生。 这种认知,终于让仙卉对面前的女子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亲情。她有些迟疑的伸出手,颤抖的从紫月仙姬手里接过那只盒子,并对她轻轻说了一句:“好,谢---谢----你。” 紫月仙姬惊喜的睁大眼睛,她眼眸中迅速蓄满了泪意。在仙卉的手指与她的手不经意的接触时,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脸去,浑身颤抖的掩面低泣了起来。 仙卉接过盒子,却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这般哭泣而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对于这个母亲,她一时间真的还难以做到亲如母女一般的对待。但是,那种冥冥之中已经想通的情意,却也是真实的。 见仙卉茫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玉魇代她上前安慰紫月仙姬道:“好了,其实仙卉已经理解了您当初的不得已,您要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来面对过去。” 紫月仙姬这才点点头,对玉魇道:“我知道,我知道的,谢谢你,玉魇。” 而仙卉也趁机道:“我也谢谢你,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唤你一声母亲,但是,我得感谢你,赐予我最初的生命。” 紫月仙姬抹着眼泪回道:“我……我当不得你这一声感谢,孩子,都是我不好。好了,眼下离南天门要关闭的时间也快到了,你就打开盒子来看看吧,看看里面的这颗仙草,可是与你有着某种不解之缘。” 应该是希望能在这短暂的一面之缘中,让仙卉通过这颗仙草回忆起最初那一世的一些记忆吧?关于母女之情的,或是关于血缘之类的,仙卉最终遵从了紫月仙姬的请求,她轻轻的叩起了这只精致的锦盒。 锦盒开启的时候,只见里面并没有一颗尘埃,而是一道十分耀眼的光晕缓缓四散透出来。 而后,在开启的盒子中,缓缓浮起的一支青绿如翡翠的草芽,上两片椭圆形的叶子微微颤动着,荏弱又娇小,仿佛随手可以将其捏成碎末,但是从这支草芽上散发出的独特气息却足以让人心惊。 章节目录 664.长生圣火1 仙卉十分震惊的看着这颗仙草,她仿佛能够感觉到,这东西跟自己之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密关系。 那种感觉,仿佛,仿佛就真的如同玉魇所说的,那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一般! 而这颗看似孱弱的仙草,也在仙卉朝它伸开手掌的时候,近乎神迹一般的缓缓移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一股暖暖的力量,旋即在仙卉的掌心传播开来。那种先前还极淡极浅薄的光晕,被一点点的放大,而后,终于如熠熠发光的明珠一般,其光芒完好的包裹住了仙卉整个身体。 玉魇也轻轻凑过来,他仔细的端详着仙草的一点点变化,最后摇头叹息道:“这是你的缘分灵根,它长出来的仙果,必然能助你早等大乘之界!” 仙卉亦含笑点头,她惊喜的注视着自己的掌心,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支弱小的草芽将突破所有的障碍压迫,以强大的生机战胜一切。 但她随后却注视道,就在草芽上还覆盖着一个洁白晶莹的光环,而经过刚才那一阵子莫名的骤然发亮之后,此时光环上已经隐约可见丝丝裂痕。 想来再过不久,这草芽的生长就将会彻底顶破这个光环。而后,仙草便能真正的开始进入成长之途了。 仙卉含笑,对着紫月仙姬又说了一遍:“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它,它让我觉得很温暖,也驱散了不少的怨恨。” 紫月仙姬眼角泪痕犹在,只是闻言却含笑道:“不用谢,你这孩子,唉……”。 仙卉深吸一口气,刚想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可是眼底 的泪意却忽然间忍不住,一滴泪,就此正好落在了那小小的仙草身上。 而就在这一刻过后,原本一片寂静的南天门忽然出现了一片几乎能够燃烧半边天空的巨大焰火。 而仙卉捧在掌心里的那颗仙草,此时也陡然一变,它不再绿意盈盈,孱弱无比,而是绽放出一种灼人眼际的翡翠之光。这光纯净透亮,由起初的小小一颗,愈来愈大,愈来愈亮,最后,变成了足有半人高的一块旋转于空中的玉佩。 仙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尚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周围纷涌而至的众位仙界之人的到来,却惊醒了三个面面相觑的人。 有人高声惊呼道:“啊!长生圣火!这是长生圣火之光!一千年了,一千年之前,云凰公主以此火焚烧了整个西海罗刹界,煮干整个西海,烧死了罗刹王梵音。一千年之后,此火终于再现天庭!这是大灾之兆啊!云凰公主终于要再度转世归来了!” 听着这般骇人听闻的话,仙卉缓缓的转过身,她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仙人们,最后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前的这块兀自在不断旋转着,散发着灼目光泽的玉佩。 仿佛是很自然的,她伸手将玉佩接住,而后,那翡翠绿火便渐渐黯淡下来。最后,在她的掌心之中,仍旧变成了一颗绿意盈盈的小小仙草。 章节目录 665.长生圣火2 仙卉将其递到自己眼底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株形状普通的才刚绽放出草芽的仙草,其实就是那翡翠绿的烈焰凝成,虽然与其巨大的光晕圈相比,仙草缩小之后,在自己的掌心显得小得可怜,但此时此刻,已经没人会忽视它的存在。 而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会产生出同样的感觉这妖娆的翡翠绿火,其光芒足以覆盖这浩瀚无边、苍穹无极的仙界天庭,而所谓的南天门朝圣殿,不过是它脚下的一颗泥沙尘埃,不值一提。 毫无疑问,就是大名鼎鼎的长生圣火,是六道之中所有火系里力量最强而最具有灵性的一种天火。 它择主而事,其主人必然只有天地间最纯净根系的火系传承者才能驾驭它的去向明灭。 而那洁白的光环,应该就是最初提炼出这圣火的火系神王留下的封印,亦可以说,这封印就是自云凰诞生的那一刻,上天将这种强大的仙火的元神之光,赐予了她。 可惜千百年过去了,再强大的元神之光也有逐渐衰弱的时候,所以,作为云凰的生母,紫月仙姬勉力可以将圣火之光自山洞中取走,并精心呵护,但她却无法看破其真身。因为圣火在封印下已经逐渐意志委顿,直到回到仙卉的手中,它感应到主人的气息,这才终于开始有挣脱封印的迹象。 而眼见着这长生圣火在仙卉的手中被驾驭的乖巧顺服,诸多天庭之人此时已经开始两股战战,他们互相传递着自己惊惧的眼神,那一声不祥之兆之后,在仙卉缓缓转身的时刻,那人便自动自觉的将余下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在众人的眼底,此时的仙卉,赫然便是千年前一怒之下焚天煮海,犯下无数杀孽的凤凰神女,帝云凰。 但她此时的身份如此微妙,就连天帝也默许她出入天庭,也就是说,她回归仙界,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而千年前的那场浩劫留下的惨烈印象如此的深刻,这些人又如何能不惊惧,若灾难再来一次,那么,这一次倒霉的会是谁? 毕竟,当年曾经想要强娶云凰的西海罗莎王梵音已死。而与之共谋的天妃华容波,如今也与仙卉一般,仍在凡间修炼。 她们两个,都是上天自一出世就记载在仙册上的仙者,所以,其力量之强悍,远非大部分后来经过修炼才得道成仙的仙人可比。 见众人对自己都流露出惊惧惶恐的眼神,仙卉懒得再去看这样的场面,她将长生圣火的元神仍旧锁回锦盒里,并轻轻的拍抚了一下盒顶,似安抚这个小家伙在里面不要觉得气闷一般,旋即对玉魇道:“玉魇,我们走吧!” 玉魇微微一笑,笑容里折射出一种令人倾倒的目眩神迷。他点点头,正要牵住仙卉的手,却听身后传来天帝的声音道:“玉魇,你稍等一下,朕有一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玉魇看了看仙卉,仙卉垂眸,表示自己并不反对。 而后,也是很快的一会儿工夫,玉魇就去而复返。见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却是以金色天丝包裹的紧紧的,仙卉垂眸看了看,并没有出言发问,两人随后自南天门离去,仍回到云梦泽中。 章节目录 666.长生圣火3 自得了这长生圣火的元神之后,仙卉回到云梦泽的房间里,就开始闭门不出,专心致志的研究这圣火元神的开启与融合之法。 因为玉魇告诉她,既然是在她诞生的时候,这圣火元神就跟随着她一起来到这世上,那么,即是意味着,在她仍是凤凰神云凰的时候,她是天生就有驾驭这圣火能力的女神。 而如今的区别是,云凰是天生的仙者,她身上流着天帝帝俊的血液,而她现在却是凡身肉体,她需要从凡人完成修炼成仙的这么一个过程,她才能真正驾驭这圣火。 可仙卉对此也有迷惑,她问玉魇道:“那为何不等我修炼成仙之后,再来研究这圣火的开启与融合之法?而今我才不过是筑元后期的功力,是才也许是圣火一时间激动,所以才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了它的真身,但我自知功力与修为难以驾驭它的灵力,这样一来,会不会……”。 她没好意思说这事拔苗助长,但是,她却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现在,她的确很难将这圣火的元神融合到自己的体内。 玉魇了然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吧,仙卉,你可知道,刚才在南天门的时候,这圣火在众仙者面前一展真容之后,便意味着你如今需要迫切的学会驾驭它 的方法。因为,即便是仙者,也会心中总有阴暗的角落。 你当年因为恼恨天帝与天妃华容波将你设法迷昏之后嫁给了罗刹王梵音,在醒来之后,就以此火焚烧了朝圣殿和整个西海罗刹界。当年因此死在你手中的无辜仙者也不少,而今日在场的人中,就有一些是这些人的亲人朋友。 人心可怖,其实仙家之心也未必就能真正做到全无一丝恶念。这些人即使一时因为惧怕圣火的威力而对你有所惧意,但你若不能真正震慑他们,便难免他们会生出报复之心。 但今日之事,亦可以看成是上天对你的一项考验。他迫使你不能再逃避,你如今必须要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昔日的凤凰女神是否还能重新转世,一切都要看你的悟性与心智。” “更何况,其实你母亲她说的对,当年的罗莎王梵音虽然已死,但照说如今也已经在转世轮回之中。他对你执念很深,可以说,当年他掳走了昏迷之中的你,而并没有立即对你实施强占,的确是因为他深爱着你。而最后,以他的修为,本也不至于死在你手下,只是因为他爱你,所以处处对你躲闪忍让,才让你有机可乘的。 而昔日的天妃华容波更是已经修炼至结丹期,她而今在人间的身份尊贵,若她抢在你前面冲破大乘之期,那么,必然会掀起一场对你的疯狂追杀。甚至,还会祸及他人。因为,当年你与她厮杀决斗的时候,天帝虽然表面上的两不相帮,但其实,他还是偏向于你的,这些内情华容波都清楚。还有,你要想想你的母亲,以及你在人间的那些亲人。生死祸福,人间安宁,云凰,这些都是你不可逃避的责任,你明白吗?“” 章节目录 667.玉魇的表白 仙卉此时如此近距离的听见玉魇第一次呼唤自己为云凰,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与亲切之感。仿佛千年前的时光,已经在眼前破开来,而那时的画卷中,她与他,本该是极为亲密的人才对的。 于是她问道:“玉魇,为何你从不告诉我,你那时,是怎么认识我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玉魇看着她的眼眸,缓缓摇头一笑,有些讪然而直白的说道:“那时候,我只是西方无极净土界中的一个弟子,我师父无极老祖,也并未执掌一界。可以说,我是一个微不起眼的小角色,而你是叱咤六道尊贵无比的云凰公主,你的美丽与灵力令许多声名显赫的仙者臣服而仰慕,那时候,我也只是他们之中毫不起眼的一个随众罢了,又哪敢奢望能如此这般的看着你,能够这样与你说话谈心呢…….”。 仙卉怔怔的看着玉魇渐渐变得火热而迷离的眼神,她经历过南宫弦歌与萧楚月所给予自己的爱意之后,已经明白,这样的眼神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自然的生出了躲闪之意,只能岔开话题道:“那华容波呢?她是西海罗刹国的公主?修为很厉害吗?” 玉魇是何等聪明的人,当下就明白了她的躲闪之意,而好在他心胸宽广,此时也只是眸间微微黯淡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如常的平静微笑,道:“嗯,西海罗刹国本来就是水系灵根的传承家族。华容波是罗刹国圣女,其水系灵根是最纯净最强大的。但是因为她嫁给了天帝,所以其天生的水系元神之光才被留在了国中,后来被她的侄儿,也就是梵音所继承。 梵音……梵音也是拥有很强大修行的仙者,他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就如同我一样。我知道,当初他为了能够娶你,必然是与你父亲天帝达成了一些很重要的约定,不然,以你当时的修为,天帝他不必如此冒险激怒于你。 只是我现在很庆幸,此刻能这样跟你在一起,但他,却因为贪念而被你憎恨和嫌恶。云凰,有很多话我一直想跟你表白,但是却担心你会抵触和抗拒。但我想,其实我便是不说,你也应该渐渐明白我的心了,对不对?“” 仙卉被逼的有些无法逃避,她想了想,迎上玉魇的双眸,回道:“我明白,可我现在……还是不能对你说我已经喜欢上了你。在我心里,你是曾经几次三番救过我的恩人和朋友,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可这跟喜欢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玉魇看着她美丽的双眸,失神片刻,然他终究很快就点头,道:“我明白,情爱之事难以勉强分毫。我喜欢你,在这千年的等待中,我只以此来平静自己的心湖。云凰,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一直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话已至此,两人再独处时已经有些尴尬气氛。好在荆棘鸟适时的从外面飞进来,一把推开窗棂,叫道:“我怎么闻见屋子里有股焦味?你们在烧什么东西吗?” 章节目录 668.御圣火1 仙卉这才焕然大悟过来,连忙打开那只装着圣火元神的锦盒一看,只见那原本娇小的一颗草芽,此时又开始盈盈泛出了晶莹剔透的翡翠之光。而待看见她之后,那光芒更是骤然大亮,而那只锦盒,早已被生生的灼穿了一个洞,看来,以后是没法再继续装着它了。 仙卉与玉魇对视一眼,玉魇旋即笑道:“它这是等不及要回到你的体内了,因为,它本来就该是你的一部分的。看来,即便是你想打退堂鼓,它也会不同意的呢!” 而荆棘鸟见到这散发着翡翠绿光的火焰之后,亦是十分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她围着这火焰打了个转转之后,便欢声叫道:“我知道了,这是圣火的元神对不对?在琅府邸之中,神宫所在的山顶上,有一处凤凰台,那里,听说很久之前也是有这样的一簇天火始终燃烧不尽的。这火焰可以保护我们的仙界不受任何人的来袭和侵犯。但自从主人离去之后,那凤凰台上就再也没有燃起过亮光了!主人,您可以把它送回去,这样,我们琅仙界的神光便会再次点燃的!” 玉魇道:“嗯,这要等她先行将自己与这圣火的元神合二为一之后,到那时,她才能真正的驱使这圣火的明灭与去向。” 荆棘鸟便欢叫道:“那太好了!主人,你只管放心修炼吧,这些天里,我一定哪里也不去,只专心守着您!” 听得荆棘鸟和玉魇都是这么一说,再看看自己掌心里那跃跃欲试的圣火元神,此时它就像一个顽皮而急切的孩子一般,一直以一种期待的心情在注视着仙卉。而仙卉也感应到了它的心理,在片刻的凝视之后,她终于点头,道:“那好,就从今天开始,我闭关修炼。不过,这房子…….”。 云梦泽中的房子都是以稻草搭建而成,四壁也是木材所制。见仙卉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房子,玉魇便笑着说道:“你放心,既然是要闭关,自然是有合适的地方的。你跟我来,这地方,其实你从前也去过的。” 仙卉随玉魇一起过去,果然,他将她带到了离着清凉观仙荷琼露台只有一条瀑布之隔的水帘洞中。 “这山洞乃是千年寒冰岩凝结而成,是人间最好的冰系府邸。它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你因为走火入魔而导致的天火外泄,而且,这条瀑布也是寒冰之水,它能掩藏你在此修炼的痕迹,不会让其他修仙者发现。你就放心在此闭关吧,我会一直守在外面,寸步不离的。” 仙卉点点头,顺着他的指示,深呼吸一口气定下心神,起身走到那块摆在洞府中间的圆形的髓冰石前盘膝坐下。 而她的身体刚刚与那髓冰石接触,黑色的髓冰石便散发出一片炫目的白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整个洞府中顿时寒气大盛,阵阵白霜悄然染上每一寸的岩石,继而伸展向外,最后,就连原本正在轰然倾泻的瀑布,也终究凝结成冰,断流冰封。 章节目录 669.御圣火2 而在坐定之后 ,仙卉亦觉得那阵寒冰的气息自自己的身下开始缓缓蔓延,这种凉意让她心神为之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她开始闭起双眼,摒除心中杂念,那草芽的身影一闪从她手上彻底消失,一股属于筑元后期修士的强大威压,自她的身体内扩散开来。 而剧烈的痛苦,也同时蔓延全身。 草芽在半空中再度幻化为一块巨大的翡翠绿玉佩,玉佩如燃烧着的绿色火焰一般,渐渐火势越来越大,而其中间的那一种翠绿,也越来越透亮。 火心随着仙卉的呼吸,渐渐向她靠拢。而这火势也渐渐占据了上风,它将原本染透仙卉周身的晶莹白霜逼退到腰下,而奇异的景象就此发生,绿色的火焰包裹住她的腰间以上的部位,而腰下的,却是冰封的寒霜。 冰与火,两种极致而截然不同的美丽,在仙卉的周身得以完美的融合。 仙卉开始第一次换气,她觉得身体内流淌的已经不再是血液与真元,而是火焰熔岩与阵阵寒霜,之前在第一次接触到圣火 元神时的那种灼热但舒适的感觉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如同置身地狱的被反复焚烧的痛楚,以及被寒冰封住骨髓都为之颤抖的煎熬,两者周而复始,甚至连每一个呼吸都变成折磨。 这种痛苦早已远超了自己之前所承受的任何痛楚中的一种,在竭力忍耐与渐悟的空隙里, 她很想放弃,只要离开身下的这块冰玉髓,与圣火元神之心,不去感觉这二者的反复侵入,自己就可以不必承受这样的痛苦。 但是不行。 因为这块冰玉髓乃是玉魇所炼制出来的一件神器,它可以控制整座洞府的完好契合,让所有寒铁再次凝结成一个强有力的方阵,确保天火之光在启动的时候,不会被六道之中的神力所发现。 但它也与玉魇早已声息相通。此时启动了它之后,可以看见,隔着珠帘之外的玉魇,亦早已进入入定的状态。他一身白衣霜染皆透,银发更是犹如冰瀑一般。显然,此时的他正在与她一起承受着这寒冰入骨之痛楚。 而且,仙卉此时也能够感受到,那长生圣火的元神正在汹汹燃烧,它犹如一个被母体遗弃许久的孩子一般,此时急切的需要投入载体的怀抱之中。而它想要融合和壮大的意念如此之强,就连仙卉也已经无法控制其就此熄灭。 若她强行单方退出,失去控制的天火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天火之心一旦脱离正心,那么也会带来难以预料的恐怖灾难。 而且,若自己此时失去了天火元神,她就算侥幸保住性命,今后也只有靠玉魇来独自替她承担一切。不管曾经他到底是谁,可他毕竟为等待自己而孤独了千年,他所承受的担子已经太重,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想到这些,仙卉便只有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承受一轮一轮生死折磨,在烈火焚烧与寒冰侵袭的痛苦一次次地毁灭,又在烈焰升腾中涅重生…… 章节目录 670.御圣火3 在这种看似永无尽头的历炼狱中,仙卉明白了,如果这是自己想要转世重做回云凰的代价,那么她就永远都逃避不了。 无尽的痛苦中,她仿佛经历了千生万世,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痛楚将她推到了一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再来一次,也许就是她彻底被毁灭的时候了…… 有时候实在无法忍受下去,她会在竭力忍耐的同时,亦设想着,她可以选择退出,也可以选择与玉魇同归于尽,但这样一来,她会连自己都对不住。 她甚至开始感到一种由衷的怨恨,为什么自己是入世便要是凤凰女神云凰?为什么在作为云凰的时候,她顺风顺水,可是在人间她徘徊了千年,却依然还是凡身肉体? 以这样的凡身肉体,却要她去承受这冰火两重天的同时煎熬,这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然后再赐予她重生吗?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之下,她忽然自内心深处生出一股狠劲:长生圣火的原主不就是自己吗?为什么自己身为它的主人,此时却驾驭不了它的明灭与气息?不但左右不了它的一切,还要生生的承受这般无法忍受的炙烤?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而所有的天火的真意不是生机吗?它们来到这世间,选择最具有驾驭自己能力的仙者作为主人,它们可以听凭主人的差遣来焚天毁地,然所有毁灭的最后,却只是为了赋予这世间新的生机! 而道家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自然…….对啊!自然,自然才是修炼的本源!她不该以自己此刻的痛楚去抵挡这元神的入侵,因为,本该是融为一体的,那么只有真正的接受,这种漫无边际的互相抵触与痛楚才会在彼此的融合中最终消失。 想到这里,仙卉便再度长长的换了一口气。她在心中对长生圣火的元神轻轻说道:我相信我们融合之后,会带给这世间无尽光明,你本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此时不该将我送入绝境,否则你就与我一同寂灭吧!我们终将生死相随,一起明灭! 而后,她不但不再用内力去抵抗那种被烈焰焚烧的痛楚,反而倾尽全力是开始去融合和吸收那种炙热的光明与能量。 而就在她尝试着吸入第一口焰火的刹那之间,她整个人光芒大盛,躯体在这强光之下变得如同琉璃一般剔透通明,如旭日东升光照万里。 而原本已经入侵道她体内翡翠绿的火心,就像受了极大的鼓舞一般,开始不停的摇曳招展。那两片晶莹的芽叶在光芒之中迅速的抽枝生叶,结出一个个晶莹的花蕾。 花蕾朵朵次第绽放,盛开到极致之后然后纷纷飘落,无数颗更加晶莹透绿的果实在枝头丰盈鼓胀,最终爆裂散下万千种子,种子落在她的丹田之内发芽生根,再次展开一个生命的循环……而此时,身下那种寒冰入体侵入骨髓的痛苦也慢慢消失。 那一层晶莹的白霜,包裹在无数的叶芽之上,冰与火,再度完好的契合。她心中宁静无尘,天地间寂然无声,余下的只有无尽轻松喜乐,温暖充盈的感觉从丹田处蔓延至全身。 章节目录 671.凤凰凌日1 而仙卉在这种温暖的感觉里,不经意的抬起手来,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周身被包裹在两层光晕之中,白的是霜雾,绿的是圣火,其中的所有骨骼肌肤,都焕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泽与璀璨的亮度。 而这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感觉此时正十分和谐的围绕着她,让她觉得通体有种说不出的舒畅,而不久前让她生死两难的剧烈痛苦仿佛只是一场梦幻一般,梦过不留痕迹。 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句,继而,听见帘外的玉魇也随之从入定中醒来。 他缓步走进洞中,手里拿着一杯水,对她说道:“三天三夜了,你能经历过这一关,说明圣火元神已经真正的接受了你的驱使。你可以试试看,让它在你的意念操控下明灭飘忽。来,先喝杯水。” 仙卉讶然道:“原来已经三天三夜了?我……我竟然在此入定了三天三夜?” 原来那一切的痛苦并不是幻觉,她在极度难以忍受的煎熬下,忍受了三天三夜,此时,她是应该为自己的意志力感到骄傲和自豪的。 而喝下那杯水之后,她也依着玉魇所说的,开始凝结意志,将体内的圣火元神释放出来,并对其默默念道:“出,溶炼此杯。” 说着,便将手中的空杯投入那一团小小的火焰之中。 而玉魇就连开声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玉石杯在烈焰的吞噬中化为了一滩石粉,最终灰飞烟灭,了无痕迹。 而仙卉随后收回圣火,她对玉魇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忘了跟你商量了,真是对不起。” 玉魇笑着摇头,道:“没关系,不过这杯子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只,它是师父送给我的一件法器,虽然不算是上等难得的神奇,却也是只有天火才能焚烧得穿的。恭喜你,云凰,你就要做回你自己。你依然还是得天厚爱的那个最骄傲最尊贵的凤凰神女,你------你开心吗?” 仙卉敏锐的从玉魇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类似于黯然神伤的神色,她转眸一想,便了然的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那时的骄傲和尊贵。你知道,上天给予我这些的同时,亦赐给了我怎样的痛苦。玉魇,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爱和等待,我想,我们会是很亲很亲的亲人,也会是最知心的朋友。这份生死相守的恩情,我会永世不忘。” 玉魇听她这么一说,亦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想要的那种感情,或者她现在还无法给予。但以后呢?毕竟,他与她都拥有着无限长的岁月,与日月山川同在的青春,他不信,自己便真的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而就在两人为终于闯过了融合圣火这一关感到高兴和轻松的时候,水帘洞外,距离清凉观百里之距的帝都皇宫中,也有人惊慌失措的快步奔向皇帝起居的紫宸殿。 长恭远远看着这几人的服侍,就知道是钦天监的长史和副史。而三人来到他跟前,就满面焦灼的对他作揖道:“请公公代为通秉一下,就说微臣有要事,要立即面见皇上啊!” 章节目录 672.凤凰凌日2 长恭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要事,但钦天监在三司六部中属于比较冷门的冷衙门,平时也没有什么油水,这几个大人更是以老实本分著称。 当下也不敢耽搁,只得对他们如实道:“你们且稍等一下吧,陛下这些日子以来龙体一直抱恙,而今里头正有太医们在请脉呢!无论如何,咱家也要等到太医们出来才敢进去通传啊!” 几个钦天监的大人闻言只得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为首的那人便只有对长恭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个就在此候着吧!有劳公公了!” 长恭点点头,便扫了一下拂尘走进去了。紫宸殿门口,余下十几个内侍,个个鼻观心心朝地的站着,谁也不敢胡乱接言一句。 殿中,几位头发雪白的太医们正凑在一起商议着药方,原来皇帝南宫弦歌自凤阳城回来之后,便一直整夜高热不退。到了白天,还要勉力支撑着爬起来处理政事。 他之前仗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好,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这不,十来天下来,整个人便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就连朝臣们都看出了一些异样,纷纷联名上本,请皇帝稍事休息几日,由六部长史各司其职,实在遇上决断不了的事情,再单独来奏请皇帝下旨。 安贵妃是后宫中唯一一个能陪在皇帝身边的嫔妃,她见着众太医们的神色有些古怪,仍是如同之前几日一样,下个药方都十分的艰难,便在服侍皇帝睡下之后,走出寝殿,对几个太医一脸肃然的说道:“本宫想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几个如今负责给皇上请脉,可皇上吃了几剂方子下去,却是丝毫也不见好转。你们需得掂量着其中的轻重厉害,毕竟,陛下身系天下安危,你们若是敢有丝毫隐瞒,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见安贵妃口出威胁之意,几个太医都说忙不迭的跪下,其中一个苦着脸道:“娘娘有所不知,微臣等确实为难的是,皇上这病只怕多半是心病。他思念过甚,且无法放下,故而微臣只能以安神定心为主,却无法用药物为其驱逐病根啊!” “是啊,娘娘,自古以来,天下间惟相思病无药可救,皇上他…….”。 “你们住口!这样的话语,在外人面前,可是万万一个字也不能泄露的!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也就当没有听过这话,好自为之吧!” 安贵妃打发走了几个太医之后,这才转回到寝殿来。见皇帝仰面躺在明黄色的床褥之中,其人明显见着消瘦与憔悴的神色,心中到底是禁不住一阵难过和惆怅,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于她而言,虽不曾用心爱过南宫弦歌,但她所受过的教育,却让她对他充满了绝对的崇敬与维护。 因为他是国之大统,亦是国之根本所在。放眼诸位皇子之中,尚且无人能有这个能力接过这治理天下的重担,而南宫弦歌此时病倒,对于如今变幻莫测的朝中形势来说,无疑是又增添了一层新的迷雾。 章节目录 673.凤凰凌日3 但她明白皇帝的心结何在,说到底还是放不下情之一字。只是,纳兰仙卉如今到底身在何方?皇帝此次秘密连夜赶去凤阳城,在城中又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以至于他和国师同时都病倒了? -----这些谜团的答案,纳兰祈佑自然不会告诉她,而长恭更是皇帝如今的心腹死党,没有皇帝的口谕,便是打死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安贵妃在寝殿中守着沉睡的皇帝坐了半天,最后见他睡的很沉,这才起身走出殿来。她本想差人回去看看女儿可有苦闹,却意外的在殿外看见了几个钦天监的官员。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安贵妃倒是认得这几个官员,因着其中的一个还是她兄长的朋友,便点头道:“免礼,几位大人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回娘娘的话,下官等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面见皇上!还请娘娘开恩,代为通传一下。” 说话间,长恭正好从里头走出来,见状连忙摇头上前道:“唉!几位大人,奴才都说了,一会等皇上醒过来,一定代为通传,怎么你们几个反而缠上了贵妃娘娘呢?娘娘可是赶着要回去看小公主…….”。 安贵妃见几人面色焦灼,便摆手道:“无妨,叫我身边的侍女回去一趟也是一样的,倒是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瞒你们说,皇上如今的确是在休息,若没有必要,本宫也不敢打搅。”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又知道如今后宫之中皇后早已不理事,而安贵妃在后妃之中身份最为尊贵,亦最为得势,且只她一人能进出皇帝的寝宫,于是微一沉吟,为首的张长史到底上前道:“此事机密,还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安贵妃也知道钦天监所负责的事项,于是点点头,道:“好,你们随本宫到偏殿来,长恭,叫所有人等都退下,本宫与几位大人有要事要谈。” 少卿,在紧闭的紫宸殿偏殿之中,安贵妃听完几人的回言,也是陡然见大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昨夜果然观星象,看到紫薇星动,有凤凰凌日之征兆?这……这可是真的?” “是啊,贵妃娘娘,此事事关重大,本来昨夜就该来报与皇上知晓的,只是下官等人微言轻,偏偏今日早朝皇上又因病没有上朝,这才不得已,貌似擅闯紫宸殿,还请贵妃娘娘立即将此事禀告皇上。紫薇星动,凤凰凌日,此乃大灾之征兆啊!事关国体安慰,社稷安慰,娘娘,请一定禀告皇上!” 安贵妃闻言也是脸色陡然一变,她自然知道,紫薇星宿代表的乃是国之根本,而凤凰凌日------莫非,真有女主降世,国之危矣? 不!这样的大事,便是她也没有这个能力继续拖延下去,于是少不得皱着眉头想了想,旋即起身,对几人正色道:“你们随本宫来,记住,一会面见皇上时,不可夸大其词,只需要尽着你们的本份如实回禀便好。” 章节目录 674.凤凰凌日4 紫宸殿高高的房梁上,明黄的锦缎帷帐铺天盖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龙金鼎内燃着上等紫檀香,青烟一缕一缕渐渐朝上扩散淡开,整个大殿肃穆而安静。 而几位钦天监的官员跟着安贵妃走到寝殿外头的屏风处,就被两个内侍拦下,安贵妃低声道:“在此候着。” 而后,便自己先行进去了寝殿之中。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有一个侍女出来道:“三位大人,皇上请你们进去说话。” 进去时,只见皇帝南宫弦歌已经靠坐在了龙床上,他面容有些消瘦,但精神还算不错,双眸所到之处,几人皆是觉得一股无声的威严悄然压下来,令到原本忐忑的心中更加的不安起来。 安贵妃站在皇帝身侧,对几人和颜悦色的说道:“几位大人,有何要事,还请当面奏请皇上了。本宫乃是后妃,不便干政,这就先行退下了。” 安贵妃说着,倒真要依礼退下一般,得南宫弦歌朝她看了一眼之后道:“罢了,朕早就将你当做了半个女宰相,你不但能帮朕将这偌大的后宫处理的井井有条,亦见识不凡,就在旁听着吧!朕也没什么需得避讳你的。” 安贵妃听着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褒还是贬,当下微一沉吟,便回道:“那臣妾就在旁边伺候着。” 南宫弦歌扫了一眼几位大臣,道:“钦天监乃是为国占卜星象观测国运之部阁,朕历来极为信赖几位爱卿,说吧,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朕这几日,总觉得心神十分的不宁。” 张长史便上前道:“回皇上,微臣等昨夜观星,见星象有异,乃是紫薇星动,凤凰凌日之征。此兆实在非同小可,皇上,还请及早圣断啊!“ 南宫弦歌皱了一下眉梢,他清俊的面容上浮现过一丝戾气,旋即很快就消泯下去,只从容镇定的对张长史道:“紫薇星动,凤凰凌日?若朕没记错的话,这凤凰凌日,可是意指女主出世,取而代之之意?” 张长史早已后背冷汗尽湿,只是皇帝问话不得不答,便颇为有些战战兢兢的回道:“是啊,皇上,紫薇星动,也曾用来预示将有强敌来犯。然凤凰凌日,却定是指皇上身边将有女子会祸乱超纲。此乃大不祥之兆啊!皇上!” 南宫弦歌闻言却是摇头一笑,继而索性仰天叹道:“女主将会取朕而代之?哈哈哈!哈哈哈!朕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好笑的事情,张大人,你可真是太能说笑了!” 张长史不料皇帝闻言会是这般的表情,当下便有些急的不知所以然了。几个人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安贵妃,只是安贵妃却依旧恭敬的垂眸敛衽,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的态度。而皇帝南宫弦歌笑了一阵子之后,才对着几人说道:“好了,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你们几个,且退下吧!” “可是,皇上,这…….”。 皇帝见几个人还是一脸为难,便索性拉下脸,对其斥责道:“此事朕只当是个笑话,你们说过也就罢了,到了外面,若是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朕----都饶不了你们!” 章节目录 675.凤凰凌日5 待几个钦天监的官员退下之后,安贵妃才扶着皇帝靠坐到床帏上,柔声劝道:“皇上,您才刚觉得好些,可不要为这些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生了气。太医说了,您得要安心静养几日,都怪臣妾不好,才刚听他们说事情十万火急,想着那张大人也是两朝的旧臣了,就真的听信了,没想到反倒叨扰了皇上休息,请皇上责罚。” 南宫弦歌微微阖目休息了一下,他摇头,右手在明黄色的丝被上渐渐握紧,只道:“不,怜心,朕知道,他们没有说谎话,而你,亦只是为了尽职责,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唤过安贵妃的小字,安贵妃甚至都曾经一度忘了,上一次听他唤这个名字时是什么时候了?是自己刚刚进宫的时候,还是怀上女儿的时候?记忆中的皇帝总是那般的冷静克制,理性而有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哪怕是在床笫之间,亦令她不敢过分亲近。但他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温和,那样的神色,令安贵妃莫名的觉得心安与镇定。 她了然,那是一种看向亲人时的眼神。那里面牵扯了骨肉亲情,六年的相伴相依,信任与彼此欣赏,只是惟独没有爱情的狂热而已。 但安贵妃亦不求皇帝给予自己那样的一种情感,她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于是,在彼此的对视之间,她轻轻展颜一笑,对皇帝说道:“陛下,您是天下之主,身系社稷安危。臣妾和后宫诸位姐妹一样,只盼着您能早日康复。皇上------请您振作一些,就算是为了茹儿,也请您好起来吧!” 南宫弦歌睁开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忽然道:“怜心,这几年以来,朕知道,平时多有委屈你了。你若不进宫,不做朕的妃子,想来定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皇上,臣妾不委屈,臣妾得您信任得您看重,臣妾已经了无遗憾。皇上…….”。 惊疑不定中,只见皇帝又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手抚向自己的胸口,仿佛一阵心痛忽然间袭来一般,慌的安贵妃连忙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皇上…….”。 “朕没事,朕知道,自己是心病,无药可治。怜心,朕答应你,若朕还在位一天,便会竭尽全力做好你心里的明君。若有一天,朕在你前面走了,朕也会留下一道密旨,准你带着茹儿出宫去,天高海阔,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就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了吧!” 这话仿佛已经是弥留之际的遗旨一般,安贵妃听得泪流满面,却是不停的摇头道:“不!皇上,臣妾哪里也不去,臣妾只想呆在宫里,好好的做您的贵妃!皇上!皇上您不要这样!臣妾心目中的皇上,是君临天下令四海臣服的大周天子,皇上您便是再伤心再难过,您也不能为了她一人而弃了整个天下啊!皇上!” 安贵妃两手挽住南宫弦歌的右臂,只是不停的哀求抽泣着。而南宫弦歌则是皱着眉头在床上靠了良久之后,才抽出另外一只手来,轻轻 的拍了拍安贵妃的后背,安慰道:“朕并没有就此意志消沉,朕只是经过这一病,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生死有命,怜心,扶朕起来,叫太医进来给朕把脉,朕-----要做回你心目中的大周天子,朕,要为大周的子民解除这一次的国之危机!” 章节目录 676.赫连圣女1 赫连王都,宽阔的王帐之中,萧青城与赫连王正相对而坐,帐中燃着一堆汹汹的篝火,两人怀中都有美人相依偎着,而酒肉之香亦四处飘荡,波斯地毯上,身着单薄的舞姬正在妖娆的舞动着自己的腰肢。此情此景,倒叫外头守着的那些侍卫也不禁时不时的自缝隙里投来两个羡慕嫉妒的眼神。 酒过三巡之后,赫连王便笑着举杯对萧青城道:“多谢你前些日子给本王送来的那些丹药,其效果果然十分的神奇!哈哈哈!来来来,本王敬你一杯。” 萧青城了然的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那些丹药是些什么作用的,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朝对方亮出了自己已经空了的杯底。而后,自有美艳的姬妾上来斟酒,并妩媚多姿的在一旁依着坐下。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萧青城便提出道:“听闻赫连国有一位圣女,其善于御风御水,乃是鬼神莫测的高手。不知道国主可否安排在下拜见一次?” 赫连王闻言便皱着眉头道:“要说想要拜见圣女,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十分不凑巧的是,她前些日子刚好闭关,要等她出关的话,还需要三日之后才行。” 萧青城十分喜悦的点头,主动举起手来的酒杯,道:“那好,那就三日之后!多谢国主成全,在下先干为敬!” 而后,在酒席之中,萧青城更从赫连国主的口中陆续打探到了一些关于这位苏曼圣女的生平。待听说她是被父母遗弃在狼窝之外,却奇迹般的被母狼哺育长大成人之后,更加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即将进入结婴期的修魔同道,苏曼不弃。 这天晚上,如同平时一样,萧青城还是喝的醉醺醺的,回到了自己的账房。而瞧着隔壁儿子的账房里一片安静,他挥手斥退下人之后,又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掀开账帘走了进去。 见萧楚月正在运功打坐,却不见赫连公主的身影,他颇为有些失望的说道:“怎么不见公主过来?莫非是你又对人家使什么性子了?” 萧楚月并不睁眼,只冷淡的回道:“莫非我萧楚月这是沦落到要靠女人立足了吗?真亏你也是修魔之人,成日与这些酒肉之辈厮混在一起,也不觉得有失身份!” “你------”似乎习惯了对上儿子就有一顿争执一般,萧青城以手指着儿子一顿瞪眼之后,却又哈哈一笑,满嘴酒气的道:“我如今还有什么身份可言?萧楚月,你个不孝子,你为了个女人害得自己的老子修为被毁掉大半,这算是勉强才捡回一条性命来,你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 说完之后又是冷笑道:“我已经查明了,这赫连圣女只怕是马上就要冲入结婴之期,她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你小子虽然天赋极高,且得了蔡玉盎的双修之力相助,但却到现在都没有结丹-------你说,你如今不靠女人立足,还要靠什么?” 章节目录 677.赫连圣女2 萧楚月听了这般的言语,却不急着反驳,只定定的看着帐外的苍茫夜色,过了片刻之后才道:“就算我们如今不来赫连,我也自然会奉养你一世到死,我真不明白,爹爹你为何要这般执着?难道说,我娘她临终前的遗愿,便真的这般…….”。 “你不明白?你会不明白?我呸!你少在老子面前装了。别说你爹我,便是你自己,何尝又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就能弄的自己神魂颠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难道敢说,若那纳兰仙卉叫你去杀人放火,你会不去?你做得到吗?” 这话似尖刀一般的扎入了萧楚月的心里,他深吸一口气,需要勉力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心腔平和呼吸,却是在转头的时候,被月色映照出了几分自己眼底的凄楚不胜之色。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叹道:“是啊,她若叫我做什么,我必然是会去的…….只是,如今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完,他便掀开帘帐走了出去。寒冷的夜风从帘缝中透进来,萧青城又是拔开手里捏着的酒壶仰首喝了一大口之后,才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残汁,听着耳畔传来的北风里夹杂的阵阵狼嚎之声,他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王帐之中,赫连王见到女儿赫连漪蓝走进来,便挥手让身边 的姬妾都退下,满脸慈爱的注视着爱女,问道:“如今可是连父王都难得见到你一次了,那小子,当真就这么好吗?” 赫连漪蓝娇俏的瞪了一眼父亲,有些慵懒娇痴的顺势倒在父亲的臂弯里,只低声娇羞道:“难道父王瞧着他什么地方不好?父王且跟我说说看。” 赫连王似被这问题问住,思索了一会,便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都说女生外向,你看看你,如今还没有嫁过去呢!就已经开始帮着他说话了。” “父王……什么嫁不嫁的,如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您就净会拿女儿开玩笑!您再这样,女儿可真是不敢来您这里了!” 赫连王便撇着胡须道:“哟!这会为他来要挟父王了?好好哈,不拿你开玩笑,我且问你正经话,想不想嫁给这萧楚月?这个问题,你可要想好再回答啊!” 赫连漪蓝偷偷窥着自己父亲的脸色,见他一脸肃然,便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于是也沉吟了一下,旋即很快的点头,道:“想!父王,女儿若能嫁给他为妻,那以后,每天都会很快乐的!父王,难道您和母后不希望看见女儿每天都生活的开开心心的吗?” 说话间,赫连王后叶赫明仪也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姗姗而入的走了出来。这位元后,身份高贵,且在政事上面十分的有手腕,而今赫连国中许多大事,都是经她之手批阅的奏折,最后才送到赫连王这里。 所以,可以说,她与赫连王在国中是有着几近相等的身份地位,而赫连王也十分的敬重自己的这位结发之妻。 章节目录 678.赫连圣女3 而在听见父女之间的谈话之后,叶赫王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挥手让侍女下人全部退下之后,才走近女儿身边,对其说道:“可他喜欢你吗?他跟你在一起,也像您一样觉得这么开心吗?蓝儿,你要知道,女人的终身幸福,还是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这样才会觉得开心是永无止境的,可以延续而不必忧心的。” 赫连漪蓝从未听母亲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于是闻言少不得偏了头,对母亲说道:“可是,蓝儿从前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没有这样快乐的感觉呢!母后,父王,难道你们当初成亲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叶赫王后闻言不说话,赫连王却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这才道:“咳咳,当然,父王娶你母后的时候,也是觉得跟你母后在一起,才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只是…….”。 “只是世事多变,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岁月的磨砺。所以,蓝儿,母后希望你对自己的婚事慎重考虑。这个萧楚月母后见过,的确是十分的优秀,不管是才貌还是能力心智,都是男人之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可是母后发觉,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那种类似于男人对女人的爱慕之情,反而总有一种失神的表情。所以,母后希望你找时间问问他,看看他怎么说,你再做决定,好吗?“ 赫连漪蓝见父母都是一脸凝重,也不再辩驳,只是在心底对自己说道------他,必然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怎么总是会用那种痴痴的表情看着自己呢? 而在目送女儿离去之后,赫连王就坐在榻上,与元后商议道:“圣女闭关之前曾向我建议,说在她出关那日,我们就派大军前去攻打大周,此战圣女有必胜的把握,王后,你怎么看?“ 因为是商议政事,所以叶赫王后也端正的表情,只肃然的想了想,回道:“圣女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必胜的把握。而我赫连国如今兵强马壮,也是时候该拓展版图了。此战,我早已与父兄和朝中几位重臣大将们商议过,众人都觉得,若有圣女的阵法相助,我们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攻下毗邻大周的几座城池的。有了这几座城池,来年春天,也就有了继续往南的基业了。“ 赫连王也点头,笑道:“嗯,我也是这么看。那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这两日,大军便要开始集结了。只是如今正好是冬天,咱们粮草虽然是早已备下,不过还要有劳王后多多费心。这补给之事…….“。 元后出身赫连世家叶赫家族,叶赫家族在赫连国中有这最肥美的草地与最彪悍的牛马,此时听见丈夫这么说,她自然明白,这是让自己娘家出钱出力了。 只是,如今叶赫家族也需要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最丰厚的那部分利益,于是便点头从善如流的说道:“这个请王大可以放心,补给之事,早有具体方案下来,更何况此次圣女言之灼灼,说只能趁着大周毫无防备之际速战速决,所以,咱们断然不会拖上多长的时间的。” 章节目录 679.赫连圣女4 “那好,这么说来,咱们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王后,一你看,这漪蓝和那萧楚月的事情,咱们该如何处置?“ 见丈夫问及女儿的终身大事,叶赫王后才颦起眉头,抹着均匀的玫瑰紫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行贝齿的咬痕,却回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虽然我是不看好这小子,大你也看见了,你的宝贝女儿如今是有多看重他。若是咱们强行作梗,只怕除了起反作用之外,别无其他任何好处。况且这萧氏父子如今还有用的着的地方,他们手里有前楚皇朝的传国玉玺,到时候,若咱们大军继续南下,这东西便能为咱们讨得一个师出有名,而不至于被人说成是入侵中原。因着这些,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这些天里我会派人看好漪蓝,不让她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来便是了。“ 赫连王闻言便道:“其实我总是觉得,若是为了一个所谓的传国玉玺咱们就要甘心抵命的跟萧氏父子合作,到时候还要分他们一半的城池土地,这笔买卖认真有些不合算。若是漪蓝能哄得那小子拿出这玉玺来,到时候咱们只要招他做个驸马,如此不是更好?“ 叶赫王后心中冷哼了一下,瞪了一眼赫连王,回道:“你觉得萧氏父子就是这么好摆弄的人吗?再说了,咱们此次扶持萧氏父子是打着反周复楚的旗号,若到时候不祭出楚国的大旗,而是让萧楚月做了咱们赫连的驸马,你以为天下人会服气?这事先不论萧氏父子意愿如何,于咱们的大计来说,都是毫无半点益处。成大事者不能在乎这点眼前利益,这话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 当然,她把最要紧的那段话还是给截留了下来。那便是,赫连圣女早已对她下过命令,一定要千方百计诱使萧氏父子前来赫连,实在不行,便是亲自派人去请,也要将他们二人请到这里来,此次的大事,没有这两人,难以功成。 眼见妻子说话间又摆出了训斥的口吻来对自己说话,赫连王脸色一沉,也只得讪讪道:“那……那算了,反正不过就是个傀儡帝王,便由着他先得意一阵子吧!“ 叶赫王后懒得再跟这般冥顽不灵的丈夫说话,她心里早已十分的看不起丈夫的心胸谋略,只是苦于无法解除这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三个孩子,因着这些,这些年以来她不得不强行忍耐着所有的辛酸苦辣。 不但要在朝政大事上面独当一面,还要时不时的替丈夫收拾一些风流惹祸的烂摊子。可以说,叶赫王后早已对赫连王厌烦到了顶点,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恭敬罢了,内里的那些夫妻情谊,却早已尽数被破坏干净。 叶赫王后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便转身要走。而赫连王却连忙一把搂住她,舔颜上前嬉笑道:“王后,你许久都没有跟我过夜了,今晚…….”。 章节目录 680.赫连圣女5 “今晚我还有事,陛下就请早些歇着吧!” 叶赫王后说着,已经不动声色的将丈夫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拿了下来。待她灵巧的从赫连王的怀里挣脱出来,并走出王帐之后,只听身后立即传来了姬妾娇媚的呻吟声。 叶赫王后眼底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嫌恶,她冷冷的回视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王帐,最后是勉力才将自己的面色平静下去。回到自己的寝帐之后,她立即唤人打水来洗了手,又换下之前的那套衣衫,才恨恨的对身边 的侍女道:“这种日子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再忍耐了,这个窝囊无能的饭桶,整天除了玩女人之外,他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侍女伽罗跪下劝道:“请王后娘娘再忍耐一段时日吧,待圣女此次出征拿下了西北三座城池之后,到那时,娘娘便可名正言顺的迁移到礼安城居住,而陛下他要制衡国中 的诸多势力,必然是会留在王都的。圣女早已许诺,将来必会让娘娘成为赫连国的女王,咱们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一些时日罢了。” 叶赫王后听着心腹侍女的劝诫,这才微微阖眸,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旋即吩咐道:“传我的命令,让人随时跟着公主殿下,绝对不可以让公主殿下与那萧楚月发生什么越轨的事情。” 伽罗闻言点头,旋即又道:“可是这萧楚月不是圣女点名要的人么?娘娘要不要问过圣女的意思,再做决定?” 叶赫王后有些不耐烦的摇头道:“我知道这萧楚月是圣女点名要的人,否则,我早就容不得他们父子在王都如此横行无忌了。那个什么萧青城,最是无耻下流,不但撺掇着大王服用那些淫邪的丹药,还大肆鼓吹什么房中秘术!有这样的父亲,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来?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漪蓝嫁给萧楚月的。至于圣女那边,我这么做也不算违背她的意思,反正她没有吩咐过的事情,咱们便按着自己的意愿来,以后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你明白了么?” 伽罗便了然的点头,道:“是,奴婢明白了。”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后日就是圣女出关的大日子,到时候,咱们都要提前准备好去地宫迎接她。这件事情最为紧要,你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伽罗又是应声点头,叶赫王后说完了这些,才觉得有些累了。不多时,便也吹熄了帐中的烛火,在烧的暖暖的寝帐中睡了下去。 转眼便是两日之后,这天一大早,叶赫王后与赫连王便各自穿戴整齐,并一脸肃然的赶往位于王都最西北的一处山林。这里,有建着一所王室别宫,但其实这些年以来,都是专门供奉圣女练功闭关的所在。 听说叶赫王后与赫连王都赶去了别宫,萧青城也随即收到了消息。他匆匆叫起儿子,父子两人亦秘密随后赶了过去。只是碍于身份的原因,他们两人只能潜伏在别宫附近的山林之中。 而随着日头的升起,原本宁静清冷的别宫,却忽然间开始电闪雷鸣,隐隐有着一种风雨席卷而来的雷霆之势。 章节目录 681.赫连圣女6 而就在风雨之中,萧青城双手紧紧攀附着手中的这颗及腰粗的大树,却用力的仰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里的氤氲水汽与兜头兜脸铺天盖地而来的雨水之后,居然大声的欢叫道:“是幻影水方阵!楚月,这圣女,是即将冲破结婴期的水系灵根传人!她的功力,简直就是举世难觅的顶尖魔道之人!” 萧楚月自然也感受到了对方那种强大的无所不在的气势,但他只是冷淡瞥了一眼父亲的欣喜若狂,接着就道:“那又怎样?咱们跟她非亲非故,就算对方功力再高深,可跟咱们也没有半点干系…….”。 他原本正想劝父亲早点下来,因为萧青城的修为在上次险些丧命之后,就已经毁损了一大半,若不是有蔡玉盎精心炼制的丹药来修复他的肉身,只怕他连保不保得住这条命都是两说。 而今萧青城抱着这颗大树如此激动,但风雨的阵势却越来越大,雨水席卷着无数的雪粒朝人迎面扑过来,这样的寒风冷雪加雨,可不是真的好玩的。 但就在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得耳畔一阵呼呼的历风刮过。这风势非同小可,只是瞬间便将两人藏身的这片树林摧毁了一大半,十几丈高的百年大树轰然倒塌,而萧楚月觉察到对方的悄然逼近,连忙一手掠起父亲将其背负在自己身后,而后凌风飞起,几个起落之后,才堪堪将萧青城安顿在别宫的一处走廊里。 而风里却传来一阵女子的密音传言,她对萧楚月说道:“小子,有两下子。不过这样还不行,你随我来,咱们去胭脂山那边找一个地方,单独练两手。不然,我敢保证,你爹爹肯定走不出这别宫的范围。” 说完,那风雪雨水的阵势更大。一阵狂风将别宫的屋顶吹的向上震了两震,旋即便如一片轻飘飘的茅草一般,径直朝半空中飞了过去。 有宫人仓皇失措的声音传来,萧楚月似听见赫连王与叶赫王后等人的惊呼声。他犹豫了片刻,就以密音回道:“好,咱们找个地方练一下。” 而后,那风雨就骤然停歇。萧楚月看了一眼父亲的情况,转头就如同一道剑影一般的掠了出去。 胭脂山山脉连绵起伏,此时在积雪的覆盖下,晶莹洁白,附近方圆几十里都没有牛羊人口出没,安静的只剩下那呼呼刮过的风雪之声。 萧楚月追逐那圣女的身影来到一处山头,他四下环顾着,忽然感受到对方悄然而快速的逼近,于是一个闪身,但眼前旋即出现了几十个同样装束笑容诡异冷艳的赫连女子。他连忙闭上眼,知道这是对方的幻术所致,而凝神之后,却朝着那股强大气场的方向迎面打出了一掌。 双方力量实在太过悬殊,这一掌自然是毫无悬念的落空了。但对方更像是有意在考验他的耐心一般,只是不停的变换着地点,并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戏弄他,直到他最终盘腿在一个山头坐下,并默默念诵心决,开启了寒冰无极阵法之后,那女声才自右侧飘过来,道:“真是没想到,你的资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不但是火系灵根传人,还拥有最纯净的冰系灵根。啧啧,这样的弟子,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就想要收入自己囊中了。” 章节目录 682.千年记忆破茧而出1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和来意,萧楚月只得回道:“你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你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可以现身了吧?” “啧啧!真是,真不愧是我华氏的血脉,就算是转世为人,你也始终还是这般的桀骜不驯。” 说着,忽然间周围的风雨声骤然停歇。而细细的雪粒中夹卷着一阵十分幽昧的香气迎面传来,那香气宛若是血海中提炼出来的一般,叫人觉得十分的心神魅惑而且有种无法言说的沉迷。 但萧楚月却本能的以为这是对方所使出来的一种新的幻术,他连忙闭上眼,屏住呼吸,只是待他发觉出不对劲的时候,睁开眼一看,那女声的主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平心而论,这赫连圣女绝对称得上的一位绝世美女。其人看上去十分的年轻,大约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肤白如雪,身段高挑,一身褐色对襟长袍在寒风中衣衫飘决若即将要凌风而去。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女子居然长了一双幽蓝色的重眸,其眼眸中波光滟潋,水色浮动无声。一般男子只消看上一眼,便会迷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只是萧楚月珠玉在前,已经看过了仙卉这般举世无双的美貌,便觉得眼前的女子与之相比也顿时黯然失色。他微微后退一步,对来人说道:“你就是赫连圣女苏曼不弃?” 关于这赫连圣女的传奇故事,他也早就耳闻过。只是无论如何,要将眼前这美丽的简直要魅惑人心的女子将从小被丢弃在狼窝边,由母狼喂养长大的凄苦身世联系到一起,还是需要一些想象力的。 但显然,对方却是有备而来。对于他的情况,这赫连圣女知道的,似乎要比萧楚月预计的要多得多。 只见她朝自己微微一笑,旋即十分肃然的说道:“可怜你如今心智被蒙蔽在凡尘之中,早已忘却了千年前的恩怨情仇,你不知道你如今所迷恋的女子,就是当初害得你丢了性命毁了一身修为的罪魁祸首-------梵音,你可知道, 我到底是谁?” 萧楚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赫连圣女,他皱着眉头,有些冷然的回道:“你若不是苏曼不弃,还能是谁?若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谈论这些无头无脑的话,那便要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离开。而就在身形飘动的时候,但觉身后刮来一阵强有力的旋风。这风有着力拔山河的气势,直将他使出的劲五成的功力也一并吸了过去。 而后,萧楚月更觉得自己头皮一紧,睁开眼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手掌正如同一个黑色的漩涡开关一般,将自己紧紧的吸附在那风口处。 耳畔是雷鸣一般的风声,其中还夹杂着雨点与雪粒一起扑过来。他闭上眼,正要暗暗运功挣脱这诡异的阵势,忽然觉得脸上啪的一下,似乎是被人侧面掌掴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嘴唇中溢出来,而后,更随即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头疼。 章节目录 683.千年记忆破茧而出2 萧楚月觉得这种疼痛就连自己也是无法忍受,他惊骇之下,大声咒骂道:“你这疯婆子,你到底要做什么?你--------”。 “我要撕破这些蒙蔽了你心神的凡根俗物,梵音,你这可恶的臭小子,你堂堂一介西海罗刹界的大王,司掌六道之一的势力,你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心甘情愿的毁了你自己。你这窝囊废,你这白眼狼,你居然为了她而背叛了我,背叛了自己的臣民,你-----你简直就是罪不容诛,你应该被打入地狱,被炼狱之幽冥鬼火焚烧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萧楚月不知她到底所言为何,仿佛言辞之间满腔积愤,无处可诉一般。但他只是觉得那种头痛如同挖去了自己脑中的一部分一般,那种血肉牵连无数痛楚铺天盖地袭来的感觉,让他无法忍受之余,更生出强不如去死一般的念头。 但那赫连圣女却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觉得这痛苦无法忍受是吗?觉得落在我手里被我这般折磨,强不如去死是吗?好,很好!你果然已经成了一个百无一用的窝囊废,让我看看,你这窝囊废如今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之外,还有没有半点其余的用处?梵音,我告诉你,你生是我西海华氏家族的传人,就算是轮回了千年,这也是你无法更改的使命!你想死?那我就立即去将你那酒囊饭袋的父亲千刀万剐!还有,就算你死了,你也会在地狱里看见我是如何将你那心爱的纳兰仙卉给捏碎成粉末的!我要将她剥皮,挖心,挖出她的眼珠,我要用她的心来泡酒喝!我还要让一千个一万个最丑最龌龊的男人和牲畜一起糟蹋她,我--------华容波要将这千年以来所积下的所有怨恨,尽数回报在她身上!” 听到她用这般恶毒而狠绝的语气来诅咒仙卉,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吼道:“你住口!你这疯婆子,你到底跟她有什么过节,你要这样…….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疼!” 随着他这一声惊呼声,只见眼前一片血光淋漓飞溅而过。最后温热的血水喷洒在雪白的雪地上,溅落下一连串的嫣红血花。 原来,这赫连圣女居然将他的天灵盖骤然打开,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与眼冒金星中,萧楚月直直的倒了下来,昏死在这处山头上。 而待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似乎已经躺在了一处山洞之中。四处都有潺潺流水的回响,但因为眼睛被人以厚重的布帛所包裹住,故而一时间无法分辨到底身在何处。 只是,当他呼吸了第一口空气之后,就觉得此处的气息与别处都大为不同。这洞中的空气里有一股十分刺鼻的气味,吸入肺腑之中后便犹如千万支银针齐齐扎入一般,那种窒息般的痛楚简直如同万蚂啃噬着心房。但等他放松心神,缓缓的定下心,再吸入第二口的时候,却骤然发现,一切的疼痛都得到了最彻底的舒缓,而且呼吸之间无比的畅快,就连内力也陡然变得雄厚有力了许多。 章节目录 684.千年记忆破茧而出3 萧楚月立即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身处在修魔之人梦寐渴求的灵泉洞府之中。这种洞府在人间十分的稀少,其水源往往源自于底下灵气喷涌处,而但凡修炼之人若能在此修行,则修为与功力都会得到事半功倍的增长与提升。 可是,到底是谁把他带来此处的呢?难道说------竟然是那疯婆子一般的赫连圣女苏曼不弃? 而就在他摸黑翻身坐起开始打坐运功的时候,身侧也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是由修为极好的修炼之人所发出来的,但萧楚月立即就可以断定,此人一定不是那赫连圣女,因为,她的身上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血香之气。 “你醒来了?这是圣女让我给你送来的丹药,这丹药可以提升你现在的修为。” 随着一声女声,那女子将手里的托盘在他面前放下,并递来一杯清水。 萧楚月犹豫了一下,最后接过来,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在哪里?” “我是圣女的侍婢娜木钟,这里是别宫的地下洞府,是圣女平时修炼的场合。公子,你…….”。 然她的话刚刚说完,就听着原本静谧的山洞中忽然席卷过来一阵阴冷凌厉的狂风。随后,更有那赫连圣女对自己的侍婢一声断喝道:“下贱的奴婢,凭你也敢来勾引他?滚!都给我滚出去!小心我剥了你们身上的皮,看看你们还敢不敢四处勾引男人?!” 见圣女苏曼不弃到来,萧楚月反而镇定了心神,他冷然道:“你将我掳来此处,到底想做什么?还有,我不管你跟纳兰仙卉有什么过节,若你敢在我面前公然诅咒她,我就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话没说完,就觉得被包裹住的头顶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而这居然是那苏曼不弃将自己凌空拎在了手里,只是,这一次的疼痛远没有之前那般的强烈。而且,顺着她源源不断的掌力自天灵盖输入之后,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许许多多奇怪而似曾相识的画面来。 在这些画面里,萧楚月无比震撼的意识到,那似乎是自己的前生。他曾是面容黝黑右边脸颊上有一处月牙形权杖徽记的王者,他天生灵力,其修为早已在六道之中的仙者之上上之巅。他执掌一界,唤风唤雨,几近无所不能。 他爱慕上一位璀璨绚丽若凤凰一般的女神,她的名字叫做云凰,仙者们都尊称她为云凰公主,因为六道之中司掌权限最大最宽广的天帝之女。而且她还是神鸟之主,拥有最纯净最强大的冰火两系灵根。 而这女神却与仙卉有着六七分的相似,不但是容貌,更是心性。她对他不屑一顾,对于他的求爱示好视若不见,而最后,为了娶妻为妻,他甘愿与她的父亲达成了极具牺牲的一些协议。 而后,他更看见了,原来赫连圣女苏曼不弃,竟然是自己的姑母。她与他同出一源,在最初的时候,她十分反对他娶那云凰公主,但后来,因为两界的利益所需,她最终同意,并且积极促成了这桩建立在他一厢情愿的基础上的姻缘。 章节目录 685.千年记忆破茧而出4 但很显然,前世的时候,他在爱情里就是一个注定的失败者的角色。他以为牺牲利益能够换来与心爱之人的长相厮守,但最后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场毁灭和死亡的诀别。 他亲眼看见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她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自己抱在了怀里,姑母冷颜在洞房外守着,告诉他--------若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那么就要不择手段的先占有了她的身体。 可是他明明将这句话听得很清楚,真到与她在床笫之间相对的时候,他却依然还是做不到。 并非是没有欲望,相反,这种欲望,与他这一世遇见仙卉的时候一样,炙热而强烈,远胜过其他一切的意念。 但他却最终在即将拥有她的时候停住了那种带着罪恶的企图,面对着她几近圣洁的胴体,他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若是真的亵渎了她的美好,那么,便是来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而就在他的犹豫之中,她最终挣脱了天帝和姑母华容波给她在酒中施下的迷失心咒。她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他的怀中,怒不可遏,最后以焚天之火烧毁了他的一切。 在混乱的厮杀中,他因为想要保护她不被姑母所伤,最后丧命于她的火焰阵法之中-------- 若说那样的感受不是痛楚不是伤害不是煎熬…….那么他也未必太违心。可是,纵使是在前世的记忆中,便是他熬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底,始终也有那个倩影的存在。 惨烈的头疼伴随着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将他湮没其中,他在泪流满面痛彻心扉之余,却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难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里,他都只能注定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失败者?前世的云凰,今世的仙卉,他都曾那样的深爱过,可是最后,为什么只剩下满心的伤痕,而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眼看着他在记忆的侵袭下,整个人痛苦的犹如快要死去的野兽一般的嘶吼哀嚎。苏曼不弃站在不远的地方,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之后,才大力挥了挥手上的云袖,斥道:“你可全想起来了?记得自己从前是谁吗?记得我是谁吗?华梵音,你这罗刹界的叛徒,你-------你将我们一界之人害得好苦!” 说完,她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萧楚月便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他周身全无一丝力气,因为所有的内力都随着那记忆的来袭而陡然被抽走。 过了一会,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才在黑暗中一拳打落在地上,怒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注定得不到我想要的?为什么-------上天,你欺人太甚!” “不是上天欺你,是你自己欺骗了你自己。” 苏曼不弃说完,到底轻轻的走过来。她以手上的内力将他扶坐在一旁,继而道:“梵音,我就是你的姑母,我是凌波天女华容波,你是六道之中西海罗刹界的王,你是华梵音。而你前世所爱过的那个帝云凰,她,就是你如今还爱着的纳兰仙卉。” 章节目录 686.千年记忆破茧而出5 萧楚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把摘下自己眼睛上蒙着的眼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这般用力,就能看穿她眼底那些狡黠的心思一般的。 见他眼底流露出的戒备之色,苏曼不弃似乎并不以为意。她伸出手掌,将其握住萧楚月的手掌,双手交叠的时候,萧楚月感受到一种强有力的互相吸引与内力之间的完好融合。 而就在这一瞬间的时间里,苏曼不弃已经将她身上接近三成的深厚的内力,输入到了他的体内。 而后,她更引着萧楚月悄然入定。她施展出水系心法,与萧楚月一起感受着那其中的风云变幻。最后,萧楚月被两人身上极其相似的气场所折服,他知道,若不是同出一源,从事实上来说,的确很难找到一个在心法上如今自然接近的同道之人。 因为他的心法,是自己在修炼的过程中独自揣摩领悟出来的。而偶尔的一些忽然有所感悟,也似有一双手在冥冥之中引领着自己摸黑前进的方向。 所以,他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真的就这么凑巧,刚好与他有着相同的领悟与心路历程。 在这样的一番入定过后,他终于不得不相信了眼前的苏曼不弃-----她,就是自己在千年之前的姑母。而后,他还在那些记忆的引领下,找到了属于西海罗刹界皇族的徽记----那个极为类似于月光权杖的胎记。 这个胎记生长在他最为隐秘的地方,除了他的父母之外,长大之后几乎没有人见过那样的一个徽记。而这个徽记,却同样存在于苏曼不弃的右边胸脯上。 别开眼睛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有些疲倦的阖上眼,问道:“你才刚告诉我,仙卉,她就是曾经的云凰公主?” 苏曼不弃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和冷光,她嘲讽的问道:“是,怎么?你是不是如今还不能放下她------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但凡男人的征服欲都是这样的,得不到的东西,就是世间最美的一个存在。这一世,你若想让她永远的陪在你身边,那么,就乖乖的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保证,让她从此以后乖乖的臣服于你,并且助了你冲破大乘之期,再度成为西海罗刹界的王…….只是这一次,你绝不可再有丝毫的犹豫与妇人之仁,否则,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成为旁人怀中的宠物了…….”。 萧楚月两道眉毛紧紧的皱起,他思索了片刻,才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必须要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害她性命。” “哼!你以为她如今还是真正的凡身肉体?我告诉你,她身边如今的那个男人,叫玉魇,是西方无极净土界的大弟子,这个男人为 等待她的转世已经在人间徘徊了一千年。他已经帮助帝云凰找回了之前的记忆,而现在,他兴许已经在帮着她冲破结丹之期了!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给我静心修炼,这池中的水是幽冥圣水,在其中浸泡一天一夜,能令你周身的修为提升两三个境界!还等着干什么?自己下去啊!” 章节目录 687.冰雪女巫1 萧楚月被苏曼不弃这么一说,便只有乖乖的攀下了一旁的幽冥灵泉之中。才进去就忍不住“嗷”一声大叫,泉水泡过的身躯像被人用蛮力生生撕裂开肌肤,连筋脉也一并扯得支离破碎,五脏六腑仿佛被利刃穿刺而过然后一阵粗鲁搅动,那样的痛苦简直让人如同置身地狱。 而苏曼不弃却站在一旁,似乎就是为了防止他忍不住其中的痛苦而爬上岸来,并对萧楚月说道:“这泉水十分的冷冽清澈,最是适合你这样的体质来修炼,我会叫人在这里守着你,你必须要浸泡够三天三夜之后,才能出来。” 说完,苏曼不弃便转身离开。而随着她的离去,便有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侍女守在了洞中。 萧楚月只觉得一股冰寒之气游过体内,顿时痛楚稍减,头脑也恢复了清明,开始远转体内真元抵抗金身泉带来的剧痛。 如此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终于慢慢适应过来,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掌,开始凝神修炼。 而待赫连大军突袭青州边境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南宫弦歌也是吃了一惊。毫无悬念的是,青州驻军连失两座城池,而守将就正好是碧昭仪的兄长张将军。 因为怕皇帝怪罪自己失职,张将军在送往朝廷的回报之中,竭力将自己的责任撇干净,只说对方出动的时候天上乌云密布,风雨大作,又是毫无预兆的突然来袭,所以,便是神仙也难以抵挡这样的进攻。他还在奏折中反复陈诉自己的用兵神勇,只是,再怎么花言巧语也掩盖不了他连失两座城池,折损近三万精兵的事实。 皇帝心中疑心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于是连夜下了密旨,让安贵妃的兄长以前线督军的名义,带着三千禁军与一把尚方宝剑,赶往青州,务必要此事的真相查明,以便朝中可以及早准备调遣兵马御敌。而在必要的时候,他特许密旨与安国栋,允许其取代张将军的主帅一职,就地接管军权。 只是这安国栋也没有想到,才不过九月末的天气,青州竟是离奇的寒冷凛冽。到了青州境内之后,一路上便见天色晦暗、铅云波动,象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而快到青州城的附近,不远处,村子已是火光漫天,一片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安国栋长枪点地,勒马立在队伍最前面,恨恨叹道:“这些可恶的赫连土匪,咱们还是来晚了。” 他身边的侍卫便皱眉道:“将军,属下带人进去看看,应该还有人活着。” 村子里满目狼藉,四处尸身遍地,血流如水,加上熊熊火焰燃出映天火光,周围的雨水冰冷潮湿,更显出悲凉伤惨的气氛。 侍卫们翻身下马四处检查,忽觉脖颈间有些冰凉,仰头一看,天空中已然下起细雪来。眼看碎雪越下越大,于是高声道:“将军,您先找个地方避一下这雨雪,你们几个,赶紧着些,找到受伤的人,都抬到前面破房子里!” 章节目录 688.冰雪女巫2 “将军,我到前面去看下。”地上新雪渐厚,侍卫踩出一溜细长的雪坑脚印,不多时又折身回来,“启禀将军,眼下天色已晚,那些重伤的人走不得。此处房屋尽毁,若是把他们丢在这里,万一若是赫连蛮子杀回来,岂不是等死?” 几名伤者哀声不断,妇孺老弱更是冻的瑟瑟发抖,一名村妇怀抱幼儿,哭道:“大人……别丢下我们……”。 村民们皆是家破人亡,一时全都痛哭起来。 “别怕,都先别哭。”安国栋一身凌然的军人正气,他将眼皮上落下的细雪抹去,略微思量片刻,“既然如此,咱们今夜就先驻扎在这里,待明晨天亮,再带上他们一起撤回。” 得令,将士们立时忙碌起来,先把伤者大致包扎好,又将众人挤到一处。 夜幕越发浓黑,四周逐渐寂静下去。因风雪良大,安国栋怕村民睡着冻伤生病,故将火堆移到人群中,自己领着两个士兵守夜。挨到到后半夜时,他身边的侍卫打盹醒来,揉着惺忪睡眼上来,“将军,该你去睡会了。” “嗯----”安国栋彻夜忧思,只觉得这场战事着实说不出的诡异。原本九月的天气,青州边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下雪的,更何况这场雪还来的才离奇,仿佛真如那张肃仪所言,是骤然间随着赫连大军的到来而落下的。 他刚要点头,突然听得不远处有响动,顿时惊觉,忙握紧红缨长枪挥手道:“快去看看,是不是赫连蛮子?快去!” “将军!”远处人影渐近,原来是前方哨探的细作,急步奔过来禀道:“启禀将军,赫连蛮子正杀向卫村,只怕是又要放火烧村!将军,咱们要不要过去……” “什么?!”安国栋既惊且怒,一枪刺在雪地中。 “大约有多少人?” “人数倒不多,大概三、四百人左右……” “那好!”安国栋胸中怒火难抑,夜风寒雪也降不下温度来,“众将士听令,我带五百骑兵赶去营救,没马都就不用去了。你把村民叫起来,护送他们往大营方向赶!” 他身边的侍卫左右看看,见不少村民都是伤重难耐,少数几个已快奄奄一息,无奈点头道:“那好,将军你千万小心一些。” “放心,本将军驰骋沙场,这点小贼还奈何不了老子,不会有事的。”安 国栋说着,扬枪鞭向马腹,飞驰出去。 而待他这五百余人赶到卫村,只见村子里已经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安国栋一路杀进去,早被飞血溅红了双眼。 赫连的这一队肖小残兵,原本只是想着过来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剩余的财物可以洗劫的,此时眼看着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个英武的将军,手下的人都是兵强马壮且极为爱护百姓,眼见抵抗不住,急急放完火便欲撤退,。 安国栋有心抓几个俘虏来审问一下情况,便急忙调转马头,领着骑兵杀向村尾小路。而一番追逐之后,总算让他逮住了那个为首的。 章节目录 689.决战1 而一番审问之后,安国栋更是少不得狠狠的吃了一惊。 他不知道这人嘴里说的所谓的圣女降雪是不是真的,但若是真的,也就是说-----这一次,赫连大军的进攻很有可能不会到此为止。他们既然请来了这么强有力的帮手,那么,在拿下两座小小的附城之后,青州城主城,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想到这里,安国栋神色肃然了起来。他对身边的侍卫道:“取笔墨来,本将军这就要先回禀皇上。还有,召集咱们的人手,在青州城外集结。咱们,要准备立即入城!” “是,将军!” 侍卫得令,很快就取来了笔墨纸砚。而后,更有人立即将写好的书信绑在信鸽的身下,让其立即将书信送回宫中。 而紫宸殿里,南宫弦歌收到安国栋的飞鸽传书之后也是骤然一惊。 匆匆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他便一拳拍在金案上,道:“这赫连王果然狼子野心,这边境合约才签下多久?只怕是上面的模印都没有干透呢!这就先行挑事来犯!居然还找了一个所谓的女巫出来打头阵,依朕看来,这赫连圣女,也不过就是个江湖巫女罢了!传令给安国栋,让他立即入主青州城,将张肃仪换下为副帅,若赫连大军再次来犯,必然要倾尽全力,将这乱军压制下去!” “是,皇上!” 安贵妃恰好就在紫宸殿侍奉,闻言也走过来,劝道:“皇上,想那赫连大军此次也是刚好机缘好,臣妾听说,许多女巫都善于占卜天象,若她能在得知天气骤变之前怂恿赫连王派大军出征的话,想来这场战事中,张将军便是指挥不力,也不算失职。而臣妾的哥哥只是作为督军前往青州城,这越蛆代庖的安排,只怕会引来军中一些将士的不满,反倒折损了士气啊!” “你不必为张肃仪开脱,朕知道,张氏父子而今也渐渐骄奢淫逸起来,早在半年之前,朕就接到青州城长史的密报,说他们在青州城大兴土木,且蓄养了许多美貌姬妾,端的是封疆大吏一般的架势。想青州城作为西北边境要塞,自开国以来就是由最为信任的将军驻守。朕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份信任,这他们又是如何回报朕的?这一次,若青州城守得住还好,若有意外,朕-----便绝对饶不了他们!” 安贵妃闻言心惊,知道这是皇帝有意杀鸡儆猴。可若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兄长代替了张氏父子,那么岂不是又被架在了烈火之上朝夕难保? 她心中只觉得一种十分不好的念想,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退下去的时候,又想起了之前那个紫薇星动,凤凰凌日的天象------心里更是莫名的一慌,难道,这天象真的要应证了? 三日之后,萧楚月走出那幽冥圣泉府邸的时候,正好看见苏曼不弃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向自己走来。她扬着高高的头颅,对他招手道:“来,让我带着你荣耀杀回周朝,在那里,你可以手刃情敌的头颅,然后,看看那纳兰仙卉会不会为了他而走出云梦泽。” 章节目录 690.决战2 九月的京城,纳兰府中,一切宁静如常。来来往往各自忙活的人们尚未知道,一场战乱即将随着冬日而渐渐逼近过来。 因着盛紫烟在皇帝安排的别苑中安心养胎,因此,纳兰府如今便只剩下新过门的少夫人安佩柔掌管家务。 午后幽静的后院里,粉紫色的绣线花瓣随风飞舞,丫鬟荔枝蹲在小几旁边沏茶,仰头往上看去,“听说绣线花是带福气的花儿,常有心诚的人在树下接花,接得越多,来年的福气就越大。” 说着放好茶盏起身,走到花树下笑道:“今日我也去接一会,得来的福气全都给小姐。” 湛蓝无云的天空中,花瓣娇小宛若素颜美人一点樱唇,星星点点,随着清风散开落下,好似下了一场漫天的花瓣雨。 若有若无的香气袭人,安佩柔便拈起花瓣托于手心,一点点拢于绡纱香帕中,反手挽成时鲜花囊。 “小姐你看,这些够不够?”荔枝说着兜着衣襟走过来,已是满满半幅淡紫花色,探头朝四周看了看,“哎呀,可放在哪里好呢?” 安佩柔刚要帮她,却见二弟纳兰祈仁从半拱垂花门穿过来,于是回头道:“你们几个先回房里去,跟桂圆一起收拾花瓣,做几个香囊放着玩。” “不用请安,退下罢。”纳兰祈仁说着便笑着让几个丫鬟退下了,站着待下人们走远,方才微笑对安佩柔行了个礼,笑道:“见过大嫂,大嫂今日可是好不容易得个清闲。” 说着,便伸手拂了拂长椅上的花瓣,自己坐在小杌子上,倒弄得安佩柔有些过意不去,连忙道:“二弟,还是屋里坐吧,难得来一次,我给你沏茶去。” “没事,大嫂不用忙活,我就坐这儿跟您说说话。” “那好,二弟,先喝点花茶罢,这三花茶也是我平时喜欢的,就是清淡了些。” “嗯。”纳兰祈仁接茶却不饮,漫漫说道:“其实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与大嫂你商量。” 安佩柔过门不久,平时只是跟丈夫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加上府里如今是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公公新逝不说,就连继母也在别院里养着,因此对着小叔子就更加感到有些局促和不知该怎样相处。偏他今日主动过来,自己身为长嫂还只能与其好生相处,于是便试探着问道:“二弟有什么事,若大嫂我帮得上的,自然责无旁贷。“ 纳兰祈仁便想了想,这才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是个女子,她想在府中借住一段时日,不知道大嫂可否将她当成客人一般来安顿?” 安佩柔闻言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小叔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说出了这样的请求。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他亲自开口来求自己,而且还要一定要安排在府里住着?纳兰氏家业之中,别院私宅多的是,若只是寻常有些瓜葛的女子,纳兰祈仁只管随便择一处院子将她安顿下来,何至于要亲自来见自己说的这般清楚? 章节目录 691.决战3 而最令安佩柔感到为难的是,自己这小叔子已经定下了亲事了。所订婚的那女子,她也认得,正是两朝元老的功臣世家巫府的千金,巫华英便是。 而今看着他这样子,既然是要通知自己安排这女子来府里住下,那么,他现在是想-----退亲? 一想到这个可能,安佩柔就觉得脑子里一阵生疼。巫家跟她娘家也是交好的,若纳兰祈仁不是要退亲,那么就是要在成亲之前纳妾,但是这两种可能都将她推入一种难堪而且十分难以自处的尴尬境地。只是偏偏他又是自己的小叔子,府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主事,不管怎么样,她都逃脱不了。 而见着安佩柔一脸不知所以的为难样,纳兰祈仁也很快就道:“请大嫂放心,这女子的确只是我的朋友。她……她是昔日在清凉观中认识的,而今来京城寻我叙旧,我见她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故交,便想将她留在府中住一段时间。” 安佩柔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平静了一下心情,问道:“那二弟的意思是,你们以后也只是朋友?” 纳兰祈仁似被这话问住,他怔怔了片刻,最后避开安佩柔的眼光,只垂眸道:“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只是大嫂放心,我若要退亲的话,巫府那边自有我自己出面去解决,断然不会劳烦大嫂的。” “二弟,咱们是一家人。我自嫁过来那日起,就知道此后咱们的命运荣辱都是一体的。所以,你的事情也就是大嫂我的事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是为你好,才会这般追问的。” “我知道,多谢大嫂费心了。” 见纳兰祈仁还是有些生疏之态,安佩柔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了。当下便点头道:“好吧,你放心,你这朋友我一定安顿好。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找个时间,等你大哥也有空了,再一起坐下来说,好吗?” 纳兰祈仁点点头,起身对她行了个礼,道:“谢过嫂子了,我这就下去了。” “好,你慢走。” 安佩柔说着,起身将纳兰祈仁送到自己院子门口,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了,才有些抑郁的转回来。 她在院子里坐了许久,脑子里混乱的东西一下子理也理不清。直到身边的荔枝过来回禀道:“小姐,二公子叫人领着那姑娘过来了,您看…….”。 “什么?啊,这就已经过来了啊?” 安佩柔说着,脸上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而她仓惶之间起身时,手中的绡纱香帕瞬间散开,绣线花瓣飘落一地。 安佩柔到底还是尊着纳兰祈仁的面子,将绝心安排在距离自己的院子也不远的水云香榭中住下。这处院子十分的雅致,最是适合喜欢安静的女孩家住着。 据说之前建的时候,当时的长公主就是想着自己能多生几个女儿,便总有一个会住进这里的。但没想到,后来这院子却一直空着,一般的姬妾姨娘不准住进去,而正经的主妇夫人,却只能照着规矩住在上房。 章节目录 692.决战4 到了晚间,听说绝心已经安顿好之后,纳兰祈仁自是先与兄长和长嫂商议了一番之后,这才过来探望她。 纳兰祈佑冷不防弟弟会忽然间爱上一个道姑,但他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而今对于名利世俗都已经看淡了许多,见弟弟执意坚持,也就出乎安佩柔意料之外的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在弟弟走后,对妻子叹息道:“其实二弟生性醇厚,他认定的人和事情,便是父亲还在世,只怕也难劝得回。更何况,我们家如今的情势如何,也只有我们自己才最是清楚的。巫府那边,我会出面与巫大人谈谈,我想,他也是明白人,不会真的喜欢看着女儿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的。” 安佩柔委实不料丈夫会有此一说,当下就愣住了。如此一来,这婚事竟然是真的要随纳兰祈仁自己的意思去了? 水云香榭内,静室内光线幽幽泛着清凉,角落里放着一尊青铜纹狮螭耳的香炉,五木香飘出袅袅淡烟,不时发出轻微“噼啪”之声,衬得四周愈发安静。 只听“啪”的一声清响,绝心伸出纤纤玉指,在中央落下一枚黑子,此子孤零零立在大片白子之中,颇有孤单之势。 纳兰祈仁仔细观看片刻,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周围早已布置妥当,只等后面豁然一击。 纳兰祈仁少不得微微一笑,抬眼朝对面看去,只见换下了道袍之后改穿平常女子装束的绝心仍旧是一脸平淡之色,素雅装束透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云鬓上碧玉棱花双合长簪隐隐震动。 “已无退路可走,我输了。”纳兰祈仁话虽如此说,只是形容间并不显得如何颓丧,只微笑道:“已经连输五局,不知你是否乏味?” 绝心也浮出一点淡笑,她一枚一枚捡回棋子,颔首道:“琴棋书画,都不是朝夕可成的易事。况且不过是娱心之物,不宜太过费神,下完这局撤棋盘罢。” 纳兰祈仁素来最是十分懂得体谅女子,从前家中有妹妹在的时候,他更是熟知女子的起居习惯,因此便笑着点头道:“你也尽累了,若要去更衣洗漱的话,就让我自己在外头喝杯茶坐一坐就好了。” 绝心从善如流的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之后便真的转到了屏风后的内室之中。不多时,从珠帘后走出,水青长袍在灯光下尤显轻盈,素面无饰亦不能掩其娇妍如画的容颜,更生几分单薄柔软之态。 纳兰祈仁看了一眼,心中一动,搁下手里的茶盏,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绝心微微颔首,顺势送他出去到门口。两人隔着不到几步之遥,然绝心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却忽然摇头道:“也不知道,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还能有几日。纳兰公子,我此次贸然来到,想来是给你增加了不少麻烦了。” 纳兰祈仁转过身,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月下的女子。他伸手过来,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指尖,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凑近了许多。 而纳兰祈仁随后更呢喃道:“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绝心,多谢你能来我身边。我会好好珍惜你的,哪怕只剩一天,我也希望,我们能一起共度。” 而绝心则回之以嫣然一笑,她看向眼前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只回道:“一定。” 章节目录 693.决战5 宫中秋意渐渐深了,树叶也开始坠落,半黄半绿铺得地上厚厚一层。这日天气回暖,皇帝南宫弦歌正坐在榻上看书,隐约听得外头有人说话,遂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而后便见长恭快步跑了进来,见着他就跪下道:“皇上,国师派人递了血书进来,说我一定要见一见陛下,他有要事相告!” 南宫弦歌此时最不耐烦就是听见跟自己母亲有关的人的事情,因此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是再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的舅父,上次自凤阳城回来之后,他的身体就整个的垮了下来,在宫中调养了近三四天之后,才由盛府的人进宫来接了出去。 如今陡然间说要求见自己,自己若执意不见,只怕也容易被人指责是凉薄,因此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对长恭说道:“血书呢?递上来?” 而后,见着长恭递上那方血书之后,他才细细的浏览了一遍,最后是陡然起身,吩咐道:“摆驾!朕要去盛府探望国师。” 而待南宫弦歌见到无尘的时候,尽管之前已经听着旁人描述了一番,却还是大吃了一惊。 不过是七八日未曾得见,他出宫那日皇帝也到底作势送了一送,可是这时再见,却见无尘已经满头银发,面容枯槁瘦削,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三十岁一般,整个人看上去便如同普通的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毫无区别,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仙风道骨翩翩出尘之姿? 而他见到南宫弦歌的时候,则是一双眼睛流露出深深的懊悔与沮丧的神色。皇帝上前一看,才见到原来竟然是下人们用宽宽的布带将其绑在了床上,顿时便喝问道:“为何这般对待国师?” 下人们皆是惶恐不已,惟独是盛太后嫂子的长媳,也就是盛紫烟的长嫂越众而出,跪下道:“皇上,这也是不得已之下才想出来的法子。因为国师他终日自责懊悔,时常以头撞墙捶胸,所以我们为了防止他自伤,唯有这般捆住他的行动才可保他性命。” 南宫弦歌眉间又是一皱,他不知道无尘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般自残?但就他血书里的内容来看,他却是十分的后悔当初与盛太后一起加害于纳兰仙卉。 而且,他在书中还提及了此次的紫薇星动,凤凰凌日之事,一口断定此番的赫连大军不顾寒冬腊月粮草不便而发动大规模进攻,是有真正的非凡力量相助。若不能及时应对处理,只怕对大周朝的苍生来说,这将是一场弥天大祸。 于是南宫弦歌在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之后,才坐在床边,对无尘说道:“舅父,关于赫连大军进攻之事,朕曾收到过安国栋的密报,说是赫连圣女有关。传言中此圣女能够驱使雨雪风暴,所以在青州的机场战事中,赫连大军节节得利。可朕与许多大臣一样,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若赫连有这样的神人,为何不早前就让她参与对周边诸国的战事?舅父,此事…….”。 章节目录 694.决战6 不待皇帝说完,无尘便有些暴躁的打断了他的话,他大声说道:“那是灭世妖女!那是灭世妖女!昔年我在赫连国的沧澜河边遇见她,这妖女,这妖女居然夺去了我大半的修为!皇上,一定要尽快找到纳兰仙卉,一定要尽快找到她,否则,这大周的百姓即将要遭遇灭顶之灾。皇上,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被恩怨情仇蒙蔽了自己的心智,我居然差点烧死了救世的女神。皇上,你杀了我的吧,你杀了我吧!” 说完,他便声嘶力竭的开始去用力撞墙。南宫弦歌见厚厚的布带都绑不住他,连忙叫人进来。而盛府的人似乎见怪不怪了,进来之后就有两个粗壮的家丁上前去按住无尘的肩膀,接着又有人灌他喝下了半碗浓黑的药汁。待做完这些之后,才见到原本十分焦躁抓狂的无尘逐渐安静了下来。 南宫弦歌这才继续问道:“舅父,你认识那赫连圣女?她……她到底是不是传言中的那般厉害?若是的话,那么朕该如何御敌?” 无尘的双眼已经渐渐黯淡下去,他微微摇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她叫苏曼不弃,是自小生长在狼窝中的孤女。但她生来就灵性全开,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有着十分了不得的内力了。她能召唤狼群,后来还被一个不知名的修魔者收为弟子。我当年因为贪恋她的美色,所以被她在双修的时候夺走了大半的修为……她确实能驾驭风暴雨雪,因为她是最好的水系灵根传人。陛下,此女奸诈狡猾,冷漠无情,她若一旦冲破结婴期,那么赫连和大周就算两国联手也无人能战胜她。陛下,攻克修魔之大成者,只有修仙之同道才能制衡。纳兰仙卉…….纳兰仙卉她是神鸟之主,她是冰火两系的灵根传人,陛下,只有她,才能挽救眼前的乱世…….”。 南宫弦歌陡然听见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名字在此时此刻,由无尘的嘴里吐露出来,只觉得有些近乎于荒谬的感觉。他摇头道:“你说仙卉……不,这不可能。就算朕可以相信,朕的确并非凡间女子,但就在她离开朕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娇弱的少女,她若是神女,那么怎么可能会受到这么多的伤害?舅父,舅父你…….”。 可是即便是他不信,眼前的无尘也已经酣然阖上了自己的双眸。他看上去精疲力竭一般的,只瘫倒在床的一角。发白的须发覆上了曾经少年得意的身躯,而阴暗的室内,只有窗棂里透进来的一些光可以照见他的身影。这情景,更让人无端觉得十分的凄凉。 南宫弦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舅父肯将自己隐瞒了几十年的一桩隐秘向自己和盘托出,那么就是代表,他的确是没有撒谎。这赫连圣女如果真是那么妖魅的一个人,那么周朝的千千万万的血肉之躯的将士们,又如何以凡人之力去对抗鬼神之力? 可,就算是真的只有仙卉才能救世,那么,她现在到底身在何方? 仙卉,你是否还记得朕,记得那些曾经缠绵悱恻的过去,记得归途? 章节目录 695.决战7 青州的战事果然一如国师无尘所言,不但节节败退,而且还死伤无数。南宫弦歌接到屠城之回奏时,气的简直怒发冲冠。 但他心底更清楚,如今之要事,便是要先找到一个能够止住赫连大军于兰州城外的法子。因为青州城已经沦陷,那么,便是再震怒,也始终无济于事。 而安贵妃,在听说青州城沦陷之后,自己的兄长就失去了踪影之后,更是心急如焚的连着两天都没有吃下一点东西。皇帝怜悯她操劳忧心,也下旨特地让她在宫里好生休养几日。 更随即下旨,派出三四百的隐卫高手,在青州城附近四处搜寻安国栋的下落。声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样,都要把安氏的这一有功之臣带回周朝的土地上来。 朝中连着折损了安国栋和张肃仪这两员作战经验丰富的大将,一时间都是人心惶惶。为着安抚臣民之心,皇帝不得不在六部之中另外再挑选几位年轻有为的将军出来,派往兰州支援兰州城的守将郭云亮。 而恰恰就在此时,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原本供职于户部的纳兰祈仁却忽然自动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说是要去边疆保家卫国。 皇帝自然是十分的犹豫,但他在众臣面前态度坚决,且言明自己有武艺傍身,再加上此时已经有不少武将之家听说那赫连圣女的威名之后心生了怯意,因此,在几番权衡之后,南宫弦歌还是最终同意了纳兰祈仁的奏请。 只是,在下朝之后,他就立即召见了右相。君臣两在紫宸殿中密谈许久,才见着纳兰祈佑一脸平静的回了家去。 此时此刻,躲在云梦泽中安心修行的仙卉,却在一次晚上和荆棘鸟出去寻找仙草的过程中,再度发现了那颗紫莲宝珠的出现。 对于仙荷琼露台的由来,而今 仙卉当然已经清楚,这是玉魇特地建来供自己于云梦泽中走出来的一条十分明目张胆的通道。他毕竟还收着那么多的女童男童弟子,这些弟子不但帮着他炼丹,而且本身也修为不凡。 云梦泽虽然与世隔绝,然也有需要与人间互通有无。而仙荷琼露台的底下,则是一处绝好的底下灵泉的源头所在。 玉魇在发现这处灵泉的时候便生出了守护之心,想让其安安静静的在世间继续流淌下去。因此,修建仙荷琼露台,可以说是一举几得。况且清凉观虽然以仙风道骨著称天下道家名胜,只是山高路远,且是清静之地,终究没有被太多的世俗势力所发现。 而上一次的时候,仙卉记得,自己发现这紫莲宝珠时,正是夜半时分。那美景令人目眩神迷,可以说,两世为人,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绚丽的人间景致。 而这一次,她与荆棘鸟则是在毫无任何预料的情况下,再一次发现这紫莲宝珠所散发出来的幽昧瑰丽之光的。 仙卉此时的修为与从前已经大为不同,她发现那一抹紫光之后,便立时对荆棘鸟说道:“是那宝珠!我要去看看!” 荆棘鸟自然是阻止不及的,而主仆两人飞身到了那紫光的源头一看,才发觉,此次不同的是,这紫光之下,居然漂浮着一朵圣洁的白莲。 章节目录 696.决战8 但这白莲与紫光却是相得益彰的巧妙的融合在一处,没有人会怀疑,这紫光本来就是与这白莲生在一起的。而彼此之间相互交融,俨然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却将那白莲显得更加的圣洁美丽,紫光亦更加的璀璨华贵, 仙卉为这种美丽所惊叹,她缓缓下降,最终落在一处残荷的叶面上,对荆棘鸟说道:“我想下去看看。” 荆棘鸟回道:“您要下水吗?我怕水!” 仙卉朝她笑了笑,道:“没关系,就我一个下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好了。” 而后,不等荆棘鸟做出回应,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潜入了水中。 荷花池的水显然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清凉,只是这种凉意也只是一时的,最初那一刻有种冰凉蚀骨的刺痛与凉意侵入身体,而待她缓缓沉入到池中一丈之下后,顿时就觉得周身渐渐被一种温暖而平静的水流包裹住了。 而那一束紫光,原来亦是会随着水流而变换颜色的。从夜空中看上去是一种瑰丽的深紫,而待她潜入水中之后,就发现自己被裹上了一层热烈的红色。 而潜入池子地底深处,她的全身就如同被包裹在一层薄薄的橙色火焰之中,觉得无比的舒服而惬意,而顺着光源找过去,她更慢慢游向潭底正中那一朵小小的白莲花。 令人觉得诧异的是,这个荷花池看起来很清浅,但是实际上,只有潜水下来,你才能发现,其实内中是别有洞天的。 且最神奇的是池底,看上去全然不是山石或是软泥沉淀而成的,那种洁白的几近光滑耀眼的玉石一般的质地,便是到了池底,你也能清晰的看见周围的景物。 而就在即将靠近池底,伸手就可以触及那一朵小小的透明的白莲花的时候,仙卉忽然觉得周身越来越热,而池底原来是并没有那么清浅的。那朵看似就在眼前的白莲花,其实离着自己是很远很远,而在这个努力攀折的过程中,她身体内的那种永生圣火似被点燃了。 原先包裹在她 周围平静的透明火焰,因为她身上永生圣火的刺激而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不断试图渗入冲破仙卉身上的火焰防护,将胆敢侵入它们实力范围的“异物”彻底净化。 仙卉觉得自己又开始了那种被架在火焰上炙烤的感觉,似乎每往前前进一点,都觉得下一刻她就会遭受灭顶之灾,被这无孔不入的紫光吞噬消融。 三丈、两丈、一丈、五尺、三尺、一尺……那白莲花所散发出来的真身终于触手可及。 只是,待到了那跟前之后,仙卉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白莲,只是一种幻象而已。它的真身,赫然就是一束被禁锢住的火焰。而这火焰真是纯净之极,只有到了近前的人,才会发现那样的一种令人凝神静气的美和气场。 而这火焰显然也十分的诡异离奇,因为,它居然被禁锢在一处幽深的水池潭底,水与火原本是不相容的两种极端,但在此处,这火焰却似生长了千百年一样,一直执着的等待着那个能够将自己取走的人的到来。 章节目录 697.惊喜1 但这火焰同时也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即便是被十分强大的咒语所禁锢住,它依然在池底保存了千万年的生命。且就在仙卉靠近它的时候,那种极为纯净的气势再度被唤醒。 刹那间,原本幽暗魅离的池底光彩大放,白色的莲花幻化成一朵有着七彩生命的火苗,且正在一点一点的绽放壮大,生生的将那池水逼得退向四面而去。 池中顿时开始波澜壮阔,残荷枯叶等,皆随着池水的动荡而快速的沉浮起落。 而仙卉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磁石一般,被那火焰的所在吸引着,身不由己的向那处靠拢过去。 而就在她的指尖终于触及到那一束火焰的最外围的光晕之后,她感觉全身有一种另类的温暖感。而随后,那火焰更随着自己的轻轻浮动而左右摇摆起来。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火焰居然是在与她相互吸引,相互融合。那些七彩霞光都从她的指尖被吸入她的身体内,而她之前的那种炙热感亦更加强烈。只是,在真正接触到这火焰之后,那种痛楚仿佛淡了不少,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强烈的被吸引感。 仿佛她生来就不能抗拒这样的吸引似的,便是下一刻会发生再可怕的事情,她也一定要凑近过去。 而事实上,这火焰一进入她的体内,她就觉得对方的气场正在迅速增强。那逐渐壮大的火焰和被生生逼开的池水更说明了,那原本封印此火焰的咒语正在失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只能隐隐的感觉,这被禁锢住的火焰的实力,也许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当然,仙卉不知道的是,如果自己不是有已经有一种的永生圣火在体内,护住全身,只怕在碰触到这火焰光晕的瞬间就已经被这静止的烈焰吞灭同化,可现在她的情形也好不了太多。 她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强烈的欲望,那就是顺势而为,吸收这池底的天火,但是如此一来,就必须敞开一个口子让火源进入她的身体,结果是成功将两种天火融合,又或者是被这火焰反噬,身受重伤甚至身亡,谁也无法预料。 如果她身上没有事先吸收的长生圣火,那还好办一些,她天生的火系澄净之体,确实是这池底天火最容易接受的宿主载体。 但是现在,偏偏她体内多了一种天火的存在,双方碰撞之下,危险性便大大增强。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仙卉最终双掌一伸,轻轻掬起那一朵看上去令人目眩神迷的七彩火焰。 她深深吸一口气,以体内逼出来的永生圣火将这一束火焰裹入其中,缓缓透过双掌,将烟火完好的吸入体内。 她盘腿坐在池底,在摒除了一切杂念之后,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中。而就在她闭上眼眸之后不久,那包裹着七彩火焰的光晕就在她的张新中慢慢消失,水潭中的水也瞬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章节目录 698.走火入魔1 仙卉平静的端坐在空无一物的潭底,感觉到丹田之中又有一股强劲温暖的力量正在冉冉上身,她双手结印,左掌上方浮现出一轮光芒万丈的紫红莲花,右掌上方浮现出一株生机勃勃的翠绿小苗。 随着莲花与小苗虚影逐渐凝实,她的神情也变得越发痛苦起来,她将自己吸收的长生圣火的火源暂时移出体外,刚刚吸收入体的紫红莲花之火顿时失去所有控制,在她身体里汹涌爆发起来。 不同于长生圣火的炽烈高热,在体内只剩下紫莲之火的时候,这火焰清凉如水,所过之处只剩一片澄澈空灵,仿佛万物都被洗涤一空,洁净不染纤尘。 预想中的剧烈痛苦并未降临,仙卉心中空无一物,身体仿佛也变得虚无起来,仿佛置身一片光明世界,身如琉璃,通透清澈,无色无感。 不过片刻之后,在释放出原来的长生圣火之后,这荷花池底的幽泉之火已经与仙卉悄然浑然一体。 仙卉张开眼睛,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原先自己以为需要付出生死煎熬的代价才能完成的艰巨的任务,而今居然就此轻易达到了? 不过垂眸下来,看看双手上了两团天火火源之后,她又忍不住苦笑起来。 问题还是摆在那里,现在她只是舍本逐末,先放开其中的一个解决另外一个而已。而等她将这两种火源重新收回体内,真正的考验才要开始。 但那也是必经之路,仙卉此时才决出玉魇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修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不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价,又怎么可能达到那春暖花开的彼岸? 而后,她在静静的运气几次之后,便开始尝试着将两种火源在自己的体内融合。而这个尝试只是初初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她好像被掏空成一个水囊,里头装满了水和各种杂质,不断激荡翻滚,各种难以形容的痛楚、酸涩、麻痒、胀痛充斥着她全身上下,仿佛连经脉骨骼都要在这一股可怕的洪流中被彻底冲毁粉碎。 长生圣火与紫莲幽泉之火在她体内剧烈交战,一方试图将所有异己分裂湮灭,一方奋力将对手烤干、吸干,争持不下的结果就是导致她这个倒霉地成为天火战场的躯体瞬间千疮百孔。 仙卉死死的咬牙,竭力想要忍耐住那种难以忍受的痛楚与难受,可是本来那张绝美的脸孔此刻已经扭曲得看不出半点动人的轮廓,三种天火几乎将她的身体撑破,触目惊心的血丝自她的口鼻眼耳中流淌而出。 如果此刻有人过来一看,定会被她这恐怖凄厉的模样吓得惊慌失措 这哪里还有半点倾国倾城的美人应有的美貌风华?在干涸的荷花池底静静的坐着一个浑身被两种火焰团团包裹住的女子,周遭的一切都随着这两种火焰的此消彼长而尽皆化为枯朽。 仙卉亦觉察到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但她仍死命坚持,只是心中不自觉浮起一丝无奈绝望……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章节目录 699.走火入魔2 她只是因为拒绝不了那紫莲幽泉之火的引诱,她知道,那或许是自己最初那一世里,最想得到的一样东西。 可她在那一霎那间所生出的贪念,却将自己如今的现状抛到了脑后。要知道,她这副身体如今还是凡身肉体,只有筑元后期的修为,而这修为里头,还有一些是依靠丹药和取巧的方式得来的。 却始终不像其余的修仙者那样逐步依靠自己修炼而成,她甚至连筑基都不曾经过,完全是因为天生的澄净之体,才能依靠别人的“赠予”与天赐的运气,得到这一身与她年龄阅历全不相符的高深法力。 即使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在云梦泽中静心修炼,但是对自己身体以及法力的融合使用还是太过生疏。面对这两种天火的突然爆发,她能做的仅仅是被动防护,而且这防护之力显然也被消耗了大半。 她有夙愿未了,还她不想死,可是她已经清清楚楚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 极度的痛苦之中,她的意识逐渐被抽离,陷入深度昏迷。 就在她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求生的意志无意中擦亮了她脑中一点灵光,她拼尽最后一点余力,将紫莲幽泉之火自丹田中抽离散向四肢百骸,将长生圣火禁锢在丹田之内。 她不知道她这么做能够帮她撑多久,她只知道她不想死,不想让无忧在琅府邸的神宫中继续孤独的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对不起,无忧,是娘亲不好。娘亲生了不该有的贪念,所以才将你放到了第二位……. 黑暗之中分不清白天或黑夜,时间都仿佛变得静若止水,七彩华光如同恒古就已存在,永远都不会消失一般,十里荷花池里只剩一片死寂。 而待荆棘鸟在最初的那阵眩晕过后醒过来,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的时候,才匆匆叫来玉魇。 玉魇见仙卉陡然间走火入魔,也是大吃了一惊。他查看了一番仙卉的情况之后,便摇头叹息道:“她太心急了,如今两种天火在她的体内互相吞噬,以至于她走火入魔,这般清苦,却是我也无法解救她的,看来如今之计,只有…….”。 荆棘鸟守在一旁,不知道为何玉魇说道此处时欲言又止,她问道:“只有如何?请你赶快救救我的主人啊!” 玉魇双眉紧紧皱起,他沉吟良久,才起身将仙卉抱起来,待送回云梦泽中之后,才对荆棘鸟说道:“你好好守着她,我要出去几日,为她寻求解救之法。这颗转世大轮回丹,可以暂时保住她的魂魄不至于离开肉身。但她若醒来,则你一定要跟着她…….她如今走火入魔,很有可能心智迷失之下做出什么非同小可的举动来。” 荆棘鸟听玉魇如此吩咐,便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何不索性在主人身上设下结界,让她不能闯出云梦泽?” 玉魇有些凝重的摇头,道:“她如今只是走火入魔,但两种天火同时入侵之后,她如今的修为已经比从前高了许多。我便是设下结界,多半也是会被她冲破的。更何况…….唉!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论,而今看来居然是我想错了,该来的总是免不了------我要立即起身,有些事情容后再说了。”设下结界,让她不能闯出云梦泽?” 玉魇有些凝重的摇头,道:“她如今只是走火入魔,但两种天火同时入侵之后,她如今的修为已经比从前高了许多。我便是设下结界,多半也是会被她冲破的。更何况…….唉!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论,而今看来居然是我想错了,该来的总是免不了------我要立即起身,有些事情容后再说了。” 章节目录 700.走火入魔3 仙卉又在生死两重天中,做了一个沉长而真实的噩梦。 她再度梦见自己前世的时候,大婚之夜,被人掳走,黑暗中她昏昏沉沉的醒来,却发觉身边寂静的了无人气。 而她亦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她不但被人点了哑穴,而且还被蒙住了眼睛。直到那陌生的男性气息朝自己包围过来,落进那个危险而炙热的怀抱中时,她才竭力的想要挣脱这一切。 可是她挣脱不了,无论如何,就像是不可避免的梦魇一样。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人粗鲁的撕裂,而后是一双手抚摸上她的身体。她害怕,颤抖,只想拼命大叫------可是喉咙里却一丝声音也发布出来,只有无助的摇着头,垂死挣扎中被人侵入被人占有。那种疼痛无边无际,思绪也最终在黑暗里被湮没下去……. 只是梦境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却意外的在最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他? 但就在此时,她骤然睁开眼,而后,发觉自己仍然躺在云梦泽的小屋之中。 仿佛是一阵清风吹过,静默不动的屋外树丛忽然发出一阵沙沙声,像和风吹过树梢奏起的天籁之音,沉睡了整整三日的仙卉终于缓缓张开眼睛。 荆棘鸟见她醒来,高兴的大叫道:“主人,你可算醒了!你这一觉睡的太久,连我都差点以为您要等待玉魇回来才能苏醒呢!” 仙卉对其回之一笑,她坐起身子来,慢慢检视了一遍身体的变化。 她依稀有种感觉,她的身体经过两种天火的淬炼变得犹如无暇的水晶般清澈通透,没有丝毫杂质。但这种平静和完美却像是一种被遮掩住的表象,就像自己在昏迷之前的那种剧烈的痛楚一样,是被控制住的,一旦爆发,则很有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细细的检视着周围的一切,除了荆棘鸟之外,所有东西都是那么熟悉,但仔细一看却又明显感觉到其实它们已经不一样了。 自己丹田内的一切变得纯净无比,紫莲之火是纯粹的光,无处不在的明亮光芒之下,甚至连影子都不复存在。 她可以清晰看到晶莹的水滴从小豆苗的根部一直游走到叶芽上,又从叶芽处化作轻烟飘向空中,转瞬凝结为丝丝细雨洒落大地。 仙卉心念一动,转首问向荆棘鸟道:“玉魇可是给我吃了什么丹药?这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荆棘鸟如实回道:“是,他给您吃了一颗转世轮回丹,说您若是醒来的话,不要到处乱走。便是再度心魔发作,这丹药也能保住您的魂魄不至于离体而去、” 仙卉点点头,却是勾起嘴角轻笑道:“原来如此,我是走火入魔了,这转世轮回丹也只能保我暂时不受心魔侵害罢了。可是,我还是要让他失望了。荆棘鸟,我要去一趟宫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荆棘鸟冷不防她会如此一说,怔怔片刻之后才道:“主人,您最好不要乱走,这…….”。 “我知道,我这是心魔难除,所以无法冲破这关卡。其实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帮得了我。所以,你若不愿意跟我一起的话,我也不怪你。” “不!我愿意!主人,咱们现在就走?” 仙卉转头对荆棘鸟微微一笑,点头道:“好!现在就走。”失望了。荆棘鸟,我要去一趟宫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荆棘鸟冷不防她会如此一说,怔怔片刻之后才道:“主人,您最好不要乱走,这…….”。 “我知道,我这是心魔难除,所以无法冲破这关卡。其实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帮得了我。所以,你若不愿意跟我一起的话,我也不怪你。” “不!我愿意!主人,咱们现在就走?” 仙卉转头对荆棘鸟微微一笑,点头道:“好!现在就走。” 章节目录 701.凤凰合卺1 紫宸殿内,南宫弦歌正坐在左右两堆高高的奏折之中,凝神想着什么。半响之后,他有些头疼无力的放下手里的奏折本,改而吩咐道:“磨墨,朕要作画。” 而仙卉此次到来,显然,已经再不遵循过去的那些世俗礼仪与所谓的尊卑规矩了。 她径直闯入紫宸殿的门口,对着守在门槛处看见自己从天而降目瞪口呆的几个内侍说道:“都退下去。” 而后,便伸手推开了那两扇紧紧关闭着的雕花大门。 南宫弦歌正在金案上埋首提笔作画,入目处,但见六尺长的檀木黑漆镂雕长案,案上挨次放着玉镇纸、古木笔筒、香研宝墨、美人花觚等文房之物,侧首一尊白玉精雕双鱼水洗甚为精致。 而他手中提着的御笔紫豪,则正在勾勒着一个无比熟悉曼妙宛若天仙一般的女子。 仙卉只看了一眼,便能断定,那上面所画的女子,就是自己。 而南宫弦歌抬头时,看见她的身影,只以为自己是错觉了。 而那人缓缓进来,却是朝自己淡然一笑,星眸中流光溢彩,仿若只是等闲的离别后再见一般,道:“弦歌,我回来了。” 南宫弦歌怔怔的直起身子,手中蘸满墨汁的紫豪噔的一声落下去,滚落一纸的墨点。 刹那间,屋内好似化作了琼楼玉宇,储了两位出尘仙人。男子是北辰紫微,众揽万星;女子是牡丹花仙,熏染倾城。 南宫弦歌惊喜的简直就要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曾以为从来情深,却是缘浅-----他与她之间,一切的过往都不过梦一场,渐行渐远之余,亦再没有了曾经的痕迹。 可是不曾想,她真的还会再度回来。 他怎能再度错过?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度从自己眼前消失? “仙卉……”她只听得他激动之下说得这两个字,而后便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再后来,她嘴唇已经被南宫弦歌封印住,那温度灼热滚烫融化掉心上的寒冰,嘴角有淡淡咸涩味道跟着漫进来。 忽然好似凌空踏风飞起,原来他已将自己完好的抱着站起身来,殿内铺着大红色的柔毯,脚步去无声无息,让人恍然置身在九天云雾之中。 紫宸殿的寝宫是皇帝一直以来的独居之处,御榻上挂着明黄的挑花流苏,南宫弦歌胡乱挥挡之间,床头的束帐缠丝金钩被扯下,内中雪莹鲛纱无声滑下来,拖曳堆垒有如千堆雪。 身上简单的素衫被层层剥落,柔如羽毛的抚摸掠过仙卉的身体,深浅不一的吻使之浑身发烫,想要开口却又被吻住,那么用力的缠绵拥吻,仿佛天长地久亦在其中,令她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南宫弦歌意乱情迷之间,只不断的低低说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越来越缠绵悱恻,唇齿间纠缠无尽无边,待到松口之时呼得一口气,那吻却由耳垂脖颈渐渐往下。 仙卉情不自禁漫出一声低语,好似火苗之上泼下新油,殿内华灯烧得通明,他终于按捺不住,伸手解开她腰间的腰封,让那具梦中渴求过千次的胴体,清晰的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章节目录 702.凤凰合卺2 冰肌、玉骨、雪白、丰盈,柔滑,晶莹……..仿佛每一处起伏都暗藏无尽缠绵,仿佛是能吸人神智的深渊。令他自甘堕落,自甘沉沦。 南宫弦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坐怀不乱之人,生平不近女色,不为女子所动。 可直到此时此刻,直到听见自己急促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时,他才知晓自己大错特错了。 并非不近女色,而是未曾遇到那个想要让自己一亲芳泽忘乎所以的人。 他的目光流连在仙卉嫣红欲滴的朱唇上,浑身也渐渐燃起一团火焰,从胸腔而起,一路蔓延至腰腹,越烧越烈,越烧越盛,越烧越难以熄灭,最终轰然将他湮没在火海之中。 终于还是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唇上落下深深的一吻。香甜滋味一如他记忆中一般,令人难耐、上瘾。而就在辗转拥吻之间,身下的美人似浑身被撩拨的火热起来,额间的香汗顺着鼻尖滑落,最终触碰在两人紧贴的唇瓣之上,也成功带起他心底的一阵战栗。 只是身下的女子犹自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嘤咛了一声,带着沉沦其中的娇喘。娥眉,亦是微蹙。姿容,是举世无双的魅惑与妩媚。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南宫弦歌的吻划过她的朱唇,一路向下,抵在她的圆润香肩之上,有些不敢去看眼底的美好景致。 何处山峦叠起,何处殷如桃花,都是他曾经阅览过的旖旎风光,此刻,尽在咫尺之间。这般痴迷于女子的胴体,虔诚而又疯狂的相对索取,是从前他一直不屑也不欲做的一件事。 但此刻,呵!便是下一刻就要他身死,又如何?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玉颈上徘徊,而后顺延向下,极尽细腻地爱抚,感受着指尖别样的滑腻与水泽,也体会着何为“爱不释手”这四字的真谛。 身下的女子仿佛是感受到了异样的抚弄,胸前起伏娇喘不已。仙卉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双玉臂,揽过他的脖颈,似抗拒又似邀请,在冰与火之中来回挣扎,徘徊,沉沦,迷失。 这无疑是对南宫弦歌的一种煎熬与诱惑。 海潮一般的情欲波涛汹涌来袭,脑海、心房、欲望,皆被这海潮尽数淹没。他终于俯下身去,在她的肌肤之上千回百转,最终停留在那水色荡漾的花丛之中。 他禁欲已久,最近虽是接连生病操劳,只是身体仍在男子的盛年当中,此时此刻,自然会悉心的将自己从前的那些经验都融会贯通的精心用到一处来。 通明的华灯之下,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来回撩拨,双目却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不愿放过心爱女子的每一个表情。 她的一颦一缓,也令他时快时慢,这分寸,这节奏,他把握得娴熟而恰到好处。 仙卉本就凭着最后的一丝神智来到了宫中,在见到南宫弦歌之后,她心底的心魔再度汹涌厮杀起来。她索性封闭了所有的内力与修为,意识昏沉如坠梦里。 此刻又与他肌肤相亲,神智已然模糊尽失,全凭感官主宰一切。身上男子待她的温柔呵护、宠溺怜惜,她万般体会,甚至欲罢不能,想要出口的娇喘已变作呻吟,迷失在欲望的潮海之中。 章节目录 703.凤凰合卺3 身体渐渐沉沦而入,彼此交合的刹那,南宫弦歌看见身下的女子忽然睁开双眸。似想起什么可怕的记忆一般,一瞬间在她的明眸内有水光弥漫,风雪飘摇,惊恐一瞬复又趋于安心。 他以为她是感到了处子****的疼痛与难忍,因此便柔声在耳畔安慰道:“乖,这疼痛只是一下下,过一会就好了。” 而后再看时,果然见她的双眉已经渐渐舒展开来。而他,则是感受到一层紧紧的束缚被自己破开,身下传来的快感简直就如滔天的浪潮一般涌来! 她终于成了他的!他的女人,他最心爱的女人…….似乎所有的梦在此时都圆满了,这一生,便是死也值得了! 而后,他在情欲的巅峰上更隐隐听到她的一句呢喃:“弦歌……”只这两个字,已令他心神激荡,纵情肆意起来。 是的,她唤的是他,在这般亲密的时刻,没有旁人,唯有彼此! 她爱他,亦他如思念她的朝朝暮暮,日日夜夜一般! 身下的紧致温暖犹如南宫弦歌微颤的心房,此时此刻,只装得下这一个人。他终于彻彻底底地相信,他所心爱之人已能对往日尽数释怀,已能对他全然交付。 此身,此心,非他莫属。而为着她,他便是赴死也心甘情愿。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忽然从心底生出,那曾以为枯竭孤寂的心思,终于被一个女子所尽数占去,甜美而满溢,如此令他餍足。 床笫之间飘荡起骤雨疾风,一室春光也弥漫起风雪夜色。飘摇的雨丝是两人的汗水,尽情洒落而又不失缠绵。 阅尽人间春色的南宫弦歌想不到自己也会涌起人世间男子对美色的贪婪之欲,只一味饕餮着怀中的娇软,不知疲倦,亦不知休止。 不知今夕何夕,只想朝朝暮暮。 待到如鱼得水,夜半星沉之后,他依旧抱着怀中的女子,享受这欢爱过后的身心融合。 她的发丝还缠绕在他的颈间,微痒的触感令他无比满足。那桃红的娇颜难掩倦色,纵使世间最上等的胭脂也难及分毫。 御塌上明黄色的垂纱流苏笼着殿中的华灯,似疲倦已极的女子在他的怀里睡的兀自安稳,天地间只余下两人彼此之间的心跳之声。他温暖有力的手指缠绕着她的纤纤玉手,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一般,渺渺茫茫,痴痴缠缠,华美而迷幻。 但有了这一夜,他已忠心感谢上苍的厚爱。从今往后,他们不仅是会心相爱的伴侣,更是刻骨相亲的爱人。 此生,便是当日登基为九五之尊时,亦不曾有过这般的满足与舒畅。 彼此相依相偎着,直到天色微明,稀薄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来。紫宸殿内独木通梁上,数条明黄色的宫纱重重累累,长长尾带拖曳至地。 金纹兽足双耳还缸内湃着新鲜瓜果,淡薄甜香透过帷帐,一丝一缕淡淡散开,殿内静谧得几近无声。 南宫弦歌早已醒来,只是,破天荒的,他今日罢去上朝,只想静静的守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章节目录 704.凤凰合卺5 南宫弦歌自是不会知道,此时的仙卉,已经在梦里看见了无忧的元神从神宫的寝室中醒来。这是第一次,她在梦里意外的看见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 的身边,这种感觉无法言喻,只能说,是一种骨肉至亲之间才有的真正的依恋。 她的孩子,她娇小可爱的女儿,在梦里回到她的身边之后,居然不再离开了。她朝自己清浅甜美的笑着,这笑容让她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而在看见那一抹元神之光从腹中进入到自己的体内之后,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在走火入魔之后所做的那个梦,竟然是真的。 那梦境浮现出来的南宫弦歌的脸,原来也是真的。 他才是自己孩子的生父,前世里,自己居然是被他强暴了,所有才有了那样不堪的人生。 仙卉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然是前所未有的疼痛起来,那疼痛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好似能穿心入骨,教人难以承受。 泪水,如沧海明珠潸然而下,却并非是追忆可待之情,而是为了今时之惘然。 命运,一直是在捉弄她啊!为什么,原来真的是这样?他待她,居然只是这样吗? 一念过后,她已心悸难抑,战栗一瞬从榻上坐起身来。再看周身,自己赤身裸体不着寸缕。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环顾这寝殿的布置,格局有些眼熟,但她确信自己不曾来过。 可被衾里淫腻的味道如此浓郁,榻上纠缠的痕迹也如此明显,再回想昨夜自己神识清醒时的感受,仙卉的心中已是凉成一片。 尚且未及伤心与愤怒,榻前侧放的屏风后已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醒了?” 仙卉转过头,只见南宫弦歌正端着一盏茶水朝自己走过来。他将茶盏放在床边的几上,坐下之后便执起她的右手,落下一吻之后才道:“朕一直守着你,只想看见你醒来是什么模样。可没想到,一转身出去沏个茶的功夫,你就已经醒来了。” 仙卉定定的看着他,眼底诸多复杂的情绪一一飞快的飞逝而过。她很想问他,前世的时候到底是为什么要哪样对待自己?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对她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 可是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却发觉自己根本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前世的时候无情无爱的纠葛,那充其量只是一种占有与被占有。可今世才是真正的冤孽,自己居然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自己最不该去爱的男人,这不是笑话是什么?这不是荒谬又是什么? 见她只是出神不做声,南宫弦歌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将滑落下去的丝被将她赤裸在外的身子包裹住,怜爱宠溺的说道:“朕去叫人给你拿寝衣了,这时节天气已经转凉,当心受寒。” 仙卉垂眸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寸缕未着。在身下的床褥上,更有一片殷红的鲜花正在盛开着。 她低垂着眼眸,以此来阻挡他对自己此刻内心的窥视。可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的来去,一切,似乎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自己真心所爱的人,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依旧垂眸不语,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悔吗?”她听闻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带着蛊惑与坚定。未着。在身下的床褥上,更有一片殷红的鲜花正在盛开着。 她低垂着眼眸,以此来阻挡他对自己此刻内心的窥视。可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的来去,一切,似乎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自己真心所爱的人,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她依旧垂眸不语,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悔吗?”她听闻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带着蛊惑与坚定。 章节目录 705.梦,醒1 悔? 她莫名只觉得想要发笑,是的,悔与不悔?此时此刻,在这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是否该给自己的两世轮回一个交代? 她与他之间,纵使绕过了千山万水,可终究还是在冥冥之中再度相逢了。原本以为要大费一番周章才能找到的真凶,原来就在自己身边。而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一直敬他爱他,视他如世间之神祗…… 但就算有再深的爱又能怎样?只要一想起前世的时候,那可怕的犹如梦魇一般的一夜,自己忍受了那样的凄凉与不堪在骊山行宫中挣扎着生下那个血统来历不明的孩子,娇小的女儿被人生生害死,自己最后在悲愤中含泪自尽……. 那样的时候,他在哪里?他是这人间的帝王,他明明可以主宰一切,可是,为什么他却无动于衷?他甚至连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切的一切,痛苦与悲愤都来得太深刻,她无法忘记,亦不能释怀! 见她始终不肯开口,南宫弦歌也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温柔细致的给她掖好被角,最后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未知 的忐忑与惆怅。 仙卉闭上眼,有些疲倦的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她需要好好的理清一下混乱的思绪,她感受得到此刻他在自己身边的那种不安与忐忑,他似乎在害怕什么,不管自己此刻说不说话,他都感到莫名的担忧。 但,因为所有的恩怨情仇瞬间都朝她涌来,她在极度的震惊与痛苦之中已无力去感受什么,也看不清楚。 两人之间这种近乎诡异的沉默最后被前来送寝衣的宫女的声音所打断,那宫女许是想不到紫宸殿的寝殿内真的有女子留宿------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事情,就连皇后和安贵妃,也始终只能在此逗留片刻,而所谓与帝王同寝的荣耀,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听到那宫女有些惊慌的吸气声之后,仙卉微微抬头,皱起眉头将自己的身体往丝被中缩了缩。而南宫弦歌则是转身过去,语带斥责的说道:“将寝衣放下,退出去。“ “是,皇上。“ 宫女说着,连忙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而后便躬身跪行着退了下去。 仙卉的眼角扫过那件寝衣,心中一动,忽然动了一下手指,旋即,那衣衫就凌空朝她飞了过来。 当着南宫弦歌的面,她缓缓站起身,赤足下地,缓缓的穿好了那件精致的寝衣。 她的动作很慢,举止之间皆是充满了名门闺秀应有的优雅与端庄。可南宫弦歌却觉得,这样的仙卉对自己来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陌生与敌意。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昨晚见她忽然间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曾以为是自己朝思暮想所致的幻境。但后来真正的将她抱在了怀里,才知道那并不是梦。 她居然真实的回到了自己身边,她被他抱紧在怀中,在他的身下悄然绽放,这一夜里,两人极尽缠绵悱恻……那一切的一切美的如同一个但愿永不醒来的梦境。 在这个梦里,他感受到的是无上的幸福与快乐,他得偿所愿,只觉得此生无憾,更感谢上天的恩赐……可没想到,是梦终究有醒来的那一刻。是梦。 她居然真实的回到了自己身边,她被他抱紧在怀中,在他的身下悄然绽放,这一夜里,两人极尽缠绵悱恻……那一切的一切美的如同一个但愿永不醒来的梦境。 在这个梦里,他感受到的是无上的幸福与快乐,他得偿所愿,只觉得此生无憾,更感谢上天的恩赐……可没想到,是梦终究有醒来的那一刻。 章节目录 706.梦,醒2 而就在他惊疑不知所以然的目光里,只见仙卉已经穿好了衣衫。她就势将自己的长发轻轻一理,也懒得再去簪发,便将它们尽数拢至身后,最后,居然是只看了南宫弦歌一眼,就想转身离去。 南宫弦歌哪里能如此镇定的看着她再度从自己眼前消失?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含着颤抖的寒意问道:“为什么?…….“。 接着的那些话,他居然也问不出来了。不是没了那个勇气,而是情愿自己想错了,他只愿是自己想错了,她并不是要离开,也并不是要与自己决绝而去。 仙卉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 她其实也很想问这么一句。 但她能问吗? 她不能,她不能用前世的记忆来质问他那时的原因,可若不是那一世,他与她,根本不会再相逢。 终于断定他就是无忧的父亲之后,她才是真正的死心了,等着盼着的一句解释,从未如期而至,唯有数不尽的痛楚与悲伤,那些记忆能够将她整个人都掩埋下去。 这种曾经的等待,她受过了。一切皆已明白,她只是不愿去恨,但并不代表还愿意去面对。 既然等不到上天的救赎,也许她还能自救一场。 如此,也不会觉得太亏欠于谁。 毕竟,她终于再度得到了自己的孩子,她放不下的执念,而今,却因为他这个带给她一切痛苦的真凶,而得到了圆满。 目光落在南宫弦歌牵住自己的手指上,他的指尖有些微微的粗粝,是习武之人常用刀剑的缘故吧?然此刻,她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阵阵凉意,这凉意顺着指尖传递到她的手掌之中。 并非不信他此刻心中的不舍与不解,然在天意注定的捉弄面前,她却无端觉得那一切都虚幻的犹如镜花水月一场。 她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来。 坚定,缓慢而不容违逆的。 南宫弦歌在她这样的眼神里感到一种惊慌的绝望。 她倔强地与他在两步之间对视着,两两相望之时,南宫弦歌只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决然与寒心。 然他终究是不甘啊,付出过此生最深的情意与她,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如此离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她始终还是不能忘却母亲的离奇去世,可他已经找到了有力的证人,他可以证明自己并非执意要害死南宫雅月的。 想到她离开之后自己所忍受的那些刻骨的相思,南宫弦歌终于忍不住道:“纳兰仙卉,你当朕是什么?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一件玩物?是你得到之后就能随意抛弃的一件东西吗?朕-----自问爱你之心天地可鉴,于你,朕倾尽一切,朕甚至已经想好,若你归来,朕便禅位于齐王,与你携手山林,共游天下五湖四海!朕曾对你许诺过,将会一生爱你护你,朕说过的话可以做到,也能做到!可你…….居然在一夜缠绵之后,说走就走?!” 章节目录 707.情断 南宫弦歌说着,居然霍然转身,自床底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他将锦盒掷到仙卉的手中。仙卉茫然的接过一看,只见其中的确装着一份禅位诏书,上面写的,便是光武帝自愿禅位与齐王,自此之后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她只看了一眼,便将那诏书轻飘飘的随手丢下,十分平静的说道:“这关我何事?你愿不愿做你的皇帝,都是你自己的意愿。南宫弦歌,我与你缘分已尽,我们不会再有明日了。请你放开我…….”。 她的话没说完,便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定睛一看,原来是南宫弦歌一时气急之下,居然抽出了挂在床边的佩剑。 他将手中的剑刃对着她的胸前,不无悲愤欲绝的对她说道:“纳兰仙卉,你真是好狠的心。我不能放开你。你今日若要走,便只有两条路,要么,你将我杀了,要么,我将你杀死之后自尽!” 仙卉定定的看着这柄伸到自己眼前的剑刃,她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阖上双眸尽是冷嘲:“你是对的,我真应该一剑杀了你。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只会是她的耻辱。” 南宫弦歌再也想不到她会有此一眼,他不解,为何她会忽然间说道孩子?难道说她昨夜之所以回来,就是想要一个跟自己生的孩子?可是,可是…….面对着这难以解释的一切,他便是再机敏过人,此时也不禁生出了迷茫。 然就在这片刻之间,她已经用自己看不清的速度飞快的从自己手里夺过了剑刃。 但见漫天的一阵明黄色的丝雨纷飞落下,她已经在夺剑的转瞬之间,将一旁垂着的杏黄色的纱帘斩为了一堆丝屑。 而后,闪烁着寒光的剑刃,便横在了两人之间。 南宫弦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眼底是一种令人不忍释读的痛楚与悲伤。只是,在她几近无情的注视下,他居然迎着那剑刃往前走了过去! “你……..“。仙卉亦没有想到,他真能将自己的性命用来挽留自己。吃惊之下,她连忙收回剑刃,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原来南宫弦歌竟然以自己的双手握住了那剑刃,他对她咬牙低声道:“你要杀我?好,纳兰仙卉,我就把我的命留给你!“ 说完,他以手掌合力,将剑刃朝自己的胸腔里刺入!那眼底所闪过的,是一种无可消弭的怨恨与冲不去的眷恋! 嫣红的鲜血,在他胸前的寝衣上迅速透出来一朵妖娆的鲜花。仙卉看着那血花,手上用力,不顾一切的将其从他的胸口抽出来。可是,终究也是伤了他的皮肉。看着那剑尖的血水,她扔掉长剑,一把抱住他的身体,似不解而又怨恨的问道:“为什么?南宫弦歌,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放下这一段孽缘?” “你说,我与你之间,是孽缘……是吗?” 闻言,南宫弦歌将受伤的双手紧握成拳,极力遏制心头那难以承受的痛楚,漾起一丝决绝的笑意,一字一顿的说道:“纳兰仙卉,你既然如此说,那好,一切都是是我有眼无珠。落到如今这般的田地……也是我自食其果。这条性命你要拿去你便只管拿去,但是,你今日若走了,那么,今生来世,我们都不复相见!” 闻言,南宫弦歌将受伤的双手紧握成拳,极力遏制心头那难以承受的痛楚,漾起一丝决绝的笑意,一字一顿的说道:“纳兰仙卉,你既然如此说,那好,一切都是是我有眼无珠。落到如今这般的田地……也是我自食其果。这条性命你要拿去你便只管拿去,但是,你今日若走了,那么,今生来世,我们都不复相见!” 章节目录 708.情断2 仙卉怔怔的看着南宫弦歌,耳畔仿佛是有凄厉的怨愤响彻天际,空荡荡的寝殿之内,尽是她字字有力的回声。 “今生来世,不复相见”这八个字宛如一个诅咒,生生套在彼此的心头,那力量犹如海啸山崩一般,在最初的平静之后骤而发力,继而是天翻地覆的痛楚如潮水山石一般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南宫弦歌捧着自己越发疼痛的胸口,看着眼前的她在自己面前凄然重复:“今生来世,不复相见…….”。 “见”字一出口,她手上突然一松,仿佛是不能再承受这所有的痛苦一般,忽然不顾一切的转头就走。 南宫弦歌骤然倒地,他本能是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离去的裙裾,可她身形飘忽如仙,顷刻间便已去到了门口。眼见再不能挽留她的去向,他胸腔之中紧接着便涌起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简直要摧心断肠。 而待仙卉打开殿门赤足而去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口的长恭才敢顺势进来,只是进门之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皇帝只身半躺在御塌下的地毯上,胸口仿佛受了伤隐隐有些血色,面色铁青惨白的吓人,一双眼睛更是如能噬人一般,只定定的看着门口。见到长恭进来的时候,还伸手指了一下门槛的方向,但继而就是脸色陡然一变,迎面喷出一大口浓稠的鲜血。 “皇上!皇上!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 紫宸殿内不多时便已忙的不可开交,而南宫弦歌此次因为情殇而导致的吐血,则远比之前的两次病倒要严重许多。诸位太医聚集在紫宸殿中逐一探脉,最后却是纷纷摇头。 因着病势沉危,安贵妃也不能再顾着从前的那些顾忌,在下令封锁消息紫宸殿任何人等不准擅自出入之后,径直来到了慈宁宫,求见太后。 而仙卉走出紫宸殿之后,便直接飞身回到了纳兰府。她此时一身寝衣,脚上连鞋履也未穿,一头长发迤逦拖在身后,只是周身却犹如蒙着一层光晕一般,叫人不敢正视之余,更觉得其人宛若谪仙。 再度回到熟悉的纳兰府,她在仙姝院附近停留了片刻之后,就径直来到大哥和二哥的书房琅琊阁。然阁中只有大哥一人伏案批阅着一些公文,见到她骤然归来,纳兰祈佑欣喜之情简直无以言表。而仙卉随后就知道了二哥已经奔赴战场之事。 她心中微微一阵叹息,知道玉魇所说的不假,若那所谓的赫连圣女就是当年的华容波的话,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也绝对不会放过二哥的。 兄妹两人见面之后,只是简短的聊了聊别后的一些经历,而仙卉随后就起身告辞。她也不瞒着大哥,直接告诉他,自己要去肃州城,若去的晚了,只怕二哥纳兰祈仁会有危险。 闻言,纳兰祈佑犹豫了片刻,这才告诉她,与纳兰祈仁同去的还有一个姑娘,便是当日她在清凉观出家时的主持大弟子,绝心。 章节目录 709.情断3 只是仙卉闻听此事时却并不惊奇,她心中有数,二哥必然是对绝心情有独钟,所以两人才会愿意一起同生共死的。然此次赫连大军进攻的背后另有隐情,她也无法对大哥一一言明,便只简短的说了一下自己要去肃州相助周朝大军,其余的事情,还请大哥在京城诸多操劳了。 纳兰祈佑隐隐觉得如今的妹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他看着仙卉只穿着一身寝衣,况且这寝衣的质地还十分的奢华稀少,一看就知道并非民间之物。而她一头瀑布般的长发竟然是不梳不挽,就此任其垂下,更显有些令人疑惑的清纯之美。 况且,妹妹从来是不用香料的,但她身上附着的那种奢华至极的龙涎香,却是在几尺之外亦能清晰的分辨出来。 纳兰祈佑不敢往下想,却又止不住的要去猜测----难道,妹妹这是从南宫弦歌身边过来? 但待要问起时,却又觉得十分的难以启齿。 他本来想告诉仙卉,说自从她走后皇帝对她就念念不忘,但看着妹妹并无心问起这些事情,后来也只有咽下了这些话语。而后,仙卉便起身告辞,正在此时,见得安佩柔带着人过来给丈夫送自己亲手做的茶点。 不意在此见到久未蒙面的小姑,安佩柔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拉着仙卉左右看了一番之后只是啧啧点头,称赞道:“仙卉你如今可真是越来越不似凡间俗子了,对了,我看你脚上没有穿鞋,这是急着要走吗?” 仙卉对安佩柔也并不见外,点头应道:“是,我这就要去肃州,大嫂,还请你日后跟大哥一起恩爱和睦,早生贵子。” 一句话闹得安佩柔顿时红了脸,见她形色匆匆,也就二话不说的褪下自己身上的一件披风拢在她身上,道:“仙卉,常回来看我们,免得我们惦记。” 仙卉接过披风,却只能如实道:“这个…….只怕是不能了,我日后只能在心里惦记着你们,却无法如常人一般时时回来。这亲情绝非任何东西可以斩断的,只是,上天注定要让我们各安天命罢了。” 说完,她再度俯身朝大哥和安佩柔轻轻拜下,道:“大哥,大嫂,我去了,你们多保重。” 纳兰祈佑在片刻之间经历了狂喜与眼前的离别,整个人仿佛从云端跌落到谷底一般。他怔怔的看着犹如仙子一般的妹妹,最后只得苦涩的吐出几个字来:“你也保重。” 仙卉起身之后,旋即转瞬消失在他们面前。安佩柔自然 是被吓了一跳,而纳兰祈佑则是定定的站在原处,直到安佩柔过来扶住他,才落泪摇头道:“今日一别,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 安佩柔心里也十分的感伤,不能相信这世间还真有女子可以修仙得道,羽化为凤凰的。她扶着丈夫坐下之后,才垂眸叹道:“我看见妹妹身上穿的是云锦雪丝,这料子乃是巴蜀贡品,是宫中高位娘娘才能穿的东西…….”。 章节目录 710.抉择1 纳兰祈佑有些痛苦的挥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他心里何尝不明白?看妹妹一身寝衣不期而至,而且身上还有帝王身上的气息,而皇上今日更是早早的传旨出来,免了百官的早朝。 这一切都毫无疑问的说明了,昨夜,妹妹必然是在紫宸殿度过的。虽然他早已明白,自己是万万不能肖想的,可是就算这样,在得知妹妹终究被他人染指之后,他心底的痛苦还是无以言状。 安佩柔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丈夫忽然间神色极度的痛苦,她也只能闭上嘴,然后讪讪的坐在一旁。想要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怎么会这样?到底是?……. 夫妻两人就此在琅琊阁中相对而坐,却是沉默无言。过了良久之后,才听得有人匆匆而来,急促的在门外回禀道:“启禀大人,宫中有急报传来,请大人立即入宫!” 纳兰祈佑这才幡然醒转,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妻子,安佩柔也不知所以。然来人还在外面等着,因此纳兰祈佑只有勉强打起精神来,就着妻子的安排,匆匆换了朝服之后,连忙赶入宫中。 而仙卉在听说二哥纳兰祈仁已经与绝心在赶往肃州的路上时,更是马不停蹄。她让荆棘鸟先行飞到前面去打探一下消息,而自己则是在三个时辰中赶了近两百里路之后,终究觉得身体内传来一些饥渴的感觉。在路过一处小镇的时候,她停下来歇脚吃点东西,并随后在旁边找了一处客栈暂时调整一下自己的内息。 她知道自己因为吸入了紫莲幽泉之火而导致了走火入魔,但奇怪的是,自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她就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仿佛体内那些四处乱闯的气息此时已经乖乖的各自归位,而最神奇的是,当她在客栈的房间内坐下开始盘腿运功的时候,两种截然不同的天火,此时都十分乖觉的开始了各自释放。 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照着玉魇所说,自己定然是十分的危险,所以他才不得不赶去外面寻求解除的良策。但为何会在一夜过后就泰然无事了? 她无法解释,但是在入定之后,便只能暂且摒除所有的心神杂念,专心致志的在此运功调息,等待荆棘鸟回来的消息。 但就在荆棘鸟回来之前,玉魇已经先行一步找到了她的所在。原来她为了防止自己在入定时再度走火入魔,所以特地在客栈的屋顶上设了一个结界。这结界对应着云梦泽的一个出口,只要玉魇回来云梦泽,就能看见另外的一个通道。 而他赶来之后,推门就见到仙卉已经进入无识无觉的状态中。他默然的在她面前站了一会,然后才点燃三支定魂香,施展法术令她陷入深眠平躺在床上,然后从怀中珍而重之取出一枚白色的丹药喂她服下。 然后又取出上千枚金色的丹药逐一放置在她身体的周围,布成一个复杂古怪形状如火的法阵。 章节目录 711.抉择2 想到师父对自己的嘱咐,玉魇不敢大意,他虽然不知道这个阵法是否能够解开她的心魔,但师父所说,若心魔不除,则她一定会在最后自己爆体而亡,再难转世。 当他放下最后一枚位于仙卉头顶的金色丹药之后,整个法阵突然像活过来一般燃起金色的火焰,将仙卉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火焰笼罩的空间之内不断传出一阵一阵飘渺的声音,像歌声又似诵经声,像浪涛声又像风声,一波一波,仿佛潮水一般源源不断。这声音似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一般,玉魇坐在一旁只觉得心潮滂湃,脑海里顿时闪现过许许多多的杂念与臆想,心脏剧烈跳动仿佛随时要跳出胸膛。 他大吃一惊,连忙盘腿坐下,暗暗将《静心诀》上的冰清心咒背诵了一遍,这才勉强平复紊乱的心跳。 再睁开眼睛一看,身前不远处的仙卉原本是在睡梦之中的,不知何时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盘坐起身,身边的烈焰也聚成一团,似萤火一般将她包裹住。 过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这团金色的火焰终于开始有动静,一层一层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缓缓绽放,逐渐露出身处其中的仙卉。 这时的仙卉已经悄悄的变了模样应该说,这是她初生那一世里的模样,他记忆里的那个云凰。乌黑如墨光可鉴人的长发如流水般披散直下,心形的小脸上五官精美如画,容颜如雪莲初开肌肤似美玉生晕,无一处不完美出尘。 面前犹带稚气却灵气逼人的绝美少女,能够绝对满足所有人对仙子的美好想象,可是……为什么再度看见这样的她,他心里却并不觉得多高兴? 玉魇难以自禁的在露出初世容颜的仙卉面前,感到一种自惭形秽的压迫感来。他不敢去想,那时候的自己,其实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甚至,连看见她的时候,都会禁不住的低头不敢直视。 而后,他开始看到许多云凰、或者应该叫云凰童年时的景象,那时候的小云凰已经十分漂亮,像个精致娇嫩的琉璃娃娃。她天资出众,出身高贵,因而被许多长者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有些教导她仙法知识,有些捧着玉简要她背诵丹方,有些带她体验各种火源火种…… 她总是很忙,很少有能够独处的时候,唯一的亲父也只能偶然见一见,而至于继母华容波,对于她就更加冷淡了。 她的父亲天帝总用溺爱自豪的眼神打量着她,而她的继母看她的神情却十分复杂……有时候,甚至是不善,恶毒,与阴冷。 小小年纪的她过的并不快乐,面对永远学不完的玉简典籍,经常委屈得呜呜大哭,身边的人却总是不断教导她静心宁神,忘情戒嗔,因为她是天生的公主,她有着仙界之人也难以企及的天赋……..渐渐地,她变得不再哭泣不再欢笑,成了天界众人心目中清冷高雅的小圣女。 章节目录 712.心上的裂痕1 而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已是云凰十岁那年,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天帝和华容波之间的争吵,原来是天帝指责华容波对云凰太过刻薄,没有丝毫为人母应有的姿态,华容波则毫不相让的反唇相讥,在这次争吵里,华容波将云凰骂做是贱人生的小野种,是无媒苟合的私生女,天帝则是气的怒发冲冠,两人还险些动起手来。 当时的云凰在父亲和继母的寝殿外听呆了,她全然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来,身边所有人都教她称呼华容波为母亲,但事实上,华容波对她一直非常的冷漠,完全没有半点为人母应有的慈爱。而一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的眼底,自己只是一个野种,一个私生女,一个见不得光的被母亲遗弃的孤女……. 小小的云凰呆呆的坐在寝殿外的玉石台阶上,直到怒气冲冲的华容波从寝殿里走出来,看见她之后,更是无比嫌恶的瞪了她一眼,旋即拂袖而去。 而天帝随后追出来,看见女儿之后,也是有些尴尬的变了脸色,对她只道:“你怎么来了?今日没有修课吗?快回去!” 云凰这才惊疑不定的从垂眸中抬起自己的眼睛,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最后,在一种陌生的悲凉之下,她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来之后,云凰就抱着被子痛哭了一顿。她哭的十分的伤心无助,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而她却没有?华容波说她是野种,那么她的生母到底是谁?她是不是真的不要自己了?所以,从自己出生到现在,她从未曾出现过? 云凰后来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的非常的久,不管旁人怎么叫,她都不曾醒来。 在沉睡了三日三夜之后,她再次醒来,但从此之后,在她脆弱的道心之上就留下了一道缺口,她性情大变,就此冷漠孤僻,一心沉醉于修炼法术,对于其他任何事情,她都不再有丝毫的关注。 而后,在三年之后,她执掌了神鸟一族,成为琅府邸的主人。 当时被天帝请来教导她的那些仙界的长老们,看着她天资非凡而且勤奋克己都觉得十分喜悦。因为天帝从此之后再也无子,若她真能继承天帝的尊位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日后也会随之而得到一份尊崇。 但他们也清楚,若一个仙者在道心之上出现了裂痕,那么日后有可能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缺陷,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都只能小心翼翼保守着这个秘密,一边找寻可以解决这个严重缺陷的方法。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找到如何修补这道心缺陷方法的时候,云凰便已经渐渐长成了 六道都为之侧目的绝色神女。 在一次六道盛会之上,她乘着自己的凤凰坐骑而至,惊艳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神。而这些眼神当中,最炙热最坚定的,就是西海罗刹界的新王,华氏梵音。 章节目录 713.心上的裂痕2 而后的情节便开始令玉魇感到十分的痛苦了,他眼看着华梵音在与姑母华容波争执之后,依然坚定的求见了天帝。然后两人在朝圣殿中一番密谈之后,天帝面带微笑的送走他。 再然后,就是华容波和天帝之间又发生了争吵,而这时候的云凰,尚且全无一丝一毫的预感,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一个难以挣脱的万丈深渊。而亲手推她进去的人,却是自己的生父。 在试探了一下云凰的心意之后,天帝最终决定,并不直接告诉女儿即将要把她嫁给梵音,因为就算梵音再有权势,他始终也生的样貌丑陋了一些。那脸颊上的疤痕,首先就为云凰所不喜。 而是选择假作和睦的请云凰过来吃饭。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待一切木已成舟之后,便是女儿再不愿意,这两界联姻之事也成了定局。 席中华容波与天帝一唱一和,在云凰的饭菜中下了一种专门用来对付仙者的丹药,而后,更在附近步下严密的阵法,将她困在其中,无法走出去。 于是云凰就在吃完饭后昏睡了过去,天帝与华容波趁机叫人给她换上了大红色的喜服,不多时之后,梵音依着约定前来迎娶……. 再然后,玉魇便看见,醒来之后的云凰在惊诧中坐起身,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梵音,眼底的讶然与震惊简直令他怜爱不已。 但随后,梵音却告诉她,她父母已经将她嫁给了自己,现在,她便是自己的王后了……云凰在极度的震惊中仓惶跑出来,她要去问天帝一个真相。 而待她走到了自己的生父面前时,那种惊慌失措又难以置信地眼神,渐渐透出了一种黑色的戾气与怨恨。 而与此同时,被困在仙卉的识海之中的念头逐渐变得狂暴不安起来,一个又一个灰色的光球,如冰雹一般砸向闯入者的玉魇周身。 玉魇有些讶然,他知道,作为闯入者,他是用了法术才能得以进入仙卉早已封闭的神识当中的。 在这个过程之中,照说他本来就是虚幻的“身体”应该感觉不到痛楚,但是当这些冰雹球迎面飞来时的画面与声音凌乱地浮现在他面前,他却感受到一阵一阵几乎将他的元神生生撕裂的痛楚。 而此时他才知道,这些过往的痛苦,带给她的伤害有多么的大。而正因为小时候关于身世的痛苦在她道心上留下的巨大的裂痕,所以才导致了云凰在后来被激怒到绝望无助之后,她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焚天煮海,那时的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初心,除了被父母抛弃的怨恨与对宿命无力的痛苦之外,她没有了任何修仙者应有的正面的力量去对抗那些自自己心底涌出来的黑暗云团。 而后,便是她因为触犯天条,犯下过重的杀孽,而被打入了凡间。在人间的前面几十次轮回当中,她都是死于花样年华的女子。痛苦,不甘,怨恨,失望,始终伴随着她的轮回。 章节目录 714.心上的裂痕3 对于玉魇来说,这样的痛苦是他全然没有想到的。尽管在之前,他也知道她的经历,但毕竟不是亲身经历,更何况那时的他离她那么的远,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而所谓的痛苦, 猜到、知道跟真正看到和感受到,却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而玉魇也是此时才知道,如果在云凰最为惊恐失措的时候,那个梵音就在自己面前的话,他恐怕根本不会有理智控制住自己,他会不计后果冲上去跟他拼命。 也就是说,等他真正读懂了云凰曾经的痛苦的记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场灾难真是无可避免。便是他自己,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只有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让一切从头开始。 而后,云凰转世为凡人之后,因为她倾世的美貌所带给她的灾难,以至于她一直在人间的皇宫里被当成禁脔一样禁锢着,被那些人间帝王百般欺凌折磨的画面,更几乎将玉魇刺激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难怪她一直过的不开心,就算拥有的再多,那些繁华也不过是表象。因为她的灵魂里承载了太多的痛苦与孤独,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忍受这样的命运。 眼见着那些痛苦的记忆还在延续,玉魇不由愤怒地用“身体”去撞击那些灰色的冰雹球,他希望将它们彻底撞毁,但是没用,反而在碰撞中令他接触到越来越多不堪画面与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激的有些失控的玉魇才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漫天飞舞的巨大冰雹球也逐渐被抛到了后面。 云凰的神识世界,渐渐变得有些安宁了下来。 玉魇的心也随之安静了许多。 他看见自己的幻形盘腿坐下,他开始冥神静思。正如师父所言,他要挽救这一世云凰的命运,不让她在对着华容波的时候再度大失常性,以至于生灵涂炭,那么他必须首先解决她道心上那一抹已经无法消失的裂痕。 他守护了她近千年,心中的执念只想让她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快乐,她已经受过太多伤害,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另一个可能伤害她的恶徒。 而在他心神坚定下来之后,那些原本簇拥着他光球也迅速减少,光泽也变得朦胧不清,。 他看到前世的仙卉,终于在骊山行宫中生下了那个叫做无忧的孩子。她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为人母的神圣的光辉与恬静,她历经了苦难,却终于释下心中的怨恨,因为这个孩子,她开始笨拙地适应着清寒的生活。 她用心的照顾着孩子的起居饮食,虽然错漏百出,但是却无比的努力和用心。在她此时的心里,那些痛苦渐渐被沉淀下来,反而在忙碌之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解脱与轻松。 看到这里,玉魇忽然明白过来,正是这个孩子,她才真正圆满了云凰心底那一层曾经被撕裂的伤口。仿佛那些不被父母所珍爱的遗憾与对宿命的绝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回了最初的温暖与自然。 章节目录 715.纳兰祈仁被抓 还有很多很多,在她的记忆最温暖的部分,都是关于这个叫做无忧的孩子的。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是尖锐的啼哭声,甚至的一些十分琐碎的回忆片段,都是她记忆深处最宝贵的珍藏。 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孩子,其实也是云凰内心深处童年时的自己,因为生下来就没有生父的原因,云凰便将其视作了最初那一世的自己。她在这个孩子身上付出了全部的母爱,她自己曾苦苦追求却始终求而不得的那种亲情,她将其全部放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上,所以这个孩子,便是解开她一切心结的关键所在。 而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玉魇只感觉自己原本紧绷着的心似乎被人紧紧捏了一下,而后舒适放松的感觉重新袭来,他眼前所见已经成了一片蒙昧虚无,数不清的光球在他身边漂浮飞舞。 随后,随着幻界的消失,他自己的身体也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较大的光团,每一个迎面飞来的光球撞上他,他都会看到听到许许多多的画面与声音,这些都是云凰灵魂中所记录的全部的念头,包含了她的各种记忆。 无数念头从他“身上”擦过,零零碎碎的画面和声音逐渐汇流成河,玉魇在这河流中迷失了方向,他试图挣扎逃离这些念头往云凰的识海深处而去,可惜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后,他觉得自己像被卷入漩涡,漩涡之下应该就是他的目的地,于是他不再挣扎,任由数不清的念头簇拥着他盘旋而下。 但没想到,待他睁开眼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静静的坐在客栈的房间的地板上,而仙卉则双眸紧闭,安详的坐在那个阵法当中。 这代表他成功了么?只要让那个叫做无忧的孩子重新回到仙卉的身边,那么她道心上面的裂痕就能就此消失,而她也能放弃对过往的一切怨恨,重新回归正道? 可是玉魇随即想起一个问题来,那就是-----关于这个孩子的生父,他……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跟仙卉去说明这一切?是坚持自己的信念,让她重新得到快乐,还是自私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然后看着她身受几种天火的煎熬? 玉魇觉得自己很矛盾,很纠结。但这种纠结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仙卉就从阵法中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世界,最后不确定的开口道:“玉魇……我这是怎么了?” 玉魇暂时按捺下全部的心思,只上前微笑道:“没什么,你有些入魔的症状,我便替你设了一个阵法,让你安静下来。” 仙卉点点头,旋即有些惊喜的说道:“咦?我发觉我心里真是没有那么浮躁了呢!玉魇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美妙的梦,在梦里,我好像又…….”。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荆棘鸟忽然从窗外飞进来,打断两人的谈话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公子被那赫连圣女抓去了!她们说,若主人您不去救他的话,她们就会将他剖心挖肺,然后千刀万剐!” “什么?你说那赫连圣女将我二哥抓起来了?这……这怎么可能?他身边不是还有绝心吗?” 章节目录 716.纳兰祈仁被抓2 荆棘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她这个问题,还是玉魇说道:“绝心是我在清凉观收的弟子,她修为和天资都不错,我也曾经特地为她配置了几味丹药用来增加她的修为,但就算如此,她也绝对不能跟赫连圣女苏曼不弃相提并论。更何况如今的苏曼不弃已经找回当初的记忆,作为华容波的转世之身,她修为突飞猛进,已经快冲到结丹后期,如果她的确是想用你二哥来要挟你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会单独将他抓走。” 仙卉立时便站起来,颇为急切的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肃州?” “不急,你先等等,我问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魇说着,就将眼光看向了飞的气喘吁吁的荆棘鸟。待荆棘鸟定下心神之后,才将自己所探听得来的消息一一细说出来。 原来被苏曼不弃一起抓获的,不止纳兰祈仁一个,跟他一起率援军前来肃州的,在路上都遭到了赫连大军一支精锐部队出其不意的围攻。 “据说当时是在一处山坳之中,敌军围困了整座山,从山上往下滚石头下来,而后又下起了大雪,马匹艰难不得行。纳兰二公子为了杀出重围,便与一些精兵一起打的前锋,谁知道后来就被苏曼不弃发现了,然后就将他和其余几位少将军一起抓了去。当时那一战,死伤几千士兵,周军如今士气大挫,肃州城内的守军更加是惶恐不安。明日一早,就是赫连大军所发出的最后攻城日期。他们将二公子绑在城下,说若是到了时辰还不开门投降的话,就将他连同其余的几位少将军一起剖心挖肺,然后再施以千刀万剐凌迟之刑…….”。 仙卉听到此处不由痛苦的闭上眼,她摇头叹息道:“二哥他武艺不错,不过正如你所说的,他怎能与苏曼不弃交手?这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明日一早就要攻城,那么这么说来,明日这一战,咱们是在所难免了?” 玉魇见她眼底流露出焦灼之色,亦知道她与纳兰家的父兄都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绝不会因为她知道了自己过去的身世而淡薄,相反,因为这份感情是她千年轮回中最深最真的一次,所以,在听到亲人有难的时候,她急切的心情更加不可抑制。 于是玉魇便对仙卉说道:“嗯,照这么说来,明日咱们的确是要赶到肃州城去。这一点倒不是问题,只是当务之急是,要先调匀你体内的两种天火,让它们不至于在你最后时刻反噬于你。” 仙卉也了然的点头,道:“你说的对,之前走火入魔的时候,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可是很奇怪的,就在刚才我运气的时候,我觉得体内已经十分的清明,并没有两种天火互相压制的情况。不信,你可以在旁感受一下。” 说完,仙卉便再度盘腿坐下。她将双手打开,调匀呼吸之后就开始左右手轮流释放出体内的天火火源。首先出现在她右手手掌上的还是那颗绿色的火苗,火苗渐渐明亮,其光晕也逐渐增大。 章节目录 717.火印 而随后,出现在她左手手掌心之中的便是那朵紫色光晕包围着的白莲。莲花依旧圣洁美丽,只是紫色光环愈加璀璨华贵,其中似包裹着千万种颜色,而两种火焰同时在她掌心中逐渐茁壮扩大,最后,将整个屋子都尽数照亮的如同九天白昼一般。刺目的光彩里,玉魇更见得已经入定的仙卉周身被包裹在一层彩云之中。乌黑的长发变为七彩绚丽的彩发,那种变幻莫测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 而最令玉魇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随后更在仙卉的丹田内发现了一颗十分幼小却有着非常强大气场的内丹。这内丹看似是虚幻的,只是一直紧紧贴附着仙卉的身体,几乎如同浑然天成一般。而正是这颗内丹,巧妙而灵活的将两种原本互相吞噬攻击的天火,在她的体内调和到了可以互不干涉的程度。 在仙卉的呼吸吐纳之间,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颗小小的内丹,终于寻到了三者之间的平衡点与彼此和谐共存、相生相融的美妙节奏。 而随后,眼见两种天火即将要攻破自己所设下的结界向外吞噬的时候,仙卉心念一动,伸出指尖轻轻划过自己颈间挂着的那块凤凰图纹的玉佩上的凤凰印记。 两种颜色迥异的透明的火焰顿时如露珠般渗入玉佩的内里,细微的“”声中,原本只是静静雕刻在玉佩上面的凤凰就此金光熠熠闪烁,而后更有一只虚幻的金凤,就此飘渺升腾起来。其羽翼带起的阵阵金粉,在火焰中久久不曾散去, 仙卉细心的感觉着玉佩里面的变化,她能感觉到,那些侵入玉佩的火焰在接触到玉佩之后,就变成了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而这些越来越多的“露珠”争先恐后渗入玉佩的内里,令到那上面的凤凰图纹亦就此变得更加清晰和生动,仿佛那玉佩也在沉睡了千年之后悄然醒来。那里面所蕴含的无限的生机与能量,就在悄然被唤醒过来。 但就在那只虚幻的金凤即将要抽离玉佩冉冉飞升而去的时候,不知为何, 其脚上仅余一个浅灰色影子的火印,却仿佛不甘就此被消磨炼化,不住收缩着形状,带着这金凤欲往玉佩的深处钻去。 仙卉不知所以,故而只有皱起眉头,双手一合十指如莲花盛放,用一股看不出形状的透明烈焰,将那个已经变得只有指头大小的火印牢牢裹住。 眼见着灰色的火印最后抵受不住长生圣火的火源源不绝的净化之力,尖啸一声之后,终于悄然生出一股灰色的烟雾,就此彻底消散。 而玉佩上面的火印消失的前一刻,原本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幽泉府邸中打坐练功的苏曼不弃猛地睁开眼睛,她嘴角浮现出一缕森然的笑意,咬牙狞笑道:“云凰,你居然把六道合力在你身上所设下的火印也烧毁了,算你运气好。不过,不知道,明天你是不是还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章节目录 718.亏欠 萧楚月也在幽泉府邸中,此时就在苏曼不弃的身边。他闻言侧过脸来,对苏曼不弃说道:“你说过,若她明日果真前来的话,你会将她交给我。” 苏曼不弃冷笑着斜睨他一眼,道:“你还是怕我会伤了她性命?你放心,只要那玉魇在她身边,便是我真想取她的性命,也要腾出功夫来 先收拾了那家伙再说。哼哼,他如今可是西方无极净土界的大弟子,真要跟他师父那老头子对上,我还嫌麻烦呢!” 萧楚月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曼不弃,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想到明日自己也在场,他心里的不安终究还是渐渐的消退了下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这幽泉府邸中的灵气。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道-----她是我的!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将她抢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注定只会是自己的女人! 夜,沧澜若无声无息往前流淌的河。 仙卉与玉魇带着荆棘鸟连夜赶到了肃州城外,他们选了一处正对着城门的小山,在山头盘腿坐下,静静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在来之前的客栈里,仙卉已经平静的将自己的选择告诉了玉魇。她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能够忽然间可以顺畅自如的将两种天火融合使用,并且不再受其反噬而走火入魔,想来是因为自己身体里忽然多出的那个小小的内丹------如果她估计是没错,那就是她的孩子,她前世的女儿,无忧。 而对于无忧的生父,她也没有隐瞒。只将自己在走火入魔之后梦见的那个梦境如实的说出来,然后一并告诉了玉魇,自己的确是去紫宸殿找过南宫弦歌了,也跟他在一起过了一夜。而后,她便看见无忧在梦里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心中的怨恨与痛苦便悄然停止,她的心境终于恢复了平静无痕。 原本以为玉魇会对此难以接受,甚至仙卉亦做好了等待他拂袖而去的怒意,但没想到,最后他只是温然的点点头,道:“我知道,无忧才是弥补你道心上受损的伤痕的唯一良药,若你没有她,你便再不可能冲破大乘之期。云凰,我在一千年以前开始等待你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从来都是甘之若饴。而今一千年以后,我却能与你坐在这里如此推心置腹的侃侃而谈。我以为,上天终究是厚爱于我的。对你,我最大的心愿与要求,就是希望你能活的快乐。上天入地,不论是神女还是凡人,你都要活的快乐,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便是最大的满足和幸福了。” 仙卉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说,沉默良久之后才转头垂眸,幽幽叹息道:“玉魇,你不必如此,我……..”。 然她的话没有说完,却被玉魇轻缓而坚定的摇头所止住。空气里流淌着一种无言的尴尬与痛楚,就连荆棘鸟也说不出话来,仙卉不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却在心底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终究是亏欠了玉魇,亏欠了他这么多,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来救赎? 章节目录 719.圈套1 晨曦终于在难熬的等待之后,露出了天边的第一缕曙光。 仙卉站在山头望着远处肃州城的青灰色城墙,但见上面站满密密麻麻的兵士,一个个严阵以待,自城墙内透出一股子浓烈杀气。 下一刻,或许就是血光漫天、残肢横飞,只要苏曼不弃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八万精兵便要冲锋而上。 而此刻自己却只是在等,等着苏曼不弃将自己二哥押到阵前来,到时候-------到时候会是怎样?连她自己也不敢说。 前世今生的这么多的恩怨,此时又哪里是只言片语就可以说清的?只是,不管她到底是华容波还是苏曼不弃,这一次,她都绝对不会允许她伤害自己的亲人。 “主人!!”一旁的荆棘鸟见仙卉只是望着远处的城楼出神,提高声调又喊了一声。 仙卉这才缓缓转回头来,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她却认真的定睛看着荆棘鸟,目光飘忽半日才道:“荆棘鸟,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荆棘鸟有些不知所以,张嘴看了看仙卉,又看了看一旁仍闭目打坐十分安静的玉魇,最后闭上嘴,显然有些愁眉苦脸的飞到了一根树枝上面,静静的加入了等待的行列当中。 视线里,赫连大军的军营中终于走出了一个身穿铠甲十分英武的少年将军。在他的身后,一辆玄铁制成的囚车里,正正关押五花大绑的纳兰祈仁。 但仙卉一看到他,就顿时愣住了。 是萧楚月!没错,那人绝对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他已经成了苏曼不弃的助力? 朝阳如同点点碎金一般,洒在萧楚月玄铁制成的盔甲上,金属反射的光晕使他面上表情有些朦胧,他带着这一队精兵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城墙下,淡声说道:“本将军再说一次,再不打开城门,我们就开始杀人质--------。” 而城墙上那个负责驻守此城的将军张肃仪却立即骂道:“你休想!仅仅以几条人质的性命就想让本将军拱手将此城双手送上?你做梦去吧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张肃仪与城内的千万百姓们一起誓与肃州成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别说是区区几个人质,就是你绑了老子的老婆儿女,老子也照样眼睛也不眨一下!” 萧楚月抬眼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嘲讽而凉薄,却是无言,似不屑与之反唇相讥一般。 空气像是陡然凝固一般,城内城外的人皆是静默。极远处有厮杀声渐渐传来,“嗖”的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划破天空,是预先约定好的信号。 原来的朝廷派来的第二路援军齐王亲率的大军已经赶到赶到城外西门,正在往东面赶过来,按着之前的计划,他要与张肃仪一起合围攻城,歼灭苏曼不弃的大军。 而仙卉在看见自己二哥露面之后,就立时按耐不住了。她待要转身下山去时,玉魇才起身拦住了她,并道:“那囚车不是普通的囚车,上面布置了非同一般的水系阵法。你若强攻,一是会伤及你二哥的性命,二是会连同自己一起困住在阵中,无法脱身。到时候,就真的应证了苏曼不弃引你来此的初衷了。” 章节目录 720.圈套2 仙卉顺着玉魇的话定睛一看,果然,只见囚车四周皆布置有水系阵法,而偌大的城墙之下,其实四角八面都已经被苏曼不弃精心的布置成了一个毫无破绽的水系杀局。 只要她深入阵中,那么,等待她的就是苏曼不弃的大水倾盆而来。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怕这水阵,但是需知道,区区一条护城河容量有限,绝对难以承载苏曼不弃在狂怒之下所不惜一切代价而引来的水阵。到时候,水漫肃州城,遭殃的还是城中千千万万的百姓。到那时,她便是能救出自己的二哥,此生也于心难安了。 故而她在沉吟片刻之后只得阖上双眸,咬牙道:“那我们赶来此处,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这般春风得意?我二哥他…….”。 “你放心,你二哥一定会安然无恙的。若我估计的不错,此时绝心定然已经进到肃州城内,她会设法让张肃仪打开城门,以换取你二哥的平安。况且今日也是天助我们,就连齐王的大军也赶到了。到时候,只要萧楚月押着你二哥率先冲入城门之内,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动手。因为,肃州城内是一马平川的平地。那里不适合布置水阵,苏曼不弃一旦现身,就由我来牵制住她。你与绝心一起去将你二哥救出来,然后再助着齐王将赫连大军歼灭在城门之外。此计,才是万全之策。” 仙卉闻言看向玉魇,只见他眸色依旧如常,只是渐渐有些许杀伐之气浮上眉梢,将他惯有的温柔笑意抿去。 只是此时驻足山头迎风一吹,其三千银丝与身上的衣袂翻飞,便衬出他丰神如玉的爽朗之姿来。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再加上仙卉也的确见得远处齐王大军的旗帜飘飞而来,心下微微安定,当下也只有再静静等待片刻了。 而后,果然见原本正站在城墙上十分肃然的守城将军张肃仪,在听到一个随从的附耳密报之后,脸色大变。他匆匆走下城墙而去,似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连守城这等大事也被他抛之脑后了一般。 仙卉看着这一切,问道:“肃州城内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张肃仪会这般慌张?” 玉魇微微一笑,似有嘲讽之意道:“张肃仪其心不正,他因为被皇上剥夺了守城主帅之位故而心怀怨恨,其实,早在安国栋率援军赶到兰州接替了他的军政指挥大权之后,他便悄悄的投靠了赫连王。如此这般作态,不过他已经跟赫连人狼狈为奸,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你现身罢了。而绝心想来是找到了什么把柄,此时正在逼他打开城门呢!” 仙卉闻言心下稍稍安定了一点,旋即也是摇头叹息道:“张氏家族乃是周朝的武将世家,虽然一直屈居于安国公府之下,但在周朝也是受尽百姓爱戴拥护的。朝廷也一直优厚相待,却不知道这张肃仪为何会这般铤而走险?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妹妹,如今在宫中做昭仪,仿佛,就是碧昭仪…….”。 章节目录 721.圈套3 玉魇摇摇头,道:“他又没有明着投敌,不过是爱惜自己这条命,所以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罢了,如此这般的行径,谁能说得出什么所以然来?更何况…….”。 说道此处,他忽然停顿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仙卉,而后才道:“到了如今这田地,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就在你走后,皇帝应该就病倒了,而且病势不轻。昨夜紫薇星黯淡无光,北斗七子也闪烁不明,这大周的王朝-----也许,注定会迎来一次风雨飘摇,只是周朝气数未尽,江山还有几百年的龙气延续…….但若南宫弦歌一死,朝中势必动荡,只能看是哪位皇子能争得到那个位置罢了。你只知道张肃仪有妹妹在宫中为妃,更应该想到,像他们这样的人,对皇帝的一切消息都会知道的比旁人要快。所以,他这时候变节,还真是有几分有恃无恐的。对付这种人,绝心的主意,倒是没有错。” 仙卉听他这么一说,也是默然。她没想到自己走后南宫弦歌会因此而病倒-------但心中的确有过片刻动摇。其实,她也能看的出来,此次再见,南宫弦歌的气色比之前要差了许多。她曾以为他是操劳忧心,但没想到……在他心中,自己真有这样的分量。 见她垂眸,玉魇才试探的问道:“你可是在担心他?” 仙卉沉默了片刻,微笑着摇头,叹息道:“我如今自顾不暇,又哪里有什么立场去担心他?更何况,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前世的时候我不知无忧的生父是谁,可我忘不了他带给我们母女那样的伤害。今生我曾懵懂的爱过他,可是,现实终究叫我认清了,我跟他之间便是有缘,也是一场孽缘。更何况,像他那样的人,我以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真正令他伤心欲绝的。他不过是一时看不透,一时想不开罢了。” “那若是他真因你而死呢?” 仙卉摇摇头,刚要说话,却见肃州城上忽然挂出一面白旗。而后,更有斥候在城门上大声道:“张将军有令,肃州城守军愿意弃城投降,恳请赫连王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消息如同一枚惊雷,炸得城下所有人都是一片哗然。 而就在肃州城西面,赫然就是齐王南宫凌沣所率领的的几万精兵,此时正肃然而立。远远望去,赫连大军与齐王大军两军之间相距不过几里只远。如水的铠甲连成两片泾渭分明的阵营。 而赫连大军闻听此讯,立即开始挥动手中的大刀长矛开始欢声高叫。赫连大军虽未立即向前涌去,但却好似一块巨大的黑铁横架在肃州城的大门前,那土石垒砌而成的城墙岂堪重压? 站在仙卉和玉魇的角度可以看见,此时城内已经乱做一团,隔墙之外,却是另外一重天地。 仙卉转头看向玉魇,只听他含笑点头道:“绝心果然得手了,咱们且从西面过去,先赶到城墙上面再说。” 仙卉便点点头,随着他的安排,两人立即飞身从西面的山脉去往肃州城门口。 章节目录 722.宿敌相见1 城门之上,绝心簇拥着守将主帅张肃仪从台阶下缓缓拾级而上。两人的脸色都是十分的凝重,只是张肃仪更显得有几分沉不住气的焦急。 “将军?”负责传令的参将见他过来也有些焦急,连忙上前询问。 而绝心则是在背后轻轻的以匕首的刀柄顶了一下张肃仪的后背,示意他不要三心二意。 “传本帅的命令,打开城门!”张肃仪话音未落,城门已经被众人徐徐推开。 萧楚月身为前锋,率先领着精兵冲进来,不过勒马对张肃仪点点头,便立即命人保护好人质纳兰祈仁的安全。看他的手势,似乎是想要负责押送纳兰祈仁的那些侍卫将囚车一起押往城内。 而此时肃州城的西门也已经打开,仙卉可以看到正是齐王的大军逼进了城内。他持有皇帝的金令,想来西门守将在仓促之下,便接下了圣旨打开城门。 如此一来,赫连大军于朝廷大军便分别在同时进入了东西城门,两方的巨大呐喊声逐渐交汇,城内民众皆无踪影,街面凌乱不堪。 而就在仙卉和玉魇都紧紧的凝视着,那辆关押着纳兰祈仁的囚车即将随着赫连大军一起进入城内的时候,忽然,有人快马加鞭的朝萧楚月奔来,并摇曳着手里的旌旗,大声道:“圣女有令,将所有人质全部就地射杀!不得有误!“ 萧楚月闻言似是惊的浑身一震,而仙卉和玉魇更是不能再等。玉魇只对着仙卉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 而后,便飞身前往囚车附近。随着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之后,负责押送囚车内人质的侍卫们都觉得眼前一花,继而是一个巨大的气浪打来,偌大的城门前的空地上,居然被生生的劈开一个圆形的大坑。而囚车在被震起离地几尺之后,又快速的掉落进了坑里。 “二哥!“ 仙卉见那囚车的玄铁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坚硬,而自己的二哥却尚未脱险,当下再也忍不住,便大叫了一声。 而这一声叫唤也将原本聚精会神准备迎战玉魇的萧楚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他转头,深深的看向她所藏身的地方。 仙卉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的目光,但旋即,又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正在飞速的靠近自己。 而待她转身时,正好看见所谓的赫连圣女苏曼不弃,已经端然的站在了自己身后。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底看出了一种深深的厌恶与无解的仇恨。 苏曼不弃勾起嘴角,对她轻笑道:“云凰,本宫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仙卉对她扬起头,平静的回道:“再见又怎样?前世你不是我的对手,今生也一样。“ “是吗?你就真的这么确定?呵呵,让我看看,你这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两种天火都融合在了自己的体内的?你还冲破了之前六道至尊在你身上所共同设下的火之封印…….难道说,真的是因为这个小野种,所以你才能有这个运气么?” 章节目录 723.宿敌相见2 仙卉一听就知道,这是华容波看破了自己身上那颗小小内丹的隐秘。她自然容不得自己的无忧被她作践成所谓的小野种,于是当即就怒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苏曼不弃闻言只是哈哈大笑,神色间更加的桀骜不驯,却是立即双掌合拢,朝天劈开一条白光通道,对仙卉说道:“那就看看,今日到底是谁命大吧!” 说完,仙卉便觉得眼前骤然扬起一条长长的水龙。这水势强劲,犹如天上之水倾泄而来一般的,带着千钧之力,直直就朝仙卉所站立的城墙的位置劈面砸下! 眼看着城墙下面的无数将士和自己亲人的性命都要被这水流所围困,仙卉也不敢丝毫大意,立即就坐下运功,分左右两派,分别将两种天火从自己体内缓缓释放出来。 绿色的火苗和紫色的莲花状火焰,初时虽然十分的微弱,但在仙卉入定之后,其火势就逐渐加大。而那两种截然不同的火光,此时已经照亮了整个肃州城的半边天空。白昼,因此也变得十分的绚丽夺目。 嘶~只见那水流与天火火焰撞击在一起时,顿时扬起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罩出来。这光罩经过两方势力的夹攻,顿时冒起一团耀目火光。而苏曼不弃见状,又朝那罩中扔下一个权杖形的法器来,眼看着就要穿透光罩,忽然光罩下闪过一层淡淡的玄金光华,苏曼不弃的权杖遇上这一层光华,终于再无法寸进。 仙卉此时却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她已经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入定释放天火之上。经过前面几次的尝试,而今她可以肯定一点,只要自己不分神的话,是不会轻易走火入魔的。 而事实上,这眼前的玄金光华也是两种天火借助内丹之力凝结的另一层防护,透过光罩,苏曼不去看可以看到仙卉正盘膝坐在罩内的一角,只是她虽然双眸紧闭,但脸上也有冷汗涔涔,显然也并不轻松。。 苏曼不弃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复仇计划,此时又岂能甘心就此放弃?她红了眼连续冲击几次,依然无法击破这看似薄薄的两层防护法力,最后是发狠直接跳到光罩之上,招呼萧楚月道:“萧楚月,你要的人就在这里!还等什么?我们合力只要破了这两层防护法罩,我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而下面,萧楚月则正在与玉魇厮杀之中。事实上,玉魇并不屑于与他动手。而是示意了自己 的弟子绝心从城墙上下来,此时正在与萧楚月打的难解难分。 萧楚月听见苏曼不弃的声音,也有些犹豫。但他旋即听见苏曼不弃又道:“萧楚月,你是个懦夫!前世你是华梵音的时候,只能眼睁睁 的看着她从洞房里逃走!今世,她已经怀上了别人 的孩子,你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 ‘什么?她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这,这不可能!“ 萧楚月闻言就立即想到了正在囚车旁忙着解开这玄铁囚车的玉魇,他飞身过去,一掌劈面而来,怒道:“你个禽兽!“ 章节目录 724.浴火重生1 玉魇自然轻巧的避开他这一掌,并回道:“你不禽兽?!那孩子不是我的,是南宫弦歌的!你若真为她好,就应该帮她放了她的二哥,否则,试问你以后要如何才能面对她?” “你…….你说她跟南宫弦歌…….这不可能!南宫弦歌根本就配不上她!” 萧楚月说着,似忽然间被刺激的狂性大发一般。他疯狂的朝玉魇发起攻击,而玉魇则是面带怜悯的看着他的举动,最后叹息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其实跟你也有同样的心结。可你听我说一句,这孩子是解开她前世今生心魔的关键,若没有这个孩子,她的道心就会永远难以修复!难道,你真要看着她继续在人间辗转轮回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萧楚月这才有着怔然的停下手,他似想哭又想笑的摇着头,最后咬牙道:“不!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萧楚月,你能不能放下自己心底的自私?她现在正在跟苏曼不弃站战,难道你还要她为了你而分心分神吗?她如今吸收了两种天火在体内,若一个不慎,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危险!” 在玉魇的劝说下,萧楚月终于定定的转过头来。他看向城墙上那蔚为奇观的水火相击的壮观场面,最后,将眼神定定的看向正在全神贯注的跟苏曼不弃进行生死决战的仙卉。 苏曼不弃为了这一战,显然是早有准备。她不但在仙卉的两种天火的逼迫下,逐渐将自己手中的水龙增大,而且为了分开她的注意力,还将护城河中的水流尽数渐渐加入到了自己的掌控范围中。一时间,众人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近乎神迹般的一幕。 只见环绕着肃州成的护城河,河内的水尽数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高高的吸了起来。那些水如同一条水帘一般,在那神秘赫连圣女的双手操控之下,逐渐有了生命力。不但会向上攀升,而且还所过之处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将坚固的城墙也削出一片片的划痕。见那些水帘的来势如此凶猛,所有的将士皆连忙避开去,不敢靠近半分。 一时间,城墙之上,只剩下这两个掌控着强大的水火力量的女子在继续对持。而剩余的人,便是赫连军士奉命攻城,此时也连忙蜂拥似的进了城内,生平受到无辜牵连。 而就在众人的惊慌失措中,仙卉仍是双臂平举的姿势,双目微闭似乎快要睡着了一般,她的心已经只剩一片宁定,烈焰没有从她的手上喷涌而出,而是从她身体的每个毛孔散发开去。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投入一片温暖而光明的海洋之中,每一滴海水在她心中都那样清晰而温顺她要用这些“海水”湮灭天地。 城墙之下,萧楚月和玉魇还有绝心三人,在围着囚车费尽心思强攻巧攻了一番之后,最后只得暂时收手。原来这玄铁囚车果然被苏曼不弃设下了生死封印,也就是说,除非她身死或者是修为尽毁,否则,这囚车便绝难被外力所打开。 而后,他们便抬头看向城墙之上,看着仙卉全身被紫红烈焰团团包裹,烈焰放射出的光芒也炽热无比,光芒所及之处瞬间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了一番之后,最后只得暂时收手。原来这玄铁囚车果然被苏曼不弃设下了生死封印,也就是说,除非她身死或者是修为尽毁,否则,这囚车便绝难被外力所打开。 而后,他们便抬头看向城墙之上,看着仙卉全身被紫红烈焰团团包裹,烈焰放射出的光芒也炽热无比,光芒所及之处瞬间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章节目录 725.浴火重生2 而苏曼不弃到底在这样的攻势下放弃了继续强撑,她想不到仙卉此时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冲破了禁锢,而眼下,两种天火的威力是如此的凶猛,以至于她在消耗了大半的元神之后,还能未将对手打倒,反倒让自己处在了一种绝对的劣势之中。 但玉魇在下面观看着两人的对阵,却忽然道:“不好!苏曼不弃她还有后招,我们要先将纳兰祈仁救出来!” 果然,随着他这一声说完,原本空无一人的肃州城城门上空忽然涌来一片浓密的乌云,这云团如浪潮般奔腾翻涌,本来的万里晴空瞬间已经变得如同黑夜。 死亡绝望的气息笼罩着整个肃州城的上空,血红色的光影从城墙顶上方的天空流泻而下,像浓稠的血浆在整座城池之上蔓延流淌。 红光所过之处,坚实的城墙也发出一阵噼啪爆裂之声,平滑光洁的石壁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快速风化崩裂。 玉魇讶然的看着这一切,他脸色已经完全变了!真是没想到,为了求胜,华容波居然能请出这血池妖云来助阵! 旁人不知道这忽然而来的血云意味着什么,他却是再也清楚不过了。这是西海罗刹界的大祭司云残历经千年才修行出的一种非常邪恶阴狠的修为,在这种血池妖云的笼罩之下,任何天火都会在血云中失去原本的光彩和威力。 而这云团笼罩之处,更有无数瘴气随之散播到人间------所以说,一旦仙卉不能抵挡住这两者的进攻,那么,今日之后,肃州城便会成为一座死城!城内所有的百姓连同牲口,都会在瞬间被夺去性命! 而就在他注目之间,整个城门口已经因为这一团暗红的云层瞬间变得死气沉沉,不少走避不及的将士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在火焰光影下惨叫着倒下。而后,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已经一命呜呼。 萧楚月见状也凝重的收起了手中的兵器,他看着这暗红的云层,也是奇怪,这云层看上去并不凶猛,却让人根本无从抵挡,任何出现在它面前的东西,似乎下一刻都会腐朽成灰。 而最令人惊骇的则是,这云层一旦侵袭过来,带来的便是一股死亡一般的黑暗,天地尽灭的绝望感觉笼罩心头,整个人逐渐变得麻木呆滞。 一瞬间,仿佛有关于死亡、黑暗、毁灭的气息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整座肃州城被笼罩在一种无边的绝望之中。 玉魇自然不会眼见这种事情发生,他就地盘腿坐下,很快,肃州城的上空便多了一层如同水晶般的外壳,那状似鲜血一般的血池妖云在流动向前时碰上这层水晶壳,流淌速度便顿时慢了下来。 不过这妖云却有着一种强劲的吞噬力,不到一会,玉魇便发现,这场大战一定要速战速决。因为,他已经感受到自己所设下的结界,正在被逐块逐块的攻破。 他开始有些焦急的看向仙卉,然她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仍沉浸在入定的状态之中,整个人巍然不动,犹如一只被狂风暴雨侵袭却依然端庄大气的仙者一样。 章节目录 726.浴火重生3 其实就在玉魇和众人的注视中,仙卉也觉察到了血池妖云的逼近,在见到苏曼不弃的那一瞬,她从她的眼底读出了你死我活的绝心,就知道今日这一战,自己绝对不能再躲。 有玉魇在场,他可以保护自己一时,但这满城生灵首先就要尽数惨亡。 尽管她对初世的记忆并不太深刻,但也知道,自己曾经涂炭过许多的生灵,所以才会为六界所不容。 这一世,她无法眼见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更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死在苏曼不弃的手下,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她已经无可选择,便让她倾尽一切,决一死战! 而就在仙卉勉力自持的入定状态中,西海罗刹界的大祭司残云正微笑着站在自己的玄色云朵之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他看见,无数生命在血池残云的荼毒下很快消失,而苏曼不弃所掀起的阵阵水浪,则在瞬间将数不清的宫殿房舍冲击道倒塌崩溃。 没能看见他昔日曾经觊觎过的绝色神女在自己的脚下跪伏哀求,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但是,照这个情势看来,离这个时候也差不了太远了。 苏曼不弃得了残云的助力之后,更加胸有成竹。她朝着仙卉冷厉的一笑,双手托至头顶,手中的水龙再度加大。 而残云就趁机将手中的一团颜色暗沉的妖云,与之一起,压向仙卉所在的上空。 正当他志得意满打量着下面看似很快就要赢转的战局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股异样的感觉正从肃州成的东面方向扩散开来,隐约有与自己对抗之意。 “什么人?居然敢破坏我的血池妖云阵法?” 残云也是在质问这一声之后,才猛然想起来,这种即将逼近的气势似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顿时心中一动。莫非,是东华神君和紫月仙姬? 可他们是仙者,当初六道共同在云凰的火灵上设下封印的时候,就曾约定过,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其在人间转世的一切事情,否则,便视为违反天条之行为,理应重责。 东华神君如今更贵为一方之尊,他既不是云凰的生父,应该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便宜女儿而冒着触犯天条的风险前来。只是,这紫月仙姬可就难说了…….毕竟,女儿是她生的,女人一旦感情用事起来,都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他先前赶着相助华容波,因为始终也有自己的私心,没有细想此事,心中抱着的是侥幸的心理,总以为紫月仙姬说不动东华仙君,若是如此,便是她一人前来的话,自己也能够应付。 但没想到,就是他的这一丝侥幸的心理,让他功败垂成。 只见就在仙卉坐定的方向,东面天空中,乍现一道紫色的霞光。而玉魇随即脱口道:“紫月仙姬…….还有东华神君…….”。 苏曼不弃亦讶然的抬头看向东方的天空,她咬牙怒道:“紫月仙姬,你这贱妇!你这****无耻不要脸的下作娼妇!你…….”。 她的咒骂声没有说完,便见一道青色的雷电凌厉的从半空中劈下。而电光所过之处,其水龙早已四散成水雾。就连残云所掌控的血池妖云,也被生生的劈开一条通道来。 章节目录 727.大结局1 “华容波,你就是再转世千年,也没有资格说我的妻子半句不好!否则,你就会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显然,东华神君为了维护爱妻,在惊怒之下已经不顾身份,断然出手教训了一番苏曼不弃。 苏曼不弃经不住东华神君这么一道惊雷电击,她大叫一声之后,怵然到底。整个人落在城墙之上,一身泥水污秽,十分的狼狈不堪。 而后,便见眼前一股青翠欲滴的光芒自武仙卉的头顶冉冉升起,虽然未能将暗红色的血池妖云即刻驱散,但是众人视线所及,都能感觉到,那笼罩在肃州城上空的大团云霾已经被薄透了许多。 而后,仙卉更是睁开眼睛,对玉魇密语传音道: “你先帮我吧我二哥带走,再去对付张肃仪,护送齐王顺利入主肃州城,我来对付这两个。” 仙卉的声音凝成一线传入玉魇的耳中,玉魇见她已经从入定的状态中醒转过来,说明她此刻是无恙的。 再则如今东华神君和紫月仙姬已经赶到,这两人便是不会明着出手,但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仙卉在残云和苏曼不弃的手上吃亏的。 于是他朝绝心点点头,两人便不由分说的抬起千斤重的玄铁囚车,径直向空无一人的城门口而去。 而萧楚月见状,也并不去追赶。只怔怔的看着城墙上仙卉的方向,整个人心思已经游离在之前的计划之外。 而苏曼不弃被击倒之后,其水龙尽数倾泻到城墙上下内外。顿时间雨水飞溅,众人都狼狈不堪时,却惟独只有仙卉因为受着天火的保护,所以并未有丝毫污损。 她心中大恨,对着东方天际冷笑道:“东华神君,你别忘了你如今也执掌一方,若真为她而犯了六界公约的话,到时候只怕是得不偿失。” 在她的冷笑与诘问下,最后是紫月仙姬与东华神君双双现身。两人手牵手状似十分的亲密恩爱,而东华神君更是代替妻子出言道:“哦?你们既然知道当初六界共同约定不可加害或者帮助被打入凡间的你们,一切修为全凭个人。那么请问你又是如何说动了堂堂大祭司残云,让他来替你对付云凰的呢? 苏曼不弃咬牙不答,却看向西方的天空。只见那血池妖云正在急速的散去,显然,残云见到东华神君现身,已经不愿意再冒险相助她而是仓惶离开了。 “残云!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你…….“。 苏曼不弃见状,只有回转身来自己独立应付眼前的局势。 她冷笑着对仙卉说道:“你这便宜老爹和你那娘亲前来助你又怎样?你若不肯束手就擒,我就引爆内丹,让你二哥与我陪葬!“ 仙卉见她又以自己二哥的性命作为要挟,索性不再回答,而是盘膝坐在城墙上背光处,双手合成一个升腾火焰状的手印,碧绿青翠、充满无尽生机的火焰由下而上,如快速生长的藤蔓,转眼把整座肃州城覆盖在其中。 这一次,她只以长生圣火来迎敌。这翠绿的火焰生生不息,足以将之前血池妖云留在整座城池上空的一些毒雾尽数分解驱散。 章节目录 728.大结局2 这一次,她只以长生圣火来迎敌。这翠绿的火焰生生不息,足以将之前血池妖云留在整座城池上空的一些毒雾尽数分解驱散。 而见仙卉终于成功的凭自己的力量以天火解救了肃州城的万千百姓之后,紫月仙姬作为母亲更是难耐心中的激动,飞快的朝她这边落下来。 东华神君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爱妻,他摇摇头,继而也随着妻子一起落下。 毕竟,他始终害怕单纯善良的爱妻在苏曼不弃的面前卉吃一些暗亏,于是,少不得要时时刻刻护着了。 苏曼不弃对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碍事的家伙恨之入骨,眼看着天火与东华神君的惊雷电击的攻势已到面前,知道今日恐怕难以成事,恼怒之下驱动水龙向肃州城内释放了一次更大的水雾,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便往天际疾驰而去。 仙卉见她想要脱身逃跑,连忙起身上前拦截道:“这就想跑了?将那玄铁囚车的开启钥匙叫出来!” 苏曼不弃原本想要趁着众人不注意突围,却没想到,就在她避开仙卉之后,那边,东华神君也拦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身后,更有紫月仙姬与堪堪赶过来的玉魇,四人形成四方合围,她跟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 玉魇熟知苏曼不弃的性情,早就在防着她临走时再发动突袭,于是在水龙最后一次向城中倾泻下一大股水流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以一片光罩挡在了城中上空。 而此时裹在肃州城之上的长生仙火遇到那光罩之时,更是一片紫光流转,一大团紫红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堪堪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击。 而后,仙卉手中那翠绿的火焰不消片刻便再次“繁茂”起来,与紫红色的火焰融合在一处,温暖明亮的橙色光芒如烈日当空,折射出无尽光明生机普照全城。 这是仙卉的永生之火,直到今日她才第一次施展这种融合了两大天火的火焰之力,冲破了自己的火灵封印,真正浴火重生。 而在看着苏曼不弃朝着自己丢来那只小小的银质钥匙转身仓惶而逃的时候,她伸手接住钥匙,却并没有再继续追杀对方。 只要自己的亲人和这城中的百姓将士能够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而血池妖云的威力与毒性虽强,但其主残云与苏曼不弃等都已去,云层后继无力,终于在源源不绝的永生之火的冲击下彻底消散。 天空中浓密的漆黑血腥的火云也逐渐散去,再次露出晴空朗日。 仙卉将手中的钥匙递给玉魇,转身一看,只见肃州城城墙附近一片颓垣败瓦,前来攻城的赫连军士与普通百姓死伤无数。 所幸外围受血池妖云影影响的百姓因为永生之火的及时出现,最后大部分得以恢复了正常心智,血池妖云残留下的死亡灭绝气息也被永生之火一一化解,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所幸苏曼不弃在最后逃生时刻留下的钥匙是真能打开那玄铁囚车的钥匙,仙卉看着自己二哥纳兰祈仁终于回复自由,不由激动的飞身下去,一把抱住他,泣 道:“二哥!” 章节目录 729.大结局3 纳兰祈仁也回手紧紧抱住妹妹,不无哽咽道:“妹妹!二哥能看见你,真是…….“。 一时间众人都默默无言,只看着这对兄妹别后重逢,相互诉说着温暖而熟悉的 亲情。唯有紫月仙姬的心情最为复杂,她依偎在丈夫身侧,看着女儿与凡间的兄长这般亲密,却选择性的对她这个生母做到了视而不见-----可是偏偏这一切她都不能怨怼。因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过了好一会之后,仙卉才从兄长的怀里轻轻的挣脱出来,不无羞赧的对旁边的绝心说道:“绝心,多谢你一直守在我二哥身边。“ 绝心见这兄妹两人都生的如画一般的,如此这般亲密无间时,那画面就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反倒显得自己跟纳兰祈仁之间有些不等对了,好在她第一次在清凉观见到纳兰祈仁时就是如此,所以心里才勉强算是不吃味,只淡然笑道:“不用谢,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纳兰祈仁定下心神之后,也发觉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便拉过绝心过来,正式跟妹妹介绍道:“仙卉,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这是------你还没过门的二嫂,我打算,离开肃州之后就定个日子,正式与她成亲。“ 绝心想不到心爱的人会如此直白的在众人面前这般郑重承诺,当下羞红了脸之余,更立即垂下了头。 仙卉倒是有些意外,她知道,自己的两位兄长在女色上面都是十分洁身自好的。此时二哥能这般说,自然是已经将绝心视作了自己的终身伴侣,不做第二人选了。 而后一番寒暄之后,仙卉才想起一旁还一直站了一个身份尴尬却没有跟随着赫连大军而一起进城的人------他便是萧楚月。 萧楚月在苏曼不弃走后,便站在一旁。既不出手与任何人交战,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的眼神只死死的盯着仙卉一人,仿佛,这世间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值得他关注的。 在玉魇的再三示意下,仙卉终究还是上前对东华神君行了个礼,谢过他的出手相助。 东华神君对她有些生疏的客气,却也保持着大面上的客套。而对着母亲紫月仙姬,她只称呼为紫月仙姬前辈,却不肯改口唤她母亲。 对此,紫姬仙姬自然是有些黯然,但她也不会当众跟女儿争执什么。毕竟多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开的。 而见仙卉的危机已经解除,东华神君就趁机对妻子说道:“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毕竟,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 紫月仙姬点点头,在丈夫的再三催促之下,又拉过玉魇嘱咐了几句之后,才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 仙卉拜托玉魇入城去看看齐王与赫连大军的交战情况如何,自己则是对萧楚月说道:“好久不见了,想不到,再见时,我们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见的。” 萧楚月也有些神似恍惚的点点头,他的眼神继而投向仙卉尚未隆起的腹部,似叹息了一声之后,才道:“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可以单独给我一点时间吗?” 章节目录 730.大结局4 仙卉本想拒绝,但沉吟一番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若一切注定有始有终,那么,就让她与他之间恶始善终吧!前世的时候,不管是谁辜负了谁,但可以肯定是,他绝对不是自己等待的那个人。 仙卉随后跟玉魇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如今玉魇倒也不担心萧楚月会伤害到仙卉,只是觉得萧楚月其人不肯轻易放弃,这是件有些棘手的事情。但便是再棘手,也只有他自己认定事实愿意放手才能真正放手。 于是玉魇只点头对着仙卉道:“你去吧,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可以了。” 仙卉有些默然的垂眸,回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见两人之间如此默契,倒像是一对十分合宜的情侣一般,远处的萧楚月更加冷笑森然。 两人从肃州城的城门转而往外走去,离开那被一场鏖战弄的七零八落的城门口,往东面的一处湖畔边走去。 仿佛有一种难言的尴尬,阻隔在两人之间。仙卉走在前面,萧楚月离着她约莫有四五步之远。 两个人静静走了一段路,穿过护城河的绿柳从荫,路边青草葱葱,脚步声被前面的一些兵刃相击的声音淹没。 仙卉最后在一条小青石桥上驻足,看着桥下清澈的流水,随手掐了两片嫩柳抛入水中,激起一圈细小微淡的涟漪波纹。 萧楚月此时才开口道:“他说的是真的么?你…….你真的跟南宫弦歌……..”。 便是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遍,此时此刻,他依然觉得这样的话题自己难以面对。 毕竟是他心中以性命来守护着的女神,不但是从前他觉得她应该纯美骄傲,不容任何人亵渎与玷污。便是此刻,他依然不肯相信,自己所深爱的女子,已经被南宫弦歌所染指。 更何况玉魇还一语道出,她很可能已经怀上了南宫弦歌的孩子------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萧楚月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一定要杀了他!南宫弦歌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玷污了自己心中最为圣洁的神女! 可没想到,当仙卉在面对他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的神色却是十分的坦然而镇定自若。 她点头道:“是,我走火入魔之后,曾经去宫中找过他。我想我应该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个孩子------她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温暖。在这一世之前,我曾有过前一世,那一世里我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后来无意中我在梦里见到了南宫弦歌,我觉得那是上天给我的暗示。萧楚月,我……..”。 萧楚月痛楚而悲愤的摇摇头,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自齿间迸出一串话,质问道:“你就只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所以才会鬼使神差的去找他的吗?你怎么就不问问你自己的心,难道你真的不是因为心愿未了,所以才自愿爬上他的龙床的?你明明知道,你跟他不可能有将来!” 仙卉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为他语气中的诘问所伤到。她闭上眼,竭力告诫自己平心静气,最后过了好久,才摇头道:“萧楚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自问这些事情不必一一向你汇报,我之所以愿意跟你谈,那是因为我还将你当成是我的朋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心平气和的…….”。 章节目录 731.大结局5 “朋友?我去他这见鬼的朋友!纳兰仙卉,我不管你现在到底是云凰还是纳兰仙卉,我就只知道,我萧楚月心里从未当你是朋友。我曾为了护你爱你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我萧楚月可以隐忍下自己作为男人的欲望却愿意为你保住这一份清白,在我心底,你只能是不染尘埃的仙子,你怎么可以……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献给了南宫弦歌这个淫贼?!!!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原本竭力控制着自己情绪的萧楚月就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见他双目流露出强烈的愤恨,整个人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仙卉有些难以置信的摇头看着他,情不自禁的后退半步,却不想,这个无意的动作却瞬间激怒了已经失去自控能力的萧楚月。 只见他飞快的朝仙卉掠过来,伸手一把扣住仙卉的手腕,就要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去。 仙卉有些不知所措的讶然,本能的就推开他。然就在此时,玉魇忽然间现身。他生生的横在了两人之间,将仙卉自萧楚月的怀中带离,并保护着她躲到自己的身后。而后冷然诘问道:“我之所以同意让你跟她单独说会话,是因为我之前还相信,你也是一心一意的爱着她的。但若从此刻开始,你的心里只有自私的占有欲望的话,那么,以后你就不要想再靠近她半分了。” 萧楚月被玉魇这俨然守护者一般的语气所激怒,他双目赤红,冷笑连连的说道:“你让我不要再靠近她半分?请问你又是她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不要告诉我,你就真的不介意她怀着南宫弦歌的孩子!难道说,你这是准备做这孩子的便宜老爹了吗?” 玉魇见他语气尖刻而伤人,不由的回望了一下正在垂眸聆听的仙卉。他摇头叹息道:“萧楚月,我曾看过云凰识海中的华梵音,相信华容波也跟你说过了吧?那一世里,你曾经是她的丈夫。你为了娶她而不惜一切代价,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你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侵犯她。我知道,你如我一般,爱她爱了千年之久。爱一个人会很苦,宁愿为了她的一笑而舍弃自己的性命。但爱一个人也很幸运,因为只有她活的幸福,你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不!玉魇,让我来告诉你,我之所以尊重她守护她,为了她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那是因为她是我心目中最纯洁美丽的女子!不管她是神女还是凡人,只要她还是那个她,我都会始终不变!可是,她现在居然堕落到怀上了南宫弦歌的孩子,我无法接受,我现在,恨不得杀了她,然后再杀了我自己!有什么比这样的事实更残酷更残忍?这生命于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上天,你为什么要这般的作弄于我?为什么?!” 章节目录 732.大结局6 玉魇的话刚刚说完,就见萧楚月周身忽然涌出一股黑色的烟雾出来。这烟雾似要淹没一切般的,即使是三人站的距离并不远,也很快就彼此之间再也看不见对方了了。 仙卉好在还站在玉魇的身边,玉魇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在忽然涌来的黑雾中对她说道:“不好!果然是华容波在其中捣鬼!萧楚月只怕是要化身为魔了,咱们赶紧离开!” 仙卉也觉得这股黑雾十分的不同寻常,其中蕴含着难以形容的戾气与杀机,更有与血池妖云中十分近似的寂无气息,两者之中都有类似于死亡之气的绝望与悲观。而身处其中,即便是仙卉此时已经有着十分强大的修为,依然会为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颤抖。 她随着玉魇一起飞身离开原先立足的地方,而自半空中俯视看去,只见那团黑雾依然是在无限的放大。萧楚月的身影早已无法辨识,而玉魇在看过那黑雾最终飘向西方半空而去的时候,才叹息道:“该来的果然躲不了,云凰,萧楚月已经找回所有属于华梵音的记忆。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与他之间,还有着最后一战。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一世,你们注定只能有一个最终重回曾经的世界。” 仙卉有些难以接受的摇头,她思绪复杂而焦虑,半响之后才道:“不!不会的!我知道萧楚月爱我护我,他不会真的要伤我的性命的。” “他已经因爱而生出了心魔,你知道吗?你是他心里解不开的心魔,在华容波的引导下,他最终一定会意识到,只有杀了你他才能冲破大乘期,重做回华梵音。云凰,这世间六道皆是有情天地,然万物也是因为有了情的困扰,所以才会生出诸多的恩怨纠缠。而今已到这个地步,他断然不会轻易从心魔中走出来的。他日再见时,你不可对他手下容情,你记住了吗?” 仙卉有些茫然怔怔的点点头,似明白又更似疑惑一般的姿态,只让玉魇心中了然-----只怕她还远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对手的可怕程度,而他更加担忧的事情却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只怕萧楚月此次的化身为魔,不但是华容波的一手推进,其背后若还有西海罗刹界的介入的话,那么事情就会更加棘手。 但见着仙卉一时间还很难接受昔日的朋友忽然间变成生死敌对的仇人,玉魇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他想,待日后择机再跟她说吧!毕竟,眼下她已经很疲惫了。 而回到战乱甫定的肃州城内之后,仙卉很快就见到了率军前来狙击赫连大军的齐王南宫凌沣。 她还不知道邢素兰已死的消息,见面之后便问道:“素兰呢?她身体可好?” 齐王南宫凌沣闻言有些黯然的垂眸看向远处,片刻之后才回道:“她已经死了。” 仙卉冷不丁的大吃一惊,她讶然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何?-------”。带要再问,却恰好见到有将军快马而来,见着齐王就下马急切的说着什么。