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重生之锦绣前程 作者:楚秋 编辑评价: 重生的叶茜寄居在四代人口同居的国公府,长辈心思,各房盘算,不得不步步为营。机变善断与叶家早有婚约的孟昭;与寡母相依为命,读书上进的展飞,两个男性寄居者搅乱了这一池春水。谁是良人,谁是过客,认真的辩析,终于夫妻携手创造光明未来。 本文角色众多,人物刻画鲜明,故事推进层层有度,高潮迭起,引人入胜。 ☆、重生   “阿茜,这孩子是大哥外头女人生的,嫂子还不知道。兄长怕嫂子吵闹,想让我们暂时抚养,以后……”   怀里的刚出生的孩子哭声震天,吕石林笨拙的抱着,明明是十月天,衣服并不厚,身上却是汗流夹背,看着叶茜的神情更有几分惶恐。   叶茜神色淡漠,十五年夫妻过到现在,看着吕石林如此拙劣的演技,心中没有悲伤愤怒,连吕石林怀里哭泣的孩子,她都不太在意,只是道:“我进宫之前交给你二百两银子,现在我要用,你去拿出来。”   吕石林脸上更惶恐了,吱唔着道:“那笔钱……大哥,大哥借去了……你要是不信,就去问大哥。”   “大哥是你亲大哥,不管当弟弟的多么不屑,他也会帮你圆谎,让你家宅和睦。”叶茜说着,有几分自嘲的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孩子是叶玉珠生的,你拿钱赔了她丈夫,又把孩子抱过来给我养,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是的,这真是大哥的……”吕石林急切的解释着。   “给我住嘴。”叶茜一声吼打断吕石林的话,道:“你入赘叶家这些年,你自己说你做过什么,我不求你顶起门户,至少在家里要安份守己。屋里丫头你摸不上手,就去勾搭叶玉珠,现在竟然敢抱野种回家。”   吕石林听得身体颤抖起来,刚想辩解,叶茜上前把一步把孩子抢过来,交给身边的胡婆子,道:“给叶玉珠送过去,谁生的谁养的。”   吕石林看看孩子,满是担忧,却不敢去抢。   叶茜又咐咐胡婆子道:“把家里的婆子都叫上,再叫上几个伙计,敲锣打鼓的送,让街坊邻居都看看,叶玉珠如何偷人,还跟人生下野种送到我家。”   吕石林上脸上又是惊又是怒,上前拦住胡婆子,道:“你……你这样岂不是要逼死玉珠,她怎么说也是你姐姐。”   “姐姐?她是父亲妾室苗氏带过来的女儿,虽然改了叶姓,却没有入祖谱,父亲从不承认她是叶家女儿,我更叫不着她姐姐。”叶茜冷笑说着,叶家只有两个女儿,除了她这个原配生的嫡长女,再就是继母生的次女叶荞,叶玉珠从来都不算叶家的女儿。   吕石林不敢反驳,小声道:“你们总是从小一起长大……”   叶玉珠的身份是去世岳父定下来的。从户籍上说,叶家有三个姑娘,最大的叶玉珠,次女叶茜,三女叶荞。但叶茜在叶家的称呼是大姑娘,叶荞是二姑娘,至于叶玉珠……从上到下都是直接叫名字,或者珠姑娘。不管是叶茜还是叶荞都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在叶家的时候算是半主半仆,后来出嫁更是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是哟,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你跟叶玉珠也算是青梅竹马,情义绵长。”叶茜冷讽的着说,看向吕石林又道:“你是入赘进叶家,儿女都跟我姓叶,与家里又没有任何建树,竟然也敢抱着野种回家,你哪来的自信。”   吕石林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茜话音一转,冷哼着道:“叶玉珠自小就会勾搭男人,当年她勾搭大哥的事你忘了吗?要不是姨妈不同意,她现在就是你大嫂了。这些年来她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现在年龄大了,好点的男人都看不上她,也就能看上你了。”   吕石林把头低了下来,好一会才喃喃自语的道:“我……那男人对她实在不好……”   “一个天天勾三搭四,总想着再找个有钱男人改嫁的女人,哪个男人都不会对她好。”叶茜冷笑说着,叶玉珠最大的本事就是勾搭男人,技能是满级了,但眼光太挫,最多能弄点钱花,到现在三十几岁了,混的跟暗娼似的。   吕石林低头不敢吭声。   “说起来叶玉珠自己有丈夫,又总是在外头勾搭,你怎么能认定这孩子就是你的呢。”叶茜质疑的看向吕石林,又过去看看胡婆子怀里的孩子,道:“这孩子可是谁都不像,你到底怎么认定是自己的?”   吕石林好一会才小声道:“滴血认亲。”他也没那么傻,不会任由叶玉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   “呵,是吗,那就再验一回。”叶茜说着,对身边的丫头道:“端碗清水来。”   丫头转身要去,叶茜想了想却是叫住她道:“你别去了,还是老爷自己去吧,自己准备的水,也就不用担心有人给你做手脚。”   吕石林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人,听叶茜如此说,心中也有几分疑惑。转身去后头,都没从水缸里取水,而是看着婆子从井里现提打起来的水。清水端到厅里,吕石林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先刺了自己一下,又刺了孩子,两滴血在碗里打转,就是不相融。   “贱人竟敢骗我!”吕石林一声怒吼,从胡婆子怀里抢过孩子就往外走。   叶茜坐着不动,看着吕石林这样冲出去,便屋里婆子道:“多叫些人跟着,一定要把银子要回来。”她是不差二百两银子,但再不差钱她也不会给叶玉珠。   两个婆子赶紧跟了出去。   叶茜仍然端坐在主位上,心中只有疲惫和麻木。父亲无子,她做为长女招赘姨母家的表弟为夫,自小跟着姨母习得一身医术,青出与蓝,二十几岁就名震京城,多次被召进宫为后妃们诊症,当今圣母皇太后的眼疾都是她看好的。   凭着宫中赏赐,再加上原本叶家的家底,她早不用走穴行医。倒是有许多人拿着金银上门来求医,日子越来越好,吕石林却是越来越不安份。   她知道叶玉珠在勾搭吕石林,吕石林有钱不说,两人有一腿了,至少能恶心她,叶玉珠从来不放过恶心她的机会。不过叶玉珠也未免太小瞧她了,她虽然专职妇科与外科,但做为一个大夫,让男人不能再有孩子并不是难事。叶玉珠想把野种塞到叶家恶心她,她就让叶玉珠自己吞下去。   不过对吕石林,她还是心软了些,总想着是姨妈的儿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其实小时候多么听话懂事早就是过去式,现在是年龄越大,家里越有钱,也就越不安份。只是不能再有孩子是不够的,该直接把他的祸根去了,他也就彻底老实了。   胡婆子看叶茜这样坐着,便上前道:“太太歇歇吧,宫中贵人们只怕还要召见。”   叶茜轻吁口气,是觉得累了,道:“我去睡会。”   她这是刚刚从宫里回来,衣服都没来的及换,吕石林就抱着孩子来找她。指望着吕石林体恤她那是不可能了,人要爱惜自己,自己都不爱惜,指望着谁去爱惜。   胡婆子叫来丫头铺床,自己则帮着叶茜脱了外衣,卸了头饰。   “你也累了,去歇会吧。”叶茜说着,她是需要好好睡一觉。   ---------------------------------------   “姑娘,大姑娘……”   丫头的呼唤声就在耳边,叶茜睡的迷迷乎乎,却有几分疑惑,大姑娘?这是叫谁呢?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葱绿的纱帐。叶茜心中更疑惑,她一直挂的是个水墨帐子,谁给她换掉了,而且这种鲜嫩的颜色她早就不用了。   “大姑娘总算醒了,老爷寻的裁缝来了,二姑娘己经过去了,姑娘也快起来梳洗吧。”小玫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神情很是兴奋。   叶茜整个人却是呆住了,她当然认得小玫,比她大三岁,是她的贴身丫头,后来家人赎身嫁人,过的很不错,还时常回来给她请安。按年龄算,小玫也得三十几岁,而不是现在这样,十来岁的模样,身量还没长齐。   下意识抬起手看,不再是长年操劳诊脉的成年手掌,而是孩童的稚嫩。再看屋里摆设,就更熟悉了,拔步床,菱花镜,连屏风都是那样的眼熟。从五岁住到十五岁,成亲时换了换家俱,基本摆设并没有变。直到她二十七岁父亲叶宗山去世,她和吕石林搬到正房去住。   “姑娘怎么还发怔呢,二姑娘己经先去了。”小玫看叶茜在床上坐着不动,连忙上前来扶叶茜,语气也有几分着急道:“要是二姑娘把好料子都挑走了,过些日子就是老国公爷五十大寿,姑娘要穿什么去。”   “老国公爷五十大寿?”叶茜重复着这句话,做为理国公府的旁枝,老国公爷每年寿辰她都会去磕头领赏,唯独这一年她没去,而就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   小玫看叶茜仍然在发怔中,担忧起来道:“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有点困,打水我洗洗脸。”叶茜打个哈欠说着。   小玫手脚麻利,没一会端水进来,叶茜看着水中的自己,有几分失神,老国公爷五十大寿,那她今年是八岁,苹果一样的小脸,还稚嫩的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过去,但既然老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就得努力回出个样子来。   头发是最简单的包包头,衣服也是一般的棉布衣,因为年龄小,衣服换的快,好料子还不舍得用,过年过节才能穿身绸衣。此时的叶家刚脱贫不久,她这个大姑娘也就小玫一个贴身丫头使唤,差不多的事还要自己动手。   “姑娘一定要挑上几匹好料子,裁两身像样的衣服,老国公爷五十大寿是大日子,亲友们都会去。”出屋门时小玫叮嘱着,只怕叶茜吃了亏。   叶茜脸上笑着,心情却有几分感慨,叶玉珠二月生日,她是五月生日,叶荞是十二月生日,三人同年,只差在月份上。八岁正是她与叶荞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争父爱,争衣服,争吃食,只要能想到的都要争一争。倒是苗姨娘和叶玉珠两个里里外外做好人,一会这样调停,一会那样说和,结果是她与叶荞的矛盾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叶荞寻了门好亲事远嫁出京,她招夫入赘成了一家之主,苗姨娘挑拔不了,叶玉珠也嫁出去了。到叶宗山去世时,叶荞带着夫婿儿女回来奔丧,姐妹俩坐在一起,边哭边说,把半辈子没说过的话全说了,感情倒是好了许多,也开始通信来往。   叶家住的是三进小院,做为理国公府旁支,虽然还没出五服,家中境况跟理国公府就是天差地别了。十亩薄田,三间瓦房就是叶家分得的家产,祖父祖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扶持,父亲叶宗山只是长大成人就吃了无尽的苦头。成年之后以十两银子为聘礼娶了母亲,隔壁大夫的大女儿,可想当年的贫困。   现在住的这三进院子还是她六岁时翻盖的,前头一进是客厅和书房,中间一进是住处,叶宗山住正房,叶茜住东厢,叶荞住西厢,苗姨娘住正房东边的两间耳房,叶玉珠住西边两间耳房,最后一进是放东西的后罩房。   翻修了房子之后,叶家又买了下人,虽然离大户人家还很远,但看着也像模像样。十来个下人,有车马,出门也算是前呼后拥。   小玫打起帘子,叶茜进到堂屋,父亲叶宗山当中正坐。方桌上摆着几匹料子,叶荞己经在了,带着丫头正看着料子。听到脚步声,叶荞回头看她一眼,却是给了她一个白眼。   顾不上理会她,叶茜只是看向父亲,叶宗山今年不过二十六岁,看着却有三十岁出头,鬓间己有银丝。小时候她一直觉得叶宗山对她不好,直到后来叶宗山放弃过继,把大多数家产留给她,任她坐山招婿,她才晓得自己这个长女在叶宗山心中有多重要。   “爹爹……”叶茜只觉得这一声有千金重,若是叶宗山少拼一点,多保养自己,也许不会四十几岁就过世。而所有的拼搏都是为了她,为了她将来的日子能过的更好一点。   叶宗山笑着道:“去看看料子,自己做两身,也给你的丫头做一身,过几天要给老国公爷拜寿,要打扮的体面些。”   叶茜看着父亲,把眼泪强忍回去,笑着道:“爹爹也要一起去,也要好好裁两身衣服。”   叶宗山听得笑了,道:“爹爹有衣服,你和荞儿要好好打扮,挑两身自己喜欢的。”   叶茜看看方桌前东挑西捡的叶荞,笑着道:“我是姐姐,应当让着妹妹,先让妹妹挑吧。”   叶宗山听叶茜如此说,十分欣慰,道:“好孩子。”   正捡挑布料的叶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叶茜。实在是俩人争抢惯了,突然间叶茜一副大姐姐的作派,让她十分不适应,便道:“姐姐喜欢什么只管来挑,免得我挑完了,又说我霸住好东西不给你。”   叶茜听得只是笑,三十岁的灵魂早就熟透了,对这样的话根本就不在意。上前两步走到方桌边上,看看摆着的几匹料子,红,紫,蓝,青各色都有。实话说叶宗山很没有眼光,尤其是给小女孩买衣料,眼光挫的惨不忍赌。   “依我说,爹爹不如派个小厮跑一趟,把布料颜色换一下。换成四匹大红色,一匹绿色,这几个颜色,都不太合适我们。”叶茜说着。   叶荞听得眉头皱了起来,道:“大红色?那多俗气。”   叶茜笑着道:“我们这趟是给老国公爷拜寿,我们年龄小能打扮到哪里去。不如每人两身大红衣裙,连都剪裁一样,去的时候梳一样的头饰,乍一看两个红色吉娃娃,看着倒是喜庆。跟着的丫头,每人一件绿色比甲,搭配一起倒是很有特色。”   叶荞脸拉了下来,道:“小姐穿大红,丫头穿大绿,你是想俗死人吗。”   “这样才能让人记的住。”叶茜笑说着。   理国公府老国公的五十大寿不可能只摆一天酒,从皇亲国戚起到一般官员,分开招呼肯定要几天,等到旁支去磕头请安时,至少是五天后了。   前头几天要招呼外头宾客,不能有丝毫失礼之处,到自家人时,理国公府上下都是人困马乏,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花红柳绿的看了好几天,两个八岁的小姑娘到跟前,打扮的再精致估计都没啥印象。倒不如打扮成吉娃娃,尤其是叶老太太素来爱红喜绿,小姐丫头如此搭配,效果也就更好。反正年龄小,俗不俗的说不上。   叶荞对这个提议很不以为然,叶宗山却是觉得有理,叫来小厮和婆子,让他们拿着布料去换。裁缝一直在旁边等着,此时便上前给众人量尺寸。   “红红绿绿的,难看死了。”叶荞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又瞪了叶茜一眼。要不是两人穿的都一样,她肯定会以为叶茜坑她。   “这样穿才好。”叶茜笑着说。   叶宗山也笑着道:“你们姐妹俩穿的一样,再梳一样的头饰,看着像是双胞胎,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肯定喜欢。”   小姐和丫头的尺寸全部量完,婆子也抱着衣料回来。按叶茜说的,四匹大红一匹大绿,都是上等的料子,颜色十分喜庆。叶荞看的越发不满意,但尺寸都量过,裁缝己经拿着布料回家干活了,再反对也无效,便气哼哼的回房去了。   “这丫头……”叶宗山只是看着笑笑。   叶茜笑着道:“妹妹还小,再大些也就是懂事了。”回想起她这个年龄,也跟叶荞差不多,不然两人也不会斗的你死我活,水平都高不到哪里去。   叶宗山看着叶茜十分欣喜,道:“你能如此懂事,爹爹更高兴。” ==============================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新坑,大家捧场啊~~~~~~~   PS:文案上说的二十年是个虚数,二十年左右的意思。 ☆、苗姨娘   叶宗山没在家吃晚饭,理国公府在办大喜事,做为在国公府办事的旁支,叶宗山忙的很。就是平常没大事,叶宗山也是常年跟着现任国公爷叶大老爷忙东忙西,叶家的家业也是这样忙过来的。像国公府这样的大户,拔根寒毛都比平头百姓的腰粗,家里几个管事比他们这些沾些带故的旁支都过的好。   跟有国公府扶持的嫡系相比,叶家差许多,但跟一般旁支比,叶家的日子算是过的很不错了。多少旁支想到国公府里谋点差事,都找不到门路。   “姑娘,厨房炖了鸡汤,我先给姑娘盛了一大碗。”小玫端着托盒进来,一大碗汤,两个素菜,一个荤菜,还有两碗白米饭。   叶茜看小玫笑的如此开心,就知道小玫占在便宜了,便笑着道:“家里也不缺吃的,以后你也别老跟小月斗气,我到底是姐姐,她是妹妹。”   要是叶宗山在家,大家一起吃饭,就是苗姨娘和叶玉珠也可以在末席一起坐着吃。要是叶宗山不在家……她和叶荞不屑与妾室一起吃饭,两人又不和。结果就是每每到了饭点,叶茜和叶荞的丫头都去厨房,两人先给自家主子盛了,剩下的才是苗姨娘和叶玉珠的。   就是苗姨娘管着厨房,虽然敢私下里给叶玉珠做点吃的,但三餐正食绝对不敢自己先吃了给叶茜和叶荞剩下的。苗姨娘倒是干过一回,结果被她和叶荞指点脸骂了一通,又告到叶宗山那里,吃了一回大亏,苗姨娘也就学乖了。   小玫听得有几分惊讶,不解的看向叶茜道:“姑娘怎么突然……”   “爹爹劳碌一天回来,是想看到我们姐妹和睦,还是争吵不休呢?”叶茜笑着说。   小玫想了想,马上笑着道:“是噢,大姑娘和和气气的,就更能显得二姑娘吵闹不休,老爷肯定也会更疼大姑娘。”   叶茜听得有几分哭笑不得,也不想去解释,笑着道:“记得以后对二姑娘和小月要和和气气的。”   “嗯。”小玫点头。   叶宗山素来晚归,有时候根本就不回来,叶家没有女性长辈,再者小门小户的也没有早晚请安的规矩。晚饭过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叶茜哪里也没去,跟小玫坐着闲聊。虽然都是亲身经历,但二十几年前的事,许多细节想不起来,只是大概知道什么时段发生了什么事,近期的琐碎事情就不太清楚。   正听小玫说着闲话,外头却传来苗姨娘娇娇怯怯的声音:“大姑娘在屋里吗?”   小玫起身去迎,苗姨娘打起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叶玉珠。   叶茜也站起身来,不禁上下打量着此时的苗姨娘,她比叶宗山小一岁,长相一般,身段一般,气质就更一般了,很平常的妇人。但是苗姨娘的行动举止有许多不好的习惯,明明不是纤弱妇人,说话却是娇娇怯怯,两句话说不好眼里就含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要是苗姨娘真有白莲花的容貌,白莲花的气质,这样装装也就罢了。偏偏长相气质一般,更不瘦弱,再平常不过的的妇人,连青春都没有了,天天这副作派就让人受不了。   相比之下叶玉珠就青出与蓝了,叶玉珠生的不错,虽然不及叶荞和叶茜,也算是小美人一个。再配上纤纤弱弱的身材,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晚饭炖的鸡汤,我担心大姑娘嫌油腻没多吃,又做了份点心,大姑娘尝尝看。”苗姨娘说着,身后的叶玉珠打开食盒,把一盘绿豆糕放到桌子上。   “晚饭的鸡汤味道很好,我倒是多喝了一大碗,此时正觉得撑,姨娘自己吃吧。”叶茜笑着说,眼睛却不由的看向叶玉珠。   此时叶玉珠也是八岁,娇娇怯怯的小脸,马上就能滴出两缸泪的眼晴,个头不矮,却生的瘦弱,一阵风恨不得都能吹走,不知道还以为叶家怎么虐待她。虽然不算是叶家的正经小姐,但叶宗山也没有把她当丫头对待。一样上学读书,衣服首饰虽然比叶茜和叶荞少了些,却总是有几样。后来家里钱多了,也给她买了个丫头使唤。   叶玉珠也正看着她,对上叶茜目光就赶紧低下头。叶茜实在想不起小时候与叶玉珠相处模式,看叶玉珠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   上辈子与叶玉珠正式开战是在彼此成亲之后,叶玉珠觉得自己太亏了,她出嫁算上嫁妆才花一百银子,而叶荞的嫁妆数千两之多,最后留给叶茜的更超过万两。她觉得她再是养女,也不该只给这点。   “我和玉珠晚饭吃的也多,大姑娘爱吃这个,不如留在屋里,姑娘饿了吃。”苗姨娘说着,话语中满是讨好。   叶茜倒是喜欢绿豆糕,但对苗姨娘送来的绿豆糕没什么兴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苗姨娘送了一盘绿豆糕给她,只怕得要她一百斤绿豆当报回礼。道:“先放着吧,姨娘请坐。”   说话间三人坐下,小玫端茶上来。   苗姨娘的身世说起来也挺可怜,父母早亡,被大伯卖给了一个光棍,生下叶玉珠后各种受气,婆家嫌她生个赔钱货。更不幸的是叶玉珠刚满月丈夫在外闹事被打死了,早投无路之时抱着叶玉珠到叶家当了奶娘。   接下来事就与叶家相关了,这还得从叶家的泼天狗血讲起,也是叶茜和叶荞不和根源所在。叶宗山的原配是叶茜的母亲方氏,方氏生叶茜是难产,生完没几天就撒手走了。孩子太小,家里又穷请不起奶妈,再加上要办方氏的丧事,方氏的妹妹也就是安林石的娘,学医的吕姨妈便把叶茜抱过去暂养。   当时叶宗山二十岁不到丧妻,所有人都晓得他肯定会再续娶,但谁都没想到会娶的这么快,方氏的五七刚过,叶宗山就把叶荞的母亲清娘娶回家里了。叶宗山父母早亡,自幼家贫,常去国公府或者嫡系那里打秋风,清娘就是国公府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因为在方氏丧期之中,清娘进门倒是没大办,做为叶老太太的大丫头,她手里多少存了些私房,后来叶宗山也靠着清娘的人际关系,在国公府谋到了差事,可以说叶宗山是靠清娘挖到的第一桶金。   如此急促的续娶清娘,邻里之间本来就有点议论,不管是方家还是吕姨妈都对此十分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然后更夸张的事来了,清娘六月底进门,到十二月底就生下了叶荞,叶宗山十分欢喜,起名摆酒,上祖谱,一点没有带绿帽子的意思。这样的反应很明显是清娘与叶宗山早就勾搭上了,方氏还活着的时候,清娘就怀孕了。   为此吕姨妈有好几年不与叶宗山说话,叶茜更是一直养在吕家。直到叶茜六岁,清娘己经病逝,叶家的房子翻盖完毕,家里钱多了,叶宗山三请四请,总算把叶茜接回家里。   俗话说的好,小三当久了总会遇上小四,清娘进门没多久,苗姨娘就来了。清娘生下叶荞之后身体不太好,奶水也不足,当时叶家的境况虽然比先前好点,但也好不多。苗姨娘此时是四处帮工,又是邻居,清娘很同情苗姨娘的遭遇,便让苗姨娘带着女儿来叶家帮忙,主要是给叶荞喂奶,照顾她的身体。   清娘确实是善心之举,没想到苗姨娘恩将仇报上叶宗山的床。苗姨娘最初的打算并不是要当妾,清娘生完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再加上前头方氏也死与生产,很多人都说清娘也许过不了这个坎。苗姨娘想的是,要是清娘死了,自己巴上叶宗山还能当个填房。叶宗山虽然条件不好,但苗姨娘带着叶玉珠更寻不到好的。   没想到清娘病了一段时间后,身体渐渐好了,等到她出了月子,叶宗山跟苗姨娘的事也闹出来了。叶家便是一场大闹,苗姨娘的伯伯,弟弟都过来了,闹的不可开胶,苗姨娘的伯伯还吵着要告官。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叶宗山给了苗姨娘家里五十两银子,苗姨娘则带着叶玉珠留在叶家,苗姨娘给清娘端茶当了妾室,叶玉珠改姓叶成了养女。   叶家也跟着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平静下来。清娘的身体是病病好好,在叶荞五岁的时候病逝。苗姨娘倒是活的很长久,跟了叶宗山一辈子,却没有给叶宗山生下一儿半女。上辈子叶茜给苗姨娘诊过脉,她没说出来,心里却有数。苗姨娘是被下药了不能生,从时间算应该是清娘做的。   “我娘家的事大姑娘也晓得的。”苗姨娘一脸苦逼样的开口了,眼泪直在眼框里打转。   叶茜想了想,实在想不起苗家现在的情况,便干脆不开口,等着苗姨娘继续说。   苗姨娘眼泪都掉了几滴,结果叶茜不接话,只得接着道:“我那大伯就不必说了,我只当他死了。唯独家中小弟,早到了说亲的年龄,我那大伯却是丝毫不操心,前几日回家去听邻居们说,大伯想让他去做上门女婿,我实在担心,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是要承香火的。”   叶茜有印象了,苗姨娘的弟弟苗军,叶宗山去世时还过来闹,被她打了出去。道:“虽然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姨娘父母早亡,苗大爷也不小了,可以自己做主。”   苗姨娘哭的更伤心,道:“我那大伯……我小弟如何敢违抗。我有个笨主意,想着请他到家里住些日子,老爷看着说门亲事。”   叶茜惊讶的道:“让爹爹说门亲事?爹爹用什么身份以苗爷说亲事,要是苗老爷闹起来,这又要如何说?”   苗姨娘眼泪掉的更凶了,头也不禁压低了,妾室的娘家不算亲戚,从礼法上说,苗军跟叶家是无亲无故。她没想到的是叶茜说的如此直接,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但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道:“我那大伯如何敢跟老爷闹,只要小弟来了叶家,他就不敢了。我还有点私房银子,省一省也能给小弟娶门亲事,老爷心善,肯定会同意。”   叶茜没接话,要是叶宗山真会同意,苗姨娘也不会来她屋里哭诉了。幼年的印象里她虽然见过苗军,却没有共同居住的经历。停了一下道:“爹爹怎么想的,我不晓得。不过我和二姑娘今年都八岁了,若让个无亲外男住到家里,男女有别,只怕十分不方便。”苗军娶亲时帮几两银子很有可能,但让苗军在家里住不可能。所谓善心,也是在自家方便的情况下。   苗姨娘脸色难看起来,没想到叶茜会拿男女之防堵她。旁边坐着的叶玉珠轻咬着下唇,道:“舅舅今年都二十岁了,住在书房前院,妹妹们都住在后院,哪里会有妨碍。”   “你也是跟着念过书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叶家就这么大的地方,前院后院也就是一墙之隔,让一个无亲无故的外男在家里住着,姑娘的名声真好听吗?”叶茜说着,直接道:“就算是爹爹无所谓,我还得顾自己的脸面,二姑娘那里恐怕更说不过去。”   叶荞虽然最讨厌她,但对苗姨娘和叶玉珠也喜欢不到哪里去。相对来说,叶茜和苗姨娘没那么大恩怨,好歹还能坐下来说两句。要是到叶荞屋里,只怕叶荞早把她们赶出去了。   叶玉珠把头低了下来,虽然极力忍耐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恨意。叶茜看在眼里心中却闪过一丝惊讶,在她的记忆里叶玉珠是从出嫁时才开始恨上叶家的,叶玉珠连继女都算不上,妾室带来的拖油瓶,叶宗山待她不算薄,再加上苗姨娘补贴着,过上大半个小姐待遇也差不多了。   直到叶玉珠出嫁,对婚事以及嫁妆都十分不满,为此苗姨娘和叶玉珠在叶宗山跟前哭过好几回。叶宗山却说的明白,本来没有血缘关系,念书上学,穿衣吃饭从来没有短过,他这个养父够意思了。财产他是要留给亲生孩子的,叶玉珠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给她这些己经仁至义尽。同样的他的老辈之年也与叶玉珠无关,不会让叶玉珠出半文钱。   苗姨娘擦擦眼泪,可怜巴巴的看向叶茜,道:“大姑娘心善,我那弟弟……”   “此事总要由爹爹做主。”叶茜打断苗姨娘的话。   回想起上辈子,叶宗山没有续娶,也没有再纳妾,后半辈子只有苗姨娘一个人,也常到苗姨娘屋里去。苗姨娘仍然当了一辈子姨娘,还是管灶台做饭的姨娘。至于家中内务则是她来打理,十二岁以后她就开始管家了。   一直到最后叶宗山去世之前还交代,他死后苗姨娘不准再住叶家,由叶玉珠照顾或者再去庙里,叶家只供每月二两银子的日用供给,苗姨娘过世丧礼是叶茜的,却不入叶家祖坟,任外在城外找地或者直接埋到寺庙后院。   从情理上说,叶宗山对苗姨娘有些冷情,好歹就这么一个女人陪了他到老,却连祖坟也不让入。但想想苗姨娘的性格脾气,实在是太能想好事,恨不得天下间的好事都是她的。装委屈装白莲花也许能哄笨男人一辈子,叶宗山开始时也许被她唬住过,后来就清醒了。   苗姨娘抹泪看着叶茜,还想再说,叶玉珠突然插嘴道:“妹妹说的是,是我和母亲思虑不周,让妹妹为难了。”   说着叶玉珠站起身来,给苗姨娘使了个眼色,苗姨娘似乎心有不甘,叶玉珠便直接道:“时候不早了,不打扰妹妹歇息。”   苗姨娘也只得站起身来,叶茜笑着站起身,却没有送的意思。小玫打起帘子,送苗姨娘和叶玉珠出屋门。   直到东厢房的门关上了,院中也没有别人,叶玉珠小声恨恨的道:“我就跟娘说,叶家人刻薄寡恩,没一个好东西,你偏偏还来求。”   苗姨娘抹泪道:“那你舅舅要怎么办,娶媳妇是要钱的,还要买屋,我手里那点钱哪里能够。”叶家脱贫吃上肉没多久,前两年又翻盖了房子,家里相当紧迫。她穿的还是棉衣,首饰也就是银,铜的,她就是管着厨房,能够捞一点,但家境如此,实在有限。   “哼!”叶玉珠冷哼着,道:“娘放心,我有办法。” ☆、姨妈   叶茜没去想叶玉珠,实在是以叶玉珠上辈子的失败以及智商硬商,她真不觉得叶玉珠能翻起什么浪花来。次日早饭过后,辞别叶宗山,叶茜就带着小玫心急火撩的看吕姨妈,昨天跟小玫聊了大半天,最近的琐碎事务己经基本了解,不会答非所问。   其实也不能说是去看,每天上午跟着吕姨妈学医是现在的日常活动。叶茜六岁归家之后,头一年是读书,叶家才翻盖好房子,地方宽敞了,手里也有点钱。便没去外头上女学,叶宗山出十五两年薪请了老师在家授课,这也是吕姨妈同意叶茜归家的原因。   老师教了一年,姑娘家学完四书也就完了。吕姨妈就提出让叶茜跟着她学医,叶宗山也同意了,从去年起,上半天跟着吕姨妈学医是日常活动。   吕姨妈的医术也算是娘家家传,方家是祖传医生,到方老太爷这一代时,方老太太也跟着夫婿学医,因为家贫,方老太太也开始四处行医,当然她的医治对象也是女性。主要是看妇科以及外科,毕竟像刮痧,针疚之类的,男医生不好对女病人下手,还有一些妇科病,女病人也不好找男医生说。   方老太爷给男人看病看的一般般,方老太太却是出名了,实在是医妇太少,更多的是赤脚大夫。后来一些官宦人家的太太也请她看病,家境相对宽泛了些。方老太爷只有二女,大的是吕姨妈,小的是叶茜的娘方氏,方老太太从很小时就教两个女儿学医,有时候出门看症时还会带女儿在身边打下手。   医妇不是什么体面工作,三姑六婆中的药婆,但在穷人家,能活命是第一要紧的事。方家也不什么世家大族,又没有儿子,便传给了女儿,一是家传手艺不至于彻底失传,再就是也是想着女儿们有个手艺,自挣自吃好歹不至于挨饿。   方家不富,两个女儿嫁的都一般,方氏不提,吕姨妈的婆家吕家也是一般人家。吕姨妈婚后也开始四处走穴养家,没几年安姨父去世,安姨娘就更辛苦些。吕姨妈只有二子,教儿子学医之时也教叶茜。   最开始教叶茜时,吕姨妈都说的清楚,叶家这两年虽然己有起色,但叶宗山才二十几岁,很有可能再续娶。到时候继母生下儿子,再加上叶荞,只怕叶茜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娘家也好,婆家也好,把丈夫儿子全算在内,女人到最后靠的总是自己。   叶茜对最后一句印象最为深刻,几乎当做人生坐佑铭来看。回想起上辈子,父亲对她是最好的,丈夫不给力,两个儿子却是好的。而到最后回想起来,她的人生最成功的仍然是医妇的身份,名声也好,家庭地位也好,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挣出来的。   吕姨妈就住叶家隔壁,一墙之隔,这还是原来方家的老宅。吕姨妈嫁到嫁吕家后,本来是住在吕家的,丈夫死后却是住不下去了,继母婆婆联合继子跟吕姨妈这样闹那样闹。最后双方大闹一场,直接闹到县太爷那里,又叫上里长直接分家了。   吕姨妈放弃吕家的宅子以及吕家的财产,带着两个儿子搬回娘家,同样的吕家公婆的任何事都再跟他们没关系,二老死的时候上门掉几滴泪就完了。白纸黑字立下文书,以后不得争议。   方家的宅子不算小,跟叶家差不多,不同是的前头一进不是书房客厅,而是药铺门面,这是方家的老生意,吕姨妈接着干下去,大表兄吕石海今年十三岁,便在店里帮忙,又另外雇了个老道的伙计看店。   “姨妈。”叶茜进到铺里,看着安姨妈苍老的面容,三十不到看着却像四十,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丈夫早亡,婆家极品,四处行医挣钱,终于两个儿子都成了家,结果没享几天福就去了。   吕姨妈刚给人诊完症,抬头看到外甥女哭着来了,忙站起身来,上前搂住叶茜道:“这是怎么了,家里谁给你气受了?”   “哪里是受气了,过来的时候沙子吹到眼睛里。”叶茜笑着说,她连亲娘长啥样都不太晓得,在她心里吕姨妈就是她亲娘了。   吕姨妈看看叶茜,两家一墙之隔,要是有什么事她多少也能听到。便道:“没事就好,我就怕你受委屈。家里那个苗姨娘实在不是省事的,你也别乱听她挑拔。”   “姨妈放心,我都晓得。”叶茜笑着说,看着吕姨妈苍老的面容,心痛的想掉泪。不禁道:“姨娘也要小心自己身子,不能把自己累倒了。”   医生本来就不是高贵职业,医妇就更低人一等了,吕姨妈就是医术再好,会来找她的多半是女性,还是穷苦女子,稍稍有点钱的人家都会直接请大夫到家里医治。富贵人家来找的多半是妇科病或者需要针疚这种身体接触的,这种倒是能得几个钱,但一个月才能撞上几个。   对医妇来说,最好的就是能进宫,宫中贵人们有疾传召民间医妇进宫。但这样的事情,多少人挤破头抢名额。就是她上辈子能成名也有国公府的关系,给叶二太太看好病,开始有了名气,然后在贵族之家行走,有了名声才能被宫中贵人们传召,有这样的病人才有更好的生活。   吕姨妈笑着摸摸叶茜的头,正说着吕石海和吕石林都过来了,吕石海今年十三岁,却生的高大,沉默寡言,为人忠厚老实,当了大夫,后来继承了家里的药铺,称不上大富大贵,却是殷实人家。   吕石林今年也是八岁,只是月份上比叶茜大些。不管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十分俊俏,不可否认当初招他入赘有容貌的原因。但除了长相之外,吕石林身上就挑不出优点了,读书不成,学医不会,别说诊症了,药材都辩识不清,算帐就从来没算对过。要不是他实在顶不起门户,吕姨妈也未必同意让他入赘,男人入赘再怎么也是矮人一头。   “表妹来了。”吕石林笑着说。   叶茜脸上笑着,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想想成年之后的吕石林,再看看现在的吕石林,除了跟叶玉珠勾搭的事之外,吕石林没有哪里对不起她,但就这一件事总够恶心她半辈子。这辈子要不要招赘先不说,吕石林她是肯定不再考虑。   吕石海也是招呼一声,就开始沉默做事。   趁着还没有病人来,吕姨妈也开始授课,吕姨妈的授课并不是单读弄个房间出来,专业系统化讲解,吕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条件。就在药铺里,吕姨妈一边做事一边说,许多时候都是正说着病人来了,吕姨妈给人诊病的时候,也让叶茜过来围观,这样直观的讲解其实比专业授课还学的快。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期间还来了三个病人,都是街坊邻居。吕姨妈还让叶茜试着诊了一下脉,当做实习。   眼看到了饭点,叶茜便说留下吃饭。吕姨妈道:“隔壁有苗姨娘安排饭菜,你回去吃岂不是方便。”要是回家吃饭,叶茜就能甩手不干,只管坐着吃,留在她这里,肯定要到厨房帮忙收拾。实在是家贫,用不起下人。   “我帮着姨妈做饭。”叶茜笑着说。   吕姨妈笑笑,也没再反对。   饭完收拾妥当,叶茜并不想走,叶宗山现在不在家,她回家也没趣,倒不如陪着吕姨妈。   吕姨妈却是道:“你爹这几年发迹,翻盖了房子家里也有车马,眼看着你也是大家小姐了,现在年龄小常在我这里还没什么,总不能天天在,药铺不是多好的地方,人来人往的,早些回去吧。”   女子学医虽不会饿死,但最好的出路还是嫁户好人家,女人到抛头露面地步的都有自己的不得己。叶宗山现在有钱了,应该能给叶茜寻门不错的亲事,常在药铺里混着总是不太好。   “我就回去。”叶茜说着,想了想便笑着道:“我想借姨妈的医书看看。”   吕姨妈道:“在我屋里,自己去拿吧,都是你外公留下来的。”   “嗯。”叶茜应着,自去吕姨妈屋里寻书,大楚朝的医学也算发达,前人留下来的着作不少,今人写下来的医书也不少。尤其是方老太太做为医妇,留下了不少文字资料,对医妇来说十分有用。   到屋里找了几本医书,叶茜就辞了吕姨妈回家。上一世她花了半辈子时间去学医,这辈子她不打算再花时间去学。借了书回家看,就是吕姨妈觉得她学的太快了,也可以说是从书上看到的,不至于让人怀疑。   看到吕姨妈,尤其是看到吕石林,让叶茜有些感慨。上一辈子的人生不能说失败,但既然有机会再来一次,她就想过的更好一些,让自己身边的人过的更幸福一些。   叶茜带着小玫回家,刚进垂花门,自己屋里的崔婆子急匆匆顶头看过来,看到叶茜连忙道:“正要去寻姑娘,苗姨娘说身子不爽要去请大夫。”   “噢?”叶茜稍稍有点怔,昨天苗姨娘才来找过来,第二天就生病?便道:“既然她说生病了,那就去请。”   崔婆子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听苗姨娘的意思,经水不来,又呕吐,像是有喜了。”   “噫?” ☆、诊症   叶茜愣神了,先不说她早知道苗姨娘被下药的事,女子怀孕就是在最初期也有迹可寻,色气,走路行态都能体现出来。回想起苗姨娘昨天的神态,她敢拿自己二十几年的医术赌,苗姨娘绝对没有怀孕。   苗姨娘是自己没弄清楚?还是故意装的?那目的何在?   “姨太太就会诊症,离的又近,何不让苗姨娘去姨太太家里,搭搭脉也就能晓得。”崔婆子继续说着。   她是叶茜屋里的人,自然是叶茜好了她才能好。对与苗姨娘怀孕,她是既期待又不期待。苗姨娘要是生下儿子,只怕就要扶正了。但以叶宗山的年龄,就是不扶正苗姨娘只怕也会再娶妻。俗话说的好,有后娘就有后爹,只要叶宗山有了正室,有了儿子,叶茜的日子只怕都不会多好过。   “苗姨娘说的要请大夫?”叶茜问,一般叶家人生病了习惯性就到隔壁去抓药,就是吕姨娘异常厌恶叶宗山,也不会把病人推出门或者在药里加东西。   “是珠姑娘说的。”崔婆子说着。   叶茜想了想道:“那就派个小厮去请,若是真有喜就是大事了。”   苗姨娘要是真觉得自己有身孕,不让吕姨妈诊脉也很正常,吕姨妈不喜欢她,更不想她扶正,她担心吕姨妈做手脚。要是没有身孕想折腾事,那就更不会叫吕姨妈。想知道怎么回事,就要先顺着她们的意做下去。   崔婆子显得有些犹豫,主要是叶茜才八岁,对她的决定有些质疑,小声道:“老爷也不在家,不如请姨太太过来看看。”吕姨妈绝对支持叶茜,又是医妇,过来看看最妥当。她刚才与其说是找叶茜,不如说是去找吕姨妈出个主意。   叶茜摆摆手道:“不用,只管去请大夫。”   崔婆子无法,叶宗山不在家,苗姨娘和叶玉珠都算半个主子,现在叶茜也同意请大夫,不去吕姨妈家,那就只能去请大夫。   叶茜拿着医书回到东厢房,神情淡然,倒是小玫显得十分紧张,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茜看她那样便道:“你去二姑娘屋里看看。”   苗姨娘要是真怀孕了,叶荞肯定比她急。家里就这么几口人,从最后结果往前推,她与叶荞很有缓合的余地,说到底总是同父姐妹,血缘关系在这里摆着。倒是苗姨娘和叶玉珠,绝对不可能和平共处。   现在她跟叶荞正斗的凶,以叶荞傲娇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向她低头,她也不想向叶荞低头。不过眼前既然有机会了,那她就先递个台阶过去,她并不想跟叶荞闹的太崩。   “二姑娘屋里?”小玫愣了一下,实在是叶茜跟叶荞的矛盾大与叶茜与苗姨娘母女的矛盾,突然间去找二姑娘,很不适应。不禁问:“要……要说什么?”   叶茜随口道:“问问二姑娘晚饭想吃什么?”   小玫一脸莫名,仍然听话去了。   叶茜把几本医书收好,不管说什么都是个由头,苗姨娘要是真怀孕,不管是儿是女,她的家庭地位都会飞速提升,对叶茜有不好,对叶荞就更不好。   她在这个时候主动去找叶荞,要是叶荞不明白她也懒得理,智商硬伤说多了也没用。要是叶荞仍然高傲不肯低头,她也不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从她的角度说,她希望叶宗山再娶而不是扶正苗姨娘。虽然妾扶正的地位远远低与填房,但苗姨娘扶正了叶玉珠的身份也就上去了,再加上恩怨太多,真扶正了更要斗的你死我活。   “大姑娘找我。”叶荞高傲的声音传过来,都没用丫头打帘子,自己就打帘子进来了。   叶茜笑了,道:“二姑娘来了,快请坐。”   叶荞看看叶茜,眼里却有几分恨意,从懂事开始彼此就看不顺眼,后来母亲去世,叶茜回来,那就更不合了。尤其是叶宗山也更疼爱叶茜一些,这让丧母不久的叶荞心中更不是滋味。   “我与你是同父姐妹,总比没有血缘的外人强。”叶茜笑着说。   小时候她还不太能理解叶荞的怨念,后来就慢慢明白了。叶荞的母亲清娘是如何进门的,街坊邻里之间早就传遍,严格的说叶荞属于奸生子。户籍和祖谱上叶荞比她小了一岁多,实在是两个不同母的嫡出是同年人根本不可能。   带着这样的身份降世,吕姨妈对叶家的嫌弃是写在脸上的,街坊邻居之间也多有议论。要是没有她这个正经嫡长女在这里站着,叶荞还好受点,结果又有一个对比的在。要是换个本性腼腆的,性格多半会往胆小怕事发展。叶荞性格强势,她便干脆往傲娇方向发展,越发的恨起她了,用恨意来掩示自己的立身不正。   “有事你就说。”叶荞绞着帕子说着,看着叶茜的神情很复杂,叶茜或许是对的,她们总是亲姐妹,而苗姨娘生下儿子扶正了,她的日子就难过了。叶茜隔壁还有一个姨妈可以依靠,她则是一无所有。   叶茜笑着坐下来,直入正题道:“我己经让人去请大夫,若是苗姨娘真有身孕,给爹爹生个儿子……”   “哼!就凭她还想生儿子……”叶荞嘴上说着,脸上却有几分心虚。   叶茜笑着道:“妾室扶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觉得爹爹年轻该再续娶,生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才好。”   叶荞对叶宗山再娶虽然也不高兴,也晓得是必然,道:“这是自然,爹爹年轻是该续娶。”   叶茜笑着道:“难得我能跟二姑娘想到一块去。”   叶荞看看叶茜,脸上虽然很别拗,到底坐了下去。   坐是坐了,叶茜和叶荞却都是没说话。小玫和小月在旁边站着,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叶茜对小玫道:“倒茶。”   “是,是。”小玫反应过来,赶紧去倒茶。   两杯茶端上来,叶荞完全没有喝的意思,倒是叶茜呷了一口。   坐了一会,叶荞越发显得急燥,对小月道:“去外头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不等小月出门去,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以及苗军欢喜的声音也跟着一起来了,嗓门还不小,说着:“姐姐有喜,给姐夫生个大胖小子,这是全家的造化。”   叶荞听到姐夫两个字就想出去,又看叶茜坐着不动,便压着心中的火气跟着坐着不动。   脚步声走了一阵,苗军的声音也小了,估摸着是进了耳房。叶荞的心跟在火上烧着似的,刚想让小月出去看看,崔婆子却是急匆匆的进来了,看到叶荞也屋里时多少愣了一下,却是道:“大姑娘,二姑娘,大夫来了,苗军也来了,是苗姨娘差人去请的。”   “嗯,晓得了。”叶茜点点头,道:“既然苗军在,我和二姑娘都不方便过去瞧,麻烦妈妈去看看。”   又是请大夫,又是叫娘家兄弟过来,苗姨娘看来对这胎是很有把握。苗姨娘又不是小姑娘,自己也生养过,要只是怀疑,请个大夫来就好了。现在苗军也叫来了,那就很可疑了。   假装怀孕借机扶正?扶正之后就是被拆穿,正室仍然是正室,不会再降为妾室。但吕姨妈就住旁边,妾室扶正肯定要请原配的娘家人,一眼就能拆穿的把戏,做起来有什么意思呢。或者只是单纯的给想苗军弄点银子,先说怀孕了,弟弟要娶亲,叶宗山心情好肯定会多给点钱,苗军的婚事也就好说了,这样想似乎更合理一些。   “是。”崔婆子应一句,看看叶荞便退了出去。   崔婆子出门去了,叶荞着急的看向门口,却依然坐着没动。叶茜看一眼叶荞,从个性说叶荞还比不过叶玉珠,傲娇,泼辣,但从智商上说叶荞能甩叶玉珠十条街。想想最后叶荞能嫁得好人家,虽然有运气的在其中,也是她应得的,虽然傲娇不饶人,却又出奇的沉的住气。反倒是叶玉珠,自以为聪明,却混成了暗娼。   “大姑娘,大姑娘……”崔婆子急切又喜欢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荞听得大松口气,崔婆子会高兴肯定是苗姨娘没怀孕。叶茜心却提了起来,要是苗姨娘没怀孕,她折腾这回是做什么?   “大夫说了苗姨娘没怀孕,只是经月不调。”崔婆子说着。   “我就说嘛,她哪有这个命。”叶荞冷哼说着。   叶茜问:“大夫还说了什么?”   崔婆子犹豫一下,不禁看一眼叶荞,又赶紧避开眼,小声道:“大夫说苗姨娘己经不能生育了。”   “不能生育?”叶荞惊讶。   “不能生育!!?”叶茜更惊讶,她早知道苗姨娘不能生育,但她非常肯定,这个消息一直没有暴出来。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暴出来?   崔婆子小声道:“大夫还说,苗姨娘是五年前左右被人下了药才会绝肓的。”谁会对苗姨娘下药,答案显示易见,只有叶荞的亲娘,己经死去的清娘。   叶荞呆住了,崔婆子想到了,她肯定也想到了,而且下意识的她觉得自己母亲真会这么干。   叶茜脸色更不好看,当了将近二十年大夫,熟知大夫的一些习性,有些事情大夫就是知道也不愿意说破。就像上辈子苗姨娘这么多年来肯定也找别人看过病,能诊出苗姨娘不能生育的肯定也不在少数。但大夫最多说她子嗣艰难,绝对不能生的话没有哪个大夫敢说。   至于被人下药绝育,就是十成十的把握,也绝对不会说。不想给病人家里惹麻烦,也不想自己惹麻烦,尤其苗姨娘只是个姨娘而己。   这回请的大夫,就如此直言的说了,是巧合?还是计划好的?   更让叶茜不可思议的是,上辈子明明没有暴出来的事,突然间暴出来了。这是因为她重生产生了蝴蝶效应?还是因为更多不知明的变故在其中?   屋里众人都在惊讶中,只听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东厢的门被推开。苗姨娘披头散发的冲进来,紧跟着叶玉珠,苗军也跟着冲进来,叶玉珠也是满脸泪痕,苗军却是一脸愤恨。   苗姨娘哭喊着道:“大姑娘要给我做主啊……”   苗姨娘只喊了一句,刚要喊第二句时,抬头看到叶荞明显怔了一下。脸上的委屈直接化成愤怒,恨不得上来撕了叶荞。   叶茜看看苗姨娘,这神情不像是装的,苗军的一脸悲愤也不像是假的,唯独叶玉珠……悲伤愤怒都有,唯独显得太镇定了些,从怀孕到被下药不能生育,就是当事人不是自己,但放到亲娘身上至少也得惊讶茫然一些。就像现在的叶荞,此时就直接傻住了。   崔婆子看苗姨娘闹到叶茜这里,叶荞吓傻了,叶茜也不吭声,只怕是吓住了。便上前道:“姑娘才八岁,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姑娘能说什么。我己经派小厮去找老爷,还是等老爷回来再定夺。”   苗姨娘直接哭倒在地上,喊着道:“我进叶家门这些年,虽然不敢居功,但也是小心侍侯,为何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崔婆子看到这个架式也不敢去拉,家里几个婆子听到动静也都围过来了,把叶茜不大的厅堂挤满了。   苗军满腔的愤怒,看向叶荞恨恨的道:“贱人下如此毒手,定然要扒出来剥皮抽筋。”   叶荞年龄小,经的事也不多,再加上清娘如此行事本来就是理亏,苗姨娘指桑骂槐说的时候她也没吭声。但苗军一句贱人却是把她激怒了,不管清娘做了什么总是她亲娘。顿时指着苗军骂了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叶家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哪里请来的赤脚大夫,在这里胡说八道一通,就真当回事的闹了起来。”   苗军本来就是怒火中烧,又见叶荞指着他骂了起来,便骂道:“明明就是你娘给我姐姐下药,果然是贱人生贱种,不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在这里恶语伤人。”   叶荞听得勃然大怒,伸手就想打苗军,但苗军比她高的多,抬手也打不到。本以为她会收手,没想到她一个回转,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到叶玉珠脸上,实在是两人身高差不多,只能打到她。   这一巴掌不但叶玉珠愣住了,苗军和苗姨娘也愣住了,尤其是苗姨娘本来还在撒泼打滚的哭着,看到女儿挨打,也有点顶不住了。   苗军见状更要上前来打叶荞,叶茜便上前站在叶荞前面,道:“有话好好说。”   苗军看到叶茜到底没敢怎么样,苗姨娘却是哭着道:“大姑娘,我命苦啊,我才二十几岁就不能再生育,我……”   “医生误诊是常有的事,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未必是如此。”叶茜说着。从感情角度讲,被下药不能再生育的女性是很悲剧,但就叶家的情况来说,不能生育的苗姨娘绝对不会被扶正。   苗军马上道:“张大夫是东城最有的大夫。”   “真不能生才好呢,一个妾室没有给主人家生下一儿半女,只怕连祖坟都进不去。还在这里张狂要强,真有本事就离了叶家吃自己的,再说被害要报仇的话,不然听着让人牙碜。”叶荞冷笑说着。   正哭着的苗姨娘怔住了,连一直默不作声在叶玉珠都呆住了,苗军更不用说,直接在愣在立场。   倒是崔婆子跟旁边的婆子们清醒过来,苗姨娘就是自身再杯具,她在叶家的前程也是到头了。本来就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让她管灶台,现在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等以后叶宗山再娶继室,只怕真跟一般下人无异了。   “扶姨娘回屋歇着,再去请个好大夫来。”叶茜吩咐着崔婆子,想了想又道:“爹爹常在国公府帮忙,多少也认得常行走的大夫,请一个过来,好好给苗姨娘看看。” ☆、大夫   崔婆子又是扶又是哄终于把苗姨娘扶走了,叶玉珠也跟着往外走。苗军走时,叶茜突然道:“这是我的屋子,苗大爷爱姐心切,今天我可以不计较,但再有下回,苗大爷就要小心自己的腿了。”   苗军一怔,正往外走的苗姨娘也是一怔,印象里叶茜对他们还不错,跟叶荞是冤家。   叶茜又看向婆子们,怒声斥责道:“你们都是死的,看着外男往我屋里闯,竟然拦都不知道拦。”   一群婆子低下头,男女七岁不同席,叶茜今年八岁……只是小门小户的规矩没那么大,就像叶茜到吕姨妈药铺学医,肯定会见外男。现在会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专指苗军,跟苗姨娘这边划清界线。   掌灯时分叶宗山回来了,领着大夫进门,后头还跟着一个药僮背药箱。都没到正房里请茶,直接引着去了蓝姨娘住的耳房,叶茜和叶荞虽然不好直接过去看,却是派了丫头去外头听着消息。   “大夫说苗姨娘只是经水不调,吃两剂药就好了。”小玫向叶茜报告着,脸上却是十分疑惑,前头一个张大夫说的那么严重,现在这个大夫又这样说,到底要听谁的。   “如此就放心了。”叶茜说着。   小玫却有几分疑惑,道:“张大夫的医术向来……”   “爹爹特意请来了常在国公府行走的大夫,医术岂不比张大夫高明的多。”叶茜说着。   小玫觉得有理,国公府是多么高端的存在,据说国公府的主子们生病了都能请到宫中御医,便笑着道:“姑娘说的是,只怕是前头张大夫诊错了。”   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叶宗山把大夫送走回屋了,叶茜这才出了东厢,对门叶荞也从西厢房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叶荞神情有些全复杂,却不像平常那样高傲的别过脸,似乎是想朝叶茜笑笑,但傲娇太久,突然间要求和做笑脸,一时间也做不出来,便僵在那里。   倒是叶茜朝叶荞笑笑,不约而同的往叶宗山正房走,一前一后进屋。苗姨娘,叶玉珠,苗军都在屋里,叶玉珠跪着,苗姨娘和苗军站着。叶宗山招招手让两个女儿坐下,叶茜坐左边,叶荞坐右边,俱是一言不发。   苗姨娘还好,没继续哭诉,神情却有几分迷茫。后来又请的大夫那样说,她心中本来还有几分希望。只要她还能叶宗山生下一儿半女,她在叶家就有奔头。   苗军则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叶玉珠派人给他送信,说是苗姨娘有孕,让他来道喜。结果前一个医生这样说,后一个医生又这样说,这到底要听谁的?   叶玉珠直直跪在叶宗山面前,一直哭泣着,两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道:“娘只是爹爹的姨娘,我也并非爹爹的亲生女儿,爹爹允我姓叶己经是天大的恩典,以后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但此事……事关我娘,我就大胆问爹爹一句,您后来请的大夫说的真是实话吗?”   叶宗山脸色本来就不好看,听叶玉珠如此说,脸色更是阴郁,声音却不禁缓合许多,道:“你为何如此想?”   听到这话叶荞不禁双手握拳,叶茜提出再请大夫时她就己经想到,给大夫塞点银子,随便说句误诊,就能保住自己母亲的名声。叶宗山果然请了大夫,大夫也如此说了,现在叶玉珠如此发问,不管是心中还是嘴上她都是无言以对。   叶玉珠几乎要哭倒在地上,道:“张大夫虽然说不上名医,但经水不调这种小病如何看不出来。更不何他与我家无冤无仇,何故造谣生事说这些话出来。要说张大夫是以此骗钱,想着娘亲以后在他那里诊治,何故又说无药可医。”   怔仲中的苗军反应过来,立即冲着叶宗山大喊着道:“实在欺人太甚,竟然……”   “舅舅!”叶玉珠高声打断叶军的话,又道:“这是叶家的家事,与舅舅无关。”   苗军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叶玉珠,连苗姨娘也傻眼了,只觉得女儿抽风,竟然如此跟苗军说话。   叶玉珠语气坚决的道:“时候也不早了,舅舅也该早些家去,舅舅在这里倒是十分不方便,家里的事情爹爹自会做主。”   苗军脸上真挂不住了,别人赶他就算了,亲外甥女赶他,他哪里还有脸。但要是这样走,他如此甘心,便站着不动。   “我后头的请那位大夫是给国公府里太太奶奶诊过……”   “爹爹!!”叶玉珠尖声喊着打断叶宗山的话,声音急促起来,一副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模样,道:“爹爹在意太太的名声,太太疼我一场,我岂能不在意。只是我娘……我娘……跟了爹爹这些年,我也叫了您这么多年爹,好歹也给我们娘俩一个明白话。只要一句话,就是立时死了,我们娘俩也知足了。”   苗姨娘听到这里,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跟着叶玉珠一起趴到了地上。除了伤心不能自己真的不能再生育以外,再就是叶宗山竟然另找大夫来骗她的做法。冲着叶宗山喊着道:“老爷,我侍侯你这么多年,我知道太太是您的正室,我不敢跟她比,但……你怎么能偏心偏成这样。”   叶宗山似乎有几分不忍,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叶荞的心跟着揪了起来,指甲扎到了肉里,也是一声不吭。   叶茜目光凝重起来,却是看着叶玉珠,表演很精彩。上辈子八岁的叶玉珠要是有这样的智商,她和叶荞估计要栽。   苗姨娘不能生育这个结果己经不能改变,那就利用这一点来博取同情,谋求正室之位,不管能不能生下孩子,只要成了正室,苗姨娘就能彻底大翻身,而叶玉珠也将从尴尬的养女变成有名有份的继女。   叶玉珠会知道苗姨娘不能生育这件事,也许是意外巧合。但人的智商以及水平乍然突飞猛进,那肯定有异常。而且哭诉博同情这种把戏,是二十几岁的叶玉珠最拿手的。要是自己没重生,叶茜肯定不会多想,偏偏自己重生再活一回了,那叶玉珠十之八|九也是重生的。   “爹爹……”叶玉珠跪着前行抱住叶宗山的大腿。   苗姨娘虽然也失声痛哭着,但痛哭之余却满是愤恨,指着叶宗山道:“当初我跟你的时候,家里是一贫如洗,我照样任劳任怨,你怎么能这样待我,这样待我……”   苗军也跟着激愤起来,袖子都挽了起来,又想到叶玉珠刚才赶他走的话,虽然激愤却是没动,只是瞪着叶宗山。   “娘己经不能生育,只有我这个一个女儿,却不是爹爹亲生女儿,她以后在这里家里如何立足。”叶玉珠哭着说,抬头看向叶宗山道:“爹爹,你就把我娘扶正了吧。”   叶宗山的眉头皱了起来,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叶家是名门大族,妾室扶正不合规矩,虽然只是旁支,却不能不遵守。”   叶玉珠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放开叶宗山的大腿,一副心碎要死的模样,嘴里喊着:“爹爹,你好狠的心啊,真要逼死我们娘俩……”   说着就茫然的站起身来,稍稍顿了一下就要往屋里柱子上撞,正巧崔婆子就在旁边站着,再加上叶玉珠人小,动作也慢,上前就把她拉住了。叶玉珠倒也不反抗,任由崔婆子拉着,却是一脸伤心欲决,哭都哭不出来了。   相对的苗姨娘和苗军因为智商跟不上,对于这样的转折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则处在愣神中。停了一下苗军终于反应过来,冲着叶宗山喊了起来,挽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样,喊着道:“我姐姐被你们害成这样,就应该扶正她当做补偿,妾扶正哪里不合规矩了,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扶正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叶宗山再次说着,他并不善与言词争辩,但扶正之事肯定不行。   苗军更是气愤,手指着叶宗山的脸道:“你大老婆下药害我姐姐,张大夫就是人证,信不信我一张状纸告到官府,让叶家名声扫地!”   “那就去告啊。”叶茜冷笑着接话,看向苗军道:“苗姨娘只是叶家的姨娘,解了契书就能走人,到时候她们母女俩净身出去,你这个弟弟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们娘俩。”   苗军立时焉了,张大嘴看着叶茜,连正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苗姨娘也顿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叶茜。   “爹爹二十几岁却膝下无子,肯定会再续娶正妻生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把一个不生育的姨娘扶为正室,子嗣从哪里来。”叶茜说着,低头看向苗姨娘又道:“现在哭闹着要扶正,当初何必当这个姨娘,这些年叶家待你们母女也不算薄,也该知足了。”   叶玉珠觉得亏,她这个名义上的养女没有拿到跟嫡女一样的嫁妆,苗姨娘觉得更亏,当了一辈子姨娘却没有扶正。她们就从来没有想过,她们自己又付出过什么,就要去索取。   “但是……但是……”苗姨娘似乎想说什么,声音很小,吱唔两句又说不下去。   叶玉珠突然道:“把我娘扶正之后,爹爹可以再买妾室生子,由我娘来扶……”   “呵呵……”叶茜冷笑着打断叶玉珠的话,看向叶玉珠有几分嘲讽的道:“把无子妾室扶正,生了儿子的妾室却仍然是妾,珠姑娘是嫌家里不够乱,要再添点吗。明明能继娶生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却要绕这么一个圈,给家里添这么多乱,不值当。”只能说苗姨娘没有魅力,没本事让叶宗山愿意为她绕这么一个圈。   叶玉珠也不哭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恶毒的瞪向叶茜。   “爹爹好不容易才在国公府里谋到差事,家里也宽泛了,这个时候违反族规把妾室扶正了,其他的先不说,差事是肯定要丢了。”叶茜说着,看向苗姨娘道:“爹爹要是丢了差事,家里将要过什么日子,姨娘很清楚,你愿意吗?”   苗姨娘不说话了,叶家最穷困的时候她并不晓得,但也晓得要是叶宗山丢了国公府的差事,还想现在这样吃肉穿绸不可能了。名分她当然很在意,但要是穷到饭都吃不上,是妻是妾也没啥差别。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叶宗山说着,看向苗姨娘道:“我不会把你扶为正室,你要是愿意在这个家里,你仍然是正经姨娘,玉珠也是家里姑娘,以后她出嫁,我也会出嫁妆;当然你要是另有了好前程,想走我也不拦着,你所有东西我都给你,另外再给你一百银子算是这些年你在家里操劳的辛苦钱。”   苗姨娘马上哭喊着道:“我……我不走,我侍侯老爷一辈子。”要是离开叶家,一个临近三十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女儿更是没有活动。   “那以后就别生事端。”叶宗山说着,叹了口气,挥手道:“闹腾一天了,都回去歇着吧。”   叶荞这才站起身来,围观这么久,一直紧抿着唇,此时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小月赶紧扶住她。叶玉珠反应也快,赶紧上前扶住苗姨娘,给苗军起使眼色也要走。   “还有一件事。”叶茜起身说着,看一眼苗军,又看向叶宗山道:“爹爹,我和妹妹一天天长大,再有无亲无故的外男私自到家里行走实在不合适。”   叶宗山听得点点头,看向苗姨娘道:“你要是想念兄弟只管回家去看他,不用特意跟我说,但别再让他过来。” ☆、求饶   苗军灰溜溜的走了,苗姨娘和叶玉珠足足有三天没出屋门,大夫走的时候给苗姨娘开了几副药,苗姨娘便称起病来。叶玉珠作为女儿侍疾,偶尔出门也是去厨房煎药,据看到她的婆子说,眼睛肿的很桃子似的,茶饭都没怎么用过。   可怜是真可怜,但下人们也都不傻,虽然不至于直接摆到脸面,多少也有些冷淡。一直以来叶宗山没有正室,家里只有苗姨娘一个,又是从贫到富跟着的,很多人都以为苗姨娘生下儿子就会被扶正。结果苗姨娘不能生育,叶宗山也直言不讳扶正她,一个无子的妾室,等以后新太太进门,只怕连婆子都不如了。   “大姑娘就衬穿大红,这三身衣服裁的都合身。”崔婆子笑着说。   没有穿衣镜,叶茜也看不到上身效果,不过她的皮肤白,穿大红应该还不错。低头看了看料子,还在长身体的小姑娘用这样的好料子相当可惜,也就是这种大场合才能穿一回,过年都不舍得。又问:“二姑娘的有了吗?”   “已经有了,小月过去拿的,这会估摸着也在试。”崔婆子说着。   “嗯。”叶茜应了一声。   这三天苗姨娘和叶玉珠没出门,叶荞同样没出门,叶荞虽然过份骄傲了些,但本性并不坏。苗姨娘的悲剧是清娘造成的,叶荞作为清娘的女儿肯定会负罪感。   “姑娘,只去国公府半天,为什么要带三身衣服?”小玫不解地问,她在当丫头之前是一般贫民家的姑娘,齐整衣服都没有一身,像叶家现在这样能天天吃肉,她都觉得天上人间了,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完全没有概念。   “怕万一弄脏或者沾到水,总不能借别人的衣服穿,再者哪家小姐一天只穿一身衣服。”叶茜说着,要是完全解释清楚只怕小玫更不能明白,那就说些简单能懂的。   据她所知像高门大户的小姐别说正式出门,就是在自己家里,屋里一身家常的,给长辈请安换一身,就是到姐妹,母嫂屋里坐会说话也要换一身,一天三身衣服是最正常的。   正式出门至少要带五身衣服,防备着替换不说,一般上完厕所就要洗脸更衣。一场宴席要换两、三身,吃席,听戏这里是肯定要换,当然主人家也会提供地方,方便太太小姐们上厕所、更衣。高门大户正式宴堂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出入的所有门户都派了小幺守着,那个排场摆的,看着都吓人。   崔婆子虽然见识不多,但多少也知道些,也给小玫讲了起来,又对小玫道:“国公府的规矩大得很,你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丢的可是姑娘的脸。”   小玫本来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听崔婆子如此说,顿时紧张起来,道:“不然妈妈陪着姑娘一起去,我怕万一……”   叶茜笑着拍拍小玫的手,道:“去贺寿的旁支多着呢,谁能看到我们,就像去年过去只是磕个头也就完了。”   小生日旁支们过去也就是磕头,然后领赏。只有整寿时,国公府才会张罗宴席,旁支们这才有机会坐下吃顿宴席,听听戏,打赏相对的也丰厚些。   小玫想到去年她只看到了国公府外头的围墙,连门都没进,只在车上等着叶茜领着赏出来就走了,放松了不少,道:“那我就紧跟姑娘,一句话也不说。”   叶茜笑笑,又道:“衣服已经做出来,我们也该把东西整理了,别到了当天手忙脚乱的。”东西不多,只是琐碎,也顺道教教小玫,不求露脸,至少不出丑。   “要整理什么?”小玫呆呆地问。   “小东西,怕忘了。”叶茜笑着说。   崔婆子旁边帮衬着,整理起来倒也快。八岁的女孩儿只要包包头就好,衣服又是大红的,其他首饰都不用,脖子里挂个长命锁就可以了,只是这一项就省了许多麻烦。现在是九月,也不用手炉,扇子之类的,姑娘家也就带个香袋,荷包,小门小户也不用特别讲究,有个差不多就好。   有一件当天要穿着去,另外两件则是提前包好,再包点小东西,简简单单的小包袱就收拾好了。叶茜又叮嘱小玫两句,小玫不可能全程跟着她,像拜寿,吃席,听戏时,国公府的管事媳妇们又会给她们另找地方吃饭、休息,小姐在里,丫头在外,不求丫头多机伶,但至少要听话不乱跑,小姐要更衣了,里头丫头去传话了,得能找到人。   “姑娘果然是去过国公府,见过世面的,说得头头是道。”崔婆子笑着说,别说小玫了,就连她这个老婆子都听傻了。   “只是见过别人家的姑娘这么做,留心看了。”叶茜说着。   小玫的八卦之魂完全被勾起来了,好奇问道:“老国公爷是什么样子啊,还有老太太,都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吗?”戏文里老爷,太太之类的,好像都是反对才子佳人在一起大家长,很威严很严肃。   叶茜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倒是敢问,亏得这是在家里,你要是敢在人家府里这样问,就要沾麻烦了。”   小玫听得吐吐舌头,崔婆子也笑着道:“刚才还说一句话不说,现在就多起话来。”   “我是怕给姑娘丢脸,所以多问问。”小玫连忙说着。   叶茜道:“进到三门里,就会有婆子们招呼你,席面上有国公府丫头侍候,你只管跟着婆子去吃饭,见不着老太爷和老太太。”   小玫听得连连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   “就是跟婆子们一起,也要谨记祸从口出。”叶茜叮嘱着,只要不乱说话,不乱打听,其他小错都无所谓。   小玫听得连连点头。   “大姑娘在屋里吗?”屋外传来叶玉珠娇怯怯的声音。   叶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几天她连吕姨妈家里都没去,就是想着叶玉珠会有后招。叶玉珠虽然不入祖谱,不算排行,但这些年对自己的身份定位一直是叶家小姐,不管叫她还是叶荞,全部都是叫妹妹,意思就是我是正牌姑娘的姐姐,我也是这家正经姑娘。   突然间改口叫她大姑娘,还用如此敬重的口吻,那就跟叶家下人一个身份了。如此自贬身份的做法,叶茜可不会觉得叶玉珠是反省了自身之后真变成白莲花了。   小玫迎了出去,打起帘子道:“姑娘在屋里呢。”   “劳烦姐姐了。”叶玉珠恭谦的对小玫说着。   小玫傻眼,叶玉珠平常对下人虽然也很客气,但那种客气是主子对下人的。现在张口叫她姐姐,还如此恭谦,这种待遇还是头一回,惊讶之余被震住了。   “珠姑娘有什么事吗?”叶茜虽未起身,言语却是十分客气。   叶玉珠本来就瘦弱纤细,现在就完全变成人干了,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脸色蜡黄。用憔悴两个字都能形容不了,可以直接说成是干尸。一个惨字都形容不完,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至少是个狠人。   叶玉珠抬头看一眼叶茜,眼泪落了下来,轻轻咬了下唇,随后直直的朝着叶茜跪下来。叶茜稍稍怔了一下,该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利用不能改变的悲惨结果博取同情,求扶正大败之后,马上再用哀兵政策,补救方案给很给力啊。   接地的膝盖,哀求的脸,忍字头上一把刀,叶玉珠能跪的下来,忍的了,这是长进了。看来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经心,是要得留意些了。   “珠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崔婆子旁边说着,却只是站着,并不上前去扶。   叶茜给小玫和崔婆子使了眼色,两人这才上前把叶玉珠扶起来。   叶茜明知故问,看向叶玉珠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苗姨娘有哪里不好了,请大夫抓药只管派人去,哪里用得着跪求了呢。”既然叶玉珠给她跪下了,那就让她一辈子跪着。   崔婆子和小玫扶着叶玉珠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叶玉珠低头拿绢子擦着泪,道:“都怪我和娘糊涂不懂事,给家里惹了一场大气,全家上下都不痛快,都是我们的错,还请大姑娘原谅。”   叶茜皱眉道:“这事是叶家对你娘,你们没有错。”   叶玉珠抬头看向叶茜,满脸泪痕的道:“怎么会没有错,当年亏得老爷、太太不嫌弃收留我们娘俩,这是天大的恩典,在这个家里有口饭吃,我们就该知足了,实在不该再想其他。都怨娘贪心太多,这才惹出一场大气来。娘还病在床上,就派我过来给姑娘们请罪,也是有点私心在,还望姑娘们能怜悯,给我们娘俩一个安身之处。”   叶茜叹口气道:“这事要是细说,是叶家对不起你们娘俩,爹爹昨天就说了,只要你们娘俩在叶家,待遇就照旧,你仍然是家里的珠姑娘,没有哪个会拿你当下人看。就是以后娶了新太太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们。你在叶家这些年难道还不知道爹爹的脾气,他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你和苗姨娘就安心吧。”   “有大姑娘这句话,将来能给我做主,我和娘也就安心了。”叶玉珠一脸感激的说着。   叶茜道:“家里的事情有爹爹做主,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孩子。”   “是,是,自然是老爷做主。”叶玉珠连忙说着。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叶玉珠也就起身走了,小玫送她出屋门时,叶玉珠还满口姐姐的叫着。叶茜喝了口茶,轻轻叹口气,装可怜博同情,真是叶玉珠拿手戏。   崔婆子也跟着叹口气,闲话似的道:“说起来苗姨娘也挺可怜的,姨娘带来的女儿,以后老爷娶了新太太,她更难安身。”   叶茜听得没接话,崔婆子算是老婆子了,也算过不少事,叶玉珠过来跪一跪,求一求,她都觉得很可怜,其他人会怎么想更是不必说。   小玫送完人回来,也跟着叹气道:“想想珠姑娘也不容易,身份这样不尴不尬的,以后新太太进门,越发的难站了。”   “好了,别说这些,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吧。”叶茜说着,把话题打住了。   叶玉珠真正想坑的人不是她,只是顺道来她这里而己。她对叶玉珠没什么负罪感情。叶荞不同,清娘让苗姨娘绝育了,叶荞就是嘴硬不承认,心里肯定会有负罪感。只要叶玉珠到她跟前说说软话,叶荞马上就会有补偿心理。   叶荞现在只是一个八岁小姑娘,以两人的智商对比,重生后的叶玉珠要想完全拢住叶荞也许有点难,但满足一两个愿望当做补偿还是有可能的。想到几天后的国公府之行,估计那才是叶玉珠的真正目的。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吧。 ☆、展飞   叶老太爷正寿是九月二十,宴席却是从九月十六开始摆,一直摆到十九日才算是把权贵们宴完,二十正生日是国公府自己过,二十一日则是旁支们去庆寿。   叶宗山平常只是早出晚归,这几天是晚上都回不来。为此叶宗山还特意去吕家一趟,请吕姨妈到家里帮忙照看这几天,实在是家里才闹了一场,苗军是个成年男人,两个女儿在家,叶宗山也是怕出事。   吕姨妈虽不待见叶宗山,这个要求也不好拒绝,反正也就几天而己,便带了两身衣服过来跟叶茜一起住。   “苗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吕姨妈说着不禁叹口气,只说清娘与苗姨娘的恩怨,当初清娘心善关照了苗姨娘,苗姨娘转身上了叶宗山的床,没想到清娘也不是吃素的,转身就给苗姨娘下了药。   叶茜道:“太太会如此,只怕也是想着自己身体不好,万一苗姨娘生下儿子扶正,会对二姑娘不好。”   “是啊。”吕姨妈叹气说着,想想苗姨娘那样的性子,要是让她扶正了,不是叶荞还是叶茜日子都不会好过。清娘当时病的七死八活,叶茜跟着她还好,叶荞就真是无依无靠,当娘的肯定会给儿女铺好路。   叶茜笑着道:“姨妈也不用说苗姨娘可怜,现在叶玉珠可会讨好二姑娘了。”院子就这么大,她与叶荞又住对门,只看叶玉珠出入的次数也能晓得。   “啊?”吕姨妈一愣,苗姨娘可是清娘害的,叶玉珠恨叶荞才对,去讨好叶荞……就是想在这个家里立足,讨好叶茜也比讨好叶荞合情理。   “姨妈先别管她们,先帮我诊诊脉。”叶茜笑着把话题岔开,叶家这些事还是不要烦吕姨妈了。   吕姨妈听得愣了一下,连忙拉住叶茜的手腕放到桌子上,问着:“你觉得哪里不好?”   叶茜笑着道:“没有哪里不好,再过两天就要去国公府,我怕那天突然生病。”   吕姨娘号了一会脉,确定叶茜无病,这才笑着道:“哪里就会突然生病,你呀,就比别人刁钻些。”   叶茜笑着道:“总是要有备无患。”   上辈子叶老太爷的五十大寿她没去成,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当天早上她突然发晓,叶宗山使只带了叶荞过去,把她留给吕姨妈照顾。而就这一趟,叶荞因讨得叶老太太喜欢就被留下来,受了国公府好几年教养,最后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为此她记恨了叶荞很久,一直觉得是叶荞对她做了什么,当时她想的很天真,不管她去不去的成,叶玉珠都是肯定去不了,倒是叶荞,两人同去会有相争。直到后来年龄渐涨,她觉得叶荞做不出背后桶人刀子的事,她才觉得更可能是叶玉珠干的。   原因不外乎是嫉妒,这是叶玉珠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叶家姑娘,凭啥你们得到的东西多,我得的嫁妆少。同样是叶家姑娘,凭啥你们能去国公府,我就去不了。当时叶荞防的严,倒是她跟苗姨娘母女的关系不错,也是没想到,有人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吕姨妈叹口气,不禁摸摸叶茜的头,叶宗山眼看着发达了,若是不把叶茜送回来,只怕要耽搁了她。但送回来了,苗姨娘母女,再加上一个叶荞,叶家实在是个气窝,哪里有安生日子可以过。   “爹爹很疼我,姨妈别担心。”叶茜笑着说,吕姨妈为她操了大半辈子心,她会招赘吕林石也有这个原因,她想让吕姨妈安心,不成器的小儿子她会照看着。   正说着话,崔婆子打起帘子进屋,看向吕姨妈道:“吕二爷请姨太太回家一趟,说有急事。”   叶茜马上吩咐道:“快去准备灯笼,我跟姨妈一起去。”   吕姨妈虽然答应过来照看,家中的事务肯定丢不开。每天都是关了店铺,把儿子们晚饭也收拾完了才过来,现在都到睡觉时间了,吕石海突然找过来,那肯定是有大事。   吕姨妈起身道:“天晚了,你在家吧。”   “就隔了一面墙,叫上婆子丫头们一起跟着,真有事了,人多才好。”叶茜说着,又叫小玫到后头去叫婆子跟着。   崔婆子和小玫每人手上一个灯笼前头照着路,吕姨妈和叶茜走中间,后头又跟着两个婆子。走出二门,就见吕石林正在前头院里焦急地等着,看到吕姨妈出来,连忙迎上来急切地道:“娘,快回家看看,有人来求医,大哥已经把人抬进来,让我来叫您。”   “是什么人?”吕姨妈连忙问着。   吕石林摇摇头,道:“看着面生,身上还背着包袱。”   “包袱?那估摸着是刚到京城。”吕姨妈并不意外,京城是繁华之地,外地人进京讨生活的多了。   说话间出了叶家大门,吕家已经关上的药铺门此时正开着,屋里的油灯也点了上来,小玫和崔婆子提着灯笼先进去,照着明亮了许多。叶茜跟着吕姨妈进到里间,抬头就见一个七、八岁左右孩童蚂蚁一样团团转着,样貌俊秀,却是一身的风尘,粗布衣赏,鞋子好像是绸面的,却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   病床上躺着一个妇人,看模样有三十岁左右,少年与其样貌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妇人生的更柔美些。同样是粗布衣服,手却是保养的极好,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沉睡。   吕石海和少年两人刚把妇人扶进屋里,看到吕姨妈进来,连忙道:“娘,你快看看。”   叶茜连忙给吕姨妈搬了椅子到床前,又拿来脉枕放到妇人手腕下面,吕姨娘手搭到妇人腕上,又看看妇人面容,松了口气,看向少年道:“是劳累过度,有些发烧,不妨碍,两剂药就好了。”   说着吕姨妈口述了药方,吕石海就去柜上抓药。   孩童听得长长吁口气,拿袖子擦擦汗,拱手朝吕姨妈作了个揖,道:“我姓展名飞,这是家母,此番上京投亲,刚进城门母亲就病倒,亏得太太相救之恩。”   母亲突然昏倒时他也快吓死了,勉强扶着母亲,敲了最近的药铺门,幸好吕石海开了门,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医者父母心,举手之劳。”吕姨妈笑着说,又看看展飞打扮,便道:“这里离客栈有些远,令堂此时也不宜移动,若是不嫌弃,就先在铺里将就一晚,明早喝了药再上路也不迟。”   展飞更是感激,一脸感激地拱手作揖,道:“我与母亲辛苦赶到京城,已经身无分文,亏得太太照看,来日必当报答。”   “好孩子,你也辛苦了。”吕姨妈说着,有几分感慨同情,孤儿寡母不容易,千里迢迢上京来,只怕是家乡呆不住了。其中的辛苦更非常人可明白,撞上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茜旁边看着,早就了吩咐小玫,把自己屋里的两盘点心端过来。已经过了饭点,看展飞的样子估摸着是没混上晚饭,再生火做饭太麻烦,两盘点心倒是有的。小玫手脚也快,没一会提了食盒过来,还顺道捎了一大壶茶。   “天晚了,将就着吃些吧。”叶茜说着,吕姨妈就是孤儿寡母,她知道吕姨妈有多辛苦,对展飞母子也就格外同情些。   “多谢小姐。”展飞再次拱手,又道:“等母亲醒来,我先侍候母亲吃了。”   吕姨妈看他如此懂事,心中更是怜爱,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要投哪家亲,要是很远就让石海赶车送你们一程。”   “在下直隶人士,正想向太太打听,广恩侯府怎么走?”展飞说着。   吕姨妈多少愣了一下,直隶离京城很近,坐车也就是一天路程,看来展氏母子真是出身大户,没吃过什么苦,才会如此的娇弱。也亏得路程近,不然展太太只怕要大病一场了,道:“广恩侯府?那应该在南区,离的挺远,明早让石海送你们一程。”   “已经太劳烦了。”展飞说着,脸上也有几分窘迫之色,道:“多年未走动的亲友,还不知道……”   吕姨妈明白,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人家未必会有好脸色。若是再有旁人跟着,只怕更拉不下脸来,也不再说送的事。   叶茜倒是知道广恩侯府,大楚的勋贵分为两种,一种是军功而得,就像理国公府这种,第一代国公爷沙场争场给儿孙们挣下荣华富贵,一般可以世袭五世,不管是待遇还是朝廷地位都比较高。   再一种就是外戚勋贵,大楚朝是平民后妃,平民良家女儿当了皇后,太后,外甥都当了皇帝了,舅舅家要再是平民,皇帝和太后面子上也过不去。大楚惯例,皇后,太后的娘家都封侯,可世袭三代,必须是嫡子承爵,虽然比军功的勋贵们差点,但跟以前的平民身份比,也是一步登天了。   广恩侯府高家在外戚勋贵中算是个例外,本来是世袭三代的,二十年前当今圣上万启皇帝下恩旨,广恩侯府再延二世,共袭五世。这倒不是因为高家立了功劳以此奖赏,高家的爵位来自太皇太后,万启皇帝的祖母,这位老太太既不干政,也不管闲事,但她身体好,超级能活。   熬死了丈夫,熬死了儿子,熬到孙子都快撑不住了,终于在两年前过世,活了84岁,实在是高寿。外戚的爵位本来就是照顾皇帝和后妃的面子,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爵位就得给,便破例袭了五世,不过高家男人没有太皇太后的寿命,算算时间高家的爵位也差不多了。   “还真是巧了,这样算来,我们两家还有亲,我家是理国公府的旁支。”叶茜笑着说,看向展飞道:“广恩侯府的大姑奶奶就是理国公府的二太太,为人最和气不过。”   要是到广恩侯府投亲不成,去理国公府找叶二太太,以叶二太太的性格,就是不收留,十几两银子肯定会给的,至少能解了他们母子眼前之困。   展飞何其聪明,马上道:“多谢姑娘指点。” ☆、叮嘱   吕石海照顾展飞母子俩,吕姨妈则带着叶茜回叶家睡觉,梳洗睡下时吕姨妈还叹气道:“这娘俩不知道在直隶遭了什么罪,这才不得已上京来。”   最有可能就是展父亡故,族人欺负孤儿寡母,霸占其家产。展太太还有儿子的,要是没儿子,只怕就要被迫改嫁或者出家了。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姨妈也不用太担心,我看那位展小爷是聪明人,就是投亲不成,也不会饿着。”叶茜说着,作为七、八岁的孩子,展飞知道扶着母亲敲开医馆的门看病,尤其是她的建议,领悟多快啊,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都饿不死。   “如此最好。”吕姨妈说着,她虽然同情她们母子遭遇,但自家过成那样,想帮人力量也有限。   早饭后叶茜跟着吕姨妈去药铺,吕石海向来早起,此时药铺的门已经开了。里间展太太和展飞也已经起来,吃了两剂药又兼休息一晚上,展太太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精神看着却好的多。展飞脸上虽然有些倦意,但精神看着也不错。   早上的光线比晚上灯光好的多,两人又都梳洗过,越发显得样貌不俗,尤其是展太太,风韵犹存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多谢吕太太相救之恩。”展太太福身说着,脸上神情除了感激之外,还有一股尴尬和为难,尤其是这个福身的动作,好像多难为她似的。   叶茜看在眼里心中有几分不屑,不管以前怎么样发达,现在都混成了这样了,还想着要摆谱。而且吕姨妈昨天相救,说救命之恩也许有点大,但也是热心帮忙,住宿费,诊费,药费全部不要,还管了早饭,萍水相逢的路人,绝对当的起展太太福身一谢了。   吕姨妈只是笑笑,她帮人并不是为得到别人的道谢。客套说了几句,展太太和展飞也要上路走了。虽然不知道广恩侯府的具体位置,但勋贵们都是住京城南区,到时候再问很容易。   母子俩手拉手正要出门走,展飞突然回身朝吕姨妈作了三个揖,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我定会报答太太的相救之恩。”   吕姨妈晓得展飞作揖是为给自己母亲的失礼做补偿,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如此懂事,看着很让人欣慰,笑着叮嘱道:“路上小心些。”   等到母子俩走远了,叶茜才喃喃自言道:“亏得有这么一个好儿子,不然有得苦头吃呢。”   吕姨妈看她一眼,叶茜忙住了嘴。   九月二十下午叶宗山从国公府回来,一身疲惫不堪,叶茜早有些准备,中午饭后就亲自到厨房炖汤,小火炖了几个时辰,里头加了不少的草药。等到叶宗山回来,叶茜亲自端到屋里,看着叶宗山喝了汤。   婆子收拾桌子的功夫,叶茜开始给叶宗山按摩,虽然年龄小,力气还不大,也能帮着按按头,连着好些天劳累,叶宗山肯定累坏了。   “我特意跟姨妈学的手术,爹爹,舒服吗?”叶茜笑着说,上辈子她那样的手艺,给这家老人按摩,给那家老人刮痧,却从来没有好好侍候过自己亲爹。很多年来她与叶宗山的关系都是冷漠的,清娘,苗姨娘,叶荞,叶玉珠,太多的人夹在她们父女之间。   “好,很好……”叶宗山连声说着,神情十分欢喜,却没有更多的话语。他向来不善言词,要是儿子还好些,对女儿他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事情是做不完的,爹爹也该学着偷偷懒才是,不然总是这样辛苦,身体都要累坏了。”叶茜笑着说,语言中满是心疼。同样都是在国公府找差事,叶宗山干的从来都是辛苦活,不会巴结,不会钻营,全凭着辛苦给自己挣下一份家业。   叶宗山听得直笑,道:“也没那么辛苦,国公府里有男仆人,倒不用干重活。”   “那爹爹就多让他们的干活。”叶茜笑着说。   “国公府……也是个好地方,姑娘们都是千尊玉贵的娇养着。”叶宗山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叶茜神色认真地道:“明天到了国公府,你要好好跟着二姑娘,两人千万别分开。老太太虽然爱热闹,喜欢伶俐的姑娘,但老太爷却不喜女子多言,要是问你读什么书,你就说只读了四书,平常在家里看看烈女传之类的,跟着姨妈学医的事更是绝对不能提起。要是再问家里有谁,就全部如实说了。”   叶茜没想到叶宗山会给她说这个,连忙点点头,道:“爹爹放心,我都记下了。”   叶宗山看着叶茜,眼中无限怜爱,道:“你娘去得早,我也不知道如何教你。你要是有这个造化,讨得老太太喜欢留在身边一两年,跟着嬷嬷们学学规矩,长些见识,也知道些眉眼高低,不管是出嫁还是以后处事,都是大有益处。”   “嗯,我晓得,明天一定会老实听话。”叶茜说着。   叶宗山有几分叹气,又有几分欣慰,看女儿懂事上进,不免多说了一些。但他所知也不多,他在国公府里是跟在叶大老爷身边办差,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见到的次数都很有限。   “爹爹,喝口茶吧。”叶茜看叶宗山说的有些口干,连忙奉茶上来,笑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要是有这个造化自然最好,要是没有,也没什么,回家继续跟姨妈学医术就是了,爹爹也不用过于忧心这个。”   因为上辈子这回没去成,这辈子她才想去。要是有机会受受国公府的教养,那当然是好事,要是真没这个命,她也不会觉得特别遗憾,人生路凭着自己,她肯定能走出来。   “嗯。”叶宗山赞许地笑笑,又对旁边站着的小玫道:“去把二姑娘叫来。”   小玫赶紧去了,叶茜也不再给叶宗山按摩,在左手椅子上坐下来。   没一会叶荞进来,身后跟着叶玉珠,这几天叶玉珠几乎是泡在叶荞屋里的,小玫去叫时,叶玉珠正好也在,便跟着一起来了。   叶宗山看到叶玉珠就道:“没你的事,回屋歇着吧。”   “爹爹有话嘱咐,女儿也听听。”叶玉珠赔着笑脸道。   叶宗山道:“我要说国公府的事,你听这些又没用。”   “我……就是想听听,也长长见识……”叶玉珠低头小声说着。   “不用,回去歇着吧。”叶宗山再次说着。   叶玉珠一脸委屈,不自觉得看一眼叶荞,似乎指望叶荞给她求情。叶荞却是一言不发,在叶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叶玉珠轻咬了下下唇,却是无可奈何,只得福身退下。   等她出了门,叶宗山这才向叶荞道:“明天就要去国公府,今年跟去年不同,整生日要磕头拜寿,我多叮嘱你们几句。” ☆、国公府   理国公府叶家,一等公爵,可袭五世,现已传到第四代。一年前叶老太爷请旨退休,叶大老爷世子上位成为国公爷。虽然上位了,但叶老太爷做了一辈子主,现在府内大小事务仍然是叶老太爷说了算,也是没法放,叶大老爷的本事能力实在差多了。   叶老太爷共有三子二女,全来自叶老太太的肚皮。亲兄弟之间岁数差的小,感情也相当不错。三房人并没有分家,大房和二房同住国公府,三房则是住公主府。叶三老爷尚了当今圣上万启皇帝的女儿安宁公主,安宁公主府就在理国公府隔壁,两府由一条私巷相连。   叶大老爷共有二子一女,来自两个妻子,第一个正妻大杨氏生下长子叶景怡后缠绵病榻几年之后撒手去了。叶大老爷孝满之后就娶了大杨氏的庶妹小杨氏,育有一子一女。叶大爷叶景怡今年十五岁,小杨氏所出的叶六爷叶景陆今年九岁,女儿叶芙是叶家这一辈里的嫡长女,今年八岁。   相比有些无能的叶大老爷,叶二老爷称得上是混账。好色,无耻,屋里的丫头媳妇最多不说,捧戏子,逛青楼也是他常干的。叶二太太高氏出身名门,广恩侯府的大姑奶奶,与叶二老爷夫妻感情非常一般,叶二老爷膝下二子一女皆是庶出,叶二爷叶景尔今年十四岁,叶五爷叶景伍和庶长女叶薇是双胞胎,今年九岁。   尚了公主的叶三老爷,长相倒是很不错,其他方面只能说是平平凡凡,老婆是公主,没有纳妾,更没有通房丫头。与安宁公主感情很好,安宁公主肚子也是十分争气,成亲没多久就连生二子。叶三爷叶景霰今年十二岁,叶四爷叶景祀今年十岁。   “六位堂哥的名字只要记住排行也就能记住了。”叶宗山说着,停了一下看向叶荞道:“倒是这两位堂姐,皆有老太太抚养老大,大房所出的芙姑娘虽然是嫡长女,因为比薇姑娘小所以是二姑娘,二房庶女才是大姑娘,两人皆比你们年长,要是实在记不住,就都叫姐姐。”   叶茜和叶荞听得都点点头,叶荞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景怡(一),景陆(六)是大房的,景尔(二),景伍(五)是二房的,景霰(三),景礼(四)是三房的。”   叶宗山点点头,又道:“爷们的打扮能看出来,也不用特别去记,只管都叫哥哥就是了。”   “嗯,都记下了。”叶荞说着。   “除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外,国公府还有两位表姑娘,一定不要弄错。”叶宗山神情严肃起来,虽然是家宴,男女共席,但爷们离姑娘坐的肯定很远,姑娘们却是坐一处的,要是叫错了人,那就要得罪人了。   “两位表姑娘?”叶茜有些惊讶,上辈子她也是常出入国公府,在她印象里国公府好像只住了一位表姑娘。   叶宗山点点头,道:“一位是二姑奶奶的独生女,姓章,闺名雨柔,今年十三岁,父母早亡,一直寄住国公府,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已经跟大爷订下亲事。”   “噢,她啊,好像听爹爹说过。”叶茜说着。   她知道的表妹就是章雨柔,叶家的外孙女,出生不到半年,章父就被贬到千里之外穷山恶水处做官,章母陪同,临走之前章母把章雨柔托给娘家父母照看,带着儿子上任。章父到任没多久就直接病死,丧事未完母亲也跟着亡故,回京的路上独子也亡故。章老太爷只有这么一个老来子,章氏一门就此绝户。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得知女儿、女婿和外孙亡故后,心如刀割,待章雨柔更如珠似宝,甩了亲孙女好几条街。成年之后,又把她许给叶景怡为妻,后来叶景怡承爵,她就是国公夫人,儿女双全,富贵荣华。在同样没有娘家,没有嫁妆,孤女寄人篱下的苦逼表妹中,章雨柔幸福的让人眼红。   叶荞忍不住道:“老太太疼外孙女很平常,但是许给大爷……”   要是章家还有人,肯定不会任由女儿住在别人家,即使是外祖家里,那也是寄人篱下。叶景怡是叶家的嫡长孙,以后要承爵的,还是最后一代国公爷。他的正妻出身应该有要求,章雨柔一个孤女,只凭着外孙女这一条就当了国公府夫人不太合常理。   要是担心外孙女无所依靠,二房的庶子叶景尔跟章雨柔年龄也合适,大可以把章雨浓许给叶景尔,这样也是嫁到自己家里,仍然可以照看。   “我好像隐约听人提起,章老太爷是配享文宗,陪葬昭陵。”叶茜说着,像这种大新闻,传上二十年都不会过时。   所谓配享就是指大臣死后牌位进太庙,跟配享的皇帝一起享受后世供奉;陪葬则是指葬在皇帝旁边,以郡王礼厚葬。不管哪一种都是臣子的至高荣耀,像章老太爷这种两者兼有的,在大楚朝目前的历史上只有五个。   章老太爷更荣耀的是,他是文宗皇帝临死前钦点的,前一句还说着,他死后太子继皇位,后一句就说章老太爷死后要配享,要陪葬,连葬的具体位置都点出来了。   也因为这份荣耀太大了,哪怕是后来章家被万启皇帝清算,章父贬官死到任上,章雨柔在京城小姐圈里仍然是独一份,除了公主,郡主没有哪个敢说比她更尊贵。   “哇!?”叶荞听得大惊,虽然只读过一年书,但配享和陪葬还是懂的。不禁道:“那章家后来怎么就……”   “朝廷之事岂是我们这些小民能懂的。”叶茜说着,老子配享、陪葬,到儿子这里却抄家灭族的都不在少数,万启皇帝好歹还是留了情面,章父死的时候还是官家,不是罪臣。   从某方面来说,章老太爷可以和叶大太太的祖父杨老太爷放在一起说,一前一后两个状元,都曾经显赫一时,子孙却都没啥好结果,原由却是正好相反。   杨老太爷是死太早,刚刚得到圣上重用,一场重病死了,功劳不够,没得到死后荣耀,也没能荫及子孙;章老太爷则是死太晚,他要是在文宗咽气之后也跟着去了,不跟万启皇帝掐好几年架,万启皇帝也不会迁怒清算章家。   章老太爷前脚被抬进昭陵,后脚独子就被发配千里,而且是全家离京。按万启皇帝说的,牌位都进太庙了,享万世供奉,就是绝后了也不愁没有香火供奉。亏得章雨柔是个女儿,要是儿子,国公府未必敢收留。   “章姑娘的身世,你们晓得就好,切勿提起。”叶宗山把话题打住,随即叹口气道:“老太太的长女大姑奶奶也是命途多舛,本来订给长兴侯姜家的公子,结果不等成亲男方就去了,大姑奶奶守了几年望门寡也去了。后来二姑奶奶婆家又这样,老太太偏疼章姑娘只怕也是因为这个。”   两个女儿的命运都不好,最后剩到眼前的就这么一个外孙女了,二老可劲疼章雨柔也是情理之中。   叶茜又问:“还有一个表姑娘是谁啊?”   “是大太太的侄女杨姑娘,今年十一岁,常来国公府住着,这回也在。”叶宗山说着,口气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叶茜努力回想,仍然记不得有这么一位杨姑娘。她后来是以医妇的身份在国公府行走的,章雨柔就嫁在了国公府,她常出入自然认识。杨姑娘成年之后外嫁,本来就是亲戚,联络会更少,不认得也正常。   “那这位杨姑娘是父母双亡?还是?”叶荞问着,章雨柔是章家无人才跟外祖家过活,那杨姑娘肯定也有原由,才会在亲戚家里常住,比如父母双亡,或者继母刻薄之类的。   叶宗山摇摇头,直言道:“杨家家境贫寒,大太太照顾侄女常接她过来住而己。”   “原来如此。”叶茜和叶荞顿时明白,就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叶荞想了想,问道:“大太太是长媳,娘家怎么会这么穷?倒是二太太出身名门,这又是为何?”杨家的家境都用贫寒两个字形容了,那就不是差一点了,是差的非常多。   “当初杨家还是不错的。”叶宗山说着,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要是一知半解,说错话了,更会惹麻烦。   叶大老爷跟大杨氏定亲时,杨家的家境还是不错的,祖父是状元,子孙也会读书,家里大伯还是两榜进士。结果没多久杨老太爷去世,杨家就开始走下坡路,大杨氏去世之后,杨家虽然不能说一贫如洗,家底也差不多了。   按叶家的意思是不打算续娶小杨氏,填房虽然难寻合适的,但杨家也实在败落的不成样子。没想到叶大老爷却跟小杨氏闹出花边新闻,可以叫做“姐夫醉酒戏小姨”,外头的闲话传的很难听,叶家无法,只得续娶了小杨氏。   “大太太竟然这样进的门?”别说叶荞了,就连叶茜也有几分惊讶。大太太可是长媳,如此的不长脸,叶家这个暗亏吃的挺大。   叶宗山本不欲说,结果话说到这份上了,便道:“这些陈年往事,只要记在心里就好,到国公府之后切勿胡说。”   “爹爹放心,这种事情肯定只放心里。”叶荞说着,却不禁道:“不过大太太这样进门,真的能在家里抬起头吗?”   高门大户的情况不清楚,但就是小户小里这种事情也是个忌讳。隔壁就有现成的,本来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未成婚之前男女有情,私相授授了。男方提亲时媒人话说的难听,女方也觉得自家女儿丢脸,只得受气。闹着气成了亲,进门之后小媳妇就开始受气。不管是婆婆还是嫂子骂起她就是,谁让你自己浪过来的,浪得自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从那之后叶荞就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姑娘家必须自己尊重,上赶着去找男家,那就等于拿脸让人家抽,也别怪人家抽得狠,谁让自家犯贱。   换到叶大太太身上,国公府那种地方,叶老太太也许不会像隔壁的婆婆那样破口大骂,据清娘说的,高门大户的后宅,杀人都是不见血的,穿小鞋都是小意思。就凭叶大太太的娘家,都不用暗示,只要公婆表现出明显的不待见,估计连婆子丫头都敢踩叶大太太一脚。   这还只是家里,外头交际应酬时,只怕各色闲话也不会少。更不幸的是叶大太太还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叶老太太抱过去抚养了,到说亲时未必不会拿出来说事。   叶宗山没接话,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他是常年跟着叶大老爷的,只能说叶大老爷对叶大太太十分轻视,后宅如何他就真不知道了。道:“国公府一直都是二太太管家,大太太只是应酬自家亲戚。”   “噢……”叶荞明白,也就是说叶大太太在国公府里不比丫头婆子体面多少。 ☆、10·机会   从晚饭过后一直讲到睡觉前夕,要不是明早起来就要去国公府,只怕叶宗山还要接着讲下去。国公府主子们的八卦,甚至于各房大丫头的名字,但凡知道的叶宗山全说了。叶茜听的很用心,她熟悉国公府是好些年后,现在的国公府是什么格局她也不清楚。   回屋之后叶茜先把屋里茶水看了一遍,晚饭是一起做,还有打杂的婆子在,要是下手目标太大,茶水更容易做手脚。果然如她所料,里头确实加料了,叶茜也不声张,连小玫都没说,只是寻了个借口把茶全倒了。明天就要去国公府,要保存体力,账可以以后慢慢算。   一夜无梦到天亮,叶茜正洗着脸,就听对门传来叶荞的惊呼声:“小月,你撑着一点,就去看大夫。”   叶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对小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玫也是满心好奇,赶紧跑着去,没一会回来道:“小月昨晚拉了一晚上肚子,现在都快脱虚了。”   “这样啊。”叶茜说着,也顾不上梳头,打起帘子出屋。   重生一回,叶玉珠是长进了些。先是讨好叶荞,然后放倒叶荞的丫头,姑娘出门不带丫头不成体统,叶玉珠就能以丫头的身份跟着去国公府。只要去了,那就是一次机会,不管是自己用手段讨好叶家长辈,还是跟着叶荞一起被留下来,都比在家里强。   西厢的帘子也掀起来了,叶荞和婆子正扶着脸色蜡黄的小月往外出,叶茜见状忙让小玫去帮把手,直接扶到隔壁吕姨妈家里,相信只是拉肚子而己,叶玉珠还没胆子下砒霜。   