玉魇趁机将仙卉拉到一边,摇头道:“此事你不要再问了,这是齐王心里的一道伤疤,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仙卉冷不丁的大吃一惊,她讶然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何?-------”。带要再问,却恰好见到有将军快马而来,见着齐王就下马急切的说着什么。玉魇趁机将仙卉拉到一边,摇头道:“此事你不要再问了,这是齐王心里的一道伤疤,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章节目录 733.大结局7 仙卉不知邢素兰为何无端端的就这么死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十分的惋惜的。想当初她和齐王走到了一起,自己也曾出面去劝过。但当时的邢素兰即便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而不愿跟随齐王,但终究是屈服了命运,选择委身相随。 而后来更听说齐王请旨立她为侧妃,原本以为也算是完成了张千临终前对自己的托付了。但没想到,只是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而今她便已经不在人世了------于齐王而言,这是一个香消玉殒的遗憾,但对于已死的张千呢?不知道他是愿意让心爱的女子下来黄泉路上陪伴自己,还是愿意看着她在人间享受明媚富贵的生活? 仙卉叹了口气,觉得人生果然喜怒哀乐皆是无常。便对着玉魇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跟齐王身边的人说一下,这就离开。只是我二哥和绝心…….”。 绝心正好站在一旁,闻言便走过来,对仙卉说道:“你们放心吧,我和祈仁一会就会启程赶回京城。一路上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不会再让他有什么意外了。” 玉魇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包,递给绝心道:“这是我制作的符,路上你们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可以拿出来防身。其中有一张是隐息符,贴上之后,可摒绝方圆三十丈之内的六道中人察觉到你们的气息。收好吧,以后跟纳兰祈仁好好生活。” 绝心伸手接过,对着玉魇跪下行了个礼之后,朝仙卉身上看了一眼,也是意有所指的说道:“多谢师父,也希望师父终究能够得偿所愿。” 玉魇并不答话,却是默然的点点头。 说完之后,果然寻了齐王南宫凌沣身边的一个亲信随从,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便趁着齐王仍在忙于处理军政事务时,悄然离开了肃州城内的大帅府。 而就在仙卉与玉魇已经行至大帅府门口的时候,只听身后有人快速追上来,道:“纳兰小姐,二位请留步!齐王殿下还有话要跟两位说,请两位留步!” 仙卉见玉魇皱起了眉头,以为他是不情愿,便道:“算了,我们还是走吧!” 然玉魇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我想躲避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应该是真的有话想单独跟你说。云凰,我曾说过,只有看着你开心了,我才能跟着一起开心。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仙卉见玉魇话中大有深意,当下也不由的感到有些迷茫。她对玉魇说道:“那你跟我一起进去?” “好,那就一起。” 玉魇说完露出一丝微笑,仙卉这才觉得,此时 的他有种孩子气般的由衷欢喜。 而眼见着仙卉与玉魇并肩携手而来,两人出双入对,俨然一对十分登对的情侣一般,便是南宫凌沣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不免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对玉魇看了几眼,最后虽然认定,此男子与纳兰仙卉委实是十分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想起自己刚刚接到的急报,父皇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子而伤心过度才卧病不起的时候,他心中的那些欣赏也就带上了一些其他的因素。 章节目录 734.大结局8 而后,仙卉便走到齐王南宫凌沣的面前,问道:“你有事要跟我说?” 南宫凌沣神色复杂的点点头,将手里的一卷密旨递给她。 仙卉将密旨徐徐展开,原来里面竟然是盛太后写给齐王的一道加急密旨,信中说皇帝病危,药石无灵,若他在肃州沿途遇上纳兰仙卉,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带回宫中。否则,局势危矣。 仙卉看过之后便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么说来,你是准备遵循太后的旨意,将我带回宫中?” 齐王却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我而今已经亲眼看过你并非等闲凡间女子,若你不愿意,天下有谁人能够强迫于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看在父皇对你始终一往情深的份上,回去看他一次。不然,你便是就这么走了,日后想来,难道不会于心不安?“ 仙卉深吸一口气,却是摇头轻笑道:“我为何要于心不安?南宫弦歌他…….“。 她本想当着人前道出那过往不堪的一些事情,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及时的咽了下去。 想了想,最后朝玉魇身边走过来,两人低声密语几句之后,玉魇交给她一个小小的玉瓶,仙卉将玉瓶放到自己掌心中,然后,背对着齐王南宫凌沣,在其中滴落了一滴清澈的泪水。 她已经在玉瓶中施下了结界,只要齐王将玉瓶带回宫交给南宫弦歌,他自然会在其中看见一切的因果缘由。 泪水中有她前世今生关于南宫弦歌和无忧之间的一切回忆,那是最好的解释与说明。 她,的确不想再见他。 到那时,他必然是要死心了。只要解开他心中被抛弃被无视的心结,仙卉以为,他定然就会忘记了自己,忘记那些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心中还是禁不住一阵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需经得这般纠缠困扰,当初何不早早放手,相忘于江湖? 而齐王在接过那小小的一只玉瓶之后,原本还不甘心就此放仙卉离开。听过仙卉这么一说之后,才有些狐疑的皱起了眉头,而后,眼见仙卉与玉魇并肩离去时,到底低声说了一句:“其实,你的确是父皇他这一生中用情最深的一个女子。纳兰仙卉,你真能舍得下过去的一切吗?” 仙卉闻言回头微微一笑,反而诘问道:“齐王殿下,我若说你将来便是这大周的天子,你又能不能说,终其一生,你也只爱邢素兰一人?” 齐王南宫凌沣似被她这话问住,半响才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自不敢这么说,可……我却是知道,我的确曾是那么那么的深爱过她。在她走后,我整个人如同被吞噬了魂魄一样,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在这世界上,我甚至不知道,此生剩余的意义是什么?如同父皇一样,她既不是我第一个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可她在我心里,却是唯一的那么一个。让我深深的刻在心上,一笔一划,都是一个带血的烙印。如同魔咒一般,再也消散不了。” 章节目录 735.大结局9 见齐王说道此处,已经紧紧的闭上双眸,神色间似有无穷无尽的痛楚一般,布满胡须的脸颊上净是令人不忍释读的灰心与绝望。 仙卉有些了然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玉魇。 玉魇却微微一笑,对齐王温然道:“其实世间姻缘自有天注定,但齐王与邢姑娘之间的缘分未尽。殿下如今还年轻,他日登上这人间帝王之位后,我敢说,邢姑娘必会转世轮回,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如此一说,殿下会否觉得,此生还大有意义所在?” 齐王陡然听得玉魇开口说这么一句,却是自自己见到他之后,他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且玉魇一身玉树临风,端的是十分清奇的仙风道骨,这话语便如同一个有着无比巨大魔力的诱惑陷阱一般,瞬间将他给吸引了进去。 “你此话当真?我…….我真的还能再见兰儿?那是什么时候?” 仙卉见齐王已经流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色,这才有些狐疑的看向玉魇,但玉魇却笑的云淡风轻,仿佛真的若有其事一般,点头对齐王道:“自然是真的,但何时出现,却要看天意安排。我只能说,此生你们必定还会再见。齐王殿下,我们这就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完,他便拉着仙卉双双离开。而被这番话给吸引去了全部心神的齐王南宫凌沣,则是在两人离开之后的半响才回过神来。当身边的参将小声的向他询问该如何回复太后的密旨时,他一脸的淡然,吩咐道:“就回信说本王不日班师回朝,已经找到了可以挽救父皇性命的良方,请太后放心便是。” 而后,身边更有谋士上前道:“恭喜殿下,就连这位仙人都说殿下将来的登临九五之尊的命数,看来,此次回朝之后,殿下在国中的地位,便再也无人可及了……”。 “不许胡说!本王身为父皇的儿子,为父皇分忧解难,为国平定忧患这是本王的分内之事,本王怎能因为这些小小功劳就回去邀功?更何况-----既然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本王命中应有的,那么,本王便只要耐心等待时机,到时候,自有机会得偿所愿了……..”。 齐王南宫凌沣说道此处,已经禁不住内心的颤抖与激动,他曾在邢素兰死后万念俱灰,在极端的痛苦与绝望中,甚至有过想跟她一起而去的念头。 只是全凭着自己还有一个深居宫中孤苦伶仃的母亲还要依靠着他,那是他放不下的责任与眷恋,所以才不得不行尸走肉一般的 活着。 在邢素兰离开之后,无数个黑夜无眠的夜晚,他只能眼睁睁的熬到天亮。几乎是整晚整晚都不能阖一会的眼,便是喝酒醉到了最深处,还能感受到自己心内的那种蚀骨一般的疼痛与悔恨。 但没想到,今日却从玉魇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此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说,兰儿还会再度回到自己身边,这一世,他与他之间的缘分尚未终结! 章节目录 736.大结局:嫁他1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让他如此沮丧消沉的呢?南宫凌沣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振作起来了,就算不为那九五之尊的帝王之位,他也要为着将来能够给兰儿一个安然尊荣无比的环境而努力!他断然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玉魇,你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仙卉与玉魇已经离开肃州城,并带着荆棘鸟一起进入云梦泽通道的时候,仙卉才将这个一直压抑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问出来。 对此,玉魇只是淡然一笑。他对仙卉说道:“你说呢?你明知道齐王与他的父皇一样,只是心结难解。但不同的是,他是周朝未来的储君,若南宫弦歌一死,这大周的天子只能由他来继承。若放任他这般消沉颓废下去,对周朝的百姓来说,可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啊!” 仙卉听得瞠目结舌,而后不免摇头失笑道:“原来竟是如此!我真是------唉!我还差点以为你说的都是真的呢!正在心里奇怪,你一向都不是这么喜欢泄露天机的人啊!怎么就惟独对这齐王格外的例外呢!” 玉魇一手牵住她的手腕,一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银发。他含笑道:“可我说的也不全是假的,我在齐王的面相上看到,他此生还有一次注定的情劫。而后面的这一次里,他也许会陷得更深更难以自拔。所以,我便能肯定,他还会用心去爱的,这世间,只有爱才能治愈一切的情殇。所以,他曾深爱过的女子会再度回来,只因他还能去爱。” 仙卉见玉魇说道后来语气愈发的温柔而坚定,那凝视着她的眼神里便如同盛满了天下间最诱人最甘甜纯净的纯露一般。他牵起她的另外一只手,将两只手都拢在自己胸前,柔声道:“云凰,你就是我生命里逃不掉的那个情劫。我这一生,只有你才能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失去-------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让我守护你,我会让你远离一切的悲伤与痛苦,我会是无忧最合适最慈爱的父亲的。嫁给我-----好吗?” 他的话让仙卉震惊的抬起头,她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他因为她而历经了岁月沧桑悄然银白的发丝,这千年等待中数世轮回可望而不可即的煎熬…….若说眼前的男子就是这世间最美最痴的情郎,只怕天下间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可是,对着这样的一份情深似海,她却莫名愧疚的只想要摇头,本能的就道:“不,我……我配不上你,玉魇,你值得拥有这世间最美最骄傲的神女,而不是这样的一个我……”。 面对着她的摇头决绝,玉魇轻轻的以手指压在了她的唇瓣上。他柔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最美最纯洁的神女。在你拒绝我之前,我先给你讲讲你母亲与东华神君之间的故事,你听完之后再做回答,好吗?” 章节目录 737.大结局:嫁他2 仙卉垂眸,片刻之后才轻声道:“可我还是不能接受她这样的母亲,我也曾如她一样,甚至比她更无助的生下了无忧。但我爱自己的女儿,更胜过爱自己。” “云凰,那是因为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不一样。你想过吗?你之所以那么的爱无忧,其实在你的潜意识里,无忧就是你自己。你尽力的爱她,其实只是想尽力的弥补自己曾经失去的父母之爱。你道心上的伤痕,就是源于此处。但你母亲她不一样,她当时还是个女修,她有东华神君那样深深爱慕她的情郎,她发觉自己被骗之后伤心失望之下才将你交给了你的父亲天帝抚养-------从她的角度来说,她的确是不得已,也的确是身不由己。” 仙卉不忍听这些话,她开始有些情绪激动的涨红了眼圈。 而玉魇接着就道:“其实就在你初世被打入人间之后,你母亲她就曾经多方设法的暗中助你。但后来被六道之中的仙者揭露,她为此险些被废了一生的修为。好在此时东华神君已经独掌一方,在他的周旋之下,此事才终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后,她还特地来找过我,不瞒你说,若不是她和东华神君去向我师父恳求他放我下来人间,我想我就是再想在此中等待你千年,只怕也要被六道所立下的公约所掣肘。云凰,相信我一句话,在这千年之中,等待你的不但只有我,更有你的母亲,还有你的父亲天帝…… .你母亲她与东华神君之间恩爱情深,只是东华神君当年未能及时接纳你的存在,所以这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嫌隙。其实东华神君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十分的懊悔的。 此次他们违反六道公约下凡来,回去之后必然是要受到一定的谴责和惩罚的。但就算如此,东华神君不是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吗?因为什么?因为他爱你的母亲,所以愿意为她承担任何责任,哪怕生死危机,他都愿意共同面对。 但我不同,你应该相信,只要你愿意,我一定是咱们女儿无忧最合格最慈爱的父亲的。即便是-----你生下无忧之后不愿再有其他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 “你-----玉魇,不要这样,我真的……你不必为我如此,真的。” 见她只是一味躲避,玉魇才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道:“云凰,长生之路如此漫长,你怎能忍心见我一个人为你生生世世的等到海枯石烂?” 仙卉被他捧起脸颊,她定定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为他的一腔深情所醉倒了自己,却也只有不无复杂的说道:“可是,可是我真的还没有想好…….”。 “那好,我就一直等下去。等你想好了,再嫁给我,好吗?” 仙卉再也无力拒绝他的这一提议,或者,她觉得自己其实是该庆幸的吧?这一生能有这样的一个人愿意无怨无悔的守护着自己,便如他所说,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矢志不渝------她应是觉得满足的,她的生命,是一直绽放在他的似海情深之中的。 章节目录 738.大结局:嫁他2 不知不觉半年时间眨眼即逝,仙卉与玉魇尽管封闭在云梦泽中,却依然听说了萧楚月与西海罗刹界的大祭司残云结成了盟誓。萧楚月将自己的元神接入到了残云的心内,至此两人合二为一,残云得以正位,成为西海罗刹界的王。但他的身份,却就此变成了华梵音。 仙卉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了六个多月,她的腹部如同普通的孕妇一般,高高的隆起。但神色却十分的端庄美丽,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一样,在玉魇极尽温柔细致的呵护里,孕育着自己的孩子。 在当初委婉的拒绝了玉魇的求娶时,仙卉并没有决然的离开他,而是跟着他一起,回到了云梦泽之中。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她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安心孕育无忧之外,也是终于发觉,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离不开彼此。 或许友情、亲情、爱情、习惯都有一些,早就超越了所谓的男女之情,他们的关系算不上主仆、师徒、朋友、亲人、情人任何一种,但彼此间却有比这些关系更深的牵绊。 这么多复杂的情愫夹杂在其中,令仙卉都觉得,自己是无力分得清其中的诸多内容的。但正如玉魇所说的,就先维持这样的平静吧?他愿意守在她身边等待下去,并且将其当成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项内容,离开她他便不能活;那么,她如何能在明知他等待了自己这么多年之后,依然残忍的离去? 而仙卉在云梦泽中收到来自绝心的书信之后,才将其递给玉魇,并问道:“绝心的来信,你怎么不看?” 信中,盛太后以一个为人母的立场,以自己的性命来求仙卉的原谅。她将当年仙卉生母长公主之死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并发下毒誓说,只要仙卉愿意去见一次南宫弦歌,那么,她便心甘情愿的以死谢罪。 玉魇接过来只扫了一眼,旋即回言:“我知道她信中要写的是什么,只是,此事我觉得你还需要自己决定。所以,才不想插手。” 仙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你也希望你真的去见他?” “你心里怎么想呢?云凰,南宫弦歌之于你,真的只是无忧的父亲这么简单?他若因你而死,你真的不会心中因此而愧疚难安?你听我说,他如今阳寿未尽,之所以一直卧病不起,仍是因为心中的心结未散。而今周朝的天下还系在他身上,便是齐王继位,也需要他用心维持几年的朝政安宁。云凰,你已快修行至结丹期,待你生下无忧之后,你便能冲击结婴之期。而后再就只剩下大乘天了,你可以作为神女就此离去,但我知道,你却放心不下自己在人间的这些亲人过的不好,在战乱中辗转求生。所以,去与不去,我是真的尊重你的意愿的。” 仙卉听玉魇这么一说,而且语气平静而坚定,知道他是真的心无芥蒂的,这才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最后点头道:“好,那就请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吧!” 玉魇凝视着仙卉的容颜,半响之后才微微一笑,似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欣喜一般,点头应允道:“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愿意陪着你。” 章节目录 739.大结局:再见1 在云梦泽中呆的时间久了,甫一出来,仙卉才发觉,人间已是冬去春来的暮春时节。 阳春的四月,宫中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宫人们身上穿的冬衣也已经褪下,换上新制的春衫,满宫里都是柳暗花明的一派繁华景象。 紫宸殿里,近来皇帝的咳疾愈发严重,身体也很虚弱,已有两、三天没有踏出内殿,这日精神颇为好转,因见庭院外头阳光照眼,便执意要出去走走。 南宫弦歌生来性格好强,虽然今时行动已是吃力,却仍旧不允旁人搀扶,摇摇晃晃起身下了榻。安贵妃作为唯一能够近身服侍她的宫妃,此时挥退身边的人,搭手微笑道:“院子里已经着人放好长椅,臣妾陪着皇上说说话。” 南宫弦歌点点头,便与安贵妃携手一同走了出去。才出了寝殿的门槛,就见纳兰祈佑匆匆而来,对着帝妃就行了个礼,道:“皇上,舍妹不刻就至。” “咳咳咳…….你说什么?她…….她真的来了?” 南宫弦歌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之后就咳的更加凶猛了。安贵妃见他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其身形晃动,仿佛要将心脏都咳出来了一般,便连忙伸手去搀扶。 谁知道皇帝却是轻轻的坚定了挣脱了她的手,对她摇头道:“你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朕…….”。 安贵妃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旋即后退行礼道:“是,臣妾告退,请皇上好好休息。” 说完,她有些担忧的递给纳兰祈佑一个眼神,纳兰祈佑会意,却并不置可否的回视了安贵妃一眼。 仙卉重回紫宸殿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一般的迷茫。 她在大哥的指引下走到了后院,见眼界中春光明媚灼目,积年的泡桐盛开着满树桐花,花簇繁盛、娇蕊馨香,一簇簇紧密相拥盛放,恍似一幅洁白无暇的厚实花幕。 空气里“啪”的一声轻响,细不可闻,一朵桐花自高高的枝头跌落在她的肩头。 伸手轻悄拈了起来,阖目嗅着那花蒂深处的丝丝甜香。待那香味已经从脾肺中散去之后,才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道:“我常在想,若这一生没有遇见你,那会是怎样?” 仙卉缓缓转过身,四周安静的只闻树梢枝叶被清风掠动出的“咝咝”声,树影斑驳落在南宫弦歌消瘦而刚毅的脸上,兼之周遭大片殷红花朵映衬,倒间接将病中的苍白虚弱掩去不少,看上去似有回转之色。 仙卉迎着他走回来,将手中的花朵轻轻抛下,回道:“皇上若没有遇见我,自然仍是那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你,我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兼且十分的凉薄无情,以后,还请你忘了我吧!” 南宫弦歌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扫过她的脸颊,见她今日之绝美已与往常大为不同。那是真正超脱了红尘世俗之外的一种不沾尘埃的清丽,便如那画中天作之境里的幽幽兰花,让人生出一种哪怕是多看了一眼都会觉得是亵渎的那种美。 章节目录 740.大结局:再见2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已经隆起的腹部。 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有着他一半血脉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但也正是这个孩子,才让他明白了,原来那一夜她忽然回来,只是为了这个孩子。 “咳,咳……”南宫弦歌忽然间又捂嘴咳嗽起来,他声音极大,树梢花枝似乎也受到震动,在清风掠动下沙沙作响,殷红胜血的花瓣纷纷落下。 有几片落在了皇帝胸口上,南宫弦歌便伸手掸了掸,忽然望着自己掌心的那些落红一怔,转瞬悄悄握拳挪开。 仙卉并没有错过他咳血的细节。心下,也是一声叹息。 为他的执着,也为自己注定转身别过的决绝。 “皇上,胸口疼得厉害么?”她说着,在他身侧坐下,语气中不无关切与关怀。 南宫弦歌微笑摇头,伸出左手将她揽在胸前,不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只在耳畔轻声祈求道:“别动,朕想这样抱抱你……哪怕是最后一次,最后一回…….”。 在仙卉温顺的低头俯身的一刹那,泪水盈上了皇帝的眼眶,他能察觉到,自己曾经为她伤过一千次一万次的心,此刻还是会剧烈的疼痛。但他的声音却是一如往常,又轻又柔,“仙卉,你从前恨过我么?” “恨过。” “我知道,是因为那件事情。”南宫弦歌轻轻的拥着她,他的声音很平静,并无半分起伏,“我曾经以为你不会知道,本来以为可以瞒你一生一世,可是阴差阳错,不曾料想,最后竟会是今天的格局。可是,即便后来因果循环,使得我今日先你而去,我也并不后悔过。因为我毕竟仍是得到了你,不管是你的爱也好,恨也好,如今全都是属于我的,这样就已经很好。我很抱歉,曾经那样的伤害过你,可而今看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否则的话,你的人生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便是让我活得再长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南宫弦歌。”仙卉唯有回之以轻声喃喃,摇头道:“我永远都无法跟你解释这两世的缘分,到底是谁亏欠了谁的。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就此忘了我,放了手,去过属于你的人生。就像前世一样,你仍是你九五之尊的帝王,我宁愿你亏欠我,宁愿你在那一夜过后再也想不起来我……”。 “呵……”南宫弦歌笑得微微喘气,用力搂紧了怀中的女子,“不,我不要那样子,我知道就是前世的时候我欠你们母女太多,所以这一世你才能让我如此难过,我……我知道自己天命不久了,我只怕无法看见我们的孩子出世。可我用这样的办法来罚你牵挂我一生一世,我,到底还是那个很幸运的人……” “弦歌……”。仙卉不知不觉间也泪流满面,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头,无数个从前的回忆片段,就此一一从泪光中浮现。 “你看,你能在我走之前再来见我,让我看见这样绝世无双的你,你知道吗?就这一面,已经足以让我下世也不会变心了。” 南宫弦歌流泪笑着,轻轻捧起她绝美的脸庞,眼中的温柔似海一般深邃难测。 “仙卉,让我再仔细的看看你,记得牢些,免得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就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弦歌……”。仙卉不知不觉间也泪流满面,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头,无数个从前的回忆片段,就此一一从泪光中浮现。 “你看,你能在我走之前再来见我,让我看见这样绝世无双的你,你知道吗?就这一面,已经足以让我下世也不会变心了。” 南宫弦歌流泪笑着,轻轻捧起她绝美的脸庞,眼中的温柔似海一般深邃难测。 “仙卉,让我再仔细的看看你,记得牢些,免得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就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章节目录 741.大结局:相忘于此生 “仙卉,让我再仔细的看看你,记得牢些,免得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就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仙卉看着南宫弦歌深邃的眼睛,里面投出清澈的人影,那是泪流满面的自己。 身后一树石榴花缤纷落下,恍若一场艳丽迷人的花瓣细雨。有零星的花瓣飘下,落在皇帝略显青白的脸上,仿似自皮肤下里沁出来的鲜血,让人看得眼睛刺痛。 清风徐徐不断,摇曳着树梢纤细的枝条,周遭的花瓣也渐落渐多,连地面也被映成一地哭泣血红。 “仙卉,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你说……”。仙卉忽然后悔再来见他,因为这种生离死别的痛楚实在是太过难熬。她心中一阵阵绞痛,哽咽的难以言语。 “我命人在皇陵之西修筑陵墓,历经四年有余,如今已经悉数完工,我亲自赐名为永珍陵……”。 南宫弦歌的目光带着无限眷恋,像是有些痴了,傻了,就那么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我要你答应……,待女儿出生之后,一定要带她前来看看我。如若不然,我就永在奈何桥上等着,绝不转生……”。 “会的,我会带她来看你的,我也会告诉她,她的父皇是…….是这天下最英明神武的天子。弦歌,此生我们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我必不相忘……”。 泪水模糊了仙卉的双眸,热泪滚滚而出,一滴滴跌在南宫弦歌的胸膛上,也一点一点掏空了她的心房。 她痛哭着俯在南宫弦歌的胸前,薄得几近透明的绡纱广袖随风盈动,恍似在榴花树下翩翩翻飞的彩蝶,正在绝望的迎风起舞…… “仙卉……”南宫弦歌的眸光逐渐朦胧,声音若有若无,却依旧将她紧紧的拢在怀中,不肯放开。 “我最近时常在想,假如……,假如我不是皇帝之尊的话,你是否愿意抛开万般杂念,从新再来一次……仙卉……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我-----愿意-----”。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却在南宫弦歌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昏厥过去的时候,自唇间将那一味丹药悄然的送入到他的唇中。 将南宫弦歌轻轻的放在躺椅上,看着他昏睡过去的面容,她在其身侧蹲下,将他的一只手引到自己的腹部,对他轻轻说道:“忘记我吧,这世间还有许多人要仰仗你的存在而生活,弦歌,我会好好的带着我们的孩子的。谢谢你给我的爱,你让我知道了,这两世当中,虽然我们彼此纠缠怨恨折磨,但原来,却只有你才是 我最终的救赎。” 说完这句话,她叹息一声,将南宫弦歌身上的披风盖好。而后,便缓缓的走出了后院。 紫宸殿中,纳兰祈佑与长恭等人仍在等着她的消息。 仙卉对大哥点了点头,极为低声的密语道:“大哥,好好辅佐皇上,大周的天下,百姓的安宁富庶,还都要指望你多多辛苦了。” 纳兰祈佑本能的点头,却对仙卉说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要走了,你放心,等皇上醒来之后,他就会忘了我,忘了从前。他仍是以前那个受人敬仰的千古明君,而你,也会成为父亲最大的骄傲。”恭等人仍在等着她的消息。 仙卉对大哥点了点头,极为低声的密语道:“大哥,好好辅佐皇上,大周的天下,百姓的安宁富庶,还都要指望你多多辛苦了。” 纳兰祈佑本能的点头,却对仙卉说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要走了,你放心,等皇上醒来之后,他就会忘了我,忘了从前。他仍是以前那个受人敬仰的千古明君,而你,也会成为父亲最大的骄傲。” 章节目录 742.后续:终入结丹期1 纳兰祈佑怔怔的听着妹妹的话语,这眼前的情景更像是诀别,令他不由的有种莫名的心慌与不安。 难道说,自己此后真的再也见不到飞身成仙的妹妹了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一切看来如此的不真实,便如同一场美好而安宁的梦境一般? 仙卉在看着熟睡过去的大哥与紫宸殿的内侍们都消除了这段记忆之后,才与玉魇携手离开周朝的皇宫。 她的眼角仍有晶莹的泪珠,只是,心境早已不复来时的平静淡泊。 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像是刻到了骨头里,溶进了血液里,身体发肤都透着他刻上的印迹。 但自此之后,不管是爱也好、恨也好,或是恩怨对错、爱恨情仇,一切不复再有,都随着他脑中被自己亲手抹去的记忆而漫漫消散掉。 有清风掠过脸颊,吹乱一头青丝纷乱难理。仙卉最后一次在紫宸殿前驻足,无声无息流着泪水,心里疼痛难抑,清晰感受着那无边无际的寂寥。 从今往后,她将封存与他之间的一切过去。不再想起,不再回忆。 孕中的时间过的也算幸福而安详,每每看见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孩子传来的轻轻的蠕动,或是调皮的动弹,仙卉都会泛起即将为人母的幸福的微笑。 她时常对着无忧说话,也亲手给她做了不少的小衣服。尽管玉魇已经告诉她,这一世跟上一世有可能有所不同,因为她的缘故,无忧出生来到这世上时,很有可能已经有了一半的仙者血脉。 但她依然坚持为她做那些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仿佛竭力想要让那段过去的时光重来,让心中的沟壑再度填满一般。 而她在云梦泽中的修行,也随着临产日期的逐渐逼近而得到了飞跃的提升。 因为她太想要在生下无忧之前就进入结丹期了,所以,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都竭力凝神静心,不愿再为任何事而干扰了自己的修行。 玉魇与荆棘鸟见劝不住她,只能竭力为她提供尽可能的帮助。荆棘鸟如今就成了她专用的炼丹炉,她每天飞来飞去,在云梦泽中四处寻找灵草仙芝,所炼制出来的丹药全部如流水一般的进了仙卉的肚子里。 而仙卉也是在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云梦泽竟然是玉魇专门为自己所构建。其中的仙草灵芝也是他费尽苦心从各处仙山灵境中引入培植, 而这些年以来,他所炼制的丹药,除了少部分送给修仙之有缘人之外,其余的,也全部都留了下来,一切,只为了助她早日脱离凡体。 只是随着她结丹期的逼近,玉魇的神色也愈发变得不安。他曾对仙卉说过,结丹期有着不可预测的种种危险。而在那时任何外力的干扰,都将有可能会让她爆体而亡,至此再不能出现在六道轮回之中。 仙卉明白,他其实只是担心萧楚月的出现。不,现在应该确切一点的说,是华梵音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阻止自己结丹。 章节目录 743.后续:终入结丹期2 但她并不愿以这个外在因素去影响自己的心境,她只坚定的做着只想要完成的事情,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不去关注。 在临产期到来之前的半个月,她提前进入云梦泽的静室山洞之中,开始摒绝一切的外界干扰,专心潜修。 静室之外,玉魇与荆棘鸟日夜守候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主人这次结丹要花多久时间?什么时候结丹?”荆棘鸟有些紧张道。她话音刚落,就见玉魇身边的童子朝她摆了摆手。 荆棘鸟一看,玉魇俊美的容颜上满是担忧之色,原来,自己一句话正正戳中玉魇最担心的事。 结丹是仙卉要飞身成仙要闯的第一道生死关,她能不能够经受得住心魔侵袭?他对于她的道心重塑到底到了哪个阶段,是否因为无忧的重新回来而变得真的纯净无暇,也没有太大把握。 荆棘鸟话音刚落,就忽然觉得自己所在的这处峰顶一带的灵气波动比之前突然强烈了十倍不止。 对此,守候在玉魇身边的童子不由的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吃吃道:“她好像从开始入定到现在,就、就三个多时辰吧……这、这就开始结丹了?她都不用稳定境界吗?” 荆棘鸟与童子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说仙卉不是急性子,为了腹中孩子的安危,她不会如此急进,除非是她自己无法控制,又或者她觉得没问题。不过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玉魇见状更是握紧了拳头,暗暗在心中默念:云凰,你一定要撑过去。我已经等待了你一千年,求你不要辜负我这些年以来聊以为生的全部信念。 等待而不敢奢望的时间变得十分漫长,山顶的灵气波动仍在继续,而且越演越烈,他们不知道洞府中仙卉的情形,连荆棘鸟都急得没心情开玩笑了。 但就在一天过去,云梦泽中即将天黑的时候,忽然见得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一声嘹亮悠长的鸣叫声,如丝竹之声又如美玉和鸣,天边忽然涌起朵朵祥云,从四面八方涌向峰顶。 无数五颜六色不同品种的雀鸟虚影出现在云彩之中,它们翻飞舞动,时分时合,到了夜幕降临之时更变得犹如烟花般璀璨耀目。 而云梦泽中原有的雀鸟仿佛也感应到了那一声天籁般的鸣叫声,齐齐鸣叫,声传千里热闹得出奇。 玉魇与荆棘鸟等走出静室的山洞一看,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是结丹天象!仙卉她终于成功冲破了第一道难关,结丹成功了! 然众人的高兴还没散去,就听见了一阵激烈的惊雷之声。 ……璀璨绚丽的天象尚未散尽,天空中传来一阵隆隆雷声,结丹雷劫来了。 玉魇等人等被雷声一惊,都醒过神来。 “不好!华梵音果然趁机来袭,荆棘鸟,你拿着这个守候在此,我去引开他!” 说着,玉魇忽然自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来。他吞服下其中的一颗丹药之后,便纵身往洞外一掠。荆棘鸟但见西方的天空渐渐被乌云所笼罩,这种黑暗 的气息完全不同于云梦泽的夜晚。她明白了玉魇的用意,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按着他的吩咐,守候在静室之外。 章节目录 744.后续:爱恨情仇 但就连玉魇也没有预料到,此次居然只是华梵音的调虎离山之计。就在荆棘鸟焦急的看着玉魇离去之后又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随着他而离开,半空之中的五彩祥云被黑雾所染透,整个云梦泽中透着一股黑暗寂无的气息,随后,又有一道劲风从侧面进入洞中。虽然就在洞口就被玉魇设下的结界所挡住了去向,但他却立即施法,以火雷引爆了周围的山石,不多时,便见整个山峰都摇摇欲坠起来。 荆棘鸟被飞来的山石险些击中,她连连飞身四处躲避之余,更担心洞中静室内的仙卉会受到影响,于是便不顾一切的拦在那黑衣人身前,叫道:“你不能进去!你会害死她的!” 已经换上了西海罗刹界王袍的萧楚月笑容森然,对荆棘鸟轻轻动了动手指,挥手道:“你让开。” “我不!------”。荆棘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挥舞出来的劲风所击中。她惨叫一声,落在洞口,而后,就听得身后的山洞静室霍然开启。 仙卉从洞中缓缓走出来,她对视着萧楚月。 萧楚月也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最后落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时,止不住冷笑道:“你真要将这孽种生下来?” 仙卉回言:“当然,我爱我的孩子,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呵呵……到底是爱这个孩子,还是爱南宫弦歌那个男人?你自己心里有数。”萧楚月说着,咬牙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 仙卉强行从结丹期之后的境界里走出来,本身就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息并不稳定,只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昂起头对萧楚月道:“不,我不管你现在是萧楚月还是华梵音,我只会是你的敌人。如果你想要伤害我和我的孩子,那我就会跟你以命相搏。” “你的手在发抖,哈哈。小美人儿,你的心还不够狠,你忘不了我的对你的那些情意,更何况,最初的时候,你就该是我的女人,你是我名正言顺的王后。” 变身之后的华梵音得意地打量着眼前仙卉的模样,他虽然对她腹中的孩子感到十分的厌恶,但不可否认,此时出现在晨光中的她犹如带露的仙花,娇嫩清丽而又含蓄优雅。 她身上带着天火的温暖气息,明亮、清澈充满着鲜活的生机,散发着让他迷醉的韵味。 这是一种令他前世今生,生生世世都逃不脱的魔咒一般的韵味,为了她,他能舍身成魔,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一切。 “云凰,你现在才刚刚过了结丹期,你此刻内息十分的混乱,你需要我的帮助。乖乖顺从我吧,如果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只要她日后顺从我的意志,我也不会为难她。只要你听话,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会好好疼爱你的。” 此时的华梵音的语气十分温柔,带着诱哄蛊惑。 章节目录 745.后续:爱恨情仇2 “除了会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你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就只能用来欺负弱小,你不用这些无耻要挟的手段还能抓住我,说不定我会考虑一下服从于你,但是现在……我只会打心底里看不起你。” 仙卉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与从前大相径庭的华梵音,冷然道。 华梵音一身玄色的衣袍,右手把玩着腕上盘旋游动的一条青龙,嗤笑道:“激将法吗?还是想为玉魇那废物拖延时间让他尽快赶回来救你?没用的。我能骗过他,就有办法拖住他,让他分身无术。再则,既然你想玩,我今日就陪你玩。不过你要是输了不认账的话,就别怪我狠心了,我折磨人的手段千奇百怪,就算是不舍得用在你身上,那么,便只好用在他们身上了。” 他说着,以手一指,便指向山峰脚下那些玉魇所收下的童子童女们。 其实华梵音自己也觉得讶然,因为仙卉成长的速度确实惊人,但是现在她连结婴都不曾,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自己则已经融合了残云和华梵音的元神,早已是冲破大乘之期的上仙。两人实力相差悬殊,或者,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将她那点反抗之心磨干净也好。 毕竟,他心里还是不可能真的舍得杀了这个女人的。前世今生,不管是她做了什么事情都好,自己都不能对她下狠手。 华梵音想着,伸指拨了拨腕上只得尺长不到的小青龙,悠然道:“去吧,我的美人儿身上有你熟悉的东西,不过你可得温柔一些,记住,千万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那青龙似乎就是西海罗刹界王的宠物,它听令之后摆了摆尾巴腾空飞起,身在半空已经骤然变成足有数丈长的巨龙,张牙舞爪向着仙卉扑去。 一手将荆棘鸟送出老远之后,仙卉并不应战,只足下一点身体向上冲天而起向着东南方疾驰而去,并回头对那青龙叫道:“有本事的,来抓我吧”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瞬已经在百里之外,青龙身体抖了抖,也飞快跟了上去。 华梵音随后而至,他只是轻松迈步,但却似是一步百里,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经再次拉近跟仙卉的距离。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若真想为着自己的孩子好,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华梵音的声音冷冷传来,他最恨的就是看见她朝玉魇所去的方向而去。 看来,在她的心里,不但是可以任由那个人间帝王南宫弦歌 亵玩,还愿意陪着这玉魇在云梦泽中你情我浓。这样的她,是要将他置于何地? 仙卉脚步不停,全力奔向玉魇所在的方向,她一边反唇相讥道:“什么叫无谓的反抗?华梵音,你怎知我就一定会输给你?” 两人你追我赶,山川河流飞快自他们脚下倒退而去,前面是清凉观的十里荷花池,仙卉见状面上露出喜色,一鼓作气冲入荷花池之中。 这个地方地形奇特,据传原本乃是一处上古宗派的遗址,底下有一股强劲的灵气,而荷花池的中心位置则隐藏着一个早已失效的巨大石阵,这里就是仙卉与玉魇之前经过仔细考虑之后,约定了共同对付华梵音的地方。 章节目录 746.后续:爱恨情仇3 因着之前曾经在此处潜心修行过一段时间,所以仙卉对荷花池内特殊的地形天然形成强大的罡风十分的熟悉。而旁人却不知道,其阵法之微妙强大到底在何处,所以,可以说,此阵是得天独厚的一处天然险障。 仙卉发觉自己冲破结丹期之后,最厉害之处便是可以灵活的借风力为己用,这也使得她进入阵中的速度顿时快了数倍,很快便摆脱了那青龙与华梵音,消失在荷花池内。 华梵音艺高人胆大,脚踏青龙直接闯入荷花池底的石阵之中,青龙不耐烦在石柱见蜿蜒穿梭,长尾一摆便直接扫倒了数十支三四个人合抱不来的石柱,其中一支突然嘭地炸开。 青龙措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力震得横飞出去数丈,漆黑的龙鳞片如落叶般散了一地,石阵之内骤然黑焰腾空。 这点损伤对于青龙而言眨眼便可恢复,只是阵法变幻无常,突然遭此暗算,一人一龙不由得勃然大怒。 华梵音一眼认出藏在石柱内炸伤青龙的正是他们无极净土界的“震天雷”。论威力可谓绝对是六道之中的上等灵器,但他前世见过这东西,知道它虽然威力巨大,但一个只能使用一次,于是便抿唇冷笑了一下----他料想,这样的神器,便是玉魇身为无极净土界的第一弟子,他的师父无极老祖也不会舍得一家伙给他好几个。 因为这等神器炼制工序实在太繁琐,所以就算是无极老祖自己的宝库中也不过收藏了那么一百枚不到。他手下有那么多的弟子,虽然玉魇是大弟子,但久不再身边,怎么可能还继续独得宠爱? 但就在他抱着这一丝侥幸心理带着青龙继续闯阵的时候,却见得周围的震天雷几乎是遍地开花。且石阵之内实在隐藏了太多的凶险难测,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自己的大意给害了,而玉魇与无机净土界之间的渊源更是自己所看轻的那部分,心中的恼恨这才终于到了极点。 而在随后的追逐之中,他和青龙都受了一些伤。青龙受损的比较严重,最后被炸断了尾巴,落在一旁的石阵上苟延残喘。 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冷笑道:“就凭这么一堆石头就想挡住我,云凰,我的美人而,你未免太过天真。” 而受伤之后恼羞成怒的青龙则趁机张开大口,狰狞地向着石阵喷出一道漆黑的烈焰,烈焰源源不绝涌向四面八方,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石柱一碰到这可怕的炼狱魔焰便一支支轰然倒塌化作齑粉,更有甚者被魔焰熔化变成红褐色的熔岩。 只是半盏茶时分不到,庞大的石阵被毁去近半,烟尘翻涌之中,华梵音突然神色一变,寒声道:“魍魉之毒” “算你有点见识。”仙卉的声音在石谷中四处回荡,也不知道源头在何处。 这魍魉之毒华梵音自然是知道的,无极老祖的得意之作,号称无色无味无药可解,便是大乘期上仙也防不胜防。 章节目录 747.后续:阵中分娩1 这魍魉之毒华梵音自然是知道的,无极老祖的得意之作,号称无色无味无药可解,便是大乘期上仙也防不胜防。 但他显然没有想到玉魇和仙卉会以此毒来对付他,因为此毒乃是天然生成,通常是在一些隐秘的山谷之中因为特殊地形与气候环境,经过千万年的光阴慢慢凝炼融合而成,包含了谷中所有瘴气、毒虫、毒草的阴寒毒气之大成。可以说,为了炼制此毒,可谓需要制毒者耗费心血与精力,而且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的配合,因此,说此毒比上等丹药更金贵万分,是丝毫也不为过的。 但华梵音更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毒乃是玉魇在师父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而制成的。他这些年来认真研究过师父传给自己的毒经,发现这种纯阴属性的魍魉之毒经由阴火催化,效力会比原来更猛烈几分,用来暗算华梵音和华容波都十分合适。所以,才耗费了几年的时间,做了无数次的实践,而今才有了这石阵施毒的机会。 而面对此等阵法,华梵音反应也极快,只见他飞身诺腾期间,青龙身上腾起一团血红的烈焰,正是本源真意为毁灭的血池妖云。 妖云自内而外,将一人一龙的身体乃至附近一带都“滤”过一遍,所有的魍魉之毒在天火的毁灭之力下化作虚无。 虽然是有惊无险,但对华梵音而言,却是一大刺激。他根本不曾想到,当年那个纯净柔弱的小姑娘,除了修为一日千里,性情竟然会变得如此奸诈阴险,打劫杀人、设伏下毒干得这般顺手。这时候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初世的时候,那个呗他深爱过的女子,也是这般的决绝无情,在取他性命的时候,连丝毫犹豫也没有。 他怒极反笑,心中终于开始暗自提防,不再指挥青龙肆意破坏,而是开始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身边的一切可疑的动静。 即便如此,这个石阵对于华梵音这样的高手而言还是太过简陋,他不再以炼狱魔焰破坏,却改以九天幻火扰乱仙卉他们的感官。 五色火焰自他身前蔓延开来,火焰所到之处都化成一片梦幻世界,仙卉在躲闪之间只觉得眼前一切变幻不定,甚至连方向都无法辨认,更别提动用先前准备的手段去对付华梵音。 如此且战且退,不知不觉便游斗了整日,眼看着石阵再也撑不住多久,仙卉干脆在阵中的一个死角坐了下来。她开始感觉到腹中有一股剧烈的疼痛在蔓延开来,而好在此时,她也感受到了玉魇即将归来的气息。 她开始入定,对身遭的一切动静均不闻不问。而后,就在华梵音的气息反复围绕着她打转的时候,终于,玉魇抢先一步回到她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你见怎样?” 深深的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仙卉对他有些吃力的摇头道:“我没事,不过…….我想孩子可能是要提前出来了。玉魇,咱们要先回去静室内。” “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玉魇说着,将她抱起来,旋即就准备自石阵中脱身出来。 但华梵音也觉察到了他的气息,他一把拦在玉魇的身前,冷笑道:“这就想走了?” 章节目录 748.后续:阵中分娩2 玉魇皱起眉头,对华梵音说道:“让开。” 华梵音嚼着冷笑回道:“你叫我让开?凭什么?我才是她的丈夫!” 天色暗沉星月无光,石谷中罡风呼啸,然而整个石阵已经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总是仙卉与玉魇再如何努力,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倘若石阵一旦彻底被毁,他们两面对已经暴怒的华梵音,再想逃脱希望就渺茫了。其实能够靠着这个石阵拖住华梵音一整日,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成绩,中途只要华梵音不耐烦了转身去对付正在忙着和他那替身交手的玉魇,那这么半天的时间,便绝对不能消耗掉他如此深厚的内力。 幸好华梵音的主要目标就是仙卉,在石阵中失利数次加上被她间或出言挑衅,也激起了傲气,一心要破了这个石阵将仙卉制服,所以才勉强支持下来。 而面对着华梵音这个强敌在前,玉魇也拿出了背水一战的决心出来。 他将一枚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枚丹药送入口中,一股强大的热力犹如奔腾的岩浆瞬间盈满了他的四肢百骸,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之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是以仙卉的三滴血所熔炼出来的血魄丹,其中的天火之力是仙卉本身就带有的。而玉魇服下之后,瞬间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充盈过,几乎要溢出体外的强大力量令他全身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呐喊着要狠狠释放一番。 全力催发身上的热力与天火气息,玉魇将怀中的人儿抱紧,而后脚下踏风靴一顿,一飞冲天,向着东南方疾飞而去。 “想跑?跑得了吗?”华梵音一挥衣袖,乘着小青龙追了上去。 在一个破烂石阵中拖延了整整一日,他的耐性到达极限他要马上抓住这个可恶的小美人儿,在她身上狠狠报复,让她哭泣求饶。 追了大概数百里,华梵音渐渐觉得前面飞速奔驰的身影看着有些不太对。 狂风鼓动的白袍让人无法看清前面那人真正的身材体型,不过那身天火气息太明显了,而且已经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模拟的,所以华梵音未曾多想。 但接着华梵音又想到在石阵中自己亲眼所见的两人紧紧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意。 “青龙,去” 青龙察觉主人的意图,张口向着前方那人吐出一道魔焰,浓黑的火焰撕裂迎面而来的劲风,向着玉魇背上射去。 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足百丈,玉魇受血魄丹的药力影响,身体对于火焰的感知能力比平日敏感十倍不止,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一颤,带动身体往斜下方掠出数丈,躲过了炼狱魔焰的突袭。 只是这么一躲,不免速度大降,华梵音脚下青龙长尾巴一甩,终于赶了上去将玉魇拦住。 双方相隔不足十丈,玉魇就算有再好的修为,也无法逃脱了。 然站定之后,华梵音看清他怀中所抱之人果然不是仙卉,怒极寒声道:“她人在何处,现在说了我还能饶你一命。” “原来你也喜欢说废话。”玉魇对着他只是不屑的笑了笑道。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希望仙卉阖孩子能够平安躲过一劫,他设在十里荷花池的另外一个通道可以助她逃出生天,那他就算拼了一条性命也有价值。 只是,他终究要辜负自己从前所许下的诺言,不能再照顾她和孩子了。住。 双方相隔不足十丈,玉魇就算有再好的修为,也无法逃脱了。 然站定之后,华梵音看清他怀中所抱之人果然不是仙卉,怒极寒声道:“她人在何处,现在说了我还能饶你一命。” “原来你也喜欢说废话。”玉魇对着他只是不屑的笑了笑道。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希望仙卉阖孩子能够平安躲过一劫,他设在十里荷花池的另外一个通道可以助她逃出生天,那他就算拼了一条性命也有价值。 只是,他终究要辜负自己从前所许下的诺言,不能再照顾她和孩子了。 章节目录 749.后续:阵中分娩3 只是,他终究要辜负自己从前所许下的诺言,不能再照顾她和孩子了。 “冥顽不灵……也罢,你是她的小情人,想必她也不忍心见你受苦,等我到时候将你和你身边的那些弟子一个个活生生凌迟,我就不信她能忍得住不出现。” 华梵音话音刚落,足下的青龙已经飞快扑向玉魇,举起一爪向他当头抓去。 玉魇虽然是当时奇才,但因为近千年以来他一直潜心致力于为仙卉的回来做准备,所以始终未曾冲破大乘之期,根本无法抵挡青龙的一击。而如果不是华梵音想留着他威胁仙卉,只怕早就让青龙释放出炼狱魔焰将他烧死。 玉魇借着血魄珠的增幅作用,连续躲过青龙快如闪电又势如泰山三爪。 他不会让自己活着落到华梵音手上,成为要挟仙卉的人质,一旦青龙真的抓住了他,他会自爆元婴,以及身上收藏了剩余是多枚裂天雷还有众多符,拼上一条命将华梵音的火灵重创。到那时,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场面罢了。 眼看着青龙第四爪带着凛冽的寒风就要落到身上,玉魇的眼神越发冷静…… 而就在此时,被他掩藏在石阵之中,因为疼痛而满身冷汗的仙卉也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震动。 她胸口忽然一震,旋即意识到,玉魇他出事了? 忍住各种疼痛,仙卉慢慢的从石阵下面爬起来,她脸色惨白,想起玉魇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他想借助她的三滴鲜血来炼制一颗血魄珠,因为这珠子一旦服用之后,如果她有什么事情,他会第一时间感受到。而后,他更交给自己另外一颗珠子,并告诉她,这是自己的血魄珠。从此以后,两人便算真正的心灵相通,心心相印了。 但如今她透过玉魇给她的血魄珠读出里面透出的气息不祥至极,她一下子全没了往日的镇静自若。 只是她还来不及想该怎么办,腹中忽然腾起一股难以描述的热烫气息,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一阵天旋地转,当场昏死过去。 同一时刻,青龙的巨爪已经落到玉魇胸前,锋利而透着浓烈死亡气死的爪尖划破他的衣袍护甲,戴在他颈上的那块属于仙卉的凤凰玉牌应声碎裂,霎时红光大盛。 华梵音忽然察觉到玉魇身上散发的不寻常气息,心中一凛,大喝道:“退!” 青龙的爪子一顿,还是迟了一步,玉牌中散发的红光与玉魇身上血魄丹散发的天火气息一触,瞬间又更猛烈几分。 青龙只觉得一股连它都感到极端恐怖的狂猛灼烈气息汹涌而至,它的身体竟有被这种可怕气息撕裂焚毁的迹象。 华梵音也感觉到了这种可怕的气息,胸口血气翻涌,青龙仰天惨吼一声,庞大的身躯被震飞出去数十丈远,抓向玉魇的爪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乌黑的鳞片大片剥落,化成一团团黑色火焰四下散落。 不同于先前裂天雷造成的轻微伤势,这次青龙所受的重创几乎将它的元气修为毁掉近四成,如果不是它身为西海罗刹界王的坐骑,身上的修为本身就实力强大,只怕当场被那可怕的红光炼化了。 章节目录 750.后续:石阵分娩4 而华梵音也被这可怕的突如其来的强光所吓倒了,那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如此厉害,竟然可以克制已经在西海罗刹界修行了万年的青龙? 华梵音震惊莫名,就是当年他与云凰对战时,作为他的坐骑,青龙也不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势。 前方红光之中,玉魇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踪影,那一团可怕之极的红光也彻底消失了。 而青龙受此重创,与华梵音本人受伤并无差异,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会被玉魇这么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和的人所伤。 而随后,他更觉得奇怪,刚才那些红光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似有更胜天火的威能,根本不像凡界应该出现的东西。 华梵音一边收回青龙,服下丹药压制伤势,一边皱眉苦思。 就刚才自己的识觉所看,附近并无其他人埋伏,这显然不是事先设下的陷阱,仔细回忆刚才那突然出现的红光,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何处接触过…… 对了,那是凤髓!是了,那是与凤髓如出一辙的特殊气息! 华梵音也曾在西海罗刹界的书库中阅读过有关凤髓的记录,不过凤髓至阳至烈的气息却是只有造就她的人才能驾驭,而其余的任何人一旦靠近,都会被其刚烈无比的属性所灼伤,所以基本上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书上所记载的,都是旁人的一些间接的所见所闻而已。 没想到,这天下最为珍贵的瑰宝,原来就隐藏在仙卉的玉牌之中,最后竟然便宜了别人,还救了玉魇一命。 只是玉魇究竟是如何控制凤髓的力量的,他人又跑到哪里去了?这凤髓既然能在玉牌中安然度过千年的岁月,为何会忽然间被释放出来? 华梵音以手抚摸着受伤的胸口,心中暴怒却没有半分头绪。 其实不但是他,就连玉魇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他一人孤身对战华梵音,原本就知道自己胜算不大,而准备好随时要自爆元婴。没想到最后关键时刻,胸前却忽然涌起一股灼热,眼前红光闪动刺得他无法视物,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头上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身周巨石嶙峋荒草丛生,四周安静的寥无人迹,看情景,自己似乎是落到了某处密林之中。 莫名其妙死里逃生,玉魇都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而休息了片刻之后,他勉强扶着身边的巨石盘膝坐起,玉魇知道必须尽快把身上的药力消化理顺了,否则他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就算回去找到仙卉,也只是个负累而已。 而他之前便已经感受到仙卉即将临产的征兆,要知道,若是女修在结丹之后生产,则会比在结丹之前生产要来的凶险百倍,但眼下也没有办法,仙卉定然要坚持让孩子出生在自己结丹之后,因此,他也只能尽力帮她达成心愿。 十里荷花池内,仙卉所在的位置上方浓云翻卷,整个地宫竟似没有穹顶一般,直接可以看见天上声势惊人的电闪雷鸣。不过仙卉在一阵阵剧痛的侵袭之下,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察觉。 章节目录 751.后续:诞育女儿 不夸张的说,那一道道结丹雷劫落在她身上,只有伴奏一般的效果。 她汗流浃背的感受到腹中传来的阵阵剧痛,但是,也许是因为有了前世生产时的经验吧,她咬牙挺住了,并且不断的给自己打着气,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终于,当感觉到下身传来的一股暖暖的热流袭来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天昏地暗的疼痛之后,那卡在身体里的一个软软的小肉团也随之终于哇哇落地了。 仙卉喜悦的用颤抖的手抱起自己的孩子,然后,在两个童女的帮助下,自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金剪,将孩子的脐带剪断,并给她温柔的裹上一件自己亲手缝好的衣衫。 一切跟前世一样,无忧小小的脸庞,在她看来,便是这世间最美好最纯净的一副图画。 而怀抱着无忧,她更觉得自己的内心忽然间就平静如洗了。仿佛狂风暴雨过后,一切都归于寂无与宁静。 带着无忧回到之前的静室内,仙卉满足的看着孩子。最后,她疲倦的睡了过去。 毕竟是才刚生产过后,她耗费了相当大的心血和精力,所以,这一觉她睡的很沉。 但梦中却又意想不到的心魔来袭,无数过往不堪回首的景象画面在脑中不断闪现,一时是初世时被父母抛弃的凄惨画面,一时是在西海罗刹界中华梵音欺凌折磨她的场景,数不清的血腥恐怖景象,还有大哥和二哥,还有父亲为了她死亡的场景,甚至她噩梦中所见的那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 这些画面交织成一种恐怖的情景,她被生生的湮没其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些已成过去,我要坚持到底,我必须留住性命成功结婴,将女儿好好的抚养长大,将未来一切美好和希望握在手中。 而最后,在梦境的尽头,当幻象尽数消失,天上祥云彩雀出现之际,她只觉得浑身轻松,像卸下了压在心头的最后一个包袱,雷声在耳边轰鸣,将她心底深处的阴影也一一打散。 睁开眼一看,无忧仍躺在自己身边睡的香甜。而自己体内真气充沛,气血运转之中都有一种不可逆转的气势。 看来,接下来就是结婴了……仙卉深深吸一口气,仰望天空逐渐飘散的雷云,身体内的真元灵气疯狂运转,根本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她对自己说道-----来吧!再多的考验,我都会闯过去的!为了女儿,为了自己!为了这千年轮回的宿命,为了自己曾经忍受过的那么多的痛楚与孤独! 而经历了生产指挥,她如今的体质已经变得特殊,身体内真元充沛得出奇,根本不是普通结丹大圆满修士可比。而结婴所需要的庞大灵气真元对于身体的改造淬炼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毫无压力,甚至应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仙卉始终谨记着玉魇跟自己说的一条,在最后的时刻,最可怕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而是过程中道心不稳,引致魔障重生从而令真元紊乱,走火入魔。 章节目录 752.后续:终成正果1 但就在此时,她体内的冰系灵根与火系功法也在互相交缠着融合着、分裂着排斥着,回环往复,眼前同样幻象丛生,开始时心底里还有个声音不断说,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可是偏偏假的那么真实,到后来自己都终于忍不住深陷其中。 她看见玉魇背着自己在山路上缓缓而行,忽然青龙从天而降向着玉魇的颈部咬去,仙卉大惊失色之下,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使力的就跳到了玉魇面前要替他抵挡。 但就在此时,青龙却突然停下攻势,化身成华梵音向着她笑道:“小美人儿,你跑不掉的,你注定只能是我的。快点过来,到我这里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仙卉正待说话,却感觉到身后的玉魇伸手紧紧抱住她,呼吸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之上。接着,他就开始亲吻她的耳垂,一路往下,甚至想要侵入她的……. 仙卉觉得不对,侧头一看,发现玉魇不知何时竟成了华梵音,她奋力挣扎起来,两人开始厮打成一团。这时,真正的玉魇才出现了,与华梵音激斗起来,青龙乘隙偷袭对玉魇吐出大团浓黑的炼狱魔焰。 仙卉想救但偏偏全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玉魇身陷烈焰的围困之中。 仙卉用力一推双掌,金色的烈焰湮灭天地,再睁开眼睛,玉魇、华梵音与青龙已经消失不见。 她孤身一人站在一处山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而身遭的世界,却因为她的焚天煮海而变得一片荒芜。 玉魇死了,华梵音也死了。他们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寂寞里。 她守在轮回通灵草旁不知不觉就是三千年,她再次炼制大轮回丹,为玉魇重塑肉身,经历无数煎熬,玉魇终于重生。 他将她紧紧的拥抱入怀中,告诉她:“我会永远爱你,比我自己更爱你。” 仙卉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旋即在玉魇的热情中迷失了自己,她开始热烈的回应着他的温柔。 而后,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生活平淡如水,某日仙卉返回洞府,却见玉魇与绝心正亲密相拥,玉魇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厌了倦了,已不再爱你,我们就此别过吧。” 仙卉看着他,有些讶然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丈夫,最后慢慢摇了摇头道:“不,你是假的,你不是我的玉魇。” 但就在她说完这话之后,眼前的一切都归于了荒芜。洞府凭空消失在眼前,玉魇与绝心也仿若从未出现一般。 她还是孤身一人,站在山崖前面,聆听着呼呼风声从耳畔吹过,感受着黄砂迎面而来的粗粝。 她空茫的站在那里,心里觉得万般的孤独与痛苦。她开始流泪,最后蹲在地上抱头哭泣。 一眨眼间千年万载已过,天地间只剩白茫茫一片,她孤身一人茕茕独行,漫天风雪仿佛没有尽头,她知道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不会有她的阿章,但她还是一步一步不停走着,慢慢地冰消雪融,身边荒芜的土地生出了青草野花。 章节目录 753.后续:终成正果2 和风吹拂,仙卉站在一片烂漫花海之中,心中一片平静。 任他沧海桑田如何变迁,无悔无憾无惧、心镜明净坚定如无暇水晶。 耳中传来鸾凤和鸣的动听鸣叫声,仙卉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祥云之上,红青黄白紫五色凤凰盘旋飞舞……这是,结婴特有的天象? 她顿时自己感觉仿佛已经过了千生万世,心中忽然豁然开朗。 不管将来会有什么变化、又会面对怎样的什么困难,她想,自己都改努力守护自己想守护的,相信自己该相信的,抛开那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大步向前就好。 洞府之外,玉魇刚刚从那森林中回来,他呆呆望着天空中华丽缤纷的天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火红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白色的鸿鹄、紫色的围着祥云中灿烂的烈日翩翩舞动,耳中回荡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凤鸣仙音,确确实实是结婴天象,而且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五凤朝阳,凤凰凌日”的天象。 天象中出现的龙、风、麒麟之类的神兽又或是某些仙花神树、星辰日月等,都说明结婴的修仙者那是有大造化、绝顶天资之人。 而一次天象中出现整整五只凤凰,更有凤凰凌日之征兆,更是稀有之极。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离仙卉结丹成功只过了一日不到。 她在生下了无忧之后,就立即冲破了结婴期-----这样的造化,可以说是空前绝后。 伴随着天空中一声突然而至的惊雷声,玉魇忽然微笑起来,渐渐地微笑变成了大笑,他的仙卉终于结婴成功了,他千年以来的夙愿终于实现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现在,就算华梵音再度回来,也不需要再躲避什么了。 玉魇有把握,以自己和仙卉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迎战华梵音,就算不能将其挫败,但最起码也能将他摒弃在云梦泽之外。 洞府之内,仙卉盘膝端坐在静室正中,头顶上方的穹顶已经彻底洞开,她可以直接看到上方的日月星辰、云天雷电,而不再是通过特殊法阵转移投射的影像。 随着她方位的缓缓转移,身体里的真元灵气依然奔腾不休,天上的雷云散去不到一天,仙卉已经接连冲破元婴中期、元婴后期,直达大圆满巅峰境界……与大乘期只差一线。 感受到玉魇气场的靠近,她心里更加安定。端坐在静室内不言不动甚至几乎感觉不到呼吸脉搏,仿佛已经化成一尊玉像,她的身体内正酝酿这翻天覆地的巨变。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原来,所谓的道,就是如此。 言犹未尽,却也言之不尽。 仙卉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道”的海洋之中,数不清的宇宙之道,天地法则与世界本源至理涌向她的识海心镜,一点一点互相融合贯通,形成全新的道。 各种玄妙的自然之力在仙卉身体内凝聚,身体深处似乎有一个填不满的巨大空洞,不知餍足地鲸吞四面八方的灵气,不断压缩转化慢慢形成一团混沌元气。 章节目录 754.后续:终成正果3 元气凝结到一定程度渐渐化作实体,与心镜中的“道”互相交融,最终幻化出星辰日月,乾坤阴阳……一个照见天地万物的小小世界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在仙卉体内逐渐成形。 仙卉体内的两种天火也消散融合进这个全新的世界之中,再无丝毫互相抵触的踪迹…… 洞府之外,玉魇怀抱着无忧坐在蒲团上静静的等候着。无忧出生之后就是天生的火系灵根传人,而玉魇后来才知道,自己当时之所以能够在华梵音的掌中求得一线生机,就是因为无忧的出生。她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的担忧,继而触发了她作为凤凰神继承者的灵性,这才为玉魇忽然开创了另外一个全新的时空。玉魇因此而从华梵音的手中逃生,而华梵音却被困在一个扭曲的结界之中,再也无法轻易靠近云梦泽半步。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玉魇总之是对无忧感到十分的喜爱和亲近。他也曾以为,自己会拘泥于世俗的血缘之情而只会对这孩子有一份清浅的喜欢,毕竟那是他最爱的女子所生下来的骨肉。但等他真正将其抱在了手中之后,他才发觉,原来都是自己太过担忧了。 他喜欢无忧,这种喜欢就是天生注定的,跟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而无忧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之后,也朝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两个并非血缘意义上的父女,就此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亲情。 而此后,在距离仙卉成功结婴之日已经足足过去七日,玉魇还未见到她有走出静室的迹象。 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安,见识过仙卉晋级的速度,他觉得仙卉应该在十日之内就出关了才对,怎么这么久呢? 无忧在自己怀里,可一直期待着娘亲能出来抱抱她呢! 抱着孩子的玉魇已经不止一次思考过,如何可以在不影响仙卉的情况下进洞府一探究竟了。 原本他有一缕元神附着在仙卉身上,这种神识可以以内力来观察对方此时的状态,但是仙卉这次冲关非同小可,别说中间又是脱胎换骨又是雷劫等等,随便一样都足以把那一缕元神打散。 就算他的秘法真有那么厉害,他也怕那一缕元神的微弱波动会在中间某个时候干扰到仙卉,导致她冲关失败。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将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现在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完全不知道仙卉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如期狂猛的灵气波动,他们的神识无法感应洞府内的情况,只能干等。 好在无忧这孩子生下来就十分的懂事,不但安静,而且还十分的乖巧。见玉魇面露焦灼的神色时,就会展颜朝他微微一笑。 如此一来,漫长的等待,似乎也不再是十分的难熬。 有期待,才有继续等待下去的耐心。 而后,就在这天深夜的时候,哄着已经睡着的无忧的玉魇忽然坐起身来。 “灵气似乎发生了变化……”他忽然神情一动,旋即握紧了拳头。 章节目录 755.后续:终成正果4 从各个方向这边汇聚的灵气终于慢慢减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这方圆千里的灵气被吸干了,还是里面的仙卉终于融汇成功,不需要继续再吸收灵气以充沛丹田五内了。。 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轰隆的巨响,整座山峰剧烈摇晃起来,洞府在一股强大无匹的巨力冲击下以仙卉所在的静室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倒塌崩裂,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彻底土崩瓦解,脆弱得犹如被风雨侵袭的散沙一般,不余一握。 玉魇自是连忙带着无忧从土崩瓦裂之中飞身出来,他堪堪在外面找到了另外一处地方暂时容身,就见仙卉的身影出现在峰顶。 其衣衫飘决,宛若初世时的谪仙。而身遭的一切尘埃砂石仿佛被一个透明的屏障压住,半点砂石也不曾飞扬起来。 而最令玉魇感到惊讶的是,原本一直守在仙卉左右的荆棘鸟,在洞中忽然发生剧烈冲击的时候,与那透明的屏障相互吸引着,忽然变身成为一颗巨大的金色的内丹。 内丹落在仙卉的头顶,让她的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色。 而剩下的几个童子童女,与玉魇一起相顾骇然望着漂浮在空中的仙卉的身影,无忧则是咿咿呀呀的伸手比划着,指向自己的母亲。 似被这意外的一幕镇住,玉魇勉力深深吸一口气,才垂眸对怀中的无忧说道:“宝贝,你娘亲她…….她……在、在冲击……大乘期,她就将要做回原来的凤凰神了。” 作为无极净土界的大弟子,玉魇虽然自己没有冲破那一层大乘期的关卡,但他自然看得出来仙卉现在的状态。 她的身体中似乎蕴藏了一整个世界,小小的身影看起来竟比这无尽天地更加宏大奥妙。 这样的气息与感觉,她仿佛已经融合掌控了整个世界,与天地万物化作一体。 而这种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天色就随着仙卉的出现而骤然大变。 青天白日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泼墨一般浓黑暗沉,狂风呼啸,无数雷电在云中穿梭呼啸,那一股可怕的天地之威,就连玉魇等都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惧,一股渺小无力的感觉牢牢笼罩在万物之上。 大乘期的九重雷劫到了。 这一次终于是雷劫赶在天象之前。 轰隆第一道雷霆轰下,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了一阵子。不但凡人不敢仰视天空,就连玉魇这等修为高深的仙家子弟,也无法直视其天威。 他连忙示意自己的弟子们全部坐下,排列成一个七星阵列,以应对这难以预测的雷劫。 这究竟是什么雷劫?怎地如此可怕?况且,他们还不是雷劫主要针对的目标,那个悬浮在半空正在渡劫的女子所面对的简直无法想象。 想到此,玉魇不由的眼含忧虑看向仙卉的所在。只是奇怪的是,小小的无忧在他的怀里却并不觉得害怕。她安静的睁着一双眼睛,似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般,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挣扎于生死大劫之中。 章节目录 756.后续:终成正果5 狂暴的电闪雷鸣之中,终生都匍匐于苍天的威严之中时,仙卉优雅的伸出双手在胸前翻飞结印,虚空中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冲天而起,与那道雷霆迎面相碰,一声震天巨响,两者同时粉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 第二道雷霆接踵而至,一朵朵莲花在与雷电的对碰中消散,但却始终奈何仙卉不得。 七道雷霆之后,第八道雷霆迟迟未有降下,天空中乌云翻卷,像即将爆发地震海啸的无垠大海,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玉魇看的心脏紧缩,定定看着仙卉头顶那一片漆黑的天空,但他也知道,但凡冲击大乘期的修仙者都必须要经过这一关,旁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这种难熬的等待中,终于,听得----- 轰隆!天地震响,山河颤抖……. 第八道雷霆终于降下,雷霆尚在半空,整座山峰已经承受不住这可怕的威能,开始迅速崩塌。 天地之间一片雪白的电光,再也看不清哪里是仙卉的立足之地。玉魇抱着无忧想上前去替仙卉抵挡,还未动手就被震飞出去。 他唯有抱紧无忧,在急速的下落之中找到一处地方可以暂避一下雷暴。 眼看着那一道雷霆就要落在仙卉身上,一株巨大的梧桐树虚影忽然出现,稳稳承接住那一道可怕之际的雷电。 梧桐树身高达万丈,参天而立,几乎要把天空洞穿,树下粗大的树根向四方蜿蜒,庞大的雷电之力顺着树身一路势如破竹冲下去,最终无声无息消失在大地深处。 是天帝交给自己的那块玉树砚台!他曾经说过,在最后的时刻,它可以帮助仙卉度过难关。因此,他一直都随身带着,但是没想到,却是在这时候才见到它派上了用场! 然而,玉魇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最后第九道雷霆紧接着就轰了下来。 仙卉被荆棘鸟的金环所笼罩,周身开始渐渐变为一种灼目的金色。她体内金光爆射,一只浑身闪耀着刺目光华的巨大凤凰自她体内振翅而出直冲云霄,凤凰身上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毫无畏惧地迎向第九道雷霆。 轰隆! 最后一道雷霆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被彻底撞散,消失于虚空之中。 浓黑的天空被那只威势绝伦的火凤凰撞破一个大洞,明亮的光线透过浓云直射而下,照在仙卉身上。 凤凰在空中盘旋一圈,翩然落在巨大的梧桐树枝头引颈长啸,声如竹丝、音若玉鸣,遍传千里,仿佛在向天地众生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山峰上,乌云尽散,整座山峰却已经崩塌大半,平白矮了整整一半,连附近一带的山峰都或轻或重受到波及,草木凋零满目疮痍。 无数朵小小的祥云自天边飞来汇聚在峰顶处,这些祥云每一朵看上去都犹如轻盈的雀鸟,慢慢组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凤凰。 霞光映照在这只祥云堆砌成的凤凰之上,折射出五彩迷离的美丽光色,随着天色改变,凤凰身上镀上一层金红的霞光,一如栖息在巨大梧桐树上拿着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凤凰那般耀目,庞大的身躯覆盖了整片天幕。 浩大的天象之下,以仙卉为中心,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如水银泻地向着四方八面涌去。数朵小小的祥云自天边飞来汇聚在峰顶处,这些祥云每一朵看上去都犹如轻盈的雀鸟,慢慢组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凤凰。 霞光映照在这只祥云堆砌成的凤凰之上,折射出五彩迷离的美丽光色,随着天色改变,凤凰身上镀上一层金红的霞光,一如栖息在巨大梧桐树上拿着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凤凰那般耀目,庞大的身躯覆盖了整片天幕。 浩大的天象之下,以仙卉为中心,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如水银泻地向着四方八面涌去。 章节目录 757.剧终 天地间响彻着一种奇异的和弦之音,这一股力量充满了光明生机以及难以言表的自然之力,所过之处,先前被雷劫破坏的山峰奇迹般地恢复如昔,山上的绿树流泉,蝉声鸟鸣更胜先前。 而云梦泽中,几乎被抽取干净的灵气也突然变得浓郁起来。 玉魇等靠的比较近的人,顿时被那一股神奇的力量冲刷洗涤过全身,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顿悟的奇特感受,仿佛刹那间触摸到了“道”的本质,身体里的真元灵气变得丰盈无比,甚至隐隐有往上突破境界的征兆。 原来是仙卉大道初成,散发出的包含了天地至理的先天力量最为纯净强大,身体内的小世界与外面大千世界互相感应影响,短短一日之间,将整个云梦泽变得生机盎然,方圆百里内的灵气甚至超越了六界之中任何一处得天独厚的仙山宝地。 而在附近观望的童子童女们竟也或多或少连带得了好处,有些人甚至当场就突破瓶颈,修为往前迈进了一两层。这等好事,可谓是难逢难遇的。 而得到最多好处的,自然还是离得最近的玉魇与无忧两个。 仙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上逐渐散去的瑰丽天象,一拂衣袖,只见原本笼罩在她头顶的那片金光骤然变成了一只五彩华丽的凤凰。 那是荆棘鸟!她居然是云凰初世时的坐骑。她是凤凰神鸟,拥有九尾华丽的羽翼,头顶七色宝珠,周身绚丽夺目,声若天籁,惊艳天下! 而仙卉与荆棘鸟惊喜对视之余, 更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仿佛是身体内骤然满盈着充沛的力量,这力量可以让她傲视六界。 世界仿佛也已经掌握在手中,只要一举手一投足,就能移山填海,摘星追日。 她终于成功了,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又艰辛无比的梦,她终于一一闯过抵达彼岸。 将强大得无与伦比的威压气息一点点收回体内,仙卉重新脚踏实地时,已经变回原本那个美丽动人又温柔乖巧的少女。 她从玉魇手中抱过自己的孩子,与女儿逗笑了一阵子之后,便抬起双眸来,静静的含笑凝视着眼前的玉魇。 “玉魇。”她抬头微笑,最记挂的人就在眼前。而此时此刻,更觉得上天何其是厚待自己?虽然是历经风雨挫折,却也始终让她得偿所愿。只为了今日这般的如意美满,对于过往的一切,她终于不再有丝毫怨恨了。 一头扑入玉魇大敞的怀抱,两人紧紧相拥,中间有一个柔软馨香的小小婴儿,此情此景,无需言语也能感受彼此的喜悦。 而就在这一家三口你情我浓之际,仙卉感受到来自萧楚月所发出来的强烈的憎恨与悲痛之气息,她抬头问道:“他怎么样了?” 玉魇微微一笑,回道:“来,我们过去看看。我相信,心结还需要心药才能解开。他因爱生恨,这世间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令他释怀了。” 仙卉满足的含笑看了一眼无忧,垂眸道:“那你呢?可是……”。 “有你在身边,我便万事圆满,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玉魇说着,在她光洁的额前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两人深情对视之后,他再度开口道:“现在,可愿意答应嫁给我了?” 仙卉只做转眸沉思状,半响才娇笑道:“我倒是愿意,不过,以后咱们可是要回琅府邸中定居的,你可愿意随我和无忧一起?” “我愿意。” 坚定的回答之后,他执起她的双手,在指尖落下无数深情的吻。而后,便乘着已经化身为凤凰神鸟的坐骑,缓缓的翱翔驶向西方的天空。看看。我相信,心结还需要心药才能解开。他因爱生恨,这世间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令他释怀了。” 仙卉满足的含笑看了一眼无忧,垂眸道:“那你呢?可是……”。 “有你在身边,我便万事圆满,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玉魇说着,在她光洁的额前落下一个温柔的吻。两人深情对视之后,他再度开口道:“现在,可愿意答应嫁给我了?” 仙卉只做转眸沉思状,半响才娇笑道:“我倒是愿意,不过,以后咱们可是要回琅府邸中定居的,你可愿意随我和无忧一起?” “我愿意。” 坚定的回答之后,他执起她的双手,在指尖落下无数深情的吻。而后,便乘着已经化身为凤凰神鸟的坐骑,缓缓的翱翔驶向西方的天空。 章节目录 758.番外:情深寂寞1 新朝伊始,万象更新。 此时正值晌午,骄阳犹如龙宫耀阳火珠一般赤明透亮。一群群驯鸽不知疲惫,在湛蓝的天空中肆意飞翔着,自万丈高空传来阵阵鸣声。 有温热的风吹来,熏得空气又干又燥,四周愈显安静,整个周朝皇城都在炎热下昏然入睡。 紫宸殿内极为肃静,蟠龙金鼎内焚着龙涎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逸出,弥漫着柔软舒缓的淡幽香气。 内殿愈深,光线愈加幽暗不明,文景帝南宫凌沣正坐在御案前批复奏章,御案右侧一摞黄皮折子,堆放很是随意,显然已被朱笔御批过。 听得有脚步声也不抬头,手上的玉狼毫朱笔亦未停顿,直到撂下最后一本奏折,方才问道:“徐致,朕让你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太医那边到底怎么说?” 徐致本来是皇帝还是齐王时的亲信内侍,他侍奉御驾二十余年,忠心有嘉、功劳良多,如今已升至宫内大总管,私下最会体察圣意,闻言忙道:“皇上莫急,几位太医刚刚赶到殿外,老奴去叫他们进来。” 文景帝点点头,道:“去吧!” 不一会,几位太医便鱼贯而入。见到甫登基不到半年的新帝时,自然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紧张。事关皇帝的生母,亦是先帝的梅妃,如今的和太后前几日开始身体不适,慈宁宫那边频频告急,连带着他们太医院的这些太医们也跟着着急上火。只是和太后的病情却十分的反复,太医们心里清楚,只怕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但病人不配合吃药休息,他们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始终是无可奈何。 只是这一层隐情,却万万不能在皇帝面前说起。果然,一听到太医们对自己母后的病情吞吞吐吐的时候,文景帝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道:“究竟如何?吾等怎么如此这般卖弄玄关?莫非是要朕拿着一本医书,一一来比对你们的言辞结论么?” 众人听着皇帝这口气不善,都是吓的冷汗,连忙齐声道:“微臣等不敢。” “那就有话直说!便是有什么,朕也不怪你们便是了。” 得了皇帝这句话,太医们才直言不讳的开始称述,待皇帝听到有可能是自己的母后没有按照医嘱准时服药,以至于药效不足时,不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母亲,是因为思念父皇,所以,自从父皇过世之后,整个人便精神恍惚,茶饭不思-----饶是自己千方百计的宽慰她,又按着她的心意,迎娶了来自母亲家族的两位女子为妃,并给与她们十分的尊荣之后,母后还是终日难见一丝笑颜。 果真是情到深处人孤独么?文景帝坐在幽深的大殿之中,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时,只听到自己内心,其实也如这空而幽深的大殿一般,寂寞如斯。 他将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扔进舒适宽大的龙椅之中,一手无力的扶住前额,思绪已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身上……. 章节目录 759.番外:情深寂寞2 文景帝渐渐沉入了往事的回忆当中,他一直都竭力回避去想一个可能----若当初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如今还在身边的话,自己此时此刻会是何等心情?或者,是真的娇妻佳儿环绕膝下,那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幸福无双? 只是人生并没有什么可以假设,失去的也不能够重来,譬如她离去之后的十几年,自己一直绳营狗苟的活着,终日忙碌,却不知到底所忙为何------而在自己登基之后,更是愈发的觉得父皇临终时的嘱托十分的在理,身为帝王能自在的时候实在太少。而身不由己的时候,却是太多。 做了皇帝之后,他就连在梦中都很少见到她的倩影。或者,她是还怨恨自己吧?怨恨自己昔年的无情,更怨恨自己如今的花心薄幸,美人成群? 曾记得有一次,半夜从梦中醒来,只觉得思念之情犹甚。而爬起身之后,自踱步到书房,摊开她的画像来看,却觉得那眉眼身形都渐渐从记忆中疏远了去,再也找不到半分熟悉的模样。 那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悲凉涌上心头,才知道,原来自己所为的情深,亦不过如此。抵不过时间,亦抵不过流年变换,心境迁移。 但在他心里,一直还记得,十几年前,有人对自己说过,她终会再度回来的。会回来自己身边,抚慰那些错失的人生温暖。 所以他一直在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从未放弃过,只是这念头如今已经越来越摇摆,最初坚不可摧的心意,如今也变得濒临绝望了…… 正在皇帝凝神之间,只见徐致匆匆进来,低声回禀道:“皇上,西太后那边又闹了起来,只说内务府克扣她的份例,且宫里服侍的奴才也轻视她,才刚还和内侍们起了冲突呢!奴才们不敢擅权,还请皇上示下才好…….”。 西太后------便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曹氏,先帝在位时,她便已经失宠十几年。待太子过世之后,便被幽禁在上林宫中,连中宫皇后应有的凤仪宫都不给她居住了。 偏是这老妇人,心智还十分的坚定,原本以为丧子之后她会精神崩溃,谁知道,她居然只是难过了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便又再度鲜活了过来。 文景帝登基之后,作为新帝,自然要在天下人面前树立起一个仁孝明君的形象。所以,之将曹后册封为西太后,并仍旧准许她住在上林宫里养老。但私底下,对于这个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毒妇,南宫凌沣的心里自然是有满腹的怨恨的。 可是他也不甘心让她痛快赴死,除了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之外,更多的,是他想要看着她日渐迟暮,却终日活在痛苦之中的情形。 于是,他暗地里派人清洗朝中的曹氏一族,将他们家族的子弟一个个的从京中的贵族圈子里铲除掉。但是,明面上还维持着西太后最基本的尊严,当然,这日常起居用度上面,这西太后跟身为皇帝生母的和太后,那就是无法相提并论了。 章节目录 760.番外:再遇佳人1 而西太后曹氏一向就惯会为难身边的宫人,这些年以来,就连她最是信任的几个侍女都被她罚得最终离开了她的身边,此时文景帝一听她又是滋事,便摇头道:“由得她去闹,叫人把她架回去,传朕的旨意,上林宫的待遇一应不变,朕是皇帝,就算明面上要供着她做太后,可没说过要保她荣华富贵长宠不衰。” 徐致得了吩咐,便连忙应道:“是,奴才知道了,这就下去办。” 说完之后又道:“对了皇上,有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是这样的,过几日是曹公六十大寿,奴才得了暗卫的回报,说那日曹家的几个人都借着过寿的名义,召集了不少以往的人脉,就连京中前去赴宴受邀的也不在少数,奴才以为,此事皇上是不是要…….”。 见徐致流露出等待自己示下的表情,南宫凌沣便沉吟了一会,继而冷笑着开口道: “好啊,过了六十大寿,也能折腾出这些事情来,果真长大能耐了!” 南宫凌沣心中对曹氏还有最后一丝忌惮,因着先帝临终时告诉过他,当年自己的祖母盛太后为了保住太子的性命,曾在自己病重时给过一道密旨给曹后。而今曹后之所以还敢这般嚣张,就是凭的手里那道密旨。 而今自己虽然多方设法想要尽早铲除曹氏,但只要那道密旨还在曹后手中,他便无法将其彻底斩草除根。 可这种恨在他的心里却已经种下了那么多年, 再忆起先前自己的爱妻爱子双双殒命于曹后之手,自己种种部署亦随之落空,更致身心皆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这个歹毒妇人引起时,心里更绞得似要滴血,忍不住迸出一连串的大声呛咳。 徐致慌忙跑近侯着,劝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南宫凌沣摆手叹道:“没事,朕想自己静一会。” 待在殿中闭目沉思了片刻之后,他便道:“徐致,曹府寿诞那晚,你随朕出宫一趟。朕,想要亲自看看如今曹氏到底还有多大的势力。” 徐致闻言心里就是一惊,继而也明白了过来。皇帝亲自出宫驾临曹府,此事必然要做的绝密。且不说到时候曹氏会如何惊慌失措,就单以那些受邀前去参加宴会的京中达官贵族来说,若到时候见到了皇帝亲临,指不定要惶恐成什么模样呢! 三日后,南宫凌沣果然是在晚膳的时分悄悄带着十个个隐卫出了宫,待来到曹府门口的时候,见到曹府已经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眼下正是秋菊当季,而京中素来又以黄色为贵,因着门口迎客的小厮们忙的不可开交,南宫凌沣便索性带着人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们,就见里头的壁照后面摆有数百盆金菊,齐头并放、争奇斗艳,一地黄亮夺目的灿灿金色,在灯笼的照耀下十分的醒目。 而再往前走,更见里头摆设的更加别有洞天。有别于院子内的大片金黄,台阶两旁摆着数盆“凤凰飞羽”,橘红色的硕大花形,一根根细柔的管瓣向外舒展开去,顶头微卷,恰似那凌空云飞的展翅凤凰之尾。 章节目录 761.番外:再遇佳人2 文景帝在清雅花香中凝气呼吸,心绪逐渐舒缓下来。 晚宴开的颇为盛大壮观,席设府中正厅前的花园里,流水一般的红色礼单,伴随着许多献媚的声音,递进今晚设宴的家主的手里。 南宫凌沣在前院转了一圈,见天色昏暗之下居然没有人认出自己来,便也索性乐得不动声色,在这曹府上下四处随意转悠了起来。 徐致跟着皇帝,见其没有意思表露身份,便也只得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而就在皇帝来到曹府后院的时候,正好见着一个身段玲珑的少女,低垂着头从自己跟前不远处侧身走过。 那身影叫他心头一惊,仿佛颇有几分故人的回忆一般,连忙快步追上。 南宫凌沣不知道,适才从后院女眷席位上离席的,其实是曹府庶出的一个小姐。 她叫曹子静。 十四岁之前,她都随着自己出身卑微的母亲居住在离京城有几百路路程之外的一个镇上,虽然在那里她的生活也是衣食无忧,但自从曹府将她接回来之后,她心里就对生父和继母充满了怨恨。 她是被生父接回来,安排给自己因病过世的嫡女姐姐做继室的。因着那个女儿留下了三个孩子,担心自己死后丈夫另娶的话会对自己的儿女不好,这才想起了那个一直被家族遗忘流落在外的庶女。 今晚的寿诞上,那嫡女姐姐留下的几个孩子也被带了过来,就在刚才的酒席之中,他们坐在她的身侧,用一种满怀敌意的眼神打量着这位显得十分年轻而有些少不更事的继母。 曹子静心中烦恼,借着回去更衣,这才悄然离席。 虽然身遭的人都是欢声笑语的,眼前的一切都是极尽繁华,但她却一直隐忍的直想哭。 她想念自己病中的母亲,也不知道,自己走后母亲的病势如何了?虽然生父一再保证,只要她乖乖的听话,就会为她的母亲延请最好的名医,用最珍贵的药材为她治病。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发觉,所谓的生父,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真小人。 她不明白为何清丽玲珑的母亲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甘愿为了他无名无分的做了十几年的外室。而从前自己觉得富足的生活,而今跟眼前真正的富贵场面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她心中觉得憋屈,难受,这里的一切,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谈笑风生的声音,喜庆委婉悠扬的乐曲,都让她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月色极好,顶着这样的清辉,她走到离着后院最近的一处醉心斋,在园中的一处无人的台阶上。隔着重重的花木遮掩,她静静的坐了下来。 身后,是歌台舞榭,一片笙歌燕舞。 她凝视着薄云之后的隐隐明月,那种沉静,使她看起来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而就在皇帝凝视间,又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身旁,她听到轻轻的叹息声,于是回头,一个翩翩少年的身影就在片刻恍然中映入眼帘,刻入心间。 章节目录 762.番外:再遇佳人3 白衣锦袍,长带当风,风姿绝美的少年,锦绣如花的少女,在月下安然对视。 这情景,骤然间刺痛帝王心中的隐痛。 他闭上眼,仿佛看见昔日的邢素兰,她的巧笑倩兮,青梅竹马,若张千不死,只怕自己是永远也没有那个机会能够得到她? 那么,这眼前在花前月下相会的少男少女,必然是一对情侣吧? 曹子静转头看了少年一眼,目光久久的定住在那里,有些意外,却不觉得惊慌。 刚刚充斥着心头的那种无可言说的悲愤与寂寞和哀伤,已经渐渐的隐去。 曹子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无助的寂寞,还是突然而来的爱慕,反正,此时的少年在她眼中,所有的不是都被隐淡了去,只有,只有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细腻,他深切的眼神,他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无限的放大。 少年对她轻声道:“怎的独自一个人离席?也不见你带个丫鬟出来,可是才刚在席上受了什么委屈了?” 曹子静摇摇头,垂眸下来,伸手将脚下的绣鞋除了下来,伸出一双小巧如玉般洁白美好的玉足来。素色罗袜,脚踝处绣有几支挺拔的鲜艳梅花,一任夜露丝丝渗透。 而待她脱下罗袜之后,却能清晰看见,右脚的脚踝到脚背上,都有被滚烫的茶水烫过的痕迹。 有些地方甚至还起了一串的水泡。 显然,她是被人用刚刚沏出来的茶水烫到了脚。 那少年见状似乎很是吃了一惊,旋即沉默着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撩开华贵的锦袍,就地拣了个地方坐下。 他看了看少女脚上的烫伤,望着默不作声的曹子静,温言问道:“是不是大姐姐的那几个孩子太调皮?还是旁人……..”。 这语气,即使是南宫凌沣作为旁听者,也听的出来那话语中的关切和几缕淡淡的心疼。 看他的年纪,与那少女相仿,也不过十几岁罢。但以他周身的气度而言,南宫凌沣却觉得,他应该不是曹氏子弟。 但这少女却一定是曹家的人,而以两人之间如此亲密的程度来看,这少年------或者是曹家的亲戚? 便是以文景帝南宫凌沣来说, 这样的少年,于自己来说平生少见,沉稳,安静,内敛,少年睿智。 兼且还有一颗自己所早就没有了的纯净之心。 心中一动,南宫凌沣旋即向身边的徐致低声吩咐了一句:“去查一下这两人的身份,要快。” 徐致领命而去。 再看那园中的人,少女已经将罗袜再度穿好,只是摇头道:“表哥你说的对,只是小孩子顽皮罢了,不算什么的。我之所以忽然离席,也是觉得四周都这么热闹,可我心里就记挂着娘亲,我-----我很孤独。” 少年似乎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惊怔住,然后,轻轻地笑了,坐在她身旁,褪下长衣,细心地将她的脚包住。如此细致的动作,如此屈尊的体贴,他却做得很自然。 章节目录 763.番外:怜爱之情1 少顷,只见那少年闻着少女头上发丝的幽幽暗香,闭目又开时,他才温言说道:“子静,以后不要这样想自己。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天上的明月一般美丽,你的这一生,定然不会孤独的。” 暗哑的声调,带着些许的嘶哑,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不是逢场作戏般的轻言恭维奉承,想来是这少年依旧拼尽全部的勇气,才能艰难的将这些话送出口。 眼前的这一副情景,美的如诗如画,叫人叹为观止。 曹子静羞涩的低下头去,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的耳畔的树丛中莎莎作响。一抬首,才见身边的少年已经迅速的站了起来。 “何人?”他一面示意少女将鞋子穿好,一面挽起散落在地的长衫,环顾四周的环境。 南宫凌沣有些恼怒的看着匆匆归来的徐致,徐致也是被他的脸色给吓了一跳,连带着喉咙里的话语也只能咽下去了。 无人应答,晚风吹动树叶,依旧“”作响。秋夜里,桂花送来暖暖清香。 南宫凌沣居然为了不打扰这两人的交谈,而闪身避在了一丛树影之中。 少女回头伸手将女子搀扶起来,凝视了片刻她红粉菲菲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道:“出来久了不好,毕竟席上还没有散呢,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南宫凌沣看见,少年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少女明显有些顿时失望起来,或者,她原以为会听到他向自己告白。 若没有刚才那个被打断的动作,他也许会温柔的说:“我喜欢你……”。他说她像明月一般美丽,那么,她的美丽想来已经真正打动了他的心扉?若他愿意,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摆脱为人继母的命运,拥有美满幸福的人生? 美丽的少女失望的垂下眼帘,原本狂喜的心,忽然间变得苦涩起来。 月色下,只见她嚼着泪花,雪白的贝齿死死的咬住下唇,她甩开他的手,想要快步回到席中坐定。 而少年却快步追上去,有些急切的解释道:“子静,你听我说,你的婚事姨母已经定了下来,就算我此时再去求她,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我知道大姐姐那几个孩子都有些调皮,可你毕竟是他们的亲姨母,到时候若朝夕相处的话,想来也会渐渐乖巧起来的。我……我跟你之间也许今生有缘无分,不敢奢求什么,但我会永远默默的守护着你,若你今后有了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我定然不会不帮你的!” 南宫凌沣闻言有些讶然的看向徐致,徐致这才得了机会,连忙低声回道:“陛下,这姑娘是曹府一直养在外面的庶女,叫做曹子静。这少年,是曹大夫人娘家的侄儿,叫霍丛烨。两人算是------表兄妹的关系。不过,曹大夫人接这庶女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病逝的嫡女的几个孩子做继母的,所以…….”。 徐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但他的眼神已经明白无误的表达了他的想法,那就是,这眼前如璧人一般般配的一对,其实是绝无可能走到一起的。 章节目录 764.番外:怜爱之心2 不知为何,待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之后,南宫凌沣忽然间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情愫,正在翻滚游离,渐渐挣脱他的掌控之外。 而少女听完那少年的话之后,便不再说话。 她转过身,纤手握着裙裾的长长摆尾,心中犹如被万根针扎般的难受。失望、深深的失望,让她不顾一切的奋力离开此处。 这是花园的一处偏僻之角落,花影扶疏的小径上,响着一个少女心碎的步伐。她的步子走的杂乱无章,流露出心尖的疼痛与无助。 这情景看在南宫凌沣的心中,只是莫名的一阵怜爱。 他忽然心有所动,于是,便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这一走,也就改变了三个人一生的命运。 曹子静 正匆忙走着,不想在转弯处迎面撞上一个巨大的阴影。“嗳!”她捂住被撞痛的额头,不由的痛呼出声。 “大胆!怎的这般无礼?”对方一声暴喝,嗓音里有尖锐的破音相伴,有些似男非男的感觉。难道是宫中前来贺礼的公公? 吓得曹子静赶忙低下头,躬身一福道:“对不起,小女刚刚只顾着匆忙赶路,实在不是有心冒犯贵客您的。” 这就是曹子静,骨子里有坚持的倔强,外在却是如此的柔美和温顺。两个完全不同的长相,却有十分类似的心灵。 难怪,南宫凌沣越看越觉得,她身上有邢素兰的影子。不,她简直就是从前的邢素兰。 他觉得,自己或者已经等到那一天了。有人说过,她一定会再度回到自己身边的,一定。 “你是何人?”嗓音换成了一个深沉的男音,略微沙哑,又带有几分磁性。曹子静日常练琴抚乐,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声音,此时里面隐隐带有几分伤感悲凉的内涵。 抬起眼,她望了望对方。一身玄色的长袍,隐隐的云纹以极其细密的针脚绣在衣服的前襟和边角处,只这一身装扮,就昭显了他尊贵的身份。 健硕的身材,迎着晚风在月下站的笔挺,面容却是冷峻的,眉眼菱角有型,双唇抿的很紧,显示了主人内心的封闭。 看来不像是宫中的太监,也许是父亲朝中的同僚吧!曹子静暗暗吐了吐舌头,一时忘记了刚才的紧张。 “小女是曹府的庶女,刚才不慎冒犯,还请大人见谅海涵!”她有些侥幸的心想,道出自己的身份,应该他就会放自己走了吧?毕竟他只是来曹府做客,难不成还要为难主人家的庶女? 不想,她刚刚说完,就被一双大手托起了下巴。男子双眼微微眯着,借着月光细细的打量一下她的长相:“你就是曹子静?” 被男子这般的举动弄得有些恼怒,曹子静很快挣脱了南宫凌沣的手掌。她后退两步,垂下眼帘,用长长的睫毛挡住涧水一般的眼睛,一面暗恨对方定是喝多了,一面带了几分生硬道:“是,小女正是曹府庶女子静。” 为怕对方听不清,她特意咬重了语气。 章节目录 765.番外:怜爱之心3 “长的还不错!”颇有几分玩味的声音,在她耳中听来极具侮辱性质。 对来者的无礼,她心中愤怒,却也不想跟一个陌生男子纠缠,于是挺直了腰板,她便要快步离去。 “子静小姐,我是你父母请来的贵客,你这样离去,似乎不懂待客之道了吧?”男子说话间不紧不慢,身后迅速闪出两个身穿褐色金边内监服的太监,躬身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曹子静才刚在霍丛烨那里受了莫大的委屈,此时又眼见对方有意为难自己,心中如何不气? 只是,今晚是父亲的寿筵,她不想破坏了眼前的气氛。于是,咬了咬嘴唇,慢慢回转身,委婉道:“来者是客,身为主人自然应该殷勤相待。只是,小女刚刚离席只是为了回去更衣。出来得久了,难免父母会担心。这位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就请回去宴席继续饮宴可好?” 不远处的花园中灯火通明,这边却是树荫浓密,花草繁茂。本朝男女从来不同席而坐,曹子静更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想吃了眼前亏,只有委婉的和对方周旋。 玄衣男子听了她的回话,眉间一挑,轻轻道了句:“哦?小姐刚刚回去只是为了更衣么?” 那声音里有了若洞察的嘲讽。仿佛被人拆穿了谎言一般,曹子静心中发虚,顿时就连耳根都发起烧来。她旋即低下头,心中盼望着有人出来解救自己。或者,是有人前来,将这男子惊醒,好放自己离开。 但是,很显然,她的愿望最终只能落了空。 男子向前走近几步,走近了曹子静的眼前。他鼻间轻轻嗅着,最后终于确认了那幽然花香的来源。 猝不及防的,陌生男子伸手握住了她的发丝,少女的身体自然惊恐的发抖,曹子静抬起头,紧张的想要呼救。她清澈的眼中有点点泪光浮现,正好对上男子冷峻如冰的一双眸子。 那是怎样冰冷的一双眼睛呢?黑白分明的眼珠界限,暗藏着隐隐待发的傲视与桀骜。双唇依旧紧紧抿着,剑眉似颦非颦,神色中有淡淡的赞赏与更多的不屑和鄙夷。 曹子静被这双眸子里的冷光吓住,不敢出声呼叫。她正要环顾四周时,对方却已经松开了她的发丝。 “曹小姐,听说你父母为你请了京中名师前来教习歌舞琴棋,想来你必定是从小就擅长于歌舞技艺,今晚月色正好,不知本人是否有幸,能观赏一二?” 玄衣男子,挺立在月色之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向她吩咐道。 他的话,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居高临下的命令。 正在此时,霍丛也也匆匆从树后走了出来。曹子静一见他的身影就觉得有些黯然,她更不知道他究竟是刚好走到这里,还是一直隐匿在暗处观察这一切。 或者,他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和他在一起独处过,所以,特地避嫌的在里面坐了半天才出来吧! 看到他一身雪白的锦衣,带着潇洒的俊秀,曹子静心中涌起淡淡的酸楚。原来,自己并非倾国色,像明月一般美丽又如何?终究还是折服不了他的心。 章节目录 766.番外:月下一舞1 霍丛烨并未见过新皇,只是照着南宫凌沣的衣着气度来判断,其身份必然不简单,应该是皇室之人,而先帝留下的几位皇子当中,与他年龄相仿的便有两位王爷,于是连忙上前行礼道:“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原来是霍府的三公子,果然是名如其人!”南宫凌沣心中冷笑,霍丛烨是京城有名的美少年,可在他看来,这美少年不过也是占着年少轻狂,在这里欺骗人家小姑娘的芳心罢了。 他带着几分不屑的笑容,对霍丛烨点了点头。 霍丛烨有些不知所以,但旋即见到玄衣男子身后的内侍走上前道:“霍公子,咱家随礼亲王到曹府贺寿。这位便是礼亲王殿下。” “拜见王爷……”霍丛烨这才断定对方果然是先帝之子,一直被流放在封地的礼亲王,他连忙长稽到底,正准备躬身下拜。 “不必多礼了,本王今晚前来,尚未与主家打照面。霍公子且不必声张先。”玄衣服男子止住了霍丛烨的话,一面向徐致使了个眼色。 徐致心中一个咯噔,即刻上前打圆场道:“曹小姐,我家主子正是礼亲王爷。刚才小有误会,还请小姐不要介意。” 曹子静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原来对方竟然是当今皇帝的亲弟!难怪刚才能那样的嚣张跋扈了。 心里有小小的后悔,早知这样,不该为了跟他说上几句话,一个人悄悄离席来到这园子的角落里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犹豫,曹子静便抬起眼睛望了望旁边不远处的霍丛烨。她觉得霍丛烨的脸色在月光下有些煞白,不知时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见礼亲王已经命身边的内侍向自己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举止,也算是委婉的道歉了,便转身屈膝行礼道:“小女见过王爷!方才不知王爷驾到,礼数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她的道歉说的客气而又真诚,倒引了对方穷追不舍:“既然小姐知道本王并非什么登徒子,不如就在此献舞一览。如此,可好?” 曹子静本能的想要拒绝,仓促间却不知如何措辞。正思索间,霍丛烨却急上心头。他是男人,如何能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位身份高贵的礼亲王,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男女之间的好感与占有的神色? 他心下有些慌乱起来,连忙上前躬身道:“回禀王爷,这位小姐乃是姨父小妾庶出的女儿,自幼长在乡间,多有粗陋不淑之处。回来京中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唯恐礼仪不周,会冒犯了您的天威。不如……”。他抬起头,微微看了看曹子静瞬间发白的脸色,心中一痛,但仍是降低了声音道:“让我去安排府中技艺出众的舞妓为您献艺可好?” 不如…….她还不如曹府蓄养的那些技艺出众的舞姬? 曹子静痛苦不堪地垂下头。霍丛烨轻描淡写的叙述,剥离出她父亲极力隐藏的事实:她是庶出,她原是不为曹府承认的,她长养在乡间,生母出身微贱……纵然她再美丽又如何? 她终究是低微的,青楼妓女所生的女儿,与他高贵的身份实在难以匹配。 章节目录 767.番外:月下一舞2 无怪乎,他最终会选择逃避那样的表白。 这样的一刻,曹子静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嘉兴的乡间,他奉姨母之命前去接她回京,想来霍夫人的原意,定然是要自己侄儿定夺一下,看看此女是否能够当得起回京嫁给女婿做继室的胆子的。 而后,两人碰巧在溪边偶遇,他下马小歇,她与丫鬟在乡间采花,去溪边洗手,嬉笑打闹中不慎将鞋子滑进了溪水之中,露出一只光洁小巧的脚来。 他恰好看见那么一幕,站在不远处凝神望她,眼底有那样脉脉如水的情愫,但却最终,他却仍是决定她回到京城。 回京,即是意味着,他要亲手送她去做表姐夫的继室夫人。意味着,他与她此生永无可能。 她曾为此而不解,总觉得他不似这般凉薄的人。那一路上,他对她关怀有加,体贴备至,就连临走时安排自己母亲的种种事宜,他也处理的十分得当甚至是细致。 原来,在他心里,终究还是看轻她的。 老宅的一声赞赏------“声若流珠”算什么?那只是他一句品评的话儿罢了。想来就如同男子去青楼妓院遇着姑娘们在弹琴弄乐,也必然少不得这么一句称赞而已。 原来错的是自己,错的是自己太天真,太幼稚。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会是不同的。 而此刻应证得来,却只能说明,自己到底算什么? 她黯然,背转脸在月亮照不到的暗处悄然洒下两行凄楚不胜的眼泪。即便他依然是她心中的那个翩翩公子,她自己却恍然无觉,只道是恨他的。他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尽管自己并非有意隐瞒,但这样赤裸裸的话语已然等同于中伤。 他的言下之意最明白不过,她是庶出的女儿,身份微贱……他嫌弃她,甚至不让她在人前有尊严体面的微笑。 她,甚至不如曹府中豢养的以色事人美艳舞妓。 此时的曹子静,来不及细想霍丛烨这样说,是否别有用心。此后的岁月,每每忆及此时,她总是忍不住痛悔难当。 垂下头,满头青丝散下,曹子静用温顺的姿态在玄衣男子面前屈膝躬身道:“若殿下不嫌弃粗陋,小女愿为您献上先生新排的一支舞曲,名为《湘君》”。 怀了十二分的意气,曹子静不再看向一旁的霍丛烨。她的心,在皎洁的月色下被撕扯开一个巨大的伤口,而这样的疼痛,终究让她无力再去思考其他。 暗处,霍丛烨痛苦懊恼的低下了头。玄衣男子,玩味的看了看他,又转头去看曹子静。 曹子静回转身,移步到花径中的一块圆形巨石之上。她的身姿本来就轻若惊鸿,今夜的宴会,先生为她准备了月白色粉纱长裙,碧色挽带,上面勾勒点缀着细密有致的浑圆珍珠。 拂下广袖,低垂面容,双脚徘徊于椭圆的巨石之上。月光下,曹子静惆怅寂寥,宛若屈原追书的湘夫人暗自神伤流连于湘江之岸。 章节目录 768.番外:月下一舞3 抬起右手柔夷,轻轻抚过面容,宛若飞花落入清风中,摇曳起一池的清香。脚下缓缓踱步,左手渐渐起,咻地忽然舞动两条广袖,雪色如玉,月色也为之黯淡神迷。 曹子静在满地清辉中清声唱道:“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吾道兮洞庭……” 她的泪缓缓落下,随着飞快旋转的身姿,伴着广袖飞溅于落花丛中。 这悠扬清丽的歌声,在繁花如斯的府院中流溢向四处。飞旋若惊鸿一般的身姿,于月光温柔清冷的照拂下幻化出万般美态。 霍丛烨凝神看着曹子静,心中只觉绞痛难当。生平第一次,深深懊悔于自己的意气用事。原来,自己的心中,一直是在意她的,不是吗?那些强要掩盖的情丝,纠缠如四处攀爬的绿萝,撕扯着他初开的心扉。 便是文景帝南宫凌沣,立在月下,也看得惊心动魄。那舞动的女子,带着伤感与泪痕,宛若精灵一般,将《湘君》的缠绵悱恻,演绎到极致的动人。 此情此景,便是一向对丝竹礼乐不甚有兴趣的南宫凌沣也忽然领悟到,原来,绝佳的舞蹈,是能探及到观者内心最柔软的极地。你也许从未向任何人说过的内心世界,会在这样完美的肢体舞动中,不知不觉向另外一个世界打开。 那些隐藏在人心最深处,最无法启齿,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喜怒哀乐,其实,舞姿都可以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且优雅,且从容,且最是真实,不容丝毫作伪。 屈原的此赋中,有美丽柔弱的湘夫人,有英俊不凡的湘君。曹子静这样的女子,自然当得千古惊鸿的湘夫人,只是,谁才会是她此生的湘君呢?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的,霍丛烨与南宫凌沣,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旋即又飞快的转开了眼神。 也是这样一眼,窥见了霍丛烨心中最深最痛的悔意与痛楚,勾起了起了南宫凌沣登上帝王之位之后,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的占有之意。 他收回眼光,继续凝眸于曹子静舞动的身姿,嘴角勾起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曹子静啊曹子静,遇到了朕,你看来是无法与你心爱的湘君长相厮守了。 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这般痴心相付的。 一曲终于舞罢,曹子静将柔软的身段弯曲成半月之状,婉转服帖于圆石之中,右脚跳动裙裾上的碧纱绣珠,以湘夫人委婉却坚决的转身离去,完美的落幕。 没有丝竹之乐,四下却已经皆是惊悚之声。原来,不知何时,参加晚宴的宾客已经齐齐被这歌声与舞姿惊到,纷纷围在周围驻足观望。 曹子静舞罢,提着裙摆,缓缓走下圆石。方才她将脚上的绣鞋踢到在草丛中,仅着罗袜跳完一曲,这会见围观的人多了,才慌忙下来穿上绣鞋。 章节目录 769.番外:强吻1 待她走下来时,只见玄衣男子迎上来,霍丛烨也凑上前。 远处有人慌忙拔开人群越众而出,原来是曹子静的父亲曹元鸿。他躬身向前,借着身后仆人手中的灯笼,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就在玄衣男子伸手过去搀扶曹子静时,曹元鸿上前跪倒:“微臣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子静如遭雷击,她怔呆住,半响才回过神来。 在她思绪尚未完全明白之前,已经被南宫凌沣搂进怀中。玄色云纹中原来隐藏着张牙舞爪赫赫威严的金龙,只是因着月光朦胧,曹子静之前才未曾能够看清楚。 南宫凌沣丝毫不顾及在场的其他人,长袖一挥,曹子静便被他卷进怀里。细腻的蜀丝搽着少女温润的肌肤,曹子静闻到一种淡淡携永的龙麝之香。 但曹子静不知道,自己头上的发钗,嫡母特地命人送来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之中,原来也含有催情的芳香。那芳香本来是为了诱惑自己那嫡女的夫婿所用的,而此时,那丝丝诱惑的气息,却正在无声的撩动着男人的心怀。 周围的人都低头跪着,南宫凌沣不叫免礼,自然无人敢于冒险起身。 曹子静想要挣脱这陌生男子的怀抱,但她越是反抗却发觉脸庞与他越靠越近。脸颊处不由的飞起红晕,和着头发鬓角处方才跳舞时被香汗濡湿的淡淡绒毛,印在玄衣天子的眼里,显得分外动人。 他忽然有了几分心动,那种感觉,对于拥有三千佳丽的君王来说,很有几分陌生。正想要卸下自己冷漠的表情,温情安慰怀里这个受惊的小白兔几句,料不到,曹子静却突然间因为口干舌燥,伸出粉嫩的舌尖,在嘴唇上不知所措的舔了几下。 她许是想要开口求饶,却一时苦无勇气。而方才的一场绵长的舞蹈,早已费尽了她的精力。 南宫凌沣只觉脑中哄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尽往脑子里冲。她却还亦不知,奋力的在他怀里翻了姿势,用两只已经绵软的手,想要抽身出来。 南宫凌沣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位置,这样一转动,身子却还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那柔软的两片唇就这么慢慢的刷过脖子----他只觉得一下子兵败如山倒,亦忍耐不住,猛得亲了上去----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很快,曹子静就被淹没在男子带有雄性阳刚之气的呼吸中。她幼嫩的心扉,此时无措的如同有几万只小鹿同时奔跑。那样剧烈的眩晕,让她全身不由的开始哆嗦起来。 曹子静在无措中睁开眼睛,她在无声的哀求着。少女清甜的口腔中散发着无可拒绝的强烈诱惑,南宫凌沣熟练的在那柔嫩的唇上摩挲着,很快就撬开了她的贝齿。 他用双手托住曹子静柔嫩的脸颊,滑腻如同凝脂一般的触感,令他的指尖也稍稍为之触动起来。不觉,手上的动作放的轻了些,怜惜的将那精致的下巴托起。他的舌尖在她的口中委婉的游动着,越来越急切的想要索取更多更美的芳香。 章节目录 770.番外:强吻2 曹子静感到一阵窒息一般的眩晕,她身体发软,如同脚踩在棉花上面一般。 她想要推开眼前这个陌生到一无所知的男子,却无奈得只能选择放弃。 她的身体由僵硬到酥软到几近虚脱,在天子漫长而柔情的亲吻里,坚硬的防御一丝一丝褪去。 南宫凌沣探索到她的舌尖,轻巧的迎了上去。今夜的他,似乎格外的柔情万种。很有耐心也很有韧性的,百般讨好眼前这个尚未长成的少女。 鼻尖传来的阵阵沁香,让他感到身体内似乎有热血在沸腾一般的涌动。当着众人的面,他竟然觉得自己有异常旺盛的欲望之火在燃烧着,不可抑制。 不知不觉,就有了强烈的反应,他想要抱起眼前的这个少女,往身后的内室中走去。她柔滑的肌肤,那无措的颤抖,还有口唇中散发的阵阵 曹子静眩晕的瘫软了,她将身体整个都倒进南宫凌沣的玄色怀抱中。承受不住这样激情的一吻,她最终虚脱了过去。 待南宫凌沣终于吻罢,打横抱起她时,才发现怀中的人儿已经昏厥。他冷峻的面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荒唐的事情。 “都起来吧!”依旧是那样平静的波澜不起的声音,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幕,都是大家的错觉一般。 曹元鸿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踉跄着在仆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仓惶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和疑惑,又夹杂着恭敬的躬身问道:“陛下如何驾临寒舍了?微臣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玄衣天子看了看怀中星眸紧闭的美人,那诱人的芳香依旧荣绕在自己的心间。再看身后白衣胜雪的霍丛烨,脸色差的如同一块铁板。 他轻轻心情大好,愉悦的笑了笑,忽然开口说道:“曹公,朕很喜欢你这个女儿,想要纳她为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曹元鸿听见皇帝口出此言,知道那是志在必得之意,如今自己身为曹氏家主,正巴望着能够和新帝缓和一下关系,既然皇帝亲自开口要纳自己这庶女为妃,他如何能逆君之意? 方才那一幕,众人都瞧在眼里,此后,曹子静得宠于君王,看来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自己这便是得了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而已,认真算来,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与身边的霍夫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霍夫人也喜上眉梢,虽然这丫头不是自己生的,可自己毕竟是她的嫡母。将来得了宠,众人也会将这荣光记在自己身上。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求亲,这是莫大的荣耀。 曹元鸿虽然在朝为官多年,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膝下有几个女儿,只不过姿色都并不十分出众,此时难免就有得意之色表露出来。 他长袖一稽到底,掩住满面喜色:“承蒙陛下不弃,微臣等深感荣幸之至。只是,小女尚且年幼,微臣深恐其侍候君上不周。不如陛下将其留在微臣府中,再调养两年……”。 章节目录 771.番外:强吻3 霍夫人也喜上眉梢,虽然这丫头不是自己生的,可自己毕竟是她的嫡母。将来得了宠,众人也会将这荣光记在自己身上。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求亲,这是莫大的荣耀。 曹元鸿虽然在朝为官多年,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膝下有几个女儿,只不过姿色都并不十分出众,此时难免就有得意之色表露出来。 他长袖一稽到底,掩住满面喜色:“承蒙陛下不弃,微臣等深感荣幸之至。只是,小女尚且年幼,微臣深恐其侍候君上不周。不如陛下将其留在微臣府中,再调养两年……”。 曹元鸿老奸巨猾,他仓促之间已经将自己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如今这庶女曹子静既然勾起了君王的怜爱与占有欲望,这对一向于女色之上并不热心的新帝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一件事情。 足以说明了曹子静在他心里的不寻常,这便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是,以她现在这样的年岁,尚未发育成熟的心智,要她去驾驭君心,难免会太过艰难。 不如自己趁此时机将名分定了下来,而后自己再请名师精心培养,只要每年将她带到皇帝面前见上一见,让天子也尝试一下求而不得的滋味,这样的情分,才足以让一贯冷漠暴虐的南宫凌沣显露出内心的真情。 而最重要的,他也是顾虑到了另外一层,毕竟这庶女与自己之间的感情十分的生疏,若不在这两年当中好生对待她,让她对曹氏的荣辱产生不可推卸的职责与归属感来。便是送她进宫做了宠妃,自己能得到的好处,也是十分的有限。 但南宫凌沣身为帝王,又如何能不知晓臣下的那点小九九?他三十二岁登基,而在半年之后就开始削减那些左右摇摆的旧党之势力,心思谋略,不可谓不深也。 只见他将怀中的曹子静交给身后侍立的宫人抬去内室施行救治,便仰首哈哈一笑道:“曹公果然爱女心切,只是,朕又岂会是如此不懂人伦之君?曹子静现下确实年幼,但资质不凡。朕即刻便册封其为静妃,着礼部择定良辰吉日入宫备幸。一年之后,朕再择选吉日正式册封临幸。如此,便是再无不妥之处,尔等可还有何异议?” 曹子静如今十四,再过一年,便是十五。本朝的女子,大都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出嫁。正所谓豆蔻年华,芳华绽放,女子最美最芬芳的年岁,也不过是这几年罢了。 南宫凌沣在神思游走间,忽然浮现出少女那馨香而略微稚气的肌肤,方才的拥抱中,他的手轻轻触到她尚未完全长成的柔软地带。那小巧坚挺的蓓蕾,与她颤抖的身子,都一览无余的表露出一个处子未经人事的幼嫩。 方才这样的一吻,已经教她无力去承受。而自己,真的要这么迫不及待的早早撕裂她尚未成熟的身体么? 如果是这样强行得来的欢爱,会不会太过残忍? 南宫凌沣早已凉薄若冰的内心,忽然有种由心而生的怜爱之意。那仿佛是破冰而出的春笋,不可思议在一片雪白中展露出尖尖的小角。 章节目录 772.番外:强吻4 他要摘取这样一朵带露的鲜花,但并不急于一时。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与这看似温顺实则带有几分骨子里倔强与骄傲的少女,进行一场情爱的对弈。 似乎,如此一来,便能弥补上自己从前对邢素兰的种种遗恨。 南宫凌沣满胸的成竹在握,他以为自己必然会是最后的赢家。拥有三千佳丽,他并不缺少倾国之色。但女子曼妙的身体,早已不能勾起他半点的爱意,后宫嫔妃,于他来说只是泄欲的工具和繁衍子嗣的必需品。 且翻开史书,哪一代君王不是后宫美人无数。父皇一生英明,除了那一位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嫔妃能够真正令他放在心上。 而浩瀚的皇家史册当中,正三品以上的后妃,可以得见于史册之中。一个简短的封号,淑、德、慧、丽……诸如此样的字眼,负载于一个尊贵的名分之上,连名字都可以隐去。 史官在其之后,用朱笔轻描淡写的标注一句:“有幸于上,生子**。”亦或者是:“无宠于内宫,终年**岁卒。” 历史是那样的一板一眼,所有的天姿国色都在这简短的几个字中简短精略的一带而过。 没有人想到,皇帝是否也需要精神的调剂。 繁忙的国事,诡异的朝堂后宫纷争,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风云变幻的结局,他是否也需要一个能够让他有耐心去对待的纤纤弱质女子?以湘夫人那样虔诚的心,来守候君王湘君一样的薄情寡幸? 况且,他有足够的自信,会打败曹子静心中原有的那个身影模糊的湘君,占有这个少女的身与心。 他不会再犯前世那样的错误,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少年意气,却有一个成熟帝王应有的谋略与算计。 若她真是上天赐予自己的补偿,那么,他又岂能眼睁睁的错失,什么都不做的放过? 南宫凌沣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算计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只一样,他算准了一切,却唯独忘记了自己的心。 曹元鸿见皇帝已经明确的将话到至此处,再不敢有何异议。他躬身将南宫凌沣请回宴席中的主位坐下,而一直守候于府外将整个曹府前后三圈包围住的大批御林禁军,也纷纷开驻进曹府的各个角落。 曹子静被宫人抬回内室救治,清凉提神的薄荷熏香燃起之后,她才悠悠醒转过来。 原先服侍她的丫鬟玉梅与玉容两个被人拉了出来,此时正左右守候在她身旁,眼见曹子静终于睁开双眼,一向眼浅的玉梅这才激动的哭了出来:“哇!小姐,您怎么会忽然间就昏了过去你方才真要吓死奴婢了……”。 曹子静被她的泪雨这样一浇,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躺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左右都是很陌生的房间,她下意识的顿时坐了起来。她迷糊着脑袋,环顾四下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并不是她在曹府中独居的偏僻幽兰别院,而是霍夫人所住的寝室。满室的华贵雍容,牡丹的花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整套的紫檀木家具,连室内用来隔断空间的花罩,都是精美绝伦的细密花纹。 章节目录 773.番外:强吻5 这里,与她在曹府住了三个月的幽兰别院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若说世家,这才是世家女子应该居住的内室吧?而幽兰别院,也许从前只是用来给失宠的姬妾或是下人所住的院落? 但而今的曹子静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初初自乡间回到曹府,人人都可以给她一个白眼相待的卑微庶女了。君王的青眼相加,令她的卑微也顿时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女。 就连霍夫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在她昏过去之后,没有让人将其送回幽兰别院,而是安排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为的什么?显然一目了然。 就在曹子静说话间,一个小脚老妈子已经满面堆笑的掀了花罩的珠帘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汤盅,用银盘托了,施施然向曹子静走来。 “老奴给小姐请安了!恭喜小姐,陛下已经下旨,封您为静妃娘娘。不日,就要择良辰进宫备幸了……”。 曹子静乍听之下,险些再次昏倒过去。旁边的玉梅见势不妙,赶紧用白眼止住那个老妈子絮叨的嘴巴,她扶住曹子静向后倾倒的身体,小声道:“小姐,奴婢听说,您方才离席之后在花园中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当今皇帝啊!您好像还被他抱了很久呢,他要封你做皇妃……”。 曹子静这会子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个,那个玄色长袍的男子,那个一脸冰霜不苟笑颜的男子,原来就是当今的天子。而自己,竟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以一时意气,在他面前跳了一曲《湘君》这样缠绵悱恻的舞曲。 还有,自己被他抱着强吻的时候,霍丛烨一直都站在旁边,将什么都看了去! 曹子静痛苦的抱住头,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华丽精致的屋宇之中。霍丛烨,那个白衣带风的少年,那个与自己在月下安然对视的翩翩公子,他只怕再也不想见到自己这样轻浮而又无知的女子了吧? 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原本以为,接替嫡姐的职责,去做那几个孩子的继母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但现在,她的身份忽然改变。她不再是那个以前处处忍声吞气的庶女,她成了皇帝新封的静妃…….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明白,霍丛烨先前的那样一番话,究竟含有怎样良苦的用心? 他期望用曹子静卑微不堪的身世来掩盖她身上的光芒,藉此逃过君王风流之眼的猎捕。 霍丛烨,他原来是喜欢自己的!只有喜欢一个人,他才会惧怕被人掠夺和玷污! 曹子静的心,在这样的瞬间,经历了由地狱到云端的飞跃。 只要他也像自己一样喜欢彼此,那么,又有什么困难,可以阻碍我们在一起的决心呢? 曹子静怀着忐忑的心,暗暗揣度道:“人人都说后宫才是天底下最龌龊最见不得光的地方,我宁愿做个普通的乡村农妇,也不愿去做什么皇帝的静妃。我要为自己的命运努力一次,我要去见皇帝,告诉他自己并不想进宫,也不要做他的妃子。” 章节目录 774.番外:强吻6 曹子静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拢了拢散乱一床的青丝,对玉梅说道:“快点,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皇帝,对他说明一切。我不要做什么静妃,他不能就这么决定了。” 这单纯的少女,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君王眼中一个新的猎物。她满心急切着,想要赶去君王面前说明自己已经有心于他人。 见状,霍夫人遣来的老妈子见曹子静急惶惶的便要赶去面圣,便连忙满脸堆笑的上前献媚道:“小姐,不如喝了这碗雪汤,也好有些精力再去?您刚才昏过去之后,可是把大伙都吓了一跳呢!” 曹子静一想起刚才因为被强吻而昏过去的经过就有些难堪,她抬头望了望这个小脚老妈子,见她的模样也不是面目可憎,再一想,自己在晚上的席间一直没有动过筷子,此时也是觉得自己真的有些乏力,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且掀开盖子凉一下,我一会就喝。” 老妈子依言而行,将汤盅的盖子掀开后,很快就退了出去。 就着霍夫人妆台上的妆具,玉梅玉容两个人麻利的将曹子静的一头瀑布青丝给梳理好了。打开霍夫人的首饰盒,见都是些珠光宝气的钗环,曹子静摇摇头,照旧还是把之前自己的那支发钗给斜斜****了云鬓之中。 正在两人忙着梳妆时,负责给曹子静教习舞艺的薛先生莲步姗姗而来。她拂开珠帘,对曹子静温然一笑:“子静,你这是赶着去哪?” 曹子静来不及与她解释,只是回道:“先生,子静想要为自己一生的幸福去争取一回。”那般的决绝,偏生又是那样柔婉。 薛氏走上前来,对着妆台的镜子叹了口气,手抚着曹子静幼嫩美好的脸颊,含泪泣道:“子静,你与你的母亲,真是一个气性呢! 曹子静感受着薛氏的温情触摸,心中涌出一股感动。她偏头看着容颜姝丽的薛姨母,脱口问道:“姨母,你说,要是母亲在这,她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呢?” 自己这样的选择,无疑是要背弃母亲的期望和家门的寄托。可是,要她牺牲心中纯净的爱,去侍奉这样一位陌生的皇帝,她实在不能甘心。 昔年锦绣年华尚且朦胧时,曹子静曾经手托两腮,倚在窗前的春花烂漫处,遥想以后的岁月当会如何宁静馥郁。她要一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一个只待她一心一意的爱郎,能够终日安坐于书房案台之中,彼此对视,吟诵诗歌,偶谱舞曲,舞文弄墨…… 但谁曾想,天意弄人,她被接入京城之后,就得知自己将要被生父嫁入已故的嫡姐夫家,作为继室,以便照顾嫡姐留下的那几个孩子,以及继续笼络她丈夫的心。 在最初得知真相的时候,她也曾哭过沉默过,对命运她感到不公,却无力去反抗。 因为,在本朝而言,这样的例子简直是多不胜数。作为家族不受重视的庶女来说,要想改变自己和母亲的命运,她只能照着父亲和嫡母的话去做。 而被收入禁宫这样的命运路途在她眼前展开,亦在此时得知了表哥对自己的那份心意之后,她才强烈的不顾一切的想要与命运做一次最后的抗争。 章节目录 775.番外:私会1 薛氏温婉一笑,继而便是一阵失神的凝望,她是曹子静生母的好友,她在曹子静的身上,看见她母亲的身影。 这段日子以来,她担任曹子静的舞蹈教习先生,时常看见她在眼光明媚的午后,静静的端坐在房中的塌上,手捧一卷书,俯首细细的着。她的眉间偶尔会颦起,又会在下一行字眼中舒卷开来,晶亮如涧水一般的双眸,低垂下来时,有非常好看的长长睫毛扑下来的阴影。 平心而论,曹子静这时还只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她的身形太过稚嫩,甚至连那隐约浮现出来的曲线都是带着朦胧稚嫩的感觉。但她确实算的上一个绝佳的美人坯子,那如玉一般凝脂的肌肤,不大却亮而清透的双眸,连眸间的黑色瞳孔都仿佛比寻常女子要黑浓几分,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纯净的没有一丝的云纹。 眸间是安静的,却有着不能避开的冷光,说不出来的诱惑而又心生膜拜。望着人时,会有一种让人自惭形秽的自卑之感。 薛娇娇有时望着她,心里就会升起一种不好的念想:一个女孩子,长的这样好,却偏生又是这样的出身,只怕,只怕她会红颜命薄……。 而恍惚间,薛先生更想起了曹子静的生母。也是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啊,那时红遍京师的清倌花魁,倚在她的身旁,对她巧笑倩兮:“娇娇,我就是想嫁曹元鸿为妻。便是他日沦为侧室,我也是甘之如饴……”。 想当初,曹元鸿为了赢得美人芳心,也的确煞费周章。他瞒着家中给她赎身,并雇人弄了一场十分风光体面的婚礼,用八抬大轿锦绣满目将她从万花楼中娶走。 可最后,却只是满目繁华终成空。男人的情意,绝对抵不过现实的荣华富贵,更抵不过岁月流年。 薛先生心中一阵黯然的叹息。 “玉梅,外面风大,你去幽兰别院将小姐的那件莲花披风取来。”薛氏对着玉梅温言吩咐,玉梅领命而去。 薛氏转过身子,背对着凝神发呆的曹子静,在掀开盖子的汤盅内迅速放入了一包白色的粉末。 曹子静就着薛氏的手,喝下那小汤盅里的汤药。汤是上好的血丝燕窝炖红枣,端的是补气养血的作用。霍夫人身为曹元鸿的正室,倒也不是只会一味的持强压制,眼见曹子静这颗棋子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自然也不会叫人看出自己的淡薄来。 方才便是她,着人将曹子静带进了自己的寝室中休息。 薛氏用自己的丝巾细心的帮她拭去嘴角的印迹,一面将她按到美人塌上坐下休息一会,自己则起身站着,为她将头上的发钗拨正。复又嘱咐道:“一会见了陛下,不可随意冲撞。你且看清形势,最好,能够当面问清楚霍公子,他是不是有意与你定下终身?毕竟,若你拒绝了陛下的好意,到时候若霍公子那边又生出什么变故的话,只怕你就左右落空,难以做人了。” 章节目录 776.番外:私会2 曹子静点点头,思索一下,转头向薛姣娘请求道:“姨母,子静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人,您既然待我如此亲近。子静想求您,一会去把霍公子给我请出来好吗?我要当面问问他,究竟是怎样想的。” 薛姣娘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一手按在曹子静的唇上:“嘘,这话你千万小心,如今你已是陛下钦定的皇妃。这样大逆的话,要叫人给听了去,只怕曹府上下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而薛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嘴角却浮现过一丝不明的笑意。 她手脚轻快,在衣袖中将另外一支发钗,换下了曹子静头上原先的那支。少顷,才犹豫着点头应承道:“既然你这孩子这样痴心,也罢,我就豁出自己的性命,想方设法帮你把这心愿达成。否则,过了今晚,圣旨一下,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曹子静大喜过望,毕竟她还是孩子心性,见薛氏肯答应自己,如何不感恩戴德?她抱着薛先生的腰身,兴奋的说道:“谢谢你,薛姨母。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说出是你暗中帮忙的。” 薛氏低下眼帘,两颊处飞起发烧的红晕,她用长长的睫毛挡住了满眼的心思,点头道:“傻孩子,姨母既然答应帮你,就不怕担当责任。你切记,一会在人前不要流露出异样。一切,等见到霍公子探明他的心意后再做决定。” 刚好,玉梅回去别院取披风正好回来,她掀开珠帘,对曹子静笑道:“小姐,刚刚遇上夫人身边的张嬷嬷,说是陛下差人来传话,若是小姐已经醒过来的话,便请小姐过去一同观舞赏乐呢!” 曹子静点头,以双手按了按自己发烫的两颊,转身让玉梅给自己披上那件粉色的莲花披风。两人挽着手,枭枭婷婷的往花园灯火通明处走去。 这边厢,霍夫人正一脸肃然的拉着侄儿的手,于宴席的侧旁窃窃授语,不厌其烦的叮嘱道:“烨儿,你听姑姑一句话。子静这丫头,如今是献给皇帝最好的障眼之物。有了她在宫中承宠,南宫凌沣对我们曹家和霍家的防备会减弱很多。天下间的女子多了去,他日事成之后,姑姑答应你,再高贵美貌的女子,都任你拣选。烨,你答应姑姑,千万不要再去招惹她。你好歹也替咱们两家上下几百口性命想想,烨儿……”。 霍丛烨任她拉着自己的手,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的神色。但他的垂放与一旁的右手,却暗暗握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因为用力的缘故,显出条条暴突起来的青筋。 几不可闻的,他为自己叹了一口气。他幼年失母,眼前的姑姑,是待自己最好的女性长辈。 她温和周到,几乎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的爱护。童年的时候,因为担心父亲的妻妾们会因为他的生母早逝而欺侮他,姑姑将自己接到了曹府长住。 这一住,便是漫长的十年。 姑姑,在他的心中,便是母亲一般美丽亲切的女子。他也知道,姑姑是真心疼爱他的。但凡他想要的,她无不答应。 章节目录 777.番外:私会3 只除了曹子静,这个柔婉清丽有如明月一般的少女。 回来之后,霍丛烨并非没有就这份隐约在心间的感情去向姑姑求助过。以曹霍两家的财势与权利,想要寻找一个绝色妙龄的少女代替曹子静嫁入章府,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姑姑坚决不允,她深深的望着霍丛烨,以一种庄严的口气对他阐明厉害:“随便找一个女子去顶替?你别异想天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忍气将她从永嘉的乡下接来吗?先撇开姿色不说,光是这与你姑父斩不断的血缘,天下间便再无第二个曹子静!其他无干系的女子,她会为了殷家的利益去费心么?这些年以来,我每年亲自拨出那么多的银子来养着她们母女,可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良心的!” 子静啊子静,也许真的从一开始,我们便已经错过了彼此! 霍丛烨望着天边的明月,心中被懊悔和痛苦的杂草刺的鲜血淋漓。 一想到她先前被皇帝南宫凌沣强行搂进怀抱中加以猥亵,霍丛烨便涌起一种拔剑相对的冲动。 可他自小所受的教育,君为臣纲,忠君爱国,又让他强行忍住了心中的所有忿恨。 霍夫人眼见侄儿一脸平静,暗暗松了口气。她看了看月色,惊醒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催催那丫头出来谢恩。你自己早些回去歇息吧!记住姑姑说的话。” 霍丛烨机械式的点头,他按捺住心中万般的不快,目送姑母离去后,他一拳打在旁边粗壮的树干上。顿时,鲜血飞溅四下。 身后,有一个女子姣好的容颜出现在夜色中。她轻启朱唇唤道:“霍公子……”。 曹子静带着玉梅出现在园中宴席时,众人已是酒过三巡,正是耳酣面赤之时。天子一身玄衣服,带着冷淡的笑意,端坐在新抬出来的蟠龙宝座之上。 珠帘之后,他的身边,立着两列身手矫健的大内禁军高手。内侍省少监徐致,正在低头为他斟酒加菜。 曹子静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看,这是曹府的庶女,刚刚被皇上钦定的静妃娘娘……”。 “原来还这么小啊,似乎还未到行笄礼的年岁呢!” “是啊!据才刚霍夫人跟我们讲,才年方十四,要明年才行笄礼。可是,陛下已经看中了她,看来颇为喜爱呢……”。 曹子静依旧是低垂着头,被人这样关注的滋味,尤其是被人视作帝王的禁脔,曹子静更感到一阵难堪和羞赧。她很想告诉人们,自己心仪的其实另有其人。她不会真的服从父亲和嫡母的安排,做一枚为家族博宠的棋子。 但转念想到薛姨母之前对自己的告诫,她暗暗在心中劝慰自己要隐忍。忍住这些无谓的非议,她要为长远来做打算。 南宫凌沣远远见她披着一身粉色披风而来,心知这少女已经安然无恙了。玩味的衔起一丝笑意,他心怀恶意的猜测着:不知她听到自己纳她为妃之后,会有怎生的表情? 章节目录 778.番外:拒宠1 会不会比对着章府那几个顽皮的小子更加的惊惶无措? 还有那个与她花下月中对望的美少年霍丛烨,此时又会有怎样的难堪? 不动声色的朝一旁的徐致使了个眼色,徐致心领神会,躬身退了下去。 “静妃娘娘,陛下有请。“徐致恭敬的打了个千,拦住了曹子静的道路。 他一面以手示意,一面暗暗观察了一下主子的这位新宠。原来,还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要说与曾经的元皇后邢素兰有多么的相似,却又不像。这眉角眼梢里都是青涩稚嫩,只是那份倔强,却有些相似而已罢了。 但徐致知道,这位如今便是皇帝的心上人。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总之,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着皇上的心,单这一点来说,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了。 曹子静被领到南宫凌沣的面前,她有些慌乱起来。眼前的男子,毕竟是主宰一切的天子啊,而她,数月前还只是永嘉县乡间的一个黄毛丫头。 怀着复杂的心情,曹子静温顺的行了礼:“小女拜见陛下!”她的柔夷即刻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挽起,牢牢的收进自己的掌握之中。 “你母亲霍夫人没有告诉你,你该改口自称臣妾了?”南宫凌沣感受到女孩的局促和紧张,他促狭的问曹子静。他已经清楚,她生母另有他人,霍夫人与她之间关系并不融洽。 白衣少年霍丛烨的话,委婉却真实:她是不被接受的妾侍所生的女儿,回到京中,只是为了曹元鸿需要这样一枚棋子而已。这样的局面,这么残忍近乎于无情的事实,他且要看看这年幼的少女如何应对? 曹子静感到一种由心而生的委屈,她凭什么要自称臣妾?她又真的要当众奉霍氏为母吗?自己忍辱含垢也就罢了,但是教她如何能以背弃自己亲生母亲作为代价? 不,她曹子静断然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倔强的扬起脸,她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又坚定的对着眼前这个让她感到惊惧的天子说道:“不,陛下,您误会了。小女并非霍夫人所生,小女只是一个微末的庶女而已。当不起您的错爱,更无法承受这样的天恩,请陛下收回成命!” 她昂首说出原本的事实,感到一种畅快,随即心中却有凉凉的委屈和薄怒微微起伏着。你不是要折辱我么?我自问并没有得罪你,何必与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过不去呢? 南宫凌沣所坐的地方离众人的席面有些距离,但是曹子静出现后,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目随,她的话,荡漾在丝竹乐声之中,朦朦胧胧的,也有坐在不远处的一些人给听见了。 南宫凌沣想不到她会有勇气当众承认自己的出身,他被这少女的勇气震慑了一下。少顷,才示意徐致搬来一张花梨木圆形太师椅,扬手,将曹子静的手缓缓放开,目示她坐下。 曹子静此时立于御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公然违背皇帝的旨意,再说,南宫凌沣身后的那几个小太监,此时正摆出一副随时候命的态度,无奈之下,她只有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章节目录 779.番外:拒宠2 南宫凌沣摆了摆手,那充斥在整个曹府上下的丝竹之乐立即停了下来。下座的宾客们以为圣上有旨意要宣读,立即都纷纷躬身离席站了起来。 曹元鸿与霍夫人这一对主家快步上前,于御前恭敬拜下道:“未知陛下有何吩咐?” 南宫凌沣用恶作剧般轻佻的眼神看了看低垂着头的曹子静,意态娴静的把玩着手中那个精致的九龙玉杯,一时满园寂静无声,连他长袖中玉佩晃动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传出来。 忽然,他大力将那个精美的玉杯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个粉碎,只听“咔”的一声,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在座的诸多朝中大臣、王侯公爵都知道当今天子擅长武艺,是马背上的悍将,习得一身好武艺,只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那玉杯看着脆弱,实则选取的都是上好的锻钢之硬玉,以整块石料慢工精雕而成。 用过这种杯具的人心中都知道,能用两指之力轻易握碎此杯,说是臂力惊人一点也不为过。 曹元鸿与霍夫人双双跪着,面面相觑,且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新帝。但新帝与曹太后之间的梁子他们却是早就明白的,而此刻龙颜大怒,于他们来说,那便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微臣(臣妾)惶恐之至,不知是否有侍驾不周之处,还请陛下明示。微臣万死。”带着惊悚的恐惧,曹元鸿与霍夫人连忙叩头请罪。在内心里,无不叫苦道:这新帝登基之后的脾气如今是愈发的难以琢磨了,暴虐阴狠的手段,比之少年时期,更是让人无从攻克。难怪,从前辅助太子南宫凌渊的一些旧臣在被新帝清算之后,剩下的一些显赫世家无不提心吊胆的谨慎度日。 “你们当然有罪,欺君之罪,且说说看,朕是不是该把你们的头都给砍了?”南宫凌沣的声音带着窒息的冷硬,他僵硬的将手中的玉屑洒到跪着的两人身上。 曹元鸿险些没有昏过去,他战战兢兢叩头启道:“微臣有罪,请陛下宽恕!” 霍夫人却是心知事出有因,怎么皇帝一招这个曹子静,转头就立马拿自己来问罪?她恨恨的望了望曹子静,又转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个胆小怕事的夫君,咬住嘴唇,一时不得做声。 曹子静料不到皇帝会拿父亲和嫡母来问罪,心中开始不安。她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少女,以为自己向天子解释清楚,这事便算完了。但此时看见父亲跪在自己脚下,那并不年轻的身躯,在晚风中瑟瑟发抖时,她才惊觉到,欺君之罪呢,那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君王大开杀戒了。 她的鼻尖沁出几滴冷汗,见南宫凌沣沉吟不语,连忙下坐跪下请求:“陛下,请您明查,小女出身低微,家父并非有意欺君,实在是情非得已。小女求陛下开恩。” 她也是情非得已啊,否则如何要这般艰难又这般坚毅的为眼前这对并不疼爱她的两人求情? 章节目录 780.番外:拒宠3 南宫凌沣并不看她,只是掏出袖中两颗冰晶圆球出来,一手细细把玩着。半响,才开口道:“曹元鸿,你将庶生的女儿充作正室所出的嫡女,送给朕做皇妃。你以为,此罪该当如何处置?” 曹元鸿跪在地上,花园中铺的是光洁的青花瓷砖,间中有圆而小的卵石,本身是用以防止不慎滑倒的,此时他久跪于此,膝盖处早已磨的火烧般疼痛。 他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本想说,这女儿可是皇帝亲自开口跟自己讨的,怎的忽然间又变成了自己冒充嫡女送上去的了? 可他就是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将这话说出口。本来新帝对曹氏很有成见,若此时自己再当众开罪了他,那后果可想而知,自己将会是家族的罪人。 但见曹子静跪下为自己求情,曹元鸿还是暗暗叹了口气。为自己与正室霍夫人这阴暗的心思,更为自己这个单纯又可怜的女儿感到一些羞愧。 “启陛下,此事,都是微臣一手所为,与贱内和子静,都毫无关系。陛下要怪,就怪微臣一人好了。微臣,愿意领受任何责罚。”曹元鸿想清楚了因果,反而从容应答了。 若是皇帝只是想在他这里出一口气的话,那就让他出吧!左右他曹元鸿也不是什么英雄,便是忍气吞声又如何? 南宫凌沣继续搓着手中的晶球,不理曹元鸿的请罪之词。他向曹子静招了招手,示意她站起来回话。 曹子静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她勉强笑了一下,对着天子回道:“小女有罪,还是跪着说话比较妥当。” 而徐致却肯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他亲自走过来,对曹子静低声道:“静妃娘娘,皇上招您过去说话,您还是顺从旨意的比较好。” 曹子静退无可退,只有走上前,在南宫凌沣的身前跪下。 两人相距不过两尺的距离,她身上的少女幽香随着夜风吹进他的鼻息之间。 南宫凌沣看看她因为害怕而有些发白的小脸,语气稍稍温和了一点:“朕问你,你是愿意为父亲和嫡母赎罪做朕的爱妃呢?还是愿意嫁给你姐姐的丈夫,做那三个孩子的继母?” 说完,南宫凌沣又有些恶作剧的朝她笑道:“难道,你脚上才被烫伤的地方,现在就不觉得痛了吗?” 原来他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脚上有烫伤,那么说来,他是在自己走进那花园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和霍丛烨之间的一举一动的……. 曹子静痛苦的低下头,雪白的贝齿咬住下唇,她艰难的思考着,自己该当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少女声音响起:“姐姐,你不必为难。子蘩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进宫为妃的责任,原本就应该是子蘩担当的。”众人回眸,原来是一位颜色姝丽有如画中人一般的娇俏小姐。 霍夫人一时大惊,不免有些失态:“子蘩,你怎么出来了?娘不是嘱咐你,万大事都有爹娘在呢!你快回去!” 章节目录 781.番外:拒宠4 南宫凌沣微微点头,左右太监立即上前去将曹府的这位小姐请了过来。曹子静一抬头,瞧见了自己这个从未蒙面的妹妹。 曹子蘩比曹子静小了一岁多,今年才不过十二岁多一点,虽然身量有些不足,但灯火之下也见她生得眉目灵秀如仙子,雪白的皮肤,衬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笔挺的鼻下是一只小巧的樱桃小口,一身粉绿色的春水长裙,腰间配有一枚葫芦形的羊脂玉佩。 这就是斩不断的亲情血脉么?尽管从未蒙面,但相见也觉得格外的熟悉。 曹子静的眼睛一阵温润的湿热,酸涩的感觉,让她有些难以抑制。她吸了吸鼻子,又不自禁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粉唇,看在南宫凌沣眼里,不由的好笑又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这不懂事的小丫头!” 南宫凌沣招手示意子蘩上前来,他严肃的问道:“你是曹子蘩?就是霍夫人所生的最小的嫡女?” 子蘩点头,很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回禀陛下,臣女正是曹子蘩,是家中最小的女儿。” “那你来告诉朕,你父母将你庶出的姐姐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众人的心,包括曹子静的心,都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子蘩用明亮的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曹子静,姐妹两,以一种无法解读的心灵默契,暗暗传递着心语。 “姐姐,我是子蘩啊,我是你从未见过面的妹妹……”。一脸稚气的少女,她的心是纯净的,不会轻易受到她母亲霍夫人的影响。她明辨是非,知道这是与自己有些一半相同血脉的亲姐姐。 “子蘩……”。曹子静抬起眼睛,望着这个娇小的妹妹,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曹子静,你想好没有?如若你真的不愿意,那朕便将你这妹妹纳了进宫去。反正,你们姐妹两生的都还不错。” 南宫凌沣在心里奸佞的坏笑着,面上还是一味的平静冷漠。 曹子静缓缓站起来,对着园中的一汪明月清辉,她忽然之间找回沉静的自己。回转身,向着南宫凌沣一字一句道:“小女愿做您的妾妃,尽心服侍陛下。请陛下开恩,不要怪罪我的家人。” 暗处的树荫下,浓密的花草深处,霍丛烨痴痴立着,任凭从不轻易挥洒的泪水,流了满脸。 曹子静心内是麻木的焦灼般痛楚,但她却想不到,这一诺,便将自己与天子南宫凌沣的一生,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南宫凌沣见曹子静终于低头,自称愿意侍奉君王,这才暗暗含了几分得意的笑容,眼见这少女低头垂目,有晶莹的泪珠顺着长而浓密的睫毛扑簌而下。 一滴、两滴……落在光滑的青花瓷地砖上。 这是个善良单纯的小女子,为了保护比自己年少的妹妹,甘愿牺牲自己。这样的女子,有着一颗不屈服富贵权势的心,却懂得真情的难能可贵。 她的身上,的确有几分邢素兰的风骨。坚毅,隐忍,良善,温婉。 “很好,曹子静,你倒是个善良而孝义的女子。你能坦率承认自己庶出的身份,不以微贱而自轻。即便是,明知自己的父亲和嫡母拿自己当棋子,还是愿意舍生取义。这样的女子,朕觉得很好。” 章节目录 782.番外:春药1 南宫凌沣不再继续玩世不恭,他以庄严的口气,威严的望着曹元鸿与霍夫人,末几,再扫视了一遍下面躬身立着的群臣。 “朕希望你们在场的每一位,都牢牢记着。朕不是昏庸之人,若想到朕面前耍些什么小把戏,先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生了雄心豹子胆和五方七窍心!” 这话说的极有份量,天子无上的尊严,在南宫凌沣身上得到了辉煌的昭显。恰到好处的震慑了一些不安分的人,以曹元鸿的例子,现场给每个人敲了警钟。 “朕从来便是赏罚分明之君主,今日之事,错在曹元鸿夫妇,好在曹子静能对朕坦白说出真相。来人,传旨,拟册封曹子静为正一品贵妃,着礼部和有司明日择选吉日,迎其入宫备幸!”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一脸惊呆的曹子静,继而道:“曹元鸿与霍清韵夫妇罪犯欺君,本当立斩不赦,念其认罪态度较好,免其死罪。着令曹元鸿立即将贵妃之生母接来府中好生对待,霍夫人之前对庶女心怀歹毒之念,在贵妃入宫前,需亲手为其赶制十套衣衫。不得假手他人,不得敷衍了事。做完之后,朕要亲自过目验收。若敢有何纰漏,朕一定严惩。” 话毕,一时众人都呆住了。震慑于皇帝洞若观火一般的睿智和不露痕迹的赏罚,无人谢恩,也无人出声。 原本以为会凭着曹子静入宫得宠而就此摆脱颓势的曹元鸿兄弟以及曹氏子弟,心中都是一阵瑟瑟的发寒。 他们开始意识到,也许,曹子静就算入宫,其再得宠,只怕也跟曹府没有太大的干系。而曹氏却依旧摆脱不了外戚的身份与名声,且,此一时彼一时,真的与从前曹后在宫中为皇后的时期,相去太远了。 半响,才有礼部官员壮着胆子进谏道:“陛下,本朝从未有尚未侍寝就得封一品贵妃之先例。再说,这曹家小姐乃是庶生之女,原本身份低微,这贸然封了贵妃,臣以为……”。 南宫凌沣锐利的扫了他一眼,冰冷的神情让那官员立即缩回了头:“你以为什么?庶出的孩子就身份低微,不堪当以重任?秦侍郎大人,你忘了,朕不也是庶生的皇子吗?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朕这个皇帝当的很不称职?” 那人立马扑倒贴地拜下,哆嗦如筛糠一般:“臣失言,臣有罪,微臣绝不是那个意思。陛下圣明呐……”。 曹子静见大势已定,自己在这样的局面下,亲口应承了甘愿成为南宫凌沣的妾妃,虽然有无奈的逼迫,但,这终究是自己的选择啊! 她默默收泪,躬身轻轻说了一句:“小女谢陛下圣恩!”言毕,就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好累!父亲曹元鸿在佝偻中抬起头,用歉疚的眼神偷偷看着她,他似乎很想向女儿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歉意,可是,曹子静避开了他的注视,选择转头,独自离去。 章节目录 783.番外:春药2 玉梅被刚才的情景吓的有些失措,见曹子静走出了老远,这才赶忙追上来:“小姐,啊不,贵妃娘娘,咱们现在回别院去?” 曹子静失神,麻木的点了点头:“回去吧!我累了。”她身披着粉色的莲花镂空花纹风衣,那片片堆叠下来的花瓣坠着晶莹的珍珠,迤逦拖拽在地砖之上。及脚跟长的青丝瀑布般飘逸的散开,于晚风中丝丝舞动如同仙子的霓裳。 南宫凌沣将曹元鸿与霍夫人一起斥责了一顿后,无意间转目看见她的身影。他若有所思的凝神,在这少女的身影中读出一种孤独和惆怅。那淡淡无可言述却又不能排解的薄愁,于他来说也是熟悉的。 一个与自己一样孤独的少女么?南宫凌沣有些自嘲的想,她还是个孩子呢!也许,因为自幼缺失父爱的缘故吧,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曹子静,看着妹妹子蘩抱着霍夫人与曹元鸿相互劝慰的温情,勾起了这孩子心头的孤独。 抬首饮尽杯中酒,南宫凌沣突然想道:自己要给这善良而又单纯的孩子一个安稳而又富贵荣耀的人生。 如果她想,我会令她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放下酒杯,他抿起一丝笑意,对自己说:我能做到。兰儿,若她真是你的转世,那么,曾经亏欠你的,我会尽数在她身上弥补。 而此时的南宫凌沣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在心中对曹子静许下的诺言,其实也是对自己的诺言。 几年后,当他顶着细雨再一次目送曹子静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身边,他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承诺,爱一个人的承诺。因为爱,只有爱的心动,才会让一个天子对心爱的女曹子静默承诺:我会给与你想要的一切。 想了想,南宫凌沣低下头,在无人处勾起了一抹温情的笑容。忽然之间,他涌出一种类似于幸福的感觉。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兀自幸福中,有人正躲在暗处伤心绝望。有些人,注定会是时光里的剪影。 譬如霍丛烨。 走过人声喧哗的所在,仰头见着天上的明月躲进厚重的浮云之中,天地间顿时灰暗了下来。曹子静抱着手,取暖似的相互揉搓着,她的心间,疼的有些发冷。 玉梅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小姐一脸伤心的模样,半响终于开口小声问道:“小姐,那个,皇帝说要让老爷去接夫人过来京城生活呢,以后,我们就可以常常见到夫人了,你不高兴吗?” 曹子静扬起脸庞,两行清泪,在没有月亮的夜色中透出晶莹的光泽。她驻足许久,直到夜露深重的爬上发梢,才缓缓说道:“可是你不知道,我们要是进了宫,便是母亲能够来到京城,我们也是很难见上一面的。” 该高兴吗?她与他,从此以后,咫尺亦是天涯之距!后宫中有佳丽三千,她能算什么?又会算什么? 玉梅不以为然,掩嘴呵呵笑道:“那怕什么?我看皇帝这么喜欢您,到时候您向他要求一下,夫人不就可以时时进宫来陪您了么?再说了,您没看到嗳,先前霍夫人的那张脸,听见陛下吩咐她为您裁纸新衣时,有多难看呢!以后啊,玉梅跟着小姐,到哪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章节目录 784.番外:春药3 她说的兴高采烈,可曹子静却愈发的低落起来。喜欢?皇帝会喜欢自己么?他对自己和霍丛烨之间的事情,知道的那么详细,或者,在他心里,是怜悯自己多过于其他任何的感情吧? 自古君王多薄幸,红颜本来皆薄命!她本来就不想要这种宫闱深深,难见天日的生活,宠爱?那只是一时的激情欢爱而已,激情淡了,宠爱也就如浮云般散了。 况且,佳丽三千呢,曹子静情知自己并非绝色,身世亦是单薄。她没有这么大的头,也实在不想戴这么大的帽子。珠围翠绕,却比不过一头青丝随风散而已。 不知是站的久了受了风寒还是其他缘故,曹子静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热起来,整个人都似乎站不住,火烧火燎的,就往身后的玉梅怀中靠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玉梅年少未经事,以为曹子静突然间病倒了。她用力扶住曹子静的身体,一面焦急的环视四周,看有没有经过的人,可以搭把手帮哥忙将曹子静扶回去。 “子静,你怎么了?”霍丛烨的身影及时出现在玉梅身边,他伸手一探曹子静的头额:“不好,你家小姐有些发烧了,你快回去别院找人来将她抬回去。” 玉梅惊慌之下来不及思考,想到霍丛烨以前也颇为关照她们,于是点点头,立马向别院的方向走去。 早知道这样,就该带着玉容那丫头一起过来的-----玉梅在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焦急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穿过一条植满桂花树的花径之后,她拐入前面一个漆黑的转角处,园中的灯火在远处明灭不定,可这个地方却是黑的连五指都见不到。 “玉梅,你等等。夫人叫老身过来问你,小姐平时都喜欢些什么样的花色和质地做衣衫?”黑暗中,一个老嬷嬷举着一盏幽暗的灯笼,拦在了玉梅的面前。 玉梅心中焦急,一面将对方推开道:“你来的正好,我家小姐病倒了,正在前面等着……”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伸过来的手中刺鼻的气味给熏的昏迷了过去。 那老嬷嬷环顾四下,确认没有人发现这一幕,才赶忙将玉梅拖到了丛林当中,用周围的杂草,将玉梅的裙角给遮挡住。而后,轻快的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这边厢,霍丛烨抱着浑身发烫的曹子静,有些不知所措。薛氏的话,在他耳边缓缓响起:“霍公子,你若真的喜欢子静,就快些带她离开这里吧!子静这孩子,对你可是一腔真心,痴的很啊……”。 而姑姑霍夫人的嘱咐也在他心中反复徘徊:“烨儿,你可要听姑姑一句,就算不顾及你自己的前程,也要为咱们两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着想啊……”。 这一刻,曹子静如此真实而又如此活色生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抉择也就变得分外的艰难。 “我该如何是好,子静,我们该何去何从?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一处可以容得下我们吗?”月亮在云层中折射出熠熠的光芒,照亮了他们此刻的这个小径一角。 曹子静只觉得口干舌燥,万分的难受而又狂躁。她扭开头,右手扯开了前襟的衣衫,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口中喃喃道:“怎么这么热啊……娘亲,很热呢……”。 她说的是吴侬软语,轻柔绵甜的语音,将后面的哪个字拖得长长的,少女温热的气息,带着馨香的体味,向正值气血方刚年华的霍丛烨铺头盖面的笼罩过来。 章节目录 785.番外:春药4 霍丛烨觉得自己开始吞咽困难了,他燃起一种奇异的火焰般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在引领着自己,向怀中的这个少女靠拢过去。“子静,我能亲亲你吗?” 曹子静不语,肩角上滑落的衣衫却往下掉了一块,修长的锁骨映照在霍丛烨的眼里,引起了他喉结处一阵剧烈的颤抖。 眼前的美人是如此的诱惑,他终于不管不顾,轻轻的吻了上去。 “大胆狂徒!还不放下朕的爱妃!”南宫凌沣得到秘报之后,立即怒气冲冲中赶到了霍丛烨和曹子静所在的这个偏僻角落。原来,就在曹子静离开之后,他身边的隐卫就暗中跟着她,留意着这位尚未入宫的贵妃的一举一动。 待南宫凌沣赶到之后,看到的场面便是,霍丛烨抱着曹子静,他的脸庞已经挨近了她柔软的芳唇,洁白如玉的香肩裸露于外,曹子静双眸紧闭状若陶醉,口中不断的轻轻呢喃着。 霍丛也似想极力的欺身靠近,芳唇在即时,正好被随后赶来的天子看在眼里,他的怒气可想而知。 因为是密报,所以情急之下,南宫凌沣只带了十余名随身的内侍和隐匿在暗处的隐卫。还好,眼下这般香艳火辣的场景,只有这些人看见,否则,传扬了出去,真不知他这堂堂天子的颜面要置于何地? “来人,将此人给朕拿下!” 霍丛烨饶是平日机智多谋,此刻也被吓得有些发懵了。他将身体移开少许,手中仍旧托着曹子静的身体。皇帝一声令下,已有几位身手矫健的隐卫快步上前,强行将霍丛烨从地上钳制了起来。 “放开我,陛下,你凭什么抓我?”双手被四名大力高手死死按住,霍丛烨用内力猛的一挣,甩开这些人,昂首向当今天子发问。 “凭什么?霍丛烨,朕想不到你竟然还有此勇气来问朕?真是不知死活!” 眯长了双眼,南宫凌沣在并不明亮的灯火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身手矫健、英姿不凡的少年。他在心里冷冷一笑,忽然明白了当年,骠骑将军霍浩天以自己独子常年多病为由,断然拒绝让自己儿子出任朝中营骑少将军之事。 这些年来,京中的贵族都以为,霍氏唯一的独子于武艺上面并无天赋,却徒得了个喜好诗书风雅的雅致名声。霍丛烨这些年以来,也时常与贵族圈子里的读书人厮混在一处,倒真叫他以为,他真是无心武功的一个文弱书生! 原来,最好的麻痹敌人的方式,便是让自己以为霍家后人,不堪当以重任!武将世家的风光,不过是一代终止! 南宫凌沣挥退四下,命人将曹子静抬下去。随即走上前,用挑衅的口气向霍丛烨说道:“凭什么?你以为朕凭的是什么?是朕这个虚无的天子之位么?让朕来告诉你,一个男人,想要在另外一个人身边掠夺自己想要的女子,凭的是才能与谋略!你想要曹子静吗?那好,让我们来一次公平较量,如何?” 章节目录 786.番外:为爱决斗1 霍丛烨虽然平日里家教严谨,但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华。父霍浩天从小要求他百般藏拙,不可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家学渊源。此前,他也确实是牢牢谨记着父亲的嘱咐,从未敢在人前轻易炫耀什么。 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出身于沙场老将的府邸,父亲手握重兵,世人且不知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他。 更何况当今天子对霍家日渐兴盛的坐大早已心怀戒备,在先帝过世自己坐稳皇位后,新帝南宫凌沣已经先后几次三番的清洗朝中的大臣,并且安排了隐卫监视不少京中的重臣世家。 这些举止,都令如今的许多世家子弟们感到一种惶惑不安。他们不知道,新帝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向他表达忠心。 此时此刻,面对着天子的挑衅,霍丛烨有些把控不住自己内心的那股子冲动,他看着南宫凌沣半响,才回道:“你说的,可当真?若我赢了,你当将曹子静交给我带走?” 霍丛烨权衡左右,他心知经历此事之后,自己便是再留在京城,也再无意义。皇帝心中对自己有了恨意,必然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倒不如,为了心上人拼却这一回,总算是不枉此生。他不信,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得下自己与曹子静这对苦命鸳鸯。 “当然!君无戏言!你若赢了,朕当守诺,准许你带曹子静离开京师,并且保证,绝不追杀!”南宫凌沣说罢,已经卸下玄色披风,左右手分别推开,屏聚内力,准备应战。 霍丛烨听得此言,抱拳向前一拱,做了一个礼让之态。而后,双手一抬,以徒手劈出一记开山掌。只听掌风呼啸,南宫凌沣微微一笑,心中暗道:看来霍浩天果然将必学所学,倾囊教授给了这个独子。 他向身后隐匿的隐卫们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不得插手。轻轻离地跃起,在半空中飞旋了两尺,避开对方的这一记重掌,轻盈的落在霍丛烨的身后。 “咔嚓”一声脆响,霍丛烨的掌风所到之处,一颗碗口粗的花树随即被拦腰截断。南宫凌沣在他身后一看,心中不禁也沁出滴滴冷汗来。他没有想到,这年方十八的少年,长于富贵之家,竟然修得一身如此彪悍的本事。 身心一震之下,连忙调整之前轻敌的心态,凝神作战。 再说霍丛烨一掌既出,自然有连环之势攻来。他随手取下断树的一节长枝,连带着枝叶一起,转身向南宫凌沣包抄过来。 就在此时,圆月钻出了云层,以皎洁的目光,柔和的观望着这样一场惊天之战。 南宫凌沣开始只是一味躲避,他身形魁梧,却异常的灵敏矫健。双脚轻轻一垫,便闪身躲开对方的正面来袭。后来,霍丛烨手中的长枝舞顺了之后,便当之为长剑之用。 霍丛烨善使长剑,且长剑飞出时,因着其灵活便于施展,有颇大的回旋波及之余力,此时渐渐取得了上风。 章节目录 787.番外:为爱决斗2 南宫凌沣见自己被逼的无处可走,也折了一支树枝下来,做剑与霍丛烨开始过招对打起来。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难分高下。 最后还是霍夫人匆匆赶来,她头发披散,身上的衣衫也有些不太整齐,显见之前在路上遭到了阻拦。 “烨儿,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姑姑求求你,快点住手吧!”她踉跄奔向霍丛也,正好挡在了两人之间。 南宫凌沣手中的树枝来不及收回,“霹”的一声轻响,重重的落在她的背上。这一剑虽说是用树枝代替了刀刃,但是对方使出的内力却是实打实的。 霍夫人一抬头,嘴角即刻沁出了几缕殷红的鲜血。霍丛烨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和皇帝打斗,连忙丢开手中的枝叶,俯身将姑母抱了起来。 南宫凌沣手握树枝,嘴角含着冷笑,走上前去。以一身浓黑的玄衣,遮挡住霍丛烨急切的眼光。 “霍丛烨,决战未完,你就自弃手中兵刃,这样的行为,等同于弃战投降!” 霍丛烨看了看姑姑哀切的眼神,惨白的面色含着嘴角的鲜血,心中痛不可支。他低下头,轻轻抱起姑姑,立起身道:“我输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宫凌沣一点头,即有人上前来将他怀中的霍夫人带下去。随即,四名侍卫上前,将霍丛烨用粗大的金刚绳捆住手脚。 “且慢!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听你亲口说来。”众隐卫将霍丛烨押着,准备带回宫中关进天牢以待皇帝发落。不想,霍丛烨走出两步,最后对天子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哦?临死之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也罢,看在你身手不错,勇气胆识也颇为过人,朕便赏你这个面子。你说吧!” 月光照拂着霍丛烨的面容,他的眼中,有悲凉的泪花,在清辉中盈盈煽动。 半响,他才轻轻吸了一下鼻中的空气,低下头,用不甘却无奈的口吻,向南宫凌沣乞求道:“你能答应我,以后善待子静吗?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她应当会有幸福圆满的人生。” 南宫凌沣抿紧嘴唇,有微微的怒气,在心中集聚。登基这么些年,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请求,难道在霍丛烨看来,他很配不上曹子静吗? 再看月光下的这个少年,端的是美姿容,英年焕发,那样的年轻,而又那般的璀璨。 甚至于一瞬间,南宫凌沣自己也产生了一个错觉。他恍惚觉得,曹子静与这少年,才是最为匹配的一对。而自己,虽然手握天下,可是,毕竟年岁已不再有这般风貌了。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父皇从前的万般无奈与悲凉。在男子的盛年爱上了一个尚且是花样年华的少女,他已曾经沧海,而她却如春花迎阳绽放。那样的鲜明对比,难免会让身为帝王的男子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父皇他,当年便是一如自己此刻这般吧?想爱,喜欢一个人到了骨子里,可是却不敢奢望,因为怕岁月会在两人之间埋下屏障,怕自己年华老去的时候伊人还是如花一般美貌青春……. 章节目录 788.番外:为爱决斗3 父皇他,当年便是一如自己此刻这般吧?想爱,喜欢一个人到了骨子里,可是却不敢奢望,因为怕岁月会在两人之间埋下屏障,怕自己年华老去的时候伊人还是如花一般美貌青春……. 而最令南宫凌沣忘不了的是,一生尊贵的父皇在临终的时候,因为想起了那个在他心中留下最深烙印的女子而拉着自己的手放声痛哭------那哭声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忘不去,谁能想象得到,一世英名的光武帝也会有脆弱的一如孩子一般的时刻? 那是情殇啊!就连父皇都逃不脱那样的折磨,更何况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已经知道了世间什么是求而不得。 身世单薄的庶生皇子,在靠着自己的武功将才终于一步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与势力之后,终于等到了太子薨逝,而后,在父皇的支持下,他继位成为新帝。 那样等待的岁月里,他苦心谋略。纵横捭阖的岁月,权杖之上沁血吸髓,手段愈发阴狠老辣之后,他的心境如今也愈发的冷淡萧索。 明明拥有一切,却依旧那般的孤独。镜花水月一般的富贵荣华,喧嚣过后,连午夜梦回身侧都是空的。 后宫三千,无不极尽献媚取宠之能事,美人如玉,在他眼中却抵不过这挥洒相思的倾城一舞。 怀着种种恨怒交加的心理,南宫凌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打量着霍丛烨。不错,你确实比我年轻,身手矫捷,据说才学也是异常的优秀出众。可是,你毕竟不是我,我是天子,而你,却只是一介臣民。 “哈哈哈!”仰天一笑,豪迈与激情,带着冷意与不自觉的恶言,兜头向眼前的这个情敌砸去:“霍丛烨,你给朕听好了!朕会用三年的时间,让你去边疆从戎奋战,看你能作出怎样的成绩来教天下人刮目!朕还要让你看着,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如何令你心爱的女子死心塌地的爱上朕。然后,再看着朕如何尽情的将她蹂躏抛弃!你与朕,天下万民与朕,根本就没得较量!” 金线绣着的蟠龙,在玄色长衫上露出隐藏的利爪。南宫凌沣在喷薄的怒气与豪情之后,正视着天边那轮明月,他想起了邢素兰死的那天晚上,仿佛也是这样的月色。 那时的他曾经以为自己必定会伤心至死,可是谁曾想,原来再大的痛楚也会撑过来。再难熬的岁月,也总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渐渐淡薄,隐退。 自己如今还能去爱吗?能够放任的再去爱一次吗?哪怕是头破血流,身心俱伤也无怨无悔? 回忆的片段终于结束,他若有所思的睁开眼,眼角处映入一个粉色披风的少女倩影。 “子静!”南宫凌沣看见曹子静惨白的脸,带着被摧毁的绝望和伤心,心中忽然一阵闷闷的心疼,他朝那个羸弱的身影低低喊了一句,最后看着她转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曹子静带着一颗被刺到鲜血淋漓的心离去,她听到皇帝那番无情到几近恨绝的话,眼见着侍卫们将修云带进囚车之中。她在心中默默念道:这一生,原来竟抵不过紫陌红尘的喧嚣繁华。所谓《湘君》,那孤立江边苦守的女子,原来是幸福的。 章节目录 789.番外:伤心1 最起码,她还有一点一滴的念想可言呢。而自己,年岁未老,此生却真的已经无望了。 挂着勉力的笑意,而眼角已经忍不住溢出颗颗硕大的泪珠来。 “我不是湘夫人啊,上天,此生,我可曾还有机会与自己的湘君相见?”她随手解开披风上的如意丝绦结,将那熠熠生辉的莲花披风抖落于地,迎着风,发足快步奔去。 南宫凌沣隔着花树重重,在身后看着曹子静奔走而去,那幼嫩的身体,随着一头飘散的青丝在风中瑟瑟发抖。他本想叫住这女子,但是,因为自尊,更因为自负,他强自隐忍住了想要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 良久,他走上前去,俯身捡拾起那件粉色镂空莲花披风。手指轻轻抚上衣摆皱褶处,有微微沁凉的泪珠,在他手中滑落。 那丝线缠绕绣成的粉色莲花,在南宫凌沣的手中抚摸许久,暮春的晚风在林间花树中呼啸而过,“莎莎”的声音,宛若心海中一支幽暗不明的蜡烛,滴滴泪珠垂下,渐渐堆叠成一朵白玉般的花朵。 远处,有凄美的声传来。少女清丽的歌喉,和泪唱到:“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兮醴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被关押于囚车中的霍丛烨,披散长发,听着歌声,他含了一丝微笑,且缓缓吟道:“把我的夹袄投入湘江之中,把我的单衣留在澧水之滨。在水中的绿洲采来杜若,要把它送给远方的恋人……子静,原来,当初真的是我错了!我负了你,我负了你……”。 烧槽名器的流珠之音,与曹子静婉转的歌喉一起,响彻了整个富丽的曹府。但这天籁之音,与这府邸又是这样的不相称。 有侧耳倾听的受众,于心醉之余,不禁遐想道:这歌者也许是掉落凡尘的仙子,亦或者是湘妃的转世之身?怎有这样的天籁歌喉,能唱出这样柔肠百结的曲调啊? 幽兰别院内,曹子静只是垂头含泪且弹且唱,她孤身坐于别院的石凳上,罗袜褪下,一双小巧的玉足赤裸着,一任夜露沾湿了她的青丝,但凭月光的清辉抚弄着少女悲切的面容。 南宫凌沣听了许久,最终只得将手中的披风收了起来,他背转手,向曹府的正厅走去。 徐致见天子神色有些肃然,连忙躬身向前,犹豫着提醒道:“陛下,您手中的风衣,是否让奴才拿去还给贵妃主?” 南宫凌沣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绵软柔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少顷,才摇头道:“不必了!”他将披风稍稍叠了一下,放入宽大的玄色广袖之中。 这样的情形,教侍奉在皇帝身边二十几年的徐致看呆了眼。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陛下对于女人,除了对元皇后邢素兰之外,其余的嫔妃,他向来都是淡薄到极致的。 便是宫中曾经的几位宠妃,南宫凌沣也从未有真正上心的时候。对于这位冷漠的君王来说,后妃女色,欢爱的愉悦的话,也就多临幸几次,若是觉着不好,大都是初夜过后便弃之一旁,再不问津了。 章节目录 790.番外:伤心2 便是宫中曾经的几位宠妃,南宫凌沣也从未有真正上心的时候。对于这位冷漠的君王来说,后妃女色,欢爱的愉悦的话,也就多临幸几次,若是觉着不好,大都是初夜过后便弃之一旁,再不问津了。 是以新帝登基之后的后宫少有犯错的嫔妃被打入冷宫,但是,如果君王不再驾临的宫殿,那里其实也与冷宫无异。 眼见南宫凌沣已经大步走远,徐致才慌忙赶上去。收起这些遐想的心思,他明白了皇帝此时的感受。 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动心了。否则,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女,她的悲喜,又则能牵动圣上的心神? 叹口气,他跟着大队侍卫跨进了富丽雅致的正厅之中。地上,一众侍卫等,正好将那披头散发被捆着双手的霍夫人大力抛下。 但见这位风韵尤佳的美人此时钗环皆无,双眼红肿如兔,一见南宫凌沣的身影,便大力扣下头道:“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绝对没有在贵妃娘娘的汤中下春药!请陛下明查啊……”。 “娘亲!”闻风赶来的曹子蘩哭着抱起形容狼狈的霍夫人,哭的满面梨花,母女两抱在一处,互相依偎着。 作为贵妃的近身侍婢,玉梅被侍卫们在林中偏僻的杂草从中找了出来,她亦是一脸狼狈,因为夜露湿濡了衣衫,又被粗鲁的侍卫们临头泼了一盆水,此时正双手交叉抱着一路慢慢走进来。 见得霍夫人正缩瑟在鎏金光洁的地上,她不禁火冒三丈,上前去就是一顿诘问:“夫人,奴婢实在不知道,我家小姐又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的,你干嘛总喝我们过不去啊?派个老嬷嬷过来把我迷昏,难道你不知道我家小姐那时正发烧等着我去叫人把她抬回去?你,你……你怎么这么歹毒的心思!” 因为南宫凌沣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玉梅的胆子自然就大了起来。她想曹子静既然成了皇帝钦定的贵妃,自然是会给自己撑腰的。这样一想,她才够胆兜头把这可恶的霍夫人给痛骂了一通。 玉梅这一顿好训,把子蘩说的抬起眼,含怨又哀切的看了看一脸冰霜凝重的皇帝。 “霍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南宫凌沣已经派人把那送汤的老嬷嬷叫了过来,此时也惊惧的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陛下,臣妾只有一句话,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请您明鉴!”霍夫人在女儿子蘩的面前,挺直了腰背,以毅然决然的态度,面对所有的指控。 “陛下,微臣以为,内人绝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的。您想,如果小女在入宫前失贞,那么到时候微臣府上全部人等,哪个能保得住性命?内人即使之前对曹子静有所待薄,但是,以她的立场,是绝对不会作出这样祸及全族的蠢事的!微臣以性命担保,请陛下明查!” 曹元鸿也毅然跪下,为霍夫人求情。他的心中,沁出滴滴冷汗,今晚,可真是一个多事的夜晚。如果,如果刚才霍丛烨真的对曹子静作出那样的事情,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 章节目录 791.番外:求情1 不但曹府上下近百口人的性命不保,就连本朝的百年望族霍家,也势必会被皇帝诛连九族。 到底是谁?与自己有着如此刻骨的仇恨,势要借机取下如此众多的头颅?曹元鸿跪在地上,与身边的霍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俱是心惊胆寒。 对于曹元鸿夫妇的解释,南宫凌沣并不以为然。 他冷笑着反问道:“那么,你如何解释今晚的事情呢?毕竟,朕钦定的贵妃,是在你的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叫朕如何放心,贵妃进宫前的安全?” 南宫凌沣接过徐致递来的一杯清茶,不紧不慢的回质曹元鸿。 曹元鸿一时语塞,因为揣摩不准皇帝的心思,他不敢再贸然回答。 “皇上,此事,就这么算了吧!臣妾,今夜就随您入宫。”曹子静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色百褶镂空绣花长裙,不知何时已经倚着朱色门扉,将所有的话,从头到尾都听了一遍。 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玉般的面容上投下一个浓重的阴影。 南宫凌沣见曹子静披着月光默然倚立着,心中一阵紧缩般的疼,幽暗不明的情感,如水般缓缓流动着。 他暗暗咽下了口中的吐沫,有点口干似的挥手道:“罢了罢了,霍氏,既然子静为你求情,朕便不再追究你了。只是,你需记得,你亏欠她们母女的,来日必要以真诚来偿还。” 霍夫人跌坐在地,看了看一脸麻木的曹子静,她有些愧疚,最终重重点头拭去面上的泪痕,哑声道:“是,多谢皇上开恩,臣妾知道了。” 子蘩赶忙扶起母亲,取过丝巾为她轻轻揩拭面容,母女二人相扶着,慢慢往内室走去。经过曹子静身边时,子蘩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姐姐!”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分外的真诚。曹子静一愣,随即有些仓促点头:“不用谢,我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你该谢的,是陛下。” 霍夫人低下头,散乱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容,也遮挡住她此时的表情:“你不恨我吗?这么些年,是我让你们母女二人流落在外,一直不得与他相认的。” 曹子静别过脸,咬住嘴唇,将眼角的一颗眼泪暗暗吞了进去。咸而涩的味道,让她一阵颦眉。过往的童年,那段残缺的岁月,那个明明血脉相连却陌生至此的人,她如何能忘记? 但是她不恨霍氏。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因而何来,如果要怪,我也只会怪那个孕育创造了我,却从未尽过责任的人。你与我,并非血缘,亦非亲属,你不认我,我也无需怨尤。我们之间没有过节,也不会有多少的纠集。我为你求情,原本就只是为了子蘩的一声姐姐。我与母亲自小相依为命,以己度人,我知道她的心情。” 这一席话,看似凉薄而又正直,曹元鸿深深的低下头,他心中既愧且羞。 他知道,这个女儿,是不会再原谅自己的了。 章节目录 792.番外:贵妃1 南宫凌沣扫了扫霍氏,忽然鄙夷的轻笑道:“霍夫人,枉你出身名门,却比不过一个自小长于乡间的女孩。何为大度,何为正直,你心中的法尺实在太过偏颇。朕在此奉劝你一句,贵妃的生母归来时,望你以诚心待之。如若不然,莫怪朕到时新账旧账一块算!”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夜色,此时已经深夜。这一夜,实在有些五味陈杂的感受,起身道:“朕今晚也累了,这便回宫歇息去。尔等好好照看朕的爱妃,明日朕便命人上门传旨,择定吉日进宫!” 曹子静抬起头,用惊异的眼光,怀着感激的心情看了看他。 这一看不打紧,南宫凌沣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仿佛眼前这小女子的一个眼神竟然能牵动他的心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独独对她有这样的感觉,只得故作冷漠状的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解释道:“好歹你母亲也要来京了,朕不会这么不通人情,先给你们母女团聚几天再说吧!” 曹子静目送南宫凌沣一行终于离开,大队侍卫正装开拔出曹府的各个角落。前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们早就散了,她在心底长长嘘了一口气,用手撩开额前汗湿的刘海,对玉梅轻轻说道:“我们回去吧!” 玉梅扶起她,一面小声的嘟囔道:“小姐,我真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她开脱啊?照我说,就该让皇上狠狠的惩罚她才是……”。曹子静微微叹息,只做不语。 曹元鸿走上前来,以温和的口气,对曹子静说道:“子静,这几日,不如搬到东鸾阁来住吧!与你妹妹子蘩,也好多做做伴?再说,别院有些偏远,你也不太方便。” 曹子静挽着玉梅,只是略一思索,便对父亲说道:“不必了,幽兰别院很好,我喜欢那里。子蘩要是日里有空了,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另外,我希望母亲回来了,她也能住在别院之中。” 曹元鸿一愣,随即低下头,轻轻叹道:“那好吧!依你,为父会命人将那里好好布置一下,让你娘回来住的舒服一些。” “如此,容女儿先行告退了。”曹子静转身,向自己的别院走去。花厅檐下的灯火,将她的背影拉的很长很单薄。 曹元鸿看了许久,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回来,闷头长叹一声,自去内室安歇了。 一时间府中的下人也纷纷收拾了残局,将园中的桌椅等清理整齐,月色西沉时,曹府才真正安静起来。 黑夜里,却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别院的方向,慢慢走向霍夫人所在的寝室。霍氏经了今晚一番惊吓,此时已经歇下了。 从窗外看去,曹府的东院之中灯火沉寂,檐下守夜的小丫头,早已倚着凳子,昏昏然进了梦乡。 “可恨!霍夫人,竟然让你大难不死,逃过了这个劫难!可是,我不会就此罢休的,等苏娉回来了,我自有别的妙招,来取你的性命!”阴狠的诅咒,在暗夜中听来,仿佛鬼魅的索魂一般。 章节目录 793.番外:贵妃2 霍夫人与曹元鸿这晚分房而睡,她在昏沉的睡梦中,感觉到一些十分熟悉而又非常可怕的幻影,伸出淋漓的沾满鲜血的手,来撕扯她的身体。“你这歹毒****的女人,你还我们一家五口人的性命来!” 那样深切的仇恨和怨毒,让她在痛苦的挣扎中惊醒过来。 “不要,不要再来找我……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的……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守夜的丫鬟慌忙进屋来点起烛火,看见一脸惨白如死人一般的陆夫人。她衣衫凌乱的坐在床上,两手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在房里守夜的丫鬟看的心惊肉跳,急的高声呼叫。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在这时找上我?”衣衫不整的霍夫人,痴痴的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因为霍丛烨的被拘禁,她的神经原本就已经处于极度的紧张和不安。 这个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浮现出来?满室的明亮灯树,入目处皆是锦绣的繁华奢逸,丝毫不能驱散她心中散发着血腥的恐惧。 “夫人,您才刚梦魇了,奴婢给你去熬安神汤?”贴身丫鬟金叶看着主子面色不佳,便端着茶水,走上前去。 “走开!你给我走开!”因着金叶身上红色的对襟,在她眼里看来恍若浮动的血丝。霍氏发狂一般,大力推开丫鬟,赤裸着双脚,便径直走下地来。 “你们都退下!”面无表情的曹元鸿,一身寝衣,走了进来。 “是,老爷!”仆妇们不敢耽误,躬身退了出去。 霍夫人一把倒在丈夫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状。“夫君,夫君,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她缩在丈夫的怀里,瑟瑟发抖的撒着娇。 “呵呵……你是不是梦见了一家五口向你索命?”曹元鸿抱着霍氏,一下下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但脸上的笑意却是诡异的冷淡。 霍夫人的呼吸一下骤然停止了,她慢慢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曹元鸿双手轻轻的环住霍夫人的腰身,将她往床边逼过去,直到停留在朱色的紫檀木床柱旁边,抵着霍氏的身体,一手大力的抬起她颤抖的下巴。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这顶绿帽子戴的都有些发腻了!你以为,当年我真的是甘愿娶你这个残花败柳的贱人吗?你以为,你和他做的那些好事,我真的没有察觉?” “撕拉”一声,曹元鸿一把撕开霍夫人的寝衣,蔷薇色的丝绸,在他手中破裂成为碎片。带着阴狠的笑意,他猛然顶进她的身体,而后开始粗暴的动作起来。 “啊!不要,好痛……夫君,夫君……你说的什么啊?你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霍氏咬着牙,承受着突如其来的侵入。她原本发白的脸色,因为羞愧,因为惊讶,更因为这突然而来的燕好而变得红粉菲菲。 章节目录 794.贵妃3 “看,你就是这样一个****的贱人!还说不要?你这不是又开始喜欢上了吗?” 沉重的呼吸声,伴着紫檀木雕花大床的剧烈颤动,霍夫人潮红了脸,痛苦的别开脸庞,将紧闭的双眸移向纱帐之中。 曹元鸿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怒气与怨恨,他将霍氏的一只大腿高高举起,让她身上的寝衣破碎成一堆碎片。 “你这贱人,告诉我,子蘩是不是也是他的孩子?那年,你怀孕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太正常,我明明没有与你同房,怎么次月就说怀了身孕?这个丫头,我现在越看,就越觉得不像我曹元鸿的种!” 扭转妻子的脸庞,一面继续疯狂的进攻着,一面趴在她耳边低声逼问着。 霍夫人对上这样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她感到一阵由心的恐惧。“不是这样的,老爷,子蘩确实是您的亲骨肉。我就算再大胆,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来糊弄您啊!” 她恐惧的将称呼改成了老爷,希望刻意减缓夫君心中的愤怒和痛苦。 “呵呵……”粗粗的撺了几口气,曹元鸿腾出舌头来,继续尖锐的逼问:“我的女儿?若是我的女儿,那她怎么一点也不像我?你看看曹子静,不错,她是青楼花魁为我生的孩子,可她身上却流着纯正的曹氏家族的血液!苏娉,当年跟我的时候,她还个处子之身呢?可你呢……贱货!” 霍夫人放弃了挣扎和抵抗,她歪在粗大的床柱上,任由他折腾去。 “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然,你就滴血认亲吧!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可子蘩的清白,我做娘的一定要为她讨回来!” “子蘩的清白?呵呵……那我的苏娉和子静的幸福呢?霍清韵,你可知道,我这些年为了等这一天,等得有多么辛苦?自从我的原配去世之后,我就娶了你这个残花败柳!为了家族的利益,我明明知道自己的骨肉与妻子流落远方,却不能去相见!这样的滋味,你可尝过?” 曹元鸿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番话,他大力将霍氏已经绵软的身子,抛到大床上。撕开自己的寝衣,他狂躁的压了上去。 “呵呵呵……原来还是为了那个苏娉!曹元鸿,你可曾想过,如果当年我真的要赶尽杀绝,我又岂能容她们安然的离开京城?只要我向我兄长言语一声,她们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霍夫人出身武将世家,原本性子就十分的刚烈,此时见丈夫已经公然撕开了脸面,她也不再一味示弱的回避。 “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还要感激你的宽宏大量?苏娉回来了,是不是还要向你三跪九拜斟茶谢恩?” 男子发泄完了怒意和欲望,不再看那一丝不挂的霍氏一眼。他快速起身,取过纱帐旁边铜钩上的一件月白色寝衣,收拾整齐,满带厌恶的准备离去。 “我明儿就会派车去接苏娉,记住,苏娉的身份是平妻。这个家,以后她和你,无论正房侧室,平起平坐!” 章节目录 795.番外:贵妃4 临到白玉门槛前,他头也不回,抛下这么一句话。 次日,曹子静顶着红肿的双眼,第一次睡过了晨练的时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玉梅端着花香四溢的洗脸水进来,撩开纱帐,看见曹子静一张憔悴失神的脸。 “没什么,昨夜没有睡好罢了!“曹子静掀开锦被,在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今天一大早,宫里就送来好多金珠宝贝呢!啧啧啧……那么多的好东西,叫我看了个眼花缭乱。一会儿啊,您也去看看吧!”玉梅因为主子的得宠,神色也变得分外兴奋。 “行了行了,玉梅,你没看见我现在精神不好吗?快点去拿衣衫来,我还要准备晨练呢!”曹子静用双手拢了拢头发,走到圆桌前准备洗脸。 “曹子静,这么早就起来了?昨夜睡的晚,你其实可以多睡一会的。”薛氏倒是一脸的神色清爽,一身碧色的纱裙,手中拿着一把圆形的绢纱美人扇,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 “姨母,不好意思,子静今天起的晚了。一会儿,我就去准备晨练。”曹子静垂下眼帘,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此时红肿的双眼。 到底薛氏心细如发,她走近了些,怜爱的看着曹子静:“你这孩子,唉!到底是天不从人愿,你的事情,姨母也尽力了。只是,终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姨母,我知道你为我费心了。子静命该如此,再无其他奢望了。”心中柔肠寸断,霍丛烨那清澈的眼神,还在曹子静的眼前浮现着。 “看看,看看,昨夜定然一夜没睡吧!玉梅,一会去给小姐熬一碗百合莲子羹,吃了好安神休息一下。你这个样子,教你娘看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薛氏说着,一面伸手探了探温度。“太热了,你现在眼睛红肿着,换了凉水来敷一下眼睛,可以消肿美容的。”玉梅赶紧转身去端脸盆,开了门扉往院子里走去。 “子静,你实话告诉姨母,你对霍公子,就真的没有任何念想了吗?”一时室内只剩她们两个,薛氏凑近曹子静,悄声问道。 曹子静心中一惊,随即言不由衷的回答:“还能有什么念想?一会儿圣旨就要到府中了,我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个皇宫的。” 咬下唇,曹子静的心中有淡淡的哀伤,无可言说的痛着。 “姨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自己好好收着,也算是一个念想吧!”薛氏在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四下环顾了一下,交到曹子静的手里。 曹子静摊开手掌,原来是一枚葫芦形的羊脂玉佩,这是陆霍丛烨随身带着的爱物。 “霍公子,霍公子他说了什么?”这玉佩原是薛氏去给他通传幽会消息时,霍丛烨递给薛氏转交曹子静留作定情信物的。这样东西自他出身一直戴在身边,送出此物,也应证了他对曹子静的脉脉深情。 “他说,此生,定当与尔长相厮守。你再看那玉佩的背面,那些诗句,是他临时刻上去的。”薛氏的眼中有清莹的水花浮现,只一瞬,但也足以代表她心中一闪而过的感动。 曹子静的手指摩挲着温润晶莹的玉身,那圆滑的葫芦,通身晶亮,以手抚上,似有绵软的玉脂在其中充盈着。细细看那背面,用苍劲有力的“金刀错”字体,刻着一句不朽的千古情诗: 缱绻,不离散也。 章节目录 796.番外:贵妃5 此句乃出自于史书《左传》,是齐国公子写给自己妻子的一封家书。被迫流亡在外的岁月,十几年不得相见的夫妻,而心,却始终是连在一起的。 曹子静心头一阵,有一种满满的喜悦,伴着少女情窦初开的彷徨心情,在暮春的早晨,于朝阳中缓缓绽放。 低下头,她将玉佩收入怀中。贴着随身的抹胸,细细的感受着霍丛烨的体温。再一想,最终将这玉佩取来红色丝绦络子,挂在了胸前。 “子静,这样东西你既然收下了,可要随身收好。进来宫,更不可轻易在人前显露此物。否则,姨母担心,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啊!”薛氏为曹子静端正了一下衣衫,神情凝重的嘱咐着。 曹子静双眼含笑,仿佛是春天的桃花一般,笑的璀璨华章。“姨母,你放心,我一定会格外小心。皇帝既然与我定下三年之约,这三年里,我一定要好好守护住自己的清白,不教他玷污了去。” 垂下头,两颊处飞起红晕。凝脂如玉的肌肤上,那温润的玉佩,与她的血液相互交融着彼此缱绻一生的爱意。 玉梅去院中取了清冽的冷水过来,一面笑着,一面将手中的盆放到圆桌上。 “小姐,今儿一大早,就听说老爷下令派人去接夫人了呢!而且,老爷已经申告于府中,说将迎夫人回来为平妻。这下子,看东边的那一位,还怎么嚣张?哼……”。 曹子静一惊,继而又默默的垂下了眼帘。父亲为何要在此时迎母亲回来为平妻?她嘴角冷冷一笑,多半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示一下补偿罢了。 更何况,如今有皇帝的御旨呢!他再张扬,霍家也拿他无可奈何。 只是不知道,回京之后,对于母亲,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或者,这是母亲的夙愿吧?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外室,她也想做一回名正言顺的平妻,被世人称呼为曹夫人。 捧了一把冷水,接过玉梅递过来的蜀丝白巾,曹子静在双眼上覆了许久。 薛氏移步到春光娇艳的院子里,立于阳光之下,面上浮现出神往的意态。 “霍清韵,你也会有今天。呵呵呵……待苏娉回来了,我自然有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且等着吧,以后,还有你难过的时候呢!” 满院的春光明媚如斯,却照不亮薛氏心头的团团暗云。她不能抛开家族的血海深仇,亦不能忘却忍辱苟活至今的目的。 “霍清韵,我会教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领受比我更加惨烈的痛苦,这一天,不会有多远了,你夜夜噩梦不止,醒来时可要挺住了!” “姨母,我准备好了!今日事,今日毕。我先晨练一曲,一会中午再去歇息。” 曹子静换了白色纱裙,婷婷立于花架旁边。毕竟是豆蔻年华的花苞,一夜未睡的倦容,在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已恢复了容光焕发的娇颜。 “好!子静,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姨母真是为你娘感到高兴。”薛氏走上前,抚弄了一下子静的刘海。羊脂玉佩挂在她如玉的颈上,掩于抹胸之下,细细的端详了一下她的容颜,心中暗暗赞道:“如此年少,却又如此出尘不凡,子静,你的丽质也许会成为最终让你与幸福擦肩而过的罪魁。”毕。我先晨练一曲,一会中午再去歇息。” 曹子静换了白色纱裙,婷婷立于花架旁边。毕竟是豆蔻年华的花苞,一夜未睡的倦容,在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已恢复了容光焕发的娇颜。 “好!子静,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姨母真是为你娘感到高兴。”薛氏走上前,抚弄了一下子静的刘海。羊脂玉佩挂在她如玉的颈上,掩于抹胸之下,细细的端详了一下她的容颜,心中暗暗赞道:“如此年少,却又如此出尘不凡,子静,你的丽质也许会成为最终让你与幸福擦肩而过的罪魁。” 章节目录 797.番外:贵妃6 眼看着曹子静踩上那娇小不足两尺宽的莲花座,看她身形缓缓转动,莲足姗姗而起。薛姣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天子并非愚钝之人,他真会安守于三年之约,对着曹子静而不加侵犯么?男人,都是天生的下半身动物罢了!只怕,这三年之约是他的一个幌子,为的,更是要得到佳人的芳心与爱意而已。 诚然,薛氏作为久于风尘中的女子,她想的没有错。 南宫凌沣回到宫中,便刚好对上前来迎接的娇媚潘淑妃。她的身后,站着一群姿色平淡的宫女。 被一众容色平常的女子衬托着,潘淑妃的美貌更显得如星月一般璀璨华丽。 “陛下,臣妾在此等了您很久了!”鎏金深紫的繁复宫装,裹住一具曼妙婀娜的身体,细腻如瓷的肌肤上,眉目如画的美人,在金色的龙辇前款款俯下身子。 涂满蔻丹的双手交叠于右胯之上,一对丰满的****,带着呼之欲出的美好形状,呈现在南宫凌沣的面前。 锦绣华盖之下,天子眯长了双眼,他忽然想到,那个在月下跳舞的雏女,似乎连胸部都还没有发育完好呢。不过,那如新月一般娇小挺立的蓓蕾,却似乎远胜过眼前这对波涛汹涌的酥胸。 “起来吧!淑妃,朕今晚累了,过几天再去你宫里。”鬼使神差点头就张口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旁的徐致,与满怀喜悦的潘淑妃,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原本,皇帝夜出之前,就已经翻了漱玉宫的牌子,潘淑妃更是早早的沐浴更衣,熏香打扮,只待君幸了。 “陛下,您累了的话,就让臣妾给您锤锤腿,捏一下周身筋骨。可好?”潘淑妃久宠于宫闱,锻炼了一副火眼金睛。她不会茫然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只以柔情做攻势。 可惜她的万般柔情此时却抵不过曹子静的清丽稚嫩,徐致眼见皇帝的脸色有变,连忙向潘淑妃打了一个眼色。 “不必了,朕今晚要打坐练功,淑妃早些回去安寝吧!”玄色广袖一挥,一件粉色的镂空莲花披风落于地上。 潘淑妃眼尖,一下子就势拣了起来。一件女子的披风,没有熏香,简单清秀的样式……可是,可是偏偏是被帝王珍而重之的收在了衣袖之中! 潘淑妃的笑脸就此僵住,她含泪望着龙辇之上缓缓起身的天子。“拿来!” 冰冷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他甚至连眼光都不曾投向一脸幽怨的淑妃,只是盯着那件粉色的披风。 在徐致的拼命暗示下,潘淑妃恭敬而迟缓的将手中的织物奉给南宫凌沣。接过那片片堆叠的莲花,他的眼中才缓缓泛出难得一窥的温柔。那样的神色,是侍奉在他身边两年多的潘淑妃从未得到过的。 低垂下华丽的金珠坠着的长睫,潘淑妃死死的咬住下唇,心中,有如刀搅一般的心痛。 “起驾,紫宸殿!”南宫凌沣将披风收入袖内,仍旧面无表情,吩咐抬辇之内侍。 潘淑妃跪伏于地,泪水印花了精致的妆容。 次日,天子于朝堂之上,即确定了迎曹子静进宫的吉日,下月初三,乃是婚嫁的上古黄道吉日。 择定日期,南宫凌沣即刻挥追书诏,命人赏赐金珠宝器与曹府,礼部官员与大内礼仪执事内监等,浩浩荡荡开去曹府宣旨。侍奉在他身边两年多的潘淑妃从未得到过的。 低垂下华丽的金珠坠着的长睫,潘淑妃死死的咬住下唇,心中,有如刀搅一般的心痛。 “起驾,紫宸殿!”南宫凌沣将披风收入袖内,仍旧面无表情,吩咐抬辇之内侍。 潘淑妃跪伏于地,泪水印花了精致的妆容。 次日,天子于朝堂之上,即确定了迎曹子静进宫的吉日,下月初三,乃是婚嫁的上古黄道吉日。 择定日期,南宫凌沣即刻挥追书诏,命人赏赐金珠宝器与曹府,礼部官员与大内礼仪执事内监等,浩浩荡荡开去曹府宣旨。 章节目录 798.番外:淑妃1 “陛下怎么会封了一个年未笄礼的少女为贵妃?他,真的是对那曹家庶女动了真心么?”挥退了前来请安的各宫嫔妃,潘淑妃端坐与紫金发明神鸟宝座前,面含忧色的询问徐致。 “奴才不敢隐瞒娘娘,陛下,对这曹家的小姐,似乎确实情有独钟。不过,依奴才看来,她眼下尚未长成人,娘娘您不必如此上心。更何况,陛下心中对曹氏一直颇为忌惮,想来,就算这位小姐进宫,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徐致在心底叹口气,对着失神的潘淑妃如是安慰道。 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带着伤心与深深的痛苦,潘淑妃是深爱着皇帝南宫凌沣的。她的心中,将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夫君,当作神明一般来敬仰。 记得那时自己刚进齐王府的时候,年方十八。妙龄姝丽,又加上远方表亲徐致的推荐,在初夜侍寝过后,就封了做齐王府的美人。 当时的齐王在朝中地位非凡,虽然没有得封太子的名分,但手握实权,其实身份早已超越了从前已故的太子南宫凌渊。 侍寝的初夜前,王府中的教引嬷嬷将一本春宫册交与自己反复翻看学习。那一百零八页淡黄的宣纸上,用精细的笔墨,勾绘着男女****的诸多姿势。 她看得羞红了脸,心中有如小鹿般狂跳不止。待那薄薄的一本画册翻完,她早已面若桃花,潮红一片。 夜色深沉,星光璀璨时,身穿玄色衣衫的贵胄男子才走进了她的寝宫。潘淑妃,不,那时的潘美人,早已在内侍的指引下,香汤沐浴后,一丝不挂的躺在宽大的床上。 “臣妾惶恐,欣喜不胜,请王爷垂爱!”这是教引嬷嬷的话,教导王府中的姬妾在王爷面前卑微乞怜。 “服侍本王安寝吧!”当时还是齐王的皇帝走进来时面无表情,走到床前对她如是吩咐。 带着战战兢兢的心理,褪下他身上的华服。当强健的肌肉和高大的身躯呈现在她面前时,她感到心底一阵爱慕的欢愉。这是自己的夫君呢,这般风华而又这般的伟岸。 他是天下女子所仰慕的高贵男子啊!自己何其有幸,能够侍奉于床笫之间? 初夜,皇帝带着粗暴的要了她,激烈的冲刺中,她完全都想不起那些春宫册上的内容来。只是手足无措的迎合着他的需要,将自己疼痛的身体,极尽热情的奉承与他。 但是,如今屈指数来,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五载的夫妻情分,潘淑妃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凌沣从齐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她也得封了淑妃这样的高位。 但,很快,皇帝也接连册封了其余的几位妃子,甚至还有两位,是从他母族的家族中选出来的,姿色与样貌都十分寻常,却也得封了德妃与良妃这样的身份,与淑妃几乎是平起平坐。 如今周朝的后宫中没有皇后,这是国中上下都关心的一件事,但皇帝登基之后,只册封了自己的原配发妻邢素兰为元后,对于皇后之位,却有意空悬着,不得不说,这也让许多人心怀向往之余,更生出了无数不该有的心思。 章节目录 799.番外:淑妃2 “陛下,为何您从来不曾正视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臣妾,也像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样,用自己全部的真心来爱着您这位夫君的啊?”咽下苦涩的眼泪,潘淑妃将哀切的心思,于柔肠寸断中百转千回了数千数万次。 徐致稍稍劝慰了淑妃几句,便要躬身告退。他深知皇帝的脾性,既然看上了曹子静,便很难有回旋的余地。况且,诏书都下了,曹贵妃得宠,是早晚的事情。 “等一等,徐致,本宫再问一句。这曹家小姐进了宫,她的品级可是比我还高,贵妃乃是四妃之首,陛下的意思,是要她来执掌后宫?还是?” 徐致叹气,回转身:“这个娘娘无需担心。曹贵妃尚且年少,陛下都说了要留待三年之后再幸。后宫诸事,还是由娘娘你主持大局。” “哦!这么说,曹……贵妃的寝殿还要由本宫来安排布置?”潘淑妃忽然燃起希望,女子的私心开始流溢于胸。 “不必了,朕已命人将显阳殿修缮,重新更名为湘云殿。子静来了,就住在那里。”不知何时,皇帝南宫凌沣已经悄无声息的大踏步走了进来。 徐致身上一寒,赶紧躬身请安:“奴才给陛下请安!” “都起来吧!淑妃,宫中的事情,还望你多费心。至于新进的贵妃,她那边,朕自有安排。” 潘淑妃脸上一紧,仿佛被人兜头刮了一巴掌。她身子一抖,赶紧颤声道:“是,臣妾知道了。” 显阳殿!显阳殿是前朝安贵妃的寝殿,从前名为芷兰宫,此宫坐北朝南,占据的是后宫中最佳的风水之位。宫内不但装潢精美奢华,一年四季,阳光都是最早洒进那里的窗棂。寒冷冬日,那里更是宫中最为温暖地气最为充沛的所在。宫殿的后院,还从宫外引入天然温泉,可供帝妃洗浴玩耍,这一点,可是连皇后的凤仪宫也不曾有过的殊荣。 而皇帝登基之后,更对先帝的安贵妃一向十分的敬重。这位贵太妃,虽然没有太后之尊,实际上却是在先帝时期一直主持着六宫大局,可以说,是除了先帝原配曹后之外的另外一位实权在握的皇后。 因着这些缘故,可以说,显阳殿在后宫诸人的心目中,可不是一个华美的宫殿而已,它代表的意义,远远超越了其本身的规模与精致。 潘淑妃低下眼帘,心中一阵盘算。皇帝自登基以后就没有立后的打算,便是朝臣再三上本请奏的时候,他也毅然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只陆续封了一些嫔妃而已。 而当初那些在潜邸服侍的人之中,天子最高也不过是给了潘氏淑妃的名分。其余的,都是些二品以下的名位。 但现在,他却执意将一个未曾侍寝的少女奉做贵妃。而且,还要赏给她显阳殿这样的宫室!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连一个只见了数面的小女孩都不如! 收回期待的心,潘淑妃在彻骨的寒冷与无边的痛楚中,清楚的认识了自己在天子心中真正的位置。 章节目录 800.番外:母女相见1 曹子静的生母苏娉是在册封诏书下达的三日后,抵达京城曹府的。 一场大雨,将曹府花园中满园的春花浇的伏到了地上。府中的花匠们都在纷纷收拾着一地残局,青翠的树叶,被无情的扫落于地。 曹子静立在檐下,看着那尚未燃尽生命光彩的红花绿叶,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前一刻还傲然的挺立在枝头,这会就要被花匠们扫去后院沤做花肥了。 苏娉便是在这春雨过后的湿润缠绵中,走下了华丽的马车。连日奔波,未曾疲倦她姣好的容颜,远远看见立于曹府门前的女儿,她不由的惊喜呼唤:“子静!” 曹子静亦笑颜逐开,投进母亲温暖而馨香的怀抱:“娘亲!我好想你!” 那般的小女儿情态,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撒痴,曹子静原本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苏娉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了许久,一抬眼,才看见一身银青色长衫的曹元鸿。那身熟悉的装扮,瞬间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 “娉儿……”曹元鸿靠近她们母女,用真诚的眼光对视着自己阔别十几年的情人。苏娉别开眼,久埋于心中的酸楚,化作颗颗泪珠滑下。 “娉儿,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但我有我的苦衷。如今,子静要进宫做贵妃了,我们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你放心,此次回来,我绝不会再叫任何人欺负你!今日开始,你就是这曹府的女主人!” “来人啊!管家,去召集府中所有下人,集合在正厅,拜见夫人!”曹子静取出手巾,为母亲拭去脸上纵横的泪水。 踏着院中雨水浇过的细瓷地砖,曹子静靠在母亲的怀里,缓缓走进曹府的正厅之中。 这一夜,曹子静倚在母亲的怀里,两人相拥而眠。苏娉隔着寝衣看见曹子静胸前那块玉佩,她颦眉问道:“子静,告诉娘,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曹子静心中一惊,在母亲追问的眼光中低下头来。下午苏娉已经见过薛氏,两人依依闲话了半天,曹子静以为,母亲已经全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唉!你这孩子,真是好痴的心啊!”苏娉轻轻的抚摸着女儿单薄的身子,以手缓缓拍抚着。那熟悉的感觉,让曹子静感觉自己回到了无忧的童年岁月。 “娘亲!我喜欢霍丛烨哥哥,并不想进宫做陛下的妾妃。”鼓起勇气,曹子静还是缓缓的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子静,你听娘一言。你如今已经是皇上的贵妃,不论你心里怎么想,你都要记着,进宫之后好好保护自己的周全。如果喜欢,那就把他深深埋藏在心底。” 母女之间如此温情的话,将曹子静的鼻子勾的酸楚起来。“可是,娘亲,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皇帝,他好凶,我好怕他!他看着女儿的样子,就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而且他年纪也大到可以做我的爹爹了……”。 带着莫名的惊惧,曹子静紧紧依偎进母亲的怀里。 章节目录 801.番外:母女相见2 听母亲这么一说,曹子静顿时一阵茫然“可是,可是这府里的人,都说皇上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而且,他登基即位后,诛杀了那么的旧臣……” “乖女儿,这里没有别人,这话你说说可以。但是,进了后宫,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谈论君主的功过是非。你需知,那是帝王权谋,我们都是臣民,你以后的身份还是他的嫔妃,枉议朝政,是会招来大罪的!” 苏娉说的语重心长,她是真心希望女儿能在这杀机重重的后宫中学会保护自己。而得到君王的怜爱,将会是一件很好的保护伞。 曹子静在母亲的嘱咐中沉默的点了点头,她的心中此时堆积了诸多忧虑。母女二人,直到月影西斜时,才吹灯落帐安歇。 春花烂漫的幽兰别院中,曹子静与母亲睡的极为香甜。月光温柔的照拂在这一方简洁雅致的寝室内,一切都显得静谧和美好。 曹子静在梦中,露出了少女稚气而美好的甜甜的笑容。 但与此同时,东院奢华的厢房内,当家夫人霍清韵却在睡梦中皱紧了秀丽的眉头。 冷汗在她额前不断的涌下来,濡湿了她颈下绣着五色鸳鸯的苏绣枕巾。似乎被可怕的梦魇在不断的追赶着,她胸间气息难平的起伏着。 “啊!……不要啊!……不要,不要杀我!”尖锐的呼喊声,划破了静谧夜空。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今夜值夜的是她房里的丫鬟玉兰,睡在隔壁屏风后的小塌上,听到房里的动静,她赶忙翻身披上丫鬟的红色对襟外衣走到床边。 厢房里点着一盏油灯,一室的光影摇曳。细细水晶流苏坠在穿堂而过的紫檀木花罩下,投下或浓或淡的片片阴影。粉色镂空绣花纱帐中,霍清韵的双眼瞪的老大。 玉兰披着外衣,迟疑的走近床边。一双白璧般的玉手,轻轻拢起纱帐,“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霍清韵突然暴跳而起,双手死死的抓住锦被的一角。 玉兰被霍清韵这样一通暴喝,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了原处。原先披在身上的桃红色外衣,就势滑落了下去,露出了一身雪白的寝衣。 一阵晚风顺着窗棂的缝隙间吹了进来,屋内原先淡淡流淌着的安神香,此时更是熏的令人昏昏欲睡。 “不,不要啊!”霍清韵眼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在自己面前飘忽不定的游荡着,她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攻破了。 缩瑟着躲到锦被之中,任由玉兰如何呼唤,霍清韵也再不抬头应答。她口中只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做的!不要来找我啊……”。 玉兰没有办法,只有转身去将室内的灯火亮起来,唤来夫人的奶妈康嬷嬷,将情况告诉了她。 “夫人也许是白天思虑过剩,夜晚才会噩梦缠身。你且关紧门窗,记住千万不要往外声张。否则,小心我收拾你这张嘴!”半是陈明利害半是威胁,康嬷嬷手段老到,先把事情捂在了东院里。 这边康嬷嬷和陆氏身边的一众人等竭力按着陆氏的梦魇之症,暗地里请了名医过来瞧病诊脉,又煎药求神的。 章节目录 802.番外:母女相见3 却不想,第二日一早府中就已经开始暗暗流传起奇怪的流言来。丫鬟与姨娘之间,在晨起时赶去正房请安的路上,不时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霍清韵一夜梦魇惊惧,第二日自然没有出来主持每日的晨间训话。康嬷嬷一脸持重,对着府中上下各院申喟道:“夫人为家事操劳,夙兴夜寐,乃至于积劳成疾。今日起,各房无事的话,就安生呆在屋里,有外出者,来老身处请示便是。” 有不服康嬷嬷倚老卖老的姬妾,立即就尖声锐利的笑了起来:“哟,康妈妈,不是我说你,我们这么多位姨奶奶在此,便是夫人病了,这家事也轮不到你来管啊!你这样以老自持,且还将我们这些姨奶奶们看在眼里吗?” 打头阵的便是霍清韵的远房堂姐霍静秀,只见她十指青葱如玉,上面戴了少说也有六个珠光宝气的戒指。说话时兀自搂着自己刚刚周岁的儿子曹成浩,一脸不屑的斜眼看着立在正中太师椅前的小脚老妈子。 原本霍清韵就是继室填房,身份不比原配来的金贵,而康嬷嬷是霍清韵在霍家带来的家养奶妈,与霍夫人感情极好,也深得霍清韵的信任。 她自从进了曹府,便是大半个主人,往日里这些侧室哪个不是看她的脸色献媚,便是老爷曹元鸿,也要给她三分薄面。这十几年来,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她心中一面恨恨的骂到:还是堂姐妹呢,也这样的不顾情面。等夫人好起来了,看怎么收拾你! 脸色一冷,便要搬了霍清韵出来压阵。想不到,不待她开口回击,其他几房被压制已久的姬妾,也纷纷挥动手中丝巾和团扇,开始冷言嘲讽。 “夫人病了,便是身边的奴才也要比我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主子尊贵,放眼咱们大周国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打团扇的这位,是三姨娘林丽珠。 “就是,丽珠妹妹说的对,咱们不能让一个老奴来掌家。否则,人家还以为我们堂堂曹府没人了呢!……”。四娘杜兰婷,两眼翻白的看着正厅上首挂着的那副兰蝶图,直白而又尖酸的讽刺康嬷嬷。 “照我说,干脆轮流,一人管上半个月……”一时间正厅内香气弥漫,却也硝烟四起,口水横溅。 “都别争了,治家之主母,我早有分寸。尔等不必再争,争也无用。”下朝归家的曹元鸿,满面喜色的踏进正厅来。他看也不看这些珠围翠绕的姬妾们,对着下人吩咐道:“去请苏夫人,还有贵妃娘娘一起过来。” 下人一愣,低低的说了一声:“要请贵妃娘娘一道来?”说罢,害怕的低下了头。 曹元鸿怔住,半响,才想起曹子静此时的身份,不单是他的女儿,更是皇帝的贵妃了。 按例,便是他见了,也要行君臣之礼在先的。 一摆手,便改口道:‘那就请苏夫人吧!另外,我吩咐的那些摆设,都弄好了吗?” 至此,正式确定了苏娉当家主母的地位。因为曹子静的原因,各房侧室再无不服者。当着曹元鸿的面,个个都低头上前向苏夫人恭敬行过礼,改称“夫人”。 幽居于东院的霍清韵只怕这会还不曾知道,否则又是要气的打抖不可。 幽兰别院修缮一新,各色名贵的花卉,摆满了各个角落。原本简单的壁照上,几个匠人正在努力粉刷着根部的霉点和潮湿。 章节目录 803.番外:进宫1 “快点,快点!把这些瓷器,都小心的放到夫人的屋里。这个美人面琉璃花瓶,是贵妃娘娘房里的梳妆台上的插瓶。还有那些金装的画册,这些可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家手笔,小心着点……”。 管家福来,指挥着满园的人丁忙活布置。曹子静原本在屋内看书,这会也不得安静了。 “福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吵,叫小姐怎么看书?”玉梅因为主子得势,难免有些得意洋洋,朝福来大声问道。 那管家虾米一般躬身一溜烟跑过来:“贵妃娘娘,老爷说您在家里的日子不剩几天了,实在有些舍不得。这不,一大早就命人开始布置一下别院,您老看着可还满意?” 曹子静噗哧一笑:“你才老呢!罢了,罢了,叫他们小点声。吵的我头晕。” 福来赶紧点头如同鸡啄米,媚笑着走了出去。 外面稍稍安静了会,曹子静才歪在美人塌上,将手中那卷书给看完了。眼皮觉得有些困倦,随手将书页合上,兀自躺在塌上睡了过去。 薛氏与苏娉在花厅中喝了茶,一同携着走进了曹子静的房里。见得曹子静歪歪的睡着,白玉般的脸颊压在书页上,两人不由的相视一笑。 轻手给她披上一张锦被,曹子静扑在脸颊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动了下。安睡的少女肤如凝脂,面如芙蓉,体态娇小玲珑。即便是睡梦中,唇边仍有一丝浅浅的笑意。此刻,她枕书而卧,纤细的手握住一柄细绢小扇,妩媚至及。 薛氏凝望着曹子静的睡颜,悄声道: “我看子静这孩子,不像是个没福气的。你看她这气韵,这神态……也许多半真的会是人中之凤。进宫,对她来说也许会让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苏娉一脸慈爱的望着娇美的女儿,她轻轻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是,我也知道,当今圣上脾气暴虐,据说对付朝臣与皇亲贵戚,都是铁腕皓骨。有不能按其心意行事的,概莫能逃过或死或废的下场……更何况,我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子静这孩子不会刻意献媚讨好,也不知道如何婉转承欢。但陛下可是久于沙场的悍将,又久居上位,我真是怕,将来万一若子静一个不慎触怒了龙颜,那可怎么是好啊……”。 苏娉一面说着,一面退出曹子静的寝室。轻轻掩上门,黄色的铜制门环,在她的手下轻轻撞击着花梨木的门框。 曹子静看着窗棂上压的严丝合缝的碧绿绢纱,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她依靠在塌上,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轻轻的滴下一颗泪珠来。 团聚的时光总是甜蜜而又易逝的,一眨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六月初三,就是宫中执事官率领仪仗队前来迎接曹子静进宫的日子。 曹子静一早起来,便按着宫中先前送来的宫装和仪容礼制梳妆了起来。绯红鎏金的华丽宫装,穿在她尚未完全发育完好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稍大了些。苏娉临时找来针线,将贴身的几处地方都做了修改。腰身处,更是往里缝了几十针,穿好以后,简直是盈盈不足一握。 虽说只是按制纳妃,并不是正式的帝后大婚。但是贵妃身居高位,乃是皇后之下第一高贵的嫔妃,因此,礼部和供有司的官员不敢怠慢,出动了数百人的仪仗队和随行侍人。 章节目录 804.番外:进宫2 一色朱红色的内侍礼服,端的是锦衣华服,威仪赫赫。开路的数十人,分两队列开,行走在辇车之前,手中提着贵妃仪制的铜雀和仙鹤等吉祥物,将天家富贵和无上的权势渲染到极致。 天子的圣旨早已下达各省各部,京中城民更已洞悉到曹府的小姐得蒙圣恩受封为贵妃,这些日子,曹元鸿真是收礼都收到手发软。但这也坐实了他外戚的身份,对于皇帝的心思,曹元鸿如今再也不敢揣测,只能希望女儿进宫之后,好歹能令到皇帝对自己和曹家不再那般的痛恨。 这日是正式迎娶之礼,城中虽然三更时分就已经戒严,但还是有许多居民蜂涌到白马巷中借着门缝偷偷观礼。这是本朝难得一见的皇家盛典,许多人都一早趴在门边翘首以待了。 幽兰别院内,苏娉立在梳妆台边,为曹子静细细的梳理着一头瀑布青丝。妆台上的琉璃花瓶内,一束牡丹,正怒放的风姿绰约。望着曹子静年轻而略带稚气的脸庞,苏娉鼻中一酸,两行清泪簌簌而下。 窗外的丽阳,只是凭添了母女二人心头的种种愁绪而已。 “娘,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我。”曹子静尚未行笄礼,因此不必挽发戴簪。她将及脚跟的头发拢在一侧,转头殷殷向母亲嘱咐道。 “娘的女儿,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出嫁了。为娘的,尚且没有为你绣好这件嫁衣,你怎么就……”苏娉捧来一件大红的丝缎霞帔,不禁泪洒于衣襟。 “娘,这件衣裳,你且帮我好好留着吧!也算是,一个念想……”。曹子静不敢向母亲言明自己心中的真意,这件嫁衣,她是多么希望能够穿在自己与霍丛烨哥哥的婚礼上啊!但是,她忍下了万般苦楚,只是一人承受了这样不堪对人说道的心酸。 按照宫中制,贵妃出嫁也不得如正室皇后一般穿着绣凤霞帔,因此,曹子静对着那件鲜亮的衣裳,好一阵子失神。 心里有浓涩的苦意,渐渐涌上心头。这么盛大的婚礼,这么隆重的仪式,却不是嫁给自己心爱的郎君。低下头,手抚上胸口处那块羊脂玉佩,那温润的玉身,还带有他的体温和气息。 “子静,你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美丽,你的此生,定然不会孤独的。”这温情的话,尚且留在她的心底。可是,幻影破灭时,人却已经不在了。 曹子静心头大痛,一时不能自已。伏在苏娉的怀里,任由两泪交流而下。 “吉时到!请贵妃娘娘起行登辇!”一声嘹亮的内监催促声,让苏娉不得不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儿。 “你看看,妆都花了,娘给你擦擦,不许再哭了啊!”大红色的丝巾,承接了曹子静脉脉不能言说的清泪。那艳丽无双的颜色,被眼泪晕染出朵朵绚丽的花儿,斑斓璀璨。 言毕,起身端正宫装,将那枚玉佩掖入抹胸内。带了几分无奈的微笑,曹子静搭着玉梅的手,一步一回头,在曹府上下齐齐的恭送声中,登上了金色辇车。 章节目录 805.番外:进宫3 辇车起驾,即长驱直入往皇宫明清门而去。一路上,铜锣齐鸣,提示行路驾车之人一概回避。 大队禁军侍卫,跟在曹子静的辇车后,玉梅坐在车里,玉容被子静留在曹府照顾母亲,主仆二人一路上将看得一切都那么新鲜。 “哇,小姐,你看你看,这沿途,都是以锦缎围城呢!啧啧啧,皇帝可真是有钱啊!” 曹子静汗颜,望着这个与自己一块长大的丫鬟,颦眉道:“玉梅,我吧玉容留在曹府陪母亲,是因为怕母亲刚刚进京对一切都不熟悉。可这样一来,进了宫,就只有你陪我了。但是,宫女的生活是很闷的,你不会怪我,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吧?” 玉梅嘻嘻一笑,转动眼珠道:“不会,小姐,只要你经常给玉梅做些漂亮的新衣服,再时不时跟我分享一点美食,我就什么也不想啦!” 曹子静最终被她这幅样子逗笑,噗哧一声,两人在华丽的辇车内笑的左摇右晃。 “还好说呢,你忘了,那年你穿了我的衣衫出去买胭脂,结果回来就被我娘给教训了一顿。大过年的,连利是都没讨到……”。毕竟是少女心性,曹子静想到玉梅的贪吃贪靓,不由的想起一些趣事来。 “小姐,这些事情,你怎么还记得……”。玉梅大窘,忙堵住曹子静的嘴。 主仆二人一如从前这般,在辇车里闹的不亦乐乎,丝毫也没有想到,进宫之后自己的生活会面临着什么样的改变。 辇车终于抵达皇宫南门顺贞门门前,执事官高声朗读内宫逊旨,无外乎就是些遵从后妃之道的东西,陈词滥调的,听的曹子静耳朵发鸣响。 就在此时,一双大手伸进了辇车的珠帘垂帐之中,青龙玉扳指,在他的中指上熠熠生辉,那是皇权的高贵象征。 “下来吧!朕的爱妃。”一个轻佻的语气,伴着一个热烈的拥抱,差点没让曹子静窒息在他散发着龙麝之香的宽广怀抱里。 料不到皇帝会有此举动,一时间执事官和礼部长史等人都傻了眼。训旨已经宣读完了,按例贵妃的车驾应该由顺贞门的侧门进入宫廷。 但南宫凌沣一身金色的龙袍,堂而皇之的抱着新晋的贵妃,脚下一用力,随即跨上了等候在一旁的一匹汗血宝马背上。 “嘶……”的一声长鸣,骏马在天子脚跟轻轻一夹之下,一阵风般自顺贞门正门跑进了皇城。 潘淑妃原先率领着一众宫妃等候在城门上观礼,但见天子抱了那个不足笄礼之年的少女,一溜烟在正门晃过,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甚至,连那贵妃长的什么样,大家都没看清楚。 而顺贞门正门,众人可是都清楚,按礼,那是迎娶皇后才能走的通道。 最莫名其妙的是坐在辇车里陪嫁过来的玉梅,眼睛一眨呢,自己家小姐就影都不见了。 害的她一阵激动,对着宫中的执事官大声质问道:“你们把我家小姐弄哪去了?为嘛要把我们分开?” 执事太监一脸无辜,忍住心里的郁闷,朝她嘟囔了一句:“我们都还没瞧清你家主子啥模样呢!你要问,找皇上问去!” 章节目录 806.番外:进宫4 说罢,挥手命车驾往侧门行进宫中。 曹子静被搂在马背上,身子紧紧的贴着南宫凌沣健硕的体魄。呼吸中,闻到一股成熟男子的阳刚之气,她拼命扭过头,将眼睛侧望了一下周边。 眼界所到之处,无一不是高楼玉阁。宽广整齐的宫道,用青色的石砖铺成,两旁栽有青翠的松柏和象征帝王威仪的葵剑松。白玉堆砌成的石狮,庄严肃穆。 玉栏铜雀,赤金飞檐,直直插入云霄之中。清风吹动含元殿四角缀着的铜铃,“零零……”的声音,有如天神的拨弄。 骏马扬蹄飞驰,所到之处,宫人纷纷跪伏于地。“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南宫凌沣将脸庞欺近曹子静娇小的面颊,曹子静扭头一惊,白璧般的耳垂便被他含在了口里。 “子静,你要记着,在你进宫的这一日,朕便是这样抱着你走进来的,从今往后,朕要这样一直抱着你,你记住了吗?”少女身上自然清雅诱人的体香,让曾经接触过她的美好的皇帝顿时间呼吸变重,伴随着彼此加剧的心跳,南宫凌沣吻了良久,终于说服自己按捺下心中火烧一般的欲望。他抱着一身酥软不知所措的曹子静,在耳畔温柔的问道。 曹子静脸颊处飞起鲜艳的桃花,那坨坨红晕,在阳光下看起来那般的娇美诱人。 “额……陛下,子静觉得,觉得心里很难受,想要,想要……”。南宫凌沣大喜,且耐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哇!……”的一声,曹子静恶作剧般的将早上吃的早餐,一股脑的吐在了皇帝那身不可侵犯的龙袍上。 但见那精工绣成的九龙飞腾图案,片刻后就滴答着一大片的粥水。还好,曹子静一贯素食,也没有吃葱啊大蒜之类的嗜好,否则……龙袍上,指不定还会“蒜香四溢”呢! 原来曹子静从小生活在江南嘉兴,从未骑过马,自然不能习惯这突然而来的颠簸。南宫凌沣被爱妃吐了一身,还不得发作。僵硬的跳下马来,他将怀里两眼翻白的少女交给宫人吩咐道:“贵妃水土不服,你等好生将她送回湘云殿,小心伺候着!” 曹子静晕乎乎的被一众内侍和宫女抬到了湘云殿,玉梅已经急的团团转在殿前檐下走来走去了。 乍见曹子静被人抬了回来,玉梅心中一惊:“小姐,你怎么了?陛下罚你了?……”。 曹子静皱着眉头,有气无力的挥手说道:“先别问了,我,这会很不舒服呢……真是,好端端的,骑什么马啊?哦哟……”。话未说完,挣扎着坐了起来,又是一阵恶心想呕。 这下好了,一身华丽的宫装,还没住进自己的华殿呢,就已经污秽的不成样子了。玉梅扶起曹子静,旁边两个小宫女眼疾手快的一边托着,总算把她架进了寝殿。 有年级较大的宫中执事静书姑姑前来向新晋贵妃请安,她也是皇帝钦点侍奉于湘云殿的内廷女官,品级为三品司算是上等女官了。见得贵妃如此神情,急忙命人去御医所请太医过来诊治,转头又命人去取了热水过来,给曹子静净身洁面,一通忙活完了,曹子静才终于稍稍觉得好过了些。 章节目录 807.番外:进宫5 “奴婢静书,率湘云殿一众侍人,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黑压压的跪了一屋子,好在这寝殿面积够大,否则只怕要跪到中堂去了。 “起来吧!静书姑姑,谢谢你!”曹子静歪在床柱上,身下垫着一堆枕头,勉强支撑起精神,来应酬这些个人。 眼光一扫,便是一阵颦眉:“怎么这么多人?”曹子静太阳穴跳的突突的,被眼前这黑压压的场面吓倒。 也是,南宫凌沣封了她做贵妃,却没有派人去曹府教导她宫中礼仪制度。难怪,这七十二口人,也确实太惊骇了点。 “启禀贵妃娘娘,按照宫中仪制,您是贵妃,当有宫中侍人七十二位。这只是这殿中站班侍奉的,至于您的服饰、钗环、起居用具等,内侍省还有专人侍奉。” 玉梅与曹子静面面相觑,两人半天没有说话。半响,玉梅才拍掌道:“好嗳!以后我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小姐,我们每日都去游玩去……”。 “大胆!贵妃驾前,岂容你这等放肆!以后,不许你这样你、我相称。你应当尊称贵妃主为娘娘。还有,这宫中自有仪制……”。 曹子静叹口气,打断眼前这位美丽丰饶的静书姑姑:“好了,玉梅她是我在娘家带来的丫鬟,以后你不必以这些规矩来约束她。”不知是被她胸前那对丰满到随时准备蹦出来到处乱晃的****晃花了眼,还是初到这殿中觉得有些不适,曹子静突然觉得头大如斗一般。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寝殿原来真的华美无比。墙壁上,有大块和田美玉雕刻成的龙凤呈祥的壁案,周围装饰着金箔。满室的淡黄花梨木家具,显见是新赶制出来的,迎合的是曹子静这般少女的花季年华。 时是初夏,因此地上的厚重地毯已经换下来。大块大块被切割的面积一致的汉白玉地砖,细密的贴合铺就一室的光洁如玉。价值不菲的波斯水晶做成中堂到寝殿的花罩垂饰,湖蓝色纱帐,构成帘幕重重透音律的绚丽清新闺阁。 曹子静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倒也符合自己的喜好。只是,这寝殿的面积太大,足以比得上曹府的议事正厅了。一个人睡,还真有点怯怯的怕。 想起临出门前母亲的嘱咐,曹子静命玉梅去开了自己随身带来的银箱。“这是我给大家的一点见面礼,收下后,都出去吧!” 话一出口,一直垂目躬身站着的静书就挑起了眉毛。“娘娘,您以后要自称本宫,不可再你来我去的了。” 心中冷冷一哼:“只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罢了,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真是搞不懂,陛下为何会突然喜欢上这样青涩的小女孩?难怪,就连潘淑妃也觉得按捺不住,想要动手了。” 掩下心中的愤愤然,静书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曹子静那尚未发育完好的胸部,再欣赏一下自己丰润无比的曼妙身体,顿时涌出一股委屈:“陛下,您的眼里怎么就看不见静书的美丽呢?论才论貌,我可有任何地方输给这个小丫头?” 章节目录 808.番外:进宫6 佯装恭敬的接过曹子静的赏银,她的眼睛飞快的飘过这满室华丽精美的寝殿,嫉妒的心理更是让她感到几欲疯狂:“这可是先朝贵太妃娘娘的寝殿啊!这里,是天下臣民敬献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的天宫仙殿,皇上竟然,竟然把这里赏给了她!” 咬着下唇,静书不动声色的躬身致谢:“奴婢谢娘娘赏赐!只是,陛下早在娘娘进宫前,便已经派人送了好些宝物过来,这是礼单,请娘娘过目!” 大红烫金的折页,在曹子静手中略略翻了翻,一大堆的珠宝,还有最为奢华的丝绸软缎,各色古玩用具,还有一些宫中收藏的名家笔墨,印满了这薄薄的几页纸张。 “都收着吧!那个,开箱,取了这斛珍珠出来,分给大家吧!”曹子静原本就对这些珠宝之物不感兴趣,于是借花献佛的,就将这最末一页的这斛珍珠送了出去。 也是,自己要在这宫里生活几年,好歹应该先笼络一下人心。银子已经送了,其他的东西,又都是一对一对的,这么些人,怎么分好?还是珍珠,一斛有几百颗,足以让每人都领到了。 曹子静突然想起以前在永嘉苏府的日子,年节时分,母亲总是让下人抽签以定赏赐。 原来,这主母还真是不容易做啊!曹子静看着静书将这黑压压的一群人欢喜的领出去,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 还有,这后宫,好像还真的与民间不太一样呢!这些女子,看起来年纪小小,胸前那对****,却在红色的抹胸上,鼓的甚是丰满。难道?这宫里的饮食都有独特之处,吃了之后可以丰胸? 曹子静躺在舒服的大床之上,看着自己扁平的胸部,有些自卑的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贵妃一进宫,就病倒了?”纤纤手指勾着白玉细瓷描花杯,一身绚丽的宫装,侍立在两旁的宫人,轻摇着翡翠雀绫做的宫扇。 环顾了以下四周恭敬坐着的嫔妃,潘淑妃满意的看了看自己手上新得赏的红色云岩宝石戒指,轻轻抚弄了一下洒金的广袖,颦眉道:“这可怎生是好?本宫原本还打算着,让各位妹妹一起去湘云殿中觐见一下贵妃娘娘呢!” 说罢,一双眼睛便瞟在了下座的嫔妃们脸上。 “娘娘,您真是贤德过人。其实,陛下早就明谕,贵妃进宫,只是以备三年之后的待幸罢了。况且娘娘统御后宫这些年,臣妾们都对娘娘您心服口服。娘娘若真要臣妾们去湘云殿拜见,臣妾等自然不敢不去。只是,臣妾私心以为,” 一身桃红色的香纱长裙,薄如蝉翼的粉色抹胸,将一具凹凸有致的身体,无比诱惑的勾勒了出来。只见她手上轻轻摇着一柄月白色底面的圆形宫扇,纤手之上丹寇轻染。款款向前去,裙裾上配着的绿色湖玉如意结,亦跟着亦步亦驱。 “哦?未知许昭仪有何高见?本宫及一众姐妹等,愿闻其详。”按下心头的一阵鄙夷,潘淑妃对着一脸媚笑的美人态度端和的问道。 章节目录 809.番外:妒忌1 “臣妾以为,这后宫在淑妃娘娘您的统领下,如今正是六宫有序,上下和睦的时候。臣妾等,愿联名上书,请陛下晋封您为中宫皇后,已正名分。” 话一出口,便引来其他嫔妃纷纷跪下表示拥戴。 “臣妾等,愿联名向皇上上书,请陛下将您正位中宫!” 众美人这一跪之下,端坐于上首宝座上的潘淑妃便将一众嫔妃的丰胸都尽收眼底。 只见满堂之中,尽是一片波浪汹涌。一色的超低抹胸,有些仅以半透明的绢纱绣上精巧的鸳鸯作为遮挡春光的胸衣,更有甚者,竟然在绢纱上用镂空绣的手法,让那条深深的乳沟,完好的呈现在人前。 见此情景,饶是一贯对自己身材感到非常自信的潘淑妃,都不由的下意识望了望自己的抹胸。 侍奉在天子身边,潘淑妃深知皇帝的威武与强壮。初经人事后,她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恋上他那健硕无比的身体。 那具高贵的身体,曾经带给自己多少的愉悦欢爱啊!那样的春雨滋润,不可否认,这也是后宫一众嫔妃对南宫凌沣眷恋不已的重要原因。 后宫中,嫔妃们暗地里攒足了劲,除了讲究吃喝穿戴宫室华美之外,最主要的风光之处,便是看彤史之上,谁的侍寝次数较多。 也有被临幸过几次,便不再受君王宠爱的嫔妃,时常被人当面讥笑道:“哟!贵人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看懂那本春宫册啊?陛下可是喜欢在龙床上风情万种的女人啊……”。 见对方低头垂首,随即欺负上脸:“啧啧啧……难怪呢!你看看你这胸,小的跟桃子似的,而且啊,还是没成熟的涩桃子!这样的姿色,如何承欢于陛下呢!” 一番言词,说的被讽刺者无地自容。掩了扁平的胸部,独自掩面而逃。 乃至于到了潘淑妃掌管六宫时,早已按着南宫凌沣的心意,所有侍寝的宫妃都必需有傲人的丰胸,否则便被直接无视掉,连绿头牌都递不到君王面前。 对于进位为皇后,潘淑妃心中明白,自己是无望的。活人争不过死人,更何况,那死人是皇上心目中最好最端庄贤淑美貌的发妻。 潘淑妃摆摆手,面带疲惫的说道:“都起来吧!本宫能得蒙皇上信任,赐予协理六宫之权,已深感圣恩。诸位妹妹如此抬爱,更教本宫心内铭感。只是,立后之事,可不是我等妾妃能够痴心妄想的。陛下自登基以来,只追封了元后,饿让后位虚悬,想必自然有陛下的安排。我等只要侍奉好陛下,就是尽了各自应尽的本分了。” 一旁躬身与一众嫔妃一起称是的静书,眼瞟着状若大度无私公正贤良的潘淑妃,心中恨恨的骂了一句:你这狡诈的狐狸精!难怪蒙住了陛下的信任,倒是真会在人前做戏。哼!你既然不敢去向那丫头挑衅,我自有其他办法来给她一个下马威! 章节目录 810.番外:妒忌2 曹子静怏怏的在床上诈病躺了半天,一会便有几个侍女领着个一身湖蓝色光绸厚底靴的太医前来请脉。 “微臣等恭请贵妃娘娘的安!“隔着水晶珠帘,曹子静睁开眼,瞧见侍女们站在自己床前,隔着几道纱帐,见几个头戴官帽的男子拜在自己的床前。 曹子静毕竟还是闺中少女,猛然在自己的寝殿中看见陌生男子进来,还是很有些慌乱的。她一面慌张的靠着被子坐起来,一面唤玉梅:“梅儿,快点过来帮我穿衣服!” 此时的曹子静,只是一身单薄的寝衣。淡淡的蔷薇色丝绸,裹住一具并不丰盈的身体。脸上一丝脂粉的痕迹也无,浓密秀丽的眉毛,随着思绪一下子颦了起来。 玉梅这丫头肯定是贪玩去了,叫了半天,人影也不见。 最离奇的是,这偌大的湘云殿,那些原本分班站好的侍女和宫人,此时也连个人影也不见。 曹子静心知有异,于是挥手沉声道:“尔等不必过来请脉了,本宫……本宫已经无甚大碍了!”好容易,才将自称改成了“本宫”,曹子静垂头一阵偷笑。 帘外的诸位太医面面相觑,一时又不敢贸然起身离去。因着这位贵妃虽然年少,却是天子十分看重的贵人,况且前去传旨的又是湘云殿的女官,他们怎敢随意离去? “娘娘,这些都是宫中医术高明的太医啊,您刚才那一番呕吐,怎可不认真请脉诊治呢?” 殿外莲步姗姗走来一位年纪较大的嬷嬷,一脸恭敬的笑道。 曹子静有些疑惑,一时又说不清楚。她低下头,想了想刚才自己赏赐财物时的印象,少顷,很快就确认了这不是自己宫里的人。 但她却不说破,只是淡淡颦眉道:“本宫倒不是先前那般恶心想吐了,只是,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觉得身上有些不适……额,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好叫太医瞧吧?” 那一脸脂粉的老嬷嬷心中偷笑,暗道:玉梅那丫头已经被江司算用一碟榴莲酥打发去了后院,现下四下无人,一会儿陛下来了,且看你如何圆得了自己的说法? 一面笑,且一面缓步跨了过去。掀开帘子,躬身做温顺道:“既然如此,那么,容老奴给您瞧瞧可好?诸位太医,先低下头,在外面候着吧!” 曹子静借着一室清幽,看见那嬷嬷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垂下眼帘,伸手在自己粉白的后背上狠狠抓了几把。 这边厢,江静书正躬身立在御书房门外,等候皇帝的召见。 不一会,徐致悄悄走了出来,“陛下正在批阅奏章呢,贵妃娘娘有什么事?非得这会请皇上过去?” 徐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位居二品少监,统辖宫中所有内侍。江静书面含微笑,对着徐致福了一礼:“徐公公,刚才陛下吩咐御医所的太医去湘云殿给娘娘请脉,这会娘娘却一直昏睡着,不肯叫太医看。奴婢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过来请陛下前去看一看。” 章节目录 811.番外:妒忌3 她这一番话说的甚是狡诈,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曹子静的身上。她就是算准了皇帝对曹子静十分的在意,听了之后一准会去,所以才苦心安排了这么一出夺宠之计。 徐致一听事出有因,一时不敢怠慢。说了一句:“你等等,咱家这就进去回禀!”转身便进了内殿回禀。 少顷,南宫凌沣便大步跨了出来:“贵妃怎么了?难道闹小孩脾性不肯看太医?”这样说着,关怀的口吻却不由的流露了出来。 再一想,自己这是干嘛呢,无端弄了一个小女孩进宫,又不能每天压在身下翻云覆雨,还要像伺候公主一样的抱着她东走西逛,炫耀着给她看看这偌大的繁华宫室。 这会病了不肯瞧太医,奴婢们还要请自己过去劝解一番。搞不好,要是不肯吃药的话,是不是要自己亲自去喂? 心下一阵头疼,暗暗咽了一口不甘的口水,南宫凌沣回首看了一眼自己案台上堆积如山的案卷。人都说做皇帝好,风流又逍遥,且不知这风流背后,也要四处奔走,疲于奔命呢! “起驾,湘云殿!”坐上十二人手抬的龙辇,皇帝有些疲惫的耷拉着脑袋,命令众人一同前去不远处的湘云殿。 跟在后面的江静书见皇帝眉间一皱,心中暗喜道:陛下果然不悦了,一会儿,且看我怎么将你这个没毛的凤凰扯下枝头,叫你灰溜溜做回山鸡! 江静书得意的笑着,想象着自己已经趁机取而代之,成了皇帝的新宠。“陛下,您看臣妾侍奉的您够不够好……” 一室华丽中,牡丹在美人琉璃插瓶中昂首怒放。自己轻轻褪下身上的罗裙,将最后一块抹胸也解了下来。 “唔……爱妃,你的身子,是后宫诸妃中最为诱人的……快点过来,让朕好好的疼爱一番……”。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象着天子那高贵温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细细的摩挲着每一处动人的漩旎…… “江司算,圣驾已经快到了,你且先行去宫中召集诸人准备接驾啊!” 一个内侍的尖锐嗓音,伴着一丝讽刺的意味,将她在美妙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咽下口中垂涎的吐沫,江静书恨恨道:你这狗奴才!现在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等会我就要叫你好看的! 但这内侍的话也提醒了她,整个湘云殿,此时都是空无一人的。那些内侍和侍女,都被自己打发去了后院设珍珠赌局去了。若是天子驾到,到时候一定会看出什么端倪来的。 于是江静书扭动腰肢,赶忙快步走了回去。 等南宫凌沣辇车放下来地时,湘云殿已经井然有序了。一众侍女低垂着眼帘,端正的跪在殿门前接驾:“奴婢等拜见皇上!” 换了平日穿的玄色暗云龙纹长袍,天子随意的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贵妃呢?” 说罢,已经举步望寝殿走去。 但见重重帘幕低垂,轻纱帐下,一位少女正低头轻轻啜泣着,南宫凌沣心头一紧:难道曹子静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这样想着,大手已经掀开了珠帘。却是一愣,地上跪着三个满面色的太医,一个个的,神色怪异。 章节目录 812.番外:妒忌4 见得皇帝驾到,那小脚老嬷嬷和太医们赶紧俯身跪了下去请安:“奴婢(微臣)等向陛下请安!” “贵妃这是怎么了?”曹子静背对着皇帝,一头青丝迤逦如青烟,洒在粉红色的锦被之上。南宫凌沣在眼里看去,正好瞧见她粉色蔷薇的寝衣胸口处,修长的锁骨在轻轻颤抖的胸襟中朦胧的隐约可见。 曹子静抬首,含了一丝幽怨的眼神,正要开口,却被那老嬷嬷抢了先:“陛下,贵妃娘娘方才说身上不舒服,叫几位太医给瞧了瞧后背,原来是长了几个包……”。 南宫凌沣脸色一变,心中不由的大怒起来。“曹子静,你可是朕的贵妃!怎么能在外臣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 江静书这一面心内腹笑,一面好整以暇的将身上原本已经很低的抹胸往下再扯了扯,扭动腰肢走上前去俯身道:“陛下请息怒!贵妃娘娘年纪还小,或者有不懂礼数的地方,请陛下勿要责怪才是!” 南宫凌沣此时没心情看眼前这波涛汹涌的场面,心中大为郁闷:自己忙的要抽筋,还要来教导一个小女孩如何恪守妇道?他眼中一寒,便要责罚曹子静。 “是啊!陛下,老奴见贵妃娘娘方才在太医面前袒露身体时并无害羞之状,或许真的是不懂事,也未可知啊……”。那老嬷嬷在一旁火上浇油,引得南宫凌沣心头更加暴怒不止。 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把扳过那单薄的身体,掩住怒气,却是咬牙切齿道:“曹子静,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是朕的女人,是朕的贵妃!你的身子,只可以由朕来观赏!哪个男子要瞧见了你的一寸肌肤,朕都要割了他的头……”。 曹子静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安静的望着皇帝。她的眼神明而清澈,一丝的狡黠也寻不见。 “陛下,您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这位嬷嬷为何要这样说?子静,只是,只是想家了……子静想娘亲……”。说罢,她轻轻靠近南宫凌沣的怀抱,用柔软的发丝,触动着暴怒君王的面颊。 南宫凌沣就势将她搂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下喉间的颤抖:“真的?原来朕的爱妃只是想家了啊?那么,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凌沣惯用权谋,此时已经发现事情有异。他想起初见曹子静时,她连一支舞曲都不肯向自己献来,自己的一吻,便令她昏厥了过去。这样纯真可爱的少女,又如何能在这几个又老又丑的太医面前袒露自己纯净的身子? 缓缓回眸,凝视了一下躬身在自己面前显露两只丰乳的江静书,还有那个脸上抽搐的老嬷嬷,他阴冷的笑了笑。 那小宫女抬头望了一眼江静书,想要张口,又怯怯的低下了头。 “没关系,你说吧!把你见到的,都说出来,我担保你没事。”曹子静倚在南宫凌沣的怀里,脸上微笑心内厌恶的被这暴君死死搂紧。好容易挣开了一丝缝隙,她温柔的对那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说道。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宫女将头低的更低,几乎要趴倒地砖上了。 江静书低垂的面容秀眉一挑,心中暗自得意。 章节目录 813.番外:妒忌6 江静书低垂的面容秀眉一挑,心中暗自得意。 “因为,因为奴婢今儿下午没有在殿中值班,”那小宫女鼓起勇气,继续低声叙说。 “哦?你下午不在殿中值班,你跑哪里去了?”南宫凌沣黑着脸,显见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恕罪!奴婢,奴婢跟殿中的宫人们一起,被江司算招了过去玩珍珠赌局。”豁出去了,宫女这会才将声音整理的平静了些,她大声说出事情的真相。 “江司算!朕且听你说说,如何在贵妃生病的时候,将所有服侍的宫人遣开?你究竟,意欲何为?”南宫凌沣本来就冷颜对人,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况且现在脸上分明的写着“老子心情很不佳”。 江静书一缩头,胸前的抹胸眼看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奴婢见贵妃娘在休息,不敢打扰。所以才……“。 “所以才叫这老嬷嬷过来特别关照一下贵妃娘娘?”南宫凌沣不是傻的,他也深恨被别人愚弄:“说!你是哪个宫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寝殿中?” 那老嬷嬷手脚一哆嗦,马上就叩头如捣蒜:“陛下饶命!老奴也是被江司算所逼……这才……一时糊涂的……”。 南宫凌沣一个眼色,即有内侍上前去那嬷嬷身上取了腰牌下来。“陛下,是漱玉宫的人。”内侍恭敬递上腰牌,如是回禀。 徐致顿时脸色大变,这……潘主子怎么会扯进这样的是非里?她可是,一向以贤德宽厚之风掌管六宫的啊。 “你是潘淑妃身边的人?你且老实说,到底此事与淑妃有没有关联?”南宫凌沣命人左右夹起瘫软在地的老妇,一脸严肃的审问。 曹子静趁机逃离暴君的怀抱,她一脸张望,玉梅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害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这么久。 南宫凌沣一脸不耐烦,见那老嬷嬷说话嗦,于是挥手命人去请淑妃过来。 就在此时,只见江静书一脸无辜状,跪行至曹子静的床前。“陛下,贵妃娘娘!奴婢一时糊涂,受了淑妃娘娘的指使,淑妃娘娘说,说……无论如何,也要给您一个下马威。奴婢有罪,但是,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呀!请陛下和贵妃娘娘饶命!” 说罢,以头伏地,咬住下唇,心中发狠道:潘淑妃,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要不拖你出来做替死鬼,我江静书岂不是就要命丧于此了么? 心中暗付毕了,这又抬起眼,幽怨而又哀切的望了望坐在床边的皇帝。那神情,好像在谴责一个负心的丈夫另宠新欢一样。正好被曹子静瞧在眼里,心中不由的大感好笑又好气。 听闻事情真的与淑妃有关,一直静默的徐致忍不住了:“陛下,不如让奴才去请淑妃主过来一趟,当面对质清楚才好。” 皇帝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神中玩味和探究。徐致吓的身上一冷,随即躬身退了下去。另外两名内侍,见此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去漱玉宫。 章节目录 814.番外:非礼1 “陛下,我那丫鬟玉梅呢?我找了半天,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迫不得已,曹子静只得伸手扯了扯暴君的衣袖,做楚楚可怜状的问道。 南宫凌沣这才想起一直跟在曹子静身边的那个笨丫头,他在内心为自己沦落成帮爱妃找丫鬟的落魄君王深感无奈,被曹子静那异样可怜的眼神一哀求,心中又不由的感到发软。 罢了罢了,反正都搁下政事赶来了,再找一个丫鬟又有何难? 他伸手在曹子静溜尖笔直的鼻子上摁了一把:“行了行了,朕这就传旨命人在宫中四处去寻找你那个丫鬟的踪迹。不过,” 看着他坏坏的笑,慢慢靠近自己的身边,曹子静敏感的觉得有异样的危险,在朝自己靠近。 南宫凌沣笑笑着,忽然想起自己这趟不能白跑。从繁重的公文奏章中拱出个头,替妃子处理这些日常杂物,咱也不容易呀是不是?总要找回点什么来,弥补一下自己不是? 只见他浓眉大眼中泛起一阵促狭的笑意,嘴角向上一挑,随即挥手对一种侍人吩咐道:“朕与贵妃有几句体己话要说,尔等低下头,不要张望。有违令者----斩!” 说罢,一双大手,便伸向曹子静的胸前。曹子静被他那邪恶的笑容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两手掩住自己那平扁的胸口,一面往床内躲去:“陛下,你……你要干什么?” 南宫凌沣是练武之人,自然比她更加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她寝衣的衣袖,伸手便将这瑟瑟发抖的身体搂了个满怀。 “爱妃,你别怕啊!朕,这不是要替你验明清白嘛!”说罢,便将那寝衣的胸前丝绦往外一拉,曹子静顿时全身鸡皮疙瘩暴起一地:“救命啊!陛下,你……你非礼!” 无奈,这里是南宫凌沣的地盘,这寝殿中跪着的数十人,没有哪个在听到她尖锐的呼叫声后,敢把颈上的头稍稍往上抬一抬。众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是把头往下再低了低,恨不得直接抱着地砖贴着脸才安全。 没办法啊!现在是皇帝要对他的妃子进行“非礼”,就算他要当着一众侍人的面,即兴上演一场“春宫册”,大家也只能选择装聋作哑,奴才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瞧不着。 更有一些腹中暗笑的人,心中劝慰着曹子静:贵妃娘娘,您就省点力气好了。有这精力,还不如好好伺候万岁爷多得点宠爱好过。 南宫凌沣用自己的脸庞抵住曹子静的鼻子,他一手将她的脸庞握住,另外一只手则在她的寝衣中游走向下:“咦……爱妃,你的背上好光滑的哟,朕摸着,好像确实没有长什么疖子啊……”.。 曹子静两颊通红,偏偏脸又被他握在手里,一时竟然连挣扎也使不上劲儿。 南宫凌沣满意的看着曹子静在自己手里一脸羞愤交加,他突然心情大好,看来自己收了这小女孩进宫为妃,还真是颇有一番趣味啊! 玩兴大起时,只见他广袖一拂,床上用来勾住轻纱帐的银钩便应手而落,白色拢纱帐子,将整个空间若隐若现的隔开来。 章节目录 815.番外:非礼2 “陛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胡乱摸人?“饶是曹子静未经人事,也知道被陌生男子这样抚摸自己甚为不妥,额……等等,他好像不算陌生男子,最起码,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吧! 不过,曹子静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情欲的男人靠近自己几近裸露的胸部,还是气愤难当:“你走开啦!不准这样看我!你!讨厌的!” 曹子静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她的口音中有淡淡的吴侬软调,偏生在她生气的时候,乡音又是更重了几分,让人只觉娇气可爱,却并没有恫吓人的作用。 而在嘉兴话语中,你的读音与乃字便是十分的相近。只是那字面上的意思,大家一听也 能明白过来。 听在皇帝的耳中,他不由的两眼发晕。自己是堂堂天子啊!什么时候被人“奶”来“奶”去的呼喝了? 手下一快,便将曹子静的胸衣整个都给掀开了。定睛一看,哎呀,还是很有发展潜力嘛!两朵娇小如桃花花蕾一般的蓓蕾,挺立在小小的山丘上。 再看那胸前的肌肤,端的是白玉无暇,手指抚过,指尖都带有凝脂般的美好感觉。 南宫凌沣一脸陶醉,靠向曹子静,深深的唤了一句:“子静……”。话未说完,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是掌掴的声音。不过,不知是谁打了谁?有胆大的内侍,悄悄抬起头,望见皇帝一脸春色嘎然而至的表情。 难道?莫非……那偷窥者顿时汗如雨下,再不敢往下想。 而后室内陡然寂静无声,继而是贵妃娘娘“哇!”的,倒在床上哭了个要死要活。 待潘淑妃走进湘云殿的寝殿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皇帝和衣衫不整的贵妃,两人双双坐在床上。只见帘幕轻纱低垂,两人的面目表情都看不清楚,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贵妃伏在床上哭着,貌似很伤心。 潘淑妃略略在殿中扫视了一遍,便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有丝丝的紧张,还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在急剧的酝酿着。 潘淑妃轻轻拂动了一下殿中的珠帘,随即款款下拜:“臣妾拜见陛下,未知陛下召来,有何吩咐?”她的一双美目,在盼顾之中已经看见了皇帝正捂着右边的脸颊,神色中似乎略带态。 “起来吧!淑妃。”南宫凌沣终于勉强收拾了一下被小妃子掌掴的恶劣心情,心怀愤怒的出声。 但说起来,他心中的忿怒,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难道对人说,因为贵妃对皇帝不敬,掌掴了皇帝,所以惩罚她? 况且,要怎么惩罚?他心底一点边际都没有。 偏偏是那打人的小丫头,此时还趴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要死要活的。 真是让他头疼啊! “谢陛下!贵妃娘娘,臣妾先前原本准备领着一众姐妹过来看你的,后来,听江司算过来禀告说,您进宫之后就病了?怎么样?这会觉得可曾好些?” 章节目录 816.番外:非礼3 潘淑妃说的很是恳切,叫人觉得即使不是真心,也算是心内颇为受用。 只是这下轮到曹子静手足无措了,她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这好色暴君的众多嫔妃,顿时收了泪水,红了脸结巴道:“额……子静谢谢姐姐关心,那个,我没事,已经好了。” 潘淑妃眼尖,一下子就看见轻纱帐内的曹子静竟然敞开着寝衣,一时不免惊怔。难道陛下大白天也有此兴致?不过,看来这贵妃貌似不情愿呐! 曹子静见她盯着自己看的起劲,慌忙低头下去,见到自己差不多是半裸着身子,顿时气恨又起。狠狠的再瞪了一眼那个一脸羞愤状的皇帝,她急急的把寝衣丝绦结子给系好。 “淑妃,江司算说,她是受了你的指控,才向贵妃无礼的。你说,你是不是授意她给贵妃来了下马威?”皇帝端正了姿态,一脸冰霜严肃。 “陛下圣明!臣妾绝无此心,否则,便当叫臣妾无福生下腹中的龙裔!管叫臣妾折寿而终!”潘淑妃一脸正气昂然,对上皇帝审视的眼光。 “什么?淑妃,你说你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是真的吗?”南宫凌沣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走下地来搀扶自己的妾妃。 曹子静眼见他终于离开自己走到安全距离内,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继而又是一阵鄙夷:原来皇帝的一大任务便是充当种马,不停的播种又不停的当爹。 难怪天下赋税那么重呢,原来每年都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要出生,外加后宫里这么庞大的一群嫔妃和奴才,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苦啊! 再看那一直低着头,心中暗暗盘算着的江静书,此时早已面无人色,惊的连魂魄都飞走了。 “陛下!臣妾…也是刚知道不久的。”。潘淑妃一脸娇羞状,随着南宫凌沣的一拥而靠在君王的肩头,随之才流露出点滴委屈。 这样恰到好处的功夫,叫曹子静看了个目瞪口呆。她心中不禁汗颜道:这辈子我也不要呆在这后宫里,每天看一群女人围着共同的丈夫做戏扮娇弱状,想想他的怀里每天要抱多少女人呢!真是呕都呕死了。 想想那些替他洗衣服的宫女,曹子静真是由心的为她们感到可怜而又可敬。瞧瞧,那淑妃脸上红红白白的,那么厚的脂粉,这会全揩在他肩膀上了。 南宫凌沣将淑妃搂在自己怀里好一顿安慰,又命人去搬了椅子过来给淑妃看座。待潘淑妃终于坐定之后,才看见曹子静一脸鄙夷的神情。 顾不上自己之前被小妃子掌掴的耻辱,南宫凌沣硬起头皮处理眼前的事情:“嗯……咳咳……贵妃,既然淑妃有孕在身,朕想她绝对不可能会拿自己腹中的龙种来发这个誓的。今日之事,应该只是江司算心怀不轨所为----来人啊,将这不敬主子的奴婢,给押到审役司去,着人好生审问。” 章节目录 817.番外:走光1 江静书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谋划,却最终是落个两头不是人,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又悔又怕,连忙求饶:“贵妃娘娘,奴婢一时糊涂,犯下这样的大罪,请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为奴婢求个情吧!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曹子静见她哭的甚是凄惨,一时心中又有些松动。她叹了口气,暗道:好在我不是个傻子,否则一不小心还真被你们算计了去。被罚倒是无所谓,要是传出不好的名声,叫母亲蒙羞的话,那我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这样想着,到底问了一句:“我来问你,玉梅呢?她到底去哪儿了?” 江静书听得曹子静的口气有所松动,连爬带滚的,跪到了她的床榻边,且看她今日一番精心的装扮,此时脸上已被泪水和汗水印染成了一个大染坊:红的胭脂、黑的罗黛、白的珍珠粉……混将成一条五彩的小河,在脸颊两旁顺着泪腺流淌着。 那故意拉低的抹胸,此时已经摇摇欲坠。曹子静避开眼,实在不好意思瞧着这样的一片光景。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将注意自己即将走光的危险。 江静书这才快速将自己的抹胸往上扯了一扯,她情急之下,力度自然很大又猛。隐约听着抹胸背后的丝带发出一声轻微的“嘣”响,她一时也不以为意。 不过,悲剧也就在此埋下了伏笔。周国后宫中,百年难得一遇的春光荡漾,将在这日彪悍的上演。 “启禀贵妃娘娘,您的那个侍女,她先前过来跟奴婢说早上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出门了,这会已经肚子饿了。于是奴婢便先将她安排到了奴婢的下房中,命人张罗了酒菜,好生招呼着。这会儿,估计也用好酒菜了,请容奴婢且去带她回来便是了。” 曹子静一阵昏晕,心中暗暗咬牙怒道:“玉梅!你个饿死鬼投胎的丫头,也不怕人家在饭菜里下毒把你给害了!你这样子,好似我平时没有给你饭吃似的。” 这样想着,口中还是勉强镇定道:“那么,有劳你带两个宫女去把她带过来吧!” 江静书大喜过望,以为只要将那个贪吃的丫头带来,也许贵妃主一时高兴,陛下也就免了自己的罪过了。 这样想着,便忙不迭的点头:“奴婢谨尊您的吩咐,这会便去请玉梅姑娘回来。” 她喜滋滋的站起身,大踏步的往外走去。淑妃端坐在珠帘之外,正做娇羞状,倚在皇帝的怀中撒娇。见得江静书撩开珠帘走了出来,不由的暗暗颦眉,许是被她脸上那样浓重的色彩所惊到吧! 江静书经过皇帝和淑妃身边时,依礼福了一下身:“陛下、淑妃娘娘,请容奴婢先行告退。一会儿,奴婢办好了事情,自当去审役司领了责罚。”只要皇帝没有亲自过问此事,审役司的公公们绝对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这一点,江静书对自己的姿色和风情感到颇有信心。 章节目录 818.番外:走光2 南宫凌沣点点头,挥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江静书抬起头,伸直了腰背,就要转身朝殿外去。就在此时,只听“哗啦”一声,随着她身形的晃动,右脚轻轻抬起时,便传出一声仿佛是丝帛裂开的声音。 再看那江静书,那一双十分丰满的****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眼中,那可怜的抹胸,因为承受不住她前胸这样巨大的沉重压力,后背的绑结处,已经完全裂开了来,一页轻薄的丝绸,飘落在潘淑妃眼前不远的地上。 室内一时安静无比,连那绣着五色鸳鸯的抹胸掉落于地,大家都听的非常清楚。江静书自己已经呆了,她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两耳嗡嗡作响。 半响,才听见潘淑妃隐忍愤怒而导致声音有些变调的嗓门:“你!……你这贱婢!居然敢当着本宫的面,勾引陛下……来人呐,给本宫把她的抹胸给她穿上!” 潘淑妃气的连伸出去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她几乎是拼尽了全部力气,才将这句话送了出口。曹子静也是被这后宫女子的豪放给吓的愣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江静书又羞又怕,自己这回算是彻底的得罪了潘淑妃,一会还不知道,她仗着自己怀了龙种,要怎么收拾自己呢。 在左右两名侍女的拾掇下,她总算不用衣不蔽体的跨出殿门了。想起曹子静的嘱咐,她连忙带人望西边侧院自己的下房走去。 不过,等她赶到自己的房里时,原先的一丝侥幸便飞到了九天云外。屋内一片狼藉,杯盘到处都是,桌上酒菜已被一扫而光,还有……还有一大堆的呕吐物,正洒在自己已经绣了大半的绣绷上的春花图。 在屋里屋外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玉梅和那自己安排负责看住她的那两个小宫女。江静书一屁股跌坐在地,两行涕泪一起交替流了下来。 “什么?玉梅不见了?”曹子静被回来复命的宫女惊了一跳,她“咻”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掀开帐子就要往外跑去。 “哟,贵妃妹妹,你这般样子,教外面的奴才看见了,岂不是要令陛下感到难堪吗?你这样子,可是非常有失宫妃本份的行径。”精致的小柄宫扇轻轻的摇曳,一阵香风随着声音扑入曹子静的耳中。 曹子静从小与玉梅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方才也是一急之下,才一时忘形,见潘淑妃这般讽刺自己,她不由的窘迫交加,赶紧回去更衣。 待她换好衣衫再出来时,南宫凌沣已经带着潘淑妃先行离开了。殿中的宫女轻声回禀道:“贵妃娘娘,陛下送淑妃娘娘回宫去了。” 曹子静一想,倒还好,走了干净。要不然,要自己瞧着这对男女在自己面前表演恩爱,还真是叫人难受呢。 于是,曹子静自己带了两个小宫女去寻找玉梅。那个江司算,已经被押去了审役司受审去了。 一路穿花拂柳走来,曹子静心中焦急不已。只见来往的宫人和内侍都是垂首躬身,哪里有玉梅的踪影? 章节目录 819.番外:走光3 “你说什么?看见贵妃身边的那个丫头在太液池边发酒疯?等等,你可看清楚了?没有眼花?” 南宫凌沣将潘淑妃送回漱玉宫没多久,便先行回去继续那一堆的公事了。潘淑妃派出宫中遍布的眼线,四处打听玉梅的下落。 听得有汰液池那边驻守的宫人来报,她顿时兴奋起来。 方才在湘云殿内,她已经觉察到皇帝与这个曹贵妃之间非同一般的帝妃关系。后来南宫凌沣走了出来,依在她身边时,因为隔的近了,她才看见南宫凌沣的右边脸颊上,分明一个不大的红印。 联想到自己走进来时的情景,她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这曹贵妃竟然胆敢掌掴至尊?而一向冷漠自负的陛下,竟然隐忍了妃子的掌掴,而没有对她加以处罚? 潘淑妃的心恨得直滴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会突然这么宠爱一个未长成的少女? 手指轻轻抚上精致的宫扇,细密有致的绣花丝线触动了她愤怒的神经。“哗啦”一声,便见她伸手将扇子撕了个对半开。 “去!你们,去将那丫头带到昭阳殿中,再将昭阳殿大闹一通!本宫要看看,陛下究竟偏心到何种地步!”潘淑妃毕竟久居宫闱,她虽然气愤,但不至于方寸大乱。 手抚上腰封下的小腹,侧头一想:高贵的昭阳殿,既然本宫住不进去,倒也不妨借机来对付这个讨厌的贵妃。让她清醒清醒,这周国后宫,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如是心理, 便对着宫中心腹金蝶如是吩咐。 “是!娘娘。奴婢这就下去,按您的吩咐办好。”一身杏黄色宫装,手指上白玉扳指在阳光下暗暗折射着温润的玉身,金蝶的装扮甚是气派华丽。 比之一般的嫔妃,她也许在宫中过的更为得脸和惬意。 所以,这后宫所有的奴才,都巴望着能在淑妃的漱玉宫里当差。若是有幸,赏了个得脸的近身侍奉,那无疑就是半个主子一般的风光了。 “等等……回来,一会儿,你把那丫头带到昭阳殿,然后……明白了吗?记住,千万不要叫人看见你们,从昭阳殿的后门悄悄进去。” 潘淑妃老谋深算,不愧是执掌六宫的一把好手。她在神思飞跃间,已经想好了整个布局。对,就要用这个鲁莽而又无知的丫头,去戳破那曹贵妃的稚嫩脸皮。 贵妃?哼哼……你以为,陛下封了你做贵妃,便真的比本宫来的尊贵了?连侍寝的资格都尚且没有,你何来能力称本宫为姐姐? 湘云殿的雅致与奢华,还有那整个后宫之中除了昭阳殿之外独一无二的龙凤呈祥美玉壁雕,深深的刺伤了潘淑妃的眼睛。 那个胆敢掌掴圣上的少女,身形虽然青涩稚嫩,但是,眉目之间的灵气与不凡的姝色,叫她亦是过目不忘。 听说,她还擅长于舞蹈和歌赋。这样的女子,假以时日,必然会是自己封后之路的最大阻力。 章节目录 820.番外:贵妃犯错1 看着金蝶带着几个宫女的身影消失在殿门,潘淑妃示意左右将地上撕烂的扇子给收了去。奉香的宫人小心翼翼的点上安神香,金鼎中白烟袅袅而起。 “来人,去储秀宫请瑶妃过来,还有,静澜宫的如妃,也一同去请。”安定了一下心神,潘淑妃接着布置下去。 漱玉宫也是珠帘重重坠,烟罗色的绣花镂空缀珍珠帐子,原本是潘淑妃的心头最爱。但自湘云殿归来后,她便倚在塌上左右看着不顺眼。 “来人!快点,将这烟罗色的纱帐,给本宫换了。还有,那窗棂上的窗纱,也一并换下来。”眼见主子今日心情非常不爽,一众奴婢们不由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无不小心谨慎的侍奉着。 快手摘下轻纱帐,还有中堂用来隔断视线的花罩帘子,宫人们小心请示着:“娘娘,不知道您想用什么颜色?奴婢等,好去内需司说明一声。” 换下来的帘子自然要赶紧再换新的挂上去,潘淑妃扫过那光秃秃的大床,脱口便道:“就按湘云殿的那个颜色去做了来……”。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惊怔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连自己都受了这个姓曹的女子的蛊惑,明明心中非常的讨厌她,却还是被她深深的吸引住了。 闭上眼睛,潘淑妃脑中闪过之前的那个页面。陛下一脸窘迫而又死死隐忍怒火的神情,还有那个少女一脸无所谓而又清澈的眼神,淡淡粉色纱帐,阻隔了自己与她们的世界。 在那一刻,她甚至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生分,悄悄的隔断在了自己和皇帝之间。 其实南宫凌沣对待嫔妃向来如此,后宫中没有太过强盛的宠爱,也少有真正能够炫耀君心系于己身的嫔妃。这一切,潘淑妃之前不以为意,但是,正是因为有了对比,她才深深感觉到了差异。 挥退了左右,她深吸一口气,歪在了软塌之上,用头上绚丽精致的珠翠流苏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半响,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华丽的的流苏间隙,缓缓沁进她枕下的软垫之中。 这边厢,几个大力的内侍,正在合力拖着醉到死沉死沉的玉梅,正在赶去昭阳殿的路上。 “快点,快点……你们几个,可记清楚我方才的话了?主子说了,只要这事办的好,一会重重有赏。”金蝶以纱巾敷面,谨慎的打量着周围来往的人。 玉梅醉的不成体统,此时还抱着一瓶青梅酒,兀自流着哈喇子说:“唔,这宫里的酒啊,真是又香又好喝……甜甜的,玉梅真是有福哇!” 金蝶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伸脚在她腰间踢了一脚。“呕……”,玉梅随即将之前填下去的酒菜,狂喷了一地。 “这个死丫头,快点快点,你们几个,赶紧把这里拾掇干净,千万不要叫人看出一丝痕迹来。”金蝶气急败坏,倒也不敢再去碰她。 一行人拖着这个人事不省的醉猫,往后宫中最为华丽和显赫的昭阳殿直奔而去。 可怜曹子静带着两个宫女,在这朱墙金瓦的皇宫中转到两腿发软,也没有瞧见玉梅的身影。 章节目录 821.番外:贵妃犯错2 “贵妃娘娘,不如奴婢去奏请宫闱令,让她派人去寻找吧!”一个小宫女,终于捱不住脚下的酸软,扶着墙根,对曹子静建议道。 “宫闱令?那是什么人?能管这事吗?”走了半天,曹子静自己也是累的不行,她天生一双小足,虽说长在乡间,但在苏府自幼也是金贵的养着,走了这么久的路,现在早就两脚火烧火燎似的疼了。 “嗯,娘娘,宫闱令是宫中负责人事进出的。所有宫门,都有进出的腰牌记录,这个都是宫闱令的人所管辖着。奴婢想,玉梅姑娘就算去了别的宫里,应该也会有这个记录吧?” “哦哟哟……我的天……”曹子静一顿狂晕,她听了这小宫女的话,只觉更加焦急。玉梅,哪里有什么腰牌呢?宫中迎亲那天送来的那个,压根就没见她戴过。 摸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背,曹子静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玉梅一定是喝醉酒到处撒酒疯去了。但是,以她对这个丫头的了解,顶多不用半天的功夫,玉梅自己也会酒醒了回来的。 总不至于喝点小酒,连自己住那个宫室她都说不清楚了吧。 就着两个宫女的搀扶,曹子静一瘸一拐的拖着两条不属于自己的腿,回到了湘云殿中静候消息。 等待的时间分外的难挨,眼看午饭都已经传过了,可是还不曾有半点消息。曹子静歪在大殿正中屏风前的美人靠上,一面眯着眼一面让人留神门口的情况。 “娘娘,事情已经办好了。奴婢照着您的吩咐,把一切都布置的一丝破绽也没有。一会儿,您就等着看好了……奴婢敢打赌,皇上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个曹贵妃的。” 金蝶一手举着孔雀翎毛扇,一面躬下身,在潘淑妃的耳边一阵得意的窃窃私语。 “嗯,办得好!这个珠子,本宫就赏给你了。”潘淑妃面有喜色,伸手将自己腕上的一串绿色水晶珠子褪下来给了金蝶。 “娘娘!这可是陛下赏给您的爱物呢,这波斯国的进贡之物绿水晶,据说每年才产那么几十颗……奴婢,奴婢怎敢要您这么贵重的赏赐?尽管两眼看的绿光直射,金蝶还是咽下了贪婪的口水。 她知道,潘淑妃自己也是很喜欢这个东西的。平日里,基本上都是不肯离身。 “拿着吧!本宫知道,你眼馋了好久了。些许身外物,不值什么的……况且本宫向来待你亲厚,从来没有拿你当奴婢看待----这一点,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潘淑妃满意的看着金蝶的惶恐神情,心中暗暗一笑:本宫要的是母仪天下,这些个金银珠宝,算得了什么?只要正位中宫,整个后宫还不是任我予取予求?周朝国库,但凡有奇珍异宝,哪一样不得先经了我的手?况且,眼下还有一桩事,正是要你为我卖命的时候呢! 金蝶大喜过望,立马放下手中的扇子,跪地谢恩:“娘娘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即使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一二……” 章节目录 822.番外:贵妃犯错3 潘淑妃虚扶了一把,只做和蔼亲善的笑道:“行了,以后你只要记住,本宫好了,就有你们的好。本宫若是倒了,你们还能保有现在的风光?左不过,大家都应该齐心才是。” 这一席话,听的金蝶大为感动,一旁侍立的几个宫女,也纷纷躬身称是。 潘淑妃挪动了一下身子,移步到水榭前面的花丛前,只见蜜蜂围着鲜花在忙碌着,阳光下,花瓣美的娇艳欲滴。春光如此美好,立在花丛旁边的潘淑妃不由的轻轻抚了一下小腹,在明媚的风景前暗暗打了一个寒蝉。 “对了,瑶妃和如妃,可有按时去到昭阳殿附近?昭阳殿中,可有布置好?”扭过头,潘淑妃颦眉问向金蝶。 “您就放心好了,娘娘。瑶妃和如妃,都是娘娘您一手提携上来才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的。况且,您如今身怀龙裔,放眼后宫,哪有人不知死活敢和您做对啊?她们呐,用过中饭就和宫闱令打过招呼,说是要去昭阳殿那边赏牡丹,这会儿啊,只怕很快就有动静传来了。至于殿中----”。 金蝶摇着攒丝串珠的小柄宫扇,向潘淑妃靠近了几步,一脸得意道:“那些字是奴婢亲手绘上去的,您就等着看好了,陛下一准龙颜大怒。那曹贵妃----哼哼……还不知道一会怎么哭去呢!” 潘淑妃思索了一下,而后便回转身到殿中阴凉的塌上坐下来。她凝神许久,才对金蝶吩咐道:“一会儿,若有人来请本宫,你便拦住来人说本宫身体不适,只管叫她们闹到陛下跟前去好了。” 金蝶有些不太明白,但是仍小心翼翼赔笑道:“娘娘,您就不想亲自看看曹贵妃是如何被陛下责罚的吗?况且,事情交到陛下手中去处理,您不怕他偏心不公吗?” “啪!”兀自凭空的一声珠碎玉裂的声音,被猛然灌入耳中。金蝶吓的全身一抖,不敢再废话半句。 “陛下不会这么做的!昭阳殿,那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的寝宫。陛下亲口说过,若有一日,哪个女子让他真心倾慕的,他一定会以最为华丽的盛大仪式,将她迎入美丽辉煌的昭阳殿。他说过,天下间,只有昭阳殿的主人,才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共看江山风云……那个姓曹的女子,她有什么资格,来和本宫争这个位子?陛下……”。 潘淑妃说罢,面上早已泪雨纷扬,将颜面用丝帕掩住,只不愿抬起头来。 记忆中,南宫凌沣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他三十岁寿筵上,酩酊大醉之后,潘淑妃曾真真假假的在他耳旁吹着枕边风:“陛下,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安定。您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后宫久无中宫,始终不成个体统……”。 皇帝在酒酣耳热中,以异常的深情,说了那样一番远景。他说,子元后去世之后,他便一直在等,他要迎一位让他真心倾慕的女子为昭阳殿的主人,让她与自己并肩而立…… 章节目录 823.番外:贵妃犯错4 但是,南宫凌沣的这番话,却不是对着潘淑妃而说的。他说这话时,整个人都堕入了一种异样的温柔神色中。仿佛思绪回到遥远的从前,他的眼底温情无限。 那样的温情,是潘淑妃从未得到过的。 那一夜,睡在甘露殿中,潘淑妃的眼泪一夜未干过。 原来,一向冷漠克己的天子,他并非不懂得情爱。而只是,在他曾经深爱过的元后邢素兰死后,他便再也不曾遇上那个让他心动倾慕的女子而已。 后宫中的三千佳丽,那都不是他心爱的女子,燕瘦环肥,倾国倾城,他始终都未曾对任何一个人用过真心。 而关于新帝所挚爱的这位元后邢素兰,潘淑妃与后宫之人都知道,其出身也未见得多高贵。只是在她死后,因为对她的追思之情,所以邢家这些年渐渐水涨船高,也慢慢成了京中新贵,只是族中子弟都十分低调,不曾出任朝中要职罢了。 潘淑妃也是自那以后才知道,所谓的宠爱,都是虚的。皇帝看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温情不达眼底。他的心里,并没有自己。 见主子落泪, 金蝶见势不好,赶忙上前温言劝慰。潘淑妃一向好强,许是孕中容易多思,但自己身为六宫之主,在侍女面前失态可是非常不好的事情。 略略定了神,她便自己收了泪。不一会,就歪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南宫凌沣今日好生烦躁,长这么大,如今已是三子二女之父的一国之君,今日第一次被人掌掴。而且,还是被自己纳进来的一个小妃子掌掴了! 身为天子,他觉得自己无上的尊严受到了不可饶恕的侵犯和侮辱!但是……但是,令他自己心内窝火万分的是,他竟然,竟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在极度的震惊过后,选择了隐忍的方式,保全自己这可怜而又可笑的尊严。 回到含元殿中,他的脸色一直臭的像一块放了十年八年的臭肉。那样子,叫一直近身服侍在他身边的徐致都不免心惊胆颤。 “你们几个,一会都醒神点,打起精神来,小心伺候着……咱们万岁爷,今儿个心情非常不好。”同为奴才,徐致的心地还是不错的,见皇帝埋头于一堆的案卷当中,他走出殿门,小声的嘱咐御前这几个当差的小太监。 南宫凌沣坐在金銮殿上,还是隐约听见了徐致压的很低的话语。他一阵苦笑:自己真的这么让人感到害怕么?就连曹子静这个小女孩,都视自己为洪水猛兽? 想起曹子静,他不禁心中长叹一口气。不自禁的手抚上右边的脸颊,那里早就不痛了。其实,她只是轻轻的刮了自己一下下,那细腻柔滑的手指,触感都似乎还在。 放下手,望见殿前那一对雕刻着九龙云纹的白玉柱,他才觉出自己的荒唐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堂堂君王呢,竟然对一个小女孩的掌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章节目录 824.番外:贵妃犯错4 什么时候开始,狼居然不爱吃羊,反而想要将小羊羔搂在怀里示好了? 宫凌沣突然意识到这和过去的自己大相径庭,不由的吓了一大跳。 低下头,他不敢再看那金案上下满布的威严肃穆的龙纹雕饰,赶紧聚精会神,开始埋头于公文奏章之海。 间中有进来伺候茶水的小太监,低头屏气进来,见皇帝只是专注于公文,于是才暗暗吐了一口憋着的气。 直到午膳过后,有宫人来报,说是曹贵妃指使自己的侍女,擅自闯进了昭阳殿。而且,还在昭阳殿中大书厥词,对未来国母不敬。 南宫凌沣浓眉一皱,不由的加粗的嗓门:“怎么又是湘云殿?曹贵妃不是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丫头了吗?怎么又给她闯进了昭阳殿闹事?” 丢下手中的一卷奏折,皇帝面上大是不悦:“这等事情应该去请淑妃主来处理啊,朕难道成了后宫总管不成?”这样说完,心中更是郁闷到了极点:难不成这些个奴才都已经听闻到朕被贵妃掌掴的风言风语了? 一想之下,顿时后背嗖嗖的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的眼睛,在暗处阴阴的笑着看他。 “回皇上,淑妃娘娘身体不适,太医说是孕期的反应太重,不适宜多做操劳。因此,奴才等才斗胆来……” 南宫凌沣僵硬了片刻,继而强作英武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去看看。” 说罢,心中便一阵暗笑:曹子静,看来朕也是保不住你了。若是不对你小惩大戒,朕岂不是对不住你那一巴掌? 昭阳殿离含元殿不远,南宫凌沣便徒步而去。舍了龙辇的赫赫威仪,在一众奴才们的拥围中,他且一面腹笑,一面暗想着报仇雪耻。 待到来到昭阳殿门前,已经是围的水泄不通了。一群穿的花枝招展的嫔妃,还有一大堆数目更多的宫女,外加朱色衣衫的内监,将整个庄严华丽的昭阳殿前院挤成了一个大集市。 最后还请徐致眼见混乱,高声喊了一嗓子:“陛下驾到!”这才有人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南宫凌沣铁青着脸,自人缝中穿过。眼见着诸人脸上的怪异神色,他情知事情不是一个宫女撒酒疯这么简单。 果然,昭阳殿的正殿墙壁上,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大笔书写着几行字。墙根下,那个名叫玉梅的侍女,正睡的鼾声四起。 且看她那姿势,还有四下里被吐的酒气熏天的家具,南宫凌沣不由的心头一阵鄙夷:曹子静,饶你是灵秀逼人,身边的丫鬟原来也不过是这样的俗不可耐罢了。 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皇帝心情突然间暴好:“来人,传旨。去湘云殿,请曹贵妃过来。” 曹子静用过午膳,便派人去请那宫闱令过来。宫中的排场果然够华丽宣扬的,单是一顿午膳,按照贵妃的仪制,便可享有六十三道佳肴美食。 曹子静看着这么多丰盛的菜肴,心中不由的一阵叹息:要是玉梅这丫头在,估计这几十个盘子大抵都会被风卷残云,可惜…… 章节目录 825.番外:贵妃犯错5 一面惆怅着,一面食之无味的吃了几筷子,曹子静便将剩下的饭菜赏了给宫人用。 而后,宫闱令兰慕心就被带到了她面前。 “臣妾拜见贵妃主,娘娘吉祥!”曹子静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雨过天清色软缎宫装的丽人,眉眼间涧水含情,端的是丽质不凡,气质更如春风拂面。 她自称臣妾,并不是一般婢女所用的奴婢,可见,此人在后宫中是有着一番来历的。 曹子静暗暗称赞,原来,这后宫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个三品宫闱令,都能生的如此美艳姝色。 而且,这位兰女官的气质,与曹子静甚为相合。两人一见,都是相视一笑。 “请起来,兰姐姐,快请坐。”宫人搬来脚墩,曹子静却拉着她一同坐到了美人塌上。 “谢娘娘垂爱,但臣妾与娘娘您身份尊卑有别,不敢逾越礼制。” 兰慕心对曹子静温然一笑,露出樱桃小口中的一排雪白的小贝牙。 兰慕心是前朝服侍过太皇太后的女官,今年已经过了三十的年岁,但是,其美貌风姿却丝毫不减。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韵味更佳,气质更清。 看着她温煦的笑容,曹子静心中一阵暖流激过,原来这宫里也会有这么纯净美好的笑容。比之那一脸虚伪的潘淑妃,眼前的兰慕心不知要美上多少。 “真不知道皇上的品位怎么这么差,明明有这么漂亮而又温柔娴静的美人不去喜欢,偏偏宠幸那些一脑子奸诈的嫔妃。真是…”。曹子静靠在塌上,认真欣赏兰女官的美貌,一面鄙夷南宫凌沣的眼光。 她忘了,自己也是被这个好色又品位奇差的皇帝给选进宫的贵妃。 “娘娘,不知您召臣妾来,有何吩咐?” 宫闱令兰慕心,第一次看见周国后宫中进来一位这么年轻可爱的嫔妃。据说还是皇帝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的少女,得封贵妃的高位,她对曹子静也是一腔的好奇。 柔柔的声音,仿佛是黄鹂的初音,曹子静莞尔一笑,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嗯,是这样的。我想拜托兰女官,帮我留意一下今日进出宫门的侍女当中,有没有一个没带腰牌的宫女。她是我宫里的侍女,今天出去时,腰牌没有带,也一直没有回来。” 兰慕心一愣,随即敏锐的意识到事情并不像眼前这个少女说的这么简单。 “娘娘,恕臣妾多嘴问一句,那个宫女是不是跟您特别亲厚?”眼前的少女出尘一般的清丽美好,教一贯淡漠克人待人的兰慕心忍不住想要帮她一把。 “嗯,是的,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丫头。与我一起长大,说实话,我从未将她当下人一般对待的。” 子静想到玉梅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不禁忧从心来。 “原来如此,娘娘,请您有点心理准备。臣妾想,那位姑娘,也许……”。 沉吟一下,兰慕心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她心中已经了然在胸,但眼前这样的环境,不允许她过多的明示。 章节目录 826.番外:贵妃犯错6 曹子静怎样的冰雪聪明?她见兰慕心投递过来的眼神有异,心知大事不好,一下子刷白了脸,惊惧道:“不会吧?我们才进宫这会儿,又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就有人要来加害……”。 她的话,被一脸凝重的兰慕心给拦了下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曹子静只觉得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贵妃娘娘,皇上有请您移驾昭阳殿!”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兰慕心一转身,原来是静澜宫如妃身边的小太监李豆。 而这如妃,便正是皇帝母族的侄女。她虽然容貌不甚出众,但胜在出身优渥。皇帝念及生母梅妃的情意,总不会亏待了她。 曹子静正为玉梅的处境担忧,猛然听到皇帝叫自己去昭阳殿,心中不由的一喜:“难道是找到玉梅了?” 那小太监将脸低下,暗暗发笑,口中却是恭敬的回答:“正是,娘娘,快点去吧!陛下还在等着呐!” 曹子静这下子欢喜起来,赶忙往外走去。才跨出两步,她回首笑道:“兰姐姐,不如跟我一块去吧?” 兰慕心连忙躬身:“不敢,娘娘您唤臣妾兰掌令好了。陛下驾前,要是听到您这样唤,会不高兴的。” 曹子静眼珠子一转,便道:“也好!不拘叫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很好,像姐姐一样。跟我一块去吧,好么?”她拖长了尾音,做撒娇状倚在殿门口。 兰慕心被她缠的没法,只能跟在身后一块去了。 才出宫门,她便扭头问曹子静:“娘娘您的肩辇呢?”后宫之中,只要是三品以上的嫔妃,都一按制配给出行仪仗辇车。曹子静是贵妃,辇车应是八人抬的紫金凤凰雀绫车。 但是,环顾这湘云殿的前院,哪有辇车的踪影?连抬轿的大力太监,都不见一个人影。 “肩辇?那个,唉!算了吧,又不远,咱们走路过去就是了。”曹子静才走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阵酸痛。原来,上午一通乱转,早就把她给转了个脚上长泡了。 少顷,想到玉梅还在昭阳殿那边等着自己前去搭救,曹子静只能叹了口气,提着两条累的打颤的双脚,勉强往前走去。 兰慕心心细如发,一见曹子静走路的姿势,便觉出不对:“娘娘,让臣妾来扶着您吧!” 曹子静感谢的望了望她,衷心的说一声:“谢谢你,兰姐姐。”这么大的后宫,这么多的女人,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却肯这般待她,曹子静的心中很是感动。 兰慕心力气确实不小,这一路上,曹子静便是靠在她的肩头,一路迤逦着到了昭阳殿。 但见华丽富贵的昭阳殿前,花圃中盛放的牡丹被人践踏的不成个样。各色名贵的姚黄魏紫,花瓣儿凋零一地。 汉白玉铺就的殿前花径,一地的呕吐物。间或夹着一些尚未来得及消化的鸡翅膀和五花肉等,大葱蒜头混于其中,那气味……熏的人甚是“陶醉”哈! 曹子静脑子里一声“哄”响,知道大事不妙。她挣开了兰慕心的搀扶,大跨步走进殿中。 一入门,便见墙壁上两行歪歪扭扭的大字,左右对立,做对联状工整无比。 上面写着:此处是我家,吃喝随便拉。 章节目录 827.番外:贵妃犯错7 曹子静倒吸一口凉气,心知这回自己和玉梅都肯定是被人陷害了。她望了望趴在墙根睡的如死猪一般的玉梅,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完了,且不知那暴君要怎么修理我们呢! “爱妃,你也看见了,屋里的这个丫头,是你带进宫的那个吧?”南宫凌沣不慌不忙,在那正中的主位上坐了。手中捧着一杯香茗,闲闲的看向曹子静。 曹子静脑中飞快的转着,慢慢走到皇帝身前,跪了下去:“陛下,都是我调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她也是要强的女子,见玉梅真的捅出了这样的篓子,不再辩解,只是安静请罪。 南宫凌沣不意她会如此爽快请罪,一时不免有些扫兴:“当然,人是你宫里的人,朕自然不能轻饶。” “陛下,按照宫中规矩,这后妃不贤,妄图觊觎后位者,当弃之冷宫,永不得幸。”一直躲在人群中旁观的如妃,此时以宫扇掩住半张颜面,眉眼中倩顾盼兮,以迷人的妩媚出现在君王的面前。 南宫凌沣双眼一眯,往身后的靠背宝座上靠了几分:“哦?爱妃的意思,是叫朕将贵妃贬去后宫,去号夺封?”他的眼睛在明亮的正殿中看来波澜不兴,叫人琢磨不透那里的本意。 “陛下圣明啊!臣妾以为,如妃妹妹的主意,很是恰当。否则,还真让人以为,我们周国后宫,再无可用之贤妃了呢!” 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蠢女人,扭着细如水蛇一般的腰肢,将那刻意降低的抹胸往下扯了几下,一步一款的走到南宫凌沣的面前。 香风缭绕,珠翠钗围,曹子静紧张的跪在地上,心中暗想道:废了我也就罢了,大不了就去冷宫呆几年,正好免了被这皇帝终日骚扰。看来自己竟然是因祸得福,从烨哥哥,你可要快点来接我啊! “瑶妃,如妃,朕来问你们一句话,你们两个,想不想做这昭阳殿的主人,朕的中宫皇后?”皇帝颇有兴致的看了看埋头跪在地上的曹子静,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忽然对着两名嫔妃问道。 殿中一时安静无比,瑶妃和如妃面面相觑,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答了一句:“臣妾粗陋,不敢妄想后位。” “不敢?还是不想?”南宫凌沣望着两个人饱满的胸部,还有一身华丽璀璨的珠翠玉环,比之跪在地上一身素净的曹子静,他忽然心生感概。 这后宫中,那么多的女人都是属于他的。只要他想,随时随地,他都可以予取予求的享用。那些普通人难以消受的美人恩,在帝王的生涯里则是布施给天下人的雨露甘泉。 哪个女子,在临幸后,不是得甜甜蜜蜜的朝他含羞谢恩的?可是,愈是这样的取悦,愈是让他觉得无比的空虚。这些嫔妃,完全无法让他体会到男女之间对情爱的追逐和征服的过程。 也许是曹子静一直以来对他的抗拒,也许是平淡的生活让他需要寻找新的激情。也许是她身上真的有邢素兰的身影,总之,南宫凌沣就这样莫名的对一个小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章节目录 828.番外:贵妃犯错8 他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渐渐淡忘最初的心动,结果,越到后来他越发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自拔。 瑶妃于如妃两人暗地里交换了一下眼神,如妃满脸堆笑,柔媚道:“陛下,臣妾与瑶妃姐姐,都是刚刚进宫不久。蒙皇上眷顾,还有太后娘娘的抬爱,臣妾们才有机会侍奉您的左右。臣妾以为,若说皇后的人选,后宫之中,论资历和德行,自然首推淑妃娘娘莫属……”。 这一番话说的极尽端庄,南宫凌沣一时也挑不出半点的错处。如妃不愧是后宫中最善巧言令色的女子,她的美貌不如瑶妃,可是侍寝的次数每月都比瑶妃要多上那么几次。 原来凭借的,就是这张能言会道的小嘴,既能讨好太后,又能在皇帝面前极尽献媚乖巧。 瑶妃咬着牙,心中暗暗生恨:就你那张巧嘴会讨好人,说的自己多么的大公无私似的,其实,背后里,抱怨淑妃娘娘弹压过多的,就是你!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抢了头功! 瑶妃想罢,便做闲话状,用手巾指了殿外的花圃对皇帝说道:“陛下,如妃妹妹,你们看那花儿开的多好多美啊,被这粗俗的宫女这样一糟践,还真是叫人心疼呢!这里,可是未来国母的寝殿,臣妾们,每每经过这里的时候,可俱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走过的,丝毫都不敢亵渎。陛下,如今贵妃身边的宫女犯事,您可要严惩,决不可轻易姑息。” 总之,就是要把曹子静赶尽杀绝的意思。兰慕心一直在殿外听着,此时知道不好,便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 她敛整衣衫缓步进来,顿首叩头启道:“求陛下开恩!湘云殿的这宫女刚刚进宫,多有礼仪不周之处。但圣人曰:不知者不罪,求陛下看在贵妃尚且年幼,从轻发落,以体天恩。” 南宫凌沣不意兰慕心也会跟着一起来,听了她的求情之词,不做可否。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曹子静,心头掠过种种复杂的情绪。 不向朕求饶吗?真的不怕被投入冷宫以后孤苦度日?他心中问向曹子静,可是曹子静却静默不答。 这倔强的小女子!天子眼中有失望的愤怒一闪而过,他旋即起身,挥动广袖道:“湘云殿宫女玉梅酒后擅闯昭阳殿,亵渎国母之寝殿,本应严惩。念在其实属无心之失,罚其充入花房当差,待到其将昭阳殿前花圃修复完整为止。至于贵妃----” 他望了望曹子静,她还是依旧低垂着头,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一二。眼中有失望的恨意也有淡淡的柔情,只一瞬,便消逝而过:“身为一宫主位,本应为后宫树立贤德的榜样,但宫女犯错,始终是其教化不善。朕,便罚你到含元殿当差一个月,随身服侍朕的衣食起居。” 皇帝的处罚一说完,全场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如妃与瑶妃两个花了很大一番心思,现在事情落了这样一个结局,她们一时也想不清楚,这究竟是赏还是罚?御前当差,当的好了,可就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当的不好,皇帝会真的处罚她吗? 章节目录 829.番外:贵妃犯错8 两人各怀心思,心情异常复杂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躬身称颂道:“陛下圣明!” 南宫凌沣冷冷一哼,心中暗暗鄙夷道:“真是会见风使舵的主啊!这话风转的,比田里的风车还快!” 曹子静见玉梅不必受罚挨打,只是要自己进含元殿做一个月的奴婢,心中一时喜不自胜,不过,她强忍了喜悦,只是淡淡的向南宫凌沣叩头道了谢:“谢陛下圣恩!” 这小妮子,临到最后,明明占了天大的便宜,还要摆出一副委屈状,那谢恩的语气,似乎在告诉这高高在上的天子:人家也是金贵的千金小姐,给你做奴婢,已经很委屈啦! 兰慕心也跪地谢恩,称颂皇帝圣明。两人抬起头时,曹子静朝她送去了一个调皮的笑容。 这一幕,正好被一直聚精会神盯着她的南宫凌沣瞧见了,他心头越发不是滋味,起身道了一句:“散了吧!都散了吧!” 心头,有种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思想的质疑,又有对曹子静的气恨,走出昭阳殿外,暮晚的夕阳照在南宫凌沣的身上,他忽然在心底哀叹一声:我这是怎么了? 见得皇帝走远,曹子静才靠在兰慕心的身上,勉强支撑着自己两条酸痛不已的腿爬起来。 “哎哟哟……真是累死了,兰姐姐,今儿好在有你,要不,那……皇帝还不知道要怎么罚我呢!”看见如妃和瑶妃还盘桓在正殿中,曹子静最后还是将“暴君”二字改成了“皇帝”。 如妃眼看着昭阳殿的华丽与贵气,心中无比的羡慕和垂涎。她借着四处看看,眼睛细细的打量了殿中的每一处陈设。愈看下去,心中愈发的沉迷喜欢。 “如妃妹妹,怎么?喜欢这昭阳殿吧?也是,天底下的女子,没有哪个会不日思夜想着成为这里的主人。妹妹如今甚得陛下的欢心,照说,也是很有机会他日入主中宫的。” 瑶妃恨恨的扫了一眼曹子静,想到自己的品级与她低了两级,终究是不敢与曹子静当面对抗。 如妃知道她有心在曹子静面前挑动贵妃对自己的不满,于是双眼打回一横,嘴上也是毫不客气的回敬:“妹妹怎敢有此居心?妹妹新进宫不久,蒙皇帝错爱,才做了这如妃。倒是姐姐,你与昭妃一同选秀进来,如今一晃也有三年了。论资历和年纪,妹妹哪敢与你相提并论?” 明里暗里,讽刺的就是瑶妃的年纪和魅力,都三年了,还在三品庶妃的位置上,一动也没动过。瑶妃听得此语,气愤的涨红了脸。 “兰姐姐,我们走吧!”曹子静正按着自己酸痛的腿,指挥了两个小宫女,先将玉梅抬回湘云殿去。 “贵妃娘娘,陛下有旨,请您立即更衣前去含元殿侍奉。”一个常跟在南宫凌沣身边的小太监,急火火的跑了出来,向曹子静躬身一福。 “啊?现在就去?那……那玉梅怎么办?”曹子静一时慌了手脚,看着那个兀自在墙角跟睡的昏死过去的玉梅,心中没了主意。 “娘娘,您放心吧!臣妾会将玉梅送回湘云殿的,等她醒了,再安排去花房当值。” 章节目录 830.番外:沦为侍婢1 “娘娘,您放心吧!臣妾会将玉梅送回湘云殿的,等她醒了,再安排去花房当值。” 兰慕心及时的处理了曹子静的后顾之忧,她招手命人赶紧回去库房取担架过来,又拉着曹子静的手低声道:“去了含元殿,好生侍奉陛下就行了。看来,陛下是有心要宽恕您的,否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深深的望了一眼曹子静,心中暗暗祝福道:“我只能言尽于此了,子静,希望你会是后宫中最幸福的那个女子。好好珍惜着,希望你能得到他的爱。” 曹子静被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前往含元殿,她脚下疼的火烧火燎的,偏生几个小太监都是惯常在宫中行走跑腿的,那速度,简直就是脚下生着一对风火轮似的。不过一条宫道走到头,曹子静已经落在后面老远了。 “贵妃娘娘,您还是走快些吧!陛下还在等着您去侍奉呐!”小太监们可不懂怜香惜玉,只会转头过来催促曹子静快点走。 想到兰慕心对自己的殷殷嘱咐,曹子静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得了很大的便宜。好生侍奉他一个月,也就解脱了不是吗?正好,趁机把他的恩情给还了,自己也不用背着这样的人情债。 想到此,她咬紧牙关,一步紧一步的向前走去。 好在,昭阳殿是皇后寝殿,离皇帝起居的含元殿不是很远,迈过两条看不到尽头的宽阔宫道,再往前走数百步,也就到了。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小太监前去复命,曹子静拖着两条几近报废的腿,端正的跪下磕了个头:“子静拜见陛下!谢陛下圣恩!” 原来你还知道谢恩!南宫凌沣郁闷的抬起眼,却意外的看见曹子静一脸的乖巧,心中不禁一动,抿了抿嘴,勉强没有笑出声来。 “起来吧!来人,带贵妃下去更衣,一会儿过来伺候茶水。”按下心中小小的得意,天子一脸严肃的吩咐左右带曹子静下去。 偏殿里,当曹子静看见那两个小太监拿上来的衣服时,不由的惊呆了!“这是什么宫女服?怎么这纱这么薄?还有……还有这个胸口,那个抹胸为什么是破了个洞的?” 曹子静在那边气急败坏,一向淑女的她简直要兜头把这身不成体统的衣服摔到那个暴君脸上。 这边厢,南宫凌沣依旧端坐在龙椅上,背靠着舒服的描金朱漆椅背,他简直就要忍不住冲着殿中的空气哈哈大笑。 这后宫,看来从古到今,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你说陛下召了贵妃去含元殿侍奉日常起居?”一脸惨白的潘淑妃,靠在寝殿中的美人塌上,手中绣着的小肚兜已经掉落到了地上。 “是啊,娘娘……您不知道,我和瑶妃姐姐在昭阳殿向陛下苦苦进谏,想不到,陛下居然轻易的就放过了她们。臣妾,真是替您感到不甘心啊……”。 眼看着潘淑妃的面色惨白,如妃的心里有阵阵快感涌来:哼!以为有了龙裔就能稳坐后位?看来皇上对你腹中的这块肉并不太感兴趣,要不怎么大半天了还没见来看你?倒是那个新进宫的小丫头,说不定这时正被陛下搂在怀里呢! 章节目录 831.番外:沦为侍婢2 坐在一旁的瑶妃更是面上带着春风一般的笑容,心里却在狠狠的诅咒着:淑妃,你有没有命生下这个孩子,还是未知数呢!咱们,且只管走着瞧吧! “金蝶!本宫有些累了,替本宫送客……”潘淑妃显然心情非常不好,连几句敷衍的话都不愿多说,闭了眼软软靠在塌上,便冷声下了逐客令。 “娘娘您先歇着,臣妾告退!”见此情形,如妃与瑶妃不敢多做停留,只得起身告退。 临到寝殿的门槛处,掀开珠帘的如妃,目含深意的回转身瞟了一眼以手按住腹部的潘淑妃,嘴角扯起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嚣张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没有本宫的抬举,她能有今日!”潘淑妃随手将塌旁小几上的一只茶杯摔在地上,只听得“哗啦”一声,茶香便顺着破碎一地的细瓷片四散开来。 “娘娘!娘娘,您息怒啊!跟这些个不相干的人置气,多划不来啊!您是后宫中最为尊贵的淑妃娘娘,您是陛下最信任宠爱的主子啊……”。金蝶跪下地来,一面示意左右赶紧收拾残局,一面抱住淑妃的腿,苦苦劝解。 “最尊贵?不!金蝶,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天下间所有人都知道,后宫中,最尊贵的娘娘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后。”淑妃痛苦不堪的扭开头,一任泪水敷面而下。 曹子静被两个小太监套上一身轻薄的几近走光的碧色纱衣,一脸窘迫交加的走了出来。 “过来,给朕换茶盏。”南宫凌沣低着头,在眼角的余光内看见这个缩瑟着身体走进来的少女,心情一时好的想要吹泡泡。 “是!”曹子静委屈的低着头,以手掩住胸前那薄透的抹胸,一面取过案台上的茶杯,转身向殿中侧边那个专门司给茶水炉子的地方走去。 “徐致,将朕批示的这些赏赐,送到漱玉宫去。转告淑妃,叫她安心养胎,朕今晚有奏折要批,就不过去看她了。”当皇帝还是好的,不去看望怀孕的妾妃,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国事繁重作为理由。 曹子静加重了心中的鄙视,一面去取水烹茶,一面心中暗道:你这暴君,想不到,你除了好色和品位不佳之外,还这么冷漠无情。这后宫的女人,可真是可怜的很。 徐致抬头小心的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情,委婉提醒道:“淑妃主说日间身体不适,奴才唯恐是龙裔不稳,陛下要是能亲自过去一趟,岂不是最好的赏赐抚慰?” “徐致,朕向来信任你,赏识你。但是----这些事情,朕觉得你还是不要偏颇才好。”南宫凌沣自然知道徐致与潘淑妃向来走的近,又有着远房血亲的关系,他向来对淑妃是诸多维护。 “是!奴才多嘴,请陛下恕罪!”徐致身上一寒,赶紧退下。 “等等,你把这些人,还有侍奉更衣的那几个,都撤下去吧!朕今晚,只要贵妃服侍就可以了。”南宫凌沣叫住徐致,大手往殿中站班而立的太监宫女们身上一指。 章节目录 832.番外:沦为侍婢3 徐致心中一动,不免有些犹豫:“陛下,这……不合适吧?再说了,一会儿,您还要招幸嫔妃呀……”。甘露殿在含元殿的右侧,离这里不远,但夜里露重,皇帝一般都是乘坐龙辇过去。 “朕,今晚就歇在含元殿寝宫,你快下去安排吧!”皇帝有些不耐烦,好像又有点心虚,只是低下头,做专注于奏折中的神态。 曹子静接过奉水小太监递过来的沸水,认真的冲泡了一壶冻顶铁观音,将茶盏里原先的旧茶换了,再拖着两条酸痛的腿缓缓的走到案台边。 “陛下!请用茶!”满头青丝垂下,曹子静低垂这眼帘,只盼这皇帝早早接了茶水过去,自己好到后房歇息一下。 手上一动,茶杯被接了过去,接着自己也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南宫凌沣一面喝茶,一面手上也不闲着,顺着低低的胸口,游走进了她光溜溜的后背。 “朕真是不明白,虽然明知道那老嬷嬷是有心污蔑你,但她怎么会口口声声说看见你背上长了几个大包?喏……给朕摸来,觉得爱妃你的皮肤很好啊,满手生香的,唔……手感还不错。” 南宫凌沣一脸邪恶的淫笑,趁着曹子静还没搞清眼前的形势,已经在她身上摸了个就手。 “陛下!……你!你怎么这样,我是来御前做侍婢的,不是……不是来给你当……”饶是曹子静精通文墨,一时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档子事。 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天生皮肤敏感,经不起指甲挠抓,只要一抓,一会就是一个大包。但是,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又可以自行消失的。 但是,眼前的情形根本就容不到她张嘴。奋力挣脱他的钳制,曹子静歪歪的扶住描金案台,眼前忽然一阵金星冒起。 好在,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案台上一卷堆好的公文,这样一动,皇帝手中的茶杯便顺着她的力度倾斜下来,一滩茶水便倒在了上面。 平心而论,以南宫凌沣的武功,他一定可以避开这样的情形。不过,嘿嘿嘿……那一堆公文里,有曹子静关心的人的消息,他想,应该给这小丫头看一看才好。 曹子静眼见茶水漫上案台,心中又急又慌,赶忙以衣袖去拭擦水渍。但是,那堆在最上面的一卷奏章,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水泡湿了。 “请陛下责罚!我……我这就去把它擦干。”曹子静慌不择路,差点撞上一旁的大金鼎香炉。 “案台下便有干净的素巾,你不用去别的地方乱找一番。”南宫凌沣看着她,充满了观望的期待。 “是!谢陛下指点。”曹子静感激的朝他一笑,将那一卷细绫书写的案卷打开,苍劲有力的字体,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曹子静看了一会指尖只觉有水滴下,原来背后的裱纸已经尽数被沁湿。 眼睛只在那卷页上瞄了一眼,曹子静的笑容便就此凝结住。“臣霍浩天,斗胆以历年之寸功,叩请皇帝陛下圣恩。臣本微末之草芥,蒙先帝抬爱,方得以为国征战边疆,二十余年来未敢有片刻稍忘皇恩……磕请陛下恩准,将不孝子霍丛烨发还微臣之麾下,臣必当克己奉公,将其好生磨炼,他日当面向陛下请罪!” 章节目录 833.番外:沦为侍婢4 曹子静的明眸中涌出泪珠,她望向皇帝,颤抖了许久,才手捧着案卷跪下:“陛下,这……是霍老将军的请奏吗?” 南宫凌沣不看她,顺手翻过另外一本案卷:“你不是自己会看吗?何须来问朕?” 这时的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决绝。但,这决绝的外表下,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和烦躁,在不停的袭击着他原本坚定的心。 “陛下……子静想求您,您能答应霍老将军的奏请吗?”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曹子静以面伏地,泪流满面的向他哀求。 “曹子静!你要不要朕来提醒一下你,你现在是朕的爱妃!是周国后宫的贵妃娘娘!册封诏书早已下达全国各省,你的心上爱郎,只怕也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无可改变的事实。除非----”一只手,将曹子静光洁小巧的下巴抬起:”朕玩腻了你,将你驱逐出宫,否则,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老死在这后宫里!”。 硬起心肠,南宫凌沣推开曹子静,起身拂袖而去。 只剩曹子静瘫软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对着地上那卷被泪水湮开的奏折,良久失神。 少顷,她才以手掩面,痛哭失声。 “好了,不要哭了,朕叫你过来当差,不是叫你过来哭丧的!快去,给朕打洗脚水来!朕累了,要上床安寝了。”看着曹子静失神的趴在地上痛哭,南宫凌沣心头万分窝火。 原本的想要好好安慰她一番的,告诉她戍南将军安国栋也不是什么恶魔,只是顶多会对姓霍的小子严厉一些罢了。话到出口,还是换成了暴躁的冷语。想他堂堂天子,九五至尊,曾几何时要沦落到温言软语安慰一个心中另有所爱的小妃子? 这情景便宛若当年,他在得知邢素兰心中其实一直有着一个初恋情人一般,那种感觉,简直令一个男人的自尊无可忍受! 曹子静静静的收了泪,知道再求也是无用。勉强撑着案台站起来,她忽然瑟瑟的抱住两只手,然后打了一个喷嚏“啊惬……”。初夏的夜晚,原来地上也是冰凉的。 曹子静的体温,温暖不了金砖铺就的含元大殿,也温暖不了皇帝心头的坚冰。 将地上的案卷捡起来,擦拭干净,然后放回原处。曹子静转身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思想,去烧水准备给他洗脚。 银碳的火苗在炉子里烧的很是欢畅,红色的火焰灼痛了曹子静的眼睛,刚刚拭擦去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自后房的洗漱架最底层取来银盆,倒满热水,用手试了试水温,曹子静温顺而悲伤的端去右边的寝殿。 金砖绛帐,一派古朴而雅致的奢华,宽大的紫檀木大床上,垂挂着玄色纱帐。金黄色的丝质被褥,上面用暗黄的丝线绣有淡淡的龙纹云团,这样的装饰在寝殿中随处可见。 曹子静推开殿门,躬身道了一句:“陛下,洗脚水来了。”明眸上长而细密的睫毛往下一垂,便有两颗晶莹的珍珠滴落在了盆中。 “过来吧!朕在塌上。”隔着重重珠帘绣帐,烛火的光线在这一室迂回婉转中明灭不定,安神的檀香在角落的金鼎中缓缓燃起飘渺的香雾。 章节目录 834.番外:沦为侍婢5 南宫凌沣用疲惫的声音,向曹子静温然示意。 寻的那个声音的来源,曹子静将银盆端了过去。少顷,蹲下,将双手的衣袖挽起,欲要为皇帝褪下脚上的鞋袜。 南宫凌沣脚上穿着一双软底便鞋,鞋帮上有细密的金色丝线绣就的吉祥云纹,曹子静伸手将那鞋子脱了下来,再轻轻的褪下素色罗袜。 少顷,便见一双细嫩柔滑的玉手,捧起盆中的热水,细细的洗濯着一双大脚。曹子静洗的很认真,也很细致。但她的头始终是低垂着的,南宫凌沣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觉心中一阵闷闷的痛,仿佛是这殿中刻意压制着的沉默一般,令人万分不安。 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他又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拉下脸来,他要说些什么呢?难道对这个小女子低声下气说些温柔的情话?南宫凌沣处于一种非常矛盾和焦虑的情绪当中,他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 曹子静洗好脚,用巾子将水渍擦拭干净,然后转身将银盆端了出去。因为蹲的久了,猛然起身不觉头晕眼花,手中的银盆一松,“咚”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开来,金属敲击到地面的余震,让曹子静缓缓倒了下去。 “子静”曹子静的身体被卷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南宫凌沣赤足跳下地来,紧紧的抱着这具娇小而单薄的身体。不自禁的吻上她紧紧锁着的眉间:“子静……你……你,你叫朕如何待你才好?” 曹子静头疼的发昏,被这双大手牢牢的钳制在怀里,她略略挣扎了一下,便不由自主的放弃了,她觉得自己好累。鼻中不知为何猛然发酸,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大颗大颗的冒了出来。 南宫凌沣将她打横抱起,坐回到软塌上面。他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少女紧闭的双眼,好看的睫毛随着眉间一起微微扑闪,一颗晶莹的泪珠沁出来时,他用自己的嘴唇温柔的吻了去。 咸而苦涩的液体,顺着嘴角溢到舌尖,少女幽香而天然的气息近在眉眼间,他就此沉醉下去。心中的坚冰突然柔软无比,仿佛一瞬之间便是春暖花开。那吻已如暴雨般下来,一下一下,如此猛烈,落在她眉心,眼盖,鼻尖,嘴唇,颈际,沿沿而下------ 曹子静只是不断的流泪,也许她已明了自己无法去抗争什么,也许这一刻她的脑海中汹涌而出全是悲伤……无可消除,亦不能抗拒,只有一任两泪交错纵横而下。 那些泪,斑驳的布满了她的心间。 南宫凌沣将她抱了许久,渐渐发觉出一些异常来。“子静……,你怎么了?别哭了好吗?都是朕不好,你不要哭了。”难得一见的耐心,他取来一条巾子给曹子静擦拭面上的泪痕。 曹子静只是闭着眼,既不抗拒也不睁眼言语。南宫凌沣无计可施了,只得呆呆的抱着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曹子静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刚才的一场大哭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没过多久,就在南宫凌沣愁着如何安排她时,她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章节目录 835.番外:初夜1 这下轮到皇帝束手无策了,他呆坐了半响,两条腿被曹子静压的早就没啥感觉了。 “唉!”半是叹息半是怜爱,起身将这软软的娇躯抱到了自己的龙床上,细心的用被褥给她盖好。 正要转身出去吩咐奴才进来收拾这一地的残局,南宫凌沣突然想起她还穿着鞋呢,刚才一地的湿漉肯定也溅到鞋袜里去了。于是只得回转身,掀开锦被的一角,笨拙的将曹子静脚上的那双云锦素缎宫鞋给褪了下来。 罗袜取下,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双玉足肿胀的很厉害,原本刚好合适的鞋口,在这柔嫩的脚背上狠狠的勒出一条深沟。红色的印迹,透明的水泡,在一团晶莹的粉白中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他惊疑的用手按了按,居然有一个小窝陷了下去。南宫凌沣不由的倒抽了口气,这小妮子,今天到底走了多少路?居然生生的把一双小脚走出一串水泡来。 一拍脑袋才想起,湘云殿是自己叫人布置的,那时为了防止她在宫中四处奔走,便没有安排辇车给她。 这下子,南宫凌沣才难得了自我反省了一回,他将曹子静的脚放回被窝里,转身出去唤人取了消炎的药膏来。 两个小太监躬身进来将地上的水渍清理了干净,转身退了出去。关上寝殿的门,南宫凌沣在一室明亮的烛光下,细细的给她的双脚抹了清凉消肿的膏药。盖好被子,又取了热毛巾将那泪痕满布的小脸擦拭干净,再细心给她掖好外翻的被角,南宫凌沣疲惫的叹了口气。回过神一想,到底是谁在服侍谁啊? 对着这么一个小妮子,一向以冷漠残暴令臣下惧怕的皇帝,这会突然觉得自己只要见了她就会骨头很轻。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总是让他忍不住失去往日的冷静和睿智,但是,这感觉,多数时候,还是让他觉得很是美妙。 譬如现在,挨着熟睡的曹子静,南宫凌沣在烛火的映照下,心情良好的掰着手指,一根一根的数着她长长的睫毛。 数着数着,突然曹子静在梦中撅了一下小嘴,继而眉间一颦,扭转身子便朝大床的里面睡了过去。 南宫凌沣心内暗笑,撑起身子,在宽大的龙床上轻巧的翻了过去。呵呵呵……看来,皇帝的龙床之所以大,原来还是有好处的,你就是并排睡上三四个妃子,翻身也还是游刃有余。 曹子静的睡颜安静的像一个小宝宝,均匀的呼吸声,带着温热的馨香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南宫凌沣一时情不自禁,便轻轻的凑上那张樱桃小嘴,悄悄的偷吻了上去。 软软的粉团,似乎带有甜丝丝的感觉,舌尖触碰到这样的尤物,南宫凌沣顿时觉得有种冲动涌上脑门,不觉下身便有了难以克制的欲望。他死死忍住,在心底告诉自己,不急,这小女孩还没长成呢! 不料,曹子静对他这难得的怜香惜玉却毫不领情,眉间一皱,扭头便挣脱了他的偷吻。借着伸手在小嘴上一抹,似乎梦里的曹子静也很是嫌恶他的偷吻。 章节目录 836.番外:初夜2 皇帝呆愣了半响,被她这样的举动搞得非常的扫兴,心头郁闷的紧。原本的冲动渐渐平息下来,他苦笑一声,自己翻身到床的外沿睡了下来。 这一夜,两人大被同眠,不过,两人都是累的很,一夜无梦到天亮。 一早,南宫凌沣便被小太监叫起的声音唤醒。他是练武之人,耳力极佳,掀开被子坐起一看,曹子静还兀自睡的香甜,小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向了自己这一边,抿紧的小嘴,面上一派纯净无暇。 心中暗暗一笑,他挥手止住外面的小太监,自己轻手轻脚翻身下了地来。 “不要叫醒贵妃,让她多睡一会。”南宫凌沣一面快速的更衣洗漱,一面对奴才们吩咐道。 徐致随后赶来,见得曹子静正躺在皇帝的龙床上睡的香,一时不免心中大汗。要知道,这是含元殿皇帝的寝殿,历朝的天子,都不会在这里招幸自己的嫔妃的。 甘露殿是正统的御幸之殿,也有少数位高又得宠的嫔妃,可以获得皇帝亲临自己宫室过夜的殊荣,但南宫凌沣登基以后,却并无这样的举动。 现在,皇帝竟然破了祖制和先例,将嫔妃留在了自己的寝殿过夜,这在后宫中,将会是一件引起渲然大波的事情。 好在,徐致待皇帝走出寝殿用早膳后细细检查了一遍床铺,并未发现有临幸的征兆。龙床之上的明黄色丝缎,不曾染上点点殷红。 望着这个一脸天真安详的少女,徐致暗暗叹了口气。昨夜,潘淑妃将他留住,详细了问明了皇帝与贵妃相识的前后经过,徐致无奈的一一道来,淑妃最后泪如雨下。 也许,这后宫之中,千百年来的皇权交跌,不会影响到天下美丽的少女们对后位和皇宠的渴慕和热衷。但,三千佳丽,最终能够得幸于君心者,都只有那么一人而已。 譬如前朝的那一位,至死,都是先帝心中的挚爱。但其实,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她与先帝之间,也不过是有那么一份感情牵绊而已。她从不是后宫的嫔妃,也未曾侍奉过先帝。 这后宫之中,从未停止的明争暗斗,层出不穷的心机手腕,也许拼不过这个少女无心之间的倾城一舞。 徐致在心中低叹一句,此时他已隐隐预测到,周国的中宫女主,已然不会属于自己一向看好的淑妃。身为奴才,君心所向的,那也必然要是他所向。 曹子静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她迷糊着眼睛环顾四周,寝殿中的帘帐低垂着,窗棂上窗纱齐整的扫着墙根,身上盖的被子,竟然有精致的龙纹! 看见那金线绣就的龙纹云团,曹子静才彻底惊醒了。自己这是在哪?含元殿的寝殿吗?这,这是龙床哦! 昨夜……昨夜自己竟然是和那暴君一块睡的!??曹子静一个鲤鱼打挺,一骨碌滚下地来。 一下地,冰凉的金砖贴着身体,曹子静才发觉自己此时衣衫不整。宽松轻薄的纱衣,肩膀都给露了出来,还有,还有……咦?自己的腰封怎么松开了? 章节目录 837.番外:初夜3 更要命的是,自己纱衣的下摆上,竟然有殷红的几点血迹!下腹处,也有阵阵的暗痛不断传来。 曹子静脑子里“哄”的一声巨响,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她还不曾懂得男女这样相处会发生什么事情,难道说,这便算是宫中的“侍寝”了吗? 可恨的是,这暴君还是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三天都还没到呢,就忍不住了…… 曹子静一时无措,四下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不见,她便就地抽泣起来。哭了一会,想到霍丛烨,心头大痛,一时控制不住,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含元殿采用的是前殿后殿两大套间的设计,正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左右配有两间偏殿,分别布置有寝具和茶水间的功能。经过一条两米长的中间过道,跨过白玉门槛,后面便是皇帝的寝殿所在。 因为隔的远,南宫凌沣一时倒没有听见曹子静的哭声。倒是殿外值班的太监,听得室内猛然传来哭泣声,一时惊慌的推开门来,齐齐跪下道:“贵妃娘娘,您有何吩咐?” 曹子静瞪着眼,心中非常的难受,却不好对这些太监讲什么。母亲临进宫前,再三嘱咐她:“宫里的太监们都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所以,你没事不要招惹他们。” 曹子静其实不明白,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那是什么? 内心里,埋下了一层疑惑的阴影。太监,那就是不男不女的怪人,怎么能和怪人说自己现在的情况呢? “这又是怎么了?”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一众束手无策的太监们纷纷跪倒。曹子静见他进来,身上的金色龙袍还没有换下,竟然是一副没事人的冷淡神情,心中一酸,哭的更加委屈了。 “你们先下去吧!”南宫凌沣无可奈何的挥退四下,余了徐致立在殿外伺候。 “起来吧!一大早的,为什么坐在地上?难道朕的寝殿没有地方可以坐?”一双大手,将曹子静在地上圈着抱了起来。 曹子静咬住下唇,心中恨怒并起,又气又羞,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南宫凌沣随意的抱着她坐到床边,一脸冰霜的喝问:“不是来朕的含元殿做侍婢的吗?你看你自己,睡的比猪还香。满宫里这么多奴才,要是都像你一样睡到现在,那朕这皇帝也没法当了……”。 他这话半是澄明厉害,半是炫耀自己的恩德。想不到,听在曹子静的耳中,却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温顺的曹子静今天像长了刺一般,只觉心窝里都别着绣花针,哪里都不舒服。挣开他的环抱,她抽噎着坐到一旁。 “好了,子静,告诉朕,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受委屈了不成?”南宫凌沣突然觉得自己善心泛滥了,原来铁石心肠也会慢慢变软?真想推开窗户看看,今儿个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 曹子静只是低头饮泣,鼻子里抽噎的厉害,单薄的小肩膀一时起伏不定的,教人看了心生怜悯。 章节目录 838.番外:初夜4 南宫凌沣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去换下这一身庄严的朝服。相信历代的皇帝无论荒淫还是残暴,都少有荒唐到穿着龙袍低声下气去哄一个小妃子的。这样一想,他便立刻有负疚的心情涌上来。 一起身,低头便瞧见了自己身上的几点殷红的血迹,那地方,正是自己刚刚抱着曹子静坐着的地方。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来,那感觉,好像是......好像是自己其实一直盼望着她长大一样。 回转身,曹子静的无措和惊恐看在他的眼里,变得无比的可爱和娇弱。 “原来朕的子静是为了这个哭啊……哈哈哈……难道你母亲没有教你,这是作为女人长大之后的必经之路吗?”南宫凌沣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开心的伸手抚弄了一下曹子静垂在肩头的一头青丝。 曹子静听得他这样一说,心中更是委屈。他……竟然这样不当一回事!也是,这后宫这么多女人,哪一个不是纯净的处子之身呢?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心里憋着委屈,这时便成了怨恨。一手打掉了南宫凌沣伸过来抚摸头发的大手,只觉得心中怒火更盛。既然不喜欢,何必来招惹我?更何况,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想到那个在月下与自己安静对视的美少年,曹子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回转身,劈面就是一巴掌,朝皇帝脸上挥过去。 南宫凌沣不由的愣了,放眼天下,有哪个人能够每天都挥舞着手扬向他的脸颊?何况还是一个刚刚长成人的小丫头。 手上一动,便就势抓住了曹子静挥过来的手掌。“曹子静!闹够了没有?你真当朕是你撒气的沙包啊?真是……真是不像话!” 一甩手,只是轻轻的一弹,曹子静便承受不住这样的力度,应声倒在地上。 只见她伏在地上,两肩不断的耸动着,也不肯抬头,只是抽噎,半响,才断断续续的愤怒申述了一句:“你……你,你……欺负我!” 没叫皇上,也不自称臣妾,曹子静气极之下什么礼仪也顾不上了。南宫凌沣被她这样的指控弄的哭笑不得,真是闻所未闻啊,妃子要掌掴皇帝,皇帝避开不让,居然就被人声泪控诉成了“欺负”了! 要真是控诉成立,他南宫凌沣也乖乖认错的话,估计周国的历代先皇们要从皇陵中爬出来抽死他不可! 清了清嗓子,他上前两步,做威严状说道:“你这样刁蛮任性,明明是自己冒犯了君威,还口口声声说朕欺负你?朕还没有跟你计较之前的事情呢,你倒好,先倒打一耙。有你这样做嫔妃的吗?” “呜呜……呜呜呜……”。曹子静哭的更加伤心,她憋了一口气,定了定哭的浑身发软的身体,抬头瞪了南宫凌沣一眼:“你不守信用!你……没有遵守三年之约!你趁我睡着了,你就…….你……还不如把我杀了算了……士可杀不可辱……”。 “朕欺负你?士可杀不可辱?”南宫凌沣实在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曹子静的话。继而觉得,很想对天狂笑一通。 章节目录 839.番外:初夜5 “徐致!你马上派人将贵妃送回湘云殿去,嗯,对了,贵妃身体不适,就安排她坐朕的龙辇回去吧!”南宫凌沣突然想起曹子静肿胀的一双小脚,也不知道消肿了没有?罢了,还是赶紧打发她回去吧! 徐致赶紧躬身进来,低头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说罢,眼睛就瞟上了皇帝身上的那件沾血的龙袍。 他心里一震,难道说,就在刚才这会儿的功夫,皇帝已经跟曹贵妃之间……. “陛下,奴才安排人进来给您更衣?”自古以来帝王即是真龙天子,但凡血腥秽气之物,概不能沾染龙体,否则,便是大大的不详之兆。 “你先去湘云殿给贵妃找一套像样的宫装过来吧!朕自己更衣便是了。”南宫凌沣俯首看着衣衫上的血迹,自己走进屏风后换了便服出来。 那件带血的金色龙袍,本应立即拿去浣洗局洗濯,想了想,他最终还是用手折叠收了起来,放入寝殿中一个狭长的木盒内。只见里面还有一件粉色的女子衣物,待盒子完全打开时,才看清,原来那正是曹子静的那件莲花镂片风衣。 一会儿徐致带了一个年纪较大的教引嬷嬷进来,向曹子静叩头问安:“奴婢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正好南宫凌沣更衣自屏风后走出来,打量了一下你老嬷嬷的周身,不禁皱眉道:“怎么去尚宫局挑了这么一人过来?难道这宫里就没有能够教导贵妃后妃之德的嬷嬷了吗?” 徐致赶紧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奴才已经去请过若芳姑姑了,只是乐昌公主最近身子不好,那边离不开人。所以,奴才这才……”。 “好了!先起来吧!那个,乐昌最近又怎么了?难道又不肯好好吃饭?”南宫凌沣走到曹子静身边坐下,一面用余光去打量眉头紧缩的曹子静。 “怎么?肚子很不舒服吗?”徐致弓着腰,猛一听见这么温柔的话在皇帝的口中说出来,不禁抬起头偷窥了一眼。 曹子静用手按住小腹,只觉那里闷闷的胀痛,加上身上的不舒服,还有……还有那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温热的液体,让她觉得非常的难受。 点了点头,曹子静觉得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念母亲苏娉了。 “徐致,你赶紧叫人去御医所传几位太医过来,开点药压一下。”可怜的徐致,真是分身乏术啊!“奴才遵旨!”掉头赶紧出去找人,今儿真是…… “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贵妃身边的嬷嬷,朕自有安排,你先退下吧!”南宫凌沣对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嬷嬷,看也不再看一眼。 “陛下,乐昌公主是谁呀?”曹子静好奇的问,小脸因为疼痛变得煞白煞白的,额头上还挂着几颗冷汗。 南宫凌沣一时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她。“贵妃娘娘,您这是女子的月事初潮痛吗?您赶紧先喝点热的姜糖水,可以舒缓一下的。” 章节目录 840.番外:初夜6 “放肆!朕与贵妃在此说话,哪容得你在此胡言?来人,将她拖出去!”南宫凌沣满脸不悦,只因认出了这嬷嬷的来历,心里便想起另外一个人来,他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嬷嬷的话。 曹子静被他吓了一跳,登时才想起,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可是异常冷酷的暴君一个。这两天,他的温情,只不过是用来蒙骗她这只小绵羊的道具罢了。 她身子往软塌里面一缩,两脚蜷缩起来,鼻尖一酸,眼泪就冒了出来。 殿外走来几个大力太监,左右夹着把那老嬷嬷给拖了出去。曹子静看着老妇人头上半白的头发挽成的发髻被太监们粗暴的推搡开了,几根银丝在风中飘荡着,于是心中愈发的难受起来。 “呜呜……呜呜呜……”。南宫凌沣这面打发了人出去,回头看见曹子静竟然又哭上了,登时一个头十个大。 “好了,朕不是说送你回去了吗?这不还没更衣呢,你又哭什么?”他伸手去拉曹子静,不料她缩的更紧一团。 “肚子很疼吗?额……朕也没有办法……”。当然,他又不是太医,对女人的这档子事情,顶多也就只能安慰几句。 眼看曹子静身上单薄的纱衣都快拢不住肩膀了,脖子上挂着的羊脂玉佩也被扯的斜斜的落在一边,南宫凌沣叹口气,起身去床上拿了张被子过来给她盖上。 “盖个被子在身上吧,衣服一会就送过来了。”谁知道,曹子静一把将被子蒙头盖住,兀自躲在里面哭的更加伤心起来。 “呜呜……娘亲……静儿好想你……呜呜呜……”被子里隐约传来曹子静哭的嘶哑的声音,这哭声叫南宫凌沣听了心里非常难受。其实这少女还是应该靠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自己却一纸诏书将她强接进了宫。这样一想,一向自负的皇帝便觉得自己有些负疚起来。 一时发火也不是劝又无从下手,只得呆呆的站着,看着那好端端的一张蚕丝被子被她蹂躏成一张巨大的擦鼻涕的手巾。 “陛下,娘娘,衣服取来了。”徐致一声回禀,将南宫凌沣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拉了出来。 “好了,别哭了,赶紧起来换衣服……”被子一掀开,曹子静便一头扎进南宫凌沣的怀抱里,双手抱着他的腰身,小脑袋上青丝披散,脸上纵横的泪水一下子全抹在了他那件玄色衣衫上。 南宫凌沣心中一惊,便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没有这样挨在自己怀里撒过娇,更别说其他的嫔妃了。 他任由曹子静这样抱着自己,瘦小的肩膀在他的腰间不断的抽泣耸动着,少顷,伸出手来轻轻拍抚着曹子静的一头青丝,温言道:“想你母亲了?” 曹子静埋头哭着,一面点头抽噎道:“嗯……我想娘亲……呜呜呜……”。 徐致一手托着刚去湘云殿找来的宫装,见此情形只得将宫装放到床上,躬身退了出去。 立于朱色瓷盆栽种着的各色名贵花卉遍布的过道中,徐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曾几何时,见到过皇上对一个小女子如此百般取悦和宠爱呢?那种无法言说的溺爱,难道便是主子这一生静静等候的钟情所致? 章节目录 841.番外:初夜7 寝殿中,南宫凌沣双手环抱住曹子静,柔声哄道:“乖!别哭了,要不,朕去传你母亲进宫陪你几天?”正好宫中一时也没有让他放心的嬷嬷的可以在曹子静身边照顾,此时去接了曹子静的母亲苏氏进宫,也算是省了他的一大麻烦事了。 曹子静听说可以见到母亲,登时破涕为笑,她抬起头,一双红肿的像小兔一般的眼睛看向皇帝,突然觉得这个暴君也会有可爱的时候呢! “谢谢陛下!”她心情大好,面上的泪痕还没拭干,一双明眸中却已是深深的笑意。 南宫凌沣眼角瞟见徐致躬身立在过道中,一众小太监们似乎正在低头轻笑,这才觉得自己被人摆布了。 他清了清嗓子,嘴上冷淡的说道:“你这会知道谢朕了?刚才是谁哭的震天动地的?还说朕欺负你来着。” 曹子静松开他的腰身,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乖巧无限的低下头,用吴侬软语低声道:“皇上,我知错了!子静以后会做个乖巧的女孩子,不会再惹陛下心烦了。” 南宫凌沣深吸一口气,被她这样子搞的两眼翻白,他一手拉开寝殿低垂着的窗纱,看了看外边澄净的天空,回首道:“赶紧更衣去吧!你再继续在朕面前哭,朕就不接你母亲进宫了。” 曹子静赶紧下地磕头谢恩:“谢陛下圣恩!”头往地上一低,只听“啪塔“一声,原来是系在脖子上的玉佩给掉了下来。 南宫凌沣眼尖,一下子将玉佩拣在了手里,羊脂玉的葫芦在本朝贵族中也是多有时兴,只是……这应该是一块佩在腰间的玉佩啊,怎么会挂在了脖子上呢? 正要翻过背面看看,曹子静赶紧一把抢了过来,结巴道:“这……这是我娘亲给我的……”,话未说完,脸已经红成了一个小苹果。一把把玉佩揉进衣袖中,赶紧钻去后面屏风里面更衣去了。 南宫凌沣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此刻他已经被曹子静缠了一个早上,头都昏掉了。眼见小丫头终于跑去更衣了,摇摇头自己坐到塌上,命人冲了一杯茶水过来。 闭上眼睛小歇了片刻,才见到曹子静终于换好衣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听得响动,南宫凌沣转过头去,登时觉得眼前一亮:一身浅樱色的软缎宫装,恰好的裹住了曹子静娇小的身体,腰身处的腰封上绣有细密的花纹,前襟和衣袖都以珍珠为饰。裙摆上有同色的镂花轻纱飘坠摇曳于地,行动起来一派粉嫩的少女姿态。 时间仓促,一头散乱的青丝只是随手挽了挽,将头顶的那一束用一条丝绦带子给绑了个蝴蝶结,余下的便松松坠下来,远看来,如一团黑色的轻烟飘来。 “唔……朕的爱妃打扮一下还是小有姿色的……呵呵呵……朕都有些等不及你长大了。”南宫凌沣恢复了往日的戏弄语气,坐在塌上用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曹子静脸上一红,便躬身一福道:“陛下,小女告退了!”因为求着他下旨去接母亲进宫,曹子静再不敢得罪这个男人。 章节目录 842.番外:苏母进宫1 “行了,去吧去吧!在朕这里这么一会,搅得朕头晕。”南宫凌沣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连连挥手,示意徐致送她回去。 “等等!你手上拿着什么?”明知故问!曹子静转过头来,朝他狠狠挖了一眼,脸上一红,把那件带血的纱衣攥在手里,一溜烟跑了出去。 圣旨是在这天的下午到达曹府的,一时间,满府上下的人都听说皇帝要接苏夫人进宫陪伴贵妃,那些素来踩低拜高的姬妾们,几乎踏破了幽兰别院的门槛。 “夫人,这是妹妹们的一点小心意,请您收下。“二姨太霍静秀带着儿子,与老四林丽珠一起,满脸堆笑的将一个包装的异常精美的盒子送到了苏娉的面前。 “两位妹妹,这是做什么?”苏娉自进府以来便见识了不少这两位惯会挑拨离间的厉害,此时她已经掌管了理家之权,曹元鸿更是一天几头的往这别院里跑,心中有了把握的她,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忌惮于这些姬妾。 “这妹妹听说您要进宫去伴驾,特地送来的两身衣衫,还有一些首饰。夫人进了皇宫,自然不能太过素净,这些东西,还请您一定收着,见着贵妃娘娘,请夫人带我们请个安……”。一张明媚的笑脸,笑的是无比的恭敬和温顺。 苏娉心内不耻,只是面上淡淡的:“那好吧,既然是两位妹妹的心意,姐姐我收下便是。对了,霍夫人这些日子见着没有?她可好些了?” 蓄意委顿,这对苏娉来说太过简单,眼见对方有意来试探自己,她也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她呀!唉……夫人您真是慈悲心肠,现在,这府里上下都在说,”四姨太林丽珠说着偷眼看了看四周,继而一脸神秘状道:“都说夫人之前做了亏心事,害死了不少无辜性命,现在,这是被冤鬼缠身了呢!” “不许胡说!这是哪门子的话来的!”正说话间,但见一身银青色长衫的曹元鸿挑了珠帘进了里屋,一声喝至,把屋中几个妻妾都吓了一跳。 “老爷!”众人都起身请安,唯独苏娉一脸淡然,只是起身略略福了一礼,并不言语。 “你们下去吧!我和夫人有几句话要说。”殷从嘉见苏娉一如既往,对自己不太理睬,心中暗暗叹气,挥退了妾侍和下人。 “什么?你要在女儿面前替提这个事情?曹元鸿,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我不说,要说你自己说去!“苏娉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愤怒的将手中的丝帕抛在圆桌的礼盒上,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 “唉!为夫这不也是没有办法,才来请你帮忙的吗?要知道,户部尚书的缺,眼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的巴望着呢!我知道,子静进宫你这当娘的心疼,可是,现在她在宫里不是过的很好吗?你看看,皇上这还下旨召你进宫陪她,这说明咱们女儿深得圣意啊……“曹元鸿被苏娉兜头唾了一口,倒是不觉得恼怒,仍是和颜悦色的陈述缘由。 “咱们的女儿?哼……真是转变的快啊!你倒是真好意思说,要不是托了女儿的福,我这辈子只怕也没有这个命能跨进曹府这个大门呢?”苏娉坐到塌上,看也不看丈夫一眼。 章节目录 843.番外:苏母进宫2 曹元鸿缓缓走过来,伸手拉了妻子一把:“你就别和我怄气了,我的好娘子!我这不是跟你赔礼无数次了嘛!当年我受制于人,这不也是无可奈何是事吗?现在,东边院里的那位眼看着不好,我若不趁机上位的话,等她哥哥班师回朝,还不把我给剥了皮……娉儿,就当我求你,你……当真不想和我安生过完下半生吗?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苏娉到底是女人,心软性子软。被丈夫这么一哄一劝,最后还是转过身子,眼窝里滴出几滴清泪来。 夜色悄悄降临,曹元鸿命人在别院中摆开了丰盛的晚膳,温言细语的哄着苏娉与自己一道享用。 东院里,霍清韵的梦魇又一次袭来。只见四处门窗紧闭着,安神檀香流溢于室内。满室的华丽富贵,却有别样的冷清萧瑟。 “啊……不要,不要来找我!”下人们听见这样凄厉的呼喊声,个个都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暗暗打了个冷颤。 “夫人……夫人,听话,赶紧喝了这个药吧?奴婢求您了……”。康嬷嬷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苦苦哀求着缩瑟于床角的霍氏。 霍清韵只是惊恐的蒙着头,头发披散着,露出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帐顶,时而呓语道:“不要来找我啊……我什么都没做……”。 康嬷嬷心头一急,差点就要上去强行灌药了。“娘亲!”不知什么时候,二小姐子蘩悄悄站到了门口,看见这个情形,不由的两泪齐下。 这边东院里,子蘩和康嬷嬷一起,连哄带劝的,总算是把那碗安神药给灌了下去。霍清韵终日惊吓,这会已是精疲力竭,吃了药下去,还没待康嬷嬷打水来给她洗漱,人便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子蘩接过康嬷嬷手里的脸盆,一面细细的给母亲擦拭脸颊,一面心疼的问道:“嬷嬷,母亲这样的情形,看了这么多大夫都不见好,怎么父亲也不过来看一下?” 康嬷嬷叹了口气,沉默半响,才轻轻对子蘩说道:“小姐,有些事情,你还小,等你将来长大了,出阁了,我想夫人一定会告诉你的。老爷啊,现在是收不回心啦……你放心,老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夫人,不让她受别人的龌龊气的……”。 子蘩焦心的端详着母亲,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原本风姿尤佳的贵妇人已是形容枯槁,骨瘦如柴。这样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一具风干的老妪。骤然之间,子蘩喉头哽咽,忍不住失声悲泣。 “嬷嬷,从今晚开始,我搬进这边来照料母亲,每日饮食汤药,我必需亲自尝过才能给母亲服用。”子蘩小小年纪,却已经出落的英姿不凡,更可贵的是,这少女身上有一种不显于眉目之间的坚毅与果敢。 “这……这怎么行啊!小姐,老奴自然是愿意您多些过来的,可是老爷……他为你请了那么多的名师教导日常课业,他能愿意您这样荒废时日?”康嬷嬷心酸的拭去面上的两行泪,欲劝又不敢往深里说。 章节目录 844.番外:苏母进宫3 “课业?名师?说的可是那个妓院里的老鸨薛氏?”子蘩抬起头来,眉间厌恶的扭成一团,眼角瞟见窗外的繁星点点,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十分的冷意。 “什么课业?----他不过是希望我成为第二个曹子静罢了!”美丽的少女,嘴角扯动着冷笑,贝齿咬上粉唇,心中恨怒交加。 “嘘!小姐,这话你在老奴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唉!真不知道,咱们将军什么时候才从北地班师回朝?我真怕,夫人等不到那一天……”。 “不!不!不会的!娘亲,你一定要好起来,快些好起来!……”子蘩泪如雨下,抱着昏睡过去的霍清韵,泪水沾湿了母女二人的面容。 窗外,是习习而过的夏夜晚风,别院中,有声若流珠的琵琶声传出来。 那执乐的人,手弹的正是一曲《落红颜》。 次日一早,宫中便有礼仪执事太监率了人过来殷府迎苏娉入宫,曹元鸿满脸堆笑,着人请几个公公进正厅喝茶候着。 这边厢,薛姣娘与苏娉拉着手,正一面叙话一面往外走来。 “姣娘,我出去这些日子,家里就拜托你多些照看了。还有,东院那位,平日的饮食用度不可短缺了她的,其余几房,只要不太过分的,你也照准了便是。还有,老爷的日常饮食……”。苏娉絮絮叨叨的,只恨不得将昨天已经说过的话在重复一遍才好。 薛姣娘“噗哧”一笑,用手指了一下苏娉的额头:“你呀!还真是个称职的主母,难道你忘了,我薛姣娘是干什么吃的了?些许这些事务,还是难不倒我的。我知道你心地好,既然连你都不愿与那霍清韵过不去了,我难道还要替你打抱这个不平?” 苏娉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滤了。薛姣娘当初执掌京城第一青楼万花楼时,可是手里每日管着几百号的姑娘,还有成千的丫鬟仆妇小厮等,愣是把这么大一个场面撑的红红火火,算盘拨的溜溜转。 “姣娘,我知道你远比我能干,所以,这府里的事情,我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来啊,我亲自下厨给你好好慰劳慰劳。”临登车了,苏娉含笑向一众人等点头示意,与丈夫和薛氏一一道别。 “娘子!那个,为夫昨晚与你说的话,你可别忘了。”曹元鸿憋不过心里的小算盘,最终还是开口再嘱咐了一遍。苏娉厌恶的扭过头,伸手将珠帘放下。 宫车缓缓起行,消失在青砖红瓦的巷子尽头。一众人等带着重重复杂的情绪,渐渐散了开去。 薛姣娘唇边含着三分笑意,缓缓步行去往东院的暖阁中准备给二小姐子蘩开课。经过霍清韵的卧房时,她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 少顷,一律森冷的笑意,在那一双流转盼顾的美目中折射出来。 湘云殿里,兰慕心正带人奉了调理妇科的汤药进来哄曹子静喝下。原来曹子静自含元殿归来,就一直歪在床上,只是不住的捂着肚子叫疼,在皇帝的口谕下,几位擅长于千金妇科的太医也过来请了脉,都说是少女初潮经痛,开几剂药方调理一下就好了。 章节目录 845.番外:苏母进宫4 因为江静书被投入审役司的地牢中问罪,湘云殿一时无人管理,加之玉梅又被调去了花房当莳花宫女,所以南宫凌沣便临时安排了兰慕心过来湘云殿照看着,顺便教些宫中的礼仪和规矩,希望曹子静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哪曾想,待到汤药送上来时,曹子静一闻着那股辛涩的味道,却再不肯喝了。一个人抱着被子,远远的躲到床角里面,两只大眼睛只是不断的望着殿外。 兰慕心心知她是在等待母亲进宫,可这皇帝交代自己的任务是要好好照顾好贵妃,且太医也是按照皇帝的吩咐请脉开药的,这不喝对曹子静也没有好处,于是少不得耐心的站在床边,温言劝了好半天。 哪曾想曹子静就是滴水不进,不管兰慕心说什么都好,只是一个人抱着被子,躲在床角张望。这一早回来也不曾吃东西,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手捂着肚子的动作看来不是作假。 这样一来,兰慕心也急的没法,只有放下汤药,先命人去厨下弄了一盅红枣枸杞乌鸡汤过来,给她提提神。 待苏娉进得湘云殿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曹子静惨白着一张小脸,躲在被子中,四处无助的张望着。 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她才掀开锦被,一把跳下地来,奔进苏娉的怀里,一声娇呼:“娘亲!”眼泪水又禁不住的洒了下来。 苏娉是又惊又喜,把女儿搂在怀里好一顿爱抚,末了见曹子静哭成泪人一样,不免心中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子静?难道陛下待你不好?” 说这话时,正好南宫凌沣下了早朝,顺路经过这湘云殿,便下了龙辇进来看看。苏娉的话,正好被他听在耳中。 这世人都说丈母娘见女婿,那是越看越欢喜。其实,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若是哪家的女婿都是笑脸迎着长辈,说一不敢二,指东不敢往西的,岳父岳母自然是欢喜无比。 可是,若是摊上一个以暴虐闻名的皇帝做女婿,相信没有哪个丈母娘敢在他面前摆出长辈的姿态。 更何况,南宫凌沣原本就只比苏娉小了三四岁而已。 “咳咳……”。眼见殿中母女俩抱的甚是紧密,子默偏生又是一副满怀委屈的眼神看着苏娉,这叫皇帝心中有些不悦起来。 兰慕心比较警醒,远远看见金色的身影掠进来,不由的面色大变,赶紧跪下大声迎驾:“参见陛下圣安!” 苏娉一回头,便看见南宫凌沣那张不怒自威的冷面。再加上他此刻剑眉颦起,眼角带霜的,更叫人看来不免胆寒。 “小妇人拜见皇上!”苏娉跪在地上,心中祈祷自己刚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被他给听了去。 南宫凌沣心中不悦,暗暗思量道:难道朕就有这么可怕?这天下这么多的美人,哪一个不是争相挤破了头,想进宫来做个妃嫔什么的。朕给了你家这个尚未长成的女儿贵妃的名分,你竟然还背地里以为朕整日折磨她? 章节目录 846.番外:苏母进宫5 皇帝缓缓踱步进来,一时子默也跪了下去,满头青丝披散着垂落于地。南宫凌沣一皱眉,便冷声问向兰慕心:“兰掌令,朕不是交代了你,过来湘云殿好生侍奉贵妃吗?怎么朕一进来就瞧见她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 回头对着子默又是一句:“难道朕没有赐给你金珠钗环吗?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有半分贵族小姐的修养?连仪容都修饰不整齐,可见家教不严之过!” 这话明里暗里就是声喟于苏娉,听在子默的耳中却是万分的伤心。她从小缺乏父爱,童年残缺的经历,在她年幼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重创。 苏娉心知皇帝因何借机指责,赶紧伏地请罪道:“都是民妇才德不佳,请陛下恕罪!” 子默跪在地上饮泣了一会,却陡然抬起头,对着南宫凌沣就是一句:“陛下,你要折磨就折磨子默好了,不要骂我娘亲!” 苏娉一听吓坏了,赶紧伸手去拉她。 南宫凌沣原本想着既然苏娉认错也就算了,斥责几句便转道去漱玉宫看看淑妃去。 见子默抬头与自己辩驳,还指责自己“折磨”她!这一怒之下非同小可,登时连脸色都变了。只见皇帝一拍身边的紫檀木凤纹雕花小几,便在刚刚坐定的塌上站了起来。 “曹子静!你还有没有规矩!简直反了你。朕……朕什么地方折磨你了?啊,你倒是说来给朕听听……你,你这小丫头,朕是没有给你饭吃还是没有给你衣穿?你自己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朕所赐予你的。还有,你母亲能进宫来看你,也是朕破例下的手谕……谁知你不但不思感恩,还倒打一耙……”。 他被气的发狂,一时恨不得把这小丫头的心给取出来瞧瞧才好。大声斥责了半天,殿中侍奉的宫人都吓的缩着头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子默被母亲狠狠一拉,知道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见南宫凌沣发飙,也不敢再驳嘴。 皇帝怒气冲冲,只差没有当众将自己这小妃子这些天干的事情都抖出来,叫大家评评理才好。 这会他发完火,见子默不敢回嘴,一时心中更加郁闷。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小女孩的一句话吗?值得自己发这么大火? 这可一点都不像往日睿智冷静、从容淡定的一代圣君啊!南宫凌沣暗自思量一番,只觉自己像中了魔障一般的,只要在这个曹子静面前,就难免会情绪大起大落,一时喜不自禁,一时怒火勃发。 算了,不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妃子吗?既然总是不听话,冷落她一段时间,自然就乖乖的低头服帖了。 南宫凌沣想罢,便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拂袖而出。 走到门口,却听见一声软软的低呼:“陛下!”,南宫凌沣不由的身上一紧。 那声音,正是一脸乖巧状的子默对着他的背影喊来的。 南宫凌沣心头一软,正要转身过去,侧眼看见跪伏于地的两个小宫女,暗中偷偷传递了一个暗笑的眼神,只一下又低下头去。心中一惊,继而便恨恨自道:难道自己又要被这小妮子轻易给糊弄过去?连奴才都跟着起哄看起笑话来了,简直是有损堂堂天子的威仪! 章节目录 847.番外:苏母进宫6 这样一念之下,到底狠了心肠,没有回转头来,举步登了龙辇而去。 “子静,你怎么这么大胆!这样顶撞皇上,你可知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拍着惊魂未定的胸脯,苏娉围过来扶起女儿,却是一脸担忧的神情。 子默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调皮,旋即换了恭顺的神色,温婉低头道:“是,孩儿知错了。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所以才不慎冒犯了陛下。孩儿会择机向陛下谢罪的。” 子默忽然惊醒,自己眼前的一切,包括母亲在曹府的地位,都是皇帝所赐予的。于他来说,自己确实只是一样随兴而起的玩物,但天下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一样是他想要得不得的呢? 罢了,既然是命数,又何须再令一生凄苦的母亲途生忧虑?自己唯一的挂念,无非也是心系于母亲的康健而已。 苏娉见子默乖巧认错,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暗暗叹了口气,关切道:“到底怎么了?陛下急急召我进宫,我还以为你又闯了什么篓子出来呢?你这孩子,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这药又是什么用途?” 子默一听,赶紧羞红了脸,期期艾艾的,立在一边不敢说话。兰慕心遣散了殿中的一众侍婢,好让她们母女二人好好说话。见此情形,笑着走了过来道:“恭喜夫人!贵妃娘娘,这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这不,皇上亲自命人煎了调理的汤药,偏生贵妃主怎么也不肯喝。” 苏娉一面欢喜,拉着子默冰凉的小手道:“原来我的子静也成了大姑娘了,这是好事啊!可惜为娘不在你身边,别怕,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道坎的。” 子默低垂着头,早把脸庞埋进母亲馨香的怀抱中去了。 在苏娉的监督下,子默总算是把那碗又苦又涩的药给喝了下去。一天折腾下来也没吃什么东西,苏娉见她神色虚弱,鸡汤又不是一时三刻立马便好的,便哄着子默上床睡了。 细心的给子默整理了床铺的铺垫之物,转过身苏娉便拉了兰慕心出来大殿说话,待听说玉梅已被罚去花房当差时,苏娉这才忍不住担忧,对着兰慕心道:“兰掌令,我家女儿年纪还小,宫闱险恶的事情,她实在是烦不胜烦。听你这么一说,真是愁也愁煞我了。” 兰慕心却是一脸笑意,不慌不忙的指了这湘云殿给苏娉一一细看。“夫人,你看看这湘云殿,这里,原本是周国最尊贵的女子的寝殿----显阳殿所在。虽不是皇后寝宫,但陛下,将此处赐给了贵妃主,足以验证陛下对妃主的心动。” 眼之所及,无一不是极尽的奢华雅致,地砖壁照,帘帐重幔,波斯水晶为饰,天然美玉为雕花之质。殿中无需熏香,浅杏花梨木的树香已沉沉流溢于满室华贵之中。 苏娉一面看来,心中难免暗暗尉叹。都说天家富贵无极,可有谁能想到,一个庶生在乡间长大的女孩子,会有如此显赫昭昭的一天呢?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壁雕,那是世间女子无不顶礼膜拜的荣极所在啊! 章节目录 848.番外:新宠1 “照我说,您大可不必担心,贵妃主虽然年纪尚小,但也正好趁这几年的时间多与陛下培养一下感情。您只需提点一下娘娘,请娘娘在陛下面前多些温顺便是了。”兰慕心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的苏娉渐渐舒展开了眉头。 “也是,这孩子,刚出生时就有高僧给她相过面相,说是将来会有一番大富贵。我那时不曾敢往这里想,只道母女二人能平安度日便好。她能有今日,全赖陛下的青眼相加了。” “夫人教导有方,贵妃主才生得如此灵秀出尘。陛下对女子向来眼光颇高,能得其青睐,实属造化。”两人一路走过重重帘帐遮蔽,分了主宾在大殿下首坐定。 正巧厨下送了鸡汤过来,苏娉便端了汤水,亲自进了寝殿喂子默喝下。 兰慕心见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便起身安排了一下,自己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南宫凌沣出来湘云殿,便登车往漱玉宫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似乎总有什么事情扰乱着他的心神,便是闭目闲定,暗自运功也有不能心静之时。金色龙辇上,坠饰着的细密珠帘,看在他眼前也是途生乱意。 为了子默那软软的一句“陛下!”,也为了自己一时不能扯下面子的狠心离去?到底,这不安原来是来自于心底的。 南宫凌沣觉得自己不知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做错什么。不错,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即便是姿色出众些,可身量都尚未长成熟,严格来说,尚且算不上一个可供自己享乐的女人。 他假想自己是在享受着猫抓老鼠之后的戏弄情景,这么瘦小的老鼠,当然要养肥一点再一口吃下去。况且,自己富有四海,真要需要美人的话,随便勾勾手指头,也会有大把的佳丽奋不顾身扑进自己的怀里。 安慰,自我安慰一番,烦躁的心才渐渐凝重起来。 “臣妾参见陛下!愿陛下吉祥如意!”漱玉宫前,潘淑妃带着几个侍女,早早的迎候在了宫门前。 但见今日的淑妃,因为有孕,一身素净的云裳暗花攒丝宫装,高鬓上插着一支娇艳的粉色牡丹,十指青葱如玉,委婉的交叠在左跨之上。 “免礼!爱妃既然有孕在身,自然不必行此大礼。”南宫凌沣步下辇车,与淑妃携手而进内殿。 闲聊了一会,南宫凌沣略略问了一下淑妃的孕期反应如何,又问了太医所开的安胎药吃的可还好?潘淑妃巧笑倩兮的答了,一面亲自奉上水果香茗,温言软语的殷勤关怀。 “陛下,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在这里摆午膳?”徐致眼见淑妃与皇帝交谈的甚欢,有意让皇帝在漱玉宫多待一会,与淑妃暗里交换了一下眼色,低声请示道。 南宫凌沣抬头一看,原来已是正午时分,一早被那小女孩缠了半天,还窝了一肚子的火而来,这会也真是有些饿了。于是摆手道:“传膳吧!命人弄几道淑妃爱吃的菜肴,一并送上来。” 章节目录 849.番外:新宠2 淑妃大喜过望,连忙躬身一福:“臣妾谢陛下圣恩!” 南宫凌沣摆摆手,携了淑妃的手在掌心,细细的摩挲了一番。淑妃含笑不语,脸上飞起两道红霞,南宫凌沣只觉美人手掌绵软如面团,用香脂精心保养的指甲更是修长光洁。 一时心有所动,拉到眼底略一打量,不知为何,眼前却不由的泛出另外一双小巧柔白的小手来……那小巧的手指,轻轻的洗濯着自己的大脚,那种凝脂滑过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心上。 烦躁的摇摇头,脸色一沉,便轻轻的放下了淑妃的一双玉手。见皇帝面有不悦,淑妃不由的花容失色,征询的望了望徐致,却见到一副“止言”的表情。 “陛下,您早朝辛苦了。要不,先在臣妾这里歇息一会吧!御膳房传膳估计还要一会儿。”打叠起温言,淑妃命人点上安神香,落下寝殿的帘帐,侍奉天子小歇片刻。 南宫凌沣略一点头,便在一室昏暗迷离的光线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后殿中,徐致一脸凝重的问向淑妃:“娘娘,您真的想好了?这样做,您能受得住吗?” 潘淑妃一脸决绝,手指握成了拳头,眼望着寝殿的方向,点头道:“本宫知道这么做会失去什么。不过,本宫要的是陛下的心,而不是这些欢爱燕好。只要陛下有了新宠,湘云殿那边,他才会渐渐丢下……”。话虽如此,眼窝中已有清泪滴滴滚落。 心如刀绞一般的痛,要有多少的深情,才能让一个女人这样苦心去谋略安排夫君的新宠?陛下,我只要你能时不时过来看我一眼,于臣妾来说,便是足够。 徐致别过脸,躬身道了一句:“奴才明白了,您放心,奴才一定竭尽所能,让皇上开心尽兴便是。” 淑妃收泪点头,轻轻道:“麻烦公公在这里照看着,陛下若是醒来,就说本宫去张罗一下午膳。记着看一下陛下身上的被子可有盖好,本宫这便去叫那个小香玉梳妆打扮。” 徐致略一点头,继而颦眉道:“小香玉?可是扬州太守送来的那位舞妓?您可想好了?” 宫人都知道,这位小香玉来头不小,乃是名动天下的清伶舞姬,以擅长做掌上舞闻名。当初皇帝三十寿诞,扬州太守借机进献于皇帝,只是后来被淑妃一番谋算,进宫之后便落了个旧疾缠身,不得圣宠罢了。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此番淑妃摒弃旧恶,竟然以她献媚于皇帝,足见其心中忌惮曹贵妃之深。 淑妃伸手摘下一朵开的正娇美的茉莉,五指并拢着,将那浅浅的粉白在手掌中揉成了一团残败。一咬下唇,将手中的那一团丢到了花盆中,这才接口道:“是啊!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绝色舞姬。本宫倒要看看,她比湘云殿的那位,又待如何?” 徐致待要再劝几句,却发现潘淑妃方才紧握的手掌中,细长的指甲用力之下深深掐进了肉里,她尤其不觉得疼痛。心中掩下长叹,目送淑妃转身去了掖庭之中。 午膳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整整八十一道菜肴,摆满了漱玉宫正殿的方形长桌。 章节目录 850.番外:新宠3 午膳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整整八十一道菜肴,摆满了漱玉宫正殿的方形长桌。 潘淑妃笑颜如花,一面殷勤为皇帝夹菜,一面吩咐人端上美酒来:“陛下,这是臣妾亲手酿制的桂花陈,选的是去年桂园的上好桂花干酿制的,您尝尝看,可对口味?” 南宫凌沣接过玉杯,略略尝了一口,便皱眉道:“淑妃的手艺倒是好,只不过,朕历来不喜欢这等清酒,寡淡无味不说,还凭的勾起了酒瘾。” 淑妃立即乖巧的接口:“既然陛下今日有此雅兴,臣妾便命人去取宫中窖藏多年的美酒来,好让陛下稍解烦闷。” 眼波一转,便立即有宫人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有一壶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奉了上来。淑妃亲自开了酒封,顿时一股浓厚的酒香便四散飘溢开来。 南宫凌沣食指大动,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于是抬首便喝了几杯下去。 淑妃立在一旁娇声劝道:“陛下,您慢些喝。不如臣妾传些伶人进来给你歌舞助兴?” “好!”南宫凌沣几杯酒下去,顿时来了兴致,连日繁忙的公事,少有片刻放松欢愉的时刻。 再者,自子默进宫后,这两天自己都没有招幸嫔妃,于宫闱生活来说,也是有些单调。 少时便有牙板轻拍和着,管乐丝竹声起,宫中舞姬身着五彩的盛装,列队而入,在漱玉宫阶前献舞。但见长袖飞旋,倩影曼妙,南宫凌沣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 一曲既罢,片刻又有一阵天籁般的箜篌声悠扬顿起。那声律仿若凤凰掠过的吉音,于九重宫闱中扬起丝丝回响。皇帝探出头四下观望,却不见乐之出处。 正疑惑和陶醉间,见一绿衣少女踏着云团缓缓而来。原来,那是四个大力太监以肩抗住的一只白玉云团台,舞者立于其上,身姿惊若翩鸿一般,且扬手轻轻飞旋于其上。 一时间,众人都看了个呆,南宫凌沣饶是见惯国色,也未曾见过如此这般舞姿。手中掬了一杯酒在两指之间,却忘了送进嘴里。一双眼睛,只瞟着少女翩然若蝶的飞旋着。 箜篌声渐高,舞姬的身影也愈发的乱人心神。待到乐曲至高处,便陡然而至。此时,天空中飞来一群斑斓的蝴蝶,那舞姬以手招揽,蝴蝶们居然随之一同翩翩起舞。 这般千古难见的情形,叫一力承揽此事的潘淑妃也看了个目瞪口呆。见到南宫凌沣眼中流露出的欣赏眼光,她才恨恨的回过神来。 一曲舞罢,蝴蝶纷纷振翅四散开去。那云团上的少女仿佛精疲力竭,纤细腰肢轻轻伏于白玉台上,做弱不禁风状。 南宫凌沣一时兴起,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且见那美姬一袭浣纱绿色彩绣长裙,莲足姗姗缓缓步下舞台,娇艳如夏日的绿蕾。躬身谢了恩,倩步款款上前,斜倚着皇帝旁边坐了,这样的举动,惹得潘淑妃一脸恨恨的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851.番外:新宠4 “美人儿,叫什么名字?”南宫凌沣惯常的抬起舞姬的下巴,以两指轻轻摩挲着。一手举杯,一面闲闲的问道。 “回陛下,奴婢正是小香玉。”绿衣美人一副不惊不忙的样子,仿佛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很久。 小香玉回眸娇笑,以盼顾的眼神问向天子:“陛下喜欢奴婢刚才的一舞么?” “喜欢……喜欢,来,陪朕喝一杯……”南宫凌沣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那夜皎洁的月光下,那个碧纱轻衣跳着《湘君》的女孩,那时的感觉,与此间似乎大有不同……去,去,怎么弄的,怎么又想到她了? 南宫凌沣突然讨厌这样的比较来,强烈不可攀附的自负,与那种不能离弃的依恋,让他闭起眼来,不愿再想曹子静。 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怀中的小香玉衣,“朕醉了,美人来侍候朕安置……”。 薄情如帝王,从来不屑于去记住自己龙床上的女子之性命。她们,只需奉献上自己洁净的身子,还有温柔的迎合便好。 潘淑妃立起身,目送龙辇转去甘露殿。眼角最后还是一笑,到底,皇帝的心中,也记不住那个舞姬的名字。不是吗? 甘露殿内,暗香流溢,明黄色的床褥,处处以龙纹为饰。南宫凌沣顺着小香玉的搀扶,进了寝殿便一骨碌歪在了床上。心中似有无名火无处可宣泄,又是这样的不愿意去面对。三下五除二,他翻身便撕掉了女子身上曼妙的绿色纱裙。雪白的胸脯上扯下藕色的肚兜,一室春光便完整的显现出来。 原本是令人热血喷张的情景,那美人也的确是十分难得一见,只是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南宫凌沣却忽然失去了兴致。 他有些冷淡的看着那少女丰满有致的身体片刻,最后只是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尚且出于懵懂期待的小香玉似是不敢相信般的,抬起眼来,,一脸的茫然无措。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了,明明眼前的帝王已经对自己动了情欲的,他明明都已经……可是为何,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却忽然按捺住了那种蓄势待发的冲动? 而且,在她下床准备穿衣的时候,还似乎听见帝王轻轻的唤了一个人的名字------子静。她听得很清楚,应该就是这两个字没有错。 “姑娘,请吧!”几个小太监,执了一床锦被在手,便要将她抬出甘露殿去。 这是南宫凌沣历来的作风,嫔妃侍寝于甘露殿,他从不破例与其共眠至天亮,有资格与皇帝同床一夜的,历来只有中宫皇后。盛宠如淑妃等,概莫能外。 像小香玉这等尚且无名份的女子,按照祖制一旦完事后便要离开寝殿。而且,离开寝殿前,还有两名老嬷嬷守候在偏殿中,以指压腰下三寸之法,将没有得到皇帝“留幸”的龙精迫出其体内,以免任何人怀上皇帝不喜欢的孩子,影响皇室血统之高贵。 小香玉含恨忍羞而去,临走前,她心中默将天子口中的那个名字铭记了在心里。 章节目录 852.番外:新宠5 南宫凌沣一觉睡到暮色时分,待徐致吩咐宫人进来掌了灯,他才醒将过来。 “陛下,请喝些醒酒汤吧!”徐致奉上醒酒茶,皇帝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身为天子,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舞姬。虽然宫中的女子进宫前都有严格的验身程序,以防止残花败柳之类的祸水混进君王身边。但眼看着床上有些凌乱的痕迹,显示那个女子之前曾经在自己面前坦身露体过,南宫凌沣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自己平日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候,便是再美的嫔妃,他也不曾白昼宣淫过。略一思索他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凉茶,却再无睡意。 “陛下,这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理?”徐致小心翼翼的看着天子一脸晦暗不明,请示着小香玉的名分旨意。虽然是未曾侍寝,但毕竟已经传到了甘露殿,这要是不给她名分,那就无疑是要逼死这舞姬了。 “就封为香贵人吧!”正七品的贵人,在晋国后宫中不算高位,也不是太低。徐致放下心来,躬身回道:“是!奴才这便去传旨!” 换了衣衫,又命人撤换下甘露殿的床褥,南宫凌沣起身回了含元殿处理公务。晚膳过后,才想起今日被自己冷落一旁的淑妃,心中不觉有些抱歉,便打发徐致送了些东西过去漱玉宫。 “你说什么?陛下在情动的时候,竟然唤了一声子静?他最后居然没有碰你?你……你没有听错么?“攥紧手中的丝巾,潘淑妃只觉眼前一片昏暗涌来。 “是啊!娘娘……臣妾也不知道,这陛下心中念想的,到底是何人?……臣妾心里……”。新封的香贵人,一脸梨花带雨,正坐在淑妃的对面哭的伤心欲绝。 “好了!你别哭了!你以为,自己在陛下面前跳了一曲,便能赢得圣意了吗?”潘淑妃以手按住小腹的阵阵隐痛,喝住了啼哭不止的香贵人。 曹子静!曹子静!你,当真是本宫的克星吗?为什么?陛下,为什么你的心中只有这个小女孩?您为何看不见,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 一阵剧痛袭来,淑妃冷汗如雨下。她挥退了香贵人,急忙卧倒于软塌之上。 漱玉宫中这边灯火通明,金蝶伺候着淑妃左右,眼见着软塌上染上殷红的血迹,不禁心急难耐。 “娘娘!奴婢求求您,赶紧召太医过来瞧瞧吧!”金蝶一面殷勤给淑妃擦拭额上的汗水,一面苦苦劝诫。 “不,不要……万不可惊动太医,还有,还有不要告诉皇上。本宫知道……这孩子,与本宫之间母子缘分不深……本宫自有打算,你记住本宫的嘱咐,听懂了吗?”可怜淑妃面如金纸,只不肯让宫人去请太医。 “奴婢遵命……娘娘,您这是何苦呢?”金蝶递上一杯热茶,小心的喂着主子喝了两口,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来。 淑妃喝了茶水,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歪在塌上,等徐致进来时,正好瞧见这幅模样。 章节目录 853.番外:曹氏1 “不碍事,只是有些妊娠反应罢了。歇息一会,就好了。”淑妃面色不变,只是略微憔悴了些。 “唉!娘娘,老奴都劝您了,不要让这些个烟花女子去接近陛下。照老奴说,您这是自寻烦恼。五品贵人,足见陛下对这小香玉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徐致与淑妃本就是远亲,平时交情不浅,自然说话也随便些。 淑妃命人给徐致斟茶,见他喝了两口,这才开口问道:“小香玉的事情本宫心中有数,且不提这个,本宫听说贵妃的母亲进宫来了?” 心下却是一阵酸痛,自己有孕在身,且不见皇帝如此上心。虽然自己母亲已经去世,可循例不也可以召见家中其余的亲眷长辈,以慰思乡之苦吗?但皇帝却丝毫没有想起这一茬来。倒是湘云殿那位,不过是少女来红了,他便这么留意关照备至。 徐致点头:“是啊!陛下亲自下的手谕,请苏夫人请的宫,说是陪伴一下贵妃,以免贵妃初初进宫,生活方面会有诸多不适。” 这面淑妃冷笑着,将手中丝巾一摔,只觉小腹痛的更甚了一层:“夫人?什么夫人?本宫查的很清楚,这曹子静的母亲,原本只不过的青楼歌姬罢了。怪不得,生出来的女儿也这般狐媚人。本宫只恨自己,与陛下没有这样的机缘……”。 那声音,这样的尖锐,又这般的刻薄,这与平日的淑妃大相径庭。 徐致叹口气,心中知道淑妃的恨处,但他置身事外看的清,少不得摆明了眼前的情势给淑妃知晓: “娘娘,依老奴说,您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已经是非常重要了。这不,陛下特地遣老奴过来给您送这个白玉观音。说是下午冷落了您,请您宽心谅解才是。至于那曹贵妃,奴才以为,她眼下毕竟年少,不足以威胁到您在宫中的地位。您何不趁这几年好好经营人心,为陛下多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好稳固您将来的地位?圣心难测,她难道能永得眷顾?这以后的事情,大家谁也说不准不是吗?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则,您心中也是有数的。贵妃她姓什么?姓曹!只这一样,她也注定与那后位是沾不上半点边际的!” 听得徐致这么一说,潘淑妃才皱着眉头点点头,少卿叹息一声,道:“你说的这些本宫都知道,只是,就因为贵妃姓曹,本宫才更加不敢大意。她明明是出身曹家的人,陛下往日不是最痛恨曹氏吗?怎么为何对她这般的例外?徐致,你说会不会……”。 “娘娘!老奴在陛下身边侍奉了二十几年,老奴可以以性命担保,陛下绝不可能饶恕曹氏。不管从前如何,只一件事,元后之死,就足以让陛下心中这根刺永远也拔不出来了!” “元后……唉!本宫也知道,或者,在陛下的心里,他始终只钟爱元后一个吧?” 淑妃说着,忽然有些怕冷的颤抖了一下。她转眸环顾看去,只见漱玉宫中灯树摇曳,正殿中金碧辉煌,象征女中富贵的神明发鸟羽翼美而妖娆,稳稳的立在淑妃平日端坐的宝座之后的墙壁上。 章节目录 854.番外:淑妃相邀1 潘淑妃的眼睛透过珠帘,遥遥的看着那只美丽的鸟儿,少顷,忽然轻笑出声来:“徐致,你看,那是陛下御赐给本宫的神明发鸟,她与凤凰,是多么的相似啊!甚至于,连本宫初见时,都以为那就是凤凰。” 徐致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怔怔的看了半天,不由的跪下身来劝慰:“娘娘----不管是神明发鸟,还是凤凰,那都是陛下对您的心意啊。您又何必……”。 欲言又止,为的终究是那一层不能说破的差别。帝后,与帝妃之间,只一字之差,却千差万别,云泥之渊。 “是啊!本宫又何必介怀呢?”平心而论,淑妃也是难得的美人,一双大而透亮的眼睛,略含薄愁与隐忧,几年的宫闱生活,让她显得充满成熟妙龄少妇的风韵与颇佳的气质。 但她此时眼神空洞,似乎充满了绝望与不安,望着徐致,许久许久,才轻轻笑着说道:“如果,如果我没有见过陛下对曹子静那样的神情,我也许这一生都会安心的做自己的淑妃。可是,为什么偏偏她要出现在我们之间?这宫里,不管陛下宠幸谁,不管她是怎样的美人儿,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因为,她们占据不了陛下高贵而桀骜的心。” 徐致眼间一热,便把头低低的压了下去。淑妃停顿了一下,继而换了一种全新的表情,坚毅的说道:“本宫要说,谁要跟本宫抢什么都可以,唯独是陛下的心,本宫----绝不能让!” 子静这几天过的很开心,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是她还是很尽情的与母亲一同享受着这难得的团聚时光。 苏娉趁着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子静的耳边耳提面命,教导她遵从君主,以柔婉示人。子静每次都是安静的听,而后又是安静的回答:“母亲说的是!”便再无他言。 眼看着母亲注定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意,子静也只能将所有的苦处都压在了心里。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接受她与曹丛烨之间这样的感情呢?也许,没有人会认同她心底最珍贵的这段感情吧! 想到上次在含元殿看到的奏折,想到年轻英俊的他此刻可能正在边疆忍受着种种苛待,子静年少而敏感的心,充满了隐痛与无奈。对于皇帝,她总觉得是那么的深不可测,他易怒而又情绪起落颇大,是喜是忧自己也分不清。每每相见,子静都觉得自己备受压抑。 几日不见,子静才觉得自己的生活稍稍平静了些。 如此刻,她手捧一卷书页,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斜依于殿前水榭旁的美人靠上,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只用一条绯色的丝绦挽住顶端的那一束,余下的便蔓蔓随风飘泻。 苏娉明日便要离宫回家了,正在为子静整理些调理身体的方子。湘云殿中,静谧而祥和。 子静歪在美人靠上久了,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眼睛正勉力开合时,望见漱玉宫的金蝶姗姗而来。 章节目录 855.番外:淑妃相邀2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万福!”端正了行了礼,金蝶压下心中的无限艳羡和嫉妒,恭顺的递上淑妃的金帖:“贵妃娘娘,这是淑妃娘娘为苏夫人践行所设的宴席,明日正午就在御花园中的睡莲亭中饮宴,请娘娘与夫人务必赏脸出席。” 子静有些惊疑,不安的接过高高呈在自己眼前的这张金贴。翻开内容一看,却又是非常和善恭顺的言词:“臣妾漱玉宫淑妃不才,诚邀贵妃娘娘与苏夫人过御花园赏花游幸,略备薄酒,乞望届时赏光不拒。” 落款是几个秀丽的字:潘淑妃敬上。 子静接过帖子沉吟不语,这边金蝶已经玲珑周到的行礼告退。既然子静收下了帖子,若是不去自然是湘云殿的不是,这道理,她心中也清楚的很。 水榭边夏日浓重,苏娉见女儿矗立在那许久,不由的举步上前来,一见子静这样的神情,心知有异。接过帖子一看,便笑言道:“人家既然帖子都下了,咱们若不去,可不是落人口实?” 子静烦恼的一颦眉,便靠在了那朱色的美人靠上,白羽芙蓉裙席地铺开,只将眼神低垂于一滩清水鱼戏中,久久不语。 苏娉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些妻妾间的明争暗斗,可是,女子的命数,历来如此。更何况,她如今还是帝王的妾妃,宫闱生活,这是避无可避的。 “子静,为娘的知道你不愿意去,可是,你想过吗?你今年才十四岁,在这宫里,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岁月要度过。你想想,难道你每次都能避而不见吗?漫说你现在是贵妃的名位,便是有一天,陛下真的有意将你扶正,你难道能不理这些嫔妃的晨昏暮省?你想想为娘的,这些年以来,便是连这个机会,也不曾有呢……”。苏娉说罢,两眼便有苦涩的泪水滴下来。 子静回首,用丝巾给母亲揩了面容,眼含愁绪,最终还是点头道:“娘亲,我知道这是要去的,只是,心理上一时没有什么对策罢了。” 正在此时,只见兰慕心带了两个侍女,打湘云殿前过去。子静眼尖,一时看见了,便将她请了进来。 招呼了宫人过来斟茶上鲜果,便把手中的帖子给兰慕心看了。这一看,到教兰慕心也有些为难起来。 “贵妃娘娘或许还不知道吧,这淑妃可是新近有了身孕的,这张帖子虽说没有什么破绽可寻,可是此番去,你们却得万分小心才是。”历来嫔妃有孕,都是宫中其他妃子小心谨慎的时候,唯恐惹有麻烦祸事上身,水洗不清。 子静皱眉,口中道:“可是她这样的名头,我也不好回绝,真是烦恼。” 兰慕心想了想,便转目笑了,她望着子静在夏日下晶莹剔透的肌肤,仿若水晶一般的光泽可鉴:“有一个人,你可以去求他。若他去了,臣妾担保您完事无忧。 子静何尝不知道兰慕心指的是谁,可是,她为难的低垂了一帘涧水明眸,暗地里将眉尖锁的更紧了。 章节目录 856.番外:求见1 苏娉见此情形,忽然想到女儿戴在颈间的那块玉佩,她心中一动,这才明白了一些所以然。兰慕心还有事情要办,坐了一会,略略劝了几句便告辞了去。 “子静,你告诉娘亲,是不是还想着他?你这孩子啊,你可千万不能再有别的念头啊,否则,那可真是要........”。四下无人时,苏娉拉着子静温言问道。 但子静只是垂眸安静的坐着听着,羽睫掩住了她的心事,一任青丝飘荡于夏日的丽阳中。半响,她才起身恭顺道:“娘亲,你放心,女儿知道轻重,子静这便去求见陛下。” 没走出几步,泪水却濡湿了满脸满眼。心,翻腾不止的纠缠着,痛么?子静问自己,不敢点头亦不敢否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到底在衣橱中翻找了一件衣物换了,稍作装扮便带着两个宫女出了殿门。 休息了这几日,子静的体力好了很多,脚上的水泡也早就消了,虽然皇帝没有拨下辇车给她,但好在湘云殿离含元殿不远,一路走来,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含元殿是宫中规模最大的一处宫室,以独一无二的圆形宫殿,屹立在皇宫南门最为显眼的位置。时是夏日,将至子时,丽阳下清风吹起殿上飞檐下悬着的数百只铜铃,“汀汀……”的声音,引来飞鸟飞旋于周遭,久久不肯散去。 徐致刚好带人至御膳房传膳回来,远远见到子静便迎了上去,满脸堆笑的请安行礼问道:“贵妃娘娘,您这是要求见皇上?” 子静点头,复又颦眉道:“陛下现在不得空吧?那么,我在这等着就是了。” 徐致一愣,正要说皇上有空,正要用膳,猛一抬眼,却见南宫凌沣站在含元殿门边,朝自己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贵妃娘娘,陛下正在用膳,不如……”。揣摩了一番皇帝的心意,徐致忽然明白这是天子欲叫贵妃服软请罪,于是只得虚应一番。 “不碍事,徐公公,你且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一等就是了。”子静心乱如麻,不知究竟该进还是退,想起皇帝那日对自己的那一阵暴雨般的亲吻,她的心间突然颤抖的就要窒息过去一般。 “陛下,该用膳了。”午膳如流水般的摆上来,南宫凌沣只是端正的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少顷,抬手道:“都撤了吧!朕,今日没有胃口。” 就这样,他坐在高而威严的殿中,掩藏于庄严肃穆的冷面下,与那个徘徊于眼界边缘的女孩反复对弈着。 在内心里,一种奇异的声音,在对自己说道:曹子静,朕并没有将你视作曹家的一份子,曹家与朕 的那些素日的恩怨,朕从不曾将其记在你的名下。如果朕与你之间,有一万步的距离,你只需跨出那一步,剩下的,朕都可以抱着你一同走完。花开花落,富贵如风云交迭,那些都不再重要。半生的孤独,其实抵不过与你倾心相对的那一刻。 章节目录 857.番外:求见2 但子静却不曾知道南宫凌沣心中所想,她只是埋下头,缓缓的徘徊在铜铃摇曳的飞檐之下,任清风撩动自己的心怀。远眺前方,天际是苍茫的,亦是宏伟的。 有生第一次,子静年轻的心忽然有了一种领悟:人生如果有些东西一定要膜拜远眺的,那必然就是苍穹。 而皇帝南宫凌沣,于自己来说,那也是苍穹一般高不可量,深不可测的神邸。如果可能,子静愿意与相似年轻的曹丛烨一起,平淡的走完这一生的旅途。 就这样对望着,终究没有输与赢的高下。南宫凌沣以手撑着自己有些跃跃欲试的神经,转瞬之间心情却变得异常的暴躁起来。 “你这个小丫头!”巨掌击下金銮案台,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坚实不可摧毁的紫檀木镶金长案随之倒塌倾侧。上面堆积着的奏折公文,亦随之散落于地。 “陛下!您当心龙体!”徐致唤出声时,南宫凌沣才看见自己右掌的虎口处震出了鲜血。 颓然倒入身后的宝座,他不禁闭目长叹。要怎么做,才能不失自负而又让子静乖乖温顺的爱慕自己?仰望大殿中的金碧辉煌,想自己纵然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但圣人与圣君之教诲,并没有教导一个帝王如何以平常之心去对待情爱。 但,平常之心,才能亲近子静年轻而怯弱敏感的心。 子静最终只是在长久的等待后,躬身朝大殿恭敬的拜了三拜,而后便垂首回去。 回去的路上,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变脸,几道闪电过后,骤然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来不及躲避,宫女又没有带了雨伞出来,三人只得在狂风中疾驰而走。 夏日的雨下的极大,似乎积攒着许多的戾气与烦躁一般,直直的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激起青灰色宫道上面的石砖扬出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两旁栽着的青翠的树木与低矮的花丛,一时间风雨飘摇。子静一头长发被大风吹的凌乱,逆着风贴在面上,滴出点点水珠。 “娘娘!这雨下的太大了,不如您在此稍候一会,奴婢等回宫去取雨伞来。”两个宫女眼见雨势太急,不由的想要劝阻子静继续前行。 四下里宫门都是紧闭的,偶有几个打伞走过的宫人,也是其他宫里的奴才。子静与嫔妃们素无往来,此时也不好如此狼狈的投奔上去,白白叫人看了心里笑话。 一咬牙,伸手将垂脚的青丝撩了起来,松松的在挽了一个结:“我们走吧!与其在雨中等待,不如迎着风,快些赶了回去。” 那是突然间的心有所动,让子静顿时茅塞顿开。是啊,迎着风去走,也许艰难,也许会被风雨吹袭的浑身疼痛,但是,却好过就此站在雨中一任雨丝浇习啊!自己明知皇帝高不可攀,也从未想过要去攀附,那么为何,总在遇到困难时就想着要去哀求于他呢? 这样的自己,并不是原来的曹子静啊,那个骄傲而又平凡的女子,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子静不知道,在她的身后,玄衣天子站在高高的华盖油棚下,远远的凝视着自己的背影。劲风狂雨过后,宫道依然整洁光滑。那少女一步步艰难走过的痕迹,早已消失于四散开去的水渍中。 章节目录 858.番外:香囊1 “子静,怎么搞的?弄成了落汤鸡一样?来……”苏娉一见三人如此狼狈的跑回来,不由的吓了一跳。这面说着,手上早就忙活了起来。 揩干了头发,子静跳进温热的浴池中洗了个澡。才出来,便唤了母亲过来:“娘亲,给我准备一些绣花用的料子,嗯,要明黄色的丝缎。” 苏娉依照子静的要求给她找来了明黄色的丝缎,架好绣崩,而后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子静用细细的花枝俏描了花样子出来。 雏形终于勾勒好了,子静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少顷便自顾自的莞尔笑了起来。 “先吃点东西吧!子静,你中午回来都没有用过饭。”苏娉亲自端了一碗馄饨过来,看了看子静认真的眼神,眉间凝出一丝担忧:“陛下没有见你吗?” 同行的宫女大抵是不会在她面前撒谎的,而自己也没有吩咐她们隐瞒。 子静接过母亲手中的青花细瓷碗,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下去:“娘亲,我想自己并不应该什么事情都去求皇上,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时时都庇护我的。” “那你绣这香囊是给谁的?”苏娉取出袖中的丝巾,细心的为她擦拭嘴角。 “这是我绣给皇上的,以此来向他赔罪。”子静平心静气,在光线充足的窗棂前细细飞针走线。她的玉手,如婉转游离的小鱼,又似翩然飞舞的蜜蜂,圆圆的绣绷前,上好的丝缎犹如细腻温润的镜面,倒映着少女明亮清澈的眼神。 “你说淑妃设宴请贵妃和她的母亲在御花园一同前去?还有其他人吗?”南宫凌沣一脸晦暗不明,静静立在含元殿内的寝室中,室内檀香静谧而又馥郁的燃烧着,金鼎的白烟在金色帘帐上渐渐隐灭于无形。 “没有了,奴才听闻的是,因为贵妃母亲苏夫人明日暮晚时分便要离宫,淑妃想要设宴款待一下。”徐致不曾因为个人感情而有所偏颇,这也是他能够得到皇帝信任的一个主要原因。 南宫凌沣久久不语,只是凭栏远眺于雨后的明净天色。半响,才缓缓的轻吟了一句:“雨过天青云破处,着般颜色做将来。”那声音,似有着淡淡的忧伤,却含了隐隐的期待,低低的语句,让躬身而立的徐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再回首时,皇帝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峻。浓黑的眼眸中,平静犹如深海,无喜亦无忧。 子静连夜绣好了香囊,在里面细细的装好自己平日晒干的干花和香草。选了上好的红色丝线打成丝绦络子,细密的编成了吉祥如意结坠在下端。 这夜的月光极好,苏娉拉着兰慕心在殿前赏月闲话,子静倚在窗前做好了香囊,侧耳倾听了一会母亲的谈话,她向来对那些女人间的细碎话题不感兴趣,于是便起身一人在殿后花前踱步。 殿中的侍女们都围在殿前听徐掌令说宫中的一些典籍,后殿的侧门没有上锁,子静轻轻一推便开了。殿外的月光清辉更胜一层,淡淡稀疏的花影摇曳着,晚风送来阵阵暖香。 章节目录 859.番外:冷香1 子静心情很平静,似乎受了月光的感染,只觉思念如潮水一般涌来。玉梅被罚去花房当差已经好几天了,因为身体不适,自己并没有过去看望。 这样一想,便觉得有些对不住数年以来的姐妹情分。 因为心中挂念玉梅,所以子静的脚步便不知不觉间往御花园花房的方向走了来。其实她并不太清楚具体的方位,只是听宫女们略略指过哪一处而已。 信目而行,子静心想既然是花房,那便是育花之所,想必花香也是最为浓郁的。就这样,踏着月下的清辉,寻觅花香的源头,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花草愈发茂盛,但宫人们提着灯笼的朱色背影也愈发的稀少。子静觉得身上已经累出了一身的香汗。脚下微微作痛,一时便就地寻了个花丛边的空地坐了下去。 坐了片刻,子静这才环顾起自己身处的环境来。只见自己所坐的花草旁边便是一个圆形的拱门,月色下依稀可见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冷香苑”。子静走近前去,细细的看了看上面的字体,端的是纵横有力,细细一想,心中忽然大动。 那字体,原是早已失传多年的“金错刀”。子静从小修习书法,本朝之中,能写这种字体的,曹丛烨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子静顺着拱门走进园中,园内一片寂静,没有灯火,四下皎洁如月宫一般。细细一看,原来这地面都是用白色玉石所铺就的。 再往前走,便见园内种了上百株形态各异的梅树,这些梅树都是正在壮年,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大树之间盘根错节,只是已近夏季,梅花早已凋谢,满树繁华绿蕾,却找不到一片花瓣。 穿过梅林,靠里是一座小楼,共两层高。灰色的土坯矮墙,上面有一层阁楼,朱色的回字形栏杆似乎被异物截下一节,断裂在空中,兀自伸展着曾经精致的木头。 走到狭小的房门前,便发觉此处与宫内其他恢弘气派的豪华宫室大相径庭。子静走到房前,迟疑一下,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里面黑黝黝的,略一打量原来是女子的闺阁寝室,青铜镜立于角落的妆台上,早已蒙尘结垢。人一走进去,便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呛人眼鼻。 想不到,园中如此整洁,室内却是一地的简洁,除了日常生活必需品之外,再无其他。子静略略看了看,便退出了这间屋子。 一种别样的情绪,荣绕在她心间。不知道为何,子静忽然对这冷香苑的主人感到十分的倾慕。居于陋室,却还能有如此高尚的情怀,伺弄这些花草。那拱门上的手书,如无意外,应该也是出自主人的手笔。 倚在梅花树下,子静仿佛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了时空缓缓送来。那声音,似含有幽怨,又带有无尽的深情……辗转委婉,直催人心泪,又无端惹起万般柔情。 她就此闭目凝神,静静倾听于这天籁之音。时光仿佛凝止不前,岁月亦在此缱绻停顿。 章节目录 860.番外:冷香2 南宫凌沣走出阴暗的阁楼栏杆角落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一位素衣翩然的少女闭目伫立在不远处的梅树下,微风拂动她的衣摆,带起一头瀑布飞云般丝丝轻柔的发梢,白纱如雾,飘然出尘,恰似瑶台仙子。 心中一动,手中的萧却并未放下。那一瞬,有一种忽然而至的叩问,在轻轻敲击着他的心房。原以为,此生注定孤独,原以为,她与自己拥有过的那么多女人一样,都是毫无意义的过客,抑或者,只是擦肩而过的浅淡缘分。 但为什么?原本已经静如止水的心,会在见到她时就屡屡失控?暴躁与欣喜,那都不是属于这颗早已冰封的心啊! 为什么?为什么……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主宰着此间的一切。这样的相遇,无法解释亦不能以碰巧来开脱。微风吹来,南宫凌沣的玄衣在夜色中更加清冷,宽大的衣摆向后掠去,与深远的天邃融为一处。 子静在月下站了一会,只觉箫声清幽动人,园中的一切犹如仙境月宫,瑶池在望,轻烟飘渺.....那意境令自己心醉。抬首回望天边的明月,忽然有了一舞的兴致。 于是轻移莲步,漫卷云袖,立于梅花树间,顺着箫声,试了试踏音寻拍。微微抬手,侧过腰身,划出一小段的凌波微步。 纤手送往前去,月色云袖微卷,足尖轻踮,子静的身形在南宫凌沣看来比之往日格外高挑,格外轻盈,如春风中摇曳的柳枝,百花烂漫处蹁跹的蝴蝶。娇弱中,却无端亦有一种韧劲。 远远观来,教人心生喟叹与膜拜,不敢生出丝毫亵渎。原来,舞者的灵魂,才是决定舞曲意境的前提。子静,注定是不属于这个尘世的俗人。 “谁家今夜偏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子静一边舞动一边暗自低声吟哦,话音未落,忽然飘来缕缕清芬。纷纷扬扬的香屑,如缤纷落英,顷刻间便从头顶洒了下来,落在发上,落在脸上,落在肩上。 子静停住回旋的腰身,漫漫伸手去接,几片桃红的香屑沾了夜里的轻露,凉凉的贴在掌心。 “是谁?谁在楼上?”难不成真有仙子在窥视自己?子静笑道,将脚跟踮起,仰头向阁楼望去。只看见阁楼的断裂处,原来竟种有几棵桃树,那些纷扬而下的花雨,原来就是清风兴致所致,飘然吹落的。 夜色静谧,箫声顿止,四下寂静的有如仙境,自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子静仰头向上望去,轻烟飘渺聚散不定,阁楼上却是静悄悄的。她忽然仰面轻笑,明知此处无人,而满身的香屑却又那样真实。 她嗅着清香,收起舞乱的云袖,细细捡拾了一些花瓣收在手中的丝帕内。看天边月色已高,这才收拾了轻歌曼舞的心情,急急踏步离去。仓促中,原本收在云袖内的一样东西就此跌落于梅花树底。 清风夜起,春虫微鸣,淡淡的月色铺满了归去的香径。借着被薄薄的云片滤过的月光,子静缓缓向湘云殿走去。 章节目录 861.番外:公主1 夜风吹得少女身上的环佩叮叮咚咚,吹得半开的花蕊沙沙作响,吹得后宫中美人的脂粉香与花香混在一起,弥漫开来。 南宫凌沣纵身跃下阁楼,在子静方才舞过的树下捡拾起一只明黄色香囊。细细一嗅,淡淡的花草便沁入心间,每一寸,每一处,似乎那少女翩然的身姿,在这一瞬过后,便满满印刻于他的心间,无需思量便无处不在。 “子静,若你愿意,朕会给你一个幸福的人生,一个你想要的美丽人生。你那远胜于明月一般的美丽,朕必然不会辜负。”寻着在佳人手中偶尔落下的几片桃红花瓣向前,皇帝的身影久久凝视着前方,直到星光隐淡,月影西斜。 漱玉宫中,淑妃掩住憔悴的面容,在妆台前细细调弄脂粉,上好的珍珠膏,并着连州远送至京的胭脂,在她手中和成一团香而柔滑的粉色凝脂。 在手背上略略试了试,少顷又在面上点了开来,左右回顾,她甚是满意。“金蝶,你明天一早,带着这个去香贵人所住的叠翠居请安。顺便告诉她,本宫明日中午宴请了贵妃和苏夫人。记住,将贵妃的闺名也顺道带出来。” 金蝶接过淑妃递来的东西,心中疑虑的问道:“娘娘,要宴请香贵人一同来赴宴吗?” 淑妃颦眉,只望着金蝶不语,少顷才冷笑道:“本宫看你如今是越当差越糊涂了!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请香贵人了?一个小小的七品贵人,难道本宫也要卑躬屈膝的去向她示好?” 这话说的极是严厉,吓的金蝶猛一缩瑟,赶紧跪下请罪:“奴婢愚钝,请娘娘千万息怒!” “罢了,罢了!本宫近也不知怎么搞的,总是情绪不佳。你起来,这事原不怪你,是本宫心急上火了。”淑妃以手支住太阳穴一侧,秀眉紧皱不展。 一手自然的抚上小肮的位置,淑妃将头偏到一旁的烛火阴暗处,沉默良久后,挥手道:“你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静。”金蝶得令退出,却珠帘放下的间隙窥见妆台上斑驳的泪水。 子静自冷香苑归来时,前殿的热闹尚未结束,宫人们围着兰慕心听着典故,大都两手托住香腮,一脸的神往游驰。子静推开虚掩的后门,悄无声息的溜了回来,不想,身后却不知何时跟了一个小尾巴。 “姐姐,你是这宫里的女官吗?”怯怯的声音,带着期待和不安,又有几分想要靠近的生疏。 子静回头一望,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双澄净的眼睛,身上却是一身破旧的宫女服饰。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小手上握了一把采的鲜花,子静走近前去一看,原来是一束漂亮的紫色小花。 她弯下腰,用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不料却引得对方大大的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睛充满了敌意和警惕。 “呵呵……小妹妹,对不起。姐姐只是想问你,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会去歇息呀?来这里干什么呢?”子静放缓了语气,用友善的眼神望着女孩。 章节目录 862.番外:公主2 “姐姐,我只是……看见你从后面的花房那边回来,一时好奇就跟着你了……”。小女孩有些惆怅不安,低垂下了晶亮的眼眸。 “这花好漂亮啊……她叫什么名字?”子默看见那一束被孩子握手里的鲜花,被那美丽的颜色所吸引住。 “这个啊,这只我路边采的一束野花罢了。姐姐,你若喜欢,那乐昌就把她送给你了。”手的鲜花往子默跟前一递,女孩转身便想离去。 “等等……你叫乐昌?哪个宫里的?”子静徐徐走上前去,用丝巾细细的给孩子揩去了面上的点点汗水。 小女孩安静的站着,并不躲避子静的示好。她晶亮的眸子里有一道火光闪过,那一丝狡黠,瞬间便隐淡了下去。 “姐姐,你是新来的宫女么?”偏着头,孩子用稚嫩的童音问。 子静微笑着,一时却有些犹豫起来。她该告诉这孩子什么呢?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是皇帝的贵妃么? 想了片刻,子静还是蹲下身子,温和的说道:“姐姐是新来的,但姐姐不是宫女……厄,乐昌,你要不要到姐姐住的屋子里玩一会?” 那小女孩的一声“姐姐”,柔柔的唤起子静心头最软的一块心事。也许,子蘩在小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可爱的神情,只是,自己并没有这个机会能与她这样相处罢了。 乐昌摇摇头,有些迷惘,又很快点点头:“嗯,姐姐,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可以吗?” 这样的恳求,对子静来说简直是不能拒绝的。她拉着乐昌的手,往寝殿中走去,一面回头低望道:“你要姐姐帮你做什么呀?” 湘云殿是奢华到极致的,乐昌环顾四周,在走近子静的寝殿时,才低声恳求道:“姐姐,你能帮我请个太医来吗?我娘亲,她病的很重。” 子静正要唤人进来打水给这孩子洗脸,猛的听到这句话,不由的把搁在水晶珠帘上的手给放了下来:“你娘亲?她……是这宫里的宫女吗?还是……”。 尽管子静对宫中的规矩不太清楚,可是,可是她也分明记得,本朝历代,皇宫中的宫女是不能怀孕生子的,除非特赦出宫,那么她的宫女身份便不在。 而在深宫内受孕,又能生下孩子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令到她受孕的男子,便是这九重宫阙的主人----当今天子! 子静的脸色凝重起来,她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个孩子的话。她说,她叫乐昌,那么,便是陛下的长女乐昌公主么?在进宫之前,便有礼官告诉过她,天子已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可是,若眼前的孩子便是他的女儿,那么她又怎么会以这样的姿态,这么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的母亲,那个为他生下长女的宫女,为何病重却无人看顾?留下这孩子,如此这般凄惨的四处求人给自己娘亲找太医来看病? 不知何时,子静的泪水便静静的淌了下来,顺着她年轻光洁的脸庞,缓缓低落在瘦削的锁骨上。那温润的羊脂白玉玉佩,将溅落的泪水轻轻吸去。 章节目录 863.番外:公主3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一双温热的,软软的小手,带着白皙的稚嫩,还有孩子身上特有的奶稚气,在子静的脸上轻轻划过。 子静的泪水,沾在那幼嫩的皮肤上。这一刻,乐昌望着她的眼睛开始渐渐亲近起来。 子静有些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失控般的在喉咙中挤出一句话来:“姐姐没事,乐昌,哦……姐姐会帮你的。” 子静的这一句承诺,不想却变成了自己与南宫凌沣之间的另一场对弈。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何他可以无情冷漠至此?那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啊,那个女人,不是曾经与他欢好情浓过吗? 如何可以,说抛弃就抛弃,就像撕裂一件不再喜欢的衣衫一样,任由她在风雨中飘零坠落? 想到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残酷的话,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沦落为在冷宫的一寓等待生命最后一刻的降临,子静突然蹲下身来,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苏娉与兰慕心携手走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子静蹲在一室光洁可鉴的地砖上,满头青丝散落在地,旁边站着一个神情忧郁的小女孩。 “乐昌公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兰慕心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请安。 苏娉带着疑惑,毕竟很难想象一个尊贵的公主,会穿成眼前这个小宫女状。而且,看起来也是形容褴褛。 “贵妃娘娘,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子静这才慢慢的抬起头,双眼空洞的望着兰慕心,苏娉将她搀扶起来,一面望向窗棂边的绣崩:“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咦?你的香囊绣好了?给娘亲看看。” 子静摇了摇头,突然崩溃的大声哭泣起来,将头深深的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娘亲!娘亲!子静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要呆在这里,这个地方,让人寒冷又觉得害怕……”。 她抽噎着,大口大口的吞下起伏不平的空气,而后才继续说道:“娘亲,我想回家,我们----我们回去苏州嘉兴的乡下吧!我不喜欢呆在这里,子静觉得好累。” 苏娉不明就里,用惊讶的眼神看了看子静,但她执拗的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任由泪水敷面而下。 “夫人,我待会在向您解释这一切吧!贵妃可能累了,我带人这便去放水准备沐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兰慕心命人将乐昌公主送了回去,回头嘱咐宫人千万不可胡说。 苏娉将信将疑,但与兰慕心相处的这几日,她已经完全深信了一点:在宫中,兰慕心将是女儿最好最贴心的一个保护者,对于这一点,苏娉感到万分欣喜而又由衷的感激。 后殿修有一处温泉浴池,引了宫外凌山上的温泉,用长长的地道接进了宫中。这泉眼是天然的硫磺浴,有很好的药理疗效。宫人们用精致的地毯铺在光洁的玉石地面上,以鲜香瑰丽的玫瑰花瓣洒遍了整个椭圆的水池。 白色的热气飘渺而出,湮没了一群白衣红裙的宫人的身影,子静将身上的衣衫缓缓褪下,赤足走到浴池的台阶处。 章节目录 864.番外:温泉1 往下走了一步,脚底却触到一片冰凉。顿时惊疑起来,不敢继续下去。 “贵妃主,往下走吧!那台阶,原是用了水晶镶嵌而成的。愈是冰冷,才愈能抵御这硫磺日以继年的侵袭。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美丽的东西都只是徒具其表的。” 子静品出一些深意,将微汗的手按在凉津津的雕花扶栏上。 浴室中,两盏八角宫灯在白烟中轻摇,那一点荧荧的亮光,反不及外面朦胧的月色。低垂的大红流苏上,系了银铃,洒下一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深吸一口气,子静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向来不熟水性的她,竟然将头整个深深的埋进了浩瀚翻滚的池水中。 半响,兰慕心才看见她疲惫的靠在池边上,闭目静静的靠着,好像睡着了一般。 “贵妃主,臣妾不知道该如何去跟你说明,臣妾也并非想要告诉您陛下有多么好。但,关于乐昌公主的生母,臣妾不得不告诫您,那是宫中一段不能被人提及的隐秘。陛下,也有他的隐衷,这些,都是各人心中的一段苦痛往事。您千万不要,不要揭开这层疤痕。” 子静静静的靠在浴池边,水气与白雾将她娇柔的身子包裹在一团虚无中,青丝散落于水,缱绻游离开来,仿佛是蔓蔓藤萝的纤细手指。 兰慕心站在一旁,定睛细看子静,她尚未到“妖鬟十五倚身轻”的年华,但那美目涧水,虽是静默无语,却丝毫不减洛水宓妃之美貌。 看着,兰慕心不由得一声叹息,忽然惆怅莫名。而子静,亦低头不语。她寻思了一会,终于找了句话说:“兰姐姐,你告诉我,如何才是莫负好年华?” “莫负好年华?”兰慕心喃喃呓语,重复了一遍。少顷,才诚挚地看着她,“贵妃主,拥有一个爱你的人,你的一生,无论年华老去还是岁月葱茏,都是好年华。” 子静笑了,那一瞬,她仿佛又回到了曹丛烨年轻而洁净的怀抱里:“子静,你就像天边的明月一般的美丽,你的一生,必定不会孤独。” 可是,她在觉得很孤独,很无助。而你,现在在哪里?很想很想,能够安静的伏在你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就这样,安静的睡去便好。默默不想,面对这些纷乱的人生。被囚禁于深宫,眼见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这么多残忍的践踏,这样的人生,那是铺满鲜花的死亡地狱。 子静离开浴池的边缘,奋力沉下水去,但见池面一汪乳白色温泉,鲜花浮荡于其面,一缕瀑布般的青丝在水下游离着,漂浮不定。 直到不能透气,她才将一张憋的绯红的小脸露出水面来。“兰姐姐,我洗好了。” 宫人送来素色丝袍,用宽大的巾子揩干她身上淋漓的水珠,而后再轻轻披上丝袍。闷热的浴室中,子静伸手裹紧了身上的衣物,似乎突然觉出丝丝凉意。 “贵妃主,如果您想要,想要一个美好的人生。那么,便请听我一言,得到陛下的心,让他视你为自己的生命。那,将是你在这深宫中唯一可走的路。” 章节目录 865.番外:旧日宠妃 咽下眼中的酸涩,她对自己说:那也是宫中千百年来,无数红颜美人的梦。你能做到的话,你将得到可能与不可能的一切。 子静,命运在你手中,有元后为你铺垫下的那些深厚的情愫,陛下待你自然会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你的人生如何,一切且看你愿与不愿而已。 子静随即一怔,一面站在屏风后任由宫人擦拭自己的长发,一面道:“我不懂,如何才能让一个原本无情的人做到这样?兰姐姐,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只想要真实温暖的人生。爱一个人,原本就应当视她如生命,不是吗?” 她的眸间清澈如晨露,教兰慕心看的失了神,良久,待子静已经整理好了头发,盈盈举步往寝殿去了,她才回头自语道:“是啊!爱一个人,很自然会视他如生命,不是吗?” 走出浴室后的兰慕心,一直是默默无语。月光清冷的照着,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安静却孤独。 这个夜里,子静紧紧的搂着锦被,手中握着曹丛烨给的那块玉佩,蜷缩于宽大的床角一端。她想了许多许多,几乎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子静便派人去请了太医过来。早膳端上来,她忽然感到有些昏沉的不适,母亲苏娉亲手做的粥也不想吃一口,只将青丝一绾,带了两个宫女往乐昌所说的地方去了。 苏娉眼见拦不住,她深知女儿的脾性,决定要做什么事,那是谁也挡不住。子静离开湘云殿后,她便急急的去了尚宫局找兰慕心。 晨间的雾气飘渺于宫道之上,一行人一路穿花拂柳,待找到乐昌公主所住的新月殿时,朝阳已经缓缓升起。一团火热的红,在层层薄鳞般的云层中破将而出。霎那,光似剑刃穿过苍穹,以凌厉而执着的姿态,便将光和热笼罩在这片青灰色的宫道上。 薄雾散去,眼前的一切分外清晰鲜亮起来。晨霭中,有早起的鸟儿衔着觅来的食物,在半空中轻盈掠过。 子静抬头去望,心中只觉似有希翼无限延绵而来。携了乐昌的手,两人带着太医去了皇宫的极北之处。 这里,拱门之上分明写着广陵殿,但满目所及,均是断壁残垣。姹紫嫣红的花,盛放于倒塌的宫墙上。漫卷绿意的枝叶,层层缠绕着被烧焦的朱色栏杆…… 子静站在宫门前,忽然被这森冷的气息所震慑,那精美的玉石地砖尚且可以窥出些许当年的奢华景象。但,晨风吹起的阵阵灰烬,却分明告诉着人们,这里的辉煌,已经难以延续。 乐昌的手在子静的手掌心中突然颤抖起来,子静蹲下身子,将她轻轻拢入自己的怀中。 是什么样的仇恨,又怎样的恩怨,让他执意将一个为自己生下长女的女子囚禁于此? 整整八年的时间,他也真的不闻不问,时间,不是可以渐渐洗去心底的怨恨么? 子静牵着乐昌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琵琶声,那声调,仿佛是《玉楼春》。依稀传来的,听得并不真切。但,高低婉转的音律,却淋漓唱尽了此中多少繁华旖旎的岁月。 章节目录 866.番外:旧日宠妃2 子静身上穿着一袭湖水蓝的水绸长裙,手上挽了一条月白色薄纱,松松系在腕中,青丝迤逦,通身的打扮,只教人以为是哪一个宫室中的宫女子。 但,细看,便又立时生出狐疑。任凭史书如何翻阅,却不曾有这般气度的宫女子如此执拗的直面人生的种种惨淡。 惨淡么?子静低头苦笑。在一室残破中,她看见那个坐卧于床上的女子。手中的琵琶掼下于地,脸上惨白的如同已经死去。 “娘亲!”乐昌挣脱了子静的手掌,踉跄着朝那室内走去。子静跟在身后,走进那一室晦暗隐隐有着一股霉味的寝室。 身后的太医却突然止住了脚步,躬身下拜道:“贵妃娘娘,请恕微臣无能,君命不可违啊!” 一拜扶地,花白的须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 子静忽然轻笑了出来:“太医,本宫既然请得你来,自然就有办法在皇上面前回复。难道说,你身为医者,竟然能见死不救?” 老太医被这话给问住,半响,才低头道:“非微臣见死不救,实在是天意不可违……”。 “天意?呵呵……”划上冷笑,子静忽然怒从心起。“什么叫天意?所谓天意,难道便是放任一个弱女子在这荒芜人迹的冷宫里凄凉死去吗?太医,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也曾赡养父母承孝道于人前,奈何,今日看着乐昌公主母女生离死别,竟然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顾?” 乐昌在母亲的床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稚嫩的童声,带着彷徨的无助,将这静谧的晨间碾碎。 空旷的宫殿,有断续的回声响起。而这延绵不绝的回音,使乐昌的哭喊声显得更为凄凉。 “曹子静,如果朕来告诉你,朕的话便是天意,你待如何?”顶着霭霭袭来的白雾,天子的声音生冷而冰凉。 子静回首怔怔地望着他。在泪眼朦胧中,看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忽然有一种遥远的陌生恐惧之感。 这一刻,子静想要扭头便飞奔离去,离开,离开这个令人感到窒息冷漠的所在。这分明是地狱,哪里还有半点人气的温情? 但是,她却不能,乐昌乞求的眼神望着她,令子静挪不开自己的脚步。 对持着,一时无人出声,那昏死过去的女子,在床褥中努力的伸出手,渐渐显出将死的征兆来。 “姐姐,我求求你,向父皇求求情吧,救救我的母亲!”少顷,一个温热的身体,紧挨着子静的脚跟跪了下去。 “乐昌,你这是干什么?难道父皇没有告诉过你,她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南宫凌沣暴怒,身形一动便快步到了子静的跟前,一伸手,便将女儿一把抓了起来。 子静呆呆的看着皇帝冰冷的眼神,亦看着乐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双眼,她忽然眼前一黑,便就地昏了过去。 神思游离中,她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有温暖而颤抖的双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前。 章节目录 867.番外:哀求1 “子静,子静,你在发烧,朕带你回宫……”。子静在昏沉中突然觉出有一丝清醒,她奋力的摇了摇头:“不,陛下,请你救治一下乐昌公主的母亲,那是……那是她的生身之母啊……”。 天子的脸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他极力将心中的不耐烦与暴躁压下去,以些许温情问道:“默默,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你并不认识她,她也与你无关……”。 “不,陛下,我当年,也曾像乐昌这样,孤苦无依。那些残缺的岁月,我永远也不能忘……我,也曾经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只有这样的我,才知道,失去母亲意味着什么……陛下,陛下……求你,求你!”。 子静在他怀里哭着,灼热的泪水顷刻间打湿了他玄色的锦袍。 “答应我,好不好?”她在昏沉中挣扎出一丝清醒,强行地抬起头,哀切地问,“您难道不能学会忘记?” 子静以虔诚的执着在恳求,但她却不是一味的卑微和哭泣。总有什么,是难以琢磨的一种力量,令南宫凌沣感到莫大的压力。真的,要屈服于这个柔弱的少女么? “子静,朕……我……”南宫凌沣感受着少女滚烫的身体在伤心的颤抖,他其实很想给她和女儿一个承诺,但他无法出口。 因为,屋中的女子,亦是他心头之痛。 不能承诺,皆因另外一个女子的死,更因为自己多年前发下的毒誓。那些风干的记忆,在这一刻,伴着这个近乎残忍的画面,又一次在他的心底重现了。 “朕送你回宫养病。”转过身,天子命人将乐昌公主送回去。自己抱了子静,径直往湘云殿而去。 “不!陛下,不要……”。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子静攀住了南宫凌沣的脖子,光洁的脸靠着他的颈间。南宫凌沣不由的浑身一僵,竟然止住了往外而去的脚步。 子静顺势咬牙跳下了地来,她的眼神迷离,有许多的彷徨,也有清澈的善良,还有一种坚毅的执着。 “陛下,子静曾经设想过,自己,无论怎样,都要活到寿终的那一天。因为,我的母亲,为了我这个女儿,她忍受了许多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我……要好好活着,哪怕只是为了她。” 子静站在皇帝的身前,两人的眼睛互相对视着,子静的身体因为发烧而轻微的颤抖着,但她坚持的站着,眼神中是不输的坚韧。 南宫凌沣看到她挣扎散乱的发丝,在晨雾中被露水沁湿,单薄的衣衫,白皙瘦削的锁骨清晰可见。他很想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一时之间,不愿妥协的愠怒和怜惜在心中掺杂,他忍不住说:“子静,如果你要其他,朕可以给与你,但是……”然而,有些话,却难以启齿。 “但是,子静却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陛下,子静想用自己的信念走完自己的人生。那么,我便不能,不能因为一时的软弱,而让自己的良心一生不安……”。忍住头晕目眩,她按住了自己的云袖,那里面,有一支细而长的玉钗…… 章节目录 868.番外:昏厥1 她的手一动,皇帝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用意。“曹子静,你早就想过,如果朕不肯妥协,你便要以死来要挟朕是吗?” 南宫凌沣忽然大怒,心中涌动着怒意的潮水,他气的发怔,却又似乎无处可发泄。 神思飞快游离时,他却忽然冷了心肠。忘了吧!不过,不过是一个让自己有些心动的女人而已。这样纠缠于心头的思念,却又不得不面对她那坚韧到心底到每一寸血液的自我,便是这样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她还不能满足。 而自己,其实早已无力去支付这样刻骨铭心的爱了。 南宫凌沣忽然转过身去,不再回头看一眼。他的声调陡然间变得苍凉而肃穆,对徐致吩咐道:“送乐昌公主回去。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封广陵殿。任何人等,都不得再随意进出。” 他执拗的不肯再看子静那失望到极点的表情,心中只是反复的劝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心软……那,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而自己,坐拥天下,从来便是予取予求,不需屈服于任何人的意志。 曹子静,你的意志,只能存活在你的世界里。于朕来说,你只是一个妃子,或许你比其他人来的出众,但,这不足以改变朕与生俱来的骄傲。 但内心深处,何尝又不是划满了深深的伤痕,顺着新鲜的伤口,滴出大滩的鲜血来?因为自负、因为骄傲,而故作出来的冷漠,对每一个人,其实都是痛不可挡的心碎。 子静呆呆的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清晰变为模糊。按住玉钗的手,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轻轻颤抖着,几乎失去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 心碎么?那心底如冰块断裂的寒冷,便是心碎么?这感觉,让人窒息而痛的发疯,为什么要做么做?这么做,便能挽回什么吗? 这是一种彼此之间的伤害,于己,于他,都是。 乐昌被几个宫人前后夹着,送回新月殿去。她不断的挣扎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殿内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子,童稚的哭声,几近声嘶力竭的绝望。子静麻木的移动脚步,跌跌撞撞的往残破的殿内走去。 徐致跟在皇帝身后,几次欲要张口,最终还是忍下了。他眼看着子静的身影走近那女子的床头,于内心,暗暗叹息了千百回。 琵琶掼于地,泪痕空垂于面。殿内还算整洁,只是四下无人,一个宫人的踪影也不见。白绫帐内,红绡繁复,女子惨白的面容上双目紧闭,眉心是舒开的,但眼角,却溢出一长串的晶莹来。 子静缓缓走来,摆手让自己带来的两个宫女守在殿外。她蹲下身,将那琵琶在手心里抚弄着,“铮铮”琴弦声蓦然想起,惊醒了那闭目沉睡的女子。 “陛下……”她低低地叫了一声,睁开眼一看才知不是,忽然声音哽咽尾调直下,泪珠簌簌地滚落。 “还好,你终于醒了。”子静舒了口气,但忧色却很快笼上眉宇,“现在可好些了?”她取出丝巾为她拭去泪水。而自己,却不知不觉泪湿满面。 章节目录 869.番外:昏厥2 女子缓缓地摇头,泪水不断涌出。 子静轻叹了一声,从来便是痴心女子负心汉。这份痴情,竟都是致死不改。移开手,强忍伤痛劝她:“娘娘,你要保重。乐昌还小,陛下,他迟早会回心的,还有……” 女子却无奈地摇头,以手掩面悲泣道:“我见责于陛下心中,这么多年了,他曾说过,如果我能令他改变初衷,令他爱上我,他便会回心转意。可如今,我已到了如斯田地,他却不能回头……可见我是个无福之人。我的病,恐怕也没有指望了……” “不!不!”子静痛苦地叫道,“娘娘,不要这样想!” “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了……倒是你,贵妃主,我不瞒您,是我请乐昌去求你的,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引得陛下见我最后一面。今日之事,更使我知道,自己这一生,便是再如何努力,也赶不上你在他心目中的分毫……咳咳咳……”女子按住子静的素色丝巾,掩在嘴上,蓦的一阵猛咳。瘦削的身子,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一般。 子静扶住她的身子,伸手摊开那丝巾一看,却是殷虹的鲜血历历在上。 握住手巾,她顿时潸然泪下。 子静想要安慰,可是,只觉口中舌尖苦涩。眼前的女子,她心中的爱断情伤,又有谁懂?如何能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子静将女子的肩头用软枕踮起,转身去书案上取来一叠曲谱。 纸上蒙尘已久,子静细细的用云袖拭去尘埃与风霜。交到女子的手中时,她竟然颤巍巍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勉强坐起来了,她却浑身打颤。子静将她拢入怀里,手抚着她的肩背,静静地调息了片刻,这才渐渐止住了手抖,将那一叠曲谱摊开来,细细翻阅。 《恨来迟》,《邀醉舞》,《霓裳羽衣曲》……一页页翻去,她的泪,滴滴滑落。不禁想起了那些风光无限的日子,想起了她健康时的风华,想起这每一曲都曾让天子赞叹不已…… 那时的她,真是美丽啊!然而如今,对着年轻美丽不可遮掩的子静,不需照镜,她也知道自己必然是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目光中全无往日秋波横溢的神采。 无怪乎,他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再看。 她默默地看着曲谱,忽然冷冷地说:“将它们,都烧了罢!” “娘娘,这……”子静大惊,心头也猛然痛不可挡,但,她呆坐着,不敢动。 “留着有什么用?倒不如,让她们在地下常伴于我吧……”女子凄楚地笑了,声音却变得更冷,“烧了罢!” 这些曲谱,是她的心血所在。此时,看着它们渐渐化作缕缕青烟,子静站在火盆前泪如雨下,她却没有。 抬手理了理一头乱发,他回眸望向子静:“贵妃主,能请您为我最后梳妆一次吗?”那枯槁的眼中,竟然泛出丝丝美丽的光彩。 子静垂首,压制住心底的万般疼痛,这一瞬,她竟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章节目录 870.番外:柳妃 良久,自妆台上取来蒙尘已久的妆具,调开胭脂,纤手整好眉黛。银篦梳开干枯的青丝,一下一下,子静将下唇死死咬住,直到嘴中沁入腥甜的血丝。 “贵妃主,奴家有最后一请,愿您慈心成全。”一时妆毕,那女子在床上深深拜了下去。 “您的善良,是奴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感受到的温情。奴家甚至庆幸,因为您是他心上的人,这样的走,似乎也不应再有任何遗憾了。”女子抬起头,子静看见她分明也是一个美丽的妙人,那眼角,那白皙的面容,云鬓堆叠起往日的高华,也映照出今日繁花过后的分外凉薄。 “请您,在奴家走后,万万要施恩眷顾我的乐昌,”她的声音悠悠传来,虽细,虽弱,却字字惊心, “身为女子,有我这样的福气,能与陛下共度那些时日,又生下乐昌,我此生已足矣!只是我福薄,留不住圣心,自己又染病在身。我殁后,请您劝乐昌千万节哀,不必徒然为我难过。奴家,会在地下为您祈福的,您的恩德,唯有来生再报了我的葬礼,便火葬于此室内。切记。” 这番话,缓缓道来。因为说者的绝望而显得犹为冷静。 子静伸手将她扶起,却因为震惊和悲伤,说不出一句话来。未几,最后才在她的恳求中,重重的点了点头。 终于,她长叹一声,决然道出:“陛下!妾身钟爱了您十年,而今终于缘尽于此!臣妾,向您拜别了!” 听得这一声,子静大惊,惶恐地走上前看向她。她亦含泪望了望子静,微笑着点点头,一只手却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块玉,缓缓地塞入口中。自此,不再言语。 这无非是表示生意已尽,只等待衔玉而逝了。子静拉住她的手,颤声泣道:“不,你不对乐昌最后再说点什么吗?不见她最后一面了吗?” 然而,女子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有如一尊石雕,再无只言片语,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是,紧闭的眼中,却滚出了一行泪水。 待苏娉找了兰慕心一同赶来时,子静已经沉沉的倒在了大殿之中。守在殿外的两个宫女,与兰慕心等一同把子静抬上了找来的担架上。 乐昌公主的生母柳氏,逝于子静温热的手中。 三日后。 皇帝下诏追封乐昌公主之生母柳氏为慧妃,以妃位的仪制下葬于妃陵之中。 子静昏沉病倒,在高烧中数日不醒人事。风雨凄迷的夜里,含着苦涩的药汁,她却每每梦魇。梦里,全身是曹丛烨年轻俊秀的身影。他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无力,不舍、忧伤…… 不曾醒来的梦里,她分明看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银河星途,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天渠一般遥不可及的距离,她努力伸出的手,够不着他的衣襟分毫。 苏娉因为她的病而延迟了出宫的日期,每日衣不解带的守在女儿的床前。她已经看见,子静的日渐消瘦与清简。 章节目录 871.番外:轻愁1 南宫凌沣中间过来看过子静两次,隔着纱帐,绣帘重重,他只望见床上少女颦起的眉间,薄愁笼罩。 无人的四下,他也想伸手出来,为她抚平面上的惆怅。但,指尖勾起了薄纱,银勾撞击轻响时,他却又颓然放下了。 归去的路上,端坐于金色的龙辇中,他禁不住心痛难当。原来,自己用这样冷酷的方式伤了她,也伤了乐昌,那幼嫩的心,也许真的很难学会原谅。 要怎么去解释,当年的事情?这一切,其实都是有缘由的。并不是,都是他自负带来的结果啊! 子静病了十来天,饮下了许多苦涩辛辣的汤药,而后终于渐渐好转起来。醒来后,她只是终日枯坐在床上,任由苏娉给她细细的擦拭面容,梳理长发。偶尔进些饮食,其余时间便是发呆、发怔……寝殿外的夏日丽阳骄人,巨大的绿色芭蕉抖落了叶片上的水珠,在窗外淋漓轻响。 那声音,似一双巨手,摩挲着子静干枯的心。“莎莎莎……”,并着殿中宫灯下宫人系上去的银铃随风摇曳的轻响,暖风拂面而来,沉香缓缓流溢……静谧而美好的青春,奢华而张扬的一切.仿佛是世间最好的所有,都奉在了她的面前。 但子静却只有枯坐,除了偶尔提笔挥墨,她不说任何话。一双明丽的眸子望向远方,那其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一日复一日,不论苏娉说什么,唯其默默不语。 苏娉在宫中的时间已经是一延再延,最终不得不要回去了。看见子静这样的消沉,她心中感到万分的心疼。但她的温言宽慰不了女儿年轻敏感的心,她知道,子静在心中已经窥见了自己不堪的将来。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未消心里恨,又失掌中身。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艳质同芳树,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实,又苦雨傍丛。尘今何在?飘零事已空。沉沉无问处,摘书谢东风。 案台上放着子静新写给慧妃柳氏的挽诗,素白的云笺宣纸,黑色的墨汁苍劲的刻进了纸张中,凌厉的笔锋透穿纸页。 她寄悲情于词章。然而心中的苦痛,又岂是只言片语可以写尽的? 这挽诗,更像是子静写给自己正盛放的青春祭奠。 褪下蔷薇色的寝衣,换上白色的孝服素颜。兰慕心见了,只是两眼胀的通红,呜咽了半响,却逼不出喉间的只字半语。 未几,只得将苏娉拉到了偏殿。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兰慕心亦是善良可贵的高洁女子。 子静侧耳中,微微听到隔壁的谈话---- “夫人,贵妃不可如此下去,帝心经不起蹉跎啊……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行,夫人也知,天子之怒、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她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荒凉的笑容:帝心经不起蹉跎,那我呢?活该接受命运的蹉跎么?然不甘又能如何,她身上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便是母亲,大抵也是希望她能顺从皇帝以换取家门安稳荣耀的吧? 一滴沁凉的泪水,缓缓在眼角流下。 章节目录 872.番外:轻愁2 天!为何要让我遇见他?为何要摆布我这无力去握住的命运?子静将头埋在锦被中,失声痛哭出来。 苏娉与兰慕心听到哭声赶忙跑过来,两人见此都不敢往前去,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悄声叹息。 多少日了,这宫中的日子平静无波之下,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子静真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兰慕心怯怯走上前,温言轻声道:“贵妃主,不要这样,你还年轻,这么美好的青春……”。 子静埋首于锦被中,哭的愈发伤心绝望,奈何,这看不到头也会转瞬即逝的青春!青春几何?她还有多少青春可以在等待与蹉跎中耗尽?难道娇美的花,注定要像无数红颜一样,寂静无言的绽放,而后又静静的被埋葬于黄土之中? 苏娉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女儿。子静埋头,满头青丝散乱如瀑布一般,偶尔的抽泣中,让她陡然窥见那素色寝衣下瘦削的似利剑一般的锁骨,那溜尖的下巴……她咻的转开了眼睛,终于不忍再看。 拭去眼角的泪水,苏娉起身望向窗外。盛夏的六月,红蕾遍布上枝头,绿意浓郁青翠。又是一年的夏天了这些日子来,她亲眼看见女儿所承受的一切----恩宠荣华、帝心凉薄、红颜老死……,骤然经历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年幼的子静已渐渐改变。 也许,最错的是自己,悔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将幼嫩的女儿送进这深不见底的皇城来。 此刻,她收去泪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打算:我一定要见见他,一定。我也许,还能为子静做些什么。 她别无选择,因为,能够决定女儿命运的,只有他。 含元殿中,金砖闪烁着肃穆的寒光,巨大的金龙香鼎内,龙麝之香寂寂燃烧着,苏娉垂头静静跪在地上。 金銮殿的高台上,南宫凌沣正在龙椅上坐着。手里拿的,不是奏章,却是子静手写的那篇《慧妃诔》。 每看一遍,心便痛一次。 子静的笔锋,刺痛了他原本坚硬的心。她以女子柔韧的执着和审视,将他心底原本已经尘封淡却的一段感情再次清晰的勾勒出来。她的笔锋,她的泪水,让他想起了早逝的邢素兰,她曾是他爱过的第一个女子,在他心里,邢素兰的死留下了太深的痛与遗恨。这种遗恨,到了现在,早已不能再用言语来形容。 也许,也许……当日真的不该,不该绝情至此。就算是再不屑那柳氏,他也该对子静好好解释一下。 而今弄到这步田地,却是让她误以为自己真的就算那等无情无义之辈。这种误会,该如何才能化解? 南宫凌沣开始觉得有些懊悔和困惑茫然。 即便将来,他有再多的荣耀,再多的欢笑,想到子静的泪水,他的生命里,也始终会有隐痛。 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隔着帘帐窥见的那抹憔悴容颜。她瘦了,憔悴了,美丽的眉目,稚气尽脱,浮上了一抹淡淡的哀愁和惆怅。 章节目录 873.番外:轻愁3 曾经,她是多么快乐天真啊!那个在月下一舞倾城的女孩。 而现在,他却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越来越多的属于邢素兰的影子。她的不快乐,他曾经是那么熟悉,那个睡在他身畔却始终心有保留的女子。他已经失去了她,再也不能挽回。 该怎么办? 原来自己拥有一切,却无法使她快乐!原来誓言,竟是无力兑现的诳语! 难道自己这一生就真的注定要孤独终老? 此时此刻,南宫凌沣也越发的理解了自己父皇曾经的无奈和隐痛。 而此时,他还要面对曹子静生母苏聘的种种恳求和辩解。 “陛下,小妇人愚钝,妄自揣测。恳求陛下垂怜小女,子静她……她自小失去了父爱,心思敏感,若有不恭之处,万请陛下恕罪!”苏娉伏地叩请,语含悲切。 南宫凌沣呆呆看了她许久,心底下了决心,才缓缓走下龙案。 但见天子离席,亲自将苏娉在地上扶起来,以目示意徐致看座。 “夫人,朕会善待子静。朕,在此向天起誓,此生,必会珍视您的女儿。就如同,珍视自己的生命一般。” 一旁躬身立着的徐致一时怔呆住,多少年了,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天子这般珍重的神情。 这是一句重于泰山的承诺,也是一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对自己心爱女子的誓言。 苏娉两泪纵横,再次离座拜下:“小妇人叩谢圣恩!陛下仁慈!” 一身金色龙袍的皇帝扶住她,郑重道:“夫人可以放心,朕向来言无虚假。” 苏娉敛整衣衫端正告辞,临出殿门的汉白玉槛时,最后回首,轻轻道了一句:“陛下,您坐拥天下,呼风唤雨而无所不能。小妇人斗胆,请您细心想一想,如何才是对子静好?毕竟,您要的,是她的心,小妇人希望,有朝一日看到您与子静能够浓情似海。” “如何才是对子静好?朕,又当如何才能使她快乐?”目送苏娉离开含元殿,南宫凌沣呆呆立在案台下,他的心,一阵惆怅与寂寞。 寂寞么?是的,这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寂寞。这一刻,他亦在内心里轻轻低语:默默,你可知道,朕等了你有多久?为什么,我们纵使相隔这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不要怨朕,朕,真的是想要给你快乐无忧的人生的。 按捺下心中的酸楚,他忽然想轻轻她的脸。娇艳如花的脸庞,却流着泪,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朕会为你擦拭掉这些泪痕,朕会用温柔的心,执着的爱为你抚平心中所有的悲与泪。 苏娉已经在宫中盘亘了许多日,这日下午便要离宫,子静略略梳理了一下妆容,便着了素衣绾起长发出来相送。 这日原本丽阳高照,孰料午饭后竟然下起丝丝小雨来。 徐致送来许多赏赐,都是皇帝赠给苏娉的。金银珠宝,满满装了一辆宫车。羡煞了多少红颜的眼睛,后宫的嫔妃们,只是当着子静的面笑得无比恭顺。 章节目录 874.番外:轻愁4 淑妃也强撑着出来送了,身后的侍女金蝶送上一对上好的白玉如意,并一套红宝石首饰。拉着子静的手,她笑得灿烂而温和。 那日的午宴,因为子静病倒。,所以不得不取消了。也因为这个,潘淑妃和香贵人准备了多时的阴谋,并没有机会得以施展。 阴沉的天色下,苏娉细心的看见潘淑妃一脸的清淤憔悴。还有,她看向子静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怨毒与憎恨。 苏聘心中感到一阵胆战心惊,她知道,对于女人来说,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母女二人并肩而行着,苏娉絮絮的叮嘱了许多,子静一一应下。宫门在望时,分手在即。 苏夫人又与兰慕心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兰慕心看得明白,苏夫人显然是很担心潘淑妃等这些后宫嫔妃。 当着众人的面,她只对着苏夫人回了一句:“夫人请放心,宫中有皇上庇护着贵妃,自然是鬼神莫近湘云殿的。” 终于,见到母亲登上宫车驶出了宫门。高楼独倚,雨丝沉默的浇下,子静的心中,满是悲凉。 正想着,肩上已多了一件披风。一回头,才发现原来竟是他。 “走吧!子静,朕送你回去,这里风大……”夹起子静娇小清减的身体,发现她骤然变的惊人的消瘦,南宫凌沣给她理好身上的披风。 子静垂下眼帘,麻木的伸手拉了一下那粉色的丝绦结子。触到那柔滑的丝质,她忽然低头注目起来---这,是自己曾经丢弃在殷府花园里的那件粉色莲花披风。 怀着一丝不解,她抬头看向身边这个让她有些胆颤的阴冷男子。但他不语,只是拉着她往前缓缓走去。 内心里,南宫凌沣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要向她表白么?朕,要对她说出那个字么? 她,又能接受么?忘记前尘,忘记那个月光下的美少年……与自己执手前行,直到岁月斑驳,红尘紫陌淡去…… 雨下的愈发的大起来,宫人们躬身打起华盖油伞,连绵不绝的金色雨伞,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遮蔽。 子静任由他半抱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眺望台,顺着他的手,登上高高的龙辇。 安静的坐在一旁,她的眼神空洞着,双手紧紧拢住身上的披风。子静她不知道,那个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一身玄衣华服下,有多少次,他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紧紧的拥住她,在她馨香的耳畔,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的爱她,又有多么想给她一切,一切的一切,包括他的心。那一颗,自邢素兰死后,就再也从未交付给他人的心。 那一刻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心。 但,任宫道在眼前不断的掠过,任雨丝袭来又停歇,子静始终没有转头向他看一眼。而他,也就此失去了原本准备开口表白的勇气。 湘云殿到了,南宫凌沣招手命人停下龙辇,子静躬身道了一句:“谢陛下!” 说罢,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任旧留在了他的身边,自己踏步缓缓走了下去。 章节目录 875.番外:轻愁5 曾经遗失的美好,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而子静,已经不再是当初在永嘉乡下的那个稚嫩少女。她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拒绝自己不想要的人。 独自一人走进湘云殿的大门,夏日的骤风吹起一阵陡然的凉意。自柳氏逝后,子静的心里,背上了沉沉的包袱。殿前的院子里,阵风吹动了大殿中的层层帷幕,有悲泣声,细语声…… “姐姐!”一声稚嫩的童声,唤起她此刻心底最不愿意去面对的软弱。她缓缓转身,泪眼与那一道伤心的目光骤然相接。 她愣住,再也迈不动步子。悲痛,羞愧,委屈……种种心情,交汇成纵横的泪。怔怔地站了片刻,无力承接乐昌期待的眼神,柳氏的临死之状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她终于仓皇地逃进了自己的寝殿。 南宫凌沣坐在龙辇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看子静瀑布般的青丝迤逦在细细的雨丝中,看她最终无力面对乐昌的期待掉头而去……叹息,唯有叹息,但叹息却不能让他的心中有片刻的好过。 “朕该如何?要怎样,才能使你快乐?”承诺变成苍白的纸笺,而伤害却历历在目,想要握紧,却发觉那只能更快失去。 还要用暴虐的方式来让她屈从么?她,却是那样一个倔强的少女,那种倔强与骄傲,亦是上天赐给她与生俱来的品性。 如果,真的用权势威逼的手段去得到她,那么,也许昔日邢素兰的悲剧,又会再度成为现实的梦魇。那样的话,自己即使得到了她的身体,也只能使她的心中更加怨恨。她会恨自己,而自己,永远也不能得到她的心。 子静,朕,已经没有失去你的勇气了,太多的伤痕,无法去理清的恩怨情仇。朕很寂寞,又似乎在遇见你之前,朕便一直是寂寞孤独的人。也许,有些人,生来便注定要承受一生的孤独。 可是,子静,只要有你,只要拥有你,所有的一切,朕都可以放下,可以学会看淡。为什么?你不能尝试着去接受? 其实,朕亦是一个深情的男子。就如邢素兰死后,遇见你,朕的心里,便再无第二个人可以思念。 如果你需要时间,朕可以甘愿默默地等待着。朕还有长长的岁月,等待你含露绽放…… 朕相信,所有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却…… 而属于我们的岁月,依然在流转。 第二天,当兰慕心被调到湘云殿当差时,匍一进殿,便发现子静几乎彻夜未眠的憔悴和失神。 “贵妃主,您这是怎么了?”子静的双眼愈发的大而黑,只是原本熠熠生辉的光彩不再,听见兰慕心的声音,她怔怔的抬起头来,锦被在身上滑落下去。 “兰姐姐!”兰慕心心惊的抱住子静,心中一阵长长的叹息。 “好了好了,没事了啊,一切,都过去了.......贵妃主,陛下下诏,即日起,您可以自行安排在宫中的生活,不受礼法的约束。另外,还特地请了几位当朝大学士给您做诗书先生。娘娘,您将会是周国后宫中史无前例的女子。” 章节目录 876.番外:心语1 子静有片刻的失神,她痴痴的怔住,半响,才醒悟似的回过神来:“兰姐姐,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有不敢置信的眼泪,顺着她的颤抖溢出眼角,兰慕心掏出丝巾细细的拭去,而后重重点头道:“是真的,陛下昨晚唤我去,让我以后好生照顾你的生活。还有,” 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兰慕心激动的托起子静光洁的脸庞,她的眼神中光彩四溢:“陛下说,如果,如果三年之后,您还是想要离去的话,他不会以天子的名义来强留你。” 子静不敢相信,她的心中既喜又惊疑,思绪不断的翻转,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脏都似乎要跳将出来。 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她就保持着这样惊疑的表情,一动不动的望着兰慕心。 “啊……哈哈哈……兰姐姐,兰姐姐!我好开心!……”就在兰慕心想要伸手去探子静的额头时,她突然在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掀开锦被,而后紧紧的抱住兰慕心。喜极而泣,子静欢喜的有些变了神似的,唬的满殿的侍女们都纷纷回头张望起来。 “你看你看,这不才说呢,你这会就开始不守规矩了?”兰慕心回拥着子静,一面轻轻的拍抚着她的满头青丝,一面细细的品味着自己心中的失落与淡淡欢喜。 原来,其实帝王并非不懂得爱,只是,一直没有遇上那个让他能够放开心怀去爱的人而已。 子静,你何其幸运?纵使倾国绝色,又有几人能得到天子这样的眷顾?你又何其的残忍?因为你的出现,这偌大的后宫,无数的红颜连梦想的权利都会失去? 心中百味陈杂,兰慕心到底按住了,只是静静的抱着子静,任由她将头脸埋在自己的肩头。叹息,这叹息声里,却夹杂了由衷的羡慕和丝丝的嫉妒。 这面厢,子静欢喜的一扫消沉,喜滋滋的下地起床更衣梳洗,又托着兰慕心的手,商议一会去看玉梅与乐昌。 含元殿中,皇帝禁危正坐着,淡淡的脸色看不出丝毫欢喜。金銮台下立着两个紫衫长袍的男子,两人窥视了一下天子的脸色,到底还是轻轻问了一句:“陛下,微臣等想问一句,不知道您让我们给贵妃主授课,是要引导贵妃遵循帝妃之道呢?还是只讲求学问之道?” 说话的,是文渊阁大学士李英霖。站在旁边的,则是东阁大学士江旭中。他们两人,是朝廷殿阁内辅臣中最有才华和人品端正的当朝名士。 南宫凌沣皱起眉头,将手中案卷一掼,想了想,还是肃穆的道出自己的本意:“朕命尔等给贵妃授课,自然是要讲求学问上的精进。至于帝妃之道,贵妃年纪尚小,自有宫中教引尚宫去辅助。尔等,只要好生教导贵妃诗词书画便好。” 这一番话,说得李英霖与江旭中两人面面相觑,不由的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退出大殿之后,两人走下高高的白玉石阶时,禁不住都汗湿长袍。 章节目录 877.番外:先皇1 因为,天子聘请内臣教导自己的皇妃,这在周朝的历史上,实在不多见。除了先朝有一位从小被选入宫中以备中宫之位的文皇后之外,便再无他人。 而天子这样的行为,不得不让朝中大臣们一时都感到警惕起来。这,是否表明,他已有立后之意? 而且,圣意所属的还是,属于外戚世家一派的幼妃曹子静? 莫非,世人传说的,曹家手中握有太皇太后密诏之传言,原来真的属实? 在眼下后位虚悬的敏感时期,这样的重担,对于两位名倾一时的大学士来说,都是不轻的担子。贵妃身份贵重,作为先生,实在是重不得,轻不得----不知如何才是竭尽本份? 两人相携而去,心中一时思绪纷扬。 这一天晚饭时分,南宫凌沣再度来到湘云殿。 他挥退了子静身边所有的人,只坐在她面前,两人吃晚饭之后,他对她静静的讲起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令曹子静觉得十分意外的是,皇帝竟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提起了他的父皇。 光武帝南宫弦歌。 这个名字,想来周朝上下,男女老幼,那都是如雷灌顶,无人不知的。 在周朝百姓的心目中,光武帝的存在,便是神祗一般的所在。 而南宫凌沣身为他的儿子,身为光武帝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却以自己的视角,向曹子静揭开了光武帝不为人知的一面,真性情,与他的痴情不悔。 晚间的月色清新如洗,南宫凌沣的声音低沉如歌。 他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世间最强大的一个人,便是我的父皇。当时他有很多个儿子,还有从小就被册封了太子的长兄,但是,他却并没有对任何一个儿子有过属于父子之间的亲昵。 而后来我渐渐长大,才知道,在这样英伟的父亲面前,任何儿子都会平凡的毫不起眼。 因为父皇建立的千秋功业实在是太大了,他的政绩,可谓是无人能比。 父皇能征善战,曾四征西域,平定南夷,攻下了大小无数城池,创下万世不拔的基业。 站在皇朝堪舆图前,任何人都会觉得热血沸腾。开国百余年来,我朝的疆域从来没有如此的浩瀚。每年岁贡之时,万国来朝,众夷归化。