叶宗山、叶玉珠和苗姨娘也从屋里出来,叶玉珠走过来一脸担忧的道:“小月今天要跟着二姑娘去国公府的,这要如何是好。”   叶荞眉头皱了起来,这趟国公府之行她本来很兴奋,偏偏小月从昨晚起就闹起了肚子。   小玫回来的很快,婆子则留下来帮小月煎药。吕姨妈已经替小月诊症,说是吃坏肚子,两剂药就好,但今天是断断不能跟着出门去,最好躺床上休息。   叶荞听得大松口气,小月从小侍候她,情同姐妹不是假话,知道没事虽然放心了,又觉得揪心,小月去不了,谁替她拿包袱?家里的下人多是婆子媳妇,丫头只有两个,一个小玫一个小月,她和叶茜每人一个。   叶宗山想想便道:“丫头跟着也只是拿包袱而己,都让小玫拿着就是了。”   叶茜只是道:“如此也好。”   叶荞不禁抬头看一眼叶茜,神情显得十分犹豫。   “一个人拿两个包袱,如何拿的过来呢。”叶玉珠突然插嘴,看着叶荞十分担忧的道:“万一姑娘要衣服找不到人……”   叶荞侧头看向她,问:“那要怎么办?”   叶玉珠想了想,神情也显得有几分为难,却是道:“说来我跟小月身量差不多,她的衣服我也是能穿的,要是实在没人跟着二姑娘,那我帮二姑娘……”   “不行……”叶宗山说着。   “不用!”叶荞说着。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拒绝,叶玉珠脸色僵住了,硬挤出笑脸,看向叶荞解释道:“我又不是丫头,拿包袱侍候人的事我也没做过,只是想着小月不能去,二姑娘一个人过去不太方便,才帮把手的。”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姐妹俩共用一个丫头是平常事,让小玫帮着拿包袱就够了。”叶宗山说着。   叶荞也道:“还是不劳烦珠姑娘了,让小玫帮我拿着就好。”   “是啊,包袱里也就是两身衣服而己,多拿一个也累不到。”叶茜笑着说,叶荞的智商果然很靠谱,引狼入室这种傻事不会做。   叶玉珠僵在那里,脸色越发的难看,她有容貌,有性情,读书识字,还会做诗绘画,只是不懂投胎技巧,运气也略欠了些。上辈子叶荞去国公府说了几句吉利话,就能讨了叶老太太喜欢就被留下来,然后得了一门好亲事,这是天下掉下来的运气。   要是她有这样机会,一定更能讨老太太喜欢,好好接受国公府的教养,寻得更好的人家。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比任何人都强,怎么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叶宗山胡乱嫁了一个粗人,辛苦卑微的过日子。   叶宗山看叶玉珠一脸委屈的站在那,他想的还比较简单,便道:“今天是老太爷寿宴,府内事多,你又没当过丫头,名义上也是我半个女儿,若是被人晓得,别说荞儿,就是我也会被议论。”   国公府待下人素来宽厚,恩多威少,叶玉珠并不是奴籍,名义上还算是他半个女儿,要是被人知道妹妹拿姐姐当丫头使唤,肯定会被人议论。   “我……也没想什么……”叶玉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谋划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坑到叶茜,小月却是着了道。她都不惜以丫头的身份去,就是给自己争取到一个机会,为什么还是要拒绝她。   叶茜圆场似的笑着道:“苗姨娘连日身体不好,若是你也去了,谁留下来照看她。小玫是个机伶丫头,一个人拿两个包袱也足够了,你和姨娘一起看家,爹爹也安心些。”   叶玉珠抬头看向叶茜,叶茜则一脸温和微笑的看着她。   “时候不早了,梳洗吃早饭,要准备走了。”叶宗山说着。   早餐很丰盛,坐下吃饭时叶宗山一直叮嘱叶茜和叶荞要多吃些,国公府的席面当然是一级好,但这趟过去要只是冲着吃顿饭那就真傻了。尽可能在家里吃饱一些,吃饱之后才有力气应对,出不出风头不说,最起码不会只顾去吃而丢了脸面。两人也是十分配合,尤其是叶荞,硬是多吃了一大碗饭。   饭完回屋收拾,叶茜和叶荞动作都快,叶荞的包袱昨晚就收拾好,此时一起交给小玫,小玫跟着叶茜、叶荞一起坐车,另叫了两个婆子跟车,叶宗山前头骑马。   苗姨娘和叶玉珠送众人到二门上,叶宗山骑马往外走时,还说着:“你们娘俩好生在家里。”   “是。”苗姨娘应了一声,却显得十分无精打彩,不能生育,不会被扶正,人生已经看不到希望,这些天她一直都是如此浑浑噩噩。   马车驶出去,叶玉珠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捂着嘴呜咽哭了起来,一丁点机会都不给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机会呢。   苗姨娘并不晓得叶玉珠重生的事,更不知道叶玉珠的打算,看见叶玉珠哭泣,只是惊讶的问:“好好的哭什么?”   “我想去国公府,我也想去……”叶玉珠说着,她也想要美好的未来,她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只是没人给她机会。   苗姨娘不禁道:“你又不是叶家女儿,如何能去的。”别说妾室带的女儿,就是继室带的女儿,只怕也去不了,叶宗山只是个旁支,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在国公府更什么都不是。   “我就是想去……” ☆、进府   国公府离叶家相当远,叶家在城郊,远离中心地带,离国公府这种中心地带自然远。三人同坐一车,却没人吭声。叶茜神情淡然,脑子里整理着国公府的相关信息。叶荞则是一边想着国公府,一边想着小月,怎么会突然拉肚子?小玫就更紧张了,本来只要跟着一位小姐,现在要侍候两个,一左一右两个包袱,更害怕出错。   叶茜见状不禁拍拍小玫的手,笑着道:“前几天还说不怕呢,今天怎么又成这样了。”   “姑娘,也不是怕,就是……”小玫结巴起来,实在小老百姓没见过大世面,又满是羡慕的道:“姑娘真镇定。”   “呃……也不是,只是没想那么多而己。”叶茜说话时不禁有几分心虚,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一辈子她常出入国公府不说,皇宫大内她都常进出,自然不会觉得紧张。笑着道:“只是过去吃顿饭而己,就是出了丑,难道还会挨板子不成。”   小玫听到板子两个字时,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可思议的道:“难道国公府里会打人板子?”她虽然听说过有的主人家会责打下人,但叶家是不打的。   “只是这么一说而己,怎么也不会打你,你就放心吧。”叶茜笑着说,看叶荞眉头紧锁的模样,便道:“家里的事可以回家之后慢慢想,马上就要到国公府了,何必分心去想那些。”   “你也觉得……”叶荞脱口说着,随即笑了起来,道:“也是,这些事情可以回去慢慢想。”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马车外头却是热闹起来,表示进入繁华街区了。叶茜便掀起车帘一角向外看,二十年前时间,勋贵之家的变故并不大,看着高挂的门匾,大部分人家她还都知道。   马车转了一个弯,远远就见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大门,门匾上挂着“敕造理国公府”的字样,门口十来个打扮的体面男仆立与大门前。正门却是不开,两边角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理国公府是坐北朝南长条形建筑群,以全局分,可分为内院和外院两大部分,所谓外院就是仆役群房,从西南墙根到西北墙根,然后北边整个一条,全都是下人群房,环状包围,住的人不少,占地面积却不大。   像奶妈、管事这种级别的大概是三间正房,六间厢房,有大门,标准的小四合院,有点势的还会雇两个小丫头侍候。就是一般的下人成亲之后也会有套房,是坏是好就看跟管事熟不熟,在府里有没有势。   内院则是主子们住的,与外院以内子墙相隔。理国公府的内院不管是纵向还是横向都可以分为三部分,横向就是前院、书房,内宅,后花园。纵向是中路,东路,西路,大房住中路前头,后头是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的住处。   东路住的二房,西路本来是三房的,三房全部搬到隔壁公主府,空了大部分。叶景怡住了西路最后一进院落,离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的住处只隔了一条夹道。   “到了。”叶宗山回身往马车里说着,人也从马上下来。   东角门的两个小厮看到叶宗山下马,倒是十分客气,左边一个接过马,右边一个就往里头传话:“山老爷来了。”   叶家的旁支宗亲比较多,要是按排行很容易叫乱,对旁支一般是采用名字+辈份。比如叶宗山,山是名字,老爷的称呼则是跟着国公府里的辈份来,他跟国公府的老爷们同辈,便也叫老爷,合一起就是山老爷。   马车进了东角门,叶茜不敢掀车帘,却是透过纱窗往外看,三间仪门,左右书房,中间甬道,这是理国公府的正院,正中的甬道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叶宗山前头走,车夫驾车又往前走几步,到仪门前停下来,三间正仪门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东西各两个角门,才是平常的出入口。   “下来吧。”叶宗山说着。   跟车进来的婆子们还在发怔中,倒是车里叶茜推推小玫,小玫手脚麻利的下来了。两个婆子这才放下板凳,扶着叶荞和叶茜下了车。   穿过角门,里头又是一重院,正中五间大厅,左右穿堂、暖阁。这是国公府的正厅,招呼重要宾客之处。叶宗山领着众人没敢走主道,顺着抄手游廊往里走。五间正厅之后就是内仪门,也就是三门。   因为今天是家宴,没有外客在,叶宗山才能继续往里走,要是平常,里头没有发话,没有婆子或者丫头带着进去,再是旁支宗亲也进不去。三门里就是后宅,外男止步之处。   垂花门处站着两个小幺,里头就是抄手游廊,站着几个婆子,婆子看到叶宗山,也是连忙行礼。又招呼小玫和叶家的婆子跟她们走,小玫不禁看向叶茜,叶茜朝她点点头,跟来的丫头婆子也就是走到这里,国公府的婆子会招呼她们吃饭。   “小丫头不懂事,嫂子多管照了。”叶宗山笑着对婆子说。   婆子笑着道:“山老爷客气,姑娘们要是有事,只管打发小丫头们出来传话。”   跟婆子客套几句,叶宗山没不进垂花门,带着叶茜和叶荞右拐到夹道上,中路与西路建筑群间的夹道,夹道很宽,跑马车不成问题。   叶宗山步子很慢,一边往里走,一边给低声给叶茜和叶荞讲解国公府的住宅分布情况。昨天已经大概讲过,现在是具体指出。   “这一节是大太太的院子。”叶宗山指指左手边小声说着,又补充道:“杨姑娘,六爷也都住这。”   叶荞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墙。   向前直到穿堂处,叶宗山没有马上左转,却是停了一下,指指前头低声说着:“一直往前走到底,右拐就是大爷的住处。”   叶荞不禁往前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大概也能估出叶景怡住哪。叶茜心里却有点奇怪,是不是讲解的太详细了点。   说完这句,叶宗山也收了声,左转转过穿堂,朱漆大门就眼前,这是中路最后一节,也是国公府最重要的一节院子,住的是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   叶老太爷素来爱静,今天却是热闹非凡,旁支嫡系,丫头媳妇,门前川流不息,就这一会功夫,已经进去好几波人。   叶宗山左手牵起叶茜,右手牵起叶荞,正要进门去,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迎面而来。鸭蛋脸,柳眉杏眼,生的十分标致,浅红色绫袄,青缎掐牙坎肩,下头是藕色裙子,头上插上几根金钗,丫头的打扮,但就一身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叶宗山稍稍怔了一下,目光在少女脸上扫了一下,随即低头恭敬的道:“画眉姑娘。”   叶茜和叶荞心中明白,这是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别说叶宗山这样的旁支见到客气,就是正经爷们见到了,也得客客气气。俱笑着道:“画眉姐姐好。”   画眉看到叶宗山似乎也愣了一下,笑着道:“老太太正念着呢,可巧山老爷和姑娘们就来了,哪位是荞姑娘?”   叶荞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姐姐好。”   画眉上下打量着叶荞,似乎有几分若有所思,随即牵起叶荞的手,把声音压低了,有几分感伤的道:“当年亏得……照看……”   “娘也常提起姐姐们。”叶荞小声说着。   “看我都说什么呢。”画眉笑了起来,拉起叶荞的手就往院里走,笑着道:“快进去吧,老太太一直等着呢。” ☆、拜寿   方方正正的大院,进门两侧皆是抄手游廊,廊下挂着不少鸟雀。青砖铺地,左右两侧各有一颗大树,枝繁叶茂。正面五间上房前后三间抱厦,东西各三间厢房,两侧各有两节小跨院,打理的整整齐齐。   正房台阶上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院内人不少,却是安静异常。画眉左手牵着叶荞在前,叶宗山牵着叶茜在后,走到门口时画眉放开叶荞的手,小丫头打起帘子,叶宗山带着叶茜和叶荞先去了,画眉这才跟着进去。   进门三间抱厦是厅,左右各设坐位,此时已经坐满人了,都是过来拜寿的旁支。再往里走才是正厅,当中摆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屏风前是张雕花黑漆罗汉床,铺着猩红洋毯,中间摆着炕桌,两边各设有锦褥对设,下头则是一溜两排椅子,此时也已经坐满。   叶老太爷端坐罗汉床东侧,叶老太太则坐西侧,两人同岁,叶老太爷两鬓己有银丝,常年习武的身体显得十分健壮,脸上神情更是不怒自威,看着就怕。对比之下叶老太太更显得和蔼可亲,眼看着孙子都要娶媳妇,却显得十分年轻,头上连银丝都不见。此时正满脸含笑,十分慈爱。   “贺老太爷千秋,祝老太爷和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叶宗山跪下磕头,叶茜和叶荞也跟着跪了下来。   磕头拜了寿,起身之时叶宗山也把寿礼送上,一块红绸上绣上一百个寿字,特意请个秀才写的字,叶茜和叶荞绣了好几个月才准备好,贵重东西拿不出来,也就这样表达一下心意。   画眉接过红绸,拿到叶老太太跟前,叶老太太展开看了看,显得十分欢喜,又有几分疑惑,问:“这活计看着眼熟,谁绣的?”   叶宗山左手拉着叶茜,右手拉着叶荞,笑着道:“是两个女儿商议着绣的,小女孩的手艺,老太爷、老太太莫嫌弃。”   叶老太太这才看向叶茜和叶荞,笑着道:“好喜庆的两个姑娘,快过来让我看看。”   说着叶老太太便招招手,画眉一手一个牵着送到叶老太太跟前,又小声笑着介绍:“这是山老爷的大女儿茜姐儿,次女荞姐儿,就是当年清姐姐的……”   “噢,怪不得我觉得这针线眼熟呢。”叶老太太神情似乎有几分伤感,拉起叶荞的手,细细看了看起来,又问起家中情况,得知清娘已经去世,叶老太太又是轻轻一叹。张口还想再说别的,叶老太爷却是一眼横了过来,叶老太太便转头看向叶宗山道:“你也不容易,一个男人家带着两个女儿,两个姐儿都先给画眉带着,你先去吧。”   “是。”叶宗山说着,行礼退了下去。   “爹爹慢走。”叶茜和叶荞齐声说着。   过来时叶宗山就跟她们说了,一般的女儿家也是由母嫂女性长辈带着,他们家是实在没办法。叶老太太的屋里坐的都是太太、奶奶和小姐们,一个男人不好久呆,叶宗山把她们送到叶老太太屋里,自会有丫头带着她们。   “真是乖巧疼事。”叶老太太笑着说,神情有几分欣慰,不自觉得看了叶老太爷一眼,又对画眉道:“带着去见两位太太和姑娘们。”   “是。”画眉应着,牵着叶茜和叶荞走到左手边第一个位子上,道:“这是大太太。”   叶茜和叶荞福身见礼,叶大太太小杨氏今年不过二十六岁,生的十二分的美貌,打扮的也十分精致,亏得位次在这里摆着,不然就冲她这个打扮,很有可能就把她划成奶奶一辈的了。   “好孩子。”叶大太太笑着随口赞了一句,神情并不以然。   转换阵地到右手第一个位子前,画眉语气更为恭敬,道:“这是二太太。”   “见过二太太。”叶茜和叶荞行礼之时不自觉得更认真,也更恭敬。   叶二太太三十出头的模样,虽没有叶大太太的容貌,但五代侯府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气度排场甩了叶大太太几条街。   “难得两个吉祥娃娃,看着就让人喜欢。”叶二太太说着,拉起叶荞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又笑着夸了几句。   随后丫头奉上两个荷包,叶二太太笑着道:“拿着玩吧。”   叶茜道了声谢,神情平淡的接了,要论为人处事叶大太太就是骑马都追不上叶二太太。叶荞反应稍慢一步,看叶茜接了,她才接了。心里有点点惊讶,叶大太太没表示,叶二太太表示了,对比起来,叶大太太就显得小气了。   “这是章姑娘。”画眉继续介绍。   章雨柔笑着站起身来,叶茜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她,上辈子她见章雨柔是章雨柔成亲之后,少女的模样她还真没见过。客观说,章雨柔称不上美女,最多是清秀,但此时青春年少,皮肤白嫩,个头在同龄人里算高的,气质又好,看着也十分养眼。   “章姑娘好。”叶茜和叶荞福身说着。   章雨柔也跟着回礼,虽然没有其他言语,却是礼貌周全。   “大姑娘,二姑娘……”画眉接着介绍。   九岁的叶薇,八岁的叶芙,一样的衣裙钗环,虽然长相不同,却都是美少女。两人皆没起身,叶薇脸上还有点笑脸,叶芙直接一个正眼都没给。   叶荞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没带出来。叶茜也不以为意,上辈子她们就是这样,有时候她都很奇怪,据说叶薇和叶芙也是叶老太太教养的,怎么跟章雨柔差距这么大呢,就是偏疼外孙女些,也不可能故意教坏亲孙女。   画眉笑笑,带着叶茜和叶荞向前一步,指指右手边最后一位:“这是杨姑娘。”   杨婉真笑着站起身,不等叶茜和叶荞见礼,就又亲切拉住叶茜和叶荞的手,抢着说话狠把两人夸了一通。突然间如此热情的对待,叶茜只是微笑以对,叶荞面上平静,心中却想吐槽,就是要夸人说话,也总是她们先见了礼吧。   住在国公府的女眷们介绍完毕,画眉便住了嘴,吩咐小丫头拿了脚凳,摆在叶老太太跟前,又牵着叶茜和叶荞过去坐。   坐了一会,又有亲眷过来,见礼让坐,宾客也来的七七八八。管事媳妇过来传话,后头大花厅收拾完毕,小戏台也已经搭好,可以过去了。   “走吧,我们过去。”叶老太爷说着,首先站起身来。   叶老太太也跟着站起身来,还顺手牵着叶荞,画眉则牵起叶茜。   从正房后门出去没几步就是大花厅,七间大厅带抱厦,是国公府家宴之处,寿辰,除夕中秋都在这边摆宴,小戏台搭在院里。要是宾客实在多的时候,女客在里间,男客则在抱厦或者廊下,摆下二、三十桌问题不大。   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都在厅里,带着儿子们打理收拾,尤其是叶景怡最为忙碌,实是爹爹和叔叔不给力,差不多的事都要他来办。   “公主驾到……”   一声通传,刚刚坐下的众人全部站起来了,包括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娶个公主儿媳妇,公主可以挥手说不用行国礼,但想拿公主当儿媳用,那还早的很。   丫头打起帘子,只见叶三老爷和安宁公主一前一后进来,两人手里各牵着一个儿子。不等众人见礼,安宁公主身边的嬷嬷就道:“免……”   众人齐声谢了恩,这才坐下来。   叶三老爷、安宁公主带着叶三爷和叶四爷上前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行家礼,叶老太爷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倒不是对安宁公主摆脸色,而是嫌儿子太懒。公主是不敢劳动,但当儿子的给老子操设寿宴是理所当然的,叶三老爷好像真跟嫁出去似的,自己老子过寿,他就是跟着过来拜拜寿,啥事都不管。   礼毕,不等让座叶景祀冲上来就要抱叶老太爷的脖子,撒娇道:“祖父,祖父,你教我的那套拳我已经学会了,一会耍给你看好不好。”   “好,好。”叶老太爷连声说着,满脸的欢喜。六个孙子中叶景怡长房长孙最得他看中,但要说最喜欢却是叶景祀,聪明伶俐不说,还最会撒娇。也因为这么一个孙子,让叶老太爷对叶三老爷的厌恶也少了几句。   安宁公主跟着笑了起来,叶三老爷上前拉住叶景祀,不让他皮猴似的往叶老太爷身上窜。   外头鞭炮声响,寿宴之前先是拜寿,从大房开始,叶大老爷领着大房上下加上杨婉真,磕头行礼,然后是二房,三房,再是嫡系,最后是旁支,然后人太多,到最后就只分男女了,女眷屋里磕头,男人则在廊下磕头。   所有人见了礼,外头小戏开唱,叶茜和叶荞也跟着入席坐下时,画眉稍稍拉了拉她们,小声道:“到老太太这里坐。” ☆、叶景祀   因为是家宴,虽然也是男客与女客分开,坐的却是相当随意。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并未坐主桌,坐到东边榻上,榻下并不设席面,只摆了一张高桌,旁边则是姑娘的席面,章雨柔,叶芙和叶薇,再旁边是安宁公主单独一席,然后是叶大太太和叶二太太,杨婉真一席。其他女眷则按亲疏远近,或者相熟的坐一处,男客们则在外间。   画眉领着叶茜和叶荞过去坐时,叶芙脸色都变了,刚想开口训斥画眉。章雨柔却是笑着站起身来,拉起叶荞道:“妹妹到这边坐。”   叶荞坐到章雨柔身边,叶茜则挨着叶荞坐,旁边是叶薇,叶薇虽不像叶芙那样大反应,不悦之色也摆到脸上。   “你们姐妹一处坐,要和和气气的。”叶老太太笑着说。   一句话把叶芙嘴里的话堵了回去,脸上仍然是愤愤不平之气。叶薇是庶出,听到祖母发话,虽不敢再甩脸子,但自恃身份也不与叶茜和叶荞说话,倒是章雨柔十分温柔和气,跟叶荞,叶茜搭起话来,先问叶荞几岁,又问读过什么书,又夸两人刺绣不错。   叶荞虽然极力掩盖,仍然有受宠若惊的之感,又听章雨柔说话温温柔柔,一副大姐姐的作派,心中十分憬憧敬慕。   叶茜心中却是泛起了疑惑,章雨柔如此对她们很正常,十三岁的千金小姐又知书达理,要是最基本的面子活都做不好,也成不了国公夫人了。   让人不解的是画眉,或者说是叶老太太。画眉绝对是得宠的丫头,但就是再得宠,像坐次安排这种大事,要是主子不发话,她绝不敢自己做主让她们坐这。只是因为叶荞的娘曾经是叶老太太的丫头?清娘可是跟叶宗山私通,珠胎暗结,这种丫头打死都不过为。   外头小戏唱的热闹,一出《拜寿》唱完,叶景怡领着同辈们过来斟酒,叶家六个爷们,还有嫡系旁支中景字辈的全都来了。叶老太爷十分欢喜,又道:“给你们婶娘,姐妹们斟酒。”   叶景怡领着弟弟们去了,唯独十岁的叶景祀却是跟着叶老太爷坐了下来,一直在叶老太爷跟前凑趣说话,把叶老太爷逗的哈哈大笑。   “席上这两个漂亮妹妹是谁?”叶景祀看到叶茜和叶荞,走过来笑着问。   叶老太太笑着道:“别混说,这是你山堂叔的两个女儿,茜姐儿和荞姐儿,是你妹妹。”   叶景祀马上想起今天是家宴,漂亮妹妹肯定是堂妹,只要是同姓堂妹,不管隔多远的血缘都跟亲妹妹一样,闹出事来就是乱伦。心中大叹可惜,把半调戏的口吻收了,笑着道:“原来是两位妹妹,我给妹妹们倒酒……呃,妹妹们吃好。”   叶茜和叶荞都笑了,起身道:“四哥好。”   “妹妹们好……”叶景祀笑着说,又看叶茜和叶荞实在生的不错,便搭起话来,笑着道:“妹妹们正读什么书呢。”   “四书。”叶茜笑着说,看着年幼的叶景祀,个头跟现在的她差不多,唇红齿白,清秀中带着一股可爱,对着叶老太爷时还撒娇卖萌,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叶家六位小爷,要论成就,当说叶景怡和叶景祀,但说到叶景祀,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的成就,而是他的好色,或者说是性能力,一晚上三个是标配,雄起的时候能干七个。有名有姓的妾室就有十来个,孩子就更多,到最后名字都不起了,全部叫排行。   拜他所赐,有段时间她也是常出入公主府,钱挣的跟下元宝雨似的。常出入后宅,阴私之事也知道的不少,但不得不说,叶景祀的后院完全可以媲美后宫,斗起来那个凶狠,到最后怕麻烦给再多钱,她都不去诊症。   叶景祀笑着又问:“妹妹最喜欢哪本呢?”   “《孟子》。”叶茜答道。   “《孟子》啊……”叶景祀笑着,刚要再说,就听旁边叶芙冷哼着道:“四哥莫不是还要继续问最喜欢哪句,还是算了吧,何必难为人家呢。”   叶茜听得淡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叶荞却是抿起了唇,她跟叶茜是有点不和,但对外时两人是一致的,叶芙摆明是在羞辱她们。   叶景祀眉头皱了起来,转头看向叶芙,不悦的道:“二姑娘怎么说也是嫡长女,怎么一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是引教嬷嬷没教吗,那就换几个嬷嬷好好教,免得出门给家里丢脸。”   叶芙顿时涨红了脸,她只是看不上叶茜和叶荞而己,不知道哪里来的穷亲戚也跟她这个国公府的嫡长女坐一起,没想到叶景祀竟然这样说她。要是只有自家人在场就算了,哥哥教训妹妹,偏偏叶茜和叶荞这两个外人也在,脸上过不去,心里不禁委屈起来,抽泣哭了起来。   章雨柔马上哄着她道:“二妹妹乖,今天是寿宴,不兴哭的。”   叶景祀哪里知她的心事,只以为叶芙这是哭给他看,他哪里会吃这套,他是公主幼子,自小又得祖父疼爱,从来都是别人宠着他的。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看不上叶芙,小家子气又娇情,实在无趣的很。说的越发狠了,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亏得是自己家里,要是到别人家里去拜寿,一句不好就要哭起来,旁人看着像什么样子,全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章雨柔正哄着叶芙,听景祀如此说,不禁道:“四弟,你也少说一句。”   叶芙本来只是轻声抽泣,听章雨柔护着她,心中更是委屈。顿时哭的更大声,章雨柔不禁轻叹口气,对叶芙有时候她也很无语。   此时旁边席上的人己经看过来。其他人就算了,叶大太太连忙站起身来,杨婉真也跟着起身过去。叶大太太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老太爷寿宴,如何能哭,连忙劝着叶芙。   叶老太太叹口气,看向叶景祀道:“哪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   “本来就是她自己上不得台面。”叶景祀说着,他最烦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本来没理的,好像哭一哭就占理了。   叶大太太脸色更是难看,但如何敢去说公主的幼子,叶老太爷的爱孙,只能低头对叶芙道:“你哥哥训你几句也理所当然,哪能就哭了呢,好孩子快别哭了,老太爷寿宴,不能哭的。”   叶老太爷也被叶芙哭烦了,便道:“去洗洗脸,跟你母亲一起坐吧。”   “好孩子,去洗洗脸。”叶大太太赶紧说着。   叶大太太和杨婉真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叶芙总算是把叶芙扶走了,虽然说是兄妹俩拌嘴,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外间坐着的叶景怡己经知道始末,叶景祀口角不饶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哪个敢去教训他。进到里间,也不提此事,到叶老太太跟前凑了一会趣,顺手又把叶景祀拎走,正好班主呈了戏单来让点戏,厅里这才又热闹起来。   章雨柔也笑着招呼桌上三人吃菜,努力活跃气氛,叶薇倒是很配合。叶茜和叶荞面上笑着,心里都有点抽,这回事……客观理智的说跟她们无关,但要说原由还真在她们身上,真是躺着也中枪,这回的事只怕有一半要算在她们头上了。   本来就要到中场休息时间,叶大太太便让媳妇抬来软轿,三人回屋洗脸更衣。回到自己屋里,叶芙再也忍不住了,向叶大太太道:“我什么都没说,四爷就拿那些话呛我,我哪里上不得台面,就像他那样就上得台面了。”   “我的姑娘,你就小点声。”叶大太太连忙说着,看向叶芙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三爷和四爷的母亲是公主,说不得。就是老太太,说他一句还不是顶了回来,老太爷更是宠着他,一句重句都不肯说。”   叶芙心中更是委屈,掉转枪头道:“她们算是哪门子姑娘,那个画眉也是,仗着老太太疼她,就让她们与我同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叶大太太本来对叶茜和叶荞很无感,打秋风的穷亲戚而己,现听爱女如此说,心中也有几分气愤,道:“不知哪来的野丫头,画眉那丫头也是,仗着老太太疼她,越来越没分寸了。”   杨婉真不敢接话,只怕是老太太喜欢叶茜和叶荞,画眉才敢这样安排,只是道:“花厅里还唱着戏呢,我们也快过去吧。”   叶大太太只得把心中气闷丢开,赶紧唤了丫头进来,洗脸更衣,坐了软轿回去,带着叶芙同桌吃席。 ☆、留下   叶大太太带着叶芙到旁边席上坐下,叶荞多少松了口气,要是再跟叶芙同桌吃饭,她别说说话了,只怕筷子都不敢拿,只怕惹到这位千金小姐。叶景祀说话是很难听,但在祖父寿宴上能哭起来的主,也得是个奇葩。   戏台上又唱了三出,叶老太太便命先停了,让小戏子们去休息吃饭,管事媳妇便领了说书女艺人进来。趁着这会功夫,叶茜给叶荞使了眼色,叶荞会意点点头,叶茜朝手唤来旁边立着的媳妇,小声吩咐几句,媳妇赶紧去了。   洗脸,更衣,叶荞长长舒了口气,以前在家里总觉得跟叶茜是对头,现在到外头,叶荞顿时觉得叶茜很亲。尤其是这半天席坐下来,笑的嘴都要僵了,至于讨好叶老太太,只是应付场面就够累了,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气。   “章姑娘那才是大家闺秀,那气度、那排场。”叶荞忍不住说着,对章雨柔真是心服口服。   丫头上菜时,章雨柔总是要看一看,是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喜欢的才捧到二老面前。又给二老布菜劝食,回到自己席上又照顾她们和叶薇,戏文唱到精彩之处还给她们讲戏文,样样都做,样样周全细致,这真是一种技能,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那是当然。”叶茜笑着说,大家闺秀不是一天能练成的,像章雨柔这种就是从小打造,几个引导嬷嬷围着转,手把手一点点的教导,什么时候要笑,什么时候要多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对长辈说什么,对平辈说什么,对下人要说什么。把大家闺秀的气派刻在骨髓里,说什么做什么完全变成本能反应。   上辈子她也是常出入高门大户,见过无数个大家闺秀,也深知怎么做个合格的闺秀,但真让她照着去做,一时半会可以,长时间肯定扛不住。   正说着,小丫头拿来包袱,叶茜和叶荞忙住了嘴,侍候着换了衣服,小丫头又把脱下来的衣服折好放回包袱里。叶茜和叶荞也不敢多坐,赶紧回花厅,饭也吃的七七八八,时辰也看着差不多,估摸着也要散场。   果不其然,叶茜和叶荞刚走到花厅门口,就见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正要往外走。虽然看着还很年轻健壮,但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前头几天一直忙碌着招呼贵客,到今天实在顶不住,便告乏回去歇着。女眷们让叶二太太招呼,男客则有老爷们招呼。来的都是宗亲,也没人敢讲究。   叶茜和叶荞便在门口立住了,画眉却是朝叶茜和叶荞使了眼色,叶茜会意,轻轻拉了拉叶荞。叶荞立即明白,等到叶老太太走过来时,便笑着上前道:“我们去给老太太解闷。”   “好孩子,也难为你们坐这么久。”叶老太太笑着说,虽然没说同意,却没说不让跟着。   出了花厅,从后门回到正院里,叶老太爷并没有后院停留,直接到前头书房去了。   叶老太太也没在大厅里坐,进到东边次梢间里,在临窗的榻上坐下来,画眉拿来大靠枕让叶老太太歪在榻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来,拿起美人拳给叶老太太捶腿。   “你们也坐吧。”叶老太太笑着说,满脸的疲惫,神情却是和蔼可亲。   早有小丫头拿来脚凳,章雨柔先坐下了,叶茜和叶荞这才跟着坐下来,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不安,单独拎过来召见,必然是有话要吩咐。   “清娘是什么时候殁的?”叶老太太开头的话题就十分沉重。   叶荞不禁低下头,声音也变轻了,道:“三年前。”   “唉……”叶老太太一声叹息,眼泪都跟着掉下来,道:“我这些丫头里就数她最漂亮,最懂事,也最能知我心意。偏偏她最没福气,早早的就去了。”   叶荞本不想哭,但听叶老太太如此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叶茜连忙拿出绢子给叶荞擦泪。今天是给叶老太爷庆寿的,跟着叶老太太掉两滴泪就够了,千万不能哭多了。   “你爹爹续娶了没有?”叶老太太又问。   叶荞摇摇头,道:“爹爹屋里只有一房妾室,并未续娶。”   “这样啊。”叶老太太轻叹口气,有几分感慨,似乎又有几分愧疚,又问:“家中可有其他的女性长辈?”   叶荞摇摇头。   “那怎么能行,姑娘家没有个女性长辈教导,将来如何谈亲事。”叶老太太一脸担忧的说着,话音一转又道:“你就留我这里几年吧,学点规矩,给姐妹们做伴,也能解解我的寂寞。”   叶荞整个人呆住了,这实在是神转折,老太太要留下她?她要在国公府生活了?   叶茜也跟着呆住了,她知道叶荞会被留下,但她不知道过程竟然是这样的。   讨好巴结?她一直跟叶荞在一起,看的清清楚楚,叶荞什么都没做。想想叶荞的性格,懂事机伶,但性格傲娇,就是会来事,让她主动去讨好巴结,这种事情只怕她也做不来。   叶老太太并不是说笑话,立即唤来婆子去叫叶宗山,叶宗山来的也快,叶老太太说明用意,要留下叶荞。叶宗山虽然是满脸欢喜,神情却是显得很平静,笑着磕头道:“多谢老太太大恩。”   叶茜和叶荞连忙站起身,叶荞也跟着一起跪下磕头谢恩。   叶老太太看看叶荞,神情十分欣慰,转头看到旁边的叶茜,犹豫了一下才看向叶宗山道:“你这个大丫头我也留下,她们姐妹做个伴,你也能省心些,早些娶个妻房,生个儿子是正经事。”   “是,是。”叶宗山连连应着,神情又惊又喜,看向还呆在一旁的叶茜道:“还不快老太太的恩典。”   叶茜眨眨眼,这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这是买一送一,叶荞是买的,她是送的。虽然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也跟着叶宗山和叶荞一起跪下来,嘴里说着:“谢老太太恩典。”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叶老太太笑着,又道:“那今天就不回去了,西厢房还空着,东西也算齐全,两个丫头就住那吧。”   “全凭老太太安排。”叶宗山笑着说,又道:“那我就回去把她们的衣服,妆台收拾了拿进来,还有两个小丫头也一并送进来。”   叶老太太想了想道:“才发了秋装,冬装还要一阵子,单为她们裁衣也不值当,只拿现穿的几件衣服来就好了。丫头就算了,不懂府里的规矩还要教她们,倒不如另派丫头方便些。”   “是,是。”叶宗山连声答应着,刚要告退想走,抬头看看叶茜似乎有几分不舍,又跪下给叶老太太磕头道:“多谢老太太照看关爱。”   “两个丫头跟着我,你就放心吧。”叶老太太笑着说,挥手道:“去吧。”   叶宗山这才起身去了。   一直坐着的章雨柔笑着起身,道:“恭喜老太太,又得两个乖巧孙女在身边,我也多了两个妹妹,家里也更热闹些。”   叶老太太轻轻吁口气,脸上神情显得轻快许多,招了招,叶茜和叶荞赶紧上前。叶老太太一手一个拉着,看着她们直笑,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口。停了一下吩咐旁边的画眉道:“你现在带上婆子们去把西厢收拾出来,帐幔铺盖全部换新的,妆台也收拾出来。还有,记得明天开库房,屋里该有阵设也摆上。”   “是,老太太放心。”画眉笑着答应着,唤来小丫头和婆子们,赶紧去了。   “吴嫂子。”叶老太太唤了一声。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从外间进来,走到叶老太太跟前,笑着道:“老太太唤我。”   叶老太太放开叶茜和叶荞,道:“这是吴妈妈,我身边侍候的老人,让她跟着你们,我也能省心了。”   “吴妈妈好。”叶茜和叶荞赶紧福身见礼。   “使不得,使不得。”吴嫂子赶紧说着,一手一个把两人扶起来。   叶老太太又道:“连着这些天累劳,我也实在没精神,两个丫头身边的人你也来挑选吧。四个引教嬷嬷,两个贴身两大丫头,四个扫洒小丫头,月例、上学则与姑娘们一样。”   “是。”吴婆子应着,四个引教嬷嬷,两个贴身两大丫头,四个扫洒小丫头,这是叶芙和叶薇的例,两个姑娘使一个份额,作为远房亲戚已经十分厚待。   “这个家里的人我也晓得,个个都是生了双富贵眼,你留心些,莫让人欺负了她们。”叶老太太说着。   吴婆子马上道:“老太太放心,我定会照看好两个姑娘。”    ☆、怨恨   叶宗山带着小玫,婆子们回去,他没先回家,先往布店里一趟,听店主推荐捡了十几块小姑娘穿的颜色,直接送到裁缝家里,才在这里做过新衣,尺寸是有的。给了两倍的工钱,却要求提速。裁缝接了银子,要叶宗山三天后来拿衣服。   等到叶宗山到家时,连隔壁吕姨妈都晓得叶茜和叶荞被留在国公府了,满家欢喜,就连吕姨妈就过来问情况。只是下人们如何晓得具体情况,等到叶宗山回来,吕姨妈就先把叶宗山堵到院里了。   “姨太太放心,是国公府的老太太看茜姐儿和荞姐儿喜欢,留她们住下。”叶宗山笑着说,又道:“叶老太太最是和气可亲,定然不会亏了姐们。”   吕姨妈虽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叶宗山这个亲爹总不会把自己亲女卖掉,又想到国公府那种高门大户,人口多,规矩大,小门小户的姑娘进去,只怕也是要受委屈。不禁叹气道:“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宗山却显得十分观乐,笑着道:“荞姐儿没什么好担心的,茜姐儿也是个聪明的。两人年龄又小,就是开始时哪里做错了,长辈们哪里会跟两个小孩子计较,留下来教养几年,不管眼光还是见识都有长进,与她们自己都好。”   吕姨妈听得有理,也不再说其他,带着小玫一起帮着叶茜收拾包袱,就是以后谈婆家时,这也会是一份资本。   叶荞的包袱有丫头婆子们收拾,叶宗山也不太放在心上,回正房歇脚喝茶。刚坐下,只见苗姨娘和叶玉珠揭帘子进来,苗姨娘奉茶上来。叶玉珠看叶宗山心情正好,便上前道:“爹爹,大姑娘和二姑娘都被留下了吗?”   “嗯,老太太说喜欢她们,便留下她们住下。”叶宗山笑着说。   叶玉珠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上辈子只有叶荞去了,叶荞被留下了;这回叶茜和叶荞都去了,结果两人都被留下来了,她要是也跟着去,她肯定也能被留下来。这就是运气,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也能成为国公府的小姐了。   “国公府里人多,规矩大,两位姑娘在里头,要是没有自己人只怕是凡事不顺心。”叶玉珠说着,又道:“姑娘身边也需要丫头的,小月和小玫两个如何能……”   不等叶玉珠说完,叶宗山就挥手道:“老太太说了,家里的丫头不懂规矩,并不用带过去,只带衣服就够了。”   叶玉珠脸色变了,她原本想说丫头不够,她愿意进去侍候。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手,国公府里连丫头都是配发好的。   叶宗山看看叶玉珠,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茜姐儿和荞姐儿都是我亲生女儿,身上留着叶家的血,才能得到老太太的垂怜照顾,这是血缘牵拌。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们娘俩还在叶家,我肯定会关照你们,将来我也会给你挑亲事,把你嫁出去,绝不会不管不问。”   “爹爹,我……”叶玉珠连忙说着,到不了国公府,她还要靠着叶宗山安身。饶是这样听到叶宗山给她说寻亲事,顿时悲愤异常,上世给她寻了那样的穷苦人家,给那么一丁点嫁妆,也真好意思说是发嫁她。   “小玫和小月是原先是茜姐儿和荞姐儿的,只怕你也用不顺手。不如让她们来侍候我,我屋里的两个小丫头给你和苗姨娘一人一个,以后家里宽泛了,衣服首饰我也会买给你。”叶宗山说着,叶茜和叶荞不在家里,对苗姨娘和叶玉珠也算是好事,叶玉珠想摆摆姑娘的谱,也随她去了。   “嗯,谢谢爹爹。”叶玉珠咬牙说着,叶宗山连个小地方都算不上,在这里能摆起什么谱来。   叶宗山又看看苗姨娘,道:“你身体不太好,这里不用你侍候,去歇着吧。”   “是。”苗姨娘和叶玉珠应着,退了出去。   回到苗姨娘住的耳房里,苗姨娘先舒口气,道:“她们两个去了国公府也好,我们也舒口气,也有丫头使唤了。”虽然没有被扶正,但只要叶宗山不娶正室,家里也没有姑娘,她和叶玉珠就能好好摆摆谱了。   叶玉珠愤愤不平的道:“娘也未免太好性,她们不要的给了我们,你倒是感恩戴德起来了。爹爹要真是在意我们,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国公府,我要是能到国公府去……”   苗姨娘也不言语了,要是叶茜和叶荞没被留下来,她本是无所谓叶玉珠去不去,结是两人被留下了,自此之后就能平地青云,再加上自己不能生育之事,心中也不禁怨起叶宗山,道:“哼,国公府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两个毛丫头能混开的,天天受的命呢。”   “被赶出来才好呢。”叶玉珠恨恨的说着。   叶宗山并没有在家里久坐,吕姨妈把叶茜的东西收后好,婆子和小月把叶荞的东西收拾好,拿上两大包袱,叶宗山骑快马又去了国公府,此时花厅里的宴席才散了场,叶宗山趁着人多进去,没敢进叶老太太院里,只让婆子叫了画眉出来。   两个大包袱递上去,叶宗山道:“是我大意了,没有提前准备。这两包只是家常衣服,我已经寻裁缝另外裁了几身新衣,三天后就送过来。”   画眉接过包袱,却是小声道:“老太太留了两个姑娘在家里,旁人看着肯定碍眼,你送了衣服过来,也别随便叫婆子传递,到三门上叫了这院的小丫头,直接交给我。”   “嗯。”叶宗山连连点头,拱手道:“多谢姑娘。”   画眉听得笑笑,道:“山老爷放心,就是老太太有看不到的,我也定会看顾姑娘。”   叶宗山抬头看一眼画眉,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低下头,拱手作揖道:“我先谢过姑娘照。”   画眉只是笑笑,转身进了院子。   叶宗山往里头看了一眼,也转身去了。   画眉提着包袱进院,也没进正房,直接进了西厢房。东西厢房原是老姨奶奶的住处,后来老姨奶奶们去了,两处屋子就空了下来,叶老太太只让人收了账幔铺设,家具都没动。三间房舍也大,打扫起来也快。   把包袱放到里间的炕上,又让婆子去拿铺盖帐幔以及妆台,看着婆子丫头收拾妥当。画眉又看了一遍,虽然离姑娘的绣房还差得多,但半天收拾出来的也算马马虎虎,至少今天晚上能住人。   让丫头婆子们下去,画眉进正房复命,想到叶老太太今天累了,进门时便把脚步放轻。叶老太太果然已经在榻上睡下,吴妈妈去挑丫头,章雨柔便带着叶茜和叶荞到西梢间里说话。主要是说明天的事,宗族旁支宴完了,寿宴还没有完全结束,明天还有下人们,四个管家连同府里的管事给老太爷拜寿,虽然就是府里的人热闹一下,也是正经摆酒席。   “姑娘们在这呢……”画眉笑着进去。   章雨柔忙站起身来,叶茜和叶荞也连忙跟着站起身来,道:“姐姐来了。”   “西厢房打扫干净,请姑娘们过去瞧瞧。”画眉笑着说,又道:“还要给姑娘们赔个不是,只是打扫整理出来,屋里摆设还差许多,要等明天才开库房拿东西。或者姑娘们有什么要想的,先给我说了,明天我寻。”   “已经劳烦姐姐了。”叶茜和叶荞连声说着,又道:“姐姐辛苦了。”   章雨柔笑着道:“我也去凑凑热闹,跟着妹妹们一起去。”   “姐姐肯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叶茜笑着说。 ☆、和解   画眉领着叶茜和叶荞到西厢房时,叶荞有种梦游的感觉,早上过来时不是没想过万一被老太太喜欢,留在身边教养,从此平步青云。但这种属于做梦想想,散席回家才是现实。现在真被叶老太太留下来了,叶荞没有美梦成真的欣喜,反而觉得太不真实。   怎么可能会被留下来呢?既没有展现才艺,也没有展现孝心,有章雨柔在那里站着,十个扎成一捆也不可能比的过,叶荞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西厢房空了许久,幸好家具是全的,婆子们已经打扫干净,铺盖使用家伙也拿了过来,今天有些晚了,只得先委屈姑娘们住一晚,差什么明天再慢慢添置。或者姑娘们晚上想着想要些什么,明早列了单子,交给管事的一并采买。”画眉笑着说。   叶茜看看西厢房摆设,北间是卧室,中间和南间打通成一间,填漆床,红木家具,都是上等货,看不出年头。圆桌,贵妃榻,棋盘,墙上还挂着把琴,皆是女子所使。老太太院子宽敞,跨院里可以住女儿,厢房估摸着是姨娘的住处。   章雨柔看了一圈,笑着道:“画眉姐姐细心,收拾的样样周全。不过说到摆设,我屋里有两样倒是合适妹妹们,我这就去取了来。”   叶茜忙道:“那怎么行,我们当妹妹的该孝敬姐姐的,如何能要姐姐的东西。”   “妹妹们初来乍到,我当姐姐的如何能小气。”章雨柔笑着说,又道:“要是推辞,那就是见外了。”   画眉也笑着道:“章姑娘最是心疼妹妹的,茜姑娘莫要推辞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叶茜福身说着。   章雨柔转身去了,叶茜让着画眉坐下,看桌上己有茶水,便倒了一碗端给画眉,笑着道:“我们姐妹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要请姐姐指点。早上过来时,看府里这样宽敞气派,心中就存了十二万分的敬畏之心,只怕不小心走错了地,说错了话。”   “姑娘客气。”画眉笑着说,虽没有接茶碗,却是赞许的看向叶茜,道:“大太太和二太太那里,晚上吴妈妈会带你们过去认路。老太太这院里,除了空着的东厢房。另外还有四所小跨院,分在左右两侧,章姑娘住了左侧上手的沁芳斋,大姑娘住了下手茗园,二姑娘住了右侧上路的降云轩,右侧下路的思学馆是学堂,老师和嬷嬷们教课的地方,以后你们也要过去读书。”   叶茜听得点点头,恍神中的叶荞也不敢恍神,赶紧过来听课。又问:“老太太和老太爷平常都是几时起,几时歇?”   “请安的事还不着急,以后嬷嬷会教你们。”画眉笑着说,又道:“老太爷早饭过后去书房,晚饭时才回来。就是在屋里也不要紧,老太爷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喜欢孙女,像四爷那样嘴甜会说话的就更得他老人家喜欢了。”   “老太太那样慈爱可亲,这样看中我们姐妹,真是恨不得掏心挖肺讨得老太太喜欢。但又害怕说错了什么惹得老太太不快,画眉姐姐长跟在老太太身边,若有什么忌讳,或者哪里做错了,还请姐姐指示教训。”叶荞说着。   “老太太待人再好不过,别说自家孙女,就是对下人也是没话说。”画眉笑着说,看向叶荞道:“老太太是因为喜欢你们才留下你们,也不图你们巴结讨好,只要你们自己肯努力,好好跟嬷嬷先生学,像章姑娘那样,懂事听话,善解人意,老太太就高兴了。”   叶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叶茜努力回想叶老太太的性格,确实是很好说话的老太太,并不难侍候。   “塌上是山老爷送进来的,是两位姑娘的衣服。另外山老爷还请人裁了新衣,三天后就能送过来,这两天姑娘先将就一下吧。”画眉说着,声音却不禁放低了些。   “多谢姐姐关照。”叶茜笑着说。   从早上看到画眉时,叶茜就能清楚感觉到画眉身上的善意,不只是对叶荞,对她也不错。混成画眉这样的大丫头,一般的金银钱财动不了她的心。应该是清娘的关系,幸好有这层缘渊在,不至于完全抓瞎。   叶茜还想再问些别的,章雨柔却是带着丫头们进来,几个丫头手里都没空着的。斗大的汝窑花囊,鱼雕笔筒,各色笔筒,里头插满毛笔,还有好几方砚台,另有丫头抱着一摞书。   “章姐姐,这……如何当的起……”叶茜又是惊又是喜,刚才章雨柔说要送礼时她只当是客气话,结果章雨柔送这来这么多东西,那就不只是客气了,至少是很喜欢她们姐妹。   “也没什么好东西。”章雨柔笑着说,指挥丫头摆放,花囊放到厅里石案上,文房四宝则放在南边书桌上,又道;“虽然说女子该以针织女红为主,但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哪能只会针线呢。虽然不用去考状元,诗词总是要看看的。”   “章姐姐说的是,就冲着姐姐送来的这么多笔和书,我们也一定会认真读书练字。”叶茜笑着说,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挺喜欢才女的,章雨柔自是不必说,叶芙和叶薇好像也能出口成章,想在国公府生活,读书练字还真是必需的。   “只要有心,慢慢学就好。”章雨柔笑着说,又看看堆满的书桌,显得十分满意,又道:“今天都累了,改天再过来跟妹妹们说话。”   叶茜和叶荞送章雨柔到门口,画眉也跟着出来,笑着道:“茜姑娘和荞姑娘也歇歇吧,我回去看看老太太。”   “姐姐慢走。”叶茜和叶荞说着。   叶茜和叶荞转身进屋,饶是叶茜也不禁吁口气,却没有坐下休息。到榻前把自己的包袱打开,两身家常衣服,梳头的家伙以及日常带的小首饰,另外还有一个荷包,里头全是一两左右的碎银子,有十来两左右,深宅大院里想花钱买东西也没处买,这些是给她打赏下人。   为了寿宴做了三身新衣,只穿了两身,还有一身可以明天穿,再有两身家常的替换着,撑过三天问题不大。三天后就有新衣,比不过国公府的正牌小姐们,至少不会被下人笑话。   叶荞也过来把包袱打开,东西跟叶茜的差不多,两身家常衣服,梳子以及日常小首饰,一样十来两碎银子。   正清点着,旁边的叶茜却把自己的荷包也塞到叶荞的包袱里,笑着道:“妹妹,这个荷包你也拿着,打赏下人的事你来做。”   “啊??”叶荞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叶茜问,神情有几分戒备:“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更喜欢你,让我留下来只是顺便而己。”叶茜神色认真的说着,看叶荞还是一脸疑惑,又道:“都在这里了,难道你还认为我会跟你斗气,妹妹,在你心里我就么傻吗。”   她能进国公府本来就是沾叶荞的光,相信叶老太太的重点也是叶荞,叶荞打赏的时候肯定比她多。再者初来乍到两个人本来就太显眼,不如她先当个影子,显眼的好事全让叶荞来做,只要叶荞能立住了,她也就能立住了。   叶荞向来聪明机伶,晓得叶茜所言非虚,要是叶茜再有争斗之心,那还不如直接回了叶老太太两人现在回家,也比将来被人赶走来得好。国公府深宅大院,人多口杂之地,不说其他,就今天席间叶芙哭那一出,要是把账算到她们姐妹头上,就有她们受的。   放下昔日恩怨共同进退,至少在国公府时必须如此。叶茜为表诚意连荷包都给她了,初来乍到打赏下人多重要,不用说也能晓得。便道:“我怎么会如此想,我们是亲姐妹,正该齐心合力之时,只是这荷包我却不能要你的。”   说着叶荞就要把荷包拿出来还给叶茜,她生来要强,跟叶茜缓和关系没什么,对双方都有利,但她不想欠下叶茜的人情。   叶茜看叶荞执意,也晓得叶荞性子,便收了回来,笑着道:“行,那我先收着,妹妹的钱要是花完了,我再给你就是了。爹爹在外头,总不好问他拿钱。”   叶荞点点头,抬头看向叶茜的神情多少有些复杂,叶茜不是没叫过她妹妹,但这几声妹妹叫的不但真情实意,还非常自然。就是现在她真心想跟叶茜和好,但马上情真意切的叫姐姐,她也会觉得叫不出口,感觉不到位。叶茜却能张口就来,场面功夫叶茜比她强得多。   叶茜拉住叶荞的手在炕沿上坐下来,忏悔道:“我是姐姐,不应该给你置气,都是我的错,以前的事情妹妹切勿放在心上。”   想在国公府立住脚,只是表面上放下恩怨是不够的,当然想把以前的种种一下子全部放下也不可能,但至少得往这方面努力。叶荞性格傲慢,不可能低头,那她就先低头。两人若是做不到齐心合力,国公府她们肯定呆不住。   叶荞见叶茜说的认真,又想到前不久苗姨娘闹事,叶茜也是站她这边维护她,对叶茜的成就也减了几分,道:“也是我太任性的缘故。”   “我该让着你些。”叶茜笑着说,却不由的叮嘱道:“现在不比在家里,妹妹千万不能再任性了。”   “嗯,我晓的。”叶荞说着,却不由的深吸口气,她自小脾气就这样,现在要学的第一样就是忍。 ☆、请安   叶芙在小花厅餐桌前看到叶茜和叶荞时,那神情活似看到两只老鼠,叶薇虽然不像叶芙表现的那样明显,脸上的神情也可以用惊诧来形容了。下午散席之后,她们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并不知道叶老太太的安排,下人们倒是晓得,还没顾上说就到晚饭时间,便撞了个正着。   “我留她们住下,以后你们姐妹要好好相处。”叶老太太高兴的说着。   叶茜和叶荞规矩的福了福身,像叶芙这种带着明显歧视色彩,个性幼稚,又是大小姐脾气,亲近那是找抽,讨好更是犯贱,做什么都无用功,那就不如躲远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叶薇看起来相对要好相处些,脾气如何也是拿不准,就像画眉说的,叶老太太是因为喜欢她们才留下她们,相信叶老太太也不会喜欢媚言奴骨的,先保持安全距离观望。   叶芙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老太太,你为什么留她们住下?”家里又不是没孙女,她和叶薇是嫡亲的,还有章雨柔一个外孙女,杨婉真就是不算,眼前还有三个孙女,还要留旁人家的孩子,这太不合情理了。   “你这两个妹妹母亲早亡,家里也没有女性长辈,无人教养,我看着她们两个可怜见的,这才留下她们。”叶老太太叹气说着,又看看旁边叶薇道:“以后你们一起读书,学规矩,要相亲相爱才好。”   叶芙没作声,仍然是一脸不服气。叶薇虽然打心里也看不上叶茜和叶荞,但叶老太太如此说,她如何敢顶嘴,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起身道:“是。”   正说着,叶老太爷进来,众人立时收声,恭敬的排队站好,叶茜和叶荞虽然不懂,便站在叶薇身后,束手站好。   “都坐。”叶老太爷说着,自己先在主位坐下,叶老太太这才跟着坐下,接下来才是姑娘们。   等众人坐好了,婆子手端托盘鱼贯而入,丫头们端盘上桌,叶老太爷动第一筷,众人才开始吃,饭毕漱口吃茶,此间一声咳嗽声都没有。   叶茜还好,在国公府吃过饭,多少晓得此间规矩,虽然没有吃得十分饱,也有七、八成。叶荞就惨多了,虽然没有出错,但头一次这样的阵仗只怕哪里出错了,根本就顾不上吃,放筷子时肚子几乎是空的。   “走吧,我们到花厅里说话。”叶老太太笑着说。   众人稳步花厅,丫头端茶上来,叶老太太这才笑着对叶老太爷道:“这是山老爷的两个女儿,打小没了娘,家里也没有其他女性长辈,我便留她们住下。”   “嗯,如此甚好。”叶老太爷无所谓的说着。   “二老爷,二太太来了……”   丫头一声通传,帘拢响起,叶二老爷,叶二太太,叶二爷叶景尔,叶五爷叶景伍鱼贯而入,再加上跟着叶老太太的叶薇,二房的全部主子到齐了。   要是按照最严格的礼教,每日三餐只开两大桌,一桌开到前书房,由叶老太爷领着爷们吃。还有一桌则是摆到叶老太太屋里,叶老太太带着女眷们说,请安也是一样,前书房里儿子带着孙子给老子请安,后院则是儿媳妇带着孙女,孙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大楚朝的礼法并不像前朝那样严格,就像国公府是各房皆有厨房,姐儿哥儿跟着谁住就在哪里吃。叶老太爷还在世,叶老太太也是省事婆婆,便免了儿媳妇们的侍候,只让各房早上和晚上饭后过来请安。   请安也不再分男女,什么儿媳妇要回避公公,叔嫂不通话,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讲究。都是大家一起来,儿子,媳妇,带着晚辈们一起过来。   “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   叶二老爷打头,二房一串人马,列队站队,齐声问安。   叶老太太欢喜的道:“都坐吧。”   从花厅转到大厅,章雨柔带着姑娘们落座时,坐的都是婆子另拿的小凳,就在叶老太太脚塌前。现在叶二老爷来了,便在右手第一位子上坐下来,叶二太太顺着坐下来,然后是叶景尔,叶景伍。   与雍容华贵,气派十足的叶二太太比,叶二老爷看着就像十足的酒囊饭袋。身体发福,体态臃肿,贪杯好色,骄奢淫逸,三十几岁的人,看着好像有四十几岁了,头上都有点败顶的迹象。   十四岁的叶景尔是叶二老爷的庶长子,五官与叶二老爷有些几分相似,样貌更清秀些,少年体格,虽然说不上美男子,但也马马虎虎。叶景伍今年九岁,跟叶薇是双生姐弟,兄妹俩十分相似。   二房人马刚坐定,叶大老爷也领着大房人马来了,叶大老爷前头走,叶大太太牵着杨姑娘,叶景怡牵着幼弟叶景陆,显得十分相亲相爱。   有叶二老爷对比着,叶大老爷好歹还留有一点点国公爷的体面。身材虽然也发福了,气色看着比叶二老爷好的多,没有带着一脸淫逸相。当然跟美少年叶景怡一比又成了渣渣,草包爹爹能干儿子,叶老太爷更看中谁一目了然。   就连当初叶家同意叶大太太进门,也有叶景怡的缘故。丑事已经传出来,不续妻那必定就要纳妾,原配生的嫡长子,原配妹妹当妾室,然后再娶一个正室进门,生下嫡子,又有唯一的爵位继承权,把这样的配置放到后院里。结果只有一个:斗,不死不休。   叶大老爷的无能早就表现出来,别说撑外头的门面,一般家务事他都理不清,扔他到这种高难度的后宅中,绝对是家无宁日。叶老太爷对叶大老爷也已经不抱希望,也有把章雨柔许给叶景怡之意,章家虽然祖上说出去很光彩,实际已经绝户,杨家也落魄的不成样子,不可能再给叶景怡助力。   跟小杨氏的丑闻也闹出来了,那就不如顺水推舟,把小杨氏娶了,也算全了叶景怡的脸面。对叶大老爷也许是不太好,但至少叶景怡这个长房长孙的路是一帆风顺的,叶老太太再辛苦几年,等章雨柔正式嫁进门,越过叶大太太,直接交给章雨柔,那国公府的传承就会十分顺当。   “都坐吧。”叶老太爷挥手说着。   叶大老爷这才带着大房众人坐下,家里人都来齐了,叶老太太这才指指自己跟前的叶茜和叶荞,介绍道:“这是山老爷的两个女儿,自小亡母,我接她们家里住下,以后跟着姑娘们上学,学规矩。”   “啊?”叶大太太几乎惊呼出来,进门看到叶茜和叶荞时就觉得十分惊讶,叶老太太当场宣布,她心里想的跟叶芙一样,自家孙女这么多,怎么还替养别人家的孩子。   叶二太太心中也有几分惊诧,细想也不算意外,要是叶老太太不想她们留下,下午时也不用让画眉带着认清各房人口了。笑着起身道:“恭喜老太太,身边又添了两个乖孙女。”   叶老太太抬手摸摸叶荞的头,又道:“早上见过太太和姑娘们了,去见见老爷和哥哥们。”   “是。”叶茜和叶荞起身答应着,也不用人介绍,从叶大老爷起,挨个福身见礼。   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虽然也莫名其妙,但家里多了两个女孩儿几乎与他们无关的,见完礼也就算了。   叶二太太十分细心,看看叶茜和叶荞身上衣服很平常,跟国公府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便笑着道:“两个孩子初来乍到,又错过了裁衣的时候,我看她们与薇丫头身量相仿,薇丫头就均出几身没穿过的给妹妹们。”   叶茜和叶荞顿时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叶茜更是道:“这……怎么好要姐姐的衣服。”   “几件衣服而己,茜姑娘太见外了。”叶二太太笑着说,又看一眼叶薇道:“回去让丫头收拾个包袱给两位妹妹送过去。”   叶薇满心不愿意,但嫡母吩咐哪里敢说不行,就是她现在跟着老太太,对叶二太太也不能有丝毫违抗,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道:“是。”   叶大太太向来不得叶老太太喜欢,请安时几乎一言不发,倒是叶二太太向来是场面的主导者,跟章雨柔两个,引着叶老太太说了一会家常,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叶老太爷就发话道:“这些天都累了,早些歇着吧。”   众人皆站起身来,叶大老爷先带着大房人马走,随后叶二老爷也带着二房人马走。章雨柔、叶芙和叶薇跟着老太太住的,送众人到院门口,叶茜和叶荞当然也跟着送。   送完人回屋,叶老太太也道:”茜丫头和荞丫头留下来,你们也去歇着吧。” ☆、送衣   吴婆子带着嬷嬷和丫头们进来,三个嬷嬷全是五十岁左右,两个大丫头,十三、四岁的模样,模样虽然称上漂亮,却也称的上清秀,另外还有四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虽然年龄小了些,却带着一股机伶劲。   叶茜和叶荞先见嬷嬷们,算个吴婆子一共四个,叶荞心里多少有点打鼓,大家族的引教嬷嬷都是恐怖的存在,尤其是眼前这几个看起来都挺凶的。   “这是杜鹃和喜鹊,今年十三岁,是我身边的二等丫头,做事勤快细心。”叶老太太笑着说,粗使小丫头还可以从现挑,唯独贴身丫头绝不能是新手。   杜鹃和喜鹊磕头道:“见过茜姑娘,荞姑娘。”   “两位姐姐快起来,以后还要请姐姐们照顾呢。”叶荞连忙说着,叶茜则去扶杜鹃和喜鹊。   吴婆子又指指四个小的,道:“这是才挑上来的,名字还是请姑娘们起吧。”   叶荞多少愣了一下,不禁看一眼叶茜,她也使过丫头,但小月的名字是原本就有的,哪里想到国公府的丫头,要主子赐名才行。   叶茜有些为难的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还是妹妹起吧。”明显是以叶荞为主,她何必出风头。   叶荞想了想,道:“那就叫春香,秋月,冬晴,夏雨。”春夏秋冬为名,虽然不能说出彩,但至少中规中矩的。   四个小丫头也跪下磕头。   “如此你们屋里的人也全了,吴妈妈看着你们,我也能放心了。”叶老太太笑着说,调整一下坐姿,脸上也一脸疲惫之色,道:“明天还要闹一天呢,都早点去歇着吧。”   “是。”众人答应着。   叶茜和叶荞回到屋里时,屋里的灯已经亮起,炕上的包袱已经收拾好,衣服也已经叠齐整放到衣柜里。四个小丫头还显得很生疏,杜鹃和喜鹊却是熟练的很,支使小丫头们打水,又侍候着叶茜和叶荞洗脸梳头。   正收拾着,只见一个浅红肩甲的丫头打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神情却是十分不屑,好像只是进门就脏了她似的。直到看到吴婆子,不屑之气才收了几分,上前道:“这是大姑娘拿给两位姑娘的。”   小丫头侍候着叶茜在临窗炕上洗着手脸,叶荞则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回头看那丫头一眼,端庄的笑笑却是没动。杜鹃上前接过包袱,叶荞又从妆台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块银子,很随意的递给身边的喜鹊,也不看那丫头,对着镜子摘着耳环,嘴里笑着道:“劳烦姐姐走一趟,拿着喝茶吧。”   喜鹊接过银子,便递给那丫头,笑着道:“如意姐姐,拿着吧。”   如意不敢不接,脸黑的跟锅贴似的,接过银子说了声谢,飞似的走了。   嬷嬷们还在,叶茜不敢大声笑,心中却是觉得十分爽。有脾气是好事,叶荞刚才那排场气质,绝对是浑然天成,把主子款摆到十足十,别说叶薇这个庶女,连叶芙都能压下去。受主子小姐的气就算了,连个送东西的丫头也敢来摆谱,要是真被随意欺负了,别人只怕以为她们是面团了。   “晚上喜鹊上夜,都去歇着吧。”吴婆子分派工作。   喜鹊马上道:“是。”   等到嬷嬷和丫头们都退下去了,吴婆子又叮嘱道:“姑娘们早些歇些吧,明早要早起呢。”说完这才走了。   喜鹊关上门,把帐幔放好,吹了灯,屋子就彻底黑了下来。叶茜和叶荞头并头睡着,两人都没说话,却都知道彼此没睡。怎么能睡得着,从三进房子搬到国公府的深宅大院里,身边下人从一个添到十个,梦里才能想到的好事结果在现实发生了,想想明天,后天,步步为营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睡吧,睡吧,明天会更好……”叶茜有几分喃喃自语的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叶荞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   “姑娘,姑娘,该起身了……”   吴婆子的声音响起与耳边时,叶茜第一反应是拉拉身边的叶荞,千金小姐绝对不能懒床,让下人叫起床已经是懒散的表现,要是再叫不醒,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叶荞醒的也快,立即打起精神来,笑着道:“妈妈早,让妈妈笑话了。”   “姑娘还没适应家里的时辰,过两天就好了。”吴婆子笑着说。   衣服从里头到外全部换新的,内衣是自己的,外衣却是昨天叶薇派人送来的。洗脸梳头,全是丫头侍候,叶茜还好,上辈子她也是使四、五个大丫环的人,这种全程服侍她很享受,倒是叶荞,许多事情自己做惯了,习惯性就要伸手做,又怕被人小瞧了,只得强忍着。   从头到脚收拾妥当,就有小丫头过来道:“老太太屋里传早饭了。”   叶茜和叶荞站起身来,吴婆子上下看了看,确定妥当了,这才道:“去吧。”   到了叶老太太屋里,章雨柔,叶薇,叶芙都已经到了。先向二老问了早安,叶茜就笑着向叶薇道:“昨晚姐姐派丫头送来衣服,本想新自去道谢,又想到时辰不早,怕扰了姐姐休息,就没过去了。此时遇上了,正好向姐姐道谢,多谢姐姐怜爱。”   说着叶茜和叶荞向叶薇福了福身,讨厌丫头摆谱是一回事,才进国公府前头已经半得罪了叶芙,对叶薇则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当然要是叶薇非要冲上来甩她们耳光,那也只能得罪了。   昨晚如意回去一通告状之后,叶薇当时就愤恨不己,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穷亲戚,还真拿自己是回事。早上见到叶茜和叶荞时就没好脸色,不过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在,尤其是叶老太爷时,真是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叶茜又在这里说道谢的话,心中气愤虽然未消,却也只能道:“妹妹客气了,几件衣服而己。”   “多谢姐姐。”叶荞说完这话,也不再说其他,再说下去就是自找没趣了。   摆桌吃饭,饭完又是早上请安,大房和二房大串人马过来,却并没有坐多久,今天四大管事要给叶老太爷继续过寿,一会还要去花厅吃席听戏。全部都是下人们操持,也没有外客,也就是自家乐上一天。   叶老太爷宣布散场,各人回屋更衣,大房和二房人马前刚走,就听后院里传来叶景祀急促的声音:“祖父,祖父……”   叶老太爷听得爱孙声音,顿时大喜。自从叶老太爷搬到公主府后,三房人马过来请安就是有数的,完全就是随安宁公主心意,叶老太爷也不敢要求。倒是叶景霰和叶景祀,嫌在公主府无趣,常跑到国公府里玩,国公府里有祖父,兄弟也相对多些。   不等丫头去打帘子,叶景祀已经直冲进来,满脸的汗水,拿衣袖擦着汗,也不去请安问好,只是着急地道:“祖父,快点命人把后花厅的戏台拆了。”   叶老太爷听得一怔,不等他问,叶景祀急慌慌的道:“刚才东宫太监到家里去报信,说太子病重,祖父要赶紧收拾了去东宫。”   去公主府传话太监刚说完,他就来跑到国公府来报信,要是下人来,肯定要重重通传,还要解释一通,耽搁一会弄不好花厅的戏已经唱起来了。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太子重病的时候,大臣家里张灯结彩唱大戏,这是能要命的把柄。 ☆、杨婉真   太子病重好像一枚炮弹,顿时把国公府炸的是鸡飞狗跳,花厅前头的戏台是马上拆掉,但凡挂着的红布、红灯笼全部拆下来,连带着丫头头上的红头绳都要全部拆下来,所有寿礼入库房,府内不能有任何办喜事的样子,挂白布早了点,但里里外外绝对不能有任何喜气。   东、西厂,锦衣卫,不但平常听百姓听得闻风丧胆,大臣勋贵们一样怕的要死。尤其是在位的万启皇帝,按叶景祀的话说,他那个外公性格坚毅果断,威武霸气,却又稍带点神经质,偏执狂。当他最重要的儿子重病时,大臣也必须是一副要死儿子的反应,不能保持一致的就要小心脑袋了。   公主府已经在准备,国公府也不能慢了,叶老太爷,叶大老爷,叶大老爷,叶老二老爷,叶二太太,嫡长子叶景怡。叶大太太因无诰命在身,此时并不用去。当初没给她请封诰命也是因为这个,叶老太爷怕她上不得台面,在外头丢人,根本就不请封诰命,这样就不用出门了。   国公府从上到下忙碌起来,姑娘们则各自回屋,这时候不添乱就好了。唯独叶大太太这个不去的,却要格外忙碌些,打点叶大老爷出门,还要坐小轿把国公府从上到下检查一遍,只怕下人哪个不小心,留下了祸患。   一番忙碌完毕,叶大太太回到上房,叶芙也过来了,杨婉真正陪着她说话。看到叶大太太进门,两人皆站起身来,杨婉真扶着叶大太太塌上坐下,又给叶大太太倒茶,叶大太太喝了口茶,又把茶杯递给杨婉真,愤愤不平的叹气道:“在这个家里,我真是连个管家媳妇都不如了。”   叶芙没作声,叶老太太、叶老太爷看不上,叶大老爷自己都歧视叶大太太,叶芙作为女儿虽然不至于歧视亲娘,但要说多少敬意也是没有的。   杨婉真赔着笑脸道:“姑妈说的哪里话,您是八抬大轿进门的正室太太,哪个敢小瞧你。就是温姨娘,姑丈再宠她,见了您还不是小心翼翼的。”   叶家的妻妾之分非常非常严格,不管谁的小妾,别说做出格的事了,哪怕不小心高声说了句话,不用主母太太,就是管家媳妇都能上去好一顿收拾。二房里叶景尔的生母,是叶二老爷奶妈的女儿,又生下庶长子,结果就因为跟叶二太太斗了几句嘴,被叶老太爷晓得,打了四十板子送到庄子上,没多久就病故。   “唉。”叶大太太轻叹口气,心里却是多少舒坦些。看看叶芙问道:“老太太怎么突然留了远房姑娘住在家里?”   叶芙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穷丫头,老太太竟然还拔了丫头给她们使唤,叫什么茜姑娘,荞姑娘。今早上穿的衣服还是大姑娘给她们的,那个寒酸样子,实在是笑死人了。”   杨婉真倒是让丫头打听了,道:“听说荞姑娘的母亲原本是叶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三年前去世了,家里又无人主事,老太太怜悯她们才接她们过来住几年。老太太素来心善,又看她们喜庆讨人喜欢,留在身边解解闷也是有的。”   叶老太太心肠好,待人也好,不说其他的,就是她这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到叶老太太跟前,跟叶芙、叶薇也有一样的,但凡有赏赐,有她们的也有自己的。   “清娘?我倒是记得那个丫头,生的一副好模样,二老爷还曾问老太太要过,老太太却是没给。”叶大太太说着,叶二老爷实在是个色胚,府里只要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叶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他摸走不了少,能记住清娘,那是因为叶老太太没给。又道:“这些年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不知道换了多少,一个丫头的女儿就能得老太太青眼了?”   叶芙听得更是不屑,丫头的女儿也敢进府充小姐,跟她平起平坐,原本只是嫌弃,现在就是厌恶了,道:“竟然是丫头的女儿,天呢,那两个丫对给老太太下盅了吗!”   “不过是两个穷丫头,妹妹是尊贵的人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随她们去吧。”杨婉真笑着说,有时候她也搞不清叶大太太和叶芙的脑筋回路,不管是什么身份,叶老太太喜欢留她们住下了,她们就是家里的客居姑娘。看看叶二太太多会做人,直接让叶薇包衣服送过去,难道是为了讨好两个穷姑娘吗,那是做给叶老太太看的。   叶大太太脸上有几分疑惑,道:“老太太竟然留下丫头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婉真心中无语,叶芙是小孩子,看不上叶茜和叶荞,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要是叶大太太以长辈之尊去难为两个晚辈……只能说叶大太太在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是有道理的。想了想笑着道:“不如我去看看她们,也探探口风。”   叶大太太想了想道:“也罢,你过去看看,听听那两个丫头怎么说的。”   “是。”杨婉真起身说着,辞了叶大太太这才转身去了。   杨婉真出了叶大太太的正房,先回了自己的小跨院。叶大太太的院子格局跟叶老太太的差不多,同样是东西厢房,四节小跨院。东侧两节小跨院合成了一节,成了叶景陆的住处,杨婉住了西侧上边一节,叶大老爷的爱妾温姨娘住了下边一节。   换了身衣服,杨婉真又翻翻自己的柜子,最后只找出两色针线。叶大太太并不是抠门的人,管家的叶二太太更不小气,她的待遇跟叶芙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杨家太穷了,她要时常拿东西回家,自己就是再节省,剩下的东西也不多。   拿上针线,丫头也没带,杨婉真从后门出去,进到叶老太太院子里。早上的忙乱劲已经过去,此时大院里静悄悄的,快走到西厢房门口时,杨婉真不禁把脚步放重了,快走到门口时,笑着道:“妹妹在屋里吗?”   叶茜和叶荞当然在屋里,吴婆子正讲着府里的一些基本事宜,听到杨婉真的声音,不禁起身相迎。小丫头打起帘子,杨婉真进到屋里,大概看了看屋里摆设,尤其看了看书案,章雨柔果然是有表示的,还是很大方的赠送。   “姑妈让我来看看妹妹们,要是缺了什么只管说一声。”杨婉真笑着说,二太太和章雨柔都有表示,大房其他表示没有,至少嘴上表示一下慰问。叶大太太做事不周全也不是一天了,自己跟着她,能描补上的都尽力去描补。   “多谢太太挂念,还劳姐姐跑了一趟,姐姐快请坐下。”叶荞笑着招呼杨婉真坐下,叶茜亲自捧茶给她。   “劳动妹妹了。”杨婉真笑着接过茶碗,看看旁边的吴婆子,笑着道:“老太太果然心疼妹妹们,派了吴妈妈照看,再妥当不过。妈妈也快请坐下,您成天跟在老太太身边,也实在辛苦了。”   推让一番,吴妈妈只在脚凳上坐下,杨婉真把针线送上,又拉着叶荞的手说了几句闲话,便要起身走了,笑着道:“妹妹们才来,府里的事还要劳烦吴妈妈多教导,我就不在这里杆着,等过几天妹妹们上下熟识了,只管过来找我玩。”   叶茜和叶荞送杨婉真到门口,叶茜心中是啧啧称奇,前两回见面还真是没看出来。杨婉真说话行事是真靠谱,十一岁的小姑娘说话就能如此周全,夸人的话,连吴婆子都没落下,至于能甩叶大太太和叶芙好几条街。   “杨姑娘也是个难得的。”吴婆子似有几分感慨的说着,停了一下却是道:“若是在老太太这里,或者花园里跟着杨姑娘一处,玩笑倒是什么;若是大太太院里,大太太素来爱静,切勿吵闹。”   叶荞和叶茜听得点点头,道:“妈妈说的是,我们都记下了。”想想叶大太太和叶芙看她们的神情,人家嫡长女,能躲就躲吧。   叶老太太不在,叶芙和叶微回家各找各妈,叶芙就算了。叶薇却是庶女,趁着祖母和嫡母不在,要过去跟生母吃饭。丫头报与章雨柔时,章雨柔听得皱眉,但也不好叫人硬把叶薇拉回来。   叶芙和叶薇都是五岁以后跟的叶老太太,以前都是跟着各自亲娘。也不是叶老太太偷懒不带孙女,有个缘故在其中。叶二太太进门后不久也曾生下一子,叶老太太十分喜欢,想着叶二太太要管家理事,便抱过来自己养,不曾想孩子四岁时夭折了,后来叶二太太就再没生育。   小孩子夭折是常有的,但在祖母这里夭折,叶老太太十分内疚,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吉利。叶大太太虽然不太妥当,叶薇跟着生母更不妥当,仍然等到两人五岁后才移到自己这里养活。   叶茜和叶荞准时过去,用了一上午时间,两人已经完全了解各处作息时间。国公府是凡事都有钟点,执行的非常严格,提前有时候未必是好,准时才是好。   两人刚到,章雨柔也来了,吩咐婆子们上菜,领着叶茜和叶荞入席,又招呼两人吃饭,虽然气氛仍然如此,但只有一个章雨柔在,压力少了许多,叶荞也吃了个七成饱。   饭毕,章雨柔就笑着道:“两位妹妹自便。”说着自己带着丫头回屋。   叶茜和叶荞如何敢在正房多坐,也带着丫头婆子回了西厢房。 ☆、20·上课   掌灯时分叶家众人回来了,气氛十分凝重,章雨柔带着叶茜、叶荞已经吃过晚饭。等到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的晚饭,章雨柔便上前侍候,叶芙和叶薇旁边搭手,叶茜和叶荞倒是很想搭手,但真是搭都不知道怎么搭。   上午吴婆子说了国公府各房作息,下午吴婆子却是开始教课,一个下午只说了三样,站、坐以及洗手。站、坐都属于仪态,从姑娘开始学走步时开始学的,叶茜和叶荞现在学虽然晚了些,但只要记住关键,平常留意一些就好了,这不是一天能练出来的。   真正让叶茜和叶荞开眼的是洗手,饭毕要如何洗,外出回来要如何洗,如何取水,如何均手,洗完又要如何擦,三条手绢要如何用。看吴婆子演视一遍之后,就连叶茜都有种新世界大门被打开的感觉,只能感叹一句,常出入国公府与国公府的小姐差别真大。   也因为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更知道其中的门道有多少,自己吃饭的动作姿势还没学会,端水倒水的还是不要做了,尤其是叶老太爷看着心情还不太好的时候,便只是站着,不敢动手。   “唉……”饭完叶老太爷就是一声长叹。   叶老太太也是一脸忧心的模样,却是对身边的丫头道:“过去给大老爷和二老爷说一声,晚上不用来请安了,今天都累了,各自在屋里歇吧。”   丫头赶紧去传话。   气氛好像更紧张了,连章雨柔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给姑娘们使了眼色,没敢作声,福了福身行礼退下了。   各人回屋,叶茜心里有些嘀咕,做为重生人士,八岁时的宫斗朝廷大事她虽然不知道,但未来的皇帝是谁,她很清楚。病重的这位太子确实很快死了,最多一年万启皇帝也死了,三皇子也就是安宁公主的亲弟弟,作为活着年龄最大的皇子继承皇位。国公府也沾光了的,至少新皇登后国公府更受待见了,尤其是章雨柔,多次进宫,宋太后非常喜欢她。   就是国公府跟太子关系好,大楚朝立太子的原则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皇子是宋太后生的嫡长子,三岁立太子,五岁亡故,第二位太子就是贵妃生的二皇子,以长子身份立为太子,现在他也要死了,太子之位该轮到三皇子,有安宁公主在,国公府就是不能脸上笑出来,也不用如此唉声叹气。   “明天上午、下午皆有老师来授课,姑娘们早些睡吧。”吴婆子说着。   叶荞下午才了开眼,对于国公府有了一重新的认识,心中不禁有几分畏惧之意,便问:“那要准备书本吗?”   “上午的老师是讲煮茶,下午是讲做菜,老师会把笔记提前做好送给各位姑娘们。”吴婆子笑着说,看叶荞一脸茫然,与其让她们明天上课时抓瞎,便索性说了起来。   所谓老师教煮茶和做菜,绝对不是指让姑娘们亲自动手,千金小姐是享受的,不是干活的。不管是姑娘自家宴客还是到别人家里做客时,一杯茶端上来,马上能看出茶碗的来历,喝一口就要尝出来是什么水,什么茶叶,中间经过了多少道工序。   茶具配不配茶,什么茶该配什么点心。丫头煮茶的手法对不对,哪里错了,要如何更正,小姐不用去做,但必须得晓得并且能指正丫头的错误。   做菜也是一样,太太也好,小姐也好,连厨房门朝哪开都不用知道。但四季菜蔬必须张口就来,作为管事太太、奶奶,出门赴宴,一道菜上来了,也许叫不上名字,但吃一口之后必须晓得是什么材料做的,大概用了什么佐料,是煮的还是蒸的。   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还不是特别讲究,但出阁之后都要有一个基本技能,要说的一桌好菜。当家太太奶奶要决定菜单,安排客人坐次的时候还要十分讲究,有些人不喜欢什么的就要避开,避开之后菜色如何搭配,添什么,减什么。   再就是有客人问起来了,你家这个菜是怎么做的啊,当家奶奶马上就要说出来,什么材料,什么样的工序。至少这个菜多少钱,不好意思,不晓得。几代公府出来的千金小姐,不管是什么东西,只看喜欢不喜欢,银子那是什么,不认得。   “这些都是基本功,也不是一天半会能学会的,时候长了自然就晓得。”宋婆子笑着说。   千金小姐,千尊玉贵,那不是丫头婆子人多捧出来的,而是一堆堆老师教养出来,谈诗说词能接上话,厨房茶艺搭的上来。御下时,下人的过错能马上指出,出外做客时,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主人家拿出什么东西来,都得认得说出个一二三。有了这样的底气,行事才能不露怯,有了底气才有气场,有了气场那才能说排场。   叶荞自是不必说,就连叶茜也有点听傻了,千金小姐的必备功课……全部学会都学到什么时候去啊。果然是只看到贼吃肉,没有看到贼挨打,只看到千金小姐过富足的日子,金婢银奴使唤着人,没想到使唤下人也是这么不容易的事。   “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歇着吧。”宋婆子看叶荞和叶茜还在发怔中,可能是自己说的太多,把她们吓倒了,便笑着道:“其实这些只是姑娘闲了学着玩的,又不是书生考状元,当不得真。”   说完这些就让吩咐丫头们侍候叶茜和叶荞梳洗,又留下杜鹃上夜,众人散了去。直到帐幔放下来,吹了灯,叶荞这才小声对叶茜道:“我们真的能全部学会吗?”   叶茜小声道:“我们又不是正经小姐,不过是老太太怜爱留下来住两年,将来寻亲事也寻不到高门大户。不过是见见世面,学学规矩,能学多少是多少,谁还来效考我们。”   上辈子叶荞虽然说是嫁的不错,但也只是相当叶家来说,跟国公府比起来是天差地别。像吴婆子说的那些,在国公府里也许能用着,出了国公府就真没啥用了,就她们姐妹的生活档次真没那么高。   叶荞听得有几分放心,她们本来就是陪客,老师重点教的是国公府的正牌小姐们,能学多少是多少,就当是见世面了。道:“也是,我看大姑娘和二姑娘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她们能学会的,我们多下点功夫也一样能学会。”   “嗯,明天好好学。”叶茜笑着说,叶荞这股不愿服输的劲也挺好,真要论智商,叶芙和叶薇未必拼的过叶荞。 ☆、冬衣   每人十二件新衣,二十两碎银子,叶宗山送进来的,画眉让小丫头拿包袱进来时,叶茜和叶荞连声感激。一般丫头帮着主子送东西跑腿,主子都会有打赏,但像画眉这种,只怕太太级的都要不好打赏她,老太太的心腹,拿块碎银子当打赏那是看不起她。   “劳烦姐姐了,姐姐请喝茶。”叶荞让着,叶茜捧茶上来。   “劳动姑娘,生受了。”画眉笑着接过茶碗,又问道:“姑娘们可习惯了,差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与我说,我回与老太太。”   “不差什么,样样都好。”叶荞笑着说,本来就是寄居,哪来这么多事。   画眉想了想笑着道:“姑娘们要是差了什么,管事那里一时间没买到,可以拿银子给吴妈妈,她自会派人在外头采买。”别说像她们这样寄居的,就是章雨柔都让奶妈在外头买过东西,人多事多,再是千金小姐也有受委屈的时候。   “多谢姐姐提点。”叶荞笑着说。   画眉喝了半杯茶,估摸着叶老太太午睡要醒了,也不敢久坐,起身回了正房。   杜鹃和喜鹊上来收拾包袱,叶茜则把装银子的两个荷包都拿出来,打开妆台下头的小抽屉,把两袋碎银子全部掉进去,又笑着对杜鹃和喜鹊道:“打赏的时候记得来这里拿银子。”   按老师说的千金小姐是绝对不能提钱,这是掉价失身份的事。姑娘和爷们的钱全部都是房里的奶妈管着,姑娘只要说自己想要什么就好。当然这也是理想化的生活,小姐可以千尊玉贵,出了阁当了奶奶却要算账理家。   她们两个寄居的更摆不了这个谱,而且听画眉那个口气,要自己花钱买的东西还多着呢。就是以后月钱由宋婆子拿着,叶宗山送来的碎银子,却不能交上去。吴婆子再好,总要自己手里有点钱,公开放在这里,也就把什么话都省了。   下午是厨艺课,虽然老师有做笔记送给众人,叶荞仍然拿了纸笔过去。思学馆的面积不小,三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总共九间十分宽敞。也因为房舍宽敞,教学区也不同,针织女红在正房,茶艺厨艺在东厢,琴棋书画在西厢。   各屋皆摆了教学道具,本来是三张椅子,现在又添了两张,章雨柔已经毕业,转向学习管家理事方向。五个学生,屋子却不显得多宽敞,实在是学这些,不只是听听看看,还要自己实践,不是动手做,是动嘴尝。   “哟,荞姑娘准备的真齐全,连纸笔都带上了,也是,这样的机会不多,是得好好把握住。”叶芙嘲讽的说着,丫头的女儿也过来跟她平起平坐,看到就烦。   叶荞只当没听到,叶荞虽然心中不悦,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昨天头一天上课,叶芙就是这副德性,就这样还是嫡长女呢,学再东西都没用,叶景祀说得对,叶芙真是上不得台面。   杨婉真不敢公然反驳叶芙,却是拉着叶芙在当中第一个位子坐下来,笑着道:“先生就来了,妹妹快坐吧。”   叶芙这才坐下来,杨婉真在她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趁着叶芙向前看时,杨婉真回头朝叶茜和叶荞笑笑,满是道歉的意思,马上又转过头去。   叶茜心中感叹,叶荞也觉得杨婉真太不容易,虽然同样是寄人篱下,她们还是幸福些,至少不用讨好这样的极品的大小姐。   厨艺课讲得很笼统,这跟茶艺课还不同,茶艺课老师好歹还动手煮茶,让姑娘们看手法,相对来说很直观。厨艺课就不行了,千金小姐是远离厨房的,而且炒菜动静大,烟火气重,也怕薰到姑娘,只能把成品拿出来,然后细细讲解,主要讲国公府里的菜色。   叶茜和叶荞听得认真,听完却多少有点傻,让平头百姓说,国公府里肯定是天天鲍鱼熊掌,那种东西当然也吃,但那并不是最花钱的。越是看着平凡无奇的菜蔬越是花钱,应该说是折腾,一道茄子,十来只鸡来配,工序十几道,配料人工要多少钱了。   还有大楚朝已经有反季洞子货蔬菜,这也决定了酒席的档次,不说样样有,但席面上至少得有一样。据叶茜所知冬天的一条嫩黄瓜的市价是八两银子,其他反季菜蔬也差不多类似,只是成本价算下来也是吓人的价码。   “亏得只是摆酒席撑场面。”上完课回屋之后,叶荞忍不住感慨,以前读诗时,看到说朱门酒肉臭,其实这话也不对,高门大族里不是鱼肉吃得多,而是折腾的太多,钱全花在折腾上了。   叶茜心中也是十分无语,本以为国公府平常饭菜已经无比精致了,没想到竟然是只是家常菜,那就怪不得许多大户没落起来非常快,实在是想起撑起门面太难了。便道:“记住菜谱就好了,以后指点丫头厨娘们做。”   叶荞听得也不禁笑起来,她们也嫁不到高门大户去,何必白操这个心,倒不如记下菜单,以后闲了指点指点厨房,偶尔折腾一回吃吃。   十月中旬,东宫的丧事来了,太子亡故。万启皇帝缀朝三天,官民素服七天,不管是大臣还是命妇都没有闲着的,大臣要哭丧,命妇们也要入朝随祭。叶老太太还好,只要跟着入朝随祭就好,忙的是叶二太太,即要跟着叶老太太入朝,又要料理国公府家务。   太子亡故是国丧,三个月内不得嫁娶,一年之内不得摆酒宴席,按万启皇帝的脾气,臣子们别说喝花酒逛青楼了,这一年里头大臣们最好连自己老婆都不要睡,严格要求肯定没错。   国公府里的家中的戏子伶子马上打发走,叶二太太更是把四大管家叫到跟前,连家中下人都特别交待,孝期之内一定规规矩矩,若是惹出事来,那就不是赶走就能完事,不要怪主人不念旧情,是皇上看着呢。   外头的忙乱与姑娘们关系不大,只要素服七天时不穿红着绿就行,平常的生活仍然是早晚请安,上午、下午听课。但府内事多,气氛压抑,尤其是叶老太太院里还有叶老太爷在,下人们说话都不敢大声,叶茜和叶荞下学之后也不敢四处走动,只怕碍了谁的眼,便在自己屋里做针线,叶茜想的主意,眼看着天冷了,找画眉找了样子,给叶老太太做顶暖帽表表孝心。   至于跟姐妹们相处,章雨柔一直帮着叶二太太料理家务,此时更忙乱些。再有叶芙和叶薇,明摆着看不起,她们也不上前去凑趣,再有杨婉真,日日伴在叶芙身边,更说不上话,还不如屋里做针线。   “这是茜姑娘和荞姑娘的冬衣,家里事多,只赶出这么多来,还请两位姑娘勿见怪。”林福家的赔着笑脸说着。   叶茜看看身后的大箱子,虽然说冬衣占地方,但这么一大箱子就是两个人分也足够了。晓得林福家的是国公府四大管家之一林福的媳妇,管家娘子中的头号人物,叶二太太派了她来送东西,那是对她们姐妹足够的看中。   忙笑着道:“妈妈说的哪里话,前几天妈妈亲自带了人给我们姐妹量尺寸,今天又亲自送来冬,我们姐妹还不知道怎么感激。二太太更是不必说,如此疼惜我们这些晚辈,早就想过去磕头尽孝,只是想着府里事多,不敢过去打扰。”   林福家的听得笑了,叶茜和叶荞进府这么久,性格多好还说不上,倒是有一点好处,事少也懂事,至少会说话。便道:“看姑娘说的,哪里是打扰呢,时候不早,姑娘也早些歇了吧。”   杜鹃和喜鹊早拿了碎银子给箱子的小丫头们,叶茜和叶荞送林福家的出屋门,临走时还说代她们向二太太道谢。   送完人回屋里,小丫头把箱子打开,叶茜和叶荞看了看,两件大毛披风,几件皮袄,再就是内衣和一般棉衣。太子丧期中,颜色偏素,颜色却不是太沉闷,正衬小姑娘穿。   “找个空,我们也该好好谢谢二太太。”叶荞说着,虽然不能说多额外照顾,但至少对她们不坏。   “是啊。”叶茜笑着说,在这个家里,要论聪明,谁也比不了叶二太太。 ☆、冯氏   直到十一月中太子埋进孝陵,国公府上下算是松了口气,把万启皇帝心情最坏的时候熬过去,叶老太爷也敢伸伸腿了,国公府的气氛相对也没那么糟糕。又有冬至将近,虽然不能听戏请客,但冬至是大日子,自家人在一起围桌吃饭倒是没妨碍。   叶二太太晓得叶老太太连日心情不太好,府里也显得过与压抑些,便与章雨柔商议,冬至当天在后花园邀月台摆酒,多少活跃一下府里的气氛。   “回二太太,杜大奶奶来了,车驾已经进二门。”丫头进门回话。   叶二太太和章雨柔都愣了一下,虽然嫡亲之间上门不用特意写贴,但马上就是冬至了,杜大奶奶是当家奶奶,怎么会突然过来。叶二太太是长辈不用去接,章雨柔却是赶紧上车,到三门去迎。   章雨柔的车驾到时,冯氏已经从轿子上下来,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杜大奶奶冯氏是叶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靖宁侯府的嫡女,六年前嫁与忠勤侯府二房的三爷,三年前忠勤侯老太爷去世,忠勤侯府的爵位到头,分家之后,各房出来单过。   冯氏的公公杜二老爷虽然是庶出,分到的家产少,却是探花出身,官运亨通,其夫杜俊是杜二老爷的嫡长子,也是少年英才,二十岁不到就中了举,前程不可限量。倒是长房子孙不争气,少有人出仕,长房一脉反而不如庶出混得好。   “姐姐……”章雨柔本想对冯氏笑笑,但看冯氏满脸怒容,眼睛都肿了,顿时把笑容收了,只是上前拉住冯氏的胳膊。靖宁侯放了外任,全家都在外头,冯氏自小与叶老太太亲厚,现在娘家人不在京中,估摸着是在婆家受了气,便来了叶家。   冯氏看看章雨柔,脸上却有几分羞愧之色,女子回娘家诉苦是最无奈的选择,尤其叶家还不是她娘家,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真不会来。   姐妹俩上了车,章雨柔虽然聪明,到底只有十三岁,而且杜家的后宅……不客气地说,妻妾不分,尊卑不明,从根上都烂了。自从分家之后,饶是冯氏温和谦让,也是时不时的过来诉苦。   杜二老爷是庶出,分家时也把自己的亲生母亲一并接了出来。妾室出身的杜老太太,在杜二老爷官至三品之后就向朝廷请封了诰命,大楚朝有明文规定,庶子宫至三品可以给生母请封诰命,尤其是冯二老爷的嫡母已经不在了。   杜二老爷自小看着生亲受嫡母欺压,对生母十分愧疚,因愧疚也就变愚孝。人家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杜老太太则是多年婢妾成主母,从下人一下子变成主子,还是全家最大的主子,这个变化也让杜老太太的性格大变,或者是压抑太多年,一下子大暴发了。   以前杜二老爷嫡母在世时,杜太太和冯氏自然以嫡母为尊,对杜老太太虽然也孝顺,却是往后排。杜老太太就翻起旧账,对儿媳妇、孙媳妇挑鼻子挑眼,分家出来这三年,杜太太直接病倒,冯氏更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此时冯氏哭着来到叶家,肯定是杜老太太在家里寻事,只怕还不是小事,冯氏以前倒苦水也就是趁着走亲戚的时候说几句。马上就要过节了,以冯氏的性格,要不是出大事了,不会特意跑到姑奶奶家里哭诉。   此时思学馆里也是刚下课,叶茜和叶荞回屋换了衣服之后就去叶老太太屋里,没一会叶芙和叶薇也来了。前阵子叶老太太要入朝随祭,实在辛苦了,孙女们没有机会在跟前尽孝,现在就要补回来,连叶芙和叶薇也是想着法逗叶老太太开心。   叶荞正给叶老太太看着新暖帽,叶老太太显得十分高兴,正夸着叶荞手巧。叶二太太先来了,看叶老太太心情正好时,但冯氏来的事也不能不说。   “唉……”叶老太太当时就叹了口气,当家老爷把生母奉成老佛爷,任由生母在后院里折腾,儿子也好,媳妇也好,谁能怎么样。   “姑娘们……”叶二太太看看屋里的四个姑娘,冯氏这就来了,姑娘们要不要回避呢?   叶老太太却是挥挥手道:“她们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后宅的事情没必要瞒着她们。”   叶芙和叶薇对杜家的事多少知道些,叶茜和叶荞却是两眼抓瞎,尤其是叶茜心中更疑惑,杜大奶奶冯氏,这个名字实在陌生的很,要是跟叶家的关系如此亲密,她就是没见过,也该知道的。   “老太太……”   冯氏进到正房,看到叶老太太实在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叶老太太向来疼爱这个娘家侄孙女,看冯氏哭成这样,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向冯氏招招手,章雨柔扶着冯氏到叶老太太身边,叶老太太携她在榻上坐下。   “老太太,我实在没办法,你要给我做主啊……”冯氏哭的更为伤心。   “好孩子,我给你做主,你说,到底是怎么了?”叶老太太说着。   “家里老太太要把泰哥儿抱走,说要自己养活。”冯氏声音尖锐起来,什么表妹贵妾,管家权,她都能忍,唯独儿子,那是她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忍。   叶老太太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虽然没有祖母会害自己亲孙子,但杜老太太弄不好就是个例外。大半年杜老太太大摆宴席把自己的娘家侄孙女邱氏嫁给杜俊当二房,没多久又借口冯氏身体不好,她要亲自管家把冯氏的管家权收了,交给邱氏管家。   冯氏的婆子前些天过来传话说,邱氏已经有孕,孙子还能再生,杜老太太就是把泰哥儿养死了,杜俊也不会绝后。尤其是叶老太太见过杜老太太,脸上那个神情,真的很像是神经病。对正房、嫡出好像有种天生的仇视。   “老太太……你要给我做主啊。”冯氏紧握住叶老太太的手,叶老太太如此沉默,这让她很害怕。儿子是她最后的希望,要是连儿子都没有了,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叶老太太动动嘴唇却是没接话,旁边叶二太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姑娘们更是不敢吭声,倒是叶茜听了一会终于知道杜家是哪家了。现在杜家什么状态她不晓得,十来年后那是如雷贯耳,理国公府干不过杜家。   父子双探花,老子坐到吏部尚书,拜相入阁,儿子更是后来永昌皇帝的心腹,当了好几年的中书舍人。更有风流才名在外,极品人渣一枚,好像跟叶景祀关系很不错,合称渣中双雄。   “好孩子,你先在我这里住下。”叶老太太说着,满是怜爱的搂住冯氏,杜老太太虽然是妾室出身,但确实是杜老爷的亲娘,又有诰命在身。祖母抱孙子来养活,任谁也挑不出理来,要是说杜老太太的身份不正,只怕杜老爷就要先跳起来。   这种事情最好就是杜家内部解决,偏偏杜家的嫡系混的要向庶出的脸色,再往上头数也实在没有长辈能管下这个家务事。   叶二太太也跟着道:“今天晚了,姑奶奶先住下,总会有办法的。”   杜老爷官运正好,国公府虽然有爵位,但家中无人出仕,论朝廷上的势力真不如杜家。   “姐姐就与我一起住吧,晚上做个伴。”章雨柔便上前扶起冯氏说着,又转头对身边的婆子们道:“给杜家送个信,说姑奶奶被老太太留下来了。”   “但是泰哥儿……”冯氏恨不得马上杀回杜家,把儿子抢回来,杜老太太真的不正常。   叶二太太也去扶冯氏,劝慰她道:“今天太晚了,总是要等明天,只是一个晚上而己,姑奶奶放心,不会有事的。”   章雨柔和叶二太太又是掺又是劝,总算是把冯氏扶走了。叶老太太一声长叹,她真的很想给冯氏出头把泰哥儿抱回来,关键时这个头要如何出。以杜老太太的脾气,她就是带着大队人马杀到杜家去,闹个人仰马翻,杜老太太也不可能改了脾气,冯氏和泰哥儿总要在杜家继续生活下去,闹的太难看了,冯氏的日子会难过。   “杜家还有什么人呢?”叶老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最好就是让杜家宗族出面,叶家也不是冯氏的正经娘家人。   叶茜一直是旁听状态,本不欲插嘴,此时却是忍不住道:“看姐姐那样,我心中实在难过,泰哥儿是姐姐的儿子,也是杜大爷的儿子,何不派大哥哥去找找杜大爷……”   一语提醒了叶老太太,对婆子道:“去叫大爷来。” ☆、劝慰   叶茜如此提议,并不是上辈子跟杜俊打过交道,跟叶景祀一样,因为太极品,后宅的阴私太多,这种人家给再多钱都不愿意去。不过就是没有去过杜家,她也听说过杜俊的大名,就是十来年后他才出名,现在的杜俊肯定不是傻子。   杜老爷对生母愚孝,杜老太太在家里折腾儿媳妇,孙媳妇,这些都是家务事,与官员并没有多大妨碍。但宠妾灭妻就是大事了,至少杜俊成名的时候,只传出他家里小妾多,性能力强,并没有宠妾灭妻的传言。   现在杜老太太使劲折腾,估摸着想的就是把冯氏挤走,把那个表妹扶正,表妹生下儿子就是嫡长子。杜老太太一个妾室出身的老太太,有这样的蠢笨想很正常,但杜俊应该晓得,要是真任由杜老太太这么干了,自己的前程也就完了。   与其去找杜家其他人出面,还不如直接去找杜俊。直接给他摆明关系,照这么下去,冯氏和泰哥儿未必能留下性命,都到这种地步了,叶家也好,冯家也好,都不会有什么顾忌,闹的狠了,杜俊的名声也就跟着完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宠妾灭妻了,就这一条,足够挡住杜俊前进的路。   “你表姐我就留在家里住下,你去寻杜大爷,好好与他说,嫡长子是大事,想必他也能明白。”叶老太太叹息说着,杜俊看着倒像个明白人,心疼不心疼媳妇再说,至少很在意自己的前程,这样就足够了。   叶景怡似乎犹豫了一下,道:“要是杜大爷仍然不理,老太太要如何?”   叶老太太被问的怔了一下,要怎么给冯氏出头,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杜家的前程很不错,要是可以的话,她真不想跟杜家闹僵了,带着一群人打上门去,那实在是下下策。   “那孙儿可不可以跟杜大爷说,要是杜老太太执意抱走泰哥儿,祖母就要请安宁公主出面,进宫请皇后裁夺。”叶景怡也不难为叶老太太,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要找杜俊谈这事并不难,杜俊是个聪明人,随便一说他就明白了。但随便过去说一声,以后冯氏还要在杜家受气,弄不好杜老太太还要变本加厉的来。要是叶家不管,直接把冯氏送回杜家,那就随他们折腾去。   现在叶老太太把冯氏留下来了,决定要管了,那就要把这事管到底,不然外头说起来还以为堂堂国公府怕了杜家那个妾室翻身的老太太。   “请公主出面……”叶老太太显得有些犹豫,她不是没想过请安宁公主出面,自己这个老太婆亲自到公主府去求求,安宁公主未必不给她这个面子。但太子才亡故不久,宫里也是各处乱,再为臣子的家务事闹到宫里,只怕不太妥当。   叶景怡微笑着道:“只是这么说一说而己。”   以杜俊的聪明,马上就能听出另外一重意思。太子死了,三皇子是万启皇帝最年长的儿子,虽然太子有子,三皇子还是有机会的。要三皇子成了太子,以后成了皇帝,安宁公主的地位马上就不同了。   国公府有爵位,靖宁侯府冯家虽然外放出京了,也有爵位在身,还有无数姻亲在京城。杜老爷是探花,杜俊还只是个举人,真要撕破脸的闹起来,杜家现在是很牛叉,冯氏也没那么好欺负。   叶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就是拿公主压一压杜家,点头道:“自然能如此说。”   叶景怡又道:“那老太太能否派人去寻了四弟来,他与我同去,更妥当。”   “小四?他才十岁啊,能做什么?”叶老太太忍不住说着,其实叶景怡也不大,只是她没有一个像样的儿子,只能派出十五岁的叶景怡。   叶景怡笑着道:“只要他跟着我就好了。”别看叶景祀才十岁,叶家三个老爷捆一起还未必如他一个。   叶老太太也不再问,便让身边的婆子去公主府叫叶景祀,没一会叶景祀过来。叶景怡早命人备好马车,跟出门的男仆也全部二门侯着,叶景怡领着叶景祀走的时候,叶老太太还吩咐着道:“好生带着你弟弟,他还小呢,别吓着他。”   叶景祀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跟兄长出门去,怎么也比在家里闷着强,显得十分欢喜,对叶老太太笑着道:“祖母放心,我跟大哥一起去,就是天破了个窟窿我们也能填平了。”   “我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叶老太太不禁笑着说。   叶景怡带着叶景祀去了,叶茜心中也不由的松口气,叶景祀和杜俊未来是好友,应该能合上拍。笑着对叶老太太道:“大爷和四爷一起去了,杜大爷定然能明白,老太太就放心吧。”   “还亏的你的主意。”叶老太太说着,看着叶茜,有几分疑惑地道:“没想到你年纪小,倒是机伶的很。”   叶茜马上笑着道:“老太太不晓得,我家里不比府里,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姨妈是医妇,家里开着药铺,我常过去玩。民野乡间的妇人们粗鲁的很,经常婆婆,媳妇,妯娌吵闹,有时候还打成一团,那时候都是一窝蜂的去看热闹,看多了,也就懂了。”   叶芙和叶薇一脸不可思议兼鄙视的神情看向全叶茜,还稍带着叶荞。叶荞也有些惊讶,叶茜这样说也不错,狗血八卦确实看的不少,不过她就没叶茜反应快,能想到这么多。   叶老太太听得叹口气,看向叶茜和叶荞道:“你们也是辛苦了。”   叶茜听得笑笑,又道:“冯姐姐还不晓得老太太派了大爷去,不如我过去跟冯姐姐说一声,也好让冯姐姐放心。”   “嗯,是该说一声。”叶老太太说着,看向叶茜道:“看你口齿也伶俐,就去劝劝你冯姐姐,有些话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也不好说,你们是姐妹,倒是好说话。女人出阁在夫家,就是再好人家都不能像在家当姑娘一样,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是。”叶茜答应着,明白叶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杜老太太年龄也不小了,就是让她折腾也折腾不了多久,熬到死也就解脱了。   叶茜带着丫头到沁芳斋,小小的院门,四围皆是抄手游廊,三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中间小院里种了不少花草,树下还摆有石桌石椅。章雨柔住了三间正房,三间东厢当了书房,三间西厢则当做绣房来用,不过估摸着也是摆个样子,章雨柔最常用还是书房。   冯氏此时正在正房里哭泣,章雨柔和叶二太太就是极力安慰,但儿子可能有危险这个信息,仍然让冯氏心如火烧。   “老太太说了给姐姐做主,一定会给姐姐做主的。”章雨柔轻声说着,想哭又怕冯氏跟着更伤心。冯氏当姑娘时常来国公府玩,很是照顾章雨柔,虽然是表姐妹感情却十分好。   当初冯氏嫁给杜俊时是各种美满,婆婆好脾气,嫡母太婆婆也是好脾气,冯氏进门就生下泰哥儿,杜俊虽然好色,冯氏却是没受过一丁点气。哪里想到半路杀出姨娘太婆婆,把好好一个家搅的人仰马翻。   “大夫说邱姨娘肚子里那个像是儿子,老太太才说要把泰哥儿抱走。婆婆一直病重,我不敢去说,告知公公,公公却只是叹气。”冯氏哭泣说着。   有时候她挺看不起杜老爷,杜老爷不是不懂,只是觉得身为儿子,如何敢去指责生母的不是,生母不管做了什么了都是对的。任由杜老太太折腾,自己夫妻离心,儿子就要妻离子散,嫡长孙也不去看护,就为了一个孝字。   叶二太太叹口气,她年龄大见的更多,愚孝的男人,不管在外头怎么样,在家里就彻底不行了,像杜老爷那样,早就是晚期,根本就不指望。只能道:“泰哥儿总是老太太的亲重孙,虎毒还不食子呢。”   正说着话,叶茜打帘子进来,上前笑着道:“冯姐姐就放心吧,老太太派了大哥哥和四哥去找杜大爷,就是老太太不明白,大爷总是明白的。”   脸上笑着,心里却是为冯氏担忧,冯氏和泰哥儿,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杜老太太估计挺能活的,至少冯氏哭诉时,她马上想到是哪个杜家。她上辈知道各大府邸里太太奶奶们,要到二十岁左右,杜老太太要是再那个时候还挺有名气,要么是还活着,要么是才死没多久。   正在哭泣迷茫中的冯氏听到这话,顿时止住了泪,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去做都比什么都不做强,忙道:“老太太让大爷去了?”   叶茜笑着点点头,拉着冯氏的手,温声道:“杜大爷是杜老太太唯一的孙子,只要杜大爷站在姐姐这边,老太太总要顾忌孙子。”   算算年龄这时候的杜老爷也四十几岁快五十了,这也是杜老太太一直折腾着换孙媳妇,没想换儿媳妇的原因,换了也生不出孩子。杜老太太再神经病,再折腾,也不会把自己折腾到绝后。   “大爷啊……”冯氏嘴里念着,心里却是一阵凄凉,要是杜俊对她好,她心里也不至于如此气苦。纳妾,养外室,捧戏子,逛青楼,风流场上的勾档杜俊是一个没落下。要不是国丧期间,只怕她成月的见不到杜俊。就是今天早上杜老太太派丫头去抱泰哥儿,杜俊是知道的,他一样没管。   叶茜笑着又道:“大哥哥会跟杜大爷说,要是杜大爷也不管,老太太就会请安宁公主出面,进宫请皇后裁夺。有这样的后盾,姐姐还怕什么呢。”   听到公主和皇后的字眼,冯氏顿时宽心不少,她早就不要求夫妻恩爱,受太婆婆的气她也能忍,现在只要把泰哥儿给她,她把泰哥儿好好养大,她也就知足了。   “论理这话是我放肆了,杜老太太都到这把年纪,还不好好的保养自己,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福气折腾完。姐姐身边有泰哥儿,好日子长着呢,何必在意这一时。”叶茜笑着说,心中却觉得有些悲哀,当媳妇的似乎只能想,反正我能比婆婆活的长,再多的苦难只要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殊不知这么一忍就是十几年、几十年过去,把婆婆熬死了,自己的青春也跟着没了。   叶二太太有几分赞许的看看叶茜,真是没看出来,看着挺平常的小姑娘,倒是很会劝人,句句说到点子上。   章雨柔也在旁边劝着,总是把冯氏的泪给止住了,章雨柔唤来丫头侍候着冯氏洗脸梳头。冯氏这才留心看向叶茜,章雨柔忙笑着道:“这是茜妹妹,族中堂妹,还有荞妹妹,她们是姐妹俩,现在都跟着老太太。”   叶茜福福身,笑着道:“见过冯姐姐。”   “茜妹妹好。”冯氏还礼,这才想起刚才叶老太太屋里还有一个眼生女孩儿,想必就是叶荞了。有几分歉意的道:“初次见妹妹就这样,让妹妹笑话了。”   “冯姐姐说的哪里话。”叶茜笑着说。   冯氏梳洗完毕,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道:“老太太屋里传晚饭了。” ☆、挑明   因为有叶老太爷在,叶二太太坐车回二房吃饭,叶茜和章雨柔掺着冯氏到叶老太太正房时,叶老太爷己晓得事情始末,但对这样的家务事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实在是没有经验。知道叶老太太派了叶景怡和叶景祀出马去找杜俊,也觉得这样妥当,毕竟是杜家的家事,杜家能自己解决最好。   “给老太爷添麻烦了。”冯氏磕头说着。   叶老太爷忙让章雨柔去扶,又道:“快起来,你弟弟们已经去了,叶家不会看着你被欺负。”   “谢老太爷怜悯。”冯氏说着眼泪又掉下来,章雨柔敢紧拿手绢给冯氏擦。   冯氏的悲剧在前,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饭完是两房人请安,借着请安冯氏也给叶大老爷,叶二老爷,叶大太太请安兼认错,按理说晚辈到家里做客,是该长辈屋里都走一圈,只是冯氏带着悲伤苦逼来的,只顾上哭了,缺了礼法。   “都是亲戚,规矩没那么要紧。”叶老太爷说着,摊上这样的家,冯氏也是不幸。   叶大太太这才道:“侄女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因有冯氏在,没说几句叶老太爷便宣布散场,然后自己也要起身去前头书房。安慰小孙女之类的事情他做不来,倒不如自己躲开了,让她们娘们说话。   叶二太太很自然的留了下来,杨婉真跟叶大太太走的时候,频频给叶大太太使眼色,这种时候作为男性亲属自觉得回避,女性亲戚肯定要留下来安慰。下午丫头说冯氏来了,杨婉真就劝叶大太太过来,叶大太太却是不理会,没想到晚上竟然就这么走了。   杨婉真无法,只得跟着叶大太太回屋,叶大老爷晚上几乎不进叶大太太房,杨婉真倒也不用回避,忍不住道:“姑妈何不留下来安慰一下表姑娘。”   叶大太太冷笑着道:“冯家人何曾给我过一个好脸,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实冯家就给大老爷做媒,想让大老爷娶自家的一个表亲。现在他们的女儿倒霉了,还让我去安慰,哼,反正我在老太太跟前早就是不讨喜的,何苦再去凑这个趣。”   杨婉真听得无语了,叶老太太真不是刻薄的婆婆,老是说自己不讨喜,倒是做点让婆婆喜欢的事。不能直接反驳叶大太太,只能笑着道:“今天连老太爷都为冯姐姐发话,姑妈若是实在不想过去,那不如我过去看看,就说姑妈今天身上不痛快,不能过来看冯姐姐。”   叶大太太无所谓的道:“你想去就去吧,但你就是再过去讨好,难道老太太还会给你找门好亲事不成。亲孙女,外孙女不算,连旁支的孩子都养活,如何还会看到你。”   杨婉真顿时涨红了脸,道:“我……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叶老太太对她不坏,但要说多好也说不上,毕竟叶老太太很不待见叶大太太。她做这些,只是觉得这是叶大太太应该做却没有去做的,自己跟着叶大太太,吃穿用度享受着国公府小姐的待遇,这是叶大太太与她的恩。   “随你怎么想吧。”叶大太太说着,顿了一下道:“前几天你爹妈过来,与我说到你的婚事,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但我有一句要说明白,陆哥儿的正室不行。”   她确实挺喜欢杨婉真的,杨婉真个性脾气都很好,但是杨家实在太落魄了,她只有叶景陆一个儿子,自己娘家不可能给叶景陆助力,只希望给叶景陆寻个有背景的媳妇。杨婉真就是再好,也不是她心中的儿媳妇人选。   杨婉真的脸顿时憋得通红,声音更像蚊子一样,道:“姑妈,我……我真没这个意思。”叶景陆才九岁,当然她也不大,才十一岁,但要说婚配的事,她真没想过。   “我晓得你没有才让你一直跟着我。”叶大太太说着,杨婉真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至于这点眼力都没有。又道:“叶家的爷们也不是一个,你向来聪明,凡事明白,也不用我多说。你想去看看冯氏就去吧,别太晚回来。”   “是。”杨婉真低声应着。   从叶大太太房里出来,杨婉真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回到小跨院里,却又不狠哭,只是唤来丫头洗脸更衣。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杨婉真还照了照镜子,硬是挤出笑脸了,这才出门去。   带着丫头走到叶老太太屋里,冯氏已经不哭了,几个姑娘们说笑话,正逗她开心,叶二太太也在旁边劝慰着。倒是叶老太太有些担心,两个孙子出去的时间也不短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尤其是公主府已经打发人问过一次。   “姑妈身上不爽快,让我来看看冯姐姐。”杨婉真上前笑着说。   叶老太太听得只是笑笑,道:“有心了,坐吧。”   “谢老太太。”杨婉真道了谢坐下,看向冯氏道:“请冯姐姐宽心,吉人天相,都会好起来的。”   “借姑娘吉言。”冯氏客气的说着。   叶茜抬头看向杨婉真,也是满心的感慨,这小姑娘真是不容易,摊上如此不靠谱的姑妈。更让她揪心的是,她也没有关于杨婉真的印象,看杨家的境况,杨婉真将来夫家的境况只怕是不太好。   茶上了两回,叶老太太有点坐不住了,叶景怡走时是带了足够人手的,就是真跟杜家发生了重大冲突,下人也该回来报信才是,一点信息都没有,实在让人忧心。   “老太太莫着急,大哥和四弟总要先去与杜大爷说了,再好与杜老太太说话。”叶茜劝慰着叶老太太,心里也有几分担忧。劝服杜俊不是难事,难道杜老太太真那么难搞,杜俊可是未来的探花,皇帝的心腹,多少人眼中的恶人,真摆不平一个老太太吗?   一语未完,就见有丫头匆匆进门报信道:“大爷和四爷带着侄少爷回来了。”   众人顿时又惊又喜,叶茜马上问:“杜大爷没有一起来吗?”   丫头摇摇头,道:“外头小厮只说大爷,四爷,还有侄少爷。”   叶老太太更是惊讶,按她想的,让叶景怡去找杜俊,杜俊说服了杜老太太,然后再把冯氏接回杜家去。已经出嫁的姑娘,未经婆婆允许就是回娘家也是不合规矩的。要是杜俊带着泰哥儿一起,那是爷俩接冯氏回家,也是合情合理。现在叶景怡单把泰哥儿抱过来,这是怎么个情况。   冯氏却是顾不得这些,听到儿子她就是两眼放光。叶茜也是心中疑惑,但叶景怡做事向来很靠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泰哥儿带回来。难道杜老太太真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要在自己家里直接弄死重孙,结果被叶景怡撞上?   正想着,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帘子也被打开了,泰哥儿首先扑进来,哭喊着奔向冯氏道:“母亲……”   “我的儿啊……”冯氏大哭着抱住泰哥儿。   叶二太太直问叶景怡:“这……杜大爷没一起来吗?”   叶景祀抬头擦擦头上的汗,抢着道:“他倒是想一起来,结果走出门口就躺了,我和大哥怕再有变故就赶紧抱着泰哥儿过来了。”   “啊?”   众人听得一脸莫名,叶景祀又道:“伯娘,马上让男仆去找天桥说书的艺人们,我教他们连夜说段书。” ☆、25·经过   找杜俊很容易,国孝期间只能在家里在呆着,连外室都遣散了,最多在书房里逗逗书童。叶景怡和叶景祀拿帖子进门,杜俊亲自出门相迎,国公府的嫡长子和公主幼子上门来找他,现在的杜俊还摆不起谱。   请到书房说话,叶景怡直接说明来意。杜俊却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泰哥儿被杜老太太抱走的事杜俊晓得,曾祖母要抱孙子去养活,这种事情在大家族太多了。至于冯氏想的加害之类的,是她自己把儿子看得太重,想太多了。   杜俊直言说冯氏并不会带孩子,四岁的男孩子除了找娘还是找娘,一点男孩子的刚性都没有,很不讨人喜欢。现在杜老太太要抱去养活也好,反正等七岁之后,男孩子肯定要从内宅里分出来,现在曾祖母把孙子抱走就闹,那过几年泰哥儿到前书房,冯氏是不是得上吊。   要是只有叶景怡一个人去,未必能说过的杜俊,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冯氏的所有想法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叶景祀却不同,敲桌拍板的说杜老太太就是如此恶毒,现成的例子杜太太,没分家之前杜太太身体好得很,现在身体变坏了就是杜老太太下了慢性毒药,冯氏手上已经有证据,是顾念着杜家才一直没有捅出来。   杜俊当时就挥手说不可能,杜太太可是他亲娘,老婆儿子无所谓,他还不至于不管亲娘。但叶景祀不但说的信誓旦旦,还直言明天安宁公主就进宫捅到皇后跟前,先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然后再说说杜俊宠妾灭妻的事,反正上下嘴唇动动,也不花什么力气,而且事情闹大了,泰哥儿以后好好的就罢了,要是杜老太太真动了歪心,把罪名作实,那以后就没办法收场了。   如此一番说,杜俊这才拱手告饶,答应说服杜老太太,把冯氏自己抚养泰哥儿。但等到七岁之后泰哥儿要进书房了,冯氏绝对不能再阻拦,叶景怡自然是满口答应着。   叶景怡和叶景祀前头书房里坐着,杜俊则进后院。杜俊走之前也把话说得明白,等他说服了杜老太太,他就带着泰哥儿一起去国公府接冯氏,里子面子都给齐全了。冯氏以后要好好抚养泰哥儿,不要再没事出去哭诉。   杜俊走的时候,从书房抽屉里拿了把匕首。等杜俊出了门,叶景祀就对叶景怡道,看来杜俊挺知道自己祖母是什么人的,开始的时候还装腔作势,说曾祖母不会如此对孙儿。叶景怡当即向叶景祀挥挥手,这是在杜家书房里,不好说主人家的坏话。   因为到了晚饭时间,杜家也送来了双人份的晚餐,叶景怡和叶景祀也没太客气,多少叫了些。等下人收了饭碟,茶喝了一碗,仍然不见杜俊过去,叶景祀有点坐不住了,叶景怡倒是沉得住气,杜俊虽然是拿着刀子的去,但孙子去奶奶,应该是先哄再要挟,不可能上手就动刀子。   书童刚端来第二轮茶,只听后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丫头媳妇的惊呼声四起。叶景怡和叶景祀当时就愣住了,杜家是四进的大院落,他们在前头书房,离后院是相当远,结果尖叫声前头都能听到,那肯定是后头出大事了。   叶景怡和叶景祀也顾不得,带着人是直冲后院。当时杜家也是乱成一团,也没人管他们,等到他们冲到杜老太太院里,顿时吓傻了。杜俊竟然真拿刀子在自己左手上划了一刀,鲜血直流,看着很是吓人。   满屋的丫头媳妇都惊呆了,唯独上坐的杜老太太虽然满脸震惊之色,却是喊着道:“跟祖母动起刀子了,泰哥儿我就是留下了,你能如何。”   杜俊手起刀落又在自己左胳膊上划了一刀,血流的更多了,丫头们叫的更大声。杜老太太脸上虽然也有惊恐之色,却是喊着道:“你真有能耐就死在我面前,我才服了你。”   杜俊还要再划,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邱姨娘就向来拦,又向杜老太太求饶,松口说让泰哥儿回去。杜老太太似乎更是恼火了,正巧婆子抱着泰哥儿出来,杜老太太上前啪啪抽了泰哥儿两个耳光,泰哥儿顿时大声哭了起来。   杜老太太抬头看到叶景怡和叶景祀,火气似乎更大了,喊着道:“这孩子我就是不给冯氏,冯氏不是回娘家的吗,那就永远别再回杜家。”   叶景怡和叶景祀都没吭声,连叶景祀那样跳跃的人,此时都没作声。杜俊地上跪着眉头都没动一下,推开邱姨娘,又是一刀划下去,血淋淋三条伤口,一声没吭,就是伸给杜老太太看。   杜老太太却是冷笑着道:“这样的小伤口就来吓唬我,我这辈子受过的比这多的多。”   杜俊还要再划,这时候杜老爷来了,杜老爷看到儿子这样,顿时是泪流满面,扑上去抱住杜老太太的腿大哭:“我五十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太太开恩啊。”   杜老太太却是指着杜老爷骂了起来,道:“我生你养你,你却连声娘都不敢叫,现在又为了一个儿子来违抗我。我晓得他是你的嫡长子,千尊玉贵,你也别忘了,你就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俊儿……俊儿是我独子啊。”杜老爷哭着说。   独子两个字让杜老太太怔了一下,随后又开始大声咒骂杜太太,要不是她不贤慧,杜老爷怎么会没有庶子出世。正骂着的功夫,杜俊却是突然站起身来,上前从婆子怀里把泰哥儿抱了过来,婆子早就傻了,如何敢跟杜俊抢。杜俊抱着泰哥儿直接塞给了叶景怡,然后跟叶景怡使个眼色让他走,自己却是一头栽到地上了,失血过多。   杜俊这么一躺倒,杜家就彻底乱了,叶景怡和叶景祀也顾不得许多,抱着泰哥儿就坐车回了国公府,把亲戚关系去掉,就是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叶景怡也不敢把泰哥儿留在杜家。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叶景怡抹着汗把在杜家的全部经历讲完,他去杜家之前就晓得杜家老太太很难缠,但他没想到杜家老太太不是难缠,根本就是神经病不正常。   一屋人都听傻了,就是叶茜也只是隐隐听说过杜老太太的大名,并不知道杜老太太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泰哥儿更是紧紧抱住冯氏,一直哭喊着说好害怕,好害怕。   “今天的事情太多,时候也不早了,冯姐姐也该去休息……”叶茜说的时候也有些茫然,杜家这样的情况,冯氏只怕是命不长。   叶二太太愣过神来,道:“薇姐儿跟我回去睡,妹妹和泰哥儿先住在降云轩,天大的事情明天再想,晚上好好休息。”   要是只有冯氏一个,倒是可以跟章雨柔挤一挤,现在泰哥儿也来了,一处挤就显得太小。而且看这样架式,只怕有得住,不如让叶薇空出屋子来,倒也方便些。   冯氏并不意外,她一直跟杜老太太打交道,晓得情况,不然也不会泰哥儿刚被抱走,就过来国公府求助,不是舍不得儿子,实在是儿子在杜老太太那里,真的会没命。抱着泰哥儿向叶老太太,哭着道:“给老太太添麻烦了。”   “快别这么说,不关你的事。”叶老太太说着,又对叶薇道:“这几天你姐姐先住你那里,带着你姐姐过去吧。”   叶薇虽然挺同情冯氏,但要她让出房舍,心中又不太愿意。但祖母和嫡母都说了,也只得道:“是,我这就带着姐姐去。”   章雨柔也跟着一起去了,主要是安排下人,还要给冯氏和泰哥儿收拾换洗衣服。   等到冯氏和泰哥儿出了门,叶老太太眼泪都掉下来了,双手捶着炕几,又是着急又是叹气的:“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三刀   “一包砒霜把老太婆毒死。”叶景祀神色认真的接话说。   叶老太太斥责道:“快别胡说,杜老太太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就是玩笑话也不能说。”弄死一个诰命妇人,那就不只是两家私下打官司的事了,闹到公堂上,全家都完了。   叶景祀马上接着道:“那就和离。”   “这……和离是大事,岂是你小孩子胡说的。”叶老太太着急的说着。   “那就没办法了。”叶景祀摊手说着,看向叶老太太又道:“再有下回老太太别再叫我去。”   叶老太太被噎的怔了一下,叶景怡责怪地看叶景祀一眼,给冯氏出头,确实没有下次了,但给叶老太太不能说的这么直接。便上道:“老太太,你也是当祖母的人,你想想要是我们兄弟中的谁拿刀子戳自己……”   别说真捅了,就是拿刀子意思一下,叶老太太都会服软。杜俊是杜老太太唯一的孙子,在儿子不可能再生出孩子的情况下,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杜俊自残三刀,铁石心肠到这种程度的老太太,就像叶景祀说的,要么杜老太太死,要么冯氏从杜家出来,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但是和离……”叶老太太明白叶景怡的意思,却更是忧愁。   大楚对待女子再嫁还不算刻薄,要是没有泰哥儿,只怕冯氏也想出杜家出来。但有泰哥儿在,冯氏不可能带着泰哥儿离开杜家,杜老太太又是那样的老太太,冯氏如何能看着亲子在狼窝里。   再者要不要和离也要看冯家的意思,靖宁侯府的爵位到冯大老爷这里也已经到头了,子孙中也没有多出色的。倒是杜家的前程看起来不错,尤其是杜俊看起来也是少年英才,冯大老爷还挺中意杜俊这个女婿的。   “祖母不如给冯表舅写信,看表舅家里怎么说。”叶景祀插嘴说着,叶家能做的也就是这些,接下来要怎么办,就是冯家的事。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叹气道:“也只能如此。”   本以为只是个刁钻的太婆婆,没想到是神经病,闹到孙子要自残的地步,这远远超地出了预期,此时她也完全没了主意。就是有主意,她再也不敢替冯氏做主,万一真闹到休妻和离的地步,娘家侄子怪起她来,她也当不起。   叶景祀看向叶二太太道:“伯娘快去派男仆寻了说书人来,不管怎么说泰哥儿都是杜家的孙子,叶家从杜家把抱过来,都是叶家理亏。不要等杜老太太来找事,我们先把这事捅出去,孙子自残三刀才把孩子救出虎口,杜老太太这个恶婆婆是当定了。”   “嗯,我这就去。”叶二太太说着。   本以为叶景祀是好玩才这么说,听了在杜家的经历后,她也觉得很有必要。不然明早杜家送了休书过来,那就是叶家理亏了。辞了叶老太太去张罗人手,叶景怡和叶景礼也跟着去了。事关两家名声,先下手为强,要在杜家把休书送来之前先把杜家的名声搞臭。   前头叶老太爷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听说两个孙子回来,并且把泰哥儿也抱过来了,就知道事情有异。估摸着叶老太太已经打发冯氏和泰哥儿去睡觉,这才回到正房。   叶芙,杨婉真,叶茜和叶荞都还在屋里,看到叶老太爷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叶老太爷挥手让众人坐下,问叶老太太道:“老大和老四怎么说?”   叶老太太叹口气,却是看向叶茜道:“你口角麻利,你说吧。”   叶芙不由得瞪叶茜一眼,叶茜从头到尾叙述一遍,不添加任何个人色彩。   叶老太爷听完也傻眼了,杜老太太这样的主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叶老太太便道:“我明天让怡哥儿代笔写笔给冯家,只是……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冯氏有儿子在身边,只要能硬撑住把杜老太太熬死,冯氏也没有非得离开杜家的理由,女子和离后一般都没有好结果。   “杜老爷今年都快五十了,杜老太太也得六十几岁了。”叶老太爷想想说着,这个年龄离死也没几年了,道:“要么让侄孙女带着泰哥儿回老家住几年,躲过去不就好了。”   叶茜旁边听着心里都有几分焦急,看来真是祸害遗千年,要是跟上辈子一样,杜老太太还有十几年的命,冯氏未必熬得过她。那样的神经病,弄不好冯氏母子俩真的死到杜老太太手上的。   叶芙笑着接话道:“杜大爷肯为泰哥儿自划三刀,我看他对冯姐姐和泰哥儿好着呢,不如劝说杜大爷带着冯姐姐母子俩回老家,难道杜老太太还能千里迢迢追过去不成。”   说完这话叶芙还特意看了叶茜一眼,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穷丫头,见过几场村姑打架而己,就在叶老太太跟前卖弄了,还早着很呢。   叶茜听得无语,只差当场翻白眼了,忍不住道:“杜大爷那三刀只是为自己,杜家的事肯定要闹起来,有这三刀在,谁还会说他不是。他是杜老爷的独子,不在父母跟前尽孝,正经说起来也是一条罪过,他岂愿意去承担。”   像杜俊那种人,正妻也好爱妾也罢,嫡子庶子都算上,他统统都没看在眼里。这样的人说好听的是自我,说难听的就是自私,对冯氏的态度就是,活着就当正妻在院里,死了他就再娶,儿子也是一样,他才二十岁出头,还考虑不到绝后的事。   直到叶景祀威胁他,要把事闹宫里,要影响到自己的前程,杜俊这才勉强出手。他拿匕首过去,最初的目的也许真的是为了吓吓杜老太太。没想到的是杜老太太是个真神经病,杜俊便一不做二不做休,划那三刀是给杜老太太看,也是给叶家看,更是给天下人看。   我知道我祖母做得不对,但我是孙子我不能忤逆不孝。情况实在太紧急,便为了老婆儿子自残三刀,然后把儿子抢出来。站在孙子的立场上,杜俊都能做到这一步,谁又能多指责他。就像现在叶景祀去教人说书,就是把杜老太太说成黑山老妖,也一定会把杜俊洗白。   不管杜家的名声有多烂,杜老太太就是被皇后处置了,杜俊本人依然是纯洁无瑕。弄不好还会被很多人同情,多不容易啊,本来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结果摊上这样一个祖母,硬生生的当不了。   叶芙脸色顿时脸色看起来,叶茜这样说岂不是直打她的脸。叶荞和杨婉真则有几分动容,她们虽然不像叶芙天真到以为杜俊会带着冯氏和泰哥儿回乡下,但对杜俊自残的事还觉得挺难得,没想到真相如此凶残。   叶老太太和叶老太爷则是非常淡然,要是这些都想不到,他们也白活这么大了。要是杜俊真的如此心疼媳妇,叶老太太也不会愁成这样。   叶荞对冯氏十分同情,觉得杜老太太这样的神经病真该抓到牢里去,忍不住道:“杜老太太在后宅里如此兴风作浪,难道……难道就对杜老爷的仕途就没有影响??”   “杜老太太是杜老爷的生母。”叶茜叹气说着。   要是夫妻关系杜老爷还有管教责任,但现在杜老太太是他亲娘,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愚孝不犯法。就算是御史言官想参杜老爷,难道还能参杜老爷当儿子的管教亲娘不利?天下间也没有这样的罪名。   而且按照仕大夫的尿性,肯定会把责任全部推到女人身上,都是杜老太太的错,折磨孙媳妇,弄不好还有冯氏的错,谁让你不讨太婆婆喜欢呢。   众人都沉默了,叶老太爷便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姐妹们也该去歇着了。这些事情也不用你们操心,好好跟老师学功课是正经事。”   叶老太太认为女儿家该提早了解这些事,弄不好自己出阁后就会遇到了。叶老太爷则认为孙女年龄还小,过早的掺和这些事情不好。毕竟像杜老太太这样的还是异数,绝大多数人家都是正常的。   “是。”姑娘齐声答应着,不敢再说其他,赶紧行礼退下。   叶茜和叶荞回到屋里,叶荞仍然一副气愤难当的模样,忍不住对叶茜道:“像杜老太太那样婆子,真的拿她没办法吗。”   “也不是没办法,她是诰命夫人,要么杜家宗族出面,从宗法上办她。要么就要进宫告状,请皇后娘娘的懿旨。”叶茜叹息说着,又道:“宫里乱糟糟的,肯定不能此时去烦扰皇后娘娘。至于杜家宗族不是不能去请,只是……国公府到底不是冯姐姐的正经娘家,凡事还要看冯家的意思。万一冯家根本就没和离之意,国公府先把事搅起来,以后岂不是落抱怨。”   叶荞听得一声长叹,忍不住道:“女子出嫁真是场豪赌……”   “谁说不是。”叶茜叹气说着,上辈子是医妇,见过的更多,所以她才情愿招赘,也不想嫁出去。婆婆,妯娌,小姑,男人只是女人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   唤来丫头侍候着梳洗,姐妹俩一夜无话。 ☆、生病   邀月台是国公府后花园正中间最大的建筑群,东西各三间厢房,北边连接爬山游廊,一路台阶往上走,大概一层楼这么高。高台之上视野开阔,正中五间正房,前后皆有抱厦。抱厦之前还有一大片空地,四周有围栏,地方非常宽敞。   这是国公府宴请堂的地方,上上下下,加上左右厢房能摆下六十几桌。也因为邀月台上视野不错,中秋家宴有时候也摆在台子上。   冬至也算是大节日,叶二太太早与章雨柔商议过要在邀月台吃饭过节,也把公主府里的三房人全请了,安宁公主也算给面子,一家四口全部都来了。安宁公主对冯氏的惨况多少知道些,不过她也是自顾不暇,太子亡故的打击太大,万启皇帝的身体也不太好。听宫里的意思,是要让轮流侍疾,过几天她也要进宫去。   另外安宁公主还有另一重心事,一直以来她在宫里的地位就属于过年的凉菜,有她没她都无所谓。直到现在太子去世,皇位有可能轮到三皇子,这让安宁公主心中升起了希望。但在太子刚过世之时,这个希望绝对不敢诉诸于口,脸上还要为太子的死十分悲伤。   国孝期间传不得戏子伶人,少了许多乐子,再加上冯氏的事在前,与杜家的口水官司外头闹得沸沸扬扬,叶老太太显得十分没心情。叶老太太也是担心自己会被冯家抱怨,同时也为冯氏捏把汗,要是冯家打算继续这门姻亲,杜家就是虎狼窝冯氏也得回去。   中午饭毕便散了场,安宁公主带着三房众人先走了,大房和二房的爷们也走了,叶大太太和叶二太太扶着叶老太太下台阶,众姑娘和冯氏,泰哥紧随其后。   “我老了,走不动了,你们姐妹们一处在园子里逛逛吧,陪你们姐姐散散心。”叶老太太回身对众姑娘说着,扭头看到冯氏也是满心叹息,侯府嫡女,千娇玉贵的养大了,拿着丰厚嫁妆风风光光出嫁了,到婆家却成路上的野草,谁都能来踩一脚。   “是。”众姑娘答应着。   下头早备好软轿,叶大太太和叶二太太扶着叶老太太上了软轿,被指定陪客的姑娘们则是慢悠悠的走着。   “有好几年没逛过后花园,山石添了许多。”冯氏很想笑笑,但硬挤出的笑脸上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没落。她逛国公府的花园还是未出阁的时候,常来国公府做客,叶老太太十分疼惜。就是在家里,父母视如珍宝,姐妹之间也和和气气。   听戏,逛园子,泡茶,吟诗作画,针织女红那是偶尔才做的,半年剪个香袋,有时候一年才做了一个扇套。每天的生活都是那样的自在,笑容满怀,然后成亲了……什么都没有了。   杨婉真如何看不出冯氏的伤心,却只能笑着道:“茜妹妹和荞妹妹才来家里没多久,后花园还没好好逛过,不如姐姐领着我们都逛逛。”   这些天不是没说过安慰的话,就像隔靴搔痒,冯氏听完只是笑笑。逛花园对冯氏也许没啥帮忙,但园子里走走逛逛,总比在屋里闷着强。   叶芙装的咳嗽两声,一脸歉意的对冯氏道:“昨晚上着了凉,今天实在不能陪姐姐。”   冯氏无所谓的笑笑道:“妹妹自便。”   叶芙又给杨婉真使了眼色,杨婉真心中对冯氏十分同情,但叶芙叫她走,她也不敢不走,只得道:“冯姐姐慢慢玩,我去看看妹妹。”   冯氏笑着点点头,客气的道:“妹妹慢走。”   叶芙带着丫头走了,杨婉真紧随其后。走了一会,确定离冯氏一行人很远了,杨婉欲言又止的看着叶芙。   叶芙冷哼着小声道:“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冯氏不过是娘家侄子的女儿,就派孙子去出头,还在外头大传杜老太太如何刻薄。人家正主家里还没发话,就先把杜家给得罪苦了。要是真把冯氏搅和的散了,就像冯大太太那脾气,少不得抱怨老太太多事,就是旁人说起来闲话来也肯定会说国公府手手伸的太长。”   杨婉真低头不语,这些话肯定是叶大太太给叶芙说的,也不敢反驳。这些道理她如何不晓得,叶二太太管家理事这些年,经的多看的也多,对冯氏却只是劝慰,如何处理却是一言不发,都是怕别人家的事,料理不好,事后落抱怨,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冯氏这样确实可怜,理智上说叶老太太怜悯冯氏,现在对冯氏好一点,陪她多说说话,在叶老太太看来是懂事听话的表现。就是不为面子,同样都是女儿家,从感情同情冯氏也是情理之中。   花园里章雨柔,叶茜,叶茜,叶薇陪着冯氏和泰哥儿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叶薇稍后一步,神色淡淡的,冯氏和泰哥儿占了她的屋子,要只是一两天就算了,这都好几天了,冯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叶薇就有些不痛快了。她回二房是跟生母一起住,房屋窄小,十分不方便,又不敢抱怨,只想着冯氏和泰哥儿能早些走了。   “外头天冷,我们也回去吧。”冯氏说着,她晓得叶老太太是为她好,但这样冷的天,带着姑娘们逛后花园,要是哪个冷着了,岂不是她的罪过。   章雨柔看着冯氏却有几分着急,这几天冯氏话不多,姐妹们给她说话,她也答应着,问她什么她也会回答,但神情却是有些呆呆的。外头的流言一直在传着,杜老太太刻薄的名声是传了出去,杜家虽然没人送来休书,但也没有任何人来看看冯氏,杜家这么多亲友,嫡系旁支,没有一个露面的。   就是赢了舆论上赢了,不会有人说国公府多管闲事。但杜家就这么晾着冯氏和泰哥儿,女子负气回娘家,婆家不管不问,这要怎么回去。杜家要是真有和离、休妻之意,让冯氏跟泰哥儿分开,只怕要她命了。   “不如让奶妈抱着泰哥儿先回去,姐姐再逛逛。”章雨柔强颜欢笑说着,泰哥儿太小,着凉是不太好,但冯氏与其在屋里闷着,真不如出来走走。杜家这样的态度,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劝好了。   奶妈婆子就在后头,听章雨柔这样说,便上前来想抱泰哥儿。冯氏正牵着泰哥儿的手,却突然一声尖叫,蹲下身来,伸手把泰哥儿紧紧抱在怀里。   众人都呆住了,叶茜下意识的就想给冯氏诊脉,冯氏的精神状况真的不太正常。冯氏自己抱着泰哥儿,顿了一下似乎是清醒过来,忙站起身道:“我失态了,让妹妹们见笑了。”   饶是章雨柔是姑娘中年龄最大,此时心里也有几分害怕。不敢再说让奶妈抱走泰哥儿的话,只是笑着道:“今天天气是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丫头婆子们跟着,众人也没回屋,先去了叶老太太屋里。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叶茜稍慢一步拉住了章雨柔,等到众人都进去了,这才小声道:“我看冯姐姐精神不大对头,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   想想冯氏在杜家时,有那样一个老太婆肯定是一天好日子没过过。然后儿子被抢走,她来国公府求救,虽然把泰哥儿暂时抢过来了,杜家这样不咸不淡的晒着她,只怕有和离之意。想想泰哥儿,冯氏如何舍得,压力太大而生病,也是情理之中。   章雨柔则显得有些犹豫,叶茜晓得她的顾虑,便小声道:“姐姐不知,我外公家里世代行医,我姨妈自小习得一身医术,兼之行医多年,虽然比不得宫中御医,妇人家的毛病,却最是拿手。说句不怕臊的话,细论起来还有亲戚,只说请亲戚到家里坐坐,旁人如何能晓得。”   外头的闲话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杜家却是装死,一直这么不冷不热。要是冯氏再被大夫瞧出来说是神经出问题了,叶家没办法给冯家交代不说,也给了杜家借口,媳妇得了癔症,脑子不正常了。   “等我问问老太太。”章雨柔小声说着,冯氏这样,要是真有病拖着不看,只怕会弄成大病。要是看,也得悄悄看,绝对不能张扬。 ☆、杜俊   叶老太太倒是同意请吕姨妈过来诊症,不等派人去接来,第二天早饭后杜俊就来了。大房和二房过来请安还没走,叶老太太也在,婆子传说杜俊来了。叶老太爷心里多少松口气,杜家没人来,冯家也没人来,冯氏一直在国公府里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老大你去迎迎,说起来都是亲戚,请到这里来吧。”叶老太爷说着,正好叶家所有人都在,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好。   叶景怡起身去了。叶老太太看向旁边冯氏,冯氏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之色,只是低头搂着泰哥儿。叶大太太神色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杜大爷来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冯氏默然不语,好一会才道:“我只要泰哥儿。”   叶老太太叹口气,只要泰哥儿那就是还要在杜家,但杜老太太那样的人,就是答应说不抱走泰哥儿,只怕冯氏和泰哥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冯氏这样,泰哥儿也看着也软软弱弱的,有时候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叶老太太一声叹息,其他人更不敢说话,叶老太爷则是不好说话,屋里顿时沉默起来。直到外头丫头一声:“大爷,杜大爷来了……”   叶茜和叶荞的目光顿时看向门口,其他人都见过杜俊,她们没见过,就是叶茜也只是听过杜俊的大名,并没有见过本人。   小丫头打起帘子,叶茜一眼看去就怔住了,作为未来探花郎,杜俊肯定不会长的太丑,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帅。长身玉立,文质彬彬,眉如墨画,眼若秋波,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上辈子戏子伶人叶茜也见过不少,远远不及杜俊的容貌。   杜俊上前见礼,直接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跪下了,满是忏悔的道:“因为我家之事累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辛苦,实在是晚辈的不应该。”说话间磕了三个头。   叶老太太听到这话心中有几分舒畅了许多,忙对叶景怡道:“都是自家人,快扶起来,不可行如此大礼。”   叶景怡上前去扶,杜俊这才站起身来。   小丫头拿来椅子,杜俊却是没坐,只是向前两步,到叶老太太跟前,给冯氏和泰哥儿做了三个揖,道:“让大奶奶吃苦了,都是我的错,我给大奶奶赔不是。”   冯氏怔住了,有几分不可思议看着杜俊。倒不是说杜俊以前对她多坏,而是杜俊向来心高气傲,冯氏也晓得,杜俊有些瞧不上她,没容貌,没有气质,更没有才情。就是新婚之时,杜俊主动给她说闲话的时候也是有数的,不过每次夫妻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在杜老太太折腾之前,两人称的上相敬如宾。   叶老太太看杜俊这样十分欣喜,连连给冯氏使眼色,冯氏这才站起身来,低头小声道:“大爷切勿如此说,都是我不好,惹得老太太不痛快。”   “不,是老太太……”杜俊说到这里顿住了,只是又给冯氏做了一个揖。   叶老太爷赞许的看向杜俊,道:“如此就好了,侄孙女跟女婿回去,看你们小夫妻好了,我们也放心了。”   “那泰哥儿……”叶老太太说着,问题的关键点在与泰哥儿,要是冯老太太还把泰哥儿抱走,冯氏如何能回杜家。   杜俊脸色顿时沉重起来,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低头道:“是我无能,护不了妻儿,家里祖母执意让我休妻,我拼尽全力仍然是……”   屋里众人脸色都变了,冯氏更是脸如死灰,她无所谓杜俊,但要是被杜家休出,她就照顾不了泰哥儿,有那样的祖母,泰哥儿肯定没有活路。   “我已经连夜给岳父写信,也与祖母多次求饶,最后议定不用休妻,却要把大奶奶和泰哥儿送回老家去。”杜俊把后头的话说完。   众人又是一怔,叶老太爷心里大松口气,只要不休妻,凡事就有得商议。他原本就想过,要是杜老太太实凶猛,那就让冯氏回老家躲躲。   叶老太太却是忍不住道:“我记得杜家老家是安阳,那里离京城千里迢迢,并不是富裕之地,杜家好像也没什么人在祖籍了。难道就不能在京城寻处地方,另择屋而居。”   像冯氏这样的性子,带着儿子回老家去,虽然说是宗族亲戚戚,血缘已经相当远了。就没有被休出,名义上还有男人,但谁都晓得这样打发回老家的,跟寡妇没差。人生地不熟,还是穷困之地,可要怎么生活。   叶老太爷眉头皱起来,看叶老太太一眼,示意她住嘴。叶老太太为冯氏担心之情可以理解,但这事冯家已经同意。杜俊虽然是用忏悔的口气说的,用的词却是议定。叶家只是冯氏的亲友而己,正经娘家冯家人同意了,哪里还有别人反对的余地。道:“回老家挺好,那里有族人照顾她们娘俩。不知什么时候起程?”   “越快越好,我担心祖母又……”杜俊说着,却是向叶景怡拱手道:“只怕还要劳烦叶大爷一回。”   叶景怡道:“请吩咐。”   “岳父一家都在外地,虽然冯家还有族人在京,血缘却是远了些。我想与其他麻烦别人,不如请大爷跟我走一趟,把大奶奶的嫁妆清点完毕,一起送回老家去。”杜俊说着。   叶老太爷脸色有几分变了,不禁道:“嫁妆就没必要了吧,只是回老家住几年而己……”   杜老太太肯定没有几年活头了,冯氏带着泰哥儿出去躲几年总是要回来的。要是连嫁妆都清点了,这岂不是没有接回她们娘俩的意思。   杜俊苦笑着道:“再有一年就是春闱了,我天天要去书房念书,实在顾不上后院的事。我屋里有个妾室是祖母寻来的,仗着祖母喜欢,有些无法无天。虽然有我在她不敢妄动,但我也不能天天看着她,万一她趁我不留意动了大奶奶的嫁妆,我就是事后打死她,也于事无补。”   众人听得明白,哪里是小妾拿冯氏的嫁妆,是杜老太太可能要贪冯氏的嫁妆,只是当孙子的不能说祖母不是的,这才说是小妾不好。现在提出让叶家去清点,冯氏自己把嫁妆带走,一半是为了冯氏,一半也是为了自家的名声,夫家动了媳妇的嫁妆,面子就丢大发了。杜老太太可以不要脸,杜俊得要脸。   叶老太爷听得无语,十分同情地看向杜俊,摊上这样的祖母也是倒了血霉。便对叶景怡道:“那你跟着去吧,只收拾细软即可,粗笨家具就不必了。”   “是。”叶景怡答应着。   杜俊马上道:“事不宜迟,叶大爷今天就跟我过去吧,打点好了,明早我就带着大奶奶和泰哥儿上路。”   杜老太爷也挥手道:“你们去吧。”   杜俊和叶景怡辞了众人,行礼退下。   叶老太爷不禁叹口气,道:“杜大爷也是不容易。”   叶老太太眼泪却是掉了下来,看着冯氏,满是心酸,孝字压到头上,杜俊也是无可奈何,自残三刀都没有改变祖母的主意,总不能让杜俊把亲奶奶杀了。不禁拉着冯氏的手哭道:“你千娇玉贵养大,安阳那样的地方,举目无亲,你带着泰哥儿可要怎么过活。”   叶二太太听得也是心酸,却只能在旁边劝慰着道:“杜老太太那样的脾气,侄女能回老家去倒也清静了。反正过不了几年就要回来了,也说不上是吃苦。”   冯氏眼泪早就开始掉,但是父亲的决定,她又能怎么样,好一会才道:“有泰哥儿在我身边,忍过这几年也就够了。”   众人安慰着,叶大太太也终于开了金口,道:“杜老太太也到这个年龄,过几年她殁了,侄女自然可以带着泰哥儿回来。”   叶老太太抬头看叶大太太一眼,就是心里再想杜老太太死,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就是冯氏不孝,孙媳妇盼着祖母死,这是大罪。   叶大太太被看的讪讪的,连忙住了嘴。叶老太爷看看屋里坐着的儿孙,便道:“散了吧,回去歇着。”   叶大老爷等男爷们都站起身来,叶大太太也跟着起身,辞了叶老太太和叶大太太,众人相继退下,叶芙顿了一下也跟着走了,杨婉真也只得跟上。   叶老太爷也没多呆,空出地方来让她们娘们说说话。   考虑明天早上就要动身走,虽然冯氏在国公府没什么东西,但杜家的东西肯定很多。冯氏自己肯定不能回杜家收拾,趁着叶景怡在杜家的时候,章雨柔便打了丫头婆子去收拾,又问冯氏有没有特别想要的。   冯氏只是摇摇头,跟杜俊六年夫妻,除了泰哥儿之外,他们夫妻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以至于现在分家要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要拿些什么东西当念想,好像新婚时都没什么好回忆的。 ☆、成见   冯氏和泰哥儿明天就要走,叶老太太便不让姑娘们去上课,叶老太爷也派人传话,中午在外头书房吃饭,让她们娘们自便,叶二太太整治了一桌席面,也算是给冯氏和泰哥儿送行。章雨柔和叶二太太劝着,叶老太太总算是不哭了,倒是冯氏不用劝,她对去安阳的事反应很平淡,跟着叶老太太掉了几滴泪后,也就很平淡的接受了。   趁人众人说话的空当,叶茜把章雨柔拉到旁边,小声道:“还要给冯姐姐看看病吗?”   冯氏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在京城诊断了,开了药方拿到安阳去吃。不然到了安阳,冯氏能不能把生活照应周全还不晓得,更不会想到请医诊症,再者安阳的大夫只怕还不如吕姨妈。   章雨柔显得有些犹豫,要是叶老太太自己提起,她肯定不会反对,要是叶老太太自己不提,她并不想提醒叶老太太。道:“我看冯姐姐只是担心与泰哥儿分开,到了安阳散散心也许就没事了。”   