那是何等荣耀的场面,振臂一呼,仿佛天地皆臣服于自己膝下。 我曾经陪着父皇,站在承天门上,听万岁山呼,声震九城,连我们这样的无知小子都觉得山摇地动,气血澎湃。而父皇却连一个微笑都吝啬给予。 他常常不过在城楼上略站一站,连一刻功夫都不肯停留,便会命人放下帘子,径直回西内去了。 仿佛这一切世上的无上繁华,在君王骄傲冷漠地眼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有这样一位父皇,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即便是再努力,也是永远也望尘莫及的。 这种感觉,有时候让我十分的挫败。 可也督促着我继续努力,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我流汗流血,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父皇能看到我的努力。 章节目录 878.番外:先皇2 那时候,父皇有原配皇后曹氏,也就是你的姑母。她在我母后生下我之后,便将我抱到了她 的身边抚养。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母后出身低微,当时还只是一个贵人,她没有资格抚养皇子。 说真的,子静,你的这位姑母,品性与才德,真的可谓是不怎么样,完全无法配得上我的父皇。 但她却是父皇还是皇子时的原配,没有重大的过失,父皇就算是对她百般冷落,却还是没有废黜了她的后位。 而在她宫里抚养的八年,是我度过的最为孤独和阴暗的八年。 后来我过了八岁,按照皇室规矩,我可以出宫开府令住了,我这才摆脱了她对我的控制。 只是,那时候,我的母后也还在宫中继续默默无闻的生活着,她告诉我,要忍耐要等待。所以,我还是跟从着作为太子的长兄,但私底下,我已经开始了经营自己的势力。 彼时的父皇,在后宫中有美人三千,但他对嫔妃向来都是客气冷淡的。不但没有宠妃,就连稍稍例外一些的嫔妃,也几近没有。 父皇弓马娴熟,我朝自马背得天下,对贵家子弟的教育,皆从骑射启蒙,文课功夫倒还在其次。我是宫中的仆射令将军亲自教出来的,士族子弟里,我的功夫算不错的,可是跟父皇一比,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次父皇出手,那天我与徐致在御花园中行走,枝上一对鸟儿叫得甚欢,父皇接过身边内侍手中的弹弓,捏了一颗金丸,就将那一对鸟儿打了下来。所谓一箭双雕亦不过如此,一颗金丸便将两只鸟儿的头打得血肉模糊,几乎碎成齑粉,可见劲力惊人。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母后说起,说父皇不怎么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历朝历代,宫中太液池出了并蒂莲,都以为是祥瑞之兆,少不了宣召翰林学士,有题咏之词赋。 可是父皇登基之后的第八年,太液池中出了并蒂莲,却没有人敢禀报陛下,最后是杨内侍胆大,命人悄悄将那朵莲花折毁才罢了。 因为父皇这古怪的脾气,在修筑西苑的时候,连配殿的间数都是奇数,工部郎中张敛是个最小意的人,却在这件事情上特别大胆。礼部虽然认为此事有违祖制,可是西苑毕竟只是皇家的苑林,算不得正经的宫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模糊过去。 礼部如此的识趣,也是因为父皇的脾气一年比一年暴戾,可是没有人敢谏劝。 母后跟我说,父皇并非昏聩,只是心里有个旧日的疤痕,他挥之不去。但在公事上面,他仍旧知人善用,朝政井井有条。 只是那些年的前朝实在是太过汹涌,父皇内忧外患,却是铁腕雷霆手段,后宫中连宠妃都没有一个,父皇不怎么亲近女色,偶尔围猎,也称不上沉溺。群臣对这样无欲无嗜的君王,只是束手无策。 据说曾经有臣子十分担心,因为父皇如此贤明,却似乎是无欲无求,这样的帝王未免有些过于反常,自然是不免有隐忧。 而后来在我十六岁那年,后来渐渐知道,就在那一年,父皇爱上了一个女子。 章节目录 879.番外:先皇3 能让父皇这样的男人为之倾倒的佳人,不消说,自然是才色双绝,且高贵无匹的人。 她的身份说起来有些令人骇然,因为,她是我长姑母的女儿,也就是父皇的外甥女,我的表妹。 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长姑母并非是太爷爷的亲生骨肉,她是女儿,当时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也就是太子即将过门的正妃。 这样一段感情,注定为世俗所难容。父皇也一直在煎熬和矛盾当中,只是他越来越无力把持,最后,在喀什牧场围猎的时候,两人因为遇到了刺客双双坠下悬崖,而其实,事后我才知道,父皇是因为要救她,所以才跟着一起掉了下去的。 自悬崖死里逃生之后,一切就截然不同了。那一次,太子长兄起兵谋反,欲将父皇置之于死地。而我也被他囚禁了起来,准备作为替罪羊,在公布父皇的死讯之后,就要将我问斩。 但父皇是何等英明的人物?他最终死里逃生,而且还反将了曹后和太子一计。在最后的时刻,安国公府的人带兵前来支援,太子被抓,而曹后则匆匆忙忙的带着她的叛军前来营救。 只是,事情的最后,却是大大的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犯下这样的过错,原本我们大家都以为,太子和曹后必死无疑了。 但谁能想到,父皇最终却放过了他们的性命。不但没有废黜太子,也没有废黜皇后。 只是太子自那日开始就一直身体不好,曹后还特地下旨,将他接入内宫照顾。 而就在那一年,我也遇上了我生命里第一个心爱的女子,她的名字,就是邢素兰。 曹子静听到这里,终于微微为之一动。她低声道:“我听说过,元皇后是陛下最为敬重和爱护的女子。” 南宫凌沣点点头,有些惆怅的叹息道:“是啊,那时候其实我本来就知道,她是曹后安排在我面前的一个诱饵。因为那时候她是凤仪宫的宫女,而我受控于太子,自己父皇已经开始渐渐委任我一些军政上面的事情。为了拉拢和控制我,他们便想出了这样的美人计。因为即便是将她放在后宫如云的美人当中,她也是那样的特别而出挑,那时候只是远远的一眼,她站在曹后的身后,立在百花丛中,我一见之后就再也忘不了。明知一切都是他人的安排,只是那又怎样呢?我明只是计,可从见着她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注定无处可逃了。” 曹子静见南宫凌沣说道此处时,脸上的温柔神色再难掩饰。她心里一动,问道:“那后来呢?元后她…….”。 “后来?为了得到她,我不惜听命于曹后和太子。可就算是那样,曹后也并没有顺利的将她嫁给我。倒是因为太子在围场叛变的事情过后,他彻底失了势,我这才趁机闯入凤仪宫中,将她接到了我的王府里。你不知道,那一天我有多高兴,仿佛从前的十几年再也没有这般开心的时刻。她怯怯的跟着我来到了王府,看着我的眼神又惊恐又无措,就像是……就像是我初见你那时一般无二……”。 章节目录 880.番外:先皇4 曹子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皇帝之所以会喜欢自己,就因为自己与元后有几分相似。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与元后相似,但归根结底,南宫凌沣这番话却让她了解了他的一个侧面,那就是,原来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曾经爱过,懂得爱,珍惜爱,也自然不是真正无情的人。 而南宫凌沣说道这里,后来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嘲讽的表情,微笑着回忆道:“后来的事情想来你也知道了,我那么喜欢她,朝思暮想,此时既然将她接到了自己的府里,自然会想要得到她。可她却不愿意,百般推拒,那时的我始终还是年少轻狂,总想着天下间不会有真正不爱荣华富贵的女子,她家族已经没落为奴籍,跟了我会带来多少好处,想来她也是清楚的。于是一时冲动之下,我…….我强占了她。终于如愿以偿,可是,也差点就在那一次之后,我彻底失去了她。” “她醒来之后割腕自尽,被人发现之后,我惊怒懊悔痛苦交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是长姑母的女儿前来相劝。那时候,我才发觉,原来父皇喜欢的女子,是真正有她不可多得的善良和温柔的。我不知道她在寝室 内跟兰儿说了什么,总之是她走了之后,兰儿就不再跟我置气了。她似乎放下了心结,答应做我的侧妃。那时候我还没有娶正妃,可是因为她的出身,我只能先让父皇册封她为侧妃,待她生下孩子之后,再想办法扶她成为正妃。 然后我们过了我这辈子最幸福最安宁的大半年的安稳时光,在那大半年的时间里,我诸事顺遂,真的觉得眼前霍然开朗。只要有她在我身边,似乎什么都不会再难。后来又发现她怀孕了,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又是我心爱的女人所怀的,当时我自然欣喜异常,不多久就带她进宫去见父皇,要求在她生下孩子之后,就封她为正妃。 也许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同样为情所困的父皇,他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那时候父皇看起来很不开心,我知道,因为他喜欢的女子不能进宫,却自己请命出家修行去了。“ 曹子静听到这里再度大吃了一惊,她啊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出家修行?她真是……就这么出家修行去了?那先帝,先帝他如何会答应……..”。 南宫凌沣有些沉默的叹了口气,沉吟半响,才道:“我想当时父皇是不舍得的,只是,不舍得又能怎样呢?我皇祖母已经看出来他对表妹一往情深,早已逾越了帝王的本份。为了一个女子他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这样的女子,皇祖母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宫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夹杂着我长姑母的死,这个死因是一个死结,表妹一直认为自己母亲的死跟父皇脱不开干系,父皇无法辩解,最后唯有默认。阴差阳错之下,两人最终是生生的被拆散了。于是父皇为此而抑郁不欢,他的身体开始渐渐走下了下坡路。” 章节目录 881.番外:先皇5 曹子静有些同情的点头道:“从前听人提起先帝,只说是一代明君,惊天伟略之雄才,千古一帝。没想到,原来先帝竟然如此痴情。” 南宫凌沣回忆起父皇,渐渐有些暖暖的泪意上来,他叹息道:“是啊,原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却是因为如此。父皇当时与她分隔两地,再不能相见,想来心情是十分痛苦而无奈的。只是现在想想,我却没有为她分解多少忧愁,只顾着自己的开心去了,未免有些太过不孝。” 曹子静便安慰道:“陛下不必如此,先帝若是地下有知,想来也定然会理解你的。” “但愿吧!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从云端跌入到了谷底,等我说完之后,你便能理解,我为何会对曹氏家族之人那般的厌恶。因为,从前,他们几乎将我人生最深的执念给毁了个一干二净。尤其是曹后,我这一生当中,最最不能原谅的,便是她。因为她,所以我才失去了兰儿和那个孩子,因为她,我才孤独了这么多年…….”。 南宫凌沣缓缓的将之前十几年前,曹后如何挑拨邢素兰与他之间的矛盾,并致使那个孩子流产的事情说了一遍。曹子静听到邢素兰因为小产而死的时候,也不由的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半响,她才摇头道:“怎么会这样?邢皇后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最终这样离去?陛下,您当初…….”。 南宫凌沣痛楚的阖上双眸,他摇头双手紧握成拳,道:“是,一切都是我不好,当初我若是不计较那些往事,便不会在兰儿怀着身孕的时候还与她争执。可是她到了最后的弥留时刻,对我说的却是那样温情而暖意的话。她让我好好保重,说从不曾怨恨过我一点点,她感谢我对她的一片深情,她说那段时间她过得很好很平静…….当时听着她那样的一番话,我的心都要碎了,死了。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她面前,这一生,再没有比那个时候,我更恨我自己的了。这些年来一想起这件事,我的心里就会充满了懊恼和悔恨。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原谅曹后。当时我已经清楚的向父皇表明,此后我只想与兰儿长相厮守,生儿育女安度此生,对太子之位再无半点想法。可即便是是这样,她还不肯放过我们!即便是她手里握着皇祖母赐给她的那半道懿旨又怎样?而今她还不是照样在宫里过着毫无体面毫无尊严的生活?她以为我废不了她的太后之位,自己就能沾沾自喜了么?不,我要她亲眼看着曹家是如何在她有生之年走向没落的!我要她悔不当初,我要她哭着来求我!向我忏悔当初的罪过!” 曹子静重重的叹息一声,羽睫垂下如扇,幽幽道:“可是皇上,我也是曹家人,虽然我对曹家没有感情,但您难道就不曾防备过我吗?” 章节目录 882.番外:先皇6 “你是曹家人,我当然清楚。我要的也就是你这曹家人的身份,子静,我知道你明辨是非,所以不会掺合他们那些争名夺利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在宫中,也需要以你作为亲身示范,让天下人看看,我不是昏君,我只是明辨忠奸善恶,嫉恶如仇。我会扶持你母亲做曹府的夫人,我还会让你成为后宫中最得宠的后妃。但是,曹家的势力,也非拔除不可。” 曹子静心中一动,她旋即明白了一点什么,只是不甘确定,所以只得闻言一声苦笑,道:“皇上您可真看得起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您说的对,我不屑于参与那些争权夺利,可我也不喜欢呆在这宫里。皇上…….”。 “嘘!你先别那么快就说这句话,你忘了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要在这里待够三年,若是三年之后,你还要离开的话,我自然会满足你,绝不挽留。好不好?” 曹子静无奈的垂下头,沉吟了片刻,才点头道:“是,皇上您与我有这样一个约定,咱们就按照约定来办。” 而南宫凌沣休息片刻之后,才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兰儿死后我曾经万念俱灰,那段时日简直是我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时刻。若不是顾忌着母后这一生过的太苦,我身为儿子不能再不孝的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真的,我真的曾经想过,就这么跟着她和我们的孩子去了算了。反正人生已经生无所恋,我还要这所谓的虚名浮利作甚?” “可是而今说来也许就是天意,我没有死,因为母妃为了此事特地求宫来王府照顾了我大半个月。看着她老人家伤心的模样,我知道我不能再想不开。当时正值赫连大军进犯的时候,父皇却因为情殇而病倒,据内侍说昏迷过去之前曾吐血不止,所幸后来太医们力挽狂澜,总算救回了父皇的半条命。所以我很快就向父皇请旨前去西北迎战赫连大军。而就在连城,我再度看见了父皇的心上人。那个时候,她已经跟从前大为不同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了父皇此生的爱恋注定是无望的。因为,她那时候已经隐隐的不再是凡人,你别吃惊,其实凡人修仙的事情也并非都是虚言。最起码,她便是这千百年来最最真实的一个,只是,那时候的她她身边有了更好更年轻更宛若谪仙的守护者。而在帮着我们打退了赫连大军之后,我跟她长谈了一次。她说她会回去想办法,帮助父皇走出低谷。她身边的玉魇还对我说,兰儿会再度回来我身边,与我共度余生。对他的话,我将信将疑,却也不得不信。” “回京之后,她也终于如约而来。没人知道那天下午的紫宸殿后院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她离开之后,父皇便好似真的忽然间忘记了前尘往事一般。他不再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让自己魂牵梦绕,让自己相思成疾。他重新振作起来,终于再度成为一代明君。 章节目录 883.番外:先皇7 只是父皇也忽然间对后宫的几位公主们重视了起来,她们的婚事,父皇都会亲自过问。就连曹后所生的大公主,她从前虽然不得父皇宠爱,可最后到了出嫁的时候,父皇却肯对她格外的宽容。 特别的安贵妃所生的永和公主,当时,更是被父皇所最为宠爱。 只是父皇仍少有染指后宫,当时曹后已经形同被废,只是勉强留着她皇后的名分而已。就连年节时候的祭祀典礼之类的,父皇都不曾让她公开露面过。 勤和四年,后宫中的章嫔终于怀孕了。朝野之间都盼望她能再给父皇添得一子,谁知章嫔竟然难产,挣扎着生下一位公主后便香消玉殒。 那个孩子,便是我最小的妹妹,朝阳公主。 父皇以朝阳两个字给公主赐作封号,可见有多么宠溺这个女儿。 朝阳公主确实生得粉妆玉琢,十分可爱。或许是怜她出生丧母,父皇每每亲为扶掖,甚至携了她上朝堂。将她置于膝上,仿佛逗弄稚女,比这世上一切国家大事还要重要。 群臣先是不忿,后来却渐渐发现朝阳公主的好处。 比如父皇震怒,无人敢再逆违天颜的时候,只要让保姆抱了朝阳公主来,便是一场弥天大祸亦可消弥于无形。 朝阳公主总是格格笑着,朝父皇伸出手,扑到他的怀中。 而父皇抱起她时,必然已经是满面笑容。 在朝阳公主四岁的时候,就拥有食邑万户、奴仆无计数。父皇甚至为了她,不惜在骊山大动土木兴建宫苑,只因为朝阳公主有咳喘之症,御医建议她要多泡温泉。 那几年里,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被陛下视作无上珍宝的,只得朝阳一人。 母后那时常常对我说,不知将来是谁有福气娶了朝阳。 我懂她的意思,谁娶了朝阳,谁就会拥有这天下的一切。 朝阳一天天长大,比幼时更加可爱,亦更加顽皮。 父皇却一日日的渐渐老去,多年的操劳,再加上他心口上曾经被她扎的那两处伤口,终究让他的健康一日日的消磨掉了许多。 当时太子已经因病去世,我把持了京畿军政大权,已经是朝中最有实力的皇子。但除我之外,其余的几位兄弟,显然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只是暗地里摩拳擦掌,准备与我一决高下。 其余的几位妹妹相继成年,出嫁。后宫中,唯有朝阳是无忧无虑的人。 我常常听到她的笑声,像银铃那样清脆,又像是这世上最会唱歌的鸟儿,可是她不就是一只灵巧的鸟儿吗? 朝阳很喜欢同我一起,因为我那时时常奉召进宫,所以总能碰见赖在父皇紫宸殿里的她。避开父皇之后,她常常穿了男装同我们一起混出宫去玩耍,反正这宫中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她。我们两个人常常去街头的茶肆喝茶,看杂耍,听说书的艺人讲故事。 那段时光快乐、纯净、明粹。 现在回想,那时候其实我也很快乐,因为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妹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天命不久。 真正是天意弄人,残忍而决绝。 朝阳死的时候,我和父皇的心都碎了。 章节目录 884.番外:先皇8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天命不久。 真正是天意弄人,残忍而决绝。 朝阳死的时候,我和父皇的心都碎了。 真正伤心欲绝的人是父皇,不过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就全部白了。 他独自坐在紫宸殿里,沉默的不再理睬任何人。 我在殿外跪了很久很久,也并没有得到他的召见。 父皇下诏将朝阳葬在裕陵。 那是他自己的陵寝,一切都是按照帝王的礼制来兴建,因为工程浩大,所以一直都还没有完工,可是现在他只能用来埋葬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朝野哗然,争执不己,最后父皇只将陵寝前的翁仲撤去一些,又将神道减短数丈,以略示意平息评议。 辍朝十日,百日国丧,父皇用了一切礼制允许或者不允许的方式来祭奠朝阳,实际上真正的辍朝远不止十日,因为从那之后,父皇就不怎么视朝了。 百官的奏疏堆积在中书门下省,右相大人忍不住对着我长吁短叹,我数次进宫,都并没有得到父皇的召见。我知道众人十分担忧,却只能宽慰道:“等父皇这阵子伤心过了就好了。” 只是父皇身边的人都知道,他这般伤心,是永远也不会过去的。他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有丝毫的兴趣。如果说从前他是个冷漠雄心的帝王,那么现在他只是一个心冷成灰的哀恸父亲。 父皇的身体也一天一天衰迈下去,有一段时间他病得很重,并且一度遣人召来了已经回乡荣养的前右相,纳兰祈佑大人。 他是大姑母所生的长子,也是纳兰仙卉的长兄。曾经,在父皇册封我为太子之前的十年里,他几乎可以说是权倾天下,说一不二。 父皇对纳兰氏一族赐予了无上的荣耀,这份荣耀,并没有随着他丢失的那段记忆而抹去。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父皇到底是不是真的忘了她?或者是没有,只是她给他一种莫大的安慰,所以让他宁愿选择自欺欺人? 自从朝阳死后,父皇对政务的厌倦一日胜过一日,他开始授意我代他处理政事。同时,他的身体也一日坏过一日,他似乎在厌倦朝政的同时也厌倦了生命本身,他不再游猎,亦不再宴乐,通常自己独自处在殿中,既不饮酒,亦不沉溺于女色,然而身体还是一日日衰败下去。 朝阳仿佛带走他生命里的全部活力,他不仅仅头发白了,甚至连心都已经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伤心成这个样子,我也非常伤心朝阳之死,可是似乎仍及不上父皇的万分之一。 而后是之前的右相终于进宫了,那一天我也在,殿中的众多内侍宫人皆被摒退,唯有我服侍在父皇面前。看着他在父皇的榻前跪下,我感觉他全身都在发抖。 而父皇看见他来的时候,也是泪水蹒跚而出。这样的场面,我知道自己亦应该回避,可是父皇如此虚弱,我根本没有办法回避。 最后还是右相伸手出来,将父皇从床榻上扶起。 右相他攥着陛下的手,就像平常的兄弟之间牵手一般。他对父皇说道:“陛下,若是她知道,只是因为让你见过一眼那孩子,就能让你这般伤心的话,我想,她情愿是你们父女之间从不曾相见的好。” 章节目录 885.番外:先皇9 “不!朕不信,朕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朕的,否则她何至于会让那孩子下来看朕那么一次?那一次,就算是隔着人山人海,朕站在群山之巅,朕也能以为一眼认得出,那是她给朕生的孩子!那眉眼,那神态,就像极了朕梦中所见的那孩子。祈佑,这些年以来大家都以为朕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她,忘记了哪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可是你知道的,朕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朕忘不了,忘不了啊........”。 父皇说到此处时,已经痛哭失声的几近失态。没有人能相信,英明神武的光 武大帝居然会为一段感情如此执拗不舍,而当时,看着父皇那样的难过,我才真正第一次理解到,原来作为皇帝的父皇,即便是富有天下,英明盖世,但原来他也活的如此的难。他不快乐,他伤心欲绝,可他甚至连表露丝毫痛苦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天下万民不需要一个会为情所困的帝王,他们希望周朝江山永固,希望皇帝永远英明神武,不能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天下的决策。 所以,说到底,人性都是自私的。 父皇当时微微喘着气,他紧紧攥着右相纳兰祈佑的手,就像我平日攥着朝阳的手一般。 可是右相他却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您要记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您曾经爱过的那个纳兰仙卉,我曾经深爱过的亲妹妹,她已经死了。” 也许是骨肉情深的缘故,纳兰仙卉毕竟是右相的亲妹妹,我听着右相的声音在发着抖,吐字亦非常轻,我几乎听不见。 可是父皇整个人却像呆了似的,我看着他斑白的双鬓,还有浑浊的双眼,他握着右相的手亦在微微发抖。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父皇已经是这样颓唐的一个老人? 右相又喘了一口气,说道:“十五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右相眼底似乎有泪光,他说:“陛下,你醒一醒吧,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她离开了,她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们。”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皇有那般神色, 因为纳兰仙卉的缘故,他一直待右相温言和色,唯有此刻几近狰狞,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一把揪住右相的衣襟,我看到父皇手背贲胀的青筋,他的声音因为凶狠而几乎嘶哑道:“你胡说!” 父皇气的抖得喘不过气来,我亦连大气都不敢出。殿中只有父皇喘息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破败的风箱。 右相的声音却缓和下来,他甚至笑了一笑:“陛下,我有没有胡说您心里清楚的很。你也晓得,她是回天上去了。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走了,她可将咱们都骗过去了,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被她骗过去了。” 右相说完咳喘着,低声叫了声:“陛下…这么 多年,这世间能与我感同身受的人,只有您。能理解您的人,也只有我了.......“。 章节目录 886.先皇10 他的眼神悲怆而无望,他的声音亦是:“陛下其实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您明知道,朝阳公主不是她的女儿,公主亦没有半分像是她的模样,你明明心里也知道。公主乃是章氏所出,她与您所生的女儿,也不属于这里。就算您在泰山封禅时看见的那个孩子真是的骨肉那又怎样?她们母女对于我们而言,如今就是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而已。她既然有心不再见我们,陛下就算是牵挂到死又能怎样?不过是途生悲凉罢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皇流泪,很大颗的眼泪,无声的涌出来,滚落在他胸前的袍襟之上。他胸前的袍子绣着细密的花纹,那颗明亮的泪珠就噙在龙首上,似坠非坠。 右相见状,只抱住父皇的双膝,仿佛是哄劝,又仿佛是安慰,更仿佛是怜悯。父皇像个小孩子,终于嗬的哭出声来。 南宫沣说道此处,也涨红了眼圈。曹子静子静的将自己手里的丝帕递过去给他,待他稍稍平静了一些之后,才叹息道:“这么说来,那位纳兰小姐,竟然真的得道成了仙子?她与先皇,难道还真的生了一个女孩儿么?” “嗯,应该的这样的。她得道成仙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连城大战的时候,她便是以仙法,助我打退了赫连的国师。而据父皇身边的内侍徐致后来回忆说,纳兰仙卉最后一次来看父皇的时候,她的确已经怀有身孕。但只是,她留给父皇的情殇太重太深了。她以为自己的仙法可以让父皇忘记了她,但是其实,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仙人之力也无法改变的。譬如对一个人的爱,我想父皇终自己的一生,他也始终未曾忘却过有关于她的分毫记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父皇驾崩之前,将皇位传给我,只是在临终之前,他却嘱咐我,若这一生我能再遇上一个自己真正心爱的人,千万不要跟他一样,相信什么情深不寿,做什么为天下人而负自己的蠢事。子静,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我到底想要跟你说什么?” 曹子静心中微微一震,她垂眸下来,沉吟半响,才有些惊疑的说道:“陛下莫非是想说........”。 南宫沣将她柔软的小手拉到自己的掌心中,郑重的点头,道:“我想说,我曾经遇见过一个邢素兰,我求而不得。而今我又遇上了一个曹子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最起码,你要相信,帝王并非真的无情,有时候无情的背后是大爱与责任,譬如柳妃,你可知道她是曹后安排在我身边的内应,在我登基之前,她几次三番受曹后之命,险些害的我的两个儿子都命丧她手?子静,你天性温柔善良,你就跟邢素兰一样的性情,你不懂得怨恨人,可你却最会体谅旁人的痛苦。但我要跟你说,柳妃之于后宫之中,在她几次三番向我的孩子下手的时候,她便已经不配再做一个母亲了。如果你真要因为她的缘故,而决意疏远我,并且就此对我埋下什么偏见和看法的话,我却是不服的。若我作为帝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无原则的容忍,那我可以说,只怕这后宫和前朝就会永无宁日。甚至,我将连你的安危都无法庇护。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吗?” 章节目录 887.番外:阴霾尽散1 “是,原来此中还有这样的内情,从前都是我太鲁莽了。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知。” 南宫沣见曹子静一脸诚恳的跟自己道歉,这才觉得胸口集聚数日的抑郁终于烟消云散了。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笑道:“不怪你,其实此事你也并不知情。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好了,现下什么都跟你说明白了,你可不能再不理朕了.......”。 正说着话,忽然听得窗外风声大作。不多时,又听见轰隆轰隆的雷声,密集的落了下来。 原来是一场久违的夜雨,时是夏日,这场雨下的既急又大,一时间宫人们连忙上赶着关好门窗,南宫沣便与曹子静相对而坐的静静品茗。 不多时,却又听得风雨停歇,再推开门窗时,只觉得周遭的空气无比的清凉怡人。 见风雨停歇,南宫沣也就起身告辞了。曹子静紧随其后相送,两人都是子静无言。 待走到湘云殿门口,子静忽然抬头哎呀一声,一脸的喜不自禁。 原来是院内木槿树花枝横斜延伸了出来。从门口远远望去,满院的木槿花枝在茜色灯笼的映照下,都挂满了莹透水滴,象是结出了一粒粒水晶珠,随漫漫折射出冰针似的光线来,很是美不胜收。 几滴雨水凝在花枝梢头不肯落下,子静便跑下去抬手触碰,水滴顿时无声下坠溅开,斑斑点点,浸湿了裙下的刺彩线绣花鞋。 南宫沣见她玩的开心,也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看着她那烂漫的笑容,心里就更加深切的怀念起了另外一个人。 其实她跟她长的也并不像啊,只是无端端的就能让他觉得熟悉而亲切。这种情愫无可解释,仿佛就是在初见的那一眼,便已决定了这此后的情迷。 随着这一场夜谈之后,周朝的后宫终于迎来了一场长久的安宁。 潘淑妃几次三番想要出手害人,却始终不得机会。而后皇帝更下旨,让她安心养胎,六宫之事,暂时交给其余的两位嫔妃,自然,是出身自己母族的那两位。 暖风熏人的午后,湘云殿却不必用冰散热,遥望殿中的那位,无需打扮已经出落的万分清丽艳动人:一袭天水碧的衣裙,映着淡淡的白莲花。纤腰轻束,青丝迤逦,雪肤花貌,剪剪秋波,淡甜笑靥…… 也许,自己应该认命,这注定是属于她的一个新的篇章。 周国后宫,从此以后,三千佳丽徒成摆设。衬托的,只是她一人的倾国之色而已。 但也因为子静的欢颜,久于沉郁的天子也再一次露出了笑意。九重禁苑,终于有了昔日的欢畅。 子静从此不再抗拒南宫沣来看自己,对于他的宽宏,她也给与了衷心的感谢和信任。日常,除了早晚的御书房诗书课业之外,子静便与乐昌一起,或抄写经书,或吟诗扑蝶。久违的青春活力,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毕竟年少,一时消沉,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性格。那些伤痕,既然已经解释开来,亦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变淡。 此时,落英缤纷中,碧纱雪莲的子静已开始翩然起舞。 章节目录 888.番外:紫陌花开1 天子即兴而来,徒步走近,却正好看见淑妃与兰慕心等纷纷注目于殿前的花丛中。 “很久没有看见子静的舞了。想来,那夜过后的冷香苑,也寂寞了吧?”或许,寂寞的,只是自己求而不得的心? 南宫沣笑得有些惆怅,又似乎十分神往,不觉吟出旧句,“啼莺散,余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扫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陛下,”子静甜甜地叫了一声,“只要您喜欢,子静可以经常跳给您看。”她原本的无心之言,因为皇帝既然不再禁锢自己,那么,些许往日的不快,缘何不能忘却? 总归她是年轻稚气的女孩,不会了解到一个男子要得到自己的执念究竟有多深。那执念的背后,又有多少能让她窒息的心魔? “说得不错。子静,以后这样的好日子多得是。”南宫沣眉目舒展,气宇轩昂,欣然道,“以后,不会再有不开心了,朕会让你每天都笑着,让你如愿,不好的一切都过去了。” 子静只是含笑不语。任由他握着自己纤细的柔夷,用那种自己曾经惧怕的深深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父皇!您每次来,都是为了看子静姐姐而来,压根就没瞧见乐昌的样子。” 一直佯装睡觉的乐昌见此不快,赶忙上来拉了南宫沣的袍角,努起了小嘴巴,两道眉毛拧成一团。 “是啊!陛下,您如今只要看见贵妃妹妹,其余的人,是一概都瞧不进眼里的了。”潘淑妃笑着走进来,向皇帝躬身行了个礼。 “淑妃免礼!朕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怀着身孕本就辛苦,以后,不用行这些虚礼了吗?还有乐昌,以后你要改口,不可再叫子静姐姐,你应该称她为母妃。”南宫沣今日心情极好,扶住淑妃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乐昌听了他的话,扭过头去,朝子静做了个鬼脸。 这一抹笑容,险些使淑妃昏厥过去。多少年了,自己,何曾在记忆中见过他这般愉悦的笑意?因为温柔,连一向刚毅的脸庞线条都似乎柔和了起来。 “谢陛下!既然陛下过来探视贵妃妹妹,那么,臣妾便先行告退了!”淑妃不是不知进退的女子,按住心中百般的心酸,她还是举步离去。 “淑妃,你先回去歇着,朕,一会便去看你。”南宫沣终于还是对她流露了些许的温情,而这些温情,对于一个怀着身孕却又得不到丈夫关爱的女子来说,那是多么的凄凉而又珍贵。 安抚了乐昌,命宫人将她送回去午休。“子静,你跟我来!”皇帝一身玄衣笑得有些诡秘。 “怎么了?陛下要带子静去哪里?”子静微笑着露出两颗贝齿,任由他把自己拉到冷香苑。 眼前顿时一亮:一片繁花似锦,但见缤纷之中,有一丛麝囊花,其色正紫,如丁香一般,格外醒目。 子静素来爱花,立刻欣喜地跑了过去,细细观赏一番,爱不释手。 “陛下,这花叫什么?” “紫风流。” 章节目录 889.番外:紫陌花开2 “这个名字不好。”她微微蹙眉,“听起来很是低俗的,不雅。” 南宫沣忍住心中暗笑,其实只是自己随口说了一个名字而已,这小妮子,倒是品位很高。 “说得是。”他点头提议道,“那么,你来起个新名吧?” 子静手抚着娇嫩的花瓣,略一沉吟,凝眸道:“就叫紫陌花好吗?”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南宫沣蹲下身来,此刻,他挨着子静非常的近,几乎可以清晰的闻到少女身上那致命的诱惑馨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地,垂落于丛丛花瓣之中,迤逦摆动时,发尾已经染上星星点点的花粉。 侧面看去,子静正专注于欣赏花儿,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着,扑下一片明暗不定的阴影,那片阴影随着眼睛的视线不断微微移动着。白皙如玉的脸上,有绯色的红晕,很自然的点缀于面颊上,再往下,便是小巧的蔷薇色樱唇。 南宫沣暗暗咽下了一口干涩的吐沫,他压制住心中的其他想法,在一旁轻轻的拥住她,娓娓道出,“这花出自庐山古刹,好不容易才移植到京城,原来就是为了得你的这个命名。”----有一句,他压下了,没有说出来。 朕也是费了心思寻了出来,命人好生照顾着,才有今日的花海盛放之境。 情深至此,但他自己却不知如何去表白。 他要小心翼翼的克服住自己心中的占有欲,在子静的面前,不敢流露出让她心生戒备的轻浮之意。就如这一刻,轻轻的拥了,却不敢靠近的吻下。 那心房,却在不停的颤抖着,这一刻,只要怀中的少女开口,不论是什么,想必自己都要立马去为她取来。 这一刻,明明那么真实,却又虚幻到不似在人间一般。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温柔的对子静说道:“喜欢的话,朕叫人移了出来到你殿前种着,可好?” 子静点头欣喜,片刻复又摇头:“不,这花,好容易在这里成活了,何必再要她们承受一次移植的苦?就养在这里,以后,子静可以经常来这里看花,还有跳舞。” 子静缓缓抬头,用温柔的语气说道:“陛下,子静曾经在这里,有一个夜晚,遇见了天籁之音,那夜,我还在这里跳了一曲呢……”。说罢起身,走出两步,找到那早已凋零的阁楼桃花树下,她轻盈的转了个身,莲花白的裙裾随即飞旋开来。 “那一夜,子静还在这里沐浴了一场桃花雨……那漫天的花屑,沾着露水和着清香……”。毕竟是少女心性,她说着便轻轻举步拂开了云袖,那柔美的身姿,重现了当晚的月下境况。 “子静……”。南宫沣远远看着她,很辛苦的,才隐忍住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来。 那一夜,其实,真正难忘的,是朕。无数个醒转的黑夜,对月遥望时,你的身影,如同明月一般皎洁而美丽,子静……如何,如何才能让你完全属于朕? 西苑的红罗亭,南宫沣相对而坐。 章节目录 890.番外:紫陌花开3 这是个精致的亭子:饰以红罗,压以玳瑁。亭内,置一榻一台,仅供二人起坐。台上,放着形如荷叶的白玉盘,盛着各色名香,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气。 宫人奉上两杯香茗,子静微笑着接过,对南宫沣说道:“明天玉梅便可以回来了,子静很高兴。谢谢你,陛下。” 南宫沣望着她的眸子,忽然有些吃味起来。不知为何,他就是看见她对别人好,对每一个人都好,唯独是对自己,总是那样淡淡的游离于掌心与千里之外。 这样的感觉,让一向喜欢掌控他人的天子非常的不习惯,亦非常的难受。 “子静,你似乎对每一个人都好,朕呢?朕在你的心里,算什么?”无人的四下,他终究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旋即,又感到深深的懊悔。 但是,眼看着原来那个稚气的少女一天天长大,她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美丽。过去,她是轻盈的飞鸟,奔放的溪流,欢快的清风;如今,她更像是恬淡的云彩,澄静的湖水,醉人的暖风。 如今日,她一身素净,却异样的绝色倾城。正当风华绝代的年华,那张不需脂粉描绘便已艳如春花的脸上,迎着丽阳,似是踌躇满志。 垂下眼帘,对面的少女手捧着茶杯,低低道:“陛下,您在子静的心中便有如苍穹一般的宏伟,您为我做的一切,子静都铭感于心。” 看她轻颦浅笑,南宫沣忽然觉出自己的小气来。现在,她的一言一笑,往往能影响到天子。 于是,吃味的心渐渐释去。且听子静倚在亭边的朱色栏杆上,远眺过去,远处有舞姬伶人娇声唱道: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夜来更漏残。” 一遍又一遍,反复游转着,直将人的心软成一滩****。 有片刻的时间,南宫沣在凝神的眼中,暗自猜测道:此情需问天,子静,你的心中,究竟又有着几分属于朕的位置呢? 再回神时,却见子静掩面而笑:“陛下,这歌姬唱的很好么?子静去招了她来,教陛下听个够!” 南宫沣不自然的笑了笑,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走神:“不是,朕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公事,子静,出来久了,朕送你回去吧!” “好!子静正好要回去练舞,陛下,下月是您的生辰寿诞,子静精心准备了一支舞曲,希望您喜欢。”子静走下塌来,略带几分顽皮的冲南宫沣笑着。 轻轻捏住子静绵软的手掌,南宫沣不禁微笑道:“不知道子静为朕准备了什么舞曲?那日可是群臣百官齐聚,朕也好久不曾这样欢宴过了。” 子静只是低头做神秘状的微笑,并不回言。末几,才轻轻说了一句:“陛下,子静衷心乞求神佛,愿您千秋永盛,愿周国天下四海安泰,永享太平。。”说罢,她轻轻挣脱了南宫沣温柔扣着的掌心,撩起裙裾跑了出去。 章节目录 891.番外:紫陌花开4 “陛下,子静回去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暮色中,只见那轻盈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花影阑珊处。走上青白色的宫道,夏花的芳香如撩人心怀的触手,轻轻拨弄起天子心头的那一丝柔情。 子静,你快乐吗?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无拘无束而自在的话,朕愿意放手让你去…… 只要,只要能每天这样静静的看着你,便已足够。 立在暮色中的南宫沣,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永远做到这样无私,这般超脱世俗与贪欲的人性。其实,这时的平和与幸福只是因为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有哪一天真的失去子静。 湘云殿中,幽香盈室。袅袅清烟中,按照贵妃仪制陈设了二十余种香鼎,它们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折腰狮子,三云凤,太古荣华鼎…… 子静正坐在殿前的朱色檐下,借着月光的清辉提笔谱曲,一面冥思,时而顿首,又再三思量……那纤细的眉间轻轻颦起,又不时骤然舒展开来,这般情形,叫静默侍立的兰慕心在旁边看了也不禁莞尔。 “贵妃主,喝点茶吧,给您沏了您喜欢的金萱菊花……”。趁着子静歇息的片刻,兰慕心赶紧奉上细瓷玉杯。 “徐姐姐,都跟你说过了,以后无人时不用叫我贵妃,陛下不是允了,以后我在宫中可以不拘泥于礼法吗?”子静接过茶水,浅浅喝了一口,只觉满口生香。 兰慕心心中一阵叹息,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提醒,只得顺着她的话轻轻一笑:“外面月光正好,您既然吩咐院中不点灯火,便是为了这一地清辉。既然如此,我陪您出去走一走可好?” 湘云殿正殿的台阶,白玉为质,青玉为饰,长长的十八级阶面,高而陡。两人相携走出来,迎面吹来了盛夏七月的风,暖暖的,隐隐夹着花香虫鸣。 兰慕心看着月色皎洁,不禁一声轻叹,而后轻轻吟了一阕: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 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金窗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 微微仰面侧看,其实兰慕心也是如月一般的美人,更难得的是,她有一颗纯洁善良的心。这样的女子,教子静觉得非常亲近,那仿佛,就是自己从小失散的姐姐一般。 子静安静的听着,而后侧过脸,倚在她身边问道:“兰姐姐,你能告诉我,你与陛下,是不是曾经……?” 年轻的少女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去,只得点到即止。 兰慕心淡淡一笑:而后回道:“子静你真是冰雪聪明。昔年我曾经因为得罪了太皇太后,所以被发落进了慎刑司,后来是陛下下旨,我才走出了那个地方。”这一句,便已说明一切,原来,那一声臣妾,原本就不是无端的…… 她继续仰头望月,半响继续诵道:“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章节目录 892.番外:紫陌花开6 子静安静的站着,见兰慕心欲言又止,仿佛真有无尽心事一般,却并不追问。她知道,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回忆,如自己和曹丛烨哥哥那般,那是无法与第三个人去分享的私密…… “子静,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的羡慕你。你能想象吗?甚至有些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借着你的躯壳,走近陛下的身边……”。 子静抬起眼睛,握住她的手:“既然你喜欢陛下,那么,为何会做了女官而不是嫔妃呢?” 兰慕心低头,似乎在遥想往事,半响,才回应着子静的问题:“都过去了,其实陛下救我,也许并非出于男女之情。他只是觉得我可怜,或者说,他还愿意重用我在宫中做女官吧!可笑当年的我,其实只是自己太过高估了自己。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甚至以为,陛下是不懂爱的人。现在,明白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并不值得他这般去珍视……”。 子静静静的看着她,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以她少女的心境,如何也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 “好了,不说了。现在再提当年的事情,真是徒劳无益了。其实陛下亦算待我不薄,这些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现在,陛下的眼里心里,只怕除了你,再无第二个人可以走得进去。有一句话,我要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换了严肃的神色,兰慕心的声调变得突然紧张起来。方才随意摘下的一支白玉兰,在手中紧紧捏住。那花枝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四下听来有沥沥之声可闻。 子静有些不解,但还是温顺的点头:“徐姐姐,你问吧!子静如实回答你便是。” 兰慕心腾出空着的左手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少顷摊开在了子静的眼前。月光下,温润的光泽,淡淡映入子静的眼中。 那是曹丛烨送给自己的那块葫芦形羊脂玉佩。 子静伸手往前一探,便在兰慕心的手中取了过来。“兰姐姐,你……”。她有些愠怒,又不知如何说好。 “这是我今早在整理床褥换上冰玉凉席时在你枕下摸出来的,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这是我不对。” 兰慕心的脸色不卑不亢,显见已经预想到了子静的不悦。 子静接过玉佩,突然扭头便走,不想再多说什么。 “贵妃主,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如果我猜想的不错的话,你……你应该是喜欢他的,是吗?” 兰慕心紧紧追了上来,月光下她的脸色蒙上一层银辉。子静回首看去,那白玉兰在她手中已经迅速枯萎到荼蘼之色,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抗拒。 “兰姐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往事,子静能理解你,为何你不能理解子静?” “不,贵妃主,我其实只是想提醒你,不管陛下如何宠溺你,你,终究走不出这个宫廷。今日是,以后,亦是。” 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子静突然恼怒的说道:“不!不会是这样!陛下曾经应允过,如果我要走,他不会拦着……”。那些承诺,天子曾亲口对她说过。 章节目录 893.番外:相求1 兰慕心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淡而激烈起来,她凝视着子静,片刻后才轻轻笑道:“会吗?陛下,也是一个男子,他这般待你,便是希望你能钟情于他。如果,如果教他知道,你终有一天会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离开他。你以为,他真的会甘心放手?你可知道,昔日的元后,也是因为如此,才会与陛下争执之后小产,并且母子双亡的?你要做第二个元后吗?” 她顿住了,狠狠地将手中的花枝掷在地上,哀声说:“贵妃主,我想提醒你的是,进了皇宫,我们便没有过去,只有以后了!” 这句话,重重地撞在了子静的心上。她的过去,永嘉乡下的无忧岁月,溪边的偶然邂逅,那些辗转难眠的春雨之夜……曹丛烨的身影,交叠着闪现,有冷淡的矜持,也有深情而含蓄的关爱…… 蓦然抬头时他,却已远远的散去。白衣胜雪的俊秀身姿,化作了夏夜里拂面而过的一缕清风。 此时,兰慕心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苍白的脸庞,染上了娇艳的红晕,那是因为回忆么? 子静带着怜惜地看着她,也在心中子静的怜悯自己,而舌尖生涩的,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终于,她失声痛哭了。子静愕然的看着她,最后还是招手,命宫人扶着她回卧室休息。 但她自己却没有醉,望着兰慕心的身影掠进大殿的一侧,她喃喃自语:“没有过去,只有以后去……” 陛下,你告诉子静,真的是这样吗? 泪水溢满双眼,子静才惊觉出自己难以言喻的心痛和哀伤。来不及理清思路,她飞身奔出了前殿的花丛。 一路踏着星月的朦胧,子静碧色的纱裙在暖风中随风飘逸的舞动。咬着牙,任凭泪水沾湿了面容,手中紧紧地捏住那枚玉佩,长长的宫道,此刻,怎会如此的长,为何,总是看不到尽头在哪一处? 难道,难道自己此生真的无从选择,不能回头了? 为何,陛下,您给了我希望,却又再一次让我失望? 含元殿外,徐致正在轻声吩咐几个值夜的小太监,远远见得子静的身影奔来,不禁失色道:“贵妃娘娘,您怎会来了?” 子静停住脚步,用衣袖擦拭了一把面上的泪水。静下心来,才放缓了心情对徐致说道:“徐公公,我要求见陛下!” 此时天色已暗,皇帝也差不多该要歇息了,徐致正要婉拒,不想殿中却有天子的声音传来:“子静吗?进来吧,朕还没睡。” 来不及多想,子静便快步走了进来,一抬头,便见南宫沣一身寝衣,斜披了一件蓝色的锦袍,缓缓走出寝殿来。 子静走的很急,以至于猛然停下禁不住有些气喘。月色下,南宫沣看见这少女的脸上微微沁着汗珠,脸颊两边的淡淡绒毛已经褪去,显露出真正的雪花般细腻光洁。 而微微的绯红,那些许的喘息声,更是带来一种令人心醉的美妙遐想。 章节目录 894.番外:相求2 南宫沣原本一脸温柔的脸突然黯淡,他以目示意宫人退下。大殿的朱色大门在身后沉重关上时,子静蓦然回头,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喉咙口。 她强自镇定着,款款施礼,然后说:“陛下恕罪,子静一时失仪……” 南宫沣却募得笑出声,那声音,极轻,也极低,只是,听在子静的耳中却无限的放大:“放与不放,都是朕的意思!” 子静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双手已经被皇帝紧紧地捉住了。 她不由地惊叫了起来,用力想甩开他的手。但是,南宫沣却走上前,搂住了她的纤腰,紧紧勒在手里,紧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放开!”她涨红了脸,怒斥道。一时之间,她忘了自己是他名分上的嫔妃,也忘记了他天子无上的尊严与骄傲。带着不能言语的纠结,她颤声道:“陛下你曾对子静说过的誓言,难道这么快就要背弃埋没了吗?” 南宫沣脸色晦暗不明,因为他已经被她想要离去的念头弄得心中方寸大乱,也许是越在乎的东西越容易失去,他想起了很多,尤其是邢素兰死时的场面在他眼前无限的放大,因此最后轻轻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气急的模样,笑着反问:“难道朕还不够优待你吗?朕要让你就范,只需一道侍寝的圣旨,难道不是随手可得一样容易?”说着,他步步逼近。 子静这才觉出自己的十分害怕,怯怯地看着他冷峻而孤傲的脸慢慢靠近,她只能一点点往后退。退到门边时,她不禁怔了一下。此时此地,已来不及作过多的考虑了。 她立刻抢到门边,正欲抬脚往外跑时,却听见南宫沣厉声喝道: “曹子静,如果你今晚胆敢在朕面前拂袖而去,朕不需走出一步,便可让你回来此处!” 子静如遭雷劈,悚然停步,噙泪回望着于他。此时,她心中千回百转,所想到的,却都是曹丛烨。如果是他,他必然不会如此待我。 但,子静实在很难去对比,如果是曹丛烨,又是否能让自己无憾的圆满快乐? 南宫沣冷笑一声,瞥了子静一眼,返身走往内室。 “你……”子静指向他,心中的委屈和悲愤,却难以出口。 默立良久,她忽然扬起脸来,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痕,随皇帝的身影走了进去。 一步一步,她的身子微微颤栗着,明知道眼前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仍然要走过去。天子的性情反复,这一刻乌云密布,也许下一刻就雨过天青了。 想到母亲,想到自己此时的境地,别无选择,子静不敢再硬顶着向他质问。 一步一步,她缓缓向前走去。此时,她看不见皇帝心痛的眼神,看不见他烦躁的阴郁,她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眼前只是一片迷蒙的水汽。 南宫沣带着她穿过了寝殿的后门,月光下,他急快的脚步终于慢慢放缓。宫灯摇曳的长长白玉小道,殿后原来是一个精巧的小花园,这里,子静也从未来过。 章节目录 895.番外:诺言1 花园里正是夏花灿烂时,芬芳正浓。脚下踏过的花径,已是落英缤纷了。两人在楼台上坐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花落的声音,轻轻的,本来柔美如诗,此时却也使他们各自心惊。偶尔,有清脆的鸟鸣蝉声,听在耳里,却是觉得有些无奈的焦躁。 子静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来,隔着皇帝数步远,她垂头子静不语。南宫沣走近一步,借着月色细细地看她:她原本就有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精巧的五官,因为香汗的濡湿,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但是,那美丽的眼角却带着未干的泪痕。不知为何,点点泪光竟然让他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于是,他冲口说出:“为何你要出宫?” 子静吃了一惊,看着他,暗暗握紧手中的玉佩,却不出声。 “如果你想要快乐的生活,朕一样可以给与你。子静,只要你肯,朕便是给你皇后的名分又何妨?”南宫沣字字清晰地说。 子静一怔,浅笑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如水。她避开他的目光,问:“陛下是想重复宫中的这些悲剧,让我成为第二个元后吗?” 南宫沣厉声止住她,不假思索地喝问:“你怎可如此说?朕说过,朕爱元后,但昔年之错朕不会再犯。朕会好好待你,定不相负!” “陛下这是要强求我一定也要爱您?”子静不再柔弱,咄咄逼人地问,“陛下可有想过,情爱从来都不是可以勉强的?从前您因为深爱元皇后,所以对她不择手段,您可有想过,正是因为您竭力想要得到她的爱,所以才令到她最终只想要逃开?” 南宫沣怔住了,无言以对。这一刻,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她看到的这一切,又如何去将自己对她的感情与对元后邢素兰的分辨开来?半晌,才说:“子静,朕不知道该如何去跟你解释,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明白,朕对你,与任何人都不一样。人生有许多事情是在变化的,朕已经不再是昔年那个冲动鲁莽的朕,你相信朕,朕会给你幸福的。” 子静突然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南宫沣,她缓缓摇头,字字清晰的说道:“陛下,您能理解子静吗?我,原本就是那个只想要平凡生活的平凡女子,我配不上您如此的深情。您知道吗?前一段时间,在湘云殿中卧病的夜晚,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听见这深宫中无数红颜凄楚的哭泣。那无边无际的幽怨与伤心,那是平凡的子静无法承受的。” 她的话,使南宫沣惊怔住,半响,才迟疑着上前跨出了一步。伸出手,将一脸绝望的子静拢入自己的怀里,子静呆呆的,既不防抗,也不迎合。她犹如一具木偶一般,任由他取下自己身上的蓝色锦袍披在自己身上,任由那清淡却奢华到极致无处不在的龙麝之香兜头向自己扑来。 章节目录 896.番外:爱君入梦1 夜风渐重,花影在风中舞动着,缭乱了帝王垂于肩上的长发,细密的发丝吹拂到子静的额前。南宫沣就那样立着,子静的身高正好立在他的下巴处。 少女光洁的额前抵在天子生出浅短胡须的下巴上,少顷,南宫沣伸手将那些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他缓缓低下头来,垂下眼帘,双手捧住子静的脸颊,在她的额前深深的吻了下来。 “子静,朕也许现在无法和你解释清楚你所看到的一切。抑或者,这便是上天对朕曾经所做错的事情的惩罚。但是,现在,朕毫不掩饰自己对你的喜爱,那种感情,真的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 长长的一吻,不加丝毫的亵渎与猥亵,那样的珍重,带有小心翼翼的期待----子静终于在他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他腾出右手,慢慢的摩挲到了子静垂于裙裾边的小手,温柔的握住,而后缓缓的将那只柔夷往上带。最后,停驻在自己的胸口处。 那里,有一颗正在急剧跳动的心,第一次,生平第一次,他如此的希望将自己的心声完全袒露在一个女孩面前。 子静,你能听到吗?你能听懂吗? “子静,朕爱你。你不知道,朕等了有多久。朕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这种感情,也让朕曾经深深的痛苦过,迷茫过。朕曾想要把你当作其他嫔妃一样,只要逢场作戏的欢爱不愿付出真情。因此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害你,但最终,还不是伤害了自己。 因为朕是天子,真情离自己总是那么的遥远,这么多年了,朕也曾经经历过你这样的豆蔻年华,一路走来,朕,真的很寂寞。” 紧紧的拥住,将子静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任凭思绪纷飞游走,任那些记忆如洪水一般涌将而来。 有温热的水滴打湿了子静额前的留海,她轻轻抬头,却看见一向刚毅的天子双眼迷离潮湿,那些温热的水珠……“陛下……”。子静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凝重而困难,是什么绊住了自己的心跳?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但思绪之后,她还是伸出手来,细细的为他擦拭了眼角。 “子静……”南宫沣避开少女的手指,侧头在她耳畔低低的呼唤了一句。他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如此脆弱的样子,即便是自己有多么的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但,这么脆弱,这样的自己,他不想袒露在她面前。 “陛下,也许子静无法理解您所说的区别,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后宫中这么多的美人,她们,难道都不值得您付出真心相待?” 到底,子静的心还是有疑虑,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没有的。 美艳成熟的潘淑妃,每每看见皇帝,眼神中总有一阵不自觉的脉脉情愫相许,那眼神,子静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不知读过多少回。她曾叹息于母亲的痴情,可现在才发觉,世间但凡女子,大抵都是逃不脱痴情二字。 再有善良而美丽的兰慕心,忆起自己曾经对皇帝的那种痴情念想,她还不是不能自己的放声大哭? 章节目录 897.番外:爱君入梦2 更遑论乐昌的生母,那个温柔姝丽的女子,虽然她出现在皇帝身边的动机并不单纯,可她不也是身不由己吗?子静相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其实她也是充满了对皇帝的爱恋和不舍的,可是,她最终却只能满怀心伤的拉着子静的手,静静的离开了人世。 “陛下,这个天下间,有如云的美人等您去垂幸,为什么?为什么您会喜欢子静?” 寝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南宫沣滑入了对昔日往事的追忆当中,子静被他抱着,放在宽大的龙床上之后,卷着锦被昏昏沉睡了过去。 那枚葫芦形的玉佩被她轻轻掖在衣袖中。这样贴身带着,她的心才感觉安定一点。 而大殿中,南宫沣见曹子静睡下之后,却似乎一直在忙着,初更时分,子静在时浓时淡的睡意中,看见他撩开了杏黄色的轻纱帐子,慢慢的凑近了自己。 “陛下,你喝酒了?“他的身上,呼吸唇齿间,有一种淡淡的酒香。 “一点点,无妨。子静不喜欢闻见酒味么?朕,这便去洗漱上床。”南宫沣答的有些淡然,男子气息的侵入,令子静心头一阵无措的紧张。她清醒过来,一双玉手捏住了薄薄的香云纱锦被在胸前,半个身子已经坐了起来。 不多时尚寝又亲自带了人进来服侍天子净面漱口,隔着一层轻纱帐,子静忽然无端觉得自己竟然有些莫名的心动。 那颗心,原本已经有些朦胧的睡意,此刻却又在胸腔内骤然大跳了起来,愈来愈快。 便是不需明说,她也知道,皇帝留下自己,意味着什么。母亲临走前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叮嘱自己:“凡是不要太过任性,你终究是他名义上的嫔妃,这一点,只怕是没有人能够去改变的。” 子静缓缓的环顾了一下这间豪华的寝殿,那天花吊顶,高而深远,金色龙团云纹,倚在床头看去,真有几分苍穹的意味。 他从来便是这般睥睨天下的么?那么,像自己这般的女子,哪里还会有半分稀罕可言? 这样静下心来,她倒不再惊惧什么了。也许,一直以来,便是自己的抗拒才激起了他的占有欲吧!如果是那样,奉献出贞操,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因此而厌倦? 不待她继续思想下去,南宫沣已经掀开了帐子站在了床边。子静倚在床头,有些淡淡的惊讶,又似乎突然安于命运一般,便这般静静的凝视着他。 凑上前,却发现,原来她的眼神竟然是空洞的。那目光远远飘去,其实早已穿透了他的身体,神思游离去了另外一个所在。 南宫沣有些无奈的笑出声来,伸手在她右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继而笑道:“怎么?朕的爱妃,原来你还喜欢梦游啊?” 子静回过神来,忽然道:“陛下,您方才喝的什么酒?” 这下换到皇帝惊讶了:“怎么?子静,你也会喝酒?” 子静摇摇头,又忽然点点头,一时间,竟然自己也不能明了。最后,只得轻轻说了一句:“从前在嘉兴的时候,乡间总要酿桃花酒,那酒很香很清甜.......陛下能赏我一杯酒吗?就您方才喝的那种。” 章节目录 898.番外:同寝1 依稀记得,那酒有一种浓郁的青梅果香。 南宫沣按下心头的惊疑,片刻后应道:“既然如此,朕便去取来。” 待他回来时,身后便跟着躬身而进的徐致,他将手中的银盘放下,恭顺道:“奴才告退!” 临出去时,却在子静的身上瞟了好几眼。那眼睛里,满满都是恭敬与无比的谦卑。 南宫沣伸手拨弄了一下床头那支高高擎着的红烛,只见火苗在他的指尖燃烧的旺盛起来。一时殿中光影明丽,层层帘幕在相互辉映中勾出一种异样的缱绻迷离。 银盘置于床前的紫檀小几上,两只玉杯,一壶清酒。南宫沣自己取过玉杯先喝了一口,继而才斟满了另外一杯,缓缓向子静递过来。 按下心中狂跳不已的种种心思,子静突然间大胆起来。斜倚于床头,薄而贴身的寝衣将她微微凸起的胸前完好的展现出来,交错握于胸前兀自颤抖不止的双手,腾了一只出来,轻轻接住那只递来的玉杯。 南宫沣却忽然缩回了手,眼中浮现出种种疑惑:“子静,你怎么了?”在他看来,以往的子静,并不是这样的。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子静却不说什么,她将身子靠向前,锦被掀开到腰间,斜睨着天子,目光上扬,那清澈的目光中渐渐有了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冶。 “陛下,子静只是突然想尝一下何为玉露琼浆。怎么?您不愿意?” “原来如此。”南宫沣笑着将杯子凑到她的嘴边。 子静亦不推辞,以袖障面,就势从他手边饮尽了一杯酒。于是,罗袖上沾染了少女的馨香,杯口亦沾了唇上的沉檀。 南宫沣闻着子静淡淡的幽香,出神地注视着手中的杯子。 子静喝下那杯酒,只觉喉中火烧火燎,斜倚回床上,强行按捺住胸口的酸楚与难过。 南宫沣子静立在床前,看着少女睡于软被中,眉头微皱,缓缓醒转,犹自星眸朦胧。那般神态,似醉非醉,娇慵无比。 一错眼,子静却朝他睁开了眼睛,烛火摇曳时,却见那一贯清冷的眸间忽然有了狂热的星火。 “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轻颦双黛螺”。南宫沣坐到床边,近看子静安静美好的睡颜,不禁随口吟了一句。 因为酒精的作用,子静的脸色徒然变得红润霏霏。含元殿中自是清凉无比,但她的额前却逼出细密的汗珠来。心中不忍,便伸手想去拂了下来。 “陛下!……”带着颤抖的纠结,子静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便摔在他的怀里。 南宫沣感觉到她浑身剧烈的颤抖,不由的立刻回应于她。紧紧拥住,而后覆上那细软的双唇。 淡淡的酒香,犹似一味催情的烈性春药,让天子的血液在一瞬间喷薄而动。南宫沣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召嫔妃侍寝,此刻忽然面对子静这样刻意的取悦,如何能不情欲如潮一般的大肆涌动起来? 章节目录 899.番外:同寝2 贪婪的吸吮着子静清甜的芳香,他已经熟练的将身子压在了她娇小的身躯上。 “陛下,你想要子静是吗?”头脑昏沉就似灵魂本我已经脱离了躯壳,子静在身上男子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中轻轻问道。 “是的,子静,朕,很想很想……很想得到你。”好容易腾开一直紧紧覆盖的双唇,南宫沣开始伸手去解子静的寝衣腰封。少女的肌肤,在他急切的抚摸下轻微的抖动着,指尖滑过之处,无不激起一片寒栗。 薄而绵软的寝衣,腰封解下,便将子静美好娇小的身材完全呈现出来,只见雪白般细腻柔滑的身躯,胸前蓓蕾如桃花一般含羞挺立,南宫沣一眼看去,登时只觉满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去。 一手轻轻的握住那颤抖着的玉兔,这面已经按捺不住将那粉色的花蕾含在了口里。子静轻轻的呻吟了一声:“嘤咛……”,便将身子一翻,伸手将皇帝推开了去。 南宫沣爬上床来,两手在背后将她紧紧抱住。支起身子,凑在子静的耳边深情唤了一句:“子静……”。再一看,子静却已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就要睡着了一般。 南宫沣登时觉得有些为难,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让她和自己过了这宝贵的初夜?自己原本是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印象,以后也许会渐渐回转心思,真正爱上自己的。 但,就这样罢休么?心里又觉得猫抓一般的万分难受。怀中美人香软细滑,那粉白的香肩便活生生近在咫尺,但子静却只是安静的睡着,丝毫也不理会他此时的欲火焚身。 要这般强行夺取她的贞操么?吻上子静幽香的肌肤,南宫沣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忍心。 心中叫苦不迭的叹了口气,南宫沣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挨着子静侧身躺着。原本宫中的嫔妃在选秀进宫时,都有嬷嬷教引过侍寝初夜的种种细节,而子静,她显然完全不懂这些。因为尚未到约定的时间,自己也并不曾让人教导这些闺房之事,所以,这苦果还是只能由自己来吞了。 这样暗暗叹着气,抱着子静的手却不肯老实,左手紧紧的搂住,右手则腾了出来,细细的在那具美丽的身体上游走着。子静的身材看来纤细瘦弱,其实小的是骨骼,身上每一处地方,都恰到好处的包裹着一层细腻的肌肤,还有吹弹可破的那种凝脂感,让南宫沣忍不住暗暗惊叹。 生平自问阅尽人间美色,每每都是召了佳人过来便兀自宽衣解带,倒是从未有过这样新鲜奇妙的感觉。这样一来,南宫沣似乎也不在意自己那一腔无处发泄的欲火了,烛火下,他撩开了香云纱薄被,细细的将眼前这具美妙的酮体观赏了个遍。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愈发觉出少女不须雕刻的天然美丽。南宫沣有些按捺不住,于是又在子静的双唇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章节目录 900.番外:同寝3 子静双颊绯红,看来是有些醉了,口中兀自喃喃说着模糊不清的呓语,这时刚好被天子偷偷袭来的一吻封住了嘴唇。 子静不回应他,只是将头往侧边扭去。南宫沣偷香不成,于是便环抱住她的身体,沿着粉颈一路吻下,香肩、酥胸、还有那纤细一握的腰肢。再向下,便是芳草茵茵的花地…… 带着小心翼翼的心情,他轻轻分开那原本紧紧挨在一起的两条玉腿,子静的腿长的很美,笔挺而修长,仿佛是上天特别的恩赐一般,饶是南宫沣一生阅尽春色,看过无数美人姣好的身体,依然会在这样近距离接触时,产生一种有些窒息的惊叹。 细密的吻下,轻轻的摩挲着指尖滑过的每一寸柔滑,南宫沣忽然抑制住了自己身体内那团燃烧着的火焰。子静,还不过是个孩子,自己手中这具年轻的身体,尽管美的让自己有些难以按捺得住那血液中原始的兽欲,但,她确实还只是个孩子,她,不应该在自己的意志下,早早的进入成人的世界。 南宫沣几乎是在痛苦的一番挣扎后,才想明白这一点。更何况,她现在并不爱自己,若贸然侵犯她,只怕会令她心中更难对自己有爱慕之心。 他强行忍下心中的诸多念头,用一种不敢亵渎的心情,温柔的吻过自己指尖抚摸过的每一寸肌肤,暗暗运了一下内力,平息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情。抬头看向她的脸庞时,才发现子静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在那无辜而又纯洁的眼神中,南宫沣忽然觉出自己的龌龊不堪来。他伸手将掀开在一旁的锦被给她盖上,掖好被角后轻轻说了一句:“朕去喝口水,你先睡吧!” 匆匆的奔下床来,他原本是想去给自己洗个冷水浴,以压制住心底残余的欲火的。 不想,子静却在似醉非醉的状态下,朝他的背影轻轻嘀咕了一句:“陛下,原来您就是这样临幸您的嫔妃的啊?那您可真是辛苦……”。 南宫沣原本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这话不由的顿时扳转了身子,眯了眯自己深而方正的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忍住心中的万分郁闷,在床边坐了下来,一手抓住子静侧在一旁的下巴,将那双睡眼朦胧的眸子转向自己。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朕告诉你,你现在睡的这张床,自周国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女人睡过。还有,你要是不知道朕是怎样御幸美人的话,朕……现在便可以让你切身体会一下。” 说罢,他便将子静身上的被子一掀,双手把她从龙床靠里的位置抱了起来。 “啊秋……”。子静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继而抱紧双手道:“好冷啊,我的衣服呢……”。 见子静左右张望,南宫沣才不由心虚的垂下双眸来。可不是吗?烛光下,自己怀中的少女一丝不挂的裸露在自己面前,方才那些细密的亲吻,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的红色印迹。 章节目录 901.番外:同寝3 南宫沣感到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简直就要站不住脚来。深深的提了一口气,他一把抱住子静的上身,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谁告诉你朕一晚上御女无数的?你……又知道什么是御女无数吗?简直是……”。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那种急欲抓狂的郁闷和尴尬,对上子静那一双纯真清澈的眼睛,真是有种让人无地自容且羞愧至想死的感觉。 子静被他这样的表情吓的呆住,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的被他抱在怀里。而皇帝,却又是以一种想要吃了自己的表情,两眼死死的瞪着自己…… “呜呜呜……”一头栽进皇帝的怀抱里,子静忽然抱头痛哭起来。 南宫沣则被她完全搞的呆住,自己刚才……刚才是凶了一些,可是,谁能想象到,自己的嫔妃竟然会在自己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便是修养再好的帝王,只怕也早要发飙了吧? 看着子静哭了一会,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算了,自己算是彻底被这小女子的眼泪给征服了。换上温和的口气,他轻轻抚摸着子静散乱一头的青丝,安慰似的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朕……额,刚才态度有些不好,但是你要明白,不管怎样,你也不该说那样的话……”。 子静抬起头,无比委屈与哀怨的截住他的话:“我方才说什么了?人家明明什么都没说……”。 南宫沣目瞪口呆,半响过后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法和子静说的清楚。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与她独处时,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她对,而自己就十足的暴君行径,没有丝毫的君子风度。 “好吧!朕也没说什么,朕的好子静,你别哭了,我们睡吧!你看,天都已经差不多三更了。朕,明儿一早还要早朝呢……”。拍抚着子静的香肩,南宫沣哄着她睡觉。 子静还是低头轻轻抽噎着,断断续续的,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陛下……”怯怯的声音,带着惊慌与悲伤,南宫沣不得不用自己的手,将她背转一旁的身体圈进怀里。 面对面时,才看清眼前的少女梨花带雨,哭的两眼星眸红肿。心底一软,便伸了自己的寝衣衣袖出去,轻轻给她拭去眼泪。 “好了好了,朕不过是说你一句半句,你看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哭成个小花猫一样。”温柔的给她掖好被角,南宫沣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像个刚为人父的平凡男子,而那个枕着自己手臂的女孩,娇憨的就如同自己年幼的女儿一般。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回过神,他不禁一阵自我鄙夷的自责。 子静闭上眼休息了一会,胸腔中的呜咽声渐渐平息了下去。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扭过头对着南宫沣,两只眼睛睁的很大,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一般:“陛下!……”。 章节目录 902.番外:春宫册1 南宫沣刚有些倦意,便被她唤了醒来:“嗯?怎么了?”朦胧中见到子静满眼的恐惧,这才支起了身子,以习武之人特有的警觉问道:“怎么了?子静……”。 环顾四周,并无异样,再侧耳细听,大殿周围也并无不妥的声音。南宫沣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继续闭目睡觉。 “陛下……”子静钻进他的怀里,带着羞怯与不安。南宫沣有些不耐烦起来,但是还是拍了拍她的背部:“乖!子静,朕累了,咱们睡吧!” 有谁能想象,原来皇帝也不是可以惬意的享受妃子们的温香软玉,整整一个晚上,自己基本上都在哄着一个小女孩睡觉。南宫沣不能想象,自己要是真的是个风流多情种,对每一个嫔妃都如此的话,自己过的会是怎生的惨淡人生? 好在,自己只有一个子静,也只有她,能令到自己如此甘心情愿。 “陛下,子静想问您,我……我们这样,会不会就有小孩了?”子静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含着羞怯将自己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说罢,她紧张的看着南宫沣,似乎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肚子就会渐渐鼓起来。 “哈哈哈哈……”南宫沣终于明白了她的疑虑,他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对着水晶坠饰物的帐顶仰面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寝殿内,似乎还有一套前朝宫廷画家精心绘就的一套春宫册珍本,不如…… 带着几丝邪恶的挪揶,南宫沣在子静的额前深深的印了一吻:“朕认命了,谁叫你父母交给朕一个这么单纯的女儿呢!子静,朕很快便会教你明白,什么是男女风月的事情……”。 一迭声唤了宫人进来,皇帝一脸暗笑的对那个值夜的尚寝华安耳语了两句,便见华安一脸心领神会躬身而去。 少顷,便有一本精装的画册奉了上来:“陛下,奴才找到了。” “嗯!”南宫沣索性不睡了,起身披上一件外袍,自华安的手里接过画册,自己打开来,兀自翻开看了看,才看几页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难想象,这样不堪入目的画面,那些各种各样的奇异姿势,若是叫子静看了,她会羞涩成什么样子? 走近床边,正要将手中的画册塞给子静,却见她一双清澈的双眸,含了波光粼粼的涧水,正安静的望着自己。那纯净的神情,叫南宫沣原本促狭的心就此安静下来,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眼神中,他总是经常窥见自己的龌龊和淫秽来。 这样一想,手中的画册到底没有递过去。随手搁置在了案台上,褪下外套便掀开被子爬了进去。伸出自己的右手,将子静轻轻的搂在了怀里。任由她,以这样亲密的姿势枕着自己的手臂。 心底,却有一丝遗憾的叹息,并排躺着,他用右手轻轻的托住子静的脸庞,闭目时却有几分心痛的不甘来:子静,我们之间,到底隔了这么些年月。朕,现在才明白,何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子静,你让朕在这些年叱咤风云的帝王生涯中渐渐觉出那样的不甘来。朕老了吗?也许,朕真的配不起你这般的花样年华。 章节目录 903.番外:春宫册2 亦是在此时,南宫沣才更深切的理解到自己的父皇南宫弦歌当年的种种无奈和痛楚。想昔年的纳兰仙卉也是正如子静这般的年华风貌,作为一代帝王,在这样的 年岁爱上一个年方少艾的女子,并想要与其厮守终生,不离不弃,这其中需要煎熬的难处实在太多太多。而世间赋予男子的种种特权,却并不能跨越过时间这条宽阔的鸿沟。 子静被他这样温柔的托住脸庞,少女的心中原先的不安似乎渐渐散去。子静凝神望着皇帝,似乎自己已经习惯于在他面前撒娇与流泪。而他,也并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他,其实很多时候,也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而丛烨哥哥,似乎并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这样的温柔…… “子静,不要多想了。朕,可以跟你许诺,在你成年之前,绝不会与你做那男女之间的事情。你还小,朕会好好爱护你,让你快乐的生活的。”南宫沣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她光洁的脸颊,每一寸,每一处,似乎都叫他留恋不已。 闭了眼,深沉而温柔的说道。 子静安静的接受着他这样的抚触,少顷才轻轻问道:“陛下,您不是说过……”。不待她说完,南宫沣便俯身用嘴封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一吻,深情款款而温柔细腻,他的舌尖撬开了子静微微打颤的贝齿,游离进了那幽香的所在……子静的周身渐渐觉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对于身上的这个男人,她终于不再抗拒。 身下冰凉的玉席,传出那沁人肌肤生寒的冷气,片刻后,她便攀住了天子伟岸健硕的身躯,那里,有种很温暖的感觉,连周身的血液,都有些依恋起来…… 他的舌尖在轻轻的试探着,缠绕了许久,而自己,还要拒绝他么?啊……不,陛下,子静愿意献出自己,就这样,与您一起…… 感觉到子静的回应,那细滑的舌尖,略带迟疑而缓慢生涩的与自己纠缠在了一处,南宫沣原本已经按捺下去的欲火又被撩拨起来。他暗暗叹了口气,将自己的下身挪动了一下,与她柔软的身体分离了开来。 虽然万分不舍,但他还是坚决的抽回了自己的舌尖。睁开眼时,正好望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少女,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睛。 子静的脸颊绯红,细腻犹如细瓷的雪白肌肤上,那种红晕,仿佛是被春雨滋润过的桃花,温润的泛着春天湿而幽香的气息,那般的美,简直是令人惊心动魄。 “子静……”。南宫沣忽然有些痛恨自己那不受大脑支配的兽欲来,这个时候,原本是应该和她温存缠绵一番的。但他知道,自己决不能伤了她。 朕要爱你,朕,真的不想给你任何的伤害。 “陛下……”。子静抱住南宫沣,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抵着一层轻而薄透的寝衣,可以清晰听见,他的心跳,是那样的剧烈而有力。 章节目录 904.第904章 番外:春宫册3 子静全身颤抖起来,她开始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要求的话,他会对自己怎样?虽然懵懂无知,但…… “子静,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朕,不能这样对你……“”南宫沣将她的手轻轻的掰开,将她卷曲的身子平放到自己身边。 “陛下,您不是说过想要子静吗?”带着不解,子静靠在他的手臂上轻轻问道。 “不,子静,朕不能这样做,你还小,你不知道,这样的话,朕一定会伤了你……你会流血,你会觉得很痛……朕,可以等待,等你长大……”。 横放于子静颈下的右手摩挲到她柔软的小手,他慢慢握住,移到锦被下,十指交错,心头的缱绻柔情,如星光一般,漫漫抛洒出来,渐渐溢满了这一华丽肃穆的宫殿。 “陛下……您,真的……喜欢子静吗?子静,其实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一个卑微的庶女。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您去喜欢的……”。子静的气息柔柔的拂来,她的唇间吐气如兰,那芬芳甘甜的幽香,引诱的南宫沣情不自禁的一阵微微抽搐。 他痛苦的咽下一口吐沫,用干干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声回答:“不,朕的子静,你一点也不平凡……在朕的心里,你就是世间最美丽高贵的公主……子静,让朕用一生来爱你,守护你,好吗?” 心底,却充斥了十分的不安与万分的期待。子静,不要拒绝朕,不要说不好…… 时光在这一刻停顿住,子静,朕多想与你这样亲密的躺着,互相凝视着,朕,要将你的容貌深深的刻进心里的最深处…… “陛下!”子静忽然将脸望南宫沣这边侧了过来,接着,便是轻轻的一吻,落在他的额前。 这一吻,教南宫沣又惊又喜,这,便是子静的回答么?心下一阵激动,身子早已紧紧的挨了上去,“子静……你……”,语言似乎显得苍白而无力,但此中的深情却是真实的。 “陛下,子静,感谢您对我的一片真心……虽然,虽然我曾设想过自己的余生,也许……会与柳妃一样,因为爱您所以……”。不待她说完,皇帝便俯身覆上了她的双唇:“不!朕,绝不会辜负你……朕以自己的性命向天起誓,此生,必然会珍视你更胜自己。” 子静有些笨拙的伸出自己的舌尖,与他缱绻缠绕,耳畔听得他的呼吸声日渐沉重,而那只握住自己手掌的手,力度也愈发的大起来。南宫沣的身子慢慢的覆盖上来,他的下身……似乎有一个部位,正在变得坚挺而灼热,子静光滑的身体,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样一种变化。 带着惶恐与不安,还有几许少女的羞涩,子静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指缠绕,双手轻轻的抚摸上天子的鬓角。而后,缓缓滑下他的颈间,一声带着无比诱惑的轻轻呻吟:“陛下……”。幽兰一般的芳香气息,将南宫沣彻底的湮灭在这柔情的深海里。 章节目录 905.第905章 番外:春宫册4 身下是冰凉沁骨的玉席,胸前却覆盖着一具火热的男性躯体,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离,所到之处,子静觉得自己那一处的肌肤便像着了火一般。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水……生平第一次,子静感受到了这样奇妙的经历,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置于冰火两重天之上。连发丝都被点燃了激情,迤逦的洒将于玉枕之旁,却以黑云一般的姿势,将她那原本美不胜收的玉体,衬托的愈发摄人心神。 南宫沣紧紧抱住身下少女的纤腰,在这即将爆发的欲望与不断隐忍的自我告诫中,他痛苦的喊了一声:“不!” 旋即掀开了锦被,赤足跃下地来。 子静一时大惊,裹了薄被坐起,四目交织时,才窥见南宫沣眼中那种难以忍耐的痛苦。她有些惧怕,他那样的眼神,似乎真的……恨不得将自己一口吃下去一般。 而后却脱口唤了一声:“陛下……”。声音带着惊慌与恐惧,还有方才的缠绵。 南宫沣顾不上答她,自顾自奔出了寝殿,就着漫天的星光将殿外檐下一潭寒冰化开的水一气兜头浇下。那丝丝入骨的冷意,终于浇熄了他心中炙热的欲望。 檐下值夜的几个小太监,被皇帝这样的举动搞的唬了一大跳,眼见那朱色坛子里的冰水被天子尽数浇在了自己身上,赶忙纷纷跪下磕头请罪。 “都下去吧!”南宫沣接过尚寝华安递过来的黄色巾子,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随即回了寝殿,在屏风后换了一身寝衣。 回到床上,子静还是安静的等着。“睡吧!子静,朕一会儿还要早朝呢!”轻轻给她掖好被角,南宫沣转过头去,努力告诉自己不去遐想她掩于锦被之下的美好身体。 子静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变得冷淡起来,心中含了几分委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眼见南宫沣背转了身子,不再看向自己,不一会,便听见他已经调匀了呼吸和心跳,似乎渐渐入睡了。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殿外的星光黯淡了,月色消弭于即将来临的曙光中。子静咬了被角,怯怯的睡在一旁。或许是女子的体质天生弱于男性,晨曦之前的露水泛起时,也是夏日酷暑中最凉的时候,身下的玉席更觉冰冷入体。 卷了一个被筒,子静仍然有些瑟瑟之意,感觉到她的异样,南宫沣终于转了个身,轻轻伸手将她圈入自己的怀里。 他的身体,带着十足的阳刚之气,温暖的怀抱,令子静感到一阵安心的依恋。 “冷吗?”南宫沣抚上她有些凉意的手指,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 “嗯!陛下……你刚才,刚才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子静抬起头,语含委屈的问。见南宫沣正含笑看着自己,这才大了胆子,自然将自己的双手圈到了他的脖子上。那样子,俨然就是一副让人无可奈何的撒娇模样。 南宫沣有些无奈,最后只得伏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句:“你这小妖女!你难道真是要谋杀亲夫吗?” 章节目录 906.第906章 番外:春宫册5 子静有些不解,却还是紧紧的攀住他的脖子。南宫沣将自己的身体往外移了一下,而后伸手在她的右边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朕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睡了,你看看,整整一个晚上,朕都没合过眼。” 子静弩起小嘴,有些不高兴的娇痴:“陛下,难道不是您叫我睡在这里的吗?哼……这会儿,又说人家的不是了……”. “好好好,都是朕不好,朕自讨苦吃,好吧?“南宫沣彻底就要崩溃,最后竖起白旗投降:“但是子静,你要记住,以后不要总是这样挑逗朕,朕也是男人,也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这样说着,到底把子静的双手给掰了开来,拢在了锦被下面。 子静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不再言语。闭了眼,只觉沉沉的香气将自己团团围住,殿角四处放置的冰鼎消融滴水的声音轻轻传来,渐变成为催眠的乐曲…… 五更时分,华安躬身在殿外叫起,只一声“陛下!”,南宫沣旋即轻轻翻身下了床。子静睡的正香,那原本卷曲在他怀里的身体骤然离开了温暖的所在,不禁裹紧了身上的锦被。 南宫沣招手叫华安另外取了一床被子过来,又亲手给她盖上了,端详了一下子静的睡颜,这才举步去屏风后更衣洗漱。 跨出寝殿的门槛,他回身对华安道:“不要打扰了她,让她继续睡便是。” 晨霭中,薄雾升起,数十位宫人侍立在含元殿中,迎着皇帝的龙驾深深拜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南宫沣忽然觉得心情大好,经过昨夜的深情相拥,一夜未睡对于他来说似乎根本就不算什么。晨风中有丝丝的清新花香,混在袅袅四散的白雾中沁入心扉,这样的清晨,昨夜的记忆还清晰的仿佛停留在唇齿之间,那十指相扣的瞬间,教他无端生出年华似水的感概。 子静在含元寝殿睡到直至中午时分,才在一室明暗渐变的光线中醒了过来。 一抬头,便正好对上南宫沣一双温柔的眼睛,含着情,又带着无限期待,他坐在床边,只是安静的望着自己。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抵不过这一刻的四目交织凝视。 子静含羞的扑进他的怀里,在那身明黄色耀眼炫目的衣衫上噌了几下,这才抬起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陛下,您怎么不叫人早点叫醒我?” 南宫沣仰面哈哈一笑,继而捏了一下她粉嫩光滑的脸颊:“还好说?朕昨夜一夜未睡,今儿一早还不是按时去了早朝?朕心疼你,有意叫他们不许吵你睡觉,怎么又变成朕的不是了?” 子静只是扭头扎在他的怀里,并不再争辩什么。南宫沣抱着她,用下巴抵在子静的满头青丝上,少顷才轻轻挪开了身子,用手抚摸着那瀑布般洒泻如云的青丝,轻轻道:“你看你,蓬头垢面的,这样见驾哪里是淑女所为?朕给你梳头吧!” 章节目录 907.第907章 番外:春宫册6 子静不信,只是仰起头,一双眼睛波光盈盈,朝他飞去:“您会梳头?莫不要把子静弄成一个小疯子才好呢!” 南宫沣却不接言,只击掌叫人递了梳妆之用具进来。一把月色象牙圆齿梳,上面刻有细密的凤凰振翅之图纹,发梳的两端,点缀有细密灵秀的吉祥云纹,梳齿之间间隔均匀,一看就不是凡品。 子静见他真作出要给自己梳妆的样子,一时不免有些窘迫起来,低垂下头,牵了南宫沣的手道:“陛下,还是我自己来吧……”。他是皇帝,曾几何时,又为女子梳理过满头青丝呢? 若无深情至此,倘非挚爱刻骨,他又如何能舍下尊严来做这些? 但见天子执了发梳在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梳理那握于手掌中的黑亮长发。但有停顿生涩时,他便犹豫着将跳过,生怕弄痛了她的头皮,只将发尾梳理整齐。 子静静静的坐着,于左右散开的发丝中偷眼窥向天子,末几,便听见南宫沣含了十分的柔情,在自己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缓缓道:“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子静凝神听着,闭目与他唇齿相接时,南宫沣手中的发梳应声而落,双手环抱起来,只将怀中的少女紧紧拥住。 “子静,待你行笄礼时,朕,要亲自为你簪发。” “陛下,您……会当子静为结发妻子吗?”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南宫沣抱着她的手忽然有些颤抖,他依旧将脸颊放在子静的耳畔,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 子静这才明白过来,他是皇帝,所谓的妻子,只有一个----那便是中宫皇后。可自从登基以来,中宫一直都悬着,皇后那是宫中美人们的臆想而已。 而元后,显然,自己在他心里,远没有那么的重要。 南宫沣不语,愈发叫她感到心头慌张起来。转了个身,正要说话,却见他一手托住了自己的脸,放到跟前,这样静静的看着,连唇齿之间的气息都依稀可闻见。 “子静,朕一直以来都没有立过皇后,你知道为什么吗?”眼看着少女蔷薇色的粉嫩双唇,南宫沣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起来。 子静不语,只因心中不敢置信,明明是盼着的,但这一刻,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要说出来时,却不免近而生畏起来。 “朕等了你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有一天能执了你的手,结发同心……子静,周国的皇后之位,虚悬了那么多年,也只是一直在等待你归来而已。” 子静不知该如何应答,也许,她的潜意识中,自己此时应该对他谢恩推辞,又或者,自己应该假意的欢喜。但听到他这样的一言,偏生又含了十分的情意与臻臻重誓,却叫子静该如何去承受? 一时寂静无声,寝殿中杏色的络纱帘子重重垂下,子静躺在南宫沣的怀里,眼睛不由的游离上了巨大的殿顶。但见游龙飞凤婉转相戏,大朵大朵层叠的交织开来,朦胧中觉得那似乎就是天邸的所在。 章节目录 908.第908章 番外:挽发1 一垂头,青丝便散落下来,,视线里便只剩了那明黄上用垂锦福僖帘,正午的太阳照在那帘上,混淆着帐上所绘碧金纹饰,华彩如七宝琉璃,璀璨夺目,直刺入心。 子静最终还是不敢应允,心下除了甜蜜,又夹杂有几分隐约的不安。闭目想来,自己何曾是那个对皇后之位有痴想的女子?母仪天下,那个地方离自己很远很远。 “陛下,我们……以后再说这件事好吗?”缓缓的在他怀里坐了起来,她却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的神色。 南宫沣有些溺爱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继而笑道:“你是饿了吧?也罢,朕的子静还很小,等过两三年,朕自当以聘娶中宫之礼,为你举办一场为世人所瞩目的盛大婚礼。” 子静不再言语,便就着他的搀扶下地受了宫人的服侍洗漱,南宫沣早早命人去湘云殿取了衣衫来,一时梳妆毕了,两人相携着在东香阁里用了午膳。 子静借口要去找玉梅,这才辞了回来。一路上,却见天气晴朗,碧蓝的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白晃晃的日头隔着帘子,四下里安静无声,两个含元殿的小太监,撑了华盖伞跟在子静的身后,那是南宫沣亲自指派过来送子静回去的。 到了湘云殿,正是午睡的时候,站班的宫人们恹恹欲睡,只是将身子靠在门板旁边,两手垂下裙裾。子静也不去理会,径自抬腿进了正殿,空旷深沉的大殿中寂静无声,只地下排前的两只鎏金大鼎里焚着安息香,那淡白的烟丝丝缕缕,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殿外的阳光经了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绡纱,投射进来只是淡白的灰影,那窗格的影子,一格一格映在平滑如镜的金砖上。 子静挥手,命两个太监退下回去。抬手取了一块丝巾出来,细细的擦拭了一下面上沁出来的汗珠。 坐在殿中的美人塌上,她想起幼时在家里的时候,这也正是歇午觉的时辰。掩于青山绿树中的苏宅,向南的窗下种着大株芭蕉与好几色鲜花。 阳光明媚的午后,院中飞过柳絮,无声无息,轻淡得连影子也不会有。雪白弹墨的帐里莲青枕衾,母亲苏娉的手,柔滑的宛若凝脂,轻轻抚弄上自己的鬓角,口中轻轻吟哦道:“娘亲的宝贝女儿,你如今也渐渐长大了……”。 这样的记忆,在午后安静的殿中汹涌如潮一般,兜头将子静整个湮灭下去。身子一软,便倒在那垫着层层绣花簟子的塌上闭目睡了过去。 窗外像是起了微风,吹在那窗纱上,极薄半透的窗纱微微的鼓起,像是小孩子用嘴在那里呵着气。绿色的窗纱随风飘拂着,轻轻扫落在子静的脸颊上,她只一颦眉,侧身便又睡了过去。 兰慕心在自己房中歇了一觉出来,便看见子静歪在殿中的塌上睡着。四下的宫人却无人侍奉在主子身边,一时心中难免郁结上火。 她在塌前凝神看了一会,见子静睡的很沉,便自去了寝殿奉了锦被出来,给她细细掖好。 章节目录 909.第909章 番外:挽发2 一时出去召了宫人,严词训斥了一番,这才叫人重新起了冰鼎中的融水,将新送来的冰块镇填下去。又安排了两个宫女,侍奉着子静午睡打扇。 一觉睡去,梦里不知几响欢愉。但渐听得花落于檐下,朦胧中才窥见一丝暮色袭来,天边,却是夕阳西照笼于天地间。 兰慕心见她醒来,方捧了茶过来,忽听那风吹得窗子“啪”一声就开了,转头忙去关窗,子静挨在塌上却吩咐道:“不用。” 说罢,便将长发拢了一下,起身便至窗前看天色,只见天上乌云翻卷,一阵风至,挟着万线银丝飘过。只见那雨打在琉璃瓦上辟叭有声,不一会儿功夫,雨势便如盆倾瓢泼,殿前四下里便腾起朦朦的水气来。 朦胧中,那巨大翠绿的芭蕉叶,兀自弯下腰身,仿佛亦不堪承受这样的雨露滋润一般。 观望了一会,不觉精神一振,说了一声:“好雨!”说完,便见那雨比来时下得更大,四下里只听见一片“哗哗”的水声。那殿基之下四面的驭水龙首,疾雨飞泄,蔚为壮观。 夏日时节,久旱天晴,陡然的一场大雨势来急促,隔了十数步远便只见一团团水气,红墙琉瓦的宫殿尽掩在迷朦的大雨中。风挟着雨势更盛,直往人身上扑来。子静虽站在窗棂边,仍觉得雨丝斜斜的被风裹了起来直往自己身上飘来。 一时只觉濡湿了鬓角,顺带着右边肩膀也紧紧的被雨水贴在了身上,她却不肯退却,仍旧这般立着。 兰慕心端了茶在手,微微躬身屈膝道:“给贵妃主贺喜!” 子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想到昨夜她的那一番话,手上却没有接那杯茶,只是淡淡问道:“何喜之有?” 兰慕心听出她话中的疏远,于是微微抬头正视,却见乌黑的鬓发腻在子静白玉也似的面庞之侧,发梢犹带晶莹剔透的水珠,落落分明。凝神间,却有一滴雨水缓缓滑落,顺着那藕色衣襟,落入粉白的酥胸上,之后便转瞬不见。 因着衣衫尽湿,勾勒显出少女那盈盈体态,虽是年稚,却实在是楚楚动人。 “难怪,陛下昨夜又将她留了一夜。”兰慕心心中不由暗暗思付,既不能侍寝,陛下却肯这般屈尊取悦于她,却不知,她于天子,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人儿? 子静亦在不动声色凝神中暗暗思量,兰姐姐,你那样的一番话,到底隐着什么用意?你喜欢陛下,我却不知道,你究竟是希望我好,还是容不得他心里的任何女子? 这般对持着,到底兰慕心躬身跪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举过头顶:“请贵妃主责罚,臣妾昨夜出言无状了。” 子静静静看了一会,心中忽然有些飘忽不定的感觉,是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见她跪的久了,也就顺手接过了茶盏,轻轻道了一句:“兰姐姐,你该知道的,我从未将你当作外人。” 除此之外,便再无二话。这般说话,似握手言和,又似暗含警告。这般一来,却弄得兰慕心也没了主张。 章节目录 910.第910章 番外:书房1 子静喝了一口茶水,一时晚膳便摆了上来。宫人上前来服侍子静更衣净手,殿中重新换了安宁神气的薄荷香。 子静心情有些凝重,湘云殿一时寂静的几乎针落于地都可以听见。殿中侍奉的宫人今天下午被兰慕心罚了服侍不当的罪过,这面见得贵妃脸色不明,众人心中更是胆颤心惊。 轮到饭后上的那盅漱口香茶时,那宫女奉了上来却手下发软,竟然将一盅的茶水都泼到了子静的衣衫上。 “娘娘饶命!”那宫女兜头拜下,手中的银盘掉在一旁也不管。犯了这样的大错,自然是吓着了。 子静不语,只甩了一下茶水濡湿的衣衫,原本这茶水也不烫,是先沏好之后放凉背着漱口之用的。 叫了那宫女起身,子静淡淡看了一眼,心中只暗暗叹道可怜,那宫女年纪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低垂着头,那乌黑的眼睛,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直叫人生出同情来。 “罢了罢了,下去吧!”子静也不责罚,只是自己移步进去寝殿,想了想,招手命人去后殿准备沐浴之后再更衣。 兰慕心亲自带人去开了汤池,又在后殿的小径上铺上地毡,以防子静不慎滑倒。出来大殿时,外面天已大黑。盛夏时节,中庭的一树安石榴正开得如火如荼。一阵风过,吹得那一树繁花烈烈如焚。 听得声响,子静便不由的抬头去望,立在宫灯四起的檐下,见那石榴花开得极好,灯火照耀着火红的花瓣,衬着那碧油油的叶子,廊下一溜儿皆是千叶重瓣的安石榴花。 宫中多种植石榴,取的就是其芬芳多子的吉祥兆头。子静望着那初结上的青绿色石榴果,掩于火红的繁花之下,不禁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上陛下了?不知这感觉,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只是心中回味着一律甘甜,习惯于被他这样的一双巨手捧在手心里,他有那样的万般柔情,却偏生又披了一张冷峻的脸面。 柔情似水,炙热如火,还有,那种铁血的残暴,无情的休弃,无数红颜斑驳幽怨的眼泪……陛下,到底哪个才是你?你,又是怎样的一个男子? 还有,子静对你而言,真的会是一生的挚爱吗?我们,真的会牵手共践这繁华尘世之约? 在滚烫的汤池中呆了片刻,最后还是心神不定的匆匆爬了出来。宫人们奉上寝衣丝袍,揩干长发后便簇拥着子静回了寝殿安息。 捧了一卷书页在手,却许久不曾翻动一页。兰慕心奉了香茗过来,躬身道:“今儿一早皇上便派人通知了两位大学士,叫不必早晚课。” 子静一呆,原来自己浑身不自在,竟然是为了一天没有去书房的缘故。这样一想,便披了件外袍带着兰慕心去了书房。 一路穿花拂柳,雨后的夜色分外澄净。这夜没有月光,星辰便灿烂起来。熠熠生辉的,漫漫随意点缀于漆黑的夜空里。 推开窗棂,子静在高脚太师椅上静静坐了下来,案台上,铺着一张云笺宣纸,一旁的案几上,还有子静日前临摹的一些笔墨。 章节目录 911.第911章 番外:圣恩1 兰慕心给她取来砚台,而后挑亮了案台边的银灯。十八锭上用烟墨,鹅黄匣子盛了,十指纤纤拈起一块,素手轻移,取下砚盖。 因是新墨,兰慕心研磨得有些不得法,烟墨沙沙刮着砚堂。子静微微颦起眉间,目光却只凝伫在那墨上,不言不语,似乎人亦像是那只徽墨,一分一分一毫一毫的被那纤手轻轻销磨开来。 浓黑乌亮的墨汁渐渐在砚堂中洇开,晕出那沁灭一切的颜色。殿中本来静极了,遥遥却听见远处隐约的蝉声响起来,一径的声嘶力竭似的。 书房的窗纱正是不久前新换的江宁织造例贡上用蝉翼纱,轻薄如烟,她想起旧时自己的闺房里,糊着雨过天青色薄纱窗屉,竹影透过窗纱映在书案上,案上的博山炉里焚着香,那烟也似碧透了,风吹过竹声漱漱,像是下着雨。 北窗下凉风暂至,书案上临的字被吹起,哗哗一点微声的轻响。 按下满怀心思,提笔起来,婉转游离开去,却终是一手簪花小楷:“昼漏稀闻紫陌长,霏霏细雨过南庄。云飞御苑秋花湿,风到红门野草香。玉辇遥临平甸阔,羽旗近傍远林扬。初晴少顷布围猎,好趁清凉跃。” 一时写罢,却又陡然凝神了。眼前,分明有天子温柔缱绻的笑容,他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庞,含了几分深深的笑意。 子静放下手中的笔墨,正要开口,却见皇帝的身影渐渐隐去。夜风中,雨后的微风掀动窗棂上的窗纱,凉凉的,拂在自己的脸上。 蓦的,子静朝窗外说了一句:“兰姐姐,你说,若是后宫中,没有我的出现,是不是大家都会好过一些?” 兰慕心一时呆住,半响才温言道:“贵妃主何出此言?“” 子静回首望她,见她目光中分明似有深意,但,此刻这样相对着,她却还是不肯对自己明言。 按下一缕苦笑,原来,自己对于这后宫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值得防备的。如果,如果陛下对我许的誓言真有成真的那一天,且不知,情况又待如何? 这样的问题,她不敢说与皇帝听,南宫沣定然大手一挥,毫不介意的说道:“朕乃天下之主,朕的意志当然可以左右她们的一切,子静,你无需担心。” 是的,他是天子,除非天翻地覆,否则他自然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自己呢?子静垂下眼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女,面对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强敌,自己唯有圣恩可以用来抵御。然他对自己的那份恩情,又是否可以天长地久永不变呢? 子静抬起头,见天边一轮新月缓缓升起。黑夜如同被雨水擦洗过一半,墨色晕染的澄净而纯粹。 新升的圆月,拨开隐隐的束缚,衬着薄薄几缕淡云,那月色光寒,照在地上如水轻泻。只见月光下的殿宇琉璃华瓦,粼粼如淌水银。远处的回廊前皆是新贡的桂花树,植在巨缸之中,丹桂初蕊,香远袭人,月色下树影婆娑,勾勒的如同诗画。 章节目录 912.第912章 番外:圣恩2 那晚风薄寒,却吹得人微微一凛。此情此景依稀仿佛梦里见过。窗下的竹影摇曳,丹桂暗香透入窗屉。 子静仰头许久,忽然问道:“今儿个什么日子了?” 兰慕心身上一凌,连忙回言:“今儿个正是七月十五。” 原来是十五,难怪会有这么好的月亮。子静舒展了眉宇,心中却忽然惦念道:再有半个月,就是陛下的万盛节了。 少女的心思若隐若现,立在窗前久了,子静竟然有些发怔起来。才离开不久,心中却有些思念气那淡淡的龙麝之香来,低垂下眼际,两手交错时却握住了一直藏掖在袖中的那块玉佩。 羊脂玉是温润的,正如曹丛烨其人一般,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握住袖中的玉佩,子静才惊觉出霍丛烨年纪轻轻却已领悟了人生的深远境界。而指尖摩挲于背面那带着他体温的刻字时,心中却忽然疼的要滴下血来一般,那种绞痛教她感觉啜不过气来…… 缱绻,不离分也----丛烨哥哥,子静或许最终只是个薄情的女子,面对着这样的选择,我真的无力去实践自己当初许下的心愿。 兰慕心眼见子静脸色不对,连忙上前去搀扶。只见子静按住了胸口,挥手对她说道:“去,给我冲壶热茶来。“ 兰慕心答应着,转身便往外走,行至门槛时,却听背后又远远传来一句:“还有,将我日前那支未写完的曲谱一并拿来,仔细着,别叫檐下的雨水打湿了。” 兰慕心自然知道那舞曲是写给谁的,她转身而去,心中却是悲凉万分----原来,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开始情投意合。陛下,你真的舍弃了自己生来的自负,肯放下身段去取悦她么? 出来檐下,四下里鸦雀无声,隐隐约约听见殿外檐头铁马,被风吹着叮铛叮铛清冷的两声。那声音,于寂静的夜里,听来教人无端的心生酸涩,就仿佛,有泣血的红颜,在暗中窥视着此间的一切。 子静见她的背影走的远了,才伸手将袖中的玉佩掏了出来,在手心里细细抚摸许久。最后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闭目凝神,许久许久,而后还是用一块丝帕裹了起来,放回衣袖中,准备一会儿回房锁进箱里。 檐下铜铃被风吹的零乱,那风吹过,隐约有丹桂青涩的醇香。书房里本用着烛火,外面置着宫用雪亮纱罩。那光漾漾得晕开去,窗下的月色便黯然失了华彩。 子静有些黯淡的坐在梨花书案前,自案台长抽屉下抽出一张新的云笺宣纸,以镇纸压了几个边角。凝神片刻,平息了心中的气流,终于执笔在手时,却忍不住手腕微颤,一滴墨滴落雪白宣纸上,黑白分明,无可挽回。 心下不由的懊恼起来,伸手将笔搁回紫檀笔架上,突然伸手拽了那纸,嚓嚓几下子撕成粉碎。兰慕心正取了曲谱回来,身后的宫女手中捧着银盘,上面放着茶具和滚热的茶水。乍一听见这声响,不由的停住脚步。 章节目录 913.第913章 番外:圣恩3 那宫女吓的噤声无言,却见子静慢慢垂手,拂袖将那碎纸扫落在地上,却缓缓另展了一张纸,舔了笔疏疏题上几句。 兰慕心此时只屏息静气,待得子静终于停笔,才缓步向前走来。细细瞧那纸上,却题着一阙《东风齐著力》“电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泪如潮。勉为欢谑,到底总无聊。欲谱频年离恨,言已尽、恨未曾消。凭谁把, 一天愁绪,按出琼箫。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旧欢新梦,雁齿小红桥。最是烧灯时候,宜春髻、酒暖葡萄。凄凉煞,五枝青玉,风雨飘飘。” 那字字端丽却下笔极快,似乎隐含了挥墨之人心头的万千愁绪与纠结。再看子静的额前,已经凉凉的沁出细密的汗珠来,灯光照着她原本雪白一般细腻晶莹的肌肤,冷冷的折射出一层晶亮的反光来。 兰慕心心中明白,但心中却还是惴惴难安。皇帝的脾气素来冷酷自持,自登基御极之后,这些年里更是纵横捭阖,曾经以“乱世用重刑”平息了先帝留下了的一帮权臣干政的隐患。 禁宫之中,更无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触怒其至高无上的君王之尊严。偏生如今……这一位,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子,如果----兰慕心脑中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旋即冷汗凉凉沁下。 不!断不能这样----她对自己摇头,且不说自己对子静的感情,光是想到后果,已经足够令自己阂然不已。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兰慕心也熟读诗书,以自己对皇帝的了解,一旦事发,绝不会只是处不处置贵妃的争议,这里,后宫中,但凡与此事沾边不沾边的,只怕都难逃一死的结局。 心下思绪纷纷,见子静喝了几口茶水,伏案提笔冥思曲谱,她不敢胡乱开口,只站在一边静静候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见子静终于停笔闭目小歇了,问:“贵妃主,还写么?”只听她淡淡的道:“不写了,你叫她们点灯,我回房去了。”说罢,收了曲谱在手中,一面起身站了起来。 旋即有四个宫女打了灯笼在前面照着,其时月华如洗,院中花木扶疏,月下历历可见。穿过月洞门,猛然抬头,只见那墙头一带翠竹森森,风吹过漱漱如雨。 隐隐只听夜空有丝竹之声,悠扬宛转。子静侧脸望向兰慕心,她躬身道:“是漱玉宫的淑妃,听说今夜请了嫔妃们过去消夏,听这声音,该是香贵人在献舞了。” 子静无语仰望,唯见高天皓月,冰轮如镜。照着自己淡淡一条孤影,无限凄清。 走回大殿时,跨过白玉门槛后,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可有去?” 兰慕心稍稍惊怔,而心却沉了下去:“是,陛下应该也去了,淑妃请的。” 不需闭目,也能设想到,他左拥右抱的情景,是啊,自己怎么就总是忘了,他是皇帝,拥有三千佳丽,无数妾妃……而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章节目录 914.第914章 番外:圣恩4 耳畔细雨又再响起莎莎之声,连绵飘落于地,喉中的刺痛一直延到胸口,像是有人拿剪子从口中一直剖到心窝里,一路撕心裂肺的巨痛……那样痛,却又那般的真实…… 身子软软就要倒下,身边的兰慕心见势不妙,赶紧一把抱住:“娘娘!贵妃娘娘……”。宫人们一时大惊,连忙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兰慕心一面扶了她的肩,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却见子静脸色雪白,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知的样子。正要命人去请太医时,忽然听得殿外传来一长串的脚步声,金色华盖的光彩流溢于大殿中,一身玄衣的南宫沣一脸焦急,大步疾风的迈了进来。 “子静……子静……,这怎么回事?”皇帝躬身抱起子静,一面忍不住气愤朝兰慕心大声质问。 一众宫人纷纷跪倒请罪,兰慕心伏地叩首,南宫沣不再理会其余人等,只是将子静抱在胸前径直往寝殿中走去。 一时兰慕心起了身,抬头却见那一众跟在皇帝身后的花枝招展的嫔妃,一个个呆若木鸡愣在当场。最侧边的那个,年轻娇美如花的香贵人,一身曼妙的粉色香纱罗衣,五色鲜花缠绕于四肢上,紧紧包住了那美妙绝色的身体,流光溢彩的眼窝中,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 不消想,兰慕心也知道,这又是一个深宫中注定悲剧的美人。但皇帝抱着子静进了寝殿,她少不得打叠起场面上的客气话,为这湘云殿主位招呼一下各位“突然光临”的嫔妃们。 一时很快就来了好几位太医,如妃与瑶妃等,原本是抱了看好戏的心理,要好好在子静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荣宠的。按照瑶妃原来对如妃挑拨的话就是:“不过是一个未笄礼的小丫头,陛下给了她这样的名号,可偏生又不到侍寝的年岁,咱们也算是宫里的老资历了,又是出身太后娘娘母族的让……难道,还要怯怕她不成?” “就是,如妃娘娘,您是不知道,她如今,可是明目张胆的逾越了祖制,连陛下的含元殿寝室都睡了两个晚上……臣妾可真是不明白,陛下这是怎么了?既然不能侍寝,这般招了过去,岂不是----”。 一时众女子心间都有酸醋般的心结涌将上来。这一说,又提醒了另外一件事情。 且听潘淑妃捧了茶盏在手,掀开盖子不急不缓说道:“昨儿个本宫身子见好,精神也还爽利,正好尚寝带人打这边过去,被本宫叫住进来问了问陛下最近的起居,这一问才知道,陛下----竟然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召后宫侍寝了。” 这一下,众人心中更是凉的起了冰绫子,嗖嗖刮着寒风。潘淑妃一面打量着各人阴暗的神色,一面以手抚了小腹,嘴角,到底扯了一个淡淡的笑意出来。 这边的漱玉宫,丝竹缭绕了许久,好容易等到皇帝来了,却是一味的清淡神色。淑妃坐在他的左侧,也只得拣了他平日喜欢听的话说来。 章节目录 915.第915章 番外:圣恩6 这边的漱玉宫,丝竹缭绕了许久,宴席设在淑妃的寝殿后院内,席面上是些时鲜的瓜果、蜜脯、小点心之类,不过是应景而置。倒是后宫自制的数十种花茶格外新奇,荼蘼水香、新荷玉露、牡丹春、木樨清露、香橼汤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花样,或清新、或浓郁、或润甜,无一不让年轻宫嫔们觉得新鲜有趣,惊叹万分。 眼看临近开席时刻,各宫嫔妃们都已按顺序入座,席面上花团锦簇、莺声燕语,却唯独少了分位最高的那一人。因为如今后宫中子静的身份最高,因此,象征着女主的那张主位,便只得虚悬着,无人敢落座了。 好容易等到皇帝来了,却是一味的清淡神色。淑妃坐在他的左侧,也只得拣了他平日喜欢听的话说来。 这样坐了半天,香贵人也上前献了新排的云意浮波舞。香贵人特意梳了个桃心盘髻,一支双头并蒂的丹珠修翅长钗,几点串珠花翠,更兼眉心点有俏丽的额黄,衬得她脸上甜美的笑颜如春花般灿烂。 而与她伴舞的两个嫔妃,也换上纤薄的轻绢舞衫,一身金光烁烁的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细碎晶石,缓缓盈步登台,顿时在锦毯上摩挲出一串“簌簌”之声。 香贵人微微侧首,朱唇轻启,优柔绵长的萧声便自玉箫中传出,顺着清风逐渐扩散开来,萦萦绕绕的将众人兜揽于其中。另外两位婕妤的舞姿与香贵人之前擅长的蝶舞颇有相似之处,走得都是婀娜柔软的路子,两人低腰展手急速旋转,越舞越快,纤长盈透的裙带亦随之旋转而漫天纷飞。 因着两人都是容貌清秀雅致,并无香贵人那般妖娆妩媚的气质,不过却因舞动流转,而生出额外的飘逸之姿,美若流水。 众人都被着精湛的舞姿所吸引,在场的便无人发出一丝声音,除却丝竹之外,良深的华殿越发显得恍若一潭幽静湖水。嵌金珠蟠龙大铜炉里燃着新制上等苏合香,若有若无的轻烟自宝珠金口中透出,将身着绯罗蹙金飞凤袍的一众美丽女子们笼罩其中。 众人都是看的眼花缭乱,心中暗暗叫好,南宫沣却是半点表情也没有。而潘淑妃,则是恍惚侧首往窗外望去,只见浅红色宫灯照耀下,窗外一树如火如荼的朱蓼花正随风翻飞。 恍然忆起前年这个时节,自己正躺在皇帝的怀里,二人相拥看花,细碎的朱蓼花瓣殷红如血,纷纷扬扬如雨般凋落,美艳迷人。 箜篌声渐渐停下,一身香艳的香贵人捧了一束火红石榴花在手,轻轻拜倒在御前:“臣妾等,敬献上此花,愿陛下与娘娘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南宫沣伸手接了花,却突然下地来,转身边往外走,一面说道:“淑妃,朕去一下湘云殿,尔等聚一下,一会便散了吧!好生养着胎,凡事少操劳。” 淑妃一面应着,眼睛却朝如妃身上一瞟,如妃便腻腻的粘了过来:“陛下,臣妾也想去给贵妃请个安,不如您顺便捎上我们吧!” 章节目录 916.第916章 番外:圣恩7 章节目录 第917章 番外:圣恩8 南宫沣双眼冷出冰来,只死死的盯着兰慕心的身影看了半天,良久之后才切齿道: “自然是你的罪过,朕,原本是信任你,才将贵妃托付与你的。兰慕心,难道究竟还是朕信错了你?你且告诉朕,你值不值得朕相信这最后一次?” 这话说的极重,兰慕心当场便泪如雨下。她的心中,对于天子有一腔欲爱而不得的痴情,偏偏是这一天,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向她当场质问。 不待南宫沣再说什么,她已自行脱了头上的发簪和钗环首饰等,满头青丝散下,沉声叩请圣裁处罚。几番叩拜之后,白皙的额前清晰的印出曹红的血色来。 “罢了,你先起来吧!带人下去守着,今夜,朕在这里陪着贵妃……”。殿外的雨下的又急又大,院中的芭蕉发出巨大的滴答声响,惹的他心头一阵闷闷的烦躁。 “陛下,您昨晚都没有安寝好,今夜……”。徐致小心的瞧着皇帝的面色,犹豫的开口提醒道。 南宫沣的声音冷的不带丝毫色彩:“徐致,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多话了?朕去漱玉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致立马躬身下去,退到一旁的门侧边,在不敢言语半句。 不一会雨便停住,寝殿中药香浓郁,几个大力太监进来搬了那巨大的冰鼎子出去,一时有些嘈杂。南宫沣眼望着子静睡的沉了,面上有些落落的薄愁上来,心中不免叹息一声,自己踱步出来大殿的檐下,心内一面思量着,一面吹着雨后的凉风。 兰慕心被他叫了起来,安排殿中各项事务。这边宫女提了灯在前头照着,他一路迤逦穿厅过院,不知不觉走到花房那边的月洞门外,远远望见那回廊角落枝桠掩映,朦胧星辉之下,恍惚似是雪白一树玉蕊琼花,不由怔怔住了脚,脱口问:“是梨花开了么?” 宫女躬身道:“陛下,这时节梨花早开败了许久,那边树上的,是院子里的凤溪子呢!” 南宫沣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却举足往回廊上走去,宫女连忙跟上去。夜沉如水,那盏灯笼暖暖一团晕黄的光,照着脚下的青石方砖。一块一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砖,拼贴无缝,光洁如镜。一砖一柱,一花一木,皆似乎是昔日她的衣角悉邃拂过,夜风凛冽,吹着那窗扇微微动摇。 一时竟到了书房门外,略一犹豫,到底手上推开了那朱色的门扉。书房里还亮着灯,案台上那盏烛火没有熄灭,皇帝看了一眼,便问道:“贵妃先前来过?” 说着,人已经大步走了进去。案上镇纸压着一副新提的诗句,扫了几眼,他却忽然心里有些发冷起来。 且看那云笺宣纸上,秀丽端庄的小楷,提着浓黑墨汁写下的心语,却是:一天愁绪,按出琼箫。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旧欢新梦,雁齿小红桥。最是烧灯时候,宜春髻、酒暖葡萄…… 章节目录 第918章 番外:帝怒1 未待看完,南宫沣已是面色骤变,手上稍一用力,已将整张宣纸握在了手里。两眼细细看去,愈看,脸色愈冷的要结出冰粒子来。 原来……她的心里,始终装了那个人,旧欢新梦……往事水迢迢……一字一字,犹如戳进天子心窝中的钝刀,割伤了皮肉,流出鲜红的血水,痛的就要烧灼窒息,却又……又这般叫人在心底藏着几许眷恋…… 手掌握得紧了,不一会竟沁出冷汗来,摊开时,才见右手握住的下角位置,用娟秀的字体,写了几个令他心碎欲裂的小字:莫负莫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直如千钧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目光扫过面前桌案,案上笔墨纸砚,诸色齐备,笔架上悬着一管管紫毫,珐琅笔杆,尾端包金,嵌以金丝为字,盛墨的匣子外用明黄袱,刀纸上压着前朝辗玉名家所制的翠玉纸镇,砚床外紫檀刻金……富贵荣极,满目朱华……天家的尊贵,朕,给了你朕所能给与的一切。但,你的心里,可有半分真心交付与朕……? 立在案前,十指都仿佛冷的要结出冰来,自己……原本就是无人可以僭越的九五之尊,但这尊严……于她,于自己挚爱的女子,却是比不过那个人……南宫沣心中只是翻来覆去的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子静……!”掌灯的宫女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皇帝一掌击在了花梨木的案台上。“哗啦啦……”,却是案上的紫檀木镶金笔台倒了下去,大篆小豪的,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宫女连忙俯身跪倒:“陛下息怒!”手中的宫灯一抖,已经掉落在地上。 南宫沣看也不看,眼中似要沁出血丝来。大步夺门,便走了出来。一路衣衫带着风似的,径直往子静的寝殿中走去。 回廊上走着的宫人太监,见得圣驾来,赶忙噤声跪下。人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殿中只是一片死寂。 到得寝殿前,兰慕心正好手托了热热的巾子准备给子静擦拭身子,一旁的宫女整齐的跟着,一应洗漱用品俱全----见皇帝大踏步而来,众人连忙俯身下去请安。 子静安静的睡在浅杏色花梨木大床上,天子冷眼看了一会,只觉那张美丽得令自己心疼的脸,渐渐变得陌生而疏离。垂落于衣襟旁的手指不由的紧紧握成了拳,一时也不吭声,便在床边坐了下去。眼睛,却还是死死的看着子静,那眉角,那长而卷曲的浓密睫毛,蔷薇色略显苍白的樱唇……那细腻光洁犹如细瓷一般的肌肤,在烛火下熠熠闪出晶莹的光泽。 兰慕心领着一众宫人跪在地上,偷眼瞧了瞧皇帝的神色,见他只是凝神,脸上却冷的要滴出冰水来,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二。一面心中大是焦急,却又不知如何搪塞过去,只暗暗祈祷,希望今夜不要出什么乱子才是。 章节目录 第919章 番外:帝怒2 南宫弦歌盯着已经熟睡的子静看了许久,见她睡梦中只是一脸天真之色,原本阴郁的脸色才稍稍平和了一些。 到底是情难自禁,他暗暗自我安慰,也许,也许----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她并没有任何对自己不忠的想法,霍丛烨么,隔了千里万里,难道自己还不自信会输给他?朕是天子啊,更遑论文采武功,自己都不逊于天下间任何的英雄少年。 宫人们跪了许久,终于听得皇帝轻轻叫了一声:“罢了,都起来,给贵妃准备梳洗吧!” 众人闻言,这才心头猛然一阵轻快,松了松跪的发麻的膝盖,一面围了过来将手中的器具放下。 兰慕心亲自给子静擦拭脸庞,绞了巾子将那药汁残迹拂去,又换了热水过来给她擦手。南宫弦歌原本背转了身子,只用眼角瞟了一眼,这一眼,却正好看见那云袖中藏着的一块东西。 子静是手臂一抬起,那一方裹的严实的丝帕便滚落在了床褥上。兰慕心低头垂目一看,顿时脸色就煞白了起来。 正要将那玉佩掖回去,却听身后一个平淡到几近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拿来给朕瞧瞧!” 兰慕心心惊的禁不住两手发抖,那方四四方方的帕子拿在手里良久,最后还是南宫弦歌亲自在她手里给拿了过去。 他一面翻开,心中却已狐疑丛生----如果是无妨的私人贴身之物,自己是天子,亦是子静的丈夫,有何不能看的?这般情景,看来兰慕心多半是知道些什么,只瞒着自己罢了。 这番心思,在南宫弦歌的心内百转千回,待打开丝帕之后,他眼光才顿然凝聚在那块温润的白玉上了。 葫芦姓的玉佩,他想起自己在含元殿时,曾经见到子静戴在颈间。那时他问,她只说是母亲赠与的随身之物。但----不对,细细检索,翻开背面,那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时,心便骤然猛的抽痛起来。 金错刀的字体,自己也是熟悉的,这刻字之人,应该与自己一样,都是男子无疑。缱绻不分离也。一切的答案,都已经不言而喻了,不是吗? 朕与你,这般柔情刻骨,却其实抵不过你心中那段缱绻往事,是吗? 怔怔的握了玉佩在手,连那方素色丝帕掉落于地,被风吹了出去几步远,也不曾察觉。兰慕心手中捧了银盘,见此便将手中盛着热水的器具放下,躬身去捡拾那丝帕。 大床旁边的赤金凤凰绕足烛台上,一枝烛突然爆了个烛花,“噼叭”一声火光轻跳,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他猛然扬手就将盘子“轰”一声掀到了地上,一时热水溅到了四下,濡湿了床上的轻纱帐子,吓得一旁的宫女们个个打哆嗦,连连碰头却不敢作声。寝殿外头大殿中值夜的太监宫女见了这情形,早呼啦啦跪了一地。 兰慕心也连忙跪下去,殿中一时无人出气,只是一片死寂。只听那只大银盘落在地上,“嗡嗡嗡……”响着,越转愈慢,渐响渐低,终究无声无息,静静的在她的足边。 章节目录 第920章 番外:帝怒3 她悄悄捡起那只银盘,却不想一只手斜剌里过来握住她手腕,那腕上覆着玄色九龙暗纹袖,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不由自主站起来。 目光低垂时,只望着他腰际的浅杏色佩带,上面绣有精细的蟠龙云团图案,齐腰处,坠下一块长型的青玉腰坠,旁边有一只明黄色的香囊……扑头盖面而来的,却是这世间再无人敢混用的龙麝之香。还有,还有那充满成熟气息的阳刚之韵…… 便是这样静静的凝视着,他却迫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他直直望着她,眼中似是无波无浪的平静,最深处却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她的双手让他紧紧攥着,腕骨似要碎裂一般,他的眼中幽暗,清晰的倒映出她的影子,他却蓦然松开手,淡然唤道:“徐致!” 徐致急急奔了进来磕了个头,低声道:“奴才在。” 皇帝只将脸一扬,徐致立时会意,轻轻两下击掌,寝殿外的宫女太监瞬间全都退了个干净,徐致亦慢慢垂手后退,南宫弦歌却出声叫住他,眼角递了一个神色过去。 那意思,便是叫徐致亲自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子静在床上睡的很安静,殿中一时静的只有皇帝与兰慕心两人的心跳声。南宫弦歌阴沉着脸,只是不语的看着她。 僵持了片刻,兰慕心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自胸口处蹦出来一般。她煞白着脸,心中却是万般念头都在瞬间游离纷飞:到底,要不要向陛下坦白?可是,如果坦白的话,那么,贵妃…… 她缓缓跪了下去,只将头低低垂下。南宫弦歌拣了床边的绣墩坐了下来,眼光森冷的凉凉沁来。“你说吧,这玉佩,是不是贵妃一直带在身边的?这个,应该是霍丛烨送的吧!” 兰慕心万万未想到他此时突然提及霍丛烨,心下惊惶莫名,情不自禁便是微微一瑟。皇帝在灯下瞧着分明,徐见他目光如冰雪寒彻,不由惶然惊恐,心中却是一片模糊,一刹那转了几千几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念头抓得住,只怔怔的瞧着皇帝。 南宫弦歌久久不说话,殿中本就极安静,此时更是静得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他突兀开口,声调却是缓然:“你不能瞒我……”话锋一转:“也必瞒不过朕。”她心下早就纠葛如乱麻,却是极力忍泪,只低声道:“臣妾不敢。” 这一句,却令得皇帝心中一片五脏俱沸----她尚且自称臣妾,子静,朕待你不是胜过她们万倍不止?你却只愿做你自己。 “陛下,臣妾……臣妾只知此玉佩确实是娘娘日日带在身边的,只是,究竟何人送的,却不敢妄断。” 兰慕心抚地贴面,问过自己的良心,且怯怯轻语。 南宫弦歌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玉佩,目不转瞬的盯着看。半响,又侧身去看那床上熟睡的女子。 子静静静的睡着,似乎丝毫也不受此间发生的一切的影响。灯光投映在她雪白的颈中,脖颈下幽暗凝伫,她却如玉人一样安静的睡在那里。 章节目录 第921章 番外:帝怒4 只听窗外隐约的风声,那样遥远。殿外有沙漏的声音细细吹进,那样细小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却是惊心动魄。 嚓的每响过一声,心便是往下更沉下一分,一路沉下去,一路沉下去,直沉到万丈深渊里去,只像是永远也落不到底的深渊。 兰慕心跪在地上,声音低不可闻:“娘娘今儿中午一回来,便一直沉默不语。但并未与臣妾交谈半句,后来,自书房回来便病倒了。” 南宫弦歌怔怔瞧了半天,直到眼睛里阵阵发酸生涩,这才转过脸去,如锐刺尖刀在心上剜去了那一团肉般。恍惚间忆起自己在邢素兰死后的那段时间里万念俱灰,一次与其他大内侍卫切磋,却因一味贪功求胜,而误被自己的佩刀所伤。 那刀极锋利,径直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大块皮肉,然自己起初竟是恍若未觉,待得缓慢的钝痛泛上来,瞬间迸发竟连呼吸亦是椎心刺骨。 这一刻,他是真的生了悔,早知如此,不如不问,不如不问。不问,便不会知道这些,只当她真心真意的留在自己身边,如此自欺欺人,不是更好? 而这般亲耳听着,还不如不问。 那一段过往,自是不必再问却原来错了,从头就错了。 两情缱绻的是她与旁人,青梅竹马,少年情怀,璧人一双,自在娴静。 却原来都错了,自己是从头就错了。 这一生,两段情缘,却都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想到这里,皇帝忽然轻轻一笑。两手指将那玉佩递到兰慕心面前,只见指尖稍一用力,“喀嚓”一声,玉屑四散飞溅开来。有断续的玉块,随着那愈握愈紧的力度,深深的陷进了他的手掌之中。 少顷,有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晕染进脚下的金砖之中。 兰慕心呆住,心中火烧般的痛楚,却只是跪在那里,什么话也不敢说出来。 皇帝只瞧着她,像是从来不认识她一般,又像根本不是在瞧她,仿佛只是想从她身上瞧见别的什么,那目光里似是沉沦的痛楚,夹着奇异的哀伤。 她知是瞒不过,但总归是自己已经尽力了。还好,没有伤及无辜的宫人。眼睛触及那张精美的雕花大床,心中有一丝一缕奇异的舒坦:贵妃主,我尽力了。你,不要怨我。 过了良久,只听那打更的更夫携了一袭清风细雨敲了梆子走过去,时辰竟然已是初更。梆子声响,南宫弦歌似是震动了一下,梦呓一样暗哑低声:“原来如此……”只说了这四个字,唇角微微上扬,竟似是笑了。 他起身站了片刻,手中尚且握着那残余的玉屑,而后终于将手轻轻垂了下来。重新注目于跪在地上的兰慕心,目光中只是无波无浪的沉寂,他望了她片刻,终于唤了徐致进来,声调已经是如常的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涟漪:“传旨,湘云殿掌事兰慕心,德容淑工,现册封为三品静婕妤,钦此。” 徐致一愣,然后立马躬身道:“是!”旋即停了停,又道:“宫门已经下匙了,奴才明天就去内侍省传陛下的恩旨。” 章节目录 第922章 番外:帝怒5 回头见兰慕心仍旧怔怔的跪在当地,便低声道:“兰婕妤,皇上的恩旨,应当谢恩。” 她此时方似回过神来,木然磕下头去:“臣妾谢皇上隆恩。”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视线所及,只是他一角玄色的袍角拂在鞋子上,鞋头绣有如意云纹衔着珊瑚珠,细密的万福花样,取万寿无疆的吉利口采。福字不到头……一个个的扭花,直叫人觉得微微眼晕,不能再看。 兰婕妤----等了这么多年,从秀女到女官,从女官到嫔妃,如今,终于正了名分了,但这名分,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子而来的。心底,却真的早已品不出是喜是忧。 南宫弦歌的目光根本没有再望她,只淡然瞧着那鎏金错银的紫铜熏笼,声音里透着无可抑制的倦怠:“朕乏了,传如妃和瑶妃到甘露殿侍寝吧!你退下便是。” 徐致在旁边听着觉出不对来,这是册封兰氏的第一夜,皇帝如何不招兰婕妤侍寝?反而是叫了其他的嫔妃到甘露殿? 但他看着皇帝那脸色,便知道如今的南宫凌沣心情是十分的糟糕,绝对没有胆子再问,只是连忙躬身出去,着人安排甘露殿的御驾布置了。 子静在第二日醒来时才听得兰慕心封了婕妤,并且已经得了另外的宫室居住。她大惊之下,一时失手便将整碗药汁尽数倒在了锦被之上。慌的宫女连忙俯身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请罪。 曹子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一时间只失神不语,滴着药汁的手却探向云袖内。一摩挲进去,整个人却惊的连魂魄也飞去了九天之外,衣袖里,空空如也----但,自己明明记得,分明就是掖好了放在这里的。 倚在床头上,身后那精美的雕花飞凤的木饰如同烧红了的烙铁,直将子静的后背给生生烙出重重印记来,呆坐了半响,也没能回过神来。 宫女见她不言语,赶忙收拾了地上的残迹,将那碎碗收了起来,转头再去熬药。 瓷片刮到金砖,饶是再小心,到底有“咝咝”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听在子静的耳朵里,却无端搅的心头一阵剧痛。 她分明记得,陛下,昨夜来过了。他抱着自己,从大殿到寝殿,一直守护在床前,一直到自己沉沉睡去。 那么……玉佩,还有兰婕妤……都是他带走了么? 种种念想,如飞花般浮了上来。眼前,却突然感到一阵浑沌的痛,扯的心肺都绞痛起来。 “啊!……”子静忽然两手抱住头,一翻身便滚下了床去。宫女正在拾捡细瓷药碗的碎片,一时避开不急,便有几片碎瓷深深的扎了进她的手臂中。 鲜血了一地都是,宫人连声称罪,大殿中的太监宫女都围了上来。 “走开!你们……不要碰我!”子静却忽然发起性子来,喝退了上来服侍的宫人,自己躺在地上哀泣不止。 众人都不敢再上前,唯有踟蹰立着。不一会,人群中奔出一个人来,却是玉梅手中提了新鲜的栀子花,一脸喜气的走进寝殿。 章节目录 第923章 番外:失宠1 一进寝殿,见得子静躺在地上,手臂上兀自流着血,玉梅只把手上的花篮一丢,两人便紧紧抱在了一块。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多年来的发小,玉梅也是在心里把子静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的。 “呜呜呜……玉梅,玉梅你可算回来了!”子静一头栽进她的怀里,两人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时哭罢了,玉梅与宫人一起将子静扶上了床。两个年长的太医匆匆赶来,给子静取了手臂上的细瓷碎片出来,又敷上了止血药粉,再用纱布层层裹上。 玉梅在旁边给子静照料着汤药,新熬出来的药汁,闻起来似乎更苦更涩,那辛辣的味道,熏的子静拧起眉头扭头转向了一旁。 “小姐,来,先喝了药吧……一会儿,陛下来看你时,可千万别再哭丧着脸了……”。银色的小勺,里面舀着墨黑的药汁,边缘处,竟然有丝丝沁人的研墨之色,恍如……自己曾眼见着兰慕心的纤手晕开的墨块一般。那么黑,那么浓稠,看不到尽头。 子静将眼睛一闭,大口吞下银勺中的黑水。眼角,却逼出了两道晶莹的泪花来:“陛下,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罢,已是泪如雨下,脸庞歪在了一旁。 玉梅不知所措的停下来,用丝巾去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殿中满室药味,宫人在香鼎内丢进了百合香,方始有些清香甜腻的味道流溢出来。 南宫弦歌果然没有再来,湘云殿前后的石榴花都开的如火如荼的盛夏七月,子静的心中却笼罩了一片冰天雪地。 兰婕妤搬去了泽霖居,中间过来看过子静几次,子静既不拒绝见她,也不表示任何的谴责和不满,她只是淡淡的,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子静在床上如是缠绵病榻了半个月,这才渐渐下地走动起来。七月底时,湘云殿前的秋海棠花却提前开了,簌簌花骨朵,绽放开来如丹如霞,似火如荼。花枝斜出横逸,在夏日炙热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映在那新换上的素白的窗纱上,花影一剪,便勾勒出一副描画绣本。 紫檀木案上金色博山炉里焚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子静倚在美人塌上神色安详,眉宇间那缕薄愁便如那博山轻缕一样浅浅晕开,飘渺若无。 这段时间服药久了,衣袖间竟然飘逸出另一种奇香,幽幽如能入人骨髓似的,玉梅近身服侍,每每都赞说奇香扑鼻而来。 刚刚用过早膳,勉强喝了一小碗燕窝下去,总算得了些精神头。子静在塌上靠了一靠,少顷便唤了玉梅去取了自己那日写完的曲谱过来,欲要参详参详。 这面正拿了曲谱在手,尚且不及翻看,乐昌的身影便掀开水晶珠帘走了进来。 “子静姐姐,今儿个天气好,又有风,不如你陪乐昌去御花园放风筝吧!” 子静正要婉言拒绝,却见乐昌大大的眼睛里已经含了一包泪水过来。心中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几天不曾跨出这个殿门了,外面的夏花灿烂,丽阳晴空,居然与自己这药罐子似乎没有半点关系了。这一想,心中不免有些感概起来。 章节目录 第924章 番外:失宠2 玉梅见子静心中有些活动,一时也过来笑着劝:“小姐,难得今儿精神好,您还是出外走走吧!您看,这秋海棠,开的多好啊……那花艳的……真是染也染不出来呢!” 子静莞尔一笑,心知她这些日子一直围着自己打转,每日不是汤药就是粥水的,想必闷也闷坏了。玉梅可是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女孩子呢,这一转眸望向窗外,少顷便回头道:“也好,我们便去一下吧!” 乐昌顿时拍掌欢呼起来,玉梅招呼了几个宫人进来给主子梳洗更衣,自去准备其他事项去了 乐昌身边的教引嬷嬷芳如带了几个早就扎好的风筝过来,见了子静赶忙躬身一福:“老奴见过贵妃主!” 子静正好换了衣衫出来,见得这嬷嬷面生,一时好奇问道:“这位姑姑好面生,不知……?” 这面乐昌已经围在了芳如身边,甜腻腻朝子静说道:“子静姐姐,这是乐昌的教引嬷嬷,她叫芳如。” 子静坐回梳妆台边,打量了一下芳如,只觉眉目间甚为和善,于是便微微笑了一笑,对乐昌道:“你这般粘着人家,想必芳如姑姑对你很好吧!” 乐昌努嘴一笑,也不再言语,倒是芳如听贵妃这么一赞,连忙躬身下去谢恩,她说话极是客气,神色间对子静颇为恭敬。 宫女上前来为子静梳理了一头长发,子静也不着胭脂水粉之类的,只拖了乐昌便往外走去。一回头,却见芳如一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好笑的说道:“姑姑这般看着我,莫非我脸上长了花出来不成?” 芳如赶忙躬身下去,抬起头却是一句:“娘娘好福泽!真正是贵人之相啊!” 子静拉了乐昌的手,心中只以为她有意奉承自己,一时也不去接腔,自顾自缓缓走了出去。 玉梅命人准备了两把大伞,以备一会日照的地方可以庇荫。一行人笑着说着,乐昌在前面手舞足蹈,迤逦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宫女太监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肆意说笑,一边奔跑呼喝,一边就在院中开始放起。 子静只是含了几许淡淡微笑,静看着并不言语,但细细一看,那抹薄愁还是停在面容上。丽阳下,光洁如玉的肌肤只叫人看了彻骨生出寒意,盈盈亮泽的,有些病态的透明之状。 一时出了湘云殿,乐昌便飞奔了出去。有宫人撑起伞来,行在那宽阔的宫道上,举目瞧着那些风筝一一飞起,渐渐飞高。 一只软翅蜻蜓,飞得最高最远,极目望去,只成小小黑点,依稀看去形状模糊,便如高空上飞着的大雁一般。 子静久病难免精力不济,跟在后面慢慢走着,没多久也到了御花园南面的沉醉东风阁。 . 一路走来出了一身薄薄的汗水,玉梅取了丝巾出来给她在鬓角处细细擦拭了,这才拣了一个松涛亭坐下来休息。 子静倚在亭子的楠木背靠上面,静静打量着天上振翅高飞的风筝,几个小宫女围在一处,手里拿着双尾玉蝴蝶、长龙串珠、长身蜈蚣、美人仕女图等等,满天都是彩娟扎成的风筝在飘舞。 章节目录 第925章 番外:失宠3 乐昌公主手里的风筝逐渐高起来,小宫女们正在鼓掌欢呼,只听“砰”的一声,强大的风力竟把棉线挣断,那玉翅蝴蝶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消失远去。 众人都是一片扼腕惊叹声,就连子静也跟着摇摇头,暗道,果然欢乐时光短,就连风筝也不愿随人意而留。 她没有想到的是,南宫弦歌只负手立在不远处的松林顶峰上,仰着头望着那风筝,还有那个自己日思夜念的那个少女。 天气晴好,只淡淡几缕薄云,兼之乐昌与玉梅本就都是爱说爱闹的人,一时嘈嘈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只听女子娇声沥沥言笑,如百灵如莺啭。那些宫女太监,哪个不凑趣,你一言我一句,这个说这只飞得高,那个讲那只飞得远,七嘴八舌说得热闹极了。 乐昌疯的越发高兴,指点天上的数只风筝给子静看,子静微笑随口应承着,目光却一瞬不瞬,只望着最远处的那只风筝。 天上薄薄的云,风一吹即要化去似的。头仰得久了,便有微微的眩晕。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样的时节里,怎么会有雁?一只孤雁。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定了定神,才瞧出原来只是风筝。风筝飞得那样高那样远,也不过让一线牵着。 子静将头仰的久了,忽然眼中一涩,于回首之间忽然领悟到,何谓:欢乐趣,伤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就连这纸煳出来的风筝死物,竟也似无限向往自由自在的飞去。但人呢?低头一阵苦笑,却生生被禁锢了在这个深宫之中。 一时心下自有不甘,也有委屈,为天子的薄情反复,也为自己这多殇而无奈的命途。两行眼泪,却是扑簌着,掩面而下。 乐昌与玉梅放的走远了,一众宫人也跟着四散开来。子静收了泪,只道说自己想要一个人清静一会,便移步往旁边的紫薇花园子里走了过去。 南宫弦歌的眼光紧紧的跟随着,只见那一抹娇小的身影,青丝飘逸的垂下。虽然隔着甚远,但细细一打量,却分明看见腰身处都是空的。想来,最近确实是病中清减了不少。 这样远远看着,心中渐渐有几分心疼和愠怒来。十指交错着握在身后,却一时迈不开脚步来。 那能寂寞芳菲节,欲话生平。夜已三更,一阕悲歌泪暗零。 须知秋叶春华促,点鬓星星。遇酒须倾,莫问千秋万岁名。 一路踏着芳菲走来,子静始惊觉出自己这如花年华的无限颓靡。然则,自己毕竟还是青葱年华啊,从何时开始,心境却是这般的无限悲凉起来了? 进了紫薇园,令宫人在门口等着,自己独自一人拭泪缓缓在花间而行。 皇帝在高处这般看着,心中暗暗百转千回了多少次,说到底,他不过是要子静过来服个软,向自己表明一下心迹,说明她与霍丛烨之间再无瓜葛情愫可言罢了。难道,对于一个天子来说,这样的要求也算过分了? 章节目录 第926章 番外:失宠4 南宫弦歌殊不知道的是,真正令子静如梗在喉的,便是他知道玉佩的事情之后,却不曾当面向自己问起半句,他定然是听了兰慕心说的一些话语吧,所以宁愿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愿听她当面解释一句。 如此这般不闻不问就此拂袖而去,其实是南宫凌沣不敢去听,不敢去问。因为有邢素兰与张千的那段感情在前,他已不敢再听相似的话第二次。 而在曹子静看来,这种难以解释的情怯,却成了一种自负。原来所谓的海誓山盟,其实也抵不过那一份早就存在心里的疑虑。 若是深爱,又岂会这般轻易放手?漫说自己久病在床,就连湘云殿的大门都很少踏出。便是平日里,他又怎可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搁置于深宫中,如此漠不关心? 再有宫中最近也是热闹非常,皇帝接二连三的宠幸了几位新进的嫔妃,便是子静终于卧床,到底也会从宫人们眼中探知一二的。他夜夜招幸嫔妃,甚至一夜春风几度,只言片语,便足以让子静心碎无法言语了。 她不敢想, 那会是怎样的情景?他,想必也会如抱着自己亲密一把,喜笑颜开的抱着其他的美人吧?那些欢愉,却是自己从不曾给过他的。 这样一想,原本就灰败的心便冷到不能再冷。 连曾经有过的想要去解释清楚的想法,都被断然否决了。 心内只有清晰的一句,想清楚了这一句,子静却觉得自己渐渐坚强起来了。他既然不爱自己,那么自己如何能不自爱? 她,原本也是有气节的女子。 就这样吧,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便请忘了我吧!若干年后,自己也许亦会如柳妃一般,默默的躺在深宫的一个角落里,等待最后的一刻。 只是,这最后的一刻,自己断然不会想要见到你。 陛下,你亲手折断了自己对你渐长的爱意和信任,我们之间,便到此结束吧! 时近响午,丽阳开始炙热的笼罩下来。乐昌和玉梅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宫女们围着她们举着白色的汗巾子,又褪去了外面的那件薄罩纱衣。 饶是这样,亦还是香汗淋漓。 南宫弦歌立在松林中许久,眼见子静一直躲在那茂密的紫薇花园里,园子边围着的常青树把她的身影挡住,自己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了许久,最后忍不住走下去,他想要看的清楚些,哪怕只是她脸上的神色。 徐致在身后跟着,一路给他拂开林中低矮的灌木丛。两人一路走下来,花园已经近在咫尺,但还是没有看见子静的身影。 “难道是中了暑气?”想到子静雪白没有血色的脸,皇帝不禁心急起来。这样一念之下,人早已飞奔了下来。身后的徐致,一路紧跟着,走的跌跌撞撞。 待四下寻找一番,终于寻觅到那个身影时,南宫弦歌才找了一处浓密的树丛,将自己掩了起来。徐致给他拨开草丛,好让眼前的视线更加宽阔开朗。 章节目录 第927章 番外:失宠5 待四下寻找一番,终于寻觅到那个身影时,南宫弦歌才找了一处浓密的树丛,将自己掩了起来。徐致给他拨开草丛,好让眼前的视线更加宽阔开朗。 脚下踩着软软的草地,雨水浇灌过的花土,肥沃松软异常。南宫弦歌脚下的黑色金丝绣缎鞋子陷下去,软软绵绵陷下寸许来深。本是悄无声息,不知为何,一颗心却怦怦直跳。 原来子静只是立在原处,双眼微闭着,倚在大树旁边。将身上的绿色香纱罩衣褪了下来挽在手中,露出一身粉色的长裙,人是纹丝未动,那目光依旧一瞬不瞬望在那花树上。 其时风过,正吹得落英缤纷,乱红如雨,数点落花飘落在她衣袂间,更有落在她乌亮如云的发髻之上,微微颤动,终于坠下。 南宫弦歌这样痴痴看着,心中已是犹豫了起来。却突然闻到一阵幽幽香气,非兰非麝,更不是寻常脂粉气。 不禁仔细看去,只见子静目光凝视着花园中的一束紫陌花,那花开得正盛,艳华浓彩,红霞灿烂,衬得周围之下皆隐隐一片彤色。 她那一张脸庞直如白玉一般,并无半分血色,却是楚楚动人,令身后的群花亦黯然失色。 隔得这么近,他分明看清,子静瘦了,也憔悴了。美丽的眼睛深深陷进去,眼窝处有淡淡的清淤之色。 一瞬间,他很想拨开了草丛走出去,将她拢入自己的怀里。子静,朕,其实也每天思念着你。 即使你对朕的感情只是朕的十分之一,只要你肯说,自己已经不再追忆过去,朕还会如过去那般对你。不,朕会更加珍视你。 但这只是一瞬,瞬间过后,他又觉出心头的不甘与难堪来。一侧目,只觉心底汹涌如潮,却始终不能幡然醒悟。于他来说,这般冷落病中的她,其实心中可曾有一刻好过? 驻足许久,而脚下最终还是踟蹰。许久,觉出自己并无向前的勇气,于是低叹一声,最后还是折转了身子,慢慢走了出去。 这一出来不远,便正好碰上了四处寻找子静的乐昌。小公主许多天没有见到父亲,此时自然是迎头抱住他的腿,甜腻腻的大叫了一声:“父皇!乐昌好想你!” 这一叫,自然把闭目伤神的子静给惊了起来。脚下一虚,人便斜斜的就要倒了下去。 “小心!”南宫弦歌回头一看,正好瞧见子静就要摔倒在花丛里,喉间顿时紧了又紧,干巴巴的逼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乐昌抱着他的双腿,只恨一时迈不开步子,子静病体虚弱,在太阳下晒的久了,眼前一阵虚花,到底还是就势倒了下去。 皇帝见状,连忙哄着劝着扳开乐昌的双手,徐致连忙从旁边将公主接过。南宫凌沣则一阵风似的急急快步跑了过来。心中一时有些悔恨的发痛,一躬身便抄手将子静抱了起来。 这一拥,才知道她又瘦了不少。倚在自己怀里,轻飘飘的犹如一只玉兔一般轻盈虚弱。 南宫弦歌贴上她的面颊,只觉凉冰冰的,大太阳低下,他顿时觉得后背一阵沁骨的寒气,冷汗都顺着脊背滚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928章 番外:奇症1 徐致在旁边立着,见皇帝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苍白的没一丝血色,蓦得回过头去:“朕的马呢?” 这时见他连眼里都透出血丝来,心下也乱了方寸,忙着人去牵出马来,一面赶紧令人去寻了太医,立马去湘云殿候着。 这面南宫弦歌抱着子静上了马背,疾驰向湘云殿而去。一同前来放风筝的宫人太监们见此,赶忙跟在后头奔了回去。 一路上,皇帝心中懊恼的不行。怀中紧紧拥着子静,嘴里恨的直要咬出血丝来。到了湘云殿中,便扬声高呼了几下:“快去传御医!快!” 大殿中原来值守的宫人猛然见了圣上到来,手中抱着人事不省的贵妃,慌的连请安都顾不上,四处散开去布置忙活了起来。 南宫弦歌急急走近了寝殿,将子静平躺放到了床上。口中尚且啜着气,心跳如鼓,双手却抚上了那沁出晶莹汗水的脸庞,这一摸,自己先惊掉了大半的魂。 凉冰冰的,没有丝毫的人气----子静安详的躺着,双眼紧闭,睫毛卷曲的扑下来,似失去生命力的细瓷娃娃一般。 他瞬间感到胸腔间都要溢出鲜血来,一向镇定的手脚轻轻打着颤,摩挲着扣上那洁白细腻的皓腕,直到感受着那细微跳动的脉搏,这才将一颗就要蹦出来的心放了回去。 南宫弦歌自己也是初通岐黄之术的人,扣上脉搏,才知子静只是心悸无力,加上暑气上攻,一时血虚,这才昏了过去。 宫娥奉上热水,皇帝伸手接了巾子,自己亲手给她拭去了脸上的冷汗。按过粉白的酥胸时,他忽然又一次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味。 那味道,正是从子静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自己手上,刚才保过她的手指上,也已经沾染上淡淡的香气。深深一吸,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熏透了。浑身感到一阵放松,心情也奇迹般的愉悦起来。 就在此时,太医们赶了过来,南宫弦歌想起子静的身体,一时便起身站了出来,宫女们放下帘帐,取了丝线过来给太医悬丝诊脉,查看病情。 徐致气喘吁吁的赶到时,湘云殿已是一片死寂。满宫几十号奴才都跪在地上,皇帝的脸冷的就要凝结成冰片。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躬身立在一旁,众人脸上都是惊恐不安。 这是皇帝自登基以后,第一次因为后宫纷争而出动禁卫营把守宫室。 徐致领命,立即下去安排。临出门时,到底眼睛偷偷嘘了皇帝一言。只见南宫弦歌端正的坐着,脸色淡然,一动不动,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那目光虽瞧着手中的何首乌膏,眼睛却是瞬也不瞬。 他心中猛的一沉,继而一咯噔,知道皇帝素来喜怒不愿形于色,唯纹丝不动若有所思时,已经是怒到了极处,只不知道这回,会如何收场 不多久众嫔妃都先后赶了过来,一进殿,见皇帝正襟危坐,脸上毫无表情,不由的都吓了一大跳。潘淑妃因为有着身孕,坐着肩辇最后一个赶到,见到满殿的嫔妃,一时也呆住了。 章节目录 第929章 番外:奇症2 徐致迎了上来:“淑妃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商议。”一面走着,一面用手在她面前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 淑妃会意的轻轻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臣妾给陛下请安!”淑妃不惊不忙,向皇帝躬身行礼。 南宫弦歌脸色不变,拂袖指了旁边的一张椅子道:“淑妃不必多礼,坐吧!” 这是他给她唯一的礼遇,其他的嫔妃都站着,齐齐望着淑妃那个已经明显凸出来的肚子。各色的眼光,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在潘淑妃的身上拂过。 南宫弦歌的眼神逐一在每个人身上扫过,他脸上的表情冷淡,似乎对正在寝殿中昏睡的贵妃并不太多担心。望向诸妃时,眼神也是平淡的,不含太多的喜怒,就这样,静静的一一看过,谁也不多停留一下,而后,便收回眼光,继续看着手中盛着何首乌膏的黑色檀木盒子。 殿里一时安静到极点,不知为何,诸妃却陡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沁沁流了满身。 天子的目光里渗出一种怒极之后的杀意,即使他面目如常的端坐着,空气中还是不可抑制的传出阵阵血腥味来。 良久,淑妃见皇帝没有发言,不得不陪了小心翼翼的笑容,躬身向前问道:“陛下,您召集臣妾们过来,不知有何事要商议?” 南宫弦歌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淑妃。他的眼睛落到淑妃的肚子上,一瞬间,心内也有少许的柔情闪过。 初略算起来,潘淑妃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四年了。后宫中,佳丽虽多,但像她这样端正周全,心思细腻体贴的,并不多见。 南宫弦歌心中菱角清晰,驾驭朝纲多年,有时难免也会将驾御臣工的帝王权术用于后宫嫔妃身上.没有了太多感情牵绊的情况下,他对宫妃的为人便格外看重。淑妃在他身边日子不短,其人如何,他心中是有分寸的。之所以选了她统御六宫诸事,看中的便是她周正的手段与不失良善的人品。 这一刻过后,他心里却渐渐惊疑不定起来。如果,如果……此事真与淑妃也有关,那么,自己又该当如何? 她虽不是子静,自然,自己的心里也再无第二个子静这样摄取心魂的女子。但是,多年的夫妻之情,那些床笫之欢,还有那尚未出生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自己是不是真能如此决断干脆? 自然,他在殿中端坐的这些功夫里,已经将事情的可疑之处一一精心敲过。君临天下多年,他的睿智与缜密不会这般疏漏,殿中所有的宫人之词,还有其他的一些微小细节,所有的证据,都隐隐约约指着一个方向----那就是漱玉宫。 杀淑妃,哪怕是只是缓缓再动手,等孩子一落地,再赐死----这样的话,会将自己敲山震虎的目的做到最好。既然她敢向子静动手,自己便有足够的狠心将她处死。 朕要叫宫人知道,但凡与湘云殿过不去,便是公然向皇权挑衅。漫说这般行径,便是想,也是罪大恶极。 章节目录 第930章 番外:香毒1 他当时心里有过无数的惊怕,仿佛黑暗骤然就在眼前一般。紧紧握住的双手甚至攥出了汗水,而摊开之后才知道,就连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遥想当年,就是他率军迎战强敌赫连的大军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慌。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惧怕。他怕,怕真的要再度失去她。 因此,追查这下毒之人,并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是势在必行的。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不介意,动摇一两个高位的嫔妃。 但,这主意在自己心中百转千回了数次,最终在眼光落到了那几个有可能下手的嫔妃身上时,想到她们身后所代表的那些世家,想到就此引来的前朝纷争,他最终却是把自己的心肝都给寒了下去。 冷飕飕的,似乎盛夏里突然结起了串串冰凌子,盈盈焕焕的,将这华丽幽深的湘云殿给冻结了个严实。 是啊,眼前的潘淑妃她不是子静,不是能够教自己心神不宁恨不得掏心取肺的女子。但她也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嫔妃,凭心来论,她对自己,尽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本份。 这样静静看着,南宫凌沣忽然觉得心内这样悲凉,眼前哪怕是如花似锦,江山万里,而深远红墙,碧碧桃花,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纵不如,携子之手,漫卷诗书静立细雨中,且看春水漫梨花。 转眸望向殿外,盛夏的酷暑在院中灼烧的分外熏人。临近大殿的那颗石榴花已经开得略显颓残,花瓣锦簇的外端,有些地方已经发了黑,那花本就灼红如火,这一点黑,直如焚到尽处的灰烬,无端端的夹在翠色的叶间,格外分明。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这般转开去,想了一想,顿觉自己竟然开始无奈起来。 定了定神,转头还是说了一句:“淑妃,你素来统领后宫,今儿个,朕便叫你瞧一样东西,你给朕看看,好好查查,这是哪宫妃子的手笔?” 淑妃脸上顿时色变,徐致接了皇帝手中的盒子递给她,她却一时抖的接不住。看清了那盒子的样式时,却仰面跪了下去:“陛下,这……这是臣妾命人给贵妃娘娘送来的何首乌膏子……这膏,这膏不会有什么不妥啊,臣妾也是每日都用呢!” 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潘淑妃两腿一软,人已经瘫软在地上了。金蝶跟在她身边,赶忙招呼几个宫娥将淑妃在地上扶了起来。 南宫凌沣不想她会这样认了,一时倒真的踌躇起来。其余各宫的妃子们静静看着,一时互相之间传递的眼色已经渐渐变了。 按理,淑妃若真的涉嫌谋害贵妃,自然是大罪,无可宽恕。但,南宫凌沣却忽然觉得,自己这般兴师动众的公然审问,似乎有些太过鲁莽了。 是的,自己确实因为一时怒极,所以没有考虑周全。 眼下事已至此,该如何转圜? 徐致眼看着淑妃昏倒当场,无力为自己辩驳,而皇帝的心思自己一时又琢磨不明,不由的急出了一身的汗水来。 章节目录 第931章 番外:香毒2 时已过响午时分,满殿中的人只怕多半都没有用膳。皇帝只身立着,沉吟不语。眼睛瞟过殿外,举头看了看天色,西斜日影里,碧空湛蓝,一丝云彩也没有,远远仰望,仿佛一汪深潭静水,像是叫人要溺毙其中一样。 就在这功夫,寝殿中突然奔出了个人来,南宫凌沣定睛一看,原来是子静身边的那个侍女玉梅。 “陛下,贵妃娘娘醒了!” 南宫凌沣一听之下,不由的失态惊喜。但见他猛然转身,大踏步便往寝殿而去。一众宫妃等,莫不是被他这态度激得一愣一愣。 掀开珠帘,便见子静挣扎着要坐起来。南宫凌沣心中一急,脱口便是一句:“才刚好一点,便这么不安份了?” 这话原是关怀之意,但对于此时的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却变味成了一种异样的薄责。子静适才昏了过去,对于皇帝将自己抱回来的事情一无所知,乍一听这样的话语,不由的心头又是一阵怯痛。 不安份?自己,在他心里原来就是一个轻薄水性杨花的女子么?然则,自己是不是该以死来表清白? 脸庞转过一侧,那两行隐忍许久的泪水,就此哗啦啦流了下来。心里,到底是委屈的发酸抓狂。 南宫凌沣走近了床边,眼见心上人儿侧过脸去,不由的停住了脚步。你还委屈么?难道,朕在你面前连一个男人捏酸吃醋的行为都不行?抑或者,你根本就不想看见朕的出现,因为那个他……? 不由自主,手中的十指握了紧,胸腔中的郁闷之气,却实在无处发泄。 玉梅怔怔的立在不远处,见主子突然变了脸,一时焦急便不顾礼仪呼了出来:“小姐,您为何不和陛下好好说呢?” 皇帝的脸色青的吓人,回转身便是一句:“你出去!” 徐致得令,赶忙把玉梅拉了出去。 沉默,良久良久。子静只是不断的饮泣,哭的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粉色纱帐里,只见得美人的香肩抽动,青丝抛洒了一大片的床褥,那脸庞,却始终是背对着自己。 南宫凌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恨于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难道朕想让你伤心么?你只看见自己的委屈,又何曾为朕想过半分半豪? 走上前两步,她撑在床上的柔夷就在咫尺,南宫凌沣冷了冷心肠,大手将她的朝里的脸庞扭了过来。心里,却熊熊的烧着一把火,那火烧的异常的旺盛,但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子静!你回过头来,看着朕!”按捺下心里猫爪一般的恨痒,换了咬牙切齿的口气,手指按上那细腻光洁的肌肤时,心里却猛的抖了又抖。 子静被他强行扭了头过来,双眼却是紧紧的闭着。面上两行泪,显得有些梨花带雨的娇弱。但她的神情却是倔强,不肯睁眼,既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无声对抗也是与自己心底委屈的控诉。 这一来,南宫凌沣帝却怔在了那里,手上的劲也缓了缓,只是一时不肯放手而已。 章节目录 第932章 番外:香毒2 徐致心知淑妃的命脉此时就握在子静的手中,可眼见着帝妃两人再度陷入了僵持之中,一时心中不免胆颤心惊。他倚在门口偷眼打量皇帝的脸色,只觉得什么端倪都瞧不出来。 皇帝的神色像是极为平静,他在御前多年,却知道此时此景这平静后头只怕就是狂风骤雨。 想着之前太医说贵妃若是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的毒膏的话,兴许以后会子嗣艰难,甚至有可能会难以受孕。当时皇帝的脸色那般难看,以至于徐致在旁看了都心中哆嗦,不禁暗暗焦急不已。 只见皇帝目光盯着手中的那张脸,那眼神仿佛要将那姣好美丽的容颜剜出几个透明窟窿,又仿佛眼底燃起一簇火苗,能将那冰肌雪肤焚为灰烬。 如此对持着,最终皇帝将大手一松,有些无力而又无奈的拂袖而去。临到湘云殿门口,南宫凌沣自吩咐了所有人,不准将贵妃中毒的事情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 徐致会意,心知这回便是淑妃能够侥幸逃脱一难了。只要皇帝不当众追究,想来,事情总有转机的。 而内殿之中,子静哭的浑身无力,万千话语都哽咽在了喉中,最后是抱了锦被缓缓倒在床上。 玉梅怯怯走了进来,眼见各宫的嫔妃跟着皇帝散去,心中不免疑惑的紧。 “小姐,我真是不明白,您和陛下到底怎么了?刚才陛下对您多关心啊!还是他亲自把你从御花园里抱回来的呢……”玉梅忍不住抱怨,话未说完,却见子静抬起了红肿的双眼,在满头青丝中露出疑惑来:“你说,是陛下将我送回来的?” 玉梅重重的点头,顺便将刚才殿中发生的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才说完大概,便见宫娥端上的汤药过来:“贵妃娘娘,这是太医新开的药方,陛下吩咐,您需按时服药。” 药味清淡,倒不似以前那边苦涩难以下咽一般的感觉。子静揩了脸,饮下那碗汤药。倚在床头,靠着细软的枕头,眼前才想起自己粗粗看的他那一眼,只觉得他比平时要清减了几分,脸色却依旧依旧平淡冷漠的。 子静渐渐静下心来。将方才的一切在心中缓慢回放了一遍。他纵然是怒气冲冲,但眉目间不乏关切之色。那话许是无心,他历来便是如此。除了两人私自独处时,才会见得那难以琢磨的温柔。 便是方才对自己脸庞的那一握,先前用了几分力,隐约有些刺痛之感,而后缓缓松了开来,只觉熟悉的温柔渐起。 难道自己错怪他了?其实那话原本只是一句关心之言,但他原本就不擅长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一时激动之下才说成了那样? 眼角垂下,咬紧了下唇将他的身影忆了又忆,心中念起前事种种,只觉得五味陈杂,心思起伏。 这夜子静睡的极为不安,梦里醒转许多次,却都是一个朦胧的背影,看不清到底是谁,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赶上他,然后……但那个他却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走的不紧不慢,但不知为何,自己总是追不上他的脚步。 章节目录 第933章 番外:香毒3 这般行走在暗无边际的黑夜里,渐渐的连星光都黯淡了下去。四周渐渐漆黑一片,猛然发觉前面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中。 不!……不要走!等等我……子静挣扎着在梦中反复呼唤着,心中惊慌与无助灭顶而来,恍如惊涛骇浪将自己整个吞没。 夜半时分醒来,寝殿中的大红烛尚未熄灭,红蜡滴下半尺高,金凤烛台上明晃晃的,将那残腊衬托的犹如红色泪雨一般。 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子静在床上缓缓坐了起来,眼里他的背影一分一分的远去,一尺一尺的远去,原来所谓的咫尺天涯,咫尺,便真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陛下,你怪子静吗?必然是见责已深,否则如何要拂袖而去? 殿中静悄悄的,只听那大殿中的沙漏喳喳的流走,值夜的宫女见贵妃醒来,便蹑手蹑脚进来换了残烛,顺道剔亮地下的纱灯。 “娘娘,要喝茶么?”垂着手的宫娥,温顺的请了示下。 子静摇头不语,那宫女便垂头退了下去。 这夜,夜的那么漫长,有人哭泣,亦有人独立夜露中,一任清露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南宫凌沣在自己的寝殿中其实亦彻夜未眠,他想起了从前与邢素兰相处时的那半年的安宁时光,彼时,他与她相拥观花、闲坐听雨,如此你侬我侬的情景,十几年后能否再度重现? 为何如今情景一样,心境却没有半分相似?此刻这般,可以算是她对自己的报复了么? 还有今后----,自己和子静,彼此之间真的能做到忘却过往? 这人生之中,如何处事待人,如何才是珍惜,如何才是真正的救赎自己,到底什么才是对,什么又是错? 南宫凌沣不停追问自己,只是没有答案。 夜半过了三更时分,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声音,,犹如春蚕啃噬桑叶一般,眼见的是要下雨了。 寝殿中窗纱自是早已紧闭,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凌空劈下来!顿时乌云阵阵、雷声滚滚,似万里黄河水倾盆泼下,片刻便将宫殿冲的雨花连连。雨珠落在光洁石面上,顿时四处飞溅,惊起一团团迷蒙的白色水汽,如烟似雾。 这夏夜惊雷雨,下的甚是湍急。却将两人遥遥隔着夜空相对的种种冥想,也浇上了一盆冰冷的雨意。 或者,对于深陷情网之中的人来说,有时候,冷静才是最最缺乏的。 长夜悠然而过,转瞬已是晨光破云的初晓。昨夜的雨虽然大,今晨碧空却很快的放晴了。 子静倚在床头,命人勾起寝殿的窗纱,两眼痴痴的望向天边那一轮渐渐升上来的红日。 这一刻,寂寞如此清晰,沁骨噬肉的将自己整个包围起来。在许多许多回忆的拼接下,子静方才惊觉出自己的负心。 原来,在内心深处,自己却是真的从未放下过霍丛烨,这面,想要皇帝的一片真心,要六宫侧目的宠爱与怜惜,心底,却还含有几分期待,盼望有朝一日能与霍丛烨再见。 章节目录 第934章 番外:淑妃小产1 正是因为心底到底藏了这么一份心思,对于南宫凌沣的指摘,自己才会这般的恼羞成怒,不是么? 原来自己竟是如此不堪的女子?原来自己居然卑鄙到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埋下头在膝间,子静觉得羞愧与悔恨齐上心头。 这面的含元殿,皇帝亦是在寝殿之中独自站了一宿。眼见窗外夜雨急促,而后天边月色圆润,复由消残,最后弥留,心底,却不知凭的叹息了多少回? 朕,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好好去爱你一回,莫负了上天赐予我这一遭性命,但为何,总是这般的难?子静啊子静,若你真是兰儿的转世,你便应该能听懂朕的心声,哪怕是用了是十分之一的真心,你的冰雪聪明也不会凭空变成一腔小女子的幽怨。 到底,你还是不能将朕真的放到自己的心间啊!或者,前世的你,也是怨恨朕的吧? 这样叹来,心底只是一片萧索,连日间的事情,此时也渐渐放下了。自玄色衣衫广袖中取出一支长萧,只竖起箫管,细细吹了一套《小重山》。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惊破一瓯春……惊破一瓯春……皇帝心中思潮起伏,一曲未毕,竟有丝丝热泪涌将上来,然则,惊破一瓯春的那个不识相之人,真的是自己吗? 南宫凌沣彻夜未眠,五更时分照常去了早朝。徐致偷偷嘘着皇帝的脸色,暗地里朝外面的小太监做了一个“小心伺候”的手势,这面细细的给天子更了朝服,端正衣冠送上龙辇。众宫人齐齐拜下,恭送圣驾去往正德大殿临朝。 昨夜宫中想来有一大群人未能安睡,沉静如淑妃,睁眼躺在床上一夜,天色大亮时分,急急派了人过来请徐致过去。 金蝶苦劝都无用,只得亲自跑了过来央求徐致。“徐公公,您就看在主子平日待您挚诚的份上,去安抚一下吧!您老不知道,娘娘……昨夜可是一宿没睡啊!” 徐致叹了口气,这个节骨眼上,他去是真的不合适。一夜没睡,一夜没睡的想必昨夜是大有人在呢!漫说自己平日与淑妃交情不薄,这会去了招人耳目,陛下那边的心意究竟如何,这会是连他也不敢肯定。 安抚人心?罢了,这会去了,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安抚一下淑妃。摇了摇头,徐致对金蝶说了一句:“你巴巴走来这里,还不如去一下湘云殿呢!那位,才是……”. 四下站着当值的宫人,远远还有一些路过的嫔妃的身影,徐致不好往明里说,只得按下话头,对金蝶深深看了一眼。 金蝶在淑妃身边这么久,自然是惯会看人眼神,嚼人话头的。徐致的话自然不会错,可是,真要叫自己去求湘云殿那位……告辞徐致回来的路上,金蝶思来想去,总是觉得自己不够胆量。 章节目录 第935章 番外:淑妃小产2 金蝶在淑妃身边这么久,自然是惯会看人眼神,嚼人话头的。徐致的话自然不会错,可是,真要叫自己去求湘云殿那位……告辞徐致回来的路上,金蝶思来想去,总是觉得自己不够胆量。 人家是六宫之中名分最为高贵的妃子,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距,自己不过是个宫婢,何来前去求情的资格?再说了,未经淑妃主子的允许,自己也是万不敢踏出这一步的。 金蝶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只觉得脚下的青色石砖今日的颜色分外的凝重。那砖里,仿佛是浇进了铁水一般,自己脚上长着烙铁,每走一步,都觉得寸寸艰难。 抬起头顺着那长长的宫墙望去,远远望朱红的飞檐直插入云霄九重,铜铃阵阵回旋于天际,那天籁之音,招的飞鸟都远远奔来,围绕其下,久久不肯散去。 长长叹口气,金蝶垂下了自己发酸的眼睛。唉!原想跟着淑妃会有着风光无比的一天,孰能料到,竟会沦落至今日这般凄惶的境地?连带着,自己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时有经过的宫女向金蝶躬身问好,金蝶毫无兴致,只是淡淡的点头擦身而过。偏生是这时,有几个宫娥走过去之后,又转身看了几眼,这本是无心之举,也许人家只是瞄见她头上新簪上去的珠钗样式新颖,也许是因为她随身带着的香囊换了新香的缘故,转身回来再看一眼罢了,。 只是在此时的金蝶心中,却有非常不悦的色彩,随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自己臆想出来的窃窃私语而周身沸腾起来。 她加快了脚步,闪身奔回漱玉宫中。见得淑妃手中捧了一杯茶,正倚在殿中的宝座上凝神不语时,也顾不上几个一早前来请安的嫔妃在场,立时便泣声扑了上去。 “娘娘!您赶紧去求一下贵妃主吧!呜呜呜……您不知道,这宫里,现在满处都是些那样的眼神,这些人都觉得,您就要失宠了……”。金蝶自跟了淑妃,一直是趾高气扬的豪奴,她行走于禁宫之中,连一般的嫔妃都要给其几分面子,置于平常宫人更是为其马首是瞻。 说是半个主子,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的,何曾有今日这般的心惊肉跳? 那些转身过来偷偷望向自己的宫娥,分明说的就是:瞧,看她还能神气到几时?漱玉宫的那位主子,只怕很快就要失势了…… 虽然在心中也曾设想过贵妃迟早会有一天盖过自己的主子,但是,金蝶却想不到,这一天竟会来的这么快? 圣心难测,尤其是当今天子,这一连串的变化,先是召集众妃云集湘云殿欲行清宫问罪,后又在见过贵妃之后一脸铁青的走出来,怒气冲冲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到底自己与淑妃主子的命途会当如何?金蝶这一刻与淑妃一同揣测难安,这情形,就如同一只被栓在一条综线上的两只蚂蚱,挣扎着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生命还会不会有阳光一般。 章节目录 第936章 番外:淑妃小产3 淑妃听了金蝶的话,便呆呆的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那霞光万丈,以火热的姿势刺穿了苍穹,锐不可挡刺痛了自己酸涩发胀的眼睛。眼眶里盈着热的液体,似要奔流下来。末几,到底还是咬了咬牙,生生的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自己不能在这里哭,最起码,也不能让眼前这两个小贱人看着自己失态,将经年积累下来的余威顷刻扫地。 心里恨的就要滴下血来,面上还是温柔端和的笑着,淑妃坐在宝座上,身后的神明发鸟的羽翼灿烂鎏金:“金蝶,本宫叫你去一趟含元殿请徐公公过来商议一下陛下万盛节庆典的宾客名单,你怎么去了忑久?看来本宫平日里真是太过宽待你们了!” 这面说着,暗地里伸手过来,往金蝶的小臂上死力揪了一把:“还不快给两位妃主见礼!这么不懂礼数的奴才,本宫留着你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这一把揪的金蝶眼泪水都涌了出来,火辣辣的疼痛,令她顿时清醒了过来。收到淑妃语中的暗示,她赶忙擦了一把眼泪,旋即拜下请罪:“奴婢一时失仪,请娘娘责罚!” 说罢,又转头来向如妃与瑶妃磕头请安:“奴婢方才在两位娘娘面前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奴婢金蝶给两位妃主请安!” 如妃与瑶妃都是出自皇帝母族娘家的女子,在宫中地位十分特殊。而如妃更是天生一张利嘴,人却不笨,见此情形心中已是大半明白了。心下冷笑着,到底还是摆了摆手中的丝巾,用芙蓉宫扇掩面笑道:“淑妃娘娘,我们又不是外人,您这会当着我们的面责骂金蝶,倒教臣妾们心下难安起来。罢了吧,金蝶可是您宫里的一把好手,臣妾等……就是羡慕您的福气都来不及呢,这等忠奴,您就别再责怪她了。” 她这面身形一动,手上的芙蓉绣花宫扇轻轻摇曳着,一阵暖香便顺着那风向朝淑妃刮了过来。 淑妃自有孕之后便闻不得香,也早就晓谕了各宫主位,这会子如妃偏生要犯了自己的忌讳,摆明心里是幸灾乐祸的。纤纤手指暗暗一握,淑妃将丝巾掩住鼻息,心中怒道:“凭你也想越过本宫去!莫要高兴的太早,咱们,走着瞧好了!” 这面说着,暗暗朝瑶妃使了个眼色,两人眸子一会,各自会心一笑。 淑妃掏出丝巾按了按鼻子上的浮粉,她的眼下有深色的淤青,那颜色重的如今连宫里最好的脂粉也盖不住。一夜未眠,腹中的胎儿又是经常胎动不安的,这会强撑了端庄的仪态出来,心里的脆弱却已经是欲盖弥彰。 淑妃端坐了一会,不免有些疲乏了。眼见下座的两人不时说些自己根本毫无兴致的话题,只在脂粉衣衫上做文章,耐不住性子挥了挥手中的丝巾,挤出了一丝笑意,她对下座的两位嫔妃道:“本宫一会要召太医过来请早脉了,两位妹妹,无甚事情的话,便各自回宫散了吧!” 如妃与瑶妃对视片刻,旋即含上暗自得意的微笑:“臣妾告退了,娘娘好生歇着便是。” 章节目录 第937章 番外:淑妃小产4 偏生在这时,她们两人的身影刚刚出了漱玉宫的大门,一身鹅黄色软缎宫装,右手手腕上用细细的银线缠了几朵白玉兰花的窈窕女子闪身进来了。 淑妃一时眼错,以为是哪宫的宫女过来讨自己的示下吩咐的,于是扭头闭目一旁,口里道:“金蝶,本宫不是叫你关上宫门,本宫今儿不见客吗?” 才刚落音,便听见来人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轻慢的倦怠,还有丝丝的不屑。 淑妃登时恼了起来,这面一骨碌坐了起来,一面已经厉声喝了一句:“什么人?敢在本宫面前张转?” 来人渐渐走近了些,珠帘掀开时淑妃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不久前新封的香贵人。但见她身形娇俏,面若芙蓉沾春露,腰肢用纤细的的腰封束着,鹅黄色衫子裁剪的恰到好处,将那具曼妙的身体贴身裹住,胸前那一片明媚的春光,隔着一片薄薄的月白色镂花抹胸,在洒进殿中的朝阳下熠熠生辉,只印的淑妃两眼愈发的昏暗刺痛起来。 淑妃强自按住怒火,偏过头去,听她不紧不慢的请安道:“臣妾恭请娘娘金安!” 心下一阵厌恶,只做听不见,也不叫起。正巧一旁的宫女递上茶来,淑妃伸手接了,手不由一举,眼瞧着便要向地上掼去,忽然又慢慢将那细瓷茶碗放了下来。 金蝶跪在淑妃的膝下,只见她鼻翕微动,知道此刻定是怒极了,一声不响,只跪在那里轻轻替主子捶着腿。 淑妃一时气结不语,只用一双含怒的眸子望向香贵人。瞧着那一身招摇的打扮,真是改不了勾栏院妓女的本性!当日原就是自己向皇帝举荐的她,想不到这会也走来看自己的笑话了。 心中暗暗悔恨,但香贵人却只是躬身立着,一时倒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罢了,贵人妹妹起来吧!本宫今日不适,正要召太医过来诊脉,妹妹进门时,宫女没告诉你吗?” 不冷不热,不阴不晴,淑妃的态度叫人颇有些难堪。 香贵人低下头,暗暗咬了咬温润细腻的红唇,遥想当初,自己与淑妃之间,曾经经历了那么久的对持。初入宫中时,为了不让自己获宠,她竟然暗中命人在自己日常的饮食中添加了穿山甲片这样的破血之药,令到自己下红不止,险些连命都搭了进去。 若不是有人好心提点一二,只怕自己现下早就连小命都丧在她手里了,更何论求什么皇宠圣恩。 香贵人心中清楚,若不是自己伪装的好,没有叫她瞧出破绽来,后来的御前献舞,淑妃是决计不愿将自己推到皇上的面前的。 抬起头,将所有的厌恶与憎恨统统收起来,香贵人的眸子里溢出满满的崇敬和不解:“娘娘,臣妾只是想为你分担一二,所以这才斗胆来见您。难道您就真的要坐在宫中等候陛下的圣旨吗?漫说是您,臣妾便是头一个替您赶到不甘的?为什么是她?偏生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陛下,也凭的太偏心了……”。 淑妃知道她不过是过来探听虚实的,正要开腔把她打发走,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方才品出些许深意来。 章节目录 第938章 番外:淑妃小产5 淑妃知道她不过是过来探听虚实的,正要开腔把她打发走,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方才品出些许深意来。 她慢慢将手腕上的一只玉镯转了一圈,嘴角不易觉察的微微扬起,但那丝冷笑立刻又消弥于无形,只淡淡道:“香贵人妹妹有心了,本宫相信陛下会工正裁决的,再说了,本宫腹中还有龙种呢!陛下不会将本宫如何的。” 香贵人暗暗鄙夷一声,面上还是堆起笑容来,只接着她的话说道:“那是,娘娘福泽深厚,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旁的不说,就说您腹中的龙种,臣妾们……” 说到此处,香贵人不由的露出了艳羡的神色。淑妃冷冷一笑,心中却是清楚,皇帝虽然册封了她贵人的名分,却从未召幸过她,到底,只怕也是嫌她出身是不堪了些,所以才不愿碰她。 流珠的明眸扫过香贵人粉白的酥胸,淑妃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恶毒的冷笑:便是再美又如何?饶你再能歌善舞,深宫之中,始终抵不过一个皇子或者公主,来的更加稳妥。别看如今曹子静正是如日中天,可谁能说得准,这恩宠几时是尽头? 这样一想,心底便舒服了很多。另外一层,淑妃却是按在心底的,原来香贵人到底是不知道自己当年对她出手做的那些事,若是药的剂量不错的话,估计这会她是早就不能生育了!羡慕?嫉妒?统统都是些无用的话头。 “妹妹原也无需羡慕的,你这才开始承恩,陛下对你的品行还未能了解。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生出感情来了。只要圣恩不断,终有一日,你也会梦熊有兆的。到时候,只求你别忘了本宫这个牵线的红娘就是了。” 淑妃的眼光飘过自己宫里那个奉茶给香贵人的宫女,眉间却是一颦:“作死了你们这些贱婢!香贵人妹妹来了这么久,早就应该上茶了!这会才巴巴的端了来,难道存心叫别人以为本宫苛待妹妹么?” 金蝶听得这话,知道淑妃是有意要那这宫女发挥,于是赶忙顺口道:“娘娘息怒!这丫头不懂事拖下去打上几十个板子也是了。您和贵人主子那是姐妹情深,一时说话忘了口干,可见贵人主子对你挚诚。” 金蝶说罢起身,朝殿外一击掌,立时便有太监上来将那宫女拖了下去,少不得打上几十个冤枉板子,在房里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香贵人眼瞅着淑妃的脸色,心中明白了几分。她,这是做戏给我看呢!想了想,还是将身子移近了去,接过淑妃身后宫女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的给她扇了起来。 “妹妹,这怎么使的?你这样,真是叫本宫生受了。”淑妃心里很是得意,嘴面上还是拣了好听的话来说。 香贵人环顾一下四周,身子躬了下来,陪着笑道:“娘娘这是客气了,有幸为娘娘分担一点,这是臣妾莫大的荣幸。再者说,臣妾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若是说错了,娘娘便当这是给您配不是了。臣妾愚钝,但忠心一片,娘娘万不要嫌弃才是。” 章节目录 第939章 番外:淑妃小产6 淑妃偏了头瞧来,两眼在香贵人身上飞快的扫了一眼,见她那扇子打的不急不缓的,力道倒是刚刚好,便笑道:“妹妹,你这便是生分了不是?咱们姐妹之间,姐姐何时有拿你当过外人?举荐你承恩这是姐姐我的一片心意,只是可惜……”。 香贵人连忙放下扇子,双膝跪了下去。低头垂下,语带呜咽的说道:“妹妹晓得娘娘的一番恩德,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无处报答的。您说的,臣妾也理会,若不是湘云殿的那一位,陛下又何至于待六宫冷淡至此……”。 淑妃并不着急答话,只携了她的手拉着起来站好了,方才道:“你心里明白姐姐对你的心意就好,那一位,不是咱们可以言语得上的。”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妹妹没听见过说么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前人的诗,也写得尽了。这宫里,你需记得一样,慎言。” 香贵人抽出丝帕擦了眼角,这才道:“这话臣妾来说倒也罢了,娘娘您圣眷正隆,又怀着龙种,何出此言。” 淑妃将身子在塌上歪了一歪,靠在身后的苏绣祥云团枕上,闭目道:“妹妹如何不知道,皇上待我,也不过念着旧日情份,说到圣眷,唉……” 她这一声叹息,幽幽不绝,香贵人正是有心事的人,直触得心里发酸,几欲要掉眼泪,勉强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了,没的惹您不快。妹妹本来是要过来给你请安解闷的,这么一来倒变作相互垂泪了。” 香贵人说着停顿了一下,犹豫道:“昨儿个的事情,臣妾觉得您也太冤了,您倒好,自个一人拦了下来。照臣妾看来,便是连陛下都不信呢!” 淑妃睁开眼,神色里却泛出几丝疲惫之意。接了金蝶奉上来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小口,便随手递过去道:“太热了,怎么凭的没眼色?这么热的天,不是早就叫了专司茶水的宫女沏好了,先放上一放的吗?” 金蝶赶忙接过来,躬身朝她道:“奴婢一时疏忽,娘娘恕罪!” 香贵人走上前去,轻轻摇着扇子,咬了咬下唇道:“娘娘仁慈,难得肯宽宥于人。只是这宫里如今确实不太平,依臣妾的愚见,您倒是不妨适时出手,说不定能除了您夜里不能安寝的那一根刺头呢!” 淑妃眉间一颦,示意四下退出,只留金蝶一人在旁伺候着。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摇头道:“你当本宫不想?只是偏生这件事又牵涉到本宫的头上,这会再出手,谁肯信呢?不是平白无故送上去叫人拿住把柄么?” 香贵人见她果然有此之意,唇边便浮起一个微笑来,往东一指,道:“这回那一位,只怕大大的失了算计。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照我说,她也太性急了,陛下明明就是摆了态度要供着湘云殿那一位,便是做神仙做王母,我们也只能拜着。偏生她不信邪,这回竟然还嫁祸到娘娘您的头上。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章节目录 第940章 番外:淑妃小产7 淑妃恨恨的将手中的丝帕一绞,眉间拧起道:“倒不是她性急,她是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家出来的人,总觉得那后位就该是她家的。瞅着湘云殿那一位年轻,气候未成,最近又不知怎的惹恼了陛下,以为下手大约为不打紧,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一石二鸟之计。谁知陛下心中紧张着那一位,险些阖宫都要杀了来泄愤。本宫也是一时失算,这才被她算计了去。说起来,本宫亦甚是觉得耻辱。” 香贵人见她面上的样子,那深色的眼窝处竟是连脂粉都盖不住,心里一笑,手上扇子继续摇着,凑近了些轻轻道:“娘娘,臣妾倒有一言,可以为您消了心里的这窝火,也好叫湘云殿那一位知道,您才是这后宫的真正主子……”。 淑妃这才半闭了眼,轻一点头示意金蝶去外面守着。少顷拉了香贵人的手腕,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妹妹有何高见?姐姐愿意洗耳恭听。” 香贵人甜美的樱唇微微含起,将身子倾了过来,吐气如兰的靠近了淑妃:“娘娘,臣妾以为……”。 漱玉宫中一时气氛诡异,金蝶守在殿门口,一面环顾四周走动的宫人,一面以眼角的余光看向主子。 只见白玉珠帘垂下重重影子,满室迷离华贵。淑妃与香贵人两个,挨在一处,细细谋划着什么,淑妃不断点头,又时而颦起眉尖望向香贵人。香贵人手中高擎着扇子,只是不再摇曳,而是聚精会神的向淑妃描画着什么。 这般情形,教金蝶有些看不懂。跟在淑妃身边多年,何时见过她会与别的嫔妃一同出手?淑妃主子最擅长的,便是躲在暗处,自己一人精心谋划后,再看着自己的棋子登场亮相,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她甚至从来不曾在后宫的纷争中显露过自己的痕迹,睿智如皇帝,亦被其贤惠的外在表现所欺骗到,放心将六宫事务交由其管理。 这样谨慎的淑妃主子,也会有与虎谋皮的一天?看来,还真是失去往日的冷静了呢!金蝶在殿外细细看了半天,最终抿下了嘴角的一丝冷笑,眼光一转望向了殿外茂盛青葱的白玉兰花丛。 子静一早起来,便着意梳妆打扮了一下,更衣出来稍微用了几口早膳,便急着招呼玉梅给自己准备外出的伞具。 玉梅正与殿中几个宫女在说着话,听得她唤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见寝殿中宫女手上的衣服,不由的脱口问了一句:“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子静看了看天色,自顾自道:“今儿比前几天更热了,只不知这么热,一会去了会不会一身汗?” 玉梅旋即明白了,掩嘴笑道:“我道您去哪呢,原来是要去见陛下……”。 子静回过头,将眉毛一竖,狠狠瞪了这个一脸坏笑的丫头几眼,恨恨道:“死丫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的,凭的进宫这么久,怎么半点规矩也学不上来?” 章节目录 第941章 番外:淑妃小产8 子静原本就觉得玉梅经常大嘴巴说错话,但她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此时被人点穿了心思,一时羞愧难当,这才假意出言呵斥。 玉梅也不恼,只是依旧笑呵呵的看着,少顷抬手扶了一下子静的鬓角,凝神瞧了半天,忽然说道:“小姐,我觉得您应该好好打扮一下,这样见陛下,似乎太过寒素了些。” 子静听她这么一说,便再度回头一打量,移步到镜前回望了一下,不由的愁道:“我原本就这样啊,若说千娇百媚,自然是抵不上宫中的这么些位妃子的。再说我也不愿意装成那样,赶着刻意去献媚一般……”。 说罢,樱唇一咬,心里却是痒酥酥的泛出一阵酸意来。他,原就是拥有三千佳丽的天子,为何还要招惹了自己?若论美貌,自己并非国色,若论才艺,自己也绝不是最出众的……陛下,你让子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待你才是。 这样想来,身子却渐渐发软,原本准备踏出去的步子,也迟疑了起来。 “小姐,您不是要出去吗?我这便陪您一块去!”玉梅不知道由头,兴冲冲取了遮阳伞和防晒的纱衣在手里,招呼了两个宫女便准备出门。 见到子静愣在梳妆台旁,一时才惊奇起来:“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么?”说罢,举手便去试探她的额前温度。 子静愣愣的坐着,也不说话,两眼瞧着窗外,此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宫女们都躲在殿中阴凉,除了门口两个值班的太监外,再无人走动。四处渐渐静下来,太阳白花花的照着殿前的金砖地,那金砖本来乌黑锃亮,光可鉴人,犹如墨玉,烈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剌眼的白光。 半响,才揉了揉额前的脑门,推说道:“这么大的日头,我一会出去便要晒化了,一会儿,你托人去含元殿看看陛下回来没有,再做打算吧!” 玉梅瞧着主子那神情,知道她是有心事了。往后退了几步,轻轻说了一句:“是,我一会便打发人去含元殿候着。” 这玉梅到底在宫中花房的嬷嬷那里受了几天教,说话言行不似往常在家那样放肆了。她与子静虽然亲近,几近姐妹之交,但毕竟身份有别,眼见进宫之后的种种变故,她与子静不知不觉都悄悄改变了很多。 这面应着,眼神已经往外递了一下,示意殿中的宫女出来站着,不要惊扰了主子。出得殿来,垂头想了想,便转身去安排茶水鲜果以备消夏了。 子静托着手支起下巴,眼睛一丝不错的盯着窗外。只见石榴花开的已经有些残败,但凤溪子又开始后来居上。满树繁花开的,正叫人大白天也以为是漫天梨花飞舞。 再看远些,便见半天里皆是幻紫流金的彩霞,映在明黄琉璃瓦上,滟滟辉煌如织锦。 原来一连晴了数日,天气热得像是要生出火来。因为子静的病,殿中四处的冰鼎都撤了下去,殿中只有安排大力太监爬上梁去,在院中朝琉璃瓦上泼了净水,这时太阳一猛烈,那热烘烘的蒸气便正冲上来。 章节目录 第942章 番外:淑妃小产9 湘云殿楼宇深广,窗门皆垂着竹帘,反倒显得幽凉。玉梅从大殿过来,见子静坐在窗下望天思量,便说:“小姐,这时辰你别望着外面,日头太强,小心伤了眼睛。” 子静回头,依旧愁绪不展道:“无甚事情,也不知该怎么打发时间,你去把我那日写的曲谱拿来,研磨一下也好。” 这面说着,便起了身。因天热怕手上出汗,转去铜盆中洗了手,又方坐下。玉梅看着她坐立难安不由道:“这两日事多,小姐您一会不如出去消磨一下时间,我多叫几个人跟着就是了。” 子静微微一怔,知道她意向所指,于是摆手,道:“左右是无事,也不想出去消磨时日,便这样带着也好。” 这时说着,额前却有几颗汗珠沁了下来,玉梅随手拿起扇子,望一眼窗外灼灼的日头光亮的不敢直视,一手给子静打了扇子,口里只道:“这天气真是热。” 这面说着,已经唤人将曲谱取了过来,子静只歪在塌上,有一阵没一阵的逐段推敲。玉梅今日倒是少见的安静,只给她打扇添茶,旁的话并不多说。 心下惦记着含元殿那边的动静,是不是抬起眼睛往院子里瞧去。好容易挨到中午了,宫女们进来回禀请示午膳摆在哪里,子静一瞟眼,往大殿探了一下,于是自有人转头去安排。 一时用了午膳,玉梅在偏殿捧了茶进去,子静正换了衣裳用膳,因着天气暑热,那大大小小十余品菜肴羹汤,也不过略略动了几样便搁下筷子 。随手接了茶,见是滚烫的白贡菊茶,不由的加了几分焦躁,只见是玉梅不好说什么,随手便又撂在桌子上。只说:“换凉的来。”的 话刚说完,便见小宫女进来跪下请示:“启禀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子静大感意外,与玉梅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沉吟道:“请淑妃到殿中小坐,就说本宫更衣便出来。” 她原是不想见的,只因素来就无交往,更何况自己的身份与她之间这样尴尬。若是依照宫廷礼节,淑妃见了她也是得称一声娘娘,但自己却并非正式的嫔妃,连侍寝都没没有…… 想到这些,子静一时不免惆怅起来。但眼下人已经来了,她也不好避而不见。于是勉强打了精神起来,将身上的那身云烟色纱裙换了下来,在衣橱中翻拣了一件绣工细密的绿色罗裙,手上挽上白色湖烟纱,也不拘戴什么首饰,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湘云殿中安静的很,一人高的大窗上糊着雨过天青色薄纱窗屉,竹影透过窗纱映在书案上,案上的博山炉里焚着香,淑妃却是只身立着。 一见子静走了出来,便是大礼拜下:“贵妃娘娘!……”。这面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语中大悲起来。 凭的把子静吓了一跳,还未走进大殿正中已是涨红了脸,扭过头去瞧那毒辣辣的日头,映着那金砖地上白晃晃的,勉强道:“淑妃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大礼,不是平白折了子静的寿吗?快快请起,坐下说话吧!” 章节目录 第943章 番外:淑妃小产10 她这样说着,却不敢伸手上前去扶淑妃。并非心中对她有多么厌恶,而是昨日的事情,静心想想,也着实后怕的慌。 原以为自己只要不去招惹旁人,便可以安生度日,谁能料到……子静并非愚钝,但这般与人暗地里较劲的事,却实在有些不屑于做。 淑妃见她并不靠近自己,只是拣了大殿正中的上座坐了下来,心中知道自己已经招人防备了。这面顺着金蝶的手站了起来,玉梅已经躬身过来请她就座了。 子静笑着与淑妃寒暄了几句,大致问了一下腹中胎儿可安好,最近都吃些什么安胎药,大热天里注意消暑等。絮絮说了几句,淑妃见她甚是耐得住气,自己心里不免先慌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子静的气色,最终还是拣了个机会开口道:“贵妃娘娘,我瞧着您今日气色好了许多,心中这才大安了。其实,我这回来,为的就是昨日的事……”。 子静低头啜了一小口茶水,眉也不抬,只是顺着她的话淡淡说道:“哦?姐姐有内情的话,何不去陛下跟前说道?你想来也知道,子静与陛下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未有嫔妃之实。姐姐一向主理六宫,实有中宫之权柄在手,这后宫中的诸事,子静是绝对不敢插手的。” 玉梅立在身边,暗地里朝她伸了一个大拇指。这番话四两拨千斤,说的极为稳妥。生平第一次,玉梅觉得自己主子真是聪明到了极点,往日子静常说的那句话:“诸葛武侯一生唯谨慎。”,以前总是被玉梅戏谑玩笑,此时却猛的叫玉梅感到由心的叹服。 子静与玉梅暗地里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心有默契的腹中暗笑几句。 淑妃想不到这看似幼稚的小丫头能说出这么厉害的话,偏生还不着丝毫痕迹,一时也愣了一下。金蝶在她身后拿起了宫扇,轻轻给主子扇了几下,这才压住了淑妃的失态。 “哪里的话,贵妃娘娘这样说,真是叫我羞也羞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对您的深情绝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其实,昨儿个我也是见后宫嫔妃都在,想着让陛下好生彻查一番的。只是没想到,唉……说来也怪我,这何首乌膏子确实是我安排人送过来给妹妹添妆的。但是,这里面的东西……“。 淑妃说着,朝四下环顾了一番。子静颦起眉尖,心中不由的一阵气闷抑郁。别开脸后,双眼不由自主望向正殿,殿门垂着沉沉的竹帘,上用黄绫帘楣,隐约只瞧见御前当值的太监,偶人似的一动不动伫立在殿外。 低低叹口气,子静忽然觉得这眼前的荣华富贵,雕梁玉砌,金樽玉贵,真似一只精美的笼子,将自己像鸟儿一般死死的圈住在这尺寸之地。这看不见的妾妃之间的相互争宠夺爱,还有这避无可避的是非口舌……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所在么?或者,是天下所有身为女人都逃不开的宿命? 章节目录 第944章 番外:淑妃小产11 淑妃还在她眼前继续说,那意思很简单,只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那西域香草的根源上。宫中,向来并无此物,而番邦进贡,也历来都是有据可查的。淑妃坚称,自己从未收过那几味香草,更何来暗中调配香毒之说? 淑妃说了半天,总算是替子静把思路给理清了。按照她的说法,这会儿应该一起去见了皇帝,命人在宫中彻查能有路子弄到西域香草的宫人和嫔妃,再将御医所一干太医等都拘在里头,逐一问清盘查。 “这样一来,那个暗中谋害娘娘的人,自然是无从逃脱的。铁证如山,陛下必定会为娘娘主持公道。”淑妃脸上飞起红霞,似乎听得见那磨刀霍霍的情景。 子静盯着她那青色的眼下淤痕看了半响,心中只觉抑郁焦躁不安。她已经明白了淑妃的意图,如果自己真的顺了她的话去做,即便是真的找到了凶手,从此以后,自己也势必成为后宫中所有人的公敌。 彻查宫廷,只为一个嫔妃的暗中加害,扣押太医逐一审问,只会让朝官对陛下如此宠溺后妃加以诟病----总之也就一句话,潘淑妃,真是好生的用心,好狠的用意! “谢谢姐姐的一番好意,其实此事我以为,照着陛下的意思去办就好,陛下以为不必再查,咱们自然也只有遵从旨意。再则,这药,原本就是湘云殿中的宫人备了来的,中间经了这么多道手,真若彻查的话,牵连面未免太广。早说,妹妹知道自己福薄,真若是有人有心要来加害的话,早活不到今日了。”子静含笑说出这句话,嘴角却在微微颤抖,心中的阵阵发寒唯有强忍着,直忍得心里翻江倒海。 淑妃被她这话惊的半天合不拢嘴,心中一时万念齐上,却是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曹子静……贵妃……看来,真是不应当将你当作一个小女孩来看待,这般慎密的心思,这样敏锐的思考力,你这看似幼稚简单的清丽外表下,却原来掩藏了一颗如此七窍玲珑的心! 淑妃一时无语,那原本绯红的有些不正常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双眼挪开望向金蝶,却是张着嘴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子静冷眼看着,心中倒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同情,抑或者几样都有。微微朝玉梅点了点头,便兀自站起来说了一句:“淑妃姐姐如无其他事,妹妹便先行回去歇息了。” 话音刚落,却听金蝶哭着喊了一声:“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曹子静心中一惊,回头再看淑妃时,只见其人已是面若金纸一般,气息微弱了。 她脑子里轰的响了一声,旋即叫道:“来人,快扶淑妃娘娘进寝殿里躺下,传太医!” 待南宫凌沣赶到湘云殿时,大殿中已是乱作了一团。一群嫔妃围着淑妃的塌前,太医们互相对视,脑门子上均是一头一脸的汗。徐致心里发急,瞧着皇帝的脸色,高声唤了一声:“陛下驾到!” 章节目录 第945章 番外:嫁祸1 这才有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南宫凌沣大步跨进塌前,只见宫人已经竖起了一块屏风,将淑妃的面庞挡在了诸人的视线外。但那殷红的血迹斑驳洒在殿中的金砖上,却是异样的醒目。 “淑妃,你怎么了?”到底是自己多年的妃子,南宫凌沣心中还是有些关切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屏风中无人应答,淑妃只怕是已经痛的昏死了过去。金蝶在里面细细的安慰着主子:“娘娘!您醒醒啊……陛下,过来看您来了……”。这面厢,子静躬身立在不远处,见皇帝径直走了进来,眼里却没有留意自己半分,心中自然不免有些难过。但心里亦为南宫凌沣感到有些黯然,毕竟,淑妃肚子里可是他的骨肉。 于是便暗暗垂了头,且听那太医上前答话:“陛下,娘娘这是闻了滑胎的香,看脉象……”。 南宫凌沣咽下喉咙眼里的焦急,不由的脸上添了几分厉色:“脉象如何?尔等速速道来!” 太医们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跪下道:“微臣等不敢欺瞒皇上,娘娘腹中的龙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这一语既出,大殿中顿时静了下来。一众嫔妃等,无不相互偷偷递着眼神,扫到子静身上时,却变作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与敌意。 南宫凌沣呆了片刻,脸上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沉声问了一句:“近来宫中倒是很不太平,昨儿个是贵妃遇上香毒,今儿个就赶上淑妃闻了禁香滑了胎。看来,”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立着的嫔妃,那眼里盛上了薄薄的寒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悄然晕染上子静所从来未见过的冷,明灭不定的,还有几丝空气里可以嗅到的杀气与戾气。 “朕即使是想待你们宽容,只怕也是多余了。”皇帝端正了身子,以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姿挺立于大殿之中。一时气氛异常紧张,众人都有些心里发紧起来。 “陛下!娘娘只怕是不行了,奴婢求您,一定要为娘娘讨回个公道来啊……”。一声凄厉的呼喊,却是金蝶举着一双染着鲜血的手,在屏风后猛的扑了过来。 时已过了响午,殿外的日头毒的直将每一个人的眼睛刺花。众人乍一见金蝶的样子,不由的都倒吸了一口气,有胆小的宫人嫔妃更是来不及捂嘴已经尖叫出来:啊!…… 金蝶原本身形苗条娇小,在宫人中算是小有姿色的美人。这会含了两包泪扑将出来,却是左边脸颊上分明印着一小片浓重的血迹,因为天气炎热,汗水淋漓而下时,早将那鲜血印染成了一副无比鲜艳诡异的春花图。 血迹覆盖了半张脸面,或薄或重的,在这奢华优雅的大殿中看来,形同鬼魅一般。 再看她那双高高擎着的双手,更是带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仿佛那孩子索命的哭声一般,离的近些的嫔妃已经按捺不住,转头便用丝巾掩住口鼻呕吐起来。 章节目录 第946章 番外:嫁祸2 徐致见此不由有些恼火,按照宫中惯例,天子尊贵之身,当不能见这些个污秽之物的。他脱口便是大喝了一声:“大胆奴婢!竟敢御前失仪!来人啊,还不快些将她拖出去!” 皇帝皱了皱眉头,两道线条刚毅的浓眉一拧,口中只淡淡道了句:“罢了,朕过去看看淑妃怎样了。” 徐致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奴才求您爷有什么话,只管打发奴才进去传,淑妃主子这会儿,只怕也是没有精神能见您啊……。” 南宫凌沣不理他,径直进了屏风后,徐致心里暗暗叫苦,只得亦步亦趋的紧紧相随,连声哀求:“陛下,陛下,祖宗规矩,圣驾忌讳。您到了这里,淑妃主子知道,也就明白您的心意了。” 但见皇帝并不停步,两名御医、并着伺候的一些太监宫女,早就跪了下去,黑压压伏了一地。见皇帝步履急促已径直来了淑妃身前,太医只得磕了一个头,硬着头皮道:“陛下,祖宗规矩,您这会不必心急。娘娘,已经小产了……微臣等,正在设法止血。” 皇帝目光冷凝,只瞧着淑妃那灰白如死灰一般的脸色,道:“让开!” 徐致即时跪下,朝皇帝深深一拜:“陛下,奴才知道您心疼淑妃主子,只是……”。话未说完,却见南宫凌沣陡然一脚踢开,徐致闷哼了一声,倒在一旁的地上。 屏风内,淑妃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沁透了。淋漓而下的血水,在她身下的银盆内接了一大盆。饶是南宫凌沣早年暴虐,亲手下达过不少诛杀令,但这番亲眼目睹自己骨肉消亡的情景,还是第一次。 不由的,他往前走了一大步,而后又缓缓退了回来。一旁的医女与太医密语了两句,那太医旋即跪下抱住皇帝的双脚跟乞道:“陛下,您赶快出去,淑妃娘娘的腹中的死胎这会只怕就要娩出来了,如此血腥污秽,您断然不能以身防险……”。 如此事关重大,殿中的嫔妃也齐齐跪了下来:“陛下,求您保重龙体要紧。” 子静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心里寒了又热,热了又寒。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身上有一处地方灼人滚烫,手中紧紧攥着那条丝巾,掌心里沁出冷汗来。 玉梅见她脸色不对,于是举了扇子轻轻打着,想要驱散一些殿中的血腥之气。饶是清风阵阵,子静的身后背心里却是冷一阵,热一阵,便如正生着大病一般。 耳中嗡嗡的回响着微鸣,只听殿外有凄凄之声,恍如柳妃死的那个夜晚,自己在风雨飘摇的夜里依稀听见的那般哀切。而抬眼望去,殿外却是一片夏花红艳,有开败的石榴花在枝头断落坠于地,漱漱有声。 手上抖的厉害,丝巾也似乎握不住,看着众人都纷纷跪下了,到底她也拉了玉梅一同拜倒,声音细细的,似乎连自己也把握不住声调一般,木然挤出了一句话:“请陛下保重龙体。” 章节目录 第947章 番外:嫁祸 南宫凌沣听得声音,终究回转了一下身子,待看清那人的身影后,他往后退了一步。 子静……朕的子静,朕一定会保你不受这些风波的牵连。南宫凌沣心中一阵柔软,旋即闪过一丝期待,随后心思已经渐渐转了回来。 金蝶跪在淑妃旁边,见皇帝先前冷厉的脸色在看见曹贵妃之后已经渐渐柔和起来,显然是心中情动的缘故,心中一阵焦急,不由的伸手给淑妃拿了丝巾擦汗,趁着无人看见时,在淑妃手腕上大力拧了一把。 她心内暗语:娘娘,您可千万振作啊!成败在此一举,若是陛下真的走了,那咱们也就毫无指望了…… 似乎听见她的心语,淑妃在昏迷之中发出了低低的一句呼唤,那声音细若游丝,几不可闻的传来:“陛下……陛下!您在哪里……臣妾……”。 南宫凌沣本已迈出了脚步,听见这声音还是不由折了回来。淑妃雪一样惨白的脸庞转过来正对着自己,那半开半合的眼眸中,剩有最后的一丝灼热光亮,那光亮……却是对着自己而来的…… “淑妃,你见怎样?不怕,朕在此,你不会有事的……”。南宫凌沣心中一阵发软,为眼前这个跟随了自己几年的妃子这样挚诚的柔情,他感到异样的难受。 淑妃,一直是深爱他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是清楚。除却帝妃之间的恩宠,他对淑妃并无太多二女情愫,饶是心动,自问也未曾有过。但她对自己,除了希求荣宠名分之外,还有一些平常妇人对丈夫的热爱。 这份热爱,就如同自己的母后对父皇的那种热爱一般。 想到此,南宫凌沣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将淑妃的右手轻轻握在了自己温热的手掌里。 子静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直直的跪在地上,一时泪如雨下,竟是止也止不住。 淑妃见皇帝伸手过来安慰自己,美丽憔悴到极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泛出一个虚无的笑容来:“陛下,臣妾真是好恨……恨自己这般无用,保不住咱们的孩子……”。说话间,便有几颗晶莹的泪珠滚了下来。 南宫凌沣在塌前蹲下身来,十指交错着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以淑妃从未得到过的温柔语气,轻轻伏在淑妃的耳畔。撩开她汗湿的发丝道:“不是你的错,咱们……咱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别怕,朕在这里陪着你就是。” 就在此时,只听医女一声急促的呼唤,太医已经在屏风外慌张的别过了头脸。“胎儿出来了……“,医女这话刚落音,便听那盛着血水的银盆内叮咚一声,淑妃的脸色一阵痛苦的抽搐,旋即死死的抓住皇帝的手,那力度大的简直就似临死之前痛苦的挣扎一般。 南宫凌沣回握住淑妃的手,一面忍不住回身望去,这一回头,刚好见得那一小块漂浮在血水上的肉块。不足四个月的胎儿,还只有巴掌大小,看那颜色却是红黑的一块,那样模糊,却又那样清晰……依稀可以辨得清楚手脚和身子,还有那小小的头颅…… 章节目录 第948章 番外:嫁祸4 淑妃的手在他的手掌里渐渐失去了力度,一会儿便无力的摊开了去。她此时身下流红不止,一众医女和宫人慌的将血盆在皇帝面前端开了去,赶忙去取止血粉和其他器物。 南宫凌沣呆呆的看着那血盆里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他的心里被抽的一阵一阵疼,既难受又说不出来的焦躁与郁结。 身为天子,亦为人夫,亦为人父,他自认虽不是做的尽善尽美,但也从来都照着父皇的所为来行事,总想尽力做那圣君之行径。他从未想到,自己会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在自己眼中以这样的形态出现。这样的情景太过惨烈,也太过残忍……十几年前,他也曾见过这样血淋淋的一幕。在那一日,他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已经成形的孩子。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些纠缠了他十几年的梦魇和困扰还是挥之不去。 “陛下,淑妃娘娘已经昏死过去,您请先到外间坐着,容奴婢等为淑妃更衣抬回漱玉宫修养调理。“金蝶见目的已经达到,皇上的反应似乎比预期的来的更好,心中一阵窃喜,赶忙哄了天子离开。 徐致挣扎着爬了起来,理顺了一下胸口的气息,这会还是躬身上来,将南宫凌沣引出屏风外:“陛下,您有什么话,等淑妃主子醒了再说也不迟。” 皇帝一怔,手终于缓缓垂下来。他迟疑的转了身,小步迈出了屏风。 乍一出来,外头的丽阳便通透的洒在他那身明黄的龙袍上。眼前一阵刺痛,不由的低下了头,眼角瞟见自己的衣衫角下,方才已经染上了几滴腥浓鲜艳的血珠。 鼻息间,那阵阵刺鼻腥甜的气息仿佛犹在,定了定神,眼中却已泛上了森冷的寒色:“太医,你且过来说说,淑妃到底是闻了什么禁忌的香料,这才猛然损了胎的?” 太医们拭了一把额头脑门上的汗珠,一齐到了南宫凌沣面前,众人对视一番,最后便由院正梁太医出来,向皇帝大致说了一下滑胎的缘由:“微臣启奏陛下,淑妃主子之前便偶尔有腰痛腹痛的症状,微臣已经用温和养胎的安胎药加以精心调养,原本只要过了前面五个月,大概都会平安生产的。只是不料,今儿早上微臣去请脉时就发现娘娘的胎动异常,且脉象虚浮无力,时有悬起之症……”。 南宫凌沣不耐烦听他这样一说,只伸手向前一探道:“医案呢?”梁太医慌忙叫人在随身的药箱内找了出来,双手恭敬呈上。 皇帝本来粗通医理,手中取了医案,翻开细细一看,见情况确实与梁太医说的大致无二,这才随手将医案还了太医。 一时大殿中寂静无声,除却屏风后淑妃的几声微弱的痛苦呻吟外,便只有宫人们轻手轻脚来回照料的脚步声。南宫凌沣将双手负在了身后,来回踱着步,少顷,突然将金蝶唤了过来:“朕来问你,你家主子今儿早都见过些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949章 番外:嫁祸5 这面,已经朝徐致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立即安排人前去搜查各处宫室。 金蝶将双手略略洗了洗,这就跪在了御前开始陈述:“启禀陛下,奴婢今儿一早侍奉娘娘起身洗漱,不久后便有如妃娘娘和瑶妃娘娘过来请安。原本娘娘昨夜受了些惊吓,一直不得安睡,今儿放了话去各宫,不受请安礼的。” 这话一出来,如妃和瑶妃双双吓的不轻,如妃原本跪在地上这会赶忙磕头伏地,只泣声道:“陛下明鉴,臣妾只是挂念着娘娘的安危,绝对不敢有谋害皇储之心。”这面说着,如妃已经慌忙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满头青丝散开,其状若凄楚不胜。而瑶妃亦是随即附和着如是说道。 金蝶恨恨的憋了一眼如妃,咬了咬嘴唇,又怯怯的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想说什么又低下了头去,双手在膝前不住的绞着。 “金蝶,你都知道什么?说来朕听听,你家主子都这样了,你当不许隐瞒丝毫。只一样,朕得告诫你,凡是不许胡乱攀污,更不得随意捏造。”皇帝走回大殿正中的宝座上坐定,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在日花花的日头下分外显眼灼目。 金蝶伏地磕了三个头,举起衣袖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而后才整理了一下头绪,从容不迫的娓娓说来:“回陛下的话,昨夜主子没有睡好,今儿一早,奴婢就奉了娘娘的口谕,着各宫娘娘不必前来请安,各司各部有事也缓一缓,明儿个再回。” 说罢,便朝伏地托簪请罪的如妃与瑶妃看了一眼,香贵人分位较低,远远跪在了第二排,但见金蝶的眼光扫过,不由的也是怯怯低了低头,不敢看向皇帝。 南宫凌沣眉头一皱,便对如妃斜斜看了一眼:“如妃,难道你宫中的通传没有告诉你,淑妃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这话说的虽然不紧不慢,皇帝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但语气内涵分明就是薄责与深究之意。如妃身上顿时冷汗渗渗而下,低垂的眼角狠狠挖了一眼身边的瑶妃,暗恨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陛下,臣妾原本是打算去给淑妃娘娘解解闷的,后来听说娘娘身体不适,也就不想去了。谁知道,偏生是瑶妃姐姐,一早来了臣妾的宫里,说是定要拉着臣妾一同去漱玉宫。您知道,瑶妃姐姐比臣妾资历深,臣妾也一直蒙了姐姐的照拂,因此……”。 如妃说罢,抬头望了望天子,两眼泪水哗啦啦止不住似流下来。 “如妃!你含血喷人!陛下,臣妾绝对没有说过这一点 话,都是如妃她胡乱攀诬臣妾……”。瑶妃受了这样一个莫大的中伤,哪里肯罢休?这面如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已经急急的出声为自己辩白了。 “够了!朕在此处,岂容尔等这般撒泼放肆!”南宫凌沣一掌拍在宝座旁的紫檀木雕花飞凤案几上,震的桌上手边的茶杯也是轻轻一晃。 “金蝶,你继续往下说!” 章节目录 第950章 番外:嫁祸6 金蝶低头暗暗阴笑了一会,头依旧是低着,跪行了两步上前,以头抵地道:“陛下,奴婢卑贱之身,其实不敢多言。况且两位妃主位高得宠,就连淑妃主子,往日都要避让三分……“。 如妃与瑶妃听得金蝶的话,两人都齐齐变了色。想不到。自己竟然是栽在了淑妃的算计之中。这个金蝶,只怕是会死死咬住自己,不肯松口的了。 “陛下恕罪,奴婢说话也许难免会站在自己主子的立场上去看待。但是,今儿一早,两位妃主到了漱玉宫时,身上确实有带着香料,娘娘早在怀孕初期,就已经晓谕六宫,请安时不得携带香囊了,因为龙胎受不住那味道。” 金蝶说罢,佯装怯怕的低下了头,暗地里朝如妃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恨得如妃恨不能上去给她几个耳光。 南宫凌沣脸色一沉,问向如妃:“如妃,你来说说,自己今天是不是带了香囊去见淑妃?” 他说话间神色不变,只是手中端了旁边的那只细瓷白玉茶杯,茶水放的有些久了,不免有些冷却了下来。手上才一开盖,便皱了皱眉头,众人还未看清情形时,便见皇帝右手中的那只茶盖已经被他两指尖捏成了碎片。 一时人人襟声,如妃脸色惨白,额上冷汗齐下,顾不及擦拭,只得勉强应了一声,旋即瘫软在地上,以泪伏地道:“回陛下,臣妾……臣妾也是无心的,原本以为淑妃娘娘……已经过了前面三个月,如今胎气应是已经稳了。想不到……臣妾有罪,请陛下宽恕!” 瑶妃见大势已去,却还留了几分侥幸,只故作镇定的回言:“陛下,臣妾今儿个身上并没有带着香囊,您可以将臣妾宫中的宫人找来一一查对。” 金蝶在低垂的面容中抬起头来迅速看了瑶妃,一眼,旋即又垂了下去。 皇帝一时不语,只招手身边的内侍叫去请徐致立马回来复命。 不多会,徐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稍微平息了一下胸口起伏妃气息,便躬身道:“陛下,在如妃娘娘的寝殿中发现了这个香囊,宫人说这是娘娘早上回来更衣后换下的。” 说罢,往身后的内侍一使眼色,便有一只银盘托了上来,上面,放着一只精工绣就的湖烟色香袋。 皇帝也不去接那香袋,只仰首朝太医点了点头,马上就有两个太医走了过来,向天子作揖之后,接过了那个香囊。 “陛下,这香囊里确实装有少量的麝香,只是味道被这另外几味香料给挡住了,只这一嗅是轻易发现不了。”太医们仔细看过,这才躬身上前来复命。 南宫凌沣接过那只香囊,眼睛盯着那坠着的红色如意丝绦结看了半天。如妃早就瘫软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 只见天子将这香囊打量了半天,最后用指尖一弹,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如妃跪着的金砖上。 无人敢出一丝声音,屏风后殿淑妃也已安静的睡了过去。午后的穿堂风在一室沉闷的炎热中温柔的拂过,这几缕凉薄的风儿,似乎冲淡了一下殿中那股腥臭的血腥之气。 章节目录 第951章 番外:嫁祸7 子静跪在地上,时间久了只觉胸中一阵气闷的短促。又见着眼前的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其步步惊心更是令她意想不到。 玉梅在她身旁悄悄递来一个眼色,两人心有默契的对视了片刻,互相安慰着对方惊恐的心。 “来人,传旨!着将如妃林氏削去封号品级,废为庶人。即日起迁出烟翠殿,发往去锦宫思过。” 一句话,便将如妃打发去了冷宫,削号去封,废为庶人……如妃听清皇帝的旨意后,只是闷闷的叫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陛下,奴才在瑶妃娘娘的殿外花丛里,找到这么一个东西,请您过目定夺。”徐致适时的呈上一个托盘,里面装有几撮新鲜的泥土。 南宫凌沣面上浮出一种厌倦的宁静,他只是将目光往太医们那一送,便有先前的两位太医再次站了出来。 有宫人上前来拖走了庶人林氏,烟翠殿的宫人们惶恐的看着自己主子被粗鲁的太监们架着,拖去那个阴冷不见天日的地方。有个别胆小心软的,已经忍不住开始偷偷拭泪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鲜的泥土芬芳之气,细细一闻,又好像远不止那个味道。暖风拂面吹过子静的脸庞时,她在自己鼻息间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那花园的泥土里,混着麝香的优雅和低调的侵袭之意味。 瑶妃强自撑着,脸色已经渐渐没有了丝毫人气。南宫凌沣谁也不看,手中只是把玩着那几片细碎的细瓷片,徐致忍不住上前轻声提醒了一句:“陛下小心龙体要紧。” 皇帝别开头,闭目凝神了片刻。少顷,才将疲惫的目光转向了子静跪在的地方。 可惜子静看不见他眼底的内容,她只是安静的跪着,满头垂散的青丝只用了一支细长的白玉簪子挽住,那惯常用的丝绦究竟是少见了,心下不禁一阵惆怅的怜惜。 这便是深宫,南宫凌沣的思绪有片刻的走神,他用眼角的余光紧紧的追随着那个身影,心中不由暗暗说道:子静,也许你是对的,这样的生活,真的不适合你。可是,若没有了你,朕的孤独也就真的无人可以慰籍了。 一念之间,似乎心内起了一阵涟漪。那往常坚固若金汤一般的信念,那些自私的想要占有她全部的欲望,都变的有些淡淡的了。 “陛下,微臣等已经仔细检视过,这花土里含有麝香,还有另外一味毒性极强的西域香草。成分大约算来,竟然与贵妃娘娘何首乌膏里的差不多。至于这药名,微臣等还要一些时日再去研磨一二。”院正梁太医出来,向天子复命如是。 瑶妃顿时大叫出声,她本来极是厉害要强的性子,加上身后还有西太后作为支持,因此那些真性情这会儿尽数给使了出来。这面口中大呼冤枉,这面就已经跪行着爬了过来,两手抱住皇帝的双脚脚踝,一把眼泪的申辩道:“陛下明鉴!臣妾在您身边侍奉圣驾三年多了,您何曾见过臣妾出手加害宫中嫔妃的?漫说是淑妃娘娘,便是臣妾宫中一同住着的几位更衣和才人,臣妾又何曾苛待过半分?” 章节目录 第952章 番外:嫁祸8 这样一说,眼睛已经往后扫了过去。 瑶妃住的宫室原名叫胭脂殿,后来因为瑶妃得宠,上表皇帝请求将殿名改了为玉瑶殿。她现在的品级是二品庶妃,因此也算是宫中身居高位的主位。 那些新晋的低等嫔妃如更衣、才人等,淑妃便安排了在她宫中一同住着,也好顺带教教宫中的礼仪规矩,一同侍奉皇帝。 瑶妃这一眼望去,原本以为会有人出来为自己求情的。想不到却是树倒猢狲散,外加她平时待人多有不厚道之处,宫里的几个更衣才人都在她手里吃过不少苦头,这会子心里正巴不得她被废了才好呢,竟然无一人肯出言呈情。 南宫凌沣冷冷看着这个死死抱住自己双腿的妃子,不需细看也能回想起,瑶妃也算是美人。进宫三年,从初见时的那个美艳的少女,渐渐变成现在这个丰腴狠辣的嫔妃,她以往都是很直白的,心思浅浅,浅得叫南宫凌沣一眼便能看懂。 但现在,她这般抱住自己的脚踝哭泣时,南宫凌沣忽然觉得自己不能看懂面前的这个女人。那哭泣到红肿酸胀的眼睛,披散开来仪容全失的满头鬓发,让他从心里感到厌烦。 轻轻挪动了一下脚跟,徐致立马会意的走上前去。命人将瑶妃从御前拖开。 “陛下,该如何处置瑶妃?”皇帝没有发话,徐致自然不敢自作主张。瑶妃被两个太监左右架着,兀自在不断的挣扎和申诉。 南宫凌沣起身,正要下旨,却听殿中一个清凉的女声,带着柔婉的任性与温柔,款款的越众而出:“陛下,臣妾以为瑶妃娘娘既然不肯认罪,自然是有着内情的。这花土虽然是在玉瑶宫中找到的,但此中曲折也许并不尽如推想。臣妾斗胆,请陛下容情,将瑶妃娘娘先行拘禁,容后再查。” 说话的正是兰婕妤,子静抬眼望去,多日不见了,她如今出落的越发形容温润。静心打量来,只见两颊处红粉霏霏,一身象牙色的香云纱衣衫,手上拢着一串硕大的珍珠链子,云鬓之上只斜插着一支如意金钗,行动之处如花照影一般,那曼妙清淡的女人味和妩媚的风情,真是沁入了骨髓里的雅致与宁静。 南宫凌沣不意她会出面为瑶妃求情,心中少有一阵吃惊。那面瑶妃自己也停止了挣扎,想来心里也是万万想不到这样的情形。 兰婕妤却镇定自如,她款款上前,以端正的仪态走着碎步,腰肢扭动时,除却头上的发钗轻轻摇曳,全身上下都是端的娴静恰到好处。只这一点,便显露了自己良好的教养和平和内敛的性情。 只见她上前来向皇帝行了个礼,然后温顺的跪着,口中说道:“陛下您睿智过人,不然的话也早就下了处置瑶妃的旨意了。如若其中没有漏处,臣妾以为瑶妃必然也会和如妃----啊,不,陛下恕罪,臣妾一时失言,是林庶人一起认罪的。 章节目录 第953章 番外:嫁祸9 再者, 陛下明鉴,臣妾与瑶妃从来就无私交,如此做来,只是为了不想后宫此后变的人心凉薄。其实众姐妹中想为瑶妃求情的也大有人在,只是碍于圣意不明,这才不敢出言的。” 兰婕妤说罢,便朝身后一看,这几句话极为厉害,看着平常,其实却是兰婕妤在不动声色的表明自己公正贤德的品行和立场。试问六宫之中,谁想被皇帝认为是那个凉薄狠毒的女子呢? 一时眼光扫过之后,哗啦啦便有一大片嫔妃跟着表态求情起来。 “陛下圣明,请陛下彻查此事。” 子静在远处暗暗打量着兰婕妤,心中不禁一阵惶恐不安。她看得出来,这只怕原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局,只是子静不知道淑妃缘何会用自己的骨肉来做赌注。如妃与瑶妃也许本来就罪孽深重,自己原是无需出面求情的。 现在,又凭空多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兰婕妤,她如此这般的行径,摆明就是要在此时引起皇帝的注意,好借机在淑妃养病期间夺了她的摄六宫之权。 与兰婕妤认识的时间不短,子静心中很是迷茫了一阵。曾几何时,自己认识的那个柔婉的女子,变成了这么一个富有野心的女子? 她甚至不惜,在此事上公开与一意将如妃和瑶妃置于死地的淑妃叫板。难道?…… 心中咻的一闪而过,子静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不容她继续再想,皇帝已经点头朝兰婕妤淡淡一笑:“兰婕妤,朕知道你一向宽厚待人。后宫有你这样的贤妃,朕----很是安慰。” 原来----自己的想法真的没有错。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授意默许的! 得到这样一个肯定的答复,子静忽然感到后背一阵沁骨的凉气,纵使这盛夏七月炎热的天气让自己身上每一处都微微冒汗,但那来自内心深处分明森冷的凉意,还是不自禁的让她心头一阵轻轻的搅动着,闷闷凉凉的痛。偏生还无处可以消解。 向来只知道君临天下需要臣工俱服,想不到的是,九五至尊的天子竟然会将自己驾驭朝臣的帝王之术用来管理自己的后宫嫔妃。这些女子,这些嫔妃,可都是----与他有着肌肤之亲的女人啊!他……如何能这样无情? 那些看似温柔的缱绻,世人敬仰的光鲜名分,拨开那些珠翠围绕的富贵与权势,其实最终天子端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而心头一念之间又想起淑妃,子静回头去看了一眼屏风后那个气若游丝的身影。她没有丝毫的呻吟传出,安静的如同已经昏睡过去。 这一刻,心中的同情让子静自己觉得自己先前真是有些近乎无情的冷血。淑妃到底何处开罪了皇帝?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能保住,最后落的这样一个下场?这一场连环局,到底的谁在算计谁?又是谁最终被算计了? 可悲的是,淑妃自己却还懵懂不知,心内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将皇帝成功的摆了一道。虽然没有了孩子,但毕竟借机除去了自己一直引以为肉中刺的两个妃子,还赢得了皇帝的怜爱…… 章节目录 第954章 番外:嫁祸11 淑妃不知,但在不久或者若干年后的将来,她也许会明白过来,从头到尾,自己才是那个被皇帝扫除了的障碍物。而如妃和瑶妃?或许只是刚好碰上了这样的清扫而已。留与不留,全凭帝王一念之差。 抑或者,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就这样,带着心内的一丝欣喜,像柳妃一般的离去了。 或许,只有这样的结果,对于淑妃来说,才是最好的幸福。 而这深宫中,柳妃不会是最可悲的,淑妃也不会......甚至于自己,都将会比她们更加悲惨和凄凉?子静不敢再想,只觉眼前一阵发昏的金星乱怆。 子静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沦下去,那跪的发麻的膝盖有些微微的发抖起来。她咬牙忍住,只控制住了心中的惧意和那种愈发强烈的愤怒,不敢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己心中原以为喜欢了的男子,悄声对玉梅说了一句:“快点扶着我,我头晕!” 玉梅不知所以,被眼前这宫廷突变搞得有些目瞪口呆,乍一听子静这样说来,赶忙将身子靠了过去,让她整个挨到了自己身上。 再看南宫凌沣满意的环视了一下大殿,他的眼角飘到了子静的身上,心中有一丝不安闪过:难道她又不舒服了? 这样一来,他便唯有尽快结束这纷乱的局面了。 清清喉咙,皇帝挺立于大殿之上,对自己的嫔妃沉声说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朕的妃子,即使是名位上有所区别,但朕的内心里自问待你们都是一样的爱重。今天的事情,让朕觉得非常遗憾。淑妃不慎滑了胎,这样的事情,希望你们各位引以为戒。毕竟,这后宫中的女子都是期盼自己能够诞下龙裔的。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那都是皇家血脉,也是你们毕生的骄傲与成就。” 稍稍停顿了一下,南宫凌沣缓缓扫视了一下下面跪着的各人。他没有看向子静,心中升起些许的愧疚与不安。