叶茜担忧的是冯氏在杜家这几年已经积下病症,虽然说出去散散心能好,但看叶老太太哭成那样,安阳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有病就医,看病吃药,指望着自愈,可能性真不高,便小声道:“但冯姐姐这样……”   章雨柔看叶茜一眼,却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道:“我晓得你是为了冯姐姐好,但是你也看到了,老太太为冯姐姐走的事已经如此伤心,现在再为冯姐姐诊症,万一……老太太岂不是要更难受一层。冯姐姐去安阳的事是冯老爷的意思,明天必须起程,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叶老太太就是再心疼冯氏都没用,冯氏有婆家有娘家,这两家人议定了的事情,不是叶老太太一个姑奶奶能改变的。上午杜俊来说的时候,叶老太太刚想开口就被杜老太爷打断了,就是因为叶家没有这个权力。   叶茜轻叹口气,明白章雨柔的意思,道:“是我莽撞了,胡乱出主意。”   “是妹妹心善,想着冯姐姐。”章雨柔说着,知道同情怜悯怎么也比凡事冷漠强,就像叶大太太母女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像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背运似的。拉起叶茜手笑着道:“走吧,我们去陪老太太说话。”   “姐姐先去吧,我想拿点东西送给冯姐姐做念想。”叶茜说着。   章雨柔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叶茜回屋时也把叶荞叫上了,这些天她们没闲着,老师教了针织女红,她们跟着学着也自己做了点,香袋,扇套或者荷包之类的。叶茜提议做的,国公府里姑娘就有四个,再加上下的女主子们,生日寿辰,都得有所表示,未出阁的姑娘都是送些针线小东西,趁着有空时不如提前多做些,省得要用时拿不出来。   叶荞回屋挑了一个荷包,叶茜刚拿了一个香囊,香囊里头她填了些草药,主要是安神用的,对冯氏虽然没什么帮助,总是聊胜于无。   “唉,出身名门,嫁得也算是如意郎君,结果竟然是这样……”叶荞忍不住感慨起来,在没见到杜俊之前,她深觉得是杜俊不好,女人遇人不淑才会这样,但看到杜俊今天这样,她觉得杜俊其实还不错,实在是冯氏运气不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之间要求相敬如宾,杜俊都做到了。杜老太太如此,杜俊自残已经是忤逆不孝。像杜老太太那种神经病,不顺着她些,她敢在外头乱嚷嚷说杜俊不孝顺,这是亲祖母,一句话就能把杜俊的前程全毁了。要是杜俊想对杜老太太动手,那是挫骨扬灰的大罪。   叶茜看一眼叶荞,道:“你以为杜大爷提议把冯姐姐和泰哥儿送走,只是为了她们母子好吗?从祖母命休妻杜俊确实不用承担过多的压力,但是正妻之位空出来了,杜老太太肯定会折腾着把妾室扶正,宠妾灭妻可是影响前程的大事。就是不扶正妾室,另外再娶,有杜老太太在杜俊娶一个她闹一个,后院何时才有清静之日。倒不如让冯姐姐占着正室之位,趁着这回闹狠了送到杜老太太手伸不到的地方去,杜老太太要是想闹腾他,他完全可以借口游学出门去,这样既当了好丈夫,又不用背负不孝之名。”   叶荞听得怔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叶茜道:“你是不是对杜大爷有什么成见啊?杜大爷如此提议就是为了自己好,但杜家那样的情况,冯姐姐不走又能怎么办。冯家根本就没有给冯姐姐出头的意思,儿子还小,娘家不露面,杜家族长不吭声,太婆婆凶残,杜大爷只是家中晚辈,难道让他放下京城前程带着冯姐姐回乡,他已经是举人了,正打算考进士啊。”   叶茜被噎了一下,她已经晓得杜俊将来是多么的人渣,所以才会觉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渣的。看看叶荞突然小声道:“你突然间觉得杜大爷不错,不会是因为他长得不错吧。”   男人外貌协会,女人外貌协会的也不在少数。她上辈子常出入内宅后院,各家私阴之事知道不少。男人纳妾那是明的,不少贵妇还喜欢养些清俊小厮,更有甚者看上戏子伶人的,白天台上唱着戏,晚上就唱到床上去了。   叶荞脸拉了下来,怒瞪向叶茜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叶茜马上挥手说着,拉住叶荞的手坐下,却是把声音放低了,道:“我是想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我们女儿家看人不能只看中样貌,更要看中品行。”   杜俊就是典型的人渣品行,他要是真对冯氏很坏,又打又骂的,冯氏还可以对外诉说。杜俊则是冷漠无视,对外还可以说是夫妻相敬如宾,结果就是夫妻六年后,冯氏心如死灰,把女人对婚姻,对丈夫该有的热情全部磨没了。   叶荞脸色缓和几分,却是道:“但看今天杜大爷这样,连老太爷都夸他难得呢。”   杜家的事是杜老太太折腾,真要怪罪该怪杜家宗族为什么不出面,还有冯家为什么不为女儿出头,亲爹亲兄弟都不露面,指望着一个男人为妻子赔上前程忤逆祖母,这个要求好像有点高了。   “杜大爷都是举人,这种场面活都做不好,如何还能向上走。”叶茜有几分嘲讽的说着。   对冯家来说,不管为什么女儿被休出或者被和离都不好,送走既能保住女儿和外孙,又能保住这门姻亲。客观来说杜家是门不错的姻亲,想想上午杜俊的演出,感情如此真挚,表演的那么有情有义,叶老太爷还夸他一句难得。真真假假且不说,至少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不管是冯氏还是叶家都给足了面子,这样的姻亲很讨人喜欢,也是太会做人。   叶荞侧头看向叶茜,忍不住道:“你对杜大爷的成见是挺深的。”   叶茜不想跟叶荞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她总不能跟叶荞说,她是重生的,杜俊以后就是个人渣,现在只是把人渣的本性露出这么一点点而己。便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快去正房吧。”   “嗯。”叶荞应着,这个话题揭过不再提。   叶二太太张罗着,也算是热热闹闹一整天,晚上叶景怡回来说东西已经全部准备齐全,杜俊和他一起收拾的,冯氏的嫁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再就是冯氏和泰哥儿日用东西,全部打抱妥当,至于跟过去侍候的人也已经选好。冯氏所有的陪嫁全部带走,还有就是身边一直侍候的,杜俊还挑了几个忠心男仆一并让冯氏带走。   “全部打点妥当,明早就可以动身。”叶景怡说着,今天跟杜俊一起收拾冯氏的东西,看杜俊的认真样,心里也有些感触。杜俊虽然不能说是好丈夫,但也不错了,只是冯氏运气太不好,不然如此相敬如宾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说话间叶景怡把匣子交给冯氏,里头是地契和冯氏的金银细软,冯氏的嫁妆里有三处田庄,叶景怡看过帐本,三处田庄每年有三千两左右的出息,冯氏母子俩在安阳生活足够了。   “多谢。”冯氏说着,手抚着匣子,脸上却没什么反应。   叶老太太左手拉着冯氏,右手拉着泰哥儿,心里实在不舍得,却只能对叶景怡道:“明天你也去送一程。”   “是。”叶景怡答应着。 ☆、30·闲话   简简单单一个包袱,两身衣服还有叶景怡交给冯氏的匣子,本来叶老太太还想再给冯氏点东西,冯氏却没要。她并不差钱,出阁时她有二万银子的嫁妆,三处田庄的年收益也足够她们母子生活,她已经麻烦叶老太太许多,如何还要叶老太太的钱。   “老太爷已经往安阳写信,从上到下都知会过了,一般小事就算了,若是哪个敢到门上找事,马上派人去报官。”叶老太太叮嘱着冯氏,从小就老实,又生在高门大户里,民野乡间是什么样子完全不晓得。像冯氏这样的性子,一个女人带着儿子,性子又不刚强,肯定会有人欺负她。   旁边叶景怡就笑着道:“老太太放心,杜大爷亲自送姐姐和泰哥儿回去,必然会到地方官那里走一趟。到时候那些知县太太们都来巴结姐姐,众星捧月捧着姐姐,日子好着呢。”   就是杜俊真把冯氏休了,国公府不算,冯氏的亲爹是侯爷,现在还外放着大员,在安阳那种小地方,冯氏绝对是皇亲国戚一级的。就是冯氏自己抖不起来,上下官员全部打点了,肯定不会吃大亏。   “是呀,越是小地方越是怕官府,不会有人敢欺负冯姐姐的。”叶茜也跟着笑着说,安阳的生活质量肯定比京城差得多,小地方肯定野蛮些,但也更奔放。她要是冯氏的话,到安阳之后就养两个清俊小厮,没事召来戏子唱唱堂会。生活需要乐子,别人不能带给你,那就自己想办法找。   叶二太太也笑着道:“老太太就放心吧,侄女带着泰哥儿到了安阳,生活平静安详,泰哥儿那样的听话,侄女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众人都说着好话,总算是把分开的愁苦减去了几分,没一会杜俊进来,带上泰哥儿一家三口给叶老太太磕头,叶老太太还是眼泪直流,冯氏也是泣不成声,众人劝着总算是止住泪。叶老太太送冯氏到院门口,叶景怡怕再送下去就走不了,频频给章雨柔使眼色。   章雨柔会意,叶茜也看到了,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把叶老太太扶住,左劝右劝总算是把叶老太太劝回屋里。叶老太太只是在屋里掉泪,叶茜也是十分心酸,跟着一起哭。旁人还会觉得过不了几年杜老太太就死了,那时候冯氏就能回来。但叶茜晓得,她们未必能回来了,泰哥儿的年龄在这里摆着,成亲的时候都没回来,其他时候更回不来了。   叶老太爷大松口气,下午就让叶景怡写信给冯老爷,不管怎么说吧,冯氏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叶老太太却是伤心好几天,想到此事就哭,全凭孙女们劝解。正巧天气下起雪来,后花园梅花开的不错,叶二太太便治办酒席,让姑娘们赏梅吟雪,叶老太太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   直到大半个月后杜俊从安阳回来,说冯氏和泰哥儿已经在安阳安顿好,又带来了冯氏的亲笔书信,说在安阳一切都挺好,还留了通信地址,叶老太太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进入十二月,万启皇帝生病的消息首先传出,大臣和命妇进宫问安,王爷公主们则是进宫侍疾,安宁公主更是积极些。本来就是国孝中,万启皇帝又生病,京城的权贵们越发的小心,一点点过年的气息都不敢显露。   朝廷上的事虽然与女眷们的关系不大,但外头气氛紧张,家里多少也受了些感染。就是如此,国公府的年仍然要过,叶二太太和章雨柔忙碌起来,早从两年前就开始帮着叶二太太管家,过年大节日时,叶二太太要料理外头的账目,章雨柔则料理里头的一些琐碎事务。   姑娘们的课全部停了,出了正月之后再开课,叶茜和叶荞的日子就清闲下来。早晚请安之外就是陪着叶老太太,要么是在屋里说些闲话,要么就是抹牌,叶二太太和章雨柔是没时间,叶大太太则是不讨叶老太太喜欢,倒是杨婉真,叶老太太还算喜欢她,每每留下她打牌。   叶茜,叶荞,杨婉真,再加上叶老太太,四人一桌,叶芙和叶薇下场的时候少了。三个小辈想着法输钱给叶老太太,把叶老太太哄的十分开心。没几天章雨柔就亲自过来,送了叶茜和叶荞十来吊钱,当然也有杨婉真一份。   “哄老太太开心是我们份内的事,姐姐太客气了。”叶茜笑着说,这倒是真的,叶老太太待她们真的很好,再多输点也无所谓。   章雨柔笑着道:“现在天冷出不得门,老太太只能在屋里玩牌,输的时候多着呢,你们就拿着吧,免得把你们输怕了。”   叶茜和叶荞都笑了,章雨柔不说她们没钱输不起,只说以后输的时候多,这也是照顾她们的面子。便没再推让,让杜鹃收了。   “亏得你们来了,讨得老太太欢心。”章雨柔有几分感慨地说,她是年龄大了,要慢慢学习管家,事情多了,没得空在叶老太太跟前奉承。因为叶大太太的关系,叶老太太对杨婉真也是淡淡的,又是亲戚,血缘远了些。   叶芙和叶薇虽然是跟着老太太,但以前都是跟着生母的,叶大太太是宠女儿,叶薇的生母是姨娘,哪里会教孩子。再者正经姑娘千娇玉贵些也正常,做不好讨好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亏得叶茜和叶荞来了,两人都十分机伶会说话,叶老太太比以往倒是高兴了许多。   “是老太太偏疼我们留我们住下,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叶茜笑着说。   章雨柔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说是叶老太太的偏爱,也得她们懂事明白才行,叶老太太眼光挺好,留对人了。   因过年家事多,章雨柔也不好多坐,又说几句就要起身回去。   叶茜和叶荞送她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屋。因无旁人在叶荞就笑着道:“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人多口杂事非多,我看也不尽然。”   刚到国公府那几天,她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只怕哪里行差踏错,做错事情被赶出去。现在时候长了,她觉得长辈慈祥,平辈们也很好相处,除了功课多些,跟一般人家也差不多。   叶茜笑着道:“那是老太太平和,老太爷管家严厉,下头的人才不敢乱来。”   叶老太爷管家,叶景怡帮衬着,家风正气,就是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很不争气,有这一老一小在也翻不起浪花来。叶老太太也是一辈子平顺,与叶老太爷感情好,就是曾经有过姨娘,也是昙花一现,连个庶出都没有,到老了自然平和慈祥,待子孙们自然更好。   姐妹俩随口正说着闲话,就有小丫头进来传话道:“老太太吃了茶嫌闷要四处走走,姑娘们也快跟着去吧。”   叶茜和叶荞忙站起身,说走却是没那么快,换了外衣,披上大氅,手炉也要拿好,又有杜鹃和喜鹊两个跟随。等到收拾好主仆四人叶老太太正房时,屋里已经没人,杨婉真和叶芙,叶薇陪着,叶老太太已经先去了,又问了婆子说是去了叶景怡屋里。   “我们也去吧。”叶茜笑着说,虽然说是男女有名,但妹妹去哥哥屋里没什么妨碍,尤其是家里还有其他长辈在。   叶荞点点头,在国公府住这么久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院里因为请安去过,后花园是跟着叶老太太逛过,其他地方就真不晓得。叶景怡的院子还是刚进国公府那会,叶宗山给她指了一下,她还真没进去过。   从叶老太太正房后门出去,向东直走就是叶景怡住的梧桐书院的偏门。梧桐书院原是三房的正经房舍,坐北朝南的两进院落,东边还带一节小跨院,叶景怡过去住时,叶老太爷还命人重新翻盖了,以后成亲能直接当新房用。   叶老太太坐软轿肯定是走正门,叶茜和叶荞是寻人,自然是抄近路。从偏门进去是后院,堆着山石树木,叶茜正欲寻个小丫头问问,就听假山下头传来一个声音道:“姐姐是老太太给的,侍候大爷多年,尽心心力,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的,我看大爷平常对姐姐也是十分喜欢,肯定是姐姐无疑了。” ☆、姨娘   叶茜觉得有点牙疼,刚才还跟叶荞说,国公府多么多么的平和,结果转身就听到这样的闲话。她们一行四个人,悄悄脱身没有可能性,便笑着对叶荞道:“头一回来大哥哥院里,没想到大哥哥院里还有这样好看的红梅。”   叶荞会意,马上笑着接话道:“走的时候定要问大哥哥讨一枝梅花插瓶玩。”   说话间四人继续前行,只见假山里钻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大是叶景怡的大丫头流云,十六、七岁的模样,长挑身材,容长脸面,虽然说不上绝色,却甚有几分美貌。更难得的是气质雅淡,淡淡然站在那里,虽然穿着丫头的肩夹却有几分小姐气质。   小的大概十来岁模样,叶茜叫不出名字,不过看长相与流云有几分相似,估摸着姐妹之类的。   看到是流云,叶茜和叶荞并不意外,脸上堆满笑容,笑着道:“流云姐姐……”流云是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跟画眉一样,后来叶景怡的奶妈因病告老,不能侍侯,叶老太太便拔了流云给叶景怡使唤。但凡叶景怡的事,叶老太太只叫她过去问话,她年龄又比叶景怡大两岁,连叶景怡都会叫她姐姐。   “茜姑娘,荞姑娘……”流云福身行礼,堆满笑道:“大爷不在家,姑娘快请屋里坐。”   叶茜笑着道:“婆子们说老太太来了,我们过来寻呢。”   流云明显愣了一下,又不能丢下叶茜和叶荞往前头走,笑着道:“我刚才屋里做针线,做的功夫大了就到后院走走,还不知道老太太要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有小丫头跑过来道:“老太太来了,姐姐快去迎吧。”   叶茜笑着道:“倒是我们来早了。”   说着一行人加快脚步向前头走,流云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十分着急。走到二门处迎面就见章雨柔扶着叶老太太进来了,旁边杨婉真,叶芙和叶薇相陪,叶景怡屋里的奶妈婆子丫头们全部迎了出来,流云打头,列队相迎。   “我们过来寻老太太,不曾想却比老太太早来了一步。”叶荞笑着上前走到叶老太太身边。   “这几日总是摸牌,眼晴都有些花了,便想到你大哥哥屋里看看。”叶老太太笑着说,看向流云道:“我知道怡哥儿不在屋里,不在才好呢,我好好瞧瞧他的屋子。”   说着章柔雨柔扶着叶老太太往院里走,姑娘们跟随,流云带着丫头婆子则是最后。正院里山石点缀,草木不少,还养着仙鹤。正中五间抱厦,左右各三间厢房,抄手游廊相连。   流云快一步向前打起帘子,叶茜跟着叶老太太进去,叶景怡这五间正房跟叶老太太的五间正房格局相似,装饰却少的多。东边梢间当了卧房,西边梢直接收拾成书房,墙上还挂着柄长剑。   众人在厅里坐下来,流云带着丫头们奉茶上来,叶茜眼尖看到一个红色夹肩丫头,十四、五岁的模样,袅娜纤巧,水灵清秀,别说流云了,瞬间把一屋子的丫头都比了下去。   流云亲自奉茶给叶老太太,叶老太太接过来,喝了一口,有几分惊讶的道:“怎么是六安茶?”六安茶是她喜欢的,叶景怡偏爱雨前龙井。   “想着老太太和姑娘们有时候会过来坐坐,我便让茶房预备上了。”流云笑着说,又满是歉意的看向叶茜和叶荞道:“不知道茜姑娘和荞姑娘喜欢喝什么,便上了跟章姑娘一样的。”   叶荞笑着道:“挺好,我们都爱喝。”   叶老太太十分欢喜,拉着流云的手道:“越发的懂事了。”   说话间,又看看屋里几个大丫头,看到穿红色夹肩的丫头时,有几分惊讶道:“这丫头生的真不错,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说着就朝那丫头招招手。   章雨柔笑着道:“她是丹青,家生子,前两年大爷屋里有几个丫头放出去,补了她进来,大爷看她机伶,便让她贴身使唤。”   叶芙听得笑了起来,插话道:“章姐姐果然能干,什么都晓的。”   “这两年我跟着二舅母学习些管家之事,正管着的就是各房里添人裁人,别说大爷屋里,妹妹们屋里添了什么人,走了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我也一清二楚。”章雨柔笑着说。   叶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丹青,丹青也不怯场,低头规矩站着。   章雨柔旁边笑着道:“刚补进来的时候就生的灵秀,这几年长大了,越发的漂亮,我看大爷屋里的丫头都不及她。”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笑着道:“这模样生的是好看,屋里侍侯倒是挺好的。”   “谢老太太夸奖。”丹青笑着说。   章雨柔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拉着一个青色夹肩的丫头到老太太跟前,笑着道:“这是妙笔,跟丹青一起进来的,只怕老太太也不认得。”   叶茜看去,妙笔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不及丹青的容貌,却有几分灵动之气,娇憨可爱。   “妙笔,丹青,都是怡哥儿起的名字?”叶老太太又看看妙笔,跟丹青站在一起,确实是养眼的很。   妙笔笑着道:“都是大爷起的。”   喝了碗茶,叶老太太又把丫头婆子们叫来训了训话,又问了问流云叶景怡的日常起居便回去了。众姑娘也跟着起身,章雨柔一手扶着叶老太太,一边对丹青和妙笔道:“好生侍侯着大爷。”   流云脸色僵了僵,却是带着丫头们齐声答应道:“是。”   叶老太太动身,姑娘,丫头婆子齐跟随,回到正房坐定,叶老太太便说乏了,让众姑娘们回屋歇着。   叶茜和叶荞回了西厢房,进到屋里脱了大氅,叶荞就笑着道:“老太太要是给大哥哥挑房里人啊。”   吴婆子给叶茜和叶荞科普时就说过,国公府早有定规,但凡爷们年满十五岁之后就会在屋里放两个通房,这是为了拢住爷们的心,免得他们向外发展。等到爷们正式成了亲,主母生下嫡长子之后,通房要是有运气生下一男半女,主母也点头了,便可抬成姨娘。   叶景怡今年己经十五岁,本来生日之后屋里就该放人,偏偏今年事情特别多,先是叶老太爷大寿,国公府上下齐准备。然后太子病重,接着亡故,进入国孝期,百日之内不能娶亲。   算算日子这个年过去,出了正月,百日之期肯定满了,放两个丫头在屋里也不是什么大事,叶景怡也十六了,此事肯定不能再拖。   “可不是,还把章姐姐也带去了。”叶茜说着,给自己未来丈夫找小老婆,就是脸上笑的再好,只怕章雨柔心情也好不哪里去。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要说疼章雨柔是真疼,但规矩如此,小妾通房该有的还是要有。   叶荞想想又道:“我看叶老太太中意的是流云姐姐,虽然模样不如丹青和妙笔,但行动举止大方有礼,行事也体贴周到,十分难得。”   叶茜听得莞尔一笑,看向叶荞道:“老太太身边的人自然如此,记得吴妈妈说过,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要么嫁与家中管事,要么就是往外聘,一般富商人家都看不上呢。”   高门大户里太太,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是最不想往外嫁的,就像画眉看着都十八、九仍然没有嫁人的意思,实在是嫁人之后生活往往不能如意。跟着太太,老太太待遇不说,府里正经主子见了还是满口姐姐的叫。而嫁人了,不管原本侍侯的谁,没了原本的差事,也就是个丫头。   像画眉这种受宠的,要是叶老太太开恩给她挑婚事,可以嫁国公府原本的一些世仆,主子开恩放出去,在外头有家有业有园子,虽然来到国公府还是奴才,在外头却是跟主子一样。   “那样的才有几宗。”叶荞笑着说,是真能嫁的如此好,画眉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嫁了,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没有好对象。道:“老太太当初把流云姐姐拔给大哥哥使唤,只怕也有这个意思。”   对与丫头来说,要么是主子开恩给寻个好人家,要么就是当妾当姨娘。拉出去配个小子,对大丫头来说跟晴天霹雳差不多。不嫁人没问题,嫁错人就是死定了。   叶茜想想道:“我看此事还要看章姐姐的意思。”章雨柔明显更喜欢丹青和妙笔,对流云反而淡淡的。   叶荞自然也看出来了,心中正为此疑惑着,在她看来流云比丹青、妙笔强的多,懂事听话,知书达理,那两个丫头生的太美貌,看着也不大稳重。正要发问,就听外头传来流云的声音:“姑娘们在屋里吗?”   叶茜和叶荞忙站起身来,杜鹃过去打起帘子,只见流云满脸笑的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手上抱着一个瓶子,瓶着一枝盛开的梅花。   “我和妹妹不过是随口一句,流云姐姐倒是费心想着了。”叶茜连连道谢。   流云笑着道:“难得姑娘们喜欢,我自亲折的,也不会选枝,姑娘们莫要见笑。”   叶荞让着流云坐下来,流云却是笑着道:“大爷就要回来,我就不坐了。”   听她如此说,叶茜和叶荞也没再留她,杜鹃和喜鹊送她出门。   叶荞看着屋里的红梅,忍不住赞道:“流云做事果然是周全,像我们这样寄居的姑娘,还亲自折了送过来。”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看杜鹃和喜鹊还没回来,便小声道:“现在是给大哥哥选通房,不是正室更是不选管家。一个妾室就这样知书达理,周全,那正室要做什么呢。”   流云跟画眉算是同一款,知书达理,体贴可靠,叶老太太喜欢这样的丫头在身边是情理之中。把她拔给叶景怡使唤,也有让她长久跟着叶景怡之意,这个丫头侍侯的尽心心力,十分周全,跟着孙子很好。   做为丫头,做为房中管事流云都很好,但丫头跟妾室并不是一个概念。对主母来说最好的妾室是容易掌控,叫上东不上西,说要喝茶就马上端过来,贤妻美妾,妾室作用就是陪男主人睡觉,有色拿的出手,并且绝对听女主人的话就够了。   叶荞怔了一下,道:“我看流云十分懂事周全,就是生了儿子当了妾室也绝对不敢要正室的强。”   “流云真要蠢到要章姐姐的强,章姐姐也就能容下她了。”叶茜笑着说。   流云就是太会办事,家里从老太太到姑娘们,全部都讨好奉承,叶老太太会觉得她好,旁人也会觉得她好。但讨好太婆婆和小姑们根本就不是妾室份内的事,流云也许没有野心要章雨柔的强,但她绝对想着能生下儿子,考上功名,以后能享老太太的福,杜老太太那样才是她的目标呢。   叶老太太外表温和,内心更温和,运气好一辈子没有吃过亏,自然会觉得流云好。章雨柔却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心里极有主意,像流云这种,心太大,主意太多的妾室,她肯定容不下。   叶二太太不是傻子,不会无故拔两个漂亮丫头到大侄子房里,章雨柔只怕是早就留心。像丹青和妙笔这种,后头提上来的小丫头,没有后台,美貌又无脑才是章雨柔心中的姨娘人选。   叶荞听得又是一怔,心中却有几分明白了。   叶茜便笑着道:“你是妹妹,给兄长选妾室,当然会觉得流云不错,但等到你以后长大出阁,肯定不会想要流云这样的姨娘。” ☆、生日   十二月十二是叶荞户籍本上的七周岁生日,虽然临近新年家务事务繁多,但叶老太太想着这是叶荞到来国公府的第一个生日,也不好太马虎了。叶二太太事情太多,叶老太太便找章雨柔商议,虽然不能传戏子伶人,却要在后花园摆酒。   老爷一级的不敢惊动,叶二太太事情太多,叶大太太虽然不讨人喜欢,也一起叫上。叶景怡事多,叶景霰和叶景祀跟着安宁公主进宫了,剩下的叶景尔,叶景伍和叶景陆都叫上,好好在后花园玩上一天。   十一日晚上叶荞就写好帖子,天亮先派人给叶宗山送去,女儿过生日要给父母磕头,叶荞在国公府不能出去磕头,便用写的了。帖子刚送出去,叶宗山也托人送来了两身衣服,两个荷包,里头装着金锞子。   叶荞作为寿星,早饭过后先在屋门口朝着叶家的方向磕了头,紧接着吴妈妈领着,小丫头拿着毡子,从老太太处开始,长辈门前挨个行礼,叶景怡那里也没错过。当然也不是白拜的,长辈们各有寿礼相送,叶大太太是一个金项圈,叶二太太是两身衣服,叶老太太两身衣服之外又添了一套头面首饰。叶景怡是两个荷包,还有一个玩器。至于平辈姑娘们,都是扇子香袋之类的小东西,唯独章雨柔厚重些,是一套文房四笔。   “过个生日可真累。”叶荞拜完一圈回到屋里,只觉得腿都软了,老师是教过生日要怎么行礼,但没想到实际行动的时候竟然如此累。   叶茜笑着道:“你以为大家小姐这么好当啊,别歇着了,快点换了衣服,后花园要开席。”   一语未完,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道:“后花园的宴席快好了,章姑娘请两位姑娘过去。”   叶茜笑着推推叶荞,道:“走吧。”   叶荞深吸口气,谁说大家闺秀不需要体力,大家闺秀需要强大的体力,不然生日、节日时根本就撑不下来。   酒席摆到了后花园的烟雨阁,也没有摆圆桌,分席而坐,每人跟前摆张高几,只捡各人喜欢的摆菜色摆几样。叶老太太上坐,叶大太太做了左手第一席,叶荞作为寿星,今天的主角坐了右手第一席,再往下就是叶景尔,叶景伍,叶景陆,再是叶芙,叶薇,叶茜,章雨浓,杨婉真。   章雨柔也是考虑之后才如此安排,叶景伍和叶景陆就算了,叶景尔今年十四岁了,表兄表妹的,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现在把他们兄妹排在一起,表妹往后坐,离的也就远了。   “让丫头们摆弄,你也坐下吃饭吧。”叶老太太对章雨柔摆手说着,叶大太太这个正经儿媳妇还坐着不动,章雨柔也该歇歇了。又对旁边画眉和百灵道:“你们来侍候。”   两个大丫头应着,画眉更是笑着道:“我们来侍候,老太太可不能嫌我们笨。”   章雨柔笑着道:“要是两位姐姐还笨,我岂不是更笨了。”   众人听得都笑了,婆子端着盒子上菜,每样东西都是画眉和百灵先看过,然后指点婆子们往谁的桌子上。这些活计该是大太太和章雨柔做的,还轮不到丫头们。   叶大太太看看章雨柔心中却有几分不喜,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钦点的孙媳妇,眼里头从来就只有两个老的,完全忘了叶景怡是她的外甥更是继子,成亲之后也要叫她母亲的。还有叶景怡明明是她的外甥,却完全不跟她亲,肯定也是章雨柔挑唆的。等着看吧,两个老的总有死的一天,再是继母婆婆也是婆婆,有她吃亏那天。   “妹妹成日里侍候老太太辛苦,我敬妹妹一杯。”叶景尔突然起身对章雨柔说着。   章雨柔正跟旁边的杨婉真说话,连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笑着道:“二哥客气,该是我敬二哥才对。”   两人对饮一杯,章雨柔便笑笑坐下了,叶茜就坐在章雨柔旁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叶景尔老往她这里看,她是妹妹,目前八岁,叶景尔不至于如此重口。   但要是看章雨柔……   叶茜不禁朝叶景尔看去,上辈子她常出入国公府,现在又住了这么久,跟叶景尔是早晚请安天天见。但对叶景尔她只是认得,长相五官却完全说不上来。   现在细细看去,十四岁的少年,骨骼已经长开,身量倒是比叶景怡看着高些,五官分开来看,长的都不错,合在一起也不错,但气质却是完全跟不上。像叶景怡,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股大气,往屋里一站,看着就像个人物。而叶景尔,个子是比叶景怡还高,往屋里一站就是个透明。   “说起来过了年小二也十五了。”叶大太太笑着说,看向叶景尔道:“看着比大爷个子还高些,也是个大人了。”   叶老太太这才看向叶景尔,有种惊讶的感觉,道:“是呀,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小二明年也十五了,屋里也该放人了。”   叶茜无语了,看来叶景尔在国公府是真透明,连叶老太太这样的慈祥的祖母都把叶景尔忘记了。   叶大太太笑着道:“可不是,二太太也该上上心,好好给小二挑两个人。”   叶二太太娘家比她强,公婆跟前也比她会讨好,男人都差不多,一个比一个浑球。唯独一样,子女缘上她叶二太太强的多,一个女人无子无女就注定是悲剧了。尤其是二房的三个庶出,没一个跟叶二太太亲的,现在是很风光,国公府的管家太太。但以后总有分家的一天,跟侄子关系再好,到最后总是要靠儿子的。   叶景尔却是涨红了脸,起身道:“我还小呢,以后再说不迟。”   叶老太太看看叶景尔,有几分内疚的道:“也不小了,十五岁都该要议亲,是我老糊涂,把你给忘了。”   叶大太太笑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劳动老太太,该让二太太好好挑个儿媳妇。”   叶景尔脸色看红了,下意识地往章雨柔这里看了一眼。章雨柔本来正微笑倾听,被叶景尔看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微笑着,有几分打趣的看一眼叶景尔,随后就扭头跟叶茜说起闲话来。   叶茜自然是全力配合,心里却是有几分惊讶,叶景尔难道真对章雨柔有意思,章雨柔跟叶景怡的婚事虽然没有正式下聘,却是全府皆知的事,后来章雨柔也确实嫁了叶景怡。真没看出来,叶景尔有这个胆子,敢对亲嫂子有念想。   上辈子叶景尔肯定成亲了,但娶的是谁,叶茜没啥印象。应该就跟叶景尔一样,也是个小透明。想想叶景尔的出身,本事,也只能娶个小透明。   “还是我来选。”叶老太太摆手说着,看着叶景尔心中十分内疚。   叶二老爷早就指望不上,叶二太太不管叶景尔也是有理由的。叶二太太的儿子夭折时,叶景尔的生母就有些得意,就是叶二太太再生下嫡子,叶景尔总是占了长的名份。叶景尔五岁那年,更是嚣张的跟叶二太太拌起嘴来,被叶老太爷狠狠处置。   叶老太太为此还跟叶老太爷求过情,总是孙子的生母,为了将来不被孙子抱怨,应该留他生母性命。叶老太爷却是执意,按叶老太爷说的,长子不嫡本来就是乱家根源,再留着这样的生母教唆孩子,与其等着以后出更大的祸事,不如现在先动手。   叶景尔自生出就跟着生母,突然间生母被送走,顿时哭闹不止。叶老太太不是没想过把他抱到身边养活,但身边已经有章雨柔,章雨柔又是想订给叶景怡的,把她跟叶景怡放一起养还行,再加上一个未来的小叔子,看着实在不像话。   没多久庄子上又传来叶景尔生母病故的消息,虽然处置妾室的决定不是叶二太太下的,但此事确实是因为叶二太太而起,奶妈丫头,该有的份例一个没缺,但叶二太太对叶景尔就有点淡淡的。叶二太太没直说出来,叶老太太也晓得,像这种庶子是养不熟了,以后弄不好还会对嫡母心存怨恨,何必花心力去教养。   叶景尔似乎有几分着急,刚想起身再说,叶茜却是笑着道:“大哥哥已经定亲了,二哥哥也该定亲了,如何着急反驳,是不是心里有中意的姑娘。若真是这样,不如告诉老太太,请老太太给你做主。”   叶景尔立即焉了,低头不语。   叶茜笑着对叶老太太道:“二哥哥害羞了呢,说到亲事就害羞。”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叶老太太笑着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过了年先放两个屋里人,再细细挑媳妇。” ☆、寻思   冬天天短,再加上园子里比正房还是冷些,饭完也就散了场。章雨柔只让丫头婆子们收拾,自己上前扶着叶老太太回屋,叶老太太满心想着叶景尔的婚事,又不好马上叫叶老太爷回来全商议。没有玩乐的心情,便让众人散了去,只留下章雨柔,叶茜,叶荞陪着自己摸牌。   “说来真是我疏忽了,小二就比怡哥儿小一步,怡哥过了年十六,他过了年十五,婚事也没个着落。”叶老太太叹息说着,亲爹那样,亲娘己死,嫡母不理,自己这个祖母也没尽到心,亏得今天叶大太太提一句,不然还不知道耽搁到什么时候呢。   叶荞笑着道:“都说先立业再成家,二哥年龄也不大,现在正是该读书的时候。要是老太太说现在给他议亲,老太爷弄不好还会说太早了呢。”   女儿家的花期是拖不得,男人儿家成亲晚些倒是没妨碍,最主要的是立业。也不是她看不起叶景尔,其他的不说,早晚过来请安,一天见两回,这样的情况下叶老太太能把这个孙子给忘记。叶景尔真的反省一下自我,没人给他穿隐身衣,怎么就混的如此透明呢。   “就是老太太现在留心挑选,也是不晚的。”叶茜笑着说,又道:“叶二太太常出门应酬,只怕也早有中意的儿媳妇了。”   叶二太太不关心叶景尔是一回事,但她是叶景尔的嫡母却是事实,叶老太太作为祖母虽然可以给孙子选媳妇,但怎么也得知会儿媳妇一声。做出一个商议的姿态来,总不能祖母挑好人了,知会儿媳妇一声,这样也太下叶二太太的面子。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转身就对画眉道:“去叫二太太……”   章雨柔心中有事,再者她只是表妹不好说表兄的婚事,一直没吭声,此时不禁笑着道:“老太太也未免太心急了些,等过了年再议也不迟。”   叶老太太不禁笑了起来,道:“也是,现在还在国孝里呢,二太太现在也是忙得很,总要等她闲下来,再慢慢商议不迟。”   又摸了几把牌,叶老太太也终于累了,让姑娘们各自回屋歇着。叶茜还好,叶荞回到屋里脱衣服就躺床上了,她中午过去时就已经十分疲惫,硬撑到现在的。   叶茜也不去打扰,让丫头拉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在旁边榻上坐着,让丫头倒茶上来,慢慢地品着,闹腾了一个中午,她也是挺累的。   想到中午吃饭时的场景,叶茜有几分若有所思,叶景尔那样的表现,叶荞她们年龄还小,也许还不太明白,只怕章雨柔心里是有数的。章雨柔晓得更好,叶景尔那样的小透明,就是有想法,章雨柔也能躲的开。   麻烦的是叶大太太,她是已婚妇人要是留心些应该能明白。再就是杨婉真,眼看着也十二岁了,素来聪明,也许能看出些什么来。要是真被她们晓得,只怕后头就有得闹腾了。要从血缘上说,叶大太太既是继母又是亲姨妈,叶大太太能当正室也多亏了叶景怡,双方关系应该很不错。   实际却根本不是那回事,她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叶大老爷死后,叶景怡就把叶大太太和叶景陆分出去了。为此叶大太太还大闹一通,要告叶景怡不孝,但她是继母,并且亲儿子已经成婚,叶景怡也没有被皇帝看不顺眼,根本就没人搭理她。   就说她住进来的这几个月,叶大太太对叶景怡怎么样不晓得,但看叶大太太跟章雨柔的关系都是淡淡的。叶大太太智商不高,章雨柔的脑子绝对够使,她会这样对叶大太太,肯定不是因为叶老太太给她撑腰。   要是叶景怡对叶大太太有足够的尊重,章雨柔绝对能把叶大太太哄的开开心心;相反的要是叶景怡内心极其讨厌叶大太太,章雨柔肯定会对叶大太太淡淡的,因为继母婆婆跟丈夫闹的不愉快,章雨柔不会这么傻。   继母和继子不和不是什么新闻,尤其是叶大太太也有儿子,大房还有唯一的爵位继承权。想让自己的承爵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让她抓住这么一个把柄,章雨柔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叶景尔喜欢她,那就是大错了。若是毁了叶景怡和章雨柔的婚事,叶景怡在叶老太爷面前只怕要大大的减分。   还有杨婉真,过了年也十二岁了,叶大太太这么把她带在身边养活,除了国公府的生活非常好之外,应该是想她能嫁到国公府来。十一岁正是中间年龄,府里所有的少爷都能配得上,杨婉不是傻子,她肯定也会为自己谋划,就不知道她谋的是谁。   “姑娘们在屋里吗?”   屋外传来流云的声音,杜鹃正在门口赶紧迎了出去,叶茜也站起身来,床上的叶荞本来就睡的不沉,此时也醒了,喜鹊便上前来侍候叶荞。   小丫头打起帘子,只见流云带着一个小丫头进来,小丫头手里还有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小罐茶叶。   “大爷刚才回来,知道老太太给荞姑娘过生日,自己不在家没赶上,心里懊恼。正巧今天在外头得了包好茶,便让我给姑娘送过来,姑娘要喝的好,只管再来取。”流云说着,便把茶叶从托盘上取下来,要递给叶茜。   叶茜却是没接,给杜鹃使了眼色,杜鹃上前接过来。笑着又道:“让大哥费心想着,也是荞丫头的造化,过一个生日得了大哥哥两份礼。”   “过年事多,早上那份礼是我给姑娘准备的,不过是公宫随份子。”流云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着,随即笑着道:“这罐茶叶才是大爷的心意呢。”   “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姐姐了。”叶荞笑着说。   流云笑着道:“荞姑娘这话我就当不起,不过是侍候大爷,帮着大爷料理些琐事。”   “姐姐侍候大哥多年,也是辛苦了,也亏得是姐姐,料理的周周全全。”叶茜笑着说。   “都是我份内的事。”流云说着。   客套几句,流云起身回去,等她走远了,叶荞也不禁道:“难道流云就不曾想过章姐姐不想让她当通房的原由?”   “连你都没有想通,她如何能明白呢。”叶茜说着。   这就是所谓的身在局中,叶老太太是够喜欢她,但跟章雨柔是叶老太太的亲外孙女,跟叶景怡过日子的也是章雨柔,通房定哪个肯定是听章雨柔道的。章雨柔看不上她,她就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更加努力想做的更好些,殊不如不要她就因为她做的太好了。   “流云这样,嫁个家中管事,当个管事媳妇日子也不会过差了,何必非得当这个妾室。”叶荞叹气说着。   又想到眼前冯氏的事才过去,细想一层似乎也能理解,女儿嫁人本来就是赌博,许多时候凭的是运气。流云自小在叶景怡身边侍候,深知脾气性情,叶景怡长相能力皆是上品,又是未来的国公爷,给他妾室自然比外嫁更有把握一些。   叶荞如此一说,叶茜眉头皱了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她这样的聪明人,如此的尽心尽力,花了这么多年心血。若是如愿还好,一旦不能如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34·孟家   叶茜和叶荞梳头更衣过去,章雨柔已经在了,正陪着叶老太太说话。两人过去跟着凑了会趣,叶老太爷就回来了,照例拉长着脸,都不以为然,要是哪天叶老太爷突然间满脸笑容,那就需要直接请御医。   叶老太太满心想跟叶老太爷商议叶景尔的婚事,请安之后,叶老太太便让孙女们都回去歇着,跟叶老太爷说了起来。   “小二的婚事……”叶老太爷也顿了一下,他也把这个孙子忘记了,庶孙,不起眼又没有才能,甚至于连祸事都没惹过,这种是被容易被忽视的。想了想道:“你跟二太太好好挑挑,门第就算了,最好是嫡女,识大体,有见识的。”   “小二是庶子,要寻个嫡女只怕不容易。”叶老太太说着,庶子想寻嫡女,要么庶子本身条件非常好,要么就是两家门第差得多。门第要是相差太大了,看看叶大太太就能晓得,真是强忍她这么多年,门当户对这话很有道理。   叶老太爷便挥手道:“那你跟二太太选吧,你们看着合适就好。明年后年把婚事订下来,等怡哥儿的婚事办了,就给他办。”一个庶孙而己,娶个媳妇分给些家产也完事了。   “嗯。”叶老太太应着。   等到叶老太太把事情说完,叶老太爷长叹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交给叶老太太道:“你也看看吧。”   叶老太太莫名的接过来,看看信皮就有几分惊讶,拿信的手都颤了起来,道:“这……这是淮阳孟家老嫂子的信……”   叶老太爷点点头,心情十分感慨,道:“今天下午送来的,你也看看吧。”   原武清侯府孟家,祖籍淮阳,跟理国公府叶家几代世交,第一代理国公跟第一代武清侯是把兄弟,战场上出生入死,叶家功劳大些封了国公,孟家则封了侯,同样都是世袭五代。战场上打出来的交情,延续的顺当,不止两家的儿子们交好,连媳妇关系都不错,就像叶老太太跟孟老太太也是闺中密友。   要是没有意外,两家可以一直这样交往,而就在十五年前是,武清侯府传到第四代武清侯时被削了爵位。不是造反,更不是犯了什么政治错误,而是兄弟争爵,一起犯了二。   二十年前万启皇帝刚继位时,大楚边疆并不太平,匈奴时常来犯,作为武勋贵族,上阵杀敌是理所当然。那一年第三代武清侯跟叶老太爷一起上阵,结果却是战场失利,大败而归,武清侯战场上负伤,万启皇帝虽然没有降旨处罚,脸色却是不好看。   自那之后叶老太爷便在家里闲了下来,而老武清侯却因受伤伤了筋骨,没几年便过世了。老武清侯有二子,一庶一嫡,庶子年长,比嫡子大了好些岁。武清侯去世的时候,庶长子早已成家,也有几分能耐。嫡长子却是毛头小子一个,刚刚成亲不久。庶长子有承爵之心,但大楚的爵位都是先嫡后庶,嫡长子承爵天经地义,庶长子心中不服,也无可奈何。   没一年南方发大水,因为前头几年的征战大楚的国库己经空了,现在赈灾要花钱拿不出来钱了。万启皇帝就让勋贵们捐钱,这种也是平常事,救灾嘛,大家都捐钱,一般的贵族之家捐个几万两也就差不多了。   叶老太爷考虑了一天之后,带头大手笔捐了十八万两,把几代国公府积累下来的钱财,不卖房不卖地,不典当东西的情况下,能拿出来的银两都捐了。   捐完之后叶老太爷还特意跟小武清侯孟二老爷打了招呼,万启皇帝也算是明君,赏罚分明,雷厉风行,但皇帝也是人,也有性格弱点,万启皇帝就是公认的小心眼,喜怒无常。当年跟匈奴的那场大败,万启皇帝当时是没啥处罚,但并不表示他不秋后算账。   现在要救灾了,国库拿不出钱的根源就是钱花到打仗上了,要是打赢了那是自然大功劳。问题是打输了,钱花了,面子丢了,又到用钱的时候了,万启皇帝肯定会揪心,弄不好就要迁怒。这种时候,多捐点肯定没有错,孟二老爷当时也听了,孟家只是侯府,又不如叶家人会经营,当时说的是捐八万两,也算是大数目了。   就在孟二老爷去捐款的前一天,庶长子孟大老爷突然上了一个折子,说其父有四十万银子的家产,孟家要全部捐出来。万启皇帝看到折子很开心,一个刚刚传到第四代的侯府能拿出来四十万两差不多就是全部家底了。   万启皇帝又一想,武清侯毕竟是孟二老爷,便下午便召见孟二老爷,大意就是说,你庶兄已经说了,要捐四十万两。这事要是换到叶景怡或者叶景祀身上,那肯定就是二话不说就满腔热血的说捐,砸锅卖铁把心肝脾肺都卖了,也要把这四十万两银子凑出来。   孟二老爷当场就犯二了,先说我家没有,然后又哭诉说是孟大老爷害他,是为了跟他争家产,争爵位才这样害他。然后又说了一大通让万启皇帝明察秋毫的话,顺道把孟大老爷给办。   万启皇帝那样的火爆脾气,当时就大怒,你们兄弟争爵争到过来逗我玩,我一个皇帝国家大事还处理不完,你们家的这样的破烂事还敢闹到我这里耍着我玩。不是争爵位嘛,谁都别要了,当场就传旨削了武清侯府的爵位,清点全部家产,除了女子嫁妆外,所有东西全部充公。至于孟大老爷和孟二老爷削去所有官职,兄弟俩手拉手回乡务农去吧。   圣旨下来,顿时震惊朝野,一是没想到嫡庶争产能争到这一步,二是没想到孟家俩兄弟能如此极品。孟二老爷当时就傻了,孟大老爷却是哭死了,他原本打算的是,孟二老爷肯定不舍得把全部家底捐了,他要说不愿意,万启皇帝大怒,很有可能就把武清侯的爵位给他了,他想的是拿钱换爵位。   这也是对万启皇帝的脾气没有考虑全面,万启皇帝用人也是很讲究的,像孟大老爷这种连自己弟弟都如此坑的渣渣,回乡务农的最合适。   因为不是犯了政治大错,清点家产的太监也算是和气,再加上叶老太爷打点,除了媳妇的嫁妆外,女子也把贴身衣服首饰带上了。叶老太爷又亲自送孟家众人到淮阳,淮阳是孟家的祖籍,祖坟和祭田都在,祭田并不入官。兄弟到如此地步,肯定是彻底决裂,没想到分家的时候,孟大老爷还要跟孟二老爷争祭田。   叶老太爷作为世交长辈,当时拎起棍子把孟大老爷打了一顿。至于分家,其实真没啥分的,除了祭田之外剩下的都是女子的东西,各人带走就好了。叶老太爷因为才捐了钱,手上也没现银,便留了五处田庄给孟老太太,还想像以前那样是不能了,但子孙也不至于挨饿。   一晃十几年过去,前几年书信来往还算勤勉,后来也有,但都是一般书信,报报平安之类的。马上就年关了,孟老太太突然一封书信来,叶老太爷本以为也是一般报平安的书信,没想到这回信上却托了另外一件事。   因为叶老太爷与孟老太爷关系太好,年轻时就说过要结儿女亲家的话,但儿女出生之后却年龄不大合适。当时孟老太爷就笑说,儿女不合适,孙子辈里总有合适的,便把自己随手带着的一块玉配,一分为二,当做信物,口头说了这门婚事。   孟家被削爵贬出京城,叶老太爷便没再提过这门婚事,这回信上孟老太太虽然没有提起婚事,却是托他照顾自家长孙,今年十三岁,叫孟昭。虽然说是长孙,但身世多少有点说不出口,孟昭的生母在孟昭一岁时被休出了,后来孟二老爷另娶正妻,孟昭这十来年一直跟着孟老太太,父亲和继母都不管他。   孟老太太年龄一天天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可能活不到他娶妻生子那天。虽然母亲不好,但总是孟家子孙,也十分聪明机伶。因与理国公府是故交,叶老太爷也十分仗义,孟老太太便打发孟昭来京城,让他到国公府来,希望叶老太爷看在以前交情的分上,帮忙照看这个孩子,也不说与叶家的婚约之类的,就希望叶老太爷能帮孟昭娶房媳妇,以后好歹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唉,孟嫂子这些年太不容易。”叶老太太看完信就是泪流满面,孟老太太并没有在信上说自己过的有多苦,但字里行间那股心酸都能读的出来。又道:“昭哥儿才十三岁,与其让他们找来,不如过了年派个人去接过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叶老太爷说着,孟老太太信上说成那样,想想当年与孟老太爷的交情,他如何不照看。想了想又道:“当年我与孟老太爷确实说过要做儿女亲家的话。”   叶老太太却是一脸为难,道:“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不如先把人接了来,婚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两家交好,帮忙照看孩子并不打紧。当时议定儿女婚事时孟家还是侯府,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孟家的现状就不说了,就孟昭的出身,要说嫡子也是嫡子,但母亲被休出的嫡子,是最尴尬的一种。孟老太太信里的意思也说得明白,别说分家产,孟二老爷连媳妇都不会给他娶。   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又一直生活民野乡间,见识档次能有多高。帮趁着教育两年,然后出钱给他娶房媳妇,再帮点银子就算是对的起故交。要是真履行婚约,别说叶芙和叶薇自己不愿意,她这个祖母也不想孙女嫁这样的人家。   叶老太爷叹口气,叶老太太能想到的事他如何不知道,男人不怕穷,怕的是没见识没见前程。若真是个乡下穷小子,婚事确实不好提,便道:“也是,先看看人再说吧。” ☆、35 时至腊月二十五,叶茜和叶荞便向叶老太太辞行,要是叶宗山还有继室儿女,她们还可以不回去。