在暗地里,他告诉自己,朕是天子,三宫六院的不可避免的,子静,朕即使再爱你,也不能就此废了江山祖制,希望你能明白朕的立场。 但子静不能明白,她的心里,这时凉的就像三伏天结了冰冻的湖面,她听不见皇帝的话,只是自己一个人哀哀切切的想着心事。 “朕希望以后你们能够和睦相处,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否则,如妃的下场,便是最好的榜样。至于瑶妃,朕以为兰婕妤言之有理,朕岂能单凭一捧花土就草率定罪?此案交由大理寺和兰婕妤一同审理,等有了结果,再来向朕复命。” 瑶妃被两个大力太监架着,原本是捂住了嘴不许再叫的。这时听得皇帝这样的发落,不由的跌坐在地,伏地叩首道:“陛下圣明!臣妾谢陛下圣恩!” 南宫凌沣淡淡看了她一眼,只将目光往兰婕妤身上一扫,缓缓道:“你该谢谢兰婕妤,还有这些为你求情的嫔妃们。若是彻查出来此事真与你无关,以后也要记住,内宫之中都是自家姐妹,善意待人心怀仁慈才是长久之道。” 章节目录 第955章 番外:嫁祸12 瑶妃连连称是,又跪行至兰婕妤跟前,端正行了个大礼:“谢谢兰婕妤直言!” 兰婕妤慌的赶忙跪了下去还礼:“瑶妃娘娘,这怎么敢当?臣妾分位比您低,怎敢受上殿的礼?快快请起……”。 南宫凌沣听着,嘴角却是一笑,伸手向兰婕妤一招,便说了一句:“心儿,朕其实历来看重你的贤德和稳重。瑶妃的礼你自然受得,朕,现在便册封你为兰妃,即日起,你便跟着淑妃一起,共理六宫诸事吧!“ 众嫔妃耳听着皇帝当众唤了兰妃的闺名,且兰字对皇帝来说从来都是不同寻常的,愿意以兰字为封号,册封兰慕心,显见是宠深的缘由,一时纷纷向兰妃投去艳羡的眼光。 “臣妾等,恭贺兰妃娘娘!“茵茵珠翠,一时无比的献媚取巧。兰妃此后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只怕圣眷只会越来越浓。 无人理会那个躺在屏风后的淑妃,也无人想得起来殿中还有一个贵妃。大家的视线,都投给了这个新晋的兰妃娘娘身上。 南宫凌沣终于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眼角扫了扫子静,见玉梅已经在众人起身时扶起了她,她靠在玉梅身上,只是闭目休息。 皇帝沉吟了一下,知道此时与她说话不好。按下心里的想法,他料想子静应该是不会知道这一切的。而他,原本也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她这般单纯,何须知道这些宫闱深寂的诡计与手段?而自己是天子,则需顾全后宫稳定的大局,还有她时时被人算计的危险。 一时众妃都纷纷称颂皇帝的睿智,香贵人站在人群中,手中紧紧捏着的巾子湿了又干,干了有湿。这会见大家都没有再继续留意麝香之事了,这才暗暗吐了一口久闷着的气。 香贵人胸口刚觉得舒缓了一些,却见得站在殿中的天子,正用一种看似淡然无意却又锐利无比的眼光拂过自己的面颊。再看时,他的眼光却已经轻轻移开,到了别的嫔妃身上。 香贵人不由的心头发紧,霎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不,不会,那目光含着深意,似乎在默默的警告着自己......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但绝不会有错,分明就是朝自己而来的。 想了一想,香贵人到底心虚,不敢对视皇帝,只得别开脸去身边的梁才人微笑着说了几句。 一会儿内侍省的太监们终于开了库房,抬来了一副软底担架。漱玉宫的宫人七手八脚的,小心将淑妃送上了担架。一时众人见事情也了结了,纷纷拜别皇帝,各自相携着回了各宫室。 南宫凌沣一早去了临朝听政,中午回来这会又折腾了半天后宫的是非,也确实有些疲惫了。他看了看子静已经在殿中拣了一个阴凉地方坐下,可是那神情却分明是在避开自己,一时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于是挥了挥手,只叫徐致在前开路起驾回含元殿去。 兰妃亦步亦趋的跟着,南宫凌沣见子静竟然不出来相送,心中微微气恼,于是竟然招了兰妃一同回了含元殿伺候茶水,但听徐致尖细的一声“陛下起驾!”,那金色龙辇便由众人抬着,缓缓出了湘云殿的大门。 章节目录 第956章 番外:嫁祸12 送得圣驾出去,殿中的宫人们四下忙活着打扫方才的污秽和血腥之物。玉梅扶着子静缓缓走进了寝殿,心中兀自想着后怕的拍着胸口道:“小姐,您不知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这宫里头,哪有这么多的是非啊……好在,陛下来的及时,要不,我真是担心您也被牵扯了进去。好在,陛下还是一心护着您的。” 玉梅扶了她靠在床上,笑着做了一个鬼脸,转身便去外面吩咐打水进来给子静擦脸。这才掀开珠帘,便见乐昌笑着扑了进来。 玉梅一见乐昌,赶忙一把搂住她在寝殿外,一面以手按住嘴唇示意乐昌不要大声喧哗,一面将她往大殿中赶去。 乐昌一时不解,好在她身后跟着的芳如这会也挪了小脚急急赶了上来,一进来就朝玉梅道:“给姑娘添麻烦了,公主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睡醒午觉起来就要过来找贵妃娘娘。我听说这边今儿出了事,这会不知娘娘可好?” 玉梅将她们往偏殿里领了坐下,这面才叹息道:“姑姑说的是,今儿个湘云殿里,险些出了大事。这不,淑妃娘娘在这里滑了胎,真是不知道,偏生就这么巧……好在陛下来的及时。我家主子,这会儿,正在寝殿里头一人发怔呢!” 芳如姑姑赶紧哄了乐昌说道:“公主,老奴先前就不叫你来,说了你贵母妃必然有事不一定有空见你。这会巴巴的来了,也听了玉梅姑娘说道了,你该满意了吧?” 乐昌在芳如的怀里弩着小嘴,只是不满意。顿了一下才说道:“那是我子静姐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叫她贵母妃。”说罢,只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往那边寝殿。 芳如一时失笑,不住掩面道:“公主,你听听陛下往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贵妃娘娘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怎能叫了姐姐?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吗?这要传出去,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乐昌颦了眉头,只是回头来瞪着自己的教引嬷嬷。因为没见到子静,所以她的心情有些烦闷的焦躁。 才一回头,却见子静挑起了偏殿的湘竹帘子,温热含笑看向乐昌,口中道:“我说是谁呢?大老远的就闻见一股子奶声奶气。原来是乐昌来了啊……”。话音未落,乐昌便娇呼了一声,旋即像只蝴蝶一般扑向子静的双腿。 “你这是怎么了?我今儿可没精力再陪你去御花园放风筝了啊!”子静拢了乐昌在怀里,两人皆是相视一笑。 这粉嫩的小公主,对子静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也许是因为那次初遇?抑或者是子静对柳妃那种发自内心的同情。总之,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知因何掺进了一种浓浓的温馨,那感觉,让子静觉得有些类似于亲情。 芳如姑姑见子静走了过来,赶忙俯身下去行礼,子静微笑着叫起,一面叫人进来上茶坐下了。 乐昌拉着她的手,拣了偏殿的主位坐下。子静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问道:“你今儿个不去书房习字,怎么这会眼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了?” 章节目录 第957章 番外:劝诫1 乐昌最听不得人叫她去读书的,这会小嘴巴厥了老高,只是撒娇的往她怀里钻来:“人家今天上午已经做了课业了,子静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说会话?” 芳如见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子静脸上却有几分疲惫之色,这才出面说开了:“贵妃娘娘,公主是想请您帮着想想,看陛下的万盛节,送点什么寿礼才好?” 子静这才抬起头,原来,过不了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这样一想,那涨冷峻而又夹带着温柔的脸庞便在自己跟前分明的显了出来。那浓郁到极致的龙麝之香瞬间将自己整个吞没,耳畔还荣绕着那一句:“子静……朕在这里……”。 心中一慌一乱,那种犹如害病一般的忽冷忽热的感觉又不可控制的涌了上来,胸口顿时如小鹿一般跳了老高。手指上端着的茶杯差点拿捏不住,险些晃了下来。玉梅在一旁看着手快,这才接了杯子过去放好。 这面玉梅看着子静的脸色,嘴上已经问了出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子静顿一顿神,只得勉强收拾了心情道:“无妨。我只是一时有些气闷而已,这天气,可是真热啊!” 玉梅见她这样一说,便要去后殿取了水来给她擦脸,子静点点头,这面才觉得稍稍好了些。 芳如姑姑一旁瞧着,心中有了几分明白。想来是皇上和贵妃之间起了些争执吧,究其原因,应该是为了淑妃的那一胎。看来贵妃心里还有些余悸未消呢。 见乐昌歪在贵妃身边,便招了跟来的宫女道:“去,把公主带到后殿去洗个脸,顺便去看一下贵妃主养的那几只雀儿今日可还欢欣?公主,可拿些吃的鸟食喂那几只小雀儿,高不高兴?” 乐昌这时听着提起了后殿的那几只小雀,稚嫩天真的脸庞上才绽放出了笑容。不待子静做声,已经连连点头,连蹦带跳的走了去后殿。 芳如一个眼色,不需言语交代,跟来的宫女和嬷嬷已经提了裙裾追了出去。 子静微一摇头,心想这丫头还真是贪玩。恰巧玉梅拧了干净的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拭手,子静莞尔笑了一下也懒得动弹,便由着玉梅去弄了。 坐的位置离偏殿宽大的窗棂不远,时已午后,斜阳渐近。有轻微的风声在耳畔吹过,极远处响起宫女们谨慎的步声。 脑中突然忆起,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家乡永嘉县的苏府中,玉梅与她在桃花树下打秋千,那古藤秋千高高的荡起,仰面看见灼灼花枝在头顶盛放。仿佛是最绚烂的晚霞,无数的花瓣纷纷跌下,落在她的发间衣上,像是一场最绚烂最绮丽的花雨,玉梅咯咯笑着,用力将自己推向更高更远的天空…… 一会玉梅擦拭罢了,见子静脸上带着笑,于是便侧头问道:“小姐,有什么事这么高兴的啊?” 子静但笑不语,手上却指了乐昌公主欢快四处走动的身影道:“你且过去看着点,别叫公主把咱那几只鸟笼给拆了。” 章节目录 第958章 番外:劝诫2 这面说完,已经起了身,长长的裙裾无声曳过平滑如镜的地面,先前跪的有些久了,脚步有些虚浮,但她走得极稳。窗棂旁的紫檀木高几上摆着一只雨过天青色的花瓶,内中插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白玉兰。 子静看着眼前觉得喜欢,只觉那花的容色与这瓶子匹配的恰到好处,真正是清丽压人。心中一动,脚上便走近了去,想要细细观赏一二。 午后的夕阳从窗棂透进来,细密的一束一束,每束里头无数细小的金尘,打着旋转着圈。窗扇上镂雕着梅花鹿与仙鹤,团团祥云瑞草绕缠,细密的雕边上涂着金泥,富贵华丽,那是极好的口采“六和同春”的样式。 芳如躬身站在一旁,这会儿侧了脸过来望着子静的身影,见其一袭淡青色刺金绡纱宫装,云髻上缀着几点零星珠花,脸上妆容素净,更衬得她肤色略显苍白,但那份气度与从容却是难得一见的,心下微微一阵叹息,便道:“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将来必是富贵无极之人。” 子静早先就听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初见,一时以为是她有意奉承,原也不以为意。这时又听,便不由的留了心,而暗暗辗转时,却突然明白她必定是有话要与自己说。 一时怔住,少顷便回头对她说道:“姑姑既然愿意亲近我,又何必藏着掖着话头?我虽然年轻,但自顾并非什么心存野心之人。姑姑若有良言,不如直言相告。” 芳如料不到她如此直接,一时有些意外。但正眼看去,子静的神色却是如常,并未有丝毫的见责之意,心下这才稍稍平稳了些。这面朝子静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贵妃娘娘,容老奴僭越了。” 子静垂目看着那案几上的花儿,并不抬头,心中转了几回,那原先的疑团在眼前越来越大。但南宫凌沣的话亦言犹在耳,他捧着自己的脸庞说:“只要你要的不是朕给与不了的,朕都可以满足你。” 那么,如果自己真的背弃了他的忠告,这面偷偷问了,不知他知晓了会如何?这么一想,那落在花瓣上的尖细手指便轻轻抖了一抖。 一错眼,便见一片雪白的香肌在这微微的颤抖中飘落下来,那细腻温润的触感还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但花瓣却已经荼蘼凋零了。 一出神,便呆呆停在那里。芳如侧眼瞧着,只见贵妃身形娇小瘦削,雪白的锁骨露在外面,也不戴什么首饰点缀。领口绣着一小朵小朵浅绯的花瓣,堆堆簇簇精绣繁巧,仿佛呵口气,便会是落英缤纷,繁乱如雨零落衣裾。 那原本如花的容颜,眉目之间浮上了一层忧伤与落寞。 再想到自己肩负的责任,芳如不禁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扶了子静坐下道:“娘娘,不是老奴有意在您面前故弄玄虚,而是这宫里……历来就有许多要避讳的。” 子静木然的点头,而后才轻轻问道:“姑姑,能不能告诉我,我与元皇后-----我们,真的有什么地方相似吗?” 章节目录 第959章 番外:劝诫3 芳如这才肯定了一点,与元后相似,对于贵妃来说,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而原因只怕还是在于元后的死因,以及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宫中目睹的一切,她已经不敢再相信天子会给与自己幸福了。 见芳如十分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子静旋即会意的点头道:“到我寝殿里小坐一会吧。”说罢,一手打了帘子,人已经走了出去。 芳如跟在后头,见得那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迤逦拖行在她身上,长及脚踝处的发尾隐隐带着阵阵清香拂来。娇小的身躯往前走着,步子倒是端正的纹丝不乱----难怪,这心性与这份傲骨,想来是陛下所爱又不得不加以引导的根源,只是不知,这样的爱恋缱绻,是否能给她一个圆满的结果? 但皇帝的话她不敢不尊,亦不得不尊。天子的意思,便是叫她寻机会为贵妃解开这令他无法言说的心结。想来,自是爱极了,情深到了就要溢满偏生对方又不予理会时,才会令天子如此费煞心思吧? 子静自己进了寝殿,便往窗前一坐。窗下本有软榻,子静此时仿佛累了,微露疲态,伏在榻上已经阖起眼睛,只伸手往旁边一指,便叫芳如坐了下来。 殿中错金大鼎里焚着夏日适宜的薄荷香和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暮春迟迟,丽阳西斜,美人窗下春睡,这情景,精妙如同一卷工笔重彩的图画。 玉梅自后殿回来,掀开帘子看见子静这样一副情态,以为是要睡了。正要出声唤了芳如出来,却见子静眯了眯眼睛,慵懒道:“我请芳如姑姑给我讲讲宫里的趣事,你且沏两杯茶进来放着,叫殿里的宫人下去歇息吧!看好乐昌,不要乱跑给摔倒了。” 玉梅应了一声,便出去泡了茶进来。她素知子静有时喜好清静,加上这是夏日,茶水凉了也无妨,于是便自作主张泡了一整壶拿进来。 子静扫了一眼,不由的取笑她道:“你如今是越发的聪明了,怕是叫我总是唤你,竟然连这巧心思也想得出来。” 玉梅一时怔住,少顷才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轻声说道:“小姐,你就会取笑人……”。子静见她这样,于是也不再多说,只叫去后殿看着乐昌就好,旁人不要靠近寝殿。 芳如起身给子静倒了茶水,又恭敬的递了过去。子静接了,却并无意品饮。她目光涣散的盯着自己平日睡的那张雕花大床,清风吹进来,将那原本垂着的银钩晃的一闪一闪。白色的绣花纱帐被吹了开来,床上铺着的冰玉簟子露出了那粉白的象牙色。 芳如顺着她的眼光一直看着,心内暗暗琢磨自己该如何开口。子静却一点也不急,只是捧了茶杯在手,静静的等着。 好大一会儿,芳如才斟酌着开口道:“贵妃娘娘,这后宫中多是非,后宫各妃嫔都不是好相与的……”子静转开脸去,恍若未闻。 芳如这才压低了声音:“恕老奴僭越一句,娘娘,您如今身在宫中,名义上也是陛下的妃子,今儿的事情,料想您也看的明白。陛下若是迟了一步,这火很有可能烧到您身上,若是如此,您待如何?” 章节目录 第960章 番外:劝诫4 子静嘴角微抿,终于开口:“我只是不明白,作为女子,为何一定要如此这般?”芳如目光如炬,直直的望向她,直言不讳道:“如果您是她们,如果陛下待您视而不见,一辈子只能老死宫中,默默无闻,奴婢料想您也不会如此甘心待毙的。” 子静闻言这才正了身子坐起来,手中的茶杯一晃,便滴了一些茶水出来。自己取了丝巾擦拭了,这才接言:“但我自问从未有想过与她们争什么?再说,其实这世间许多东西,争也争不来的。不是吗?” 芳如想不到她竟然如此通透,心里一惊,这面已经跪了下去:“娘娘睿智,与元皇后的确有着七成的相似,难怪陛下对您青眼相加。老奴总算没有看走眼,他日您入主中宫之时,请勿要忘记照拂乐昌公主才是。老奴在这里,先给您叩谢恩德了。” 子静只是看着,并不叫起,两眼盯着芳如的身影,而后突然问了一句:“姑姑与柳妃之间交情不浅?” 芳如听得此言才抬起头,这时天色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红霞漫天的夕阳悄然隐退,青灰色的天际上风起云涌时,暮色便已经夹杂了阵阵燥热的风,卷着酝酿已久的夏雨铺天盖地袭来。 子静站起身,立在窗棂旁边。但见暮色四起,雨气苍茫,深宫无数精美的楼台殿阁,尽融入迷的烟水间。 好一副:烟雨蒙蒙暮色昏,为见玉人近妆台。京城虽无江南那边的绚丽美景,但禁宫中自有妙手名师云集。长住于此,子静有时会惊觉自己对故乡的思念愈发淡了,那些昔年美景,渐渐变成了一副淡墨清雅的山水画,只可遥思,不能直面矣! 芳如在子静的身后回言道:“娘娘好眼力。奴婢与柳妃娘娘,确实渊源不浅。说起来,当日她入宫为婢,还是我亲自向先帝爷的主事内侍省统领推荐的。柳妃通晓音律,自己作了不少的曲谱,这也是她与陛下结缘的根基所在。” 想到那些被火光吞噬掉的曲谱,那些纸笺,分明就是一个女子对爱人所有的眷恋吟诵。那是心曲,亦是不朽的心血凝结而成。只是可惜了.....那些火光,那残余的灰烬......子静心中一痛,颦眉不回头,依旧是望着窗外的细雨飘摇,淡淡道:“那么,你们是亲戚?” 这面想来,才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芳如。见她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很是干净利落的样子,一身周正的云烟色宫装,身上戴着几样金首饰,头上插着一支玉色尚算通透的钗子,乍眼看来,在后宫云集的美人堆里,还真是并不显眼。 便是淑妃身边的金蝶,打扮的都叫嫔妃侧目。似她这样内敛朴素的品级宫女,倒真是不少见。 除了一个,兰慕心之外。 “回娘娘的话,奴婢与柳妃娘娘并非亲戚,只是同宗里的熟人而已。”芳如低声说来,一面打量着窗外的雨丝稠廖。 章节目录 第961章 番外:劝诫5 子静不语,耳听雨声萧索,窗外芭蕉淋漓有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陛下待柳妃,亦不算无情。早些年的时候,陛下还是皇子,柳妃在曲苑里做打杂的宫人,后来误打误撞的,被如今的曹太后送到了陛下的王府里。柳妃年轻时自然貌美,又精通音律,温婉可人,那时陛下也曾表示过,将来一定要纳她为自己的妃子。” “后来陛下得了先帝和朝臣的扶持,得以荣登大宝。那个时候,柳妃欢喜的难以自禁,但她的身份卑微,只是王府里的一个侍妾,按照祖制,陛下登基时也只能封了一个才人的名位。再后来,柳妃就有了乐昌,这才晋了贵人的位子。” 子静点了点头,心中想来这柳妃到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而自己,冥冥之中,因为回到了京城,竟然又做回了自己世家千金的身份。陛下,给了自己贵妃的名分,这个名分,却是多少红颜一生也渴求不来的恩德啊! 眼中一阵氤氲,子静暗地里叹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本就并无与他置气的资本,眼下自己的这一切,名分与地位,甚至于母亲在曹府的当家主母的地位,都是他所赐予自己的。 芳如看不清子静脸上的表情,仍旧继续说着:“本来陛下晋了柳妃的名位,也是想她能好好跟着自己。只是可惜,柳妃自己未能惜福,怀孕的那些日子,仗着陛下对她的恩宠,总与后宫的几位主子娘娘过不去,这才惹下了祸端----唉!” 子静这才顺手关上了窗棂,回转身问道:“即便如此,陛下又怎会将她关在了广陵殿里数年不见?” “唉!娘娘您有所不知,这其中的细节缘由,只怕说起来一时也讲不清。但最后,柳妃之所以开罪陛下,却是因为,她犯了陛下的大忌,因为自己遇到嫔妃们的集体刁难,所以就转向曹太后求情。而曹太后更是趁机让她在陛下的茶水中加了一味慢性毒药,并哄她说,只要陛下喝下了那东西,以后就会对她百依百顺,再不会有人敢为难她了。这种事情,历来就为后宫之大忌,你说,她犯了这样的罪过,陛下难道还能宽恕她么?” “原来是这样?“子静侧了头,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细瓷玉杯的温润光滑,一面问。 “嗯,奴婢不敢欺瞒贵妃娘娘,其实此事也是后宫不允许被谈及的一件事。只是娘娘既然问起,那奴婢就斗胆一回。总之,柳妃之获罪,已经是陛下法外施恩了。否则,真要按着律制的话,只怕柳妃当时就已经被赐死了。” 芳如的声音高低起伏,往事的画卷亦随着她飘走游离的思绪再次展开。 “原来是这样,多谢姑姑,我明白了。” 子静听完芳如的话,倒忽然间觉得南宫凌沣其实也殊为不易。是啊,他是天子,不单是宫中嫔妃的丈夫,不单是柳妃之夫君,更是天下万民之君----他的身上,系着万千百姓的祸福生死,这是伦常,亦是任谁也无法改写的人之共识。 章节目录 第962章 番外:太后泼茶1 听完芳如的话,子静沉默了许久。她知道,自己若注定走不出这个后宫,那么,从今往后,也绝不能再重蹈柳妃的覆辙。她不能有任何独占君心的念头,否则,便是天下之罪人。 正沉吟间,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急匆匆地走到门外,跪下启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慈宁宫问话。” 此言一出,不但子静讶然,就连芳如也是十分诧异的模样。 这宫人口中的太后,自然不会是曹太后。她早已被皇帝软禁于后宫慈安殿,无事无旨意,均不得外出半步。 而当今天下的生母孝端太后的确是住慈宁宫,却是早已明言不过问后宫诸事,每日只在慈宁宫内吃斋念佛,过的是不问世事的方外生活。可以说,除了皇帝南宫凌沣之外,其余的人,她一概不见。 可为何她会在此时召见自己? 不但子静心中忐忑,就连湘云殿的诸人闻言都是愣住了。 但事不宜迟,孝端太后的人还在外头等着,更何况无论的身份还是辈分,她都是后宫中身份最高的那位主子。于是,子静不敢大意,连忙叫人进来给自己梳妆,并准备前往慈宁宫拜见。 午后的清风蕴着几许清凉兜卷过来,八宝鎏金青鸾车内层层宫缎垂坠,随着车行清风泛出轻微的波澜盈动,几缕丝带无骨的拖曳下来。玉梅低头替束着虹影茜纱披风,一面整理着,一面说道:“皇上临走还吩咐过,让娘娘好生休养着。这会儿却一定要去慈宁宫请安,去就去吧,只是去会就早些回宫,不然一会儿皇上来时,又该让人四处找寻了。” 子静知道这是玉梅担心自己会被太后责罚,所以才专门说这些话给慈宁宫的人听的。只是孝端太后可是皇帝的生母,说到底,南宫凌沣肯定也不会为了自己而去得罪自己的母后的,于是心下一阵默然,贴着车帘朝外道:“起驾,慈宁宫!” 小太监得令一声吆喝,软鞭轻抽马臀,车角宫缎下摆坠的金铃铛“铃铃”作响,青鸾车便在晨光的映射下缓缓沿着宫道远去。 到了慈宁宫的宫们前,果然见得门前寥落冷清,零星几个职位底下的宫人闲散角落,廊下绿肥红瘦却格外精神惹人喜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透着一股子尘世之外的安详。 子静到了宫门口便下车,不多时,便见里头走出来两个侍女,对她说道:“贵妃娘娘,请进去,太后正在里头等着。” 子静对着两人点点头,道:“有劳两位姐姐了。” “不敢当,贵妃娘娘客气了。” 一路无话,随着侍女行进慈宁宫内院,又七拐八弯的,终于来到了一处十分安静的佛堂前。 午后的阳光洒在金色的琉璃瓦上,这佛堂的里里外外却都是以青色的石砖砌成的。远远看的一个身着素服的背影,正坐在蒲团上面,背对着自己。子静知道那便是孝端太后,连忙上前跪倒:“拜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金安。” 章节目录 第963章 番外:太后泼茶2 等了老半天,才听得一个幽幽的声音,对她说道:“你起来吧,让哀家看看。” 子静听得那口气似乎有些不悦,也不敢说话,便垂眸抬起头来,恭敬的朝太后看了一眼,而后,见对方的眼光朝自己扫过来,连忙又垂下眼眸,努力端正着身形,跪坐在地。 “嗯,倒是有几分兰儿的影子,怪不得,沣儿对你这般的眷宠……”。 孝端太后说着,这才朝身边的人吩咐道:“去给贵妃沏茶,拿个蒲团过来,请她坐着说话。” 子静心下更加忐忑,却也明白,孝端太后今日叫自己过来,定然是为了之前皇帝处罚了如妃的事情。毕竟,如妃总是出身太后娘家的女子,即便是犯了过错,皇帝也该照着太后的面子,而不是这般自作主张,将如妃贬为庶人,直接定罪。 可这样的心思子静知道自己定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只能在心里百转千回了几次。不一会侍女送了茶水上来,子静伸手接过,又道谢之后,才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哀家听说,你十分的喜欢乐昌这孩子?” 子静冷不防太后忽然间会有此一说,当下连忙道:“是,乐昌公主聪明可爱,臣妾与她十分的投缘,所以…….”。 “哀家知道,从今日起,乐昌便会接到哀家的身边,以后,由哀家亲自抚养,贵妃你就不必操心了。” 子静闻言心中一惊,本能的就道:“可是乐昌她…….”。 “公主是哀家的孙女,她跟着哀家很好,贵妃以后便不必多问。”太后冷漠截断,又道:“况且,这也不是贵妃你该关心的事,若是喜欢孩子,就该回去好生养着身体。将来替皇上生的一儿半女,也是一件大喜事!哀家可是听说,你进宫到现在,都还不曾为皇上侍过寝。到底,你也是皇上的妃子,这夫妇伦常之道,想来是不必哀家来教你的吧?” 子静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轻声道:“太后……” 谁知道孝端太后却不想多跟她说话的样子,只转身往博山炉撒了把香屑,静声说道:“哀家平时都要理佛,最不爱有人在身边叨扰,今后你也不必再过来请安。” 子静低头看那地上的影子,太后的手向前抬了一下,又蜷回心口,是难以捕捉到的不舍姿势,心底又燃起温情的火焰,“太后,儿臣……” “贵妃无礼!”一盏清茶毫无预兆的兜面泼来,子静脸上茶水嘀嗒,面颊上的发丝跟着合成湿漉漉的条缕,太后放下茶盏冷声道:“还不赶快退下去,难道定要惹得哀家动气?” “哎哟,贵妃娘娘!!”徐致说着话从外面冲进来,掏出手绢擦拭道:“这……这是从何说起呢?贵妃娘娘,赶紧回去换身衣服罢。若是着凉生病什么的,皇上又该要动气责怪,奴才们也担待不起。” 扬声唤玉梅进来收拾,又朝太后躬身道:“奴才徐致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冷看了他一眼,仿佛心里憋着气却不好发作一般,只冷然道:“徐总管不在皇上身边服侍,跑到哀家宫里坐什么?莫非是皇上得了好东西,又要孝敬哀家,遣你徐总管跑一趟。” 章节目录 第964章 番外:太后泼茶3 “老奴给太后送佛珠过来,听说贵妃娘娘来慈宁宫请安,顺道过来看看。”见太后看回头,徐致“嘿嘿”干笑两声,“老奴方才出来的急,那几个送东西的小猴子怎么还没过来?等送贵妃娘娘回去,就去催一催。” 玉梅进来之后,麻利的大致收拾妥当,子静面上神情已经恢复平静,朝太后深深一福,“儿臣不打扰太后礼佛,这就告退。” 转身缓步走出几步,“徐总管还不走么?跟本宫一起去见皇上罢。” 徐致这才连忙朝太后行礼告退,末几,几人走出慈宁宫的大门之后,他才有些后怕的擦拭了一下额前的汗珠,低声问道:“贵妃娘娘,陛下得知您被太后召来慈宁宫,可是几乎连早朝都坐不住了,一叠声的就催着奴才来这边看看,娘娘您……”。 子静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太后召我过来,并无什么事,只是吩咐几句罢了,陛下不必这么紧张的。” 说完心下又是哑然,毕竟人家可是亲母子,自己这嫔妃……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呢!想到孝端太后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子静心下更是有几分不踏实出来了。 但待来到含元殿,见到南宫凌沣的时候,南宫凌沣看着子静,却是眼前一亮。他走下金案,握着子静的手问道:“母后叫你过去作甚?朕这边实在是走不开,又担心你,所以才叫徐致过去看看的。” 子静听他这么一说,便笑道:“太后娘娘叫我过去不过是嘱咐几句,并没有什么旁的事情,陛下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南宫凌沣仍是有些不放心。待子静离去之后,他又召来徐致细细一问,得知太后毫不留情面的泼了子静一盏冷茶之后,心里到底犹豫了一下,沉吟半响,便道:“不行,朕要过去与母后说说此事。子静她不同旁人,母后不可如此待她。” 徐致在旁听了皇帝的话,连忙拦住其去路,苦劝道:“陛下,陛下三思啊!正如贵妃娘娘说,太后请贵妃过去,不过是嘱咐几句,并没有其他旁的事情。倒是陛下这么大张旗鼓的前去,太后心里必然留下一个不快。到时候,这婆媳总是要相见相处的不是?陛下,您难道就不想贵妃娘娘在太后娘娘面前能有了好印象吗?” 南宫凌沣这才停住了脚步,他踟蹰半响,最后重重的跺跺脚,摇头道:“罢了,也是朕考虑不周,之前一直想着子静的身世,她毕竟出身曹家,只怕母后见了她会心生不悦。到了而今却是被母后召了去训话,想来母后心里必然是觉得朕之前自作主张十分的不孝了。此事乃是朕的错,朕一定设法弥补就是。” 说完又对徐致说道:“你去,跟慈宁宫那边的人说说,若是以后太后再召见贵妃,请她们一定帮着周旋一下。朕不愿看着贵妃受委屈,当然,也不能让母后心里不快。” 章节目录 第965章 番外:雨露均施1 徐致哎的答应一声,转头这就忙不迭的去了。这边,南宫凌沣却是思索了半响,最后又道:“来人,传朕的旨意,着人好生安排这林庶人在冷宫的生活,一应供给,一如从前,不可短缺了半分!” 这便是皇帝变相的朝自己的母后道歉示弱了,这消息在皇帝到达慈宁宫之前传到太后的耳中。闻讯,孝端太后自是少不得微微一笑,却也放下手里的茶盏,叹息道:“说到底,皇上心里头,还是十分的 在意这个曹子静。哀家今日见了她,也觉得她身上有着素兰这孩子的身影。只是可惜,她偏偏出身曹家。” 孝端太后身边的人琢磨着太后这话的意思,便应承道:“话虽如此,可据说,这贵妃从小并不生长在曹府,她是…….”。 “罢了,这些事情哀家早就派人打听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她出身低微些,可哀家论出身也不高。这些东西,哀家历来便不看重。照今日见面的情形来看,哀家觉得这孩子还是有些难能可贵的。最起码,如今皇上这样宠着她,哀家当面泼了她一盏茶水,她却是吭也没吭一声。就这品性,的确有几分兰儿素日的作风。只是,哀家如今担心的是,皇帝对她的这份宠爱,最终是不是会害了她……..”。 “太后您真是多虑了,皇上是明君,心里行事肯定是有分寸的。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陛下不也是掂量着轻重缓急,就算明知道淑妃是想着一石几鸟,可到头来不也还是大事化小了吗?依奴婢说,陛下对您这份孝心可是真正难得的了,就算是先帝爷对太皇太后,那也没有这般用心的…….”。 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人奔来跪下,道:“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闻言一惊,脸上自然有几分喜色流露出来。便道:“请皇上进来。” 这日,南宫凌沣自然是耐着性子,在慈宁宫里陪自己母亲好好的吃了一顿饭,又委婉的向太后提出,可再册封一位出身林郑两家的女子为后妃。谁知道这提议最终却是被太后亲自否决了,她叹息道:“皇上,哀家虽然不是什么出身诗书大家的女子,可到底还是知道十分轻重的。如妃进宫之后便处处行事张扬,她这性子就连哀家也十分的不喜欢。皇上今日发落了她,哀家也不会因此而恼怒。哀家知道,皇上如今十分的在意那曹贵妃,哀家今日也见了,人的确有些清秀难得。既然如此,哀家又何苦非要逼着自己儿子再册封个什么自己不喜欢的人做妃子?只是哀家希望,皇上能够顾全大局,到底不要真的为一人而弃整个后宫于不顾才是。” 南宫凌沣听了这话,连忙应下。不多时天色暗了下来,慈宁宫里早早的摆上了晚膳。因着太后茹素多年,是以南宫凌沣也陪着进了一顿素菜.待从慈宁宫出来之后,见天边夜色已深,南宫凌沣这才叹息着说道:“徐致,你说,朕这般待贵妃,是否真是不曾顾全大局?朕从前只觉得,若兰儿能再回朕的身边,叫朕做什么都可以。可如今 到了眼前,才知道,自己原来能给予她的,真是少之又少。” 章节目录 第966章 番外:雨露均施2 徐致不敢接言,只捡着最轻快的话道:“陛下不必如此,其实奴才觉得,贵妃娘娘如今也是全心全意为陛下着想着,不然,今日之事,如何她见了您的面,却只字不提那泼茶的事情?由此可见,贵妃是个明理的女子,皇上以后行事,也不必太拘着礼节了。总归的日后的路还远着呢,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南宫凌沣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信步缓缓的往含元殿走去。只是心里装着心事,这步子便也不怎么轻快了。 而子静回道湘云殿之后,也是兀自一个人低头沉吟着。眼见着 窗外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玉梅在外面安排好了晚膳,这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寝殿的灯树给点亮了。一时回眸,却看见子静脸上两泪交流,不由的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子静取了丝巾擦拭掉面上的泪痕,垂头哑声道:“无事,你且下去安排晚膳吧!今儿个公主和芳如姑姑都同在我们这里用膳。叫御厨准备一道酸甜骨,还有香酥白玉羹。其他的不拘了,拣些清淡些的上吧。” 芳如此时已经知道太后要抚养乐昌的消息,见她如此上心乐昌公主平时的饮食,眼中已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偏生想起那早去的柳妃,那泪水一时止不住,便偏过了头,兀自擦拭着。 玉梅抬起眼,望了望芳如,有些犹豫的说道:“小姐,有个事……刚才御膳房的总管过来知会……说是陛下的旨意,淑妃滑胎,宫中这几日禁止荤腥,嫔妃们俱得用素,晨昏去宫中太庙外念经颂祷,以其淑妃早日康复。” 子静点点头,沉吟道:“如此也是应该的,只是乐昌还小,这饮食上面,你且下去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适合公主吃的菜式。去库房取些银子,叫御厨那边想办法做了来就是。” 玉梅应允着,正要出去,后又转头道了一句:“听御厨总管说,陛下有意让湘云殿自己开了小厨房来供应您的日常饮食,只是还没定,说是要看您自己的意思来安排。” 子静心中一思量,与芳如对了对眼色,便是清楚了南宫凌沣的用意。她指了指茶壶道:“叫人进来给我们换一盏茶来,记住要热热的。” 玉梅应了一声,掀了帘子便朝外唤了宫女进来。自己转去了库房,看着天色不早,才打点着去了御膳房那边。 夜色深沉如水,湘云殿中灯火明亮。晚膳用毕了之后,子静才亲自执了乐昌的小手,就着宫女手中的灯笼送她回宫去。 芳如在旁边躬身笑着,乐昌今日玩闹的开心,这会已经有几分疲惫显了出来。小手老实的被子静牵着,一时再也活泼不起来的。 殿外的院子是子静每日必走之处,沿着大殿的门槛出来,一路乌亮如镜的金砖地走得熟了,便是不打灯笼也数的着自己的步子。 廊外白玉栏下刚换上一溜景泰蓝大缸栽的秋海棠,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百千点殷红花骨朵,如泼似溅。花虽还未开,已经让人觉得那颜色明烈如火,艳碎似绸。 章节目录 第967章 番外:雨露均施3 子静略略瞧了几眼那花,眉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一时送了乐昌出宫门折回来,才淡然问了一句:“怎么每日都是送了这样浓烈的花来?清一色的大红翠绿,真是没了点新意。” 玉梅听了也不好怎么应答,正要回言说明儿便叫搬走时,眼角却是不经意的一斜,正是皇帝踏着碎步走了进来。 子静背对着宫门,也没有看见他走来。只觉得空气里的香味忽然重了起来,心里猜到了几分,也不好转过脸去,便装作不知道,依旧静静的走进了大殿中。 才一跨进那白玉门槛,垂在裙裾边的右手便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给握了起来。 心里慌的厉害,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一时只有低下了眼帘,踟蹰的望着脚下的金砖。 南宫凌沣摇摇头,此时殿中的宫人都跪了下去,他也不叫起,只在背后环住了那纤细的腰肢,温热的气息洒到少女那细腻柔滑的颈子上时,已是轻轻衔住子静的耳垂咬了一口。 子静只觉着浑身一阵激流而过的酥软,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陛下……”。轻轻的一声呼唤,带着幼猫一般的娇弱,南宫凌沣一时按捺不住,打横抱了她,便大步走进了一旁的寝殿之中。 子静此时已经慌乱的全无了章法,见他抱了自己进了寝殿,待到身子稳稳的落到了冰玉簟子上时,指尖凉凉一握,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南宫凌沣将她放到了床上,一时倒也不再去撩弄什么风情。他倚在了床头,让子静横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睡着,口中只是闲闲道了一句:“你今儿听故事听的心里舒坦了?” 子静早就羞红了脸,两手将一旁叠着的锦被撩开了披在身上,便卷缩着身子在他手臂中轻轻说:“陛下您这会不在含元殿里批阅奏章,怎么来了我这里?” 南宫凌沣俯身过来在她脸上细细看了一遍,才微微笑了起来,左手抄过来捏了一把那粉白的肌肤,少顷才柔声道:“朕……想你了,你呢?有没有挂念着朕?” 这话在他口里说来,只觉有一种陌生的生涩之感。好像是初学讲话的幼童,在父母的教导下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但,那微微颤抖的音节,还有喉间轻轻的悸动,平板里夹杂着细腻的温柔……这一切,都足够叫子静蒙了被子暗地里偷笑一整夜了。 “哈哈哈……”。果不其然,子静这面才听完,伸手便卷了被子蒙住头和脸,卷缩的身子笑的花枝乱颤。 “你这促狭的小妮子!你这不懂事的小丫头……看朕怎么收拾你……真是不知好歹。你……你可知道,朕……”。饶是南宫凌沣素日以严肃的面貌待人,这时也是气的不知该怒还是羞了。 他一面恨了自己近情生乱,竟然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如此自轻自贱。黑天黑地的,偷偷背了耳目跑过来看她,却吃了这样大一个酸葡萄。 章节目录 第968章 番外:雨露均施4 “你还笑!还敢笑……朕一会非要把你的心给取了出来,让朕看看你这死妮子到底是不是长了一颗黑心……”。手上一使劲,那薄薄的锦被便被掀开了来。 正要大声质问了来,却猛然觉得怀里一阵温香软玉。 原来是子静双手拢了皇帝的颈子,就身滚在他的怀里。淡淡的馨香,带着温热的体热,子静将细腻的脸颊贴在了他长着短密胡须的下巴处。 南宫凌沣一愣,下一秒钟便很自然的抱住了她。十指滑过那单薄的纱裙,微微触到那光滑柔嫩的肌肤时,他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臂。 “陛下……子静,也很想您……”。照着他的样子,子静调皮的将自己的樱唇靠在了他的耳畔,吐气如兰的轻缓说来。 身下冰凉的冰玉簟子也似乎生了火一般的炙热,南宫凌沣再也按捺不住,尽管来时反复告诫了自己:一定要把持得住分寸,一定要把持得住身份……可眼下这样的光景,纵使自己是柳下惠,只怕也是要受了欲火焚身之苦了。 这面身上一动,双手已经抱了怀中的人儿压倒了在床上。子静只是贴着他的脸,手上老实的环在那颈上。这样被他一压,耳根边火烧似的红热起来,心里羞涩不安的彷徨着,口里轻轻呢喃了一句:“陛下……”。 这娇娇若若带着其艾的一声呢喃,在南宫凌沣听来简直就是一剂烈性的春药一般,生生的要了自己半条命去。 手上一用力,便熟练的将子静上身的那件对襟小衣给扯了下来。听得怀中人儿一声娇呼,南宫凌沣的手已经轻巧的握住了子静的下巴。 他装了严肃的样子,咬牙切齿道:“你这小魔障,今日芳如姑姑不是过来教了你一番为嫔妃之道吗?怎么凭的还是这样无状?竟然敢取笑朕……若换了旁人,朕必然叫她就此守了冷宫度日去!还笑呢……朕这就堵了你的嘴,看你还怎么笑!” 说罢,便俯身大力吻了下来。他这会霸道而又蛮横,只将子静的双手合在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中,另外一只手则托了身下妙人儿的纤细腰肢,往自己身上一提一紧,子静被他这样抱着,脑中只觉着自己下一刻便要窒息过去一般。 今夜殿外的雨下的有些奇怪,一时停歇了,一时转眼又下的泼天泼地而来。轻薄的窗棂纱印着檐下的盏盏宫灯黯淡,在黑雨夜中发出朦胧的团团光晕,照得那急雨如箭,白刷刷落着。 皇帝这般抱了子静在怀里,一面细密的吻着,手早就不安分的四处游走摩挲了。子静今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云锦织纱罗裙,腰封是用了同色的云锦绣了大朵大朵的玉兰花缀了珠子制成。南宫凌沣在那腰封上摩挲了一会,便要娴熟的绕到腰后去解那丝绦结子。 两人正在床上吻的火热时,殿外有人不合时宜的轻轻唤了一声:“陛下,这时辰不早了,您是不是一会起驾去甘露殿歇息……”。 说话的是含元殿的尚寝华安,他巴巴的跟了皇帝来到湘云殿,却不想天子一见了贵妃就挪不开脚步。 章节目录 第969章 番外:雨露均施5 不得已,这才壮了胆子,轻轻提醒了一句。 南宫凌沣正是满腔幸福的时候,偏偏被这不懂事的奴才唤了一句,心中自然郁闷恼火。再一想,他便侧过了头脸,手上依旧那般搂着子静,只是说了一句:“你去宣了香贵人过来甘露殿侍寝。记住,用了凤辇春恩车去接她,一定要郑重其事,吧排场安排的越大越好,让其他的嫔妃们都看见才好。” 华安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回道:“是!奴才明白了!”这面便要抬脚出去办差。 “等等!朕还有句话,今夜朕来湘云殿的事情,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华安,朕便要取了你的向上人头。还有,接了香贵人,只叫她在甘露殿的偏殿睡了,其他一概不准多说半句。明儿一早,你把朝服送到湘云殿来便是。记着早一些。” 南宫凌沣这面安排完,身子还是黏黏的腻上了身下那具曼妙的酮体。子静却一下子恼了,只是不好发作,一张小脸登时沉了下来。直挺挺的躺着,也不和他对视半眼。 “怎么?这就恼了?朕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呢……想不到,原来也是个醋坛子……”。南宫凌沣也不急,只是用手托了她的脸,一面在那粉白的颈子上轻轻的咬下来。 子静娇笑着往床的里侧躲去,一手轻轻推开了南宫凌沣在自己颈上的轻薄之举,啜了几口气,好容易才说出了声:“陛下,你这声东击西未免也做的太显眼了……看来您相中的后宫中女子多为愚钝之人。倒是那香贵人,平白无故的做了您推出来的靶子,我就觉得她无辜了些罢了。” 南宫凌沣闭上眼,深深了吸了一口气,一手握住了子静的手,十指紧扣时,才不经意的说道:“无辜?子静你莫非是不相信朕看人的眼力,这宫中无辜的人朕绝对不会随手捏了出来做挡箭牌。再说了,朕这般布置,还不是为了你?” 子静这才止住笑,卷了凌乱成一团的被子,遮住身上裸露出来的部分肌肤。她侧身躺好了,只拿一双水莹莹的眼睛望着南宫凌沣,良久之后才呢喃着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旋即应声望来,手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一拢。另外一只手替她拨开了额前凌乱的刘海,抿紧的双唇在那光洁如玉的额前印了一吻,这才哑声问来:“怎么了?你这么叫法,真真是要了朕半条命去。朕现在才知道,何为美人绝色倾城,君王流连温柔乡而不思朝政了。要照朕说,所谓红颜祸水,你这丫头就当被朝中那些言官们弹劾至冷宫去。” 子静只是微笑不语,手指在皇帝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游离。离的这么近,两人之间的气息尚且可以清晰感受得到。他身上的龙麝之香,带着霸道而张扬的气势,吞没了子静身上的淡淡馨香。 细腻的手指滑过南宫凌沣刚毅的眉角,他一下子伸手把那小手握了下来,面上作出一副严肃状道:“朕自登基之后,只有你才敢如此放肆的在这张脸上摸来摸去,你可知,何谓天威难犯?” 章节目录 第970章 番外:夜语1 子静闻言,忽然想起之前孝端太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实太后必然是不喜的。不但是太后不喜,甚至就连是南宫凌沣,心里只怕也是多少有些芥蒂的吧?可是,自己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贵妃,在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只等着自己什么时候失宠了落魄了,就来上赶着踩上一脚? 这样一念之下,她的声音更加低下去,几乎微不可闻:“我不知道。”南宫凌沣听她语气凄凉无助,自己从来未曾见过她这样子,想来必然是之前在自己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只是她心地善良,不肯向自己吐露半点罢了。 心中不由的大起爱怜,脱口便说:“傻丫头,有朕在呢,你什么都不必怕。” 这面说着,手上不由收紧了手臂,在她耳畔说:“朕是你的夫君,你不必担心什么,好好安生过着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你要什么,不需你言明,朕只要能给与的,都会替你安排了来。” 子静这才偷偷擦拭了一把眼中的泪水,破涕为笑道:“您可是天下人之君,漫不成万民有何担忧,都叫您来想办法么?再说了,宫中这么多如花美人,您哪里一一都疼得过来?” 南宫凌沣这才哈哈大笑起来,他在雪白晶莹的冰玉簟子上翻了身,舒展了一下四肢,而后才道:“朕只能说,好在天下间万万千千的女子当中,只有一个曹子静,否则朕这皇帝还真是当不下去。至于后宫中的其他嫔妃,子静,朕得告诉你,她们与你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你在朕心里是唯一的,也是最为特别的。旁人,永远无法取代你半分。”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子静的脸庞捧在了手心里。水莹莹的眸子让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渴望,少顷才转开了眼睛,接着说道:“朕因为喜欢你,这才想要对你特别的好。但是子静,朕也希望你能站在朕的角度来考虑事情,譬如这宫中的其他嫔妃,朕兴许并不见得有多少喜欢的感情在里头,但这是皇家的脸面仪制,也是牵制前朝的一种手段,所以站在朕这个位置上,朕绝不得荒废六宫。” 子静在他的手心里一动不动的眨了眨眼睛,而后问道:“那陛下可知道,这宫中有多少美人是真心喜欢您的?譬如兰妃姐姐,她便是爱煞了您。” 南宫凌沣这面轻轻放下了她的脸庞,只用一只手轻轻的爱抚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半响才戏谑道:“朕对兰妃只是欣赏而已,朕从未跟她有过肌肤之亲,难道这你也要吃醋?哈哈哈……朕也是无奈啊,你又不能快些长大,白白的叫朕要多养你几年。倒是让你爹白得了便宜,把个女儿丢给了朕,自己一门心思做起现成的国丈爷来了。” 子静听他提及父亲,不由的凝了心神。正要听他继续说下去呢,却忽然话风一转,又回到了她的问题上。 章节目录 第971章 番外:夜语2 “兰慕心进宫那么多年,朕要是有心的话,早就纳了她做嫔妃了。当初她在太皇太后身边做女官,母后还是宫中并不得宠的嫔妃时,因她行事能力颇为聪慧,心底也善良,对母后多有照拂之处。算起来,朕与母后,都算是受过她昔日恩惠的人。所以在朕登基之后,第一时间便是将她赦出了辛者库,并且赐她做回了原来的女官。可她却对朕说,愿意服侍在朕的身边。朕也曾考虑过,只是当时未曾应允,而今后宫之中无人主事,朕便将她册封了为兰妃。毕竟,她对这后宫诸事是十分的熟络,且心底手段朕也能把握得了。朕这样解释,你是否能够明白了?” 子静侧脸望着他,明白了这也是天子权谋的一部分,再则,没有兰慕心,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不知来路的妃子在此时崛起,总之,这后宫诸事,是轮不到自己来管的。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安静的回味着方才的那些话。 殿外雨声渐大,檐下一盏宫灯撑不住那飘摇的雨丝,忽然就掉了下去,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仿佛月下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清凉芬芳的水汽,刹那间浸润无声。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没了宫灯照着的窗棂一片黑暗。雨丝不曾停歇,倒是月色悄然分明了起来。微微算了一下,原来今儿个已经是七月底,难怪这月色如此皎洁明亮。 檐下有值夜的宫人匆匆走来拾起宫灯,欲要重新挂了上去。子静飞快的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这面已经高声唤了出来:“不点灯了,你们下去歇息着吧!” 南宫凌沣与她心有灵犀的笑了笑,到底是冰玉簟子寒气重,他着了一身长衫,这会也觉得有些凉意出来。一手掀了子静身上的锦被,便抱着美人纤腰钻了进来。 两人并排躺着,也不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对视着。从彼此的眸中看见对方的倒影,小小的,却也分外清晰。那样近的距离,仿佛除却对方之外,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横跨在两人之间。就这样,便能天长地久,永无止尽。 殿外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雪。窗棂上碧色纱的暗纹在月色里投向殿中的大床,一时竹影斑驳,恍如身在世外一般的宁静。 子静倚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很快便昏昏欲睡起来。南宫凌沣忙了这一天下来人也乏了,一时华安办好了交代的差事回来复了命,便招了宫人进来服侍皇帝洗漱安寝。 子静自去偏殿里洗漱更衣了回来,见南宫凌沣招手叫自己过去给他更衣,一时心下着恼,只掩面笑道不会,便要躲了开去。 南宫凌沣哪里肯就此放过她?他眼明手快,一手抓住了她的小手,转眼就把她牢牢的箍在自己怀里。 “快点,服侍朕更衣。你们,都退下吧!”挥退了四下的宫人,寝殿中的灯树也被他命人熄了大半,子静靠在他的怀里,不禁打起呵欠来。 章节目录 第972章 番外:夜语3 “陛下,人家都困死了,您好歹更衣快点上床睡觉吧!”子静低低呓语,一面取了床上放着的那件银灰色丝质寝衣往他身上套来。 终于安置妥当了,两人这才齐齐上了床,殿中点着薄荷香,倒也安宁神气。拢下轻纱帐子,依旧是并排躺着,锦被下子静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他温热的胸脯上,便要沉沉睡去。 正睡意朦胧间,听得南宫凌沣轻轻抚弄着自己鬓角的发丝轻轻说了一句:“子静,你可知道你父亲求人向朕递了折子,说是想出任户部尚书一职?” 子静原本已经睡着了三分,乍听得这一句,便登时醒转了过来。她回首看向皇帝,不由的脱口就是一句:“陛下可千万不可答应他。” 南宫凌沣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腰身,往自己身上一帖,继而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讨厌他?还是因为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令你至今仍有阴影?” 夜风甚凉,拍着那窗扇,啪啪微响。四下里静下来,檐下值夜的宫人的鼾声也轻轻响起。 子静轻轻咬了下唇,只是目不转瞬的看着南宫凌沣。那刚毅的面容近在咫尺,指尖轻轻触在自己的腰间,温热的感觉还停留在肌肤上。心中百转千迥,一瞬间转过不知多少念头。 最后眼底一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雾气凝结,泪光里看不清皇帝的眼眸,只模糊凝视他的脸庞,不知为何,那眼泪汹涌而出,再也抑止不住。 南宫凌沣没想到她会哭,怔了一怔,心中慢慢感觉到藏在她心里最深处的那些这不堪回忆,才慢慢携了她的手,只无声的攥在自己掌心,温柔的安抚着。 床边的高几上点着红烛结了烛花,火焰跳动时,璨然大放光明,旋即黯然失色,跳了一跳,复又明亮,终不似以前那样光亮照人。 子静缩在皇帝的怀中低声道:“其实子静并非对过往心存怨恨,世间事,但凡人,都难免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只是陛下,子静求您不要将权柄赋予我父亲,还有我家中的所有亲人。子静只想和您,能够有个好的结局,如此,便已足够了。” 南宫凌沣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前,听她语意里隐约有几分凄凉,念及她所受之种种苦楚,心中更是难过。但是,对于她的请求,自己却并不能直面去应承。而内中的曲折,自己的谋算,也断不能尽数说了与她知晓。 手上轻轻的拍着,心里一面神思游离着,片刻才道了一句:“可朕已经答应你父亲所请了----”子静顿时惊起,满头青丝散下,只余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南宫凌沣到底心中不忍,眉头微皱,眉心里便拧成川字。避开了子静探究的眼神,他安抚道:“其实你父亲曾任职户部,他原本也是有资格升迁的。朕并非完全因你而赏了他这样的职位,总之,以后真要有事的话,朕也必然会以你为念,不过份为难他便是。” 章节目录 第973章 番外:夜语4 子静见他意已决断,知道自己不好在朝政大事上出言干预。一时只能忍了其余的话,懒懒的歪在他身上,仍旧闭目睡了。南宫凌沣也不再说话,心中只是反复权衡着,少顷才抬手挥灭了高几上的烛火,温柔说了一句:“夜深了,睡吧!” 子静在朦胧间轻轻点了点头,便侧身朝了里侧就要睡去。南宫凌沣在黑暗里凝神许久,最后还是对她承诺了一句:“这世上万事你俱不用怕,万事皆有我替你担当。” 南宫凌沣说这话时原本的一腔挚诚,他只不曾想到,饶是自己睿智果敢,但世间事终有自己不能完全掌控于手的时候。而天子的权谋,一旦百密一疏时,便意味着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黑暗里看不清子静的脸,只觉她侧身而睡的气息并不安稳。南宫凌沣克制了心中想要亲近的欲望,只是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身。 一条宽大的锦被盖在两人的身上,空气里有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沉水香的静谧与安宁,月色如水般洒将进来时,那原本细密如毛的雨丝已不知何时停驻了身影。 两人这样相依相偎良久,子静吸了吸鼻音,才低声道:“陛下先前问我怕什么,我那时不好说。其实内心里,每回与您这样相处了,总觉得身在梦里一般隔着云端,后来想想只是不真切的感觉。就如这一刻,只咱们两个人在这里,无话不说的时候,明儿想起时,我肯定又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南宫凌沣心中一喜,这话说的是感概,其实亦是委婉如水一般的表白。他在子静的耳畔轻轻唤了一句,心中却欢喜的有些耐不住往日的严肃来。 口中最后说了一句:“怎么总说是做梦呢,朕打算过,等过几年你长大了,朕便正式大婚,迎了你做中宫皇后。到时候,咱们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双宿双栖----夏令时节,朕便带了你去骊山行宫避暑,到了那时候,你便想怎样就怎样,可以不必理会宫里那些规矩,只有咱们两个人在一块儿。” 子静低头,听他描画着许久之后的蓝图,心中有欣喜也有不自信,随即“嗯”了一声。 南宫凌沣说的兴起,于是一时胸中豪气蓬勃,又道:“等冬日里来了,咱们可以出宫去陵山下的温泉行宫疗养,还可以策马去东湖赏雪景冰雕----子静,只要你安心跟着朕,朕必然会给你幸福的。以后,咱们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子静受了他高昂情绪的影响,一时也扫去了心头些许不快的灰暗。想着那些指日可待的美景,回转身便是璨然一笑。 南宫凌沣耳听得她欢快的笑声,心中更是高兴,黑暗里寻了她两只小手来,拢了在自己的掌心里,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般深情缱绻,焉能不使子静感动?便是南宫凌沣自己,也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仿佛都不是真的,可是又那般的美妙。这一刻,他只想,便是一场梦,也让自己就此沉醉了算了吧。 章节目录 第974章 番外:夜语5 子静任由他牵着自己的十指,纠缠不离的紧紧相扣着,心底最柔软处蓦然悸动。殿角的灯树余有几盏灯火摇曳着,微光下只见他眼眸之中,只有柔情万千,这一片情深似海,直将自己兜头淹没覆灭。 自己心中那点沉沉思绪,尽皆暂且抛却了。 榻上挂着明黄挑花流苏,南宫凌沣胡乱挥挡之间,床头的束帐缠丝金钩被扯下,内中雪莹鲛纱无声滑下来,拖曳堆垒有如千堆雪。蔷薇色的寝衣柔软 的帖服住子静年轻姣好的身体,柔如羽毛的抚摸掠过她的全身,深浅不一的吻使之浑身发烫,想要开口却又被吻住,那么用力的缠绵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这样情深的一吻,几乎用尽了彼此全部的力气。 待到南宫凌沣终于将身下的人儿放开时,子静她一翻身便倒在了他怀里,整个人钻了进来,便开始倒头睡去。南宫凌沣笑着抚了她的香肩轻轻游离着,只觉得殿中灯馨月明,风光旖旎无限。 一宿无话,五更时分华安亲自带人侯在了湘云殿外,子静挣扎着要起身侍候皇帝洗漱,只被他按在了被子里。 “你且睡着吧,要是今儿身子好的话,照旧传了两位大学士进来给你讲学。对了,如今你这是讲到哪儿了?说来给朕听听,也好考一下你的学问。” 皇帝说话间,两列宫娥已经列队鱼贯而进,天边方才显出鱼肚白的点点光亮。 子静歪在床上看着宫人给他整理衣冠,一时笑着答了:“陛下这是关心女儿也不及对我这般严厉。左不过我这才休息了几天呢,您便如此上心了。” 南宫凌沣伸了两手平摊开来,任由宫人跪着给自己理齐龙袍上的皱褶。眼睛望床上一瞟,见得子静云鬓散乱,两颊处红粉菲菲,眉目含情的看着自己,心情大好之余便玩笑了起来:“朕自是把你当了嫡亲的女儿看待,只是这么说来,便有乱伦之嫌。说起来,还有一事要请你这贵妃多多担待呢!” 子静红了脸,朝床里侧一扭头,赌气道:“尊驾有何事需要小女子来为您分担?这宫中朝中那么多良才将相,陛下倒偏生拣了我来说笑。” 南宫凌沣心情极好,这时眼睛只是往周围的华安身上扫了一眼,华安便立时躬身点头示意。宫闱之中素来严谨,便是皇帝与自己的爱妃这般说笑也是有失体统的。皇帝的意思,是叫华安管好手下人的耳目,此中话语,奴才们只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皇帝洗漱罢了,这便起身要走。子静到底不曾赌了这口气,少顷便隔了轻纱帐子,对着他轻轻说:“陛下,林学士日前给我讲到了《尚书》,不知陛下何有差遣?” 南宫凌沣正要举步出去,见她好容易应了自己,一面往外走,一面答:“那么,你有空的话便替朕多盯着些乐昌的课业吧!你先生既然给你将《尚书》,朕倒是记得中间有一句: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矣----朕自然是分身乏术,但贵妃若有心自当为朕分忧矣。哈哈哈……辛苦爱妃了!” 章节目录 第975章 番外:笑颜1 洪亮的嗓音随着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淡去时,子静才咬了咬下唇恨恨的倒在了床上。他便是这样,两人私下相处,逢上心情好时,怎么都可以。 一时起了身,或者离了自己几尺之外,便做回了那桀骜不逊的帝王本色。 那些温情脉脉的誓言尚且在耳中盘旋呢,再看他时已经换上了戏谑的口吻。突然,子静低下头来悟出了一句话:何谓丈夫,乃是一丈之内的夫君也…… 一时摇了头,唤了玉梅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又叫她出去叮嘱昨夜值夜的宫人紧守自己的嘴巴,不可对外胡乱言语。待梳理好了青丝时,天色才渐渐大亮起来。 “去请两位先生到书房讲学,还有,回了御厨总管,就说照着他的意思,安排几个烧饭的师傅到湘云殿这边来开伙。从今儿开始,我们便不传御厨了,每日自己起了菜单来做。” 玉梅一听之下自然欢喜无限,她笑逐颜开的盘算起来:“小姐,照我说啊,您应该叫御厨那边选了些江南厨子过来,以后啊,咱们天天想着怎么弄些江南小菜,还有咱们苏州驰名的凤梨酥,粉蒸包子……,哇,真是想想也够乐死的了!” 子静闻言不由的微微颦了眉,见得玉梅面上那垂涎的神态,想来已经情不自禁的狂吞口水,神思四溢了。 心中暗暗好笑,又有些好气,因为自小相伴的,少不得好玩的心性起来,于是狠狠的刺了她一句:“你这话说的,想来最近宫里的厨子做的菜很不符合你的胃口了?这么大的姑娘家了,再过两年便要发出宫嫁人的。难不成,到时候我去给你找一个江南厨子做夫婿?没的白白叫我出了那些嫁妆,真是辱没了我往日对你的那些调教。你这般行事,哪里做得了这一宫掌事女官?” 玉梅听她这样戏谑,方才觉得自己有些粗鄙,四顾无人,这才怏怏收了口。她最怕听到子静提到要将她发出去嫁人的话,更怕将来真要找了个屠夫走贩之类的粗人,就此无趣的过一生。 低了头,一面捧着手里新摘下的花儿准备插瓶,一面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子静。口里轻轻嘟囔了一句:“好歹您现在也是当朝贵妃啊,就不能赏我个命妇啊夫人什么的做做,把我嫁给什么厨子,真是小气……”。 子静每每便拿了这话来笑她,两人也说笑惯了,反正彼此都不当一回事。当下也只说:“你倒是品位高命矜贵的很,现在就想着挑三拣四了。便是你家小姐我,嫁谁不嫁谁的,也只能凭了父母的媒妁之言来应命。” 玉梅听了不置可否,不一会却突然回转过头来,手上摆弄着的那一束玉兰花还滴着清露呢,嘴里却突兀的冒了一句:“小姐,难道说陛下待您如此之好,您心里还是装了那位……”。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起错了头,子静正对镜理妆呢,煞时回过头来,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玉梅!……你,怎的……记住,以后这话万不可再提!” 来不及理清心绪,脑子里却只因这一句话而乱成一团。霍丛烨……霍丛烨……曾几何时开始,自己竟然连这个名字也不敢去想了? 章节目录 第976章 番外:玉碎1 几许谴责涌上心头,子静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那般凉薄负心的人。然下一刻,眼前却豁然出现了皇帝那刚毅的面容,他双手捧了自己的面颊,轻轻抚摸着,温柔缱绻,缠绵悱恻......猛然之间,那双温热的手所用的力度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疼痛,还有羞愧,一齐向子静兜头扑来。 南宫凌沣红了眼,只是恨恨的望着自己,他在震怒中咬牙切齿道:“贱人!你是朕的妃子,怎么能心里还装了另外一个男人......” “啊!”子静一时心惊肉跳,手里正拿着的一只玉钗子便滑落在地上,“汀”的一声脆响,登时变作了几块碎裂的玉石。 玉梅吓了一跳,忙将手里的花儿一股脑塞进了那高几上的白玉长颈美人瓶中。移步过来看时,见只是一根钗子落地跌了,便蹲下身去将那碎玉捡拾起来。 “小姐,您且去用早膳吧!我着人过来收拾一下寝殿。”捧了碎玉在手,玉梅对子静如是说道。 殿外的宫人掀开了珠帘,对着子静屈膝道:“娘娘,早膳摆好了,一会儿您还要上书房呢,是不是现在就用膳?” 子静一时有些不能思考一般的麻木,心中只是反复的思量着一句话,玉碎……玉碎……好端端的,这玉怎么会碎?难道说,自己这安生的日子,果然是不能长久的么? 一时脑子里混沌不能明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悚与宿命的凉薄无力。 待走到了床前的高几旁,眼睛掠见了那纤细的高脚美人瓶里的花儿,这才猛然惊醒了自己。长生殿中便有这一句:玉碎香残荒郊卧,云雨断重泉。 匆匆掀了帘子走出来,只是不断告诫自己:忘了他,忘了他……你已经做了天子的妾妃,哪里还能痴心妄想什么?那碎玉……便是上天在警示你,不可妄念世事完美,不许一心二用…… 这般食不知味的用了早膳,宫人取了茶水过来给子静梳洗更衣。不多时,两位大学士便到了书房,子静定了定心神,带了四名宫女移步出来大殿,一时见过君臣师生礼仪,便收起了先前的不安,静心开始听先生讲学了。 这日黄昏时,便听说皇帝赏了不少的金银珠宝给香贵人,并晓谕六宫赞道香贵人侍奉君主殷勤,堪称嫔妃典范,特晋了为香嫔。 兰妃新近掌了宫中琐事,听闻此事后竟然亲自送了好些礼物亲自上去翠云居贺喜,言词之间甚为亲切和悦。 一时后宫中流言四起,一部分出身不太好的低等嫔妃们议论纷纷,人人无不以为这位舞姬出身的香嫔成了陛下新宠。当下一番谋划,个个都精心准备了不菲的厚礼,上门前去巴结奉承。香嫔更是在自己的翠云居中设宴款待前来示好的嫔妃们,大有受之无愧的表情。 子静在湘云殿得了信,明知道这香嫔不过是被皇帝拿来做了障眼的棋子,可眼见兰妃都出面了,心知做戏还得做全套,自然不好落单。当下叫玉梅开了库房,亲自拣选了两件珠宝送了过去,只说自己新近身子不好,些许礼物权当贺礼了。 章节目录 第977章 番外:玉碎2 其余位居高位者如淑妃,自打那日在湘云殿回去之后便一直病恹恹的,她失了本来可以作为荣耀资本的那个孩子,可却没有将这把火引到子静身上去,皇帝虽然说为此发落了如妃,可私底下仍派人好生照料着身居冷宫的如妃。 淑妃是聪明人,仅凭此事,她便知道,其实皇帝心中并不曾真的责怪了如妃和瑶妃,可自己原本的打算就是将如妃和瑶妃扯下水,然后让太后出面来处理子静。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太后的确召见了子静,但却只是斥责了几句,并未因此而采取什么行动。 淑妃听到消息之后,便彻底心灰意冷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孩子,原本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用尽各种法子,苦苦留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后来也是出于无奈,为她保胎的太医如实告诉她,孩子无法保全,她这才想出了这个一个法子,心里谋算的,便是自己没了孩子,也要将贵妃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去掉。 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说此事之后,她心里更是十分的郁结。 金蝶回禀情况时,一句话不谨慎,便惹了淑妃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掼在了地上。 “此等卑贱之狐媚子,竟然也得了陛下的宠爱,本宫真是恨自己一时眼力不济,竟然将她推举到了陛下跟前。”淑妃抚了气息难平的胸口,一手指了大门,少顷又收了回来,咬牙道:“去库房找些首饰出来替本宫送过去!就说我本宫贺喜她来的。” 金蝶捡拾了地上的碎片,瞧了瞧淑妃那可怖的脸色,一时心襟,赶忙匆匆躬身回言:“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皇帝自那夜避人耳目歇在湘云殿后,有好几日都没有再来。子静亦是每日照常的生活,只是耳中听得宫人闲聊时说起,香嫔新近风头正旺,渐渐有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势头。 子静心中明白南宫凌沣的打算,听了这些也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多说半句。马上就是万盛节了,她潜心写来的曲谱,近日更是仔细推敲研墨之中。 那进宫之后便没有再亮相的烧槽琵琶,也重新请乐师上了油,整了弦。夜间灯下独坐时,便时不时照着曲谱抚弄上几把。 湘云殿安详自在,避开了后宫所有的纷争与关注,子静的生活一时也是吟诗做赋、弄趣无忧。 只是偶尔在静坐观花飞时,子静会涌起一些淡淡的想念,想起那个久不来看望自己的皇帝,心中似喜似忧,时冷时热。那种害了病一样的感觉,抚镜自赏时,垂头转瞬之间,才摩挲出几分相思的意味来。 子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南宫凌沣?但这一日不见十分想念的情感,却是真真切切的。 隔不了几日便听说皇帝果真封了在家赋闲已久的曹元鸿为户部尚书,消息传来时,只见湘云殿中的宫人们都是兴奋不已的神采。子静原本按在琴弦上的手顿时停了停,环顾四下时脸色才冷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978章 番外:玉碎3 子静心中百味陈杂,眼前却浮现过孝端太后看向自己时那种掩饰不住的冷漠眼神,她心中一凌,耳畔玉梅在兴奋的向自己说着宫人们的议论,大抵都是圣恩浓厚,家门荣耀之类的吉言。少顷才淡淡说了一句:“传令下去,湘云殿所有人等,不得议论大人晋升之事,祖训即有,内宫不得议政,否则便是大逆之行。再有违令者我便扣他一月俸禄,外加三十大板子。” 她素来待下人宽和,这样厉言警告是未曾有过的事,一时玉梅传了话出来,殿中几十名宫人们皆悚然惊畏,连声应是。这话想来倒是管用,之后湘云殿便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流言蜚语了。 至于后宫其他人怎么传,子静却是无可奈何。而今她甚少出宫门,想来,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别人要怎么传,自己又能如何? 好容易等此事风波议论平息了,便到了皇帝的寿诞宴庆。因为眼下朝廷还在对西南用兵,故而皇帝早早便下旨说了从简操办。 饶是如此,毕竟的天子生辰,内宫各司不敢怠慢丝毫。 自七月开始,司礼监和内侍省就已经大忙特忙,预备赐宴游治等诸项事宜,偌大的后宫之中,何处领宴,何处歌舞,何处游幸,都要一一布置起来,直忙得人仰马翻。谁知一进八月,皇帝突然改了主意,说要改了往年的生辰阖宫宴会,只在汰液湖上泛舟观赏花灯,以作庆贺。 后宫嫔妃们,听闻陛下的圣旨出来后,便纷纷改了原先的装束。既然是泛舟游湖,自然不必像阖宫欢宴那样穿的严实,因为后妃们都在一条船上,其余外臣和亲王命妇则在其他船只上远远对视着。 司礼监临时将碧荷池内大半的荷花都移植去了汰液湖,又重新在湖边周遭挂上彩灯丝带,布置桌椅几具等,以备届时的游行。 子静听了这旨意,心中只是踟蹰,他许久不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递给自己。那么,自己到底去不去参加这个晚宴呢?原本布了香嫔这颗棋子,端的就是掩人耳目,事情至此,自己去或者不去,似乎都很为难。 正犹豫不定间,忽听外面匆匆走来一人。子静隔着殿中的七道水晶珠帘看去,原是徐致身边的那个侍奉陛下笔墨的小太监。 一进来那小太监进殿来先请了安,而后躬身道:“陛下有封书信,打发奴才过来呈给娘娘。”子静一仰首,小内侍便将袖内的一缄芙蓉笺双手呈上。隔了断续几层珠帘,子静眼见着那一卷芙蓉笺却无端有些心慌起来,玉梅见状忙替她接了,走了几步过来打开给她瞧。 那笺上乃是皇帝御笔,只写了廖廖数字,正是那句曾经与自己说道过的诗句:“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纸笺不大,用的却是子静毕生难忘的金错刀字体,细细看来,最后在落款的右下角提了一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章节目录 第979章 番外:玉碎4 墨色凝重,这回却是衬着那清逸俊采的董香光体。御用的松溪笺微微泛着银色的白光,其细密的纹路上,落笔之人煞费心思的用了两种字体,端的是一刚一柔,阴阳相济,和和并重。 子静怔怔的瞧着,大大的一颗眼泪便落在那笺上,墨迹顿时洇开了来,紧接着那第二颗眼泪又溅落在那泪痕之上。 玉梅在旁边看着,见子静的神色甚是古怪,一时也不好凑了过来细看。子静只看着,怔怔发呆,良久没有发话,玉梅这才以为笺上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只得向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被皇帝亲自遣了过来办差,本来一肚子话,见了这情形,倒也闷在了那里,过了半晌,方才道:“陛下心中惦念着娘娘,只碍着宫中如今事多,不能来瞧主子。昨儿是奴才当值,奴才听着陛下整夜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没睡安生,今天早上起来,眼睛都黯淡了。一早的,便巴巴打发了奴才过来,送来这幅笺,说是娘娘您看过之后便明白了。” 子静将那笺捧在胸口,贴身捂着,半响才道:“玉梅,取了赏银出来谢谢这位公公。你且稍等一下,我去去内室便来。” 那小太监连声道谢自称不敢受赏,子静也不理会,自己径直去了寝殿。宫人打起珠帘,一壁走到妆台前,想了想,顺手撩起自己的一头长发,右手执了妆台边的一把银剪,“咔嚓”一声便落下一缕如云般的秀发来。 放下剪子,将断发在手心里细细揉了,叠声唤宫人取了笔墨过来,倚在窗前的紫檀案几上,取了随身用的白色素巾展开撸平,提笔走了几下,待那墨迹稍稍干了,便将其折叠收好,并着那缕发丝也一起揉了进去。 少顷出来大殿,便将丝巾交给那等候的小太监,嘱他一路小心,定要亲呈于陛下跟前。 小太监自是点头连声答应,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是夜,天子寿诞宴席开于汰液湖上。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嫔妃们早早的打扮了,香风拂开,艳丽容色带笑,三两结伴的相携着去参加晚宴。 子静借了身子不适,且未正式册封,如此出席有失皇家礼节,只是打发人送了贺礼呈上。一时又赏了银子给殿中值夜的宫人们下去自己玩乐,直到估摸着满宫中人们都去了北面园子,子静这才携了玉梅进了寝殿,开始更衣装扮起来。 今夜她特地选了一件粉蓝色的水袖长裙,裙裾与广袖口都镶嵌着泪珠形的水晶,走动时,身形摇曳处,便见得波光粼粼,如花照影一般。 今夜她特地选了一件粉蓝色的水袖长裙,裙裾与广袖口都镶嵌着泪珠形的水晶,走动时,身形摇曳处,便见得波光粼粼,如花照影一般。照常梳了长发,只将那一束新近剪下来的发丝用丝绦给束到了脑后,随手在妆台边的花瓶内取了一支白玉兰花簪上,也不拘戴什么首饰,对镜自揽,甚觉满意。 章节目录 第980章 番外:玉碎5 如此便坐到大殿中,听得隐约有礼花鸣放的声响,心中数着沙漏缓缓流逝,直到天边月色深沉了,才挽了玉梅一起开了后殿的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打开那扇平日不多人行走经过的朱色小门,便见得玉栏杆外是一围芍药,人间八月芳菲尽,栏外的花已经开得半凋,有一瓣落在子静宽大的衣袖间,她便伸手拈了起来。 玉梅手里抱了那具烧槽琵琶,两人走的不快,顺着宫道行去,但见窈窕的身影漫漫如水一般涌动。 一时出了后妃们居住的南御苑,便到了御花园的东面。再往前行,两人便隐约可以窥见汰液湖的波光了。 九十九发烟火升空后,此时已经开始饮宴赏歌舞。子静在远远看去,只见湖上初升的下弦月,如半块残。 浴在墨蓝绸海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一湖新荷亦借得了月意,荷叶的影仿佛轻而薄脆的琉璃,倒映在银光粼粼的湖面上,将湖割裂成无数细小的水银,瞬息万变,流淌不定。 十条巨大的龙船像一条灯的巨龙,静静卧在水面上。远远望见楼船里灯火通明,便如剔透的琼楼玉宇一般,一层一层都是璀璨的光,倒在水中倒映在河面上,像无数流星划过水中,流光敛滟。 有宫女内官提着灯笼从跳板上姗姗而过,那星便是极大的一颗,嘎然划过缭乱的星幕,风吹来碎成更细微的万点星子,在波浪尖上跃跃流动。 子静只是略微看了看,心里感叹了一番天家富贵繁华。两人移步前去冷香苑时,却在自己踟蹰的脚步声里,隐隐窥出几分繁华过后的无限苍凉。 冷香苑原本就在皇宫的极北之处,自己当日信步走来,却未曾想到会在此与皇帝相遇。那夜不曾相见,两人也只是在暗中各自各的心绪飞扬。但今日再来时,却分明见得这里已经换了另外一番景象。 大片大片的紫陌花,盛开于苑中的各处。壁照重新修缮过,隔着花墙上的槟榔眼,可见圃中花盛似海,如锦如绣。 子静心中忽惊忽喜,进了园子眼至所及时,一时竟然连脚步也挪不开了。 玉梅点了手中的宫灯照亮,一见之下也是喜出望外。她轻声赞道:“原来陛下私下里安排和您在此共度生辰啊,小姐,我看这地方可真是美……啧啧,这么多的花儿……”。 子静环顾四周,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一样。半响,才移步到了园中的梅花树下,拣了一张石凳坐下来。 这是新造的一处摆设,原本记忆里分明是没有的。子静抬手接了那具烧槽琵琶,将其轻轻放到石桌上摊开来。玉梅挂好了宫灯,便在园中四处观赏起来。 少顷,子静微一沉吟,便先自顾自抚了一曲《小重山》。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章节目录 第981章 番外:生辰1 这曲子原本声调清冷哀婉,曲折动人,只是子静微微调高了两个音调,便折衷了凄婉之音。静夜里听来,直如天籁流水,如泣如诉,那琵琶声百折千迥,萦绕不绝,如回风流月,清丽难言。 一曲抚完,身后便响起了几声沉着的掌声。 子静闻声回首,便见他一身玄衣立在自己不远处的花架旁。放下手中的琵琶,一时禁不住芳心大动,提了裙摆便迎头奔了过去。 “陛下!”温香软玉扑进天子的怀里,南宫凌沣不由的解颜一笑,抚了子静的肩膀,少顷柔声道:“想我吗?” 子静倒在他的怀里,只是闭目欢喜。鼻息间有熟悉的龙麝之香,沉了气深深吸来,竟再也不觉得浓郁奢华,一颗心就此要沉醉下去。管他什么梦境还是真实呢,只要这一刻,这一刻不要醒来就好。 玉梅立在一旁,见了此景有些不好意思羞赧起来,于是躬身缓缓退到了冷香苑外。才出门口,便见了徐致领着两个小太监亦守候在外面。 南宫凌沣刚刚喝了几杯酒,身上有些炙热,饶是如此,却还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儿不肯放手。月色沉沉淡淡,如水一般覆盖在两人的身上,梅花树下花影层叠着,暖风拂过,清香四溢开来。 “你还没回答呢,想我吗?”轻轻抚弄着子静的青丝,得到一串轻轻的点头作答,南宫凌沣忍不住低下头来,用下巴抵在她的额前。 子静觉出额前那扎人的胡须刺痛酥痒,这才觉得自己竟然矮了他那么多,一时抬起头便去看他的眼神,却被南宫凌沣抱着往后连退数步,最后还是“咕咚”一声抱着她坐倒在一旁的花丛中。 顿时只觉柔香满怀,四周无数红的、粉的、紫的、黄的芍药和紫陌花,绚丽得像堆锦刺绣,团团簇簇,无数的花与叶轰然涌上,将他们深陷在柔软的花海中。 南宫凌沣一面倒了下来,身下却是铺着的细软的草皮和花丛,心中只觉得此刻便是纵情惬意,少年时光不曾有过的小儿女情怀,便在此时都得到了实现。他索性卧倒在了花丛之中,在一片绚烂夺目的颜色里,只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就像一朵怒放的白芍药,那样清丽皎美,灿若晨星。真是愈看,愈觉心神摇曳,那柔情似水一般,缓缓溢满了胸间了每一处心房。 子静温顺的倒在他的胸前,静静不语的趴着。她的呼吸香而甜,这样倒在他的怀里,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和他急切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似乎在不语间,亦在亲密无间的交谈着。 南宫凌沣卧在花丛中偏了头望去,子静正好仰面望着自己,对视之下,他只觉得她的眸子那样晶莹透亮,就像最饱满的两丸黑水银。 顺着她的眼界看过去,极远极高处是漆黑如墨汁一般的天穹,一朵烟火在湖边缓缓流过,最后在半空中飞洒着落下。她的眼中也仿佛有了流星一般,泛着难以描述的朦胧和璀璨,微微一笑,便教天子看了个神情痴怔。 章节目录 第982章 番外:生辰2 就这样过了半响,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放手爬起来,一任自己这样仰面倒在花丛间。一阵花雨带着暖风吹来,她的头发扫在他的脸上,一阵酥酥的痒,他伸手拂开了那发丝,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舍得放手了。 两人如此卧于花间良久,直到天边月色新起,这才慵懒着起了身。南宫凌沣坐起时,随手摘了一朵自己身下压着的芍药花儿,这花名叫“金线银雪”,洁白花瓣上撒着金丝,便是在这灯火如豆的园子里,也是极为显眼夺目的。他将那花的茎叶捏在手里,而后簪在了子静堆乌砌云般的发间,再一看,果然极是娇艳的。 子静被他摆弄着,一时也不说什么。重新在梅花树下坐定,抚上琵琶琴弦时才笑着昵了他一眼:“陛下,今儿是您的万盛寿筵,您这般中途离席跑了出来,一时要叫人传了出去说是与我一起跌进了花丛里,那我可就成了红颜祸水了。” 说罢,便低了头欲要开始抚弄琵琶奏曲,冷不防却被皇帝伸手过来在右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你这小丫头,朕不护着谁也得护着你啊,你放心,朕早就打点好了,不叫你担着这份罪名便是。” 说罢,便击掌唤了徐致进来:“端酒上来,朕与贵妃饮一杯。” 子静惊的不行,不由的颦眉侧目道:“您可悠着点,一会喝醉了,我可抬不动您这身子板。” 南宫凌沣哈哈一笑,也不再言语,少顷便见徐致亲自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只圆润小巧的滇南和田玉酒壶,并着两只小巧的玉杯。 徐致捧着托盘进来,将那玉壶与杯子轻轻放在石桌之上,他躬身放下,正要抬手斟酒,却被南宫凌沣一手按住了:“你下去守着吧!” 徐致旋即告退,看着那只就要抬手斟酒的大手,因为自己在场而不得不停顿了,心内暗笑他明明就是要在妃子面前献殷勤,却还故作了古板严肃之状。 子静却有不解,不过她也没打算过去给皇帝倒酒。南宫凌沣自然不去叫她,自己斟上一杯酒,又替她斟了半杯,慢慢的饮得尽了。 满天月华如水,子静调好了音律,稍一侧目,南宫凌沣便见那少女眼波盈盈一绕,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他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天地间涌起无尽心潮,尽融在她这一双眸中。 他起身围着石桌走了过去,亲自奉了杯酒在她唇间,温言如玉,深情款款道:“小娘子,朕今日便提前喂你喝了这杯交杯酒,为夫等着你早日与我圆房了……”。 子静羞的脸色绯红,那酒杯却横在了自己唇边,一时避无可避。再看皇帝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缱绻,那神色并非轻佻,倒真有几分指天盟誓的意味,一横心,便轻轻啜着喝了下去。 酒是上好的陈年女儿红,入口甘甜,但是后劲十足。八月盛夏里,原本就有些酷热,此时天色已晚,这才渐渐凉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983章 番外:春药1 子静喝了酒,便开始抚弄起怀中的烧槽琵琶来。一时只听见流水行云凭空起,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与通透韵味,在少女柔滑的指尖下缓缓奏出。南宫凌沣一面饮酒,一面听来,只觉身若临了仙境一般。 细细品来,那曲律意境脱俗,随着韵律放飞心神,一幅幅精致的画面将春花秋月的韵味高低起伏地从容弹出。 一错神,闭上眼,便有遥思飞翔起来。自己身边那抚琴的少女盈盈如玉的面容上拂着的是上古仙子的雅风吗?雅致清丽的气息在她的眸中中氤氤氲氲地弥漫;她的玉手仿佛叩着千秋雍华的圣殿之门,门开处,那惊鸿一瞥的,是女子伴月盼君归的双眸?亦或是湘妃那惊世美丽的一次盼顾? 一曲终了时,南宫凌沣早已忘记了手中举着的那半杯女儿红,子静收音良久,才见他睁开双眼,起身将自己拥入怀里。 “子静,你是上天赐给朕最珍贵的礼物!你知道吗?朕现在有多么庆幸,那时在曹府能够无意间遇见你?又有多么庆幸,朕那时决定将你带回宫中?不管从前,朕曾经说过什么让你伤心的话,做过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那些都不是朕的本意。朕现在希望你,把那些不好的不快的事情都忘了吧!朕不是真心想要伤害你,而是潜意识的想要好好珍惜你。朕……珍惜与你相处的每一刻,你总是能叫朕一再的发现你的美好和稀世难寻……”。 子静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这如此浓情甜蜜的时刻,真是无端叫人心醉。往昔那些不快,此时亦早就抛却在了一旁。 许是刚才那酒喝的后劲上了来,子静渐渐觉得身子无比的炙热。被他这样拥在怀里,不多久额头便有了涔涔的汗意,不知不觉竟濡湿了几缕头发,粘腻的贴在鬓侧。 南宫凌沣也渐渐觉出身上的那股子热意来,他扶了子静在石凳上坐下,少顷突然扬声叫道:“徐致,你进来!” 那声音里,竟然带上几丝愠怒与不安。 子静自己取了袖中的丝巾出来扇着风,眼睛却无意间瞟到了他那身黑色的玄衣下摆,那里,垂挂着一只明黄色的香囊。那针脚,那质地,还有那绣的花式,都是自己极为熟悉的----分明就是自己曾经绣给他后来不慎掉了那一只香囊。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皇帝的脸色一时变的异常的焦躁不安。 徐致急急走来,见皇帝神色不对,自己已经先慌了几分。子静在一旁给他递了一个“小心”的眼神,更令他加重了几分惧意。 “朕来问你,这壶酒,你是取自哪里?” 徐致登时愣住,少顷才立马反应过来回言:“回陛下,正是先前您案几上那壶酒啊,奴才早就验过的,没有问题。” 南宫凌沣冷冷的望着他,唇边只是一缕淡薄的笑意,指了那杯子道:“你验过酒没有问题,那么这两只杯子呢?也没有问题?” 章节目录 第984章 番外:春药2 徐致闻言,知道皇帝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如此冷颜厉色。他面上冷汗早就渗渗而下,躬身上前拜倒,而后执了两只玉杯在鼻尖仔细嗅了一嗅,随即脸色一阵灰白,放下便道:“陛下恕罪,奴才这就去查,今夜必然给您一个结果。奴才玩忽职守,少顷查出真相后,听凭陛下发落就是。” 到底是子静一旁看着不忍心,她知道徐致素来受皇帝器重,往日办事也甚为妥当。此次,也许就是受了突然蒙蔽而已。于是少不得转了脸过来,一面扇着手里的丝巾散热,一面拉了南宫凌沣的衣袖道:“陛下,您请息怒,不如先让徐公公去彻查此事,依我看,徐公公素来谨慎,此次也是被人陷害所致。还请陛下宽恕一二。” 徐致感激的望了望子静,但见皇帝脸上的焦躁之气稍微和缓一些,但愠怒还在眼中含着。一时不敢为自己申辩,徐致只是伏地贴面拜下,默然行礼,静听皇帝的发落。 南宫凌沣在左右踱了两个来回,猛然止步,性躁如狂:“一旦追查到主使之人,即刻回奏,胆敢在朕的御用酒水中下药,朕要亲自活剐了他!” 子静看了他神情甚是可怖,不由的想起了之前柳妃也是因为涉嫌在皇帝的酒水中下毒,所以才遭到如此的对待。她离远打了个寒颤,心下暗暗有些疑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这杯中下的药,但这人胆子未免太大,只怕被查出来之后谁也救不了。 徐致听得皇帝的旨意,言外之意是对自己法外开恩,一时喜不自禁,爬起来便应了一句:“陛下放心,奴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幕后黑手给挖出来!” 南宫凌沣冷冷哼了一声,旋即挥袖道:“滚吧!记住,此事绝无下次!否则,你当知道后果。” 徐致身上一个激灵,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一般,立住了脚步,躬身道:“是!奴才谢陛下恩典。” 子静只觉身子一会热过一会,这感觉让她有些难以自持一般的浮躁起来。南宫凌沣打发了徐致走后,伸手过来探一探她的额前,不由的缓和了语气柔声道:“朕送你回去,你喝的少,一会儿回了殿叫人起了冰过来送了酸梅汤喝下就好了。” 说罢,便将子静双手抱在胸前,大步走出了园子。玉梅在外面守着,见皇帝抱了子静出来,赶忙进去收拾了琵琶和宫灯,快步跟了上去。 南宫凌沣脚力极快,手上抱着子静竟然丝毫也不见费力。一行人只执了一盏宫灯,静静行走在静谧无人的宫道上,子静昏昏的靠在他的怀里,闭目睡去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眼前只觉有大片大片的烟火腾空而起,那璀璨华丽的火焰,升入空中半响才如流星一般四散坠落。 夜深凉气重了,两旁的树梢上似乎悄悄爬上了晨露,宫道极是宽敞,两旁的树木都不是太高,而宫室离宫道有着一段距离,这样一来,人走在上面便觉出空旷来。一阵风吹过,子静顿时觉得通身凉爽下来,先前出的那身香汗此时收了,方觉得浑身上下,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坦开来。 章节目录 第985章 番外:春药3 她倚在那坚实的手臂中转过了头,双手便轻轻环住了那熟悉的颈子。那粉白的玉臂一径绕了上去,宛若细蛇一般的矫健柔滑,皇帝竟然一时也无可奈何。少顷见得前面安排好的辇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这才低了头俯身下来道:“你且安份些不,一会儿就回去歇息了。” 那声音像慈父哄着自己溺爱的女儿一般,满腔子都是柔情蜜意。偏生子静一时乱了心神,不肯领他的情,仗着几分酒意,竟然将他的头往自己手上拢了一拢,咬了耳根轻声呢喃了一句:“凌沣……”。 皇帝一下子陡然停住了脚步,普天之下的万民都知道,这是当今天子的名讳。凡提笔涉及时,必然得以缺笔以示对君主的无上敬畏。 但耳畔的这一声唤的极是亲昵,于这转瞬片刻的思绪回旋中,他却陡然想起一件事:此生,并未有哪个女子像这般唤过自己的名讳。便是那早去的邢素兰,亦不曾对自己这么呼唤过。 然则,今日却终于听见自己心爱女子的这一声呼唤了,她许是无意,但她却没有想到的是,南宫凌沣这时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子静,此生就是失了天下,朕也断然不能失了你…… 第二日子静起的很迟,约莫日上三杆了,才昏沉沉撩开了眼际。寝殿里窗纱糊的虽然严实,但毕竟那碧纱太过轻薄,才一睁眼,便觉得殿外夏日如火一般炙热。 随身往床里侧一靠,她便懒洋洋唤了一声:“玉梅……”。玉梅在大殿中听得声响,连忙提了裙裾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我这就去给你安排洗漱……”。 子静一壁摇摇头,只觉脑子胀痛的很,昨夜的事情似乎都不怎么能想起来了。她贴着锦被捂住了面孔,闷声闷气说了一句:“今儿不去书房讲课了,你下去吧,我再睡一会。” 玉梅见她这样说,只得噤声往外走了。子静身体大好之后殿中便恢复了用冰散热,此时殿中极是蕴静生凉。榻前不远处的金鼎,内中的冰山亭台渐渐融化,人物面目一分分模糊,细小的水珠顺着那些雕镂精美的衣线沁滑下去,落在深深的鼎中,泠泠的一滴轻响。 便是这细微的一声轻响,也惊得卷缩在床上的子静起了一阵哆嗦。自繁华的梦境中醒来时,窗外已是长日寂寂,花影无声。 子静伸手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坐起来时,才听见帘外已经有新蝉声。断断续续的一声半声,传到殿中,更显得静,她半阖上眼睛,朦胧间又欲睡去。 殿外的芭蕉舒展开新嫩的绿叶,帘影中透进一条条极细淡的金色日光,烙在平滑如镜的金砖地上,细小的灰尘在这一束光线里分外的活跃。 光影顺着日照渐渐移动起来,不一会便照在了子静的睡颜上,猛然抬起头去,隔帘望见碧色窗纱外火红的海棠花,红得像一团火似的,烙在视线里。殿中却响起一阵脚步声,步子极轻,走到榻前又慢慢停下,躬下身去,只静静的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986章 番外:媚乱1 子静兀的转过身子,一把坐了起来,倒将皇帝惊了一跳,他漫漫含了笑,柔声道:“醒了?” 子静见是他来了,坐起来顺手又掠了掠发鬓,月白色的薄缎袖子滑下去,直露出一截雪白手臂,臂上缠了一缕墨黑的秀发,更显得肌肤腻白似玉。 她只是微微看了南宫凌沣一眼,转过脸去又伏回玉枕上,似是仍要睡的样子。 南宫凌沣少不得含了笑将她在床榻上拉起来,两手捏了香肩柔滑处,只是宠溺的哄道:“看日头都那么大了,还要继续睡懒觉?仔细睡成一头猪,起来陪朕用午膳可好?” 子静斜斜昵着他,嘴里只是嘟囔了一句:“尊驾这是打哪宫妃子那里回来?没事又来拿我做消遣。我这湘云殿里的宫人只怕都想不起您上次来是何时了,再说了,您不是正命人查了昨夜的事情吗?如何有这等闲工夫来我这里用膳?” 南宫凌沣心情不错,只是一味的拢了她的双手,斜刺里伸手过来在她腋下一阵轻挠:“你这丫头如今越发懒散了,连夫君来了也不赶紧梳洗打扮一下殷勤着接待?朕倒是要看看,你还赖不赖床……还赖吗?” 子静被他这一挠弄的全身一阵激灵,翻滚着避开了他那只手,只拢了被子埋在身前啜气不止,少顷才不情愿的说道:“都怪你昨夜那杯酒,搞得人家昨夜回来头晕了半天。您倒好,一早过来便要责怪人。起起起,我这就起了,这会满意了吧?” 殿外早有宫人端了洗漱用具候着,一听招呼立时缓缓鱼贯而进。南宫凌沣拣了窗前的软塌坐下,也不去看子静洗脸时的样子。他顺手拿了一本摊开在案几上的书翻了翻,一皱眉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女孩子家看什么《东周列国》这样的史记?朕觉得你音律感不错,不如便多研习一下这些,你觉得可好?” 子静正洗了脸,一时偏过头道:“不是您教先生来给我讲课的吗?然则现在又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了?果然是,圣心难测啊!” 她刚刚洗了脸,一时宫人便要呈了玫瑰膏子给匀面润肤,这话说完,便阖了双眸,头微微往前抬着。 她刚刚洗了脸,一时宫人便双膝跪着呈了玫瑰膏子上来给匀面润肤,这话说完,便阖了双眸,头微微往前抬着。南宫凌沣侧眼看去,那玉也似的面容上,眸间浓密乌黑的长睫,仿佛两双蝶翼微阖,端的就是一派无限慵懒之态。 隔帘花影幢幢,映在她脸上,叫人移不开眼。暖风吹过花影摇曳,眼前的容颜依稀如同在梦中一般,那些迷离的光与影,都成了瞬息光华,流转无声。 心头一软,少不得忍声吞气道:“你既然喜欢便罢了,只是这书枯燥,朕也是怕你会闷的慌,这才有此一说。” 子静匀了脸,这时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任性了,她回了眸子,只是浅浅的一笑,随即温言软语道:“陛下所言也有道理,其实我也不过是顺手在书架上抽了略略看几眼,这不才搁在了案几上,宫人一时疏忽,也没有收下去。” 章节目录 第987章 番外:媚乱2 南宫凌沣最是喜欢她这般小鸟依人的乖巧,这时听了这句话,才展颜笑道:“朕也不过是顺嘴一说,罢了罢了,哪里能辩得过你?你喜欢就好,一会朕就在你这殿里用膳了,也不拘在这大太阳底下来回挪腾了。” 子静一会搽好了脸,挥手遣散宫人收拾了下去。自己趿了日间穿的软底便鞋下榻,走到妆台镜前去理一理鬓发,若无其事的回头嫣然一笑,问道:“您还没回答我呢,素日都是想尽法子避着我这边,今儿怎么得空了?” 她执着象牙梳子在手里,一面侧眼望着皇帝,一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唇角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执着牙梳的一只手,竟与象牙莹白无二,更衬得发如乌瀑,光可鉴人。南宫凌沣远远看着只觉得艳光迷离,竟让人睁不开眼去。他顿了顿,才答道:“昨儿的事情已经大致有了眉目,徐致这会正领了慎役司的人在审讯呢,一会想来就有准信。” 子静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妆台上的花瓶内新插了一束晚香玉,那香味极是浓郁,捎带着连她的衣角都染上了薄香。梳罢了头,顺手用一条宽边的粉色丝绦绕着打了结,将头顶那一束轻轻绑了,这才抬起手腕闻了闻那味道。 登时就颦了眉头,只一迭声叫玉梅进来,换了后殿的姜花上去。安置好了那一大束白色的花儿,这才听得南宫凌沣说了一句:“瑶妃昨夜在自己宫里欲要上吊自尽,好在被宫人发现给解了下来。” 子静心里一惊,手指便停在了那洁白的姜花上。回头看了南宫凌沣一眼,踟蹰道:“不是叫了兰妃姐姐去审吗?怎的闹到这样?” 南宫凌沣倒是淡然,他往后靠了一靠,双腿在齐膝高的紫檀木案几搁了上去,对着子静说道:“过来给朕锤锤腿,这夏日里朕也犯了关节痛。看来要么就是朕真的老了,要么就是你这殿里湿气太重了,赶明儿叫人把窗外的睡莲池子给清理一下,少续些水才是。” 子静移步过来,轻轻蹲下身子,两手握了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心里暗自估摸着事情的真相。 “别想了,朕自会好好处理的,左不过,是有人不甘让兰妃当权罢了!”南宫凌沣闭目养神,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窗外日头正是最为炙热的时候,殿内却阴凉如水,子静蹲在他的脚下,唯闻冰融之声,隔不久便“嘀哒”一声,像是数盏铜漏,却参差不齐。 她原本有许多话想问,到了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这宫中的事情都太过诡异,而他既然不想自己去知道,自己又何必非要一头扎了是非堆里? 这样一想,心里才渐渐开朗起来。一时殿外有宫人掀了珠帘启道:“陛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摆在哪里?” 南宫凌沣睁开眼,只是含笑望着子静。子静抬头一看天色,只得说道:“自然摆在大殿中,现下外面都热的要冒烟呢,再说朕今日来你这里也是偷着空,不好叫人看见。” 章节目录 第988章 番外:媚乱3 南宫凌沣伸展了一下双脚,这面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只一把搂进怀里抚摸着胸前那两处微微挺立的花蕾,一面低低的坏笑着。子静咬了牙,抬起脸庞狠狠的挖了他一眼,他却依旧纹丝不动的搂着。 南宫凌沣一面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吹弹可破的玉肌,一面细细的嗅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体味,少不得一时情动便要凑过去一亲芳泽。 子静用力在皇帝胸口一推,便想就势挣开身子,皇帝早料到她会动手,手上加劲,反倒搂的更紧,一时哈哈笑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就是想你想的走火入魔了,朕不好,这回总成了吧?” 一时两人在塌上相依着坐了一会,听得宫人来报说大殿中午膳已经布好,恭请移驾。 子静这才起身转去屏风后换了衣裳。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寝殿的门槛,殿中已经摆好一桌子菜肴羹汤,试食太监举了银针正要试菜,却被南宫凌沣挥手命退下了。 子静坐定,手执了筷子偏头便问了一句:“您素日不是都叫试菜的吗?再说饮食不必其他,谨慎些也是好的。” 南宫凌沣举筷夹了一箸白玉羹清炒豌豆在她碗里,只是道了一句:“朕不比你,那些没脸的小人只敢拣了你这软主子来下黑手,若是换了朕,不需试食也能辨得出一二来。” 子静尝了一口那炒的青翠如玉一般的豌豆,只觉满颊都是一阵子的清甜味道。她伸手取了银勺舀了一勺在碗里,这才清了清嗓子道:“那昨夜的酒,想来也是宫人们一时混淆了吧?我也喝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啊!只是今早不想起床罢了。” 南宫凌沣喝了一口五彩菇菌大骨汤,放下勺子才说道:“要不怎么说你单纯呢!那酒是无甚问题,问题在那冰镇酒壶的那一缸子冰里头。好在你喝的少,你不知道,朕是用了内力才将那药性给逼出了体外的。” 子静吓了一跳,赶忙扭过头去细看他的周身,见的无恙才啜了口气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您的酒里做手脚。” “哈哈,朕也是一时被你迷住了心神,要不早就该发现了。你只是想不到,那冰里原是掺着烈性春药。宫中盛夏世界多用玉壶做盛酒的容器,玉又容易透了那药性进来,这才让那暗中下手的人得了手去。” 子静听得这最后一句,才粉面含春的刺了他一眼,桌子低下的脚缓缓挪过来,狠狠在那脚背上踩了一脚才说:“尊驾坐拥三千佳丽,想来定是某位美人寂寞难耐,这才不得已出了这等馊主意。照我说,这倒是您的不是了,凭的纳了这么多如花美人在宫里,却不能一一招来亲怜蜜爱,民间那话怎么说来着----唔,容我想想,那便叫,夫妇之道,贵在相得益彰?就因您总想着那有的没的,所以才后宫之人做出了这等行为......你说,这到底是谁的过错呢……?”。 子静兀自笑的花枝乱颤,手里连筷子也不抓了,只用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以手掩面,这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章节目录 第989章 番外:生儿育女1 南宫凌沣被她这一说气的无可奈何,自顾自胡乱吃了两筷子,便将手中的玉箸放下,恨声道:“来人!奉上了冰镇酸梅汤来给贵妃,叫她好好喝上一盅,朕看东西也塞不住你这张小嘴。” 子静历来也是怕热之人,逢了夏日都是不思饮食的。酸梅汤从前在江南时也是常常用来消暑,因此这面笑也笑罢了,才将碗里的那几勺锦绣白玉羹吃了下去,眼瞟着皇帝面色郁闷,她低了头,只在心内腹笑着,一时不敢再说甚。 少顷放下玉箸,便有宫人呈进冰碗,原是用鲜藕、甜瓜、蜜桃、蜂蜜拌了碎冰制成的甜食,玉色薄瓷碗隐隐透亮,碗中碎冰沉浮,蜂蜜稠淌,更衬得那瓜桃甜香冷幽,凉郁沁人。 湘云殿侍奉饮食的宫人和厨子都按了太医的吩咐,因为贵妃体虚不得贪食寒凉之物,于是便给皇帝盛了一碗,只给贵妃上了半碗。 子静一见冰碗登时欣喜,她拿了银匙,随手挑了块蜜桃吃了。一时贪凉,便就着势头将那瓜果吃了个干净,侧身一看,南宫凌沣只拣了面上的几块蜜瓜吃了,底下还有大半碗,却不曾动过。 她转了转眸子,便伸过勺子在他碗里舀了一勺子过来,南宫凌沣正接着宫人奉上的巾子擦拭汗水,一回头见了,不由的失笑道:“嗳,嗳,堂堂贵妃,哪有抢人家东西吃的。” 子静一口吃了下去,含着匙尖,只是向他回眸一笑,露出皓齿如玉:“陛下既然说得是我夫君,夫妻当然有福同享,这怎么能叫抢。” 说着又伸手过去,挑了一块甜瓜放入口中,脸上顽皮的笑了起来。南宫凌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一手将碗推开,随手交给一旁的宫人,说:“可不能再吃了,太医说过,你体虚不耐寒凉,这冰的吃多了不好,将来恐怕不利于生育的。” 这话惹了子静登时竖了眉头,手中将银勺重重一丢,便起身道:“原来陛下倒不是关心子静,关心的是那还没见影的儿女呢!我到是说,您有那么些嫔妃美人,若要生孩子,只怕早能生了一堆了,偏生就盯着我的肚子等。” 南宫凌沣一时沉了脸,也不说话,宫人呈上栀子花水供洗手,他也轻轻浣洗了一下,便取过巾子擦拭干净了水渍。 气氛一时压抑,殿中的宫人随即被他大手挥退了下去。玉梅朝子静担心的看了一眼,临出门槛前撩开珠帘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惹的子静险些顿足怒叱。 “你以为朕会随便让这后宫的嫔妃为朕生儿育女吗?朕自登基到现在,膝下也不过是两儿一女罢了。子静,朕自问爱你并非一时情动,但你怎么这样不理会朕对你的苦心?朕这叫不关心你吗?生儿育女总是女子的必经之事,再说,为朕生几个孩子,那孩子身上有你我共同的血液,如此不是很好吗?” 南宫凌沣走近了子静身边,一手抬起了她光洁小巧的下巴,将她抵在了椅子上,咬牙问道。 章节目录 第990章 番外:生儿育女2 子静想不到他会忽然间没有征兆的发怒,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直到他问完了,才有些茫然的吸了吸鼻子道:“你说的这么突然,人家都觉得自己还小……这就要准备生孩子了吗?” 皇帝原本心情郁闷不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之前子静被人下毒时,那香膏里的成分有可能会致使她将来难以受孕。但这件事他早已下令封口,自是无人敢吐露半分,因此便无人知道。这是一桩隐忧,此时被她勾起来,却不能明言,被她这样一问倒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少顷嘴角向上扯了扯,终于不愿受着脸颊忍到痛的笑意,平地里大笑了一声:“是,朕倒是忘了,朕的子静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哈哈哈,朕不着急,你且先顽皮这几年吧……嘿嘿嘿……”。 说罢,便转身朝殿外走去,宫人掀起帘子时才转身道:“朕还要回去批阅奏折,你歇一会,仔细不要积了食,一会再午睡。” 子静不曾想他会这么快便离去,心中登时起了失望之意。她提了裙摆追了几步,南宫凌沣便就地停住了脚步看她奔向自己。 但闻步声细碎,暖风拂过午后的大殿,清凉似水。她身上一袭水云薄罗纱衣,整个人便笼在那样浅淡素净的轻纱中,莲步姗姗,许是因为练舞的功底吧,那脚步轻巧得如同不曾落地,想来古人所谓“凌波微步”,即是如此罢。 子静含了几分热切的心情向门槛处的天子走来,脑子里却是乱成一团,不知自己究竟想什么,要什么。 就这么追了过来,素色薄纱长长的裾裙无声的拂过明镜似的地面,浅杏色的砖面衬着间或的金线上倒映出她淡淡的身影,眸光流转间,透出难以捉摸的神光迷离,更显清丽无双。 “陛下!”到了跟前,还是兜头扑进了那怀里,一头青丝随即顺着脚踝垂落。南宫凌沣伸手拢了她的身子,少顷才轻轻拍抚道:“朕过几日再来看你便是。有一件事,刚才尚未告知你,你父亲请旨,说是你妹妹要进宫来看你,朕刚才忘了问,你见还是不见?” 子静想不到他会说这一句,一时心里只是暖意流淌。倚在他的怀里许久,才闭目道:“我能见吗?陛下,这是不是不合宫规……”。 南宫凌沣沉声笑了笑,便抚了她的脸颊道:“不妨事,如今淑妃不再主事,兰妃听命于朕,在这些事情上面自然不会为难这些个细节的。朕命人去安排,你要想见的话……”。子静轻轻踮起脚跟仰面望向他,柔声道:“我自然是想见,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的亲妹妹。只是怕陛下太过费心而已。况且如今宫中不太平,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 皇帝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旋即道:“朕自有办法,不会叫其他人太过关注。你放心,现下她们自己都还顾不来呢,你只管放心等着徐致来回你具体日子罢了。” 章节目录 第991章 番外:姐妹1 子静点头,而后双手交叉于右跨之上,略一屈膝,便轻轻说道:“谢陛下厚爱,子静恭送陛下!” 皇帝想不到她竟然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感激自己,原本以为她们姐妹并非同母所生,想来应该感情淡薄才是。 这才先前一直按住不提,唯恐招了她平白不快。万万却不料子静会如此欣喜,看来自己是错看了她。但觉她如此心底纯善,更是愈发觉得难能可贵。 一时两人在门口对视了一会,南宫凌沣才转身上了停在殿前的龙辇,趁着暂时的阴凉回了含元殿。 曹子蘩是在三日后的一早进的宫,待徐致领了谕旨将人带进来时,子静还在书房里听着两位学士讲课。 这面宫人引了子蘩进殿等候,玉梅令人奉上了茶水鲜果招待着,自己这才移步去了书房请子静出来。 子静闻讯大喜,一时告了假出来,见得徐致也在书房外候着,只是笑着怪了他不曾派人通知自己。徐致在前引路,因为上次冷香苑御酒事件,贵妃出言为自己开脱,他这才侥幸免了责罚,心中自然感激。 这会见了子静面上堆了真诚的笑意道:“贵妃主子近来课业大有进展,奴才瞧着您与旁的嫔妃娘娘也是大为不同,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难怪陛下总是见天的惦记您。连两位名满天下的大学士,都在陛下面前赞誉不已。实不瞒您,内宫中进来事多,原本是要等到中秋节前才能安排您和家眷相见的。陛下听了两位大学士的回奏,心里欢喜这才破例开恩,命奴才着人去接的二小姐……”。 子静听他说的絮叨,心里早就不耐烦了,面上客套的虚笑着,裙裾下的步子却走的飞快。 身后跟着的四位宫女一径的提醒着:“娘娘,您慢些,小心啊……”。子静哪里听得进去,只提了裙摆向前奔去。 湘云殿布局精妙,前殿后殿都有精致的园林花草点缀。南书房在大殿的南侧,择的是一处坐北朝南的幽静所在。子静一时大步开来,穿花拂柳,转过重重回廊檐下,眼前只觉花影绿意流过,待终于走到大殿来了,才猛然停住了脚步。 子蘩躬身站着,远远见她到来便屈膝一礼,口诵道:“子蘩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子静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去扶了起来。子蘩抬起头微微一笑,她眉目间犹有稚气未脱,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少女甜美的风华,回眸一笑,那眼波盈盈,如能醉人。 子静牵了她的手,只觉自己手掌心沁沁冒着热汗一般,不到片刻便滑腻起来。玉梅在旁边推着她坐到殿中的美人塌上,子静这才放开了妹妹的手。 如初初回到京城的殷府,下了轿子走进前院,看见院子里满院的珍品茶花,姹紫嫣红中夹着一些粉白的珍珠般的玉团,那般的春光灿烂,衬托得母亲独守空房的日子愈发的清冷。 进了府中的正厅,仆人们引着她进入正厅前,轻拢起帘子,那重帘竟全系珍珠串成,每一颗同样浑圆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隐约如有烟霞笼罩。那些端坐在上下左右的父亲的妻妾们审视蔑视的眼神,子静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章节目录 第992章 番外:姐妹2 那时的子静依着礼节恭敬端正的拜了,霍夫人却拿着架子,迟迟不肯叫起,她便沉默的继续跪着。虽然不言语,亦无不满流露,但生父并未出言相救,她等了许久,最后便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咯”得碎了。 那声音虽微,可她知道此生,纵有再多的岁月可以彼此相处,那一道裂痕再也无法重新弥合起来。 “还好,多劳姐姐在陛下面前进言,父亲大人这才有了晋升的机会。妹妹此来,亦是父亲大人的主意。否则,子蘩便是想进宫来看望姐姐,想是也不太容易。”子蘩的一双明眸在姐姐脸上看了几眼,旋即又轻轻垂下了长睫,白玉般的脸上扑下两团浓密的阴影下来。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她们虽是手足,但同父异母,相隔了十几年的陌生岁月,子静甚至不曾知道自己原本还有一个这样的妹妹,还有那几个年幼的弟弟。 便是在曹府的短短时日里,她与弟弟妹妹也并不亲密,仿佛是因为心中的那一块不能言说的伤痛,她每每在府里撞见了其他的姨娘和弟弟,也总是避开另行其道。 但进宫之后,也许因为时日寂寞,心里便开始淡淡的想念起来。尤其是子蘩,虽然只是见过一次,但对于这个妹妹,她心里却有些不一样的亲切和一种想要亲近的念想。也许是因为彼此岁数相差无几,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前除了玉梅之外都没有过要好的闺中密友吧?对于这种姐妹之情,那种流淌于血液中的亲情眷恋,对于她们来说,总是同时镌刻在记忆中,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 不久玉梅便过来请二人移步,大殿中用两扇屏风隔开,南面的花窗下已经摆好了午膳。子静素来好清雅,便在曹府的时日她也是不喜花红柳绿的饰物,居室大都选了浅淡山水画做裱,日用花瓶器皿也以素色湖蓝为主。 但二人相携走近前去,子蘩却看了那屏风上面用的是鹅黄色的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间或有五彩斑斓的蝴蝶蹁跹其中,花容娇艳无双,那蝴蝶也是绣的极为精妙。 那绣工工整精湛,堪称绝顶行家功夫。只一条丝线挑到底,竟然能同时完成两面绣的匀称精致,子蘩自小也是熟练于女红,定眼瞧来,竟然找不到一丝半点的起针落脚的首尾线头。 心内暗暗赞了,这面却见得子静含笑望着自己。她一时欢喜,便脱口问了一句:“这宫中的绣工真是精妙,子蘩自负见识不短,像这般功夫,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话才说完,玉梅已经“噗哧”一声笑了,子静回眸嗔怪道:“好生没规矩,怎的在二小姐面前如此笑话。” 玉梅忙躬身福了一礼,一面给子静拉开饭桌旁边的花梨木高背椅,一面对子蘩说道:“二小姐,请恕奴婢刚才僭越了。其实,这屏风并非出于宫廷绣工之手,这是小姐亲自针黹的。不瞒您说,便是陛下来殿里用膳,也不曾摆出来过呢!” 章节目录 第993章 番外:姐妹3 子蘩待姐姐坐了,这才侧身提了裙裾端庄坐下。她含了几分不安的说来:“姐姐何须如此用心?姐姐如今身份尊贵,便是父亲也让我见了之后一定要恭敬受礼,如此,倒叫子蘩我,心中不安。”她一面说着,竟然微微红了眼眶。往事经年,当年自己的母亲执意不叫苏娉进门,以至今日这般恩怨丛生,于子蘩来说,这些上辈人的恩怨,对自己亦是一团理不清的纷乱思绪。 子静只是微笑,抬手亲自给她添了一杯茶水,又将面前的几道江南凉菜推到妹妹面前道:“我只是想着这花色适合你这样的年纪,陛下想来是不会喜欢这么花俏的,所以这才命人从库房里找了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几道江南小菜,是我素日喜欢的,夏日里吃,很是凉爽清淡,来,你尝尝……”。 说罢,便举了玉箸,亲自夹了一筷子放到子蘩面前的玉碗里。 子蘩低低谢了,举起手中的玉箸埋头吃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很是清淡,又有种淡淡的叶子香……”。话未说完,却猛然见得两颗晶莹的泪珠已经滚落了下来。 子静侧眼瞧着,一时大惊,赶忙伸手过去慌忙给她拭泪。一双手只是抖着不停,袖中的丝巾这会却取不出来了,玉梅连忙扶住她,只听子蘩的啜泣声渐渐大,那瘦削的肩膀不赢一握般的,兀自抖的起伏不停。 “姐姐,子蘩有一事相求……求您救救我的母亲……我知道,她以前不该那样对你和苏夫人,我保证,她以后一定改,她一定改的!”子蘩退开几步,猛然跪在地上朝子静拜了下来。 子静起身扶住她,心里暗暗惊疑不定,但见妹妹哭的一张小脸花容失色,明眸中却涧水粼粼,叫人看了心头好不落忍。她伸手擦拭了一下子蘩刚才因为激动而沁出来的点点汗意,口中问来:“你方才不是说你母亲渐渐好了吗?怎么这会……”。 子蘩却猛的兜头扑进她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把的痛哭起来:“姐姐,方才我是骗你的,我母亲现在数日已经水米不进了,大夫都说……都说,叫我们……准备料理后事罢了……”。 说道伤心时,她哭的愈发声嘶力竭,那凄厉的悲切,将子静感染的也微微泛出了泪意。她虽然素来不喜欢自己这位霸道自私的嫡母,但对于与自己有着骨肉血脉之情的妹妹的哀切,子静却万万不能无动于衷。 两人跪在地上坐着,子静一面搂了妹妹在自己怀里哭泣,一面自己也忍不住渐渐泪下。想到子蘩今日这种孤苦无依的无助,想来自己那位生父必然还是一如从前自己即将进宫时一般,对霍夫人不理不睬吧! 总归是痴情女子负心汉,这面想来,子静不由的暗中咬了咬银牙,对生父的嫌恶又多了一层。 一时子蘩哭的累了,脚下一软便趁势歪在金砖地面上,只是将身子蜷缩在姐姐怀中,过得良久方才抽噎一声。 章节目录 第994章 番外:姐妹4 子静抬手与玉梅一起将她扶了起来,自有宫人打来温水给两人净面洁手,待子蘩情绪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子静才温言问道:“你且别再哭了,说来给姐姐听听,你倒是要我如何帮你?若是需要宫中的太医出诊,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去求陛下。但京中多名医,想来不会比宫里的逊色多少。如果是父亲那里,你也知道,我素来与他并不亲近,便是说话,只怕也不会有什么……”。 子蘩兀自时不时的在胸腔里发出一声呜咽,她定了定心神,仰面满含哀求的对子静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与父亲之间并不亲近。现在,他对我也不再亲近了。你不知道,自你封了贵妃进宫后,他便命薛姨改来教导我。其实他这回叫我进宫来……是为了……为了见一见皇帝,留个好印象,将来好送我进宫……”。 子静倒吸一口凉气,她万料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会如此卑鄙的以女儿作为自己仕途攀爬的垫脚石。这宫里难道就有这般好?搭上了自己这一生不算,还要把妹妹也送进来? 她心里想的十分愤怒,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冷冷含了一缕笑意,继而心中只是一阵无边的绝望,那凉丝丝的感觉在胸口处扩散开来,只将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给冰封起来。 想来,他当初之所以接自己回来,唯一的目的,便是要将自己送给皇帝给嫔妃,以博宠信荣耀而已。 可怜母亲,还痴心想着他会回头是因为对自己余情未了。多么可怜,亦是多么荒谬的所谓父女之情…… 子静执了妹妹的手,觉得自己的鬓角处沁下些什么来,她的长发顺着耳鬓散开垂下,那往日的服帖变得冷而腻,像是一条条细小的蛇信,吞吐着冰凉的寒意。 她听得见自己的鼻息,粗嘎沉重,夹杂着她紊乱轻浅的呼吸,整个人却像是失了控制,有一种无可救药般的绝望。 许久之后,她只是紧紧的将子蘩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这一次,却是姐妹两人一起无声痛哭起来…… 生平第一次,子静觉得生命竟然会如此的残酷与惨淡。 因为南宫凌沣对自己的宠爱与无以复加的深情,子静曾觉得世事翻转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君权至高无上,万事皆在帝皇的权力下变得轻易,可是为什么自己偏生要遇上这样一个父亲,依靠那样他那样无情残忍的贪欲才走到了这里?这是情分么?便是情分,也是不纯粹的吧? 阖上眼,只觉得最美好的一切都在指间被时光风化成沙,粒粒吹得散尽,再也无法追寻。 两姐妹再也无心饮食,宫人们照着摆上来的样子将圆桌上的菜肴撤了下去。 午后阳光西斜,高大的花窗外的落日一分分西斜下去,隔着窗纱,殿中的光线晦暗下来。 子静拉着妹妹一同坐在东面的美人塌上,旁边的高几上放着一只白玉青花瓷高脚瓶,那羽毛上泛着一层七彩亮泽,仿佛新贡瓷器的釉色,发出薄而脆的光。 章节目录 第995章 番外:姐妹5 子静回首看看铜漏,眸中亦如半空中映照着的霞光般,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 子蘩在低头恳求,她的声音饱含了全部的希翼和最后的光芒,让子静无法拒绝亦无从回答。 “姐姐,如今我母亲已经好几日水米不进,每每到了深夜,她就梦魇不止,醒来后总是尖叫大哭,她想见丛烨哥哥……姐姐,你不知道,丛烨哥哥从小就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对于母亲而言,他不单是侄子,更是儿子一般亲近的人。我已经别无他法了,你不知道,前几日中午,我扶了娘亲到窗边晒太阳梳头,娘亲拉着我的手说,如果……如果能够再见丛烨哥哥一面,得知他如今一切安好,自己便是这么……走了,也再无遗憾了……姐姐,我娘她今年才不到四十岁啊!她不能走,不能就这么走啊!”. 子静眼睛垂下,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案几。如冰似玉的白玉细瓷盖碗里碧绿的一泓新茶,茶香袅袅,正是今年新贡的丰山碧玉尖。玉梅刚斟上来时,她觉着太烫,便随手放下了。隔了许久,渐渐的瞧着上面已经没有丁点热气丝丝了,却还是不敢端起来喝。 沉默良久,暮晚的空气中有晚香玉荼蘼的香气自寝殿中缓缓逸散。 子静垂头沉思,耳畔只有妹妹间断的几声抽泣。蓦然抬起头,却见得窗外残阳似血一般浓重,金光闪烁着浮现在窗棂的缝隙处折射进来,映照的子蘩的一张小脸红肿不堪。 她思量许久,最后还是拣了话往轻里说开。一手拉了子蘩,一手取了丝巾给她拭去眼角的余泪,心内声声叹息,那叹息最后只教自己无力到虚浮起来:“妹妹,你放心,此事,我必然想法去求陛下恩旨。你也知道,现在朝廷正在对西南用兵,实在不行的话,让霍将军回来一趟,我想对你母亲的病情也有好处……”。 她这面说完,子蘩已经跪了下去:“谢谢姐姐,你说的对,不管舅舅还是表哥,随便哪个回来,娘亲也会振作精神的……姐姐,你的恩德,你的情谊,妹妹此生没齿难忘!” 子静被她这炙热真诚的眼光灼的心底一阵火烧般的痛楚,连忙拉了她起来,只是温言安慰道:“你我姐妹,原本就应该互相敬爱帮助的。以后,得空了不妨进宫来和姐姐说说话,万勿生疏了才是。” 话说到这里,两人才各自舒缓了脸色。宫人准备了巾子洗脸更衣,坐了不多久,子静便命人开始准备晚膳。 按照宫规,内廷眷属无特旨不得逗留于后宫,子静也实在不想此时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早徐致送人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安排好了出宫时的赏赐,只待两人一起好好吃顿饭,便送了子蘩离开这个是非地。 晚膳备的丰盛而精致,湘云殿的厨子是挑了江南口味的送过来,子静每日里常吃的那些菜肴,他们都烧的很是纯正。 章节目录 第996章 番外:姐妹6 子蘩将家里苏夫人带来的一些东西呈交于姐姐,又收了更多的赏赐一会带回去。子静所赠的,都是拣了自己宫中库房的一些珍品衣物和首饰,先启了徐致奏明内侍省记档,才命人包好给子蘩的。 因着相见一面不容易,转眼又是分别时,姐妹两都坐在寝殿里说这话,不多会便闻见了大殿中的阵阵香味,两人在寝殿中抬头相对一笑,均感到腹中真是有几分饿了起来。一时相携着走出来,正要分了主宾落座,却猛然听见前院里脚步声阵阵,少顷便有徐致掀了大殿的玉珠福字万花帘进来,躬身启奏了一句:“贵妃娘娘,陛下驾到!” 子蘩顿时一惊,显出几分仓惶之意来。子静赶忙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匆匆道:“别怕,咱们照常行礼拜见就是了。” 一时南宫凌沣在左右的围侍下进了殿来,因为有子蘩在场,他只得做了肃穆威严状。进殿环视一下跪在地山的众人,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都起来吧,朕刚好路过这边,便进来瞧瞧----贵妃,这位是你娘家的妹子?” 说罢,眼睛便瞟了一样子静旁边的那个娇小女孩。见她束着双鬟,乌云瀑布般的发间并无半点珠翠,身着薄绡罗衣,裙色极淡,隐隐泛着点新绿之意,仿佛荷叶新展之色。 衬着那冰玉似的肌肤,还有乌黑墨汁一般的眼睛,虽是稚气未脱,但却嫣然含笑,自有一种过人风华,姿容绰然,难以描画。 南宫凌沣心中暗暗惊异,脑中想起自己曾经在曹府见过这女孩子一次,只是那时匆匆,也未能瞧清楚。这时见了,倒确实有几分惊艳之色。想不到这曹家为官政绩不太好,却以风流才子自诩,还真的生了这么俊秀不凡的两个明珠玉团一般的女儿。想来,倒还是有几分过人的福气。 子静轻轻应道:“回陛下,正是臣妾的妹妹,她一会便要离宫去了,臣妾这会在给她践行呢!”说罢,暗自含了几分笑意,朝南宫凌沣递去一个娇媚的眼神。算起来,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以“臣妾”自称。 皇帝也是心内解颜,他自在殿中坐定,抬手命众人起来。玉梅沏了茶水出来,子静迎了上去自己接了,亲自奉到皇帝的手上。 “陛下,这是新采的晚香玉和秋海棠花间的汁水烹的茶水,颜色鲜嫩,香味也有几分特别,您尝尝看,可还好?”子静今日出奇的乖巧,一面低眉顺眼的奉了茶,一面暗暗打量着皇帝的神色。 南宫凌沣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伸手接了茶,一掀碗盖,只觉得清香扑鼻,其香雅逸,竟不在自己常饮的雪山银芽之下。他看了子静今日的样子格外端庄与乖巧,竟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随口夸了句好,便问:“其实你想留你妹妹在宫里多住几日也是可以,反正你妹妹如今尚未出嫁,何必这么急惶惶的回去?” 章节目录 第997章 番外:痛心1 子静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正要示意宫人拿去换茶,这时听了这句话,不由抬头暗暗瞪了他一眼,咬了嘴唇只是轻轻道了一句:“启禀陛下,因为家中尚有病人,所以臣妾不便久留妹妹在宫里。更何况,陛下能让妹妹进宫来与臣妾相见,已是天恩浩荡,臣妾又岂能再有这等非分之想?” 南宫凌沣随即“哦”一声,这面侧眼瞧见了那新搬出来的屏风,又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静静立在一旁的子蘩。 殿中一时安静的很,偶有殿外的蜜蜂衔了花粉在花窗外嗡嗡而过,宫人怕惊扰了皇帝与贵妃说话,赶忙取了网兜去扑了。只见她立的端正,微微向前躬着身,以示恭敬谦卑。那粉团一般的玉手中执着一柄纨扇,原是本朝闺阁淑女常用来作障面之用的。 扇是极好的白纨素,双面刺绣着兰花蝴蝶,绣功精巧细致,那只淡黄粉蝶便似欲振翅飞去般。 南宫凌沣看了几眼,心中突发奇想。他忍住笑看了看子静,这一望便见子静分明神色紧张,只是顺着自己的视线一路来回。才一对上眼,便含了几分薄怒的瞪了自己一眼。 这小妮子……原来也是会在乎朕看哪个女子的……呵呵呵,南宫凌沣旋即泛起一丝邪恶的笑容,他招手叫子蘩走近自己身边。 子蘩眼含难色的看了看姐姐,子静无奈之下,只得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逆了皇帝的意思。 子蘩这才移了莲步,仍然以扇子遮了半张脸,缓缓走来。殿中金砖铺的细密到严丝合缝,她走路又轻,浅绿色透纱银闪缎长裙却是波澜不兴,连腰带上垂的一对玉玲珑都寂然无声。 这样莲步姗姗,唯有出身富贵巨家的闺秀自幼调教方能得成。南宫凌沣暗暗琢磨着,却忽然见得子静面色渐渐黯淡了下去。 “朕问你,你是霍将军的胞妹霍夫人所生的小姐?那么,霍丛烨便该是你----”。他讲到此处,便猛然回头过来看了看子静的脸色。 “啪嗒”一声脆响,只见她手里捧着的那只杯子掉落了下来,登时摔了个粉碎。 子静听得皇帝提起霍丛烨这个名字之后,心里到底慌的不行,这一声脆响之后,便兀自猛的跪了下去。嘴巴颤抖着,想要解释或者是告罪,却开不了音。 那玉杯碎的不成片,些许零星的碎片,登时划破了她的双膝。素色纱裙耐不住那尖锐的瓷片,缓缓便有殷红透着几层绞纱浮了上来。 子蘩与一众宫人也赶忙跪了,齐齐道:“陛下恕罪!”按照宫规,御前失仪乃是大罪,更何况这等失手打破了御用茶杯颇有不吉之兆,若是一般宫人,早就被拖去慎役司打板子去了,只是这次是贵妃,众人都暗自猜测道:皇帝应当不会发怒才是。 南宫凌沣只是冷着脸,平静的波澜不起。只有徐致在一旁看见,他原本搭在宝座两旁的手越收越紧,手掌背上青筋也暴跳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998章 番外:痛心2 但南宫凌沣只是冷着脸,平静的波澜不起。只有徐致在一旁看见,他原本搭在宝座两旁的手越收越紧,手掌背上青筋也暴跳了起来,显然是蕴了雷霆之怒,只等一时发作了。 南宫凌沣咽了一口气,伸手向前将子静在地上扶起来。子静便怔怔的望着他,眼神却是一阵漂浮的空洞。那双清澈的眸子,此时似乎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越过了皇帝的身影,直直穿梭到另外一个空间去了。 这眼神教南宫凌沣无端的想要疯狂,他咬牙将她拢进了怀里,眼含心痛的看了看她殷红的裙摆处,一把打横抱了进去寝殿。 也不管殿中其他人还跪着又有何反应,那胸口处烧起来的怒火让他忘却了一切,忘却了自己堂堂天子的身份。 子静任由他抱着,她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微微起伏不平的短短数十步路像是一种刻意,每次辗过高低总有一种异样的失落。 隔着那么远,自己偏生还能看得见,还能猛然窥见那往事斑驳的痕迹,就像梦里千寻的绝壁,明知那天堑是自己此生永远都不可能逾越的,而彼岸亦未必春花如海,遥遥看来只是一片暮蔼苍茫。 说到底,那是她自己虚幻梦想的海市蜃楼,所以,此生永不可及。 这样一想,心中猛然一抽,就像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那样难过。 一脚踏进寝殿的门槛,身后的重重珠帘便垂了下来。 大殿中跪着的众人却是鸦雀无声,子蘩怯怯的抬起眼朝寝殿里头望了望,却被那九层水晶珠帘遮挡住了所有的。朦胧处,只见了天子的身影渐渐隐淡于珠帘摇曳间。 南宫凌沣手上打个旋将她扔在榻上,子静乍一碰到那冰凉的玉簟才低呼了一声,那尾音却湮没在皇帝的吻中。 他气力极大,似要将她胸腔中全部的空气挤出,那不是吻,简直是一种恶狠狠的啃啮。他不似往日一般的温柔,手上紧紧的箍住子静的腰肢,舌尖在那芬芳幽香的口内横冲直撞,双唇带了怒气,狠狠的吮吸着子静柔嫩的樱唇。 子静被他压的透不过气来,连呼喊的机会也不曾有。嘴上觉出疼痛,原来是他竟然咬破了自己口腔内壁,腥甜的血腥味顺着那舌尖传到了子静的口里,淡淡的弥散开来。 南宫凌沣俯身良久,直到自己也快无法呼吸时,才伸出一只手来,往子静的头上抚去。 他终于放开了身下的少女,两只眼睛转瞬不错的盯着,对视……无言……那心间,却各自有风起云涌的潮水涌动。子静便是这样平静的望着他,雪白柔滑不足一握的下巴抵在他的眼前,她的呼吸是平静到底,眼角却有一颗泪水无声的滑到了他的指尖。 仿佛被那颗泪珠所灼伤一把,南宫凌沣很快将那只手抽开来。子静依旧不说话,眼睛却不再看向他,只是怔怔的望着那缀有细密流珠的帐顶。 这一刻,她为他不能信任自己而感到灰心绝望,而他却因为她在内心里还容了自己初时的恋人而怒不可言。 章节目录 第999章 番外:痛心3 便是这样亲密的躺着,却亦是一种相互间无声的对质与折磨。他不信她,只因她的心他无法触摸得到。更何况还有邢素兰在前,他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去相信所谓的两心相对无猜疑。 南宫凌沣思绪停顿了片刻,两手渐渐的握住了子静的额头。 他的声音低缓的说了一句:“曹子静,你可知道?朕,真是恨不能一剑杀了你……这么久了,我们在一起……朕原以为,你会忘记那一切……忘记他……”。 他偏开头,不想叫她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双手依然停在子静的额前。良久,耳畔只有低低的一句呼唤,那样艰辛那样绝望那样无助:“凌沣,我……”这几个字仿佛一柄尖刀,深深戳进心窝里去,割裂得人肝肠俱裂。 皇帝怔怔了片刻,暗暗吞回了眼角的酸涩之意。他轻轻转过头来,双目凝神的望着子静,良久之后,才见得,那搁在子静额前的两只手上越来越用力。粉白如玉的脸庞原本就是盈盈一握,这时在他两手握住之后看来,更是娇小的如同一只上好的细瓷木偶一般,细腻光洁,可是也脆弱易碎……他俯身打量着,眼光扫过每一寸的肌肤,每一根长而卷翘的睫毛…… 南宫凌沣将脸庞凑进子静的眼眸处,而后沉声道:“朕……恨不能这样用力一挤,将他在你的脑子里挤出来……”。说罢,手上一用力,子静便痛的忍不住颦起了双眉。 “你痛么?呵呵……可是朕告诉你,你却无法像朕这般痛的无法言说……”。他附在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那龙之麝香一起拂来。 子静咬住牙,只是颦眉不语。她任由他这般紧紧的箍住自己的头,哪怕下一刻,他便登时捏碎了自己的天灵盖。 那残留的清醒愈发使人难受,两侧的太阳穴痛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渐渐有金星冒了起来,在她紧闭的双眼中四散飞舞。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你这个样子,难道还觉得委屈吗?”南宫凌沣冷了脸,对着她嘶声吼道。 不想,子静登时睁开了眼,直视着天子的怒颜。片刻后才说了一句:“陛下既然不信,子静亦不想多说。只求您赏个全尸,我在泉下也谢您了。” 说罢,便照旧闭了眼睛,晶莹的泪光一闪,有颗很大的眼泪从她眼角渗出,落在他衣袖之上,慢慢渗进暗纹金丝刺绣龙纹里,再无影踪。 皇帝将牙根都要咬碎了,他只觉自己嘴里的血腥味愈来愈重,双眼恨的要滴出血来似的,那心却痛的更加剧烈。那样被生生凌迟的痛楚,直教人生不如死一般的痛到抓狂。 半响,他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掌。起身下地,看也不再看那床榻之上的人一眼,兀自快步走了出去。 一时殿中诸人见得皇帝阴沉着脸大步出来,便齐齐俯身贴地恭送了。南宫凌沣也不做声,只是急急的离去。徐致与玉梅对视了一个眼神,他暗地里做了一个“小心”的暗示,这才随着大驾一起离开。 玉梅心情急切,待龙辇起驾后,便起身疾步而入。宫女打起寝殿的帘栊,隔着鲛纱轻帐,影影绰绰看到床上躺着的子静一动不动。心内大是焦急,便唤了一声“小姐!”,子静却是不应声。 三步并作两步走了,玉梅揭开帐子,才见得床上并无血迹,子静闭目仰面睡着,只是眼角沁有泪痕。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她心中一松,这才觉得方才的惊险真是骇人。一时身心俱疲,腿一软便就势坐在床边。 章节目录 第1000章 番外:痛心4 子蘩也跟了进来,她看的仔细些,子静的脸上两侧清楚有绯红的淤痕,像是被掌掴或者是大力挤压过,再看子静只是闭目流泪,心中不由自责,亦觉得所谓的天恩难测,还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一时就在床前跪了下去,口里低低哭道:“都是我不好……我想不到自己会连累了姐姐……我真是……”。 玉梅原本心里就对子蘩有些不自在的想法,这会见得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气不打一出来,站起身便对子蘩喝道:“二小姐,您且先去大殿用膳吧!我家小姐身子不适,一会儿用了晚膳,奴婢送您出宫也就是了!” 子蘩被玉梅这么一番斥责,也不敢辩驳,顿时掩面羞愧,那手中的执扇也落下地来。羸弱的身躯耐不住哭泣,单薄的香肩更是随着抽噎起伏不止。 子静在轻纱帐内低低的喝了一句:“玉梅,快别这样说了,不关妹妹的事情。陛下不信我,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的……”。她声音暗沉,带着几丝疲惫与消沉,玉梅转了身,赶忙将她在床上扶着坐了起来。 “小姐,我去唤人进来给您打水洗脸,您看看,哭的眼睛都肿了……”。玉梅心疼的替她拨开鬓角几缕被汗谁濡湿的头发,又用丝巾给她擦拭了眼角的泪光。 子静点点头,整个身子歪在玉梅身上,听凭她摆弄着自己。少顷,才整定了心情,对子蘩道:“妹妹,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是姐姐不小心触怒了陛下,这才被斥责了……倒是你,如今眼见了这后宫嫔妃的遭遇,回去后一定要好生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一下。听姐姐一句劝,好好的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过一辈子,这后宫……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这话说的极是伤感,惹得玉梅也触动了伤心处,一时主仆二人齐齐落泪,子蘩更是红了眼圈,怔怔立在那里,半响之后只是点头道:“姐姐的好意,妹妹一定记在心里头。回去之后,我必然写信给舅父,请他出面擀旋,子蘩绝对不会称了父亲的心愿。倒是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好生保重。陛下性情反复,你可千万就着他……”。 子静在她这话里听出了真诚与关切,兀自叹了口气,便强撑着要下地起床来。玉梅眼见拦不住,只有扶了她下地,一面连声唤人斟茶进来润了嗓子,一面细细嘱咐着要子静好生当心。 一时宫人重新布了晚膳,将那些冷却的菜肴端去热了来,子静与子蘩两人对坐着略略吃了些东西,不多会天色便黑了下来。徐致打发了几个小太监过来将子蘩送出宫去,两姐妹心中都有心事,临别时亦无笑颜,只互相道了“珍重”,心头俱是酸楚的痛着。 子静将妹妹送到宫门处,停下脚步低低道了一句:“咱们终究是姐妹一场,血浓于水,你的事情,我必然上心。或者,还有寰转的余地,你去吧,好生安慰你母亲。” 章节目录 第1001章 番外:痛心5 分手之际,两人只得再次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觉一种凄楚,却也别无二话可说。 夜静了下来,凉风徐徐,吹得殿中鲛纱轻拂。大殿中按照贵妃仪制端正摆着九座香鼎,此时宫人洒进暮色沉水香,银勺舀着送进,一会也原样将银勺放回盛香的木盒内。 湘云殿内外俱是安静的但闻细碎蝉鸣,子静送别了妹妹后,便拉着玉梅在檐下相坐,喁喁而谈。 但见月华清明,照在殿前玉阶之上,如水银泻地,十分明亮。 玉梅坐在一旁给子静打着扇子,心中暗暗苦思着。她小心的看了子静的脸色,心中斟酌了一番才说道:“小姐,您真的还要为二小姐去求陛下将霍公子赦免回来吗?陛下今日,可是盛怒啊……”。 子静坐在一张花梨木靠背椅上,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膝盖,那里还有一丝丝的疼痛。下午打破了那个茶盅,那些细瓷碎片虽然细小,但却锋利到足够让人感觉到痛楚的滋味。 这会便是上了药包了伤口,那潜伏在底下的伤口,还是会不时的提醒一下自己那个位置曾经划破过。是啊,划破了皮肉,流出了血水,可谁知道那内里的伤口要何时才能完全好得起来? 便是好了,那伤疤却还依旧朦胧存在,只窥视一眼,便能将那些记忆在此唤醒过来。 子静苦笑了几下,心头只觉万事都消沉了。原以为他爱自己,却不想那爱竟脆弱到连信任的根基都没有。 细细想来,这原只是彼此之间互相堆叠出来的一个海市蜃楼。隔着重重雾障,只觉那彼岸必然是春暖花开的所在,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都一厢情愿的叠在了那个遥远的所在。 蜃楼并没有可以同行的天路,而自己却傻到不顾一切……然则自己毕竟是凡人啊,漫说是凤凰的双翼,自己原来连那可以用来跨越重洋的轻舟都不曾拥有过。 一切都是痴念,只是痴念而已…… 子静起身,静静不言的走到那开的已近凋零的白色凤溪子树下。一阵暖风带着远处宫殿里的丝竹之声吹来,有婉转柔媚的歌喉在夜风里流淌着送进耳畔,其时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似卷在手指之尖的粉蝶一般缱绻不肯散落,那风儿唱说:“东君轻薄知何意。尽年年、愁红惨绿,添人憔悴。两鬓飘萧容易白,错把韶华虚费。便决计、疏狂休悔。” 子静独立于花树下,仰天望着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道:“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如此这般将头望的久了不免有些晕眩,低垂下眼帘,才觉得自己人是晕晕的有些发昏。玉梅在一旁扶了,劝她回去寝殿歇息。子静摇头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我先前换下来的那身衣裳呢?快去给我找回来。” 玉梅不解,不过看得子静面色凝重,赶忙进去找了。一时子静缓缓走了回来,玉梅举了手里那件有些斑驳血迹的纱裙道:“就是这件,小姐,您这是要……?” 章节目录 第1002章 番外:痛心6 子静伸手拢了拢被晚风吹的凌乱的青丝,凝视了那纱裙片刻才说:“我去换了这个,咱们去含元殿求见陛下!” 玉梅大惊,不过看了子静的脸色并非玩笑,只得点头扶了她进去。少顷,换好了衣裳出来,玉梅提了一盏宫灯,两人也不多说话,只往殿外走去。 暖风吹的人有些昏昏欲睡的征兆,玉梅中午有睡午觉的习惯,偏生今天中午未曾歇息,此时忍不住便打了两个呵欠。她伸手取了丝巾擦拭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子静。 子静只是偏头一笑:“无妨,你今儿个也累了吧,倒叫你白白还陪我走这一遭。” 玉梅赶紧摇头:“小姐,您怎么这么说?我不陪您,还有谁能陪着您?今儿也真是奇怪,陛下怎么无端发了这么大火?……小姐,您一会去了打算怎么说啊?” 子静环视四周,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漆黑,但宫道上还是有来往经过的宫人。三三两两,或手提宫灯,或坐了宫车办差经过了。玉梅手里的宫灯上分明写有“湘云殿”的字样,她以目示意玉梅不可多说,只拉了她的手,在耳畔低声附耳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或者也未能见得上呢……到时候看情况再做打算。” 玉梅性子直,一面环顾四下,一面扯了子莫大衣袖道:“小姐,照我说您就不该管二小姐的事,想当年,她母亲是怎样对待夫人和您的……若不是她们,您哪里用……?” 见小姐面色不高兴,玉梅这才闭了嘴,静静的跟着子静一同走了。 两人原本并排行走在宫道的正中,远远见得一辆宫车向这边驶来。宫道两边本是无数点星光渐渐散开去,有些蜿蜒成一条火把的长龙,那是巡夜的御营,与往来的跸道传讯兵卒。 那宫车装饰的华丽无匹,四匹高头大马蹄声隆隆里夹杂着清脆的鸾铃声声,在旷野静夜中听得格外分明。 玉梅将手中的宫灯提着往前一照,继而对子静低声说道:“小姐,看,这是凤辇春恩车呢……不知道,陛下今夜召了哪宫的妃子娘娘侍寝……啧啧,看那帘幕绣的多漂亮……”。玉梅正要往下说,猛然意识到自己不慎说错了话,这面噤声回来看子静时,却见她将自己朝宫道的一侧拉了拉。 两人立在一旁等了那宫车经过之后再走,子静将自己的面容往下垂了垂,用两侧的青丝遮住面容,希望不要被人发现自己深夜在宫中行走才好。 那辇车缀着华丽的流苏,银铃摇曳着,隐约隔着老远,便有曼妙的歌喉传来:“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觥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待唱到梦字,那柔婉的声音已经极低,如梦似幻,声段极柔,便如随风之柳,在漫天花雨间低迥而下,随着余音袅袅,旋得定了,这面看来如轻缕缓纱如云,纷扬铺展开去,终于铺成一朵极艳的花朵,盛放在红茵毡上。 章节目录 第1003章 番外:痛心7 子静正在心中暗赞这歌者的柔美娇俏,侧眼一看,却见宫车帘幕处伸出一只雪白的玉手。但见盈盈一张秀脸,便如花中之蕊,衬得一双明眸善睐更是流光溢彩。目光流转,顾盼之间,更是娇媚入了骨一般的可人。 那是后宫中最擅长歌舞的香嫔。更让子静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眼就射向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子静心里一惊,知道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按照宫规,此时香嫔理应下车给自己请安参见。但那车中美人却只是静静的端坐着,一双美目似笑非笑,似颦非颦,嘴角轻轻浮起一个淡淡的冷笑,那神色却分明含有几分不屑。 玉梅见她如此无礼,心中气愤,手中宫灯往前一举,便要出声。子静慌忙拉了她的手,暗暗大力捏了一把,示意她万不可声张。 一会儿宫车缓缓行过了,那香嫔经过子静面前时,才轻轻笑了一句:“若说这后宫中百花齐放那倒是真的,只不过,有些花儿貌似娇艳,却可惜空有姿色而无香味,由此可见,世上事不如意者,总是十有八九……”。说罢,她也不看向子静,只状似无人的狠狠撂下了帘幕,少顷便又哼起了歌来。 玉梅气的发怔,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继而不忿道:“小姐,您看都登鼻子上脸到您头上来了,这个香嫔,也真是无礼又嚣张……哼!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青楼出身的……”。 “玉梅,修的胡言!你谨慎祸从口出。再说了,她不理会我们有什么要紧的?咱们走吧!”子静赶紧拦住她的话,一壁拉了玉梅的手往前走去。 含元殿里,皇帝正召了湘云殿的一个宫人在殿中问着话。他正身端坐在宝座内,下面跪着的宫人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你方才说的,可有半点遗漏或是编造?”目光未曾从奏折中抬起来,口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震慑。那宫人磕头如捣蒜一般,口里连声应道:“是,奴婢不敢虚言,陛下可以传召其他几个当值的宫女,她们也是听到的。娘娘确实说,会求了陛下赦免霍公子回来,只叫二小姐放宽心就好。” 徐致面色凝重,心中陪着万分小心的窥视着皇帝的龙颜,但皇帝却许久未说话。未了,只将手中的奏折轻轻放下,抬手取了笔架上的一支朱砂御笔,便要题字。 他握了朱砂御笔在手,笔尖醮着饱满的墨汁,却迟迟未能下笔落款。那心中,只是悲了又凉,凉了又悲的反复踟蹰:她竟是忘不了他了,便是隔着这么远,心里还是怀着一丝念想……自己这般,倒是有几分不知趣的外人,直要拆散了人家一对神仙眷侣…… 殿外小太监进来附在徐致耳畔说了几句话,随即垂手退了出去。南宫凌沣本是练武之人,听力极好,他隐约听着几个字眼,手上却是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几滴墨汁便湮了下来,那厚重的奏折几经折叠,如此便染遍了手下的几页纸。 章节目录 第1004章 番外:痛心8 “徐致,外头是何人求见?”到底平了口气,将手中的御笔搁置一旁,手中捧了新奉上来的茶水,不曾侧面望去,只是淡然问道。 徐致身上一紧,心中只是暗暗叫苦:这位主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回转身走来,只是低声回禀道:“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南宫凌沣正含了一口茶水在嘴里,乍听正是应证了自己的猜测,微微皱一皱眉头便咳嗽不止起来。放下手里的茶盏,只咳得似是要掏心挖肺一般,全身微微发颤,徐致忙替他轻轻拂着背心。 皇帝终于渐渐忍住那咳喘,以手巾擦拭了嘴角,最后却道:“叫她回去,朕……”又咳了数声,道:“朕不见她。” 徐致心知皇帝心中所想,他只是抹不开这个脸面而已,过不得几日,便又要巴巴的跑去瞧人家。脸上只得陪笑道:“贵妃主子想来是有话要和您说,这才深夜巴巴儿的跑了过来。陛下您就看在她这么诚心的份上……” 话犹未落,皇帝已经随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只闻“砰”一声,那玉杯已经被皇帝掼在金砖地上,四溅开来,落了一地的玉碎粉屑,直吓得太监宫女全都跪了一地。 徐致打个哆嗦也跪了下去,皇帝道:“朕说不见……”言犹未毕,旋即又伏身大咳,直咳得喘不过气来:“便不见……叫她走!” 子静拉着玉梅站在含元殿的石阶上等了许久,大殿的门是敞着的,但这面地势很低却看不见里面的情景。隐隐听得殿中一声碎响,子静便心知无望了,一扭头,只对着门口站班的两个小太监说道:“请告知徐公公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要走,不想大殿中徐致却追了出来。 “娘娘,陛下叫您移驾甘露殿候着……”。徐致勉强说出这句话,脸色却是有几分古怪的尴尬。 子静心里一沉,便问道:“陛下宣我去甘露殿?那里……”。她话未说完,脸上已经红了起来。不消徐致解释,她也知道那是个什么所在。但陛下召了自己去,可是先前不是分明有香嫔坐了春恩车…… 不待她细想,徐致已经扬手命人准备了辇车过来。他躬身立着,请子静登车:“娘娘,请上车吧!陛下一会就到。” 说罢,手一扬,便有几个太监过来侍立在了周围。这情形,看来子静是无从选择的。 “请娘娘恕罪!奴才也是奉旨行事。绝非有意让娘娘难堪……”。徐致压低了声音,到底还是向子静赔罪求饶。 事已至此子静也不再逃避了,她拉了玉梅的手道:“你回去吧!不必跟着,我一会就回去。” 玉梅不肯,直要跟了一起去。徐致在一旁劝道:“玉梅姑娘还是回去吧!今儿陛下心情不好,宣召娘娘去甘露殿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但你要在的话,只怕一时不慎无端招了陛下心情不爽。咱们做奴才的,只能听命于主子不是?你还是回去吧!放心,有我呢!” 章节目录 第1005章 番外:痛心9 玉梅闻言也知道无奈,这才跟着子静的肩辇走了半天,直到轿夫们抬了辇车转过了湘云殿的门口,直往甘露殿而去,这才恹恹的垂头丧气的提了宫灯自己回去了。 子静在肩辇上坐着,心中思来想去,虽弄不懂他召自己去所为何事,但从自己的预感看来,可能少不得一番折辱。既如此,自己也是无从逃避的,索性让他出了心里那口气吧!不然,以后这日子可还怎么过下去? 于是这面心一横,只等着一会两人当面相对了。 因着天黑辨不出方向,走了许久车子才停下来,帷幕一掀,只觉得眼前一亮,是一盏精巧的鎏金琉璃灯,替她照亮了脚下,“贵妃娘娘,您这边请。” 子静才一下地,便听得殿中有人在舒展曼妙歌喉。不消细想,也能知道,当中必然是丝竹歌吹,脂香粉艳。 小太监引着子静进了一个偏殿候着,宫人奉上茶水,子静只是捧在手里温热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指尖,并未喝下半口。 坐的软塌离花窗不远,子静微一抬头,便望见了花窗敞着的夜色。这晚没有月亮,倒是满天的好星,隔着窗上的绡纱,星光黯淡映入殿中,一切都在朦胧的黑暗里勾出个边廓。 子静身边高的是柜子,矮的是案几,一色的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手边桌上搁着一只细白瓷花瓶,瓶里有一束嫣红的牡丹正在静静绽放着。 殿中原是金碧辉煌的摆设,浴在这样的夜色里,一切都柔和而分明起来。盛夏的暖风带着殿角渐渐融化的冰水凉意拂来,轻柔的吹拂着垂下的绡纱帘幕,一重重的纱帘在风中忽而鼓扬,轻巧的绕过子静的身边,像翻飞着轻薄蝶翼。 子静起身推开窗棂,轻烟散入寂寂深殿。夜深了,手边的茶盏已经凉了下去,殿外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子静倚在窗棂边站的久了,这才觉出自己膝下的疼痛来。看了看殿外只有宫人垂手安静的立着,并无人进来查看这里,一时卷了身子斜凭榻上。 榻前的灯盏亦被点燃了,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盏纱灯。灯光朦胧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荏苒跳动。 子静偏过头不再看那纱灯,回眸望向自己卷缩着的两条腿。水云色纱裙自是素净,但那颜色也是虚的,像是层单薄轻纱,随时可以揭了去,依旧露出底下的苍白。而今,这苍白上又多了几处殷红。心里念道:“红颜薄命,果然----如斯……”。 子静在这幽暗苦涩的心思里游走着,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宫中的更声响过了三更,有一片微黄的灯光伴随着一大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向这边走近来…… 南宫凌沣忙到后半夜才将国事处理完,待进了偏殿,看见子静已经睡的安稳了。那鼻息间呼吸很是平坦,眉宇间也未曾有愁绪不展。他手攥了子静绣给自己的香囊,将那细碎的干花紧紧握着,生生硌入掌心。 章节目录 第1006章 番外:痛心10 南宫凌沣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一成不变的冷着。殿中的灯火不是明亮但也并非黯淡,子静塌前的纱灯有些短了,他取来一把剪子剪去了上面的灯芯,呼的一下,那火便登时大了起来。 眼前的容颜渐渐清晰又迷糊,仿佛殿里点着的那盏小小的纱灯,隔着无数帘幕重重,终于照在了那人脸上。但那人却在自己的视线里偏开了头,只余一个背影给自己无限惆怅着。 子静睡的安稳,并未知道他独自矗立了很久。直到她转过了头,将脸庞埋在了秀发之下,他才轻轻的转过了脸,来到殿外对徐致说:“一会带她来寝殿。” 徐致屈膝回言:“是!”皇帝也不再说甚,只是举步进了内殿。少顷,便见得香嫔着了单薄的寝衣,迎在了寝殿门口处。 殿内点着两树灯火,红色的巨蜡在宽大的床前摇曳着沁沁而下的红泪,灯火映照下,香嫔的脸色分外的含春诱人。 “臣妾参见陛下!”水蛇一般的纤细腰肢,衬着她今日精心准备的一身薄透寝衣,姣好丰满的胸部微微向前倾着,这样魅惑的春色叫皇帝顿时起了身体内的欲求。 他也不说话,只是挥手命她起身。少时走向了床边,便伸了手闭目道:“给朕宽衣吧!” 香嫔快走几步上前来,面上含着妩媚到骨子里的浅笑,伸手将皇帝身上的衣衫褪了下来。她有些娇羞,又死死抑制住心里的万分期待,将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靠近了南宫凌沣。 娇软温热的身躯贴在了他的身上,南宫凌沣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临幸过任何女子了。手上一用力,便卷了怀中的女子丢到床上,这面撕扯开了腰封,人已经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一时殿中春色无边,香嫔被压在宽大的龙床上,四周有明黄色的帘幕垂着,大殿顶端的游龙飞凤在床上看的分外醒目。她双腿紧紧盘在身上的男人腰际处,口中已经兀自忍不住开始浪声叫了出来。 子静被徐致引着来到正中的寝殿,才一开门,便听得里面淫声浪笑之响。她颦了眉正要退出去,却猛然觉得身后的门扉已被扣上。 徐致满面难色的看向自己:“贵妃主子,奴才也是没办法,陛下……他,只命我将您带进来……”。那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完全被床上女子的娇喘声所盖过。 “陛下,您真是神勇有力啊……啊,您真是坏透了……”。香嫔也在不经意的转头间,透过帘幕重重看见进来的子静,她故意的夸张大叫。 子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串起老高,她喘息着伏在了进门处的案几上,以手抚胸,兀自不断的大口喘气。烛光微曳,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缓而重,压抑着那些狰狞的汹涌泪意,视线朦胧里,却清楚听见那心碎一地的声音。 寝殿里比之偏殿更为华丽,处处饰着盘云龙纹。子静手上一动,那案几上的蜡烛便掉落在了地上。眼前的光线便就此黯淡下来,手抚上那厚重的紫檀木花纹,惊觉出盛夏里也并没有暖意,寒浸浸的倒凉得像秋天里了。 章节目录 第1007章 番外:质问1 她想着有句古人的诗词,云:东风临夜冷于秋。原来而今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果然真切,正所谓诚不欺我也。 徐致见子静脸色十分难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便伸手过来扶,她只是缓缓摇头拒了,一面撑起身子站着,一面冷冷的看着那帘帐内纠缠在一处的两具胴体。也不知多了多久,只觉得站的全身都没了知觉,两手冷的要滴出冰水来,才见得似乎终于云散雨收了。 不多时,便见一个女子迤逦着拖着满头垂散的青丝走下地来。子静想要转过脸,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只低低的垂了眼帘,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只见莲步姗姗,那女子手上的精致圆形宫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暖风风吹着她那袖子离了手腕,又伏贴下去,再一下,旋即又吹得飘起来……皓腕上垂着的是月晕绸料子,绣了繁密的花纹,那针脚却轻巧若无,绣花虽繁,颜色却是搭配的甚好…… 那娇俏的身影愈走愈近,逼的子静只想闭上眼睛,错开不见才好。 碧色丝线绣在玉色底上,浅浅波漪样的纹路……衣袖飘飘的拂着腕骨,若有若无的一点酥麻风情,旋即又落下去。 眼见着对方缓缓走近,子静才觉得自己一颗心如那衣袖一般,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一阵香风之后,却听得香嫔轻轻唤了一声:“哟!贵妃娘娘,您怎么会立在这里啊?瞧您,一额头的汗珠子,来,我给你擦擦……”。 她才一抬手,尚未够到子静的脸庞上呢,却听得皇帝在床上断喝了一声:“退下!” 子静身子一颤,两眼登时涌出温热的泪水来。香嫔面有得色,收回那举着丝巾的手,用一双春潮流露的双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子静低下头,望见自己膝盖处的殷红血迹。她正要屈膝告退,却不料南宫凌沣又加了一句:“香嫔,朕叫你退下,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香嫔不可置信的回身望了望,身子突然抖得厉害。她慢慢回身,狠狠的挖了子静一眼,似乎想要把她的样子刻到自己的心里。徐致一直立在子静身旁,此时躬身对香嫔说了一句:“香嫔主子,请吧!” 殿外的宫人即刻打开了门,两位嬷嬷簇拥着香嫔离去。 一袭玄色的长衫慢慢的靠近了自己,子静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下,将涌出来的眼泪吞了下去。 心中转过一千一万个念头,半晌才回过神来,木然而本能的行下礼去,心中如万箭相攒,痛楚难当。口中终究一字一字道出:“给陛下请安。” 南宫凌沣没有回应,只是这样站着。子静依旧垂了眼帘,心中不知是为了自卫还是强要保留那最后一丝的尊严,总之,她不再多言二句。 两人隔的很近,子静心中平静无澜,她知道自己的心,对他的心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痛楚了。但耳畔却清晰的可以听着皇帝的呼吸之声,渐渐夹杂一丝紊乱。 章节目录 第1008章 番外:质问2 殿中原本一片死寂,突然响起一声“哗啦”的巨响,原是子静身旁的那张齐颈子一般高的翘头案几已经被拦腰劈成了两半。案上的烛台香鼎器具全部摔了下来,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子静咬住下唇,强忍了心中的惊慌,兀自屈膝躬身立着。后来只觉一只手猛的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一抬头便见到皇帝暴怒的神色,还有那种拼命克制住的无可奈何的痛楚。 他凝视着她许久,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你,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这话说完,手上已经用了几分的力度下来,子静微一侧脸,便觉得下巴处有火辣的痛感传来。她咬了牙,只是呼了一句:“陛下……”。 余下的话,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两眼干涩的厉害,仿佛先前的那些时辰,已经将一生的泪都流了个干净。这会面对面看了,却只是心里冷的打哆嗦,双手的手指都冻的发木发麻了,才感觉身上一松,原来是皇帝放开了自己的手。 “你去吧!朕,以后不要再见到你!”冷冷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南宫凌沣背转了身子,对徐致道:“去传兰妃过来侍寝,还有,让她离开这里。”他背过身后,连一个称呼也不愿给她。 徐致“喏”了一声,正要引了子静回去。却听了皇帝又是一句吩咐:“叫她自己回去!你去召兰妃,还有叫华安过来这边。” 子静抬着头,刹那有泪汹涌的涌出,这一刻,她并不是难过,而是愤怒,再也无法压抑的愤怒。她霍然转身,原本虚弱的身体突然间执拗而坚强起来。跨过寝殿通往大殿的高高汉白玉门槛时,甚至连踟蹰也不曾带有半分。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亦不过是一件物品,一件他可以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赏玩于手中物品。一个精美的细瓷玩偶,一只豢养在金丝笼的鸟儿……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依附于他天神一般的意志,就连思想,亦不能有丝毫的偏差,更遑论背叛了。 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不懂得事主,不晓献媚取宠之道,今日,才有今日这般的下场。 宫人们打开甘露殿的大门,无人敢出声恭送。徐致一路随着,最后只得在大门处低低道了一句:“贵妃主子珍重!陛下……想来也是一时之气,过了这风头火势也就好了。” 子静恍若未闻,少顷只是侧身福了一礼道:“谢谢徐总管!”这几个字极其简短,却将胸中所有的感激都浓缩了进去。她不曾当他是奴才阉人,只是一个对自己有着照拂情意的朋友。因此不称他“公公”,自己也不自称“本宫”……身份之差么?其实自己,与他并无什么区别。 不过是看人脸色吃饭做事,凭着别人的意念来生活,在这宫中战战兢兢的了此残生罢了!向前迈开脚步,尽管身子已经冷的透了。殿外不知何时下起大雨来,才一出到石阶上,便觉得那无数雨粒漫天漫地卷上来,劲风呼啸着拍到颈子上面,像是成千上万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脸上。 章节目录 第1009章 番外:质问3 徐致在身后匆匆递来一把油壁伞,子静摇摇头,没有去接。 她迎着急促细密的雨丝一路走去,两侧高高的宫墙仿佛连绵亘静的山脉,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周围全是一片巨大的水声,哗啦啦的洒将下来,宫道两旁的树木都被拍打的垂下了叶面,子静心里却是宁静的屏息了一切的嘈杂。 她听得到寸许高的雨水在脚下四溅开来的声音,自己的鞋子漫在水里踏过去,踩出一个脚掌大小的地方隔开了雨水之间的交汇,继而再起脚时,她们又欢快的汇合到了一处。那潺潺的声音,仿佛有窃窃喜悦的情绪在水珠中交流融合。 她听得到自己一颗心不知所以的跳着,听得到自己时而平缓时又急促的呼吸。……一重重的琉璃宫阙被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甩在后面,突然脚下一滑,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膝上的疼痛刹那椎心刺骨,她伏在雨水中,半晌挣扎爬不起来。这场雨来的很急又很猛,大抵是夏夜里的一出惊雷吧,天公发怒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雨势便渐渐缓和了一些,子静咬牙撑着正要起身,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谁人在那里?” 那声音很是和气和熟悉,子静一转头,便见了兰妃一脸平和的端坐在宫车中,正掀了帘子望着自己。 宫人打起宫灯下了地来,往子静身上一照,便惊呼道:“是贵妃娘娘……?”。那声音带着惊骇和许多复杂的内容,子静却突然经不得这样一个名号的称呼,顾不得腿上的剧痛难当,只拖了身子便往前奔去。 这一刻,她只觉自己不想见到任何人。所有的伤痛,所有的不堪和惨淡,她都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 身子用尽全力往前走,心里却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回去!快些回去!躲在暗处舔舐着那些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吧,你的眼泪,不需要任何人来观摩怜悯。 这里,亦从来不缺少红颜的斑驳之泪……你看,你看那繁华宫室的每一道门扉,那光鲜的朱色华漆都盖不住底下隐着的层层黯淡……一扇扇紧闭的宫门,镂花朱漆填金,本是极艳丽热闹的颜色,在沉沉夜色与雨丝浇灌下却是殷暗发紫,像是凝伫了的鲜血,映在眼里触目刺心。 子静来不及思考,只是涉足往前趟水而过。她的眼睛掠过了那些高大的门庭,只隔着这样一扇门,里面却是寂无声息,寂静的叫人心里发慌,恍惚里面并没有人。亦或者,这里----根本只是一堆活死人的墓穴罢了! 子静冷汀汀的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去。心里一时便如乱刀绞着五腑六脏,直痛不可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背心里竟虚虚的生出微凉的冷汗来。 终于看见了湘云殿那扇紧闭的大门,她已经撑到了极限。胸腔里似乎有一团炙热的火焰,只消停顿半秒,下一刻便要喷将出来,踉跄着靠在了门扉上,嘴里只是轻轻唤了一句:“玉梅……”。 她就此湮灭于一片无边的黑暗里,所有的思绪都隐淡了于一个黑甜的所在。 章节目录 第1010章 番外:质问4 不知多久,仿佛是一个沉长的梦境之中,隐约听见耳畔有婉转的歌喉远远传来,却偏生是一首无限凄凉柔肠寸断的《汉宫秋》。 那声音唱的极尽柔婉悱恻,声声慢,又字字腔圆曲润: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泣寒,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 极苦极浓的药汁,在舌尖涌进来,子静偏过了头,轻轻摆了头呻吟道:“不要,子静不要喝药……不喝……”。这一动,便洒了一片温热的药汁在那粉白的颈子上。 玉梅叹口气,取了巾子过来擦拭干净。她温言哄着:“来,小姐,您发着烧呢,太医说了,喝了这药才会得好啊……”。她学了苏夫人的口气,哄的子静终于乖乖的喝下了药。 殿外走进一人,玉梅正给子静擦拭嘴角,宫人在一旁递上巾子后便躬身屈膝道:“给兰妃娘娘请安!” 玉梅才一抬头,便见兰妃一身深紫色云锦软缎宫装,裙裾是百合莲花镂空图纹,细密的用小珠坠了下来压住边。面上带着几分和睦的微笑,头上是点翠满钿,累丝凤的金珠颤颤垂到鬓旁,更添得那平和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兰妃娘娘……您来了……”。玉梅一见到兰妃,忍不住眼圈一红,啪塔啪塔就要掉眼泪。兰妃赶紧快走几步,将玉梅拉出了寝殿,细细问了几句子静的病情。 玉梅皱了眉头,将手中的药丸碗往大殿中的案几上一摆,便叹气道:“唉!不满您说,我家小姐这几日是水米不进,只是昏着发烧。太医也过来瞧了,诊脉过后只说是气急攻心,肝火郁结,加上受了大寒,又偏生赶上来月事……好容易今天总算喝了点药,烧是退了些,不过那精神气儿……你也瞧见了。我现在就求菩萨保佑,希望小姐能平安无事过了这一关……”。 她说到这里,不由的语含了呜咽,那嗓音硬起来,便转过脸去擦拭了一把眼泪。 兰妃也是一阵沉默,半响才问:“陛下……一次也没有来过吗?” 这话不说倒还好,说了更惹的玉梅气不打一处来。她环顾了四下并无外人,便顺了自己的心气咬牙恨声道:“照我是个丫鬟奴才,原本不该评论主子的事情。可陛下这回也太过分了,凭的就为了一个名字和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现在人都病了这么些天了,竟然连瞧也不过来瞧上一眼……我这心里,真是替小姐感到不值……”。 兰妃原本心里就有几分猜疑,这时听玉梅说了这几句就愈发澄净明了了。说到底,还是那个玉佩的主人,拦在两人之间..... 她一面端了一杯茶水在手里摩挲着,侧眼窥视了一下寝殿中毫无动静的子静。帘幕重重隔着,自然是雾里看花什么也瞧不清。 章节目录 第1011章 番外:故人归1 兰妃心中一动,她将玉梅拉到身边附耳道:“这话你可记着,不许在别人面前说起。你家主子现在既然病着,这殿里的大小事务可都得你操心了。要是缺了什么,你只管到我宫里来找我,或是叫人过来说一声。总之,你好生守着贵妃,不可再出什么别的乱子了。” 玉梅点点头,可怜巴巴的抬头望了望兰妃说:“兰妃娘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家小姐,可是淋着雨一人跑回来的,一进门,人就不行了……”。 兰妃叹息,但没有再说什么,她将手里的茶杯搁置到手边的案几上,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几个盒子道:“这些是上好的燕窝和花胶,好生仔细弄一下,给你主子炖了服用,可以补气养血的。” 玉梅谢了,命人收了起来送到厨房去做,自己顺着兰妃的步子送她出去。到了门口才听见宫人唤道:“玉梅姑娘,贵妃娘娘醒了!” 兰妃回头一笑,着令玉梅赶紧回去了,她自己带着几个宫人出了门上了肩辇回去。 玉梅走近了床边,见子静正掀开锦被撑着要下地来,唬的她一时急的不行,只连声劝着,两手将她按回了床上。 “我的好小姐,您这是要我的命吗?才好一点,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怎么这会就巴巴的要下地来?我求求您了,要什么我给你去拿去,厨房在给您炖燕窝粥呢,一会儿您吃了再下地好不好?” 说罢,便双膝跪在了床前的花梨木脚塌上,两眼一红,便又要流泪。子静侧头一看,心知玉梅比自己还小了两岁,不过是个孩子呢,这几日这么多的事情,真是愁也要把她给愁死了。 子静面上挤出了一丝微笑,满带歉意的看了看玉梅略微憔悴的脸庞,和眼下的些许青色,嘴里只是道:“我是见身上这件小衣污了,原是想着去屏风后换一件。你倒好,还以为我这是要去寻死觅活呢……呵呵呵,你放心吧,没见得你出嫁生孩子,我是不会这么快死的……”。 说罢,便轻轻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扯动了胸口,喉咙中顿时涌上一口痰,只卡在那里,半天也退不下去。一时俯身下来咳嗽,饶是咳了半天,只憋的小脸火烧一般的红,那胸口的气却越来越不顺畅。 玉梅大惊之下赶忙过来扶住,用自己的双手给她拍了拍后背,忙活了半天,子静才终于虚弱无力的歪在她身上,两眼悄然闭上,身上那件蔷薇色的寝衣却被冷汗沁了个透。 一时放下了子静,玉梅少不得又重新命人打了热水过来给她擦拭身子更衣。忙活了半天,才出殿,便见得天边已是夕照时分了。 这面的含元殿静极了,地下的百合大鼎里焚着瑞脑香,幽幽不绝如缕,散入暖阁深处。皇帝端坐在宝座上批阅奏折,他的眼睛停留在几页折纸上许久,面色晦暗不明。 徐致躬身在一旁,见皇帝露出少有的犹豫神色,不由的侧眼去偷窥了两下。那奏折上字迹苍劲,显见下笔之人自是不凡,徐致立的离案几有几步的距离,又不好明着举目去看,因此只看见了起头和收尾两行字。 章节目录 第1012章 番外:故人归2 他自跟在御前当差多年,朝中臣工们的奏折无非都是那个格式。这折子,一开始也是恭敬的叩请天子:“末将霍浩天,叩请皇帝陛下圣安……末将并非倦怠臣工将士之责,实乃舍妹病重,乞陛下开恩垂怜,着末将返回京中半月时日,感恩不尽矣!” 徐致只看了头尾,便已尽数知道皇帝的愁绪是为何而起。而今霍家在军中声望与日激增,甚至是许多边疆的守军只知有霍将军,却不知道有皇帝南宫凌沣。霍浩天,更成了皇帝心头的一根硬刺,欲要拔除,却又怕动摇国体安宁。 见皇帝脸色始终阴郁,徐致少不得心里含了几分担忧,最后还是将眼睛收回到自己的脚下,心里只是暗暗的盘算着。 南宫凌沣思索良久,手上将朱砂御笔在砚台上醮了又醮,最后还是提笔写下寥寥几行字,抬头对徐致说道:“唤当值的信使令进来,着将此信火速送往边关霍将军帐中。另外,唤兵部尚书史至盛过来这里候着。” 徐致躬身领命而去,少时便见一个身形彪悍魁梧的军服男子走到殿前,俯身拜下道:“参见陛下!” 南宫凌沣只说了两个字:“免礼!”随即将方才内监用烫金封口的批函由徐致转交给来人。 那信使令御前来往颇多,负责的乃是将天子的谕令直接转交给各省各州的最高长史或是将军,当得此职之人,必是皇帝的亲信一党。 这会接了书信只见封口用了紧急绝密的烫金封口,心中一凛,随即将书信奉过头顶,俯身道:“陛下放心!人在信到,微臣不敢有半点疏忽。” 南宫凌沣点点头,旋即开口道:“此行辛苦,你下去多支些银两以作盘缠,记住,沿途各路不得进入官办驿站打尖歇息。朕曾给你们开辟过另外一条更换马匹的隐途,此行你便按照之前的指示去走。不得张扬,不可引人注目。见到霍浩天,将朕的手书当面奉上。” 那信使令一一记下,正要告退时,皇帝才加了一句:“不论他接到此信后说了什么话,你都要一字不差的回禀朕!你可清楚?” 这话说的隐晦,看似平常,其实最后一句,生生隐下了一大半----你可清楚,其实便是敲打了信使令,清楚其中厉害关系,万不可存了大意或者二心。事实上,皇帝可能一早就在朝中诸臣和边防大将身边埋有卧底伏笔,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敢大意。 一时信使令郑重拜别,弯着腰缓步退了出去。 南宫凌沣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暮色已经深了,夜晚可能有骤雨来袭,此时天气闷的连一丝风都没有,那焦躁的热带着一些酝酿着的不安,笼罩在这九重宫阙之上。 南宫凌沣一时推开了手边未完的奏折,负手走下殿来。他缓缓走到殿前石阶前,只仰面看着傍晚阴暗的天色,并不言语。 徐致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的脸色,少顷低声问道:“陛下今儿辛劳了,从早到现在,也不得闲了一刻。这会既然天色暗了下来,也到了晚膳时分,不如去别宫嫔妃那里用个晚膳?也好调剂调剂心情……”。 章节目录 第1013章 番外:故人归3 南宫凌沣沉吟不语,恍若未闻一般,仍旧只身立着。徐致吃了个鳖,一时不敢再出声,只得躬身立在一旁。 南宫凌沣在含元殿前立了许久,才突然道:“陪朕上去城墙上面走走吧!” 话一出口,徐致便忍不住叫苦出来:“陛下,您是万乘之躯,如此冒险,奴才实在不敢……”。他话未说完便被当头截住了,皇帝一声断喝:“嗦!朕叫去就去,凭的怎么这么多话?” 徐致登时苦了一张老脸,只好赶忙去准备。这面吩咐的齐备了,一转头便见皇帝已是负手徒步走出了老远。 “陛下,这到城墙还有好一段路呢,奴才给抬了龙辇过来,您坐着过去吧!” “不妨,朕坐的累了,想走一走。”南宫凌沣头也不回,只缓步向前去了。 徐致一时没了辙,只好招手命自己身边亲近的八个小太监跟着,又点了几个平日稳重的宫人端着巾子和茶水随在后面。一行人紧赶慢赶,跟在了皇帝后面迤逦而去。 不多时天色便黑了下来,宫人早备了四盏宫灯出来,此时立即点上,四个太监上前去躬身在前照着引路。皇帝走的不急不快,似是闲庭散步一般。 饶是如此,徐致心里却愈发的没有底了,今日西南边境告急,镇守西南的大将军林宇锋一日内上了三道奏折,请求朝廷增加兵力剿灭前来犯境突厥大军。 皇帝整日埋首于案卷之中,此时散步,显见是有心事不能排解。 一时走到了内殿的第一道宫门神武门前,驻守神武门的将军闻讯赶紧飞身过来拜见了圣驾。南宫凌沣只是摆手道:“朕不过是出来走走,不要惊动了守军,你忙自己的去!” 那禁军将领恭恭敬敬道了一声“是!”,垂手退后,随着皇帝的圣驾一同来到至神武门下,徐致说了一声:“开城墙门,陛下要上去瞧瞧。”那将领赶忙亲自去开了那尺余长的大锁,跪倒一旁恭请皇帝上去。 南宫凌沣待上了城墙,才觉出夏夜的风也是如水一般的沁凉。因是京中皇城的城墙,前面概无遮蔽,那风便直直的朝这坚固的城墙直扫而来。 走了不多远,便择了一处开阔地带站住脚。凭栏望去,只见禁城之外,东西九城万家灯火如天上群星落地,璀璨芒芒点点。 神武门上本悬有巨制纱灯,径圆逾丈,此时亦在风中摇曳不定。 愈往前走,那晚风愈是大,吹得人衣袂飘飘。再前行去,四下里已是寂静无声。仰面一看,唯见那深蓝如墨的天上一钩清月,低得像是触手可得。 徐致落后半步跟着,只觉暗夜里皇帝的身影渐渐萧索起来。他便是这般负手徒步行着,也不言语亦不做任何叹息,唯其这样,却令徐致隐隐觉出不妙的压抑来。 走出了老远的路,风愈起愈大,吹得皇帝身上那玄色长衫飘飘欲飞。坠于腰际的那个明黄色香囊许是耐不住这般劲风,竟然一下子便脱了丝绦带子,眼瞅着就这么飞出了城墙的护栏,往那外面几米深的护城河里掉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1014章 番外:香随风去1 徐致赶忙飞身上前欲要扑住那个香囊,不料还是手慢了半步,手掌一空,便听得那风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再看皇帝腰际,哪还有半点芳踪? 一时苦了脸对皇帝说道:“奴才该死!请陛下责罚!” 南宫凌沣却紧紧贴在护栏边,眼睛一丝不错的看着那香囊掉了下去。他只是看着,身子却丝毫不动。夜风劲疾的拂来,吹的身上那玄色暗纹的长衫远远向后摇曳,飘忽不定的玄,与天际的漆黑融为一体。 其实,他心中明白,以自己的身手,方才完全可以伸手接住那个香囊。但,之所以选择了观望式的放弃,其实……亦是自己数日以来心中纠结的一个告别。 罢了,自己即使再多眷恋,奈何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并非执意求了这般互相伤害彼此折磨,但求而不得,便是自己拱手江山,只怕也换不来她的真心吧?生平自问并非多情之人,也曾细细思量过,如何以平常之心去爱她。 但这爱却经不得一再的考验,他无法忍受她屡屡因为霍丛烨三个字而失神,那其中惊怒的感觉,仿佛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在某一个方面输给他一样。 他自负是天子,天下再无人可以与之相并肩的男人,试问如何去忍耐自己心爱女子的不忠?即便那不忠,只是思想上的,于他来说,也断然不能容忍。 这种失败,较之眼下的西南战事,令他更觉万分的颓丧与恼恨。不自觉的,他也恨上了那个自己深爱的少女。你便是如此的伤了朕,朕又何妨还你以三分颜色?既然我们不能相爱,便让我们彼此怨恨吧! 或许,恨会比之爱,来的更容易面对。 就是这一刻,立在夜风里,背着的手曾经想要去把握那坠落的片刻,但后来还是渐渐冷了,一分一分的松开,慢慢的松开,那指尖却失了热力似的,像是端过冰碗的手,冷的、凉的、一直漫到心尖上。 挥了挥手,示意徐致起身来。徐致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皇帝的声音还是如常的淡然:“你去吩咐御厨弄些酒菜,朕今夜与兵部尚书史大人一同进膳。” 徐致“喏”了一声,便就地这身返回。不多时,皇帝也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下了城墙。 这夜皇帝与史大人在含元殿共进晚膳,饭后一同商议边境战事到很晚,深夜时分才起驾召了兰妃到甘露殿侍寝。帝妃二人说了些话,夜深之后才安歇下来。 湘云殿里,子静与玉梅两人并排睡在床上,下午厨房里熬了一些燕窝粥上来,子静吃了一小碗,精神也渐渐好起来。 到了夜色上来时,子静叫着要吃个冰碗。玉梅见拦不住,便去厨房吩咐厨子做了一小碗,用银盘托了,送到子静的手里。 子静病的有些倦怠了,这一上来就有些怔仲的瞧着那缠枝莲青花碗中的冰块,已经渐渐融至细薄的冰片,欲沉欲浮。甜瓜是碧绿微黄的颜色,削得极薄,隐隐透出蜜一样的甜香。 章节目录 第1015章 番外:香随风去2 浸在冰碗中,一丝一丝的寒凉,这面看着,伸手去取来时,却仿佛被那冰冷的温度给灼伤了手一般缩了回去。迅速的转过了脸,眼里却生生的逼出两行泪来。玉梅不知所以,只以为这碗太薄了,一面就端了出去换个厚的来。 她哪里知道,子静是见到那嫩绿的蜜瓜,勾起了心底的苦水。那痛来的汹涌,思念也随之漫漫泛上心头。咬了牙,将胸口的郁结大口大口吐了出来,心里只是发狠的念道:“你既然绝情,我又何必苦苦念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必当初?” 那心里的怒意渐渐漫过一切,胸口似有一团火一般,烧的甚是旺盛。待玉梅再端了冰碗过来时,子静伸手取过,不声不响的,却也很快吃了下去。 这面取了丝巾擦拭了嘴角,心里却突然渐渐生出寒意来,微微打了个寒噤,玉梅取过锦被给盖好了,玉枕挪到一旁垫上薄绸,这才给她安枕睡了。 一侧脸,见她仰面躺在枕上的唇角渐渐浮起笑意,那笑里却有一缕凄然的悲凉,心中微觉害怕,轻声问:“小姐,您这是怎么啦?” 子静轻轻摇一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这会子倒觉得寒浸浸的,冷起来了。”玉梅忙道:“叫您不要吃冰碗您就是不听,这会好了,才好一点就寒了起来。仔细盖着被子,早点歇息吧!晚上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我今晚在屏风后面塌上睡了。” 子静摇头道:“不必了,你这几日都没好生安歇过,一会叫其他人进来值夜就是了。再说我也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就可以起来去后殿赏花了。” 玉梅斜了一眼,无奈道:“我就盼着如此,您可要记着自己的话啊!” 这面掀了帘子端了碗出去,子静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响,直到后半夜才朦胧涌上睡意歇了。 第二日兰妃便过来湘云殿探视,子静正换了一身家常的碧色衣衫坐在寝殿中的塌前写字,玉梅一见兰妃便笑着迎了进来,一手拢了珠帘,一面躬身向兰妃道谢:“多得您送了那些燕窝过来,小姐这不立时就好起来了吗?您来的巧,她这会想来还在窗前写字呢?” 兰妃亦是有些欢喜的回言:“那敢情好,看来我今儿个来的还真是时候。对了,太医一早可有来请脉?说了什么?又开了些什么药?早起可有吃些东西……?” 子静在寝殿里听得兰妃絮絮问来,不由的失笑道:“姐姐,你倒真是能者多劳,我这今早原本浑身无力的,许是料到你要来,这会已经好了大半了。真要说,你比那汤药还管用的多呢!” 说罢丢了手中的笔吸了鞋子正要起来,兰妃人已经如花拂柳一般进到了跟前了。帘外繁花照眼,碧绿的芭蕉展着常绿的身姿,映衬的子静一张俏脸凝脂一般的细腻柔白,那眼睛里含了一丝笑意,迎面看去,只觉眉梢的根根毛发都细密如同天公描画出来的一般精致。 兰妃心里暗暗赞了一回,面上笑着福了一礼道:“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章节目录 第1016章 番外:香随风去3 子静笑着唾了一口,以手上的丝巾掩面笑道:“如此辛苦顶了这么大的太阳走来就是为了来取笑我?既是如此,尊驾还是请回吧!” 一时两人相视而笑,兰妃亲热的拉着子静在塌上坐了,看了看她的气色由衷道:“其实你原本身子就不好,何必跟他置这等闲气?陛下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子静听得她这么一劝,便笑着回了一句:“是啊,置的什么闲气呢!其实你今日能来也好,我也索性把话给你说明白了。陛下对我也就这样了,以后,不必再提这话。” 兰妃一听之下顿时失色,她抓了子静的手急急问来:“什么叫就这样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子静叹了口气,对玉梅说:“兰儿,还不快去给兰妃奉茶过来?一会我们还要去御花园散步呢!” 玉梅应了一声立马就掀了帘子出去,兰妃依旧是直直的看着子静,有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并不了解。 她的眸子清冷,有种隐下的锐利藏在其中。她抿了一丝微笑,脸上却连半分笑的暖意也没有----她不像是在自己面前刻意说谎,那种眉宇间的决绝,倒像是真的要看淡此中的一切,包括,她与帝王之间的那份情缘。 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若是他们自己放手了,不愿纠缠了,旁人的话又起的了半分作用?兰妃这时觉出自己与她的不同来了,平生自负也是才女,出身家世亦不算微贱,但此刻比来,她却发觉自己不能同子静一较长短。 她做不到像子静这般爱恨分明,决绝毅然。于她来说,爱一个人便意味着一生的痴心相负,不论这个人最后是不是让自己受伤绝望。对她而言,爱了便是意味着不能回头,没有转身的机会----其实,这后宫中绝大部分的女人,都只能安守于这样的命途。 子静将头偏向殿外的天空,窗外碧空如洗,有开到荼蘼的花儿在高高的枝头坠落下地。风儿吹来,便卷着上了半空一起飞舞……她痴痴看着许久,只觉心里渐渐起了一阵一样的寒流,不是痛,而是迟钝的麻木,极细的一线线,绕上来,绕上来,麻痹的缠绕着,连心都像是裹上一层厚厚的茧。 其实决绝,亦是需要付出常人所没有的耐力的。忍得住痛,咽得了那钻心的黄连苦,抵得过那缱绻思忆所带来的一切温情过往……但,若做得到这些,试问天下又有什么可以难得到她呢? 子静抬头在兰妃的鬓角拈下一片细小的花叶,对她温然笑道:“兰姐姐,外头天气这么好,你难得得空来一次,我们一起出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子静如是笑着对兰妃说来,那拈花的手指尚未放下。窗隙间日影静移上来,照着案几上瓶中一捧玉簪花,洁白挺直如玉,香远宜清。她纤细的手中拈起一枝花来,柔软细小却精致的花瓣拂过脸侧,令人神思迷离。 章节目录 第1017章 番外:香随风去4 窗上凸凹的花纹透过薄薄的衣衫,硌在手臂上,细而密的缠枝图案,枝枝叶叶蔓宛生姿。翠荫浓华深处隐约传来蝉声,间或有几下芭蕉叶儿拂动的微风透过窗棂缝隙传来。 兰妃静静看了一会,忽然觉出她是这般沉静自在,而自己这时的窥视,却隐约透出几分不堪来。 却不过她的邀请,便起身一同去了。此时天刚过清晨,太阳初升,倒不觉得热。兰妃也随着子静一起,不坐肩辇,两人相携着并肩往御花园去了。 玉梅撑着伞,跟在子静身后,兰妃的宫女们随侍一旁,不时有路过的宫人向她们躬身行礼。 一时到了御花园南面的柳岸闻莺缇,宫人收拾了一处清爽的靠着水榭边的亭子给她们坐下了,奉茶的小宫女带了冰镇青梅汤呈上。那青梅羹中放了冰块,冷香四溢,银匙搅动,碎冰叮然有声。 子静这面舀着喝下一小口,便颦眉道:“姐姐素来喜欢喝这个啊,我却是喜欢吃甜的,这个汤这么酸,还真是喝不习惯呢!” 兰妃忙回头问了身后的宫女:“有带别的茶水出来么?那个杭菊白茶呢?”那宫人连忙俯身回言:“今儿出来的早,其他的茶水,都还没沏好,所以……”。 兰妃这面皱了眉头,正要再说什么,子静忙一把拦了,朝玉梅使了个眼色道:“不妨事,其实我素日喜欢喝那洛神花茶,这茶弄的工序复杂,不是我身边的人也搞不清楚。姐姐不用责怪她们,我这就叫玉梅回去沏上一壶送过来就是了。” 玉梅见状,只有笑道:“小姐不说我都想不起来,原来您那执扇也忘了在殿里了,我这就回去取,一会就回来。” 说罢,便转身拂开亭子两边的柳枝,钻进了那清风习习的水榭小道上,一径走了往回走了。 兰妃心有所动,见玉梅去得很远了,渐渐看不见身影,这才缓缓敛了裙裾起身。将手中的青梅汤放下,宫中执了一把长圆形宫扇,一手拉了子静起身走到水榭边立着,凝神问来:“你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这样打发了她走开,倒叫我疑心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呢!” 子静亦平视着兰妃,她的眼神深邃,似乎要透过那双明丽的眸子看望她的内心深处。如此沉默不语,脚步却已缓缓往水榭那头移了移,兰妃有些不解,也只有跟了过去。 两人走出了一段路,良久,子静才忽然回头开口道:“姐姐,我想问你一句话,请你务必要诚恳答我。” 兰妃怔住,但子静的眼神如同一把锐利的软剑一般刺来,她既无从躲避也不能被她看出自己的心虚,少顷,只有点头道:“我只管照直答便是了,你问吧!” 子静依旧不肯移开眼光,缓缓扫过她面容上的每一处,只见兰妃眉头微蹙,那眉峰隐约,如同远山横黛,头上赤金凤钗珠珞璎子,极长的流苏直垂到眉间,沙沙作响。 水榭旁时有清风拂面而来,那风儿带的偶然流苏摇动,闪出眉心所贴花钿,殷红如颗饱满的血珠,莹莹欲坠。 章节目录 第1018章 番外:香随风去5 “姐姐,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来回报你的恩德。”子静稍稍移开了眼神,眼睛凝视着护栏旁边的平静水面,那里波纹点点,远处有几只白色的天鹅缓缓游过。 子静移开眼神收起锐利的对视后,兰妃这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回到了自己的胸腔里。 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惊悚,兰妃暗暗摇摇头,告诉自己那是自己多想了。 是啊,她不过才进宫数月而已,便是真的天生慧骨,然则自己又怎能无端在她面前显出自己那虚弱的不自信来?定定心神,兰妃伸手抚上胸口,告诉自己那是自己无端的臆想而已。 她平息了心情,随即点头道:“妹妹你既然能够对我说的出这样的话,想来姐姐在你心目中还有有几分可信的。你说吧,凭的什么事,只要不是伤害到陛下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子静将手置于汉白玉护栏上,以手托腮,仿佛小儿女困思倦倦,过了半晌,唇角方浮起一缕笑意:“你放心,我又怎能伤得了他?些许事情,也许对你有好处也未可知。” 兰妃这才听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来,子静却拉了她的手,往身后的亭子里扫了一眼。 兰妃心中明白,于是便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本宫与贵妃有几句体积话要说,你们在那边候着就好。” 一众宫人齐齐俯身称是,子静早已拉着她顺着缇岸走出了一大段路。 兰妃心里只是惊疑,但她素知子静的性情温和端庄,料想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这就随着她脚步去了。 两人迤逦而行,少时到了汰液湖的北岸,这里风口浪大,前面不远处便有一处“沧浪亭”。 两人驻足观望,只见那亭子全身都是用了锻白玉雕成,除却亭顶的朱色琉璃瓦面,亭身与亭柱都是晶莹粉白如玉。阳光下,照的沧浪亭如同仙境里的仙人居所一般雅致宁静。 子静俯身拜下,兰妃吓的退后了三步,连声道:“妹妹,你这是所为何事?” 子静行过三拜大礼,这才仰面道:“姐姐,我今日求您,帮我将玉梅安排出宫去。我知道,现下这宫里,能够帮我达成心愿的,只有你而已了。求你,务必答应我这个请求。我自知此生已经无望,只是心中不忍心叫她跟在一起埋在了这后宫里。” 她这面说完,眼角已有清泪盈盈而出。兰妃上前几步,与她跪在的一处拥身附耳道:“妹妹,你真是……叫我怎么说好啊?我知道你与玉梅情分早已抵过姐妹,你这般一心为她想了出路,将来自己可怎生得过啊?这后宫里,身边没有了知己,时日只是愈发的难挨……”。 兰妃说的动情处,不免心中酸涩,眼角亦溢出泪花来。她拥了子静在肩上,两人便坐在地上,只是无声的垂泪饮泣。远处的风浪声带着潮湿的水气兜头扑面卷来,不多时便打湿了两人身上薄薄的纱裙。 章节目录 第1019章 番外:香随风去6 子静垂散着一头青丝,任由那黑云瀑布一般的发梢在青砖石的地面上被湖水悄然漫上,她心中此时很苦,苦的就要溢出阵阵胆汁一般,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玉梅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便觉得此生真的已是黯淡到了极致。 这样的苦涩,偏生又无处可以言说。便这样坐着,耳畔听着风浪声阵阵袭来,似乎那便是自己心情的一种宣泄。 子静决心已定,所以决计不听任何劝告。她擦了眼泪,只向兰妃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这只是我的命途,既然注定如此,我又何必拉上一个人来承受这样的生活呢!你也知道玉梅的性子,眼下是我还未到落魄时,她便是跟着我也不见得有多快活。他日……只怕更是不堪想。出了宫,我母亲自会怜惜她,她可以挑个好人家,找个老实本份的男人好好过一生。姐姐,我求你,就答应我吧!这份人情,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 她说罢,又俯身开始叩首下去。兰妃慌忙一把拉住,无奈之下只有点头道:“那好吧!我尽力就是。” 这面扶了子静起来,伸手拢了拢那风中四散飞扬的青丝,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来:“你既然心中有所一求,何不去……”。 子静摇头,打断了她未完的话。一双眸子盯着不远处的沧浪亭,口中沉静的说道:“姐姐以为我没有动心过吗?不,若我现在告诉你,我也曾设想过千遍万遍,如果真是心心相许,我们会怎样过完此生。可是,我现在明白了,那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她说着,举步往沧浪亭而去。兰妃心中一惊,那亭子原本是用了一条细长的走廊通往水中建成的,今日东风正盛,此时亭中不时有水花飞溅进来。殴鹭在远处鸣叫,那浪花卷起风浪袭进亭中,,便是在此处也有几分心惊之势。 兰妃生怕子静一时想不开会寻了短见,心中暗暗后悔撇开众人跟她来了这里,这时赶忙提了裙摆跟上去。 终于到了沧浪亭前的长廊中,子静立住脚,忽然莞尔道:“姐姐熟习水性么?” 兰妃立在她身后不远处,乍一听这句,不由的惊疑道:“你……怎知我……?”那声音里,渐渐有了颤音传出。手中执着的宫扇,此时也在风中摇摆不定。 那扇子下端原本垂有一个大红色的如意结,细密的丝线流苏被宫人巧手裁剪的整整齐齐,此时拂在她那细腻白皙的手背上,偶尔有几支钻进了皓腕之下的广袖内,只觉有种捉摸不定的飘忽之美。 子静望着那流苏摇曳,抬眼笑道:“姐姐忘了?原来你每日在湘云殿和我母亲说话,有次便说起,江南采菱的故事。那首诗词我遥遥听来,如今还是记得的。” 她偏过头,抿了一丝微笑遐想沉吟道:“菱池如镜净无波,白点花稀青角多。时唱一声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 章节目录 第1020章 番外:香随风去7 她这一阕诗词颂来,兰妃便觉得眼前顿时展开了一副江南水乡图。:柔美的采菱女,潋滟的湖光山色,迷迷漫漫的莲叶,亭亭玉立的菡萏,还有那些流传久远动人的情歌-- 心思一动,便接口道: “江南稚女珠腕绳。 金翠摇首红颜兴。 桂棹容与歌采菱。 歌采菱。 心未怡。 翳罗袖。 望所思。” 子静这才对上她的眼睛,回眸笑道:“其实我原是猜的,姐姐既然幼时曾在家乡采菱弄浆,想来是有几分通晓水性的。倒是这宫里,想来我无人知晓您通晓水性的吧!” 兰妃忆起少年时期的趣事不由莞尔,解下了心头的重负,点头道:“是啊,我原是懂水性的,不过经年不下水了,宫中嫔妃规矩甚多,这些事情自然不好说了给旁人知道。不过现在想来,也不知是不是又变回旱鸭子了,这等往事,不说也罢,平白惹了儿时的思念罢了。其实这辈子既然注定走不出去,那又何必多想呢?” 她话才一出口便觉出后悔,顿了一顿便含了几分尖锐的问道:“妹妹……你,到底要做什么?” 子静往亭中走去,风卷的她一头青丝在半空中飞扬起来,兰妃伸手去拉,却不料脚下踩了一块湿润的东西,一下子落了个空,扑面滑倒在长廊的青砖地面上。 “姐姐,你告诉我,自己,想不想取代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此处只有我们二人,我请你凭心而论。” 子静回头将她扶起,眼睛不动声色扫视了一下自己方才在袖中取出来洒下的皂角汁。一个浪头打来,很快便将地上的些许泡沫扫了个干净。 兰妃摔了一跤,难免有些吃痛,她听了子静的话颦眉道:“妹妹,你到底想要问我什么?不错,平心而论,我当然想要自己越过你在他心里的份量。可姐姐我进宫这么些时日,陛下待我的情分我很清楚,能有今日已是上天垂怜。我又何必再奢望过多?即便是想,难道陛下就会顺了我的心思来爱我?” 她摇着头,俯身撩开裙摆去查看自己膝上的伤势,子静也顺着看了一眼,见到只是擦破了膝盖上的两个地方,并无其他大碍,这才接着说道:“如果我有一计,可以让姐姐得到他的垂怜宠爱,却不知姐姐愿意听从?” 她蹲下身子,用一双清丽无双的眸子看向兰妃。兰妃向来聪慧,此时对视之下,心中便渐渐明白了一点点,却是那一点点,也叫她心惊的不行。 不!自己不能用计去邀宠,如果这样……她无法想象皇帝知道真相后会如何,那一颗心是又惊又怕,还隐隐带了几分不可见人的期待…… 避开子静的眼睛,兰妃痛苦而矛盾的缓缓仰起面,眯起眼来看高天上的流云。 盛暑阳光极烈,眼前一片灿烂的金,像是有大篷大篷的金粉爆迸开来,万点碎细撒进眼里,连远处的湖面都被印染上赤金之色,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章节目录 第1021章 番外:香随风去9 她竟敢,她竟然敢……自古以来,宫妃自尽是大罪,搞不好会株连九族,事关皇室的威严权势,所以便是在宫中过的再苦,也没人敢轻易自尽。但没想过她会有这样的心肠,又会有这般的决断。 兰妃几乎是昏了头一般的想,自己原来真倒是小觑了这个女孩子。 她在这片刻的思绪里,看出了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她心里却分外的清楚知道,子静要是有心与自己争,那么,漫说自己,便是天下间的美人,后宫三千佳丽,只怕也无人是她的对手。 只是如今她不争,而且要怂恿了自己去争……她,她,她到底是要怎样?自己又当如何? 兰妃忍下心间的一阵眩晕,这一念间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定下了心神。在这片刻的审视间,她知道了自己的弱处。而心里只是反复念着一句话:壁立千仞,无欲则钢……是啊,无欲才钢……而自己,是带着欲望的,所以,自己拼不过她的寸腕之力。 过了半晌,她重新回转脸来,面上已经重新浮现惯常的平和之色,声音也如常镇定:“妹妹你若想要借姐姐来完成自己的心愿,姐姐倒不能拒了你。你说吧,只要姐姐能做到的,无不依你。” 子静展颜一笑,那被风浪打湿的容颜顿时寸寸鲜亮无比,整张脸宛若在海水里被打捞上来的珍珠一般,遇上阳光后,便显出那熠熠灼目的光辉来。 兰妃看的惊怔,一时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这样注目凝视着,片刻之后,她忍不住抚上那精致绝美的脸庞,口中轻轻呢喃道:“子静,你可知道,我有时候,真的恨你……我恨上天,怎得如此不公,将你造的如此完美?” 她一面说着,手指寸寸滑下,染着丹寇金粉的指尖印上子静那小巧笔挺的鼻梁,绕过平滑细腻的两颊,落在蔷薇色的樱唇之上……轻轻滑过下巴,最后落在那微微突出的胸脯上。 她就此停顿住,似乎在用手心感受着她平静有力的心跳声。 子静只是笑着看她,眼底竟然是一览无余的信任与坚持。 半响,兰妃才缓缓抽回手道:“我真是不明白,上天缘何要将你造的这么好。我总想在你身上找到一些错处,一些不堪……偏生,连这颗心,也是那么纯净无暇的……你知道吗?如果我在你的心里窥视出丝毫的动机不正,我都会毫不犹豫将你推下这风浪里……可惜,可惜……”。 兰妃这样说来,眼里却不由的蓄上漫漫的泪水。她的声音莫名的开始沙哑,眼神里染上绝望的痛苦。 子静依旧平静的望着她,少顷才温言道:“我只知道姐姐是在这里唯一能信任的人,其实此事也并非没有旁的途径,只是我不想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做了梯子而已。姐姐,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要离开众人的视线,不再被他关注。日子久了,他会忘记我的,一如当年忘记柳妃一样。” 章节目录 第1022章 番外:香随风去10 兰妃道:“我只怕,你在他心目中,原本就远非柳妃可比……更何况,行此险着,你不怕连累自己的家门荣宠么?还有你母亲……?”。 子静咬了咬下唇,洁白的贝齿衬着蔷薇色的樱唇,那牙齿咬下的边缘,粉嫩的颜色便要淡了几分。饶是这样的神态,依旧是美的让人窒息。 她缓缓起身,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就是不愿连累自己的家人,才要行此险着的。我若失宠,家父才不会急着将妹妹也送进宫来。眼下陛下正在对西南用兵,子蘩的母亲是霍将军的妹子,陛下不会因此而迁怒我父亲的。更何况上次晋升尚书之事,我原就求了陛下不要放权给他。正因如此,此时陛下也无甚好怪罪家父的。” 她这一番话虽然简短,却是将南宫凌沣的秉性与行事作为摸了个透。她分析了所有人的出路,唯独就是不想让自己再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上。 话已至此,兰妃也无甚其他好说的。她默然半响,最后才说道:“你可知陛下已经签了霍浩天将军请求返京探亲的折子?这会儿,想来已经快马飞骑送到半路了。” 子静这才惊了起来,她差点脱口问了兰妃如何得知此等军政要事的,好在一阵风浪袭来,巨大的水声将那已经说出口的半截话给拦了回来。 稍稍平息了心中的疑问,她才问道:“那陛下是准还是不准?”此事关系到子蘩,她心里也是关心的。自己既然做不到,能听到进展也是好的。 兰妃摇摇头,只是颦眉:“你知道眼下的局势,纵使是西南边境遭犯,陛下总还要顾全大局的。霍将军此时奏请回京,无怪得陛下要心起疑心。自然----是拒了。” 子静并不意外,只是心底又是一阵难过。子蘩那日的请求,想来----自己是无法为她达成了。想到这个自幼与自己分离两地的妹妹,她不禁浮上一丝苦笑。 她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亭外渐渐狂躁的风浪。太阳渐渐消淡了先前的炙热,天边有乌云缓缓凝了过来。 风来的更急更劲,吹得兰妃手中的扇子一下飘出了老远。兰妃一惊,便要起身去抓住,子静叫了一声:“小心!” 手才碰到兰妃的广袖,便见她含了一缕微笑,侧身往一旁低矮的护栏上柔软的翻了过去。自己的手虽然是快,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深紫色的身影被风浪吞噬了。 盛夏的雨来的极快,那戏曲里有唱词说,劲如疾风快如骤雨---原来竟然真有这样精妙的形容。 子静的手抓着护栏,身子只是呆怔在了亭子里。 她阖上双眼,只是轻轻在唇边说了一句:“忘了我……”。心里说: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你从来就不属于我,亦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所以,请忘了我……我会用全部的真诚,祝福你的一生,一生祝福你…… 大雨兜头浇下,嘴里流进酸涩的水珠,却不知到底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周围腾起细白的水汽,仿佛是有一百条河流从天际直冲而下,透过密密的雨帘,九重宫阙的金色琉璃在眼中渐渐模糊,如同一片泓滟的倒影。 章节目录 第1023章 番外:被废1 子静便这样直直的站着,一任天地间风雨飘摇着向自己袭来。她死死扳着那汉白玉的护栏,将身子努力的站直。指尖传来阵阵的刺痛,身边的风浪已经叫她睁不开眼来。 以这样的姿势站着,她方屏弃了心里那寸寸的软弱和依依的不舍。只硬了心肠,风雨中听得远处有宫女的大声呼喊:“贵妃娘娘……兰妃娘娘……你们在哪里?” 嘴角抿了一丝笑意,心中却只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她猛然睁开眼,对着那声音的方向大声叫道:“快来人啊!兰妃落水了……”。 一个巨浪袭来,她险些站不住脚跟,顺势便在低矮的护栏前倒了下来。雨水浇的人睁不开眼,玉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她才含了几分惊慌的声音道:“我方才不慎……将兰妃推下水了……”。 而后,四周便仿佛一片寂静起来。 贵妃将兰妃推下了水,这个消息,在后宫中自然是不胫而走。 数日后,皇城北苑的一个 安静而有些荒凉的院落里,子静静静的躺在寝室的床上,额前有些隐隐的痛,却朦胧的弄不清哪一处痛,颦眉张开眼,却见了玉梅正支着手肘在自己身旁睡的极香。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想却一下划到了轻纱帐幔上的银钩,那下端的一只小铃铛就此轻轻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细响。 玉梅顿时惊醒,欢喜道:“小姐,您醒了?” 子静撑着双手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不是回了湘云殿么?怎么这会又……”。她迷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这屋子虽然狭小些,但却甚是安静古朴,虽然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有些老旧,但内中的陈设还是颇为雅致温馨的,一色的藤萝家具,连自己躺的这张床,也是以细密坚韧的藤萝编成的。 虽然少了天家皇室一贯的富贵华丽,但却更合子静的心意,有种江南农乡的韵味。这样一看,便不自觉的轻轻笑了起来。 玉梅带了哭腔,对子静说道:“小姐,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您会推兰妃下水,亦或者,您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管怎样,先前在陛下面前,您怎么也不应该认罪啊?” 子静伸手抬起玉梅的脸,轻轻的笑了出来,她无法与玉梅说清这一切,只有安慰几句而已。 温言说:“对不起,兰儿,我让你失望了是吗?但你不要这样,你家小姐我,也是一个有缺点的人。兰妃是我推下水的,这一点你不用再质疑。她没有诬陷我,你放心吧!咱们,……并不冤枉的……陛下没有重责我,只是将我的贵妃之位废了,再说这里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不要难过……”。 玉梅撅起嘴巴,少顷低头道:“我不是怪您,只是,陛下现在将你贬做了贵人,与原来的品级,可是差了好远呢……您看看这个芳影阁,哪里有湘云殿那么好嘛……这边蚊子又多,您看看,白天也得点着熏香来驱蚊……”。 章节目录 第1024章 番外:被废2 她说罢,玉梅便啪的一下,举手打死了手腕上的一只蚊子,用两只手指举了起来递到子静跟前:“我就怕您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咬法?” 子静却是摇头,缓缓笑道:“我一直不招蚊子咬,你忘了?只要有你在,蚊子每次都是专拣你叮的……”。这话才说完,却猛然流下两行泪水来,怕惹玉梅怀疑,只有急忙偏过头去。 好在玉梅并没有看见她流泪的神情,她正捧了手在脸上笑着,一时道:“小姐,我给你熬了紫米粥,我去给你端粥来。” 子静点头,慌忙应了。暖阁里花窗上印着福禄梅花冰裂纹,阳光照射下,那些细碎的图纹便细碎点点的洒在子静的脸上,身上。寝室内只有窗边花梨木案几上有一只小巧的兽形金鼎,依稀看着是麒麟的模样,此时缓缓的燃着沉水木香,倒也宁神静气。 一时玉梅去端了白粥过来,子静漱口吃了点东西。略略梳洗了一下,她才问道:“兰妃怎么样了?可好了?”这面已经下地吸了鞋子,将床前脚塌上的软底便鞋拖在了脚上,便缓缓向外走去。 “人家早好了,您不知道,最近宫里都在传说,说兰妃娘娘是观音大士搭救的……宫人们将她捞上来时,那汰液湖里……到处都是红莲花瓣呢……说来也奇,这兰妃不会水性,下那么大的雨,湖面又起了大浪,居然只昏迷了一会,醒来什么事也没有……”。 玉梅一面扶了子静留心脚下的路,一面小心的环顾四周,将自己八卦来的小道消息说与子静听。子静只是笑,并不答话。直到玉梅说完了,才笑着添了一句:“开来兰妃确实是有福之人,或许当得这后宫之主也未可知的。” 心里只是沉了一沉,原来兰妃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她在防着自己……亦或许,她早就向皇帝说出了当日自己求她相助的实情。但不管怎样,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此放手,容自己在这冷宫里偏安一隅。 兰妃也从而得到了他进一步的信任和怜爱,甚至是后宫之人心目中的威信。 玉梅将来可以出宫嫁人,一切,都很好。不是吗?自己不当再有遗憾。 一时出了寝室的门,檐下铺着红木实板,细密的大小匀称,一眼看去也瞧不见多少拼接的裂缝。子静心里感叹,到底是皇宫,便是一个七品贵人在冷宫的居所,亦是比寻常百姓家要讲究的多了。 这芳影阁没有湘云殿那样的规模宏大,倒也五脏俱全。内外统共也就五六个宫人太监,子静才出来,便看见几个旧时在湘云殿里当差的宫女,两个两个的在檐下壁照处垂目拱手,午时阳光正好,她们这样站着,无声无息得如一对对讷然的偶人。 子静信步踱至后殿廊上,那空廊虚凌于水上,廊下即是碧绿一泓太液湖水。此处是皇宫的极北之所,少有宫妃来此,是以宫人都将这里视作了冷宫禁室一般的所在。说到底,谁愿意住在一个皇帝压根想不起来的地方呢?如此一来,子静的失宠似乎成了注定的事实。 章节目录 第1025章 番外:被废3 时方盛暑,站在檐下极目望去,但见太液池中红莲碧叶,层层叠叠,远接天际。 而咫尺之间的朱栏外碧荷如盖,亭亭净植,有数盏荷叶倾入栏内来,叶大如轮,挨挨挤挤,数重碧叶间有一枝荷箭,似蘸饱了胭脂的一枝笔,蘸得那颜色几乎化不开去。 四面芰荷水香,夹杂萍汀郁青水气徐徐拂面而来,令人神爽心宜。 第二日,兰妃便亲自带人过来看子静,子静原本盘腿坐在寝室内的窗前小塌上写字看书,玉梅在外头收拾院子,远远听得宫人来报,子静赶紧整了衣衫出去迎了。 按照宫规,她如今该要对兰妃行了参拜礼。子静毫不犹豫的跪下,兰妃慌忙一把扶住,手中用了几分力,对子静道:“妹妹,你这是……有心叫姐姐我难堪么?” 子静温然而笑,口中只是道:“礼不可废,姐姐以后主持六宫大局,妹妹还要仰仗你的照顾和荫蔽。若是个个都照我这般不识大体,姐姐日后只怕要为难了。” 说完,便依旧恭敬的给兰妃行了礼。 兰妃携着她的手进了寝室,环顾四周后挥退了左右,低了几分语气真诚道:“委屈妹妹了,这里,许多年没有人住过了。过几日,我叫内侍省带人过来修缮一下,你缺些什么东西,只管叫人来找我,但凡姐姐能做主的,一定给你补过来……”。 子静正举着茶壶给她沏茶,兰妃这面看去,见她今日穿了平日少见的一袭鹅黄单衫,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温柔的一抹春色,撞进眼帘时,娇嫩得令人微微心疼。 “这里挺好的,原来我也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人,暂时也不缺什么了。只是冬日里这边可能会比较冷,姐姐需得帮我预备多一些木炭材火。另外,我这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手,留下四个打扫的宫人,并两个粗使看门的太监就可以了。姐姐帮我把另外的人都拨出去吧,跟着我这个没有前途的宫妃,我只怕自己手上这点积蓄还不够年节时分赏赐的。” 子静给她盖好了茶盏,这面玩笑似的说出来。她目光轻轻扫了一下站在旁边举着一壶沸水的玉梅,心里抽的疼了起来。 兰妃接了茶,只捧在手里沉吟不语。少时才道:“你就真这么决绝?你可想过,咱们的约定,他是真的不知还是……?” 子静摇头:“他知道就更不会再回头了,姐姐了解,对于他而言,再没有比被人拒绝来的更伤尊严体面。如今,我想他已经很明白,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兰妃有些不解:“子静,我其实不太明白,世间男子多薄幸,可我看来陛下对你绝非无情。便是此事,他最终也还是依了你的心愿,拨了这一处远离后宫的所在给你。毕竟他是帝王,总有不能事事如意时,但你却这般毫无眷恋的转身,却叫我心里很难……”。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子静笑的璀璨起来。她自顾自喝了一口手中玫红色的花茶,闭目赞道:“这茶今儿沏的真是时候,姐姐你试试,满口都是那玫瑰花香呢。” 章节目录 第1026章 番外:被废4 兰妃摇摇头,就手喝了一口,却品不出什么特别来。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少时才开口问道:“那妹妹以后有何打算?难道就真的就在此沉寂一生?妹妹,你还年轻呢,总不能........” 子静低头轻笑,两只玉也似的手,轻轻摩挲着茶盏的周身,花茶正是温热的时候,隔着薄薄的玉壁依然能感觉到那一阵阵的热气向指尖涌来。 到底,她还是不放心她的。 抬头对上兰妃的双眼,子静吐了一口气,莞尔一笑:“姐姐忘了他曾对我许过的诺言了么?三年之后,若我还是想走,他当不能以君王的权势强留我。三年之后,我也还年轻,若出了宫,隐姓埋名,总能寻个清净自在的好去处的。此事,到时候还要仰仗姐姐玉成了。” 她说罢,便含了几分调皮的笑意,以目望了望身边的玉梅。 兰妃暗暗吐了一口气,笑出声道:“你倒是想一走了之,可周国自开国到现在,也没有过废妃出宫的先例……”。 她一时失言,立时愣住,倒是子静乌溜溜的转了转清澈的眼珠,掩面道:“废妃出宫自然本朝是没有,可是人死了,总要运出宫去安葬的呀!” 这话吓的兰妃一个激灵,少时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兰妃想了想,最后迟疑着问道:“妹妹,我问你一句真心话,你难道心里真的是牵挂着那个人么?” 子静沉吟不语,继而侧目向窗外,缓缓道:“姐姐,你先前问我,为何要这般决绝离开,我不曾答你。只因我心里早已立誓,此生绝不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一个注定辜负自己的男子。 想来你也知道,我自幼与家父分开,十几年的岁月里,我没有父亲。即便是后来回来了,我也不会就此忘却。你说的对,世间男子多薄情,更况乎君王至尊?其实,被遗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子静猛然回转身,直直的看着兰妃,这一眼,似乎登时看穿了她心里所有的虚弱。兰妃不可置信的向后靠了一靠,她为眼前这个少女无意射来的一个眼神,而感到心惊肉跳。 子静收回自己的眼神,换上温和的神色,她目视窗外的风景,拢了拢鬓角的乱发,微笑道:“其实被人遗忘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像柳妃与我母亲一样,一生受困于情,眼底只看见那方寸大小的天地,明知他早已不再珍视自己,却还是苦苦的自我折磨。姐姐,我只是不想要那样作茧自缚的人生而已。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这么辛苦,不就是想要一份快乐和舒心吗?” “至于说我心里是不是有人,这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其实我当时进宫前还是少不更事的时候,若说青梅竹马,也是因为一时的孤独,渴望少年的友谊而已。其实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愿意站在我的角度去想,只管依了自己的自负去论断,我又能说什么? 我早已明白,作为嫔妃,只要天子肯信,你便是做什么都对,说什么都好。但,他若不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过是无力的狡辩而已。” 章节目录 第1027章 番外:被废5 子静一气说完,兰妃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子静给她的茶盏里续上水,对玉梅道:“去叫人再烧点水上来,你下去歇息一会吧!” 玉梅转身掀开帘子去了,兰妃少顷才说:“我只是想不到你会看到如此通透,或许,你说的,都是对了。像我,便是作茧自缚的一生的。” 明知不属于自己,却还要为此而苦苦努力。拼了这一生的所有,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如何。 子静垂目含笑,并不接言。两人一时无语,许久之后宫人奉了茶水进来时,子静才轻轻道:“我陪姐姐去外面走走可好?” 兰妃点点头,将手搭上子静温软的柔夷。宫人掀开帘子,两人并肩走出寝室,汰液湖平静微澜,举目远眺,极远的殿宇之外,半天皆是绚烂的晨曦,那样变幻流离的颜色,橙红、桔黄、嫣红、醉紫、绯粉……泼彩飞翠浓得就像是要顺着天空流下来。 子静陶醉的看了半天,才靠在兰妃身旁轻轻道:“谢谢你,兰姐姐,谢谢你成全我。”她伸了两只手过来,紧紧握住兰妃的左手。掌心轻轻颤抖,心底是一片真诚的情意。 兰妃别开脸,却忽然承受不了子静这样的情意。心里有些羞愧,又有几分不堪的自卑,其实,自己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么好,那么端正,亦或许,从某一方面来说,自己是成功的利用了她,离间了她与皇帝的感情。 她不消闭目,也能想起天子乍听她说出实情之后的震怒与痛心。他便是那样负手而立,不看任何人。深宵露寒,直到天色微明,一任衣衫沁染上露水,鬓发落满了寂寞。 那身影如此悲凉而又无奈,那一幕,在她的心里,刻成了永恒的一道伤痕。 只有她知道,他对子静的感情,早已融入生命里。也只有她知道,不管子静最终是否能够离开,他的心里,都必然会永远为她留着一片天空。 或许,让一个男人永远深爱一个女子的方法,便是在他的心里刻下一道最深的伤痕。子静,你何其聪明,又何其残忍……但,你却又这般的纯净而又无辜? 她含了几分悲切,低声语道:“你想什么时候让玉梅出去?” 子静嫣然一笑,很快回言:“姐姐有心了,我知道宫规森严,如今再没人注意我,如此我便将她留到我行笄礼之后再走,你看可好?” 兰妃亦笑着,右手伸过来反拢住她的手指尖,语含怜惜的说道:“如此更好,我也深怕你身边少了玉梅,其他人侍奉不周到。倒是你这一说,我才想起你明年就要行笄礼了----妹妹,你真是,花样般的年华,又生的如此玲珑通透……其实,我这才觉得,你是应该有一个天下间最为优秀的男子来爱护你的。也许,你想的对,陛下……和你确实不甚合适……”。 她说罢,便又轻轻叹了口气。子静笑着与她一同看天边的朝霞,却在她这一声叹息里,情晰的听见那其中暗含的几丝轻松。 章节目录 第1028章 番外:被废6 送走兰妃后,子静便转回了寝室。 她开了奁,紫檀木雕成的小盒底下原来有暗格。里头一张浅浅杏色的御用松溪笺,打开来瞧,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手中轻轻展开了来,松溪笺还是泛着丝丝银光。定睛看来,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撇一划,都是自己曾经细细回味,无数次摩挲过的。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此时看来,真可谓是字字诛心,痛不可挡。眼角滑了一颗泪,赶紧偏过头去,放下那张笺子,哆嗦着双手在妆台旁的暗格里取了火石出来点上。 闭目片刻,伸手将那笺在烛上点燃了,眼睁睁瞧着火苗渐渐舔蚀,杏色的笺一寸一寸被火焰吞噬,终于尽数化为灰烬。 她举头望向帘外,明晃晃的日头,暮夏时节,暑气渐渐的凉下去。庭院里寂无人声,耳畔有隐约的水波荡漾之声,晴丝在阳光下偶然一闪躲进这寝室里,若断若续。 如此隔窗望去,许久之后,才唤人进来将那灰烬给扫了出去。手上提了笔,伏在窗前的案几上,挥墨写下: 独背斜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一行白雁遥天暮,几点黄花满地秋。 惊节序,叹沉浮。浓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一时提就,便反复研磨着。推敲每一句,那心里,却是反复咏叹着:浓华如梦水东流…… 如此这般眷恋着这一句,只觉满腔心思都附在了这数个纤浓合度的小字之中。一时掩卷在案几上闭目睡去,梦里,依稀见得: 檐下的水榭中倒映着夕阳的余晖,如万条金蛇狂舞,粼粼耀眼欲盲。宫室远远映照在水面,无数幅斜欹锦帆迎着夕阳,绚丽夺目。 堤岸如蜿蜒的翡翠衣带,垂杨依依,便是带上堆绣的茵茵花样,缓缓从眼前往后退却,望得久了直叫人眼晕。 自己一袭素衣,只独自一人往前走去,那缇岸看不到头,脚下每一寸土地温润而又平实。便这样寻着春风而去,心里,只觉再没有什么遗恨往事了…… 冷宫是岁月,因着没有了那些牵绊人心的人和事,总是逝去的更加快一些的。 一晃,便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曹子静十四岁。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了,而所谓的及笄礼,也就是兰妃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在冷宫里给她举办的一个简单的礼节罢了。 这一日, 时方是初夏,天气颇有暑意了,新月殿前的芍药花已经开得略显颓残,漫漫摊开的一大片姹紫嫣红之中,有一束赤红的花瓣锦簇的外端,有些地方已经发了黑,那花本就灼红如火,这一点黑,直如焚到尽处的灰烬,无端端的夹在翠色的叶间,格外分明。 芳如这几天忙的焦了心,本来就没好气,叫过殿里专管花儿匠的太监,指着那花束就训斥:“你瞧瞧,你好生瞧瞧这是什么?连花都开焦了,也不晓得拾掇?你们成日大米白面的吃着,自己个儿的差事,怎么就不肯上心?回头要是陛下来了瞅见了,失了咱们的脸面,仔细我不传大板子打折你们的狗腿!” 章节目录 第1029章 番外:芳华1 “芳如姑姑,您一向和气,今儿个也伤了肝火了?想来是这殿中的宫人们不省事,先别生气了。喏,我这里带了一包才刚晒好的金银花茶,一会叫如意给煎了水上来,睡觉前哄乐昌也喝上一碗。” 这句话本来极长,来人说的却说的极为缓慢柔和,条理清楚分明,未见其人,那温软的声音已经合着几丝笑意传了过来。 芳如突兀的转过脸来,那太阳正照在脸上,白花花的极刺眼,壁照花影中走来一位枭枭婷婷的如花少女,且看那芙蓉秀面,颜色竟然比这六月骄阳更加耀眼。这般缓缓走来,手中举了一把白色执扇掩面,一时间只叫人生出种种错觉来。 待眨了眼睛,将那近处的柳绿花红拨开来,才看见原来是子静。 “给贵人主子请安!您这几天偶不见来走动,公主方才还说,要去芳颜阁找您呢!”芳如满面堆笑,面上顿时一扫之前的不悦。 子静缓缓迈进清和殿里,如今乐昌被收在了太后膝下抚养,自然地位与从前大为不同。再加上这一年多,宫中并未有新的皇子皇女诞生,因而太后与皇帝对乐昌也更加关注。看这清和殿的摆设就知道,其中的诸多物件,都是十分珍贵的上品。想来,若是柳妃泉下有知,知道女儿生活的好,也就心安了。 她一面环顾了四周,口中轻轻问道:“公主还在午睡呢?”说罢,粉白的玉藕一般的手臂向上一伸,便将头上带着的遮阳纱帽给取了下来。 宫人奉上热茶和干净的巾子,芳如又赶紧叫人去准备鲜果上来,见得子静拣了花窗下的塌上坐定了,这才靠近前几步道:“您今儿来的可真是时候,方才陛下才去了,早半柱香的功夫,您都非得撞上不可。” 子静正喝着茶水,这时吓的差点喷出来,她缓了缓心神,笑着斜睨了芳如一眼。道:“姑姑,你就会拿我说事,人家这么大太阳的也赶来给你送茶,你倒好……”。 芳如只是笑,一壁站着,眼睛深深看着眼前的姝色丽人,少顷叹息道:“您躲了他一年,这一年里,但凡时节,您都装病不出门。我有时常想,若是陛下见到您如今这般的绝色动人,只怕是心都要给你揉碎了不可。” 子静笑着一口喝下手中的茶水,又将那茶盏递过去道:“每回来你这里我都少不得口干,想来姑姑是有责任给我备了上好的雾峰云景茶的,嘻嘻,反正乐昌平日也不喜欢,我便能者多劳了!” 她嘻嘻一笑避开之前的话题,脸上还是一派欢喜镇定的神色。 芳如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摇头去给她续水。她心里清楚,是眼前的这位曹贵人拒绝了皇帝的宠爱,自愿隐居于汰液湖畔的芳颜阁中。饶是如此,她避开宫中的是非纠缠,但却未必避得开天子心里对她的牵挂。 子静眼尖,才坐下不久便发现,殿中原来那个石榴红美人高颈瓶这会不翼而飞了。再看时,金砖上还隐隐有四散溅落的细瓷碎片。 再想想芳如方才对司花太监的训斥,她就隐约猜到了几分。 章节目录 第1030章 番外:芳华2 一时侍女续了茶水过来,她才问道:“今儿个殿里有人犯事了?” 芳如猛的抬头,脱口道:“您怎么知道?” 子静指了那个空空如洗的案台:“那瓶不见了,想来不知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干活走路没留意吧?唉!那么好的釉面,还真是可惜了……”。子静打了扇子,眼睛不经意的扫过那原先摆放花瓶的位置。 芳如噗哧一声笑出来,她掩面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您要知道是谁打破了,也就不说这话了。” 子静一凝神便望向寝殿的珠帘,失声道:“莫不成是乐昌给打碎了?她素日都很乖巧,近来倒是文静了几分呢。” 芳如摇头,走近两步道:“一会儿您见了她,自然就知道。” 子静被芳如这样故弄玄虚的样子弄的有几分好笑,她将手中的篮子放下,便起身道:“我也回去歇息一下,你帮我转告乐昌一声,明晚她生辰,我就不去参加阖宫宴会了。至于贺礼,我早就已经准备好,都在这里了。” 她手一指身边藤萝编织而成的小巧篮子,笑道:“花色图案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绣好的,好在赶得及,要不我又要失信了……”。 这面撩开了篮子的盖布,便顺手指了几样给芳如看:“这是中衣,这是上襟,那粉色的是这时节穿的百褶罗裙,最下面的是晒好的金银花,我新近采的,取的是晨间开着的花儿,一道功夫都没有假手他人呢!虽然东西都不怎么珍贵,可公主会知道,我这份心意的。” 子静说着,脸上有种满足的愉悦神色绽放开来,她原本就光洁如玉的脸庞,在这明媚的午后阳光里,折射出悦目的光彩来。 芳如看了看,只是不住点头,少时回道:“这天热的很,绣这东西想来花了您不少的心思。我知道您那边的几个小宫女不顶事,您去年又放了玉梅出去,如今可是苦了自己了。照我说,就该请德妃娘娘再另外选几个到您身边伺候,那几个小丫头,我是真真看不过眼。没得委屈了您这主子,还要时时提点她们怎么做事。” 子静见她如是说,便笑着回道:“姑姑可别这么说,我一介废妃,哪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这些?不过是求着能够在宫中平安度日罢了。”说完倒也不去理会,少时便举目看了窗外,只说要走。 芳如知道她素来的性子,当下也不强留,只是给她端正好头上的白色绞纱遮阳帽子,便谢过之后送了她出来。 到了清和殿外,子静便笑着辞了芳如,自己往御花园北面去了。芳如驻足在殿前,深深的望着她清丽窈窕身影。 微风卷着撩起那长及拖地的白色遮面绞纱,因是夏日子静便挽起了长发,随意堆叠在头顶,用一支银钗卷了黑云般盘起。远远看去,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一般的禅意与美不胜收的随意雅致。 这面回来殿里,乐昌正好翻了看那篮子里的东西,她随手抓了那条粉色的牡丹百褶罗裙,便道:“那个东西呢,姑姑,你倒是赶紧拿来啊,我这便去见父皇。” 章节目录 第1031章 番外:芳华3 芳如闻言,便从衣袖里拿了一个明黄色的荷包出来,往那篮子里一放,便低了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为了赶这活计,我可是拼上了半条老命。您也知道曹主子的绣工,那是整个司珍房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的。饶是取了这么些样子,我还是只学了半桶水。就这样了,陛下不经意的话,料想也看不出来的。不过,我得跟您申明了哈,主意可是您拿的,出了事,奴婢可负不起责的。我这把老骨头,再挨上几十板子,只怕要早早归西了。” 芳如说罢,便朝乐昌递了一个欢喜的眼神。乐昌知道她是有心助自己给子静搭桥的,这会儿也不多说,只笑道:“赶明儿你就等着向父皇讨赏好了!其余的,只管都交给我!” 乐昌这面说罢了,才命人拿了东西跟着,径直出了清和殿。 子静回来芳颜阁,洗了脸后便歪在窗前的小塌上看书。看到后来手倦眼饧,渐渐就睡着了。 宫女花竹进来添了茶水,见子静额头沁出了点滴汗珠,便拿着扇子轻轻打着。子静素来睡浅,只睡了片刻,猛然就惊醒了,只觉得不对。 “主子,您看您睡的一身汗,不如奴婢去端水进来给你擦擦?”花竹是后面近来服侍的宫女,人倒是老实本份人,只是手脚不太利索,做事情头脑慢半拍而已。 子静摇摇头,挥手道:“去烧点热水给我洗头吧,这会子洗了澡,再晚一些又要动弹出一身的汗,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花竹应了,便转身去准备。 一时子静洗了头发,便叫人在檐下抬出寝室里的美人塌,再铺了张凉席,自己侧身朝里面躺了,将一头湿润的长发摇曳着洒在凉席上。那青丝如瀑一般茂盛,偏生又泛着缎子一般的幽幽光泽,花竹看了心里羡慕,便笑道:“主子,您这一头长发长的可真好。” 子静听着也不答话,只是笑了笑,叫她回去歇息了。自己歪在玉枕上,渐渐困的阖上了眼眸。 芳颜阁里一时寂静无声,临近汰液湖的水榭里,不时传来阵阵波涛拍打着缇岸的细响。子静便在这微微缠绵的水声里沉沉睡去,手中兀自握着那柄宫扇,梦里似颦似笑。 不知多了多久,鼻息间渐渐传来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龙麝之香。凉榻前缓缓走来一个挺拔的人影,那身明蓝湖绉长衣甚是飘逸,间或夹着淡薄清凉的沉水香气。 皇帝本来步子放得极轻,到得这跟前,却见她只是安详的睡着,那眉宇间满是从容的淡定,平常女子的喜悦,染上她绝美的面容时,却让人读来心里隐隐作痛。 他不由的低下身子,将头往她面容上细细瞧去。经年不见,她如今眉眼早已长开了,胸前小衣恰到好处的拱起,粉色酥胸下,是细细不余一握的纤腰。 南宫凌沣这样看来,心里早已失分寸。他衣袖里掖着那个明黄色的荷包,这会在那广袖里显得分外沉重。 章节目录 第1032章 番外:芳华4 皇帝逆着光看见她脸上微汗,那凝脂也似的肌肤透出红晕来,心里不由的突突直跳,慌的心里想不清自己为何而来了。 午后太阳更加炎热,子静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檐下的日头里,耐不住那样的热,眉间便不时轻轻颦起,粉嫩的樱唇弩了一努,面上便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浮起。南宫凌沣面上怔了又怔,指尖时冷时热,犹似犯了病一般的交替着。 徐致站在不远处看着有些不知所以,正要举步过来,却被他摆手止住了。 他凝视片刻,见到她前额热的沁出了一片汗珠子,一时竟然有些不忍,便随手拾起她枕畔的扇子,替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扇着。这一幕,叫立在院子里的徐致看了个目瞪口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只以为日头太大,自己看花了眼。 待到看清楚皇帝确实是在为曹贵人打扇时,他才含了几分偷笑,慢慢的轻移了步子,走到院门边候着。 子静想是睡的不安稳,只是不断的辗转反侧,她正翻了个身子,便要朝塌下滚落下来。南宫凌沣吓了一跳,手中把扇子一丢,两手早已扑了上去,抱住那温软如香玉一般的身子,喉间咽下一口吐沫,沉声道:“小心着点……”。 偏生子静并未滑下小塌,她一转身只是将头转了往里侧睡去,身子斜斜的躺在凉席的边缘处,兀自睡的香甜。 南宫凌沣这一抱只觉自己全身被黏住了一般,久久不肯松手。那熟悉而又沉醉的少女馨香在他的鼻息间传来,这感觉生生的让他恨不能一把腾空抱起她奔进寝室内。他很想随心大声问了出来:“为何要避着朕?为何总要这般伤朕的心?为何不能爱朕?……”。 他的脑子里有一千个一万个怨愤她的理由,此刻却化成了对自己深深的埋怨。他实在不能想通,也无法再将任何一丁点的自负和骄傲拿上来面对她。 便是这样轻轻的拥着,良久之后,他不情愿的松开双手。 拣了地上的扇子继续打着的时候,在微风扑上她面颊温柔穿过的间隙里,他才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生气的资格。 在她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一腔深情不能自己的男子,一个被她抛弃的可怜男子。 