叶宗山只有她们两个,过年这样的大日子,女儿肯定要陪在父亲身边。 “这才是懂事的孩子,你们爹爹一个人在家也是辛苦了。收拾一下,明天让二太太派车送你们回去。”叶老太太嘴上说着,手却是拉着叶荞,神情有几分不舍,又道:“出了正月……就下了十五吧,再派车接你们回来。” “嗯,多谢老太太。”叶荞笑着说。 叶老太太又道:“家里没个女主人,丫头肯定不周全,让几个丫头跟你们一起回去侍候。” “老太太放心,家里是有丫头侍候的。”叶茜忙笑着说,叶家那样的生活环境,跟国公府差那么多,丫头们过去肯定会觉得不适应,再者这么多丫头到了叶家住哪里。 “外头的丫头没经过调教,也不懂侍候。”叶老太太挥手说着,又道:“丫头给了你们就是让你们使唤的,你们不在屋里,她们也是闲着,都带去吧。” 叶茜和叶荞看叶老太太执意,也不再说什么,不过要赶紧带信给叶宗山,把屋子收拾收拾,现在是冬天,还真不好将就,有得忙活。 姐妹俩回屋收拾东西,本来按她们的意思,带几件衣服就行了,简简单单两个包袱也就差不多了。叶老太太这样一吩咐,那要带的东西就多了,吴婆子带着丫头收拾,衣服,妆台,差点就要把铺盖带去,被叶茜死活拦住了。 丫头们也各自回去收拾,次日早饭过后,先辞了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然后大房,二房,长辈们辞了一圈,又到各姑娘屋里坐坐辞行,快到中午了,终于把礼走完。丫头们把东西拿好,章雨柔亲送叶茜和叶荞到三门上。 三门处一共停了三辆车驾,大的是辆朱轮华盖车,给叶茜和叶荞坐,小车一辆给丫们坐,另一辆却是放东西,除了带回去的行李外,叶老太太又送了许多东西,都是过年的年货,叶宗山一直在国公府里帮忙收租,收拾过年的东西。只怕自己家里不能周全,便命人收拾了一共带回去。 丫头扶着上了车,车驾驶出西角门,叶荞不由得长长舒口气,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国公府当然各样都好,但是千金小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就是到后花园逛逛,住了将近半年,还真是憋得慌。 叶茜也跟着往外看,却不禁道:“也不知道这几个月父亲过得怎么样。” “苗姨娘和叶玉珠在家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呢。”叶荞有几分担忧,苗姨娘和叶玉珠实在不是让人放心的人。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以爹爹的年龄,也该再娶个正室,生个嫡子才好。” 以前在家时她不想叶宗山娶亲,是担心继母对她不好,现在她在国公府暂住,看样子是要住上好几年。等她再回家时只怕也离出嫁不远了,继母与她完全没有妨碍,而且女儿家除了靠父亲,还要靠兄弟,有了弟弟也是好事。 “我也是如此想,回家之后我们好好与父亲说,正该现在续娶。”叶茜说着。 男人三十岁以前续娶都比较容易,也能挑好的。现在的叶家也不比以前了,住着三进的院子,使着下人有车马,无子嫡子,两个嫡女还不在身边,虽然有房妾室,却是绝育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敢想,一般小商贾人家的姑娘很有希望。 叶荞想想又道:“姐姐也可以请吕姨妈帮忙打听打听,父亲早日再娶,有人照应他不说。家里只有苗姨娘娘俩,谁知道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尤其是苗姨娘还绝育了,总觉得这娘俩会是个隐患。 “要是能想个法把她们娘俩打发走就好了……”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这事最大的阻碍在叶宗山,苗姨娘就是再不好,也跟了叶宗山许多年。苗姨娘要是还能生育,另外再嫁户人家还有活路,现在完全断了活路。唯一的弟弟苗军又那样,离了叶家完全没路,叶宗山不可能看着她们娘俩去死。 叶荞却是皱起眉头来,道:“离了叶家……她们能去哪。”苗姨娘很有可能是被清娘下的药,讨厌防备她们母女是有一回事,内疚也是有的。 “我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叶茜笑着说,随即掀开帘子一角,不经意地往外瞧一眼,却多少怔了一下。 白马,少年迎面而来,白马是一般的白马,并不是十分珍贵的品种。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平平常常一身宝蓝色锦衣,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帅是挺帅,离出众还差的远。明明一切都很平常,组合在一起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别说叶景怡,连公子幼子叶景祀都不如他。 叶茜在国公府这么久,了解贵族之家如何教养孩子之后,也就越发的明白,气质不是天生,绝大部分都是拿钱堆出来的。眼前这位只怕出身不俗,公子哥出门,尤其是年龄小的时候,肯定是前呼后拥,单枪匹马多半是偷跑出来的。 马车往南,少年往北,叶茜虽然放下了帘子,却是隔着纱帘往外看,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少年却是回身看了一眼,似乎在看马车。叶茜怔了一下,正想着难道是国公府的亲友。就听前头驾马的红马一声嘶鸣,马车也随即晃荡起来。 “啊……”叶荞不禁尖叫出来。 叶茜右手抓住叶荞,左手却是紧抓住栏杆,道:“快抓住栏杆。” 叶荞立即双手抓住扶手,前头两个赶车也手忙脚乱起来,虽然极力控制着,马匹仍然是阵阵嘶鸣,车厢晃荡的更厉害,前冲速度也更快。 车驾越来越快,叶荞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的忍不住尖叫起来。叶茜虽然镇定,心中却是惊诧不已,国公府不管是马匹还是车夫都是训练有素,尤其是叶二太太派的还是年长跟车,长年与马匹打交道的,怎么会突然惊了马,更神奇的是车夫竟然控制不住。 车厢晃的太厉害,车帘也跟着掀了起来,正在此时就听马蹄声响起,本来已经擦身而过的少年突然快马追过来,跟红马并肩而行时,直接一跃而起从白马跳到红马上。红马前蹄腾空而起,别说叶荞了,叶茜都要惊呼起来。 小爷啊,你行不行…… 红马又嘶鸣几声,却是慢慢平静下来,车厢晃荡的也没那么厉害了。两个吓坏了的车夫赶紧上前,却是不敢拉缰绳,直到马完全停下来,少年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两个车夫感激涕零,直接跪下来磕头。把两个姑娘摔到了,他们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没事了。”少年笑着说,随手把缰绳丢开车夫,又往车厢里看了一眼。 叶荞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不管是前头的马车惊魂,还是后头少年的英勇身手,都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叶茜惊魂之后却是一脸吃惊的打量着少年,她虽然不懂武功,但这一手实在太漂亮。难道是武勋贵族人家的公子?文官的儿子很少习武,也就是武勋有些家传武艺。要是武勋人家,十之八九跟国公府有交情。 少年看到是女眷本想扭头,又看到叶茜正看着他,便朝叶茜笑笑,拱手当作见礼,转身就走。叶茜回过神来,虽然不好在大街上下车,却是大声道:“多谢公子相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家住哪方,我好请父亲上门道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少年说着,顺手牵过自己的白马,翻身上马,又对车夫道:“要是近路就算了,远路最好回去换匹马。” “是,是。”车夫连声应着,少年那一手也让他们服了。 “小心些。”少年说完,骑马远去。 因为马匹狂奔了一会,等了一会后头两辆车才过来,杜鹃和喜鹊赶紧从后头车上下来。叶茜只是摆手说没事,叶荞也是长吁口气,道:“没事,把帘子放下就好。” 杜鹃和喜鹊赶紧把车帘放下,叶村又让她们回后头车上坐好。 车夫声音都是颤的,道:“姑娘们,可要回府换马?” 叶荞不禁看向叶茜,才吓了一大跳,她心里也没主意。 “都一半路程了,没必要回府,还要累你们挨罚。”叶茜说着,回去的路跟继续走的路差不多,那就不如先回家了。 “是。”车夫应着,心里也松口气,惊了马总是马夫的责任,要是现在回国公府换马,那他们是肯定要倒霉的。倒不如把姑娘们先送到地方,不管怎么样任务有惊无险的完成了,惩罚会相对的轻些。 惊了马,剩下的一半路程走的极慢,叶茜和叶荞到家时已经中午了,叶宗山昨天接到传信,先给隔壁吕姨妈送了信息,又邀请吕姨妈娘三中午过来吃饭。没让苗姨娘动手,亲自带着丫头婆子收拾屋子,整治铺盖,把东、西厢房收拾完毕。 早上起来又上街买了酒菜,苗姨娘早上就在厨房,一直整治中午才算是收拾出来。吕姨娘带着吕石林,吕石海也来了,结果一等二等却不见叶茜和叶荞回来,叶宗山正要骑马去找,就听崔婆子急匆匆进门,一脸惊喜地喊着道:“姑娘们回来了,前后三辆车,街坊们都看呢。” 叶宗山和吕姨妈都坐不住了,赶紧迎出去,苗姨娘多少有几分好奇也跟了出去,叶玉珠神情则是纠结起来,一嘴银牙只差咬碎,她一直盼着叶荞和叶茜能被赶出来,结果现在两人风光回来了。 众人走到大门口处,车驾已经停下来,后头丫头先从小车下来,走到前头大车上,拿下脚凳,打起帘子扶着叶茜和叶荞下车。 姐妹俩一露面,叶宗山和吕姨妈立即笑了起来,叶茜去国公府本来她还很担心,结果此时看到叶茜个头长高了,皮肤也白了许多,扶着丫头走路的气势,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千金小姐的贵气。居养气,移养体,只是几个月而己,气势就上来了,很有大家小姐的范。 “爹爹,姨妈……”叶茜和叶荞上前福身行礼。 “好,都好,快跟你们姨妈进去。”叶宗山满脸欢喜的说着,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车夫,笑着说:“大过年呢,劳烦你们了,拿着打酒。” 路上惊了马,车夫们死活不肯收,叶宗山正奇怪着,叶茜笑着道:“随他们去吧。” 叶宗山也不再硬塞,六个丫头从车上把行李拿出来,崔婆子有眼色,赶紧带着丫头们上前来接过。车夫们也没闲着,非常积极的帮着搬后头车上的年货,叶家的男仆们也帮着搬运,全部放到前院厢房里。 叶宗山没想到国公府还另送了年货,叶荞笑着道:“老太太说爹爹一直在国公府帮忙料理,只怕没顾自家,便命人收拾了这些送来。” 叶宗山喜出望外,却是看看叶荞,道:“老太太慈爱,连这些都替我们想着。” 说话间叶宗山左手拉着叶茜,右手拉着叶荞进门去,吕姨妈紧随其后,崔婆子让着杜鹃,喜鹊们先头走,自己带着小丫头们拿着行李在后头走。 不自觉得苗姨娘和叶玉珠被挤到最后,苗姨娘早就惊的合不上嘴,尤其是叶茜和叶荞从车上下来时,那种气势……要说以前叶玉珠跟她们差不多的话,现在差距就十分明显了。不说别的就车上下来的两个大丫头,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叶玉珠都赶不上。 “我要是也能跟着去……”叶玉珠轻声说着,脸上是恭谦的笑着,唯独眼里那抹不甘心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没有抓住,叶茜却抓住了。 苗姨娘小声道:“算了,本就不是叶家的正经姑娘,如何比的她们。” ☆、36 席面摆到叶宗山的正房,分席而坐,叶宗山带着叶荞一席,吕姨妈带着叶茜一席,吕石海和吕石林兄弟俩一席。因有吕姨妈在,苗姨娘和叶玉珠并不上桌吃饭,屋里自吃。跟着叶茜,叶荞来的六个丫头们,则有崔婆子带着,另外在厨房吃饭,也是上等席面。 叶茜和叶荞离家许久,回来时也不是空手,大件衣服做不了,便做了条腰带送与叶宗山。叶茜又另给吕姨娘做了些小针线,席间送上,叶宗山和吕姨妈都十分高兴。 “懂事了,也听话了。”吕姨妈摸着叶茜的头欣慰的说着,就叶茜现在这样的排场,再加上叶宗山的家底,说亲事时一般富户人家公子哥可以任由叶茜挑。到国公府学学规矩,长长进识,果然是大有进益。 叶宗山也笑着点头,以前叶茜和叶荞就跟乌眼鸡似的,总是要斗上一斗,现在去国公府几个月,姐妹俩的关系是彻底好了。不只是面上好了,心里也亲了,都拿彼此都当亲姐妹。 中午饭毕,吕姨妈带着吕石海和吕石林回去,叶茜和叶荞送吕姨妈到二门处。吕姨妈看叶荞也姨妈姨妈的叫她,也十分欢喜,走时还道:“只管跟你姐姐过来玩。” 叶茜笑着道:“姨妈放心,我定会常带着妹妹过去玩。” 姐妹俩转身回来时,叶茜便笑着对叶荞道:“我说真的,妹妹要是空了,跟我到姨妈家里,我教你辨认药材。也不求成为名医,只求不被人暗算了。” 她能到国公府去是沾了叶荞的光,这也算是她回报叶荞的,后宅阴私要说多也多,但会用到药材却是有限,教给了叶荞,让她有个防备,总不算是坏事。 叶荞也觉得不错,姑娘家懂些简单的医理也挺好的,艺多不压身,笑道:“多谢姐姐。” 在国公府时姐妹同居一室,丫头全部屋里侍候,现在回到家里来了。姐妹各居厢房,六个丫头也是各人三个,喜鹊侍候叶茜,杜鹃侍候叶荞,大丫头跟姑娘在床上睡,小丫头则睡到旁边榻上,倒也省了不少事。 晚饭之后丫头们铺盖叠被,叶茜正翻着医书,小玫过来问好。叶茜看到她也十分高兴,又问起家中事情,小玫说一切都很好。叶茜知道她以后会被家人赎身,倒也十分放心。倒是小玫看到叶茜有点怯生生,看着喜鹊都有点怕,国公府里果然连丫头都是不一样的。 叶茜又问起苗姨娘和叶玉珠,小玫说都挺好的,苗军倒是趁着叶宗山不在家时偷偷来过,结果却是被叶玉珠赶跑了。至于日常生活也就是那些,苗姨娘仍然在厨房忙活,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也管着些家事。 叶玉珠孝顺叶宗山,爹爹长,爹爹短的叫,还经常给叶宗山做些衣服针线,成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姐一样养尊处优。 “如此也好,我与妹妹都不在爹爹身边,有她在倒也不寂寞。”叶茜说着,苗军除了向她们娘俩要钱之外,屁用都没有,叶玉珠晓得他的底,这样亲戚当然而越早断路越好。 往深一层想,倒不用担心叶玉珠会耍什么花样,苗姨娘一个无用妇人,叶玉珠是个八岁女娃,唯一的舅舅那样不中用,能依靠的也就是叶宗山。要是自己把大树砍了,离末路也不远了。 时候不早了,叶茜也没拉着小玫一直说话,只让小玫回去,临去之前又给小玫一个荷包,里头装着银锞子,主仆一场,过年总不能没有表示。当众给不合适,给了她就要给别人,实在没有这么多,也就只有私下里塞给她了。 小玫接过来,头一次看到银锞子显得十分激动,一般乡下通用的还是铜钱。到叶家之后虽然也见过银子,但特意把银子打成银锞子的模样,真是头一次见到。 小丫头送小玫出门,喜鹊侍候着叶茜睡下,本来这一天也是挺累的,但乍然回家,心中兴奋,却没有睡意。不自觉得想到中午时遇到的少年,突然心中生出一个疑惑来,看那少年的气场确实像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但仔细回想起来,马匹不懂就不算了,布料她是认的,少年的衣服不但料子普通,做工更普通,而且身上没有任何饰物。 大家公子在家里肯定是奶妈,丫头一大堆,身边的衣服都有专人打点。他这个年龄偷跑出来还是有可能的,但特意换身非常一般的衣服,还把一应饰物都摘了,就算这都能实现。这身如此平常的衣服从何而来,小厮管事的衣服也不是这样的款。 再或者不是京城人士,偷跑进京?那也不对,不管大家公子也好,还是大家小姐也好,从小到大都是一堆人围着,生活自理能力完全就是个渣渣,弄不好连衣服都穿不好。少年单枪匹马连小厮都没有一个,一路上全凭自己操持,穿衣吃饭都会有问题,绝对不可能这么干净,尤其骑的还是白马。 难道只是一般人家的少爷,若是如此,这个年龄就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好功夫,以后的前程真是不可限量。真该多问一句留下姓名,现在来往以后肯定不会吃亏。 思来想去,叶茜闹到下半夜才睡着,早上起床被杜鹃叫醒的。叶茜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家起床要被叫醒,挺丢人的事。梳洗之后到叶宗山屋里吃早饭兼请安,苗姨娘和叶玉珠已经在了,正在旁边厅里收拾碗筷。 叶茜刚上前问了安,叶荞也过来了,乍然换床,叶荞昨晚也没睡好。一家人坐下吃饭,叶茜和叶荞都上赶着给叶宗山夹菜,叶宗山欢喜的不行,笑着道:“好了,好了,各吃各的,别夹了。” 叶荞笑着道:“爹爹要是嫌我和姐姐夹的不好,那就给我们娶个母亲来,由她伴着爹爹,我们也放心了。” 叶茜也笑着点点头,苗姨娘顿时怔住了,没娶正室的时候,她这个姨娘还算自在,娶了正室,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叶玉珠虽然也有些惊讶,想到叶宗山上辈子并没有续娶,多少放心些。也顺着叶荞的话说下去,笑着道:“家里有位主母,也是我们娘俩的造化。” “你们姐妹啊,怎么想这些。”叶宗山笑着说,又道:“因无母亲照应,老太太才怜惜你们住下,还是老太太看得长远,是该寻个好老师教教你们了。” 叶荞神情犹豫了,叶老太太确实是因为这个留她们住下,要是叶宗山娶了续室,家里就是有女性长辈,也就没有留她们住下的理由了。 叶茜笑着道:“难道我们只顾着自己,就不顾父亲了。” 叶老太太是很慈祥,但叶家是大族,要是但凡无母的女儿都接过来,她的院子根本就住不下。留下她们住下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叶宗山娶了继室,大可以说继母,继女之间不好相处,让她们继续住下。 “好了,这些事情不该你们管的,我自有主意。”叶宗山说着,把话题打住了。 早饭过后,叶宗山要去国公府帮忙兼谢恩,马上就过年了,国公府的事务多。叶老太太帮忙养这么久的女儿,又送这么多年货,这趟肯定要过去。 苗姨娘到厨房收拾,叶茜和叶荞旁边侍候着叶宗山换了外衣,送叶宗山出门去。姐妹俩回屋换了衣服,叶茜便领着叶荞去了隔壁吕姨妈家里。临近过年药铺已经关门,吕姨妈带着吕石海准备过年的事,听到叶茜和叶荞来了,连忙招呼到屋里坐。 “你们姐妹能如此,我看着也高兴了。”吕姨妈笑着说,昨天看到叶茜就很放心了,现在她们姐妹俩手拉手到她家里,她看着更高兴了。总是亲姐妹,也没必要斗来斗的。 坐着说了一会闲话,叶茜这才笑着道:“姨妈家里事多,我们就不添乱,我想带着妹妹到前头药铺看看,也顺道拿点药材。” “药不是乱吃的,哪里不舒服了。”吕姨妈连忙问着。 “没有不舒服,是我带着妹妹认几味常见的药材,用处多,总是要自家认的好。”叶茜连忙说着,又道:“在国公府这些天,听老师们讲课时说,有时候汤里加上几味药材更出味,便想来姨妈这里包些。” 吕姨妈便笑着道:“那你们去看吧。” “谢姨妈。”叶茜笑着说。 叶茜带着叶荞到前头药铺里,叶茜根本就不用看外头写的名字,抬手就拿。先包了几包需要的,又拿了几味药材样品,让叶荞慢慢回去辨认。过年事务太多,吕姨妈也要收拾整理,总不好一直在这里打扰。 辞别的时候,叶茜不忘再拿几本医书,虽然不用看了,但也得装个样子。吕姨妈也没留她们,过年事多,她自己也料理不过来,而且她们姐妹俩初回家,叶宗山忙碌,过年的事务还要她们打理。 拎着几包药材回家,叶茜先派丫头去了厨房,这是防着叶玉珠搞事。上辈子叶玉珠就对她下过药,安全期间,她还是多留心一下厨房,免得回家过个年却是大病一场。还有就是好好给叶宗山补一补,如此的辛苦,饮食更要注意些。 中午饭毕,叶茜便开始教叶荞基本的药理,辨识常用药材,教的时候还顺道做了个笔记,除了后宅用药之外,还有些女子养生之法,这是她上辈子总结的,十分有用。 正说着就见叶玉珠笑吟吟的进来,看到叶荞也在,笑的更亲切了,道:“两位姑娘都在就更好了,刚才管事采买了年货进来,我带着崔妈妈去核对过,已经送到厨房,单子在这里,请姑娘们过目。” 说话间叶玉珠把单子递上来,叶茜接过来扫了一眼,又递给叶荞,笑着道:“家里的事一直是苗姨娘料理,过年事情又多,还是要辛苦苗姨娘了。” “不敢的,都是我母亲份内的事。”叶玉珠笑着说,又道:“姑娘们还有话说,我就先去忙了,姑娘们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与我。” “劳烦了。”叶茜笑着说。 叶玉珠掀帘子出去,叶荞看看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她竟然转了性子。” 虽然说走之前叶玉珠已经改口称呼她们为姑娘,姿态也低了许多,但并不像现在这样,不管说话还是举止,都显得那么的贤良淑德,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是呀,也是难得。”叶茜说着,人最难改的就是性子,哪怕就是装,装上几天可以,装一辈子就难了。像叶玉珠这样,如此的大改变,应该是吸取了扶正失败的教训后走的另一条路线,就是智商有限,重生多活了一辈子,总是多了许多经验。 细想这也是女子苦逼的地方,知道新皇帝是谁,也不可能冲进王府表忠心。科举考试根本就不知道试题,经营生意完全不懂。她重生了好歹还有医术傍身,沾着叶荞的光也算进了国公府。叶玉珠重生前技能是勾引男人,但能被勾引的哪里会是好男人。再想努力改变身份,她也是不是叶宗山的亲生女儿。离开叶家到别处去,更是死路一条。 努力的贤良淑德,努力讨好叶宗山,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慢慢谋求,嫁个相对富裕的婆家,若是叶玉珠真能如此想,这还算是一条正路,女子生下来就比男儿命苦,不去努力,不去奋斗,天天在家里想着好事,只会让自己更命苦。 ☆、37 鞭炮声中新年到来,到了除夕当天,叶宗山早上起来就去了国公府,今天要祭祀,虽然是旁支,祭祖宗肯定得去,只叮嘱叶茜和叶荞好生在家。祭祀是儿子和媳妇的事,与姑娘们无关。 叶茜和叶荞也没有闲着,在国公府听了这么久的课,其他的没用处,唯独做菜这一项很有用处。叶荞和叶茜商议着写年夜饭菜谱,太折腾的就算了,一般家庭能做出来的菜色倒可以做几个,厨房不会也不要紧,作法一起写出来,实际动手是一回事,用嘴巴说说还是没问题。 快晚饭时叶宗山才回来,叶茜和叶荞已经把正房收拾妥当,等到叶宗山进屋,姐妹俩又侍候他便衣,洗脸。等到叶宗山正房坐定,从叶茜和叶荞开始磕头拜年,众人行了礼,散了押岁钱,这才摆桌吃了团圆饭。 因无外人在,苗姨妈和叶玉珠一起上桌,叶玉珠现在变得温良恭谦,叶荞对她改观不少,虽然没有说书弹词,席间气氛也十分热闹。 初一早饭之后叶宗山带着叶茜和叶荞去吕姨妈家里拜年,又到几个亲友家里坐坐,叶茜和叶荞也都有收获,虽然不多,也有几两银子的押岁钱。中午饭后,叶宗山继续去国公府祭祀,叶茜和叶荞则各自回屋休息,这两天实在有些劳累,趁着现在休息一下。 从初四开始,叶宗山走亲访友,四处吃年酒拜年。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叶家上下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了次日早上,杜鹃和喜鹊则开始打包收拾行李,走的时候叶老太太就说过,下了正月十五就过来接,估计就是明天了。 趁着丫头打包收拾,叶玉珠到叶荞屋里说话的功夫,叶茜去了正房。叶宗山正用荷包装着碎银子,虽然国公府的姑娘都有月钱,但像叶茜和叶荞这样旁支姑娘寄居,只是打点丫头婆子就要不少银子。 “爹爹……”叶茜掀帘子进来,对屋里的丫头婆子挥挥手,又道:“我和妹妹的钱够使,不用再拿了。” “也不多,几十两而己,你留着傍身用,真到要用的时候,我再送去弄不好就迟了。”叶宗山说着,又道:“对下人婆子不要小气了,尤其是大丫头和管事媳妇们,嘴里甜些,直接打赏是下她们的面子,却要常买些东西给她们送去。” “我晓得,爹爹放心吧。”叶茜说着,壳子里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要是这些人情世事都不懂,岂不是白活了一辈子。看丫头婆子们都出去了,也不迂回,直接道:“爹爹,有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免得我胡乱猜测。” 叶宗山把两个荷包封好,道:“什么事啊?” 虽然屋里没人,叶茜却是把声音压低了,在叶宗山耳边道:“荞姐儿真是我亲妹妹吗?” 叶宗山顿时神情大变,直看向叶茜道:“你……” 叶宗山这个反应已经告诉叶茜答案,重生的最初叶茜并没有怀疑过叶荞的身世,实在是上辈子跟叶荞并不熟,也不知道叶荞在国公府的状况。现在亲身跟着去了国公府,种种迹象都有所显示。让她不疑心都难。 若是真的,叶荞的亲爹只能是尚了公主的叶三老爷,那事情就有点大发了,安宁公主可是未来皇帝的亲姐姐,将来的宫里的地位非同小可。 “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来问爹爹,与其胡乱猜测,不如问个明白。”叶茜说着,这种事情要是别人她肯定不敢问,但既然是自家亲爹,那就没什么不能问的。免得自己胡乱猜测,以后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应对。 叶宗山看看叶茜,神情显得十分犹豫,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小声道:“是叶三老爷。” 虽然已经想到,叶茜忍不住吸口气。 叶宗山看实在瞒不住叶茜了,便干脆从头开始说起。 叶三老爷尚安宁公主虽然不敢说门当户对,但国公府的门第尚个庶出不受宠的公主也马马虎虎了。安宁公主本身也不是刁难公主,对公婆妯娌也算客气。但有一样,安宁公主爱吃醋,也爱面子。 大楚并没有明文规定驸马不能纳妾,驸马纳妾有庶出不是什么新闻,当然没有妾室也是常事。安宁公主就是属于比较小气的,进门三天就把叶三老爷的两个通房打发了,一般主母打发通房还得寻个错来,现在主母是公主,她都没说话,就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句话,两个通房马上卷包走人。 叶三老爷跟两个兄长比起来是十分老实,成亲一年,安宁公主怀孕生下叶景霰,前后一年多叶三老爷也算忍住了。没一年安宁公主又怀孕生叶景祀,叶三老爷就有点忍不住了。成亲这么久,叶三老爷身边别说漂亮丫头了,连个平头正脸的小厮都没有,不但杜绝男女向,连男男向也一并掐死。 自己身边没人,叶三老爷便向叶老太太求救,叶老太太自然是心疼儿子,也觉得安宁公主实在太小气些,把男人拘成这样。同时也是担忧,要是自己不理会,叶三老爷肯定往外发展,家里的事还是能控制,要是在外头闹起来,更没办法收场。 思来想去叶老太太便把身边最漂亮的丫头清娘给了叶三老爷,当然不敢明着给,只是让叶三老爷偷着吃。按叶老太太想的,只是让叶三老爷用用,她虽然是婆婆,也不敢往公主房里塞人。没想到的是,偷吃的多了,没擦干净嘴,清娘怀孕了。 叶老太太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便告知了叶老太爷,叶老太爷听得也皱起眉头。他是男人自然也觉得安宁公主过份了些,但对清娘,按叶老太爷的意思,把孩子打掉,给她一笔银子打发她走。 清娘是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如何会愿意。便向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哭诉的说,这事又不是她寻来的,要是她自己爬了驸马的床,打死她都没有怨言。现在是叶老太太做主把她给了叶三老爷。现在弄出孩子来,万一打胎时要了性命,或者从此不能生育,她这一辈子岂不是完了。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叶家的骨血,如何能如此狠心。 叶老太太听得有些与心不忍,虽然并不缺孙子,但总是自家的孩子,十分舍不得。正巧那时候叶宗山丧妻不久,常来国公府打秋风,想着法找差事。叶老太爷看他老实嘴严,再加上年龄、辈份也合适,便把他叫了去。 给了银子,又把清娘与他为妻,同时也说了清娘肚子里这个孩子不管男女生下来之后,叶家都会给抚养费,以后娶媳妇或者出嫁,都是国公府出钱。叶宗山虽然是喜当爹,但钱财上肯定不会吃亏。 当时叶宗山很穷,虽然不至于娶不上媳妇,但肯定娶不到多好的。要是娶个带着拖油瓶二嫁的妇人,没有样貌也没有钱财,那还不如要清娘。家里添了钱财不必说,清娘还很年轻,以后肯定还能再生育。 “原来如此。”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跟她推测的差不多,要是清娘主动爬床,叶老太太不会提到她时会内疚。 把本打算藏一辈子的秘密说出来,叶宗山叹了口气道:“这种阴私之事,我本不打算与你说,现在你晓得了就要烂死在肚子里,尤其是荞姐儿的生辰更不可在国公府提起。只需记得荞姐儿是你妹妹,你们要相亲相爱,相互照应。” 也许最初清娘想过要是能生下儿子,得国公府照应过上好日子。结果生下了叶荞,再加上清娘怀孕时想得太多,操心太多,生产完毕身体就不大好。夫妻一场,清娘临死前叮嘱他一定照顾好叶荞,他也养了叶荞一场,视如亲女,自然希望叶茜能与她能和睦。 “父亲放心,事关重大,我绝不会向外吐露一个字。”叶茜说着,像叶荞这样的身世绝不可能认祖归宗,一辈子都只会是叶宗山的女儿。回想起上辈子的经历,只怕叶荞终其一生也不晓得自己的身世。 叶宗山看看叶茜,神情显得十分欣慰,道:“看你如此懂事,我也放心了。” 叶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在国公府生活的很好,爹爹还年轻,正该趁此时娶房妻室,生下嫡子,不但爹爹以后有了依靠,就连我以后出阁也有所依靠。” “唉,看看你娘,再看看荞姐儿的娘,只怕是我命里克妻,何必连累旁人。”叶宗山叹气说着,看看叶茜又道:“你娘贫困时嫁与我妻,现在家境富裕了,我若是再娶正室生下嫡子,你又当如何自处。荞姐儿出阁我并不担心,只怕到时候你会委屈。至于将来子嗣我也想过,现在家里也有些闲钱,花钱寻个好生养的丫头并不是难事,等儿子大些,那时候你也出嫁了。若是她性情脾气也好,就扶为正室,岂不比娶个不知根底的强。” “爹爹竟然是为我……”叶茜听得大为动容。 若是叶宗山正经续娶,不管是她还是叶荞都要尊其为母,生下儿子之后是正经嫡子,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继承权。到她出阁之时,嫁妆多少只怕有得闹腾。像叶宗山这样,不娶妻只纳妾,庶子妾室如何敢管嫡长女的嫁妆多少。 “你娘嫁与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总要对得起她。”叶宗山说着,看着叶茜道:“你好好在国公府住着,学些规矩长些见识,将来也能寻到更好的人家。” “嗯,我都记下了。”叶茜说着。 十七日早上国公府就派来马车,跟来时一样是三辆,杜鹃和喜鹊两个大丫头早把东西收拾完毕,丫头婆子装车的功夫,叶茜和叶荞去隔壁辞了吕姨妈。回来之后,车驾已经准备妥当,叶宗山也牵马出来,他跟叶茜、叶荞同路,送她们过去是一方面,二则是去国公府办差。 一路无事进到三门里,丫头扶着下车,早有婆子迎上来帮着整理东西。叶茜和叶荞回西厢房换了衣服,从叶老太太房里起,长辈、平辈屋里转了一圈,快到中午时分才算见完礼,复又进到叶老太太屋里,却不像平常那样欢声笑语。 叶茜拉了拉叶荞,不自觉得把脚步放慢,果然刚走进厅里,就见画眉迎出来,朝叶茜和叶荞摆摆手,叶茜和叶荞不敢多问,赶紧退了出去。莫名其妙回到屋里,刚想派丫头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就见画眉掀帘子进来。 叶荞忙让座,叶茜捧茶上来,画眉连连推却道:“不敢,姑娘们太客气了。” 让着坐下来,叶荞忙道:“正想去问姐姐,可是我们哪里不好惹老太太生气……”记得第一趟过去请安时,叶老太太脸色就不好看,只是当时不敢多说。 画眉叹口气,一脸纠结的道:“不干姑娘们的事,是……冯家今早打发婆子过来请安,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老太太才生气的。” 靖宁侯冯家此时全家在外头,过年的礼节却是不能废,一般都是打发婆子送礼问候,今年也是一样。早上时冯家来了四个婆子,本来是磕头请安放了赏就完事的,结果婆子说起话来,说原本是跟着在外头的,因为过年了冯太太特意打发她们上京来。 叶老太太当时也不以然,今年年底冯老爷只怕就要回来,提前打发婆家回京也是常理。没想到婆子话音一转却是说到了冯氏,张口闭口就是我家太太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冯太太嫌叶老太太多管闲事。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尤其是冯氏这样儿子都生了的。本来只是婆媳之间的一些小矛盾而己,冯氏到叶家去哭诉,叶家该是边劝边骂把她哄回杜家去。叶家倒好,不但没把冯氏劝回去,反而把泰哥儿又从杜家抢回来。小吵架闹成了大争执,搞到最后杜老太太跳起来要休妻。 因为冯家的极力挽回,虽然没有休成,冯氏和泰哥儿却被打发到安阳老家去,那是贫苦之地,离京千里不说,夫妻父子分开的久了,哪里还有感情。冯氏是正室原配,泰哥儿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身份结果搞成这样,归根结底都是叶家不劝和反劝分的缘故。 叶老太太没听完就怒了,因为章雨柔在旁边,便跟婆子分辩起来。婆子虽然不安反驳,神情却是很不以为然,只说是太太让她们如此代话。把章雨柔搞的也无话可说,当主子的跟婆子去分辩,也确实太掉价了。 把婆子们打发走,章雨柔就开始劝叶老太太,只是如何劝的了。叶老太太心里是既恼火又委屈,她对冯氏这个侄孙女从小到大都没话说,能做的都帮着做了,结果到最后冯太太还是埋怨她,与此同时也为冯氏担心,摊上这样的亲娘,也是真无力。 “冯太太竟然如此……”叶荞听完就觉得气愤难得,就杜老太太那样变态老太婆,当时要是叶老太太不给冯氏出头,现在肯定要给泰哥儿收尸了。 画眉也是直叹气,她一直侍候在叶老太太身边,跟冯太太打过交道,多少晓得冯太太的脾气。只是道:“老太太这两天心里不痛快,姑娘们说话也留心些,不要提到杜大奶奶和泰哥儿。” “嗯,多谢姐姐提醒。”叶茜和叶荞说着。 ☆、38 接连好几天叶老太太的心情都不太好,事因冯家而起,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冯家是叶老太太娘家,叶老太太只是这么一个娘家侄子,十分疼爱,自以为是心疼侄孙女,结果侄媳妇就让婆子传这样的话,这脸打的啪啪响。 “当时我就说过冯太太那脾气,管她女儿的事,怎么管都是错的,老太太还让大爷出头,现在落抱怨了吧。”叶大太太幸灾乐祸的说着,看到叶老太太吃憋,真是件全身舒爽的好事。 连叶芙都忍不住道:“冯太太也太……” “冯太太一直都是如此,以后见了她少说话,反正怎么说都不对。”叶大太太说着,叶老太太自觉得自己是名门贵女,觉得门第不够人家出来的姑娘都不够看。结果呢,自己娘家侄媳妇出身名门也就这样的水平,活该自己打脸。 叶芙听得点点头,她没怎么见过冯太太,就这个脾气还是不见的好。 正说着丫头过来传话,老太太屋里传中饭,叶芙带着丫头过去吃饭。 没一会叶大太太屋里也传了午饭,叶大老爷从来不回来吃,叶芙多半跟着叶老太太吃,都是杨婉真陪着叶大太太吃饭,今天也不例外。 丫头们摆好桌子,叶大太太只留下心腹丫头在外间侍候,看杨婉真自从家里回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便叹口气道:“今年回家,你爹可是把话说明白了,若是不能给爷们为妻,就只能给大爷当妾。你说小也不小,凡事得自己有个主意才行。” 杨婉真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落到饭桌上却是无声无息。 “唉……”叶大太太忍不住叹口气,杨婉真也是从小跟着她,虽然比不上叶芙,总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道:“不是姑妈不疼你,家里现在什么样你也晓得,下头五个弟弟,四个妹妹,现在家里只是这些人吃饭都有问题。你只比你弟弟大一岁,过两年你要出嫁,他也娶亲。我手里是有几个钱,本想拿出来一部分给你当嫁妆,但你弟弟要成亲,他是嫡长子,我自然只能先顾他了。” 杨婉真抽泣哭着,眼泪一直往下掉,却是始终不出声,只是拿起绢子慢慢擦着。 “我知道你心里气苦,但家境如此,穷人家卖女儿给儿子娶亲的多了,这都是命。”叶大太太叹息说着,又道:“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就没想要当正室,我跟你父亲都是庶出,分家之后就不剩下什么,当正室是好,风光无限也能抬起头做人。但是一个女子没有嫁妆,没有家世,凭什么嫁得好人家,与其嫁个挑脚汗因为一文钱吃苦受累,不如现在享这福贵荣华。” “大爷和章姑娘……不会同意的。”杨婉真哭泣说着,当年叶大太太那样的计谋能成功是因为叶大老爷蠢,但把叶景怡当成叶大老爷对待,就更蠢。 口口声声跟她哭穷,说家里不容易,杨婉真心里清楚,父母不只是想省嫁妆钱,也是想着她若是当妾,国公府还会再给杨家一笔钱,杨家想拿这个钱给杨大爷娶妻。叶大太太说的是很好听,其实并没帮过杨家多少,反正不管给杨家多少都是打水漂,还不如不给。 再者叶大太太手里也不宽泛,顶着太太的名,在国公府里没啥发言权,她能省下的银子也就是自己月钱,没有嫁妆没有家世,在这个府邸也就比妾室好一点点而己。 “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他姨妈、继母,就是有老太太撑腰,章家那丫头不敢拿你怎么样。”叶大太太说着,叶景怡和章雨柔是不好摆弄,但良妾比婢妾强得多,她还好好活着,肯定不会任由章雨柔拿捏。 杨婉真摇摇头,先不说她愿意不愿,叶景怡又不傻,怎么会纳她为妾室,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抬头看向叶大太太哀求的道:“姑妈,您总是养我一场,国公府的妾室过的是什么日子您也晓得,我不怕吃苦,我也不怕没嫁妆,哪怕是嫁个下人管事,我认命,丝毫不怨怪,唯独当妾,我真不愿意。” 叶大太太拉下脸来,训斥着道:“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嫁个下人管事,你还真能说的出口,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就让嬷嬷好好管教你。” 杨婉真听得苦笑不已,说实话国公府几代老仆们混的都不错,在府里捞足了钱,花园抱厦,儿子还捐了前程,外放出去当了地方官。觉得下人是低人一等,事实是杨家混的真不如国公府的下人。 “其实当不当这个妾室,还是要看你的本事。府里几个少爷就不必说了,等国孝满了,我也会带你出门走走,若是有能耐寻到好人家,自家会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叶大太太被杨婉真哭的有点怜惜,又有些不耐烦。 若是能嫁到大户人家当正妻,就算把娶儿媳妇的钱拿来给杨婉真当嫁妆都可以,就当做是先期投资,以后总有回报。若是不能成正妻,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这女儿真跟白生一样,还不如给叶景怡当妾室。 叶景怡是未来的国公爷,就是当妾,若是能生下儿子,靠着国公府也能有好前程,看看杜老太太就能晓得儿子多重要。最主要的是国公府比杨家好太多了,怎么都能贴补杨家。 杨婉真眼泪流到现在,此时终于止住了,默然听着。 叶大太太看她不再哭了,松口气又叹口气,有几分内疚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想你能嫁的好,但我又有什么办法。上头有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那样,叶景怡待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日子难过,真管不了你。” “我都明白,姑妈把我带到这里养活,我已经感激不尽。”杨婉真说着,她知道叶大太太把她带到国公府抚养,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嫁到国公府最好。但这几年宽泛生活确实是叶大太太提供的,她不会忘记。 “以后能不能挣出来就看你自己了。”叶大太太叹口气,看看满桌的饭菜,又道:“好了,饭都凉了,倒是我不该这时候说这些,先吃饭。” --------- 出了正月,叶老太太的心情终于回转,冯氏的信来了,还让人捎了许多安阳的特产。说她在安阳的新年过得很好,平静又自在,泰哥儿也长高长壮了,来年还要给泰哥儿请先生启蒙,在最后又对叶老太太表示大大的感激。 看着信以及送来的东西,叶老太太对冯太太的话也就不以为然了,冯太太的脾气一直那样,再好的事也能挑出几分错来。只要冯氏能过的好,冯太太想抱怨也随她意。 姑娘们也开始上课,早晚请安,上午和下午得有客,晚上的时候叶茜还教教叶荞医理,闲了做做针线,陪着叶老太太摸牌,日子过得充实又平淡。 二月十三日是杨婉真十二岁生日,十二年一旬,也算是整生日。叶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叶大太太,但客居姑娘在自己家里住着,当长辈的也不好没有表示。便把叶大太太唤去,捐资五十两银子算是给杨婉真庆生。 又叮嘱叶老太太,道:“杨姑娘虚岁四十三了,正是要该寻婆家的时候。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耽搁了她的花期。”杨家也许有想法,国公府却没有再跟杨家结亲的意思,为免以后有事,早点送走比较好。 叶大太太听出叶老太太话里的撵人之意,不过叶老太太向心慈面软,杨婉真就是住着不走,也不会硬把她赶出去,嘴上答应着:“老太太说的是,等生日过了,我就跟兄长商议接她回去。” “嗯。”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道:“你也去歇着吧。” 叶大太太拿着银子退下。 到了十三日当天,叶大太太便摆了两桌酒席,叶老太太推说身体不适也不过去,只让姑娘们过去玩乐。叶茜和叶荞早准备了针线贺礼,杨婉真比她们年龄大,得她们上门去。估摸着杨婉真长辈门前走完一圈了,便换了衣服带着丫头们过去。 刚走出叶老太太正院的门,就见一个管事林福家的匆匆跑进来,险些撞到叶茜。林福家的自己也惊了一下,连连给叶茜道歉。 叶茜笑着道:“出什么事了,让妈妈如此着急。” 林福家的擦擦汗,见叶茜问便道:“派去淮阳的管事回来了,说是没接到人,还说孟大爷早就上京了。管事在外头急的不得了,让我带话进来。” “没接到人?”旁边叶荞听得也是一愣。 叶老太爷派人接孟昭进京的事早在府里传遍,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说叶老太太之所以留下她与叶茜其实就是为了跟孟家的婚约,孟家已经败落成这样,若是嫁个正经小姐国公府肯定吃亏,叶芙和叶薇也肯定不愿意。 把旁支的姑娘收过来养活几年,再给份嫁妆嫁到孟家,这样既保住了自家姑娘,又履行了婚约,实在是一举两得。 “回来管事是如此说的。”林福家的说着,她只是个代话的,里头细节真不知道。 叶茜便道:“老太爷正在正房呢,妈妈快去吧。” “是。”林福答应着,却是让开路等到叶茜和叶荞先过去了,这才进门去回话。 从后门进到大房院里,因无旁人在,叶荞忍不住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上京来,还说年前就上路了……”从淮阳到京城就是用爬的,这么长时间也该到了。 叶茜听得摇摇头,她对孟昭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想想孟家落魄成那样,就是孟昭真有翻天的本事,想翻身都得用上几十年。道:“谁知道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孟家老太太信上并没有说孟大爷来京城的事,只怕人家有别的事。” “这倒也是,就是有落魄,那样的家底总是有些亲戚的。”叶荞说着。 说话间姐妹俩走到叶大太太正房,先进去给叶大太太见了礼,这才去杨婉真的院子。跟章雨柔,叶芙、叶薇一样的小跨院,但进到院里感觉却是完全不同,虽然打理的干净,却显得冷清了许多,门口也没有小丫头站着。 叶茜和叶荞不由得对视一眼,叶茜边往里走,便笑吆喝道:“拜寿的上门了,快端面来。” 杨婉真满脸笑的从屋里出来,道:“没想到妹妹们来了,快请屋城坐。” 说话间小丫头打起帘子,这是叶茜和叶荞第一次进杨婉真的屋子,简简单单的帐幔,桌上摆着一个土定瓶,再就是笔墨书纸观,一应玩器全无,中间厅里桌子上还摆着几色寿礼,估摸着长辈们送的。 不说跟杨婉真屋里比,就连叶茜和叶荞住的西厢房都不如,初来杨婉真送了东西,叶老太太后来也开箱子寻了摆设送过来,看着也是像模像样。 “屋里简陋,妹妹们莫笑话。”杨婉真笑着说,神情有几分自嘲。 叶荞笑着道:“干净利落,倒是好呢。” 叶茜旁边也跟着笑,过完年回来之后,她都就留意过杨婉真,虽然话仍然不多,但神情有些不同。应该是家里给压力了,按虚岁杨婉真都十三了,亲事是个大问题。 丫头倒茶上来,叶茜和叶荞也把贺礼送上,杨婉真笑着接过来,道:“也就两位妹妹还能过来看看我。” “姐姐说的哪里话。”叶荞听杨婉真说的伤感,忍不住道:“说起来我们也是一样的,姐姐要是不嫌我们姐妹粗笨,我们常过来给姐姐解闷。” 叶茜也笑着道:“就是,姐妹们住的如此近,正该多行走。” 同样是寄人篱下,杨婉真的亲戚身份比她们更加名正言顺,但真说起来杨婉真还不如她们姐妹俩。叶老太太是真心看顾她们,再不行回家之后还有叶宗山,婚事也好,将来也好,她们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正说着闲话,丫头就传话说叶大太太屋里开宴了。众人过去,章雨柔,叶芙和叶薇也是刚到,姑娘们把贺礼各自送上,就依次坐了下来。国孝里头也没有定戏班,简简单单两桌席面,真的很简单,一桌不会超过十两。叶茜心中不禁为杨婉真感叹,叶老太太给了五十两银子,叶大太太别说添了,竟然还能扣下。 没有戏班少了许多乐趣,就当吃了一顿午饭,散席之后杨婉真带人收拾残局。叶茜等众姑娘则要回去,依然从后门出去,走到叶老太太正院大门口时却见守门的婆子的摆摆手,小声道:“老太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姑娘们还是先出去逛逛吧。” 众人面面相觑,早上起来时叶老太爷身体就有些不适,便没到前头去。派去淮阳的管事回来了,叶老太爷便命人叫他进来问话,本以为早就问完了,没想到竟然还在发脾气。 章雨柔想到还有家务事便去找叶二太太,叶芙和叶薇则是各找各妈,叶茜和叶荞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叶茜道:“我们去园里逛逛吧。” “只能如此了。”叶荞说着。 从东边夹道过去,二月初的天气,幸好是中午,不然还真有点冷。国公府的花园要说漂亮也是挺漂亮,但逛来逛去就没什么意思,只能当做饭后散步之地。进门向西走,初春之即园中也没什么植物,来往的丫头媳妇也少,越发显得冷清。 “杨姐姐也是可怜。”叶荞忍不住说着,今天杨婉真的生日,叶老太太出资,叶大太太就能拿那样的酒菜上桌,末了还是杨婉真带着丫头收拾残局。 “谁说不是。”叶茜叹气说着,杨婉真是叶大太太的侄女,叶大太太不讨叶老太太喜欢,她要是去讨叶老太太的喜欢,叶老太太会觉得她忘本,不管怎么讨好都不会喜欢。现在这样,叶老太太对她淡淡的,说不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叶大太太对人一直那样,又有亲生儿女,如何会多管侄女。 叶荞感叹完杨婉真,不自觉得想到孟昭,小声道:“你说那位孟大爷……”下人之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她不能不忧心,若是叶老太爷发话,就是叶宗山也无可奈何。 “怎么可能,我们是九月在国公府住下,老太爷是年前才收到孟家来信。”叶茜说着,国公府并不是为这个收留她们,现在有没有这个想法就不得而知。又道:“就是真的也没什么不好,我们不过是旁支远亲,到了出嫁的年龄肯定要回家去,嫁个一般富户人家的公子,几千银子的嫁妆也就顶天了。” 叶荞觉得有理,要是国公府真让她们来履行婚约,肯定要给国公府小姐的嫁妆,那可是上万银子,孟家就是再落魄,总是曾经的大户人家,叶老太爷肯定也会关照,她们嫁过去也不能说吃亏。 姐妹俩边走边说,从西路进去,走到后头再转向东路,叶茜不经意抬头就见东边墙上似乎晃着一个人影。 噫?眼花了吗,这是国公府啊,东边就是公主会,青天白日怎么会有会爬墙头,京城治安到这种程度,皇帝都要考虑自身安全了。 下意识快步向前,叶荞也跟了上来,随着叶茜的目光看过去,道:“怎么……啊,啊,有贼,有贼……” 叶荞声音很大,花园里虽然没有小厮男仆,婆子丫头却是不少,听到这样的尖叫声立即涌了过来,还有人向前传话。 叶茜没有动,也没有叫,这个距离她能完全看清墙上的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是那天街上遇到的少年,此时负手站在墙上。身上的锦衣也没有了,一身土布棉衣显得落魄了许多,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唯独神情不变,从容淡定。 少年也看到她,眼里似乎有些意外,有尖叫的叶荞对比着,叶茜的反应很另类。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叶茜朝他笑笑,她当时就奇怪国公府的马匹和车夫都是专门保养,怎么可能会在路上惊了马,原来根源在这里。 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马车上都有专门标记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家的,当时她和叶荞坐的又是朱轮华盖车,算是姑娘们的专用坐驾,这位小爷有驯马的功夫肯定也有惊马的手段。唯独失算的是,车里头坐的并不是国公府的正经小姐。 “我姓孟名昭,求见叶老太爷……” ☆、39 孟昭在国公府正式亮相是晚饭之后,大房和二房过来请安时。