一时日影也西斜了,南宫凌沣便这么巴巴的打着扇子,心里只是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叫醒她。亦或是,等她醒来……但是,等她醒了,自己又该和她说什么? 问她为何要绣了这个荷包给自己么?问她为何绣了荷包又不肯自己送来?南宫凌沣摇着头,手上的扇子也大了几分力度。 他知道,自己再无在她面前骄傲的勇气,如果,如果再一次言语不当……他只是不敢再往下想。 一颗心里,时苦时甜,那汗水一径顺着长衫流下,自己却竟然丝毫也不自觉。 檐下静悄悄的,凉风吹起寝室前掩着的竹帘,隐约传来一阵荷香。他缓缓环顾了一下这处楼阁,眉间禁不住一阵皱起。 章节目录 第1033章 番外:芳华5 此处是一处极为荒凉且破败的宫室, 当日自己一时气极,也因兰妃向自己坦白了事情的真相,他一时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的女子,为了远离自己而作出这样周密的安排。自己就当真这么不值得留恋?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的君王之尊,便容得了她这般轻视无物? 因此他在盛怒之下,废了她的贵妃名号,咬牙让她变成一个小小的贵人,他原来心里总还有一丝侥幸,总以为她有了对比,才会珍惜以前的富贵荣华,才会知道,自己从前给予过她多少一般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也许,也许她会转着弯的回来求自己。 而在他心里,也曾无数次的设想过,她若肯回头,只要她肯回头,哪怕不是弯下腰来求,但凡她张口,告诉自己她心里并不喜欢那姓霍的小子,从此以后只一心一意的跟着自己。他发誓,自己必然会紧紧搂住她,再不放开。 但现在看来,她又岂是对富贵眷恋的女子?她若贪慕虚荣,岂会这般坚定的与自己背道而驰?漫看自己后宫中的这三千佳丽,粉黛罗裙,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博得自己欢欣一笑?而自己,又有多久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了? 这一刻南宫凌沣只觉自己的愚蠢,一别经年,流年似水,她在这寂静的简陋小院里绽放的愈加美丽动人。她宁静自在,绝世独立的婷婷倚在这一池碧水湖畔,连湖光山色也为之动容。 而自己,却并没有丝毫的资本,再企图得到她的亲睐。或许,自己真的已经错过,错过与她执手而行的机会。 远处数声蛙鸣,稍噪复静。过不一会儿,却听到园子后湖上传来女子隐约柔婉的歌声。 那歌声由远至近,惊的南宫凌沣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掉下地来。 子静只是在睡梦中颦了眉头,轻轻呢喃道:“花竹,别唱了,让我再睡一会。” 说罢,以袖掩面,复又侧身睡去。这一动,却将半个香肩露出了衣衫外。那一头晾晒在丽阳下的青丝早已干透了,此时随风飞扬开来,只见丝丝柔滑,衬在那冰玉一般的雪肌上,直教人移不开眼睛。 花竹听得子静的声音,便放缓了步子,才出到檐下,却见一个湖蓝色长衫的男子呆呆的立在子静睡觉的塌前。 她料不到皇帝会静静来了这里,心里一惊,张口便道:“谁人在此?” 这一句,却把子静也惊醒了。她一抬头,睡眼朦胧中,见得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也不自禁叫了出来“啊!……” 从没有想到醒来竟然会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她只觉得心里面仿佛有人在用掸子不停的掸着,又痒又惊慌,一时万念齐上心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而来。 南宫凌沣也不说话,便这样站着,只是望着她。子静亦不再说话,一时忘了行礼,也兀自半躺在塌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没有留意到,自己面上犹有睡意的惺松,发鬓微松衣带半褪。这样的形态,任是谁人看了都要心醉。 章节目录 第1034章 番外:芳华6 她很少这么看他,如今他这么站在光影中,直直的,仿佛竟有种说不清的落寞。她不禁哑然了,难道是太久不见,自己无端的觉得眼前的人物是人非了?果然时光总能冲淡一切?她在心里摇摇头,轻轻讪笑了一番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如今春风得意,新近平定的西南之乱,一举剿灭了突厥的南部大军,日前更颁下举国同庆之诏书。内宫中也新纳了不少的美人佳丽,夜夜歌舞升平,处处莺啼燕语,而她竟会觉得他落寞。 定了定心神,子静滑下小塌,她伸手拢了拢头发,上前一步,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躬身道:“子静拜见陛下!” 花竹早就吓的愣住了,见得子静行礼,才猛的跪下叩首道:“奴婢拜见陛下!” 南宫凌沣被子静这显而易见的冷淡和客套生分所击倒,他退后两步,匆匆道:“朕路过这里,听见歌声便进来瞧瞧……”。这话说的勉强,谎言编的亦是粗糙不堪,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下一片。 子静并不抬头,只是温婉道:“那唱歌的女子,便是您身后的那个女子,她叫花竹……”。她的语气,似乎……似乎在向皇帝推举什么有可能爬上枝头做宫妃的美人一样,如此从容平静,那话里却连半点醋意也找不着。 花竹赶忙再叩首,语含惊慌道:“陛下恕罪,奴婢一时兴起,不想惊扰了圣驾!陛下恕罪!” 南宫凌沣这会是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心里又恨又悔,却只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挥手匆匆道:“罢了,朕也并不是要怪罪,咳……朕还有事,这……便回去了。” 他这话说出来,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似乎像一个手足无措的丈夫,向妻子交代自己的行踪去向一般。他期待子静能说一句挽留的话,哪怕那话是多么的言不由衷,多么的客套虚伪。 话音刚落,便听得子静躬身道了一句:“恭送陛下!” 这话似一盆兜头而下的凉水,浇的他险些背过气去。 饶是自幼练武,此时脚下也起了几分踉跄。眼前的荷塘美景变成了一个虚无的仙境,云雾缭绕中,每走一步,都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只有心,在撕裂般的剧痛着,那痛取代了一切的感受,叫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脑子里子静的身影时而模糊时又清晰无比,她嫣然而笑,笑的倾国倾城,笑的醉倒苍生万物。那一笑,足以堪称为:笑拥江山同筑梦,醉看清风入帘栊。云做衣衫花为容,山河失色与君共。 而这一瞬间,南宫凌沣只是拼命的克制住自己伸出手的欲望,他其实很想要拥住她,不再离开。 但她却不要他,那笑并不是对他而来,他走不进她的身边,更走不进她的心里。 那是一种无力的挣扎,南宫凌沣此生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挣扎里,一手一手将自己的心片片撕碎。直到走出辕门边,才隐约听得徐致惊道:“陛下,您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1035章 番外:芳华7 南宫凌沣有些木然接过巾子,伸手拂去脸上的湿润,却不想,原来是生平第一遭,为一个女子流了满脸的泪。 徐致窥得皇帝泪流满面,心里骇然。他不敢多言,只静静的在后面跟着,两人沉默着走出了芳颜阁的朱色小门。 南宫凌沣默然走到汰液湖边,在那白色的护栏处挺立的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有勇气回头去望那掩在云雾水烟深处的一丛庭院。这时看去,里面却是寂无声息,寂静的叫人心里发慌。 恍惚里面并没有人,只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无人之所。这样一念之间,他心里似乎生出绝望的害怕来,心里只翻来覆去的想,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什么话……自己还有什么话……便是有什么话,她如今也不待听自己说了……这痛苦便如乱刀绞着五腑六脏,直痛不可抑。 湖边水气湿度很大,不一会他便觉面上蒙上了一层极薄的水气,伸手取了巾子去拂,便有一层湿润现出来。 将那巾子放在眼下瞧着,心里只是暗暗后悔,这处地方实在不适宜居住,看似风雅仙境,实则潮湿不堪。放下巾子,回头便对徐致道:“去传内侍省督造过来含元殿,快去!” 徐致见他脸色凝重,心知必然是有事才叫,这面得了令,只朝左右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一个“小心伺候”的眼色,人早已急急的去了。 第二日,便是乐昌公主的十岁生辰宴会。南宫凌沣如今是极为宠爱这个女儿,因为又是长女,故而特地下旨,在宫中大摆宴席,邀了皇亲贵族命妇等,一同进宫赐宴。 子静自然是照旧推了身子不适,不肯出席。那日皇帝走后,她如常起居饮食,倒是花竹跟在面前,有些不解的追问,何不趁机与陛下和解。子静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她就那样静静蜷伏在枕上,听着窗外点滴的微声,滴落在新展的荷叶上。 因为日里睡的太多,夜里便难免有些辗转反侧起来,絮絮的打了几个转身,心里只是生出淡淡的思念,想到许久未见的母亲和玉梅,不觉眼眶便湿了,胀胀的有些发酸。 那淅沥的小雨从夜里就点点滴滴,疏疏落落直到天明,子静整夜思绪未平,只觉声声低断的叹息一丛接一丛,似乎竟有满腔心思不能了却一般。 晨起梳妆时,花竹端了水进来,见得她双眼憔悴无神,倒是吓了一跳。子静叫她换了冷水来,用巾子在眼上敷了一阵子,抚镜在看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明眸善睐。 时是初夏,身上穿的还是司珍房做出来的春装。因为今日是乐昌的生辰,子静虽不去参加宴会,但还是拣了一袭粉嫩的鹅黄色葱绿百合裙,以示喜庆。 小对襟上绣着细密的白色百合花,花蕾用的黄色珠子缀成,上身一照,便顿时映的整间寝室都熠熠生辉起来。 晨间用过早饭,子静便取了一卷书在水榭上坐着,一面看书,一面享受着晨风拂面而来的清爽与宁静。 章节目录 第1036章 番外:再见1 午饭后照常练字挥墨,因为昨夜雨丝纷纷,一时兴起,便提笔写下了前人的一阕诗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停笔注目时,却生出几分期待来。她在心中晕开一种朦胧的绮念:或许,上天垂怜的话,自己,这一生,还会有走出宫门的那一天。少时曾立誓,这辈子,一定要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这时匆匆走进生命里的花季年华,想到此后的漫长岁月,青年、中年、在就是老去消亡…… 原来,这一生,竟然有这么长的岁月,在等待自己去努力圆满。 她长久的立在狭小的书案边,手上抚着这一卷墨迹初干的诗词,心中沉吟许久,最后才带了一丝微笑,掩卷趴在案上睡去。 傍晚时分,原本子静带了花竹正在汰液湖边散步,她料想此时宫中宴席早已开了,为免乐昌再派人来请,便早早的躲了出去。 两人正说的热闹,远远听得长缇上匆匆走来数人,只是四周大叫道:“曹贵人……贵人主子……”。 子静在湖畔护栏旁驻足停下,与花竹对视了一眼。湖畔风大,暮色中渐渐有雾气升起,那声音若有若无也不曾听得真切,但朦胧中远处确实有人向这面走来。 隔的近了,子静才看清,原来竟然是清和殿里负责传讯的那个朱津打头,后面跟着的几个,也是乐昌身边的宫人。 子静给花竹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上前去问。 花竹这才一上前,朱津便气喘吁吁的说道:“贵人主子,不好了,公主殿下……吃坏了东西,现下肚子疼的厉害……”。子静乍一听乐昌的名字,不由的紧张起来。她走上前几步,颦眉问:“乐昌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你慢点说,把话说清楚。” 那朱津想来是赶了很远的路,因为心急,脚下也快,此时到了跟前,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却半天也缓不过气来。 子静心里发急,也顾不得再和他嗦,拉了花竹便径直往设宴的明月紫宸大殿走去。 匆匆跑来报信的几个小太监,互相暗暗对视一眼,暗地里做了一个欢快的鬼脸。 “贵人主子,您别着急,公主殿下只是肚子疼,陛下已经宣了太医来……只不过,她一直吵着要见您,哭的连徐德妃也没办法,这才巴巴的打发了奴才们过来请您……”。 子静稍一驻足,便问道:“德妃既然也在,那查明什么原因了吗?”兰妃年前产下一女,封为金安公主,皇帝随后便下诏,正式册封其为德妃,掌六宫之权。 倒是潘淑妃自从小产之后,便少有奉诏侍寝。一过经年,她意志消沉,终日闭门不出,早已少有音讯传来。 内宫之中,嫔妃们在徐德妃的统御之下,总算还安稳,不曾有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子静一听说德妃也在,心里便安稳了许久。她先前一时急切,此时倒生了几分犹豫出来。脚下放缓了步子,眉尖便轻轻颦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37章 番外:再见2 “花竹,不如你替我去一趟吧!我如今这身份,实在不便见人……”。心里实在不想再见那个人,她只有尽力避开会面。 子静话未说完,那朱津早苦了脸,一扑腾就跪下道:“贵人主子,您就发发善心吧,奴才要是请不到您的话,芳如姑姑一会儿便要传杖打折了奴才们的腿呢……” 花竹瞪了他一眼,只是问:“芳如姑姑不会无故打折你的腿,必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先,要不……”。她正要取笑朱津几句,便听得那厮早已哭了出来:“花竹姑娘,你是不知道,今儿中午都怪我犯浑,带了公主去了御花园的杨花林子扑蝴蝶……太医说,许是花粉过敏了,也未可知……”。 乐昌自小便体弱,娘胎里带来哮喘之症,春天里都不许出门。便是平时,也有诸多讲究的。子静此时听得花粉之症,心知不好,脚下一顿道:“你怎不早说?这……”。 这面说完,便发足狂奔过去。她自在柳妃面前应承了要好好照顾乐昌,便在内心里把她当了自己的妹妹,加上乐昌也是极为亲近她,后宫诸多嫔妃,只有子静才劝得了她喝药。 这时想来,芳如必是急的疯了,才对朱津下的死令。 今日阖宫盛宴,赐宴之处在明月洲,明月洲其实就是汰液湖中的一座小岛,凌跨湖面有一座垂虹桥,红栏弓洞,如长虹卧波。 子静此时便在湖的这一面,她脚下急切,却听得身后朱津奔上前去,解了靠在一旁的一条小舟道:“贵人主子,咱们坐船过去。” 子静一点头,便咬牙踩上了那轻薄的一叶木船。一时天空下起细细的雨丝来,子静仰面望天,只求乐昌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好在隔岸不远便是明月紫宸殿的所在,子静搭着花竹的手上了岸,众人方从桥上迤逦而下,忽然听见遥遥的击掌声。那是天子出行时的礼节,来不及细想,子静便拉着花竹顺着石阶恭敬跪下了。 她低了头,眼角余光微瞥,便见他今日一身浅蓝色的万福盘龙云纹长衫,那袍角在自己眼前急急的划过。突然,又直直的转了回来。 子静低着头,不敢看上去。心里又急又慌,恨不得他马上走开才好。但皇帝筹措着,少顷,却伸了一只手过来,低声道:“朕和你……一起去看乐昌。” 便是这么温情的一句,他已是极力控制住了心中泛滥的许多情感,才勉强隐忍着说出这句话。 子静一抬头,才见到他眼底沉淀的和好之意。 方才沐浴在雨丝中乘船过湖,这会她已经全身都湿透了。眼底含着几分急切,那盛满清水的眸子里,是一丝的迷茫和疏离----到底是疏离了,她,不再是昔日那个躲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女孩,她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了他,我们……回不到过去。 心是冷而痛着,但这痛楚因为她此刻活色生香的跪在自己的跟前,而缓和了许多。南宫凌沣暗暗在心底琢磨着,难道,朕真的再也挽不回你的心么? 章节目录 第1038章 番外:生死1 不!朕是天子,除了朕,天下间再无人堪与你相匹配。 那日一别之后,他便辗转反侧,几近不眠的长夜里,他总是不能甘心。便这样失去她么?不,他不能,他实在不能甘愿。 他再次伸手向前,子静惊的跪地退后两步。她躬身拜道:“谢陛下!”一面起了身,垂了眼眸,双手工整的交叉握着,却始终不再看他一眼。 南宫凌沣只得先行几步,她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许是想不到会是用这样的方式相见吧,子静紧紧拉着花竹的手,直到走出一段路,才觉得自己的手心里竟然沁出了湿滑的汗意。 不多时便到了明月紫宸大殿的跟前,因为跟着太近不合宫规,子静便驻足等在殿外。一时皇帝进了殿,便要受阖宫参拜之礼,这样的尊荣,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他共享,其他嫔妃都要退后几步,或是避过此时再进。 子静驻足回首,这明月紫宸殿自然极为宽敞明亮,宝顶华檐,飞牙斗拱,如同一座宏大的水上楼台。 细雨飘荡的汰液湖中,丝弦歌舞借着水音更显飘渺悠扬,眺望两岸杨柳垂碧,夹杂无数的灼灼桃花,不远处轻笼在烟雨里层叠楼台,在细雨间便如一卷最完美的画轴。 不多时德妃便亲自迎了出来,拉着子静的手,由正殿匆匆行过,走进了大殿旁的侧殿之中。 来不及细说,德妃只是匆匆道了一句:“才刚叫着要你呢,快点……”。子静跟着她一进大殿,便迎面遇上许多注视的目光。 许多往日相识的宫妃,更是对她这般突然出现在了这殿里感到非常的惊奇。这些目光里,有善意的注视,也有不屑的冷淡,更有少数一些人,只看了一眼,便冷冷的哼出了声来:“哟!这不是陛下曾经宠爱过的曹贵人嘛!这一年都不见了,怎么这会突然冒了出来?照我说,既然病着就不要四处走动,免得过了些什么不好的秽气给咱们……”。 说这话的人声音婉转柔媚,只是这话未免尖酸,无端的显出几分刻薄来。 子静只顾往前走,对着话充耳不闻。倒是旁边有个沉静的女声开了口:“香嫔,都是侍奉陛下的姐妹,曹贵人身子不好,咱们更应该和善些对待。你这样说,似乎有些太过的.”答话的正是瑶妃,她经历了上次之事,幸得兰妃求情,子静又向皇帝进言,请求从宽发落。 念在她进宫时日已久,又是皇太后母族中人的份上,南宫凌沣后来与兰妃商量过,只禁足半年,罚俸三月,以示敬犹。 其实宫人心里都清楚,瑶妃的舅舅,便是当今驻守西南,新近平定了突厥之乱的骠骑大将军林碧宇。再加上皇帝的生母亦是她 的远方姑母,这样的身世,皇帝自然要给与几分薄面。 相比之下,与她一同涉案的如妃便没有那么好运了。她自被皇帝罚去了品级,贬为庶人后,只能终日在永巷中落魄凄苦度日。 这些事情,子静却是不知的。她终日守在芳颜阁里,除了清和殿和冷香苑,她哪里也不去。 章节目录 第1039章 番外:生死2 偏殿里有谈话的声音,说话的正是皇帝南宫凌沣。宫人掀开偏殿的珠帘,子静便顺着德妃一同抬脚进了室内。人刚一落脚,便听得太医们哭丧着脸,磕头说了一句:“回陛下,微臣们都瞧过了,公主殿下的病情,确实是……出痘了!” 子静乍听这句,整个人都惊的呆住了。半响,才踉跄着走近了床前。 太医们见得德妃与子静一同进来,慌忙跪地叩请道:“请两位娘娘保重玉体,公主乃是出痘的前期,此时极易感染。德妃娘娘,您快请陛下移驾出去!” 宫人们脸上都露出惊慌之色,只是因了皇帝在场,才勉力忍住,没人出声。子静两眼发直,也不看任何人,一手撩起了床上的轻纱绣花帐子,便看见乐昌正烧的脸颊通红,裸露在被子外的两只手背,上面已经微微泛出红色的痘印。 南宫凌沣立在床边,显见的忧心似焚。他看见子静俯身下来,却猛的大喝一声:“把她拉开!”徐致见皇帝口气不好,心知他必然是急火攻心,已说不完整的。左右示意,便有两个太监硬着头皮上前去,一左一右拉了子静退后两步。 “贵人主子!太医吩咐了,公主乃是出了痘疹,您千万不要上前,免得传染了。”徐致低声对子静说来,罢了又回头看了看一脸冰霜的皇帝。 南宫凌沣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挥手道:“即刻起,各宫皆禁足宫中,无事不得随意走动!所有人等,全部出去净身净手,凡是这几日接触过公主的,全部人都立即去御医所领了防痘汤药服用。但凡可疑接触过公主的,随身衣物全部集中焚烧。另外,各宫都要用石灰水扫洒庭院,焚艾香净气!” 南宫凌沣不愧是一代君王,虽然心中忧心万分,但他深知自己不但是个父亲,更是这天下万民之主。此时临危不乱,一番话顿时安抚了在场所有人的惶惶之心。 大殿的皇亲中,便有曾抱着看戏心理的亲王,此时也不得不臣服于其睿智和冷静。 一时宫人们都纷纷往外退去,子静兀自立在原处,少顷后,她才缓缓对着皇帝跪下道:“陛下,子静小时候曾经出过痘,我不会感染的。您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乐昌吧!” 她说罢,举头便拜。 南宫凌沣想不到她会这么说,猛的回转身,只是怔怔的瞧着她。 殿外匆匆有宫人掀开珠帘来报:“德妃娘娘,金安公主醒了,这会正四处找您呢!” 德妃惊的一跳,想起自己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小女儿,她不得不躬身道:“陛下……”。 皇帝不待她说,便迅速开口道:“德妃,你快去照顾女儿,记住,叫近身服侍的那些宫人净身净手,千万不得大意!还有,这些日子不要让金安四处走动!”他的长女已经命在旦夕,一想到那个娇小粉嫩的幼女,心中又怎能不心疼?一经细想,他便安排德妃回去启德殿照看金安公主。 章节目录 第1040章 番外:生死3 德妃听他关怀幼女,俨然亦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她忍不住眼圈一红,跪下便泣道:“臣妾无能,实在是放心不下金安这孩子。这里……便拜托给子静妹妹了。陛下,您也随臣妾一道出去吧!” 子静向德妃微微一笑,坚强的应道:“德妃姐姐放心,我自会尽全力,照顾好乐昌的。我,答应过她的母亲的。” 南宫凌沣缓缓向前两步,躬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他或许从未想到,这样一个娇弱不禁风雨的小女子,却能在危难时刻,拥有这般淡定从容的气度。 更难得的是,她对乐昌的那份心,足以当得上一个母亲的无私。 命运就在这一刻,让南宫凌沣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纯善至此,自己定会有感动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以前纵使风雨再多,但现在,在此刻,她却与自己的命运融为了一体。 “谢谢你,子静!朕……无以为报!”执了子静的手,南宫凌沣心中分外清楚,偌大的后宫之中,只怕也只有她,会在此时主动请缨。 历来出痘的症状,便是病者年纪愈小时险性愈小,孩子能够挨过去的机会也就越大。但是乐昌今年已经满了十岁,她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自己实在不敢想。 端正如德妃,心中也是非常清楚。这一个差事,办的好了,自然是风光无限。但是若乐昌真有不幸,那么……流言蜚语,也足以将子静生生的压死。 子静心里却来不及细想这些个人得失,她轻轻挣脱了皇帝的手,退后两步。事出突然,方才又是一顿疾走,那耳廓都红得透了,像是案头那方冻石的印章,隐隐如半透明。 皇帝隐隐看得清一丝丝细小的血脉,嫣红纤明。颈中微汗,却烘得那幽幽的香,从衣裳间透出来。她躬身道:“陛下言重了!子静愿意……”。 她顿了顿,想起他焦急痛楚的眼神,最后还是低低说了一句“子静理当为您分忧……陛下请宽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她必然会平安无事的。” 说罢,也不再看他,便向床边走去。 芳如姑姑跪在地上,原本正在抹泪。听得子静此说,慌忙抬头拉了她的手道:“贵人主子,您这份心肠,奴婢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要为您颂德……”。 子静摇头微笑,少顷便专注于乐昌的状态了。她平息了一下乱糟糟的心绪,极力回想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出痘的应对之症。那时江南的永嘉乡下,她也曾亲眼目睹过家中的丫鬟出痘的症状,好在苏娉妙手,只用了一个上古奇方,竟都险幸活了下来。 “芳如姑姑,赶紧去烧盆热水过来,记住,那盛水的器皿要用艾叶煮沸过,多备几条新的棉巾子,要快!” 南宫凌沣移步出了殿外,听得她如此沉着,这才打消了心里最后一丝疑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一丝半点的疤痕和暇疵。 殿中只留了一位少时曾经出过痘的太医照料,一时间内侍省也找不出哪宫的宫人有出痘的记录,三个人便将就着忙活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41章 番外:生死4 子静一面撩开拢的严实密不透风的帐子,一面走过去推开了四处的窗棂。太医慌忙阻止道:“不可啊,主子,这出痘是忌讳见风,您可不能把这窗子给开了……”。 子静猛的横了他一眼,手上并不停顿,只是道:“太医请放心,我幼时出痘时,母亲便是这样护理我的。那时我与公主年纪相仿,料来不会有错的。如若将来,陛下怪罪起来……”。 她话未说完,只听殿外皇帝便接了口:“朕将乐昌托付于你,在此立誓,决不怪罪!太医,你只管听了贵妃的话去做。” 德妃原本心急如焚赶着回去见女儿,心里又不放心皇帝一人等在这边,这才只有一同候着了。 南宫凌沣冲口而出的这句话,一时惊呆了殿中所有还未曾散去的嫔妃。那些前来赴宴的内外命妇们,此时先行被宫人安排了船只先行送出宫去了。余下的几十位,个个花枝招展,香风四溢的,便是各宫高低品级的嫔妃们,从二品的妃位到最末等的更衣,不一而细数,全部都留在了殿中。 德妃站的近,对皇帝的话听得清楚,她只是呆了片刻,脸上稍稍惆怅,少顷便温婉附和道:“陛下圣明!恭喜贵妃娘娘复位了!” 余下的嫔妃们,各怀心思,面上均是一派惊讶之色。香嫔暗地里撕了手巾,低声恨道:“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争着去了……不就是照顾一下公主吗?摆出这样的一副姿态,便自以为了不得了吗?……”。 一旁的瑶妃赶紧止住她,扯了扯衣角,低声道:“别说了!” 香嫔咬住下唇,满含幽怨的低下头,只朝地下的金砖上望着。 “都回去吧!”记住朕方才的话,宫中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各宫室之间不得相互走动!“南宫凌沣看着殿中数十位嫔妃,心中只是一阵厌烦。 “臣妾们告退!“见皇帝面色不好,一众人等纷纷鱼贯退出。 “陛下!我们也回去吧!”德妃走过来劝道。 偏殿的门紧紧闭着,跟着子静一同前来的宫女花竹愣在门口,正不知所以。 南宫凌沣朝里面看了看,最后对那宫女说道:“你回去将贵妃的东西搬回湘云殿吧!别在这等着了。” 花竹怯怯的朝德妃这边看了一眼,最后低声道:“奴婢……奴婢想要留下来,服侍贵妃娘娘……”。德妃正要出声劝止,却见她猛的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胳膊急急表白:“奴婢小时候出过天花,您看,这便是痘疤来的……”。 德妃举目上前看了,这才点头稽首。南宫凌沣见她既然忠心护主,也不再与她争辩什么。能够多一个人在这里,对子静多少总是个帮手,自己总归是要放心一些。 这面抬头见得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得一步缓一步的走下台阶,往泊舟的水榭走去。 德妃嘱咐了一下明月紫宸殿留守的宫人,对于公主养病所需要的全部物品都不得丝毫马虎。她转身环顾了一下这孤岛上的这座殿阁,掩袖轻轻叹息了一声。 章节目录 第1042章 番外:生死6 这夜星光黯淡,偏殿里见不到什么月色,只有四下里铜质灯树上的烛火随着夜风摇曳不止。太医吩咐医女十分殷勤的给乐昌换了几次药纱棉布,刺鼻的药水泡了白花花的棉巾子贴在那些长出红痘的地方,乐昌却只在梦里烧的整个人兀自喃喃细语。 子静与芳如轮流给她换纱布,殿里原本还算通风阴凉,子静又叫人推开了四下的窗户,暮晚之后便有凉风阵阵袭来。因为乐昌发烧,所以需要不断的擦拭面容和身体,以给她降温解热。 子静刚换了班,便与花竹一起坐在偏殿前的红木檐下,两人沉默不语,子静的眼睛望着黑暗的天空,祈祷今夜会有月亮爬上来。 花竹静静的注视着子静,良久之后才迷茫的问道:“主子,您这仰天看了这么久,在看什么呀?这天上,可是什么也没有。” 子静回头温然一笑,便伸手拢了一下花竹的鬓角,轻轻道:“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首童谣,很有意思的,要不我唱给你听听?” 花竹欣喜的点点头,两手托了腮帮子,凝视着眼前如月亮一般皎洁的人儿。 子静立起身子,走到殿前的一颗桂花树下,清清嗓子,便开始低声唱了起来: 瑶池有朵盛情花, 风儿梳着长头发。 我要上天涯,去看看梦的家, 我要划月亮,和星星玩耍耍。 天河里搓搓小脚丫, 银河就在我身畔啊…… 丫丫快快平安长大...... 歌声在夜风中向无尽的苍穹飞去,引人无限遐想。而随着这歌声的起伏跌宕,子静也仿佛再度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的岁月里。 这边含元殿里,南宫凌沣正端坐在案上听着太医的回禀。宫中各宫室的汤药都分发了下去,夜里挂了宵禁令,所有的宫道都黑着灯火,一时寂静的只闻宫人手中执着的银壶的水声。 茶水是澄净的琥珀色,盛在细腻温润的玉杯里,斟了七分满。那当差的宫女伺候茶水已经有些时日,手法极为娴熟。 南宫凌沣却只怔怔的看着眼前摊开的古书,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今天的事情,他虽然觉得棘手,也为乐昌的安危感到担忧不已。但,隐隐的,却只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并不简单。也许,自己便是百密也终有一疏的时候。 “陛下,这是奴才翻查出来的宫人中出过痘的名单,一共有三十五个,二十二个宫女,另外十个太监。”徐致匆匆走来,将手中的名册递给皇帝。 南宫凌沣顺手接来,便略略翻看了一下。少顷,便皱眉问那太医:“何以曹贵妃身上并无痘印?朕……”。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妥来。几位太医都是男子,一听得皇帝谈及自己嫔妃的身体特征,一时都有些尴尬起来。 “陛下,其实通常来说,出痘的人都会有疤痕留下,便是极少数肤质很好的,面容得以完整,但身体上,必然会有印迹可寻。”院正梁太医老于阅历,适时的向皇帝进了自己的看法。 “你肯定?必然会有印迹?”南宫凌沣紧追不放,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的哆嗦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43章 番外:生死7 “是,皇上,微臣行医几十年,可以以颈上人头作保,若是出过水痘的人,身上一定会留下印记,只是颜色浅淡不一而已。此言绝对并非微臣一时武断所得出的结论,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再问问其他的几位太医。”梁太医俯身拜倒,其余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南宫凌沣这才凭了记忆细细去想,按说他对子静的身体可是十分的熟悉的,但记忆中,他却的的确确从未见过她身上有过什么印记。难道说,她是在说谎话骗的自己同意?.......他额上开始冒汗,少时,手上一抖,便将那名册丢了开去。 兀的站起来,他只觉得那两肋下嗖嗖生寒,连那牙关似乎都要“咯咯”作响。只挥手道了一句“你们下去吧!”,便迅速转身至殿外,徐致慌忙跟了上去,只听道:“快,快,跟朕去紫宸殿。” 子静正托了一碗药,身后跟着花竹,两人缓缓经过回廊,可以闻见夜风里传来那幽远清冽的凤溪子香气。 她手里捧着只小小的填漆盘子,盘中一只青花碗,酽酽的浓黑药汁,还冒着一缕缕热气。芳如见她端着药过来,忙替她掀开帘子。 一时给乐昌喂了汤药,又细细掖好被子,芳如便道:“您下去歇着吧!今晚奴婢当值。您放心好了,明儿个内侍省就有人拨过来替换。” 子静不再坚持,伸手探了一下乐昌的额头,继而道:“那好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明月殿规模宏大,东西都有偏殿暖阁,两进两出的院子,内外造有精致的亭台花园。子静去了东面的暖阁,宫人早已备好洗漱用品。更衣净身之后,花竹与另一名宫女收拾了床榻,展开薄罗被,替她放下其色如烟的鲛纱帐,取扇将帐中细细赶了一遍,确无小虫蚊子,方掖好帐子,出来对子静道:“娘娘今天一定倦了,况且已经起更了,岛上夜凉风大,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子静也是累出几分疲惫来,点头道:“我这便歇了,你们都去吧!叫值夜的人注意公主那边的动静,有事可千万来叫醒我。” 花竹知道她的脾性,点点头,正要顺手去关了那朱色冰梅裂纹式的窗棂,子静赶紧拦了:“不妨事,我且吹会夜风,一会自己关上就好。” 一时关了门,吹熄了烛火,便一个人隔着绞纱帐子望着天空发怔。 这晚没有月亮,倒是满天的好星,隔着窗上的绡纱,星光黯淡映入寝室中,一切都在朦胧的黑暗里勾出个边廓。室内都是一色的黄色花梨木家具,金鼎内点着艾香。 床旁边高的是柜子,矮的是案几,手边桌上搁着一只细白瓷花瓶,里头拿清水供着的是数枝白色的栀子花。子静忽然想起皇帝那也传召自己去甘露殿的情景,那下着瓢泼大雨的夏夜,连空气里的晦暗潮湿与隐隐的闷热,似乎都有相同的几分意味。 她伸手拽过薄薄的锦被,掩住了身子。只余下一双眼睛,似睡未睡的睁着。 章节目录 第1044章 番外:生死8 她伸手拽过薄薄的锦被,掩住了身子。只余下一双眼睛,似睡未睡的睁着。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刹那,眼前忽然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便大刺刺的闯将了进来。 子静顿时心头大惊,想也不想便大声叫了出来:“来人啊……有.....!”这面还未说完,嘴巴已经被人捂上了。 “别叫!是朕……”。南宫凌沣有些不悦的沉声道,这面手上才缓缓松了下来。 “陛下!您……?”子静闻见那熟悉的香味,心中才渐渐放下心来。少时,皇帝便找了火石出来点亮房中的烛火,灯光下,子静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觉得空气里气氛异常的凝重。 “你……现在,把衣服褪了!”南宫凌沣有些不容置疑的回转身,不带其他的感情色彩的命令道,面无表情的对上子静的双眼。 “为什么?陛下……我……”。子静的不行,恨不得卷了被子兜头盖住自己。 轻轻一声叹息后,皇帝缓缓坐在了床边。子静卷着被子坐在床中,她的身上散发着一阵淡淡的体香,带着温馨的熟悉,丝丝诱惑着他原本坚定的心。 他伸手撩开一旁散落的帐子,将那细软的银纱挂回帐钩里。 “别怕,朕不是想要对你做什么……朕只是想知道,你真的出过痘吗?这不是玩笑,子静,也许……我们之间确实隔了很多东西,在你眼里我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男人……可是,朕必须告诉你,朕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对朕来说,远比照顾乐昌的病情来的重要得多。” 他匆匆说完这番话,因为激动,语句里有些颠三倒四的纷乱。子静抬起头,静静的瞧着他。 “别怕,朕这次来,没有人会知道。如果你身上没有疤痕,朕会悄悄把你带走。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大家只晓得你在这里守护着乐昌。朕----只会更加感激你。” 子静缓缓掀开了被子,她凝神在那夜色苍茫的窗外。眼波盈盈一绕,淡淡的扫过他的面容,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 他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天地间涌起无尽心潮,尽融在她这一双眸中。 明亮的烛火下,子静缓缓坐起了身子,她不知该如何进退。双手搭在膝盖上,眼里满是挣扎和犹豫。 见她如此,南宫凌沣的眼神突然严厉起来,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那粉白圆润的一团凝脂----“你说谎了是不是?你原来根本就没有出过痘……你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在与朕赌气吗?曹子静!“ 最后三个字,他忽然狂怒起来。手上一用力,便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深红色的印记。 子静恼怒的甩开他的受,她最恨他这个动作,仿佛自己不过是一只小猫小狗一样……这感觉让人愠怒而又无奈。吸了一口气,她才镇定了一下心神,平静的回答:“我小时候确实没有出痘,但我早就接触过家里患这病的丫鬟,我没事,以前没事,现在也不会例外。” 章节目录 第1045章 番外:生死9 这话强过不说,也就是承认了自己未曾出过痘的事实。南宫凌沣听了之后只是更怒。他不再细问,只是打横将她在床上抱了起来,用那床锦被裹住了她的身子,转头便往室外走去。 “徐致,这便起驾回去。记住,安排好这里的一切事情。要是走漏了丝毫的风声,朕只拿你是问。”皇帝的脸色不佳,两手抱了一床被子从暖阁里走出来,花竹早已被徐致叫起了身,这会跪在地上偷眼看去,那锦被的一头,还露出了长而乌黑的秀发。 子静一声不吭,因为她早已知道,不管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法令他改变自己的论断。他便是这样一个骄傲而又自负的男子,不管他们之间经历了多少次的争执,他只会是他自己,他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一时出了紫宸殿的大门,宫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照明,不多时,子静的耳边就想起潺潺的流水之声。 徐致恭敬在一旁道:“陛下,您慢着点,或者,奴才遣了几个太监过来给您接手?”他意指皇帝手上抱着的人儿,南宫凌沣却是应也不应,直直朝那龙舟的踏板上走了近前。 子静闭上眼,轻轻笑了笑。何去何从,从来并不是她能做得了主,但旷野星空万里,舷下浪声轻吞入耳,一切的人语人声都成了遥不可及。宫中的夜经常浮荡着曼妙的歌声,但今夜却出奇的安静。 河风清凉郁郁,带着水意的微冷,吹拂自己在锦被外垂着的青丝飞扬起来,她忽然在被子里动了一下,唬的他赶忙驻了足,将脸低低的垂了下来:“冷么?这面风大,你把脸缩回被子里,一会进了船舱里,便不冷了。” 子静摇摇头,其实自己并不冷。更何况,此时已是初夏,夜风虽凉,但是旧居芳颜阁,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水气迷茫的潮湿和阴阴的冷。 “没事,我习惯了……”。随口轻轻说来,本是无意,却引得他蓦然叹了口气。 “对不起,子静,朕不该将你一个人放在那个地方住的……”。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将话说完。 这下轮到子静惊讶了,印象中,从未有见他低头的时候。而其实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他是天子,原也无需为任何事向任何人道歉的。 徐致见皇帝驻足不前,只有跑过来请示:“陛下,夜里风大,这湖面上水气又重,您还是快点进舱里吧……”。 子静缩回了脸,闷在那隐约浮着栀子花香的被子里。他向前走去,不多时便大步进了一个明亮的所在。将她轻轻的放下,自己便就地坐在旁边。 子静心里烦的很,又带了几分恨恨的怒意。她看也不看他,只是翻身卷了被子将身子往里面侧去。 过了一会,他才伸手过来掀开被子的一角,柔声道:“仔细卷这么紧透不过气来,起来喝杯茶水吧!” 子静别过脸,瓮声瓮气道:“我不渴,谢陛下的美意!” 任是人都能听出她此时的不快,他却忽然笑了出来,也不说话,只将身子往前一倾,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朕为你好而已,这也有错?” 章节目录 第1046章 番外:复位1 子静挣不脱他的怀抱,却在那熟悉的香气里睁开了眼,她思付了一下,分外清楚的说:“陛下自然不会有错,错的永远都是我。你您是天子,这天下万事万物,都是您所有的私品。对于您来说,由什么地方开始到何时何地结束,您都可以掌控自如。但子静只是凡人,想要平凡的生活,我宁愿安守在芳颜阁那样的地方,静静的打发自己的余生。您既然想我能够健康的活着,那么可不可以放了我回去?我仍是那个不起眼的曹贵人,我情愿此生再不踏入湘云殿半步。”她咽下喉间欲说的那半句“情愿此生不再见您。”,她不愿也不敢,去触怒他的尊严。 “子静,求您成全!” 一时说罢,两人都寂静无声了。子静轻轻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子静想不到,原自己她也是可以如此的,如此的决然与平静。她的心已经麻木的,自那夜他在自己面前与自己的嫔妃表演过春宫画册后,她的心对他就几乎已经没有感觉了。 痛到了极致,原来就是麻木。但此刻想来,这麻木有多好啊,难怪前人都说,挥刀断臂,忍痛噘疮,原也只是需要那一时的勇气。 只要那痛足够的深,你此后便不会再心存幻想,就如出痘一般,只要不死,以后便不会再患此症。 南宫凌沣呆坐在那软塌上,他无言以对。那话这么清晰的传来,清晰的让他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差了什么。 缓缓的放开手,他别过脸,起身踱步去了外面。这一室的沉寂让彼此都觉得难以忍受,他心头乱成一片,只觉有什么东西裂了,碎了,虽然心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那花瓣悄然随风而去,最后沉进那漆黑无边的湖水之中。 子静缩回方才的被子里,身上依稀还有他刚刚遗留的味道,那奢华的龙麝之香,是他独一无二的标识。似有若无的,便是闷头埋在被子里,还是隐约的飘过来,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熟悉,心底忍不住有些酸涩,那感觉仿佛是一丝丝不舍的眷恋,丝丝扯着心尖,那刺刺的热,竟要灼痛她的鼻和脸了。 宽大的龙舟在湖中行着,不多时便有宫人来启奏:“贵妃娘娘,大驾已经到了岸边,请随奴才下船吧!” 子静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他的贵妃,或是他的贵人,只要他想,他愿意的话,这个称呼随时可以改变。 推开身上的卷被,任由那宫女给自己套上华丽的风衣,伸手拢了拢长发,便安静的随他们一起下了船。 她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许是早一步上了龙辇吧!子静料想也是,经过方才那样的谈话之后,漫说只是平常人,只怕也无颜再面对自己了。 宫人将子静引上了一驾停在岸边的宫车,子静也不多问,只是顺了他的安排,搭着宫女的手,稳稳的随了宫车在夜色里驶去。 章节目录 第1047章 番外:复位2 心里虽然担心乐昌的病情,但是子静知道,在这里自己做不得主,也知道只要他不同意,那么自己便回不去,也不好再做什么不好的念想。 好在如今乐昌已经是养在了皇太后的膝下,想来,皇上也始终会念着这份骨肉亲情,照顾她的太医们也会尽心尽力的吧! 一时终于下车到了地方,她看也不看,便径直朝那引路的宫人所指的方向走进去。 头有些闷闷的疼,想来是一夜没有安寝的缘故。揉着脑门一气走了进来,坐下之后环顾四周,子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处极为雅致大气的殿阁。 倒不是惊奇于这皇宫的富贵和奢华,她自见在含元殿见了悬挂于他寝殿中的周国地图后,便不再为他所拥有的一切感到意外。 天下九州七十二府,每府辖下均有数十个县郡。周国开国至今,经过数代君王的经营,如今早已富庶强盛到傲视邻舍。自己少时曾以为永嘉县令便是一方父母,焉能得知自己此后的丈夫会是俯视众生的他? 宫人打了热水上来给子静洗脸洁面,她才苦笑着摇头,看来富贵亦是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去追求的,而自己并无这样的心境。 不久便更衣沉沉睡去,换了新的地方,绕是再雅致奢华,也是有些不太适应。辗转反侧到五更时分醒来时,心口一阵隐隐的抽痛,伸手摸来只觉满脸都是凉凉的水珠,掩了被子拭去,头脑才在一种窒息的气闷中感到睡意的回来。 第二天醒来时,服侍的宫人便着了慌。掀开帐子看见子静脸颊通红,心知不好,便赶紧去含元殿回禀徐致。 皇帝南宫凌沣听说子静病倒,本能的就是一阵惊怕。他二话不说赶了过来,待听得太医们十分肯定的说不是出痘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子静却蓦的发起了高热来,而且经了数天也不退。 这一病就是数日,也不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子静只是觉着累,说不出来的累。她昏昏睡着,偶尔会喃喃自语,唤着要母亲。 朦胧里常有人温柔的牵着自己的手,为自己擦拭额前的汗水,但那人肯定不是母亲苏娉----那身上的香味子静闭目也认得出,她身上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只管让他握着,脑子里有时会有奇怪的想法涌出来----自己这是要死了么?原来临死之前会是这样啊……原来自己竟然念着他,只是活着就要逃避而已。她只是不想再伤心,逃避是唯一的出路。 她是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这些日子里,南宫凌沣疯了似的心情。那日一早消息传到了含元殿,宫人找到徐致一说情况,徐致立时愁的不行。要是旁的宫妃也罢了,偏生是这一位----那是皇帝的心头肉,当真不是容得半点差错的。 当下不敢马虎,急急亲自赶去了正在早朝的正德大殿。 徐致本来就是负责含元殿的日常起居行坐,但皇帝早朝却从来不叫他在身边----这是周国开国祖训,但凡皇帝近身侍者,都不得知晓政事,以防宦官干政。南宫凌沣不破例,自是认同祖训言之有理。 章节目录 第1048章 番外:复位3 是以徐致急火火赶了过来,却进不去----门口的侍卫,都是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候着呢,他也没觉得自己的脖子硬到这个程度的。 待到下了朝,他早在殿前晒的眼都晕了。南宫凌沣还未跨出殿门,便看见他的身影,不由沉声不悦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致不敢明言,毕竟宫人都不知皇帝昨夜夤夜赶去明月紫宸殿将曹贵妃带了回来。他只得苦了脸,朝皇帝隐晦说了一句:“陛下,曹主子……”。 南宫凌沣微微色变,大步前来,低声问来:“她怎么了?”徐致脸带苦色,正筹措如何说来,他早知事情不对,人已疾风一般下了台阶,朝龙辇走去。 她不知道他每日灌她吃药,弄了一身的药汁四溅,徐致不敢劝,只是为司珍房的宫女们感到辛苦。一连几日毁了那么多件御用衣物,估计有得她们忙活一阵子的了。 她也不知道他每日急急赶了下朝,就往这边奔来。便是不能说话,静静看着她也会让他觉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她如今病了,幸而不是在照顾乐昌时受了感染,太医说是体虚寒热,要精心养着,忌口服药便会好。她不能说话,也不再挑了他的错处来说,这让他觉得自己多了几分接近的勇气。 而更叫子静想不到的是,自己在病中,也许是因为心底的虚弱,亦或是记忆的冲洗,她在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这话只是一次,短短的两个字而已,她说的很轻,仿佛是一种错觉,说完又昏昏的睡去,再无二话。而他,却听的全身一震。 他不可置信,欣喜若狂的执了她的手,在自己的唇下轻轻吻来。原来自己并没有被彻底放弃,他在狂喜中找出一丝的希望和曙光。这么些天,她只叫了母亲和自己的名字,而再无其他人…… 他蓦然发觉自己的愚不可及来,子静是这么实心纯善的女孩子,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抛弃自己?以前的种种,原来都是自己错会了意,误解了她而已。 那一夜,他便是在她的床榻旁度过的。 说来也巧,第二日子静便好了起来。她醒来不多会,便见得他缓步走了进来。 面上是微微一笑,他态度极为和善:“才好些,便不要下地吧!你坐着,朕叫人给你拿枕头垫背。”这话更像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对自己病中的妻子说来。 子静心头一酸,便蓦然生了惧怕之意。她生怕自己一时动心,又回到那时的痛苦深渊当中。 这面垂了目,却只是恭敬而客气的说道:“谢陛下!我还是睡着的好,不需劳烦了。”说罢,自己便将被子往身后掖了掖,作出一副虚弱的疲惫状。 殿里点着安神的熏香,熏得人的心也慵懒起来,子静懒懒的窝在被子里,动也不想动。 她闭着眼盼着他早点走,偏生半天听不见什么动静。她不由的偷眼望去,一回眸,正好看见他深情的望着自己。 这下弄的子静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悚然收回自己的目光,用锦被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章节目录 第1049章 番外:复位4 少顷才听得他轻轻说了一句:“子静,我们谈谈好么?”子静一怔,谈什么?便是谈,又能再说些什么? 才一恍惚,人已经被扑到了床上,子静只觉身上一沉,背后抵着柔软的被子,便有绵密的触感传来。南宫凌沣已经俯身压了上来,他急切的吻细密如雨,缠的子静吐不出气来。 一呼吸,四周都是他的味道,那么的浓烈,熏得人都要晕了。 那些吻落在她的身上,额前,颈子上下……他仿佛是带了几分疯狂的恨意,一手将她身子按住,另外一只手则在她身上游离着。她不停的挣扎,想要躲过。可她到底抵不过他的蛮力,她躲到哪里,他就落到哪里。 她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挣扎间,他已经解开了腰封和丝绦结子。动作娴熟的叫子静猝不及防,她恨恨的避开他的吻,眼前便想起他在自己面前与旁的妃子交欢的场景。 这样一念,眼泪早就哗啦啦的决了缇。没了挣扎的念头,浑身软了下来,只放任他那大手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心里头却觉得又火又委屈,终究是克制不住,瘪了嘴巴轻轻抽泣起来。 他听到她的哽咽声,窥见她梨花带雨的容颜,原本苍白的脸庞楚楚可怜,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竟然不足一握。 南宫凌沣猛得全身一震,气喘吁吁的放开了她,手肘撑在她的上方,一脸的歉意,却又隐隐带着难以自禁的喜悦。 子静哭的不肯停顿,心间似乎被人泼了一盆黄莲汁水一样,紧闭的眼窝里不断有晶莹的泪水滚落出来。 南宫凌沣将他的手轻轻的抚了上去,他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温柔一些,细细的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滴。 可是越擦,她就落的越凶。仿佛是在汰液湖边住了两年,便就积累了千年的雨水,这是猛然决堤便泛滥成灾,扑哧扑哧的落的,一时不见丝毫停歇的迹象。 他急了起来,无可奈何的停了手,只怕自己会将那娇嫩的肌肤戳的通红。少顷便忍不住求饶道:“子静,不要哭了!是我不好,你要怎样都好,只要你不再哭了好不好?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听话,不要哭了!” 他只差没有向她跪下求饶,偏生纵使这样,子静还是不肯理会。 无奈,南宫凌沣只得痛苦的坐了起来,他怔怔的望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哭泣声一下一下给搅碎了。不曾想自己竟有这样无法解决的难题,他平生所学的文才武略,在她面前都统统用不上了。 她是他这一生最大也是唯一的弱点,这弱点既可爱,但也足以致命。他其实早已意识到,这样的感情并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试过放手,但就是挣不脱这情网的无形恢恢。 结果自己不但愈发的放不下,还最终伤的自己和她两人都遍体凌伤。 过了一会,他又轻轻吻了上来,绵绵密密的用舌尖吻去她的泪水,到了嘴里,咸咸涩涩的。紧紧的拥着她,任她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 头俯在她的耳边,嗅着她头发散着的清香,心中总算有了些踏实感:“不要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章节目录 第1050章 番外:约定1 子静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收了泪,许是哭的过久,加上始终是病后,连带着胸口一阵急促的气闷,她的脸色忽然青白交加起来。 南宫凌沣听得她的呼吸不对,赶忙扶了她半坐起来道:“别哭了,你看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又怎么欺负你了呢……”。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难道说自己也一直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欺负她? 这面陡然停了口,赶忙去看怀里的人儿。 子静却被他这一句话逗的笑了起来,伸手无力的推了他一把,忍不住含笑怒了一句:“您可不是一直在欺负人家么,何苦呢,这样来磨人……”。她这话尚未说完,便觉得胸口又是一阵气闷。 南宫凌沣赶紧伸手过来,在背后轻轻的拍着。 子静在他怀里顺了顺气,少顷才缓和过来,抬眼含恨的看了他一眼,一时伤心不自禁,便轻轻说了一句:“陛下,我……在这宫里,过的一点也不开心……我身份尴尬,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处。呜呜呜……我不喜欢在这里,我要回去……你不是说希望我好么?我求您,让我回家去……”。 她话未说完,眼泪又开始汩汩往外冒个不停。南宫凌沣料不到她会这样请求自己,心里一阵疼痛,又一阵悔恨,手上却把她搂的更紧张,生怕下一秒她就要离了自己而去。 但他却不敢应她的话,两人之间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肯回头原谅自己,他也不能舍得真的让她离去。这早已不再是一场情爱的对弈,现在更像是他要费尽心机去挽回自己心爱的女子。 不能以君王的权势去强留,他曾许诺过,她若要走,自己必然教她如愿。眼下……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在短短的彷徨痛苦中,终于找到慰籍自己心力交瘁的一个理由: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朕可以将你留住,不管是什么方式,朕一定会得到你……你的人,还有你的心,都只属于朕。 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思绪,南宫凌沣伸手抚了一下子静散乱的青丝,他凝神瞩目,眼含真诚道:“子静,朕知道朕以前也是一时之气,迁怒于你,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情,但你要相信,伤害你不是朕的本意。不敢叫你轻易原谅,只是----你还记得吗?我们之间,原本就有三年之约的。这是君子约定,你也曾亲口答应过的。朕虽然在有些事情上失信于你,但在这个约定上,朕毕竟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不是吗?” 这一刻,他明知自己卑鄙,明知自己有可能再一次伤害到她,但以他素日的自尊,他又岂肯直面了自己的真心去直面一切?包括她日后的恨与怨,诸多的不幸,还有险些自尽的心? 垂了眼,他静静的看着子静,他知道她会守诺,因此自己必然会成功说服她留下。 如果她点头愿意留下,便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不管怎样,他现下都是决计不肯放手了。 章节目录 第1051章 番外:约定2 原来世间事,有些时候,真的不能以是非黑白,道德高下来评定的。就像他这时,明知自己的手段心思都不光彩,他还是要铁了心去做。 话已至此,子静也不能再说什么,她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说:“那陛下自当言而有信,子静不适合宫中的生活,也不配……做您的嫔妃……”。 她低了头,心里暗暗道:“还有一年,也就一年罢了,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反正,自己不要再留在这里,继续看着他不断的迎新送旧了。原来世间怨侣,真是相见争不如不见,无情胜似有情…… “好!只要你愿意留下,愿意朕像以前那样来看你,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南宫凌沣心中窃喜,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子静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继而马上想到了一个话题,转移视线的问道:“对了,陛下,乐昌今天怎么样了?您有没有过去看她?她还要紧么?……”。她连珠炮的发问,叫南宫凌沣有些招架不住。他别过脸,声音低了几分,不自在的说道:“她还好,太医说情况基本稳定。烧退了些,只是身上的水泡长的更厉害了。但太医们说,出痘的症状就是如此,你不必过分担心了。自己都还没好全呢,朕一会再去看她。” 子静一阵担心,一时寂静无语。但她现在也无法去看她,只得在心里子静祈求菩萨保佑。 她被他这样搂着,只觉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两人很久没有这样亲密的相处了,南宫凌沣满心的甜蜜,只觉对未来生出无限的希翼和憧憬。 一会宫人送了粥水进来,他伸手接了,耐心的喂着子静喝了半碗。直到下午暮色时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如此这边般过了数日,子静才真正好了起来。南宫凌沣早在当日复她贵妃之位时,便已下旨重开湘云殿,命宫人扫洒修缮一新,所有摆设均按照以前子静的喜好来布置。 因此,子静这些日子虽然远离后宫众嫔妃的视线,但关于她的种种流言,早就在各宫室中悄然传递起来。 这面的居德殿中,德妃正抱着女儿在细细哄着。几个月大的小娃长的很是可爱,粉嫩晶莹的,德妃现下是有女万事足,一抱起就不肯松手的。 偏生这般较贵的金枝玉叶,却满月之后就总是不肯好好吃奶。殿里围着伺候公主的几个乳母都纷纷献计献策,便是什么在乳娘的奶|头上涂些蜂蜜这样的主意也用上了。至于开胃的调理方子,乳母更是每日都喝的。 这几天宫中本来就戒严,德妃也是闭门不出,好容易看着哄着,见女儿吃了不少的奶水下去,想不到不多久又尽数吐了出来。 喝奶的小孩子身体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不到两天的功夫,便眼睁睁见得消瘦了半圈。 见女儿受苦,德妃自然心疼的不得了,宫中近来宵禁,无事便是自己也不得擅自出入。早有宫人去含元殿送信通知了徐致,却迟迟不见皇帝前来探视。 章节目录 第1052章 番外:中宫之争1 伺候德妃的近身宫女见主子忧思不已,便忍不住偶有抱怨,小公主病成这样,饶是天子,亦为人父,这般疏落,总归是有违人伦。德妃心知皇帝此时一颗心早就飞去了子静那里,自己在他心里一直以来都不过是贤妃而已。唯有子静,才是他真心爱慕的女子。 她有苦难言,只得斥责了自己身边的宫人,叫不许乱说话,诋毁圣尊。 她虽然面上忍着不说,眼见女儿消瘦憔悴,心心念念苦盼着的那个人却似乎不为所动,到底心还是酸的发苦。那苦处积的重了,便实实的堵在了胸口。人自然随着心境一起憔悴凋谢,原本雍容的气度,亦带上几许消沉。 她心知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与子静无法相提并论。但总归之前还是抱有丝丝幻想,以为日子久了,自己和他生儿育女了,多少总也会有几分长进。现如今是他能够的尊荣他也给了,但至于真心,却其实连一分半分也不曾多付过。 德妃是聪慧端庄的女子,她晓得自己不当有恨,便是怨,也只得深深埋在了心底,不敢叫人窥见一星半点。但宫中三千佳丽,又有几个能有她这样的胸怀呢? 譬如香嫔,自子静复位之后,便恼羞的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回到自己寝殿之后,整日价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鸡骂狗。她倒是耍足了宠妃的威风和派头,只可怜香嫔那晶翠居的一众宫人,以及几位一同居住的低等宫妃,总是无辜做了出气泻火的靶子。日子久了,香嫔的为人和秉性不免为宫人所侧目,便是一向宽容和善的德妃,也听得自己宫中的宫女对她议论纷纷。 晶翠殿里那些无辜被掌掴斥责的宫女,可怜连哭也不敢大声,只躲回自己的下房里,关起门来呜咽不止。 子静倒是过的很好,自从与皇帝达成协议之后,两人便回到了最初那种客气而又不乏亲密的状态。南宫凌沣每日必来看望,两人相对而处时,不是看书便是对弈。也许是之前幽居的那一年里子静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独自对弈,因此,她的棋艺可谓是进展神速,就连南宫凌沣也为之侧目。 要说皇帝这回是彻底放下了可怜的自尊与骄傲,不管子静如何待他,他只是耐着性子温言细语哄了。每每见到徐致那分明暗笑又躲闪恭敬的眼神,他便在心底为自己哀叹一声。 徐致在一旁看到最为清楚,他心知子静再次复宠,便无疑的意味着中宫之主的指日可待。虽说眼下离原来的三年之约还有大半年的功夫,但是皇帝要是横了心要留住的人,她哪里还有跑得掉的可能? 其实按照子静现在的年纪,已经快有十五了。宫中嫔妃初进宫受宠的,这个年纪也是有的。若是皇帝哪一天耐不住性子,不肯再这么低了身段去求,真要来了个霸王硬上弓的话,这个贵妃便是名副其实的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徐致这面想来,心里已经开始隐隐期盼着了。他侍奉御前已经十几年,深知皇帝的秉性。再说中宫一直这么悬着,总也不是个事。 章节目录 第1053章 番外:中宫之争2 作为御前近侍,徐致十分明白皇帝的用心,知道他在元后去世之后便一直不肯立后,早年是因为并无真正心仪的女子,足以匹配得上皇后的尊荣。再后来这几年,其实就是盼了子静长大成人。虽然她是曹家人,但胜在对曹家的利益并不上心。这一点,从她之前能够主动幽居冷宫这件事,便能看出其心性端倪。 而两人之间相识这么两年下来,如今便是皇太后也知道,皇帝的心意难以更改了。这一次,贵妃能够在乐昌病重的时候主动请缨前去照料,令皇太后深感震撼之余,也对其印象大为改观。就在前晚,皇帝前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徐致便听到皇太后亲口嘉许道:“嗯,贵妃倒是真正纯善的一个人,这样的性子,与曹家那些人可大为不同。” 皇帝当时听了之后,便立即道:“母后,朕暗中派人观察过,子静在冷宫的那段时间,曹后也从未有设法联系过她。看来,便是这个老虔婆也知道,子静与曹家其实并不亲近。” 皇太后闻言叹了口气,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半响才道:“从前的事情,并非是哀家狠心。可皇帝你也知道,她毕竟出身曹家,这一点咱们不得不防。只不过如今看来,只要她不改初衷,那么-----哀家也就不会再处处针对她了。” 皇帝得了太后这么一句话,便是金玉良言。当下是喜不自胜,看起来,似乎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想来,就算是从前纵使百般纠缠,但到此也算尘埃落定,不应再有任何枝节再出了。 再过了几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暑气一浓,水痘的危机便暂时告一段落,皇帝也下令撤除宵禁令,允许宫妃随意走动了。但也许是因着天气热怕晒黑的缘故,宫中的嫔妃也懒怠走动了。德妃这些日子忙于照顾女儿,加上南宫凌沣这边瞒的紧,是以宫中都只知道子静复位的消息,却无人知道子静已经回了宫中,且安心养了大半个月。 这天暮色时分,,皇帝起驾去了湘云殿看望子静。一时下了龙辇,也不许宫人进去通传,便径直走了进去寝殿。 子静正歪在床上睡着觉,她侧身握着,手里拈着一支白色琼花横在曼妙的身体上。两眼紧紧闭着,只余两扇长长的睫毛扑在白玉凝脂似的脸颊上,抿着的樱唇,粉嫩的似含着鲜美的桃汁一般,惹的人心头窃窃难耐。 南宫凌沣腆着颜面,俯身细细看着,不禁春心大动。他不敢造次,只是伸手轻轻环住了她娇小的身子,听得她口里轻轻呻吟了一声,便问:“你睡着了么?”她闭着眼睛答:“睡着了。” 说罢,不待他如何反应,自己先忍不住“呵呵”得一笑,睁开眼瞧皇帝含笑舒展双臂,温存的将她揽入怀中。 她伏在皇帝胸口,只听他稳稳的心跳声,长发如墨玉流光,泻展在皇帝襟前。皇帝却握住一束秀发,低声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眉。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章节目录 第1054章 番外:中宫之争3 这话说的真挚,又有几分对了子静的心思。细细想来,其实皇帝也是一个优秀到无以复加的男子,除却有些世间男子都有的好色风流的通病之外,南宫凌沣亦可谓是文治武功双全的人物,而自己其实也有些暗暗仰慕于他的。 心中潮思一转,也来不及想那么许多,南宫凌沣见她朝自己温婉一笑,便顺手拈起她的一缕秀发,再将那长发与自己的一缕头发系在一处,细细打了个同心双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呢喃若呻吟,婉转似莺啼。南宫凌沣将两缕发丝缠在一处之后,只是将她抱的更紧,少顷附耳道:“子静,朕要以万众瞩目的大婚之礼,将你迎为朕的皇后。你想想,等你九月初一生日的那天,我们便合卺完婚怎样?” 他终究是试探性的说了出来,子静却惊的呆了一下。 见子静只是低头不语,南宫凌沣渐渐等待中,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跌落进了谷底。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敢贸然造次发怒,一时气氛沉滞,两人相对无言。 夜色悄然而至,宫人捧了烛火点着殿角四处的灯树。皇帝拥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子静,睁眼看向那在宫人手中的烛火。那红烛底下衬着金龙游凤的精致底座,光透过室内的重重帘幕朦朦胧胧的透进来,映在床上时,却是一帐的晕黄微光漾漾。 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只得放缓了口气,低声道:“不着急,你慢慢想,朕可以等的。你想好了,可要快些知会朕,大婚需得三司提前数月筹办,方显得气派庄重的。” 说罢,便在那光洁如玉的额前印了一个温柔细腻的轻吻。 这一来,倒叫子静觉出自己的无礼来。她垂了眼帘,咬着下唇,含羞带笑道:“陛下,我,我……我知道自己身份不配做您的皇后,更何况,……但是,总归谢谢您,陛下!您待我,其实很好的,我也知道。我很感谢您,但是……。” 她主动将手揽上了他的颈子,最后几个字说的很轻很缓,口中幽兰似晚香玉一般,蔓蔓朝南宫凌沣扑面而来:“再说了,现下我可是饿了……,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讨论,现下……咱们吃饭去吧!”说罢,便朝他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吐了吐舌尖,迅速的下地吸了鞋子,往大殿走去。 “好哇,你敢抗旨。”南宫凌沣真是又气又笑,起身将她双手摁住,只管往床上一丢,便佯怒笑道:“看朕今天怎么处罚你……”他含笑缓缓俯身下去,越来越低,越来越近,子静挣扎不开亦不能回避,只好缓缓闭上眼睛。 “子静……” “嗯?”但等了片刻,却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的吻落下来,子静不由睁开双眼,却见皇帝依旧撑着身子俯视自己,脸上却是一脸坏笑,疑惑道:“怎么了?” 南宫凌沣抬头“哧”的一声笑出来,忍俊不禁笑道:“谁说朕要亲你了?素日常听人夸你聪慧敏透,原来也有上当的时候,哈哈……真是羞羞羞!” 子静顿时飞红了脸,只是咬着嘴,恨恨的说不出话来,南宫凌沣却突然在她脸上吻了一口,松手笑道:“你看,这次又猜错了。” “皇上,你----” 章节目录 第1055章 番外:中宫之争4 子静急得话也说不出完整,索性拉起绫被将自己兜住,正巧花竹领着人进来服侍更衣,见她蒙着个头只当不适,不由问道:“娘娘,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要不,奴婢去取点八珍安神丸来?” “出去,出去……”子静在被子里嘟哝着,却不肯伸出头来。 “哈,没事,你们出去吧,朕来。”南宫凌沣难得占一次上风,因此便乐不可支,朝一脸迷惑的华竹挥了挥手,笑道:“你们的娘娘是在撒娇,等会朕服侍她更衣装束,都下去罢。” 听得皇帝如是说,花竹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却是知道自己主子在皇帝面前历来宠爱至深,因此便赶忙放下东西退出去。 不一会,守在外头的徐致便听得寝殿里传来打闹的声音,他微微带着笑容,心道,这后宫里的喜事,也就要近了吧? 这个夜晚,两人在湘云殿用的晚膳。饭后不久,便有紫宸明月殿送来一个好消息。负责照料汤药的太医回禀内侍卫省,说是乐昌公主今日开始,已经退了高热,转为大安了。 原来经过太医们大半个月的精心调养,不单是原来的高烧退了,脸上和身上的痘包也全部黯淡了下去,溃疡处结痂平复,除了额前有可能留下几个印子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徐致接到消息就立马回禀了皇帝,正巧南宫凌沣在与子静饭后对弈手谈。听闻此讯,子静高兴的推了面前的黑白棋盘,嫣然向天祷告道:“阿弥陀佛!真正是托了上天保佑!柳妃,你在天有灵保佑了乐昌逢凶化吉,陛下,我们这便去看乐昌好么?” 她这样说了,便伸手过来拉他的手。南宫凌沣抿嘴含笑,顺手将她拢进了怀里。 俯首看着她的举动,他此时心中的欢喜触动到了极处。窗外虽是夜色笼罩,眼前却恍若亲睹着三春胜景,繁花锦绣如画,那风景真正旖旎无限。 只执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心中暗想道:只愿天长地久,永如今时今日。在这片刻的凝滞中,他伸手托着她的脸庞,那清澈的眸子便这样含笑对视着,只觉春风甘泉齐入心间。 忽而明了前人信誓为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却原来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过了几日,南宫凌沣才着人安排了,将子静与乐昌一同带回宫中,又摆了盛宴以示祝贺。宫人们皆以为子静的复位与主动请命照顾公主有莫大干系,这等行径当日除了子静之外,再无人能舍得出自己的性命来做。也有不少人对这位年纪轻轻的贵妃因此而感到敬服的,因此大家面上都是笑容满面,保持着得体的尊敬,并无人在宴会上出言不逊。 至于晶翠居的香嫔,早早被德妃寻了个理由,以她私自体罚宫女,有失德行为由,下令禁足两个月。她不来参加宴会,自然席间就一派祥和的欢乐。其余一些心怀怨怼的,即使是心中有所不满,到底还是缺了几分勇气像香嫔一般敢说敢言。 章节目录 第1056章 番外:中宫之争5 子静与皇帝坐于上首的主位,南宫凌沣第一次与她这般携手出现在众人的实现里,整晚都是春风满面,似乎连眼角都含了几分情。他的视线始终不离子静,根本就不管下面的嫔妃们心中如何嫉妒抓狂。 或许在他心里,既然坚定了要与子静相守一生,那么,此时开始在明面上尊宠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未尝不是向一众嫔妃发出一个确切的信号。 酒过三巡时,便有嫔妃轮流上前给贵妃敬酒。一个个巧笑倩兮的,温顺和气的在皇帝表现自己的谦顺识大体。 子静少不得端起酒杯与她们周旋应酬,她原本就不胜酒力,三杯下肚之后,整个个人便微醺起来。脸颊上泛起桃红色的微晕,到底是青春年少,那白玉凝脂的肌肤不施粉黛,沁出微微香汗时,生生把跟前那些被厚重脂粉盖着,花了颜面的嫔妃压到了粗俗的境地。 南宫凌沣只是在旁边看着,后来见她露出难色,这才凑了身子过去,对子静耳语道:“你要今夜肯和朕睡,朕就帮你挡了这些酒。如何?” 他说话时神色极为热切,隐隐叫子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窥视的小鱼一般,而那只偷腥的猫----自然就是他了。 偏过头,一时气急,也不管他如何,子静咬着下唇说了一句:“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要和我睡了吗?” 说罢,便恨恨的斜昵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喝了手中那杯酒。示威一样的将酒杯朝他一翻,做了一个鄙夷的鬼脸。 酒席还在继续,因为众人都微醺了,一时气氛便轻松了下来。嫔妃们因为初夏世时节,所穿的宫装都是些质地轻薄的料子,此时喝了几杯酒,难免有些随性起来。轻歌曼舞间,有嫔妃与德妃一起围着金安公主絮絮聊了几句,德妃与子静坐的极近,有几句话便也传了过来。 “德妃娘娘,您看金安公主长的多可爱啊!这模样,生的多趣致啊……”。 子静微微一笑,便将视线往德妃那边转去。她微笑向德妃说道:“德妃姐姐,可以让我抱一下小公主吗?“ 德妃自然应允,少时便将金安递给了她。子静这面接了这温软的玉团小娃过来,只觉手中捧了一个奶香四溢的柔软之物,俯身垂眼看去,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嗳,嗳,嗳!哪有你这样的?抱了人家德妃的女儿亲个不停,你要这么喜欢,赶紧自己生一个啊……”。南宫凌沣有了几分薄醉,许是因为心情大好,他难得在嫔妃面前露出温情随意的一面。 德妃听得此言便赶紧附和笑道:“是啊!贵妃妹妹,我们都等着你和陛下早些合卺,为金安再添几个弟弟妹妹呢!” 那个坐过来与德妃聊天的许昭仪适时接口:“是啊!贵妃娘娘德行出众,又是圣眷浓厚,照说陛下也早该正式册封授金册了。臣妾们都等着您与德妃一起,共同主持六宫大局!” 章节目录 第1057章 番外:中宫之争6 子静毕竟经过了这一年多时间的磨砺,此时心性渐渐有些成熟了起来。她从许昭仪的画中听出了一种试探之意,而这试探的意思,只怕还是来自于德妃自己吧? 而今,是德妃想要试探自己,是否有意染指六宫权柄? 皇帝淡淡的扫了许昭仪一口,又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德妃,他将子静手中的孩子还给德妃,继而搂住她做不经意的说道:“等闲册封之礼,岂非辱没了朕的子静?朕要精心选了一个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好与你一同入了太庙祭祀历代先祖,诏告四海。” 他这话教许昭仪顿时色变,那意思已经很明显,自古以来,能与皇帝并肩进入太庙的,便只有皇后而已。这么说来,便是皇帝自己已萌生立后之意。而皇后的人选,便是如今的贵妃。 这个消息传来,在场的众人都是为之一静。 德妃只做微笑端庄之态,她哄了女儿睡下,继而起身告退回去更衣。许昭仪有心巴结子静,便斜斜坐在了她的身边不远处,含笑道:“贵妃娘娘真是福泽深厚,臣妾等心中万分敬仰。听说您的妹妹很快就要许人了,真是几喜临门。臣妾先在此恭贺娘娘了。” 子静喝了那几杯酒,耳中已有些嗡嗡作响,但许昭仪最后一句话她还是听清楚了,心中大惊,立时就脱口问来:“子蘩要嫁人了?我父亲将她许给了谁?” 说罢,便朝南宫凌沣看去。 皇帝只是朝她松了一下肩膀,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此事。子静猛然想起这许昭仪乃是霍家的远亲,她既然说得出此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当着众人的面,子静不好细问。她与子蘩虽然感情不错,但自己避居芳颜阁的那段时日,几乎与家人无甚来往。此时若要明面问了出来,无疑是叫人以为自己与同父异母的妹妹之间关系不和,无端招了话柄。 她想到这里便只有打住,朝许昭仪微微笑了一笑。继而带了几许忧虑的悄声问了皇帝:“陛下,之前我听说父亲要将妹妹也送进宫来呢……”。 她话没说完,南宫凌沣便嗤笑出声,他仰面道:“曹元鸿还真是打算将朕的后宫当成一个收养所了?哈哈哈……朕已经被你彻底给吓住了,再来一个更小的妹妹,便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朕也决计不收了。” 子静闻言有些不悦,伸了手肘在他肋下便是一顶:“你少胡说,那时是你自己强将我带进宫来的,我父亲可没说要立时送来……”。 “好好好!是朕求了你行吧?不过,你那妹妹朕看着虽然也是个小美人,不过,朕有你便足够,确实是无意再纳了。你要真有此疑问,想知道妹妹到底许了什么样的人家,不如朕便安排你母亲进宫来看你,你当面问了清楚?还可以顺便见见母亲,以解相思之情。岂不甚好?”南宫凌沣笑的有几分狡黠,他避重就轻,连忙躲开了子静的声讨。 章节目录 第1058章 番外:中宫之争7 一听可以见到母亲,子静当然不再和他争执。当下两人相视而笑,便随着众人一起观赏歌舞,最后各自回宫歇息。 对于子蘩的婚事,子静虽然上心,但她一时也想不出父亲会把她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不过,以他的为人,大抵上,那结亲的对象,都只会是京中富家权臣,再次也是名门巨户。 对于霍夫人的病,子静回宫之后也曾听到过一些零星的片段。据说是后来霍将军在军中派人送来了产自天山的千年雪莲,配了汤药精心调养了半年,这才渐渐见得起色。虽未完全治愈,但起码已是性命无忧了。 至于自己的母亲,似乎在曹府过的还算不错。即便是她幽居冷宫的那段时间,曹元鸿也待她甚为敬爱。或者,也是觉得这个女儿只要一天还没有死在宫中,便仍然有利用价值吧? 子静想起自己的生父,心里便是一种说不出的意味。连带着手里正在梳头的梳子,都卡在了发丝打结处。 她不知道,若父亲知道皇帝有意册封自己为后的话,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波澜来? 过了几日,皇帝果然依约将苏娉召进宫中,连带着玉梅一起,早饭过后便候在了湘云殿里。 母女二人经年未见,都是喜极而泣。苏娉坐下之后才得空细细打量子静,见她长高了一些,身段也愈发苗条出挑了,心中一时忍不住惆怅,更有喜悦涌上心头。 “子静,这一次,你一定答应为娘,以后不许和陛下置气了,好么?你总归是他的妃子,更何况,我如今也瞧出来了,陛下待你,总算是深情一片的。你看,便是你再怎生的任性,他这不是还将你迎回来了吗?子静,你要记着,我们女人,一生就是一个命,柔顺才是我们的本份,命运如何,总归是挣脱不了的……”。 子静被母亲握住了手指,也不好辩解,只得垂头听着。半响之后,三人絮叨着说了些别的话,子静这才问出来:“娘亲,我听说子蘩妹妹要许人家了?她……要许的,是哪户人家?对方的公子,与她可登对么?” 这一问,倒叫苏娉立时缄默了下来。她沉沉叹了一口气,只得避开了话头,轻轻道了一句:“这不是才刚选亲吗?来提亲的京城名门多的很,为娘现在也不清楚,看你父亲到底怎样打算吧!我又不是子蘩的亲娘,怎么好搭言?” 她这面说完,头却偏开了去,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子静心中不免生疑,她深知母亲的性格,这样的神态,分明就是有事瞒着自己。正要再问,却听玉梅接了口:“就是,漫说是夫人,据说老爷连霍夫人的话也听不进去呢......”。 这么说来,便是许的人家与子蘩很不相称了? 子静大惊,脱口追问:“这话是怎么说的?为何父亲连霍夫人也不准搭言?她可是子蘩的生母啊!” 按理说,婚姻之事,向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霍清韵既然是子蘩的生母,她在此事上就必有发言权才对。就算不是完全按照她的想法,但是父亲应该听取她的意见,否则难免有失公允。 章节目录 第1059章 番外:中宫之争8 子静这面问了,玉梅正要回答,却被苏娉一把截断了话头,她拉着子静的手道:“这件事暂且你就别管了,难道你还要干涉你父亲为子蘩选亲不成?便是你如今用贵妃的身份压着他,但是毕竟父亲为女儿选女婿也是他的本份之事。听为娘的一句,到时候选的那户人家定了,自然你就知道了。” 子静以为母亲的意思,是请自己不要与父亲过不去。考虑到母亲的立场,而子蘩确实也并非她亲生的骨肉,子静没有再坚持。更何况,她也要体谅母亲的心情才是。毕竟,自己这一别就是一年多,难得见面一次,总该多关心一下生养自己的母亲,而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少时,花竹带人送上了鲜果,母女两闲话了几句其他的,便准备用午膳了。 午膳备的都是江南风味的一些菜肴,许多还是从前苏聘喜爱的。 子静兴致显然极高,她不停的给苏娉夹菜,絮絮问了一些家中的情况。原来薛姨将万花楼变卖给了他人,现下在曹府中继续给子蘩做歌舞老师。她帮着苏娉料理府中的一切杂事,是以苏娉现在过的还算颇为清闲。 子静自然知道薛氏的能干精明,对于母亲能有这么一个好帮手相助,她也感到十分欣慰。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薛氏何以放弃了日进斗金的万花楼,而甘愿到曹府做一个协助当家夫人的一个副手? “也许是女人年纪大了之后,大概都想远离是非之地吧!再说我当年与她确实交情不错,当时怀着你离开京城时,我心里还真是有些舍不下万花楼的那些姐妹呢……”。苏娉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如是解释道。 “嗯,或许吧!不过,我真是很高兴,娘亲,见您过的好,对于我来说,这比什么都来的重要。”子静握着母亲的手,真诚的说道。 她含笑想到,或许,自己进宫也并非是一件坏事,最起码母亲得到了她应有的幸福,不是吗?南宫凌沣给予自己的这一切,其实自己有时真的觉得无以为报。 三个人在欢笑细语中吃完了饭,花竹便带人安排好了苏娉的住处,恭请苏夫人下去更衣歇息。子静今天起了个大早,只等着母亲的身影出现,此时吃过饭也有些困意了。 她与母亲喝了消食茶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歇息。 苏娉拣了离子静寝殿颇远的东暖阁住下,带着玉梅在长廊中慢慢走了过去,随即温言请花竹回去歇息,只说自己有玉梅在身边侍奉就好。 花竹知道玉梅在这殿里极为熟悉,听苏夫人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坚持。只是吩咐了东暖阁里侍奉的宫人要细心,自己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苏娉便随着玉梅轻手轻脚走到了后殿的门边,玉梅自然是极为熟悉湘云殿的宫人的习惯。此时正是午后,大多歇了午觉去了。便有偶尔的几个,也是趴在门边昏昏欲睡的站着班,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哪里会留意到后殿偷偷溜出去两个人? 章节目录 第1060章 番外:赐婚1 避开了众人的视线,玉梅熟练的带着苏娉走出了湘云殿。她环顾四周,继而对苏夫人惊魂未定道:“夫人,若是小姐将来埋怨起我来,您可要为你说话才是啊!” 苏娉一笑,便指着她说:“你放心吧!见了陛下,我自然心中有数,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一早央了徐公公,他已经帮我回禀过陛下了。我去了,你回去东院里等着我啊。要是子静醒了过来找我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说的。” 玉梅点头,目送她登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宫车。日头晒的浓烈,四下里其实一个人也没有,白花花的宫道上,青布宫车的影子投在玉梅身上,拉出一个长长的倒影。 赶车的太监极为熟练,轻轻喝了一声:“驾!”马车便缓缓往前走去。 含元殿里,竹帘低垂,金鼎中白烟袅袅,沉水香安宁馥郁,殿中极是蕴静生凉。 南宫凌沣将手中的奏折往案上一推,少不得振作起精神,应酬自己这位风韵尚存的丈母娘来。 “小妇人参见陛下!陛下圣安!”苏娉恭敬拜下在地,皇帝示意徐致将她扶了起来。 “给夫人看座!”两个太监便赶紧搬了脚墩过来,苏娉低头斜斜坐了,慌忙谢恩: “谢陛下圣恩!小妇人也不敢打扰陛下太久,一会贵妃醒来,怕是要着急的。”苏娉心中有事,未免有些流于神色之间。 “不知夫人有何事要来见朕?不妨直说便是。”南宫凌沣虽然心中也有心事,但他相对要内敛沉稳的多,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客气而庄重的说来。 徐致亲自奉了茶水过来,苏娉伸手接了,正好对上皇帝那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神。 他这态度倒是叫苏娉有些筹措起来,想到丈夫对自己的嘱咐,还有薛姣娘为自己做过的种种周祥的分析,她这才开口:“陛下,其实小妇人此来,是有事请要求陛下开恩。” “哦?”南宫凌沣心中难免有些不悦,他虽然真心喜欢子静,但身为君王,他亦知道外戚不可骄纵,否则必成大患。更何况他与曹家之间还有宿怨,为了子静,他已经格外开恩,曹元鸿现在已经是户部尚书,算的上身兼要职,如果他还不知足的话……这样想来,南宫凌沣的心里便沉了一下。 他抑制住自己不悦的情绪,口中只是淡淡问来:“夫人有何事?尽管开口便是,朕若能做主的,自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他想着一会还要与苏夫人开口正式提亲的事情,自然不好当面拒绝了丈母娘的请求。至于她会求什么事,他倒是不太担心。他心底的分寸横在那里,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想想这些年以来,除了对子静他无可奈何之外,其他人他都自信能够掌控得了。 “陛下圣明,其实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老爷的意思,便是请陛下能否下旨赐婚,将咱们家的二小姐,赐给霍浩天将军的公子霍丛烨为妻……”苏娉说道这里,便抬起头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章节目录 第1061章 番外:赐婚2 她顿了顿之后,才说道:“陛下也知道,霍家与曹家本就是姻亲关系,霍公子与咱们府上的二小姐也是自小一块长大的表兄妹,老爷以为,这样一来,便是亲上加亲,又是门当户对的上上姻缘,若能得陛下赐婚,便更是锦上添花,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她心怀忐忑,生怕皇帝看穿了自己的私心。恭敬的坐在那里,手里捧着那白玉茶杯,此时已经握的有些抖了起来。 南宫凌沣却兀自轻笑起来,原来是这件事情。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示意苏夫人走近前几步,靠近自己的金銮案台。 “夫人,朕有几句话想问一下你,不知夫人可否愿意如实回答朕?”南宫凌沣的眼神里带上一丝冷戾的冷酷,他的声音带有无形慑人的威严,教苏娉根本就无从拒绝。 “陛下请问!小妇人焉能欺君罔上?”苏娉两手发抖,心里兀自跳的比敲山鼓还响。 “那么,朕来问你,你可是赞成将二小姐子蘩许配给霍公子?”这话,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天子近在咫尺,虽然担着岳母的名义,但苏娉从来不敢将皇帝当成自己的女婿来看待。他是皇帝,九五之尊,天子天子,岂是叫假的?此时听他如此含意颇深的问来,苏娉吓的一震,赶紧就地跪下道:“陛下圣明,小妇人哪里有什么主见?不过是为夫的意思,他又不好因为这等儿女小事来向陛下递折子,更何况女儿家总归是要男方提亲才体面的……陛下恕罪!小妇人出身微寒,在此事上面,委实不敢有什么想法……”。 她后面说的急了起来,一气说来,心里却是慌的没了底,最后一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南宫凌沣轻轻笑了起来,他往身后的靠背椅上一躺,便闭目道:“夫人若真是没有什么想法,那朕便放心了。既然霍家与曹家都是亲属,曹元鸿大可自己写上一封书信,让远在边疆的霍将军派人回来提亲便是,想来霍夫人也一定会乐于大爷。夫人身份不便参与此事,朕以为,夫人还是作壁上观来到比较好。” 他早已洞悉苏夫人心中的那些私念,只是原本不愿与苏娉深究,毕竟还要顾及子静的感受。她向来纯善孝义,他也不愿对她的母亲过分为难。 可是他生来就不是一个可以让人随意蒙蔽的君王,面对这等蹩脚的说辞,心里还是忍不住上了几分火气。 苏娉登时就冷汗如雨下,她不敢再心存侥幸,只得将内中缘由述说了开来。 “皇上圣明,小妇人,之前还有一事忘了回禀。其实此事……霍夫人是不同意的,所以,老爷只得让我来求陛下下旨赐婚。 一来是为了体面,二来也好叫霍夫人不再阻挠……陛下明鉴,小妇人便是真有私心,那也是…...也是希望您与贵妃能感情和美……除此之外,小妇人对天起誓,再无半点私心了……”。 苏娉说罢便俯身跪了下去,半天不敢抬头。 南宫凌沣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是要子静断了那些念想,与自己好生共度此生。这般一想,也算是为人慈母的一片心意了。 他离了宝座下去,亲自将苏娉扶起来道:“夫人有心了,朕错怪了你,万勿介意才是。” 苏娉只不敢抬头,平息了一下胸口的心跳才回道:“陛下言重了,小妇人愧不敢当。” 章节目录 第1062章 番外:赐婚3 南宫凌沣示意徐致给她换了一盏茶水,继而才说:“其实夫人若是直说,朕决计不可能不准。夫人的用心甚是周祥,你回去叫曹大人且放心吧!此事,朕很快就会下旨。届时,也好让霍浩天与他那少年英雄的儿子回京共聚一番天伦。省的叫人议论朕不顾念臣子的思亲之念。” 苏娉自是大喜过望,她就要跪下,被徐致扶住了,将她按回脚墩上继续坐着。 “其实朕也有一件事,要说与夫人知晓。” 南宫凌沣这下子心情极好,他只差没有笑出声而已。 一想到那个令自己心中头疼不已的霍丛烨马上就要成亲娶妻,娶的还是子静的亲妹妹----以子静的为人,为了妹妹的幸福,她此后必然会远离这姓霍的,能有多远就多远,自然也不会再求了自己嚷嚷着要出宫去了。 他想不到苏娉竟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好的一个消息,更有些埋怨起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出一石二鸟之计?竟然还愚蠢的将子静一个人丢在了汰液湖边住了一年,弄的两人都伤透了心。 这面想来,还真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早将霍丛烨那小子给套上一个套笼,他不就老实了吗? 但也好,无心插柳柳成荫,苏娉的态度既然是向着自己,她是子静的生母,又与子静感情极好,那么,接下来的话,想必能够令宾主都大欢了。 子静得知皇帝下旨赐婚是在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南宫凌沣就坐在自己对面,正舀了一勺燕窝糖水凝神看着自己。光线极好的午后,湘云殿的宫人围立在周围,宽大的芭蕉形孔雀扇打来阵阵凉风,子静刚刚咽下一口香甜润滑的燕窝。 子静听他神态闲定的说来,便知道此事已无转圜的可能。况且,她转瞬一想,其实霍丛烨与子蘩……也是甚为登对的一对璧人呢,这样一想,心中虽然有些苦涩,到底还是挤出了几丝笑容。 对上他探究的眼神道:“如此甚好啊,子蘩品貌俱佳,配霍公子还真是登对。况且霍夫人原本就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子,能够眼见此事最终促成,想来她也是极为高兴的。陛下圣明,子静心中也极为欢喜。” 南宫凌沣原本眯着眼睛,在花香四溢的殿前坐着与她对弈。见到她如此作答,且眼底的欢喜并不似作伪,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些隐隐的醋意。他放下手中的勺子,对徐致道:“今儿个的燕窝做的太甜了,放多了****么?” 徐致见他佯装平静的眼角都浮上了笑意,心里暗暗腹笑,接过那盅吃了一大半的燕窝糖水道:“许是厨子搁多了****,您忘了,贵妃娘娘是喜欢吃甜一点的。” 南宫凌沣点点头,挥手道:“既然如此,你去赏了那做糖水的厨子,就说朕以后也和贵妃吃的一样,多搁些****。” 哪里是厨子多搁了一些****?不过是皇帝心中喜悦所致罢了。 徐致掩下暗笑,这面躬身捧着炖盅去了。 子静自己缓缓吃了那剩下的燕窝,花竹捧了青盐过来漱口之后,才看见皇帝一脸神秘的笑容。 章节目录 第1063章 番外:赐婚4 “陛下,您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脸上长了一朵花?”被他那丝丝扣着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子静忍不住对他说了一句。 “朕在想,你是朕最宠爱的贵妃,你的妹妹出阁,朕应该给她备上一份怎样的嫁妆呢?怎样的嫁妆,才能显得出你如今在朕心目中的位置?”南宫凌沣不肯就此绕过,作出一副热情的样子,与她继续讨论赐婚的事情。 子静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真是不知道,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到底还在担心什么?难道说,自己还会去跟妹夫暧昧不清么? 是,自己的确不想做他的妃子,但究其根源,其实只是不愿一辈子生活在这样一个深宫里。说到底,这样的心意,与霍丛烨----能有几分干系?即使自己出宫,难道还能以废妃之身再嫁给他? 但子静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与他置气,否则两个人又会回到之前那样的境地。再说毕竟他手中掌握着子蘩的幸福呢,自己还得为家人着想一下。 “陛下,我觉得您赐婚已经是很大的恩德荣耀了。再说,便是要赏赐,我想也无非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您就不要破费了,我可不愿平白的招了人议论纷纷。”子静想了想,随手捏了一枚白子,走到他的楚河之界。 “子静,现下与往日已经不同了。你年岁大了两岁,自然性情也更加成熟了。朕以前是担心你初入宫中,一时不当会惹人陷害。但现在,朕要封你为中宫,便是荣宠些,又有什么好怕的?你将来可是一国之母,岂是等闲人可比的?朕若听到什么议论,决计不会放过那起子乱嚼舌头的长舌妇!” 南宫凌沣沉思一下,执了黑子行过几步。 子静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笑着拖长声音提醒道:“陛下,您可别忘了,那起子长舌妇----可都是您的妾妃呢!就如晶翠居的那个香嫔……每次见到我,都是恨不能将我脸上挖出两个大窟窿来----”。 她这面说罢,便扮了一下香嫔素日的妖娆妩媚,继而婉转莺啼道:“陛下,您可来了……臣妾,真是想死您了……”。接着对他做呕吐状,以示自己的鄙夷。 “你这小蹄子!朕叫你扮……你过来,你别走啊……不是才说想朕吗?朕……这便叫你知道,什么是调戏天子的代价!” 他身手敏捷,一把拽住子静的一只手臂,往自己怀里一拢,便狠狠附耳道:“等咱们大婚合卺的那天晚上……朕非要把你折腾的……让你知道,什么叫想念!” 话毕,便就势在她雪白的粉颈上狠狠吻下,子静惊叫羞道:“陛下!这里……还有人呢!” 皇帝却理也不理,打横抱了她,便起步往重重帘幕低垂的寝殿走去。他眼睛只顾着看向怀里的人儿,转身时膝盖带到了棋盘,只听“哗啦啦”一声,黑白全都颠倒了个,纷乱成一地的纠缠。 章节目录 第1064章 番外:赐婚5 宫人赶忙收拾了檐下的这一摊残局,徐致咪咪笑着从东面回廊慢慢走来。他倚在朱色的殿前大柱上,眼看着明媚的湘云殿美景,心知皇帝与贵妃两情相谐的时候,便是心情最好的时候,想来,肯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无故黑着一张脸,也不会没事就拿自己做伐子,啧啧,贵妃娘娘真是功德无限啊!心里只觉万分的舒坦和惬意。 如是这般,南宫凌沣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个大石头。子静今日的表现叫他挑不出丝毫的不悦,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不得不依照旨意,将姓霍的那小子从边关调遣回来。 而且,既然是赐婚,便不得不顾及霍浩天的体面,少不得要将霍丛烨封上一官半职的。如此,方才显得郑重其事,不失天家的富贵尊严。 想到这里,南宫凌沣才勾起了心头的另一件窝火之事。驻守西南的大将军林碧宇,几次三番向自己请表,陈述霍丛烨在军中骁勇善战,如今早已晋升到千夫长。再往上,便是军中羽林少将军,可以授有将军令牌,持有兵符了。 想从前那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历经磨砺,也终究长成了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南宫凌沣便有些禁不住的破天荒反复照了照镜子。半响之后,又招来徐致问道:”可曾觉得朕如今是否比从前老了一些?” 徐致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皇帝,半响才回过神来,连忙恭维道:“陛下千秋万载,此时正当盛年,如何就能言老之一字呢?” 南宫凌沣这才笑着骂了一句,道:“滚!世上哪有千秋万载的皇帝,便是先帝那样的千古一帝,不也.......”。 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父皇,南宫凌沣终究渐渐平静了自己有些焦躁的心情。他想,原来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每个人一生要经历的诸多内容,其实都是一样一样的。 而今的他为情生困,父皇当年,想来也是如此吧?想世间痴男怨女千千万万,自己其实也并不孤独啊!最起码,子静还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与她继续携手走下去,不是么? 他这夜便留宿在湘云殿,两人日间好一顿嬉戏,子静累了洗了澡后便躺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搂了她纤细的腰肢,手上轻轻抚着每一寸凝脂一般的肌肤,一个人在昏暗的烛火下,幽幽想着心事。 到了下半夜,他独自醒来,子静尚且睡的香甜。她歪在他怀里,睡颜安详的宛若婴儿一般甜腻。他一时忍不住,俯身亲了几下,旋即被她不耐烦的用手指轻轻擦拭了去。 他随即不再打扰她睡觉,自己却突然没了睡意。身子往外面侧身一躺,手指勾起了床上挂着的轻纱帐子,一轮斜月低低挂在窗棂之上,照着一地清冷银辉,映得那碧色窗纱透亮发白。 心里最后定下一计,这才复又躺下睡去。五更之后华安便来叩请早安,他很快就起了身,只叫他们不许吵醒贵妃,自己梳洗之后,便上了龙辇去了正德大殿临朝。 章节目录 第1065章 番外:赐婚6 苏娉那日出宫回府之后,自然是把皇帝的意思原样转告给了丈夫曹元鸿。听得皇帝竟然有意将子静立为中宫皇后,且要郑重其事,诏告天下举行大婚,曹元鸿只觉得头顶上门楣荣光万丈,一时间轻飘飘的,竟然有些找不着北了。此时,他方才真正觉得,自己当初执意将这个庶女从江南接到京城来,是多么英明的一个决定。 苏娉自然也是喜极,她怎能想到,自己那原本十分凄苦的女儿也会有母仪天下的一日?连带着自己这个原本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母亲,也将受封个一品夫人这样的品衔。 两夫妻在房中说道兴奋处,曹元鸿为了热络妻子的心,少不得在夫人面前表现一下温存体贴,这个夜里,他极尽温柔深情,与苏娉沐浴在爱河之中,两人卿卿我我的,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 这边东厢房里,可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霍清韵听着子蘩在薛氏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险些当场背过气去。她两手颤抖着挣扎起来,发鬓散乱,口里说道:“我要去见曹元鸿!我倒是要问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他,他到底要怎样折磨我?” 康嬷嬷两手紧紧的搀扶住她向前倾倒的身子,劝慰道:“夫人,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您病还没完全好,可要千万小心身子啊!”她这面口里说的不急,其实眼角也早就涌出了浑浊的老泪。 子蘩也伸手过来给母亲拍着后背,扶起她单薄的身子,让她好好的透上一口气。她虽然也很心痛母亲,不过心里却有一丝不解,见母亲终于缓了缓胸口急促的气息,这才只轻轻问道:“娘亲,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何您这么反对女儿嫁给丛烨表哥?其实……表哥,他……人很好的啊!何况他还是您的亲侄儿呢!” 她这面说罢,才羞涩的低下了头,贝齿咬着下唇,两颊泛起了一大片羞花之美的红晕。 霍清韵听了这话不由的怔呆,片刻之后,她才抖着筛糠一般的身子,颤声道:“子蘩,娘亲的乖女儿,你实话告诉娘亲,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你表哥?你说啊!你快说啊!” 她说到后面两句时,音量陡然加大,那刺耳的高音尖而锐利,吓的屋外伺候的丫鬟都抖了几抖。 子蘩更是不解,她不敢回答,只得将一双清丽的眸子望向康嬷嬷。 如此情景,便是默认了。 霍清韵见状,痛苦万状的闭上眼睛,口里兀自喃喃自语道:“报应!真是报应啊……天!你为何要这么折磨我?你怎么不开开眼,叫我当年就死在那个地方?你让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要这般惩罚我吗?上天啊!你发发慈悲,着就将我这个罪人带去地狱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了啊!” 她说到后来不由的捶胸顿足,那原本就憔悴消瘦的身形,因为痛苦与悔恨,愈发的单薄苍白。 子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原本大家族中,表兄妹通婚也是常有之事。为何自己的母亲就这般反对?难道说,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她只得哀哀的望着康嬷嬷,两眼泪水不止的往下流去。 章节目录 第1066章 番外:赐婚7 “娘亲,您别这样,如果您不喜欢我嫁给丛烨哥哥,那……那我不嫁就是了!您别伤心了,您这样子,不是叫女儿生不如死吗?子蘩求求您了,别哭了好吗?您既然不喜欢父亲提的这桩婚事,那么,我明天就进宫去求姐姐,她定能劝得了陛下收回成命的!” 子蘩也是极为孝顺的女儿,见母亲如此痛苦,她早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母亲不要再悲伤难过。 康嬷嬷深深的望了霍夫人一眼,她压低了声音劝道:“夫人,您跟小姐闹气也是没用的,她又知道什么呢?现在,为今之计,还真的只有让小姐进宫去求贵妃,否则的话……一旦圣旨下了来,那可就什么都晚了啊!” 霍清韵听了康嬷嬷的话浑身一震,她与乳母对视一眼,继而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她拉起跪在自己脚下的子蘩,擦拭了一下眼泪问道:“你进宫去求见贵妃,她真会愿意帮你吗?” 说到底,她是不信苏娉的女儿,会帮自己这个当初一手把她们母女撵出去的仇人。 子蘩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天真的笑道:“会的!娘亲,您放心好了,姐姐是一个好人,她说过,若是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进宫去找她。她一定会帮我的。” 霍清韵有些感慨万千的手抚着年轻的女儿如玉般的脸庞,叹口气道:“唉!真是难为你了!你等等,为娘这便写封信,让你带进宫去,你将此信面呈给贵妃。只说是娘亲让你交给她的,一切缘由,她看了信就会明白。但是----子蘩,你答应娘亲,自己不得拆开此信,你发誓!一定不能看其中的内容!” 子蘩不明所以,为何母亲写给姐姐的信,就连自己也不能看?如果自己都不能向贵妃好好解释清楚缘由,那她会肯听母亲的信中所言吗? 这许多疑问纠缠着子蘩的心,但她看着母亲痛苦的眼神,最后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发誓,自己绝不偷看信中的内容就是了!” 霍清韵这才疲惫的阖了一下眼睛,她背过身子道:“子蘩,你还要记住,你与表哥,此生就是兄妹关系,绝对不能结成夫妇!否则,为娘的,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子蘩点点头,眉间却是轻轻的泛上一阵忧伤与落寞。 “好了,康妈妈,你带小姐下去洗个脸歇息吧!我这边,便要准备给贵妃写信。你一会儿再进来伺候吧!”霍清韵有些疲惫不堪的歪在床上,闭目轻轻说道。 子蘩不放心母亲的身体,便驻足道:“娘亲,子蘩去给你研墨铺纸,您歇了之后我再回去……”。她话未说完,已被霍清韵挥手拦了:“不必了,为娘还要好好想想如何措词,你下去吧!乖!记住,听娘亲的话,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康嬷嬷过来带了子蘩出去,一面掀了珠帘,一面悄声道:“夫人也要精心想想如何向贵妃开口求情,你就不要在这里打扰她了。她那个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嗳……听话,回去歇着吧!” 章节目录 第1067章 番外:赐婚8 这面说完,便朝立在屋外回廊中的两个丫鬟一努嘴道:“春雨、秋云,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扶了小姐回房歇着,晚上仔细留心给小姐盖被子,可不许叫着凉了。” 两个丫鬟齐齐应了,子蘩这才被架着回了自己的暖阁。 康嬷嬷折身回来时,正好看见霍清韵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头,将那滴出鲜血的指尖,按在床前案几上那铺好的白色蜀丝之上。 康嬷嬷顿时大惊,飞奔过来劝阻道:“夫人,你这是何苦呢……您要写信给贵妃求情,便是要血书,也请用了老奴的血在先……您这样糟践自己,老奴便是死,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夫人?” 康嬷嬷泣不成声,两手扶着案台的一角,身子便顺着案几的脚桌萎顿下来,旋即坐在地砖上老泪纵横。 “不妨事,康妈妈,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说真的,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老夫人当初说的对,我不该痴心错想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若真的与将军结成了夫妇,只会污了霍氏满门的清誉而已。我一错再错,这才造成了如今这样不堪面对的局面。我对不起浩天,也对不起丛烨,更对不起……我可怜懵懂的子蘩……这孩子,竟然……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哥哥!我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我真是,恨不得以死来谢罪!” “不要这样说!夫人!当初您与将军相识在前,也是一往情深。只是老夫人承受不了自己的丧女之痛,只肯认了你做自己的女儿,坚决不许您改名分成为自己的媳妇,这才造成了这一切的根源啊……您没有错,将军更没有错……这些年,老奴跟在您身边,看着您每日心痛的面对这个曹元鸿,老奴恨不能替您受过啊……”康嬷嬷抱着霍清韵的腿,回想往事,两人都是无限悲凉尽上心头。 霍清韵一时写罢了,也不管那指尖还在汩汩冒血。她郑重跪下将康嬷嬷搀扶起来,含泪泣道:“康妈妈,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这些年来,你的情义,我此生也无以为报。我知道,自己这身子骨,只怕是撑不到浩天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了。我也没有面目面对丛烨和子蘩这两个孩子,只求你,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看顾好子蘩,千万不可以,让曹元鸿这个杀千刀的,诡计得逞!”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自己丈夫的名字,面上的神色登时就可怖起来。烛火下,康嬷嬷看见霍清韵的脸上泪光盈盈,那原本美丽的脸庞,因为久病,此时显出了一种憔悴的沧桑和岁月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陆夫人说道:“夫人,老奴这就去打水给你洗脸,一会还是早些上床歇了啊!您得答应老奴,自己个千万保重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您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奴也顾不得您的嘱托了……老奴活了这把年纪,这些年实实的替您感到心痛啊!” 两主仆如此这般相拥着坐在地上,一时相顾悲从中来,哭的无尽哀切。 章节目录 第1068章 番外:变故1 窗外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华如水,沐人衣冠如雪。东厢房花窗下的芍药从中,却分明立着一人,她取下头上的金钗,在那糊着白色暗纹窗纸的窗棂上随意漫漫的点了几个点,一双美目凑了上去,窥见室内那一张殷红的血书,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霍清韵,霍浩天,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奸夫****!你们也会有今天么?呵呵呵,真是上天有眼……我沈姣也终于等到了今天! 你们等着,当年沈家满门的血案,我一定要亲手----一个一个的,都向你们讨回来!霍清韵,我之所以用药慢慢的吊着你的性命,便是要你受尽这人间至为残酷的折磨。 如今,看着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就要被皇帝赐婚结成夫妇,你这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呢?哈哈哈哈……你这贱人!不要脸的****!勾引了自己的兄长,生下了霍丛烨这个小杂种!为了遮掩自己所做的丑事,竟然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可怜我沈家一门,原本是好心给你们接生,结果就这样生生死于你们之手! 你等着,你就放眼看着,我是如何成全你这一双儿女,进了洞房行了周公之礼的!你可一定要挺住,等到过了那一天,你再死也不迟啊!” 这冷厉的低语中满的彻骨的怨恨与戾气,月光黯淡的花丛,只有这一张美艳而冷酷的脸,在花束里熠熠生辉。她沉吟许久,最终在见得东厢房的烛火黯淡下去之后,才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里。 第二日一早,子蘩便起身到了薛姣娘的房里告假:“薛姨,我今日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今儿就不上早课了,您也好歇息两天。我这便去母亲房里准备一下!” 她这面说完,便工整的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站住!谁准你现在去宫中见贵妃的?”冷不防曹元鸿从帘幕后掀出一只手来,冷冷的向她喝道。 子蘩被父亲这样兜头一问,顿时许多委屈都一齐涌了上来。她不知道,。为何父亲在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对母亲不闻不问。但身为晚辈,她不能为此质问父亲,也不敢直说自己进宫的原因,只有低头委婉申辩道:“女儿想进宫去当面向贵妃姐姐谢恩,难道这也不行么?再说了,爹爹不是常叫子蘩多点进宫看望姐姐吗?” 她不明白为何父亲突然间,对自己和母亲的态度改变这么大。以前,他可是一个慈爱可亲的好父亲。 对自己和母亲,那是细致体贴到了极点,虽然家中还有别的姬妾,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影响到自己和母亲的位置。 子蘩低头垂泪时,心中不由的想起,难道真的是因为苏夫人?他才如此厌恶自己和母亲?难道说,妻妾之间真的不能共存?只有你死我活? 不等她细想,便听见父亲满含嫌恶的说道:“贵妃娘娘如今不同往日,她很快就要正位中宫了。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后的威仪,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若是谢恩,他日陛下会有旨意下来,等圣旨到了之后,你再进宫谢恩,这才不失礼仪教养。” 章节目录 第1069章 番外:变故2 子蘩无奈的含泪抬头看了看父亲,见其一脸坚决,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求什么。少顷,才垂下头,无措的退了出去。 曹元鸿待见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便迫不及待的回身一把抱住了薛姣娘。他碘着脸,只将一张嘴巴往那如花似玉的美人面上凑过去,两手不安分的上下游离着,不一会便游进了那粉白一片的酥胸中。 薛氏在他的揉搓中呻吟了两下,便恰到好处的将他委婉坚决的推开了去。她端正了一下衣裳,举了扇子拂面道:“切!如今还无名无份呢,就想先用上我的身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等贵妃封了皇后,你就迎我做夫人……”。 她这面口里说着狠话,面上却是风情万种的笑着。媚眼丝丝如电,红唇轻启时, 端的是柔媚酥软,却仿佛无药可解的毒药一般,缓缓沁入人心里。 曹元鸿才被她推开,这会又少不得垂涎着贴了上去。“好了好了,这不是就等陛下册封子静了吗?你的好处,我定不会忘的……来,给我亲一下。嗳哟哟,照我说,苏娉哪里会有你这般伺候人啊?我的小心肝,你都不知道,我昨儿个晚上,抱着她时,脑子里想的可都是你……求求你了,今晚……”。 他越说声音越小,两个人渐渐在软塌上啃成了一团。不多久,薛姣娘手中的扇子“扑腾”一声掉下地来,花窗上糊着的碧色窗纱印在扇面上,勾勒出一副滢滢绰绰的翠竹图。 再后来,便见得陆续有衣物被丢下地来,女子的喘息声夹杂着男子雄厚的低语,日光在窗棂中洒将进来,照见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纠缠着翻滚在了一块。 皇帝的圣旨是在三天后下到曹府的,同时也派了八百里加急信使,将圣旨传到西南驻边大军帐中。曹元鸿带着家中妻妾一起出来接旨时,有些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东厢房紧闭的门窗。 霍清韵被他将子蘩禁闭在家中的举动气的一病不起,宫中执事太监前来宣旨时,她只剩了半口气,自然是无法出来跪地接旨了。 但这丝毫不能影响曹元鸿的得意,他原本有些苍老的面容此时渐渐染上了几丝张狂,那几个前来宣旨的太监都是人精,焉能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贵妃的生父?将来更是名正言顺的国丈。以皇帝对贵妃的这份宠爱,曹府想来从前那种低眉顺眼的日子,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当下趁着热闹,众人围着家主就是一顿恭贺,各种好听的话那是天花乱坠漫天飞的。曹元鸿难得如此得意,自是命了管家备下丰盛的酒菜,直喝得众人都面红耳醺才上了宫车回去。 霍清韵眼见圣旨已下,婚事已经无可更改,心中更是彻底的绝望了起来。她恨的闭过气好几回,吓得子蘩更是哭的泪人一般。 到了下半夜,才终于幽幽醒转过来。眼睛看见子蘩时,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抚弄着女儿的鬓角颤巍巍道:“子蘩,为娘的……对不起你……”。 子蘩抱住母亲,母女两失声大哭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70章 番外:变故3 “孩子,听为娘的说,你记着这句话,此生不得与从烨结成夫妇!不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取消这个婚约。你知道了吗?过几日,你便进宫去求见贵妃,向她谢恩时,一定要想办法求她答应,答应说服陛下取消赐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求得她答应这件事!你听懂了吗?”霍清韵的手在女儿娇嫩的脸庞上细细摩挲着,她的眼神无限的眷恋与慈爱。 子蘩含泪赶紧点头,她伸手去回抱母亲,指尖触及到她那消瘦到肋骨分明的身体,眼见着她骤然间苍老憔悴了许多的容颜时,不由的心头大痛,一时泣不成声。 “娘亲!您放心,子蘩一定会的……我一定会求的姐姐答应我!您放心好了,您只管放心养病!娘亲,您一定要好起来!” 康嬷嬷立在一旁,听了这话只是不断擦泪,她见霍清韵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已经开始喘息不止,显然是精神头不济,赶忙过来帮着一起给她掖好了被子,重新点了安神香让她歇了。 子蘩安置了母亲,这才觉得自己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疲惫。正要转身回房,却听见母亲微弱的唤了自己一声:“子蘩,记住,将这个东西……缝在你的衣襟里,带进宫去,面呈贵妃。” 她颤抖着手,在袖中取出那块血书。子蘩眼前一热,便簌簌的落下无数泪珠子。 “是!娘亲,你放心吧!”她伸手接过叠成几块的丝巾,细细掖好放在怀里。 “去吧!娘的好孩子,去歇着吧!”霍清韵仿佛不胜虚弱的闭上眼,月光明晃晃的照进华丽雅致的暖阁里,她的神色已经渐渐黯淡下去,清辉拂动花影绰绰,她美丽的容色却依稀化作了一地枯败的花瓣,瞬间辗碎入了泥。 窗外,那一大片的芍药花已经开的如雪如荼,那粉白姹紫嫣红的花海,在室内烛火的照耀下,于晚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姿。 那花是极美,片片都璀璨的叫人移不开眼睛,只是,霍清韵在深思混沌的睡梦中,却轻轻的叹息了一句:“我之前总是不信,为何那相师只看了一眼便说我红颜薄命----原来,真是如此。这么美的花,却只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孽缘,都是孽缘啊……”。 寂静的室内,地下的百合大鼎里焚着沉水香,幽幽不绝如缕,散入暖阁深处。 值夜的丫鬟轻手轻脚的走向陆夫人所歇息的那张雕花大床,见得床前高几上的红烛已经燃烧过了大半,便握了银剪子剪去上面不着的灯芯。正抬手间,听得室内兀的爆了一声响,吓的小丫鬟手中的银剪一抖,便顺势落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了出去!”康嬷嬷威严的出现在室内,隔着精致的楼花精雕宝光罩,小丫鬟还是吓的连声气都屏住了。 “是!康嬷嬷,奴婢这就下去守着!” 少顷,康嬷嬷自己缓缓走近床前,却对着那刚刚爆了灯花的红烛喃喃低语道:“将军,您是不是就要回来了?您可要快些啊!老奴生怕……夫人是撑不到那一天了……”。 章节目录 第1071章 番外:变故4 红烛摇曳无语,只剩清泪千行,似乎此间主人这数年以来,所有的寂寞与守候,全部化作了那缓缓滴下的颗颗晶莹。烛泪滴落凝结,却堆砌出华丽的一方寂寞风情。 康嬷嬷呆呆看了半响,忽然听见隔着纱帐的霍清韵轻轻笑了一声:“浩天,你回来了啊!你回来……可是真好……一切都好起来了……”。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起身坐到了屏风后,静静守着油尽灯枯的霍清韵,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这时节,眼看着外头的天气就这么一日日的热了起来,六月初的初夏,偏生又是缝上旱季,半月不下雨,湘云殿前的花儿草儿都萎靡了下去。需得宫人们日日提了水桶,不厌其烦的浇了水下去,才能保住那样一番葱茏茂盛的绿意嫣红。 因着外头太热, 子静也就懒得出门。这日一早,她便站在寝殿的绣绷前细细描画着一副簪花仕女图,一旁的丝线篓子里,罗列着五颜六色的贵重蜀丝。 鹅黄的娇艳,粉红的诱人,紫色的华丽、绿色的清新……那线头都细细的打好了一个活结,用了一个竹制的架子一一分布开去,要用了,便顺着排布取下一团,用好之后再丢回去。 子静绣的极为认真,不多时面上便开始微微沁着汗,两个细心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只低着头拣了她手中丢下来的丝线,细细打好结子,一一归好位。 花竹掀了水晶珠帘进来,便拿了扇子朝子静身后轻轻打着。子静不回头,只是口中淡淡说了一句:“你轻些扇,仔细我手中线头一乱,着蝴蝶就要睁眼瞎了!” 花竹听得噗哧一笑,她放下手中的扇子,将那冰碗搁在不远处的案几上。轻手轻脚走近那巨大的绣花架子旁边,凝神看了一会,便啧啧称赞道:“娘娘,真不是奴婢奉承您,凭的什么东西,到了您手里都会变得格外精致动人。您就说这簪花仕女图,这美人、这花、这蝴蝶……啧啧,奴婢之前也在宫中见过,可要说您绣的这个,可真正是要把司珍房的一众巧手都比作了钟馗画符了!” 子静横了她一眼,笑了笑,依旧低头去忙活自己的。 少顷之后,只听她轻轻唤道:“上水,我这手里出汗了!” 花竹捧了一个精致的木盆,里面装着大半的清水,上面浮荡起几片清香的姜花花瓣。 子静轻轻浣了手,宫人奉了巾子过来给她擦面,正闭了眼睛时,却觉得背后伸来一双大手,将自己兜头蒙住了。 她不消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那香味如今熟悉的离远就闻的清。 近来每日里见了,也不拘再行什么礼,斜斜往后一靠,子静口中只说道:“这会子太阳正大呢,你怎么就来了?仔细晒的头晕,若是中了暑气就更加是我的罪过了。可是用过午膳了?要是没吃的话,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南宫凌沣恨的在她右边脸颊上狠狠啜了一口,继而沉声道:“你几时就小气成了这样了?朕不过是每日过来蹭两顿饭而已,你便这么敷衍了事?” 章节目录 第1072章 番外:变故5 一旁的宫人们早就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看着这帝妃之间亲热的场面。子静懒得和他争辩,只伸手往一旁的案几上一指,上面还放着半碗晶莹剔透的鸡汤凉粉,便道:“尊驾哪里是随便就能招待的?我中午就吃这个,你呢?漫不成跟着我一块?” 南宫凌沣一皱眉,将她就手往塌上一放,口中不满的说道:‘朕已经嘱咐了,叫你不许多吃寒凉的食物。这凉粉虽然应节,但你身体历来羸弱,却是耐受不得的。你这殿里的宫人看来如今胆子是大的很,竟然敢逆旨行事?” 子静斜昵他一眼,撒娇道:“是我叫做的,你待要如何?若说逆旨,也是我一人所为。你要将我怎样?” 南宫凌沣叹了口气,将她拢进怀里,他下巴抵在子静的额前,俯身在那发间吻了一下,才温柔道:“朕自然拿你无可奈何。不过,少吃些寒凉的东西,一则是暖胃,二来也是朕不想叫你每月受那几天的痛。朕一心为你好,难不成又成了霸道?” 子静闭着眼,只是轻轻“嗳”了一声,继而贴在他胡须微扎的下巴处,双手拢上了他的颈子。 “你这殿里倒是凉快,原也无需这么早就用冰的,朕一早便想着,是不是叫人开了冰库呢!看来不用破例了,等着端午过后吧!”南宫凌沣一面低语,用手摩挲着她细腻的颈子,他只觉怎么也爱不够似的。 那手上抱的力度越来越大,有时真是情浓到了深处不可抑制时,恨不得就这样与她融为了一体。将这酥软娇弱的身躯,深深的揉搓进自己的体内。就这么血肉交融着,再也不要分开。 徐致立在殿外的珠帘边,他驻足向皇帝适时启道:“陛下,贵妃娘娘,午膳已经摆好了,请移驾大殿用膳。” 子静这才睁开有些疲惫的双眼,对着他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道:“原来你早就备好了呀,我这会也饿了,咱们走吧!” 南宫凌沣看见她眼底有几丝血丝,不由的心间一疼,脱口便道:“昨夜没有睡好么?怎么起了血丝?” 子静扭头别过脸,朝那绣花架子一努嘴便道:“倒不是没睡好,许是昨夜弄的晚了一些,不妨事的。” 南宫凌沣这才注意到殿中的那副簪花仕女图,他驻足细细看了,突然道:“这仕女的原型……是你妹妹子蘩?”他有些不敢置信,女红中最高的境界,便是以人物为原型起绣,这比之普通的仕女绣图,那些是对着花样子描图,愈发要难上许多倍的。 子静点点头,随即兴奋的拉着他的手道:“你看看,我绣的,像也不像?”说罢,歪了头,只是自顾自的欣赏气自己的作品来。 她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女,难免有时随性起来,便有天真的稚气流露。南宫凌沣含笑打量着那粉色微醺的脸颊,忍不住偷香赞道:“香!嫩!滑!真是美极了!罢了罢了,朕也不拘用什么午膳了,便抱着你啃了好罢!” 章节目录 第1073章 番外:变故6 子静回过神来时,朝他唾了一口道:“你这登徒子!真是……人家叫你看绣的图,你怎么忽然就这么无赖了?我又不是那吃的馒头,说什么香嫩滑的,啧啧,真是听着都嫌腻味的很!”说罢,自己摔了帘子,便往大殿走去。 南宫凌沣也不恼,欢喜孜孜的跟了在后面。少顷,两人都在圆桌前坐定时,他才开口正色说道:“你若要送她们新婚贺礼,凭的什么宝贝,只要你开口,朕难道还会不舍得?只要你不将朕的天下九州都拱手送了出去,旁的东西,朕没有不肯的。这么辛苦的自己开夜工绣了来,熬坏了眼睛,仔细朕要和你妹妹算账!” 子静朝他伸了一下粉色的舌尖,她取了银勺舀了一下面前的赤金炖盅,尝了一口新鲜的鱼翅羹后嬉笑道:“哪有您这样做皇帝的?竟然怂恿自己的妃子将国库开了来送给自己的妹子做新婚贺礼?您就是真肯我也是断然不敢的。否则,朝堂上那些清流言官,岂不是要用吐沫星子把我给淹死了?您这是嫌我这妖妃的名声还不够响亮的么?上赶着把我往篝火上架去!” 南宫凌沣展颜一笑,连眉心里都是舒心的愉悦。他忽然想到历史上有名的那位昏君周幽王,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让自己的帝国在手中陨落了。 她不给他一个笑,却替他担了“祸水”之名。他偏给她一个玩笑,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如此为她负上“幽”的亡国谥号。 而自己呢?她总是若即若离,那雾里看花的朦胧与醉生梦死的贪恋,却也叫人无奈而刻骨。 拱手河山讨你欢!原来,帝王自有衷情时,自己也许未必会比周幽王强上几分。 南宫凌沣这样想了,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子静正在喝汤,见他眉宇间欢愉之色,不由的细细瞧了一眼,问道:“陛下,您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说来我也听听好么?” 她美目含情,不觉自己面上流露的天真好奇,南宫凌沣却是被这一眼摄走了心魂,半响才正色道:“子静,朕以后和你一起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朕?你这样的眼神,很容易叫人透不过气来的。” 子静一时怔住,她少顷才嘻嘻笑道:“陛下,难道您是说,我会让您目眩神迷?哈哈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只嘻嘻一笑,不肯正视他的话中所指。 不想皇帝却在片刻后低语道:“朕经常被你弄的目眩神迷,私下无人倒也罢了,在宫人面前,你以后可不要再这样。” 子静莞尔一笑,并不当真。她隔了片刻才问:“陛下,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您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南宫凌沣点点头,正色道:“只要你以后懂得收敛,朕便回答你。” 见她噗哧一笑,露出狡黠的神色,他才忽然紧张起来,她要问什么? “那咱们就说好了,不论我问什么,您都不许生气。”子静毫不含糊的先发制人,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章节目录 第1074章 番外:变故7 “好吧!你这小东西,总是要这样加一句,朕难道还赖了你不成?”南宫凌沣一面夹了一筷箸她喜欢吃的瑶柱焖酸笋到她面前的碗里,一面笑着应道。 他这样应了,便是君无戏言。子静却一直只是慢慢的喝着汤,间或吃了几口菜。她不时的偷眼打量着他,却在神色闪烁间泛起几丝暗笑。 皇帝被她这样看得毛骨悚然,好容易一顿饭吃完了,宫人上了漱口的香茗后,他才抱怨道:“你这样瞧着朕,搞的朕连饭都没有好好吃。说吧,到底要问什么?” 子静含了漱口水在口中,只是看着他,却不开口。她神色认真,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措辞才好说出来。这面筹措着,不觉时日已经过了正午。 湘云殿前荷香依旧,芭蕉苍翠,凤溪子洁白如玉……如此美景,处处雅致,寸寸锦绣。此处,原本就是周国后宫中最尊贵的女子所居的皇家御苑。 子静忽然想起冷香苑里的紫陌花,算算时间,此时也到了花开如荼的时候了。她央了他要去看花,南宫凌沣却蓦的一把抱住了她往寝殿走去。 “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为何问到了嘴边又不肯说了?”南宫凌沣被她撩起心中的好奇心,哪里肯顺了她的心思左顾其他? 子静被他压在床上,鼻息间满是那熟悉的龙麝之香。她将眼睛闭上,抵在他的下巴处。感受着那稍微有些扎人的胡须根,少顷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的睫毛原本就浓密而卷翘,偏生又生的极为长,这样轻轻一拂弄,便引的皇帝下巴处痒酥酥的。他将身子往下移了一移,对上她那美丽无双的明眸,在那清澈的眸间窥见自己的倒影。 波光粼粼时,原来子静也含情的看着他。只一刻,身边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南宫凌沣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只觉所有的红尘世俗,一切的痛苦与孤独,都远离了自己。 绣花轻纱帐顶缀下璀璨的水晶珠子,迎着午后的丽阳轻轻摇曳着,点点星光洒在身下少女绝美的脸庞上。他怔怔的看着,其实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关于邢素兰的身影了。毕竟,她逝去多年,而如今,她才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许是想起故人,他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便低声喃喃细语道:“子静,只要有你在朕身边,朕便觉得,此生,再无遗憾了。” 他说罢,便凝神闭目,庄重的在她如花的脸颊上印下柔情万分的一吻。 “子静,朕其实有时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时掌控不了对你的感情,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是不可为,便要引来亡国的祸端。所以,其实上次,朕也是想要藉机将你淡忘……朕也是凡人,担着天子这样的名号,又有父皇那样英明神武的榜样在那里,朕要做一个好皇帝,其实过的并不容易。朕知道,对你这样的感情,不是自己所应该拥有的。” 他仍旧闭了眼,却将身子往外侧了一侧,双手拢住子静的身子,殿外的午后,是一派的祥和宁静。 章节目录 第1075章 番外:变故8 他语句的停顿间,子静听见来自他喉间的轻颤。她伸手摸到他的手指,两人十指相交的握着。清风拂得花影簌簌,间或有凤溪子宽大的花瓣掉落于庭院中的卵石花径上面。夏风熏暖,引人昏昏欲醉。 “但现在朕再也顾不上这些了,朕已经认命,若说这一生真有什么弱点的话,你便是朕最大的弱点。朕在想,若能用江山换了与你共度一生,也是值得的。” 他如此温柔,倒教子静不安的睁开眼,以手按上他的唇边止住他的话语。 “陛下,您怎可这样说……”。子静万分不安,她从未想到,自己在他心中,能与周国江山并重。亦或者,更重。 “所以,子静,不管你要问什么,亦或者,是要朕给你什么样的承诺,你现在问吧,朕一定如实答你便是。”他抓住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唇边。 “陛下,其实我一直不懂,亦或者说,是一直怀着疑惑。您是皇帝,拥有天下间最为美好的一切。您有无数的嫔妃,如花美人三千,哪一个不值得您去爱的?您这样对我,会不会哪一天想来,觉得不值得?” 子静任由他吻着自己的指尖,她的眼神清澈,这句话,藏在心间那么久,而今终于问了出来,心中大感轻松。 “你是觉得,朕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对你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小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朕看起来像是这么不成熟的男子么?你别忘了,朕差不多比你大了二十岁!” “那又如何?陛下,我其实一直想问的就是,您真的觉得,我就是您一直在等的那个人么?我与元后,真的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么?”帘帐内光影稀疏照将进来,冰裂纹的窗棂映在子静身上,脸上也微微显出明暗不定的阴影。 “傻瓜,朕现在告诉你,你跟元后,其实并没有关系。是,曾经朕也以为,当初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对你的那种感觉,就是对元后的怀念。但经过这两年的时间,朕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切与她都无关。而你之所以总是不确定,那是因为你还小,很多东西,没有经历过等待,你真的不知道谁才是你生命中一直等候的那个人。若是你到朕这样的年岁,你或许就不会这样疑惑了。因为,你等了半生才等到这样一个人,你说你会不会还对自己的感觉惊疑不定?” 南宫凌沣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挨在胸口。子静听着他心绪起伏,便静静的侧耳听去,再不言语。 过了良久,子静都有些快要昏昏欲睡了,才听得他低声呢喃道:“子静,你有时会不会觉得朕年纪太大了?朕有时常觉得遗憾,君生我已老,这会不会让你也觉得同样遗憾?” 子静娇笑着揽住他的脖子,轻轻低语道:“若是您现在也是我这般的年岁,会像这样哄着我吗?嘻嘻……陛下,我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何况,您现在不还是英年华发嘛!” 皇帝终于被她哄的笑了起来,一时放开心头所有的隐忧与不快,两人并头睡去。 章节目录 第1076章 番外:变故9 子蘩三日后,终于得到曹元鸿允许,前来宫中谢恩时,子静正握了针线,站在绣绷前小心的拈开一团鹅黄色的丝线,正在屏住心神绣那五颜六色的鹦鹉。 花竹举着扇子在她身后轻轻的打着扇子,少顷后终于绣成半片翅膀,子静回头便咬着线头说了一句:“去找个簪子,把我的头发给束了起来,这么托着拽着,弄的人后脑门总是湿热湿热的。” 她这面说完,花竹便应声去了妆台上翻检。正在忙活中,听得殿外徐致的声音传来:‘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子静噗哧一声笑了,她回头望去,将口中衔着的丝线取下,眉眼里都含着笑,只说道:“可是将人带进来了?快些让她进来吧!” 那个原本泛着喜庆的下午,子静本是十分欢喜的迎接了子蘩进来见面的。后来子蘩说有要事要回禀,她便依言遣散了四周服侍的宫人。子静与子蘩端坐在寝殿中,姐妹俩说了很久的话。花竹候在殿外伺候着,隐约听得殿中有哭泣之声传出来。隔着重重帘幕,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见仿佛是子蘩在哭诉什么,贵妃却是吓的有些发懵,话也不多几句。 再出来时,子静的脸色已经不对了,她的神色有些怔怔的发呆,两眼失去了原先的光泽,面上空显着一副萧瑟。虽然还是平静的说着话,但话里话外都显得空洞了。 子蘩却两眼哭的黯淡无光,面上红肿的连冰敷巾子也不管用。花竹见了心惊不已,以为是姐妹之间有了什么不快,但她身为奴婢又不好问,只得奉了茶水伺候着贵妃的妹子好歹留在宫里吃了一顿饭,便眼见贵妃送了她出门。 子静回到寝殿中,依旧是站在绣绷前。午后的太阳极为浓烈,帘影透进一条条极细淡的金色日光,烙在平滑如镜的金砖地上。 绣架上绷着月白缎子,一针一线绣出葡萄鹦鹉。鹦鹉的毛色极是绚丽多彩,足足用了三十余种丝线,一旁搁着绣线筐子,里面的五颜六色先前翻的凌乱,现下早已被宫人理的清清楚楚。 子静心头烦的阵阵发紧,她伸手挑了挑那筐子,想要抽出一根丝线来继续那未完的功夫,最后却一不留神弄了一个凌乱。她顿足重重叹息了一口气,回头便吩咐了花竹准备出门,说是要去汰液湖边赏荷花。 湘云殿中现在早已备有肩辇和轿夫,子静心绪烦乱,也不想慢慢走着去了。一路上行人极少,隐隐只见得天色风云翻转,看似就有一场大雨要下。 子静也不避雨,只吩咐轿夫加快脚力,趁着下雨之前赶到那湖边亭子里便是。一时终于到了沧浪亭,她起身下轿,但见烟雨蒙蒙笼罩下来。 子静仰头望去,只觉心中已经开始微醺。 细雨薄雾中,泱泱流光的绮艳湖水,四处轻漾起华美的波。上苑华丽精美的无数楼台,点缀在青山碧水之间,歌吹管弦之声飘荡在迷离的夏雨绵绵里,那丝竹绵软悠长,仿佛能抽走人全部的力气。 章节目录 第1077章 番外:变故10 她在心中挣扎了无数次,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衣袖中的血书仿佛千斤金之重,直压的她喘不过气似的,手上扶住了护栏,却还是觉得身子一阵轻一阵的被风吹的十分飘摇。 她这样站在这里,就在此处,她想起自己在一年前曾与兰妃说过的话。那时她以为他并非真心爱自己,所以才生猜疑之心,那时做的一切,只为想要逃离他的视线,远离他的世界。 而今时今日,仍旧是在这里,她衔了一丝苦笑,心里暗暗道:若再来一次,你会信我么?还是……? 明知这一问没有答案,却还是不肯停顿思绪。或许,原本在她心里,就并不太相信他所谓的信任吧!他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他给予她一切,也可以随时收回。而她一无所有,连所谓的自尊,都是可怜的微不足道。 驻足许久,风雨渐渐大了起来。沧浪亭边风浪依旧,仿佛千年恒古便是如此。 就像是那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无法呼吸,意识渐渐离去,却能听见最后杂沓的步声。 而再一回头,却正好一头扎进他温暖馥郁的怀中。他搂住她,浑身都被雨水浇的湿透,“你怎么这会跑到这里来了?”他如是问,似乎也不指望她能回答一样。 雨下的实在大,一时也走不了,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风浪,将瑟瑟发抖的她紧紧抱着,附在她耳边安慰道:“不要怕!朕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不理你……不怕啊!” 子静抬头看去,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界,只觉朦胧的一片,看不真切。他离她这样近,她衣上淌下的雨水渐渐浸润他的靴底。 她心里只觉一阵无边的空洞,胸口止不住的咳着,全身颤抖得几乎无法呼吸,冰冷的湿发粘腻在她的脸上,薄薄的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她几乎已经再也无半分力气,只蜷伏在他怀里一径喘息。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因为刚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子静见得明黄缂金九龙纹,袖口繁丽的金线堆刺,但那手指却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两人四目相对时,仿佛是错愕,又仿佛是惊诧,她伸手紧紧的回抱住他,贪恋着这珍贵的温暖与依靠。 子静将下巴抵在他的胸前,他高大而魁梧的身材,在此时就是一面最好的守护墙。只是她不知他能守护自己多久?又是否真的会一直不变? 子静扬起头,她轻轻问道:“陛下,子静若有所求,您会不会不问缘由,都愿意答应我?”不问缘由,因为她答应了霍清韵的请求。她要向南宫凌沣求情,却不能将真相公之于众。因为,本朝律制言明,凡兄妹乱伦通奸者,当事者处死,子女永世为奴为婢,以敬效尤,警示后人。虽然霍清韵与霍浩天在血缘上并没有亲情,但是,她却是霍家收养的养女。养女者,本来按照本朝的风俗与律法,就等同于女儿,因此,这兄妹的情分,是在她成为养女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的。 章节目录 第1078章 番外:误解1 他曾说过,拱手河山讨你欢!更何况,眼下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桩婚姻的更改而已。她已在他身边陪伴了近两年的时间,她想,若他真的信任自己,便不该疑虑其他的。 “你说吧,朕答应便是。”雨丝或许能浇软人心中最为坚固的地方,他喃喃细语,仿如昨天的情话一般深情。 子静郑重跪下,她顺着他的脚跟跪倒,旋即抬起头说道:“我求陛下收回成命,将我的妹妹另许他人!” 此时外面的 风雨已经暂停了,彼此却是寂静无声。南宫凌沣原本伸了手过来,这时也猛然停下。他复杂的心情透过指尖传递过来的,是微微的颤抖。 子静仰面看去,风雨过后碧空如洗。汰液湖回复了往日的安宁与平静,在薄雾中显得处子一般的娴雅。 他纹丝不动,孤寂冷冽的面容终于令子静欲语又止,她原本伸手向了衣袖之中,此时也缓缓、无力的垂下了。 过了良久,细雨竟然又再飘起,徐致与一众内官侍卫簇拥在远处,不敢再上前半步。 雨丝银亮,再次濡湿他的衣裳,明黄金线的龙纹,无声浸润成灰褚的颜色,湿衣贴在身上渐渐发冷。 可是一颗心在胸腔里,博动得牵起肋下隐隐作痛。 良久之后,他长长吁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起来吧!我们回去……”。 子静木然起了身,只觉眼眶陆忽然有泪,极大的一颗,从眼角慢慢的沁出来,“嗒”一声砸落,泪水混着湖水雨水,一点一滴的往下淌着。 她终于崩溃,精疲力竭的倒在他的怀里,人事不省。 他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她,语气温存得如同耳语:“朕在这里,不要怕。” 她的头被他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她听得到他心跳的声音,他的气息陌生而熟悉,夹杂着清郁的雨水与龙麝之香香奢华雅致到极致的气息。 她突然觉得心中一松,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松懈下来,他的臂怀温暖而坚固,仿佛能抵挡住一切,只是紧紧的搂住她。 他将她打横抱了,登了龙辇回去。子静淋了一身通透的雨,在他怀里竟然也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夜色凝固的深夜,他早已离去,只剩一缕淡淡的香气萦绕着她的周身。寝殿里静悄悄的,也不知是何时了。子静抬了一下无力的手腕,轻轻唤了一声:“花竹……”。 不待有人应声,子静先自己怔住了。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下,贴身的寝衣内,却并无那封承载着数条性命的血书。她一时只觉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天顶盖,慌忙下地时带住了衣裙的下摆,竟然直直的滚落下脚塌上来。 “轰隆”一声,顿时将床边的高脚几震的歪在了一边。那燃烧了大半的红烛摇晃着掉下地来,一下烧着了床上悬着的轻纱帐子。 值夜的宫人原本睡意正浓,此时听得声响赶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子静倒在地上,烛火点着了帐幔,这才急的大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走水了!” 章节目录 第1079章 番外:误解2 火势顺着绣花织锦的帐子迅速往上爬去,整个寝殿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宫人们惊觉之后,迅速把子静扶出了寝殿。子静披头散发赤足而出,却是依旧惊魂不定,想了想,虽然不知道皇帝何时走的,但她却还是不曾放下心间的那一桩心事。 她拉了匆匆赶来的花竹劈头便问道:“见到我衣袖内的那方丝帕没有?上面有血书的那个。见到没有?” 花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见主子的神色不对,这才摇头应道:“什么丝帕啊?您自己用的那条?洗了正晾着在后殿的檐下呢!今天下午是陛下将您送回来的。奴婢给你更衣时,只将您身上的香囊给取了下来,压根就没见到什么丝帕。” 血书,居然就这么没了? 子静当下惊的魂也没了,下一个心跳复苏时,她便挣脱了宫人的搀扶,拼命往殿外走去。 “贵妃娘娘!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花竹从殿中冲了出来,顾不上火势熊熊的寝殿,一把抱住子静的身子。 子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她,仍旧往殿外奔去。口里只是匆匆说了一句:“我要见皇上!” 花竹惊的话也说不完整了,她毕竟力气大,身体又比子静强上几分底子。这面提了一口气跑来,便横着腰抱着跪下道:“娘娘!这会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寝殿里虽然走了水,但是内宫可是已经宵禁了啊!您这会要去见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啊!”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你快说啊……快点告诉我!”子静心里忽然涌来一片无边的绝望,她隐隐觉得他必然又会再一次伤到自己。 花竹抱着她的腿,朝身后的众人道:“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拦住娘娘啊!” 她不说,便是意味着……子静脑子里乱成一片,却陡然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连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花竹,你告诉我!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她以从未有过的声嘶力竭,唬的花竹再不敢对视。全身抖的像筛糠一般,连手指尖里都是冰水沁过一般的凉意。 花竹低下头,手上仍旧不肯松劲。 “陛下,陛下今夜歇在甘露殿里……”。子静扶住胸口,下一刻便开始气喘如牛。她原来真是没有想错……他歇在甘露殿里……他,他,他又在与别的妃子做那种事情…… 是啊,他纵使说了再多,但是,他毕竟也没有承诺过,要为她放弃六宫不是么?她于他,只是几千分之一。而她,却将他当成了全部…… 千言万语纵使真,海誓山盟总是赊……梦里飞花不知影,醒来却是泪千行……子静不再说话,只是回转身,走回大殿中。 她沉着脸,一时殿中无人敢出声。寝殿里灭火的太监们逐次退出来,余了其他宫人在里面收拾着残局。 子静面无表情的走回大殿,并不再言语,她径直往殿中走来,末几,取过身侧高几上一只石榴红的美人耸肩瓶,取下来轻轻一掼,“咣啷”一声便是满地狼籍的瓷片。 章节目录 第1080章 番外:误解3 殿中宫人都知道子静素来和气,却不知道此番是是为何发怒,一时皆是不敢出声,便齐齐跪下来。子静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狠狠的扫了一眼花竹。 继而褪下脚上的软底便鞋,神色漠然的朝那堆细瓷碎片踏了过去,她的步子依旧轻绵,软缎的罗袜顿时被锋利的瓷片划透,每走一步,便是在足底绽开了一朵嫣红的莲花。 心痛到了极致,她竟然觉得这脚底的些许疼痛,竟会让自己纠缠的心间好过一些。轻而微的声音,轻薄瓷片被踏裂成很小的碎碴,她面上带了笑,脚下愈发用力的踩下去。 不到几步,那雪白的罗袜便已全部沁透了嫣红的血水。 她漫然向前,乌黑如镜的金砖地上,漫出的血色更显殷浓,缓缓的无声淌凝,像小孩的手,迟疑的好奇的伸向四面八方。 而她恍若无知无觉,只是步履轻慢。 花竹脸色惨白一片,她就着子静的脚尖齐膝跪下,细瓷碎片深深的扎在了她的膝盖上,她却眉间眨也不眨一下。 “娘娘!您不要这样,您要什么,奴婢去给您办了来便是……。”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现在,现在就要!”子静的声音凄厉不可当,最后几个字,简直是咬住了舌尖的颤抖,她才喊了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备车……您先包扎一下脚上的伤口吧!奴婢求您了!”花竹抱着她的腿,哭的泪雨纷飞。 子静垂下了头,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从低到高,继而是锐利的痛与刺穿人心的一句话:“你包扎我脚上的伤口,那心底的呢?” 花竹不敢答话,只是苦求着不放。子静微一怔神,便看见身边的那盏明亮的纱灯。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支粗大的红烛。瞧不见那滴滴落下的烛泪,灯光朦胧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荏苒跳动。 她最终夤夜出了湘云殿,敲开了甘露殿的大门。 夏夜总是惊风急雨,子静坐在肩辇上,有浩然的风从耳畔掠过。 这夜偏生无星无月,夜色浓稠如汁,哗哗的雨声激在城楼屋瓦之上,湿而重的寒气浸润透过衣裳。 轿夫走的很快,身后快速驶过去的是禁城连绵沉寂的殿宇琉璃,墙外则是京中安静眠着的万家灯火,城墙上纷烁杂乱,就像天上倾下百斛明珠,在风雨摇曳中朦胧成一片珠海。 宫中的梆声响过了三更,有一盏微黄的灯渐渐近来,提灯的人穿着黑色油衣,无数条水痕顺着油衣淌下。 华安全身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见得贵妃的身影在肩辇上坐着,只得默然无声的上前拜见。 “贵妃娘娘,陛下已经安寝了!”他不冷不热,因为自己的使命便是要侍奉天子的安寝,但他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开罪不起眼前的这位少女。 子静不作声,仍旧下了肩辇。她脚上只穿了一双罗袜,华安垂头时,猛然见得她踏上白玉石阶的脚下晕开一片淡红。 章节目录 第1081章 番外:误解4 子静不作声,只沉默着下了肩辇。她脚上只穿了一双罗袜,华安垂头时,猛然见得她踏上白玉石阶的脚下晕开一片淡红。 “贵妃娘娘!娘娘,请容奴才进去回禀一声!娘娘……求你发发慈悲,您莫叫奴才们为难……”。眼见甘露殿的门前有数十个侍卫把守住大门,子静驻足之后,便推开了花竹撑着的油棚伞。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淡白的暖气从她苍白的嘴中呵出,瞬间便被寒风冷雨夺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心里仿佛只这短短的时间,便生出一层厚重的茧子。那茧子裹住了痛苦的一分一毫,每一滴血,每一处伤痕,她的所有痛苦都在这茧子里变得麻痹了起来。仿佛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一样,这茧子结得来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将之前的痛苦全部都锁进那一片触及不到的天地中。 放肆的冷风掀起她的白色披风,寒气穿透了她整个身躯,风衣扑扑的翻飞在夜色里,整个人都被风雨浇得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严冬深潭的寒冰里,再也期望不到融化的那一日。 良久之后,才听见他的声音在门中传出来:“叫她进来吧!” 她抬起头,仰望着雨丝在头顶落下,渐渐模糊为无数的流星。 每一颗都在眼中划过迷离的弧迹,终于凝成淡薄的水气,风雨冷漠,瞬间已经吹得尽了。 她进了殿,宽大的风衣后摆带着雨水无声的拖过金砖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渍。她看见他坐在宽大的龙床上,身上穿着寝衣不假,可殿里却还有个女子的身影,兀自在穿衣梳妆。 明黄色的帐幔中,寝具凌乱的翻滚着,掀开了一角的锦被,在烛火中泛出精致的光泽。 “臣妾告退!”那女子却不是香嫔,连子静甚至也想不出来她是哪宫的嫔妃。 南宫凌沣面无表情,脸上凝固着淡漠,他只是挥挥手,便打发了那女子出去。 “你怎么来了?” 他问,她却不答。 几乎压制不住那气血的翻滚,一张口就仿佛会有血箭凄厉的喷出。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咽下喉中的腥甜,维持住面容上的淡泊,只说了一句话:“我来讨陛下的一道圣旨。” 殿中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盛夏时节,雨声淅淅,美人沾雨带露而来,这情景,精妙的如同一卷工笔重彩的图画。 皇帝眉头渐渐展开来,过了片刻,嗤得一笑:“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而来。” 子静恹恹的不愿再说话,被皇帝目光逼视着,心里却陡然起了他念。她抑制住心里的齿冷心寒,目光一转,便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是又如何?” 南宫凌沣大怒,却气的连手脚也抖了起来。他猛然起身,将袖子里的一卷东西朝子静扔了过来,怒道:“你自己看看!好一个郎情妾意!朕就是个傻子,竟然生生的被你玩弄在了掌心里!” 章节目录 第1082章 番外:误解5 嫣红的血书飘落道子静的脚下,她沉默的弯下腰,丝毫也不觉得脚底有钻心之痛在咬噬着自己。眉头连抬也不抬,却将那血书掖好,放回了袖子里。 起身,仍旧是这么站着,两人无言的看着彼此,眼底却也平静的不起丝毫风波。 她在等他一句话,他原本就承诺过的一句话。只是这样的神态,这时的眼神,只让皇帝觉得她是以自己对她独一无二的感情在胁迫他。 一时都是沉默如水,两人谁也不肯开口发话。南宫凌沣将身子往床柱上靠了一靠,借着烛火,他侧眼打量了一下子静的全身。 子静自是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透,那风衣尚且系在颈子上,衣裳的下摆却粼粼沥沥的往金砖上滴着水。一头青丝迤逦的拽在脚跟,因为湿气而紧紧的贴在头皮上。他愤愤的看着,愈看愈觉心中痛怒并起。 “华安!送贵妃回宫去!”他怒气没出可发,只得怪了华安的没眼色。 “陛下!奴才遵旨!”华安听得这一声暴喝,知道皇帝发了怒,不由的赶紧低头跑了进来。看见地上晕开的淡红色水渍,他旋即想起徐致的嘱咐来。 “陛下!贵妃娘娘脚上似乎受了伤呢!奴才去叫人来扶……”。他紧选慢拣,只挑了话往软里说。只看着皇帝的反应,再做计较。 皇帝这才注意到子静的脚底,他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往前几步。只见那月白色的罗袜在烛火下嫣红染开了几分缎面。 心里一急,一掌劈在身前的案几上,便吼道:“你又做了什么了?竟然……难不成,朕今日要是不应你,你还要以死相胁迫不成?” 他说罢,便举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手里,转身便往床边走去。 子静挣不脱他的双手,却闭了眼,轻轻说了一句:“放开我,我不要在这里。” 她只要想到他方才在这张床上做的事情,心里便忍不住一阵隐隐作呕。这句话说罢,眼里却禁不住滚下泪珠来。那胸口处似涌起一阵不耐烦的潮水,死死压住了却还是触的她一阵一阵的难受。 他却听得一愣,只以为她不想面对自己,心中更怒,却又心疼的没有办法。一把将她丢进那绵软的锦被之中,旋即对华安道:“去传太医到甘露殿,快点去!” 华安赶紧“喏”的一声,命人打了热水送上来。 他用被子将她兜头盖了,这面就去伸手脱那染血的罗袜。正褪下一大半,忽然听得她在床上蒙的坐起身来,随后便将头偏过一旁,小声呕吐起来。 他慌忙去看,只见她惨白的脸色在烛火下晕上一层薄薄的红。但那红色却是不真切的虚幻,就这样看去,只衬的那低下的白愈发的触目惊心。 她侧过头吐了几口胸中的郁气,一时止了作呕,身子却是连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剥离去了。就这么斜斜靠在被子上,青丝抛泻在身畔,双目沉沉的阖上,心中却郁郁的涌上一种腥甜。 章节目录 第1083章 番外:怒容1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探了身子过来,伸手替她拨开发鬓上贴的紧紧的湿透的散发。眼睛凑近了去,才看见那薄如蝉翼一般的雪色肌肤,在红烛的光下,竟然显出下面根根青色的经脉。 他忽然意识到,她原来是这么的脆弱----那种脆弱,仿佛是自己用力一捏,便要灰飞烟灭一般。 子静只是闭目不语,凉而薄的锦被覆在身上,如同茧一般,缠得她透不过气来。心狂跳如急鼓,她无声的喘着气,虚弱的重新伏回枕上。 掌心里只是一点微冷的酸凉,无力的垂下手去,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我不在这里。” 他这回静了几分心思,没有再一味的发怒。伸手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轻轻拢了一下,哑声问道:“你脚上既然伤了,自然就要等太医来了再回去。到底是为何伤了自己?” 他说罢,便按捺不住的在她光洁的额前印了一吻,心里,不免开始阵阵心疼起来。那么多的血,且不知伤成了什么样呢? 冷不防子静却被他这一吻所激怒,她飞快的扬起头,顾不得想及其他,心里只有恨恨的一片怒意。 他当自己是什么?什么叫爱?连丝毫的忠诚也不带!就在这里,就在先前,欢爱的气息尚未散去。 她依稀能感受到,那女子所留下的阵阵芳香还停留在被褥帐幔之间。侧了眼,枕畔还能找到几跟带着花香的青丝……心中痛的烧了一把贴着肌肤点燃的一堆篝火,连皮带肉的,甚至沁到骨髓,每一寸都滋滋的烧的灼痛起来。 他却还不自知,仍旧靠了她坐着。那双手圈着她纤细的腰肢,也许,他也在这个地方,在无数别的女子身上,做过这个动作…… 她细细喘着气,手脚竟无一点力气。心中只是拼命的静了又静,等得片刻,才缓缓的扬起手。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他的脸上慢慢浮出了指痕。她这次是用尽了全力,他竟没有闪躲,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心中苦涩一片,连嘴里也好象吃了黄连一般,尽是苦苦的腥味。 她的指尖如此的冰冷,却能感觉到他脸上发烫的温度。她竟然在极度的震怒之后伸手掌掴了他!!她掌掴了他!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了! 他与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南宫凌沣生生的受了她这一巴掌,好在四下无人,宫人都静静的守在殿外。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却见得她满眼的茫然与痛苦。 他的心在暴怒之后缓缓的染满苦苦的酸涩,只觉自己向来矜贵的自尊,被眼前这个少女一寸一寸的踩在了脚底。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放肆的对过自己。没有人能够像她这样大胆的掌掴了自己两次,竟然还被自己奉在了手心里! 他以震怒之后的极度平静冷淡神色靠近了她,伸手将她的下巴捏起。两个指头在光洁的肌肤上面不停的摩挲着,继而将身子抵住了她的胸口,一把撕开那轻薄透出粉白肌肤的胸衣。 章节目录 第1084章 番外:怒容2 只听“撕拉”一声,却是丝绸断裂的声音。他随手将指间已经碎裂的织物抛下,喉间哑声道:“你!----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罢了!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而已!” 他这面说了,手上却不曾停顿,一只手熟练的解开她的腰封,而后含着猥亵的恨意说道:“曹子静,朕告诉你,朕可以喜欢你,可以珍视你!可以奉你做云端的琉璃花,也可以将你踩在了脚底,像对这宫中任何一个女子一样,将你玩腻之后再抛到一边!” 子静痛苦的捂住耳朵,她的记忆回到了初遇时的那夜,那时他----他也是这样说的。 他的眼神,带着亵玩的得意与猥琐,更有冷冷的不知名的感觉,仿佛是----仿佛她只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小猫小狗,自己则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微末……需要依靠他的怜悯和施舍,仰仗他的光辉神邸,才能苟且的活下去。 她厌恶的别开脸,不愿再回想往事。眼前是皇帝深沉而略带急躁的呼吸,如果不是夜这样安静,殿中这样安宁,那声音应该是可以浅得几乎听不见。 她别开头,将眉尖颦的紧紧的。眼前的这个男子,那熟悉的香味,带着雄性侵略性的需求向自己袭来,她只觉得这是她最厌憎的声音和气息。恨不能,恨不能屏住了呼吸,就这样死去。 生平第一次,子静觉得,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下,那感觉,是多么的耻辱。他肆意的凌辱自己,那手上的动作,是重复了上千次的熟悉。 他不管不顾,仍旧是继续剥开她身上早已湿透的衣裳,将那如瀑一般的秀发撩开抛在一旁。 他俯身吻她,令到她被吻过的寸寸肌肤都起了皮胗……她再也压抑不住心底深处的烦恶,连带着对这样柔弱的自己亦恨之入骨。 此时胃中泛起酸水来,只是觉得恶心作呕。她欲要起身吐出口里的酸水,身子却被他死死压着。 她放弃了挣扎,只是泪眼朦胧的往床边望去。眼角望见垂落在脚塌上的明黄色流苏,那是床罩的华丽流苏,细密的打着如意丝绦结,整齐的垂在黄色花梨木的脚塌上。 脚塌上,放着一双他的便鞋。御用织物,上面都是用了上好的金线,勾勒着细密的云纹金龙。鞋帮上,是重重瓣瓣的金线绣莲花。 她眼里凝了一团泪,怔怔的望着那脚塌许久。床罩上垂下的流苏在身下轻轻颤抖着,他已经将她身上的衣物全部褪了下去。她仿佛失去知觉,只是呆呆着任由他的摆布。 豆大的一颗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滚落下去,她听任它缓缓滴落,眼睛却被床旁案几上的一朵烛火所灼痛。 这样抑郁的的夏夜里,殿外下着细密的雨丝,殿中沉闷的连小小的烛光亦觉得灼人难忍。 烛芯间一团明亮的光蕊,仿佛一朵玲珑的花儿,不过一刹那,便红到极处化为灰烬。烛火明灭之际,她却看见那小小的,锐利而又精致的一把剪烛剪。它搁在床旁的高脚几上,泛着清冷的光泽。 章节目录 第1085章 番外:求死1 蓦然,她想到了----只要坐起来,将手伸过去……那尖锐细长的刀刃刺入自己的颈间,一切,便都结束了…… 她含了一口郁郁的酸水,猛然在他的怀里挣脱开来,侧过身子歪在床边一阵剧烈的干呕。南宫凌沣被她痛苦的神色吓倒,一时松了手,便痴痴的凝视着她转过去的光洁细腻的玉背来。 她吐的很辛苦,似乎连胆汁都要呕了出来。见不得她如此难受,他便伸手向过来,想要替她轻轻拍抚几下。 子静将身子悄然往外移了一下,她将上身露在锦被之外,在他尚未明了她的意图时,迅速的抓起了案几上的银剪----那柄精致的剪烛剪。待南宫凌沣看见那道银光闪过时,她已经执了剪刀,将那锋利的刀刃往自己的颈子上扎去。 “不!不要……!”他出声拦了,但是没拦住。眼看着锐利的刀刃刺破她粉白的颈子,登时流下一道嫣红的液体。 身上一紧,只觉心里有什么地方被人狠狠的戳了一刀似的,他不顾一切的扑身向前,兜头将她罩住。手已经握住了她执剪的手指,用了几分内力,强行将那剪刀往外夺了去。 她怎能抵得住他这样的力度?一时手上发软,便任由他将剪子硬从手里扳了出去。 “你疯了?曹子静!你……你便这么讨厌朕吗?朕是你的丈夫,你是朕早已诏告天下的妃子!你竟然在朕面前求死……宁愿死,也不愿意将身体奉给朕吗?朕就这么惹你厌烦?!!!” 子静不作声,她只是一径的闭目流泪。颈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也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眼泪滚下来时,间或和上了那红色的血水,冰玉似的肌肤上,顿时嫣红一片。 皇帝镇定了一下心神,往殿外咆哮了一声:“华安!怎么太医还没传来?” 宫人切切的回言:“陛下,外面正下大雨,许是华尚寝正在赶回来的途中……”。 南宫凌沣咬牙骂了一句,他声音很快,谁也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来人,去将那白药止血粉找来!快点!” 回过头,他便下床,快步走到地上拣起了那柄剪刀,愤而一甩丢出了好远。 接着在衣橱中找来一块白色的丝布,一言不发的走到子静身前,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一拢,将那白布裹在她的颈子上,抹下一大片嫣红的血水。 宫人战战兢兢的奉上了一只素色玉瓶,他打开闻了一下,然后娴熟的将那药粉细心的洒在伤口周围。指甲长的一个口子,他愣是手抖了几回,才算终于抹完了。 那止血药粉带有极强的刺痛之感,因为没有服用止痛汤药,他每涂抹一下,子静都疼得满头冷汗。 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她禁不住四肢抽搐起来,手指无力的揪住被褥,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的事情。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渗下,那牙齿深深的陷入唇中,咬得唇色皆成了一种惨白。 章节目录 第1086章 番外:求死2 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她禁不住四肢抽搐起来,手指无力的揪住被褥,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的事情。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渗下,那牙齿深深的陷入唇中,咬得唇色变成了一种令人不忍目睹的惨白。 她的脸色也惨白得可怕,那种白叫南宫凌沣慌的不知所措,他抱住她,却不敢太过用力,只有轻柔的握住她的手,任她弯曲了身子辗转在床笫之间。他的心亦是疼的抽搐起来,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觉自己恨不得替了她受这痛苦才好。 子静阖了眼,她不断的呻吟着。颈间可怕的裂痛令她想要叫喊,脚掌上的伤口也突然见火辣辣的痛将起来,但最后,到了唇边,她却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呻吟。 “痛……好痛……娘亲……嘤咛……痛……”。模模糊糊的呻吟,在他耳边轻轻袭来,他仿佛身受着魔咒一般,心如同受着最残酷的凌迟,生生被剜出千疮百孔,淋漓着鲜血,每一滴都痛入骨髓。 那样痛,却无可言说,南宫凌沣无望的看了看窗棂外的瓢泼大雨,他的眼角一酸,终于怔怔的落下泪来。 子静模糊了意识,只是不断的呻吟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他颤抖的怀里沉沉闭目睡去。她昏迷了所有的意识,只愿自己这一觉,睡去之后,再不醒来。 待华安急惶惶的领了太医进殿时,只见皇帝正抱着昏迷过去的贵妃呆呆的坐在龙床上。贵妃似乎是赤裸着身子,被皇帝圈住了在自己的怀里。锦被掩住了她裸露出来的肌肤,只余了锁骨以上的地方在众人的视线里。只看了一眼,也可以清晰瞧见,那粉白晶莹的颈上,分明有一个寸许大的伤口。止血药粉凝结了血迹,堆积成一个红色的小丘,衬着雪白的肌肤,很是显眼。 华安不敢在看,只有低头下去。却见地上是一堆染满血迹的白布,远处的金砖地上,还有一把被丢出老远的剪子。 华安心惊肉跳,慌忙磕头请安道:“陛下,您没事吧?” 南宫凌沣缓缓的转过头来,用一种充满木然与绝望的眼神从他身上一带而过。“还不快点过来给贵妃看看伤口!”这话却是对着两位太医说的,两位惊魂未定的太医赶忙举步上前。 南宫凌沣这才意识到子静身上一丝不挂,来不及为她穿好衣裳了,他只得伸手用被子将她的锁骨掖了一下,然后沉声道:“朕一时失手,伤到了贵妃。太医,你且看看,快去煎些汤药过来。还有,她的脚……”。 嫔妃在宫中自杀乃是大罪,他只有替她掩了下去。但心中一想到她险些就在自己面前自杀,仿佛曾经的历史又再度重演了,他心里却又一次痛的不可抑制起来。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在臣下面前落泪失态。双手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上。 章节目录 第1087章 番外:求死3 两位太医分别仔细的给子静查看了颈子上的伤口,以及脚掌上的割伤。褪下袜子时,皇帝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别过脸,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堪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 这一生,尽管双手也曾沾满鲜血,御笔签下无数的格杀令,却从未觉得有如此憎恶血腥的时刻。 他抱着子静在手里,良久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今夜这样的行径……叫她怎能不心生恨意? 其实自己是一时气愤,故而在绿头牌上随便召了一位进宫两年尚未侍寝的小仪。等自己进了寝殿,对上那女子曼妙的身体时,却发觉自己根本就毫无兴致。 那前来侍寝的女子只是怯怯的,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他愈发索然无味,自顾自倚在了床柱上,便拣了一本书翻看。末了,对那女子吩咐了一句:“你一会儿便自己回去吧!朕明天就会下令内侍省给你循例晋封一级。” 她是他的嫔妃,无论他对她有没有兴趣,这一点都不会改变。而对南宫凌沣来说,此时除了子静,他还需要什么女人来慰籍自己的寂寞呢? 其实他早就已经许久不招嫔妃侍寝,就连去均德殿看望德妃,他也纯粹只是过去看望女儿,嘘寒问暖而已。明知这后宫中有这么多的女子等着他去温情,他却困在自己编织的情网里,再也挣脱不开来。 偏生今夜被她看见这样的一幕,她如何肯再信自己对她的一番真心?他能对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掀了一个嫔妃的牌子,却并没有行那周公之礼?漫说是她,只怕连殿外守着的宫人也会不信。 原来说到底,自己没有及时解释清楚,到底是深深的伤了她。尽管是无心,尽管自以为自己也被她背弃了,但这样的结果,还是教南宫凌沣始料未及。 一时太医们查看了伤口,又派宫人细细的上了消炎药粉。方子开出来后,华安忙着下去安排煎药,他便轻轻的将子静移进了被窝里,平躺了下来。 她的衣裳被自己撕扯着掉了一地,这会也不拘什么体面了,他命人在衣橱里取了一件自己的寝衣,给她裹了起来。 其实甘露殿里备有女子的寝衣,但是实在不敢再叫她心生他念,他只有取了自己的衣物给她穿上。 宫人拣了地上的衣物,少顷便奉上来请示道:“陛下,这是娘娘的衣物,是否叫司珍房拿去修补?” 南宫凌沣看见那些衣物都被自己撕扯中碎裂了开来,一时也不多想,只道:“都丢了吧!叫司珍房给贵妃重新做过就是了。” 宫人躬身退下,正要出去。 “慢着!那上衣袖子里有一封血书,你取来给朕。” 他到底想起了这一出,赶紧唤了宫人回头。自己伸手接过那轻薄的一方丝帕,却无端的觉出分外的沉重。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起来,华安早已率了众人恭候在殿门前,准备给皇帝端正衣冠,临朝正德大殿。 “罢了,今儿朕罢朝一日。你去传旨吧!只说朕身子有些不适,有事明天再议。”南宫凌沣身心疲惫,只想守着子静到她安然醒来。 章节目录 第1088章 番外:求死4 华安听得一呆,这可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皇帝罢朝不议政,而在甘露殿里守了自己受伤的贵妃,这要传出去,可是惊天的大事!且不说朝中清流言官会如何议论,只说这后宫里的风浪,都能掀起一个大地震了。 “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难道朕就不能身体抱恙了?今儿这殿里的事情,若是走漏了半点的风声……”。他回身望了望熟睡的子静,将声音调低了几分。 华安全身一阵哆嗦,赶紧跪下磕头道:“奴才不敢!这殿里的奴才们,也是绝对不敢声张的!” 皇帝嘴角划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但那丝冷笑立刻又消弥于无形,只淡淡道:“你替他们打包票,好得很啊。” 华安听他此时语气严峻,不敢答话,只是磕头。皇帝却说:“朕瞧你糊涂透顶,几时掉了脑袋都未必知道。” 直吓得华安连声音都瑟瑟发抖,他心知皇帝此时心中不快,若真要拿了这殿里值夜的宫人来出气的话,自己也是拦不住。当下只叫了声:“陛下……” 皇帝道:“朕今日只把话说在这里,今夜之事若有半点风声走漏,你第一个只取了你这奴才的脑袋。看着你这无用的东西就叫朕生气,滚吧。” 华安汗得背心里的衣裳都湿透了,知道今晚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之前不识时务,递上了那绿头牌的盘子所致。心里正担忧着不知道贵妃知情后会如何对待自己,听到皇帝如是说,知道已经饶过这一遭,忙谢了恩退出去。 “慢着,你去传徐致过来,朕有事吩咐他去办。”南宫凌沣手中攥着那方血书,算了算日子,便沉吟了起来。 “是!奴才这边去传徐公公。”华安如遇大赦,赶紧出去安排布置。 他出得寝殿,火速派人去请徐致。自己召集了甘露殿全部宫人,一番声色俱厉的告诫,只叫众人看着自己的颈上人头说话,谁要是不想活了,也别连累旁人。 南宫凌沣心中烦闷,看着子静睡颜不展,只是眉间轻轻颦着,他心知她必然身心俱伤,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多时宫人便奉了安神止痛的汤药进来,他伸手接了,慢慢劝着她喝了半碗。 许是疼的狠了,子静倒是不拒绝喝药。他喂了半碗后,便见了徐致正缓步进来。 子静将头偏到了一旁,往被子蜷缩了睡去。皇帝随手将药碗给了一旁侍立的宫人,旋即开口道:“紫陌殿修的如何了?室内一应布置好了没有?” “回陛下,奴才昨儿已经去细细检查过,大致上都照您的意思布置好了。除了后殿的那片花园还需要一点时日待花长成之外,随时都可以入住了。” 徐致偷眼看着皇帝疲惫的神色,他小心的回着话。 南宫凌沣点点头,继而对他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朕今天下午便带贵妃过去。湘云殿的宫人,全部羁押在殿中,无诏不得离开湘云殿半步。” 章节目录 第1089章 番外:祸心1 徐致不敢多问,只有点头称是。他隐隐猜到皇帝的疑心,都是为了那方血书而起。至于血书中到底写了什么关键字,能够惹得皇帝对一向宠爱的贵妃如此盛怒,他却无从得知。 但他清楚知道,此时这般搜查下去,却未必能查到所谓的真相。 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深得天子的信任。南宫凌沣现在摆明了态度,他是爱极了贵妃,偏生在此事上,仿佛如同隔着一层什么捅不破的纱帐似的,却就是不能真的信任。他要了结自己心中的疑问,那个疑问也许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存在的从未曾解开亦无从解开的死结。 而那个暗中布局的人,却正好用了皇帝的这个死穴,她明知皇帝不傻,但还是分毫无误的拿捏到了分寸。而只要他下令追查,势必就有一堆无辜之人要受牵连……天子之宠妃,若与外臣私通……漫说不算私通吧,只以暗通款曲来论,这该死的人又不知道要涉及多少了…… 皇帝纵使爱极了贵妃,又岂能真的容了她心里头藏了别个男子?以贵妃的性子决计不肯向皇帝低头,他纵然不会杀她,但两人之间的心结却会因此而愈来愈深。 他心里想明白后,背上便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六月里的天就像小孩的脸,喜怒无常说变就变。 昨晚还是倾盆大雨,今天一早便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这面出了甘露殿,徐致便匆匆往湘云殿的方向而去。进了前殿,迎面见得花木郁郁郁葱葱,廊前所摆的大盆芍药,那花一朵朵开得有银盘大,姹紫嫣红在绿叶掩映下格外娇艳。 他清了清嗓子,便唤了花竹出来。迎着他的是湘云殿里几个小宫女,待叫了几声之后,才见得花竹匆匆由殿后赶来。 当下徐致也不多说,只将皇帝的旨意宣读了一番,而后便命了左右太监锁了各人。内侍省审役司也来了人,将殿中几十号人等就地羁押,随后开始搜查宫室。 徐致在殿中亲自监察着,眼见审役司的太监们在贵妃的床榻下的地砖中搜出一只紫檀木盒子。事关重大,当下不敢耽搁,便径直带了盒子,回甘露殿复命。 徐致心急如焚,出来不久,便迎面撞上正带着金安小公主出来晒太阳的德妃。德妃今日好生修饰,身上一袭丽红薄罗纱衣,整个人便笼在那样鲜艳的轻纱中,笑面如花的朝徐致问道:“可是真巧了,徐公公这是要到哪去?” 她说罢,眼光便在那包的严实的盒子上扫了一眼。徐致躬身笑答:“参见德妃娘娘!奴才这是要回甘露殿去。” “哦?陛下……这会还没起来吗?”德妃这话说完,早已羞红了脸。甘露殿是皇帝临幸嫔妃的所在,她从未见过南宫凌沣在别的嫔妃的宫室中过夜的。 “陛下今早起来觉得有些不适,方才宣太医给瞧了,现在正在休息呢!”徐致不敢直言,心里急着要回去。 “陛下不要紧吧?太医瞧了,有没有说什么症状?”德妃倒是很关怀皇帝,面上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章节目录 第1090章 番外:祸心2 “德妃娘娘不必担心,陛下乃是真命天子,得天神庇护呢,自然无妨。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奴才这便回去当值了。”徐致不敢在德妃面前多说,他深知德妃其人的精明利落。当下匆匆躬身,拜别了德妃。 徐德妃目送徐致离去,手里抱着金安的手却禁不住软了下来。旁边的宫女赶紧扶住了,唤道:“德妃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德妃扶住宫女的手,将怀里的公主交给身后的乳母。她含了一丝苦笑,摇头呢喃道:“金安啊金安,为娘的,真是恨自己不争气啊……”。说罢,眼泪便簌簌而下。 身后的宫人递上丝巾,轻声劝来:“娘娘,您在这边落泪,知道的人晓得是您心里苦,为公主的身子发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专门到了这附近哭给她看的呢……”。 德妃收了泪,却缓缓抬眼问道:“昨夜陛下宣了谁侍寝?” 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赶忙躬身回道:“回娘娘的话,是绮云居的一位小仪,姓苏。刚有旨意下来,已经晋了做小媛的。” “就这个?前半夜就回来了?”德妃不信,便镇定了一下心神,再问。 “是!奴才打听到的,就是这个。陛下临幸完了,就着人将她送回去了,并无别的赏赐。” 德妃闻言似是不信,但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来。半响,才幽幽摇头说了一句:“此事只怕不那么简单呢!呵呵......本宫看来要派人好好打听一下才是了。” 这边厢,徐致进来交了差之后,便退到一旁不再言语什么。南宫凌沣将那盒子接了过来,到手便是一惊。那盒子上用金错刀的笔法,端正的刻了一个“静”字,而右边,则刻着一朵形态淡雅的云。 “这是在哪里搜到的?”他定住心神,向徐致发问。 “回陛下,这是在贵妃娘娘寝殿的地砖下找到的。”徐致听得皇帝口气不善,不由的捏了一把冷汗。 南宫凌沣不再说话,只是挥手勒令四下侍从退下。他凝视着这个盒子,良久没有出声。 而心里,却是抖的不行。生平从未有过这样一种恐惧感,那感觉,好像是……好像似生生的就要被人挖去了心肝一样。他将那盒子捧在手里,原本素有武功功底的双臂竟然微微的战兢起来。 徐致垂头许久,听不得任何响动。偷偷抬了眼,见皇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那个盒子。 他与皇帝相距极近,瞧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下害怕,叫了声:“皇上。” 皇帝这才瞧了他一眼,那目光凛冽如九玄冰雪,他心里一寒,勉强笑道:“请皇上示下。” 南宫凌沣却良久不语,徐致这会是又怕又惊,最后勉强嗫嚅道:“奴才去安排贵妃移驾……”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倒是和缓如常:“这件事朕亲自处置。你下去将湘云殿的宫人全部押解去天牢,记住,要全部留了活口。若有丝毫差池,朕只唯你是问。” 说罢便转身一旁,徐致见他将那盒子抱在了怀里,竟然是要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来开启。 章节目录 第1091章 番外:祸心3 说罢便转身一旁,徐致见他将那盒子抱在了怀里,竟然是要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来开启。 徐致当下不敢多言,便躬身退了出去。他关上殿门时,隐隐听得贵妃在床上叫了一声:“娘亲……”。皇帝身形一震,便凝目瞧了过去。 子静的眉尖颦起,仿佛痛苦异常。他最终还是松了手上的盒子,举步缓缓走了过去。 她伸手出来,眼睛还是紧紧闭着。那手似乎在摸索寻找什么,四下里一通挥舞,最后落到了他的手里。 他握了她的手,不由的紧紧握住了。那种感觉,仿佛是生怕,下一刻她就要抽出手离了自己而去。 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可怕,僵得发硬,他与她十指交握,仿佛能籍此给她一点力量,俯在她耳边说:“朕在这里。” 她嘴角微微歙合,发出的声音更低了,他不得不俯在她唇上,才能听清:“皇上……” 又是这样一句,只是轻微的两个字,便教他愣在了当场。嘴角颤抖了许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缓缓松了手,便闭目沉沉睡去。 见她睡的沉了,他才抽回自己的手,将被角细细掖好。一起身,便径直奔了放置盒子的案几而去。 “朕不该信……朕不该信……她是朕的人,朕为何不信她?……”。他喃喃自语,那伸出去的手,兀自在半空中颤抖不休。仿佛害了大病一般,身上忽寒忽热的,一阵一阵交替着袭来。 这一种痛苦恼悔,便如万箭相攒,绞入他的五脏深处。明知不可信,明知自己会再次犯错……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猜疑,他不想失了她,也不想叫自己一世都顶着这样一个不能解开的心结……这样的纠结,让他不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滴往下流血一般,痛却不能言说。 木盒端正的放在案几上,他伸手握了起来,细细打量着----那盒子用了极为隐秘高超的组合图形暗锁,四下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可寻。 他打量了一番,知道不能强取----这等暗锁,都带有自毁装置,找不到开启暗锁的图眼,而企图强行破取的话,盒子本身便会自燃起来。 而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也会顷刻销毁于无形。 他这面细细瞧了一番,将那精致的盒子掂在手心里,眼底的冷笑却愈发的狠了起来。 天下能做此等精绝暗锁的人并不太多,这门活,不但需要巧手精细,设计的人更是算术上的绝顶高手。每组图形都是用精确的算术计算出来,什么样的结果才能打开内锁,做的竟是分毫不差。 这原本是先朝几代之前一位大内巧匠的独门绝技。他造了这种拼图暗锁木盒,用来给皇帝装载遗诏之用。 此人造好木盒后,便立即被皇帝赐下了鸠毒身亡,而这项绝技,也因此而失传于世。后世虽有无数能人争相模仿,可惜不得精髓,到了本朝,就连南宫凌沣,也是第一次见得这样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1092章 番外:祸心4 但他心中定住,细细一想,便琢磨出几分端倪来。这盒子……假设既然是他送的,那么,自然会与她有关。开启暗锁的口诀,便在子静身上。 他这面看着,手上却缓缓的摩挲起盒子正面的雕纹来。雅致的云纹,刻在盒子的右下角,那个金错刀的笔法刻着的“静”字,仿佛带着携永的力量----下笔之人,可见内心对子静的眷恋与不舍。 以手轻轻推了一下木盒的正面----果然,精密的木纹有非常细微的缝隙,这盒子的正面,是可以用拼图的手法移动的。当你拼出那个正确的答案时,内锁自动打开,里面盛着的东西,也了然于眼前。 这是一项考验开锁者智力的难题,南宫凌沣看了看熟睡中的子静,他扭过头,对殿外侍立的宫人道:“好生照看贵妃,醒了的话过来禀告朕。” 他自己则大步踏出殿门,径直上了龙辇,往藏经阁而去。 他想的原本就没有错,这是前朝宫中匠人的手艺,自然藏经阁总会有一星半点的记录。徐致将湘云殿的宫人都发落去了天牢隔离之后,匆匆赶回只听皇上去了藏经阁,心里愈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待他紧赶慢赶,寻到南宫凌沣的踪影后,却又不得门而进。偌大的七层塔楼内,一众宫中文书太监忙着按照皇帝的指示,将一摞摞的书页在蒙尘已久的书架上搬下来,拂去灰尘后,再仔细翻看了内容,呈交皇帝圣阅。 大半天的功夫,南宫凌沣连膳食也不用,除了偶尔抿上几口茶水,他只将精力全部集中在了研究这个小盒子上。那种神态,仿佛那盒子里装的不是旁的,而是能教他命悬一线的东西一般。 徐致干站着着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知道皇帝的心性极高,等闲之事绝不会如此急于求成。宫中纵有无数能人异士,一道圣旨即可召来演算----但此事却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他又岂肯假手他人? 一时过了用午膳的时间,南宫凌沣依然执着于查阅古书。徐致苦求了几次,均不得理睬。无奈之下,他只有命人送了一盅人参鸡汤上来,权当提补气血之用。 子静在甘露殿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殿里灯树明亮,她揉着酸痛的头,撩开了笼着的帐子。 宫女莲步姗姗,上前躬身道:“贵妃娘娘!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子静啜了一口气,脖子上的伤口痛的火烧一般难受。她小心翼翼的撑着身子,尽量避免不要扯到伤口。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我宫里的人呢?花竹呢?你去唤她过来,我要回去……”。 她说罢,便举步下床。才一活动双脚,便觉得脚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抬眼看去,只见自己的双脚都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哪里还能走得了路? “贵妃娘娘,您脚受伤了,太医嘱咐暂时不要下床。您有什么需要,奴婢去给您办了来……”。宫人慌忙过来扶住她,将她劝回床上躺着。 章节目录 第1093章 番外:祸心5 “贵妃娘娘,您脚受伤了,太医嘱咐暂时不要下床。您有什么需要,奴婢去给您办了来……”。宫人慌忙过来扶住她,将她劝回床上躺着。 “不,我要回去……你们,将我送回湘云殿去……”。不见他的人影,他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个地方了么?他到底想要怎样?子静只觉全身一阵颤悚,明黄色的蜀丝轻柔的裹在肌肤上,却好似炭火刮过一般,她直起了身子,当下就不肯再睡在这里。 宫女一阵为难,她自然不敢强留贵妃,于是只得如实回禀:“娘娘,容奴婢去请示一下徐公公,皇上有旨,命您迁居新宫。这会,且看陛下的意思如何,您再行移驾可好?” 无奈之下,子静只好点头,嘱了她快去。宫人不敢耽搁,连夜带了几个人,一同去了藏经阁将情况告诉了徐致。 徐致正在为皇帝一日不曾进食发愁,听得宫人如此回禀,不由的心下更加头痛。他正与来人悄声说着话,嘱咐回去安抚住贵妃,等皇帝回去再做理论。冷不防里头传出了一个声音:“徐致,你跟谁在说话?” 说罢,宫人掀了珠帘,皇帝竟然一手捏了那个木盒,大步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陛下!贵妃娘娘……醒了。您看,奴才是不是这就去准备移宫的事情?”徐致心里打着鼓,一下比一下急,他不敢偷窥龙颜,只有拣了话往别的地方说。 “不必,朕现在就回去。一会朕传了令,你再去准备迁居的事情。”南宫凌沣面无表情,但听声音却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一行人随即起驾回甘露殿,徐致跟在龙辇后面,心里暗暗忧心。皇帝一夜无眠,今日又水米未进,这会见了贵妃……两人且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当时心里便觉得隐隐后悔,只是悔自己不该搜的这么仔细,要是没有这个盒子,兴许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只是容不得他再后悔细想,御驾已经很快到了甘露殿前。一时下了辇车,南宫凌沣只是淡漠着神色,仍旧镇定的走了进去。 “陛下,您今日还未曾用膳,贵妃娘娘也睡了一天,不如奴才去安排一些膳食过来,您好歹也将就着多少用些……”。徐致紧赶上去,对皇帝躬身说道。 “不必了,你去准备贵妃移居的事情吧!记住,所有服侍的人,都必须是你亲自挑选的。对外,只说贵妃突染急病,暂时移居别殿,禁止宫中所有人的探视。”南宫凌沣这样说罢,随即握紧了手中的盒子,他的眼神中折射过一道一闪而过的冷光。 徐致不敢再劝,只得随着他其后进了寝殿。明亮的灯火下,子静单薄的身影落在宽大的龙床帐幔里,显得分外的萧瑟。 刚好宫人端上了新熬出来的汤药,正要掀了帘子走进去。他挥手止住了宫人的行礼请安,示意徐致伸手接过药碗。 子静垂眸阖目,倚在床柱上坐着,背对着迎面走来的皇帝。 章节目录 第1094章 番外:祸心6 龙床上的烟色绞纱帐子垂着,四条床柱上绞着明黄色的流苏,在床柱中部扎成一个硕大的流苏结子,子静的青丝垂洒一床,身上穿着那件宽大的寝衣,软缎松松裹住的身子,只觉愈发的消瘦憔悴。 南宫凌沣甫一进殿,便有片刻的失神,他对着那背影凝视了片刻。继而才缓步走过去,手里的那个盒子,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之声。 子静闻见熟悉的香味,猛然回头,两人四目相交时,隔着纱帐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皇帝绕着床边走了过去,他停步在她面前,伸手抚了一把她额前细密的汗珠,轻轻道:“才起来就出了一身的汗?还是心里担心着什么别的?” 他话里含了一丝嗤笑,子静陡然抬起头,便看见了他平摊在手掌里的紫檀木盒子。 她注目凝神,他沉默不语。少顷,徐致躬身上来,轻轻道:“娘娘,该喝药了。” 子静将头别过一边,垂下眼帘道:“陛下若无其他事情,子静喝过药就回去了。”徐致将药碗端过来,她一手接了,一气倒头便喝了下去。 许是抬头抬的急了些,才一放下药碗,便觉得脖子上火烧似的扯痛起来。她暗暗咬了牙,强忍了不曾开口。宫人奉了漱口茶水过来,她便只是小抿了一口,举过衣袖掩住了面容吐到了茶盅里,再无二话。 徐致朝殿中的宫人打了一个眼色,众人便垂手尽数退了出去。 殿里静的阂人,北窗下凉风暂至,书案上摊开的书卷被吹起,哗哗一点微声的轻响。 他缓缓抬手,在她面前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手指划过盒面,他心中不消默数,已经将那活动的木块沉着的推向左右,子静的生辰,是丙子年九月初一,末时三刻----按照这个时辰,将木盒的拼图重新移动,便见得盒面的花纹在他手下有序的列来来。 子静见他如此动作,眼底大惊,身子微倾,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对着,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她微微有些失神。 距离这样近,反倒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下楼一步踏空,下一刻就要坠落下去无底深渊,心里无端端发虚。 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怦怦怦怦直击着心脏,胸口像是有什么即将要迸发开来,她微微沁出冷汗。 “咔嗒”一声轻响,那精致的木盒便这么打开了。两人同时凝神看去,却见得一堆破裂成细碎的玉屑----那是霍丛烨曾经送给子静的那块葫芦形的玉佩,早已被皇帝一怒之下捏的粉碎那堆细碎玉屑,如今完好的摆在了盒子里。 子静抬手木然的翻检了一下,隐隐见得那玉佩上面的文字,她陡然明白了一切。那手轻轻垂了下来,整个人便卧倒在了床榻上。身子一软,便就势滑了下去,半伏半跪在床弦,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 南宫凌沣将那木盒里的玉屑看了一眼,便冷笑连连。他将盒子往子静眼前一展,便森然道:“朕是料不得你的心的,便是这样待你,你还记着他的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好!很好!” 章节目录 第1095章 番外:掌掴1 子静垂着头,静静的听着他在指责,她知道他意指为何,却无法为自己辩解。她也知道,正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才是真正的不能争,不能辩,若是争了,辩了,那便是心虚,在他看来,只怕又是一重新的罪状了吧? 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胸口闷的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明知自己被人算计了,而且这算计她的人,想来想去,身份也就不难推断而出。以她这样的年纪和手段都能猜测得出的真相,而他,如何不觉得事情蹊跷,便宁愿信了那暗地里布局的人,也不肯听自己说一句? 说到底,还是他不愿信自己。他是皇帝,他不愿相信,那么,她还能怎样? 只怕,便是剖了一颗心出来,他也会嗤之一声冷笑吧? 她不再说话,身子低低的伏在了花梨木的脚塌上。感觉他渐渐蹲了下来,将那盒子放到了自己眼前。 一只手托起自己的下巴,她不敢看,不敢看他那森然若冰的眼神。他恨不得杀了自己吧?便是不看,她亦能感觉到他心里不可挟制的恨意。 “朕曾想过奉你做朕的皇后,给予你世间最为美好尊贵的一切。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生生的将朕对你的这一份心,糟蹋成了什么样子!曹子静!你的心是冷的,朕永远也温不热……”。 他顿了一口气,强抑制住了胸口奔涌而上的气血。过了片刻,才继续说来:“子静,朕等候了你两年的时间,在朕的后宫里,朕,曾对你付出过绝无仅有的真心与深爱,牺牲了一个帝王的骄傲与尊严,用尽自己此生的全部去爱你。从你的十四岁到十六岁,两年的时间,朕以为你便是冰人,也会化了……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你会如此待我?” 子静紧紧的闭上眼,任由泪水敷面而下。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感叹,都如利刃一般,深深的刺进她的心里。心是碎了,碎了一地一地……再也捡拾不起。 “罢了,朕也累了。既然朕得不到你的心,那么你的人,朕也不会拱手留给他。对了,朕忘了告诉你,先前从曹府传来的消息,霍清韵已经畏罪自尽了。朕早已下旨传令西南大军帐中,命霍丛烨火速回京领旨成婚。子静,你既然无信在先,便也怪不得朕无义在后了。” 子静缓缓抬头,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她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从头看到脚。那眼神冰凉,不带丝毫的温度----继而是一阵轻笑:“畏罪自尽?陛下,我请问您一句,霍清韵畏的是什么罪?您不要忘了,当初就是她一手将我送进宫来的!她又有什么罪?陛下,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南宫凌沣忍不住怒气,兜头扇了她一巴掌。“她有什么罪?她别有用心的安排了你到朕的身边,实则就是以图谋反!陆浩天驻守边境,朕自问对他不薄,可又怎的挡得住他的狼子野心?她早就默许过你和姓霍的小子的婚事,你们还希望着将来可以双宿双飞!朕告诉你,她便是此时若不死,朕也会将她片片凌迟!” 章节目录 第1096章 番外:掌掴2 他本是行武之人,此时又是极怒之下,这一巴掌用力自然不轻。虽是留了几分力道,还是将子静扇的一头栽倒了脚塌上。 眼前一阵金星串起,她一阵踉跄,茫然中扶住了床边,这才没有就地扑下去。 “这是朕平生第一次打女人!尤其是----朕心爱的女人!曹子静,朕不会放过你和那个姓霍的小子!还有你的家人----朕恨你,竟然如此玩弄朕的一片真心……你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 满头青丝顺着宽大的寝衣滑了下来,子静扶住床边,吃力的将身子慢慢坐直。她背倚着脚塌,抬起了头,下地跪行到他的身边,平静的哀戚道:“陛下,为何您不肯听我说一句?我在您心里,便是这样一个人?……” 她不得不按捺下所有的自尊,跪在他的脚底哀求起来。那些都是她的家人,便是宁愿自己死,她也断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血流成河的场面。 南宫凌沣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她,骄傲的曹子静,几时有向自己低头恳求的时候?而她此时,却为了姓霍的那小子,舍下全部的骄傲与自负,这般来哀求自己?!! 他移开了身子,不再看她。背了手,扬声对殿外叫道:“徐致!送贵妃去紫陌殿!还有,朕命你好好看着她,若有半点差池,朕便要阖宫的奴才一起陪葬!” 徐致慌忙奔进来,躬身拜下道:“是!” 子静扬起一边高肿的脸,用衣袖拂去了嘴角沁出来的鲜血,缓缓的站了起来。徐致见她这幅样子,赶忙伸手去搀了一把。 “你下去吧!朕这会不想再见你。等姓霍的小子回来了,朕便做场好戏给你看看。你不用觉得太过痛苦难堪,朕答应你,等朕玩腻了你,便会赐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他猛然回身,伸手撩开她散乱的青丝,森冷的打量了一下她的周身:“你毕竟是朕宠爱过的女人,朕不会让你太过痛苦的死去的。这些时日,你好生想想,若是愿意在临死之前好生侍奉朕一段时日,朕也许一时高兴,放了你的母亲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子静此时如坠入万丈冰潭寒池,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将唇角咬出腥甜的血丝来。止不住全身绝望的颤抖,她倚在徐致身上,连呼吸的力气都渐渐被剥离出去。 嘴唇颤抖了许久,心里早已觉不出痛来了。眼里的热泪强忍着,直忍得心里翻江倒海。 “去吧!”他回转身,对徐致摆摆手道。 少时便有宫人快步上前来,一左一右扶住她。徐致背着皇帝给子静投来了一个缄言的眼神,子静却只能捂住自己被打的高高肿起的脸颊,垂眸无言。 事到如今,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他若能听自己分辨半句,也绝不至于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经历此次,子静也愈发的明白,在他心底,到底尊严比一切来的都更有份量。 章节目录 第1097章 番外:掌掴3 殿外抬来了一副肩辇,她被人扶着放了上去。 一块块宽大细密的金砖在自己眼底掠过,子静麻木的扫过那精致华美的地面。殿门在自己身后缓缓闭上,她惊悚的回头努力扬起脸看向他,殿中烛火通明,而他的背影却在烛火中萧瑟的挺立着。 他始终背对着她,不肯回头看一眼。在殿门关上的那一瞬,子静似乎看见一颗晶莹的水珠,在他的眼角滑落着滴了下来。 子静最后闭了眼,她沉沉的躺在担架上,宫人们给她盖上了丝质薄毯。出了殿门,辇车在月华下缓缓行进,天边一抹浅淡乌云掠过明月,原本被遮挡的光辉顿时明亮许多,朱墙碧瓦、飞檐勾角,在清晰的银色中显得格外静谧。夜风很凉,也很轻柔。四下里除了缓缓行进的脚步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子静觉得自己累极,心里,身上……哪哪都是痛不可当,却又说不出来的冰凉如死。偏了头睡去,梦里不知身在何方,只是那痛依旧,火烧一般的感觉,提醒她还未曾死去。 他的冷笑在她耳边不断的浮现,她拼命躲闪,想要掩住耳朵,不去他那一句一句的回想。脑子里乱成一片,仿佛奔腾着千军万马一般……烟尘漫天,风沙扑面…… 蓦的,她看见了霍从烨,他骑在马上,英姿焕发的朝自己奔来。而他,则站在自己身后,只是冷冷的笑。 她摇头大叫:“不要……不要过来!你快回去,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去……”。前面是死亡陷阱,而霍从烨却是无知无觉。他笑的俊朗无比,他执着的朝自己奔来,他看不见那巨大的布满着鲜血陷阱。 她回头恳求他,一遍又一遍。皇上……皇上……心里直如水沸油煎……思绪翻滚,万般难言……一碗一碗的药,黑黑的药,真是苦……喝到口中,一直苦到心底里去…… “娘娘,醒醒,您该喝药了……”。朦胧里,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呼唤着,子静费力的睁开眼,便看见一个宫女秀气的脸庞在自己眼中晃动着。 “我……这是在哪里?“子静挣扎着坐起身,却猛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那么的熟悉。她轻轻啜了几口气,撑住了全身的无力酸软,才认真将周遭打量了一番。 碧色竹纹窗纱,白色绣花帐子,帐顶绣的是江南水乡的菱花如意吻。小巧的花梨木精雕绣床,弯成半圆形的花梨木镶银丝靠背椅……她缓缓看了,眼中不禁酸涩难抑,她想不到,他----却肯费了这样的心思,为她造了江南风格的幼时故居。 这便是紫陌殿?原来,他对她的过去,都费了心力去了解。 这殿中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檐下的小溪回廊,细密重生的枸结草,殿前右侧隐隐可见拂开的青翠杨柳……这是她梦里的故乡,阔别许久,却始终梦魂荣绕的故乡,江南嘉兴…… 子静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她一时克制不住强烈的悲喜交加,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眼前的死局,那感觉仿佛明明置身于春光明媚之中,可是,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什么时候便是凄风苦雨。 章节目录 第1098章 番外:囚宠1 这感觉无法形容,心里只是一阵悲一阵喜的相互交替着,她不敢信,原来他竟是爱自己的么?倘若不是爱,他又怎肯为了做尽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而自己,何尝不是因为爱,才被伤的如此深? 可这爱却偏生是浮在半空中的一栋海市蜃楼,没有万丈高楼平地起的根基,转瞬便可以倾塌的华宇----为何?为何不能信我一次?你,便这么的看轻我么? 三年的时间,无数次的执手盟约,彼此早已心生挚爱,奈何,却经不起一个外人精心设计的摆布!这一切,到底的天意还是宿命?亦或者,自己就如元后一样,原本就不配拥有这样沉重的爱! ----子静心里沁出黄莲水来,清凉如水的月华下,她一袭天水绿轻罗长裙侧身静坐,裙束尾摆上的玉色长珠璎珞拖曳于地,衬得她轻盈的好似有些虚幻缥缈。 “娘娘,您多少吃点东西吧!奴婢求您了,陛下有旨,如果您身子半个月内不见好转的话,这里……全部奴才都……都得赐死……娘娘,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一条贱命吧!” 那宫人哭的极是伤情,两行眼泪顺着秀气的脸颊滚滚落下。 子静转过头,在心中将她的话咀嚼了一遍,原来……自己的性命,竟然关系着这么许多的人。是啊,自己眼下还不能死。无论他要怎样,自己都只得受了,忍住眼前万般不堪,忍、忍……他会杀了自己么?他会么?如果真的死在他的手里,自己是否也算无怨了呢? 一番思绪休了,心中只是明白了自己要活下去。她转头将那宫女深深的看了一眼,良久之后才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五,名叫淑燕,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那宫女见她终于开口说话,只为活命有望,不由的赶紧擦了眼泪回话。 “你起来吧!服侍我我洗漱,端些粥水过来,我吃便是了。”子静侧身下床,冷不防身子一软,裹着厚厚纱布的脚掌便抵在了床边,脚下一阵剧痛,眼前晕的一片发黑。 她不知道,自己曾几何时,居然病的这么虚弱了? “娘娘小心!您病的体虚,要仔细养着才好。”宫女抢前几步,赶紧扶住了子静。她见得子静面色平静,虚弱的面容上浮着异样灵气的清丽与和善,一时心生了怜意。这位贵妃娘娘,原来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呢,难怪皇帝这么爱重,一天几遍的遣人来问病情康复进度。 为了引开她的病中郁结,她便开始拣了些话来说:“陛下待您可真是好,您看,这几日内侍省的徐公公亲自带人过来,送了各色补身子的滋补品过来,什么血燕、花胶、天山雪莲……堆了库房满满当当的,您醒了就好,厨下也总算有活计可以忙活了……”。 这淑燕毕竟年纪小,性情开朗,当下说着便兴奋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99章 番外:囚宠2 子静见她说的兴奋又是高兴,自己却是面无表情,半响,她才轻轻唤了一句:“不用忙活,我也吃不下什么腥荤的东西,就叫厨房给我煮一碗白粥过来便好。还有,我要洗漱,你去叫人端了热水过来。” 她见不到花竹,心知必是皇帝的意思,且不知有多少人会受自己的牵连?他将自己软禁在了这个温馨的宫殿里,然后----再肆意的凌辱、折磨……身上涌来一阵突然而来的寒蝉,子静便冷冷的就地打了一个哆嗦。 殿外分明就是盛夏,漫天星光熠熠的夜里,暖风自窗棂中穿过,恰似江南永嘉一般温柔。只是,那样年少无忧的时光,终于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子静倚在熟悉的床上,眼角涩的双目发麻。 她洗过脸,沉思良久,略略吃了几口白粥,脑中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这法子是一时权宜患兵之计,未必能解开他心中的结,但或许可以令他改变初衷。子静对着漆黑的星空,心里暗暗祈祷他不要真的大生杀念,连累无辜才好。 淑燕服侍子静洗漱更衣之后,便劝着她躺下休息。子静掀开床上的轻纱帐子,往天边一瞧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淑燕走到殿脚的铜漏边看了看,回来说:“回娘娘的话,现下快一更了。您歇着吧,奴婢今儿值夜,有事您叫我便是。” 说罢,便搬了一张矮小的脚墩坐在不远的门口,双手托了腮看着一片星空。 子静见她身上穿的单薄,虽是盛夏的夜,也有露水侵蚀,正要开口叫她披件衣服,忽然想到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花竹,不由的胸口闷闷刺痛。 她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过了半响,子静却忽然唤了淑燕过来。好在这宫女警醒,一听使唤赶紧细步跑来,撩开帐子躬身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子静却一时不语,淑燕见她阖眼睡着,替她盖好了丝棉锦被,方欲退出去,忽听她轻轻说了一句:“我想见皇上。” 淑燕怔了一下,想起徐致的话,心里一阵为难。回头一看,只见她睫毛轻轻扬起,便如蝶的翼,露出深幽如水的眼波。 “娘娘,您先养好身子,来日方长……陛下听说您好了,自然会来看您的。”子静嗯了一声,似是喃喃自语:“来日方长……”又阖上眼去。 淑燕久久不闻她再言语,以为她睡着了,方轻轻站起身来,忽听她低低道:“你去给徐致带句话过去,就说本宫想要个孩子,最起码能保全自己一条性命,还请陛下成全。” 淑燕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才低低应了一个“是!” 子静这才披了风衣坐起来,却命淑燕取了笔墨来,又叫了几个值夜的太监进来,将那墙角的书案搬过床边。 强撑着打起精神,临夜伏在书案上细细写了一幅字。她一面写一面落泪,停停写写好几回,这才终于完工停了笔。 看着淑燕将那卷字搁在窗下慢慢风干了墨迹,这才亲手慢慢卷成一轴。 章节目录 第1100章 番外:囚宠3 淑燕看她缓缓将那写满了字的纸笺卷着,手指摩挲移动,良久之后,终究是卷好了,怔怔的又出了一回神,方转过脸交到她手中,对她道:“这个送去含元殿,对徐公公说,是我写给陛下的信,还有先前那句话,请他一并务必转呈。就当,是本宫欠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吧!只要本宫不死,将来总会还他的。” 淑燕见她神色郑重,又是言及生死的,知道事情必然非同小可。 这面正要回身将那卷字收好,不料却听得子静猛然在背后说了一句:“你们不是叫我保住你们的性命吧,那么,你得记着,依我的话去做,不管这段时间里听见了什么,都当自己听不见。不管看见了什么,也当自己看不见。如此,才能活的更长久一些。想想从前湘云殿的那些宫人,她们的下场.......我的意思,你该懂的吧?” 这话虽然不夹丝毫的森冷,却无端的叫淑燕打了个寒颤。来不及细想,淑燕便赶紧回头跪下道:“娘娘,您的话奴婢不敢有忘,您放心,奴婢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子静轻轻点了一下头,挥手叫她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淑燕依言去了,果然见着徐致。她本就是徐致千挑万选出来的可靠稳妥的人,此时来见,徐致自然知道必然是贵妃授意。然徐致接了这字幅在手里,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心中惴惴不安,只将贵妃的那句话斟酌了半晌,这才在早朝过后瞅了个空子,将字卷递了上去。 “陛下,贵妃娘娘昨儿已经开始好起来了,开始照常进食说话,她一早托人送来这幅字,说是写给陛下您的。”徐致偷窥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双手将那字卷捧着,却并不打开。 南宫凌沣正埋头浏览一本奏折,猛听得此句,不由的将头往上抬了抬。他目光凉过秋水,徐致不禁心里一抖,赶紧躬身站住了,没再发话。 少顷才冷淡的出言问道:“她说什么?” 徐致心中一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逐赶紧将淑燕带来的那句话恭敬的转呈出来:“陛下,贵妃主子命人过来传话,说是,想要个孩子,还请陛下成全。” 南宫凌沣手里正在翻阅着的奏折随即落在了案台上,他手指间抖了一抖,而后缓缓接过了那卷字墨。 薄薄的一页上好的云溪宣纸,并未来得及装裱。她亲手卷了来,墨香中依稀带有手上的药香之气。皇帝筹措的握在手里,一时竟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徐致躬身缓缓退下,以目示意殿中侍候的宫人们也退到殿外。一时大殿空寂,只余了他双手握着这卷字,挣扎不已。 他抬眼,正好望见殿中左右两条大柱上的赤金雕龙图纹。那九龙在天的姿势,让他给自己增了一口勇气。“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朕何须畏惧成这样?”他知道凭子静的个性,此时兴许会送上一些绝情的诗词来,这面一想,心里才觉得痛不堪言。 章节目录 第1101章 番外:囚宠4 他以为,她向他要一个孩子,本意应该是有了孩子,他自然就不会真的要诛杀自己孩子的外家了。但是,她要孩子,亦是表明,自己用身体尽力偿还了他的情义,彼此此后不再牵绊了。是么?是这样么? 谁知道这一打开,皇帝却怔在了那里,那手却抖的愈发厉害起来。 子静拣了一首简单的诗词,用清丽端庄的小篆写了来。他早已熟悉她的字迹,虽是闺阁红袖之风,可是素临名家,自然带了三分台阁体的雍容遒丽。 那字卷上寥寥数行,写的是:“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含情一回首,见我窗前柳;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鹉;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悲哉两决绝,从此终天别。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徘徊日欲绝,决意投身返。手裂湘裙裾,泣寄稿砧书。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君如收覆水,妾罪甘鞭捶。不然死君前,终胜生弃捐。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傥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 他往日素来喜欢她的笔法,只觉清丽得来又带有隐隐的韧性风骨。如花一般丽而不骄,内中捎带着松竹一般的傲骨,字如其人,他亦因此而对她生出不同的爱重敬意。 等待了这么多年,其实除了她尚且年幼,内心里,他其实也有几分隐俱,生怕自己太过急躁,而最终毁了她天生的傲骨,委屈了她可贵的灵气。 毕竟,帝王妻室,不比旁人。后宫岂无争斗,她又岂能甘心湮没于此等世俗之事?他原想自己多些操劳,稳定大局之后,再交由她来执掌。 他曾一心愿她能够按照原本的方向去成长,是以即使是多了几分傲气,他也不曾真的以为忤逆。 而这一幅字,却写得柔弱软沓,数处笔力不继,字里行间隐隐浮有泪光。皇帝思忖她写时不知是何等悲戚无奈,竟然以致下笔如斯无力,只觉心底汹涌如潮。 半响,徐致偷偷进了来,望见皇帝目光只是盯着那字,那眼神仿佛要将那写着墨色的贡纸剜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一时到了午膳时分,徐致见得皇帝终于将那字慢慢卷了起来。他自顾自将那字收在了书案抽屉里,拣了一个空的抽屉放进去。 午膳照常摆在含元殿偏殿,用了膳之后,南宫凌沣若有所思的踱着步。少顷缓缓挥了挥手,命人皆退了下去,终究是面色凝重,一言未发。 午膳后徐致亲自服侍天子在寝殿里歇了午觉,连日操劳,南宫凌沣原本也是疲惫已极。殿里点了安神的檀香,窗棂里露出点点折射进来的光线,投在罗帐上,却是一点昏黄的印记。 南宫凌沣心中思潮反复,翻了一个身,忽然问道:“她打发谁送来的?” 徐致吓了一跳,犹以为皇帝不过梦呓,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话,方答:“是差了紫陌殿里的淑燕送来的,陛下放心,那是奴才挑选的宫女,不会有错的。” 章节目录 第1102章 番外:囚宠5 皇帝转头又问:“那宫女还说了什么?”徐致道:“淑燕倒没说什么,只说贵妃主子打发她送来,说是给陛下带的话和字卷。” 他心中反复思量着那一句,那短短的几个字,却有着千钧之力一般的沉重。 她想要个孩子?自己会和她有个孩子么?那个孩子……不知会是怎生的模样?她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她心里是否也有一点想要与自己继续走下去的念头?孩子,这个孩子,会是自己与她之间的转折点么?便如同当初自己失去的第一个孩子一样,她为自己生的孩子.......他辗转反侧,只觉心中原本的恨意渐渐被压了下去。只为了她这一句话,便无端的觉出先前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细细想去,愈想,他愈发觉得胸中焦渴难耐。禁不往起身命徐致倒了茶来,滚烫的一盏茶吃下去,重新躺下,朦胧方有了一点睡意。 一时睡去,她那极清丽的字迹,蘸着氤氤的泪水,却似乎重新浮现眼前。 他在睡梦中似乎为自己找到一个解开心结的方向,朦胧中,他告诉自己,兴许,她待自己,亦如自己待她呢?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抑不住,就像突然松了一口气。 他在闭目沉思中想来,她理应如此,她不曾负他。倒是他明知蹊跷,却不肯去解那心结,原来只是因为,因为怕心结后的答案与自己的愿想背道而驰,而令自己太过难堪。 他就是怕那难堪的一幕,这才舍了一切钻进了那牛角尖中,再不肯出来。 如今,如今她终究是表露了心迹,她待他亦如他待她。而自己,却又无端的伤了她!这会儿,要如何去面对?那么多的伤人的话,那么多残酷的事情......自己,竟然还在暴怒中,狠狠的掌掴了她一巴掌! 这面悔得来,只觉掌心都是火烧一般的痛楚。心下,更是惶惑不安。 这一想,他便再也睡不着了。掀开被子便滑下床来,一旁垂手侍立的小太监赶忙过来给他整衣冠,徐致听得响动奔了进来磕头道:“陛下,外面日头正大,您不如歇会再出去?” 南宫凌沣正举了茶盅漱口,听完这一句却猛然斥道:“你怎知朕要出去?” 他暗暗郁闷,难道自己的这一腔心事,竟然都给人瞧了出来? 再则,这会儿巴巴的过去见了她,见了,又该和她说什么才好? 他就此惆怅不前,一颗心里七上八下,竟然乱的不知所以。如此徘徊几圈,额前竟然生生的逼出细密的一层汗珠来。 大踏步走出寝殿,径直来到正殿的书案前,一把拉开了那放字卷的抽屉,将那薄薄的一卷纸摊开看了又看,看到那泪迹斑驳的微晕,只觉心中陡然被人插了一把刀子,锐利而细长的刀刃将那心房一瓣瓣切开。 这一瞬间只觉得那一种悲辛无尽无边,漫漫如潮水四方八面的涌上心间,凄楚哀苦,只是绵绵不绝,仿佛此生此世都永无宁日一般。 章节目录 第1103章 番外:囚宠6 难道, 他又错了么?竟然……又一次伤了她?该如何是好?要怎样才好?霍丛烨啊霍丛烨,朕自负天资才智都不输于你,为何却总在你面前心怯三分?你,不过是比朕早一些认识她而已?凭什么,便要一生横在我们之间? 他心中恨极了,捧着那幅字卷,又喜又恨,心中只是思绪难平。眸间寒光一闪,便咬牙立誓道:“你便是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天锏般的沟壑,朕----也要决意,将你给填平了!” 生平从未有这样嗜血的戾气,而这念头一旦涌起,便如此燥烈不安。他缓缓卷好手中的字卷,只觉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狂躁的呼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朕,绝不能容你再继续活着……”。 他在正殿中立了许久,心中反复着,只是这样一个念头。而既然动了杀机,少不得又要顾虑其他,霍丛烨的身后,便是霍浩天。 斩草除根----且不论霍浩天是否有异心,现下,他都不能容得霍氏一族有血脉续存。他下了狠心,心意一决,便仰面叫了徐致过来:“你派人去请兵部尚书与内阁驱密院长史过来,朕有事要议。” 他决意追查玉屑一案,欲要藉此追查到底。 徐致领命,正要快步出去。才一转身,又听得皇帝在身后叫道:“等等!你派人去一趟紫陌殿……不!你亲自去,一会便去。就去看看,贵妃今日……气色如何,然后再来回禀朕就好。” 徐致暗笑一声,凭住气息回头屈膝道:“陛下,就这个?旁的……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一暗暗好奇,便这么空着两手去见紫陌殿的那位? 南宫凌沣双眉皱起,似怒非怒,似忧又喜的,少顷才犹豫道:“就这个,旁的不用多说了……朕,改日再去看她!” “是,陛下,奴才便转告贵妃娘娘,说您改日再去看她。”徐致忍住笑,道了这一句,赶忙转身出去。 徐致到达紫陌殿时,已是暮色时分。殿前植了许多的杨柳,这时正是舒展绿意时,徐致打量了一下殿中服侍的奴才,见到各人都是一副安静的表情,心知贵妃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他自受了皇帝的钦命,便明白那是天子对自己无上的信任之托。跟在御前这么些年,他知道如今这贵妃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说是他的性命一般,那是丝毫也不为过的。 只是愈是这样,他愈不能掉以轻心。这后宫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紫陌殿的这位,又有多少人暗藏黑心想要之置于死地?他不消细想,也能了解个大概。 如今的情况,是关系到贵妃的事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服侍的宫人,他都不得不落足了功夫去细细考究,断不能再叫那等包藏祸心的人近了贵妃的身边。 他一路想来,想着皇帝的话,笑吟吟进了殿,且在大殿中拜下,躬声道:“奴才徐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章节目录 第1104章 番外:我心匪石1 子静正在殿中看书,听得声响,赶紧丢了手上的书卷,掀起纱帐便对宫人道:“快请徐公公进来讲话!” 徐致听得她声音洪亮,显见精神还不错,不由的更喜了几分。他甫一进殿便躬身道:“娘娘,陛下打发奴才来看您,问您的好呢!另外还差奴才带来一样东西,请您笑纳。” 说完之后便拍拍手,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自吃力的抬着一盆东西走进来。看起来甚是沉重,因上头盖着一方大红锦缎,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物事。 只是人还未到跟前,却先闻到一股清幽幽的异香,却又不似熏香那般烟熏火燎,几欲沁人心脾。 “皇上说,知道您素来不爱熏香,这香料却是难得一见的贡品,且极利于女子养身养颜,因此,才特地命奴才送了过来。” 徐致说着,吩咐小太监放下东西,伸手掀开红锦,露出一盆状似假山的物事来。 子静看了一眼,原来是一盆精巧的上等香山子。约十五、六斤重的伽南香,整块香料雕成山峦之形,加以描金等装饰,盛放在放有蔷薇水、苏合油的檀木盆里。上面配以丁香、檀木做成的微型林树,惟妙惟肖,清幽香味更是弥漫整间屋子。 她心中知道这等香料可谓是万金难求,但南宫凌沣此时送来这样东西,却分明是另有深意。她忽然间想起他曾经写给自己的那卷小诗,我心扉石,不可转也……. 便有些含笑又羞怯的应了一句:“请徐公公替我多谢皇上。” 徐致见状,连忙拱手道:“奴才在此恭贺娘娘了。” 子静见他含笑,心知事情有了转机,她急切的问来:“他……陛下,还有没有别的话,请你一并带来的。” 她侧面坐在床上,轻纱帐子拢了一半,徐致恭敬的站着,抬眼打量了一下贵妃的气色。只见子静螓首微垂,显见有些急切与羞涩,她侧影极美,近来憔悴之容渐去,那种疏离莫测的气质亦渐渐淡去,却生出一种出奇的清丽婉转。 “娘娘,陛下说,他说改日,再来看您。”徐致接过宫人奉来的茶水,并不敢在她面前饮用。 “他……就没有别的话了?”子静一阵失望,想不到他还是心有疑虑,不肯来面对自己。 “娘娘,您放心,依奴才看,陛下不出这几日,必然会来您这殿里的。您就等着看吧!”徐致笑的爽利,倒叫子静感到几分不好意思来了。 徐致在殿里絮叨的陪子静说了半天话,他话里话外都隐隐透出,其实皇帝这些天也是不眠不休,茶饭不思。 子静听了这些,只得把心放宽了些,不再追问其他事情。他既然有此安排,不如他日当面问了来,只料会更好。一时到了晚膳时分,徐致才行礼告退,回去给皇帝准备布膳。 徐致走后不多久,内侍省便有司珍房的执事嬷嬷送了数十套夏衣过来。子静只大致看了一眼,来人便将衣裳织物尽数交给紫陌殿的宫人收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1105章 番外:我心匪石2 待送走徐致之后,子静才自己取了一盏木樨清露过来,往那盛着几支浮萍的大瓮清水里倒了几滴,花露甜香之气悠然散开。 这花露之清香渐渐驱散了迦南的香味。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恍惚觉得自己仍又回到从前在江南时的无忧时光一般。 只是,徐致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只让她安心等着,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等来什么样的结局? “安心”二字仿似一把锋利冰刀,轻易划破了什么。屋外传来“嘀嗒嘀嗒”的铜漏水声,伽南香味道如影如魅,带着一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很快湮没了那花露清香。 掌灯时分,淑燕起来值夜,见贵妃胃口不好,只是勉强用了几口汤水,她便捧了那新制的夏装过来,一件件给子静展开来看了。 时近端午,宫中嫔妃早已褪下厚重的衣物,换上轻薄的夏季软缎薄纱。 子静原本就满怀心事,加上服药久了,口里寡淡无味,精神不济,只歪在那里看宫女们检点着内务府新呈的新衣。 她是宫中品级最高的贵妃,原本就享有半后的尊荣,加之此次赶做新衣,更是南宫凌沣亲自传的口谕,是以司珍房更是拿出了看家本事,一应衣物俱皆华美端庄,既衬了她如今的花样年岁,又点出了天子宠妃的尊贵身份。 那衣裳一抖开来,宫女们全部都咂舌不已,七嘴八舌喜孜孜的说:“主子您瞧,这些都是今年苏州织造新贡的,这绣活比湘绣、蜀绣,更灵巧鲜活呢。” 子静见了那绣针织法,确实是家乡苏州一带的精工巧手所绘,料想也是南宫凌沣费了心思命人做来。但她此时心事重重,无心欣赏,只略微点点头,便大致定了哪些放在寝殿的衣橱里,那些收到库房中锁着。 一时服药后便歇了下去,仍旧是淑燕值夜。 子静日间睡的很久,不由的辗转反侧。脚上的伤口大都好了,颈子上倒留了浅浅一道新月形的疤痕。她只伸手摸着,那一处方寸大小的肌肤,竟然隐隐觉得比其他地方来的要柔嫩,心里暗暗笑了,这才歪着头睡了过去。 如此这般缠绵病榻,皇帝倒并未来见她。只有每日徐致会来这边早晚请安,数日之后,子静终于见得大好起来。 这日晨间,太医院院正梁守恭前来请脉时后,喜滋滋对子静躬身拜下道:“微臣恭喜娘娘,您的凤体已经痊愈了。微臣奉陛下之命,给娘娘开的那些调补气血的汤药,看来您的体质也颇为耐受。如此一来,微臣便可向陛下复命了。” 他喜不自胜,神色间颇有几分自负的得意。子静知道他久在宫闱,服侍的都是宫中的高品级嫔妃,富贵荣华早已等闲无视,这会如此神态,料想其中令有古怪。 她也不说穿,只是临走时试探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梁太医了。我如今身子倒是好了,不知何时可以解禁去御花园走走?” 章节目录 第1106章 番外:吴王2 因此,这两兄弟之间,虽然并非亲密无间,但也算彼此礼遇客气。而吴王近几年在原来的发妻去世之后,也变得有些意志消沉。他不恋权柄,这一点,倒正合了南宫凌沣之意。 酒宴对着一池新荷,凉风徐徐,醺然欲醉。吴王漫口与天子谈些风月之事,他回京已有数月,正妃不在了,自己生性又是风流不羁,这时酒后兴起,便有些漫不经心的议论谁家王公调教的歌伎,谁家的丝弦班子,皇帝素来在这上头是不留心的,听他漫无边际的讲着,不过偶然搭话。 南宫凌沣将手中酒杯轻轻放下,打量了吴王两眼,忽然道:“老六,你那正妃去世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听说你身边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不如朕来替你做个媒吧。”吴王此时已经年过三十,膝下却并无子女,王府中虽然蓄养着众多姬妾,但并无正妃理事。 吴王正巧一杯酒入喉,闻言差些被呛住,连声大咳,半晌才缓过气来。南宫凌沣心生揶揄,挑了眉头大笑道:“你倒是个正经人,一听到这个就立时乱了方寸。” “皇兄说笑了。”吴王望着一湖嫩叶如卷的新荷,时值黄昏,半天绮霞如泼,映在碧水绿荷之上,便如飞金点翠的一轴工笔山水,动人心神。 他淡然道:“只是我实在没有那种心境,也未曾遇到过那个让自己动心相守一生的人。” 南宫凌沣想不到他会有此一说,思量片刻,竟然有些模糊的知遇之感。只是他如今心里已经有了那个人,不由的便有几分欢愉涌上心间。想到子静,他便衔了一缕薄薄的笑意,手中酒杯摩挲着,兀自对景遐想。 少顷,才点头道:“你也是忙不过王府里没个人,总不成个家的样子。” 忽然,又兴致勃勃起来:“京里王公大臣,合适的女儿家并不少,只要你相中了谁,朕保管去替你说和,风光给你娶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进门。” “皇兄。”吴王启齿,语气间已经有了萧冷的意味:“我来是有事想说与皇兄听闻。” 南宫凌沣一挥手,四下的歌伎诸人瞬时退得干干净净,宁端起杯来,忽然喟叹:“皇兄,算起来,咱们两个人,总有四五年未能单独在一块喝酒了吧。那些场合,不过都是敷衍了事的。隔着那么多的人,咱们何曾这般好好说过话?” 皇帝冷峻的眉微向上挑起,一双深遂的眸中几乎看不清稍纵即逝的是何种神情,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是啊,难得一聚。” 上次聚饮,还是皇帝三十寿诞,又是登基之后不久,普天同庆时,邀了他进京欢庆。时光飞逝,一晃,如今吴王也三十了。 “臣弟听说皇兄新封了一位贵妃,年方十六有余,人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吴王意态闲定的说了这句话,却转而扭了头望向新月初升的湖面,似乎并不急于听到皇帝的回答。 章节目录 第1107章 番外:吴王1 梁太医一派老成的笑着,回转身向子静躬身道:“陛下的御旨,娘娘侍寝过后,自然就可以恢复内宫行走的自由。微臣托娘娘的鸿福,很快就可以回乡养老。娘娘他日必将隆宠一朝,微臣先在此拜贺了。” 说罢,他便纳头就拜。子静想不到南宫凌沣居然真会有此一令,而今就连梁太医都知道了,她心下定了下来,反倒不再揣测什么了。 一时送走了梁太医,她便唤人过来搀扶自己到殿外走了走。当值的一个宫女,名叫碧氤的,扶着子静缓缓行着,一面指了四下的景物给她解闷。 子静身上有些发软,脚下走的也慢。几个宫人在后头跟着,一行人缓缓掠过山明水秀的殿前花榭,子静觉得有些累了,便在花榭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因见帘外廊下的山茶杜鹃开得正好,花团锦簇,光艳照人,不由随口道:“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她说的是家乡的吴侬软语,那腔调字字绵软圆润,声若流珠一般的细腻可人。 谁想在身后给她打着扇子的碧氤笑道:“这个奴婢知道,娘娘现在读的,是庾什么山的《春赋》。” 子静略略讶异,道:“庾子山庾信字子山。”问:“你是苏州人?你读过的《春赋》?” 碧氤璨然一笑:“奴婢倒是苏州人士不假,不过哪里会去念这文绉绉的词呢,是适才往均德殿过,正巧听德妃娘娘抱着金安公主出来殿前晒太阳,正在念这一句,看起来,德妃娘娘是要教公主打襁褓里开始念诗做赋呢……” 她性格虽爽朗,但人却机敏,话犹未完,已经自知失言,悄悄往子静脸上瞧了一眼,见她并无异色,这才便笑逐颜开道:“娘娘,徐公公昨儿过来,教奴婢们开始准备椒房之喜,奴婢正要讨您一句示下,是否要添了我们苏州的杏仁果来铺床?” 苏州婚嫁民俗,大户人家是要晒了杏仁干来铺床,混着红枣、桂圆、莲子等物,取夫妻和睦幸福,百年到老、连生贵子等吉祥意头。但通常苏州以外的地区,却并无杏仁这一项物件。 碧氤这样问,却分明是知道皇帝极为尊宠这位贵妃娘娘,大抵事务,她都能做得了主。 “不必了,这又不是在苏州,你只管按了宫里的规矩去办,不比专门来回我。”子静倚在美人靠上,闭目凝神呼吸着荷塘的习习清风,不一会,竟然又昏昏欲睡了。 曲院风荷旁,皇帝正在设宴款待进京的吴王。先帝生有七位皇子,南宫凌沣排行老三,吴王排行老六,废太子早在皇帝登基前几年便因病而死,******羽的老二和老四,皆被放逐封地,无诏永不得入宫面圣。而这个吴王南宫凌戍,真要追究起来,其实当年他也曾是******羽之一。只是在太子参与谋害先帝之后,他便逐渐的靠向了先帝与南宫凌沣这边。算来,也是个迷途知返的男儿了。 而今二皇子与四皇子在封地不能进京,老七又在前几年病逝,是以天家皇族血脉中,能够进宫与皇帝一述兄弟情分是,只余了这位六王爷南宫凌戍,也许是因为彼此年纪都大了一些的缘故,而今兄弟两坐在一起也能无话不谈。 章节目录 第1108章 番外:吴王3 南宫凌沣随着他的视线去看,远处那湖面上新升起的残月,浴在墨蓝绸海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一湖新荷亦借得了月意,荷叶的影仿佛轻而薄脆的琉璃,倒映在银光粼粼的湖面上,将湖割裂成无数细小的水银,瞬息万变,流淌不定。 “怎么?你也有兴趣见一下朕的贵妃?”皇帝眼中仿佛映入这万点细碎的银光,愈加变幻莫测,声音已如常般慵懒散漫:“只是如今她身体不好,却是不一定能见你。你适才说有事说与我听,却是何事?” 吴王南宫凌戍闻言,便以两只手指摩挲着酒杯沉吟不语,上好的和阗白玉,腻如羊脂触手生温,杯中酒色如蜜,隐约带着芬冽的香气。 他的声音如湖上初升的淡淡雾霭,犹带着水意的清润:“陛下可否告诉臣弟,现下要除去霍氏一族,可是与您的这位贵妃有关?” 皇帝垂目浅啜一口酒,道:“这个很重要吗?朕记得,你素来不关心朕的后宫之事。再说前朝,你不也许久都不曾留意过了么?” 吴王不语,少顷才饮尽了杯中物,他目视如洗的夜色。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他们虽是手足,但同父异母,在宫中自幼更是并不亲密,但那些风华正茂的时光,总是同时镌刻在记忆中,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而今回首一看,那些曾经相伴成长的手足,如今却已经相继离去了。真正应证了那句话,人死灯灭,似乎随着那些身影的离去,过往的那些恩怨,也很快风逝无痕。 这一声感慨仿佛月下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清凉芬芳的水汽,刹那间浸润无声。 只是这少年的记忆如今终于变得淡薄朦胧,沐浴了手足之血的权位,虽然显赫,但终究有些斑驳的伤痕,或浅或淡的印在彼此的心间。 “皇兄,你还记得你曾经在你的元皇后去世之后,对着臣弟说过的那句话吗?”他自舌尖迸裂出这样一句话,却登时心底抽的一阵一阵疼起来。 那个如花的女子,在两人的记忆里缓缓复苏。南宫凌沣抬起头“嗯”了一声,淡淡的,有点心虚的不敢回应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他是自她死后,便没有再开口提过那句话字。那句话,是他一生不能挣脱的枷锁。 他说,情深不寿。 他的皇位,欠她一条命,一个自己心爱女子的性命。 “六弟,她当日的话,朕又怎会忘记?只是,朕……如今已经不复当年的年轻了,你记得么?朕已经三十有四了,朕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她的出现,朕不想错过她,朕再也蹉跎不起了。” 他垂目,终究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吴王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少顷才叹息了一声。“皇兄,这么说来,你是对她动了真心?” “朕是动了心,而且,朕……没有办法。朕在她面前,无能为力……”。南宫凌沣低下头,他不愿听到吴王接下来的话。 章节目录 第1109章 番外:吴王4 “那么,您便是真的要为她诛杀良将忠臣?臣弟虽然一向不愿过问国事,可皇兄身为帝王,可曾想过,若为她动摇国本,那么将来,可以什么奉她做你的皇后?” 吴王南宫凌戍少有这般凌厉的逼问,他却不能答。少顷才轻吐了一口胸中之气,环顾四下道:“那是朕心头的一根刺,朕……不除不快!” 吴王听罢良久无言,末了才长叹一声,将手中酒杯奋力朝那远处的湖面抛去。玉色温润的酒杯在湖水中溅起点点晶莹的水花,一簌一簌缓缓往前飞越,激的星光都轻轻晕碎摇曳了起来。 “这么说,在皇兄的心里,她当真比国家社稷更要紧?”他回首,咬住舌尖的怒意,仍旧冷淡了口气问来。 这话极是不恭,南宫凌沣却没有发作。他以手抚额,轻轻说来:“六弟,朕告诉你,父皇在临终时,曾与朕说过。他说若此生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厮守一生,便是有负天下又如何?更何况,朕若不做这个皇帝,不是还有你么?” 南宫凌戍沉默片刻,才淡然回言:“皇兄请慎言,臣弟对这个皇位,没有丝毫想法!” “朕知道你不想做这个皇帝,但你是朕最信任的兄弟,朕也可以实话对你说。朕当日在素兰死后所说的话,原来也是一时情怯所致,她已经去了,难道朕还能追随她而去?而之所以这么些年一直未曾立后,其实也只是为了等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出现。六弟,朕这一生,和你一样,孤独难言。朕如今不会抗拒自己心中的感情,就如你一样,你既然知道何谓情爱,为何不能理解朕的用情不易?你可知,朕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朕也曾试过要转身离去,只是断不了情丝而已。若是你,你能放手?” 吴王起身不语,矗立在花榭凭栏处,良久之后才送来一句话:“霍丛烨已经安然回京了,陛下命臣帝派去的那些杀手,全部横尸在途中。” 天家皇子最讲究修为,吴王自幼得名师调教,更是气质沉着,他方才一时失态,此时已经控制住了心间的冲动,这话虽是充满血腥之气,但他却神态自若,沉静如常。 南宫凌沣自是有几分意外,继而若有所思的道:“朕知道他有几分本事,只是,想不到他却是有备而来。也好,回了京中,朕也不会叫他有机会如愿的。” 他面上笑的森冷,嘴角渐渐凝起冰霜。吴王回首看了看,接口道:“霍浩天没有跟着回京,难道你一点也不奇怪?” “朕自是想要他回到京中,早已下诏令其回朝庆功。但是他却偏偏明知自己妹子过世,而托辞边境不宁,不愿一同折返。你先前说,朕要为了美人枉杀良将,他这等行为,又算得哪门子的良将?” 皇帝面露杀机,手中的酒杯被握在两指之间,旋即“咔嚓”一声碎裂成细屑。 “他如今将手都伸进了朕的后宫,倒是朕,这些年来竟然被他蒙蔽了。”连日秘密追查玉屑一案,他已经渐渐有了些许眉目。 章节目录 第1110章 番外:吴王6 只是想不到的是,幕后黑手所推动的,竟然是那个她。 他素来信任的一个女子,虽无情爱之心,自问也待她不薄。 “那眼下,他回到京城之后,你待如何处置?”吴王南宫凌戍眉间轻轻皱起,回转身自顾自抬手斟了一杯酒。 南宫凌沣轻描淡写的道:“既然连六弟一手调教出的亲信精锐都拦不住此人,此人大约是命不该绝。或许,朕与他,真有三年之前的那场交手没有胜负,所以注定要亲手了结他。” 吴王抚眉轻展,淡然一笑,反问:“难道皇兄居然是信天命之人?” 皇帝哈哈一笑,道:“天命如此,不信奈何?”漫不经心伸手执壶,扬声唤人:“来呀,酒冷了,重新温过,换大杯来。”徐致随即躬身过来,将那玉壶换了下去。 “皇兄,今晚就到此为止吧!臣弟还招了几个美人在府里候着,这就不作陪了。哈哈……皇兄恕罪,臣弟也是听说,您至今尚未与贵妃合卺,少喝些酒水,也是为了你们的幸福着想……”。说笑间,吴王恢复了往日放荡不羁的面容,对着南宫凌沣举手作揖,打了一个大哈哈。 “那好,你便待朕与子静有了夫妻之实后,再带她出来给你正式见礼。”南宫凌沣亦不甚挽留,目送了他出去。 “好,臣弟等着看您心仪的这位美人,不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竟然能教皇兄给动了真情。”吴王告退,旋即漫步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徐致亲自托了新温的酒,从十八扇红檀紫纱屏后踱出来。他给皇帝杯中蓄满酒水,继而轻轻道:“陛下,刚有龙骑士来报,说是霍丛烨已经秘密抵达京中,现在就在曹府。” 皇帝眉间一舒一收,旋即抿了一口酒水,轻笑道:“他倒真是命大!居然躲过了之前的那两关,也好,朕这几日也腾出时间来了,朕要亲自会会他。” “陛下,您乃是万乘之尊,怎可以身犯险?再说,这等事情,原也无需您亲自出手的。”徐致赶紧把话往开了劝,手上娴熟的又给皇帝斟了一杯。 皇帝沉吟不语,徐致却又回转话头道:“奴才要恭喜陛下了。”他先前受了差遣,去紫陌殿向贵妃请安,此时言之所指,分明指的就是他不日将临幸紫陌殿一事。 南宫凌沣目光闪动,继而抿了一丝微笑,数日不见,其实心中无时无刻不是想念的。这面低声问:“朕叫你去请安,你倒是积了一肚子话要说,什么事,现下说了罢!” “陛下,奴才先前去,见到贵妃娘娘亲自绣了两只鸳鸯戏水枕巾,啧啧,那花色,可真谓之是巧夺天工呢!”徐致赶紧上前进言,只怂恿了皇帝今夜便去看望贵妃。 “不是叫内侍省按照大婚之夜的仪式去准备了吗?怎么她还亲自绣了这些东西?”他心中一动,只觉心跳渐渐加快。 “陛下,那是贵妃娘娘对您的一片心呐……依奴才之见,您何不在此之前,去紫陌殿看看贵妃主子……?” 章节目录 第1111章 番外:出宫1 沉吟许久,他最终舒了一口气,摆手道:“民间婚嫁习俗都是如此,朕还是再等等,等朕了结了姓霍的这个隐患,再去见她才是无虞。” 他说罢,便起身回驾含元殿。不多时,便召来身边精锐龙骑首将离云。两人于殿中商议许久,深夜时分,皇帝临时下了一道谕旨,两天后,他将亲自上门,代骠骑大将军霍浩天吊唁其妹霍清韵。 并着下达到曹府是,是一纸册封诏书。为恤良将忠臣,封霍清韵为平昌郡夫人,享天家命妇之哀荣,命京中各司各部均前去吊唁致哀。 这一切,子静在殿中无从得知。她隐隐想的出,皇帝必然下旨诏了霍丛烨回京,至于他会如何处置,她心里是一点分寸也拿捏不准。连日绣了一应衣物与织品,她透了那么多的话给徐致,其实就是盼了南宫凌沣能够过来一次,自己好当面陈明了心意。 其实隔了这几年,她现在总算清晰的知道了一件事。自己对霍丛烨那会,原也不过是一种最初的心动罢了。他那么年轻,又那么俊美不凡,才学出众,儒雅飘逸……漫说是她,若换了其他女子,想来亦会心动的。 而自己,不过是留了这么一丝不该有的念想,这才凭空惹出了这么多的祸端罢了。 现在,既然决意要与皇帝长相厮守,她心底便彻底的将他给淡忘了下来。 其实,早在南宫凌沣下旨将子蘩赐婚配给修云时,她心里的念想就断了线了,她明知此生再无可能,就连咫尺天涯的距离,也懒得去琢磨了。 夜,漫长如水。暖风吹过花影绰约的殿前园景,吹的水榭中丛花婆娑。 子静便如此这般独自坐于明亮的灯树下,身边的香鼎内白烟缥缈。殿中烛火点的通亮,所用的都是御用龙凤呈祥金雕灯座。儿臂粗的红烛,摇曳出幽然的暗香。 手翻书卷,心里却耐不住潮水起伏。子静暗暗叹口气,一瞬间,忽然明白了长大的意义。回首过去的十几年,自己何曾像如今这般,凭的无事便开始多愁善感起来? 世事漫漫如流水,算来一梦竟浮生。而抚镜自揽,这一生,却还有这么长的岁月要走。 夜凉如水,一个水字将所有的悲欢稀释了,淡了。这样的夜里有多少无助的灵魂在暗夜里摇曳,有多少无边的心事在月下徘徊。 罢了,罢了,她不禁摇头浅笑,回望身边精致奢华的一切,四下里垂手而立的宫人。这紫陌殿,多么的华丽,而又装载着多少似是而非的回忆。 他给予了自己这么许多,多到自己无法承受,而如今,亦不能轻易说逃避便能走开。 原来,被爱亦是一种重负。而最重的莫过于,他将你看的重过一切。这样的爱,来的太沉重,没有喘息的空隙,你只有尽力的去迎合,去接受。 暖风自窗棂间拂来,吹得指尖的书页飞快的向后翻去。那印在白色纸笺上的细密字迹,亦随着快速飞逝。子静摇头轻轻一笑,正要合上书卷,却见那书里竟然掉下一枚色泽瑰丽灿烂的枫叶来。 乱红飞过千叶去,这样的夜,等繁星沉沉坠落,子静在静思里,终于觅出几丝心底的安定。 章节目录 第1112章 番外:出宫2 终于阖目睡去,如此又是数日,紫陌殿安静如常。 这天傍晚,已是暮色时分,宫人们摆开了晚膳,正要恭请主子进席。殿外匆匆走来一人,近了近了,却原来是含元殿的一个小太监。 子静也瞧见了,以为是徐致打发过来的,于是便出声唤了他进来。不想那小太监听见贵妃出声唤,只吓的转头便走,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子静心里好生疑惑,照说御前侍奉的,不该有这么不成体统的人才对。她向来宽待下人,因此倒也不曾计较。一时仍去吃了饭,心里并未多想。 夜间仍旧看书写字,只是提着笔的手兀自抖个不停,心里慌的一下接一下的跳着厉害。不由的搁了笔,以手揉着额前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抑郁难言。 “娘娘,您今儿个是不是因为没见到徐公公过来给你请安,便以为皇上不挂念您了,因此心里不舒爽啊?”淑燕在身边久了,难免也有些调皮起来。她最是会说些解闷的笑话,此时便赶紧举了扇子过来轻轻扇着。 “不是,兴许陛下有事,临时走不开吧!罢了罢了,不必扇着,我这边凉快的很,你去找点什么新鲜的玩意给我瞧瞧吧!一会早点歇了就是。”殿里极是通风阴凉,殿中四角早已置了冰鼎,原也真的不热。 皇帝新近赏了不少新奇宝贝,似乎是为了好好布置这个十分空旷的大殿似的,许多东西子静之前也是不曾见过。昨儿个淑燕就找了几样有趣的东西,逗的子静开怀一笑。 中土多繁华,四下边夷亦是物产丰富,但凡进贡的物品,都是选的极品。只说这殿中悬挂的四季同春万福珠帘,颗颗全系珍珠串成,每一颗同样浑圆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隐约如有烟霞笼罩。 这便是他待她好的一种方式,恨不得搬了全部的珍奇宝贝,将她锁在富贵堆叠的金丝笼里。其实子静素来不戴这些金银珠宝,只是既然定下心要在宫中生活,便少不得要寻些取乐的法子,否则时日更是难捱。 淑燕转头去了库房,不多时便捧了一个盒子莲步姗姗而来。她手指如葱白,掀开看时,却是一对精工雕琢出来的波斯紫色水晶手链。 盒子是黑色木质底纹,只是这幽深的黑,衬着这瑰丽深寂的紫,竟然异样的协调和融洽。 子静只看了一眼,便觉出几分喜欢。她伸手取了,便就要往手腕上戴去。 正兴致间,忽然听得殿外有一声轻轻碎裂的响动,听响声,貌似有什么东西将置于眼下护栏边的花盆踩了下去。 子静心中一惊,那珠链便在手指间滑了下去。“啪嗒”细脆声响,那链子掉落在地,竟然四散裂的粉碎。 “娘娘恕罪!都是奴才一时失手。”淑燕见子静脸色都变了,赶忙跪下请罪。 “起来吧!这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一时失手了。”子静拣了另外一条戴上,左看右看,却是美而不艳。 但不知何故,心里突然擂起了响鼓,一阵急一阵……便是以手去按,也无济于事。 章节目录 第1113章 番外:出宫3 “好了起来吧,去给我弄些安神汤来,我乏了,备水来洗漱吧!”不知为何,她的心随着那碎裂的水晶一般,四散迸裂了之后,便愈沉愈低,隐隐的,竟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袭来。 这夜捱到深夜时分,才百无聊赖的睡下。殿里静的发寂,子静却感到十分的忐忑,心里总觉有事要发生一般。辗转反侧半夜,才在三更时分,终于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轻纱帐子被人轻轻掀开了,一阵熟悉的香味兜头扑将过来。她迷糊中轻轻呓语了一声:“凌沣……”。那是当今皇帝的名讳,除了她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个女子敢于直呼的两个字。 来人却蓦的欣喜起来,他将她搂在了怀里,双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朕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不再多说,她也只将身子倚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换上了一套衣裳。 一时宫人过来服侍了洗漱,子静才惊醒过来,回头去看,只见他背手立在寝殿前的檐下,一身淡蓝色的锦缎长袍,负手于后一声不语。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转身望去,却见宫女正在给她洗脸。一时巾子擦拭了下去,那面色如莹玉般洁白光润。因初醒,两颊在他怀里捂的却是滚烫发热,淑燕笑道:“主子不用胭脂水粉,也是最好看的。” 皇帝听得不由“嗤嗤”低声一笑,便举步走了过来。 子静不好意思这样见他,便扭头去瞧了镜子。摸一摸脸,口中问:“我的脸真红得厉害么?” 南宫凌沣缓缓走近,挥手命了宫人退下。她背着他的方向坐着,但见月华如水,映在她披着的长发上,那浓密的长发便泛出微润的光泽,像是一匹黑缎子。 他一手抚上她的青丝,撩了一把攥在手心里。少顷,竟然伸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去。 子静正垂头端正了一下腰封,忽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淑燕回来给自己梳头,便蓦然回过头来,微风拂起长发,像纷飞的蝶触,缓缓飘拂在他身上。 “起来吧!朕带你去一个地方,回来,咱们过几日便同房,朕以后决不再犯浑,一定好好待你,好么?”他语气温柔,几近呢喃。 子静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咬着下唇到底横了他一句:“陛下可是今日觉得心情甚好的缘故?您这般喜怒不定的,没的叫人家心里发慌,您还是回去吧!” 南宫凌沣最是受不得她这样撒娇的神态,只觉心窝里都酥软了下去,顺手环了她的腰身往怀里一拢,便在耳畔低语道:“别闹了,朕对不住你,不过,今夜过后,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为那个人说你半个不字。”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也不再置气,两人十指相携着,很快就上了殿前的宫车。 他一路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在车里依偎在一处。想到今夜过后,她便会彻底对那姓霍的小子断了念想,他不由的浮上一层笑意来。 章节目录 第1114章 番外:出宫4 子静不解,亦只有点头顺了他。一时又再倒进他的怀里,沉沉听得耳畔的车轮咕咕作响。 终于行到了目的地,有人躬身前来请示:“陛下,已经到了霍将军府了,您是不是现在下车?” 子静乍一听得这几个字,知道自己如今是身在何处之后,不由的手心里微微沁出汗珠,但她只咬了下唇,勉强没有说话。南宫凌沣暗暗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便牵着她走下车来。 天色早已微微透亮,陆府门前萧瑟,只有两个看门的下人,倚在墙根打盹。 南宫凌沣略一点头,便见身穿玄衣的大内高手如潮水一般从四面涌出来。众人手持软剑,将霍府团团围住。 子静不敢出声,只有贴了他一起走着。少时便有跳进内院强行打开了大门,两队人马鱼贯而进。 “陛下,不好!那小子竟然使了一个空城计,这府里没人,床上睡着的那个,是个贴着面具的替身!”龙骑首将离云带人先行进去,搜查了一番后,便捆了一个男子丢到地上,躬身来报。 “混账!这等小事,竟然也办不好!”皇帝突然发怒,显见有些气急败坏。 离云赶紧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微臣这便去再探!” “陛下,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子静心里明白了,原来南宫凌沣带自己出来,只怕是要当着自己的面抓了霍从烨来问罪。只是听得霍丛烨不在,心里这才暗暗缓了一口气。 他竟然要在自己面前与他做个了断!她心里这样一惊,却是非同小可。慌慌找了一个话头,想要将他引开了去。 “离云,你这便带人去找,记住,朕对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带了活的回来!”南宫凌沣手搂了子静,脸上却是一派寒霜。 “微臣遵命!谢陛下宽恕!”那个叫离云的男子,飞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还要早朝呢,不如咱们这便回宫去吧!” 南宫凌沣不由的有些犹豫起来,他不能无事不去早朝,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极为少见的。 这面听了子静的要求,又不好拒绝,少顷才为难的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你说的不错朕还要早朝呢,这会就要赶回去了。这样吧,难得出来一次,你若是想回去,朕便特许你回去住一日,晚上朕再来接你。如何?” 他这是特旨,一般宫妃若要回家省亲,那是数年也等不上一回的。子静听了自然高兴,便踮起脚跟,在他面上亲了一下。 “谢谢陛下!”她笑的灿烂,离得那样近,痒痒的就在他耳下,呵气如兰,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亮悦耳:“陛下,您待我真好。” 他不由的痴了神,一手搂住她的腰,咬牙低声道:“谢什么?朕是你的夫君呢……”。他这样说来,身体却不由的有了强烈的反应,只是四下里都立着龙骑士,虽然垂目向下以示恭敬,但自己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亲热。 章节目录 第1115章 番外:省亲1 南宫凌沣此时也 唯有劝诫自己:忍耐、再多忍耐几日,待一切过去,也就万事都顺心了。 “将离,朕命你护送贵妃回城东的曹府省亲,记住,要保护贵妃的安全,不可有半点差池。”南宫凌沣将子静送上宫车,自己则翻身跃上了马背。 “是!陛下!”龙骑士中走出来一位玄衣首领,单膝跪下,欣然领命。 子静便端坐在车辇中掀开了车帘,向他挥手道别。皇帝笑了笑,夹了夹马肚子,就此扬尘而去。 城中官道上铺着的是青色大石砖,宽约五尺,两旁店铺林立。此时天色渐亮,陆续行人马车都多了起来。 子静虽然回到京城已经有几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毕竟还是少女心性,难免好奇胜过一切。坐在车中无聊,便只管挑了帘子往外窥视,一时也顾不上打头的那个玄衣将领,不时的回望自己这边了。 一路行来,只觉得无比的新奇。那些过往车马、行人各异,流水介的打眼前过去。他们这样的大队人马,玄衣骑士以青铜面具敷脸,非官非民,自是非常打眼。 加上那华丽宫车里不时露出的那个娇美如花的少女容颜,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在城东离陆府不远,一时到了曹府门口,门厅便有下人迎了上来问道:“来者何人?可有事来访?” 子静掀起帘子,便清脆道来:“快去告诉夫人,就说子静回来了!”她看见家门牌匾,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母亲和玉梅,自然喜不自胜。 说罢,她便打了帘子抬腿就要下车。 将离自马背上跃下来,躬身沉缓道:“妃主娘娘,请稍等,待末将派人先行进去。” 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威严。子静想起皇帝的嘱咐,少不得收回了脚,看着两队人马分列进了府。 “子静,真是你?……你回来了?”苏夫人得信,赶紧在正厅里奔了出来,脸上欢喜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娘亲!”子静一头栽进母亲的怀里,再无二话可说出口。玉梅跟在苏娉的身后,兀自不停的擦拭着眼角。 “小姐,总算见到您回家省亲了……奴婢,好生想你啊!”她呜咽了半天,这才抽噎着说道。 “娘亲,这门前的白幡……”。子静抬起头,见苏夫人一身缟素,这才想起来,霍清韵的丧期刚过。而府门前,下人们也是在右臂上缠着黑纱,以示哀切。 “唉!霍夫人新近没了,这府里正在操办她的后事呢!说来也是旦夕祸福的事情,你回来的也是时候,到底她也是......一会去给她上一炷香吧!”到底苏娉心地软,她拉着子静走近了前院,一时提起霍清韵,便忍不住唏嘘起来。 “嗯!娘亲,您近来可好?”子静心中沉过一丝悲伤,想起子蘩,她的心也颇为不好受。自己毕竟有负于她的托付,霍清韵临死也没有见到霍浩天。 这个世间,原又多了一对苦命鸳鸯。 章节目录 第1116章 番外:省亲2 “咱们回你原来住的那个屋子说话吧,今儿个也没什么事,既然陛下开恩许你回家省亲,咱们娘两,可要好好说一番话才行。”因着不在宫里,身边又没有了南宫凌沣的视线,苏娉只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见得女儿,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恭敬的守着宫规礼仪,满身的约束。 “好!我也正想回幽兰别院看看院子里的那些兰花呢!娘亲,薛姨现在还在府里吗?” “嗯!她应该在库房里忙着,一会儿我派人去叫她一起过来用早饭。”提起薛氏,苏娉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亲近,她一面微笑着挽着女儿的手,便在前院的花丛中走了过去。 子静见到连廊下绿肥红瘦开的喜人,花枝横斜挡的地上落处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一阵风吹过来,却惹来一片幽香袭人。 抬头一看,她便惊喜的笑道:“这木槿花从前看着没开花的时候倒是看着不显眼,风起花落好似下雪一般。” 苏夫人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满树浅紫粉白,星星点点,正被清风卷得高低起伏,果然很像冬日的绒绒细雪,遂淡淡笑道:“那是你素日很少来到前院这边,也没有留心,说起来,这木槿花可是霍夫人生前最爱的一种花呢!” 子静听得她提起霍夫人,一时间也不好接言。母女两在花树下稍稍停留片刻,继而,便听着风里传来了一阵箫声。 那音律,却是没的凄凉到了骨子里。子静突然停步,苏娉便低低叹了一口气,取了丝巾按了一下鼻头上的粉迹道:“那是子蘩在弄箫,这孩子……近些日子,已经瘦的没了人形了……”。 话音未毕,只听身后“唧”的一声,子静抬头看时,却原来是一只灰色的雀儿,扑着翅飞过院中山石那头去了。 她目光顺着那鸟,举头看了看天色,晨曦里,碧空湛蓝,一丝云彩也没有,远远仰望,仿佛一汪深潭静水,像是叫人要溺毙其中一样。 不过极快的功夫,她就低头说:“娘亲,我想先去看看子蘩,再给霍夫人上一炷香,您在别院里等我,可好?” 苏娉自然点点头,只叫玉梅跟着服侍,自己便在正厅里继续坐了,听家里那些主事的下人过来回禀账目开支。 一时上了西厢房,那箫声愈发的清晰缥缈起来。门口站着四个仆妇,见得子静来了,立即跪下道:“参见贵妃娘娘!” 子静不待她们再说,便迅速挥手命了起来。抬脚上了绣楼,却见四面墙上,到处都是飘着白色的幡幔,清风吹过,便是一片作响。 这白幡幔裹住了原本的朱色木栏,一时间竟衬得整个绣楼,带上了几分不是凡尘的味道。 子蘩独身立在绣楼前的长廊下,白衣胜雪,青丝流泻一地。她背着子静站着,看不清面容如何,只是那背影,却叫子静无端的鼻尖发酸。 她拾级而上,玉梅跟在身后也是默不作声。子静伸手抚过廊下的朱色廊柱,想起当年与她初见,那时自己与她,都是那么青春年少,几近于少不更事的那种天真。 章节目录 第1117章 番外:省亲3 她顺着石阶拾级而上,玉梅跟在身后也是默不作声。子静伸手抚过廊下的朱色廊柱,想起当年与她初见,那时自己与她,都是那么青春年少,几近于少不更事的那种天真。 她一时思绪偶滞,便只是抚着廊柱出神,脚下生涩而停。心中不由默然无声的低吟:“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楼上的子蘩却在她轻诵这一句时缓缓回头,她沾花泪湿衣襟道:“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姐姐,我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子静无语,举步上前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那件事,我有负了你的托付……”。 “我知道,你尽力了。是我差点连累了你……”子蘩消瘦不堪,眉宇间的神色倒是平和。她似乎在一夜之间隐淡了所有的稚气,蜕变成一只美丽绝色的蝴蝶。 “姐姐,我们进屋去说话吧,玉梅,我有几句话想要和姐姐私下说,烦劳你在这里等一下好么?”她如是请求,拉着子静的手,飞快在那掌心写了一个“烨”字。 这一个字写在子静的手心里,待她领会了子蘩的意思后,却不吝五雷轰顶,心中怦怦直跳,只是想:是他么?难道是他?真的是他她么?竟然会是他么?不……他不当如此冒险,眼下这里,四处危机…… 她心里寒了似冰,片刻又燥热的一身是汗,本能的就要举目四下望去,可子蘩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一再示意她小心忍耐。 一时调匀了呼吸,子静与玉梅均点头,正要随着子蘩推门进屋,却招的一直跟随着子静的将离提出异议:“贵妃娘娘,末将奉命保护您的安全,自然是要守在门外的。” “将军,你就在此等候吧!我们姐妹俩说几句话,很快就会出来的。”子静抬头吩咐,眉目间神色如常。 “你放心,陛下那里,我会替你圆了这话的。”丢下这一句,子静便示意玉梅在绣楼楼梯尽头守着,不许人进来。 朱色门扉轻轻开了,室内窗明几净,花香四溢。子蘩伸手闩上了门栓,口里轻轻道了一句:“来了……”。 子静心下一片茫然失措,恰时风过,吹起身上的薄纱飞扬,便如惊鸿一瞥间,已经瞧见那玉色衣衫的男子,向自己缓缓走来,眉目依稀却是再熟悉不过。或者,今昔更胜往昔,淡了少年青涩稚气,愈发沉静俊美。 举手按住了胸口,子静只觉得轰一声,似乎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当下心中一窒,连呼吸都难以再续。 ”子静,我回来了……你,还好么?”他贴近了子静的身体,隔着步余远,还是克制的立住了脚跟。边关从戎三年,风雨岁月让他愈发的沉稳不凡。他原本就是英姿绝代,此时看了来,更是无端让天下女子都为之神迷心痴。 子静伸手掠过鬓边碎发,觉得自己的手指触着脸上微凉,那样的凉……再一看,却原来是流了满面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润透了脸庞。 她退后两步,只觉自己似乎无颜去面对他这样的深情守候。“霍哥哥……对不起……”。 章节目录 第1118章 番外:省亲4 无语能述心中情,她已经答应了皇帝,要做他的妻子,而再见霍丛烨,却让她原本坚定的心,在这一刻猛然呈现出墙倾楼塌的迹象。 “不!不要这样……丛烨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已经答应了他,我而今已经是他的贵妃,我走不了了……我不要连累了你,更不能连累了大家!我们不能这样,不能这么自私,你走吧!带着子蘩一起走……。”也许没有料到自己心里会有这样的痛意,他轻轻拢住自己肩膀时,子静猛然以手敷面,泪如雨下起来。 隔了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定的面对他,面对过去的那一段印刻在心底的感情,却如何能想到,这一刻,就这一刻……他走过来,将自己肩膀拢进怀里…… 她心中转过一千一万个念头,全部的念头却被另外一个承诺所压住,不,自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于是痛哭失声,心中如万箭相攒,痛楚难当。 “不要哭,不要哭……难道,再见到我,你不觉得好吗?”霍丛烨言语之间温柔一如往昔,他伸手将她面上的泪珠缓缓拭去,在接触到她面颊的那片刻,指尖上微微起茧的硬意触痛了她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他却趁机一手握住了子静的右手,一手轻轻撩开了她散落下来的青丝。她眼底再一热,只觉得雾气凝结,泪光里看不清霍丛烨的眼眸,只模糊凝视他年轻英气的脸庞,不知为何,那眼泪汹涌而出,再也抑止不住。 子蘩早退到了门边守着外面的动静,隔着一扇九折白执素底淡墨描花屏风,两人身笼在一片雅致的黑白山水丹青中。晨间风甚凉,拍着绣楼四下精致的窗扇,啪啪微响。 室内紫檀木高几上放了一对白蜡烛,时因霍清韵丧期未过,所以白天也点着。中间墙上有一个大大的“奠”字,那朱笔挥就时的墨汁蘸的极为浓郁,抬眼望去,似乎可以滴下晕晕沉沉的黑色汁水下来。 子静被他拢在怀里,两眼迷离的垂着泪。案上的白烛结了烛花,火焰跳动,璨然爆出一朵烛花,旋即黯然失色,跳了一跳,竟然就此泱泱熄灭了下去。 子静抑住胸口的激流,低声道:“你瞧这蜡烛,结了烛花燃得太亮,就会差点熄掉。”她意指自己与霍丛烨之间的感情,燃烧的旺盛,却始终只是短暂的一闪而逝。 霍丛烨听她语意里竟然隐约有几分凄凉,念及她所受之种种苦楚,禁宫三年,想来也不曾比自己好过多少,一时心中更是难过。 随手抽下她发间一枝白玉钗,将烛光剔亮,说:“不用怕,你也不用多想,咱们离开了这里,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不叫你受一点点苦。” 他这话说的深情,又含着十分的神圣庄重,语气缓慢,显见有生涩与冲动。 毕竟霍丛烨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不似南宫凌沣那样,说起哄女人的话,子静只觉得非常的顺溜,连舌尖都不打一个结。 章节目录 第1119章 番外:私会1 她眼中依稀闪着淡薄的雾气,声音渐渐低下去:“你竟不问我,是否还能配得上你吗?” 霍丛烨积了一腔话语,不由的都噎在那里,过了半晌,方才道:“你原是这样以为,以为我待你----不过是如此而已吗?”他语音颤抖着,喉间不自禁的发音艰难。 子静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眉头微皱,眉心里便拧成川字,她缓缓道:“快三年了,这三年的时间,我原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或者,已经渐渐放下了。毕竟,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而且,我现在已经……”。 霍丛烨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唇际漾起笑意。他以唇温柔的止住子静的话,将她在手里圈的很紧、很紧……末了,才低声附耳道:“我发誓,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永远不会嫌弃你一丝一毫……是我不好。说起来,你所经历的苦,都怪我当初不该把你带回京城。我那时不懂,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而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渐渐明白,你在我心中,无人可以替代!” 子静心头一惊,双眼却不能看上去。她何尝不是痛苦的发觉,自己原来……原来拒绝皇帝,那么多次,有意无意的彼此伤害、还有那邮局冷宫一年的避而不见----原来,原来都只是因为,因为自己从来不曾忘了他! 苦苦抑制的感情,在这一刻相见时,却猛然摒射出了更为炙热的火焰。少年情怀是朦胧的,也是清丽无华的。不曾有过太多的接触,如今想来,却连彼此之间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记忆的那么深刻! “丛烨哥哥……我,我也是很想你……我只以为此生无望了!所以才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她不再只是咬住下唇沉默,这句话,说的悲凉无比,直勾的人心头泪如雨下,怜惜不已。 霍丛烨用衣袖给她轻轻拭去泪,少顷宽言道:“不哭了,看,你哭的眼都肿了起来……这个样子,可不美了。” 子静任由他擦拭着面容,继而将脸庞埋入他的胸膛间。第一次靠的如此近,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急的就要将血管撑破似的。他的气息带着清新的男子阳刚之气,与南宫凌沣身上那股奢华强悍的龙麝之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霍丛烨让子静觉得心很安宁,那是一种能够融入到血液中的潜在意识。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种感觉,而活着的。她阖目仰面,呼吸着这美好的一瞬间,连唇齿都带上了丝丝的甜蜜。 两人相依相偎良久,霍丛烨低声道:“只咱们两个人在这里,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但凡做梦,梦里都是你的身影。而今看见你站在我面前,躺在我的怀里,我便是觉得,自己此生,是死而无憾了。” 他揉着她的青丝,一下一下的用手指梳理着那瀑布丝缎一般的长发。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呼吸到少女身上那股馨香的体味。 章节目录 第1120章 番外:私会2 霍从烨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心里仍不免暗暗有一丝窃喜,好在,她依旧是她,尽管禁宫繁华迤逦,她仍不曾染上庸俗的脂粉之香,清水出芙蓉,端的是绝代的清丽。 就算她已经被皇帝宠幸过……这个念头闪过时,他心里抽的痛了起来。但是,下一刻,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于心间子静念道:“我还是要她,爱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他握了她的手,将手指叉开来,一根根交融在掌心。末了,才低声道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子静扬起头,心底最柔软处被蓦然悸动,见他眼眸之中,只有柔情万千,这一片情深似海,自己心中沉沉思绪,尽皆暂且抛却了。绽了丝丝蜜意,笑颜如花般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句说完,霍丛烨却轻轻笑了出来:“你琵琶弹的不错,不过我倒是没有听过你的琴艺?不如现炒现卖,一会给我抚上一曲?也好应景应情。” 他指了子蘩珠帘后寝室里的琴架,向子静略微一示意。子静嫣然一笑:“人家哪里会抚琴?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这会来挖苦人?” 她说完,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无限娇嗔,他心中不禁一荡。只觉得花月明丽,风光旖旎无限。 “好了,你且先回你母亲那里,不要叫外面守着的那帮人起疑。他不是叫你待到晚上再来接你吗?你放心,我早已布置好,保管叫他有来无回的。你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相信我,好不好?”子静心里一惊,难道他要弑君? 正待要问,却听楼下传来那个将离的询问声,霍丛烨止住她的话,缓缓的拥着走了出来。 屏风外,子蘩也甚为着急。终于见得两人出来,这才低低的嘱咐了一句:“快点下去吧!记住,只说在我这里陪我伤心了,其他的话,一概都不要讲。” 子静点点头,回身对霍丛烨道:“我双眼可还肿吗?”她有些惊慌,不过还好并不是太过于明显。 “你放心,不要怕就是,去吧,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直到我带你离开为止。”霍丛烨替她将垂在耳际的发梢拨弄过去,语含温柔的说来。 他的话无端叫她安心,仿佛是定心的安神汤一般,心里顿时有了重心,不再彷徨左右环顾、忐忑不安。 子蘩开了门,携着她一同走出去。玉梅满面焦急的站在楼梯口,正绞着手帕四下张望着。 “小姐,你总算出来了!你不知道,这位将军,方才差点就要冲上去砸门了呢!”玉梅语含愤怒,对那将离怒目而视,见得子静下来,便开始口水四溅的指摘起来。 “玉梅,修的胡言乱语!人家也只是奉命行事,再说不是也没上来砸门吗?我是一时陪着妹妹说话忘了时间,叫将军担心了。”子静面色哀切,手上搭着子蘩,两人均是泪眼朦胧。 “妹妹不用送了,你留步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子静垂了眸,在子蘩的手上轻轻按了一按。 “也好,恕妹妹不送了,姐姐一路走好,我这还要去给母亲添了纸钱诵经。”子蘩声音低缓,叫人闻之生怜。 章节目录 第1121章 番外:私会3 “玉梅,我们走吧!”子静搭了玉梅的手,深深的望了一眼一直守在楼梯口的将离。他带着面具,却神秘的叫人心底感到一种莫测的力量。 子静按住胸口,生怕自己一时不慎,便要为霍从烨再度召来祸患。 众人下了绣楼,便径直往幽兰别院而去。此时的幽兰别院已与从前大为不同,院子里良阔宽深格外静谧,大殿临窗处铺设了一方长长的高榻,榻上是小巧的短脚小几,正中一个碎纹花觚,内中散放着几簇新鲜的玉簪花,叶子薄而透,花瓣白无暇,透出一缕若有若无幽淡香气。 苏娉远远见得女儿过来,赶忙上去拉了手,口中道:“怎么待了那么久?为娘正要去找你呢,早饭已经做好了,过来一起吃点。今儿中午请了醉仙楼的厨子过来家里帮厨,你爹说给你好好做一顿宫外的美食。” 子静幽幽叹了一口气,对苏娉道:“娘,我没有心情。看见子蘩那个样子,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她咬住嘴唇,知道自己说的话口不对心。 可是,可是要怎么跟母亲说才好?难道要直接告诉她,自己不要这做了两年多的皇妃身份,连他许诺给自己的皇后之位,也一并丢在脑后不理?还有……还有南宫凌沣对自己的那份情,又该用什么去偿还? 虽然自己一直是被迫接受着他的万般好,千般爱,但是,毕竟自己也曾应允下来,要与他长久的过下去。无论是贵妃还是皇后,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是皇帝的女人----他不放她走,她难道要这般抽身逃离出去?与心上的情郎万里私奔、远走天涯? 苏娉笑的很是开心,她或许根本就想不到,一场灭顶之灾,眼见就要降临在自己家门了。 食不知味的用了清淡丰富的早饭,因为心里记挂着霍丛烨的安危,几次险些咬到舌尖。如此这般应付了一顿饭,子静便陪着母亲和薛姨在别院花厅里闲聊四扯。 薛姣娘十分关心子静在宫里的生活,不时问起宫里的其余几位嫔妃如何,皇帝可有立储之意。她坐在下首,与苏娉言谈甚欢,一时止了话,便望向一直沉默少语的子静。 花厅里那窗纱明亮,透进春光明媚,正映在子静脸上,虽非艳丽,但那一种娴静婉和,隐隐如美玉光华,脂粉堆砌难以描摹。苏娉与薛氏看的有些痴了,一时回首,两人都是深深在心底一叹。 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就在子静这个年岁中了。不知为何,她们今日都觉得,说道皇帝时,子静有些心不在焉的淡然。在世人看来,都以为当今天子盛宠的贵妃,应该在宫中过的顺心顺意,再没有什么事不满意的了。只是,两人都敏锐的在子静的眼底看见有一片浮云般阴暗不明的闪过。 苏娉隐隐看出了端倪,她觉得女儿今日自回府之后,就一直不太高兴。见薛氏下去之后,她趁机环顾四下,轻声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呢?娘可告诉你,陛下待你不薄,你不许再有二心。” 章节目录 第1122章 番外:私会4 子静听得这话心中吧陡然一阵倏然,她不敢想象,若是母亲知道了自己此时心中的想法会是怎样的表情?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她便有些不敢再想下去,这才赶紧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没有,娘,我只是觉得今儿起的太早,这会有些困的。”说罢,便一手遮掩的打了一个大大呵欠,面露倦色来。 苏娉想起自己见到她时也是刚刚起床,赶了这么远的路,出宫回家一趟自是不容易。心里不由生了疼惜,这才放过了她,自己亲自进房安排了床铺寝具,又细心的换了她素日喜欢的薄荷香点上,用扇子细细的扇了帐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才转身离去。 一时玉梅打了温水进来给她洗手洁面,子静更衣后倒在床上,竟然真的昏昏睡了过去。她也真是累了,昨夜根本就没怎么合眼,南宫凌沣匆匆闯了进来,只把她在床上抱了起来就走。这时困了,还不是完全装出来的。 颈下枕着熟悉的香荞麦软枕,呼吸里都是母亲刚刚留下的熟悉的气息。困意袭来,子静也不管其他了,她卷了被子,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霍丛烨与皇帝两人的面容,头隐隐阵痛起来。一时发狠的摇了摇头,将他们都赶出自己的脑海,这才终于睡下了。 醒来时已是午后,太阳光刺眼的照射在窗棂上,淡淡的烟笼轻纱纱帐,被投进无数个细碎光圈。 细腻光滑的苏绣被面,是苏娉亲手绣成的芍药花开,那颜色极为鲜丽,大片大片的鹅黄,衬着几多间杂的淡紫色花儿。 子静睁开眼,便看见玉梅守在自己床头,正在一下一下的垂着头打盹。 她心里感到一阵好笑,这丫头,好在是回了母亲身边。要是在宫里,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又捅一个篓子出来。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吸了软底便鞋走近玉梅身边。看着那熟悉的脸庞带着午后的红晕,忽然想起初进宫时,玉梅被人设计诳了去昭阳殿的那回,自己还真是狠狠捏了一把汗呢……而这一想,却不可逃避的忆起皇帝对自己的那些好来。 他宠溺她,费心为她做了许多,几近一个帝王的极限。 他对她说,朕愿拱手河山讨你欢……你比天下,对朕来说,份量更重。 他为她修建紫陌殿,不惜将远在苏州永嘉的故居搬来皇宫。他空置了六宫美人,只将她奉为心头的珍珠。但凡她所需,不消开口,他都能为她想到、办好。 他爱她,哪怕这爱让她很多时候感到窒息,但是,却也不能否认,她心里清楚,他是爱她的的。 这爱也许不是空前,亦不是绝后。他拥有三千佳丽,她也只是其中一个……他也伤害她,深深的伤,狠狠的痛----他当着她的面,与别的美人交欢做乐…… 往事兜头而来,子静不堪再想,泪水敷面而下时,才惊觉出,三年的时间,不论悲喜,无论自己是否愿意,自己其实早已不可避免的融进了他的生命里。 而关于他的一切,自己又岂是一个转身便能忘却抹掉? 章节目录 第1123章 番外:私会5 那种藤萝纠结、却不断吸附缠绕的感情,那些点滴泪水欢笑积累成河的欢乐与痛苦,一点一点,都早已缓缓的沁进彼此的心里。 子静扶着床缓缓蹲下身子,有一种奇异的痛苦,从体内慢慢缠绵而出,像是被腐蚀了心房一般,有嫣红的血迹一点一滴的蚀透出来。 她就如同在梦魇中一样,整个人像一尾羽毛,轻浮得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拼尽了全力,才发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唇中颤抖而出的,是什么声音。 “小姐,您怎么了?”玉梅终于被这呻吟所吵醒,赶忙跳了起来,一把扶住子静。 “无事,我想起身喝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你扶我坐一会就好。”子静伸手撸去额前汗湿的刘海,歪歪的倚在床柱上,双目阖了又开。 玉梅小心的奉了茶水过来,子静接了,抿下一小口,淡淡吐气道:“玉梅,我好累!”累,心累的不行……何去何从,无从抉择的人生,为何?要让她活的这么艰难? 她其实谁也不想伤害,却又一定要作出一个决断,而后转身离去。她的人生注定辜负一人,不管是谁,也许结果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这刻便站在十字路口,看来往穿行的繁华如梦,一面是自己此生追求的天堂,跟他去了,便可以远离红尘烦扰,执手相携而去,哪管世事翻转,人心叵测。 一面是深到自己早已无力偿还的恩情之潭,她若辜负了,不敢想象他会如何震怒。一念过后,也许明天,就会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连玉梅也不能说吗?”毕竟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玉梅还是了解她的心性的。 “玉梅,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不想……不想害了你。”闭上眼,胸口的气息却越来越急促,她按住心口,开始伏在床柱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玉梅急得叫了起来,慌忙扶住子静,在床上平躺了下去。 “玉梅,去请二小姐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她推了玉梅出去,一时又加了一句:“不要和娘亲说我不舒服,只说我渴睡,一会儿再起来吃饭好了。” 玉梅领命而去,少时便见一身缟素的子蘩独自走了进来。她立在珠帘外,面容明丽而镇定,那神情,仿佛带着一种坚毅的力量,早不复曾经的柔弱。 “他还好吗?是不是安全?我好怕……”。子静蓦的从床上坐起来,只穿了罗袜便奔下地来。一把拉住子蘩的手,低声问道。 “你放心,一切都好,他也叫我过来让你安心。”子蘩眼神淡漠游离,那目光仿佛透过子静看到了别处和。她缓缓伸手安抚了子静的惊慌,眼底却有一丝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 玉梅给子蘩端来的茶水,便守在了门外。子静附耳问道:“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不告诉我,我又如何能安心?” 章节目录 第1124章 番外:私会6 “告诉了你,你只会更不能安心。”这话说的决断,隐隐带有几分逼人的锐气与杀机。子静再看她时,却见她的眼神中涌出了狠绝的戾气。这不是曾经的子蘩,她曾经那样的柔弱与端丽。 那明眸分明涧水般清澈,此时却跃跃欲试的充满嗜血之意。子静手心里沁出大片大片的冷汗,那原本紧紧握住的手,竟然滑润的再也无法拿捏。 “姐姐,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能如实答我?”子蘩贴近子抹掉身边,几乎是附耳低声说来。 子静也许隐隐预料到,她要问什么了,不敢相看,只能扭过头去,良久之后才答:“你不要问了,我回答不了,希望你能谅解我。” “那好,我不逼你,只是你心里要有几分底,今夜,可能注定会有一些人要死在这里。不是我哥,就是他。你希望是谁?” 子蘩起身就要离去,一手卷起了珠帘,复而却又回头道了一句:“姐姐,我素来待你如同姐妹,虽然我们到底不能做手足,但是你在我心里,早已就是亲人。我哥他待你如何,我想你心里清楚,难道你忍心叫他尸横当场?” 子静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面临如此艰难抉择的一天,南宫凌沣与霍从烨,居然会因为自己而争个你死我活......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孽吗?是自己,才让两人的人生变成了这样?胸口闷的发苦,似乎隐约想要吐出胆汁一般的难受,但干呕半天,最后却连泪水都凝固了。 子蘩的话说的明白,今夜必有一场决战,不是他死就是他亡。她的背影带着一阵幽幽的香风缓缓拂过,子静只觉眼前更加眩晕起来。 六福同春的珠帘带着无数的晃影,在她眼前无限的放大……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隐隐觉得朦胧起来。手抚上床柱,却不料那结实的朱色柱身此时晕晕染开,一下子飘忽成了好几条。 耳畔传来玉梅惊呼的一声,叫的什么,她却已经听不清楚了。就此昏然倒下,黑甜的梦乡里,竟然没有什么人的身影和面容出现。 这一觉睡下去只觉好生沉重,连丝毫痛苦艰难的感觉都没有了。再醒来时,却是南宫凌沣焦急的抱着自己,一面厉色问向母亲:“她今天吃了什么?怎么好端端就变成这样了?” 苏娉早就依着一大群人跪在了地上,此时只是抬头抽噎着答了一句:“回皇上,想来并没有吃错什么东西,只是早饭过后她便说困,这就躺下睡了。谁想起身后,只是喝了口茶水,便人事不省的睡了下去。” “那茶水呢?”皇帝大怒,只是碍于苏娉是子静的生母,否则早就开口斥责了。 “陛下……”子静低低的唤了一声,幽幽的睁开眼,只觉眼前一片昏花。一束暗黄的灯光,在不远的案台上摇曳着,他的怀抱依旧充斥着那奢华的香味。 子静挣扎着避开他的眼神,轻轻道:“我没事……”。才说完这一句,却是气喘的连自己也止不住了。 章节目录 第1125章 番外:迷香1 南宫凌沣见她脸色不对,连忙一手扣上她的手腕,少顷便道:“你脉象絮乱的很,应该是闻了什么迷香之类的,现在觉得难受吗?不怕,朕这就带你回宫,让太医给你调理一下就好。” 子静听不清楚他的话,只是意识里隐隐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此时已在四下里布置开来。自己是何时中的毒?谁下的黑手?……又是谁,到底要这样做? 一切的一切,子静都已经来不及想。她昏软无力的倒在他的怀里,心里隐隐带着几许愧疚与不安。 “陛下,我要喝水……”。她愧疚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呢喃道。此刻,倚在他的怀抱,忽然觉出眷恋而不舍的味道。他便是有许多不好,万般风流,但……这也并不能抹去,他对自己的千般宠溺。 听得贵妃说要喝水,苏夫人连忙道:“启禀皇上,小妇人亲自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饭菜,不如让贵妃多少吃一点再走?” 说完,身后的丫鬟已经麻利的将膳食已经奉上来,子静一看,只见母亲准备的菜式样式不多却款款精致,胭脂玫瑰鹅脯、酒酿珍珠丸子、鸡汤煨芦笋,还有几样小碟的凉菜,都是自己素日吃习惯的菜式。 只是,看着皇帝那莫测的神色,她却不敢轻易开口说自己要尝一尝。 屋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人,个个都是噤声若寒。见苏夫人将膳食端了上来,南宫凌沣有些严厉的将她看了半天,才对玉梅徐致吩咐道:“你去给她倒杯茶水过来,记住,要自己动手。” 这话叫曹府上下都听着觉得不妙,仿佛是自己府里有人对贵妃下了迷香似的。而就连苏夫人所准备的饭菜皇帝也不让食用,显然,这嫌疑者的范围便扩的很大了。见状不妙,曹元鸿赶忙上前几步,躬身道:“微臣惶恐之至,请陛下责罚。” 南宫凌沣却不看他,也许亦是因为他知道这个生父在子静心中并无什么亲近感,这时心中有事,也顾不上什么客气,一面示意人准备起驾回宫,一壁冷笑道:“你也无需惶恐,朕现在只是庆幸,还好朕亲自来接,否则还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 曹元鸿登时语塞,一时僵在那里,半天不敢做声。子静就着皇帝的手,喝了一口茶水下去,这才渐渐缓过神来。 望见母亲一脸焦灼的神色,她才扯了一丝笑容对皇帝道:“陛下,许是我昨夜睡的不好,不关他们的事情。您不要责怪了,好吗?” 南宫凌沣怜爱的拂开她脸上散乱的发丝,宠溺的说道:“你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这里不是你的娘家,朕还能容得了他们现在安然的说这话?好了,你不用多想了,朕不怪就是。咱们,这就回去。” 一时挥了手,命众人都退出去。两名宫女上前来,欲给子静更衣梳妆。 皇帝给她撩开身上裹着的薄薄锦被,被面上苏绣的柔软的花瓣拂过脸侧,令人神思迷离。院中点起通明的灯笼,大队禁军开进府中各处。 章节目录 第1126章 番外:迷香2 窗上凸凹的花纹被火光照射的投进了轻纱帐内,透过薄薄的衣衫,硌在手臂上,细而密的缠枝图案,枝枝叶叶蔓宛生姿。 因为不安与惊慌,还有不能言说的愧疚,种种纠结之下,子静身上细密出了一身的冷汗。才一掀开被子,她便有些发冷似的不由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南宫凌沣一愣,继而伸手回抱住她。“怎么了?乖,起来更衣,朕带你回去。”皇帝揽她入怀,只觉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发香馥郁入怀,那气息熟悉而亲昵,不禁心思迷醉。 这话自然含着十分的柔情蜜意,两个垂手的宫女都觉出羞赧来,一时退开了两步,不敢再听。 子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无声无息的泪水濡湿了他玄色的长衫。她鼓足的全部的勇气,舌尖才终于送出艰难的几个字:“陛下,我……对不起您……您快走吧!不要管我……”。 她一句说完,早已泣不成声。不敢看向他的面容,只觉那抱着自己的双手缓缓僵了下去。良久,皇帝伸手将子静的脸庞捧了起来,他的目光森冷,指尖的温度瞬间淡却为冰凉。 子静泪眼朦胧,被逼与他四目对视。 眼神交错时,往事轰然涌上,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那些回忆里,寸寸都是他的气息。她别开脸,眸光垂下点点晶莹。发丝垂下到他的身上,瘦削的锁骨跳出蔷薇色的寝衣,显出颈子上那道新月形的淡淡疤痕。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可怕,僵得发硬,他与她十指交握,那种亲密,似曾往昔的那些回忆。 他将唇附在她的耳畔,将她整个身子圈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缓缓游离上她的长颈,他抚摸过那道新月形的疤痕,继而一寸寸向下……他熟练的褪下她的寝衣,慢慢的摩挲到她的右臂上。 “嘶”一声轻响,她的上身就这样裸露在他的眼底。除了一件月白色的小胸衣紧紧贴着胸口之外,再无其他遮掩。 寝室中灯火通明,两名宫女早已退出到了珠帘外,跪地叩首。白玉似的肌肤上,他的眼睛细细的饱览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右臂上戴着她出宫前夜套上的那串水晶珠链。再往下,便是那颗触目的红色守宫砂。 “你见过他的,是吗?告诉朕,不许说谎!”他的声音低缓而森冷如冰,他伸手触摸到她如玉般的后背,缓缓游移到她的腰肢上,然后一把握住。那纤细的蛮夷小腰,在他的掌中居然不余一握。 子静死死的闭着眼睛,她不敢回言,不敢看他,不敢呼吸……空气里寸寸都是他的气息,而自己却那般的脆弱,只要他那冰冷的大手轻轻一捏,自己就会碎裂成一地的晶莹……只要呼吸一口气,那些全部的回忆,都会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将自己覆灭。 “你们做了什么?说!你不要以为可以瞒得到朕……”。他伸手向上,在她胸前娇嫩的蓓蕾上狠狠的一下揉搓,疼的她冒出冷汗来,却还是不敢吭声。心如同受着最残酷的凌迟,生生被剜出千疮百孔,淋漓着鲜血,每一滴都痛入骨髓。 章节目录 第1127章 番外:一石二鸟1 子静死死的闭着眼睛,她不敢回言,不敢看他,不敢呼吸……空气里寸寸都是他的气息,而自己却那般的脆弱,仿佛只要他那冰冷的大手轻轻一捏,自己就会碎裂成一地的晶莹……只要自己不经意的呼吸一口气,那些全部的回忆,都会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淹没其中。 “你们背着朕,都做了什么?说!你不要以为可以瞒得到朕……”。他伸手向上,在她胸前娇嫩的蓓蕾上狠狠的一下揉搓,疼的她冒出冷汗来,却还是不敢吭声。心如同受着最残酷的凌迟,生生被剜出千疮百孔,淋漓着鲜血,每一滴都痛入骨髓。 “我们……我们只是见了一面,并没有……没有……”。她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心中痛楚一次次迸发开来,她忍耐到了极限,呜咽如濒死。 “没有做什么?那朕来问你,你为何要朕离开?你……是要跟他一起走么?”他低声嘶吼,隐隐含着浓烈的戾气与狂躁,手上一动,便拂落了床前小几上的纱灯。 跪在珠帘外的宫女听得声响欲要起身来看,却被他狠狠的喝住了:“徐致!将这两个贱婢,拖下去砍了!” 子静闻声一顿,他的话,仿佛锋利的皮鞭抽到她的身上。疼得她身子一跳,手上却是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身体,死也不肯放开,怎么也不肯放。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两只手不住的攀附着他的身体,歇斯底里的哭叫:“不!不!” 不要……不要……为什么,自己和他注定要走到这么一步?难道一切都是宿命,都是自己的罪过? 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炙火焚烧的巨痛扭曲了她的神智,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发出低弱的声音:“陛下……放过她们……我求求你,错的是我.....” 他不理会她的话,只是伸手解了她的腰封。她瘫软在他怀里,有侍卫进来拖走两个宫女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些嗡嗡的低语,徐致低声急切的嘱咐,宫人们来往奔跑的步声,瞬间都定格成一片空茫。 “朕倒是要看看,他对你,却有几分真情?朕要叫他看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朕压在胯下……看朕如何将你尽兴的玩弄……他方才没有将你的贞操给占了去,倒还真是失算……朕……会叫你知道,背叛朕的下场会是怎样?” 他的动作不带丝毫的怜惜,手上熟练的剥去她的衣物,顷刻间,便有一具完美光洁如玉的身体呈现在他面前。 他开始吻她,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胸前,那粉红娇嫩的蓓蕾被含在嘴里,他带了恨意,一口重重的咬下,疼的她抽搐起来。 “啊……”。她扭开头,伸手将他推开,却哪里能推得开半分?他一只手摩挲到了方才解下的腰封,抬起头便将她的双手捆在了床柱上。 “不要着急,朕还没开始呢……你若听话,朕兴许会捎带着几分怜香惜玉的……要是疼了,你就只管放声叫出来……不怕,他此刻也许就在这附近听着呢……你猜,他会不会敢于出来救你?” 章节目录 第1128章 番外:一石二鸟2 这是一场精心设好的局,他要用她引了霍丛烨现身,而霍丛烨却真的因此而暴露了自己。他在这里肆意的凌辱她,为的也是……在她面前,亲手解决掉自己的这个情敌。 所谓的省亲,只不过是他安排的一个环节而已。就是她不开口,他也会顺手推舟,做了这个人情给她。 他永远如此,运筹帷幄,睥睨天下,凌驾于任何人之上。他的心机与权谋,不会因为对象是谁,而有所改变。说到底,还是一语成谶,他要胜,哪怕不择一切手段。 他要她的人,哪怕心早已伤的千疮百孔,流血不息…… 他压在她的身上,粗重的呼吸扑在她的寸寸肌肤间,他疯狂的啃噬着她娇嫩的肌肤,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细密的红印…… 子静闭上眼,她不再流泪,亦不肯出声哀求他的怜悯与温情。她痛恨着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世间来。 她恨自己不如死去,不如死去,也胜过这样活着。活在这多余的世间,活在他既窒息而又夹杂着温情的爱意里,活在霍丛烨年轻却因自己而孤独悲凉绝望的生命中。 烛焰轻跳,她的眸中幽暗深遂,倒映着室内那点飘摇的光火,瞧不出任何端倪。 窗外一声呼啸,却登的便有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南宫凌沣在她身上抬起头,眼神里慢慢沁上一丝凉凉的笑意。 他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感受到她满脸的湿润,似乎是贪恋那一点泪水一般,他缓慢而轻柔的抚摸着。那指尖的凉意慢慢沁到她的心里去,像是一脉细细的涓流,寒而冷,漫漫浸没彼此间最后的一丝温度。 子静睁开眼,无神而空洞的望着他的面容,定定的,就这么缥缈的看着。 少顷,他俯身在那一双明眸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徐致躬身在珠帘外匆匆报来:“陛下,不好,别院里走水了……您和娘娘,还是赶紧移驾回宫吧!” 皇帝迅速起身,他随手卷了那床薄被将子静盖住,然后对徐致道:“你进来,找人好好看着她。一会先把她送回去,还有,那个人呢?准备好了没有?” 徐致满含怜悯和复杂的心情的看了子静一眼,旋即垂下眼帘,恭敬道:“陛下,人早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花厅里候着呢!” 南宫凌沣转眼看去,只见珠帘外隐隐站着一个女子,那身段和装扮,都与子静相差无几。一头如瀑般的青丝垂下,身上穿着与子静一模一样的衣衫,不走近细看,一时很难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伸手搂了那个女子,然后两人并肩走出了别院的花厅。徐致点了点头,在寝室内做了一个手势,随后跟在皇帝身后走了出去。 徐致走后,寝室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女子,左右立在了子静身边。不待她出声,来人已经伸手在她面前轻轻拂了一下衣袖,子静随后觉得眼皮沉重,整个人便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中。 章节目录 第1129章 番外:一石二鸟3 徐致走后,寝室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女子,她们悄无声息,左右立在了子静身边。不待她出声,来人已经伸手在她面前轻轻拂了一下衣袖,一阵幽香过后,子静随后觉得眼皮沉重,整个人便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中。 这一夜,作为两朝外戚的京中巨户,曹府被一把火光烧了个精光,大火汹汹四起,连与曹府一墙之隔的几户人家,都未能幸免于难。 时是夏日之夜,又逢久旱无雨,纵火之人经过严密的计算,在府中各院落都备下了一种极易燃烧的液体,一经点火,便再也救不下来。 大火烧到凌晨三更时分,才终于在一场大雨的浇习下,渐渐隐灭。还好曹府的下人大都住在后院,因为皇帝深夜驾临的原因,又全部都没有按时睡下,所以这场火只是烧毁了曹府百年望族的宅邸,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那些经过近几十年修建而成的精美庭院楼阁,却都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 而掩藏于这场大火之后的一场殊死争斗,也在晨曦来临时,渐渐消弭了腥甜的血迹。大内禁军早在夤夜就开始全城戒严,皇家亲兵龙骑士更是倾巢而出,在雨夜里四处搜寻皇帝钦定的那个要犯的身影。 这一夜,注定是弥漫着血腥与暴力的一个不详之夜。尽管这争斗的根源起源与一段情爱的纠葛,可丝毫也不曾软却双方嗜血的狠绝。 南宫凌沣一直端坐在城中官道上的龙辇内,静听下属的来报。下半夜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油棚壁渐渐挡不住袭向华盖顶的雨水,皇帝便起身走出辇车外。 “陛下,不可啊……您如此以身犯险,实在是叫天下臣民都难以心啊!”徐致少不得苦劝,只是奈何天子根本就听不进去。 “朕看来是小看了他,霍家历代从戎,军功显赫一朝。果然,竟然暗中豢养了这么一批武艺高强的死士!还有,连同东瀛的忍者,他都能收为己用!霍浩天,若说你没有谋反之意,叫朕如何能信!” 他一掌击在龙辇的金色雕花护栏上,眼中寒光四射。 “陛下!末将有罪!钦犯霍丛烨……还是给他逃匿了!末将已经加派人手,全力在城中各处逐家逐户搜捕,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禁军将领与龙骑首将离云两人单膝下跪,拱手如是回禀。 “混账!朕向来厚待你们,想不到,今日……却连一个小小的毛贼都抓不住!朕问你们,调动数千大军,原来就敌不过人家的一两百号人吗?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皇帝额前青筋暴跳,手上的关节“咔嚓咔嚓”握的紧然作响。 “陛下恕罪!末将等,不敢推脱罪责。只是对方所集结的东瀛忍者,善于隐身作战,因此,方才才鲜些让陛下受惊了!”离云带着青铜面具,面具上两片金黄的眼圈,露出一双淡定冷漠至极的眼神。 章节目录 第1130章 番外:一石二鸟4 他是自己花了重金,苦心培养的杀手将士,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不想,今夜,眼中却突然涌过一丝的颓意。皇帝甚为了解他,当得了自己最为亲密的护卫首领,自然是信任有加的不二忠诚。 那种颓意与淡淡的挫败,便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也绝对不会看错。 良久无言,皇帝孑然一身,立在龙辇上。半响,才挥手道:“你们下去吧!传令下去,擒获霍丛烨者,悬赏黄金十万两。记住,朕要活的,哪怕只有最后一口气,也要留了那一口气,送到朕的面前。” 心底,不是不忌惮的,平生并非未曾遇上敌手,只是,早年的纷争战乱,血腥杀戮,那些斗志与戾气都隐隐消淡在了这些年的金粉繁华里。 他对霍丛烨的恨,与日俱增。这种恨,无可消弭,只有一死,方能演绎出心底的抑郁,亦只有一死,才能圆了自己对子静的爱。爱,原来就是一种占有,身与心,他都决计不肯让出分毫。 中原皇朝,曾有古老而神秘的血祭之仪式。 古老的秦朝,始皇帝嬴政,为求长生,曾派遣三千童男童女,远行至东海边界,任方士以童男童女之血,来祭奠自己已逝的青春末路。其实明知不可为,亦仍拼不过自己心中的那点奢望。此生不能圆满,纵情一次,又待如何? 他是帝王,所以一次纵情,便有流血千里的血祭。 而春秋时期的名剑干将莫邪,之所以名垂青史,更是因为妻子莫邪,不忍丈夫铸剑不成而遭到吴王的杀害,奋身投炉而成就了这一千古名器。 翻阅史书,纵观古今,原来,血,有时候能成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拥有权利与欲望人,最好的消除仇恨和遗憾的方法。 南宫凌沣立在雨丝中,心底的恨早已彻底凝结成嗜血的意念。他不语,四下亦是寂静无声。 被雨水浇熄的曹府,在微微将现的晨曦中,阴暗不明中立着,几条倒塌的梁柱,黑色的焦土与白色的墙壁,更显露出断瓦残檐的萧瑟与颓败。 “陛下,这是末将等方才在城中找的这名宫人,被人点了穴,丢在巷子里。不知陛下意欲如何处置?” 皇帝缓缓望过去,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清丽的容颜上,依稀有着子静的影子。但,她不是子静,世间再无第二个女子,能叫自己这般心痛到欲死不能…… 方才霍丛烨亲自出手,不顾生死的在他的手里将这个装扮成子静的女子一把掳走。他那时心里只是一笑,继而,是不可抑制的冷。那种冷,仿佛数九寒天里的一盆冰水,便这么兜头浇下。他其实不敢想,若不是早就设计好,他真的夺走了她,自己会如何? 他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亦是真心爱她,而且----竟然奋不顾身到冒死相争……那时他打自己身后一掠而过,一番激烈的交手之后,自己只觉得手里陡然一空,他年轻英挺的气息已经在自己鼻息间悄然掠去了她。 阖上眼,宫人与禁军大队簇拥着龙辇缓缓起驾,皇帝下令,转回宫中正德大殿临朝。 章节目录 第1131章 番外:一石二鸟5 “那个用来做规贵妃替身的宫人,立即赐死!尸身发还原家,按护驾牺牲有功赏赐金银,恩恤其家人。”不该知道事情的人,难保守不住昨夜之事的秘密。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忠诚,也许是因为那宫女生的有些与她相似,他才格外怜悯,早早的赐了她一条全尸,好过到时候再牵连她的家人。 他记得,他飞身而过,凌利的风声忽起,身形如行云流水,利落干脆,朦胧的星辉勾勒出他的身影,就像最迅疾的飞鸟,瞬间展翼亮出最优美的羽翎。 他将自己手中的女子轻巧而温柔的带过,只是一瞬间,便跃上了几丈高的城墙。 不远处都一大堆的大内禁军群起而攻之,利箭似雨一般,齐齐射向漆黑的天穹,隐没在他身影消逝的墙头。 快如闪电,劲如疾风,虽然是暗夜,但他依然可以看见,他的面容,俊美而年轻,堪称英伟不凡----三年未见,那风度气质,只是更胜往昔。 难怪,难怪子静……会再次动情。亦或者,他们原本就未曾彻底相忘。 那么,可笑的那个人,一直是自己?是自己自作多情,是自己太过自负? 晨曦,在东方开始缓缓露出鱼肚白。夏日的朝阳,总是带着凌厉的光和热,以霞光万丈的姿态,普照于大地之上。 南宫凌沣走之前安排了曹府上下人等迁居岐山别宫,昨夜的事情,大部分曹府的下人,都是不清楚的。除了曹元鸿与苏娉,其余人等都被勒令呆在司马巷中,蹲在街上抱头静坐,以等待宫中来人的安排。 这日全城戒严,所有人等不得外出。青砖石铺就的官道上,只闻龙驾列队而过的声音。有胆大的百姓,在门缝里窥出一双眼睛,想要一睹当今天子的尊容。 与此同时,就在城东繁华街头的一个宅院里,霍丛烨正背了手,举身独立于窗前 。 他胸前有两处轻伤,此时已经包扎过。目视远方的眸间深远而幽暗,怔怔的望着远方的晨曦,那片片堆叠出来的白磷在东方层层递来。如晕开的笔洗一般,缓缓抹白了天际。 他一身玉色长衫,俊美的面容,浓眉如剑,眸间清冷而安祥,沉静的犹如一尊上好的瓷器。他的侧影从容安详,像这窗前的天色一样,有着一种宽广到不可思议的突兀与柔和。 这样静的晨间,只听到城中不知何处民居传来的公鸡打鸣声。隐约有手持禁军搜查令的军士,急驰而过的马蹄踏过碎石“的的”声,那声音愈去愈远,最后消散在晨间清新的空气里。 侧耳再听,原来还有屋里挂在窗前那串银铃清脆的“叮当”声……这些声音里夹着砰咚砰咚的异响,原来是他自己的心跳。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相反,他是霍家的独子。年纪虽小,亦是接受了严厉管教的。母亲霍清韵虽然宠爱,但现在想来,她的爱却也不失分寸,对于他的课业,是半点马虎也从未有过。 章节目录 第1132章 番外:一石二鸟6 三年边关从戎,不在父亲所领的军中服役,林将军自是铁面无私。沙场上杀敌,总是坐在铁骑之上,纵横于西域大军前列。 烈阳下红缨如血,雪亮的枪尖挑断敌人的咽喉。血溅在身上脸上,犹带着温热腥甜的气息。 回想回京路上那些逃亡的日日夜夜,那些如影随形的刺客,那种惊怕与凄惶,永如同附骨之蛆,阴寒湿冷,终其一生都将纠缠于他。 真是没想到,莫大的讽刺,想他霍家满门忠烈,世代效忠于大周,为保护边疆子民与家国安宁,他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父亲的几个兄弟手足,亦是死于战场之上。但现在,作为父亲的唯一子嗣,霍家的香火继承者,他却遭到了来自皇帝无情的追杀。 虽然父亲之前暗中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亲信势力,但面对精干强悍的刺客,这些派来护卫他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们的血却是冷的,溅在他的脸上带着侵骨的寒意。 他那时总在想,自己的血一定也是凉的,当吴王的亲兵首领利刃终于穿透胸口的那一刹那,缓缓流淌出的血悄然无声侵润自己的衣衫。 但他却不退半步,反手推了那利刃,一双手掌竟弯曲了刃口,打了一个折向来者刺去。 他终于亲手了结了那个身手十分不错的刺客,寒光熠熠的剑刃,将他的头颅整齐的割了下来,落在本已洒满鲜血的地上。 那时,自己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仰望蔚蓝而无边无际的天空,痛快的吁出一口长气。从未觉得,原来呼吸,亦是上天赐给一个人的一种无上的享受。 他终于活了下来,在二十余人鲜血的浇灌中活了下来。他执着信符踏进了京城的边界,按照父亲的密信,找到了城外接应自己的东瀛忍者首领。 只是此后,他没有了家,更没有了国。父亲远在云州边境,面对隐隐欲动的皇帝,自顾不暇。 他想起幼时父亲教自己识字,最先认得的一个词是“精忠报国”。 那四个字是镌在霍府家中知恩堂前的一块碑上,笔划苍劲的斗大字迹,乃是先祖遗泽,由稚稚童音声声念出,得到父亲抚须微笑。 谁会想到有这一日,执信如山的父亲会密信告诉自己,不反暴君则就必须束手待宰。连同温婉慈和、从未亲自开口叫过一声的母亲,都成了午夜梦回里惊悸的记忆。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有了母亲,却又来不及相见,不曾唤过一句,便阴阳两隔,永不再见。 妹妹子蘩的抽泣犹如鞭笞,打在他的心头,激起一腔的怒火。 曹元鸿,这个真正的衣冠禽兽,这般虐待母亲,若他不是子静的生父,他发誓,必然手刃此等无情鼠辈。 他如今,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曾经温润如玉的贵族少年时光,在现在渐渐淡却为一束水墨剪影。一片一片,都是不能捡拾得起的永恒定格。 京城里,四处都是追捕他的禁军。他的性命,价值十万两黄金,堪称连城。 章节目录 第1133章 番外:一石二鸟7 夜深人静自梦中挣扎醒来,胸口沉闷如压着一块大石,才能够明白这个事实。更令他心痛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子,竟然在自己眼前,被那个暴君压在身下蹂躏。 他曾经设想过她如今的模样,却远不如再一次见到她那般的心动如醉。 想当初在江南嘉兴见到她第一面时,她不过是粗布荆服,浅笑嫣然之间,便已令他怦然心动。而时隔近三年再见,而今她已是天子宠妃,周国后宫至为尊贵的女子,居精美奢华的湘云殿,美貌才情名动天下。坊间都有盛传,当今皇帝欲立曹家女子为后,早在几年前,便开始请当朝名士辅导学问课业。 霍丛烨也曾在无数个梦醒的夜里,暗暗问过自己,那些刻在心头的盟誓,如今她还记得么?而自己,还存有这样的执念么? 想到子静,那个纯净如玉的少女。水晶骨头,琉璃心,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焉能真的甘心一生做了天子妇?纵使真的拥有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尊,她便能安心立在百花从,中看夫君左拥右抱,香玉满怀? 不,其实她更适合像初遇那般,盈盈立于世间,如旷谷幽兰,清香不染尘世之俗。那才是她的心性,只是可恨自己的一时自制,一手误了她的人生。 山水流转,岁月无声的葱茏年华,不远万里回京再见。他,竟然真的再见了她。她渐渐长成妙龄少女,素衣锦服,天下最为精美奢华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竟然丝毫不觉显眼----其实只是因为,穿的那个人,本身已美如明月而已。 何谓思念?人世间的思念,只是一首诗词的容量。其中,有关于情感的记录。从指尖悄然流走的一切,流放了怎样的命运或人生?那些容颜,存记于心的容颜,也许彼此都很熟悉。 就如那一刻,她站在他面前,通身不染脂粉俗艳,却娇嫩的叫人心头隐隐生疼。三年未见,他却真的不曾觉得陌生。 那一眼,仿佛是在百花盛开的春天里,触及一朵最为娇艳柔弱的素白牡丹。他只看了一眼,竟然失去了再看的勇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不仅是诺言,更是他悄然郑重定下的一生的执念。而今再见,他却觉得,自己心里这个念头,只是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在他归来之后,终于得知一切的真相。原来自己竟然是姨母与父亲的亲生子,只是碍着礼法,姨母才不能以母亲的名义与自己相认。而昔日的表妹子蘩,更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这一切本来就够让他震撼的了,但更让他悲伤的是,自己才刚知道了自己母亲的身份,便要面临着永远的生离死别。 在拜祭过母亲之后,子蘩曾经问过他:“哥,您就真的不介意,她已是人妇,蒲柳之身吗?”毕竟,本朝民风并不是开放到这样的境地,子蘩虽然喜欢她,但却不能忽视她已嫁的身份。 他痛苦的阖上眼,心底痛的撕心裂肺。他不敢想象,那个暴君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幕场景,她是如此的娇弱纯洁,理应得到一份忠贞不渝的。 皇帝,根本就配不上她。想到此,他不由的握紧了拳头,一掌击在身前的香案上。 章节目录 第1134章 番外:一石二鸟8 “我发誓,要带她走!只要她愿意,只要她点头,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带她离开这里。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不幸和玷污,那其实都是我一手犯下的错!子蘩,你也许根本就想象不到,我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将她带来了京城!我恨我自己,我恨那个玷污了她的昏君!” 他一掌击下,生生将整张上好的紫檀木香案劈为粉碎。香烛倾塌一地,唬的子蘩一时不敢再出声。 少顷她才轻轻叹息道:“其实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糟糕,我听说皇帝很是尊宠她。前些日子,苏夫人进宫回来,还和她父亲说起,准备封后之后再行同房。如此说来,那么……她照算应该还是清白之身。” 总归是手足兄妹,子蘩心里还是希望哥哥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但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如若他肯放弃子静,他们一行可以轻松离开京城。 但是,如果一定要在天子手里将他的宠妃夺走,只怕后果难以想象。 也许血流成河,也许满门不幸……也许,霍家,就此真正要断子绝孙。 夜,满天繁星似乎散发出无限柔和的光芒,周遭一切都在星月光辉中宁静下来。 一场精心布置的战局,早已在悄然无声的夜色里拉开。 耳畔听得皇帝将她衣裳撕开的声音,霍丛烨最终失去了冷静。不待所有的布置都做好,扬手挥出了一把火焰,将整个别院都烧了起来。 他要趁乱救人,不想皇帝竟然亲自拥着她一起走出来。他隐匿在暗处,看见她黑亮的青丝覆盖住了美丽的容颜,低头抽泣的身影,让他心火一时喷薄而出。 心下权衡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决定冒死一拼----谁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若是真男儿,又焉能真的眼睁睁看了心爱的女子受这等污辱? 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最终得手,亦想不到,对方早有防备而来。那个女子不是子静,虽然形似几分,但毕竟有着天渊之别。 一场暗夜里的交锋,将两个原本就心怀敌意的男人之间的较量,摆到了明处。 他与他,都是各执一念,他得不到她,誓死也不会离开京城。 而他,不亲手看着他死在自己手里,料想也绝对难以安寝。 晨曦来临,夜间的血腥被雨水和人工一一清扫干净。朝阳依旧在东方升起,只是霍丛烨仰面看去,心底却无比清晰的知道。 自己,再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皇城,紫陌殿内,落花逝水,寂静无声。 子静木然的坐在寝殿中,眼神凝怔,只是静静无语。 徐致带着宫中几位年长有德的教引嬷嬷过来见了礼,他挥手命宫人将皇帝赐下的东西都抬进来,而后指了几位嬷嬷道:“贵妃娘娘,这是宫中专司教导嫔妃侍寝的几位嬷嬷。陛下,今夜便会驾临紫陌殿,请娘娘好生准备着。” 子静一身素纱坐在塌上,听后只是抿起樱唇,她眸间闪烁着,那光泽却是流滚不定,闪闪烁烁,一张如玉似的面孔上绝色逼人,却是叫人不敢正视。 章节目录 第1135章 番外:心死1 徐致与几位嬷嬷一起,立在她的跟前,饶是在宫中当差多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此时的子静,虽然还有些难言的愧疚,但她也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说到底 ,这一切都是他布下妃一个局罢了。他想用自己引出霍从烨,并且,要以此来定了霍家的罪,而且还正好借机一把火烧了曹家的院子,这其中,想来还有属于他自己的考量罢了。而自己,不过是他握在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他一石二鸟,不过是帝王权谋罢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她那颗心,倒似是一颗冰珠纵然有水光,也是冷得凝了冰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唇边梢上一缕薄笑,这话对于天家来说,却是多么的讥讽而凉薄啊!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自己可是曹家女呢,这一辈子,焉能指望他有多少真心对待自己?但人都是这么的自信,自己这面叮嘱过自己,却又转头又忘记,他是天子呢!交心的时候,只怕也是带着心机的。 他不信她,一次不忠,便意味着百次勿用!更何况他早已认定了她心里的不忠,再来谈什么夫妻恩爱温存,不是莫大的谬论吗? 手上执了一把自己绣面的白绫执扇,子静斜斜倚在塌上的小几旁,一下一下的自己敲着手背,玉也似的手上,不时便起了微微泛红的痕迹。 “尔等回去吧!徐公公,有劳你回了陛下,就说子静只有一死唯报君恩,至于皇宠圣爱,我早已担当不起。士可杀,却不可辱。他既不信我,其实何须一试再试?我只求一死,恳请圣君不要牵连我的家人,惟愿足以。” 她一径的冷笑,这话说的温和,内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徐致躬身立着,听得身上冷汗濡湿了长衫,这话……若是真传给了皇帝,不晓得会如何震怒? 心里隐隐叹了一口气,只是腹内苦道:偏生两个主,都是这样乖张骄傲的性子,不见时天子日日思念,见了又要相互折磨彼此怨怼。 冤孽,原来真是冤孽!今生的冤家,前世的冤孽! “娘娘,您如今也是气头上,这些话,奴才哪里敢传给陛下?求您可怜可怜奴才,陛下昨夜一夜未眠,此时要听了这些,只怕砍了奴才都有份呢!……娘娘,奴才一向对您忠心,求您不要让奴才这般为难才好啊……”。 徐致苦了一张脸,噗通一声就地跪了下来。子静手上缓缓,好整以暇的展开了玄色丝线绣就的芙蓉锦花扇面,那素绫缎面上墨色仿佛烟云渲染。 她轻轻呵了一口气,仿佛那扇子上面的花不是绣成,而是绘出来的一般。 而怔怔片刻之后,又转头望着福纹格的新纱窗户出神,院子里遍植江南花树。那花树梢头有片片零星的花瓣陨落。好似落下一场满天无际的花瓣雨,在金灿灿的阳光飘曳得格外美艳,却不过是稍纵即逝的一瞬,转眼湮没。 章节目录 第1136章 番外:死心2 徐致着实为难,只得敷衍道:“奴才不敢妄自猜测,不过皇上说要来看望贵妃而已。” 德妃微微露出倦色,一面挽了侍儿的手,一面淡然道:“有劳公公陪着本宫说了这么久的话了,您既然有事,那就忙去吧!” 徐致答应了一声,刚退至门侧,德妃忽又一笑,叫住了他:“若是贵妃妹妹得了喜,公公不放派人来知会一下,本宫好去恭贺一声。毕竟,这才是名至实归呢!” 徐致笑嘻嘻道:“娘娘这话说的是,奴才自然理会的。” 德妃立在殿前的花丛里,槐树下甚是阴凉,举目望那天空,西斜日影里,碧空湛蓝,一丝云彩也没有,远远仰望,仿佛一汪深潭静水,像是叫人要溺毙其中一样。 她呆呆的站了许久,身后的宫女打了削金泥鞘扇子一下下扇着,良久才轻声委婉道:“娘娘,小公主似乎醒了呢,您不如回去看看?” 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口里:“哦”了一声,继而迈开脚步,欲往殿中走去。 冷不防脚下一个发软,原来是站的久了,四肢血液都麻在了当下。身畔的宫人一时不留神,这便直直的摔了下去。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宫人七手八脚赶紧扶了起来,围着堆嘘寒问暖。德妃面色恍白,看情形就似中了暑气一般。 她也不睁眼,只是嘴里絮絮叫了一句:“陛下……陛下,臣妾做这些,都是为了您好……”。说罢,便两眼一翻,竟然昏死过去。 紫陌殿的夜晚,是随着凤床前层层纱帐放下的那一刻悄然拉开序幕的。徐致日里便奉了圣谕,命一众宫人请了子静移居主殿。 这寝殿里,一应摆设仪制,都是按照中宫皇后的寝殿来布置的。 帘幕九重,均以珍珠和水晶制成。凤床上雕花刻云,饰有吉祥的明黄流苏。灯树九盏,一共布有八十一盏烛火。一时点了殿中的香鼎,沉水香的芬芳四溢于华美精致的室内。 子静进来此中环顾了一番之后,便道:“这里太大太空旷了,我还是仍回之前的偏殿去住吧。” 宫人慌忙奔了过来,淑燕伸手拢起了层层纱帐,跪下启道:“娘娘,陛下今夜要驾临殿中,奴婢等恭请娘娘移驾浴室,让奴婢等服侍您沐浴更衣。” 她这面说了,其余众人亦是齐声跪求道:“请娘娘移驾浴室……”。 黑压压的,登时跪了一屋子的人。子静心头渐渐悲凉,她知道自己往日都是善色于人,此时此地,竟然反而被人挟制了。但宫人们敢如此对她,不过都是因为她太过年轻,平时也太过和颜悦色而已。想了想,便伸手取了身边的一柄紫玉安神如意,往地上一掼,便道:“我说过了,我不见他!” 只闻“砰”一声,那如意已经被击在金砖地上,四溅开来,落了一地的玉碎粉屑,直吓得当值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了一地,淑燕从未见过贵妃如此盛怒,此时心里一寒,想起徐致嘱咐的话,打个哆嗦也跪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1137章 番外:心死3 “爱妃,你这是因何发的如此大的脾气?”殿门开处,却是皇帝南宫凌沣孑然一身大步走了进来。 “奴才等参见陛下!”宫人们掉转个头,赶忙又行跪拜之礼。 南宫凌沣看也不看,只是径直朝了子静坐着的凤床走来。殿中阴凉清爽,窗棂都朝向南面,这时四下里开着窗,暖风里吹来了阵阵花香,芭蕉叶在轻轻婆娑的摇着身子,似正消受于这一刻的良辰美景。 子静咬了下唇,身子僵直的半倚在海棠富贵团枕上,暗紫颜色好似她此刻略微暗淡的心情,。她不看他,手里却暗暗握紧了那枚轻巧的剪烛剪。 也许是心中有些许的愧意,他知道她的聪慧必能洞察自己背后所做的那些安排。也许是近香情怯,他竟然在凤床前几尺停下了脚步。 他希望自己能用耐心说服她,毕竟日子长久了去,置气不能解决彼此的心结。 他沉默思量了一会,才举目去看床上坐着的人儿。一缕清风自窗棂里吹了进来,带起她鬓侧的碎发,那一刹那,南宫凌沣看到她不经描画的眉峰,仿佛春山般淡逸悠远,微微蹙起。 他凝视着眼前这朵绝色的白牡丹,她侧身坐着,背对自己。仿佛是一尊玉像,完美无瑕,楚楚动人,却丝毫没有生气。那风儿吹过,撩起那丝丝缕缕的秀发,不一会便自己轻轻落了下去。 他挥手,命侍者全部退下。徐致紧张的看了看尚寝华安,丢给他一个“小心”的眼色,自己躬身回去歇了。 “子静,朕今夜来,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的。朕知道,那件事,也许朕不该瞒着你。可是……”。 他舌尖打结,无端觉得自己竟然心底生怯。 此生何曾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过?再想到她竟然真的去见了他,还要背着自己跟他走了,心里一紧,手上便握起了一个拳头。 “陛下,您待我的恩德,子静不敢忘记。可是,此生,若说做夫妻,兴许子静真的没有那个福分了。请陛下赐我一死,以全节义。”子静在床上缓缓端正的拜下,说道这番话后,她俯身再拜。 南宫凌沣立在当下,竟然一步也移动不了。他心里积攒着怒火,只是反复告诫自己:忍耐,要忍耐……不要对她发火,自制…… “子静,朕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何况,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不要再使小孩子脾气了。朕答应你,姓霍的一死,便再不和你提以前的事。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按捺了心头的百般焦灼与酸楚,手心里渐渐沁出薄薄的汗意来。 “日子虽长,但子静已经心不在此了。陛下,请您回去吧!或者,赐我一死,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相识三年的情分。”岁月如茶,她竟然不敢相信,自己便是在这深寂的后宫,度过了少女时期的三年。 三年,让她蜕变成蝶,也让她身心俱伤。她也曾尽力试过去爱他,像一个普通的女子深爱自己的夫君一般,芳心动了情,可是,却一次比一次伤的更深。 疲惫,是看不见的一张利网。有如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他说话,他承诺,自己却再也不能信。 章节目录 第1138章 番外:心死4 他其实亦不信自己,就算霍丛烨死了,天下总还有其他的男子。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他其实只是不信她而已,拔了这根,保不齐哪天又会有人拿了这个柄子,牵了另外一个人进来。从来禁宫多冤死,凄魂飘荡于九重,却生生的撞不破这琉璃金碧的宫门。 自己真的是十分喜欢霍丛烨么?子静闭上眼,原来自己只是因为喜欢他的坚韧与执着。他不曾变,自己又怎能变? 那时少年最为纯真,自己却在命运的兜兜转转下,与他最终错过了。而今,不复再见矣!生亦难,死亦难……舍下这些眷恋,自己却是真的已经疲惫至无力了。 而南宫凌沣看着她的痛楚,心中亦觉得更加痛不可言。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放过你?有谁能放过朕?朕可以给你这个世间任何女人都想拥有的东西,尊贵的封号,享不尽的荣华,甚至荫及父兄和宗族,这等荣耀有谁能够拒绝?朕还可以给你全部的爱……说到这里,他的喉咙突然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爱,让自己都为之窒息一般的痛。更何况玉人似的她? 寝宫里出现了长时间的寂静,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 “陛下,你知道何谓爱吗?您又是否知道,您一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两个人就这样默然相对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子静微昂起头,在她从容淡定如白玉雕像般的面容上,看不到悲喜,看不到苦乐,只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缥缈而不可捉摸。 薄雾一般的纱幔笼罩在他们之间,也在他的脸上洒上一层皎月般的光,棱角分明的轮廓因而显得更加森冷,森冷到四周昏暗的殿堂,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冰凉起雾。 其实细看南宫凌沣,长的亦算是英伟不凡。虽然过了最为俊秀的青春年华,岁月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他身形高大,而且浑身散发着日积月累下来的皇家尊贵气质,混合着酒后微醺的迷离眼神,更令他在顾盼之间,多了一种邪气的诱惑。 玄色的云绸单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胸口的强而有力的肌肤。 他举步向前,在床沿上坐下。他紧攥着的手,在触及她的长发后缓缓松开。轻轻一叹,他却是声段柔和了许多:“朕……对你乃是生平第一次的真爱,也许,我们之间,隔了这些年岁,朕确实不太懂得你的心思。可是----朕爱你,那却是发自内心的。朕想要你,一生一世陪着在一起,这便是爱。难道有错么?” “陛下,爱一个人,便是希望她能快乐。如我在芳颜居的那些日子里,每日祈祷的,也是希望您能生活的快乐,多子多福,身体康泰,四海臣服…… 我照料乐昌,甚至愿意照顾她出痘,那也是因为,陛下,我希望报答您的恩情。陛下,您为了做了很多,我很感激…… 我,甚至也曾爱过您。您是个优秀的男子,这个世间,这个后宫,有不尽的女子,都仰慕您的光辉万丈…… 但是……您可曾想过,子静需要一份怎样的感情来走过这一生?我无数次的对自己说,不要去想您在甘露殿的情形,不要去想您所拥有的其他三千佳丽……我按捺了自己全部的心愿,说服自己甘心做您的妾妃……” 章节目录 第1139章 番外:心死5 她泪水涟涟,却始终花容带笑。那明眸清亮的犹如晨间最晶莹的清露,激得他心头一阵剧痛。 她这样的神情,其实已是看透了一切的虚无。这一刻的她,真是像极了多年前的邢素兰。 他不知道, 数年的宫闱岁月,她静心思索,于群书中纵观历史与人生。她悟懂了世间事,知道娑婆世界不过是梦幻泡影,再完美的肉身都只是一副皮囊,会萎缩、老死、腐烂……就如她自己,此时这般的倾国之色,饶是沉鱼落雁,亦会有衰败枯萎的一日。 愈是美好的东西,其实愈是经不得岁月的洗礼。 君恩难测,她早早的看到了自己不远的结局。花无百日红----花无百日红……何不在花尚红的时候,便离了这里,远离尘世。 “子静……原谅朕……。”他想不到自己之前的那个举动,会在她的心里,留下这么大的创伤。那夜招幸了香嫔,其实纯粹只是为了做戏给她看,自己其实并无什么男女交合的欢愉和快感可言。 “陛下,我其实并无这样的资格去怪您。您是天子,您说要的,其实并不是我。您只是需要一种征服的快意,于我来说,您却掌握着我的命运…… 陛下,您是一个好人,待我……恩重如山,即使我死了,我也绝对不敢对您有半点的怨怼之心……我曾经爱过您……或许,现在都还是爱着您的……可是,我们,不要再一起了……我们回不去了……”。 她伸手抚了他的面容,用清澈而坚定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三年了,转瞬而过的岁月,留下多少刻骨铭心的回忆……一回眸,身后都是满满当当的回忆……曾经执手,共卧于花间……月下的一舞,花雨婆娑而下的星空…… 他许她一生的尊荣,她徘徊于避世的天性与恩情之间……伤害、呵护、柔情、爱意……甚至于怨恨,其实都应该早就放下了,放下这些,自己,与他,都可以得到解脱。 “我要您幸福,陛下,离了我,您才能幸福……您什么都不缺,而我,会永远留在您心底最美好的记忆里……我们,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分开……陛下,您放了我吧!也放了自己……我求您了!” 南宫凌沣怔怔的被她抚着面容,任由她粘着泪水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摩挲着。他睁着狭长的眼眸,望着她,确切地说,是望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如同一片无底的深湖,里面充满了他所能读懂的真诚与哀求,她在恳求他,她在流泪……她心痛,她也爱着他,但是,彼此之间的伤害却已深到无法消除……一切在泪光中闪过的内容,在他心底一点一点被解读出来。 那梨花带雨濡湿的花容,美的惊心动魄,让他无法呼吸。让他的心不停地往下沉,沉入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不!朕不能失去你……不!不要走!朕的子静......”他猛然在痛楚中惊醒过来,伸手便将她的身体拢进了自己怀里。 章节目录 第1140章 番外:心死6 他不由分说便兜头吻下,那么用力的拥吻缠绵,唇齿间还带着丝丝酒气与她的泪水芬芳。 这是一个霸道的吻,他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住她的下唇,粉嫩的唇瓣被他抵死分开。湿滑的舌尖趁机一路探索下去,没有温柔,没有怜惜,这一个吻,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什么而进行的占有,仿佛一个溺水将死之人拼命抓住的一根树枝。 这一刻,他有多么心痛,就有多么的绝望...... 子静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心拼命狂跳着,仿佛随时可能从她的胸口里跳出来一样,想要抵抗,慌乱中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随着他的吻慢慢下滑,双手熟练而略带挑逗地掠过她的雪肌,她越发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寒意,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他方才还很是平静的听着,自己以为,可以平和的说服他…… 她猛然间反应过来,开始拼命挣扎。 可是这点挣扎对南宫凌沣而言又算得了什么?身为周国的皇嗣,他自幼习武,师出名师。未成年时就已经练就了一副精壮体格,双臂如有神力,抓着子静的手腕就像抓着一根苇秆,根本半点也动弹不得。 又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吻。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未失去过,他的吻炙热而急切,手上的动作娴熟而快速,衣裳被撕裂开来,随手丢在金砖地上。纱帐层层落下,他已经开始伸手去脱自己身上的衣物…… 子静咬紧了牙关,知道自己现在正徘徊于决定命运的一线之间。她赤裸着的身体,被他强而有力的身子压在床上,床上的冰簟触肌生寒,玉枕近在咫尺……那里,那下面,藏着自己方才塞进去的那把剪刀…… 远处儿臂粗的烛火的微光照耀在他们身上,仿佛是笼罩在他们四周的一片红色纱幔,隔绝了整个世界。 “陛下!您醒醒!您不要这样……”。子静终于摸到了那把剪刀,她在南宫凌沣褪下身上的长衫时目光移开的瞬间,用尖锐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我不要!我不要……陛下,您记不记得,这是您第几次这样强暴我了?我也是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您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半点的尊严也不曾给予我……”。 她双眸睁的很大,眸间的黑瞳黑的深而幽静。虽然流泪不止,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坚定。 南宫凌沣眼见她将那锋利的刀刃往自己颈子上送去,不由的心里大惊,登时就吼了一句:“不要!”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身体移下了床。所有疯狂的欲火,在看见她颈子上那枚淡红色的疤痕后,都尽数消退了。 他知道,她真会扎进去。这手再往前送进几寸,那娇弱的身体,便会失去温度。想起甘露殿的那夜,她流了那么多的血,那些嫣红的血,在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带着多么不可置信的疼痛,那血让他害怕,甚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怯弱…… 他不能眼见着她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的力量,不能看见那白玉似的面容慢慢枯萎……他要她,但是,他要她好好活着……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他不可以失去她。 想到这里,他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抚向她的脸颊。 那种小心与慎重,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触及到她温润的肌肤,那种流溢于指尖的细腻与光洁,让他心里陡然一动。 她是一尊摆在自己心头的细瓷娃娃,若是太过用力,她便会碎了一地。 “朕走了,对不起……朕……再来看你……”。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不再看她一眼。 章节目录 第1141章 番外:争夺1 一时到了殿门前,他穿好了身上的长衫,赤足散发就随着内官步下台阶,不顾而去。 子静猛然松了手,胸腔里总算进了一口气。她颓然倒下,在青丝散乱的光线里,隐约看见他的背影萧索无比。 他的背影,恍如一种寂寞,一抹孤独……他或许是自己注定辜负的人……除非一死……眼前一热,子静低垂下头,只恨不能就此死去。 “娘娘!……娘娘!”淑燕走上前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剪刀,继而跪地苦求:“娘娘,奴婢求您,千万不可有轻生之念啊!徐公公说了,如果奴婢们服侍不周,那是都要被杖毙的!” 她泪雨纷纷,只是一径跪在床前,磕头不止。 这哭声引来了殿后留心听着动静随时候命的几位嬷嬷,此时也纷纷提了裙裾走上殿来,跪下陈述道:“贵妃娘娘,嫔妃在宫中自裁,乃是大罪。轻则流放家属,重则株连九族。娘娘仁孝,岂能犯下此等糊涂之举?况且还有这殿中侍奉您的这几十条性命?奴婢们斗胆,请娘娘为家人三思而行。” 一时间偌大的寝殿内,只听得哭声一片。子静将头伏在玉枕上,亦是心中百般纠结。她哭的累,便就此沉沉睡去。星月璀璨的殿中,宫人们四下搜索,只恐再有什么锐利之器,引了她自裁轻生。 南宫凌沣自出了紫陌殿,便心魂若失一般。他一路背手而行,面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脚下只是木然的走着,身似带了一股劲风一般,慌的华安等人在后面提着灯笼紧紧随着,脑门上沁出一头一脸的汗。 紫陌殿外,就是空旷的凤凰台。这是他预留出来的一处高台,现下尚未动工修建宫室。再往前,穿过一片假山,偌大的梧桐树林就在眼前。 夜中风大,吹得那梧桐枝叶漱漱有声,内官们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明暗,摇曳不明。皇帝的玄色暗纹金线蟠龙衣袖亦被风吹得张扬而起,在夜色中如黑色的蝶,展开硕大深沉的双翅。 华安苦了脸,紧紧跟着圣驾,一时终于见皇帝驻足立了,才赶忙奉了鞋子过来跪地求道:“陛下,容奴才给您穿上袜履,夜里风大,仔细林子里地面有异物。” 南宫凌沣也不理会,只是仍旧站着。华安招呼了几个太监,就地跪下开始给他套上便鞋。 紫陌殿原本就建在半山之上,这时立在梧桐树林前望下去,只见月光朦胧,勾勒出远处连绵宫殿的轮廓。那些金碧琉璃的宫室,仿佛小山的影,一重重,叠叠幢幢在视线里。 他回头向上望,识才走出来的紫陌殿,已经渐渐湮没在浓重的夜色里。 “陛下,还是上了龙辇吧!夜里风大,一时着了凉,奴才可真是万死了!”华安斗胆来求,招手命了紧紧跟着的辇车抬过来。 皇帝冷冷道:“你再多说一句,朕就立时成全你。” 华安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垂头而立。南宫凌沣自顾自抬起头来,凝睇月色中沉沉的宫殿。 章节目录 第1142章 番外:争夺2 他心事重重,脑子里却乱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便这么信目而行,踏足漫步在林中。夜已深了,林中甬道为露水浸润,在月色下似水银铺就一般。 一行人的脚步声惊起枝上的宿鸟,唧一声飞往月影深处去了。不觉抬头一望,只见宫墙深深,几株梧桐树高过墙头,枝叶疏疏,映着一钩残月。 他凝神看天,忽然,只觉身边的风声一带,便有几个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在浓密的森林里跃了过去。那身形极快,不是他正凝神望着,几乎看不出来。细碎风声一过,梧桐树林子又恢复了深夜时的寂静。 他脑子里一动,拔腿就往紫陌殿的方向奔去。华安吓的一愣,赶紧飞身跟了上去。 “快去叫人,宫中有刺客!去传离云!” 皇帝足下极快,声音传来时,早已将众人撇开了一大段路。 他径直奔进紫陌殿中,一时吓的宫人们都回不过神来。看清了皇帝的面容,才惶恐跪下,正要行礼只被他一手拦了:“娘娘呢?方才可有人来过?“” 南宫凌沣说完一把将她推开,只身进了寝殿。朱色门扉被他推开时,正见了一抹黑影,在凤床前的纱帐内晃动。 那身影俊秀,乍样的熟悉莫名,只一眼,他便心跳暂停了。 殿中只点着一盏灯树,摇曳在一角有些阴暗不明的立着。那纱帐中人听得有声响,一挥手,那掌风便带熄了灯火。 殿中瞬间黑暗,南宫凌沣心中焦急,不管不顾的便踏足而入。华安在后面高声呼叫:“护驾!有刺客!” 这话惊了满殿的宫人,慌忙点了灯火涌进寝殿。灯光再亮时,只见皇帝一手拥着贵妃,那刺客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陛下!您没事吧……?”华安赶出一头一脸的汗,抱住皇帝的脚,便跪下顿足。他一触及南宫凌沣身上那玄色的长衫,才惊觉玄色里竟然隐隐沁出一股嫣红的血液。 隐约有人倒抽了一口气,皇帝的脸色在灯光下似有点发青,他俯身抱了贵妃在怀里,但子静却是紧紧的闭着眼,似睡的很沉。 “陛下!您受伤了?”一众宫人连魂也没了几分,慌忙俯身下去,连声称罪。 “朕不妨事,些许皮外伤而已。但是方才那个刺客,受了这么重的一掌,朕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能够逃得出宫?”他脸上冷笑着,轻轻将子静放了下来。她阖目睡的安详,两条远山秀眉轻轻颦着,似衔着一缕薄愁睡去。 他伸手扣了她的脉搏,细细一辨,才知道她是中了迷香。 “哼……想要在朕的手里夺走朕的女人?霍丛烨,朕不将你碎尸万段,不解我心头之恨!”取了锦被给她掖好,回转身,他便传令下去:“离云!朕命你带人即刻在宫中搜捕此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离云来的迟了一会,这时已知自己罪责不轻。听得此言,自是跪地应允:“末将来迟!请陛下恕罪!末将这便去安排!” 章节目录 第1143章 番外:边疆之乱1 “还有,朕命你加派人手,日夜巡视于贵妃殿四周。倘若----再有人能暗中接近她。”他顿了顿首,眼中寒光四射:“朕,会将所有当值的人,全部处死!” 南宫凌沣怒火冲天,想到霍丛烨一时心中无法平息。他手上受了一点外伤,手腕处被锋利的剑刃刮破了一大块皮,可能正好伤到了静脉血管,一直汩汩的流血不止。华安见龙体有损,只苦求着他回去包扎了。 离云自是带人在宫中四处搜捕刺客,不想这起子东瀛忍者,竟然一时遁入地下一般,再也不见踪影。霍丛烨许是真的受了伤,紫陌殿外寻到几处血迹,腥热的,手指摸上去还带有一点温热。 四下寻去,却再无踪迹可见。 皇帝大驾回了含元殿,正坐在寝殿里暗自焦心。听得离云来报,说是刺客就此遁迹,更是怒不可至。当场将离云斥责了一通,再传禁军首将过来,命了封锁禁宫,加紧巡逻。 他心中有事,只觉得胸口处若有一把火在烧一般,只是匆匆小睡了片刻。不到四更时分,便披衣起床,立在小花园里独自运功晨练。不知为何,人虽然是闭了眼,但心神无法宁静,这运于丹田的气却无法控制得住,一时分了神,竟然险些就要血气混乱昏死过去。 徐致大早便过来接了值,华安真正是一夜未合眼,见了他只是一脸霜重。徐致大致听说了一下情形,这便进殿去服侍皇帝洗漱上朝。 这日注定事多,早朝上,皇帝又收了一本兵部尚书参上来的奏折,力指霍浩天专断独行,不顾上命,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擅自将云州边境线往内移了二十里。又指说霍浩天与外地勾结,隐约有叛变之嫌疑,还请皇帝及早做出圣断,以防边境祸起。 南宫凌沣陡一接到此本,当下是气的发昏。他心中明白霍浩天在南疆宿边多年,其实力早已不可小视,这下子必然要跟自己叫板起来,只是苦无借口。而霍丛烨与霍清韵的事情,却成了他叛变的最好借口。况且这云州历来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楼兰与南诏,都对其虎视眈眈。 云州一破,外军便要长驱直入,径直占了幽州,往南便到苏州境内。如此,中原便岌岌可危。 他端坐在金銮殿上,听着下面的群臣议论纷纷,虽勉力镇定,但心中也有些焦躁。暗自思付:若是自己真的藉机发难的话,只恐他真的不管不顾,公然起兵造反,届时情形更难以控制。 群臣对此议论纷纷,有力主强诏霍浩天回朝问罪的,有意图为其开脱的。两派人马在正德大殿中吵的不可开交,皇帝心中焦躁,不由的大吼道:“无事退朝!再有议论者,朕亲自来堵了他的嘴!” 一时终于下了朝,不觉心力交瘁。皇帝只身出来,时是夏日,此时又接近正午时分,正是一天里头最热的时候,乍见日头暴晒直射,为皇帝举伞的小太监一时动作迟缓,南宫凌沣便觉得眼前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幸得旁边的徐致眼明手快,立即上前扶住皇帝。南宫凌沣这才稳住身子来,只说:“朕去更衣,”。 章节目录 第1144章 番外:边疆之乱2 徐致扶了皇帝到上书房偏殿里换了朝服,再看时南宫凌沣已经神色如常:“去上苑。” 御花园上苑,在皇宫的极南之地,周边全部围着两丈高的围墙,供的是皇帝秋游狩猎之用。时已盛夏七月,上苑的枫林此时已开始霜红遍地。 皇帝换了日常穿的一身银清色长衫,弃了龙辇,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骏马飞奔,远远已经望见一片枫红似火,如燃着半边天际,掩映着玄色琉璃连绵起伏。京地气润厚,秋深枫红总要在九月间,但上苑火枫之树异于常种,七月便红叶如烧,所以上苑观枫乃是一奇景,历来随驾秋狩的文臣博儒,颇多歌咏之词。 但南宫凌沣此时奔赴上苑,却并未携带臣下。他一路携风,到了枫林之后,便在晚秋亭前驻马,传令道:“去请吴王进宫!” 徐致慌忙安排内侍快马出宫,持了自己的令牌去见了吴王传达口谕。待他急急赶来上苑时,只见南宫凌沣一身家常衣裳,披着件绣龙纹的单襟夹衣坐在听波榭上,看小太监们搭培育菊花的木架子。 吴王早已风闻今早朝上之事,他不作声行了见驾的礼,皇帝命徐致搀起来,又笑道:“看看你风尘仆仆赶来的这样子,倒真叫朕心里头打不过去。其实原也只是朕一时兴起,这才急急的打发人去请了你过来。” 吴王心中有事,也不多做客套,谢恩坐下便道:“臣弟有个不情之请,恳请皇上准允。” 皇帝捧了一杯茶水在手,随即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 “臣弟请皇上罢了对霍浩天的弹劾之议,下旨恩恤其家人。” 皇帝脸色微变,但瞬间又笑了:“朝中人才济济,便是将才,周国也大有人在。他从来狂妄,现下更是目无君上,罔顾三钢五常,此等人,你何须为他进言?” “陛下,臣弟之所以为他进言,其实也是为了保住您心爱的贵妃。”吴王见皇帝面色平静,深眸里深邃无垠,闻言竟然微澜不兴,知道他现在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 他素来冷静睿智,今早之举动,实在叫臣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下朝之后,臣工们难免找了些内监宫人打听,圣上最近是否有何失意之事。不多时,宫中便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那话里话外,都是朝了皇帝盛宠数年的贵妃而去。 大意是说,昨夜禁宫刺客出没,那刺客竟是奔了曹贵妃寝殿而去。皇帝出动了宫中值夜的禁军与龙骑首将,撒下天罗地网,却最终无所收获。 有人在贵妃所住的紫陌殿外,发现有新鲜的血迹,而皇帝昨夜原本驾幸紫陌殿的,后来却不到半夜就大怒而归了。 加上曹贵妃本就出身外戚世家曹府,是曹太后的亲外甥女。入宫三年,多有乖张冷漠示人的议论,又从不与宫中嫔妃来往,其人未免在外界看来颇多疑处。又有宫人私下传出,指曹贵妃早有心上人,其实是无心皇宠,几次三番惹怒皇帝,其实就是请旨自废出宫。 这下子一众朝臣都大出意料,因为皇帝自得子静,宠爱逾制,为其册贵妃之事与内阁礼部三司颇多争执,气得礼部尚书还大病了一场。 章节目录 第1145章 番外:边疆之乱3 而这番流言蜚语,却隐约传出曹贵妃之无心皇恩,不恤龙宠,其实是另有所想的缘故。这个流言传出来之后,便在市井之中不胫而走,百姓们茶余饭后,既是作为谈资笑料,也是深感意外。而在这个消息之后,未过半日,朝野之中又渐渐起了另外一种更加可怕的流言。 有人开始私底下传说,身为朝廷重臣的霍浩天之所以逆旨行事,乃是不满皇帝夺了霍家公子早已定好的未婚妻为贵妃,而霍丛烨之所以被发配西南军中服役,更是因为天子夺人之好,心中只恨不得斩草除根才好。但霍家本来就人丁凋敝,霍浩天为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其膝下不过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此这般说来,皇帝这般咄咄逼人,便委实有失作为一代明君的风范。甚至,有暴虐之嫌。 一时京中府内各部,均言之凿凿,更有茶楼瓦肆,传得更是绘声绘色。常常三五人坐定,待堂倌倒上茶来,不过数语,主客总会有人提及这桩“天下第一大笑话”----天子为美色所惑,竟然强夺尚未成人的闺阁淑女为贵妃。 而霍家世代忠良,最终也忍不得这夺妻之恨,更兼爱子被发配边疆,这才不得不冲冠一怒为红颜。 此中细节,在市井中人口中传开时,引了无数人为之好奇。这等宫闱密闻自然最千古难遇,一时间,讲者口沫横飞,听者啧啧称奇。 此时吴王南宫凌戍来见皇帝,兄弟俩自然少不得说起了这件当下最为要紧也最为心烦的事情。 “陛下,眼下京中朝野内外都传了这样的风言风语出去。臣弟以为,陛下此时更要宽怀大度,下旨恩恤霍浩天,这样一来,一来可以昭显陛下的仁厚之心,自然流言就不解自破。更何况,曹贵妃说到底不过是区区一位贵妃而已。只要她一日不做中宫,陛下您再冷落她一段时间,世人的议论也就自然平息了。到那时,陛下再缓缓图之,也未尝不可啊!” 南宫凌沣听了这番话只是沉吟不语,他捧了手中的茶杯,慵懒倚在亭中的美人靠上,半响才道:“徐致,给朕去取酒来!朕要和吴王在上苑用膳。” 四下的宫人全部垂手退下了,只余了几个小太监,远远候在甬道旁,听候差遣。 “陛下一向圣明,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引得朝纲不稳,臣工不忿……臣弟斗胆,如今这风头火势之上,还请陛下早日将曹贵妃送出宫去,以免红颜祸国,让陛下受了千古骂名。”眼见四下无人,吴王面色深沉,俯身跪请。 皇帝不作声,一时间水榭里外静下来,只闻荷池底下“咚”的一声,荡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应是正在岸上晒太阳打盹的小蛙,这时觉得热了旱了,便举身跃入水中。 皇帝看着那渐渐扩散的涟漪出神,心里却想起那一双清澈的明眸来。他有些失笑的低声说道:“你知道她在朕心中的位置,却还是要说出此言,可见,你今日所来,只怕不是为了和朕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吴王不见他发怒,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一沉,旋即缓缓道:“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上书房读书,臣弟八岁时,老师讲《大学》内中有一句金玉良言。臣弟不恭,这时引了来,请陛下一听。” 章节目录 第1146章 番外:边疆之乱4 皇帝闭目,似是回想起少时的那些回忆,少顷便点头,示意默许。 “夫子讲治国之道,重指一句: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矣。” 南宫凌沣不接,继而漫漫问:“还有呢?”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吴王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涟漪:“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皇帝阖目良久,这时才终于正视吴王,口中道:“朕素来敬仰父皇的治国之道,自登基之后,也恪尽职守,谨守为君之道,从未敢有一丝懈怠。而今,却是被卿这般耳提面命。朕……”。 吴王再次跪下,以额触地道:“陛下,臣弟不恭,实在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您若真是这般痴迷下去,那么才是真正的会害了曹贵妃----您想想,以她的出身,您这般为她而轻了天下,只怕,她势必再也活不得了!” 他这面说了,便在衣袖中取了一根黄绫出来,双手奉着,递到南宫凌沣跟前。 “这是臣弟进宫时,皇太后命人送来给臣弟的黄绫,皇太后还有一句话,让臣弟转告陛下,说父皇当年便是痴恋纳兰仙卉,也并未因为她而有负于天下苍生。陛下既然是父皇钦定的天子,便不可有负于父皇。陛下,请您圣裁。”吴王说到此时已经语含呜咽,两行清泪默默淌了出来。 南宫凌沣有些感慨的看着那方黄凌,他知道,对于自己这般对待曹子静,其实自己的母后早已十分的不满。但母后生性淡泊,自做了太后之后,便奉行不过问后宫诸事的原则。而正所谓是之子莫若母,自己心里想着什么,作为母亲她岂有不明白之处?而今这般不顾一切的送上了一方黄凌,逼迫自己绞死曹子静,也不过是她再也无法隐忍下去罢了。 而后,南宫凌沣更想起了父皇一生中可以说是唯一珍爱过的女子,纳兰仙卉。 说起来他与纳兰仙卉也算是中表之亲,她是长公主姑母所生,是他的表妹。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最后却成了父皇心头最最柔软的一处伤痛。 当时的父皇真是爱极了她,为了她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顾不得了。那么高的悬崖,作为帝王的他也毫不犹豫的纵身与她一起跳下。可纵使这般痴缠迷恋又如何?她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妃,亦是与父皇有着杀母之仇的外甥女,两人相互爱慕却又无法理清彼此之间的恩怨纠葛,国恨家仇,前尘往事,诸多的阻隔,使得她在最美的年华却最终选择以一身隆宠深爱离去,再不回头。 世人都说她羽化成仙,就此修成正果,寿与天齐,可是,她却如此狠心而决绝的留下了他独自寂寞的活在人间。 或者,这便是世人所说的,情深不寿? 南宫凌沣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惶惶然的不安,他伸手接过黄绫。一时捏拿不准,便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给吹到了半空。那绫子极轻薄,飘飘拂拂在半空里展开来,像是晴天碧空极遥处一缕柔云,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皇帝快走几步上前,捡拾起那根黄凌,紧紧攥在手中,过了良久,才发出又冷又涩的声音道:“凌戍,你我兄弟手足,虽非一母所生,但我自问,从来视你为至亲。你----为何如今,连你也要这般的逼我?” 吴王叩首向下,继而颤声道:“皇兄,我们从前虽然也有些龌龊,但自从经历了太子叛乱那件事之后,便便真正是拿了你当自己的兄长,再无一丝一毫的私心可言。皇兄从小便十分的骁勇善战,在众兄弟之中,你是最得承父皇那一身的马上功夫的。旁人都说你是天赋异禀,唯有我知道,那是因为皇兄你为了苦练骑射,付出了众兄弟们所不曾付出的代价。 犹记得,当时一年一度,父皇都要领着众兄弟们前去喀什围猎。而在此之前,咱们都要苦练一段时间的马上骑射功夫。我那时顽皮,其实并未好好练习过,再加上你那么出众,众兄弟们都知道无人能胜过你,有人便索性赌气只是做个样子。只是有一晚,我将随身的一块玉佩漏在了校场,因此夤夜回去取。谁知道到了校场一看,却正好见得皇兄你坐在马背上,身姿矫健,连射十箭,例无虚发。 可就在众人喝彩之际,皇兄你却因为身旁的一盏风灯灭了而摔下了马背。当时我虽然隔得远,可也听着声音,知道皇兄你摔的不轻。原以为你必然是不会参加这一年的围猎了,但三日之后,你却依旧英姿飒爽的与咱们一起随着父皇去了喀什。当日你收获颇丰,只是到了晚间才发起高烧来,父皇闻讯才得知,你原是因为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情,错过了治伤的时机,这才高烧不退的。 而后来御医们上来翻开伤口一看,才发觉你的手肘上早已化脓肿起。他们用刀将皮肉生生划开,你那时十三岁,却硬是忍住了痛,也不叫上麻飞沸,一声都没有哭,眼瞧着那御医替你挤净脓血,后来疮口才能结痂痊愈。” 他轻轻拣了地上的黄绫,泣声含泪道:“臣弟当时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也因此而景仰皇兄您的毅力。咱们都是庶生的皇子,从前怎样境地,彼此都是心中了然。臣弟以为,皇兄你既是那时能忍得了那样的痛,今日为何不能早早……将这个毒疮给除了!” 皇帝南宫凌沣听他这么一说,也是心中大恸,不敢再看向吴王,更不敢看自己手里的那根黄凌。待了许久,他才仰起脸来:“凌戍,她不是我身上的疽疮,她是我的命。就如你所说的,我们都不再青春年少。少年时的义气之勇,而今朕已不能再承受一些那般的伤痛。你们若要逼着朕将她赐死,便是生生要了朕的性命去,你又怎能----生生的拿了朕的命去。” 章节目录 第1147章 番外:逼杀1 “皇兄,你醒醒!她若真有意于你为妃,你们又何至于到了今时今日还不曾圆房?一个女子,心中但凡爱你,又岂会留了自己的清白,一直拒绝于你?更何况你富有四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心里明明爱了别人,只是因为身受家族使命,所以才随你进了宫----皇兄,我只是不忿,就连我这个旁人都看得出来的端倪,为何你就是偏偏执迷不悟?” 吴王说着不禁眼露火星,双手攥的紧紧。那黄绫在掌心握的久了,一时竟然“咔嚓”细碎作响起来。 “她心里既然有别人,任你对她再好,她心里也难得有你,你怎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后宫妃嫔这样多,人人都巴望着你的宠爱,你何必要这样自苦。” “皇兄,咱们当日都是庶出的皇子,打小就被教着要隐忍克己,当日你如何得来江山,如何的不易!走到了这一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见着你为了她自毁长城!”吴王执了皇帝的手,苦苦恳劝道。 南宫凌沣无语,眼角却有点滴的酸涩涌出来。少顷,他低声叹了一句:“刮骨疗伤,壮士断腕。长痛不如短痛----你说的,朕都知道,都懂。朕并非没有试过,放下----放下不见,不想。” 他睁开眼,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可是,朕做不到……凌戍,若是其他事,任何事,朕都愿意听你一言,唯独是她……” 吴王听得心底一片哀凉,手中的黄绫子攥得久了,汗濡湿了潮潮的腻在掌心。 他转头怔怔瞧着亭子外的斜阳,照在廊前如锦繁花上,那些荷花开得正盛,殷红如胭脂的花瓣让那金色的余晖映着,越发如火欲燃,灼痛人的视线。 他回转身望着皇帝,望着自己一直视若至亲的皇兄。见他双眼望着自己,眼底痛楚、凄凉、无奈相织成一片绝望。 他明知这爱的尽头是一条不归路,他迷失了自我,早已不再能担负得起一国君主的重任----却无力回头,就此沦陷下去。 吴王被这目光激的一阵哆嗦,心底最深处怦然一动,他别开眼,不敢再看。 那样狂热的眼神,那样灼热的痴缠,心里最最隐蔽的角落里,他对自己坦诚了一切。他对她无能为力,只能随着命运的轮盘转去她的意愿之中----这是亡国的征兆,更是倾国的妖魅再现。 红颜祸水…… 吴王缓缓起身,他的手缓而无力的垂下去,慢慢的垂下去。手中的黄绫飘落了下来,他转身便要离去。 “凌戍!”南宫凌沣在身后叫了一声。他惊悚的回头,却见得那眼里竟然生生的逼出一层泪来。 他扑身过去跪下,许久之后才低声道:“皇兄,三年大选的天下秀女,臣弟不信无人可以超越她的姿色。你若狠不下心,那么----就交由臣弟来代劳!” 南宫凌沣听罢,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迸起老高,扬手便欲一掌掴上去。吴王却是挺直了身子,端正跪在他的面前。 他不躲不闪,竟准备受了他这一掌掴。 一时寂静,静的无端叫人心头发紧。徐致正端了酒出来,乍一见这情形,也不得不驻足在几尺外候着。 皇帝终于开了口,他放下了手,那声音却是飘忽的,像是极远的人隔着空谷说话,隐约似在天边:“朕一生拥有过无数的美人,自问平生并不是所谓的情种。“” 章节目录 第1148章 番外:逼杀2 后宫中,那么多的女子,如花一样的美人,任朕予取予求。 佳丽三千,无不是想尽一切方法来取悦朕,但朕这一生中,除却元后邢素兰之外,从未真正记住过谁----三十几年来,朕一直习惯一人独眠。 这种孤独无可言说,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刻,看到枕畔是空的,心里有一块地方,也是空的。你问朕,为何不立后----这才是原因。 朕宁愿孤独,也不愿身侧睡着一些根本不喜欢的女子。她们进不了朕的内心,朕也不愿让她们看见朕的孤独。 只有她,偏生是她,一个或许并不爱朕的女子,打动了朕的心。 那时朕在曹府见了她,其实以为是一时兴起,明知道她是曹家的女子,明知道她心有所属,却还是要恶作剧一般的将她召入了后宫。让她不必再受他人的欺负,却也让她无法如愿以偿的嫁给霍从烨。 原以为就是一个闲来无聊时的玩乐,只因为她那份倔强,朕便想让她明白时间不曾有不向朕妥协的人。谁知道,朕一生精于谋算,却最终败在了她手里。眼看着她在朕身边一天天的长大,她一颦一笑,皆能令朕心醉心伤。而到了后来,变成了她要什么,朕都不能不给,看她哭了,朕的心也要碎了。 她若是笑,朕便恨不能拱手河山随她去----什么是情?凌戍,这便是情。朕到遇见她之后,才明白父皇当年的无能为力。朕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生命,现下便握在她的手里。 她若死了,你以为,朕还能活着? 你想想吧,朕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去死,你又能逼着自己的皇兄去死么?便是母后,难道就能逼着朕与她一起去死么?” 吴王南宫凌戍闻言沉默良久,最终低声叹道:“皇兄,你可知这样的爱……迟早会害了她!--也一定会害了你!” 他转身,似乎不堪烦忧一般的摇摇头。午后的眼光炙热的烤着,水榭里渐渐起了热气。 徐致捧了酒水和杯具过来,一时给两人斟了酒,吴王伸手也接了一杯,这才低声道:“霍浩天那边,陛下还是下旨安抚一二。至于朝野的议论,陛下,既然放不下她,那么,还是早早的圆了房。依着臣弟所说,只要不给她皇后之位,想来,皇太后那边,也不至于真会逼着您怎样的。女人嘛,心是随着身子走的。她成了你的人,自然就会收心了。” 他临走,却又不忘抛下一句话:“臣弟听说,昨夜的刺客来时径直奔了贵妃的寝殿而去。陛下,您的贵妃若无外心,他们如何能知道您何时离开的紫陌殿?前后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您或许该回去问问,兴许今夜还会再来的。” 当下只见吴王的身影愈走愈远,他跨上马背,旋即急驰而去。徐致侍奉皇帝用午膳,南宫凌沣亦只顾闷头喝酒,数十样菜肴,都只是略略动了一下筷子,水榭里临时摆开席面,顿时显得狭小起来。 南宫凌沣只是斜靠在美人靠上,身下垫了一张云锦绣花簟子。这面喝着,天色便渐渐黯淡下来。上苑处在山顶,俯眼看去,整个禁宫都在脚下而已。 章节目录 第1149章 番外:惶恐1 窗外月华清凉如水,满天繁星璀璨闪烁,只觉周遭凡尘倒影无限寂静,四下里几近无声。 此时她眼底的星空会是如何?南宫凌沣想着子静不禁略微蹙眉,那负气的少女是否已经学会理解世间的诸多不得已,仰或是还在过往中不得解脱? 渐渐又想到自己,果真已经安于此刻平静的幻象,不再为前尘往事而挣扎么? 天空中月光满天洒下,象是母亲般慈爱无限温柔,一点点洗涤着那颗布满尘埃的心,使一切安静若常。 酒意渐渐上头,南宫凌沣便轻轻合上眼帘,耳畔传来细微如春蚕啃叶的沙沙风声,无限细密舒服。 徐致一旁立着,见皇帝只是闭目不言不语,显见心中愁绪极深,他心知连吴王都无法劝解,自己更是不敢多言,只是殷勤小心侍奉着,更让周遭的宫人都尽数退下。 皇帝在榻上卧了良久后起身,立在山头举目远眺。只见连绵起伏的宫殿尽头,天际幻起一缕一缕的晚霞,像是水面涟漪,细细碎碎浮漾起来。半空便似散开了五色绸缎,光彩流离,四面却渐渐渗起黑,仿佛墨汁滴到水盂里,慢慢洇开了来。 他痴痴看了许久,觉得有几分头晕目眩。这才临时在上苑里的一处寝殿里歇了下去,这一觉,就睡到了暮色深沉。 徐致心里一直心神不安,见皇帝睡了,也不敢片刻懈怠。含元殿里侍奉的宫人大多跟着上了山,他也不假手他人,只是自己亲自在殿外守着。 忽听被衾有声,他心下一惊,猛然回过神来,却是帐内的皇帝翻了个身,四下里依旧是沉沉的寂静。南宫凌沣素来睡的沉,方才又喝了些酒水,竟是半点鼾声也无。 窗外像是起了微风,吹在那窗纱上,极薄半透的窗纱微微的鼓起,像是小孩子用嘴在那里呵着气。 他轻手轻脚走了进去,举着一柄烛台,便要安放在床边的几上。 忽听身后一个醇厚的声音道:“不要点了,朕这就回含元殿去。” 他一惊回过头来,原来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手撩了帐子,便欲下床来。慌忙上前搁了手里的烛台在一旁,跪下去替他穿上鞋,慌乱里却忘记去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皇帝犹有一分睡意,神色不似平日那样警敏锐捷,倒是很难得像寻常人一样有三分慵懒:“什么时辰了?” 徐致欲去瞧铜漏,不料南宫凌沣却自己看了看天色,轻笑道:“原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朕这一觉睡的惬意。你下去安排一下,咱们这就回驾。” 徐致偷偷窥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迟疑了几分,到底还是开口问道:“陛下,今夜可要招幸哪宫的嫔妃娘娘?” 这话说了,皇帝却是一阵陡然而来的沉默。四下里一时极为安静,徐致隐隐听得天子脉搏中清晰而渐渐加快的血液流动。 他不敢抬头,只有躬身立在了一旁,静静候着回话。 “徐致,你跟在朕身边,有多久了?”蓦的,皇帝忽然问道。 徐致这才举了手上去给他端正衣冠,撸平长衫上的皱褶。“陛下,奴才有幸侍奉御前,已经二十几年了。” “那你说,朕----会不会是周幽商纣这样的昏君?” 章节目录 第1150章 番外:侍夜1 徐致陡然跪下:“陛下何处此言?您是明君,周国在您的统御下,这才有了如今的盛世华章……陛下,您这话,实在是自轻了。” 南宫凌沣知道他说不出吴王那样的话,也不再问。一时理好了衣裳,只顾出门上了马,仍旧原路奔下山去。 他坐在马背上,心中只是反复思量着:江山美人……到底是江山重,还是美人来的要紧?若失了她,自己此生只是无趣的苟活而已。 若失了江山基业,自己则成为千古罪人,历代先皇宗室亦为此而蒙羞……孰轻孰重?如何抉择? 山脉连连,一叠叠飞快的掠过眼底。晚风吹起他身上的长衫,玄衣若飞翔的翅膀,带着劲风起舞。天边一抹浅淡乌云掠过明月,原本被遮挡的光辉顿时明亮许多,朱墙碧瓦、飞檐勾角,在清晰的银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一时到了含元殿,到底心思定了下来。进殿上了宝座,便取了朱砂御笔,洋洋洒洒挥开墨汁,一时追书游龙飞凤,竟然畅快淋漓就写就了一纸谕令。 “徐致,传旨至曹贵妃处,朕今夜要摆驾紫陌殿,你带人去安排一下。再出了意外,你知道朕当如何处置了。” 徐致身上哆嗦了一下,旋即点头道:“是!奴才明白了。” 这话传给子静时,她只是坐在了床上,连眼也没抬。手上拿了一副小的绣绷低头绣着,指尖的丝线却是一色的玄丝。 时是盛夏,她手里绣的却是墨梅,那梅花与枝叶都是玄色的素雅。白缎底子黑丝线,黑白分明,仿佛水墨画一般,斜斜几枝,上方疏疏一钩冷月,那月也是淡墨色的,镌然如画。 徐致这面话说完了,其实也该回去交差歇息了,只是贵妃不回话,他也不好就此告辞。一时想到晚上指不定还有变故,眼角便染上几丝伤感来。 子静绣好了手边的这朵花,擎在手里对着灯火看了看,眼角一笑,这才随手放了绣绷,口里轻轻呵气道:“徐公公,有劳你了。” 徐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就此告辞下去,临出殿门时,只见贵妃半依半靠在熏笼之上,一头墨玉似的长发低低流转与床上,眼睛半开半阖的,看情形就像是要睡去一般。 殿中转瞬就安静下来,只有销金兽口,吐出缕缕淡白烟雾。淑燕晚上当值,这便伸出手指,慢慢磨挲着那香炉上的垂环,只觉花纹细腻精致,触手微凉。 “娘娘,容奴婢服侍您梳妆更衣吧!”她双膝跪下,手上奉了锦衣华服,垂头说道。 “不妨事,我已经沐浴过了,就这样子吧!陛下……不会嫌弃我粗陋的……”。子静歪在床上,手上摩挲着那串水晶珠链,那种凉意微微沁入体内每一寸。 皇帝来时,她已经阖目睡的深沉。满殿里的宫人遵了贵妃的旨意,将明亮的灯树都大半熄了。一时昏暗无光,只觉室内沉水浮香,南宫凌沣进了寝殿,便反手关上了门扉。 “都退下吧!” 宫人们垂手而出,齐齐候在了殿外。 他放轻了脚步往层层纱帐中走去,远远望见凤床上,她睡得正好,面容平静的噙着笑意,依稀让人想见好梦成酣的一缕香甜。 章节目录 第1151章 番外:侍夜2 他立在那里,心中思绪起伏。她永远亦不会知晓他适才颁赐的朱谕,还有那道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的封后诏书。 他终究放下了心中原来的执念,告诉自己,若不能舍弃帝王的身份,对她,便只能以平常心相待。 她是他的贵妃,是无数红颜中最为出挑的一个。他爱她,但,从此之后,他要隐匿下心中的爱。只以一个帝王对嫔妃的心,来待她。 如果时光就此停伫,如果岁月刹那老去,如果可以在一瞬间即是白头--子静,朕情愿就此驻足观望你一世。可朕是天子,朕再不能随性而为,朕不可负天下人,唯有负了自己,还有你。 他立在那里,只不过数步之遥,咫尺间脚下,却如同无声划开一道天堑鸿沟,此生再也无法逾越。 他俯身看她,床边的一盏纱灯透着光亮,凤凰琉璃含着宝珠,在光影里不断的闪烁着变换的光泽。 映在她清丽无双的脸上,温暖而明晰的一点光,淡得像蝴蝶的触须,却无法触手可及。 他伸手,将她的脸庞握在了手里,那细腻的肌肤触手生温,心里一阵激流,旋即又冷了半分。子静紧紧闭着眼,也不理会他的抚摸,眉间轻轻颦了一下,惹的他登时心凉了一截。 “爱妃,你这么早就歇了?难道你不想听听,朕带来的好消息吗?”他就此吻下,胸腔里的欲念似火一般燃烧起来,手上扣住那粉嫩的酥胸,一寸寸往下摸去。 她避开他的吻,将唇瓣狠狠的咬回去。 “你到底想怎样?”子静猛然睁开眼,手上使了几分力,一把握住他向下游离的手。 “朕想怎样?你不是很清楚吗?曹子静,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朕也只能将就着,先占有了你的身子。再说,你真不为你心上的爱郎求个情么?眼睁睁看着霍家因你而成为叛国之罪臣?朕,和你做个交易怎样?” 他扭过她的头,手上带了几分力,隐隐听得子静呼了一声:“痛!”却不带犹豫的吻了下去,他力气极大,似要将她胸腔中全部的空气挤出,那不是吻,简直是一种恶狠狠的啃啮。 子静避不开他的狂吻,只有不断的低声喘息着,那呵气如兰的温热扑面而来,他险些就要疯狂了过去。 手上长驱直入,径直分开了她的两腿。身下如玉的身体其实早已摩挲过数次,只是这一刻,却陡然觉得自己生平其实并未经历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夜晚。 是啊,自己拥有过那么的美人,那多如花的红颜,为何?在这一刻,心跳的却像就要喷薄而出一般?便是初次经历男女之事,原来也并无这样激荡的心声起伏的。 两个人就此抵住了面容,相互纠缠成一团。都像是在发泄着什么痛恨与怨怒,却都固执的不肯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是激烈而沉默的纠缠着。 她的长发绕在他指尖,温柔细腻如上好的蜀丝细绸一般。他听得见自己的鼻息,粗嘎沉重,夹杂着她紊乱轻浅的呼吸和喘息。 她馨香的体味,带着致命的诱惑,弥漫了整个他的世界。整个人却像是失了控制,有一种无可救药般的绝望。 章节目录 第1152章 番外:侍夜3 他原本想要对着她轻怜蜜爱,此时却因为她那隐隐抗拒的表现,而演变成了赌气一般的粗暴。听不得她默认那一句“爱郎”,他心里恶狠狠的想:我要教你知道,谁……才是值得你去爱的男子……曹子静,天下间并非只有你不能如愿的做人,朕,也是那一个无法如愿的人....... 听得衣裳在自己手中片片撕裂的声音,他心里涌上了一种征服的快感。他堵住她的唇,不叫她发出声音。那吻细密如雨,只在她的唇边游离着惊蛰。 那完美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下扭动,更激的他所有的理智都湮没了……那仿佛是一片夹杂着冰与火的汪洋沼泽,他不管不顾,将自己与她兜头拉进了那红彤彤的火海之中。 在迷离而恍惚的这一刻,哪怕只是一场梦境,他也不能放手。所有的渴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失去,那些数年以来日夜积攒起来的记忆,那些龟裂成无数细而微的碎片,那些就要失去永远不能再得到的馨软,在这样的唇齿缠绵间忽然寸寸鲜活。 那是痛入骨髓的惨烈,亦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绝望,他却不能抵御,他狠心撕裂了她最娇嫩的地方...... 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决心,所有的自制,都全部化成了深切的绝望。 他绝望的陷进去,将一切都狠狠的撕裂开来,她尖而痛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他忽然开始痛恨起自己的不能自己来。 他在极度的痛恨与自弃中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放缓了动作,用嘴唇缓缓吻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阖了眼,他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了下去,拥有她的这一刻,他开始觉出一种流溢于心间甜香的幸福。 只要心中不再那样空落落虚无,只要不再有那种被掏空了似的难受,只要有这一瞬间的忘却。 年轻的少女,身体幼嫩而纯净,带着花苞尚未绽放的紧致,他拥住她,全身一阵剧烈的颤抖。那种欢愉,那是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她或许才是自己第一个女人,一个让他体验到作为男人那种征服快感的女人。 那些撕裂的疼痛,在她眼角流下滴滴晶莹的泪水。她别开脸,垂向玉枕另一边,咬住下唇惊叫了一句:“啊……好痛……你放开我……”。 他不语,无言能慰籍她身体里的痛楚。私心里,很想告诉她,只这一次而已,以后……便再也不会疼了……我会让你幸福、让你拥有女人的欢愉…… 可是,她会原谅他么?他们,还会有下一次么?以后,以后很缥缈,也很不真切…… 她的痛楚让他觉出这一刻的真实来,他闭上眼,紧紧的将她裹住。只怕这会是一场梦,一场缠绵缱绻的梦。 梦若醒了,枕畔又是空的,怀抱里也是空的……多少次,他梦见自己拥有了她,身与心,他们在春花烂漫的花海中相拥而眠。可一旦梦醒,便是更加深切的寂寞。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带着哭泣与哀求,在他身下辗转着:“陛下,你放过我吧!我好痛……我不要……”。他移动了一下身体,将她轻轻侧过身来,不再强行压着她不放。 章节目录 第1153章 番外:侍夜4 那些初时急切焦躁粗暴的动作,随着两人的合二为一,现在渐渐变得温柔了。他咬住她的耳垂,将那白璧般的耳珠衔在嘴里。她嘤嘤哭泣着,身上的力气已经挣扎耗尽。 感觉到身体里被寸寸撕碎的声音和痛楚,子静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念想。她闭了目,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折腾,他要发泄自己的怒火么?随他了……既然是孽缘,躲不过,便只能咬牙承受了....... 空气里隐隐浮上血腥的气息,疼痛无边无际,在子静身体里蔓延开来。她瘫软在床上,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驰骋纵横,那些碎裂的感觉,在剧烈的痛,与彻底的心寒之后,渐渐湮没了四处传来的痛苦。 失声痛哭,尽管唇已被封上,但眼角的泪却还是止不住的迸落出来。 身下的玉枕,温润的花纹,被炙热的泪水浇个通透。玉身愈发晶莹剔透,那泪水落下之后,这个人却已经神智模糊游离开来。 她的手垂落于床前,皓腕上带有一只紫色水晶镯子,因为身体的颤抖,那手也一阵一阵的抖动着。 她伸出手去,似乎极力的想要抓住什么,但,那洁白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无力的划着,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满掌的空虚,似乎告别了最后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境。 只是梦而已,一场梦……垂下手,最美好的一切都在指间被时光风化成沙,粒粒吹得散尽,再也无法追寻,她身心俱疲,阖上眼便沉沉睡去。 自黑暗的梦中醒来,子静伸手便触摸到身上凉而薄的锦被,如同茧一般,缠得她透不过气来。身上疼的四肢都似散开了架子,她强撑起身子,就着昏暗的烛火看了看四周,宫人们都垂手立在殿外。 四下里寂然无声,唯见窗棂里晨曦初现,照着案几上瓶中一捧玉簪花,洁白挺直如玉,香远宜清。 她伸了伸手,想要自花瓶里取下一枝花来,够了半天,却也如何也够不着。这面作响时,已经惊动了殿外侍候的宫人。 “娘娘,您醒了,奴婢等服侍您沐浴更衣吧!”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洗盥诸物,几位年长的嬷嬷,奉了止痛安神的汤药进来,跪请贵妃服用。 “娘娘,喝下这药,您会觉得舒服些的。”子静颦了颦眉,陡然想到这必是他赐给自己的避孕药汁,一时心下难免厌恶,也不多问,只是伸手接了过来,一气喝了下去。 转身只觉脑子里困顿又起,转身睡了下去,挥手命人都退下。这面心里含了悲与哭,隐隐夹着几分失落的痛,那药汁却是霸道,不一会竟然也死死的睡下了,半点梦魇也不见。 宫人们终于见贵妃安然过了这一夜,心中的担忧都放了下来,一时满殿里喜气洋洋,只等皇帝来日打赏了。徐致一早换了班,这时招了紫陌殿的宫人去问,心里却觉得隐约有几分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他又一下子说不上来。 章节目录 第1154章 番外:毒鸠1 子静这喝了汤药之后一觉睡下,便沉沉不知醒来。淑燕进出寝殿几次,见贵妃睡的安静,却隐约与平时有些异样,心下就有些不安起来。她原本就在贵妃面前熟络,此时待与几位嬷嬷商议之后,这面才壮了胆子伸手撩了纱帐层层,才一看见床上人的身影,却猛然看见床边有鲜血溢出来。 “啊!不好了,贵妃娘娘她……”她手里一惊,便带着放置在旁边的一只银盆便掉了下来。这呼喊声极为凄厉,隐隐带上一种惊恐的心惊。 徐致得报时,太医已经赶到了殿中。他顿足跳道:“都快些个,都快些个,陛下一时来了,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的。” 南宫凌沣五更时分去了早朝,一早上只觉心神不定,他手上国事繁多,也不以为意。只想着一时下了朝,再去看她。这日议事极多,他亲自发了恩恤安抚霍浩天的旨意,当堂平息了朝野两派之间的争议。 这时快到正午,才罢了朝出来。吴王今日早朝时一直沉默,这时留下,两人说好一同共进午膳。 正举步出来,说笑间,便见殿外内官仓惶来报:“陛下,贵妃娘娘不好了。” 皇帝一步已经踏进槛内,吴王落后半步,听到这样一句话,他身形终于一顿,缓缓转身,忽然俯下用力揪住那内官的衣襟,声音嘶哑:“你说什么?” 那内官原本就是含元殿里的内官,一直跟在徐致身边。这时受了这样的差遣,见天子面露凶光,只吓得浑身发抖,如筛糠一样。 皇帝双目如电,冷冷的注视着自己,结结巴巴的答:“徐公公命小的来急奏,说是贵妃娘娘不好了,请陛下过去一趟。” 南宫凌沣手上一松,便转身欲要发足奔去。吴王在身后死死抱住了他,低声劝慰道:“皇兄,你先别急,既然徐致去了,自然太医也赶去了。臣弟陪你一块去,你千万保重身体。” 南宫凌沣心中急的就要跳起来,吴王的口气却是不慌不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回转身来,死死的看着吴王。 他定住身子,耳畔仿佛听见她的声音,如同诅咒一般,她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她如此绝望的呼唤,隔着紫陌殿细沙轻拂的窗帷,隔着宫室重重,隔着那样多的人,隔着晨曦的曙光与金碧的琉璃铜雀,她辗转哀哭,那声音凄厉痛楚:“皇上……皇上……”。 她在呼唤自己,而他却不在她身边。她一直在唤他……他却不在那里。他双眼发红,伸手死死的揪住自己的手足兄弟厉声吼道:“是你!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是不是?” 吴王也不躲闪,只是任由他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他神色坚毅,似乎预料好了独力承受一切的后果。 皇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手上松开了他,正要不顾而去,却见吴王“扑通”一声跪下来死死抱住他的腿:“皇兄,皇太后正是因为念着你对她的一片痴情,所以才容她活过了昨日。而今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若真想为她好,就赐她一个好死吧!不然,你救得了她这一次,总不能次次都能护得住她吧!” 章节目录 第1155章 番外:毒鸠2 南宫凌沣听着这话,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脸色铁青的可怖,脚上奋力一挣,一脚将吴王踢出了老远之外。 “南宫凌戍,朕昨日对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你能理解朕的心情。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还是下了手!你哪里是为了母后的懿旨?你分明就是要置曹家于死地!你们------你们都想用她的死来逼迫曹太后交出太皇太后的那道密旨,你们都想着用她做棋子!是不是?是不是!!!你们......你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朕?居然这样逼我……” 他咬牙切齿说来,到最后竟然连话也哆嗦不利落了。回身便大步奔了出去,明黄色锦袍卷起一阵香风,一众宫人在早已慌不迭的跟了出去。 他弃了龙辇,只身上了马,一路急驰而来。宫室远远在眼底掠去,他只觉心似要纠扯的滴下一滴滴血来,手脚冰凉的骑在马背上,死死握住缰绳的手不止的打着无休的颤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到底还是害了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便只觉嗓子眼里涌上一股腥甜之味,腻腻的,堵在那里憋的人啜不过气来。 终于到了殿前,远远望见徐致的身影,他翻身下马,方踏进门槛,便见宫人手里捧了一个满是鲜血的银盆走出来。他不由得回过头去,这回头一望,便恨不得自己这时便死去。 那么多的血,那么腥甜的气息……空气里氤氤氲氲的,都是她的鲜血…… 他便这样冲了进去,殿中的纱帐早已层层撩起。到了床边,只见太医们都围着正在商议,乍一见皇帝,都慌的跪了下来:“陛下,殿中血污腥气重,您不可停留啊!” 他面色可怖,不理会任何人,只是一壁径直走了床前。俯身看去,见得她惨白的脸萎缩成一朵将谢的花,心口一动,两行热泪便滚滚落下。 她闭目不语,面容安详的仿佛睡去。可他知道,她必然痛极了,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却不在这里……心里悔的不行,一只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贴上她的面颊,他轻轻附耳说了一句:“我在这里……”。 可她却不能应他半句,哪怕只是轻轻颦一下眉尖。他轻轻的吻上那细致浓密的眉宇,看那两扇长睫如同沾水的蝶翼,手上缓缓抚摸着,最后渐渐移到那颈子下的新月形伤疤上来。 “陛下,娘娘应该受了一种寒毒,微臣们方才取了今早奉药上来的药碗看了,那碗里有一股异香,应该是被人加了一味香草进去,这味香草加上之前娘娘所中的何首乌的毒,两者合二为一作用之下,这才引了陡然出血不止。由此可见,下毒之人是早有谋算的。”太医院院正倒是并不慌忙,沉着应答。 南宫凌沣这才看到她的下身小腹上扎了几枚银针,那针扎的极深,几乎要没入体内,只能见到一点光亮的针头。他俯身坐了起来,缓缓回头望去,俊逸的脸庞苍白得吓人,眼底尽是血丝,仿佛是一瞬间,焦灼憔悴得整个人都脱了形。 “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几分把握?”他一手扣了她的脉搏,只觉气息微弱,几不可见生机。 章节目录 第1156章 番外:毒鸠5 “陛下,这要看娘娘的天命如何了,这毒发作的太快,宫人发现的又有些晚了。微臣们只能尽力,却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梁太医老道圆滑,只将所有的成数,都推在了紫陌殿的宫人身上。 皇帝咬牙切齿,面孔几乎狰狞得变形:“你说----天命?!” 他缓缓环顾四周,在殿中诸人身上扫了两个来回,继而冷笑道:“朕也不妨把话说在这里,她若死了,这里----朕便要这里封了做地宫,你们都好生恭敬着,去地下一同伺候她吧!” 吴王这时进了寝殿,见得皇帝如此神情,正待要劝,却猛然见得他眼光一闪,就势暴喝了一句:“来人!吴王谋害贵妃,罪不可恕,即刻拿下!” 一时殿外的禁军便列队而进,吴王也不躲闪,直直立着,任由禁军上前来捆了出去。 临出殿门时,他只淡然说了一句:“皇兄,你固然爱他,但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堂堂一国天子,天下万民之主!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女子,落魄成什么样子?臣弟自是有罪,但皇兄你----你却宁负天下人,也不可负她!你这个样子下去,她就是今日不死,只怕也活不到平安终老的一日!” 南宫凌沣听得浑身哆嗦,举手上前便扬了一个巴掌给他。他一怒之下出手极重,竟然生生掴的吴王口中吐了一口鲜血。 “滚!你……给朕将他带下去!锁在了天牢里,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叫人探视!”南宫凌沣仿如一头受伤的猛兽,一掌之后还是不能止住怒气,挥手只叫禁军赶紧将吴王带下。 “陛下,陛下!娘娘才刚睁开了眼……”。一直守着子静的宫人在一旁唤来,皇帝这才猛然转身而去。 吴王听着子静居然能够醒来,不想自己这番打算竟然落了空,心中不由的有些失落。他自此只当子静是红颜祸水,一时怨了自己不能痛下毒手,经了此事之后,想必再难下手。就算后宫有太后不容于她,但太后始终是皇上的生母,她要念着母子之情,只怕很难做到决绝的地步。 这面皇帝大步凑了过来,只见子静从昏睡中醒来,整个人四肢百骸寸寸骨骼,都似碎成了齑粉,再一点点攒回来。她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他不得不俯在她唇上,才能听清:“皇上……” “我在这里,没有事。”他心头被撕开的痛,汩汩冒血一般的惨烈,嘴里只有笨拙的安慰她:“没事,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我哪里也不去了,只在这里守着你……”。 子静疲惫的阖上眼,眼窝中滚出一颗晶莹的泪水。她将头别过里侧,轻轻说了一句:“你走吧!陛下,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安静的呆着。生死有命,我想我原本是可以活到寿终正寝的一天的。”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掌,而背心涔涔的冷汗已经濡湿了衣裳,虚弱的重新伏回枕上,掌心里只剩一点微冷的酸凉。 南宫凌沣心头大痛,呆呆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她阖目睡下,鼻翼间轻轻煽动,长长的睫毛在面庞上扑下一朵浓重的剪影。 “子静,你竟然……不肯原谅朕了是吗?” 章节目录 第1157章 番外:毒鸠6 在她的缄默中,南宫凌沣的心一点一点的坠入了冰窟。 他并不是刻意要这样粗暴的对她,只是一时间情难自禁。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所付出的漫长的等候会不会终究只是一场空,也不知道最终人去杳空时,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失落与痛苦 ……她可知道,他在这份忘乎所以的感情背后,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而今走到这一步,似乎茫茫人海里,再无第二个人可以理解。就连自己的生身之母,如今也要立逼着自己杀了她……这情形多么的熟悉,便像从前一般无二,那时他是齐王,眼睁睁的看着邢素兰死在自己面前,却无法可救。 他有满腔的怨恨,恨不能杀尽天下姓曹之人,如此方能一解自己心中怨恨。 而彼时支撑着他从绝境中走出来的一个动力,便是他心怀复仇之念。他曾以为自己自己掌握了权势,君临天下,便有足够的能力去庇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便不会只能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佳人从自己身边香消玉损。 但原来不是如此,他错了,委实错的太离谱。 当年的他守在父皇的床前,却并未听进去父皇的劝诫。 原来,便是贵为一国之君,他也终究注定会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 便如对她,他便一直无可奈何。 一种心死如灰的寂静中,无人应答他的话,空气里隐隐漂浮着她身上的血腥之气,那盛放的玉簪花,在丽阳下显出了以及颓靡的败色,雪白的瓣上,微微染上将死的微黄。 他静静的守在那里,生离死别之际,原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可看着她安静决绝的阖目而睡,话到嘴边,反而半句也说不出来,只觉一阵阵事不由人的无力。 此生既然身为帝王,整日都活在阴谋算计里,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万劫不复,还哪敢有半点任性妄为? 或许,年少时的那份奢望,自己终其一生所期待的那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已注定终将落空。 徐致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着皇帝一脸怔怔的坐在贵妃的床前。他有些犹豫的踟蹰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皇太后请您到慈宁宫说话。” 南宫凌沣历来是母极孝,然此时他心中却是对母亲充满了无可名说的怨恨与不解。听了徐致这话,他只简短而不容置疑的回道:“朕哪也不去。” 徐致因而更加难做,过了片刻,却忽然道:“陛下若真想挽救贵妃娘娘的性命,奴才以为,此时去慈宁宫,便是不二之选…….”。 南宫凌沣有些颓废了摇摇头,反手将子静的右手握的更紧。他低笑道:“朕自然知道,他们要朕去慈宁宫做什么?不过还是为了那一纸密诏,为了曹太后手里那卷太皇太后留下的密诏-----哈哈哈!哈哈!朕而今才知道,朕是真的错了。朕真的不该将她召入宫中,她应该好好的留在江南的嘉兴,她不该被朕卷入这样的阴谋厮杀之中。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 章节目录 第1158章 番外:生死一线1 徐致不敢接言,片刻之后却见皇帝依然还是举步往殿外走去。他心知皇帝最终还是要去慈宁宫,便嘱咐了留在紫陌殿的几个属下几句,旋即走出来,快步跟上。 南宫凌沣上了停在外头的御辇,只觉帘帐开合处,晨风蕴着几许清凉兜卷过来,八宝鎏金辇车内明黄色的宫缎层层垂坠,随着车行清风泛出轻微的波澜盈动,几缕丝带无骨的拖曳下来。 然皇帝的神色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哀伤与无奈,甚至,隐约可见得他眼底的一抹痛楚与绝望。 见此情景,徐致也有几分默然,待见皇帝坐稳之后,才贴着车帘朝外道:“起驾,慈宁宫!” 小太监得令一声吆喝,软鞭轻抽马臀,车角宫缎下摆坠的金铃铛“铃铃”作响,赤金御辇便在晨光的映射下缓缓沿着宫道远去。 阖宫上下皆知,皇帝的生母皇太后修佛多年,平时并不喜欢宫妃来往请安。因此,慈宁宫的前门饶是装饰辉煌,却也不免寥落冷清,零星几个职位底下的宫人闲散角落,廊下绿肥红瘦却格外精神惹人喜爱。 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于主仆二人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徐致抢前几步走在前头,吩咐廊上的小太监道:“进去通禀一声,就说皇上来给太后请安。” 话音未落,顶头一个人影从侧门冲出来,一时不防便撞在了南宫凌沣的怀里。 南宫凌沣身为习武之人,自然目力甚好。此时之所以没有避开这人,便是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来人正是自己的长女,乐昌公主,南宫玉乐。 旁边的方若姑姑赶紧上前来,小心翼翼赔罪道:“陛下恕罪,奴婢没有看好公主,还请陛下看在公主年少,不要怪罪。” 乐昌公主此时已经十岁有多,粉雕玉琢的小脸清丽无瑕,一双大眼睛亦分外扑闪明亮,只是此时见到父皇,却是咬着嘴唇看了一会,才一头扑倒过来,嘴里嚷道:“父皇,儿臣听说曹姐姐病了,想去看她……” 南宫凌沣心内一触,微笑得几乎掉下泪来,“好乐乐,你曹姐姐是病了,但是父皇会很快就让她好起来的。在她好起来之前,你便乖乖的待在皇祖母的身边,朕保证,一定会让你去看的,好不好?” 乐昌公主似信非信的看着南宫凌沣,双手却依然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父皇,我现在就要去看曹姐姐。曹姐姐,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丢下我……姐姐……”。 乐昌公主说着,已哭起来,似怕皇帝再走掉,只紧紧抓着衣襟不肯松手。 南宫凌沣心如刀绞,用力圈住怀中幼小的身子,双手不自控的颤抖不停,疼痛清晰蔓延开来,哽咽道:“乐儿不哭,乐儿不哭……”只是这面说着,自己脸上的温热好似流不完,一颗一颗,沿着脸颊滚烫坠落于地。 “芳若,把公主抱下去!” 太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皇帝身后,神色甚是冷淡,“陛下,你是一国之君,这般当众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进来,哀家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第1159章 番外:生死一线2 乐昌公主大哭着不肯松手,南宫凌沣不得不抽出她的手,起身跟着太后走进大殿。 “母后,乐昌她……” “公主跟着哀家很好,皇帝若是不放心,也可在后宫嫔妃中挑选一位贤德的,接替哀家来抚养她。” 面对南宫凌沣的求情,太后面无表情的冷漠截断,又道:“况且,哀家以为,皇帝如今的心思,只怕根本就不在乐昌身上。哀家为何请你过来,想来皇帝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南宫凌沣无可奈何的在皇太后面前跪倒,他抬起头,直直的仰视着自己的生母,眼底的痛楚几乎刺痛太后那故作坚强的心房。 但皇帝走进慈宁宫大殿之后,却意外的在殿中看到了一个令自己着实意想不到的人-------这个人,便是被自己软禁在后宫,已经数年不曾露面的先帝原配,曹太后。 见得皇帝走进来,曹太后也没有什么表情。皇帝回转身,看了一下自己的生母,一种异样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慈宁宫大殿中。 “皇帝,哀家今日请你过来,便是想与你做一桩买卖。” 南宫凌沣在曹太后的对面坐下,他唇角含着一缕冷笑,凝视着这个自己深恨了十几年的老妇。一番打量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不过是数年不见,曹太后如今真是衰老的难以辨认了。想想昔年她贵为皇后时的种种明艳不可方物,南宫凌沣恍惚觉得,那些岁月真是已经久远到如同一场梦境一般的虚无缥缈了。 而曹太后接下来开始说的话,更让他大吃了一惊。 “皇帝,哀家知道,你们容不得曹子静做周国的皇后,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哀家这个老太婆。可是,哀家若愿意交出太皇太后留下的那半道密旨,那么.......”。 檀香燃出的袅袅白烟,将三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虚化。没有人知道这一日,在慈宁宫的大殿中,这三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内容。但南宫凌沣走出殿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松快的,甚至,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 而太后,也依言很快就命人给子静送来的解药。 次日,曹太后向皇帝递上一封亲笔奏折。她自请前往太庙为先帝守灵,有生之年,不再回宫半步。 服下解药之后,子静终于从生死边缘走出生天。但因着她本来就体弱,醒过来之后此缠绵病榻,好一时坏一时,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便会倚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殿外的风景。 南宫凌沣如常每日来探视,她却再无半句话语对他说。不但如此,她整个人就此像转了性子一样,就连皇帝令乐昌公主和苏夫人进宫来探望,她也始终不再开口说上半个字。 紫陌殿里涉案的一众人等,全部都被处以杖毙之刑,吴王仍旧被押在牢里,等候皇帝的裁决。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淑燕居然就是吴王直接受命的那个内线,皇帝得知此讯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下令将其杖毙。 章节目录 第1160章 番外:相忘于此生1 徐致过来向子静回禀此事时,子静却是毫无表情,半响,只是略一挥手命他退下了。她缓缓起身,在床前的花瓶内就手抽了一直玉簪花,柔软的花瓣拂过脸侧,令人神思迷离。 徐致满腹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宫中的种种变化,更是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见贵妃长久不语,只得最终长叹了一声,躬身缓缓退下了。 次日,苏夫人便将玉梅和玉容两个,再度送进了宫中。 子静见到这两个十分熟悉的丫鬟时,自然是有些笑容的。玉梅告诉子静,皇帝已经下旨撤销了之前对霍家定下的种种罪状。而霍浩天已经回到南疆军中,照此看来,霍从烨定然也会前去西南汇合的。 如此说来,霍家的原本会被灭门的一场大灾,似乎也因为子静的死里逃生,而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子静听得这一出消息,心下明白,自然是皇帝授意,玉梅才会告诉自己的。但心里,她也不无几丝欣慰之意。 或者,这已经 自己竭力,能为大家做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吧?在此之后,莫若相忘于江湖,就此,永生再不相见,对于彼此,都是最好了。 再醒来时,紫陌殿在满天曙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守更的宫女蹑手蹑足的来去,吹熄掉烛台上红泪累垂的烛。当值的御医换了更,交接之时语声极轻,窃窃耳语而己。 “娘娘,您醒来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宫人伸手卷开层层轻纱帘帐,凤床的女子,露出了一张尖细的芙蓉小脸。 子静经此一病,身体早已气血虚弱己极。饶是御医们想尽了办法,搜罗尽国库中各色珍贵药材,也始终是病体空虚,一时难以复原了。 “去请梁太医过来,快去。”子静闭着眼,仍旧倚在床头,只是简短的吩咐道。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许过的承诺。她答应给他生一个孩子,一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一个融合了他们二人此生爱与恨的结晶。 经了此事,她方才惊觉,原来,自己这看似年轻的生命,并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或者,早些生下一个孩子,也算了结了自己的一个心愿吧。 这事传到皇帝耳中时,已是正午时分。南宫凌沣下了朝便听见子静宣召了梁太医过去,听闻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心中一时喜极,来不及换下身上的朝服便移步去了紫陌殿。 “你瘦了。”见到南宫凌沣时,她微微一笑,这三个字如绵似絮,轻得几乎没有半分力气,缠缠绕绕到心腑间去,软软薄薄,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惶然无力之感。 子静抬手抚上他的面容,他便就势俯身下来,抬眼望着她年轻却憔悴无光的脸庞,皇帝忽然心下一酸,含笑道:“你也瘦了。” 子静含了一缕微笑,忽然轻轻唤道:“陛下……你还记得么?我们曾经说过,我要给你生一个孩子……”。 他神情一痴,想不到她会开口说了这样的话。随即垂下眼帘,抚过她鬓角散乱的青丝,怜爱道:“傻丫头,咱们不用急,等你身体好了,咱们会有孩子的。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儿女成群……”。 章节目录 第1161章 番外:唏嘘1 他戚然泪下,将她单薄的身躯拢进怀里。 “对不起!子静……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没有好好保护你,或许,我不是皇帝,方能给你一生的幸福。”南宫凌沣忽然领悟到她心中的意思,一时情不自禁,紧紧搂着她在耳畔如是低语道。 子静不语,眼中盈盈有泪,那样凄楚无望,就那样望着他。 她并不答话。只是这样望着他。 回忆是一条残忍的河流,她曾以为自己一生只会平淡的度过,拥有平常人的与亲情,在人海中寻觅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夫君,生儿育女,抚琴弄诗,笑看门前梨花开如雪…… 可谁想,这一生却是如此的绵软而奢华,漫漫如无边的锦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是生生的煎熬着,忍受着。他纵有千般好,但又岂是她能消受得了的爱? 这一切,他亦懂,因此再无二话,只是紧紧拥着她。 他紧紧拥着,不肯松手片刻。 他几乎穷尽三十几年的人生,才寻觅到的幸福。 不曾想过失却,于是措手不及。 不曾以为无力去紧握,才会椎心刺骨,铭记永痛。 “陛下,将吴王放了吧!他其实没有过错,不是吗?”子静倒在他的怀里,闭目低语道。她的声音小小的,低低的,像一尾轻飘飘的羽,身不由已被风所逐。 “子静……你都知道?”他拂过她的发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陛下,我其实也曾想过,若您不是皇帝,若我不是什么贵妃……我们,会得到平常夫妇所有的快乐吗?我想会的。可是,命运不由我们去设想,您为了今天这一切,付出了多少?我不敢去细想。我们----其实早已别无选择。” “您若是因为怪责吴王,岂不是叫天下臣民皇室宗亲寒了心?再则,也许吴王所做的,才是对的。像我这样的女子,原本就是红颜祸水……陛下,只要您曾真心待过我……给过天下独一无二的爱,此生,我便是万死,也足够了!” 她如此低语,他沉默不语。良久,良久……才见皇帝的眼角边缓缓沁出一滴泪来。那水珠滴入她的发丝间,顷刻便已隐匿不见。 殿外下起大雨来,瓢泼一样的倾盆而落。狂风吹起殿中的窗纱,飘忽着斜斜的雨丝卷进殿里。透过密密的雨帘,远处极低除大片的九重宫阙的金色琉璃在眼中渐渐模糊,如同一片泓滟的倒影。 他的手指微冷,九龙缂金袍袖间氤氲着甘苦芳冽的龙麝香气,仿佛带着雨意的微凉,轻触在她的脸庞上。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自己这一生,注定只能为了这个冰凉而高贵的身份而活,天意弄人,谁能想到----原来这半生努力,其实只是为了等待你而已。” 他不胜唏嘘与悲凉,只恨不能一手毁去前半生的记忆。他终于等到了,也拥有了……只是,也许,注定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邂逅而已。 子静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她眸间沾着花露一般,睡颜安详恬静。他便这么静静的守候着她,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们……我要给你一个孩子……”。 章节目录 第1162章 番外:唏嘘2 她要给这段感情,留一个念想,一个承载着一切爱恨的结晶。 然后呢…… 他不敢再想,只觉心里每一寸每一处,都痛的那样不可言语。 那页被他撕了又写、写了又撕的册后诏书,如今,还是躺在上书房的纸篓里。 “可是打听清楚了?陛下,今日整天都在她那里陪着?”德妃这面说了,手上自拣了拂过桥栏的碧绿长柳垂枝,折手把玩,随手揉搓了嫩叶落入水中,引得红鱼喁喁。 宫人旋即赔笑道:“是,娘娘。听说,这几日那位已经渐渐好了起来,饮食也正常了。陛下一早听说她宣召了梁太医过去请脉,才一下朝就匆匆赶了过去。这会,应该还在呢!” 德妃眸中寒光一闪,旋即懒懒回过头去,望向湖上十里烟波翠寒。 她依靠在汰液湖边的沧浪亭中,一眼望去,东西双堤十里丹云彤霞似的桃花,夹着嫩黄垂柳,沿着两岸敷水盛开,映得汰液湖中倒影亦是波光流滟,间或夹着几声清脆的黄鹂叫声。 “娘娘,您要早做打算啊!奴婢听说,贵妃今早宣召了梁太医,问的却是自己的身子可有受孕的可能。如此说来,她是有意要为陛下诞下麟儿了。娘娘……”说话的人渐渐倾过了身子,窃窃如耳语:“娘娘如果不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清除,否则后患无穷。” 德妃半依半靠在美人靠之上,一头墨玉似的长发低低的挽成堕马髻,横绾着十二枝错金镂步摇,细密的黄金流苏漱然摇动,泛起细碎的金色涟漪。时是盛夏,她手中也松松的握着一柄纱绢宫扇,扇面是自己绣的莲花,婷婷玉立。 此时听人说得如此岌岌可危,她也不过伸出手来,青葱玉指半掩着樱唇打个呵欠,神色慵懒:“还有呢?” “还有?”说话人的仿佛有点意外,迟疑道:“娘娘,她是妖孽。普天下都在说,陛下为了一个女子不顾江山大业,忘却手足之情,这是亡国的祸水……” “然则,这话说的,就是指责陛下乃是一个无道昏君了?” 德妃斜昵过眼,随手往宫扇上一抚,旋即樱唇微启,漫不经心般呼了一声:“来人啊!” 两名内官应声而进,跪地待命。德妃随手一指:“此奴婢竟然挑拨离间,胆敢污蔑圣尊!留不得了,拖出去,杖毙!。” 两名内官上前来就架人,那人急得叫:“娘娘!娘娘开恩……娘娘……”终于被拖了出去,立时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嘴,再不闻一点声息,沧浪亭中转瞬就安静下来。 “娘娘,出来半天了,是不是该回了?”随身服侍的宫人给她披上薄缎风衣,再回头时,暮色已经悄然染上的湖面和半空。 德妃轻轻无声的叹息了一句,这么快就到了夜晚。这样的夜,有多少无眠的孤寂,又有多少泪湿的枕畔心语……陛下,您便是真的深爱她至此,难道就不能过来看看我们母女吗? 章节目录 第1163章 番外:缠绵如梦1 您可知道,这个后宫中,有多少女子,因为您的这份痴情而心生绝望的? 她一路缓缓行去,暮色里看不清她的面容神色,身前的宫人点起了灯笼,盈盈一点光亮在前引着路。终于去了远了,消失在沉沉如水的夜色里。 德妃那梳着高髻的头上华丽精致的流苏摇曳在风里,隐隐映衬的黑夜里如同闪烁着一块黯淡的金线一般,割裂了湖畔长廊的静默。 子静倚在床上,微笑着接了皇帝伸过去的银勺,墨黑的药汁散发着辛涩的苦味,南宫凌沣命人加了许多糖进去,她这才乖乖的喝了半碗。 南宫凌沣微笑着喂她喝药,那脸上的表情,仿佛宠溺自己的孩子一般。手上一口一口喂着,看她粉面撒娇,心里只觉安宁和幸福。 他一错神,忽然想到,也许自己原本就该如此生活。 娇妻爱子围绕在身边,也许他们会秉烛夜谈,一起立在书房门前挥墨弄意。他给她披上风衣,听她玉手拨过琴弦,声若流珠时,不大的府中灯火温暖而璀璨…… 一时终于哄着吃完了药,寝殿里不免有些汤药的苦味。宫人移步上前去推开了窗棂,风顿时吹进来,吹得床边几上的纱灯摇摇欲灭,满屋子的光影摇动。 半夜醒来时,南宫凌沣侧眼看了看手臂中熟睡的女子。月光漏过窗隙透进来,照在床前那两枚勾起帐子的银钩上,反射着清冷光辉。 殿里只有一角点着灯树,因为子静睡觉不喜光亮,所以零星的两盏此时早已熄灭。她睡的安稳,而他却睁了眼,便不忍心睡去。 夜里静的叫人心头一片荒凉,他的手臂被身边的女子枕了,一时不敢太大动静,只有侧身躺着,在夜色里睁着双眼等候天明。 其实早已与她同床共枕过好多次,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是恋恋不舍,只恐生怕自己一觉睡的太沉,错过了与她相处的每一刻。 往往便是这样痴痴看了她的睡颜,默待天色破晓。 他正凝神间,只闻耳畔,有人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一惊,目光微垂,只见子静明眸流光,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他正要开口,却见她娇小的身形微动,转身一拥,她已经伸出双臂抱住他,虽未十分用力,但咫尺之间,她发际衣间幽香细细,沁人肺腑,如能蚀骨。 他瞬间力气全失,一动也不能动。 “你不睡觉,这么晚了还要调皮?”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在她耳畔附耳道。“快放手,好好睡去。” 她吐气如兰,吹拂在他脸上,声音亦细如蝇语:“我偏偏不放。”语气里竟有三分小女儿家的狡黠顽意。 他自是见惯了她性情的调皮多变,这时听到这样说来,却不由的身上一动,双手已经圈紧了她。一时情动,只觉身上有如烈火焚烧一般,暗暗隐忍了焦灼的欲望,额前慢慢沁出汗珠来。 “皇上……你不是说,想要个孩子么?”她嗓音甜婉如蜜,伸出手指慢慢抚去他额头的细汗,屋中微有月色,帐中更是朦胧,虽看不清她容貌,但极尽妍态。 章节目录 第1164章 番外:缠绵如梦2 南宫凌沣不敢再看,只是按捺了自己,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发丝,轻声道:“睡吧!咱们不急在这一时……你身子还未好呢!” “我日间问过梁太医了,他说无妨。”她慢慢倾下身子,温柔的、缠绵的吻在他唇上。 他只觉得她的双唇幼嫩,但却像是一尾鱼,光洁的不带皱褶,水一样无声的游走,带着一种清凉的芬芳,游走在他滚烫的肌肤之上。 他昏昏沉沉间还有最后一分理智,举手想要推开她:“不可……”心里只恐自己一时不甚弄伤了她,对那梁太医的话竟然也不肯信了。 但甫出声已经被她的双唇堵上来,他不自觉的,伸手扶在她腰间。那腰肢极为纤细,仿佛一掌握尽。隔着薄薄光滑的衣裳,掌心一触到她肌肤滑腻如脂,心里已经无力推开,胸中欲火似渴,只想狠狠的将她兜头寸寸吻下。 而她轻吻如蝶,唇齿交缠间,她已经伸手探进了他寝衣的内侧,将手插入他衣内,那胸肌雄壮强健犹如山脉,缓缓摸去,他兀自轻轻颤抖。 她的掌心微冷,贴在他滚烫的胸口,长而卷翘的睫毛扑下来,随着眼帘不断的闪烁着,扫在他下巴的胡渣上,顿时欲念汹涌,再难抵挡。 她终于移开嘴唇,轻轻的咬在他肩头,他猛然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似要沸腾起来,那渴望似一团火,只想喷薄而出,变成狞狰的兽,以凌厉而热烈的姿势,将她整个都吞噬下去。 无措的慌乱里,他缓缓进入了她身体内最为温暖紧致的所在,她一手抓了他的肩膀,闭上眼眉间一皱,慌的他就此停下不敢再动。片刻后,她口里低低的唤了一声:“皇上……”。 他双唇覆上她的耳畔,应了一声:“我爱你……”。 她将脸埋到他怀中去,他紧紧的箍着她,就像重逢的那一刻,可是这一刻更甜蜜,更笃定。 这么久,这么远,从初次相遇到如今的亲密无间,隔了这么久,中间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事,他到底是等到了她。 醒来时还是枕着他的手臂,她侧脸望去,不觉眉间一笑,便舒开笑容,低声道:“今天怎么不去早朝?”他往日都是五更时分起床,如今这时天色早已晚的日照三杆了。 南宫凌沣难得慵懒一回,因是盛夏,也不穿寝衣,便裸着上身,反手将她环身一抱,附耳道:“昨天就早早送了话出去,就说我今日不适,罢朝一日。” 他伸手去抚弄她细腻光洁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手指上缠了一束软缎一般的漆黑发丝,眼底一派浓情蜜意。 子静昨夜睡的香甜,此时起身了,脸上竟然抹上几丝红晕。一夜春风滋润,他心底万般小心柔情,只恐自己一时不慎弄伤了哪里,这时看去,果然花儿娇艳更胜从前。 他痴痴看了,竟然隐隐生出初夜一般的感觉。过往经历的那些女子,那些如花似玉,那些梅红瑰丽一一都在心底杳然褪色,再也忆不起来。 章节目录 第1165章 番外:缠绵如梦 一抬眼,才望见殿外的日头已经老高了,这才双手撑着起了身,锦被滑下时,他不禁一把抱住她修长笔挺的两条玉\腿,颜垂涎道:“娘子,这就起来了?为夫我……”。 他话未说完,唇已经吻上了她的小腿。细密酥痒的感觉在肌肤上传来,她笑着避开了过去,双手推了他道:“起来罢!总这样胡闹,人家可是饿了。” 皇帝心情极好,只觉生平从未有一刻,如眼前这般开怀的。她既然起了,他便懒懒歪在了床上,一手撑了头,看她起身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云织纱裙,一手执着象牙梳子,对着梳妆台的硕大铜镜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 蔷薇色的唇角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执着牙梳的一只手,竟与象牙莹白无二,更衬得发如乌瀑,光可鉴人。 皇帝只觉得艳光迷离,竟让人睁不开眼去,子静却忽然停手不梳,轻轻叹了口气,螓首微垂。 她侧影极美,近来憔悴之容渐去,那种疏离莫测的气质亦渐渐淡去,却生出一种出奇的清丽婉转。 “皇上,你是不是这就将吴王给放了?好歹,也关了半个月了。再这样下去……”。她不再说话,只是怔怔的看向他。 南宫凌沣仍旧歪在床上,宫人们鱼贯而进,手上端了洗漱用具及温水,徐致在殿门处跪下请了早安,这才喜滋滋的笑道:“奴才这就去安排早膳。” 他话里含了隐忍不住的愉悦,子静停在耳里,觉得有些好笑,心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时手上停了梳子,便回首笑言:“徐公公,你这早来的真是凑巧。也怪了,陛下从不在外面用膳,你倒是早早的备好的早膳,莫不是就等着请赏?” 徐致上次因为汤药的事情,被皇帝狠狠斥责了一顿,还叫内侍省俸半年,待他也大不如从前。这时听了贵妃的话,知道她是有心在皇帝面前替自己讨个好,便赶紧恭敬垂手进前几步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心里替皇上和娘娘高兴。” 南宫凌沣心里一叹,这才起身坐了起来。徐致旋即上去服侍他更衣,待整好了衣冠之后,皇帝才不经意的说道:“总算你还体会得朕的心思,罢了,以后用心点,再不可有下次了。” 徐致赶紧“喏”了一声,挥手命宫人上前来伺候皇帝洗漱。一时端正了衣裳,子静略略匀整了一下面容,便移步过来接了宫人手上的犀角八宝梳子在手里。 她手上轻柔,一下下往下梳去,却是一下下都梳到了头。 南宫凌沣不想她会自己过来给自己梳头,不免心头特别温情。他坐在床前不远的软塌上,见那柔滑细白的一双玉手握着黑色的发梳,那指尖在自己头皮上滑落,却是蹲下身子,将那发丝梳到了腰下的尽头处。 他心里一动,不由的浮上热热的水汽。默不作声,却隐隐见得她低垂的眼帘中有颗颗泪水滚出来,洒在自己的发丝上。 子静弯下腰,她心中念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头齐眉, 三梳梳到子孙满地, …… 章节目录 第1166章 番外:缠绵如梦4 此时离着他的距离如此之近,近的连唇齿间交融过的气息都还残留着,心里却无端的想要哭泣一场。终于梳好了头,南宫凌沣便一个转身,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子静……对不起。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举世瞩目的婚礼,然后才……我失言了,你不要怪我,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一定会尽快补上的,我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我要让天下人都仰慕你的风采……。”他捧了她的脸庞在手里,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光,如是附耳低语道。 “皇上……我不需要什么举世瞩目的婚礼,也不需要皇后之位来招摇……你若是真的爱我,就答应我,以后,不许再提此话。”她伏在他的怀里,将脸庞贴在他的下巴处。 鼻息间满满都是他男性雄壮的气息,贪恋这一刻……哪怕就是一刻,她也不愿松手。生怕一松手,便要转眼成了一场梦…… “不!朕曾经说过的话,那是誓言,朕既然是天子,自然要言出必行。更何况,名正方得言顺……你是朕唯一的妻子,你等着,朕要一举平定了赫连与南诏,从此之后,再不受霍浩天那厮的要挟。朕要以万世不朽的功业,将你迎上皇后之位。” 他胸间气流激荡,这番话说的甚是豪迈。眉宇间掩不住英气勃发,那种神色,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登上大宝时的无限意志。 子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甜蜜过后,只有不安而惶恐。她是很少害怕的,所以这种感觉令她战栗,唇上犹有他的气息,这气息如此霸道而热烈,如同点燃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她竟然不敢去想,只是恍惚的找最不相干的话来问:“霍将军终究还是反了么?为什么要开战?” 南宫凌沣的眼里有幽然的火簇,透出明亮的光来:“前朝的事情,朕原本不想让你忧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霍浩天没有明着造反,只是他暗中挑唆赫连人阖南诏联手来攻,这些,却是朕已经得知的事实。再则,这一仗再所难免,咱们与赫连素有不合,先帝在位的时候,赫连也曾来犯过。后来兵败并州,却不似悔改。伺候对峙多年,朝廷一半以上的兵力都驻守于云州边境,每年耗费国库的大半供养军士。骠骑大将军俨然三军主帅,朕隐忍多年,始终恩恤有加,然霍浩天早有异心,今还如此这般大逆不道。朕若是不战求和,便要成为丧权辱国之昏君。 再则,近年来朕早就打算,唯有平定南面的这两个邻国,然后再与西面的突厥铁骑一决胜负,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总应该有个了局。” 四下无人,宫人们早已垂手退出了殿外。 子静骇然望着他,想不到他竟然志在四方:“可是陛下,我听说,南诏国境之内地势凶险,号称“千山立刃”,边境后更是瘴气多戾……自古以来,便是汉唐盛世,中原皇室也从未攻入过其境,你若以朝中倾巢兵力南下,以博一胜,突厥安能坐视不问?西南兵力尽空,如何能够防守其铁蹄进犯?若是两面同时用兵,如何能有半分胜算?” 章节目录 第1167章 番外:缠绵如梦5 从前,在南宫凌沣看来,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过是养在深闺之中的柔弱娇千金,哪曾想,如今这时论起失势来,也是反应敏捷过人,一口气说来,竟然是江河万里,了然于心。 南宫凌沣凝视她半晌,忽然在她鬓旁轻轻一吻,子静心中为战事忧虑,一时怔仲,竟没有回应。 他微笑望着她,说:“我可不是疯了?才会这样发狂一样喜欢着你。你知道吗?三十几年来,昨夜,是我过的最幸福的一夜……子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得到了你。我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必然会是一个志得意满的幸福男子,古往今来,再无第二个帝王可以拥有我这样的幸福……” 其实戎马倥偬是男人的事,本不该对你说,可是,我要叫天下人都看着,我要叫你知道,你的丈夫,我有什么样的抱负,你必然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子静,我要给你世间女子都仰望的幸福,我要将这天下都送到你面前来。” 他就此吻了下来,手上一用劲,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子静一时推不开他的双手,便低呼了一声:“这时候了……你还……”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双唇便被他霸道的掠夺攻占了去。 “不行……不行……人家没有力气应付你了……”。她拼命推开他的掠夺,可是他不顾了,他什么都不顾了,唯有她是真切的,是他渴望已久的,他永远也不会满足的掠夺与索取。 “不怕……我轻轻的,我会很小心的……不怕……”。他差一点失去,可是奇迹样夺了回来。他的呼吸急促的拂过她耳畔,有一种奇异的酥痒,她的身体抵在怀中,四处都是他的气息,都是他的掠夺。 层层纱帐轻轻垂下,凤床边的玉簪花的香静静的,满室皆是清逸的香气。他用力的吮吸着这醉入心扉的花香,满腔的雄心壮志,就此化作了绕指柔的锻钢。 两人缱绻缠绵,不知时日匆匆流年。直到暮色时分,因徐致来报说前头有些要事请皇帝去处理,南宫凌沣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子静躺在床上睡的安详,他俯身看了,临走时还是贪恋的吻了一下,轻声低语道:“外头在下雨,你就不要起身相送了。好好睡一会,待精神好一些之后再起来,晚饭可能要晚一点,朕今晚早一点过来。” 他如此细细叮嘱完,又小心的给她掖好被角,她侧身不应,只管自己睡去。 他终于离去,殿外不多久便下起了惆怅的小雨。子静伏在床上,手抚着身下的玉簟,指尖只是一片微凉。玉枕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气息,那种浓密奢华的香气,她不需呼吸,也能辨别出来。 她睁开眼,身上一阵凉气袭来。他不在,只要他不在自己身边,她便会觉得心底无端的无措和空虚。 她想不到,自己还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原本一心想要逃离的世界,现在愈来愈清晰的呈现在了自己面前。 章节目录 第1168章 番外:战乱1 曾经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当有一天,他的爱对她而言就是全世界时,她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亡不远了。因为他不属于自己,亦不会属于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他肩负了天下,他不当有这样的爱,亦不能有她这样的妻。 而此次,他决意要出兵征讨赫连南诏两国,不消说,她也知道,其中有泰半的因素,都是因为她。 诚然,若战事得胜,则天下人对帝王的拥护之意与忠诚之心便会与之大增。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皇帝坚持册封曹子静为后,朝中便是有反对的声音,也终究难以掩盖帝王的不世功勋。 但,自古以来,胜败就乃兵家常事,想当初,先帝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到头来,不也只能堪堪压制住周边几国,并未实现所谓的一统天下? 想到这些,子静的心就无端的害怕。 阖上眼,心头乱的就如一团麻,她静静听着雨声,许久之后才轻声唤道:“来人,给我更衣。” “娘娘……您这是要出去吗?外面可是下着小雨呢,要不,您停一会再去?”宫人无比温顺的跪在床前,奉上簇新精致的衣裳。 子静轻轻颦了一下眉头,身上还残留着他的痕迹,她撑起身子飞快的思量了一下,继而道:“去准备水,我要沐浴。” 身上有些酸痛,泡进温热的水中,这才觉得全身渐渐舒缓了下来。水温正是刚刚好的时候,一沉浸进去,就觉得四肢消融,再也不想浮出水面来。 到达静心阁时,雨声已经渐渐的稀疏下去,檐头的铁马叮铃叮铃的响了两声,起了风,她裙裾的下襟在风中微微拂动。云锦织就的水烟色边襟,衬着珍珠白的细密蔷薇花纹,在冷风中撩动时分外的温柔。 此处是监禁吴王的所在,子静只管抬脚向前迈去,十几位宫人奉着茶具巾子等物,恭敬无声的跟在身后。两队禁军侍卫,按照礼制落后了大约十步左右,只远远无声的跟着。 至今早之后,徐致便亲自传了皇帝的口谕过来,着紫陌殿以中宫之尊,此后随意行走于宫闱之中,一应礼仪,以皇后之位相待。但后宫诸妃,无事不得擅自踏入凤凰台后半步。 她一路行至廊下,那些侍卫就不再跟随,宫人们垂手而行。她顺着走廊一转,已经见着又是一重院落,一路进来,都是很旧的青砖地,那院子天井里,疏疏种着一树梅花,一树海棠。 两本树都不是花期,只是绿叶成荫,蔽着一角屋舍。走廊之下摆了许多花盆,月洞门的两侧一对半旧的石鼓,上头花纹依稀可见。 她像是在梦里一样,恍惚的听着檐下的潺潺的雨声,天边,暮色已深。 吴王的身影在花壁后缓缓走来,天牢拘禁了半个月,待到子静恢复之后,皇帝才将其赦出天牢,只是仍软禁于此处,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 如今看来,虽然皇帝念着手足之情,可毕竟天牢的时日不好过,吴王终究还是清瘦了不少。子静侧眼看见他的身影,轻轻道了一声:“王爷,别来无恙。” 章节目录 第1169章 番外:战乱2 吴王一身青衣,身形瘦高,他比皇帝年小了五岁,因此看来亦正是风华茂盛的年华。因为是从外头走进来,而雨后的漫步让他周身染了一层雨水似的薄雾,更显出几分天潢贵胄的贵气风流出来。 他早已成亲,几年前王妃因病故去之后,却不肯再娶妻,府中纵然有美人无数,却连一子半女也不曾诞下。风流倜傥,英俊儒雅,做得绝佳的情郎,只可惜却不是一个好夫君。 虽是囚徒的身份,却没有几分颓废之色。他双手背着,缓缓踱步向前,眼睛一丝不错的顶着面前如花一般明媚鲜艳的女子,少顷,才拱手一推向前道:“臣弟见过贵妃娘娘。” 子静淡然一笑,随手折了一支伸过枝桠来的海棠叶,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回言:“王爷不怕陛下疑心?你身上的罪名都没有洗清呢,这么快就要见我?” 她不称本宫,亦不做任何尊称,只傲然的以“我”自许。显然,在子静的心中,要她真正将昔日吴王毒害自己的事情就此释怀,也是不能够的。 吴王眼前一亮,旋即才缓缓收回双手,退后两步说:“既然你心里明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他如今肯以中宫之礼相待,但你心中想来清楚,自己是否能当得起这样的宠爱?” 子静眉头也不跳一下,只将手中的海棠叶把玩在手心。她少顷才抬头,挥手唤了宫人走进来,用一块绣花簟子垫在了回廊中的长廊护靠上,斜斜依着坐下,半天才说:“既然王爷也清楚,但陛下的心意,我们都无法扭转。不知你又有何法子可以劝得回他?” 她本来就姿容胜雪,此时蓦然抬头向上望去,玉面上的五官精致自是不必说,吴王只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眸色黑亮纯净,这时看来,只如最深最美的夜色。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的美态,吴王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四面春光暮色,无限温软的微风,静得如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天地间唯余那澄净乌黑的一双眸,清澈得教人不敢逼视。 而见吴王似有些失神的模样,子静不禁皱眉,出声道:“吴王。” 吴王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不自在的应道:“对不住娘娘,臣弟一时走神。” “殿下若无什么事情要跟子静说的话,子静这就回宫去了,陛下他一会还要来紫陌殿用晚膳.......”。 子静的话未说完,就被吴王拦住了去路。他有些急切的说道:“贵妃娘娘,臣弟听说陛下要对赫连和南诏用兵,因着自己困于宫中,屡次求见皇兄都被他拒之,所以,如今只有恳请贵妃娘娘,劝皇兄他收回成命!” 子静并不意外的看了一眼吴王,沉吟了片刻,少卿回道:“军国大事,后宫本不该参与。吴王若有心的话,当.......”。 “此事贵妃娘娘你责无旁贷!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兄他此战,乃是为你而战!” 章节目录 第1170章 番外:战乱3 子静在暗黑的夜里飞奔着,她心里感到一种惊慌,将吴王撇在身后之后,赶忙提了裙裾飞快的超前奔去。侍卫都留在了门外,回廊重重里,夜色已经悄然染透了半空。空气里有晚香玉的香气,穿过宫墙厚重的封锁,远远向子静兜头扑来。 她觉得自己走的有些喘息不过来了,胸腔里似要爆开来一般,只是呼呼的往外吐着气。还好,出来的时候,她便已经派人知会了皇帝,此时出去,就算被人撞见,想来他知道后,也是不会有什么关乎名节的臆想。 不想,吴王却最终抢在了她的前头,伸手过来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贵妃,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你答应我,说服皇兄,让他放弃用兵吧!”他紧紧的扣住她的手,劲道之大,让子静生生的抽了一口气。 “你放手!王爷,太无礼了!”她见挣不脱他的掌箍,只有递了一个眼色给身后的宫女,那宫女得令,以为是要出去叫人,这面赶忙奔了出去。 “回来!你干嘛去?还不快帮我把他拖开……”子静一回头,急的顿足大叫。此等宫闱密事,若叫禁军侍卫给撞见了,岂不是登时就要传遍天下?她恨恨的咬了咬下唇,用剩余的那只手拼力在他脸上一掴,只听“啪”的一声,吴王这才迟疑的松开了手。 那一掌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只求脱身之下,竟然力道大的连自己手心都开始痛起来。心下只一阵懊恼,不该接了他的口信,真的赶了过来。 吴王被她刮了一掌,退后几步站定,一时院子里点起灯火来,他才觉出自己方才的失礼。正要开口时,却听见大队人马的“霍霍”铠甲之声传进,一对禁军簇拥着南宫凌沣匆匆而来。 院子里灯火黯淡,一时大家都瞧不清楚皇帝面上的神色。子静回首望了一眼,只是轻声唤了一句:“陛下。”随即垂首,便再不多话。 “子静!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伸手将他裹住,双手圈进了怀里。 吴王并不见胆怯,只是沉沉的望着自己的皇兄。南宫凌沣心中有事,也不理会,只朝禁军首领点了个头:“来人!护送吴王回府!” 他心中怒极,又不好登时发作,脚下大步踏出,只想快点带着子静离开此地。 “四哥,你现在真是走火入魔了……你,原来喜欢一个人,真会让你失去理智,变得不像是昔日的你……”吴王被禁军簇拥着往外走,擦肩而过时,到底说了这样一句。 “你闭嘴!胡言乱语!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了!朕看你才是失了心魂,连脑子都不清醒了!”南宫凌沣恼怒已极,只恐子静听了这话心里生疑,恨不得马上堵上吴王的嘴才好。 “四哥,你这是自欺欺人!你之前是答应父皇要做个好皇帝,现在又想着拱手江山来换回她!早知是这样,当年----我必然不会相让!”吴王冷笑连连,说这话时,早已被禁军推搡着走出了院门。 章节目录 第1171章 番外:战乱4 南宫凌沣怒极,反手抽出了身边一个带刀近侍的腰间佩刀,将子静放开来,追上前去便指了他喝道:“老六!你如今真是要反了不成?朕是皇帝,朕要作何决断,难道还非要听你所言不可?你给朕听好了,此事再没有下次,倘若你再敢对子静不利,或是私下造谣煽动君心,那就不要怪朕----不顾手足之情!” 他说罢,扬手便将手中的佩刀一把往斜里一掼,那佩刀就直直向前飞去。只听“当啷”一声,撞在院子的朱色大门门扉上,竟然深深的没入了大半截。 吴王不想他会有此一动,当时就怔怔的看那兀自摇晃着的刀柄一眼,继而回过头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南宫凌沣的眼睛如能噬人,只是咄咄的逼视着吴王:“老六,你不要逼朕太甚,今天朕就将话说明白了。朕便是要做明君,要守住先祖的万里河山,但无论如何,朕也不能失去了她。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必处处拿父皇来压着朕。若是你再不能听进朕这一言,那么,你便只管试试看好了----你记清楚了。” “上次你和母后暗中下手,险些要了她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我那时就下了决心,只要她活过来,她这辈子就得是我的,哪怕你恼我恨我,母后不认我这个儿子,哪怕天下人都不耻,我也再所不惜!” 吴王脸上的绝望渐渐浮现上来,他挣脱了侍卫的簇拥,缓缓走上前来。院子门口原本挂着两盏灯笼,此时被风吹的四处摇曳,红红的一点光晕,照在诸人的脸上,仿佛悄然抹上的一层淡淡的胭脂。 风吹的宫人身上极轻薄的纱裙向后展开大摆,那纱最是轻软薄绡,竟然就似被风吹得飞去了一般,叫人拿捏不住。 子静看见吴王的眼神在星空下熠熠生寒,不觉心里一惊,脚下便向南宫凌沣的身边走去。 “皇兄,你这番话说的,真是豪迈……哈哈哈,只是,她如何也想不出来,你当年----是怎样辜负伤害了另一个用自己的全部深爱着你的一个女子。事到如今,我是实在为元后嫂嫂感到庆幸,好在她没有活到现在,否则……”。他冷笑着看向子静,眼里不觉换上另一种愤恨与痛楚。 “你而今是不是很得意,觉得皇兄他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甚至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可惜,可惜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他之所以这样待你,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一层愧疚,因为他曾经做错过一些事情,因为他……” 南宫凌沣怒不可止,他猛的断喝一声:“够了!老六,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会一忍再忍,今日你若是不肯识相,朕就一剑杀了你!” 他说时,两眼早已胀的通红,挥手时禁军便蜂拥了上去。一群顶尖的大内高手,拿绳索的拿绳索,按手的按手,不多时便将吴王捆了一个结实,丢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1172章 番外:战乱5 皇帝折回身子,挽了子静的手便气冲冲往外走去。子静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不由的心下害怕。 经过吴王身边时,却见他拼命朝自己瞪着眼睛,那样子,仿佛就要将两颗眼珠子瞪出来了似的。 他那样看着子静,眼神里有一种叫人害怕的色彩。子静心里惊慌,但隐隐的,却觉得那目光的背后似有深意,究竟是何?自己又一时不好猜测。但是,子静心知南宫凌沣是深爱自己的,因此,待上的龙辇之后,便再也没有追问。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临到紫陌殿前的凤凰台时,南宫凌沣才执着她的手满含歉意道:“老六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希望朕太过宠爱后宫,因此,这才出言无状……你不要怪他,以后也不要再去见他就是。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朕听。” 他温柔的拂过她面上被吹乱的长发,子静侧着脸,龙辇上饰物着明黄色的金丝绒流苏,帘楣上垂着华丽的樱子。 风吹过来,一点耀眼的金光,仿佛太阳照在河流上,水波粼粼,他的眼里却只有忐忑不安的一点光亮。 “陛下……我好怕……”。子静想起吴王最后说的那句话,盛夏里也无端的觉出凉意来,她身形一动,便往他怀里靠去。 吴王是他的六弟,亦是他至亲至近之人……他不会无端的说这话……他似乎有未完的话要讲,却又不好出口……他叫子静离开自己的皇兄?不……不会的,他不会背着自己谋算什么,他连南伐之事,都可以对自己讲来……她不能再想下去,再想她会害怕,她仰起脸来,眼中闪烁着泪光。 “怎么了?冷么?”紫陌殿处在半山之上,前面一大片梧桐树林子,夜里风凉,只听得林中树木哗哗作响。 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原本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讲,他其实想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此时却再也开不了口。他不敢想象她知道了会如何,原本满腔的筹措与抱负谋略,现在却软弱得像是没有了任何气力。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住她的双唇。如蜜一般芳芳的唇瓣上游走时,心里却隐约有丝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成一场虚幻,竟不像是真的一样。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住她的双唇。如蜜一般芳芳的唇瓣上游走时,心里却隐约有丝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成一场虚幻,竟不像是真的一样。 “不!我不可以输给姓霍的……大丈夫在世为人需堂堂正正,安能受此等要挟?”他愤愤然的想到,手上一紧,便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被他紧紧箍住,在这绵长的一吻里神色恍惚,心底撕裂的那个地方又在隐隐作痛,她逼着自己不要再去想,她要的,只是自己应该有的安逸人生。 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然后,就是自己该离去的时候了。她了解他,所谓的拱手河山讨你欢,不过是一时情迷说来的话而已。 以自己的出身,庶出的女儿,母亲又是那样的过往,即便是真的做了皇后,也只会有损于他的威仪。 章节目录 第1173章 番外:不如归去1 以他这样宁折不弯的个性,天生的帝王之气,又如何真的能弃了万里山河随自己去山野隐居? 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感受那虎口处因为练武而磨出来的厚厚老茧,昨夜依稀见得他的臂上依然留着刀疤……不需回想,亦能知道,少年时孤苦无依的庶生皇子,拥有今天的一切,一路走来,他其实活的并不容易。 子静半夜口渴醒来时,耳畔是南宫凌沣平而稳的呼吸,他睡的很安详,呼吸均匀。如果不是夜这样安静,浅得几乎听不见。 她伏在他宽阔的胸腔上依靠着,身体四肢都软的没了力气。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他睡在自己身边,她总觉得满心里所有的执念都变的绵软无力。 看他如此平和的并头与自己睡在一起,许多时候他甚至是一整夜侧身护着自己睡到天亮。他的双手将自己紧紧圈住,仿佛梦里也惆怅若失一般。 她静静的躺了片刻,终于有力气无声无息的离开他温热的手臂。床榻上玉簟生凉,借着淡白的月色,可以看见自己织金绣花的鞋子,重重瓣瓣的金线绣荷花,裸着的玉足踏上去,足踝透出瓷一样的细腻青色,那莲花里,于是就盛开一朵青白来。 她落足极轻,几乎无声的穿过重重的帐幔,珠帘早被撩起拢在两边,守更的宫女还在外殿的烛台下打着盹,听得细微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才猛然惊醒:“娘娘,您要什么?” 子静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惊醒了皇帝,自己移步到殿中的茶壶前,掀开了盖子问道:“有晒好的荷叶么?给我烹点荷茶来。” 宫人点点头,转身便去茶水抽屉里取了一包油纸包好的小包出来。 “娘娘,要加冰糖枸杞么?”日间太医对她的饮食汤药茶水都做了严格的限定,宫人们熟读了那些调养禁忌,这才有此一问。 子静摇摇头,轻声道:“加些冰糖就好。”她立在那里,随手拿起案台上的烛剪剪去烛花。 “娘娘,奴婢来就好。”自经历上次之事后,紫陌殿的宫人全部换成了大内精挑细选底子清白的宫女,她们都有家眷在京,便是真有异心,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九族老小性命。 烛光明亮起来,侍候茶水的宫人忙着将炉子加大火烹水,子静便随心走出了殿外。身边的一个年长的宫人取过斗篷欲替她披上,她伸手挡住,只嬷嬷示意她随自己出去走走。 夜虽深了,仍闷热得出奇,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是那种就要下雨的闷热难言。出得殿来,殿外的两名内官持灯相侯,见她们出来,也不敢多问,只有躬身在前面引路。 紫陌殿的回廊极长,虽然每日里总要走上一二趟,但在深夜看来这回廊还是长的叫人心里发慌。 忽明忽暗的灯光朦胧在前,替她照见脚下澄青砖地,光亮乌洁如镜。 子静双手抱住身子,突然觉得可笑起来。这样静的夜,这样两盏灯,照着一个一身寝衣的年轻女子,长发泻地如云,在木质回廊间迤逦而行,真是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飘泊来去,凄淡无声。 章节目录 第1174章 番外:不如归去2 她在回廊中立了很久,并无睡意来袭。几名宫人垂手跟在身后,见她只是一味的仰面望月,不由的上前劝道:“娘娘,夜里风大,您还是回去吧!一会陛下醒来不见您,想来又要惊醒了。” 子静不语,忽然侧目道:“姑姑是宫里的老人?我来问你一件事,纳兰仙卉是谁?” 她话一出口,却惊的那宫女面色突变,正待要问,却听得南宫凌沣浑厚的声音带着关怀与柔情说来:“子静,怎么半夜里不睡出来赏月?” 他接了宫人手上的斗篷给她披上,两手拢了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仔细夜里凉,走,我们回去吧!” 子静侧目时,分明看见那宫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惊慌与恐惧,旋即垂手退在一旁,静候皇帝走过。 亲殿中点起了灯,内官与宫女皆侯在那里,她挥手说:“都去睡吧。”他扶着走到床边去,自己伸手替她揭起珠罗帐子,宫人奉上新鲜煮好的荷叶茶,他接了喂她喝下半杯,这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你要相信我,在你之前,我爱过元后邢素兰。但她是她,你是你。你不是谁的替身,也不带着谁的影子,你便是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殷子静,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她伸手攀上他的颈子,将自己的眼睫扑在他的下巴喉结处,婉转如莺啼一般问来:“那你说,我长的很想她么?” 她矫捷而婉转,明明是心里疑惑却不肯说出来,这般拐着弯来问,引得南宫凌沣心中暗笑。 他俯身一把将她按到在床上,一阵细密的吻落下,伸手将那寝衣揉成了一块小布,纤细的腰肢下腰封被解开时,他才促狭的笑道:“你长的其实不像她,老六眼神不行,子静,你比她美丽年轻,更何况,她只活在我的记忆里,而你,却鲜活的活在我的眼底……”。 她被他撩拨的心神摇荡,听他这样说来,许是吴王真的别有用心也不一定。夜间两人已经欢好过一次,这时身上乏力,便闭了眼随他闹去。 一时见他真的褪尽了自己的衣裳,这才推开道:“你也真是胡闹……哪有这样的昏君?一天到晚只顾着和自己的妃子在床上折腾的……”。 他也不理会她的话,只是自己动作着。那双手游离似火种,眸间柔情缱绻,子静被他压在身下,只觉漫天的海水兜头将自己覆灭。她便伸手拢住了他,任由汪洋之中他抱着自己四处漂移。 这一觉竟然睡得极好,醒来时红日满窗,南宫凌沣早已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昨夜她太过疲惫,以至于他几时走的,竟然丝毫也不觉得。 手倚在下巴处,看着殿中洒进来的红色霞光,她刹那间有一丝恍惚,仿佛还是小女儿时分,苏州永嘉的乡下里,她隔了窗棂去看外面一汪的翠绿浓郁。 宫人听见细微的响动,进来撩了纱帐,旋即击掌示意众人进来服侍。她神思懒怠,也不管其他,只是任由人摆布着。 章节目录 第1175章 番外:不如归去3 一时徐致来了殿外请安:“娘娘,陛下吩咐奴才,将这幅画像送来给您过目。” 子静扬手,命宫人接了过来,一时徐徐展开看时,却见是一张簪花仕女图。那画上的女子五官精致,美不可收。尤其的那一双美眸,涧水一般清澈,画工传神的追书,简直就是栩栩如生,令人不敢正视。 子静细细看了一回,最后在画卷的下方寻得一行小字,那字迹苍劲,下笔之人颇有几分练家子的功底。 收了画卷细细看来,才辨出上面的内容,原来是:素衣缱绻,空谷幽兰。 子静心头一震:原来是她! 她想不到皇帝竟然寻了邢素兰的画像过来呈给自己看,更想不到元后原来竟是这般绝色倾城的一代佳人。坐在软塌上,手抚着这卷画像,心中只是忽喜忽悲……她不消细想,也隐约猜到,这副画卷,想来是元后在世的时候,皇帝为其绘制的了。 “徐公公,你过来,我有句话要问你。”子静向殿外的徐致伸手,示意他上前来回话。 “娘娘,陛下还命奴才送来了这个,说是您看了就会明白。”徐致躬身奉上一只精巧的盒子,眼中神色恭敬无比。 子静也不说话,他就慢慢的打开盒盖来。一瞬间盈盈的淡白宝光,一直映到人的眉宇间去,这种光芒并不耀眼,相反十分柔和。 她知道他既然相赠,必是价值连城之物,可是这样一颗浑圆明珠,比鸽卵还要大,那一种奇异的珠辉流转,直令人屏息静气。 “这是陛下的生母太后娘娘在昔日陛下离宫分府另住的时候赠与陛下的,陛下一直珍藏在身边,这些年来,从未赠与过任何人。因为太后娘娘说了,这是留给儿媳的信物。今日,陛下让奴才,将此物特地取来,赠与娘娘。恭喜娘娘,这是太后娘娘也认同了娘娘的身份。” 此时徐致口中的太后,自然指的便是皇帝南宫凌沣的生母。之前她因着曹太后的缘故,对曹子静颇多偏见,而今,却还是因为曹太后终于交出了那道密旨,因而,转而不再过问皇帝与曹子静之间的事情。 而皇帝之所以让徐致送来这颗珠子,不必想也知道,定然是皇帝担心子静心中对自己的母后仍有顾虑,因而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来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子静痴痴的望着那颗珠子,缓缓伸手将她取了出来。半天的朝霞流光溢彩,天空像是打翻了颜料碟子,紫红、明黄、虾红、嫣蓝、翠粉……她手中的珠子在霞光下如同明月一样皓洁,流转反映着霞光滟滟。 “娘娘,这是汉朝时期汉武帝送给勾戈夫人的定情之物,因为世所罕见,所以叫‘’,以为是传说中的神珠。据说,常戴此物,可以永驻青春容颜,美貌不衰。”徐致自是拣了好听的话说来,只是子静却忽然浑身一震。 她含了一缕淡薄的微笑,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对着朝霞将那珠子握在手心里,感受着那种温凉而沧桑的质感。传说,珍珠是海底的美人之泪,东海龙宫里的公主,历经了一千年的轮回,才能流下这样晶莹的一滴泪。 章节目录 第1176章 番外:美人不老1 “娘娘,这是汉朝时期汉武帝送给勾戈夫人的定情之物,因为世所罕见,所以叫‘’,以为是传说中的神珠。据说,常戴此物,可以永驻青春容颜,美貌不衰。”徐致自是拣了好听的话说来,只是子静却忽然浑身一震。 她含了一缕淡薄的微笑,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对着朝霞将那珠子握在手心里,感受着那种温凉而沧桑的质感。传说,珍珠是海底的美人之泪,东海龙宫里的公主,历经了一千年的轮回,才能流下这样晶莹的一滴泪。 愈是伤心的人鱼公主,所流出的泪滴也就愈大。那珍珠,亦会成为世人所疯狂追逐的稀世奇珍。 而这名为“”的神珠,想来必定会是一颗凝结着痛与恨的眼泪……她成就了历史上千秋绝色的勾戈夫人,也早早的预料到了她悲惨的结局。 “徐公公,你知道,如何才能让一个女子永远青春美貌不衰吗?其实珠子只是一种心理安慰,若说宫中女子,追求盛宠不衰的话,照我说只有一个法子。” 她缓缓回眸,神珠在她如玉的面容上投下奇异的璀璨光芒,映衬的仿佛神仙妃子一般的光华,那光似能灼伤天际,徐致旋即垂头,不敢再看。 “只有死,一个死人,才永远不会老,才会永远停住在他心里。” 徐致骇怕不已,双膝一软,跪地颤声道:“娘娘----贵妃娘娘!您怎可说这样的话?陛下待您……如何,您难道心中还没把握?奴才只是一个阉人,可是,亦能看得出来,您若有什么意外,陛下----陛下他也……”。他说不下去,只有伏地深深叩首。 “你起来吧!我只是随口说说,难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傻事不成?”子静笑颜如花,只是凝神望着那颗晶莹如月的珠子。 曾经,有一个少年,在明亮的月色下,对自己说:“子静,你比天上的明月更加美丽,你的一生,注定不会孤独的。” 再回首时,他却已经消失在夜色阑珊中。 然则,自己的一生,注定不会孤独么?只怕天不叫人长如愿,花不老,月常圆,自叹此生不复再少年。 她心下侧然,自欺欺人的转过脸去,手上将那珠子放回盒子里。竟然没有勇气再看一眼,那仿佛是一个魔咒,述说着世间千百年来历经沧桑的帝王之爱。 那爱固然会流传千古,永记于史册,但最后,能够修成正果的,却几乎从来就没有过。 历史记载的人生,那些高贵如神邸一般的君王,秦皇汉武……他们的人生,却全部无一例外,都是残缺的一页。也许爱过,也许被爱过,大湮没于尘埃里的,始终只是一个孤独萧索的背影。 她垂下头,手抚着精致的盒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勇敢,此时才知道自己根本很怯懦,她不敢看这珠子,她竟然不敢再看,也决计不敢戴上。 如果她不惜一切跟他走到底,如果他不再爱她了,她就会落入万丈深渊,她就会永世不得翻身。 因为她是这样的爱着他,因为她已经这样的爱他,如果他将来不爱她了,如果他要抛弃她,她就会一无所有。到了那时,她将情何以堪,叫她情何以堪? 章节目录 第1177章 番外:美人不老2 冰冷的眼泪漫出来,犹如她此刻脆弱的心一般,她的声音在风里显得很轻很微:“起风了,本宫也回了。徐公公,你回去吧!告诉陛下,我都理会了,叫他不必担心。” 迷离的泪光中,狂风扑过殿前的花丛,激的乱红一片四散飞舞,天地间苍茫的阴霾涌上来,时方盛夏,她的身上却只有冰冷的寒意。 徐致告退下去,她命人收好了盒子和画卷,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前,沉默不语。 一时宫人摆好的午膳,便过来请她移步去正殿。子静一时神驰,这时才陡然回过神来。只是匆匆“哦”了一声,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她就坐起来,衣襟上却滑落了几星花瓣,她拾起来看,那茉莉虽然已经枯萎,但犹有残香。一手捏了残花在手,心里却是一时痛的不可再挡,她此时深恨起自己的情不自禁来……明知无望,却还是执迷的掉了进去。 食之无味的用了午膳,席间虽是样样菜式都精美,但因心中有事,子静素来又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再加上她生性畏热,素来在暑天里吃得少,如此这般,只是每样菜伸了一下筷子,就再无兴致了。如此,便叫人撤下去,让宫人们分了吃。 一时宫人上了茶水过来,她一抬头,却见是昨夜陪自己在檐下望月的那个宫女。望见那眼里的恐惧神色,她心中一动,便说了一句:“她是什么人,我不想知道了,你不用怕。” 宫人慌忙躬身下去,轻轻应了一声:“是,娘娘恩德,奴婢感激不尽。” 她原本饭后喜欢吃些凉的,但是现下太医早已禁忌了这几样,冰碗更是无从看见。一时喝了几口茶,还是坐在了寝殿里,只是静静的坐着看书。 如是清闲,子静心绪方才平静了些。宫中一时竟然也平静的一丝波纹也不起,偶尔在殿外遇到几个低等嫔妃,诸人也是恭敬的行礼问安,再无其他不快的争执。 她原本就是喜欢安静的性子,是以住进这里,每日有天子来陪,渐渐的,竟然连凤凰台也少去了。 日间不过多是以诗书花绣为伴,南宫凌沣也问过一回,只说如今怎么不见她跳舞了?她却只是笑,见他不肯移开眼睛,这才用丝巾扇了一缕香风娇声道:“我倒是每日依照太医的吩咐,饮食调养无不细致,你明知人家现在气血虚弱,竟然还怂恿我去练舞?” 皇帝便不再问,手上环了她的腰身,只是一路吻去。 两人如胶似漆粘在一处时,他咬着她的花蕾,到底扬起眉头,深情的说了一句:“你便是跳,也断然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我发誓,这个世界,再有别的男子若看到你的舞姿,我定然要杀了他。” 她闭目不语,面上只是淡然的微笑着。月下湘妃,其实离自己已经很远了,她不再回忆,心里只当那是一场梦而已。 “你是我的,子静,今生今世,你只能做我的女人。”他炙热如火,连续大半月的缠绵缱绻,他竟然丝毫也不觉得乏。 章节目录 第1178章 番外:美人不老3 她心知他必然是仗着年轻时底子好,这才不顾得节欲养生。自己也曾暗地里隐隐提醒过,只是他听不进去,又不好明了说他不再少年时,只怕会伤了他的心和尊严。如此一来,只有随了他的兴致而去。 好在过不了几日,子静身上便来红了,这样一来,他才算安分了数日。 只是皇帝每夜照旧来这边安寝,夜里每每翻身辗转时,黑暗里只觉得他温热的双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他想要给她抚去那些隐隐的痛苦,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虚寒的血液……久而久之,竟然就成了一种习惯了。 半夜里子静醒来,悄然将他的手拿开,给他掖好被子。冷不防的,他伸手将自己抱住,于耳边附耳道:“子静,给朕生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你孕育的孩子,我都会将他当成心头的明珠。咱们有了孩子,我这一生,便再无遗憾了。” 她眼中涌上热泪,暗暗的流在他的寝衣上。少顷,只是点头低声回言:“嗯,我必然要给你生一个孩子。”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身体无端的炙热起来。他吻着她凌乱的发丝,她用手回抱住他雄健的身体,许久许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过了七月,便到了八月中秋时节。宫中平静已久,皇帝也早已不再临幸其他嫔妃,每夜只在紫陌殿安寝。子静受着他万般柔情,整个人只如沾雨春花一般,绽放的无比妍丽妩媚。 她其实心中明知不好,但却并没有劝他去甘露殿的言辞。私心里,她也绝然接受不了,自己深爱的男子再搂了别的女人行那巫山**之事。 这样一来,便是皇帝不再禁足,子静也不想四处走动了。她害怕看见那些嫔妃哀怨的眼神,亦不想走进人们的视线之中,接受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如此每日里安静的呆在殿里,闲时也会抱着琵琶去凤凰台上抚弄一曲。 凤凰台原本只是一处空旷的高台,据说数代之前的君王,曾经在此为自己的爱妃修建过一个专门用来赏月的高台。只是隔的年岁久了,那高台早已倒塌,四处的护栏也早已失修,故而现在看来,只是一处空旷的平地,四处长满了缠绕茂盛的各色花树果木。 南宫凌沣有时来的早,见子静一人静坐在台上,面前放了一张长几,专心抚秦弄音。他一时兴起,便叫人自冷香苑里移植了许多的紫陌花过来,八月正好是花季,淡紫色的紫陌花,间或夹着白色的芍药,并着原先就簇簇涌涌的石榴花,远远看来,就如一片花海一般,美不可言。 这日皇帝下朝来的极早,几乎正好是正午时分,子静静静的付在长几上,一人独坐在凤凰台上观花赏景。四周密密长着巨大的槐树,树底下极为阴凉,槐树上垂下一嘟噜一嘟噜的白花,淡薄的一点香气夹在暖风里透进来,清冽冷香。 章节目录 第1179章 番外:美人不老4 她便闭目沉沉睡了过去,身后的几个侍女皆不敢打扰,只在身后静静立着。南宫凌沣走近来时,之间她玉面上泛起一丝红晕,那肌肤粉嫩柔滑的就像一只刚好成熟的水蜜桃子,红的娇俏,白的细腻。 心中一动,便悄悄绕到她身后,将她原本贴面放在长几上的脸庞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原想她一时身上觉得有异,必然会醒,却不料她竟然真的睡的沉了,贴在他怀里照旧一脸安详的睡去。 他知道最近夜里自己老是缠着她,以至于两人都睡的不太好,他倒还罢了,少年时期就习惯了晚睡早起的生活,只是苦了她。 这几日宫人回报说,她每到日间都要再补上一觉。他心中不想扰了她休息,便就保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坐在长几旁边的席子上,任由她仰面倒在自己怀里睡着。 他俯身凝神的看着她,久久不敢动弹,似乎是屏息静气一样的小心翼翼,只觉得她发间香气隐约,过了许久,才发现她鬓畔原来簪着一枝紫陌花插,小小的粉色白花,像是一朵朵银的纽扣,在那乌黑如玉的发上绽出香气来。 便是隔的这样近,他尤且觉得不够,一颗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的一切。 他从来没有这样纹丝不动的坐着,右边手被她枕着,渐渐泛起麻痹酸痛。本来应当是极难受的,可是像是几万只蚂蚁在那里爬着,一种异样的酥痒。 宫人过来示意午膳摆好时,被他摇头示意退下了。午后的暖风吹过来,她的发丝拂在他脸上,那一种酥麻的微痒,仿佛一直痒到人心里去。 她在梦里犹自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那唇上本来用了一点百花唇蜜,在树荫下隐约的光线里,泛着蜜一样的润泽。 他不敢再看,只恐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欲念。转过脸去瞧着那周边的槐树,倒塌的赏月台的墙上爬满了青青的藤。 他认了许久,才辨出原来是凌霄花,已经有几枝开得早的,艳丽的黄色,凝腊样的一盏,像是他书案上的那只冻石杯,隐隐剔透。 风吹过花枝摇曳,听得到四下里禁军侍卫踮着足尖轻轻走动的声音,盛夏的午后上,虽然有几分燥热,他亦是不想动弹,仿佛天长地久,都情愿这样坐下去一样。 徐致在细碎的花草从中走来,他俯身看了看皇帝,脸上似乎神色颇为焦急。 皇帝看了他一眼,轻声朝他说了几个字:“一会再说……”。 徐致却不由的苦了脸:“陛下,是离云将军来了……”他往梧桐树林子一侧头,便见一身玄衣的离云正跪在地上。 南宫凌沣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自己交代去办的那件大事来。他手上用力,便将怀里的人儿抱了起来,缓步往紫陌殿里走去。 一时将子静安置到了床上后,自己才走出殿外来。离云正等候在正殿中,宫人掀开帘子后他旋即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全部退下。 “怎么样?事情有眉目了吗?” 章节目录 第1180章 番外:美人不老5 离云担忧的朝寝殿里睡着的人儿那边看了一眼,皇帝心中焦急,压低了声音道:“不妨事,你且说吧,她睡着了,听不到。” 离云心有顾忌,只得无奈的匆匆说了一个开头:“陛下,据探子回报,霍丛烨与曹子蘩两人都已经安然离境了,属下查实,他确实是窝藏在岐山行宫里,由曹家的马车护送出城的……”。 南宫凌沣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了一句:“你可查的确切?这件事,曹家当真牵涉其中?” 他说罢,终究是疑虑渐起,转身便去了一间偏殿,离云这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来。 “陛下,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曹元鸿不可再留了……他已与霍丛烨达成协议,妄图坐享其成。不论姓霍的成与不成,他反正都没有什么损失。”离云冷着腔调,如此回禀道。 “住口!他是子静的父亲,朕又岂能轻易说杀便杀?再则,他与姓霍的有杀母之仇,霍凝云之死,照朕打探得来,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霍丛烨居然肯……”南宫凌沣两道浓眉深锁,眸间忽然燃起幽暗的光芒。 “陛下,霍丛烨垂涎贵妃已久,只要他有这样的念想,曹元鸿自然就有把握能操控得了他。最起码,三分天下有其一,他料想自己是不会落空的。” “混账!枉朕对他信任有加,他居然……倘若他不是子静的父亲,朕必然将他碎尸万段!”皇帝心中思量过后,不由的陡然大怒。他此时背手而立,站在偏殿的中央,一时气愤之下,声音自然也就大了几分。 寝殿里子静这时就被惊醒过来,睡眼薄懒道:“陛下……”。他听得她唤,不由的往那边看去,离云正等着他示下,他只得匆匆道:“朕知道了,此事从长再议----你记住,不可轻举妄动。朕自有主张。” 离云见他心思已经走开,不由的暗自叹息了一句,旋即躬身道:“是!”他早已掀了珠帘自己走了出去。 他这面走进了屏风之后的雕花大床,却见子静只是闭目躺着,仿佛还在沉睡中。殿里放下了窗纱,静得连她轻浅的呼吸似乎都能听见,她像是睡得正好,嘴角微微上扬,倒似孕着一缕笑意。 他怕惊醒了她,走到床前就屏息静气,见到如此甜谧的睡容,却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去。 他俯下身子,她的呼吸暖暖拂在他脸上,她的唇上已经有了红润的颜色,不像前阵子那样惨白,这红润如此诱人,仿佛是世间最大的诱惑。 如此之近,触手可及,他慢慢的更接近些,子静心中怦怦乱跳,本能般欲睁开眼来,就在此时他的气息却渐渐离远,她忍住心里的颤抖,只是伸手将他的颈子挽住了,阖眼呢喃道:“陛下,我好想你……”。 他不由的解颜大笑:“尽说傻话!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吗?” 寝殿里光线晦暗,他还没有换衣服,一身的明黄色朝服冠带,腰带与肩章都是一种威严的金黄色,可是他的目光温和如斯。 她摇了摇头,他笑着说:“既然醒了,起来吃东西吧,我陪你。” 章节目录 第1181章 番外:美人不老6 子静歪在他的怀里,少顷才微微叹息道:“陛下,我有时真是自私的希望,希望你能时刻陪伴我一起,一刻也不要分开……”。 他不由的起了怜惜,心中一痛,继而柔声道:“你何需怕这些个?这又怎能说是你的自私?你就是我的生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又怎能忍心弃了你而去?真是傻丫头。” 他宠溺的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莞尔道:“不要说傻话了,来,起来更衣用午膳去。” 一时吃罢了午膳,子静便躺在了正殿的美人塌上靠着,宫人在旁边用芭蕉叶大的削金泥纱宫扇给她轻轻扇着风。皇帝换了便服出来,一时见她那样懒怠的神情,不由的浮起宠溺的笑容:“起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包管你开心。” 子静慵懒不已,也不起身,只管趴在那美人塌上,斜斜的睁着眼睛,星眸无限娇慵道:“什么宝贝?这么神秘的?” 南宫凌沣只将嘴一努,徐致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手里却拎着一只金刚笼子。 子静侧脸见那笼子里睡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熊,正拿爪子扒着那铁齿,呜咽有声,极是憨态可爱。她不由笑道:“好大一只熊。” 南宫凌沣笑着接过笼子去,说:“就知道你会当成熊……”见她伸手欲摸,忙道:“小心,虽是才满月的小猫熊,咬着也会疼的。” 子静吓了一跳,旋即笑道:“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小的猫熊,真是好玩。”那黑白分明的小毛团在笼子里呲着牙,不住的轻声呜咽,过了一会儿,伸出舌头来舔着笼子。 子静看那一团粉毛甚为可爱,终究忍不住,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摸它绒绒的毛皮,那小家伙在人的手掌轻轻颤抖着,一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 南宫凌沣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突然嘿得一声,吓得她将手又一缩,才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他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子静将他肘弯一推:“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坏。” 他这才将那小猫熊取了出来,递到子静手里温言道:“这是从蜀地弄回来的一只小猫熊,原本是准备养在御花园里的,现在既然给了你,那我也就懒得再建什么园子了,只叫匠人在你这殿前再起一个地方就是。” 子静甚是喜欢这只小东西,一时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南宫凌沣眼睛看着她逗弄,心里欢喜的就要溢出****似的。 那种眼神,仿佛一生也看不够她的容颜。 他任由她抱着那只毛茸茸的小粉团在手里爱抚着,不时也插上两句话。那猫熊甚是灵性,竟然也会顺着主人的逗弄发出不一样的呜咽声。 后来终于累了,小家伙也饿的叫唤了起来,宫人这才上前抱了下去喂食。南宫凌沣随意的靠在塌上,将子静的头拢在自己的怀里,午后的阳光,洒的一室一地都是。 子静将脸依偎在他胸前,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温柔得如同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她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凌沣,如今,我只有你了。”他吻着她的发,他的呼吸温暖的拂着她的脸。他说:“我也只要你。” 子静笑着环上他的颈子,轻声低语道:“你只要我吗?以后也不要别的美人?” 章节目录 第1182章 番外:美人不老7 “嗯……只要你……只要有你在,我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一眼……”。他的眼神柔情似水,直要将人溺毙了湮没其中。 她心中柔情万千,倾过身子去吻在他脸上,他缓缓将她放平在塌上,用自己的一只手腕给她枕了。撩开散乱的青丝长发,扶过她的脸温柔的吻下去,许久许久才放开,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双颊滚烫,手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他的眼睛亦是熠熠生辉。 “不要啦……这里还有别人呢……”她不想他会在此寻欢,不由的大惊失色。脸上飞起一片细密红润的霞光,他却是嗤嗤的低笑着,双手早已解开了她的衣裳:“夫人,你且好生看看,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四下静悄悄的,正殿里早已放下窗纱,随风漫漫飘洒着。冰鼎里有冰雪消融的声音滴答传来,他的呼吸急促,喉间里有隐隐的嘶哑与急切:“子静,我要你……这个世界,我只要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子静,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 她阖目不语,却不敢回答他的话。丽阳里忽然起了一阵冷风,不多时便听见一阵细密的雨声瑟瑟传来。 他紧紧的箍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去一样,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啃啮着她的细腻柔滑紧致的肌肤,□里似有一种无可抑制的爆发。 一种疯狂的沉沦里,他不甚经意的弄痛了她,她含糊的低呼了一声,他呆滞了片刻,放缓了动作却还是继续索求着,那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颠狂,将她整个的吞噬。 夜间醒来时,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仍旧睡的很沉,她依稀记得她暮晚时分出去了一趟,只是不知道他何时回来的。 但是触及到他的肌肤时,她还是感到一阵由心而起的幸福。暗夜里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她依着她的身畔,闭目微笑着,沉沉睡去。 这日早朝时分,正德大殿却是闹的一塌糊涂。霍浩天上表,要求朝廷再加拨三成粮款至南线大军,并借着南诏挑衅,频频骚扰边境,居然下令驻守大军向关内再撤三十余里。 南宫凌沣接到奏报,气的当场发飙,无奈眼下情况危急,早已不是单单训斥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当下亦不再多费口舌,只是按住了那道请求增拨粮钱的奏折,朝后留了兵部尚书与驱秘院长史等一众心腹大臣密谈。 吴王被拘禁府中已有数日,兵部尚书那里原本满腹的稿子,此时在御前不由的开始沉吟起来。 皇帝自是心中大有愤怒,却不好发作,他心知霍浩天一事多与自己有关,一想起霍丛烨,心里更是怒的一竦一竦,偏生两个把持着军政要务的臣子沉吟不语,更叫他心里无端的掂量出几分沉重来。 他知道,现下一定不能乱,亦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意。霍浩天既然有此一招,想来暗地里筹备已久。而自己虽然早已开始筹备平定楼兰与南诏的边境之乱,但眼下这个时候,显然还未到成熟时机。 章节目录 第1183章 番外:天下1 倒是兵部尚书一直缄默着望着墙上的九州七十二省地图,眉头锁的紧紧的。皇帝见他们两个都不怎么发言,一室沉闷不免有些抑郁不快道:“朕看两位平时不是很多谏言吗?怎么这时都开始沉默起来了?” 驱秘院长史何吉严原本就是个生性谨慎的人,他在御前侍奉十几年,是南宫凌沣自登基以后就暗中培养的心腹,此时听得这话,便与兵部尚书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才轻声唤了一句:“陛下!臣有一言,还望陛下能够静心听来。” 南宫凌沣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抬起头来,何吉严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开门见山,远远先兜了个圈子:“陛下,就算霍浩天敢于公然挑衅,煽动军心,以陛下临朝这些年以来所积聚下来的威望,想来南线大军中还是有大半的将领会归心于朝廷的。 这一战既然在所难免,那也不妨将此事当成清理朝中武将的一个机会,趁机辨清敌我。如果战事顺利,不出两个月,必然可以平复霍氏之叛乱。彼时再藉机将南诏与楼兰边境重新敲定,如此一来,朝廷也算是去了一桩心腹之祸患了。” 南宫凌沣看罢了南边境布局,这才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何吉严道:“陛下,难道您就真的打算与楼兰南诏划界而治,只安于这先皇留下的这片天下?” 南宫凌沣眉间一皱,不由的加重了几分语气道:“沧山天险难逾,自古以来,便是汉唐盛世,中原皇室也未曾进主过此地。再说这一场大仗打下来,朝廷主力大军的元气也得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况且姓霍的,只怕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指不定与南诏楼兰订下了什么盟约。愈是因为如此,朕愈不能不小心。” 顿了顿又道:“当日太宗皇帝开辟晋国天下,便与楼兰、南诏定下盟约,约定永不侵犯。而今朕虽然苦恼于边境之争,但是,这表面的文章,唱戏还是唱足。” 这时倒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兵部尚书李正霖开口了:“陛下,微臣以为,应当速速召吴王进宫议事,毕竟,他是您的亲弟弟。” 皇帝不语,少顷才挥手道:“准,命人速去请吴王进宫。” 他只顾着一时见了吴王当如何布置,却不想底的两个臣子,趁着他转身的空档,已经暗暗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打算,只是一时不敢对皇帝直言而已。 但是便是南宫凌沣心中都清楚,眼下的局势,单凭晋国朝中之力,势必难以几面顾全。一旦真的开战,朝中能够担当此出征平乱重担的,非林碧宇莫属。但要是调开了林碧宇,一旦西南面突厥趁机来犯的话……则不堪设想。 “什么?你叫朕迎娶突厥定玉公主以安稳西南战局?笑话!朕若以此妇人裙带平定霍氏之乱,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 他额前青筋暴突,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朝中立意要册封中宫,此几个,却不约而同的表示了反对与沉默。原来……原来是早有此等打算! 章节目录 第1184章 番外:天下2 他语气已经极重,吴王却丝毫并不迟疑的立即回道:“皇兄,此为权宜之计,眼下时局不容有所闪失。皇兄素来不是迂腐之辈,今日又何出此言?更何况,臣弟带来了一副突厥定玉公主的画像,这位公主,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他说罢,居然真的就从衣袖中取了一卷画像出来,正欲缓缓推开。 南宫凌沣沉默片刻,伸手按住吴王的手势,冷笑一声:“权宜之计?老六,你这不过是欲盖弥彰。” 何吉严一看两兄弟之间火药味弥漫,不由的出面打圆场道:“陛下请息怒,微臣素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乎,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您……” 只听“咚”一声,却是南宫凌沣一脚将地上的一个香鼎踹得移出好几寸远:“混账!这怎么是小节,封后迎娶乃是朕的人生大事,要拿来做此等交易,朕却是万万不能的。” “皇兄,臣弟知道,您心中始终记挂着曹贵妃是么?既然今日两位阁老也在,臣弟便不妨直言了,您便是再如何宠溺后宫,也不该任由外戚专权祸国!曹氏,可是挑起霍浩天叛乱的最大罪魁祸首!您既然不肯认真查办也就算了,但是,至于谈到封后----臣弟认为,曹贵妃并无这样的资质!“ “混账!老六,你----简直是要反了!朕宠幸哪位后宫,与此等军国大事有何干系?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皇帝不由的气急怒起,指着吴王,险些说不出话来。 何吉严到底年长,何况素来与吴王之间公私都极其相与,虽然见皇帝大发雷霆,他硬着头皮仍旧道:“陛下,您说这是交易,不错,此为天字一号的交易。所易者,天下也。 若说此等交易,真若做了来,却是天下人都人心相向的,您认为如何?“ 何吉严看也不看皇帝铁青的脸色,仍旧自顾自娓娓一一分析此中厉害:“如今局势,我军虽有把握赢得绞平霍氏这一仗,可是实在难保突厥与东瀛扶桑会不会趁机生乱。 而如果此次不能在剿平叛乱时与楼兰南诏重新勘定边境,此后如若再对南诏用兵,一来没有适当的借口机遇,不免落人口实,说不定反生变故。 二来此一战之后,数年内我军无实力与昌邺对垒,数年之后,焉知又是何等局面?三来兵者不吉,如今天下昌盛,原本应该尽力避免战争,陛下素来爱兵如子,忍见这数十万子弟兵,再去赴汤蹈火,陷于沙场?” “陛下,您只需派时节前去突厥递交文书,余下的事情,便是等待定玉公主来朝和亲。只是一个中宫皇后的虚名,却能换得天下数十年的安宁,突厥也定会遵守协议,与我朝再行拟定新的边境约定。如此一来,岂非天下苍生之幸?”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见心中早有谋算。花白胡子抚了一抚,顿了顿又道“突厥可汗如羽加林精明过人,且熟知汉书儒学。此番陛下前去求亲,他必然能领悟陛下的苦心,陛下与突厥王室各取所需,何愁他如羽加林不允?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定西南,不起战端,天下苍生何幸?” 章节目录 第1185章 番外:天下3 南宫凌沣久于朝堂,自然深知他话中的深意,一时只有默然不语。 吴王见他不作声,这才觉得把握又大了几分,于是硬着投皮上前道:“定玉公主乃是当世美人,听说虽然自幼长在蛮夷草莽之地,可是其母便是前朝名动一时的波斯美女薛绿衣。其人品样貌皆是一流,更颇具才华。突厥可汗虽有四位公主,可独独最爱这一位,可见其对定玉公主生母感情之深……” 他话犹未完,只觉得南宫凌沣目光凌利,如冰似雪一样盖过来,但他并未迟疑,说道:“陛下,您所虑的,不过是贵妃的怨怼而已。其实依照臣弟看来,定玉公主出身王族,想必亦是通情达理。而贵妃那里,所失不过是个中宫的名份,再不行,您可以将她封做皇贵妃,享半后之尊,想来,她也该能体谅您了才是。” “不!你不明白,朕不能这样做!朕此生除非不立中宫,要立的话,只能是她……”。皇帝忽然回首背过身子,只是望着殿前墙壁上那整幅的天下九州版图凝神。 “陛下,您若要立曹贵妃为后,必然要先诛杀曹元鸿,否则,以他那般作为,必然要生出乱子来。但是,若她得知你杀了自己的父亲,臣弟试问,她又还会像眼下这般待你么?” 兵部早已对曹家不满由来已久,眼下既然有这么好一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他见吴王在场,心中更有了几分成算,这话说的恰到好处,竟然是隐隐的含着几分谋算而来。 “何吉严!你……”皇帝手指向他,只是说不出话来。 “陛下,微臣万死,但是微臣也是遵照先帝遗训,为防外戚干政祸国!微臣并非不容贵妃成为中宫,陛下您是天子,喜欢哪一位后妃,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漫说的天家,就是朝中官员,哪一家不是三妻四妾?陛下,只要您想得通这一关节,微臣以为,立贵妃成为中宫,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帝身子猛的一震,眼含绝望的回身望来:“你们……你们,居然在此时逼朕杀曹元鸿----你们……原来是早有预谋的是吗?” 他话音未落,三人齐齐跪下,以头伏地叩首道:“陛下,您从来英明睿智,天下俱服。但此事事关国体,况且曹氏里通外敌,叛国之罪理当诛其九族----陛下,臣等,恭请您圣裁!” 殿内一片肃杀之气,沉水香弥漫的间隙里,浮尘飘飞的窗棂缝中,竟然隐隐传来一种血腥之气。南宫凌沣便这么立着,他闭目不语,心中反复抉择着,只是----只是他知道,自己其实能够选择的余地,并不大。 不杀曹元鸿,留着此人,终究是一大祸患----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况且他现在执掌户部,各州省县镇的人口分布及粮油杂税,都在他掌握之中。 更令人心悸的是,此人蛰伏这么些年,甘愿为了家门荣宠抛弃糟糠,娶了一个早已与别人有染的女人为妻----其实,这些事情,他早在迎娶霍凝云之前,就早已隐约得知。这是一个可怕的人,一个野心家,一个永远不会满足的贪婪之人! 章节目录 第1186章 番外:天下4 可是,他却是子静的生父!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生身之父!杀与不杀,美人江山,情与大义,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难以抉择! “陛下,这是微臣等收集到的有关曹元鸿上任之后收受贿赂的礼单,还有诸如关于卖官卖爵的种种细节,请您过目!” 皇帝不接那本厚厚的折子,事因他早已得悉一切。这时在臣子的手中递上来,只是更叫他多添了几分尴尬而已。 虽然子静对于自己的生父也是一贯的淡漠和疏离,但是,这不代表就可以撇开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想到此处,南宫凌沣不由的心头大是烦躁,一掌击在面前的金案上怒道:“你们逼朕杀曹元鸿,这与要朕废黜贵妃有何区别?” “陛下圣明!您从来便信奉:乱世用重典。是以朝中多年来才得以平静无争,但是,倘若贵妃正位为中宫皇后,她将来所生之子就是正统的嫡子。您可以设想得到。若是如此,曹元鸿难保不会以太子之势自重,到时只怕更是为所欲为。陛下,其实此事……并没有您想的那么难以处置,有很多方法,都可以让贵妃不会知晓真相……”。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亦如他曾经一手布置过那么多的相似的经历一样。这个世界,天地轮回之中,就有了白天和黑夜。白天是明媚的,有阳光和清风,花草都在阳光下蓬勃生长。就如子静一样,她是无邪的,属于长在明媚春风里的娇嫩花儿。 可是黑夜却是阴暗的,神秘的,带有不可预测的深度与萧瑟的冷风。如比他此生最爱的玄色一样,行走时光华隐隐流转的,亦不过是掩在玄色之下的九龙云纹。 记得子静曾经睁着一双明眸问过他一句:“为何独爱玄色?”他不答,双眼落在她身上的白色细纱苏绣长裙上,继而只是含笑环顾于窗外。 紫陌殿外的梧桐树林,长在半山之上。远远看来,那山也是一片的绿色。 这个世间有五颜六色的缤纷,可唯独只有玄色,是可以抵御得住红色血腥的沁染,永远不会改变自己原来的本色的。 那就是他。 光影寂寥,一如无数往昔。 子静伏在正殿的美人塌上闭目养神,她其实并不缺睡,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就是整日神思混沌,打不起精神来。 任何事,任何人,仿佛都不能叫她提起精神头。 除非他来,她心里才会觉得安宁一些。可是他最近也只能很晚才来,她知道,他最近国事繁忙。 她不想扰了他,于是只能默默等候。他近些日子总是很晚才来,有时还带了几分酒气。她和衣躺在寝殿的软塌上,等着他回来。 晚妆初了,沐浴过后的子静犹如粘着晨露的玫瑰,娇艳芬芳,唇齿间带有丝丝诱惑。 他会在她迷离的朦胧间用手轻轻抚着她的锁骨,然后开始炙热的缠绵。 “陛下,为什么男女之间互相喜欢,便总要这样?”她尚且年少,多少有几分不解风情。这事,于他来说是莫大的欢愉,于她来说却带有几分不解的应付。 章节目录 第1187章 番外:天下5 她年轻单纯而生涩,似乎永远也不懂得迎合。他熟练而炉火纯青,很快就能将她带进一片绚丽的世界。 “要……我要你……说,你爱我!”他吻技高超,唇齿缠绵间已经意乱神迷。微醺的酒气让他带上几分霸道,他伸手捧起她的脸,一面啃噬,一面在耳畔命令道:“说你爱我……”。 她睁开双眼,看见黑暗中他的眼神犹如燃烧的一堆篝火,那种汹汹的姿态,让她隐约觉得害怕。 “子静……我好怕……”。他许是真的喝醉了酒,居然会对着她说这样的话。 他会害怕么?他是无需害怕的,只因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说到底,他要怕什么呢? 他酒后不复温柔,只是将她死死的按在塌上。她模糊的叫了一声,他便就地将她整个打横抱起来,打个旋将她扔在榻上。 子静低呼了一声,那尾音却湮没在皇帝的吻中。他用尽全力在她身上折腾,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累的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晨曦里他匆匆起身去临朝,她隐约感觉身边一动,却懒的睁不开眼来。他轻轻在她耳边一吻,含住那白玉一般的耳珠呢喃道:“子静,对不起。” 声音很细,她几乎没有听清他到底说没说过这两个字,亦或者,这根本就只是自己的一个恍惚而已。 她心里隐隐有着愧疚,因为自己从未说过那三个字。其实不是矫情,亦不是不能说出口。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一旦说了出来,便要纠缠一生一世。 那仿佛是一个魔咒,她永远都不敢正视。睡梦里忽然飘来这么一缕神思,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摇头继续伏在枕上睡去。 暖风在窗棂透进来,宫人进来侍候香鼎,见贵妃仍旧睡着,只得压紧了窗纱,无声的退了出去。 再有十来天就是中秋,宫中开始四处张灯结彩,夜里从紫陌殿的殿门望下去,处处火树银花。那璀璨的鲜艳,仿佛是一度荒凉过后的异样繁华。子静静静的立在殿前看着,心里忽然感到一种软软的怯意。 宫人在身后温顺的提醒她该去沐浴了,她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脚下却站着不动,心里,涌出焦躁与烦闷来。她抑制住胸口的那种冲动,一手扶住了护栏,回身走去时,眼前却突然一片眩晕。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奴婢去请太医过来……”宫人慌了手脚,登时便要去请太医。 她挥手止住,一手按住胸口不断上涌的激流,一手招回道:“不必了,我这是老毛病,不用大费周章,一会惊动了陛下,小心你们又被责罚了……”她脸色恍白,冷汗四溢,轻而薄透的衣裳,在夜风里透出沁骨的凉意来。 宫人只得小心扶了她往回走,一时到了浴室,将身子泡浸在温热的水中时,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室中内点了迟沐香,幽香脉脉,似有若无。 子静便这样躺在宽大的木盆,不知不觉悄然闭上了眼睛,似要沉沉睡去。 皇帝本来穿了一双软底便鞋,他走路又轻,一直到木盆近前来,才说道:“就这样睡了,也不怕冻着。” 章节目录 第1188章 番外:天下6 子静被吓了一跳,身侧捧着茶盘和巾子的宫女早就跪下去了,她却懒怠动,只说:“这样闷热的天气,天又晚了,你便在自己殿中歇息就是,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只怕见了你也是没有精神。” 南宫凌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烛台上灯火滟滟,明光映着,更显得肤若凝脂,许是泡在水里久了,两颊处飞起左右各薄薄一片的红晕来。 他伸手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拧了她一把:“你如今真是反了天了,这宫里人人都巴望着朕,只有你上赶着把我往外头撵。” 她这几日不愿与他折腾,每晚都是推脱了不舒服,只顾自己倒头睡去。他从未见过她这么渴睡的时候,似乎夜里都走去了梦游似的。 子静双手趴在木盆上面,一双明眸似笑非笑:“都快中秋了,我见得宫中四处喜庆,乐昌今日还来告诉我说,那夜宫里要大摆宴席。你倒好,到时候肯定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偏生是我命苦,哪里也去不得。” 她是想家了,其实更确切一点的说,是想念自己的母亲和楼兰了。那是她眷恋而不舍的亲人,除了他之外,她放不下的两个人。 皇帝亦是似笑非笑:“这些日子不行,宫里事情很多,朕不能安排你母亲进宫来探视。你要是想出去逛逛,等中秋节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偷偷出宫去看灯。” 他不得不防备苏娉,尽管这也许太过草木皆兵。但眼下这个关节上,他却只得如此。 子静听了这话,微微叹了一声,道:“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咱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看个花灯还却偷偷摸摸的。” 皇帝见她手上攥着宫人递过去的巾子子,却是越攥越紧,酥胸随着洒满花瓣的水面浮荡起伏着,瞧那样子倒真有几分像是在生气,于是道:“你这几日动辄这样子,难道是我年老力衰,你就嫌弃我了?” 其实这几日他也累的够呛,回到寝殿时,只是象征性搂住了她想要亲吻一番,她却偏过头去,生怕他又纠缠不休。 子静嫣然一笑:“我可不敢。”顿了一下,才接口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心里一直烦着,事事都没兴致。” 南宫凌沣站着看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明的一种愧疚。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少女的心性,自己却要将她锁在这九重华殿之中。她若是像平常女子一般嫁了人,大约还是总有机会回娘家团聚一番的吧? 这样一想,他忽然兴起:“倒也不必等那一日了,今天晚上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子静却怔了一下,只以为他哄自己。皇帝却在一旁催促道:“快起来更衣,我在正殿里看一会书,等你弄好出来。” “记得,打扮的漂亮一点。”他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她一丝不挂的身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坏!”她只以为他背转身子走了出去,这才从木盆里爬了出来。宫人的巾子尚且来不及裹住她的身体,他就猛然回过头来了。 “又不是没看过,你这个样子干什么?”南宫凌沣见她粉面含羞带怒,不由的心中一乐,继续逗她。 章节目录 第1189章 番外:月下1 “你!……”她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双手猛的抱住胸部,接着用脚尖踢出了一朵浪花飞向他的身边。 可惜一怒之下失了准头,加之她本身又没有什么力气,那水花只是四散溅开来,落到殿中光滑如玉的地砖上。 南宫凌沣冲她挤挤眼睛,促狭笑道:“朕现在才知道,原来玉体横陈自是颇有风韵,但是像这般亭亭玉立品了来,也还是极具几分看头的……”。 他暗笑着走了出去,暖风将他身后的珠帘吹的在半空中摇曳起来。颗颗晶莹的珍珠,夹着朱红色的珊瑚珠串,万福同春的花样,在子静的眼底无限的放大起来。 她心中欢喜,想到可以和他单独外出,赶忙穿衣打扮起来。 她的欢喜映在他的眼底,却仿若一种刺痛的感觉,直直的射向他的内心。原来,她所要的幸福,自己竟然一直都给予不了。这么简单而又朴素的幸福,自己却要费尽了心力,才能勉强敷衍献上。 两人携手出了紫陌殿的大门,徐致便已安排好宫车,带了十几名侍卫在凤凰台下的甬道中等着。 子静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裙,一身素净通透的打扮,一头青丝却迤逦的绾了上去,用一支白玉钗子簪住,做了已婚少妇的装扮。南宫凌沣不料她会如此,眼前看了便是一愣,继而才领悟过来。 两人在殿前的灯火下相视一笑,他伸手牵了她的手,那掌心里,一片如火一般的炙热。 宫车畅行无阻,一路出了明清门的侧门。入了夜的京城街道,街头还是人头涌涌,月色如水一般沉静的照射下来,子静掀开了宫车的帘子,不时好奇的往外看着。 南宫凌沣与她一同坐在车内,四周虽然安排了不少龙骑禁军的暗哨,但是,毕竟难得以普通百姓的身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同浏览夜色下的京城。他侧眼看着子静欢快的神色,心中溢着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的真实而宁静,仿佛是一瞬而过的激流,而此刻,却如此真实的握在手里。 夜色虽已不早,但街头人流并未减少,子静歪着头一直不停的向外张望着,马车行过了很长一段官道后,渐渐转入一个人流相对稀少一些的宽广巷子里。此处与之前的街巷大有不同,两面的墙楼上都悬挂着红色的华丽灯笼,店铺的门脸也修饰的极为将就,牌匾上均是龙飞凤舞的金粉大字。 子静看的兴起,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直到马车缓缓停驻在一家豪华精致的店门前,她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南宫凌沣对她扮了一个鬼脸,嘻嘻笑道:“我不是早就叫你收拾打扮好吗?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妓院,我准备把你这绝色的美人卖进去做头牌姑娘!哈哈哈……我敢保证,一定能把数年来的花费的银子赚回来!” 子静一时气极,不由的伸手在他脸上揪了一把,恨恨顿足道:“就你坏!看来京城里的青楼妓院你是光顾了个遍!哼,还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专门为了看你的老相好来的呢……”。 章节目录 第1190章 番外:月下2 南宫凌沣见她面上浮起了几许恼怒,心知自己的玩笑开的过了点,这才先行跳下车,而后忙不迭的扶了她下车来。甫一出车帘,便手上一用力,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傻瓜,我逗你玩的,我是什么人,岂会真的流连此等烟花之地?你未免太看小自己的丈夫了……旁的不说,就是后宫里的那些,我都还有很多没有……”。 子静别开脸,努起了小嘴:“你只管去嘛!反正又没人管得上这事!” “怎么会呢!我现在有了你,子静,你知道吗?我不知道有多么快活!也许,我活了三十几年,所有生命的意义,都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其他人,所有的人和事,都及不上你半分的重要!” 他说罢,忽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激动,蓦的大叫一声,抱起她来就转了好几个圈子。那是一种喜出望外的欢乐与满足,就算站在街上,人流熙熙攘攘之中,竟也抑制不住。一颗心像是欢喜得要炸开来一般,只是漫漫的喜不自禁。 子静倒在他怀里,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天与地都在眼前飞速的旋转,耳边呼呼有声,却只听见他的朗朗笑声。 他平日日理万机,少有展颜欢笑之时,便是徐致跟在御前服侍这么些年,这回也是给皇帝闹了目瞪口呆。不过他向来警醒,此时见天子欢喜过了头,不免有些担心,终于到他停下了旋转,才躬身上前道:“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和夫人里面请吧!” 子静原本就孩子气浓重,在宫里是生生的拘束了,这时终于出来禁宫,还不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她的笑从心里溢出来,温顺的被他抱在怀里,笑容溢至眉梢眼角,蔷薇色的樱唇内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不经描画的眉梢顺着裙裾飞扬绽放在夜色里。 他一直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子,才将她放下来,她这才留意店前那边立着数人,还有跟随自己出来的便衣禁军首将,都笑嘻嘻的瞧着,只不敢笑而已。 她想到亲密无间的情形都让人瞧了去,真是难为情,忍不住脸上一红。南宫凌沣却不管不顾,仍旧攥着她的手,待她平息了气息后才缓缓走进去。 店内早有活计出来迎候,只是被便衣禁军拦住了,不叫上前去。一时两人进了店内,才见得掌柜模样的中年妇人亲自迎了出来:“两位客官,楼上有请。” 识才徐致早已安排好,店中四下也都布置了人手进去守着。南宫凌沣只管牵着子静的手一路拾级而上。厚重的金丝楠木做成宽阔的楼板,店内陈设华丽雅致,遛金十二扇屏风在店内大堂正中隔开,墙上四处悬挂着名家手笔的书画笔墨。葱葱郁郁的常绿植物用精巧的花盆摆在靠墙的几上,几盆名贵的兰花,更是逆了时节,竞相绽放着。 总之,但凡目之所及,都是极尽奢侈之能事。那样富贵的场面,便是子静久居宫中,自幼家境也算富裕,却绝料不到民间居然有此繁华之地,一时目不暇接,只是四下张望。 南宫凌沣看着她那个样子心中有几分好笑,一时手上搂紧了她的腰肢,附耳低语道:“这是京城最富盛名的云客来,你要喜欢,我以后便常带你来。” 章节目录 第1191章 番外:月下3 子静心情极好,也不觉得他在逗弄自己,只是点头。少顷,突然道:“我好想就像现在这样生活,凌沣,我们原可以做一对平常夫妻的。” 南宫凌沣不想她会突然有此一说,面上一滞,勉强接口道:“我何尝不想呢?只是……你知道,我不是自己想怎样生活就可以怎样做的。子静,希望你能体谅我……”。 子静垂下了眼帘,几不可闻的轻轻叹了一口气。尽管明知结果会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失望,或许,各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的身不由己,已决定了自己的那些念想只能是奢望罢了。 一时走到了二楼,见得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内中设计别有洞天。红木走廊下,正中的天井里有碧绿清脆的芭蕉叶子,正对着眼帘簇簇而来。几颗西府海棠,正是花红叶媚的时候,红红的灯笼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喜庆可人。 沿着墙角一字排开,左右各有十来间雅室。其实走廊下每隔树布都悬挂着精致的灯笼,只是店中还是有人挑了灯笼在前头引路. 两个便衣禁军在前开路,一时走去,却见那点着灯笼的人脚步并不进正楼,沿着青砖路一直往后,绕过假山障子,进了月洞门,方见着一座小楼,翘角飞檐,朱漆红栏,此时被盛放的海棠花掩着,廊下悬了一溜四盏水晶灯,照得整座小楼更如神仙所在一般。 那点灯笼照亮的伙计引到这里便垂手退下,另有人迎出来,引着他们上楼,早有茶房伙计挑起了帘子,室内一种凉气往脸上一扑,隐约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子静待走进了室内,才发现原来窗外就是一池荷塘夜色,各色荷花正怒放,可惜在夜里,隐约香艳的一抹红色隔着烛火光朦胧映着,并不能看的真切。 徐致与一众侍卫等守在门外,只让两人单独坐着喝茶谈话。卷帘放下时,子静才耸着肩膀笑了一下:“想不到,你也会出来这些地方喝茶。看不出来,你倒是很会享受的人。” 南宫凌沣正拿着巾子在手里擦汗,闻言不禁忍俊不住:“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难道只会干活不用享受的木头?” 子静隔着宽大的桌子冲他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便不再说话。 待得二人坐下来,擦好面上的微汗之后,便有活计轮流上了干湿果碟,又沏上茶。 因过了晚饭时分,南宫凌沣便随意点了几个菜,只做装装样子,点缀一下情趣而已。伙计道:“客官们稍等,菜一会儿就得。”退了出去,倒拽了门。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只听到墙角放着的冰鼎子不断滴滴答答的融雪之声。室内其实很是清凉,许是伴着荷塘的缘故,两扇半开的窗子便有清风不断的涌进来。 子静见到桌子上有一碟风干栗子,便随手拣了一个来剥。她最近总是胃口反常,一时饿又一时饱滞的难受。 这时拿起了栗子,好容易剥开了口子,却忽然觉得胃里难受,仿佛是饿了,可是又并不觉得饿,只是胃底有一种灼痛,而窗外的那缕缕清风迎面吹来,却叫人透不过来气。 章节目录 第1192章 番外:有孕1 南宫凌沣见她面色突然不太好看,以为是气闷,于是站起来走到窗前去,将窗子推开一些,风顿时毫无遮挡的吹将进来,吹得桌子上的纱灯摇摇欲灭。 满屋子的光影摇动,子静见灯光摇摇欲灭,本想关上窗子,谁知他却“噗”一声吹灭了灯,顿时满室隐约红光微荡,仿佛是月色经过窗前便已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而天地间一片静谧无声,只有窗外荷塘清风卷过宽大的荷叶,池塘映照着四面悬着的灯笼火光,满墙的疏影横斜,却是月色映进来荷花烁烁挺立的影子。 那枝桠花盏都历历分明,大半盛开的花枝,并着一些躲在荷叶之下尚未开放的花苞,而那郁郁清香浸骨,灯火乍熄时,一瞬间仿佛满天满地都是荷花的花影。 子静在月色里抬起头,南宫凌沣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坐在靠窗台的椅子上。他的唇吻过她的眼睛,细细摩挲着面容上的每一处,长睫扑闪在他的肌肤上,引得他一阵轻轻的颤抖。 她的手指轻而暖,轻轻的按在他的脸上,他捉住了她的手,带着不自觉的柔情:“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子静的手指缓缓游离在他的面上,只是轻轻的一路向下,隔了许久,才将自己的双唇送了上去,贴住他的面庞轻轻道:“我不敢。” 南宫凌沣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那神色她看不清楚,慢慢的,她只得偏过了头道:“我不敢告诉你,因为……”。 她的下巴被他轻轻捏在了手里,四目相对时,他看见她泪流满面的双眸:“你原本就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就离开我的,是吗?” 她不语,只是不断的流泪。那么多的眼泪,渐渐濡湿了他的衣襟,他却不自觉,仍旧那样捧着她的脸庞:“子静,你究竟要怎样?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能给你我全部的爱,还有整个的心,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个世界,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的女人……” “除了平常人的生活之外,我会给你这个世界最为美好和显赫的一切!这么多年了,你的心----我想不到,你的心,竟然从来没有变过!” 一室寂静,天地间只剩花影拂动,清香四散飘逸。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在窗前很久,子静终于缓缓挣开了他的怀抱,起身站了起来。 她本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裙,手上挽着一条白色细纱的缎带缀在腰后。一起身时,满墙的荷花有几枝映在她的衣裙上,仿佛是湖面上丛生的几点暗花。 她手指无意识的抚着手腕上轻薄而细腻柔润的桑蚕丝带,一点暖意在指端,但总也滑不留手,握不到。 良久,她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儿幽幽说来:“陛下,我不走,又能怎样?” 皇帝坐在那里,听得这一句,亦仿佛出了神,并不作声。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暖风送来的荷塘清香,一片。 章节目录 第1193章 番外:有孕2 南宫凌沣目光一丝不错的紧盯着她的脸庞,最后才自己慢慢的将杯中的酒饮干了。 二人对着一大桌子菜,都只是默默饮酒。子静想不到,今夜两人难得单独相处却会如此冷漠的场面。 喝到最后,南宫凌沣只觉得酒酣耳热,忽然抬头道:“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喝酒。”他心中痛楚,这话说的隐隐含了几分消沉与颓废。 子静几杯酒下去,心中愈发难过,勉强笑了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 话一说完,眼泪却簌簌掉了下来。 他看着那颗颗晶莹跌落在光滑的桌面上,静默片刻,说道:“说得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 又喝了一杯酒,自己拿过壶来,没想到壶却空了,于是叫道:“来人,添酒!”徐致掀开帘子走进来,躬身道:“陛下,您要醉了。” 他在外面候着,想必早已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子静的手缓缓按住在他的手背上,指尖在微微发抖,却终于微笑:“陛下,你喝醉了。” 皇帝挥手命徐致退下,他忽然离席走到子静的身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他的手指微冷,玄色衣裳袍袖间氤氲着奢华芳冽的龙麝香气。 他抱着她,附耳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只要你不离开我,去哪里都可以。” 她却是醉了,面红耳酣,脸颊扑倒在他怀里,便再也抬不起来。 他将她搂在腰间,打横抱着走了出来。门外,徐致却是急的脸色都变了。 “陛下,吴王求见,已经在外面侯了许久了。”南宫凌沣微微侧目,登时脸上就变了颜色:“好你个徐致,如今,连朕的话你也敢违背了!” 他脚上不停,只是抱了子静往外走去。徐致“噗通”跪下,苦求道:“陛下,您圣驾出行,又是如今这样关节的时候,奴才不能不谨慎着,也只是交代了一句,如若宫中又要事的话可以过来知会一声,吴王那里,确实是出了大事了!” 皇帝心中怒极,走出几步之后却忽然停住脚步。“你说吴王那里出大事了?出了什么事?” 徐致哭丧着脸,却不敢再说,只是一味的磕头。吴王的身影在回廊的尽头缓缓走来,他一身黑色长袍,面上森冷可见。南宫凌沣停住脚步,望着他由远至近。四下无声,只有一点风带过,拂的中庭里的芭蕉叶子索索作响。 走近前几步,却是吴王率先跪了下来。他将身上的长袍一脱,而后沉声道:“四哥,我错了,我原以为是给你分忧了,却不想……那轿子里,坐的竟然是……苏夫人!” 南宫凌沣只觉两耳“嗡嗡”一响,抱着子静的手登时就要软了下去。一旁的侍卫见情形不对,赶忙左右扶住了他。 徐致上前去将子静安置到了就近一间雅室里,仔细掩好了珠帘,自己亲自在里面守着。 回廊下,夜色苍茫,暖风袭人。 章节目录 第1194章 番外:有孕3 可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却是连手心里的一点温度都渐渐消退了。南宫凌沣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几乎是麻木的看了一眼子静躺着的那间雅室,他的心一寸寸凝结出了冰凌子。 他猛然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厉声问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要这样来逼我?你们就是想这样来逼我对不对?” 他手上力气极大,那被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衣裳,只听得“喀嚓”作响,两个拳头互相拧动时,直恨不得将那织物捏成粉碎。 “四哥!我……”吴王任由他这样揪着自己,双眼紧紧闭着,只恨不能一头死在他面前。 “你居然这样对我!连你都这样对我!老六,你太让我伤心了!……”南宫凌沣如一头受伤的猛兽,眼里摒射出不可置信的绝望来。 “四哥!你听我说,这件事,没有旁的人知道,现在,还有挽救的余地……”吴王跪在他膝下,双膝前移上前道:“只要贵妃她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只要她相信苏夫人的死与我们无关……四哥,你不会失去她的,不会的!” 他剧烈的摇晃着皇帝的玄色长衫边裾,仰面如是说来。 南宫凌沣后退两步,只觉脚下发软,他深深的埋下头,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答应你这样的行径。我放任你去杀她的父亲,却不想上天都看不过去,和我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哈哈哈!我真是疯了!” 他怒极而笑,语气里带上一种深不可测的绝望,叹息、摇头,继而再仰面看天,两手背向身后长吸一口气道:“老六,你不知道,就在方才,就在方才,她还说自己若不离开我,必然会遭遇不幸!我那时不信,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给她!其实……我什么也给不了!” 吴王深深埋下头,凄楚不胜:“四哥!是我对不起你!我去向她以死谢罪!” 说罢,便要举步向旁边走去。 “站住!你去谢罪!你以为,她会信么?不!你不能去,谁也不能去!她现在怀着身孕,要是给她知道这样的消息……不,不准说!谁说了我就杀了他!” 南宫凌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之下,吴王的脸都疼的变了形。 他放开他,重重靠在回廊的花梨木护栏上,胸口处似有无数裂纹爆开来一般。徐致听得外面的声响,慌忙掀开帘子走出来。乍见皇帝的面色,他不禁小声道:“陛下,您……”。 皇帝只是大力的摇着头,挥手示意他静言。徐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吴王,“噗通“自己也跪了下去。 “陛下,您先不要着急,保重身体要紧。贵妃娘娘那边,只要瞒得过去,过了前面这三个月,奴才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了。娘娘腹中现在既然有了龙种,那孩子是您的骨肉,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必然不会用这个来和你赌气的。“ 南宫凌沣缓缓抬起头来,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并不言语。他睥睨天下,十几年来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然方寸大乱了。 他竟似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产生了绝望。 章节目录 第1195章 番外:生死错乱1 过了许久,只听外间脚步声渐渐加重,却是大队的禁军开进了中庭的花谢四周。南宫凌沣这才疲惫的挥挥手,命吴王起身问道:“回去再说,先回去,朕再理会。” 吴王垂手道了一句:“是!”便再无二话。 他仍旧将子静抱在怀里,缓缓走下的二楼,宫车起行时,才见得整条巷子已经全部戒严,所有的灯笼都点亮着,宽阔的过道上却没有了一个人的踪影。云客来的掌柜及小二们都俯首跪在远远的堂中,四下里静的听得见或粗或细的呼吸声。 他也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那声音里消退了所有的侥幸与骄傲。他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到宫车前的,只是在徐致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前迈去。 他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会如何,在前行回宫的路途上,在宫车轻微的颠簸中,他伸手去抚弄她细腻如玉的面容,双唇吻上而今菱角整洁修长的鬓角,泪光里,忽然想起自己初见时,那时她却还是一个长着满脸绒毛尚未开脸的小女孩。 这一生仿佛还有那么长的时光,而又短暂的只剩这一刻。他曾设想过,自己与她还有那么多的路要走……而今,手中拥着她的时候,却只是觉得一种行将失去的绝望与痛苦。 “子静,原谅我……原谅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不能没有你!”谁知道,她是他一生最大的渴望与执念,他千错万错,也是缘于一个“痴”字。 子静睡颜安详,酒后微醺的呼吸里,带有熟悉的兰花香气。他俯身看着她的睡颜,眼泪却不可抑制的大滴大滴落下。 他将她带回紫陌殿,令宫中的太医分班轮流在殿中照料。自己夤夜与吴王何吉严等人,秉烛连夜密谈。 “这么说,朕竟然是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两手撑在金案上,心跳如擂鼓。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将此事嫁祸给姓霍的那小子,然后将曹元鸿与其他有可能知晓此事的人一概诛杀,唯有如此,才能瞒住贵妃。”何吉严不愧是老谋深算,这番话说的来,竟然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一概诛杀?你是说?……”南宫凌沣身上冷汗渗渗而下,他落在宽大的龙椅中,半天也抬不起头来。 “陛下!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反正姓霍的原本就与曹元鸿有仇,现在嫁祸道他头上,那是最方便不过的事情!微臣等此次一定精心布置,将现场做的天衣无缝!保管叫他跳进黄河洗不清!” 南宫凌沣只觉得太阳穴处青筋迸起,突突乱跳,双手不由自主的按住头上的痛处,只是头痛欲裂,说:“朕要想一想。” “陛下!如今的时候,哪里还容得您细想?再有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苏夫人久不归家,连同行的仆人也不见回去报信,若是给曹元鸿发现可以之处,到时候再动手,只怕就迟了!”何吉严哪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脑门子上汗水都给逼了出来,只是双手拱向前,不住的苦劝着。 章节目录 第1196章 番外:生死错乱2 “皇兄!臣弟此次放下大罪,不敢奢求你原谅宽肴我!只是,若您应允,此事包在臣弟身上,我必然亲自出马,再出丝毫差错,我便只管用向上人头来向你请罪!” “陛下,您素来英明神武,决断如山,此事迫在眉睫,您万万不可生出迟疑,而最终功亏一篑啊!” “陛下!……”。 他最终在案台上抬起眼睛,无力的挥了挥手,起身站立良久,而后才道:“去吧!老六,记得你说过的话,倘若此事再有半点意外,他日,朕必然要以你的血来做祭奠!” 吴王躬身拜倒:“是,皇兄!” 余下的两人,均是会心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声的默契中,缓缓退出了大殿。 南宫凌沣脸上的神色复杂莫测,立住脚站在那里,过了许久,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也许是错的不能回头了。 他知道,吴王与其他两个臣子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一个独得皇宠的贵妃,便是登上了皇后之位,也不可能会危害到江山社稷,更不会危害到他们这些旧臣权戚的利益。 唯有一计永绝后患,唯有赶尽杀绝,才能才他们放下心来。他心内清楚这一切,却不能阻止他们。因为,自己也曾如此这般,诛杀过诸多的臣子王侯。 他不能回头,便只有继续走下去。直到这路的尽头,直到生命的尽头。 回到紫陌殿时天色已经快要晨曦了,晨间极静,静的有些隐秘的可怕。他在内官的簇拥下,坐在宽大的龙辇上向她奔去。 他其实现在很害怕见她,却更害怕她若醒来不见自己,会不会着急失落。辇车停住在殿前,值夜的宫人轻手轻脚上来请安。 他径直走了进去,掀开层层纱帐,原来她睡的还是深沉。脸庞向外侧着,一如他睡在旁边一样,只是酣然睡着,呼吸平稳而匀称。 他支起身子看她,锦被微褪下去,露出她光洁的肩,温腻如玉。他慢慢的吻上她的肩颈之间,他下巴上已经微生了胡渣,刺得她微微一动,她这样怕痒,所以最怕他拿胡子扎她,而他却最是喜欢在床上这样扎她。 她酒后口干,睁眼时便见他依偎在自己身前,星眸流转,面上却是一喜,迎头扑进他怀里道:“你怎么不睡觉啊?光这样看着人家。” 他在她鬓发上吻了一吻,紧紧搂着她的腰,只听殿外风雨声起,落花无数。她情不自禁向他偎去,他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发香幽幽,氤氲在他怀袖间。 他低声说:“子静,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他如今唤她“子静”,不再是以前那有些稚气的“默默”,这也是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之后逐渐接受的一个称谓。 她仰起脸来看他:“什么事?”只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竟然是窗外飘进来的雨点星子。她“啊”了一声,继而迷茫道:“下雨了。” 他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庞,而后招手命人递了一杯茶水过来,喂她喝下了,这才道:“时局不好,我打算要派兵镇压西南边境了。” 章节目录 第1197章 番外:生死错乱3 宫人上前去关了窗棂,她一时垂了眼帘,心里反复纠结着那个问题,却不敢问,只好忍着。南宫凌沣将她的头向上抬了一抬,用枕头给她垫了起来,环在怀里沉凝了一下,继而才道:“最近可能不会太平,你现在既然有了咱们的孩子,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四处走动了,就是乐昌那里,只怕也要过两月才能走动。” 她不解的问:“为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罢,便猛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接着便俯身呕吐起来。 他心疼的替她剥开散落下去的发丝,伸手在她瘦削的肩背上轻轻的拍抚着,这呕吐来的如此凶猛,以至于她都顾不上他还在自己身边,胸口剧烈的颤抖着,双手却不自觉的护住那气闷处。 “很难受吗?来,喝一小口水。”他将她抱回床上,让她在自己的手臂上躺好。凭心而论,他已经有了几个孩子,并不是第一次做父亲,可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往常哪个嫔妃怀孕,他都不过是派人送些赏赐过去,顺便晋升一下封号也就罢了。但此刻,见她如此难受,他心中也觉得万分的纠结。 他只恨不能替她身受了这些痛苦,他的子静,他心爱的女子,她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娇嫩,她哪里又堪受的这些折磨? 手抚上她尚且平坦如初的小腹,他忽然眼角就湿润了起来。 那里,有着他们共同的结晶。一个正在茁壮长大的生命,一个凝结着他全部爱与痴心的生命,那是一种生命的感动。 心中低低叹息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生不可断也。他生不可做情痴,人间天地著相思。 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爱上她了?又到底为什么爱她?他不知道,心中便是千转百回柔肠寸断,也找不到答案。 过了一会,他将头轻轻的依了上去,闭目趴在她的小腹上。如此良久,才听得她噗哧一笑:“现在还小呢,才一个月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响动?” “我方才跟你说的是正话,子静,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在意这个孩子,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你为我孕育的孩子。我不想你和孩子有任何意外,所以……你要答应我,千万事事小心在意,你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守护着,我不会叫你和孩子有任何意外的。”他眸间有一闪而过的痛楚,旋即平静的隐匿了下去。 子静却忽然开心起来,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便娇笑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将我母亲接进宫来?我听说,前朝后宫,也有过这样的先例。……”。 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慌忙别开了头。咬牙平息了一下胸口的艰涩,才哑声道:“不许你提旁的女人,子静,你不会是她们,我会给你幸福的,你会比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活的幸福……” 他最近向来都是温柔,从未有这般严厉而失态的时候。况且这话说的简直有些语无伦次,由惊惧的严厉到最后的温情,转变的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章节目录 第1198章 番外:生死错乱4 子静吓的一愣,随即只得点头道:“好!我以后不提就是。” “子静,你放心,我会多抽时间过来陪你,陪着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等这一场战事平息了,我就整日腻在你身边,便是你赶我也不走了……好不好?”眼中一点泪花闪过,他死死的忍住了,面上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嗯,那好吧!我乖乖的呆着,除了这附近,我哪里也不去。”她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毕竟后宫中人心叵测,自己也不是没有吃过亏。 他低头望去,见她一双澄若秋水般的眼眸望着自己,目光里的真切热烈却如一把刀,将他的心一刀一刀剐开凌迟着。 他几乎是本能般要逃开这目光了:“至于你家里,我会多加照料的,你放心,我只要你好好养胎,好好养着就行。“ 她不怀疑他的话,见他无限爱怜的凝望着自己,那样子几乎是贪恋得像要将她用目光刻下来一样,她纵有柔情万千,再舍不得让他为难,说:“好吧,我这几个月安心养着,等孩子出世了……。” 他猛然将她兜头抱住,全身都惊的一阵一阵的抖动:“答应我,子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怎样,都不要离开我……”。 他几乎是在哀求,那语气那样的悲壮而无奈。她心中最柔软处猛的划过一丝痛楚,她怎能不知道,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竟掩不住心中潜在的恐惧,竟然出声这样哀求自己。 她轻轻叹息,继而才道:“我不离开你……不离开你……皇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深深的叹息,他在叹息,这叹息带来炙热的泪意。他扬起头,生生的把眼里的酸涩咽下去。 “子静……对不起,对不起……这一生,我欠你的太多,我欠你的,我永远也还不清……可我不能没了你,我若没了你……便是生不如死……” 中秋节前一天,皇帝果然下旨将霍浩天撤职查办,并令其立即交出兵符虎印,立即押解回京受审。霍浩天接到谕旨时,即刻拔剑杀了前去传旨的信使,当晚宣布自立为靖国将军,声称要“清君侧,擒佞臣”----剑锋所指,竟然是皇帝的六弟吴王殿下。 皇帝自然不会等他挥师南上京师,早早筹备好了讨伐的文,于第二日清晨时分下达各州各省县镇。次日便有十万大军自明清门列队而出,直奔云州边境而去。 一场战事迫在眉睫,连日里宫中都是一片沉闷笼罩。连往年都要刻意隆重铺张的中秋盛宴,今年也破例免了。 子静孕中反应很是严重,她原本就身体虚弱,气血两亏兼之上次又中了吴王所下的香毒,此时受孕亦属非常勉强为之。负责照料养胎的梁太医,与其他几位年纪较大稳重老成的太医日夜轮班在紫陌殿的后殿随时候命,早晚请脉时时查看气色。 饶是如此,她还是日渐消瘦下去。每日吃下去的那些滋补汤水,不到一刻钟,转瞬又统统吐了出来。不但如此,她日渐精神短缺,每日神思浑沌,嗜睡却又觉浅。 往往是头一挨上枕头就开始梦魇,不停的梦魇……南宫凌沣每日过来几趟,见她如此辛苦,心里痛的不行,却别无他法可以想。 章节目录 第1199章 番外:将离1 中秋节后,朝廷派出的大军正式在云州边境驻扎下来,与霍浩天所率的叛军也有了几次交手。间或有些好消息传来,只是过了九月,京中忽然起了一场大瘟疫,只是几日的大雨,京中便四处散步起了瘟疫,而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既然正值时疫,京中自然处处闩门闭户,街道上也少有人迹涉足。后宫中更是处处焚烧艾草驱邪避祸,皇帝连日操劳,调度军机粮草,几近无眠之下,人也消瘦了一圈。 加上子静的身体让他焦心不已,不出十日后,竟然发起了高烧,好在他素来底子好,几剂汤药服下去,情况也算渐渐好转了。 这日早朝过后,南宫凌沣便宣了工部与户部几位尚书和侍郎过来询问时疫的情况。其实时疫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八月底江南大水,苏杭两地逃难的灾民一路向北,水土不服,途中便有很多人病倒。 起先只是低烧腹泻,过得三五日,便是发高热,药石无效,倒毙途中,渐成疫症。慢慢由南至北,随着逃难的人传染开来,虽然数省官民百姓极力防措,但疫症来势汹汹,前不久均州之南的陈安郡已经有发病,而均州距离京城,只不过百里之遥了。 是以朝中各部阁都极是担忧,因为京师人居密集,且为皇城所在,一旦传入疫症,后果堪虞。 南宫凌沣听罢奏报,只是皱眉不语。良久之后,才哑声问道:“京师既有发病者,且不知你们有何良策应对,现下又是如何处置的?” 新任户部尚书李之信与侍郎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举步上前一布躬身道:“陛下,此次疫症来势凶猛,唯今之计,微臣认为只有关闭京城各大门,除急足军报外,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而后设善堂,收容患病的流民,定要将他们与常人隔离开来。臣已下令城中各药房,以杏林堂、妙春堂、素问馆、千金堂为首,共有三十余家极大的医馆药肆,由行会出面,联络其间,预备药材防疫。” “这么说,现下京师中染上疫症的人,你们都全部拉去善堂了?”南宫凌沣闭上双目,不消细想,也能知道,进了善堂,只怕就是有去无回的。 “陛下,此乃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李之信硬着头皮如是回奏。 皇帝顿首不语,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朕自登基到如今,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想不到,如今却是两面相煎……”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去大融寺为母上香祭祷时,寺中通云大师赠给自己的那句谶语,不由的心下更多感概。 一时问罢了余下之事,他便挥手命众人都退下了。徐致给皇帝奉上茶水,偷眼看了看天子的脸色,又悄然垂下了眼帘,躬身退到了一旁。 连日都是倾盆大雨,只浇的整个京师重地处处潮湿阴暗,皇帝心绪不佳,只有在见到子静时才会展出笑颜。几位负责照料养胎的太医精心伺候着,丝毫也不敢马虎。南宫凌沣细细看过脉案,对于子静进口的汤水更是命人严格查验,丝毫也不得大意。 章节目录 第1200章 番外:将离2 现下子静虽然一日复一日的憔悴,但以太医们的推断看来,只要过了前三个月,后面当会一路顺畅下去了。他每夜照常与她同眠,便是深夜时分,自己也是要过去看一眼,方才安心。 这日又是大雨如注,吴王在府中听得雨声哗然,不由叹了口气。起身来随手推开窗望去,只见天黑如墨,便如天上破了个大窟窿一般,哗哗的雨直倾下来。庭中虽是青砖漫地,但已经腾起一层细白的水雾,那雨打在地上,激起水泡,倒似是沸腾一般。 他忧心政务军情,心中倒似这雨地一般,只觉得不能宁静。皇帝数日前便欲亲自出宫查看疫情,被他专折谏阻因为城中疫病漫延,为着圣躬着想,还是留在宫中周全些 而京师中现在交通几乎断绝,而百姓间连婚丧嫁娶都一并禁了,谁也不相互来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上悬着香草蒲包,称为“避疫”。 他心绪烦乱,只在门前反复徘徊着,心中还有另外一件忧心之事。那日派去岐山行宫的人回来回禀,说是清点过所有的人口,曹家上上下下七十几人,主子下人一一点过,全部都齐了的。 因为事出突然,他亲自督察之下,只在得手之后便迅速撤离了行宫。那些尸首便随意陈列着,现场布置好之后,便只待有人发现异常,再由刑部来处理。后来过了几日,刑部派人过去勘察时,报上来的名单中,却发现与自己当日核查过后的人数少了一人。 少了一个侍女,而且,还是曾经服侍过曹贵妃的贴身侍女----玉梅。因为那时皇帝已下旨要派兵镇压霍浩天,是以吴王只得压下了此事,不敢做报。他近半月里发散了身边所有的高手全力寻找那个失踪的侍女,却毫无收获。 他心知半月都查找不到一个女子,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但是眼下朝廷对南用兵,北方一带又瘟疫流行,皇帝早已两面受敌。 听说宫中的那一位情况又一直不是太好,他实在不敢将此等事情如实回报,说了出去,自己身家性命先撇开一边不说,只说皇帝的身体,只怕就难以承受再出意外。 九月,正是初秋时节,只是这年的京师初秋,却出奇的凄凉与漫长。 百官同僚之间,若无要紧公事亦不来往,早朝倒是每日准时,因对南用兵,是以每日早朝都是一大堆的军机之事,外将回复战况,讨请皇帝示下的奏折,每日都堆了一案头。 兵部何吉严年纪大了,操心不了太多,但用兵之事,事无巨细,他王还是得样样过问。 这倒还罢了,最要紧的是钱,时疫与军饷,哪样都是需要花钱去料理的事情。就着两样,国库里的银子每日流水介的花出去,仍维持不了局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侍郎曾僬喟然长叹:“王爷也知道,近十年来国库所进,大部分否拨作了两面边防军费,收支早就是寅吃卯粮,根本就没有什么剩余的。现下又来一场疫情,江南水灾拨款赈灾,这样的花费,如何掩得住?” 章节目录 第1201章 番外:将离3 “陛下早就知道了?”吴王沉默一会,才背手问道。 曾僬点点头:“其实宫中近年以来一直减缩用度,德妃执掌六宫后,更是以身作则,自行削减了一半的日常俸禄。其实,微臣现在倒有一个不成提议的提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王回眸望了他一眼,曾僬旋即垂下头,不敢对视。吴王心中冷笑一声,曹元鸿一案,就是此人向自己检举高发的,所收受的贿赂和其他劣迹,都是他亲自撰写查证后转交上来的。曹元鸿素来待下属颇为苛刻,又瞧不起有几分才华的同僚,两人这才结怨生恨的。曾僬也是受不得这等窝囊气,想要取而代之。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帝何等精明之人,又岂能容得低下这些人的小算盘?他早已备有一手,郑重其事的将自己早就培养好的心腹安插到了这个位置上。 “你是说,查抄曹家的家业?”吴王挺立在雨帘下,仍旧抬头望天。 “正是,王爷,您也知道,曹府这些年来蒙得皇宠,产业丰厚,良田、地契、房屋、金银、私禀无计数,足可抵上一时军费所需……”。此人倒是一点也不糊涂,他这样做,无非就是将吴王逼去做恶人,此后与曹贵妃势不两立。 “够了!你无需再说。曾僬,你可想过,他日曹贵妃正位中宫时,若得知此中内情,你以为,你九族家小,能逃得过她的报应?” 吴王却是衔着一缕薄笑,慢慢回身看向他。 “这……王爷,微臣这可都是一心为国,为您和陛下打算啊!”曾僬慌忙跪下,止不住兜头磕下。 “罢了罢了,本王没心情听你在这里表白忠心,你回去吧,你这等想法,要是在陛下面前说了来,我保管你立时人头落地。滚吧!” 吴王不再看他,只觉得秋凉生襟,望着窗外大雨如注,不由得又皱起眉来。 “王爷……”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管家上前来唤了一声,请求示下。 “此人留不得了,你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记住,做的干净点,就说是染上了时疫而死,不要动刀。“吴王也不回头,只是仰望惆寥雨丝发呆 南宫凌沣端坐在含元殿中,手上是一堆的奏折与加急的军情公文。殿里静的可怖,连细密的雨声都被四面厚重的墙壁给压了下去。 边关亦无好信,由吴王举荐的大将袁意所领的援军与霍浩天统领的骑兵在银月山下激战数日,袁意最终败走,两万人马折损余下不足五千,非但没有解定云关之围,反倒将自己困在了黑水之畔。 兵部侍郎忧心仲仲,言道:“袁意十余年来镇守边隘,跟随林碧宇作为副将多年,这次竟一败如斯。这姓霍的小贼,委实不能小觑。” 他所说的霍姓小贼,正是霍浩天的独子霍丛烨。这话一出口,却不由的停顿了下来。事关霍浩天所发布的缴文之中,便有一条,斥责天子夺人之妻,强娶早已与霍丛烨有盟约的殷家小姐为贵妃,宠幸溺爱,不恤下情。 这样的事情,早在各地传开了去,一时只为这场平定内乱之战,更添了几分英雄美人的暧昧色彩。 人只说,霍丛烨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而那个不知成人之美的,善喜掠夺佳人的罪过,却落在了皇帝身上。 此次朝廷大军前去荡平边境内乱,霍浩天居然派出自己的儿子作为主帅,显然对儿子如今的身手谋略心中颇有成数。 见过其人的军中将士都说,霍丛烨亲自迎敌在前,他身长秀美,俊秀不凡。跨骏马,执长矛,一身灿然金甲,映着朝阳下如日之升,真隐隐有神威之感。 其人用兵极诡,数月来与大军交战数次,屡战屡胜,一时之间,颇令朝中三军将士忌惮。 章节目录 第1202章 番外:将离4 吴王见袁意连败几场,这才上表皇帝请求更换主将。而皇帝漫不经心道:“临阵易将,乃是兵家大忌。罢了,再等一等,他现在既然余下五千骑兵被困于黑水河,想必应当早思突围才是。至于其余几万兵马,不是还有刘正南吗?朕放心交给他去打,胜了就罢了,若是败了,朕正好治他的罪 吴王却猛然跪下,恳切自请:“四哥,臣弟愿意赶赴云州,扭转战局!” 皇帝却不看他,由得他这般直直跪着。半响才颓然道:“你是因为心中有愧,才出此一言?老六,你明知我不会将你怎样,顶多,要是事发的,我拿命去向她赎罪就是。”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只是不动声色----吴王俯身一拜,继而哑声道:“我对不起你,那个侍女,一直没有找到,我想,她应该是藏匿在城中某个地方,四哥,我混蛋!” 说罢,他恨不得举手起来,抽自己一巴掌。 “罢了,朕说过,朕不会将你怎样的----”。他仍旧低头批阅奏折,只是不肯看他。 “四哥,我求你让我去云州,替你亲手杀了霍丛烨这厮!四哥……” “老六,你还记得我二十岁那年,你陪我去大融寺时,那个主持方丈送我的那句谶语吗?”皇帝停下手中的笔,以手抚上眉宇,双手置于案上。 一生冷落、双十登峰、初爱遗恨,而立遇情、若不自控,人生无惑……短短二十四个字,道尽一生的玄机。他与他,原先都不信,那日他们做了平常公子的打扮,是以也不好当场斥责。 “我原来不信,老六,我原来也是不信的。我总以为,人的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我如此想,亦是如此去做的。但是----老六,我还是遇上她了,那时方丈说,她就是我命里的劫数,我在劫难逃……若不自控,我此生活不到四十……老六,你不要去云州,我好生呆在京城。我若有何意外,便请你,好生照顾子静和我们的孩子……你要替我,好生照顾他们……” “不!四哥!四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吴王停直了腰身,豁的站了起来。 “老六,你就听我一言吧……”南宫凌沣疲惫不堪,放下双手时面色沉静。 “陛下!陛下……”殿外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位内官,却是跟着徐致的御前内侍。 “又有何事?”吴王不待皇帝发言,转首便问。 内官的话,叫两人登时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最令朝中百官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宫中亦有人染上了疫症. 吴王赶到宫中时,皇帝已经着意六宫禁足,四处焚烧有关染疾之人的衣物与用具。细雨不停,直浇的那焚烧出来的烟火将熄未熄,粉尘逸散不开便停留在青灰色的地砖上。 宫中太医与一众医女都蒙着头罩,将鼻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挡住,只余了一双眼睛在面上四处打量张罗。 “陛下呢?”吴王进宫之后便问,宫人有知情的告诉他,皇帝一天都在紫陌殿中。 “难道是贵妃有何不适?”吴王头上突突直跳,不由的心急如焚。他忧心政务,心中倒似这雨地一般,只觉得不能宁静。 章节目录 第1203章 番外:将离5 京师原本就秋季多雨,沛雨阴霾连绵不绝,宫中吃的虽是井水,但京师地气深蕴,打井非得十数丈乃至数十丈方得甘泉,如此一来,便不能四处开井,宫中也只有寥寥不过十口而已。 连日阴雨,井水脉脉相通,由城外流进来的水混合在一起,井水早就成了污水。于是一人有了病人,立时便能传十人。这样一来,疫病终于慢慢传染开来,乃至有乌衣巷中有数位宫娥一齐病死,整个皇宫笼在瘟疫的惊恐中,人人自危。 “殿下,可算寻到您了……”。徐致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对着吴王福了一礼道:“殿下,你进宫是要见皇上吗?圣驾今日一日都在紫陌殿中,奴才引您过去。” 吴王眉间一皱,不由道:“这……不太方便吧!”毕竟那是后妃所住之地,按理亲王外臣都不得擅自闯入的。 “您有所不知,这样吧,奴才一面走一面跟您解释……”徐致话里有话,向吴王使了一个眼色,伸手向前一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什么?紫陌殿中有宫人染上了时疫?而且已经身亡?”吴王大吃一惊,慌忙压低声音问徐致:“那贵妃呢?” 他深知子静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此时倘若她再出意外,只怕皇帝会心力交瘁而濒临崩溃。 “娘娘还好,只是孕期吐的厉害,人瘦的不行,近几日宫中事情又多,夜夜不能安寐。”徐致挥手招了一辆宫车,迎了吴王上去。 一时见了皇帝,却见他眉头深锁,显然大是愁虑。 “皇兄,贵妃怎么样?”吴王环顾殿前正在焚烧洒扫的一派景象,心里也是颇为不好受。 “唉,这孩子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太医说,子静的身子原本就没有完全复原,现在受孕,已是勉力支撑。谁料如何想不到,殿中竟然也有染上时疫的宫人,虽然一发病之后就隔离了开来,到底饮食过一样的水,朕担心……”南宫凌沣说不下去,只是心中暗自绞痛。 “皇兄不必过于忧虑,想来贵妃吉人自有天相。再说那宫人早已隔离火化,应该不会危害到娘娘以及腹中的孩子。倒是您自己,要多保重身体才是。”吴王瞧着日光下皇帝的眼窝处一圈青色,下巴处也有几处胡须丛生着,心中很是不好过。 “老六,你来的正好,朕打算拜托你一件事,你千万要好生应了我。”南宫凌沣望着吴王,良久才终于下了决定。 “四哥,你有何吩咐,臣弟必然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时疫乃是由饮水开始传播的,京师之中,朕知道有一个地方,所饮是井水,绝不与其他地方的地下水相通。朕打算,将子静送出宫去,由你负责全权照看,朕独自镇守宫中。” “什么?皇兄?你说的是,城外西凉山上的大融寺?你既然知道那里的水安全无患,为何不由你带了贵妃过去暂避疫情?皇兄!”吴王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的心火交加。 章节目录 第1204章 番外:将离6 “老六,不要和我争了,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兄弟。我将子静和孩子交托给你,我知道你会拼尽全力去保卫她们的。我是皇帝,要是离开了宫中,你叫这一大摊子事情交给谁去处理?再说了,老六,我曾在你母妃面前发誓,要护你稳妥的,要是我有什么意外的话……”。 “不要说了!四哥!你……你竟然如此看我?兄弟手足之间,原本就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此时将我支开到了城外,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我妄为男子汉吗?四哥,我不走!”吴王眼中热泪盈眶,说罢便缓缓跪了下去。 “四哥,我求你,不要将我支开……”。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原来只是未到伤心时而已。吴王这时大是悲伤,竟然隐隐牵动了泪光浮现。 “起来!老六,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叫负责护送她出宫暂避疫情而已,你倒是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你来给我说说,若不叫你去,叫谁人我能放心?”南宫凌沣见他如此这般情态,不由的想起他往常那般淡漠的作风,心下不由的隐隐有些好笑。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负责前去布置防卫,将寺中闲杂人等全部移出后山,那里原本就有前朝皇室修建的一座别院,你再布置一下要用的东西,由禁军负责戒严把守,日常饮食,我也全权交由你去负责。记住了,她若有何意外,或者饮食调理不当,瘦了累了,我都只拿你是问。” “四哥,你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贵妃及未出世的小皇子,但是,日常军政大事,四哥若有难处,还需一定来知会臣弟才是。毕竟,我们是两兄弟。”吴王知道再纠缠也无用,只得暂时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嗯,你放心吧,朕自有分寸。你只管办好朕交给你的差事,朕少了这层顾虑,心中也算安定了几分。”一时宫人送上净手的艾草水上来,两人都无奈的浣洗了一番,吴王先去大融寺中安排其余事项,这才告退了下去。 南宫凌沣进了寝殿,子静正无力的倚在床头,身下垫着几个软枕,目光虚浮的望着他走进来。 “天成,你真要将我送出宫去?”她脸色恍白,一张脸瘦的只剩核桃大小。清秀绝色的眉眼愈加显眼,只是漆黑的眸子里少了往日的风采。 “听话!你现在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好好照料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你放心,等时疫一过,我就亲自去接你们回来。其余的事情,你都不要担心,老六会好好安排一切的。”南宫凌沣耐心的哄着她,手抚上她瘦削的脊背,薄薄的纱衣下,根根肋骨都分明在握。 两人在寝殿中依偎良久,南宫凌沣还有公事要处理,所以要去含元殿批阅奏折以及公文。他好歹哄了子静睡下,这才转身出来。 一时上了龙辇,圣驾起行而去。彼时天色已是暮晚时分,天空雨丝稠寥不断,连日阴雨灰霾之后,由凤凰台下去,只见宫中四处散播着药草熏香,飘渺的淡白烟雾缭绕在精美华丽的殿角,飞檐上所悬着的铜铃,被风吹得泠泠有声,宛然如磬。 章节目录 第1205章 番外:将离7 皇帝心绪不展,只觉平生从未有过这样艰难的时候。他不当是因为焦虑国事与军政,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子静现在的身体。梁太医几日前曾来回禀过,他断言贵妃的身体难以承受得住任何的意外,这才令到他不得不作出最后亦是最艰难的抉择。 “陛下,微臣奉旨为娘娘安胎,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有一句不得不问明的话,还是请陛下给微臣做个示下。”梁太医跪在身前,垂头如是启奏。 其实皇帝心中已经知道他的问题,他早已隐隐预料到,只是一直不肯正视而已。这两个月一来,自从知道她怀了孩子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她的脉象不对,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微微变得有些发青,舌苔细白无力,脉搏虚而又悬……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正在吞噬着她年轻如花的生命,他那么的恨自己,恨自己对她无能为力…… 他其实一直不愿意面对,他想要个孩子,只是为了留住她,永远的留住她。 而她,却是想着用这个孩子来了结这一段感情。 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不愿意面对。他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有了孩子,她会因此而改变,她会永远依恋于自己的身边。 他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而这一刻更是无比恐惧的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强留她。他用天子的强权留了她这么多年,他给过她无上的尊宠与荣华,也给了她永生不能原谅的伤害与痛苦…… “子静,或许真的……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拥有你,我也不配拥有你……你若不曾遇上我,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子……我知道他爱你,他给予你的爱,并不比我来的少……我这么自私,我这么残忍……或许,我的一生注定是应该孤独的,我奢望了你,所以上天才不让我们的孩子平安出世……”。 天色渐渐阴暗下去,青砖铺就的甬道上缓缓吹来一阵西风。龙辇上缀着的华丽流苏与绞纱被轻轻拂动,几点冰凉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去拂,却只得指尖的一点微凉与酸楚。那应该不是雨水,只是他脉脉不能言语的情丝。他从未试过有这样的痛楚,那心口只是绞痛的呼吸也不能。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子静,或者,我真的应该放了你,只要我能忍得住心里的痛,能够受得住这钻心的酸楚。我权当这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缱绻甜美的梦……最起码,我在梦里拥有了你,而你也曾爱过我,这便够了,不是吗? 阖上眼,他伸手撩开辇上的轻纱,任由雨水敷面而来。 他终究觉察到了自己的软弱,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不具有这样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的能力。虽然曾经自以为真诚的许诺过,愿意以拱手天下来与换取与她两相缱绻。 章节目录 第1206章 番外:出宫1 但到底,当整个周国的江山摆在了天平上时,他还是犹豫了。 他又怎能不顾那些老臣忠良的劝谏?霍浩天原本就是天生神勇,而霍丛烨亦是少年英雄,此次平定南疆,遇到的阻力实际上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得多。 而此时流行开来的时疫,更是雪上加霜。国库告急,西南两面均被觊觎。他日夜不得安寝,而最难以言辞百般掩饰的是,他自己也病倒了,起初只以为是操劳过度,后来发觉低烧不退,虽无腹泻之症,但几天之后,仍旧药石无灵。 他心下明白,只怕自己也是疫症,所以当机立断,一面遣人安排子静出宫,一面预备三司做移居大融寺的准备。一应事项,全部捡取国库最好的去布置。他只是唯恐其他人担忧,所以只是瞒着,每日里偷偷避开人的耳目服药。 “子静,我会尽力保全你,那日梁太医问我,若有意外是要保你还是要保皇子,我当时想也不曾想,便毫不犹豫选择了你。不要怪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子静,你真的不会知道,我抉择的有多么辛苦……我忍受了什么,才能作出这样的一个决定。” 徐致跟在他身边自然清楚,他苦劝不得,忍不住时常一个人在无人处偷偷拭泪,这日被他撞上了,不由的问道:“你哭什么?” 徐致一时大窘,避过一旁一边拭泪一边道:“陛下,您这样自苦,奴才心里真是恨不得身受。其实您早该移居宫外了,这样的事情,前朝也不是没过过。奴才虽然不懂典故,但犹记得先朝神宗皇帝便曾避居行宫长达两年之久的,又不是出宫就不能处理国事了。您这样瞒着病情,奴才……真是心里好生害怕……” 南宫凌沣仍发着低热,自觉浑身无力,见他纠缠不清,唯有哭笑不得:“朕是天子,当下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此时传出朕也染病,整个朝野只怕民心涣散,臣工不稳……你好好守着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知道了吗?有这功夫,还不去看看朕今晚的汤药熬的怎样了!再说朕自问天命不至于如此短薄,你做出这种窝囊样子作甚?” 徐致转身失去眼泪,只得垂手应了出去。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心中颇有几分感概。虽说只是一个服侍人的阉人,但平心而论,徐致确实忠诚难得。 他摇摇头,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中不由的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忽然间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心地绵软起来?这不是自己的本色,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君王应有的强悍之风。 他叹息着强撑去大殿处理手上未完的事情,晚间问过子静的情况后,便独自歇在了含元殿的寝殿里。 那日临到子静出宫时,他强忍着没有去送,只在宫门处选了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远远看着。 宫车一行,略略数来约有十几辆,当中最为华丽的那一架,就是她了。他只是双手伏在护栏上,远远看着,眼中的那一点火热,始终不肯熄灭。 章节目录 第1207章 番外:出宫2 他咬住牙,抵在下颚上,只是不肯轻易变色。日间早朝时,群臣为京师疫情之事纷纷上谏,力主皇帝暂时南迁都城到陈州,以暂避渐渐延缓开来的瘟疫。 云州边境来无好信,袁意的急报中,旬兰一役极为艰难,霍氏以少敌多,苦战了十余日,朝中三万大军却不曾能够攻下城墙高地。后来皇帝紧急调配平州的乐世昌率部赶至,方才迂回合围,却不想袁意手下的一名副将突然临阵倒戈,与霍氏大军反过来倒围了王师,乐世昌诸部猝不防及,立时便被歼击殆尽。 而袁意的中军且战且退,在黑河边遭了埋伏,如今情势未明。 南宫凌沣连日研究对策,照他现在看来,情形已经变得很坏,霍氏不日便可渡过黑河,而一旦过了黑河,其亲率的三万轻骑已经绕道中川,直扑京城而来。 开朝三百余年来,除了神宗八年的四王之乱,京城再不曾受过这样的威胁。 总算他还非常沉得住气,连发数道急诏,调遣抚州与晋州的驻军北上,但此二地驻军不过万余人,且计算时日已然是万万来不及了。 现下京中诸臣力劝皇帝暂离京师迁去陈州,结果皇帝断然拒绝。 “就算只剩了一兵一卒,朕也不会将京城拱手让给他。” 兵部尚书老泪纵横,伏在地上只是磕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无能,始有今日之大祸。” “起来!”皇帝略略有些不耐,背手仰面望着鎏金飞龙舞凤宝顶,带着一种莫名的轻蔑与狂热:“朕还没死,你们哭什么?” 冷笑一声:“他以为他赢定了么?早着呢,朕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他有没有那个命踏进明清门半步!” 说罢,不理群臣再如何劝谏,只是挥手命众人退出。 他独自一人坐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良久良久,并未抬起头来。 最是不忍离别时,只是伤心未到头。 细雨不止,他便独自站着,只怔怔看着那辆宫车缓缓行去。一点一点,分毫渐远……他伸手去握那雨丝,只余了手里一片凉薄的濡湿。 子静昏睡在车中,终于在轻微的颠簸里觉出一丝不一样来。她识才浑沌,宫人便趁着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将她扶进了宫车,这时醒来一看,伸手撑起身子掀开珠帘望去,那雨下得密密实实,如一道帘幕,将眼前的一切都隔在了帘外。 她心下一片茫然,自己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爬将起来,便要往外跳下去。 “娘娘!使不得啊……娘娘,奴婢求您,可怜奴婢们的一门家小性命,您千万不要使性子,陛下说了,他国事在身,就不来送您了……娘娘!娘娘!”一众随性的宫女吓的连声哭求,她却只是咬了牙忍住胸口的晕眩与阵阵翻江倒海的吐意一字一字问来:“他……在……哪里?” 宫女的手已经抖得厉害,几乎连珠帘都要执不住了。她一把抓过去,问:“在哪里?” 章节目录 第1208章 番外:出宫3 这一问,几乎耗尽了她此时全部的精力,话一出口,便登时涌上一股甜意,那胸口痛的就要裂开来似的,只是死死的按住,总不免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伏到在车上。 那车里铺着细密的簟子,层层花纹精密,她手抚了上去,却只觉那心中的丘壑一点一点的碎开来,她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不来送自己,无论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不告而别的场景……手抚上微微凸出来的小腹,眼前一酸,眼泪便热热的洒将出来。 徐致匆匆赶来,躬身拜倒:“娘娘,陛下有事,命奴才前来送您……”。他才抬头,却见子静迎面吐了一口嫣红的血水出来,那瘦削的双手向前伸去:“他在……哪里?” 徐致心中大是惊骇,她的面色如此恐怖,恍如临死之前的挣扎一般。最终只得低声道:“陛下,在城墙上……”他说不下去,肩头早已深深耸动起来。 “皇上……” 这一声呼唤叫他回头,眸间一转,整个人便呆在当场,身上只觉气若游丝一般,再无半点坚强决绝的勇气。他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轻易的便在这一刻崩溃决堤。 她立在那里,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向自己。 黯淡的雨丝中折射着奇异的光芒,映在她雪白的面孔上,她穿着粉色凤穿牡丹的斗篷,蔷薇色的衣领围着她娇小憔悴的脸,越发显得苍白几乎无血色。 她憔悴而疲惫,微微眯起眼,仿佛觉得眼前的光芒刺目。他身后的宫中红墙碧瓦尽皆掩在白茫茫的雨丝笼罩之下,素净如一座荒城,更寂静如同一座空城。 而她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秋风中摇曳晃动的一支白牡丹。 他今日下朝后没有更换朝服,此时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身明黄色的衣饰。黄金软甲底下衬出锦袍的朱红,织金团花龙纹,玉螭带勾,显得越发长身玉立,因为高,子静又觉得离着太远,只觉得陌生得仿佛不认得。 他叹息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走上前来,拢住她的身子道:“我只想这样默默看着你离开,你放心,我绝不会变,我永远都只是那个爱你的丈夫。” 子静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望向他。他近来消瘦不少,这样近的距离,她看见他脸上的憔悴与心疼。她只是这样痴痴望着,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你不走,我也不走。” 她忽然想出来,他此举必然是做了最后的准备。他将自己托付给吴王,那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弟弟,亦是他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其实若只是出城暂避,他不用派出吴王的亲信皇族…… “霍丛烨恨极了我,他定是想要我的命,”皇帝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叙不相干的事:“云州边境节节败退,我现在,已是准备亲自上阵督战了。你在宫里,我实在放心不下,子静,我求你,信我这一回。” 他笑了一笑:“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我等着咱们的孩子出世……。” “他真的反了?”子静久在宫中,这时才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时大吃了一惊:“怎么会?” 章节目录 第1209章 番外:出宫4 南宫凌沣倒笑了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 他捏住子静的手,最终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在她耳畔呢喃了一句:“若是再重来一次,我只问你,你是宁愿选择他,还是愿意选择我?我若不是天子,我是否能得到你?” 子静抬起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并不言语。 他痴痴看了许久,这一张脸,这一张让自己爱到心痛的脸,他缓缓放开她的身体,有一刻,他以为,他自己必然是不舍得放开了。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双手旋即无力的垂下。 最后长叹一句,挥手唤道:“徐致!” “奴才在。”天边开始闪电,隐隐就酝酿着一场秋雨,徐致垂手上前,仍旧是恭谨的神色。 “送她走。”皇帝指了指子静:“吴王早在九门处等候,如若半道上贵妃有什么差池,你也不必来见朕。” “奴才遵旨。”徐致磕了一个头,子静却仰起脸来:“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 南宫凌沣并不理会她,只叫徐致上来扶住她自己就往外走,忽觉得衣袖一紧,原来被子静抓住了他的手臂,她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只不放手。 皇帝心下一软,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而忽然有温热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泪水那样的滚烫,似乎可以烧灼穿透一切的坚硬与柔韧。 这么些年了,他见她哭过无数次,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感概。她的泪水,原来是可以化解他心头一切阴霾与暴戾的甘泉。 在这烧灼心间的泪水中,他恍惚着忆起来,那时自己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有着明亮月色的夜晚,那飘逸着金桂花香的秋夜,她也曾披着一件相似的粉色莲花披风背对自己走去。 他那时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所以力排众议的纳了她为贵妃。他以为自己为了一时征服的快感,却从未想过,自己,原来在那一刻,就早已输了。他输了,输了心,亦输了全部,输了天下,只是唯独不能输掉她…… 可是,现在,他还能留得住她吗?他不敢回答,亦如她不能回答他一样。 这一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只是可惜命运已经不能重来。 他嘴角恍惚是笑着,却一分一分用力,掰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硬生生掰开去。 “四郎……”她泪流满面,只说不出话来。 他指尖微凉,他的手一直这样冷,拭去她的泪痕:“都是命数,别说了,快走吧。” “四郎!” 南宫凌沣已经走到了城墙台阶外,远远只回头望了她一眼,徐致上前来连搀带扶:“娘娘,奴才这就侍候娘娘出宫,再迟就要下雨了。” 她瘫软在宫人的搀扶中,只是哀切的望着他。朦胧的泪光里,他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远去,最后远到再也看不见。 出宫的路,这样的漫长,漫长的如同一生。 她坐在车内,双手抚住尚且毫无知觉动静的小腹,泪水早已流尽,只是那样痴痴的坐着,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章节目录 第1210章 番外:出宫5 “娘娘,先喝口热茶吧!一会还要赶路,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还有腹中的小皇子啊!“徐致奉命将她送到九城门外,与吴王所率的三千亲兵相交接,此时亲自奉了热茶过来,温言劝慰着。 子静接过茶水,伸手撩开车上的帘子。天地间早已下起灰蒙蒙的小雨,将气势恢宏的整个皇城,皆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雨雪光中。 她仰头喝下那温热的茶水,忆起自己十四岁初进宫时,那日的天气,晴朗的恍如不是真实的。母亲的话在耳畔想起,她说:“你这孩子,注定是有福的。你看这天这样的好,你这一生,一定会活的幸福的。” 母亲搂着她,泪水簌簌而下:“子静,你一定要答应娘亲,一定要活的幸福,活出我不曾拥有的幸福……”。 她扬起脸,将眼角的泪水吞回去,三年了,她一直住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中。纵然如此熟悉,她却从未见过这样寂静的皇城,仿佛所有的人一夕死去,只有点点冰凉的雨水,勾勒出模糊的宫殿轮廓。 宫车行的缓慢,一来雨势不止,更是为了减少路上的颠簸,是以到了九城门外时,天色已经傍晚。 吴王早已下令全城戒严,三千亲兵铠甲锃亮,挺立于风雨中静侯许久。终于见到一行宫车驶来,他翻身下马,亲自下跪参见:“参见贵妃娘娘!” 大雨如注,只见那些卫戍的岗哨纹丝不动,站得如钉子一样,她终于伸手掀开车帘来,但见素白的一只柔夷轻轻的做了一个请起的手势,未待出声唤起吴王,卫戍副将一声口令,所有的亲兵执樱枪整齐下跪,那声音轰然如雷,满眼只是一片银色的铠甲银光闪过。 “我等誓死护卫贵妃娘娘安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冷雨浇不灭兵士们心头整齐划一的信念。 子静不知道的是,皇帝早已暗中将国库中一部分的珍奇珠宝秘密运送至大融寺中藏好,还有这随车所带的整整一车黄金----这是他所能准备的极限。当中任何一件,都足够她辗转四海,置下相当豪富的产业,安享一生的富贵了。 她更不知道的,他独自一人躲在城墙最高的望台上,默默流泪送她离去。那些往昔的光华流转,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他等了这么多年,他隔了这么多年,几乎以为终其一生,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可是她偏偏要出现,出现在他荒凉寂寞的人生中。 他死死的按住自己痛的空洞的心窝,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追上去。 他要放她走,他不许自己回头。 那些温软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缱绻,那些温软甜蜜的吻……她是生在他心尖上的伤,一旦碰触,便是无可救药的溃疡。她的粉色莲花披风握在他的手心,一点微微的凉意,这点凉意一直沁到心底深处去,然后从那里翻出绝望,他再不能够承荷这样的痛楚。 章节目录 第1211章 番外:出宫6 大融寺原是开国皇帝之子,神宗皇帝禅位后的修行之处,历年来为皇家礼佛之地。百余年来又历经扩建,楼台佛阁愈见宏伟壮丽,寺中更有一尊白檀大佛,高达八丈,顶天立地,宝相尊严,号称天下奇观,足可融却世间所有戾气,寺亦因此而得名大融寺。 吴王见过子静,翻身上马率队出了城,待至西觉山下寺门,但见云台高耸,石阶如梯。夜色深沉之下,古刹依旧千年威严耸立,飞檐直插入云霄。 主持无尘法师亲自率着寺中所有僧人将车驾王迎进寺中,子静在寺前换了肩辇,由八个精壮的大力侍卫将她抬起寺中。三千精兵分别守住了寺前各个出口及通道,余下五百跟随众人留驻于子静所住的后山别苑。 大融寺素以秋景最盛,有京师三奇之誉,“三奇”便是指寺中枫浓、桂香、竹海。寺后山上原是数顷竹林,碧篁影里,风声细细,纤叶脉脉,中间刳竹引得溪流宛转,水亦沁翠如碧。 一路行去,夜色苍茫,雨后薄雾缥缈。所行之道虽以甬石为道,但苍苔漫漫,只闻溪声淙淙,夜色掩盖下听不真切,其声似在道左,又忽在道右,一路伴人迤逦而行,过了一道竹桥,才见着碧杆森森,掩着一带青石矮墙,似是数重院落。 子静伸手撩开眼前的帘幕,只见一簌精致的楼阁静静的立在山间。吴王立在一旁,仰望着面前的精致房舍,一时也是心生感概。 他虽然数次来过寺中赡佛,却从未曾到过寺后,见此幽静之境,不由觉得肌肤生凉:“京师内竟还有如此境地,若是于此闭门静坐,可令人顿生禅意。” 夜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无尘法师微笑道:“阿弥托福,娘娘与王爷都是有福之人。”遥遥指点院门之上,但见一方匾额,字极拙雅,却正是“静生禅”三字,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此处便是子静的安身之所,一时宫人左右扶了她下来,子静先与无尘法师见了礼。因是佛门胜地,左右替她整理了衣襟,将身上的斗篷系好之后,方才恭敬入内。 待进得院中,但见木窗如洗,几案锃亮,院中各处灯火通明,映的满院翠色苍冷,一洗繁华景象。 院中不过数茎梧桐,倒落了遍地的黄叶,早被宫人扫好了堆积在树根砌下。砌下虽仍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仰望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清。 子静缓缓环顾四下,一时心中突然安宁起来,只是一种远离尘世的宁静与喧嚣顿失的静,片刻后不由道:“居此读书甚佳。” 无尘法师但笑不语,随侍的宫人在廓下煎了药茶,左右扶了子静进去正厅坐下,无尘法师这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娘娘好生歇息着,有事再叫贫僧。” 子静起身与法师见过送行礼,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吴王在外向她躬身道:“娘娘,臣弟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有量海涵。此次皇兄将你的安危托付给我,我必然竭尽全力,护您与皇子的周全。” 章节目录 第1212章 番外:出宫7 子静点点头,心知他亦是一个高傲的男子,适才在九城门口的那个参见礼,也是他诚心向自己致歉的一种方式了。 “王爷客气了,之前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此次多得你辛苦护送,我心下感念。”子静平和的说来,命人送上茶水给他。 吴王接了茶水,他心头一时有些惆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匆匆告辞出来,只命宫人好生照料,不提其他话。 子静亲自送他出檐下,但见夜色苍茫,翠烟如涌,万千深竹如波如海,而远处前寺钟声悠远,隐约可闻,一时竟有不似人间之感。唯觉得清气涤襟,风露凉爽沁人心肺。 “王爷好走,早些歇息!”她立在檐下,目送吴王离去。 一时宫人去厨下安排了饭菜送上来,因是佛寺,不好大开杀戒,是以菜肴中多以素菜为主,子静洗手净面出来,见得一桌之上,都是青翠雪白。 宫人怕她嫌了寡淡,慌忙躬身道:“娘娘,正在给您炖燕窝,一会就好。这桌上的,是无尘法师给您准备好的食材,说是对胎气有益的。梁太医也看过验过,对胎儿有益无害。” 她说罢,便指了桌上的菜肴,一道道说来:“这是罗汉斋,用的是香蕈和胡萝卜,还有银丝粉、这是素炒草蕈、金针鸡蛋汤、清蒸云耳,这是猴头菇、这是牛肝蕈……”。 样样色色,都是宫中少见的食材。子静微笑着点头,便起筷夹了一小口,慢慢咽下,只觉唇齿间清脆可口,竟然胃口大开,一顿饭,总算是吃了大半碗饭下去。 宫人见她居然将就着吃了半碗饭,一时喜不自胜。她们出宫前都受过严训,只当是她的安危关系着自己九族家小的性命荣辱,此时见主子终于精神好转,哪里能不欢喜的不能自己? “娘娘,厨下炖了燕窝,您是一会再吃,还是现在就用?” 子静放下筷子,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微笑道:“放着吧,我一会睡前再用。你们也累了,自己下去更衣准备歇息吧,只留两个人在外面候着就好,我这里不用守着。”她自己取了一卷佛经出来,安详的坐在正厅的藤椅上,一字一字的慢慢读下去。 她已经领悟到南宫凌沣对自己的安排,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能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只要她不在宫中,哪怕真的城破国覆,她也不会真的遭到牵连----霍丛烨不会杀她,只要她不在他身边,她就是安全的。况且吴王受了他这样的托付,摆明就是誓死也要护住她的安全。 “四郎,我不敢妨碍你的抱负,只是,你做的决定,我只能尽力去圆满。先前临别时,我不回答你的话,只是因为,我早已用自己的一切回答了你。我会好好孕育我们的孩子,这个孩子,会是我们之间相爱的最好见证----四郎,我爱你,我爱我们的孩子。我不说,只是因为我们早已彼此懂得。” 她放下手中的佛经,只听急风穿林,竹叶漱漱,莞尔轻声问:“是不是下雨了?”一语未了,只听窗外梧桐有嘀嗒之声,果然是下雨了。 章节目录 第1213章 番外:出宫8 “四郎,又下雨了,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想我么?”她凝神望向窗外的一片漆黑,黑而寂静的夜色里,灯火中缓缓显出他的身影----他在深情的望着自己,他吻过她的鬓角,给她细细的掖好被角……子静,我走了,你好好睡着,我一会再来看你…… 是的,他只是暂时离开了自己,她知道,他终会回来的,一如既往的回来。 她相信这一天总会到来,亦如她相信他对自己的爱一般。 “四郎,你不负我,我也必然不会负你。”冷雨夜里,她枕着对他的一腔思念沉沉睡去。簌簌雨丝过后,点滴不绝的,是刻骨铭心的眷恋。 秋雨夜,西山上的大融寺别院四周寂静,子静卧睡于雕花大床上,轻纱帐垂下,身畔只有镶金镂花香炉透过镂空的炉盖,向外飘散着袅袅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沉香独有的安宁香气。 她睡的安稳,许是一路上的颠簸疲乏了,许是在梦里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丈夫,她的唇边带着一丝微笑,一旁值夜的宫人早已睡着。 于此同时,隔着几座院落之外,却有一盏灯火依旧通明的点着。 靠窗的紫檀暖榻上。 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粒黑棋,缓缓伸向面前的棋盘,唇角随之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笑看似春风拂过水面的微澜,却隐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 灯火摇曳着,优美地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那明亮的光下,散发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气质。 他这手收了回来,再复起另外一只手,捏了一枚白棋,沉思片刻,最后推行在了几个方格之外。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惊的一旁值夜的侍女身上一凛:“王爷,该歇了。” 他头也不抬,眉间依旧紧锁着,不接那宫人递过来的茶水,随即自顾自披衣而起,趿了鞋子踱到窗前,推开了窗子。雨竟已经停了,疏疏一点残月从梧桐叶底漏下来,满院月色如残雪,清冷逼人,一时竟然看得呆住。 正出神间,忽闻“斛阖”一声,似笛而非笛,似箫亦非箫,声音幽暗清雅,穿竹度月而来。曲调十分简单,一叠三折,他倾听良久,方才听出是有人用箜篌弹奏的前朝名曲《幽篁》。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他回头便是唤了一句:“张兴!” 管家匆匆跑来,躬身请示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陪我出去走走……”。“爷,那我去叫卫队……”张兴不敢拦着,只有转身往外去安排。 “不必!我不过是随意出去走走,不离咱们戒严的范围,不需带侍卫!”他说罢便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取过旁边案架上佩剑,举步便要出去。 月色稀薄,竹林作响,箜篌声幽咽动人。他便寻了那声音而去,雨水濡湿了脚下的鞋履,他却丝毫也不在意。 张兴跟在身后,见主子这般模样,心里隐约猜到几分,只是不敢开口相劝。 章节目录 第1214章 番外:薄月1 而曲声断续,吹奏一遍之后,又从头吹起。他不由驻足倾听,砌下萱草丛丛,流茧点点,而曲声却渐渐又起,院中残月疏桐,晚凉浸骨,他循声而去,那曲声听着分明,似是不远,但走过竹桥,溪声淙淙里再听,仍在前方。 于是一路行去,幸而微有月色,照见溪水如银,漫石甬路如带。 “爷,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边是西山上一处尼姑庵的地界,无尘大师早早吩咐过,那边是不能过界的。“张兴手指了不远处一堵两丈高的山墙,对吴王说道。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只是怔怔的望着那堵墙发呆。月色那样的清冷,照拂在他孤独的身影上,只是愈发的萧索寂寞。 他轻轻的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狂情如此…… 呆立许久,终于长叹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夜风里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啜泣声,那声音细微,几不可闻。但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啜泣,他已经向后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张兴,你在这边守着,我过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他翻身跃上了墙头,轻盈的落了下去。 “爷……”张兴待要出言相问,哪里还有人影?他无奈,只得守在了原地,等候主子回来。 转过一角矮墙,只见溪畔青石之上,有一素衣女子倚石而坐,月色下但见她衣白胜雪,长发披散肩头,便如墨玉一般,宛转垂落至足。 空气里薄雾渐浓,溪水生出袅袅雾气,一时风过,满林竹叶萧萧如雨,吹起她素袖青丝,这才见手腻如玉,而唇中衔竹叶薄如翡翠,那曲子正是她衔叶而吹。他先前以为是箜篌之声,原来……不过是一片树叶而已。 这般月下隔溪相望,竟不知此情此境,是梦是幻,而眼前人是仙是鬼,是狐是妖。 那女子听得脚步轻响,便微抬螓首,见着面前的男子,便举手掠起长发,转身就要离去。这边一抬手,却露出了面颊苍白,并无半分血色,乌沉沉的一双眼睛,似映着溪光流银,跃动碎月万点,光华不定。 他如遭雷击,半响不能动弹,见她真的就要离去,喉间才轻颤道:“是你?真的是你?” 她转身不语,取下口中竹叶,随手一拂,那片竹叶便落入溪水中。 溪水在月光下如同水银,蜿蜒向前。那片竹叶,亦随波逐流,顺着涡流旋转,绕过溪石嶙峋,缓缓漂向他面前。叶尖轻勾石侧,不过刹那,重又被溪水挟带,终于渐流渐远,望不见了。 她依旧立在那里,姿态仍是娉婷如仙,残月如纱微笼在她身上,便如生轻烟淡霞。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她只说了一句,便举步回去。 他心下大急,不由的抢步上前。连日暴雨,溪水早已漫过边界,他不管不顾,仍旧涉足进去,一任雨水浸湿透足下。 他拦住了她的去处,口中只是反复着问道:“月儿,为何要躲开我?” 她被他这样拦住去路,心下自是惊骇不已,最后还是施了一礼,仿佛犹带着几分怯意:“尊驾认错人了,我不叫月儿……” 他不信,只是抢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右手道:“你不是月儿,那你是谁?” 章节目录 第1215章 番外:薄月2 她颦眉挣扎,却挣不脱他的掌握,一时情急,只得喝道:“你在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挣扎间,却在衣袖内掉下一块玉佩来。月色银辉一片,那玉色温润无华,他伸手矫健,用湿透的脚尖轻轻向上一抬便将那玉佩握在了手里。 “你是南宫家的小姐?”他不可置信,却颤抖着将与玉佩上面的字读了出来。南宫瑜----南宫世家,原本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以文雅风流出众闻名。 只是可惜到了前朝,因为一时不慎,触怒了权臣钱学礼,拒绝与之结亲,才遭到钱氏的刻意打压。满门男丁都被发配边疆,大都死在了战场之上。到了皇帝亲政时,虽然匡扶了南宫家,到底伤了命脉,人丁凋零了。 她心里一惊,本能的便要出声辩解:“不是……我……”。她忽然停口,说不下去。她要说什么?说这玉佩是自己在路上遇见的南宫瑜临死之前所送之遗物么?说自己是曹家的二小姐么?她其实原本就不姓曹,但是,她又能姓霍么?天下人要如何看待,霍家兄妹乱伦所生的儿女? 一念之间,百转千回,她生生的咽下余下的话。只是垂手静默,这一垂手,便露出了手上的那串檀木佛珠,继而轻声道:“以后就不是了……”。 他疑惑着看向她,那双明眸在月色下,依旧是那般的涧水清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不由的追问道:“你要出家?” 这里是尼姑庵,南宫家一门上下原本就人丁单薄,此次瘟疫,据说早已染上重症,大抵上都已经去了。一个孤女,她想来早已走投无路,只有出家为尼……不知为何,他脱口的叫了一声:“不要,何苦一定要这样?” 她含了一缕苦笑,微颦了眉头,月下望去,眉疏疏如远黛,越发衬得星眸似水,却是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为何不能这样?尊驾,我真要回去了,请自重。” 他不敢再拦,心里早已清醒了过来----她不是她,他看错了。 她缓缓走回去,月色下青丝曳地。他立在原处看她走远,看她走上了通往一排房舍前的一条小桥上。 他叹了一口气,便要回转身去。只闻耳畔一声闷响,回头看时,却见水花四溅,她因是因为脚下不稳,便落进了水中,大半个身子已经扑在溪水中,长发如藻,便似一朵坠入溪中的轻花,旋即便被溪水冲得飘散开来。 “姑娘!姑娘!”他奔向小桥边,在护栏上唤了几声,她却不应。 他在溪水中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极轻,几近婴儿一般的柔软与轻盈。他上岸一看,那星眸紧闭着,显然早已昏了过去。月色下,这面容如此的相似,恍惚就如隔世重生一般---- 他心中剧痛,她睡的安稳,几乎不见呼吸之声。山间风大,吹得他青色长衫下摆飘飘拂拂,那风像小儿的手,拂在人的脸上,又轻又软,心底深处,最粗砺的地方猝然被揭开,才知道底下是柔软得绝不堪一触的脆弱。 章节目录 第1216章 番外:薄月3 他呆立许久,直到夜风将他的神志再次唤回。他迟疑的伸手在那玉额前一探,才发现她烧的厉害----他见过许多染上疫情的人,知道如果是染上时疫的话,断然不会烧的这么严重。她许是病了,而且看起来病的不轻---- 宁亲王抱着这样一个女子,一时大大的为难起来。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将她带回去自己下榻的行馆别院去比较妥当。 手上一片濡湿,其实自己全身业已早就湿透。夜里风凉,于是抱着她疾步回到山墙外,只见青垣无声,四下一片漆黑,他轻轻唤了一声:“张兴!”,只听那边立时就应了一声:“王爷!”。 他将她的身体在怀中紧了一紧,于是轻提一口气,无声跃过砖墙,月色下见到张兴迎上来,见到他手中抱着一个湿透的女子,自己也是一身尽湿,张兴不由的失色问道:“爷,您这是……?” 他来不及和他细说,匆匆转过山石,径往自己的别院所在处走去。 他抱着人进了自己所住的内间寝居,月光漏过窗隙透进来,照在床前那两枚勾起帐子的银钩上,反射着清冷光辉。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展开被子盖在她身上,正待要转身离去,却忽然想到她一身都湿透了,这样睡着……一时间无法,只得唤了宫人进来,指了她说:“找套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了,还有,用热水给她擦洗一下。“ 随行的宫人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时候,不由的心头暗暗发笑。他看了看自己,才发现此时竟然是如此失仪,不再管其他,自顾自回去更衣歇在了旁边的一间房里。 这面更了衣裳,才见得管家张兴匆匆过来回禀:“王爷,那位姑娘一直在发烧,会不会染上了时疫啊?要不这样,奴才将她隔离去后边禅房……“。 他抬头道:“胡说!那不是时疫!她只是发烧病了,你去煎碗去风寒感冒的汤药上来,叫人喂了她服下就是。” 张兴见他面色不好,不敢再问,只得诺诺去了。 第二日一早,他起的极早,许是寺中空气新鲜,他立在竹林前暗自运气练功。后来见得一个宫人路过自己跟前,他才叫住那人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宫人慌忙行礼请安:“回王爷,姑娘还在昏睡中,不见醒的样子。”他不由的垂头,片刻后道:“哦!知道了。” 于是转去看她,因是阴雨天气,内室点着灯火,以便照明。雕花大床是宫里时兴的样式,为了此次安排而赶制出来的。圆圆的罩子雕刻着精细的红木花纹,珍珠流纱帐下,她正睡的安详宁静。 他站在床前看了许久,并不曾伸手去拢那纱帐,半响才问房中服侍的宫人:“她昨夜没有吃药还是怎的?” 宫人慌忙躬身回答:“回王爷,昨夜奴婢煎好了药,姑娘原也吃了一些,只是不到半刻,又吐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目光如炬,转头望向那宫人,吓的人慌的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1217章 番外:薄月4 “是!”答话的宫女旋即垂手,转身姗姗而出。 梁太医应时而来,一番诊断过后,只是垂头颦眉不语。“梁太医,有话直说无妨。”吴王也不客气,移步出了寝室就回头问来。 “王爷,这位姑娘高烧不退,如此看来已是感染了风寒之症,王爷千金之躯,不如将她移到后院禅房去静养……”梁太医深知吴王身份贵胄,不是等闲亲王闲散宗室可比,当下也不再遮掩,直言病情。 “只是风寒而已,难道梁太医也没有把握?”吴王衔上一缕冷笑,直视于他。 “王爷恕罪!并非微臣有意怠慢,只是微臣此次出宫,奉旨着意照料贵妃娘娘的龙胎,王爷,万一这位姑娘的病情转变,风寒亦可扩散开来,如此微臣可是担当不起的。”他说的是实情,吴王也不得不重新考虑。 “王爷……”沉默良久,梁太医试探着问来。 “罢了,你赶紧开几幅药方出来,本王命人将她移去后院就是了。”吴王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承。 梁太医松了口气,提笔便写下一剂方子。交给侍奉的宫人,自己便躬身告退下去。 宁王本想转身出去,忽然听得一声细细的呻吟声,好似自疼痛中惊醒过来似的。 那声音极细,或许原本就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他却蓦然回过头来,只身大步踏进了寝室。 “我来!”他挥退几个围着床铺的宫人,自己将她的身子在锦被中抱了出来。 她身体极为单薄瘦削,他一手横在肋下,竟然觉得胳膊隐隐的被那突出的骨头胳的生疼。打横一抱起,只觉手上轻飘飘的多了一条小鱼一般。因在病中,高烧之下她的鬓角濡湿着香汗,冰凉冰凉的汗水顺着发丝往下流走。几缕乱发粘腻的贴在她脸颊上,一件薄绢衣衫亦汗湿透了,贴在她身上。 他这样俯身望去,正好看见她宽松的寝衣内微敞的领口,微微起伏的胸,腻白如凝脂,那身体便是再瘦弱,但胸前的浑圆却尽掩在衣衫底下。 他似是受到了极大的诱惑,一时偏开头,不敢再看。举步走出几步,却忽然听得她在自己怀里轻轻呻吟了一声:“嘤……我疼……”。! 他不由的随口问:“哪里疼?”她却不再言语,只是依旧阖目昏昏睡去。 他最终将她送到后院的一处干净禅房里,吩咐左右:“好生侍奉着,每日汤药必要看着她喝完。” 如此这般吩咐之后,自己便转身回了别院,此后数日,终究没有再踏足这偏僻冷清的后院。 不知不觉,子静在寺中已过了十来日,居于寺中,只觉人生在世,从未尝像如今这般清静过。 每日唯闻梵音静唱,竹声如雨,虽然吃的是素菜净肴,晨晚涤风饮露,只觉整个人却胸怀为之一洗。 这日清晨天方微明,竹林前群鸟已经噪唱。吴王在院中负手而立,听鸟啼清音宛转,不禁面带微笑。张兴从外头进来,一瞧见了,恨得顿足道:“爷!这样冷的早上,您怎么连件袍子都不穿就站在这风口,真真是想要奴才的命了。” 章节目录 第1218章 番外:薄月5 他说罢,正要召来随侍的宫人斥责,却见吴王忽然开口打断的问道:“听说后院的那位姑娘好起来了?” 张兴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马上明白过来。一时见了主子那绷的紧紧的面皮不由的心下好笑,他随即回道:“回王爷的话,姑娘人今天早就醒了,只是一味坐在屋子里,不肯开口说话,也不肯吃东西。” 吴王沉思片刻,而后便道:“随我去看看。” 张兴于是跟在后头,两人径直往后院的偏僻之地过去。他脚力极好,走了约莫两刻钟,远远看见一带青砖矮垣,便闪身进了黑漆剥落的小门。 此处原本馆楼精巧,只是近看便知失于修补,雕镂漆画皆剥落殆尽。而院中山石点缀,石畔植极大两株老梅。绕过山石,才见着一排砖房,青衣宫人挑了帘子接引吴王进了屋子,进了雕花扇,隐约闻见一股浓烈的药气,而屋中几案皆是旧物,灯下只见湖水色的帘幕落着微尘,更显屋中静得寂廖。 有宫人在寝室内迎出来,张兴问道:“姑娘醒了么?王爷来了。” 那宫人忙行礼不迭,吴王道:“罢了。”那宫人这才回身揭起帐子,轻声唤道:“姑娘,姑娘,王爷来看你了。” 他举步进去,只见她独坐窗下,托腮望着山石间出神,她病体渐复,容貌虽然憔悴,仍依旧眉目不减风华。 她听见脚步声便抬起眼来,果然看见满庭翠竹间,有一青衫男子负手而立,丰采俊朗,其神如玉。她站起来裣衽为礼,声音犹带几分怯意:“见过王爷。” 吴王见她施礼,娇怯怯一种女儿行态,却是姿势优雅,一见便知道是养在深闺多年才能调出的举止仪态。而此时见她,仿佛仍是数年前那南宫家的掌中明珠,此番重病而愈,却是孤苦一人,其实不知于她而言,是幸亦或不幸。 这样一念,心下不由得唏嘘感概。 “南宫小姐,本王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这便要走。如若有什么事,你可以叫人去知会一声,亦或者,你有什么需要的,也不要客套才是。”他勉强镇定了心神,不敢看那一双如此相似的眸子。 这话说罢了,竟然就想转身出去。 身后的女子低低一声呼唤:“王爷,我来这里,原本就是想要出家为尼的。现在既然病好了,小女便在此谢过王爷,请您仍旧送我回庵里吧!” 他猛然回头,两眉间深深皱起,只是一时冲动便喝道:“不许去!不许出家!” 他双手握的“咔嚓”作响,逼近她的身边,猛然用手抬起她瘦削的下巴,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她,少顷才低声道:“既然被本王救回来了,何必要走?”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心瑟抖了一下,几乎要害怕了,从颤抖的唇间吐出两个字:“放手。” 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暖暖的呼吸拂在她的鬓上,用掌尖抬起她的脸:“南宫瑜,而今是乱世,乱世之中,难道你还有别的去处?” 章节目录 第1219章 番外:薄月6 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异样起来,宫人们垂手退下,窗外的光线渐渐模糊,室内静得令人害怕。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散乱下来的满头青丝都在颤抖,本能的就想要逃离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她挣脱不开他的掌心,他于她还是个陌生人,可是他离她这样近,近得令她害怕。他慢慢伸开手臂搂住她,在他气息的包围中,她一下子软弱得失去了力气,曾经经历过那样的噩梦一般的一切,她本来觉得世间万事俱不能令自己退缩半分,可是她现在竟然在害怕。 他紧紧的圈住她,她的身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满心的惶恐和绝望。他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黑,幽暗得似燃起异样的火苗,这火苗如此的危险,令她本能的想要逃离。可是他的臂怀如此有力,她只微微一挣,他已经猛然低头。 这个吻霸道而猛烈,她的呼吸全被他吞噬,天地间充盈着他的气息,他身上有清凉的芳香,仿佛是新丝初缫的味道。 “不要!放开我!”她拼力挣扎,可是病后原本就体虚气弱,如何能挣得过经年习武的他?他狠狠的啃噬着她的双唇,一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襟丝带。 垂着水烟色纱帐的床铺近在几尺之外,他似是胸有成竹一般,一任汹涌的火焰喷薄而出。他手上娴熟的摩挲着,她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却不肯轻易放她逃开,扶牢了她的脸辗转吮引,这个吻这样缠绵而悠长,而后一路往下延伸至她的颈中,酥痒里隐约一点啃噬的微痛。 他将她丢到床上,自己俯身压了下去。她被他压的几近就要窒息过去,只觉得双颊滚烫得似要燃起,他翻转身来,她的背心触到冰冷柔滑的缎子,而他细密急促的吻,在她光洁肌肤上留下一串串的红色印记。 纱帐被轻轻带下,银钩在左右空荡的晃动。窗外有细微的沙沙声,也许是又下雨了,天地间都是一片淅淅沥沥。 风吹过无重数的垂幕,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路穿帘而来,床前的罗帐亦让风吹得飘飘欲飞。 她听到隐约有琵琶声响起,却不知是谁在那里弹奏着,是谁在弹那阙《玉楼春》……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她痛了一身冷汗,那样痛,痛得她几乎要流泪,终于张口咬在他的肩头上。咬得那样用力那样狠,终于令得他轻轻吸了口气,放缓了身下的动作,低头将灼热的吻贴在她的耳垂上,她用手指紧紧揪着身下的缎褥,秋雨潇潇,仿佛打在阔大的蕉叶上。 她避开他的气息,修长的指甲痛的掐进他的肩背皮肉中。一颗大大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滚下去,滚到白色苏绣如意的缎枕之上,咕碌碌就不见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深沉的墨黑下去。室内点着一盏纱灯,影影绰绰的照着。她自一场梦魇中醒来,梦境里生生逼出一身的冷汗,猛然坐起来时挣脱了身上的锦被,再看时枕畔却是空落落的。 章节目录 第1220章 番外:薄月7 他早已起身离去,连被窝里也不曾留下几许气息。她心头痛的发狠,伸手便去撩开锦被滑下地来。 “姑娘!您有何事吩咐?”左右的宫人殷勤相问,她却不答,一下床后便本能的往洁白的床褥上看去。 那里----并无落红。随侍的宫人也是一惊,旋即浮上几缕不屑的冷意来。 她一扭头,便踉跄着往外走去。 “姑娘!你要去哪里?”随侍的宫人跟不上她的脚步,急的在身后跳脚大呼。 “不要管我!”她头也不回,只是发足狂奔。 院子外是银霜满地,月光渐渐西斜,漏进窗隙,泻满一地如水银。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出了院子后,便径直奔向山间。小溪里涨了水,水流湍急,潺潺有声。转过墙角,竹林更显茂密,远远已经望见溪畔山石之侧立着一个人,追赶的宫人一见那人的身影,不由的大声呼喊道:“王爷!王爷!姑娘她……”。 宁王回过神便朝她走来,拦住她的去路问:“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她病后体虚,一场疾走之后精力更是不济。他手一扶住她的身子,便见她软软倒了下来。 他将她带回了原先住的那间别院的寝室内,命人煎了热热的茶水,看着她喝下这才举步离去。 她却自己掀了纱帐,哑声道:“我要回去……”。 他止住步子,片刻后答道:“你回哪里去?你还有地方可去么?” 她扬起脸,止住眼中酸涩的泪水,带上一缕淡薄的笑容回言:“我原本就是来这里出家的,王爷,我自然应该回到庵里去才是。” 吴王忽然轻笑一声:“出家?本王记得,佛寺尼庵都不得收留皇室妾妃,除非有圣旨才是特例。” 他缓缓回头,看向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本王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嫌弃你并非完璧的身子,既然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本王便赐你一个侧妃的名位,亦算对你及南宫家族有了一个交代。” 侧妃,他的侧妃何其多也?美貌姬妾,更是多不胜数。京城皇族之中,只有这位吴王,不曾立过正妃。 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他以为,她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 而这,亦是他所能与的极限。 说罢,他仍旧转身出去,只是临出寝室门槛时,对侍奉的宫人随意吩咐了一声:“以后就称她玉妃。” 屋中寂静如空,唯闻檐外梧桐,在雨中沙沙有声。珠帘轻轻拂动,余下一室的珠玑轻响。 这里原本就是他临时下榻的寝室,因此墙壁上挂着他的佩剑。,“呛”一声抽出来,她举步横剑便向自己颈间抹去。 吴王回头一看不禁大惊,想不到她竟会如此,未及多想,伸手去夺佩剑,谁知她双手握得极牢,抱定了求死之心,一夺之下竟然不动,眼睁睁瞧着剑锋寒光已离她喉头不过半寸,他左手食指疾弹,他于惊慌之中,这连接两下几乎竭尽全力,终于荡开剑锋,“啪”一下将剑震得落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1221章 番外:薄月8 她适才拼尽全力,此时呼吸急促,伏身在案上不住咳嗽,直咳得浑身颤抖。他一脚将佩剑踢出了老远,却慢慢走上前来,伸手似要扶她,她身形微闪,似想躲开他的手,喉间却咳得皱起眉来,只是说不出话。 她几乎是贴面靠在案几上,只咳得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最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用力推开他的手,声音微哑,几不可闻:“我早就该死了,你何不成全我?我这样的女子,早该一死……” 她声音激愤,胸腔里满心的酸楚与委屈,说话间两泪早已交流而下。一语未了,忽然嗓眼一甜,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来。 耳畔似听见他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终于陷入模糊而柔软的黑暗里去了。 她高热不退,一直病了数日,昏昏沉沉,时醒时梦,梦里仿佛清霜遍地,冷月如钩。清冷的大漠,哥哥霍丛烨孤独的身影在硕大的月亮下分外的萧瑟,她迎上去,轻声问道:“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再后来,不知何时,楼兰王侯哲的身影忽然在黑暗里隐现出来。他淫笑着,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裳,他向她兜头扑过来。再后来,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她痛的四肢五脏六腑都消融掉了,变成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一任霜雪满地覆盖着…… 后来,又梦见极幼的时候,很冷很冷的天气,母亲教她习字,写一笔,替她呵一呵手……但殿中有如冰窟一般……冷得她浑身发抖…… 这夜下起大雨来,瓢泼一般的雨滴,沥沥敲在别院的房舍屋顶上。 吴王自外面归来,便自顾自去了自己的寝室。他日间喝了一点酒,脸上有些微醺的神色。侍奉的宫人垂手上前,看着他的脸色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玉妃今日怎么样?”终究还是他开口,宫人才敢回禀详情。 “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看着她。”他不紧不慢,仍旧伏于书案上,提笔将梁太医近日以来的脉案与子静的近状,细细写了一封梳折。这面写罢,又沉思半响,将自己连日在城外各处探来的京中各部暗地里的动静,再写了一封折子,两样一起装了,仍旧封在往来所用的信封里,命人连夜送去宫中。 他忙完了这些,张兴正好在外面走来,因见吴王身上穿的单薄,便顺手自寝室的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爷,夜深了,该歇了。”张兴命人去取热水,一面伺候吴王更衣安寝。 他只是伏案沉思,一时顺着宫人的伺候洗手净面下来,每间却依然深锁不展。手中取来日前边关转来的几道奏折,披衣坐在塌上,将这几道折子看得数遍,每看一遍,眉头便皱得更深一分。 早已经是夜深,张兴数次进来,不敢催他安歇,只是端茶递水,吴王最后终于阖上奏折,命张兴熄了灯,这才睡了。 虽然睡下了,但还惦记着朝中偌多政务,心思冗杂,一时倒也睡不着。耳畔是风雨之声,只觉万籁俱寂,唯有雨滴梧桐,清冷萧瑟。 正是前人词中所言:“夜深风竹敲秋韵。”这样半睡半醒,他每到夜间总是愁思不展,睡在榻上渐渐抑郁来,朦胧只觉案上那盏油灯火苗飘摇,终究是夜不成寐。 章节目录 第1222章 番外:薄月9 他既睡不着,听见睡在外间的张兴呼吸均停,鼻息间微有鼾声,知他睡得沉了,亦不惊动,自顾自披衣而起,趿了鞋子踱到窗前,推开了窗子。雨竟已经停了,疏疏一点残月从梧桐叶底漏下来,满院月色如残雪,清冷逼人。那景色孤寂入骨,一时竟然看得呆住。 在窗下呆立许久,脚下不由自主的转去了别院的另外一间寝室。值夜的宫人正在打盹,他不出声,只是自己推开门,悄声走了进去。 她睡的安静,眉宇间似是疲惫已极。他伸手撩开纱帐,也不叫醒她自己默默立在一旁看着。 她一向睡的警醒,因日间睡的太多,夜里便难免会有觉浅时。一转头便见了自己床头立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待要叫,他却一手按上了她的双唇,整个人便兜头覆了上去。 她无可拒绝,,这是个可怕的人,聪明,果断,决绝,做任何事情都毫不留情。他可以一连数日不闻不问,也可以在兴致所至时,突然就来她的房里为所欲为。 她被压在他的身下,心中万分的清晰,于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物件而已,旁的什么都不是。 她恨恨的在他急切的拥吻中挣扎,只是双手被他箍的紧紧的,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她还是惶然的想立刻逃掉,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离开他。 冰冷的空气令她战栗,惊悚的体验更令她害怕。他轻声的笑起来,她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胸腔上,那笑声便如在震动着她的耳她的心神。他笑得那样令人咬牙切齿而又热血倒涌:“怕什么,你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他在嘲笑她,她咬一咬牙,倔强的仰起脸来,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在烛火的晕彩里隐隐流动,从小到大,没有人可以轻视她,再没有人像他这般轻视她,玩弄她,蹂躏她…… 她一伸手,便在他脸上掴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他一时停了手,面上竟然隐隐浮出一层冷笑来。 “好,很好!会还手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成了一个不会反抗的木偶了呢!”他一把将她按倒,一手扶住她的腰,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她身上亵衣,她无知无畏的望着他的脸庞。 相对于普通男子,他太白净了,那样俊美的面容,有中原皇室巨子独有的儒雅气质。可是他的掌心有薄茧,那是常年执缰与弓矢的缘故,他的目光似新硎的蓝铁刀,锋锐得令她肌肤生寒。 这是他第二次与她同眠,许是夜深了人也折腾的累了,他便没有再离去。她不惯与人同宿,好容易睡去,不过朦胧一寐便又惊醒。 天还未亮,帐外的鎏金蟠花烛台上儿臂粗的九枝巨烛皆燃去了大半,烛泪缓缓累垂,如绛树珊瑚。身侧却是空的,被衾已经没有余温,揭开数重纱幔,方见他伫立于雕花长窗之前,他抬头仰望着微明的天空,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那神色竟似是落寞,夹杂着隐约的悲哀。 她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正要别过脸回身睡下,他却听到她的衣声,已经回过头来,那表情如常的冷漠与疏离:“怎么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1223章 番外:薄月10 她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过了片刻,便自顾自倒头睡了下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过了半响,他才走过来,自床边的衣架上取了自己的衣裳,击掌命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临走时也不曾留话,只是去了。 她拥着被子,缎子滑腻冰冷的贴在她的肌肤上,杂沓的步声去得远了,四周逐渐静下来,一切皆静了下来,她抱膝坐在床头,烛光轻跳,晨曦微亮,一切似在梦境中一样。 至此之后又是数日未见,她每日被一众宫人困于寝室里,日间也不过是去前面的院子里走一走。因为贵妃的行驾在前面,故而吴王对左右再三吩咐,只不许叫她擅自走动,更不得惊扰了贵妃安心养胎。 吴王每日事务繁多,虽说名义上他是出宫为国祈福,实则每日四处奔忙于京外守备布置之上,更兼有皇帝每日派人转来的边境急报,是以基本上少有空闲留在后山别院里。 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贵妃的行驾在此,也是日间一个近身服侍的宫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带出一句半句的。她听了也不做声,只是照旧垂目坐在院子里的美人靠上,斜斜的晒着秋日难得的阳光。 这夜他早早来了,两人并排睡着,他折腾的累了,便倒在一边卷了被子睡去。她待得夜深反倒睡不着了,睁大了眼睛只得静数铜漏之声。 泠泠的一滴,再一滴,极远处有侍卫巡夜的坼声,打过了三更。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间寝室原本就大而幽深,紫檀雕花的龙凤大床,又深又阔。吴王独自盖着赤色金线绣花的锦被,与她隔了足有丈许远,面向里睡着已久,此时忽道:“你叹什么气?” 她以为他睡着已久,微微意外:“我没有” 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却说:“叹气就是叹气,有什么好忌讳的?” 她久久不作声,他终于回过头来:“你到底在叹什么气?” 许是夜色太静,恍惚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那样远,那样远。她到底说了实话:“我在叹息贵妃,原本那么金贵的身份,如今也到了这里。” 吴王一愣,旋即随口道:“她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孕,这才被皇兄安排出宫的。”她却停了一停:“我更是叹息自己。” 吴王这才撑起身子转头凝视着她,过了半晌,方才一笑:“换作是别人,我一定以为她是欲擒故纵。只有你这一声叹,我倒不敢这样想。” 他语气散漫慵懒,似是颇不以为然,她不由道:“贵妃娘娘并不可怜,我叹气亦不是可怜她。”吴王伸出手,把玩她逶逦枕畔的秀发,闲闲的问:“那你到底是叹什么?” 她脱口答:“我叹她为名份所拘,今世不得自由。” 帐外殿中本燃着烛火,透过层层的鲛绡帐,渲成一团团光晕,朦胧里依稀可见吴王的嘴角渐渐沉下去,过了片刻,方才松手,那如瀑秀发纷纷扬扬,从他与她的面前散落下去,丝丝秀发重新铺陈在枕褥之上,似墨玉流光。 章节目录 第1224章 番外:薄月11 吴王阖目微倦道:“不管你说什么都好,你今生都是我的玉妃了,除非我不要你,否则你都是逃不脱这个名分的。” 他知道,她从不刻意讨好他。是以两人独处时,夜总是那样的深,那样的静。他也从不对她加以柔情蜜意,只在需要的时候才过来,过上一宿或是半宿,而后不发一言而去。 似乎,这种简单而近乎沉默的方式,两人都觉得轻省许多。 她闲时总是一个人发呆,终日枯坐,身子虽然在汤药的调理下渐渐好了,人却一天不似一天精神。侍奉她的几个宫人都心下无计,吴王将她留在身边也有大半月了,虽说不是盛宠,可是隔三岔五的,还是会过来与她一同安寝。 平日里虽然不多见,但每日她的起居饮食,他还是在心的,夜里不管回来多晚,必然还是要随口一问。 便是张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几时又有见过,他肯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的?王府里多的是美妾娇姬,不过都是一时烟云而已,他却肯轻易给了她侧妃的名分,她不知道,那是他身边多少女子等候了多久的一个名号。 宫人便称她“玉妃娘娘”,她不辩解,亦很少去应。 “玉妃娘娘,今日天气好,不如去外面荡秋千吧!”一个姓赵的宫人,这样在她身边说来。 柳阴深处秋千架,缠金锁子白玉环,她坐上去,不叫众人推,自己拿脚轻轻一点,便高高的荡起。温软的风从耳畔掠过,她原本面无表情,此时也开始忍俊不禁,清脆的笑声散在半空里,高过了墙头,忽的看到墙外有人,她一下子止住笑声,却见吴王在那边缓缓走来。 他嘴角勾起轻浅的笑容:“看来你还真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啊!” 她一时语住,只是缓缓在秋千上跳了下来。侧身站过一旁,不再吭声。 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递到她面前,她只得将手交在他手中。他骤然收紧,握得她痛不可抑,仿佛连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他脸上的笑容并未敛去半分,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这样好的天气,咱们上山去看红叶吧!“ 他的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依稀可见,她努力的试图去分辨,但已经稍纵即逝,瞬息便不见了。 他攥着她的手,似是随意而行。沿着漫石甬路一直向南,方转过一带竹林,远远望见一座青砖旧塔,塔影如笔,掩映着几簇如火殷红却是塔后两株槭树,叶子倒似红得快要燃起来一般。 大融寺中有一方高大耀眼的宝塔,塔后两株槭树的叶子,红得仿佛要燃起来一般,两人携手立在塔下,一时双双驻足观望。她本作女儿家打扮,一袭月白衣裳,立在红叶之下,更显得身姿娉婷。 她仰面折了一枝红叶在手,殷红如血的叶子簇在脸侧,更衬得脸颊隐隐如玉色一般白晰。吴王负手立在那里,凝睇那塔影下的红叶,不知在想些什么,伫立良久,这才转目道:“倒不曾见你穿过这样的衣裳。” 她轻轻嗤笑:“王爷见过我几回?“这话原是实话,只是此时此地说来,未免太过生硬。 好在他也不计较,只是专注于满山的红叶之上。 章节目录 第1225章 番外:金兰1 一时丽阳过后,细细雨丝浇来。张兴远远跟着,这时赶忙送了雨伞过来。吴王伸手接了,一面看去她倒似无知无觉,他侧眼见她立在雨中,绒绒的细雨濡湿了她的鬓发,而她纤指如玉,掠过鸦鬓,抬起眼眸,又是微微一笑。 他悄声向她那边走近了些,手上举着伞,口里只是淡淡道:“真是扫兴,这会下起雨来,回去吧!” 她却不动,忽然转开脸去,轻轻叹了口气,他听见她的一声叹息,心中仿佛有所一动,伸手将那单薄的肩膀搂紧在怀里,只是低声道:“回去吧!” 雨丝微凉,偶尔被风吹着打在脸上,她只是望着他,目光中无恸无哀,亦无任何喜怒之色,只是望着他,就那样望着他。 他想起母妃的那个雷雨夜里,闪电似乎将天空一次次撕裂,轰轰烈烈的雷声劈开无穷无尽的黑暗,独自伫立在城楼之上,高高的城墙内外,一切都是被噬尽的暗夜,只是如此,却原来竟是如此。 而世事如棋,翻云覆雨,谁知晓冥冥中竟注定如此。只是觉得累了,对着那一双如此相似的眸子,深重的倦意从他心底里泛起来,他淡淡的道:“跟我回去吧,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了。从此以后,你就我的玉妃。” 她仍未说话,一双眸子如水一般,流动着光与影,她转头看红叶,在绵绵细雨中,仿佛两树火炬,点燃人的视线。 这日他却没有再出去,只是陪着她坐在别院的花厅中,静静听着雨丝簌簌惆寥。 他只是负手在身后,独自踱步于室内,脚下虽然平稳,可眉头却是不能展开来。她斜斜倚在塌上,手上捧了一卷经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忽闻悠悠一记钟声,宏阔磅礴,紧接着如闷雷一般,隐隐巨响传来,竟是钟鼓齐鸣. 饶是一众宫人在吴王身边侍奉多年,也禁不住微微色变。她放下手中的经书,亦知京中东西二角,各有一钟楼,一鼓楼,被私下唤作“太平钟鼓”,此钟鼓齐鸣,除非是边关生变,失了要隘或城池,故亦称为“警钟”。 她怔怔的听了一遍,脱口道:“不好,准是失了黑水关。” 云州境内,出天兰关往西北,都是荒漠苦寒之地,黑水关在天兰关之西,位于逐草山和夹戮山之间,地扼险要,早在皇帝派出大军于霍浩天交战时,其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夺取黑水关。只是可叹,袁意大意骄纵,三万先遣大军进入黑水关,苦战半个月,仍是未有一兵一卒走出来。 他也听得钟鼓之声,只是凝神许久,随后匆匆走出了花厅,临出门槛时,才回头道了一句:“我今晚回来的晚,你不必等我,自己睡吧!” 他说罢,掀了帘子便走,少顷听得马蹄声“咄咄”作响,竟是已经去的远了。 子静自是也听见那钟鼓之声了,她心中大忧,偏生遣去向吴王问话的人回来说,吴王早已动身去了宫里,她一个人心中暗自揣测,只是恨不能飞身进了宫里,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才好。 梁太医带人进来请了平安脉,絮絮叨叨的吩咐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子静心中有事,爷不回话,只是阖目躺着,一时宫人进来点了安神香,便预备着安排早早歇息。 章节目录 第1226章 番外:金兰2 她原本孕中渴睡,只是今日却连丝毫困意爷没有。跪在脚旁的宫人用玉锤轻轻给她敲打着小腿,她便就着那动作,一下下的点着头。 隐约中见得一身影从外头缓缓踱步进来,看着像是侍女,又有些不像。 那身影走的近了,她才渐渐看清楚,来的竟然是子蘩! 长日寂寥无声,窗外桂花花丛环绕中见着那一抹月白色,她低着头看向花丛,头上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流苏,漱漱的打着鬓角。 感受到她的目光,她微笑着侧过脸来,正巧看见她他望着她,那鬓边的流苏便起了微漾的摇曳,笑意更显深些,左颊上浅浅的梨涡。 她身后正是绿叶白花,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她这样嫣然一笑,只觉如盈月清辉,映得那些花亦绰然生色。 “子蘩!”子静又惊又喜,忍不住便冲着她叫了一声。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她确实不亢不卑,端正的行了一个礼。 侍奉的宫人都围了过来,她们爷早就听说吴王新纳了一名侧妃,只是不曾见过其人而已,这时听得贵妃开口唤她,各人心里都不明白来龙去脉,只是依照规矩行了礼,便将她引了进来,奉茶招待着。 子静如何爷想不到,子蘩竟然成了吴王的侧妃,心里大是疑惑之余,到底忍住了诸多疑问,待左右都退下时,才拣了要紧的问来:“你不是和他一起去了云州了吗?” 她含笑对视片刻,眼里有簌簌而下的泪珠,只是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是的,我跟他一起去了云州,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旁的事情,我才回到了京城。娘娘您一向可好?” 她语含呜咽,很快的举了手帕拭去腮边的泪水。子静见她欲语还休,知道当中另有别情,一时起身便道:“我与玉妃娘娘出去晒晒太阳,你们远远跟着就好。” 两人缓缓走出室内,院外一派秋日丽阳,暖洋洋的照着,真是难得的惬意与说不出的散漫。子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一树青松下止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冒这么大危险回来?” 子蘩抬起头,凝神看着她,嘴边泛起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凄冷笑容:“你以为我是自愿回来的?” 回忆断断续续,她的思绪亦如惊风之后的蝴蝶,在花丛中四下躲闪着。那些阴冷如潮水一般的记忆,带着隐沥之后的惊悚,仿若埋在海岸边沙滩上的尖锐贝壳,赤足走过时,不小心便会划伤了脚上的筋骨。 子静不能想象,她是如何鼓足了勇气,才能逃离那样的一个地方的。她紧紧攥着子蘩的手,极力想要给她一个平静安稳的现实环境。 “这么说,霍将军……是执意投了楼兰?他……竟然不惜以你作为表达诚意的诱饵,将你献给了楼兰王做妃?”子静的唇齿间隐隐生寒,还好她强行控制住了心中的悸动,没有大声说出来。 “是的,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报仇,他的眼里,除了报仇,再没有别的事情了……”她不敢再想,只是忽然以手捧住了脸,深深的啜泣起来。 章节目录 第1227章 番外:金兰3 “好妹妹,不要这样,我们……我们姐妹俩,命途竟然都是如此----”子静拉着她的手,心中生涩,只恨不能安慰得了她的一二。 “姐姐,你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他对你好吗?” 子静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凸出来的肚子,温柔的伸手抚摸了一下,继而含了一缕微笑点头道:“他对我很好,是世人想象不出来的那种好,子蘩,我再也不能辜负他了,我对不起丛烨,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不能再东摇西摆,举棋不定了。” 子蘩抬起明亮的眼眸,深深的看了看含情的双目,少顷才说:“你爱他?” “对,我爱他,虽然我们之间经历了许多的挫折与磨难,但我现在才知道,我此生,最爱是他,最不能辜负的人,也是他。”她毫不犹豫的说来,竟然连停顿的间隙都不曾有。 这样一说,子蘩的眼泪却被引的漱漱落下来,子静无声将她揽入怀中,只觉得她微微抽泣,那眼泪一点一点,浸润自己的衣襟。 “好妹妹,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子静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肩背,不断的轻声安慰着。 “姐,你难道就真的不担心天下易主?你就忍心眼巴巴看着,皇帝因为你失了江山?你不知道,丛烨哥哥之所以答应他,完全是为了能够重新夺回你! “我能如何?你问我怕不怕?我便是怕,又能如何?我只知道,他若不在了,我也断然不会独活下去。但是现在,我只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说到底,江山万里,其实与我们有多大的干系?我只求我娘能平安无事,躲过这场疫情,还有楼兰,她年轻力壮,想来定然无事才对……” 子蘩侧眼看着她的面容,虽是孕期,却依然明眸皓齿,举止间褪尽了少女的稚气,气质天然妩媚,特别是一笑之间,柔婉入骨,如能摄人魂魄。大约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稍见丰腴,但穿着湖蓝色绉纱半臂,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明白轻绡,底下是浅蓝撒花长裙,裙上用金线堆绣满满的折枝花卉,更显身容俏丽。 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时竟然隐隐感到庆幸。他瞒的这样好,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盼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子蘩知道,霍丛烨不会杀苏娉的,就是只为了子静,他也断然不会杀苏娉。 至于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也也顾不上,他说过,一定要亲手手刃曹元鸿----可是曹家一门几十口,还是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她不敢想,这背后下手的人,真的摆到了子静的面前,她有没有勇气能够正视这一切? 两人在山间小道上漫步许久,终于将前尘往事都说了个大致清楚。子静问到吴王如何纳的她做侧妃,子蘩却是将头一偏,脸上冷笑道:“不过是一时烟云罢了,他愿意当我是南宫瑜,那我就是南宫瑜,左不过,一个名分称谓而已----有什么相干的?” 子静听的又有些糊涂起来,停下脚步说:“照说吴王不是这等无情之人,他将你错当成了南宫瑜,你又不肯好生说给他听,难怪他要误会了。” 章节目录 第1228章 番外:金兰4 “解释?我如何解释?连我自己都说不好,我到底是姓霍还是姓曹?更何况我如今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他纳我,不过是一时兴致而已!” 被强暴的记忆如冰凉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子蘩蓦然用手遮住眼睛,将身子靠在一旁的大树腰身上,不再说话。 子静也一时无语,只有驻足默默陪了她站着,身后的宫人远远撑了伞过来,给遮住头顶上的一圈秋日,对着子静躬身道:“娘娘,到了请平安脉的时间了。” 她点头,匆匆道:“你们好生送玉妃娘娘回去,要是吴王问起来,就说是我请她过来坐坐聊天的。” 宫人将子静左右搀扶着回到了寝室,梁太医早已在室内恭候了,一时请了脉,仍是平常的那些话语,不过是嘱咐子静少食多餐,注重休息,小心动气之类的。子静心中有事,只是匆匆打发走了太医,一个人坐在塌上,暗暗忧心似焚。 秋日短暂,很快就到了暮色时分。用过晚膳后,子静便歪在塌上,手上的佛经丢开来,两只脚都架在了绣墩之上。左右近身侍奉的宫人见她神色倦怠,低声附耳道:“娘娘,请娘娘更衣。” 她起身往寝室去,换过白苎罗轻衫,底下依旧是金线芙蓉合欢裙,重新净面梳头,人也似精神了些。窗外夜色幽暗,室外后排门半掩,檐下挑一盏极大的纱灯,依稀可见后庭玉栏下一架蔷薇花开似雪。 夜风吹起绿色湖绉帐幔,似清凉的水波拂过,她忽然心里一动,起身往院子里走去。左右连忙跟了出来,打了两盏灯笼,在前后照着亮。 “娘娘,小心脚下路滑……”她穿的软底便鞋,轻轻的踏在院中丛生的青草上,只觉脚底一阵软软的拂动。秋草黄于瑟瑟秋风指尖,但那些枝叶只是枯黄,并不曾就此黯淡消亡。 “放心,我慢慢走,你们在前面照着就好。”她凭栏而立,夜风吹起她的衣袖,她臂上绡纱翻飞在风里,风里只有露水的清凉与夜花的芬芳,自离了苏州永嘉的那一方天地,似再也未遇了,这样的夜。 “吴王回来了么?你去给我请玉妃过来一下。”子静扬起头,声音醇厚平和:“这样的星夜才是真美。”仰望星穹,那样璀璨的点点星光,疏疏离离似一把任意撒出的银钉。她认出了北斗星,她叹道:“北斗明亮的像一只眼睛。” 她忽然想到,不知道这明亮的眼睛,他能不能看到?此时此刻,他又在宫中忙些什么呢? 她静静立在护栏处,只是伸手凭栏,等着宫人请玉妃过来。 夜色里呜咽一声,极远处的花树底下有箫声传来,幽远清冷,不觉叫人循着箫声而去,夜静的似一盏水,萧声则是一滴墨,一缕缕渗化开来,一丝丝往人心上缠去。 子静循声而动,花荫底下的箫声骤然一停,她懊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宫人,有人影自花树底下缓缓踱出,旋即躬身行礼:“见过贵妃。” 原是吴王,夜风拂动他宽大的袍袖,他手中的紫玉箫流转着润哑光泽,朦胧的星辉之下,依稀可见俊美无俦的面庞,仿佛不似这尘世中人。 章节目录 第1229章 番外:决绝1 可是那一身褚色刺蟠龙缎袍,偏又叫她想起他的身份。她一时没有料到是他在这里,想了一想,道:“王爷的箫声真美。” 他却只是清冷的一笑,旋即道:“皇兄决意要御驾亲征,三日后便启程。”子静伸手按住胸口,低头忽叫了一声:“陛下。” 吴王见她如此,却踌躇并不再言语,她忽然从这缄默里体会到了他的用意,只觉得胸口蓦得一紧,仿佛那里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自己的心。每一次心跳的收缩都那样牵痛。 她的声音似乎很从容,可是食指却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腕佩玉上的串珠,仿佛要将珠子捏碎了:“他不许我去见他?” 吴王筹措半刻,才委婉道:“贵妃现在身怀有孕,不宜太过操劳忧心,皇兄此去,必然凯旋而归。其实我也就是不忍瞒着你,这才说了出来。” 她缓缓抬起手,抚弄了一下秋风里被吹乱的鬓角,面上继续平和的微笑着,可是眼底里却掠过一丝哀凉,那样快,快得几乎都不及看清,已经被笑意取代。 那丝哀凉就像是闪电一般,在黝黑的夜空骤然一亮,旋即整个世界便又重新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心中有片刻犹豫,最后却含笑慢慢点了点头:“娘娘能理解就好。” 吴王说罢,转身便要离去,子静立在护栏处,双手扣着汉白玉石,手指间渐渐失去了温度。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缓缓的隐匿了最后一点颜色,颤声唤道:“王爷!” 他再次回来,神情恭敬而温和:“娘娘,有何吩咐?” 她抬起脸来,双眸中倒映着烛光,似两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着,幽暗明昧:“王爷,你知道,这一战并不是非打不可,他----亦不是非要冒此危险的。” 吴王躬身道:“是!娘娘向来聪慧,与您说话,臣弟非常省心。” 子静双眼直视着他,缓道:“那么,王爷,请安排我去一趟云州。” 吴王负手踱起步子,院子之中静得极了,听得到长长的袍裾拖过地面,的衣声。忽有风至,吹起罗帷似微漾的湖水,她微垂螓首,吴王却缓缓开口:“我答应过四哥,要保你周全。” 那声音沉沉,听不出任何感情:“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子静侧目冷笑,声音里带上一丝惊怒与不屑:“倘若你心中真是如此着想,这等消息绝不会传到我耳朵里来。我自己决意要去,况且我腹中的孩子,作为母亲我一定会护住他的周全,王爷不必担心难以交待。” 吴王仍然惆怅犹豫,他受了严诫,知道此次不比之前,是以心下万分迟疑,虽然早已有了定论,只是仍然不敢应允。 “娘娘请稍安勿躁,臣弟以为,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况且您就算去了云州,只怕也未必能改写战局……”。 子静冷笑一声,嚯然起立,往前几步走到水井旁边:“王爷,事已至此,我决意不会再改主意。我告诉你,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假若此时纵身一跃,或者三尺白绫悬了梁,你家四哥,未必不迁怒于你。” 章节目录 第1230章 番外:决绝2 这样一个棘手难题,左右为难,只得搓着手道:“娘娘千万别起这样的念头,请容臣弟考虑一二。” 她正待要说,却见夜色里走来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枭枭婷婷走了过来,声音清冷的似要震碎半空上的玄月:“他这是苦心设好了局,只等你一手解决了霍丛烨,然后再去向皇帝请功呢!” 吴王料不到她会这时过来,伸手便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一把拢住她的腰间,她的指尖微凉,握在他的掌心,就像上好的缎子,那样滑,那样冷。 他说:“你不要仗着我给你几分面子,便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她静静的道:“你有给过我什么吗?王爷,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周郎再世?况且,你做了这么多手脚,凭的骗了天下人,只将我当作南宫瑜,你不是处心积虑是什么?” 他嗤笑一声:“罢了,你明知我对你并不稀罕,留着你不过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玩腻而已,不要逼我动粗才好。” 好凉薄的人,她微微打了个寒噤,心里愈发的明白,面上犹带了一点笑意:“那么王爷稀罕什么?” 他微微使了力,她站立不稳,只得倾入他怀中,他的双眸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呼吸暖暖拂在她脸上,令她有一刹那的眩晕。 距得那样近,连她轻浅的呼吸都能闻知,她身上有幽雅的香气,仿佛是檀香,但又并不像。他的呼吸拂动她的颈中的碎发,那样微痒的热气吹进颈间,她不禁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他声音低的唯有她能听见:“将你的本事都使出来,让我好生瞧瞧。” 她微扬起脸,下颔玲珑纤巧的弧线美得令人想伸手去触及,他在心里狠狠的想,到底是小觑了这个女人。 她柔嫩的手指细皮已经让他勒出红痕,若无其事忍住了痛,她偏过头去并不吭声。指尖隐约的痛楚被她硬生生的忽略,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激怒了他,可是如果不激怒他,他大约真的会以为自己什么都掌控了。 他低声嗤笑,并不避讳子静也在场,钳住她的脸庞之后低声笑道“:本王在意什么,玉妃素来聪颖,何妨猜上一猜?” 他的声音暗哑,似带了一种魅惑,她凝视着那眸中自己的倒影:“我从来不猜度人心,你有本事做,为何不敢承认?我们都是弱质女子,你便是痛快承认了,我知道,她还是会去的。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更省事?”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指尖带着冰凉的冷意,缓缓游走着:“我以为你只是倔强,想不到,倒真有几分的聪慧。霍浩天的女儿,做了本王的妾妃,这事其实很有几分意思……” 一阵秋风扫过,院子里挂着的纱灯微微一跳,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疲乏:“我遇上你,只求一死,如此罢了。” 他终于放开了手,淡淡的笑道:“你不敢的事情,可还真的不多。死算什么,你若真的想,大可以自行了断。本王的寝室内,剪子白绫石头柱……随便你选。” 章节目录 第1231章 番外:决绝3 子静看不过去,走过来说道:“王爷,你既然纳了子蘩做侧妃,就该好生对待,如此这般,岂不是伤了夫妻间的感情?” 吴王侧目冷笑:“贵妃娘娘,你有皇兄无微不至的爱护,自然不会知道,在本王身边做一个被本王厌弃的妾妃,那是什么样的滋味?玉妃……从来就不得伺候夫君的要领,待本王好好调教调教,她才懂事!” 他放肆地捏着子蘩的脖颈,子蘩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珍贵起来,她飘然地笑了,疏淡的笑,是那般的美,却那般的苍凉。他怔怔的看着那双眸子,那样的相似,却明明不是……她不是她,他再也找不回的珍贵,这个世间,纵然有再多的遗憾和痛苦,可是试问,又有什么苦,会比他心中的更盛更浓? 无可消弭,又不能忘却……这便是他的人生,生不如死的人生。她冷冷的看着,眼中充满着鄙夷和不屑…… 恨意蒙蔽眼睛,他冷声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早就生不如死了,我,无所谓!至于你,就算活着,只怕也不会比我好过!”她毫不畏惧,冷冷的回敬着。 有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她从小到大也是金樽玉贵的千金小姐,忽然有一天,失去了一切,母亲逝世,而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不能见人的私生女…… 千里投亲,却被生父献给了那个生性残暴面容粗陋的楼兰王……历经了千辛万苦,在兄长的帮助下,回到了京城。她只想出家清静修行,却不想又遇到了他……命运究竟是什么?有谁能告诉她?她又算什么?没有人爱,没有人在意----活着,只不过是拥有空洞的心跳和脉搏,她的心早就死去…… “你是霍浩天的女儿,让你生不如死,的确比让那胆敢作反的逆贼生不如死来得痛快。” 子蘩咬住牙,微微一笑,“我无所谓……” 这笑容,很柔,很淡,如风,如水。 看在周围人的眼里,却感觉窒息般的疼痛。 这三个字,淡然,恬静,却如一块石头,压在冷酷的男子心上。 什么样的环境,养出这样的人儿,坚韧、清雅、淡漠、澄澈……霍子蘩,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倏然,她晕了过去……吴王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冷冷地看着怀中狼狈的容颜,然后伸出手…… “贵妃娘娘,臣弟先送她回去,明日再来向你请安。”他顾不得礼仪周全,将她打横抱起便转身回去。 子静哪里能放心?她在吴王身后叮嘱道:“王爷,我希望你明天一早能带着她一同来……”。 吴王头也不回,只是夜风中抛来两个字:“当然!“ 身上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她不安地扭动身体,想要摆脱这股骚动,可体内燥热的空虚让她更加渴望,恐慌。她全身上下都有一种火烧一般的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过了好半天才知道,他给她灌了烈酒。 她如同卧在一片棉花云团之上,无法掌控周围的一切,掌控不住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章节目录 第1232章 番外:决绝4 蓦然锁骨上传来一阵疼痛,有细密的吻带着间或的咬噬在肌肤上阵阵传递开来……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倏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身上的人,她不由大吃一惊,“你……” 蔷薇色的粉唇才开启,就被人狠狠地攫住,柔软湿热的唇在她香唇上吸吮,把她剩下的话音全部吞噬。 子蘩怔怔地看着身上的男子,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她麻木的躺着,四肢及五脏都失去了感觉,只有一种悲哀在心田中流动。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他撕开她的裙子,用力分开两腿,羞辱的动作让她微微挣扎了下。 “怎么?玉妃难道忘了,你是本王的侧妃,服侍夫君,乃是你的分内之事,难不成,你连鱼水之欢都不懂么?” 吴王一把钳住她的双手,俯身辛辣地讥讽,“比起本王的那些姬妾的国色天香,你这蒲柳之姿,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堪入眼。也就是在这里,本王才有这个兴趣将就着用一下而已。” 子蘩静静地看着帐顶,“是吗?那还真是委屈了王爷,辱了你眼睛,是我的不是。” “霍子蘩,收起你的清高,你不过是被楼兰王那个糟老头子玩过的残花败柳而已!本王不会叫你死的这般轻松,我要叫你看着,你的父兄,是如何死在本王手中的!” 吴王抬起身,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裳,眼光危险地凝视着子蘩清澈的眼睛,想要看到一丝恐惧或妥协,却始终不如他所愿。 子蘩抿唇不语,脖子上的伤,隐隐的痛。 身在疼痛,笑容支离破碎,心在飘零。 这一生,原来只是一场黄粱美梦而已……她阖目睡去,只愿不再醒来。 不再牵挂,因为自己其实早已无可牵挂,一切都没关系了。 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缓缓地闭上眼睛,只要不在乎,就不会感觉羞辱。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 只有淡淡的遗憾,母亲,我终究不曾实现你对我的期望,活的幸福……我此生,已再无幸福可言……就这样吧,您等着我…… 她的指甲刺入柔软的棉被,被吸吮得红肿的唇咬出了鲜血…… 放纵所有感觉,原来,是如此的简单…… 好痛! 她不哭,不能哭,虽然疼得极致,身心俱伤,她也不能哭。 她仰望着头顶上那一方雪白的帐顶,想起在曹府的那些最后的日子里,独坐在自己那个西暖阁的小院子里,冰冷的庭院中,她一个人,孤独地坐着,陪伴她的只有寂寞。 寂寞的风,寂寞的雨,寂寞的竹子。还有四下悬挂着的白色幡幔,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记忆。 她缓缓行走在院子里,四下寻找着母亲的踪迹。一步一步地走,有时候一天都不说话。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了寂寞,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从那以后,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夜色渐渐褪去,晦暗的天空划过黎明前第一道曙光,如白刃劈开了黑暗,悬挂在苍穹之上。 吴王已离去,子蘩眼神空洞飘渺,微微拉过大红的锦被,盖住自己发凉的身子。 章节目录 第1233章 番外:决绝5 好冷,好冷……这不过才是秋天而已,怎么会这么冷? 灵秀的翦眸溢满泪水,一滴一滴,如血控诉,如珠坠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娘娘,奴婢服侍您起床!”宫人殷勤的躬身捧来热水与干净的巾子,笑的温顺无比。 子蘩怔怔的睁开眼,山间清晨的鸟鸣声清脆地传来,如一首妙曼的歌谣在晨间吹奏,让人心旷神怡。 她面无表情,飘渺的灵魂不知飘游在何处,迟迟不肯回归身体,脸上的空洞,如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木然。 晨间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折射在她白瓷般的脸上,有一种洁净的光晕。 那光线如此的温暖和强烈,折射的轻如蝶翼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她终于渐渐回复了意识,撑起双手做起来,身子却酸软得可怕,一点力气也没有。 锦被下的身体一丝不挂,全身上下的肌肤,布满了那个冷酷的男人一夜凌虐的痕迹。 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还有颈脖上那个青色的手印,吓的侍奉的宫人也赶忙低下头去。 这是吴王在自己王府里带来的心腹侍女,她们自幼长在王府,似乎从来未听过,吴王会有这样的嗜好,喜欢强幸自己的妾妃。 不过,好像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就是吴王一时把持不住强暴了人家……这样一想,侍女们不由的对她投来同情的眼光。 很快,就有人备好的热水,用巨大的木盆送了进来。热水上浮着一层花瓣,色泽很鲜艳,随着水波游离,如覆上一层粉红锦绣,很漂亮。 子蘩把自己沉入水底,温热的水波在白玉般的身子上轻轻荡漾,像温柔的手,不断地按摩,酸痛的身子,顿感一阵舒服。 墨黑的青丝漂浮在水波上,和粉红的桃花相辉映,十分魅惑迷人,她浮出水面掬起青丝,几片玫瑰花瓣安然落在其间,她神色淡然地看着,许久,又放下,微微喟叹。 “玉妃娘娘,王爷请您过去贵妃娘娘的寝室说话。”更衣出浴后不久,她正坐在饭桌前不知所以的用着早膳,他便遣了人进来通告。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冷冷一笑。 果然,他还是不会放弃自己心中的打算。 然则,她又岂会真的叫他如愿?子蘩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青丝长发,缓缓走到窗户边。 窗口的紫檀木案几上有一个鎏金的美人瓶,里面插着一簇牡丹花,那花开得正鲜艳,秋日的阳光下,花瓣显得娇艳生姿,十分漂亮。 侍女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缓缓地伸手,用力抓着一朵牡丹花,狠狠地揉碎,狠狠的…… 鲜红的花汁顺着她指缝溢出,红和白的交错妖娆艳丽,就像一幅美丽的锦绣,有谁知道,一朵玫瑰枯萎时的绝望和痛苦。 清风徐徐,从窗口吹拂进来,子蘩一头青丝飘动,飞舞轻扬,神色冷漠,面上平静的不见丝毫喜怒。 子静正与吴王在争执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两人齐齐抬起头来。 章节目录 第1234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1 子静关切的朝她招手示意:“玉妃,请过来这边坐吧!”吴王抬起头,双眼玩味的在她身上打量着,她的粉颈上,裸露于外的胸前肌肤上,处处都有他昨夜留下的纵情痕迹。 她不施脂粉,素脸朝天,雪白的长裙轻柔摇曳,背影娇柔,灵气逼人,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仅仅用一条粉色的丝巾扎着,没有多余的头饰,隐隐光华随着身影拂动。 她神态淡然,静如处子,五官精致,有一双沉静透彻的眼睛,给美丽的脸增色不少。 她举步走到子静身前,躬身道了一句谢,便就着侍女递过来的墩子坐了下来。 “跟我一起坐在塌上吧,我瞧着你脸色不好,出来应该多穿件衣裳才好,小心着凉……”子静拉了她一同坐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关怀之情。 子蘩看了她一眼,垂目不语。 吴王冷眼打量一番后,照旧立在那里,只向子静微一点头:“娘娘,这是臣弟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您无需亲自劳动玉体,只要书信一到他手里,我想他必然会过来见您。“ 子静颦眉,少顷才沉吟道:“那你可有法子劝得动皇帝不要御驾亲征?我最担心的,莫过于此了。” 吴王没有立时接口,只是暗自思付了一下,继而点头道:“臣弟会尽力一试,但即使陛下要出征,此时天气也非常不适。观天台预测说,未来几日都有大雨,待到天晴放好时,只怕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再者,粮草未能筹备整齐,大军也无法开拨。” 子静这才点头:“那好,我一会便去写信,只是你要记住,自己答应过我的,不得伤害霍丛烨分毫!否则的话……” “我自然记得,再者,现在的霍丛烨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子,便是我想,只怕也不那么容易能够伤的到他!贵妃娘娘,您尽管放心好了!”吴王一派庄重的神色,眉宇间不似戏谑。 其实事已至此,子静早已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她知道这封信一旦写了,交到霍丛烨手上他必然会赶回来,但是----正如吴王所说,霍丛烨早已不再是当场的毛头小子,如今的他,足以有能力,翻转世事,从容而退。 而她,所求的,不过是家小的安康而已,她不想他真的为自己而掀起战祸,更不愿看见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子静暗暗握了一下子蘩的手,起身道:“王爷请稍等,我去内室起笔,劳烦玉妃为我研磨一下。” 吴王自然只有点头应允,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子蘩,一缕暗含深意的目光,淡淡的拂过她的面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内室,子静随手关上了门,两手推开院子的小窗,匆匆道:“我知道,你自是以为我不该写这封信的,可是我……”。 她话未说完,却见子蘩斩钉截铁的拦住了:“不,我以为,我们应该阻止这一场战争。漫说当今天子并无失德之处,即便有,也不该引入外贼,觊觎我大周的江山。” 子静想不到她会有此一说,不由的回头便是一愣。 章节目录 第1235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2 两人执手相看时,她才看见子蘩的美目中盈满了泪水。“姐姐,你不知道,我那时一路回来京城,看到云州边界,多少无家可归的人,烽烟四起的山河,覆巢之下难有完卵----他要真的胜了,便会拱手让出幽云二州作为条件,楼兰与南诏,哪一个是容易满足的?姐姐,我知道,你必然能说服得了丛烨哥哥,他会听你的……”。 子静沉吟许久,手上握了笔墨在两指之间,却无端的觉得分外沉重。仿佛那笔尖不是点滴的黑墨,而是嫣红的鲜血一般。 她眼前一阵眩晕,忽然搁下笔来,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副斑驳的墨渍花。 子蘩站在一旁,心知她的苦处从何而起。她只是看着,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话可以安慰她。 是啊,子静其实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这般的模样,如何能见他?便是见了,又当情何以堪?朱颜未改云鬓乱,再见萧郎,从此便是陌路人...... 两行清泪缓缓滴落,她最终扬起头,这日天阴,不见阳光,迎面吹来的风已满含萧瑟秋意,她斜斜的靠在案几上,窗外的秋风吹的衣袂轻扬,朱锦罗裙的身影忽然显得有点凄艳而奇异,宛如一朵自水中慢慢浮升上来绽放着的玉面芙蓉。 子蘩伸手扶住她,片刻后轻吐出两字:“姐姐。” 这一句,仿佛岁月登时流转。她们还是姐妹,即使再无血缘瓜葛,但是改变不了她们之间的心息相通。 子静抬头凝神看着她,发现她的眼角眉梢衔着一种应与她十六岁韶华全无干系的淡漠与幽凉。 她的身形消瘦,皮肤近乎诡异地苍白着,并且拒绝任何胭脂的侵染,使那层粉白看上去像浮在纯白瓷器上的细微浮尘。 但是,在挥之不去的阴霾下,她的美丽仍与她的憔悴一样咄咄逼人。 她不知道子蘩在那里经历了什么,也不敢去细想。只是心里却愈发的清楚,如今的子蘩,早已不再是当场那个单纯的小女子了。她的眼神决绝而镇静,她坦荡不讳,不再拘泥于小儿女的情长得失。 只是可惜,她偏生又遇上了吴王,这个早已将心给了一个亡者的男子……若说命途多殇,子静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真的是命途多殇。 她只是期望,子蘩的人生,不会红颜薄命。 两人在内室沉默良久,子静终于写好一封密信,由吴王亲自带出。子静心中惧怕吴王会暗中布置,是以信中并无说出自己的落脚地点,只让霍丛烨回京之后,设法与自己联系。 她知道,他若回来,必然能找到自己的踪迹。 吴王接过信,便转身告辞出去。子静见他神色一悦,望了子蘩一眼,便顺口道:“王爷,我想留玉妃在我这里住几天,也好闲时有伴说说话,不知王爷准也不准?” 吴王眉间一跳,便点头轻笑道:“娘娘开口,臣弟如何敢不准?能为娘娘解闷消愁,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加上我这几日也不得空,玉妃能来您这边最好。只是她年轻不懂事,娘娘还要包容一二。”他说到这时,眼睛才朝子蘩扫了一下。两人目光交接时,子蘩恨恨的直视于他的警告。 章节目录 第1236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3 子静见他应允,便微笑着点头:“这一层你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王爷的爱妃。” 吴王再无二话,旋即退出了内室。 两人静默无言,少顷,子蘩才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垂目道:“没有用的,我避得了几时?避得了今日,避不了一世!” 子静唯有微微叹息,她招手示意子蘩过来,可子蘩却依旧立在原地,只是不动。宫人送上热茶,而后垂手退出。室内是精致的青花地砖,一块块铺的严丝合缝,上好的手织地毯铺上去,一朵朵鲜艳的花儿,便在寂静的室内灿烂的盛开了来。 “姐姐,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禽兽么?你知道,他每晚怎么对我么?”她伸手解开了颈子下的粉色纱巾,露出一大片淤青的紫色来。 子静不禁登时一哆嗦,低头视地,沉默到自知已不可不答的时候,才抬头低低道:“我去求他,求他放了你。我……便以这个作为条件,我想,他会答应的……”。 “姐姐,你还是那么的单纯,看来,皇帝待你,确实很好……”子蘩不再一味低头,她接了她递过来的玉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水。 如此这般,在等待中过了数日,吴王倒没有回来,子蘩便留在这边与子静一起起居饮食。后山别院安静冷清,但秋色却是美的叫人心旌摇曳,两人日间无事,便相斜着一同登山那半山腰,俯瞰一山枫叶红透。 终于吴王归来,神色疲惫,风尘仆仆。他大致向子静说明了进度,便要领了子蘩一同回去自己的别院内。 子静心中筹措,到底还是把自己的意思和吴王说了出来。她并未直言,只是请吴王将玉妃留在自己这边。 不想他却只是笑,继而意态闲定的说:“贵妃娘娘的意思,大致是希望本王善待玉妃,这一层本王也清楚。难得娘娘与她投缘,其实本王也不该不应。只是……”。 他眸光流转,在子蘩的脸上打量许久,最后落在她的小腹上:“娘娘如今身怀有孕,想来最是清楚,丈夫对怀孕的女子的重要性。玉妃跟在本王身边近一个来月的时间,或许此刻已经……”。 他的话尚未说完,子蘩便猛的厉声打断了后面的语句:“你胡说!每次……你不都是派人送了避孕的药汁过来给我喝下吗?我如何会怀孕?又如何会怀上你的骨肉!” 吴王目光深沉,向她走了过来,旋即欺身近前道:“你如何知道本王给你服的是避孕的药汁?你自己算算日子,这个月的月信,是不是没有准时来?宫中梁太医也在此,你尽管叫他上来给你把一把脉,本王府中美人成群,又何必用这种话来蒙你?” 子静闻言自然又惊又喜,她心知吴王这么多年并没有子嗣,如果子蘩真的怀孕的话,兴许两人之间的僵局就此消融也不一定。这样一想,便立即命人去传梁太医进来,只说玉妃身体不适,让他好好号脉诊断。 章节目录 第1237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4 梁太医依诏而来,进门后行礼便要取出玄丝之线,却被吴王断然止住:“不必费这等功夫,直接把脉便是。本王只等着你的好消息,贵妃娘娘,也等着你的结论呢!” 梁太医只得称是,一番号脉之后,便喜色流露。他看了看吴王的脸色,正要说话。 子静心急,一时侧首问:“到底什么脉象?说罢。” 吴王见梁太医的神色,心中愈发清楚,冷眼一扫厅中侍女,命道:“你们都退下。”这是子静的寝室花厅,随行的侍女一时不敢动,都抬目以观子静。子静目中波光淡漠地拂过面色阴沉的吴王,还有心怀忐忑的子蘩,微一瞬目,对侍女们说:“退下。” 侍女退出厅中,轻轻掩上了门。室内只剩了梁太医和他们几个人,一时寂静无声,只听红烛腊泪滴落。 子静定了定心神,不想在吴王面前露了怯,便好整以暇地侧身转向桌边,放下手里的丝巾,一手支颐,一手拈着一细细银簪,闲闲拨弄红烛上的烛花,说:“王爷,我不明白,你既然在意又何必这样等闲视之,既然不在意,又何必要封锁玉妃怀孕的消息。” 烛芯光焰在她的挑拨下忽明忽暗。她神态安宁,只有眸中映入的两簇火花在舞。如水晃动的烛光下,她容颜柔美,胜于日间所见。 “娘娘,玉妃大喜,王爷大喜!微臣给几位道喜了!”梁太医一拜到底,随即收拾了药箱,缓缓退推出去。 子蘩不能自持,震惊的一身哆嗦起来。吴王伸手缓缓的夹在她的腋下,将她搂近自己身边。 “贵妃娘娘,容臣弟告退了!明日一早,再叫玉妃过来给您请安!”他得意之色难掩,眉宇间一派止不住的邪恶与戾气。 夜色深沉,宫人打着灯笼给离去的吴王及瑜妃照亮,子静立在窗前,以目相送那一簇相拥着的背影消失在寂静的甬道上。 “我恨你!”她被他紧紧拥着进了寝室,继而被丢到那张熟悉的床上。 “你的爱或恨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他用锦被一把卷住她:“我只要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 她在锦被下冷笑不止:“王爷,你莫不是忘记了,你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他一听这话,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她在锦被下探出头来,那一双明眸清澈的就要盈出清水,可那目光望向他时,却是冷的,冷的像冰,凝结出很长的冰凌子……他胸口燃烧着炙热而灼痛的火,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是好,只是凝神望着,便觉天地间便再无第二条路可以走。 明知那里是地狱,他也抵挡不住那样的诱惑,依然蠢蠢欲动的,想要纵身跳下去。 她亦是恨极了,紧咬着的嘴唇里沁出血丝来,她高高的仰头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仿佛他只是一个龌龊不堪的污秽而已。 “你觉得痛吗?你也会痛!可你从来只会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别人的身上,我恨你!”她咬唇道:“若不是你,我余生便是常伴青灯古佛也是自在,而今你让我有了这个孩子,我却一点也不想要他!我恨你!我恨你们!” 章节目录 第1238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5 吴王怒极,扬手欲打她。只是高高举起,却半响为难落下来。一旁的侍女们见状忙围过来,拉的拉,拦的拦,劝的劝。 “都给我住手,一边去!”子蘩仰头命令道。侍女们在她凌厉的目光下渐渐松手,各自退开。 然后她傲然抬头,挑衅地紧盯吴王,柔润如常的双唇弯出一丝冷笑。 明明既恨且怨,那高扬的一掌不知为何却迟迟无法挥下。两人针锋相对地怒视许久,吴王长满刀茧的手终于击落在她妆台的首饰盒上,那木质的盒子应声碎裂,一些明珠金钗之物从中逸出,滚落在地,灼灼生辉。 他推开她,掉头出去。她伏在床上,在他身后说:“我不会要这个孩子,你不配做任何人的父亲。” 吴王走到门边,闻言驻足,怒目冷笑回首:“你敢?!” 她说:“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语调淡淡,竟然丝毫惧意也无。 吴王扫了她一眼,轻微摇头,一字字对她说:“你便是杀掉了这个,我还会让你再有第二个,第三个……宫中有的是名医,你若愿意一辈子忙于杀戮自己的骨肉,你尽管去吧!” 他走出几步,又复道:“你应该知道,我要的只是你的利用价值,我从来不稀罕你生的孩子!”说罢,嗤嗤轻笑几声,便去的远了。 深夜,雨倾盆,含元殿中,烛火明亮,恍如白昼。 南宫凌沣愁眉不展,只是斜靠在宝座内,双手握住手中的御笔,只任墨渍染开了上好的云溪笺。 吴王立在他身前,手里捧着那一封密信。他双手奉着,而皇帝却不肯接过来看一眼。 “罢了,我还要窥视一下其中的内容吗?老六,我这个作为丈夫的威严和体面,在她面前早已在此时不值一提,更何况,霍丛烨原本就是为她而来,你以为,他真会为了她的劝告而放弃所有?如今看来,多么的可笑啊,我竟然……竟然要以自己深爱的女子,去猎杀自己的情敌……我说仰仗的,不过是她的爱而已……” 他知道,霍丛烨所要的,不外乎江山与美人。而子静何其天真,以为自己可以劝得他两者都放下。 “四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咱们暗中做了这么多,为了就是……四哥,你断然不能心软……!”吴王满面戾气,奉着书信的手暗暗收紧来。 南宫凌沣不语,只是阖目微倦色。半响,才挥手道:“你去吧,我累了,该歇息了。”他是真的累了,分别月余,她定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这样的祈祷着。 就如每一夜睡去便希望自己永远不用醒来一般,他沉湎于自己的阴暗,心内无时无刻不在忏悔,但那悔意……总是被心中强烈的占有欲所覆盖,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欠她的,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那轻盈的浮影随着间歇的回忆重又飘落于心间,逐渐清晰的是她清丽微笑的面容,曾经有过的接近,还有那些真实的疏离,缱绻缠绵,他还是那么爱她,这一生,他只能爱她,别无选择。 她不知道,每日醒来,在晨光中波澜不兴的他的脸,可以助他在人前严守秘密,而骄傲却向难以遏止的隐痛俯首认罪。他深知自己不但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这夜做了,他只在心内暗暗自慰:她永远不会知道,她不会恨他…… 章节目录 第1239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6 她不知道,每日醒来,在晨光中波澜不兴的他的脸,可以助他在人前严守秘密,而骄傲却向难以遏止的隐痛俯首认罪。他深知自己不但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这夜做了,他只在心内暗暗自慰:她永远不会知道,她不会恨他…… 徐致上前来给皇帝斟酒,近来焦心事情繁多,睡前无不要小饮几杯,如此方能入睡。偌大的寝殿内再无二人侍奉,只留了徐致随侍左右。 南宫凌沣饮罢一杯,便随手将酒杯搁下,徐致立即过来,提起酒壶为他斟满御酒蔷薇露。 一缕浅紫红色的细流自壶口倾坠而下,注入桌上的白玉雕龙杯中,融聚成一泊清澈的液体,有略深一层的纯净色泽,清香四溢,其间有蔷薇花瓣的芬芳。 酒露淙淙倾流,那声音在沉默的大殿内显得异常清晰。皇帝一直看着,待一杯酒完全斟满,才终于开口:“你退下,朕想一个人待会。” 徐致张嘴欲言,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他躬身缓缓走出,临出门时,眼角带上了几缕忧愁。 南宫凌沣独自饮酒,自斟自醉,很快就开始神思浑沌起来。他已经久不招幸嫔妃,因为边境战事的缘故,各宫妃子一时也算安静。 子静离宫,宫中民间流传的只是皇帝发出去的旨意,废贵妃曹氏为庶人,着其戴发修行,于大融寺为国祈福。吴王带去的数千精兵,其实早在出城的当日便化作了便衣装扮,隐匿于城外的四下,打探各处的消息。 南宫凌沣知道,霍丛烨必然会密切留意子静的消息,而要引得他只身相会,只有在宫外,自己才有施展开来的机会。 这样的旨意甫一发出,自然就有各色流言蜚语传开,但是京城现在时疫流行人人自危只为保命,是以不过多久,也就自动平息了下去。后宫诸人皆不清楚内情,只是以为曹贵妃一时触怒皇帝,这才遭了废黜,嫔妃们深感君心难测,便是议论,也只是私下底嘀咕几句,皇帝并未听见什么怪异的谣言传来。 他许是喝醉了,眼前不由的又浮现出她的身影来。他的双眸幽深,探不见底的深邃,间或射出清冷的光。他双唇有坚毅的线条,此刻尤其分明。 “子静……子静……”。他手抚上冰凉的床柱,金晃晃的帐钩,闪烁出她明媚的眼神,眸光一动,他才知道,自己又是臆想了。 “唉!”他长叹一口气,垂头伏在锦被上,一任肩头不停的耸动着。 南宫凌沣喝了许多,脚步蹒跚的走到窗前,推开朱色窗棂,天上正有一轮玄月挂着,淡淡月晕,映照的雨后的深宫点滴清冷。金碧辉煌,姹紫嫣红,在这清冷的月色下,都再无金粉嫣红可觅。 他想她永远不会明白他今日的悲哀。他不敢想,她将来的疏离,与他的绝望,尽在她登车临去那一刻。 子静在自己院中设了香案,跪于明月下焚香祈祷。她此时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自来了大融寺后身子渐好,精神也比在宫中时强了许多。 章节目录 第1240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7 此时着一身薄薄淡紫罗衫,微微显出那凸出的小腹。松挽的云髻上不缀半点珠翠,铅华洗尽,素面朝天,脸上皮肤莹洁,微微透着些绯色,有如冰玉美人一般的清冷光洁之感。 她双手合什,闭目默默祈祷。子蘩走到她身边良久,她才睁目看他,幽然一笑,缓缓站起。 你在祈祷什么?子蘩伸手扶她起来问道。 月下的她又是如此单薄柔弱,眼角眉梢全无喜色,只是满心的彷徨与隐痛。子蘩看得心酸,一时觉得两人的命运竟然殊途同归,口中的语调不觉异常柔和。 子静起身,以手抚上小腹,对着京城的方向盈盈一拜,悠悠笑着吟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轻轻说罢,便有宫人送上绣墩过来,扶她坐下之余,又加了一件白色的锦缎披风上去。 她平和的与子蘩四目相对,子蘩追着她的眼神无奈而感慨,如一声幽深低徊的叹息。 “不知道,一还有多久才到这里?这样冷的秋天,关外想必早已大雪飘飞了……”她轻轻呵着嘴里的暖气,望向雨后澄净的夜空。 “姐姐,如果他来的,你----还愿意和他走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子静像是不太懂这话,略怔了怔,困惑地侧首看了看她,沉吟片刻后终于站起,轻轻转身,望向远处的群山。 “我今生注定辜负他,唯有来世再报而已。妹妹,我不会跟他走,我的夫君,是周国皇帝南宫凌沣,我今日如此回答你,他日也必然如此回答他。” 等待的时光变得分外的绵长,还好有子蘩的陪伴,子静才觉得时光稍微容易打发一些。她写的信早已送抵云州,只是苦于并无回信,因而只有每日等待着。 这日大早,子静便早早醒了,她推开宫人的服侍,自己缓步走出了院子,兀自信步闲庭。 此时,别院的深处,正有一束幽然的目光,凝神望着她。 她尚未梳洗稳妥,只着了一袭白色生绢衣裙,秀发长长地披于脑后,几欲委地。垂于两颐的几缕发丝和她的睫毛都染上了初生霞光的颜色,微红的浅金。似睡醒不惯这突然的光亮,在他的凝视下,她半闭双目,慵然斜首靠着廊柱,眼波飘浮。 然而拂去霞光的掩饰,他知道她的肤色仍是一贯的苍白,和着身上白衣,和始终平静的神色,感觉就如秋日白露。 目光向下,他最终停留在她微微突出来的小腹上。他在那里停留许久,眼角渐渐染上难以言喻的哀伤与痛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只是深切的追随着她的身影,匿在暗处却不现身。他在等待时机,因此隐忍不发。 宫人上前来请子静前去沐浴更衣,因为今儿是十五,照例子静要去佛堂念经祈福,因而一早开始沐浴斋戒。 章节目录 第1241章 番外:云中谁寄锦书来8 她转身回房,宫人早已放好热水,备好素衣。吴王遣人来向她,宫人便照实回说贵妃今日要祈福诵经,请玉妃一同前往。 子蘩不多时便到了,她双目红肿,似乎刚刚才哭过,面上亦是不施脂粉,装扮的与子静相似素净。宫人见子静尚未更衣完毕,便先请了玉妃坐下喝茶。 子静平日常饮花茶,是以身边所用的茶具都带有淡淡清香。子蘩近日常来,原本对这香味异常的熟悉,这日宫人亦是泡了秋日饮用的菊荷茶上来,放了少许冰糖润甜。 那荷叶是寺中夏日采摘的新荷,晒干之后很有一股子别致的香味,与平时所见所闻的,又似乎有所不同,子蘩低头看那一汪琥珀色的茶水甚是澄净,不由的深深吸了几口气。 荷香沁人,不觉染上几分微醺薄醉。她便就手喝了一口,不多时便靠在塌上,有几分昏昏睡意来。 子静在内室沐浴更衣出来,见得子蘩斜斜倚在塌上,双目微阖着,竟然神情疲惫不堪,不由的转目问来:“玉妃刚来?” 左右点头称是,她便坐在旁边看了看,少顷微笑道:“果然是有了身子的人,原本不该这么早去请她的,罢了,便由得她多睡一会,咱们先去前面佛堂听无尘大师讲早课吧!” 大融寺主持无尘初一十五一早必然会在后山云霄殿中对寺中诸位高僧讲授佛经,子静便在一墙之后竖起屏风,左右由宫人侍卫守了,端坐其后,静听佛语。 这话惊醒了子蘩,她才慌忙起来,掩住呵欠道:“对不住姐姐,我一时犯困,竟然睡过去了。” 子静只是微笑:“无妨,你若说不舒服,便不用陪我去了,原本有她们陪着,也就够了。” 子蘩不好意思的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鬓,起身道:“我没事,只是刚刚到了姐姐这里喝了一杯荷茶,这才有几分瞌睡起来。这荷叶确实安神清香,便是我这等不懂茶道的人,也有几分喜欢了。” “喜欢的话一会我叫人多送些到你那边,你闲时可以冲些给吴王喝来……”两人携手而出,淡淡红霞晨光下,丽影渐成一双。 两人去的远了,霍丛烨才从别院中的花园一隅走出来。他向四下略一点头,旋即再次隐匿于深寂的回廊中。 吴王接到回信,自是吃了一惊。他想不到,霍丛烨居然已经抵达京城,并且颇有胜算的派人送来回信。 “四哥,姓霍的小子今夜便要来大融寺见贵妃,臣弟这便赶回去,命人再煎一剂汤药给贵妃服用,你放心,今夜保管叫他有来无回。”吴王眉间戾气甚重,手握成拳,心下飞快的盘算着。 南宫凌沣沉吟不语,手上握着那封书信,忽然击掌拍案道:“不好,我们失算了!” 云霄殿端宁寂静,满室之中只闻无尘大师的声音在悠扬传来。子静碍于礼节,向来不与寺中诸人见面,两人娓娓行去,穿过数道回廊竹帘,白衣轻诀,如花影拂过一般,最后走回那宽大的屏风之后,端正盘腿坐好。 章节目录 第1242章 番外:谋算1 云霄殿端宁寂静,满室之中只闻无尘大师的声音在悠扬传来。子静碍于礼节,向来不与寺中诸人见面,免得受了人家出家之人的大礼,也是罪过。于是两人娓娓行去,穿过数道回廊竹帘,白衣轻诀,如花影拂过一般,最后走回那宽大的屏风之后,端正盘腿坐好。 无尘大师自然不会特别注意到子何时进来的,与他一同晨会早课的,也皆是寺中十几位高僧,数百个小沙弥盘腿坐在殿前的广场空地上,听着晨钟响起,广场上巨大的香鼎内白烟飘渺而去。 因为时疫的缘故,大融寺近日少有香客上山来礼佛。而皇室早已安排了丰厚的香油钱,是以今日十五,也是闭门谢客。 子静闭目安神,只是随着木鱼的响声静听无尘口中所颂之经文,子蘩坐在她身边不远处,亦是端正凝神。 子蘩原本就是家教严谨的大家闺秀,一行一坐都颇有淑女风范,许是天气渐渐转冷的缘故,她坐了不久,便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晕,勉强撑了一会,抬眼看了看周围一片肃静,正要起身去回廊下透口气,不料胸口一阵气闷涌上来,她便捂住了嘴唇,做呕吐状。 “玉妃娘娘……”她身边的宫人便来搀扶她,缓步走出了殿外,倚在护栏上吐气。 她早上没有吃东西,原本也就没什么可吐的,歪在护栏上呕出了一口清水之后,便觉得眼前一片昏花。 “娘娘,奴婢去给你端杯热茶过来吧!”宫人给她披上披风,便转去后面偏殿冲茶去了。 就在宫人转身离去不久,便见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他身手极快,只长袖一挥,便将子蘩拉了过来。 “嘘!我是哥哥!”她一回神,才见自己的兄长将她拉进了一个偏殿的门内。 “哥哥!你怎么……”子蘩心里大惊,连忙环顾四下。 “你放心,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你和子静离开的。” …… 待那冲茶的宫人端了茶水回来时,远远见得玉妃从花影深处走来。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一步步地从容走着,表情淡定,双目一瞬不眨地直视前方,任秋风吹去其中薄薄的潮湿。 宫人见她走了过来,慌忙迎上去躬身道:“玉妃娘娘,您到哪里去了?王爷临走时吩咐奴婢好生照顾您和腹中的小王子,您可千万要留神身体啊!” 子蘩手中捏了两朵秋海棠,那花儿娇艳的似要滴出水来,盈盈艳光照是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润霏霏起来。眉间一挑,她便回眸斜睨道:“慌什么?我不过是见到外间的海棠开的娇艳这便折了两支而已。对了,贵妃听完早课了么?” “差不多了,您还进去吗?”宫人见她饮下了半杯茶水,便伸手接过了茶杯。 “嗯,你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两朵花儿,走到子静面前,正好子静也抬眼看向回廊处,两人目光相接便是一笑。 不多时便见无尘大师讲完了早课,众僧双手何什依次退出大殿。 章节目录 第1243章 番外:谋算2 子静就着宫人的搀扶走出殿外,两人立在大殿的白玉护栏处看着天边绚丽的朝霞。 子蘩将手中的一朵海棠簪到子静的鬓角边,凝视片刻便轻轻赞道:“真好看!”说罢嗅了嗅自己手里的那朵花蕊,怅然叹了口气:“这样好看的花,竟然一点也不香,可见世上事不如意十居八九。” 子静微微一笑道:“真是小孩子,有的花香,有的花不香,这又和世事如意不如意扯得上什么干系?” 子蘩听罢只是嫣然一笑,笑颜竟比她指间的花更美。她凝望着天边的云彩许久,最后才缓缓道:“是啊,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真是笑谈了。” 两人携手同行而去,随之而起的风吹开了子静鬓边的散发,和如涟漪般轻柔漾开的一丝微笑。 与此同时,吴王正带着人马自宫中火速奔回来。他骑着骏马一路急驰,只想赶在霍丛烨的前面将他拦住,虽说寺中四处步有人手紧密的守着,但是他心中隐隐只有一个预感:自己也许又一次失算了。 他两侧的太阳穴跳的厉害,险些不能平稳的坐在马背上。眼前是难得的秋日丽阳,只是那灿烂的阳光,在此时看来,却虚幻成了一把把的利刃。 他稍微一回头,便见铿锵作响的锁子甲片边缘,方才露出里面袍子的玄貂出锋,因甲胄束得极紧,要仔细打量才可以看出曛色织锦缎面上,隐约现出夹金线织的蟠龙,尖利的龙爪狰狞的伸展在袖底,隐约衬出貂毫白色的软锋。 拱围于后的近卫手中撑着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胯下的赤骝亦不耐的喷着响鼻,唯有他提缰默然。这样侧面望去,英挺雅逸得浑不似手握京畿禁卫大军兵权的统帅,倒仿佛踏雪寻梅的名门公子。 朔风如咽,听得远处那一声呼唤,他回首大声喝道:“什么事?” 顺着那首领的马鞭方向望去,不由的倒提了一口气,紧紧勒住手里放是恰到好处的缰绳,引得身下的马儿一阵长鸣嘶叫。 他此时正在九门外不远,远远看见,那高高的城墙上,隐隐可遥见城楼上些黑如蝼蚁的兵士,他肃穆看去,忽然怒道:“怎么人数少了这么多?” 身旁的侍卫答道:“王爷,近来京中瘟疫,守城的士兵已经撂倒了不少,便是上面这些,还有许多带病坚持的呢!说是说一经发现染症者即行隔离,事实上,根本就做不到这个。王爷有所不知,这城中的百姓原本就心怀忐忑,要是见得守城的士兵少了,只会愈发动摇不定,人心浮动了……”。 “不要说了!”吴王眉间交错着,雪白的银牙一咬,继而挥手道:“大周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天下,亦会昌平兴盛下去!霍浩天,你这逆贼!本王对天立誓,必然叫你亲自领受一下,白头人送黑头人的痛苦!” 他的身影一闪而过,不复再看四下,只如离玄的历剑一般,匆匆奔向大融寺的方向。 章节目录 第1244章 番外:谋算3 他匆匆闯进子静所住的寝室,不待宫人通传便大步走了进去,慌的一众侍女拦也拦不住,只有跪下请安道:“王爷,娘娘刚回来,正在休息……”。 吴王不管不顾,只是进了内室,正好遇上子蘩走出来,他便迎面问道:“贵妃呢?” 他拦住了子蘩的去路,两人便这样面对面僵持着。秋风中有桂花的清香飘过,他不由的顿时狐疑起来:“你去请贵妃出来,我有事要回奏。” 子蘩不搭理他,径直绕过他的身侧,就要往外走去。 吴王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问道:“不要以为我真是不敢杀你就这么放肆……”。她眸间一阵冷笑,也不去挣脱他的掌箍,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望跟随着他而来的一众侍卫那边扫了一眼,继而抿了几缕薄笑道:“你能有什么不敢的?吴王殿下,只要你一声令下,便可以了结了我的性命。贵妃在里面更衣,你若不信,只管自己进去瞧瞧。” 她这是激将法,但吴王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的闯将进去,他看了看室内立着的宫人,有两名平时跟在子静身边的,此时正好不在,看来许是真的进去更衣了。随便拣了一处软塌坐下,吴王便问道:“今儿一早贵妃娘娘去礼佛了?” 宫人垂首称是,只道刚刚才回来不久。他这样听了,一时也再无二话,接了宫人手上奉上来的茶水,他也没有兴致饮用,只是随手搁在了案上,便静静候着。 一室寂静,众人都再无二话可说。等了良久,终于听得内室中宫人的声音轻轻传来:“娘娘,小心脚下,奴婢给您将裙裾挽高一些吧,省的踩脏了那绣花。” 吴王便就地起身,随手挥了门外的侍卫退出去候着。 子静不语,屏风后隐隐见得人影簇拥着一个妙龄女子姗姗而来。吴王上前几步,正要躬身问安。 不防屏风后猛然传来一声轻呼:“哎呀!娘娘,你小心滑倒!”说罢,那横在室内的十二扇鎏金花鸟精绣屏风便倒了下来,其余众人都吓的呆住,只看着那巨大的屏风就势倒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吴王心中焦灼,便飞身上前,一把扶住了那巨大沉重的屏风。 他吃力的接住了那正在向下倒去的屏风,等他立起身子时,脖颈上已经架上了一柄冷冰冰的利刃。 “不要乱动,吴王殿下!”身后的男子身手矫健,一只手擎着刀刃逼在他的咽喉处,另一只手则麻利的卸下了他身上的佩剑。 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吴王冷冷的寰过颈子面对霍丛烨:“我知道,你等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等这日也已经等了很久了。”霍丛烨不无讥诮:“很早以前,你和你的皇兄,就惦着想要一剑杀了我和我父亲。” 吴王凝神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纵声大笑,继而道:“来吧!”他便将脖子往刀刃上一送,盈盈鲜血顺着雪白的刀刃滴将下来,片刻就染红了他身上的围甲。“杀了我,你们也走不出这个后山!” 章节目录 第1245章 番外:谋算4 霍丛烨笑着打量了一下院子里手持刀剑的侍卫,他们围成一个圈,只是不敢欺身进来内室而已。那些面上的神色,却都是一种决然毅然的忠诚与愤慨。 他忽然想起母亲自小教自己的那一个词:“精忠报国”----这四个字在这时看来,显见极具讽刺意味。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慢慢的将手中的刀刃移开了。 一泓秋水般的剑身,反射着秋日的点点阳光,仿佛游龙得了火,倒映在枫红满天中冽然生寒。剑锋划出半个弧圈,眉宇间隐然一种傲意,室内侍从诸人皆慢慢退散,只有子蘩依旧立在原处,弯腰拾起吴王的佩剑。 “你若不服,咱们两就单挑一回。不过,你要输了,就让我的妹妹在你身上取下一件东西来。我若输了,就将自己的性命留下,如何?”长剑直指对面的吴王,霍丛烨含了一缕绝美的笑容,身长玉立的站着,姿容仪态,恍如天人。 吴王亦是回眸冷色,他接过子蘩手中的佩剑,缓缓出鞘。 他并非全无胜算,其实周国自太祖皇帝于弓马得天下,皇子们皆是幼习骑射,同在文华殿听太傅讲经筵不一样的是,每位皇子都有自己的骑射师傅。 开国百余年来,屡有皇子领兵,中间亦有名将倍出,固然是因为外虏强悍,历朝历代征战不息,亦是因为大周历来重武轻文,凡是皇子,没一个不习武的。 “霍丛烨,你这样不是找错人了吗?朕在此,等候许久了!”吴王缓缓仰起面,眯起眼来看室外高天上的流云,金秋阳光极烈,眼前一片灿烂的金,像是有大篷大篷的金粉爆迸开来,万点碎细撒进眼里,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四哥!你怎么……?”吴王哑声相询,却只见南宫凌沣轻轻摇头:“原本就是三年前了断的事情,我一时心软,这才有今日之祸。” 他环顾于霍丛烨,眼前一暗,对比于他的年轻俊秀,更衬托得他如今的凄楚不胜。“我知道,你一直深恨于我,总以为是我夺走了子静。可是,今日,当着她的面,你不妨说句真心话,如果当日不是我强行纳了她为妃,你是否能一心一意的娶她为妻?” 霍丛烨直视于他:“当然!我此生,只愿娶她为妻,再无第二个女子可以打动我的心!” “好!很好!那么,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你的真心吧!霍丛烨,你所要的,不过是江山而已,不是吗?如若不然,你当初必然不会将子静从苏州带来京城,她也断然不会遇上我!江山美人,注定无法兼得!我从前想不懂,可自以为什么都可以得到,可是今日,我要和你说,我只要美人,这万里江山、这家国天下,我都可以拱手相送于你!我只要子静,如何?” 话音刚落,吴王便不由的出声阻止道:“四哥!你怎么……”他顿足,却不敢贸然上前,只有面上怒色更盛。 霍丛烨闻之却是一笑:“你明知她此刻就在室内,这话说来是为了她的决心么?南宫凌沣,你既然有此一问,我也不妨直言相告,我对天下并无兴趣,所来,只为她----如此而已!” 章节目录 第1246章 番外:风尘覆盖1 再无二话,两人眸间都是一冷,吴王将手中的佩剑递给皇帝,随后即是长剑出鞘之声。 一阵风声过后,一室满是剑光雪影。两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是以招招狠绝,剑剑夺命。吴王与子蘩退避在一旁,只见十数招后,渐出分明来。 霍丛烨毕竟年轻,剑势轻灵,不焦不躁,加上极为轻巧的轻功,应对的姿势散漫游离,倒显得攻少守多。而皇帝的呼吸却渐渐沉重,手中的剑式亦缓了下来,他原本身体久未完全康复,此时应战,难免有些强撑之势,只是心中执念不去,因此才不顾一切持剑相对。 吴王在一旁看得心中惶急,但见刀光下两人的身影倏忽来去,剑气吞吐,闪闪烁烁,衣裳带起疾风卷动气流,拂得室内光线忽明忽暗。 突然听得一声低喝,室内纱帘被劲风所激,齐齐一飘,近处更有一扇屏风瞬间被削去一个角。吴王心中骤然一紧,果然皇帝被霍丛烨一剑刺伤左胸,但见鲜血缓缓从玄色袍底绣纹间渗出,南宫凌沣却终究站直了身子,众侍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上刀剑握的作响,因苦无命令只得等候,众人心中却只恐他伤重。 霍丛烨好整以暇的收回剑刃,顺手将剑锋低垂,薄唇微抿:“这一剑,是为子静。” 皇帝身子微微一震,旋即口气讥诮:“你别提她你不配提她。” “我为什么不能提?”霍丛烨亦是冷笑:“你为何不想想,你是怎样得到她的?你自己说,她委身于你,可是自愿?”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都是因为你。”在那一刹那,他的眸子在灯光下仿佛笼上一层什么,隔得看不清:“可是到最后,她还是爱上了我,我虽然手段不光明,可是我确实全心全意爱她。” 他语气忽然温柔:“可是我与她的一切,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霍丛烨从不曾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不觉微微错愕。他手上一松,剑锋便滴着鲜血点到了地上。 “当年我第一次在曹府的花园里见到她,那时她一人独自坐在石阶上……”他抬起头来,望着窗纸上反射的微曦阳光,唇畔不禁有了一抹微笑 他面上泛起温柔与宁静,只是沉湎于追忆往事:“那夜是十五,月色很好。又是霍夫人的生辰,我还记得,那夜的曹府花园角落,处处火树银花不夜天,来了许多人,都挤去园子里入席喝酒看戏。我带着禁卫军以便装进了门,后来便在花影中看见,有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对着明月叹息。 我隔着树丛看见她的身影,那时她多小啊,才不过是一个身形青涩平板的小丫头。但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 “我躲在暗处偷偷看她,后来看见你过来,你与她交谈甚欢,我于是有意上前去攀谈。而你,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是不敢明言,你知道么?你这一生,最大的失误,便是由得她在我面前跳了那支舞。 章节目录 第1247章 番外:风尘覆盖2 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女子,可以让你倾尽一切去爱。她或许不是我所拥有的女子中最美的,也不是最好的,但是,这世上再无一人会那样让我痴狂,正如这世上再无一人会是她。” 他目中无喜无悲,凝视着霍丛烨:“她是我的命,是我命中最大的劫数。我试过数次离去,其中也有因为你的缘故。” 霍丛烨似是恍若未闻,室内静得听得到外面呼呼的秋风刮过后山的丛林,带起一阵的涡旋。那窗隙本用棉纸糊得严严实实,但有一扇窗纸识才被剑刃划出了几个窟窿,室中燃着香鼎,忽然箭窟里透进来一阵风,便吹的那香鼎里的香灰四散飞起,袅袅散开霍丛烨的脸半隐在光线的黯淡中,似乎也是一黯,有几分看不清了。 过得许久许久之后,他才道:“你永远不懂,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你拥有那么多的女人,她性情刚烈,根本就不愿意也不屑于做你的嫔妃。” 他眼中透着摄人的寒光:“你是皇帝,天下万物任你予取予求!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珍惜相爱,你却连她要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的话,这些年就不会一直着意呵护她!我不懂的话,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委曲求全,迟迟不去碰她!我不懂,就不会敬她爱她,甘愿为她放下自己的自尊!” 南宫凌沣闻言冷笑,口中话语凌厉,丝毫也不给他有质疑的余地。 “也包括你在她身上用计耍奸?也包括你以爱她的名义,诛杀她的父母亲族?” 白芒一闪,霍丛烨心头火起,不等他回话便一剑狠狠刺到,皇帝举剑相格,“噌”一声两剑相交。 皇帝微微喘息着:“你从来没有得到过她,何来失去之痛?你从不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可是我知道,我知道得太深刻,所以我发过誓,绝不容自己再失去她。你便是强夺了去,我亦是宁死也不会叫你如愿的。” “所以你私下与我父亲协商,以四州境地,换得她在你身边!”因为用力挡着他那一剑,南宫凌沣的手背上隐隐坟起青筋,但声音还是清朗镇定:“是,你父亲已经应了,难道你还要负隅顽抗不成?” 皇帝腕上用力,终于将他的剑震开。霍丛烨他仰面大笑:“他答应?他凭什么替我答应?我不是他,一生守着功名利禄放不下,直到母亲临死,他才知道后悔莫及。” 他眉头轻挑:“我老实告诉你,方才这番格斗,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子静我早已送了出去,此时你便是掘地三尺,也断然找不回来了!” 他一剑刺出,手下用了十分的力度。南宫凌沣乍一听说自己中计,不由的心神一愣,便任由他那一剑兜头刺下。 “嗤”的一声,只听皮肉裂开的声音。原来是南宫凌沣分神之下招架稍慢,霍丛烨一剑已经重重刺在他右肩上,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吴王挺身上前,取过皇帝手中之剑,眉间摒射出一股阴寒的杀气,怒目圆瞪喝来:“来人!谁取下这叛贼的颈上人头,本王悬赏黄金万两,封侯拜爵!” 章节目录 第1248章 番外:风尘覆盖3 南宫凌沣受伤之后才退在一旁,只是微微喘气。少顷见大队禁卫军冲了进来,才挥手道:“不必理会他,你们----都立马追出去,寻找贵妃的下落。” 他右肩上血流不止,也顾不上包扎,便要转身出去。吴王心下急怒,大声问了一句:“四哥!你竟然真的要不顾而去么?这天下,你就真的拱手送给他了?” 南宫凌沣头也不回,走到门槛处才道:“不然给你也可以,只要你杀得了他。” 吴王怒极,继而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四哥!四哥!你为一个女子昏了头,竟然真的连一切都不顾了!天下江山,苍生万民,都抵不过她……” “四哥!你既然不管,那么,便让我来,替你收拾了这一残局!”他剑锋斜指,向霍丛烨胸口刺去,霍丛烨举剑格开,旋即剑锋上挑,两人在宽阔的寝室内打成一团,一时难分高下。 皇帝终究有伤在身,出来珠帘处,便忍不住会疼痛,再看手上鲜血汹涌不止,到底还是招手让宫人给自己裹上了纱布止血。 他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任由宫人跪着给自己上药。眼前只有吴王与霍丛烨的打斗之声,一众侍卫早已被他打发去了寻人。 剧烈的碘酒抹过肌肤,他不由的颦眉暗痛。正在此时,耳畔忽然听得熟悉的女子哭泣之声。他回头细察,原来是寝室内那扇屏风后传来的。 “子静?”他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去看。吴王见此,腾出手往屏风边一跃,回手一剑“唰”得劈开了整架屏风。他的佩剑极为锋利,刀锋削过去,那华丽的十二扇鎏金屏风便被齐腰削去。 躲在其后的女子似猝不防及,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他,竟不惊不骇,眸中似千尺澄潭,寒如窗外雪。 吴王一见子静,本待要一剑取了她性命,被她眸中寒气所夺,剑下缓了一缓,就这么一缓,她已经飞身扑向皇帝身前。 南宫凌沣以为她是惊恐害怕,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想要拥抱她。而她双臂微张,仿佛一只蝶,长长的素衣裙裾拖拂过光亮如镜的金砖地,如同雪白的云霞流卷过天际,翩然扑入他怀中。 “嗤!”利刃刺破皮肉的一声轻响,南宫凌沣像是没有觉察到,仍用手臂环着她,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她慢慢的从他怀里溜下去,最后半跪半坐在了地上,他胸腔里的血汩汩的涌出来,她仰面看着他,并不惊慌。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吴王待要上前来,却被霍丛烨死死拦住了去路。 皇帝跌坐在地,依然踉跄往前一步,用力将自己胸口的短剑拔出来,血溅在她的衣裙上、脸上、发丝上,还有微微突出的小腹上……他看着短剑柄上镂错金花纹,鲜血从他的指间溢出,他只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怖的东西,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她抬起头,面上是微笑美的惊心动魄,缓缓张嘴,声音里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哀凉,亦温柔得似乎一切从来不曾发生:“我从不恨你,我只是恨你皇帝的身份。这一剑,是给我死去的父母亲人的……” 章节目录 第1249章 番外:风尘覆盖4 她的眼中,有深切的仇恨,与难以泯灭的爱意……爱恨交织如流水,顺着她的泪水滴滴晶莹往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曾对她如此说过,而今依然历历在目。 怎么会这样? 他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才能发出声音:“为什么恨我?” 她跪在地上,就在他身前,轻轻伸出双臂环抱住他,慢慢的,小心的,将脸贴到他的袍子下摆,血顺着他的袍子流下来,流到她脸颊上,滚烫的血,仿佛是泪,那样烫,她是再也没有泪了。 她将他的手盖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结晶与骨肉。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再也不能放开。她说:“我不恨你,可是,我恨你天子的身份。你让我……失去了那么多,你欠我的,这一生,再也还不清……” 他闻言嘴角上扬,仿佛是想笑,身子抖动时牵动了伤口,更多的血喷涌而出,他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就像再也不能放开。 他轻轻的唤她的名字:“子静……”他还握着那短剑,血弥漫过剑柄上:“是啊,我欠你的,这一生,实在太多”……心里涌动而起的,只有一句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岁月静好,永如初见…… 她的眼泪终于滚滚的落下去,和着血与泪,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到了今日,一切都成了枉然。她不敢去想他的所作所为,只觉心中的爱恨都足以覆灭一切。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这恨如同万千虫蚁,在她心间啃噬,令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样复杂难以言语的感情去面对他,那些血汩汩而出,仿佛流走是不是他的生命点滴,而是他与她之间,数年以来纠缠的所有恩怨爱恨。 她知道,自己切实的爱过他,就如这一刻,也许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是她依旧还是无法割舍自己腹中的骨肉一样。但是她亦知道,他们之间,隔了这样的血海深仇,此生已再无可能。 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有一颗很大的眼泪,缓缓涌出眼中,他以为自己是再不会哭了,那眼泪滚落,滴在了她的乌发上。 她终于缓缓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拭去脸上的血迹,她轻轻道:“我不要再见你了,我们----此生来世,不要再见。” 她直直立在他面前,因为绝望与无法言说的痛苦,那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深深的陷进去,雪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 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身上那件素色云锦软缎宫装的下摆,便如水波般轻漾。南宫凌沣仰望着她的脸色,心里只觉慌的所有一切都混乱了。他不顾一切的上前来,带着剧痛移动着身体,任凭鲜血斑驳洒下一路。 终于近到她面前,他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右腕:“子静,你听我说。”她的一只手被他握住,也并不挣扎,只是冷冷瞧着他,他睥睨天下,半生来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被她这目光刺痛了。 章节目录 第1250章 番外:风尘覆盖4 他心里只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绝决的看着他。 他早就想好的一篇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说得那样艰难:“子静,我知道,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求你信是一次,这一次,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她看着他,唇边缓缓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满门皆死,无一幸免,你好狠的手段!先杀了我全族,然后再嫁祸给霍丛烨?你----便是这样爱我的么?你这样的行为,我只问你,他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孩子?你又如何去解释,自己下令杀了他的母亲全家?” 他不敢回答她的质问,声音里仿佛是哀求一般的卑微与恳切:“子静……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这一次,只是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我不能没有你……”。他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终于在无边的悔恨中深深埋下了头。 多少年了,多少年,似乎这一生,第一次哭的这样肝肠寸断一般。他以前总以为,自己是一个不会哭的铮铮铁汉,谁曾想,英雄亦有挥泪时,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一任鲜血涌出,埋头痛哭时牵动了伤口,那痛也不再凌厉。似乎是血流的多了,他开始全身一阵阵的发冷,有一种止不住的颤抖,让他眼前开始浑沌起来。 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他止住全身的轻颤,艰难的说来:“子静,我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还有孩子,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好好爱你。” 我会好好爱你,用尽此生全部的力气----他凝眸无声的祈求,她却缓缓的将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 唇边的笑意渐渐四散开来,那笑容渐次在脸上缓缓绽放开来,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的森冷:“陛下,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帝----你原是无需爱的,也绝对不能真心去爱一个人……你的爱,只会给你身边的女人带来不幸.....”。 他不知道,她亦在内心焦灼痛苦的想道:如果你不是天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泪光汹涌时,她咬破了下唇的柔软内壁,腥甜的鲜血随着痛彻心扉的感觉一起涌来,她却无比清醒的明白了,这一生,都已经成了永不可及的痴念……再无可能了……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子静。”她吞回泪意,狠下心来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微微一动,终究是不避不躲,只听“啪”清脆一声,他的脸颊上缓缓浮起指痕,她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便跟着踉跄着向前扑去,他紧紧扶住她的身子:“子静。” 他真的在哀求,只可惜她已什么都听不进去。回转身朝霍丛烨点头道:“丛烨哥哥,我们走吧!不要再纠缠了……”。 子蘩顺势朝吴王冷笑道:“王爷,你家皇兄伤的很厉害,你还有心情和我哥哥打斗?” 第1251章 番外:风尘覆盖5 她所言非虚,吴王早已看见皇帝一身鲜血淋漓,只是苦于自己被霍丛烨缠住了手脚,带来的侍卫又被打发去了外面这才不得不苦苦支撑着。听得子蘩这样一说,霍丛烨又停住了进攻,他慌不迭的弃战过来扶住皇帝,朝外面厉声喝道:“来人啊!人都死哪里去了?” 他唤了半天不见人进来,于是撕下衣袖上的一块将皇帝胸口的伤处包扎起来。那血渗的很快,迅速的将褐色的精密绣纹掺透。南宫凌沣人已经虚弱的发昏,只是死死的按住手,不肯吭声。 “四哥!四哥!……”。吴王焦急不已,四下里张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人已经被霍丛烨布置的人收拾了干净,直到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止血药时,才发现四下已经空无一人。 子静走了,他们----都走了,一室的寂静,只有腥浓的血腥之味,弥漫在这原本庄严肃静的古刹后山之中。 终于给南宫凌沣止住了血,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拢在怀里,两人委顿着坐在地上,只听南宫凌沣嘴唇微张着,声若细蚊:“子静……”。吴王眼角一酸,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掌。 “四哥……”他不由的悲凉顿起,一时间顾不得形象,竟然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京城外,一对骏马急驰在官道之上。秋日天色暗的早,这几日太阳极好,是以马儿驶过时,扬起一阵阵的粉尘。 霍丛烨心知子静怀着身孕,所以小心的带着她共乘一骑。他们已经走出了大融寺许远的距离,马蹄声轻舞响过,身后的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譬如那爱恨情仇,亦缓缓的淡去了。 是年腊月,皇帝南宫凌沣下旨昭告天下,册曹子静为自己的继后,谥号德贞。只是此旨一出,后宫却有传言传出来,说皇后早已在京城瘟疫流行时,便已死在了自己宫中,就连腹中的皇子,也未能保住。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坊间的百姓自然唏嘘不已,为皇帝这份痴情,也为这命运多殇的红颜易逝。 到了腊月,天气严寒,边关战事渐止,而因为大雪初降的缘故,江南的瘟疫也终于平复。宫廷因为此二喜,才终于恢复了一些丝竹礼乐之声。各宫的嫔妃们纷纷脱下之前的素衣袍服,换上往常秋喜时节赏花赐宴时的喜庆华裳,有心思精巧者,虽然内务府没有赏下新衣,到底库房里还有些存货的,便自己寻了出来,裁成新衣,自娱自乐。 而新年里的初一,南宫凌沣却收到了一样匿名送进宫来的东西。打开锦盒,他看见内中装着一束乌黑的发丝。拈起来一看,才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一束婴孩的胎发。 她在胎发下用澄心堂纸写着两个字,不悔-----想来,这就是她给孩子取的名字了。 皇帝摩挲着这束胎发,良久良久之后,才一个人趴在金案之上,哦呵呵呵的,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哭完了,抬起头,却又笑了起来。 ━━━━━━━━━━━━━━━━━━━━━━━━━━━━━━━ 本文内容由【陌晁凤】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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