婆子带着孟昭出来,叶茜抬头看去,因为年龄不到并未带冠,身上大红金蟒狐腋袍,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龙骧虎步,举手投足没有丝毫拘泥之色。 果然是人靠衣装,如此一身打扮,活脱脱的大家公子哥。看身量家里爷们也就叶景霰跟孟昭差不多,衣服又如此崭新,应该是派人到公主府去取的。 “这身衣裳倒是配你。”叶老太爷笑着,神情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怀念,孟昭的样貌与孟老太爷有几分相似,看着少年的孟昭,让他想了自己少年时期。指指叶景怡又道:“这是你大哥,让他带着你见见家人。” 孟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景怡,脸上恭谦笑着,作揖道:“见过大哥,劳烦大哥了。” 叶景怡笑着起身,也不禁看向孟昭,中午在后花园见到他时,他就能感觉到此子非池中之物,现在打扮的整齐,气场就更足了。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是见过的,从叶大老爷开始挨个厮见,叶二太太和叶大太太都是满脸笑容,不同的是叶二太太是真笑,叶大太太相对虚假很多。 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反应都很平淡,孟叶两家的交情就到孟老太爷和叶老太爷,叶大老爷、叶二老爷跟孟二老爷没啥交情,鄙视倒是给够的,同时心中还有股自豪感,叶老太爷总是嫌他们不争气,最不争气的在孟家呢。 爷们也见了,最后是姑娘们,孟昭肯定要留在国公府,要趁着现在认清脸,不然叫错了人那就难看了。从章雨柔开始,叶芙,叶薇,杨婉真,最后是叶茜和叶芙。 叶景怡领着过来,叶荞首先愣住了,这……不是年前遇上的那位驯马哥吗。本以为已经够神展开了,没想到更惊奇的这里,怎么会这么巧。 “这是茜姑娘和荞姑娘,山老爷家的两个女儿,因无主母教养,老太太放在身边养活。”叶景怡笑着介绍。 介绍别的姑娘时孟昭几乎不抬头,到叶茜跟前时却是抬起头来,朝叶茜微笑着,作揖道:“吓到两位姑娘,实在是我的过错。” 叶茜福身还礼,客气的道:“孟大爷太客气。” 礼毕叶景怡归座,丫头另外搬了凳子放到叶老太爷身边,孟昭也坐了下来。 叶老太爷看着孟昭,神情十分感慨的对众人道:“以后昭哥儿就在府里住下,跟景怡他们一样,谁都不能慢怠他。” 孟昭马上起身恭谦的道:“多谢老太太怜悯。” 管家的叶二太太也起身笑着道:“老太爷放心。” 叶大老爷因为鄙视孟二老爷,对孟昭也没什么好感,看叶老太爷如此重视他,便看向孟昭问道:“听说你是翻墙过来的,放着大门不走却是翻墙进来,这是何道理。” 孟昭站起身来,看向叶大老爷恭谦的道:“就我来时那身打扮,只是站在国公府门口,不容我上前说话就会有人赶我走。孟家虽然落魄,但我实在不想向下人见礼求得说话之机,这才不得已另想他法,还请大老爷勿怪。” “不怪你。”叶老太爷对孟昭挥挥手,孟昭这才坐下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一般外官进京,想到国公府来拜见,红包不能少,上门来招呼的人也都是十分谦让客气。像孟昭像穿成那样上门来,别说找国公爷,就是找个体面的下人,也得上前都得先磕头再说话,不然根本就没人理会,再多说就要赶人了。 孟昭不愿意给下人行礼屈膝这是少年该有的傲气,男人穷不可怕,怕的是骨头软。虽然翻墙进来的方式也不能说对,但就叶老太爷说,他更欣赏孟昭这样进来,而不是一路求着进来,对着下人都三求四求,能有什么出息。 叶大老爷听叶老太爷如此说,讪讪的闭上嘴。 叶二老爷继续道:“年前老太爷不就写信说年后去接,这前后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己,何必自己折腾的跑过来,让老太爷和老太太那样的担心。” 孟昭把头低了下来,有几分难以启齿的道:“我本来也想留在淮阳等老太爷派人去接我,但临近过年,家务事越来越多,因为我的缘故祖母与母亲时常争吵,眼看着一个新年都要因为我过不成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前上京。” 叶二老爷被噎了一下,又道:“既然年前就来了,怎么此时才上门来?” “过年事多,老太爷信上也说年后来接着,我就没敢来打扰。”孟昭笑着说,又道:“来时祖母还说了京中还有几家亲友,便先过去走了走。” “这才是懂事的好孩子。”叶老太爷说着,看了叶二老爷一眼,叶二老爷这才闭了嘴。 叶茜旁边看着心中有几分好笑,这就是倒数第二的看不起倒数第一的,拼命鄙视倒数第一的,好像这样对比着他们就能成好的了。孟家二位老爷是二缺,叶家这两位老爷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值得庆幸的是叶老太爷很能活。 叶老太太看着孟昭也十分喜欢,想着孟昭这一路上的辛苦,又担忧的道:“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上京来,连小厮都没带上,这一路上要是有什么闪失,那是闹着玩的吗。”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本来没几个人,我若是再带人出来家里就越发的没人了。”孟昭笑着说,又道:“老太太不晓得,我自小跟着家中老仆习武,别看我个头不高,几个大人也未必能近我身。” “你的武艺可有章法?”叶老太爷问着,叶家和孟家都是武将出身,都有家传武艺,只是子孙不争气,学到的不多。 孟昭笑着道:“祖母让老仆忠叔教了我些皮毛,还把家传刀谱给了我。” “当年忠叔跟你祖父上阵杀敌,倒是一把好手。你小小小年龄如此身手,确实难得。”叶老太爷赞许的说着,东边国公府,西边公主府,青天白日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进到私巷里,那样高的墙头,能徒手爬上来,然后自己平安无事的跳下来,这就需要本事了。又问:“可读了什么书?” “祖母教了我三字经,后来又拿四书与我,也算是读过。”孟昭说着。 “那要请个老师好好教。”叶老太爷说着,想了想便扭头吩咐叶景怡道:“昭哥儿初来乍到,凡事也都不晓得,就先让他跟你住阵子,等上下熟识了,再搬到外书房去。” 叶老太太虽然没有反驳,却不禁看叶老太爷一眼,别说像孟昭这样的外男,叶景怡都该搬到前院去住,留他住在后院,其实就是为了跟章雨柔青梅竹马。现在把孟昭安置在叶景怡院里,那离姑娘们就太近,似乎不大妥当。 叶老太爷怕叶景怡不明白,又叮嘱道:“昭哥儿常年在淮阳,不知道京城的人事,让他住在你那里也是想着你这个兄长多照看提点他。今天太晚了,明天……一应衣物还没收拾,那就等打点妥当了,你先带他去公主府,拜见公主,见见你三叔,还有景霰和景祀,以后你们兄弟出门时也带上昭哥儿。” 千金小姐还可以用钱和各色老师堆出来,大家公子除了老师教导之外,还要跟着男性长辈出门长见识。孟昭身边连个使唤小厮都没有,孟老太太亲自启蒙,可想家中的穷困。别说大家公子哥的教育,只怕连一般穷人家的孩子都赶不上。 这样的情况,放到外书房慢慢教根本来不及。请了老师教着四书,再让叶景怡带着他,有这个活例子在身边,以他的眼力以及聪明,长进自然快的多。再跟着他们兄弟出门走走,认识些兄弟朋友,很快就能成为京城贵公子了。 叶景怡会意,起身道:“是,祖父放心,孟家弟弟跟我着,我定会好好带着他。” 孟昭起身向叶景怡道谢:“以后凡事还请大哥指示教训。”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如此客气。”叶景怡笑着说。 叶老太爷看着也十分开心,道:“如此和睦才好呢,一会跟着你大哥去,我老了,有时候也是顾不上,有事跟你大哥说也是一样。” “是。”孟昭答应着。 又说几句,叶老太爷宣布散场,大房和二房先走,叶景怡带着孟昭也走了,孟昭走时似乎是不经意间看向叶茜,叶茜转头跟叶荞说话。 等到爷们们都退去了,姑娘们最后离开。出了正房门,叶茜脸上的笑容就收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叶荞则是满心的惊讶,神展开剧情太多,一下子接受有点困难。 回到屋里,因时间还早,叶茜便吩咐丫头把针线拿过来,人多生日也多,存货都用完了,眼看着又到叶景尔的生日,得把贺礼提起准备上。 叶荞想了想对叶茜道:“年前惊马的事,我们并没有跟老太太说,但孟大爷确实救了我们……”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她们要是说了惊马的事,叶老太太少不得要罚几个车夫。她们并不是府里正经小姐,叶宗山做为旁支帮着府里办差事还需要帮手,何苦把下人们都得罪了,便干脆都闭口不谈,只当没有此事。 现在驯马哥孟昭来了,他会不会说出来先不说,孟昭对她们确实有相救之恩,道谢是基本礼仪。 “孟大爷是个聪明人,刚才我们没有因为惊马的事感谢他,他肯定也不会说。”叶茜说着,像孟昭那种聪明人,后花园里婆子拥上来叫她们名字时就晓得她们不是正牌小姐,家里正常姑娘肯定叫排行,不会叫名字+姑娘。又道:“妹妹说的是,相救之恩是得道谢。但是悄悄的去,万一惊动了别人,再闹出惊马的事,动静就大了。” “嗯。”叶荞听得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悄悄道个谢。却不禁道:“不过怎么会这么巧,路上遇上,我们的马就惊了,然后被他救了。” 叶茜想了又想,道:“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的,我们偏偏撞上了。” “也是,如此的巧合,也只能是巧合了。”叶荞说着,想了想又道:“虽说大爷带着孟大爷方便,但安置在后院是不是有意……我看老太爷是真喜欢孟大爷,还特意让人到公主府找三爷的衣服。” “以叶老太爷的性格,说出去的话就是板上的钉,要是这位孟大爷真是好的,他肯定舍得嫁孙女。”叶茜自言自语的说着,拿旁支姑娘充数那是在孟昭实在扶不起来的情况下,要是孟昭是好的,让叶老太爷嫁孙女肯定没问题。 “如此最好。”叶荞说着,虽然孟昭看着还不错,但她不想被拉去填坑。 “这位孟大爷如此的心高气傲,像我们这种旁支姑娘,他只怕也是看不上。”叶茜有几分打趣的笑着说,随即又道:“虽然说是住在后院跟着大爷,但他是爷们,又要读书,全肯定不会在姑娘堆里混。” 在墙头上看到孟昭时,她以为孟昭是想跟国公府的小姐有点私情之类的。但孟昭出现在墙头的架式,尤其是今天席间说话时的神态,虽然表现的很恭谦,但对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也是很不以为然。自负到连岳父都看不起的人,怎么会去勾引人家姑娘以谋取婚事。 遇上应该是巧合,认出了国公府姑娘的车驾,再接下来就是是顺手为之。骄傲自负,又聪明过度,进不了大门就能翻墙。如此的懂变通,不走寻常路,将来前程肯定是无限美好,只是她不喜欢这一款。 “那要怎么道谢呢……”叶荞说着,更麻烦的是谢礼怎么办,不管送什么都不合适。 叶茜笑着道:“有机会遇上就说句谢谢也就完了,相信孟大爷也不会当回事记在心里。” ☆、40 孟昭跟着叶景怡同床将就了一夜,早饭请安之后,叶二太太就带着丫头婆子来了。先给孟昭量尺寸,衣服最要紧,再就是问问房舍要如何安排。像叶茜和叶荞两个小姑娘还可以挤在一个屋里,一张床上,叶景怡屋里马上就要放通房了,孟昭肯定不能跟他一间屋。 “前面一节院子一直空着,让婆子们把正房收拾出来给孟家弟弟住。”叶景怡说着,梧桐书院是两节院子,前头一节虽然不如后头一节宽敞,却也是三间正房,左右厢房的配置,让孟昭住前头,倒很合适。 叶二太太也是这个意思,立即吩咐婆子们和丫头们去打理,又笑着对孟昭道:“身边的丫头,婆子,小厮跟大爷一样,我正挑着人,昭哥儿要是有喜欢看上的,给我说一声,我好安排。” 孟昭笑着道:“已经劳烦二太太和大哥许多,全凭安排。” “才提来的小丫头并不懂侍候,我房里的丫头已经太多。”叶景怡突然笑着说,又看向孟昭道:“我屋里的流云是当日老太太给我的,最是妥当细心,不如先借给弟弟使唤着,初来乍到,得这样细心的人才能料理周全。” 叶二太太并不意外,笑着点头道:“流云细心周全,若是大爷肯借,倒是让我省心了。” 孟昭也拱手笑着道:“多谢大哥。” 说话间叶景怡唤来流云,让流云给孟昭磕头,流云脸色当即就变了,僵着脸磕了头,只觉全身泡到了冰窑里。马上就是放通房的日子,叶景怡却把她借给孟昭,这是彻底断绝她的希望。 “说起来流云也不小了,侍候老太太和大爷这么多年,等把昭哥儿身边的事安排妥当了,也该出嫁了。”叶二太太笑着说,又看向流云道:“老太太已经说了,准你家自行婚配,到时候怡哥儿也不能小气,侍候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是当然。”叶景怡笑着说,又叮嘱流云道:“我屋里的丫头你最清楚,挑几个先给孟大爷使唤。” 流云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了,回答的声音非常小:“是。” 孟昭看在眼里,脸上却是笑嘻嘻地道:“劳烦姐姐了。” 梧桐书院翻盖好之后,叶景怡一直住后院,前院空了许久,家具也不齐全,纱窗也显得有些旧了。叶二太太着人开了后罩楼,翻箱倒柜找了些颜色鲜艳的纱布糊窗,又叫了男仆和壮妇搬床等大件家具,只是搬弄这些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饭后叶景怡有事出去,叶二太太吃了中饭就赶紧过来,铺盖,帐幔,生活日用品,十几个婆子忙来忙去,流云帮着调度丫头,孟昭虽然帮不上忙,却是跟在叶二太太身边,顺道帮叶二太太端茶。 “老太太和姑娘们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叶二太太起身去迎,孟昭紧随其后,走到大门口,叶老太太坐着软轿到了。姑娘们下午课已经上完,章雨柔立软轿左边,右边是杨婉真,叶茜和叶荞在后头,又有丫头婆子相随,长长大一串。 叶芙和叶薇推说身体不适没有跟着过来,叶孟两家的婚约给了她们很大的压力,就是叶老太爷再待见孟昭,想想孟家的家境,以及孟昭墙上下来时那身衣服,都足够让她们退步。 章雨柔扶着叶老太太下轿,叶二太太也上前一步扶住叶老太太。叶老太太笑着道:“屋子空了许久,收拾起来格外费力些,辛苦你了。” 叶二太太笑着道:“老太太别说辛苦,先进来看看,若是真的样样都好,再夸我也不迟。” 说话间进到院里,小小一节院落,草木也少,因为跟后院相连,小丫头们也不敢偷懒,打理的非常整齐,院里石桌石凳,看着也像模像样。 小丫头打起帘子,叶老太太领着众人进去,看着焕然一新的三间正房,虽然东西还差得多,但大半天功夫能整理成这样也算难得了,笑着对叶二太太道:“也就是你能干,收拾的妥妥当当。” 章雨柔扶着叶老太太上首坐下来,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杨婉真,叶茜和叶荞也跟着下首坐下。这三间正房跟后头叶景怡住的五间比是差了些,不过新翻盖的,房子新,家具新,一应铺盖也全是新的,看着很不错。 孟昭亲自给叶老太太奉茶,叶茜不自觉得看向孟昭。昨天虽然是在家里,但正式亮相,穿的是正装袍子。此时在屋里便是家常袄子,头发束起,看着倒是十分精神。奉茶的动作标准娴熟,这应该跟孟老太太学的规矩。不过神情如此坦然自若,穷小子到富公子,完全不需要过渡,这心理素质真不一般。 似乎察觉到叶茜的目光,孟昭余光看向叶茜,叶茜避开眼笑吟吟地看向叶老太太。孟昭唇边勾起一抹轻笑,随即也抬头看向叶老太太。 流云带着小丫头们给姑娘倒茶,叶老太太看到她时稍稍有些惊讶,随即笑着道:“你是个妥当的人,由你照应着昭哥儿,更让人放心。” 原本她是想让流云长长久久的服侍叶景怡,但章雨柔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最多到流云出嫁的时候赏几两银子,也算是尽到心意了。 “都是奴婢的本份。”流云低头说着,想挤出一个笑脸来,却比哭还难看。 叶二太太把挑好的丫头、婆子都叫了过来让叶老太太过目,又道:“外头书房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估摸着过两天也就能用了。” “嗯,你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收拾了就好。”叶老太太笑着说,孟昭要学的东西很多,念书反而可以缓缓,还要请先生,不会那么急着用到书房。 孟昭也笑着向叶二太太道:“今天已经劳烦二太太许多,若是让您太劳累了,我实在与心不安。” “只是吩咐一声,也没什么劳累的。”叶二太太笑着说。 婆子们还在进出搬运着东西,叶老太太也没有久坐,她只是过来看看而己,起身走的时候又对叶二太太道:“今天你也辛苦了,剩下这些明天再收拾也不迟,让昭哥儿再跟老大迁就一晚上也没什么。” “这是老太太心疼我呢,反正剩下的活计也不多,那我跟着老太太回去。”叶二太太笑着说。 叶老太太便拉住她的手,笑着道:“好,我们娘们回去,让丫头婆子们收拾去吧。” “让二太太辛苦大半日,已经是我的罪过。”孟昭告罪说着。 孟昭带着丫头婆子送叶老太太一行到门口,临出门时叶二太太还回身对孟昭笑着道:“缺了什么只管派婆子去跟我说,千万不要外道了。” “是。”孟昭笑着应着。 叶老太太看看后头跟着的流云,顿了一下道:“好好侍候着。” 流云低着小声道:“是。” 叶二太太先跟着叶老太太回到正房,叶老太太看她实在累,便让她回去歇着,也让姑娘们都散了。章雨柔扶着叶老太太到里间塌上,本来以为叶老太太累了,正要安置他躺一会,叶老太太却挥手让丫头都出去了。 章雨柔看出叶老太太有话说,便挨着叶老太太坐了下来。 叶老太太叹口气,道:“昨天晚上老太爷跟我说要把芙姐儿许给昭哥儿。” 孟昭是挺好,聪明会说话,她也挺喜欢。但嫁孙女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孟家那样的家境连捐官都没有资格。孟昭就是再聪明再有前途,唯一的出仕之路就是科举,已经十三岁只读了三字经,就是现在开始发奋苦读,三十岁以前能中进士,那都是天纵奇才。 多年世交,叶老太太也不是瞧不起孟家,但基础起点实在太低。叶芙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千娇玉贵的长大,看着她将来受穷当祖母的心里过不去不说,嫡长女都嫁的如此差,说出去也丢叶家的人。还有庶出叶薇,又要如何谈亲事。 “这……”章雨柔听得也有几分无语,想了想道:“孟大爷才来家里,性情脾气都不晓得,再者芙妹妹还小着呢,现在说亲事好像有些早了。” 叶老太太叹气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老太爷却一直说昭哥儿是个人才,我连话都插不进去。”昨天晚上叶老太爷跟着魔似的,一直说孟昭将来会有大出息,是孟家将来有希望。把叶芙配给他,是叶芙占便宜了,将来肯定会有好日子过。如此反复絮叨,把叶老太太弄的话都说不上。再加上叶老太爷的脾气,叶老太太自觉得劝不了,便趁着这会有空跟章雨柔商议。 章雨柔眉头皱了起来,一脸为难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老太爷愿意,大姑娘的婚事总是要问问大太太和大老爷的。” 叶芙那样的脾气性情,若是不改的话,出阁之后肯定要吃大亏。把门第抛开,单凭个人条件,叶芙未必配不上孟昭。单从个人方面考虑,把叶芙低嫁,也未必不是她的福气。 不过婚姻之事总是你情我愿才好,父母不愿意,叶芙更不可能同意,孟昭就是貌若潘安,才比子健,那样的家境摆出就直接没戏。孟昭怎么看都不像是软骨头,让叶芙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过去,将来十有八、九会是怨偶。 结亲本是结两姓之好,叶老太爷既然看好孟昭的前程,把孙女嫁给他,其实是有拉拢之意。若是最后闹成怨偶,反倒是结仇了。 叶老太太摆手道:“不中用,老太爷那脾气,我还插不上嘴,更何况他们。” 自从老老太爷过去世之后,叶老太爷在家里就是说一不二,借叶大老爷一个胆子也不敢唱反调,至于叶大太太更是连发言权都没有。 “那就让大爷去说。”章雨柔说着,叶老太爷属于上战场杀敌的武将,他认为女子都是没想法的,就像叶芙的婚事,只要他觉得是好的就行了。旁人去劝,肯定不会听,唯独叶景怡这个长孙去劝,叶老太爷会听听。 也不用彻底打消叶老太爷的念头,一个拖字诀就够用了,两个人都不到成亲的年龄,亲事就可以先缓着。要是过几年孟昭真出息了,叶芙改了脾气也愿意嫁了,到时候说结亲,自然是最好。若是实在不行,拖几年之后再想他法,开口就说这亲事不行,叶老太爷肯定听不进去。 “先拖着也好,不然老太爷急起来,现在就要定亲,我们也是没办法。”叶老太太说着,又笑着看向章雨柔道:“还是你有主意,我今天想了一天也没个主意,等一会我叫怡哥儿来,我与他说。” 章雨柔想了想道:“我看孟大爷并无没有当女婿的意思。” 攀附国公府,利用国公府的资源发展自我,这点很确定。但当女婿结亲,看他的神情实在不像,尤其是看姑娘们的神情。 “其实我今天还想着,要是老太爷实在想结亲,不如把茜丫头给他。那丫头模样脾气都不错,也跟着学了这么久的规矩,我再给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多给两处庄田,也就对得起孟家老嫂子了。”叶老太太说着。 章雨柔听得笑了,道:“茜妹妹比芙妹妹还小呢,亲事还早的很。” “也是,老太爷现在还在兴头上,是不能提。”叶老太太说着,又道:“我也乏了,你也去歇歇吧。” “是。”章雨柔起身说着,把叶老太太安置好,也退下了。 -------- 叶茜和叶荞回到西厢房,丫头侍候着脱外衣,杜鹃就道:“我记得茜姑娘出门时带了香袋的,怎么没有了。” 叶茜摸摸身上,香袋确实不见了,道:“只怕是掉哪里了,那我还自己做的,找找看吧。” “姑娘下学回家换衣服时候才带上的,不是掉到老太太屋里,就是掉到孟大院院里了。”杜鹃笑着说,心里并不当回事。 姑娘的衣服鞋子之类的大件东西是针线上的人做,随身带的香包,扇套则是丫头们做。每年不知道要丢多少个,丢了就再做。 叶茜想了想道:“老太太房里就算了,若是丢到孟大爷院里被人捡了去,旁人说起来也不好听。孟大爷的屋子还在收拾,过去也不妨碍,那就去找找看吧。” 杜鹃拿起外衣给叶茜再次穿上,叶荞本想同路,叶茜却没有让她跟着。从叶老太太正门出去,走夹道到梧桐书院正门,正要进去却见流云送杨婉真出大门。叶茜下意识地把脚步顿了一下,但已经走到门口却不得不上前。 杨婉真看到叶茜带着丫头过来,神情有几分惊讶,笑着道:“姑妈派我过来给大哥送东西,妹妹怎么也折回来了?” “我的香袋掉了,不知道掉到哪里,便来寻寻。”叶茜笑着说,叶景怡并不在屋里,难道杨婉真是看上孟昭了?只是孟家如此穷困,叶大太太和杨家未必看的上。 杨婉真莞尔一笑,道:“那妹妹带着丫头去找找,我就先过去了。” “杨姐姐慢走。”叶茜笑着说,等杨婉真带着丫头先走了,她才带着丫头进去。 流云迎了上来,笑问:“姑娘丢了什么,我帮着姑娘找找。” 正说着只见孟昭从正房出来,直走到叶茜面前,笑吟吟的看着叶茜,却吩咐流云道:“带着丫头们找找,看看掉哪了。” 叶茜也笑着看向孟昭,温声道:“一个小香袋,找不着就算了。” ☆、41 流云听令带着丫头们去找,杜鹃也跟着去,叶茜和孟昭院子里站着。孟昭貌以看着丫头们在找香袋,却是把声音压低了,笑着道:“茜姑娘只是来找香袋的?” “香袋在我屋里。”叶茜说着,就像杨婉真说大太太让她来送东西,丢香袋一样是借口。看向孟昭又道:“只是有件事,我与妹妹不知道该谢谢孟大爷,还是孟大爷给我们赔不是。” 孟昭神情几分玩味,语气中透中一股兴奋,道:“为什么我要赔不是?” “国公府的马车没那容易受惊。”叶茜神色淡然,语气却稍带嘲讽的道:“京城各家的马车都会有标记,朱轮华盖车又常是姑娘坐的。” 孟昭稍稍怔了一下,道:“难道国公府的姑娘可以自己择婿?若是真的,这样的教养,再好的门第我也不敢娶。” “孟大爷如此高傲自负,我怎么敢如此想。”叶茜冷笑说着,又道:“我只是幸庆,亏得我与荞妹妹胆大,若是换个胆小的吓出个好歹来,想来孟大爷也不会有丝毫内疚之感。” “我自小跟着马儿一起,自然晓得分寸,如何真能吓到姑娘们。”孟昭说着,随即语气软了下来,道:“也是我行事鲁莽,我给姑娘赔不是。” 叶茜脸上淡淡然笑着,停了一才道:“孟大爷如此折腾,一是想显显本事,二则是想看看叶家姑娘能不能配得上你,很可惜哟,里头坐的并不是正牌小姐。” “其实也是真巧,那是我上京头一天。在家时听祖母说过高门大户的规矩,千金小姐别说见外男了,就是亲兄弟姐妹,也不是时常见面。”孟昭说着。 孟叶两家的婚约孟老太太给他说了,依着孟老太太的意思,若是叶家愿意嫁女儿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愿意,孟家也不可能强按头,全凭孟昭的造化。孟昭却不这么认为,大丈夫何患无妻,要是叶家有眼光自然会同意婚事,不同意就算了,等他以后发迹,多的是媒婆上门。 就这么巧的,他刚进京城的门就看到了理国公府的车驾,那时候他还有锦衣和白马,要是再晚几天就要拿去换钱吃饭,也不会如此。当时他真以为就是进到国公府,也不可能看到国公府的小姐什么样,要是早知道叶家如此开明,他也不会如此。 叶茜听得心中冷笑不己,这人不只是看起来狂妄,心里更狂妄。顿时有种无话可说之感,反正孟昭也道歉了,人品如何也与她无关。便上前几步笑着对院里忙活的丫头们道:“算了,一个香袋而己,找不到就算了,劳烦各位姐姐了。” 流云走过来笑着道:“姑娘说的哪里话。” “我想着也可能是掉到老太太屋里了,不值什么,让杜鹃她们再做就是了。”叶茜笑着说,召手唤回杜鹃,道:“我们回吧。” 孟昭笑着对流云道:“送送姑娘。” 丢了一个香袋,也没人当回事,回到屋里后杜鹃和喜鹊就开始做活计,给叶茜和叶荞做随身带的东西。叶茜和叶荞也没闲着,继续给叶景尔做生日贺礼,叶茜做了个扇套,叶荞做了个荷包,昨天才裁了尺寸,今天开始缝。 主仆四个一处说笑做着针线,只见小丫头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香袋道:“这是孟大爷屋里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 叶茜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孟昭这是何意,只是笑着道:“我的那个已经找到了,劳烦孟大爷还想着,代我道谢。” “是。”小丫头应着,也不说其他,拿着香袋又走了。 等小丫头出了门,叶茜便道:“一个香袋而己,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已经找到了。” 刚说完这话,喜鹊起身去倒茶,回头就看到叶茜中午带上的香袋在床腿边上掉着,往上前捡了起来,拿给叶茜道:“真让姑娘说准了,可不是找到了,准时换衣服时拉掉的。我们自己没留心找找,倒是寻到外头去了。” 叶茜只是笑着道:“找到就好。” --------- 叶二太太前后忙活,半个月就把孟昭打点的妥妥当当,后头院里丫头婆子,前头书房里是小厮先生,跟叶家爷们一样,全部安排妥当。 孟昭更是勤勉懂事,早上请安之后就到外头书房来,早上跟着先生念书,下午无事便在前头书房院里练功,中午饭也端到外书房。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后院,请安之后要么在屋里看书,要么与叶景怡说话、下棋。行事循规蹈矩,也不与丫头们说笑。偶尔也跟着叶景怡等出门去,却只是亲友家里或者公主府,并不到别处去。 叶老太爷看他这样越发的喜欢,又请了一个武术老师指点孟昭武艺。叶老太爷上过战场,家传武艺虽然没学全但也没全部落下,也教过叶景怡,只因叶景怡不是学武的才料,叶老太爷还遗憾了许久。现在遇上孟昭,正是对了叶老太爷的胃口,爷俩常在一处对练。 百日之期已满,叶老太太主持给妙笔和丹青开了脸,正式放在叶景怡屋里。当然也没有把叶景尔落下,叶老太太亲自到叶景尔屋里挑选,又问了叶二太太的意见,最后把叶二太太屋里两个大丫头翠果和青朵给了叶景尔,又叮嘱嬷嬷们定要好好照看。 忙忙碌碌中三月来了,两大箱春装抬进来,叶景尔的生辰也到了。十五岁乃是男子志学之年,也算是大生日,因还在国孝中,虽然没有戏班,叶老太太却是在邀月台下头摆了几桌酒,把家里老少都叫上,郑重其事的给叶景尔过生日。 叶景尔比姑娘们的年龄都大,该是妹妹给哥哥拜寿,前一天章雨柔就与众人约好,姐妹们一起去给叶景尔拜寿。早饭请安之后,姑娘们回屋换了衣服拿上贺礼,外头两辆车驾已经准备好。叶景尔并不像叶景怡这样住在三门里,他是七岁以后就搬到二门里的书房中,虽然没出二门,姑娘们没事也是去不着。 从西边夹道过去,直走到二房仪门前,丫头们扶着下了车,进了垂花门。叶茜这是头一趟来,不自觉得打量着四周,整整齐齐一节小套院,进去先是左右各三间厢房,中间以拱门相隔,再进去才是正房,上头三间正房,左右三间厢房,以抄手游廊相连。 正上头三间是叶二老爷的内书房,除了搞书童搞清客时用用其他时间都是空着的。西边三间是叶景伍的卧室,东边三间则是叶景尔的。 早有小丫头进去传话,叶景尔迎了出来,今天他生辰,虽然在家里却是穿的十分整齐。头上紫金冠,勒着二龙抢珠抹额,身上百蝶穿花大红袍,衣服都很好,但是叶景尔的长相气质并不衬大红,也有点撑不起来的感觉。 “给二哥哥道喜。”叶荞和叶茜上前笑着说。 给叶景尔拜寿,表姑娘们肯定不能多说话,也因为这样章雨柔才特意姑约好大家一起去。叶芙自视甚高也有点看不上叶景尔,叶薇虽然跟叶景尔是亲兄妹,因并不同母,也不亲近,此时也不上前来,那只剩下叶茜和叶荞上来打头阵。 叶景尔脸上笑的很开心,神情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只是道:“妹妹们屋里坐。” 让着众人进到屋里,三间厢房顿时显得小了。叶茜晓得章雨柔的心思,不等丫头上茶来,便先开始行礼,也把贺礼送上来,叶荞,叶芙,叶薇的也都拿了上来,都是香袋荷包之类的针线,不管自己做的还是丫头做的,这种随身物品妹妹都可以送。章雨柔送的是一个套文房四宝,杨婉真是画的一个扇面。 叶景尔一一亲手接过来,唯独章雨柔那份因为东西太多,丫头用托盘托着,叶景尔从丫头手里接过来,低着道:“让表妹破费了。” 章雨柔只是笑笑也不接话。 翠果带着小丫头奉茶上来,实在是因为叶景尔太透明,别说让他活跃气氛了,就是顺着往下叙话题都有点困难。叶荞倒是很想找个话题聊下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喝了茶,又坐了一会,叶茜就笑着起身道:“我们一窝蜂的过来,倒是扰了二哥哥。” “怎么会打扰,难得妹妹们过来说话。”叶景尔笑着说,说话时的神情很真诚,是真心留她们多坐坐,但坐下之后说什么却真不知道。 叶芙坐了一会也觉得挺闷,笑着道:“老太太正在着人后花园里摆酒席,不如一会园子里话话更热闹。” “也是。”叶景尔低头讪讪的笑着,也笑着站起身来。 叶茜看叶景尔这样,心中有几分感叹,估摸有一半是因为章雨柔在场,再就是本身太透明,突然间成主角了一时间无法适应。想想叶景尔也是可怜,亲爹那样凡事不管,落地就跟着生母,结果生母被叶老太爷处置了,偏偏他那时已经记事。 要是换个性格非常强势的,只怕要心存怨恨。叶景尔天生没那么强势的性格,生母的死只怕让他生出一份惧怕来。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长辈照看,虽然有先生嬷嬷奶奶,到底不是至亲之人,性格如此也就不奇怪了。 叶景尔送众人刚出屋门,就听院门口传来叶景祀笑着的声音:“二哥在屋里吗,我们来拜寿了。” 叶景霰打头,一直到最小的叶景陆,除了叶景怡这个大哥外,弟弟们全部到齐,最后是孟昭。五个人拥着进到拱门里,姑娘们不自觉得站住脚,再加上丫头婆子,顿时把院子站满了。 “姐姐和妹妹们也在呢。”叶景祀看到姑娘们也不意外,只是笑着招呼,拜寿肯定都是这个时间。随即又向叶景尔拱手见礼:“给二哥拜寿。” 他一行礼,跟着兄弟们也跟着见礼,叶景尔也忙着还礼,一时间拜个不停。 叶茜不自觉得看一眼最后的孟昭,都说三天不见刮目相见,孟昭则是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把自己脱胎换骨了。进门时的那股狂傲全部收了,打扮的规规矩矩,说话更是谦和有礼,一句不多说,一步不多走。 更神奇的现在的孟昭,不管是气质,行动举止或者生活习惯,横看竖看都是地地道道的大户公子。孟老太太就算是曾经的侯府夫人,孟家现在的生活环境也养不出大少爷,完全不考虑钱跟典当衣服过日子差太多了。就是有气势加成,真金白银堆出来的贵族公子,许多习惯都是生活中潜移默化养成的。 就像她跟叶荞,住进国公府也有大半年了,一样的上学念书,乍一看也像模像样了。细看就能发现跟叶芙和叶薇还有些差距,大概还要努力一段时间才能把原本的一些习惯改掉了,跟真正的千金小姐同步。 孟昭跟着众人行完礼,也微笑地看向姑娘们,看到叶茜时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仍然显得谦和有礼,很随意的模样。叶茜脸上笑着,内心多少无语,如此的能装能演,何不上台去当戏子。不过也得服气,这确实是一种本事。 乡下少年刚进京时要表现的霸气,用霸气掩饰土气,狂妄有野心怎么也比畏畏缩缩的强。真在国公府住下了,也打算在贵族少爷这个圈里混了,那就要照着规矩来。不然一个穷小子带着嚣张的脸,那就惹人厌了。 章雨柔看他们兄弟说话,便笑道:“你们兄弟说话,我们就先过去了。” 叶景祀马上转过身来,向章雨柔行了一个礼,用认真的口吻打趣地道:“恭送大嫂。” 饶是章雨柔也瞬间涨红了脸,又是羞又是嗔的瞪着叶景祀,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想斥责他几句,又怕他人来疯起来说的更厉害。要是什么都不说,自己脸上也过不去,最后只是手指着叶景祀嗔道:“油嘴滑舌,也不怕老师打你。” 叶景祀马上哭丧着脸道:“我只怕大哥打我。”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章雨柔脸更红了,最后一挥手对姑娘们道:“我们走。” 旁人看叶景祀如此说,虽然没胆子跟风打趣,却都是笑吟吟看着。这声大嫂叫的也就早了一年,明年这个时候国公府估计就要准备婚事了。唯独叶景尔脸色有几分难看,因为透明惯了,此时也没人在意他。 ☆、42 叶芙,叶薇,杨婉真三人一车去了叶老太太正房,章雨柔,叶茜,叶荞则直接去了后花园。叶老太太说要摆酒,肯定不能她老人家亲自操持,让叶二太太收拾也不太合适。章雨柔是表妹也不出头,便把叶茜和叶荞都拉上。 围桌而坐不合适,人多分席也麻烦,干脆两人一席,前面摆张长桌。章雨柔熟练的指挥婆子抬桌搬椅,厨房又送来菜单。叶茜和叶荞虽帮着打着下手,能帮到的地方却是不多。摆酒席讲究许多,什么样的桌椅,什么样的碗碟,还有菜单搭配。叶茜就是重活了一辈子,对与这些也不太懂。 “章姐姐真是辛苦。”叶荞忍不住小声说着,有时候看着章雨柔她都觉得很累,管家理事,侍候长辈,成亲之后还要相公儿子,凡事妥贴四个字,说起来很容易,真的做起来就太难了。 “将来成了大嫂只怕更辛苦。”叶茜轻声说着,国公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富贵更不是白享的。越是这样的大户人家,随心所欲四个字越难。在国公府住的越久,她越坚信要嫁个平常人家,情愿自己辛苦些,也要自由自在,不看人脸色。 叶荞突然想了起来,小声道:“我听婆子们说这些天杨姐姐总是往梧桐书院去,也不去后头大哥房里,只在前头孟大爷屋里坐坐。你说杨姐姐是不是有意……” 叶景怡和孟昭白天都不在屋里,尤其是孟昭更是规矩的很。不过就是不在,杨婉真过去似乎也不大妥当,虽然每每总有借口。但借口用上一次两次旁人不察觉,用多了旁人肯定会留心。杨婉真和孟昭年龄又相当,杨婉真就是有意也不奇怪。 “杨姑娘去孟大爷屋里?”叶茜愣了一下,孟家如此贫困,叶大太太如何看的上。就是叶孟两家有婚约,叶老太爷最多拿叶家旁支姑娘去填坑,断不会拿大儿媳妇的娘家侄女去做亲事。要说杨婉真自己对孟昭有意?也可能是杨婉真藏的深,她是没有看出来。 “我也是那天去后花园里逛,在假山后头听婆子们嘀咕的。”叶荞小声说着,又道:“我估摸着杨姐姐也没去过几次,真要去多了,嬷嬷们肯定会说。” “也是。”叶茜说着,杨婉真不傻,也受了这么久国公府的教养,眼光理智都是有的。连叶芙和叶薇都对孟昭退步了,更何况是她。 姐妹俩悄声嘀咕一会,叶大太太,叶二太太左右扶着叶老太太,身后杨婉真,叶芙,叶薇都来了。章雨柔忙放下手里活计迎上来,叶老太太看看摆好桌椅碗碟,便笑着赞道:“如此摆桌也好,大家也能亲密些,去请爷们。” 婆子答应着去了,叶老太太在正中塌上坐下来,又笑着对叶大太太和叶二太太道:“老太爷和老爷们都不过来,我们娘们取乐,不要太拘束了。” 说话间叶景从怡到陆六个小爷,外带一个孟昭也过来了,叶大太太便对叶景尔招招手道:“好孩子,今天给你过生日,跟我一起坐。” 叶景尔低着头向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叶老太太拉住他的手,携他一起坐下来。又笑着道:“你们也坐吧。” 叶大太太带着叶芙在左手第一席坐下来,叶二太太带着叶薇坐了右手第一席,杨婉真,章雨柔坐了叶大太太下首,叶茜和叶荞则坐在叶二太太下首。再往下才是爷们坐的,叶景怡和孟昭,叶景霰和叶景祀,最后是叶景伍和叶景陆。 虽没有伶人弹唱,但有叶景祀在席,就从来没有冷场之说,叶景怡也跟着凑趣,说了外头许多趣事,把众人逗的哈哈大笑。叶景祀又起身从叶大太太起,给席上女眷们倒酒劝杯,如此还不算,直接把叶景尔从上席拉下来,他们兄弟几个轮流灌酒。 叶景尔酒量一般,如何经得起,但又推不过,也只能得喝了。倒是叶景怡旁边道:“老二酒量不好,也别灌太多了。” 叶景祀笑着道:“醉了就睡觉,一家人吃饭,谁还会笑话不成。” “你呀,等你生日时,就小心些吧。”叶景怡忍不住笑着说。 叶景祀马上道:“我年龄还小呢,祖母不准我喝酒。” 如此一说,席上众人都笑了。叶茜也嗖着笑,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叶景祀就是没有公主娘,就他这样的性子,在叶家孙子受宠也是理所当然。 叶景尔被拉住死灌了一通,本来酒量就不好,此时真有些坚持不住,脸气上头,脸涨的通红,也十分想上厕所。趁着叶景祀席间讲笑话的功夫,叶景尔便起身想去方便,身边的青朵和翠果立即跟上。 叶景怡看他有些站不稳,便对孟昭身边的流云道:“带二爷去院里洗脸更衣。” 有外客在时摆酒席肯定要收拾下处出来,为了是上厕所后洗脸更衣,也算是中场休息之地。自家摆酒宴就完全没必要了,谁要更衣休息直接回自己屋里就好。叶景尔住在二门处,一来一回太麻烦,梧桐书院就在后花园前头,让叶景尔过去歇歇醒醒酒,就方便多了。 今天跟他出来的是妙笔和丹青,正式开了脸的通房,不好让她们去侍候这种贴身的事。倒是孟昭带出来的流云虽然是大丫头仍然是丫头,再加上行事妥当,派她过去倒也合适。 “是。”流云低头应一声,两步赶上叶景尔,带着众人去了。 席上吃酒玩乐,叶茜和叶荞也回屋换了衣服。过来时叶景尔也回来了,洗脸更衣之后脸色也显得好了许多,只在叶老太太身边坐着。叶老太太看他确实不能了,也不让众人灌他。 没一会叶老太太也回屋更衣,叶景祀最受不了的冷清,看不能再喝酒,便提议要轮流说笑话。自己先说了一个,然后又让叶景尔说。 叶景尔哪里有叶景祀的口才,连连摆手说不行,叶景祀如何会同意,起身就去拉他。就只听“叮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叶景尔怀里掉出来,落到地板上。 公子小姐身上常有荷包、香袋之类的东西,从怀里拉掉东西不奇怪。但这一声响的太清脆,倒像是金属物品。青朵上前捡起来,是只蝴蝶玉钗,非常精致,尤其是前头两根胡须会动,更显得栩栩如生。 心中奇怪这东西从何而来,连忙要收起来,叶大太太眼尖认,起身离席上前从青朵手里把玉钗抢了过来,随后一脸惊讶地道:“噫,这不是章姑娘的吗,去年亲自画了图样送出去,打了两只,戴了许久呢。” 席间正在玩笑,本还没人留意,但叶大太太如此动静,都尖叫起来了,席上众人都愣住了。神情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章雨柔的珠钗在叶景怡怀里那是提前秀恩爱,要是在叶景尔怀里,未来嫂子和小叔子那就是丑闻了。 章雨柔脸色顿时变了,却是没动,她身边丫头上前看了看道:“这不是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的一对玉蝴蝶还在屋里呢。” 叶大太太如何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叶景尔私藏章雨柔的东西,不管章雨柔好坏,此时她就是全身张满嘴也说不清,阴阳怪气地道:“真在屋里吗,我怎么看着就是呢。” 章雨柔脸上浮起几分薄怒,直看着叶大太太,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吩咐身边丫头道:“回屋把玉钗拿过来。” 丫头转身去了,席间气氛却是彻底冷了下来,当事人叶景祀整个人傻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很想辩解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叶景怡神色凝重,却没有不悦之色,只是看目光转向叶大太太时显得十分深沉。下头兄弟中叶景祀虽然活泼,年龄毕竟小了点,男女之事也不太懂,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孟昭是外人,此时更没有插嘴的份,更沉默了。 叶二太太和姑娘们对这样的变故也明显怔了一下,尤其是叶二太太还是叶景尔的嫡母,脸色多少有几分难看。因为叶老太太还没到,此进也不好开审叶景祀。 叶茜不自觉得的看向杨婉真,杨婉真就在章雨柔身边,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担忧,神情却是绷得紧紧的。再转头看向孟昭身边的流云,神情还算自然,眸子里却是显得十分紧张。 不等丫头拿来玉蝴蝶,叶老太太就过来了,她刚在屋里歇下,丫头过来禀告时把她吓坏了,赶紧穿了衣服过来。叶大太太看到叶老太太过来,脸上更是幸灾乐祸,紧握着钗柄拿给叶老太太看,道:“老太太快看,章姑娘的头钗怎么在二爷身上了。” “不,不是的……”叶景尔憋的脸都青了,挥手叫喊着,他本来就没有应变能力,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手忙脚乱,出了这样的状况更不知道是好。想解释却又担心说的更错,直直对着叶老太太跪了下来,只是一脸惊慌的道:“祖母,不是这样的,这……这跟章姑娘无关……” “无关?那这个又要如何解释?”叶大太太咄咄逼人的说着。 叶景祀刚想开口,章雨柔突然转头看向翠果和青朵道:“你们是侍候二爷的人,二爷的穿戴都是你们管的,这钗是如何来的?” 翠果和青朵早就傻了眼,跟着跪了下来。侍候爷们穿衣是她们份内的事,但她们真不知道叶景尔身上有这根钗子,要是知道肯定会悄悄报与叶二太太。 刚想要开口辩解,就听杨婉真身边的丫头突然小声道:“这钗,这钗……不是姑娘丢的那个的吗。” 众人的目光瞬间看向杨婉真,叶大太太也怔住了,本来是想拿住章雨柔的,没想到杨婉真跳出来了,脸色难看的好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叶老太太脸色却是好转许多,看向杨婉真道:“你说,这怎么回事?” 杨婉真脸色苍白地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好像有些站不稳的模样,抖嗦着道:“回禀老太太……我……我看到章姐姐的蝴蝶喜欢,上个月生日的时候便让婆子去金铺,也依着样子打造了一对。没想到戴了两天,就丢了一只……” 正说着章雨柔的丫头回来,拿回一个锦盒,打开正是两只玉蝴蝶。叶老太太顿时大松口气,又看向杨婉真的丫头道:“把你家姑娘的玉蝴蝶也拿过来。” 小丫头听令去了,杨婉真脸色显得苍白,章雨柔也扭头看向她,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怒意,却显得十分不善。叶大太太本以为是拿住章雨柔了,没想到竟然是杨婉真,顿时没了言语,退到旁边不敢再说话。其他人也被这样的神转折吓了一大跳,不过多少也松了口气,表哥表妹虽然也不是什么事,总比嫂子与小叔子好的多。 没一会小丫头过来,同样的锦盒,却只有一只玉蝴蝶。叶老太太把叶大太太手里那只拿出来,四只放在一起,虽然模样差不多,也是同家店出来的,只是工匠手艺不同,再加上杨婉真那对用玉材料明显要次上一档,单看比较难分辩,放一起就容易多了。 “果然是杨姑娘的。”叶老太太说着,虽然不担心了,脸色却是十分难看,直瞪向杨婉真。叶大太太如何进的门她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杨婉真又来这一手,真以为国公府的儿子们随便杨家人算计呢。 杨婉真哭着跪下来道:“老太太明察,我真的不知道……” 叶大太太道:“这两对蝴蝶如此相像,也就是拿在一起对比时能分辨出来。也许二爷就以为是章姑娘的呢,这才收在身边……” 众人脸色再次微妙起来,就连叶老太太也被噎了一下。一直跪着的叶景尔却是突然叫了起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叶老太太看着叶景尔,本来因忽略他还挺内疚,看叶景尔如此的脾气,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心里也有些来气,道:“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说清楚啊!”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派丫头偷了杨姑娘的蝴蝶。”叶景尔慌乱的说着,蝴蝶为何在他身上,他已经没时间去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全章雨柔,小叔子暗恋嫂子绝对会伤害章雨柔,这种传闻是绝对不行的。低头道:“是我心中喜欢杨姑娘,才……这么做的。” ☆、43 一波三折的神展开剧情让所有人都有些傻眼,散场的时候叶老太太脸色都是青的,把叶二太太留下,又派人到前头去叫叶老太爷和叶二老爷。叶大太太带着叶芙,杨婉真回前头院里,章雨柔和叶二太太扶着叶老太太回正房,其他的爷们和姑娘们都老实的退散,各回各屋,退下时连声咳嗽声都不闻。 因为接下来要讨论叶景尔的婚事,章雨柔把叶老太太扶回屋里就退下了。从叶老太太屋里退出来,章雨柔脸上的怒气几乎有些收不住,回到自己院里,两个大丫头就跪下来哭着道:“都是奴婢的错,没有保管好姑娘的首饰。” 本来她们都以为一对玉蝴蝶在屋里好好收着,结果回屋找的时候只找到了一个,两个丫头当时就吓坏了。正着急的时候,杨婉真丫头的拿着盒子来了,里头正是另一只玉蝴蝶。 章雨柔面沉如水,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大丫头,好一会才温声道:“说起来你们年龄也不小了,侍候我这些年,我也没有其他赏赐的,就许你们父母给你们寻夫婿,也算全了主仆的情谊。” 两个丫头如同雷劈一般,顿时大哭起来,其中突然想了起来,急切的说着:“肯定是流云,前几天她带着妹妹到屋里坐着说话,因为平日里常来走动,并不防备她……” “若是你们经心些,丢的当天就能发觉,何故到今日。”章雨柔说着,有几分自嘲的道:“二太太说的是,我待你们实在太宽了,贴身首饰都能拿被走,以后还有什么不会丢的。” 两个丫头哭泣求饶还想再说,章雨柔就道:“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你们就各自去吧,你们的父母家人都在府里当差,寻个可心的女婿也不是难事。” 说完这话章雨柔便挥挥手,轻轻叹口气,能中别人的暗算,也是自己太大意了。总以为叶大太太蠢,家里已经是铁桶一般,现在看来她真错了。 两个丫头再不想出去,也晓得章雨柔主意已定,只能抹着泪起身。犯了这样的大错,章雨柔还能许她们自寻夫婿出嫁,也是主人家厚道。 晚饭时节婆子到姑娘屋里传话,各人屋里传饭,晚上请安也不必去了。叶茜和叶荞也不敢去打听,只在自己屋里坐着,房门都不出。 媳妇传来晚饭,丫头们侍候着叶茜和叶荞们吃了。丫头们轮着去吃饭的功夫,叶荞忍了一个下午,这才小声对叶茜道:“真是想不到啊……” 本以为只是杨婉真对孟昭有意思,没想到叶景尔竟然也对杨婉真有意思,再加上最初又扯上章雨柔,这八卦足够下人说上好几个月的。 叶茜听得摇摇头,因无旁人在,这才悄声对叶荞道:“你别乱说,此事是杨姑娘一手安排,她到梧桐书院去根本就不是对孟大爷有意,她是跟流云密谋。” 叶荞顿时傻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叶茜道:“你……怎么这么说?” “这是个计中计的连环套,杨姑娘先跟大太太说,二爷喜欢章姑娘,她有办法把这事捅开,大太太那样讨厌大爷和章姑娘,自然乐见其成,要是能把这门亲事婚事毁了,大太太会更高兴;杨姑娘再转头跟流云说,大太太不喜欢章姑娘当儿媳妇,想把章姑娘换掉,需要她配合,事成之后流云自然就能成为通房了。”叶茜说着,顿了一下轻轻叹道:“这些都是骗她们的,杨姑娘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所有人都以为二爷对她有意,以谋当叶二奶奶。” 叶荞没看出来并不奇怪,年龄小,跟着叶老太太住也没见过什么宅斗、计谋之类的。杨婉真布局仔细,行事严密,别说叶荞看不出来,叶老太太都未必看得出来。她能看出来,也是因为上辈出入侯门公府后宅次数多了,明争暗斗见过不少,这才能猜出几分来。 看章雨柔的反应,估计也是猜出来了。还有叶二太太,一直一言不发,其实进府这么久了,叶茜唯一看不懂的就是叶二太太,只能说是水太深。 叶荞听得更是傻眼了,语气中透着不可思议道:“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二爷对章姑娘有意,上次杨姑娘生日宴上就能看出来了,大太太和杨姑娘知道并不奇怪。至于流云,流云原是大爷屋里的大丫头,那样的体贴周全,跟章姑娘屋里的丫头肯定关系好,趁着章姑娘不在屋里时,到屋里说说话,顺手摸点东西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叶茜说着。 叶荞捂着嘴,只怕自己声音大了让别人听到,不可思议的道:“二爷真的对章姑娘……”那可是他嫂子啊,小叔子对嫂子有想法,这是天大的丑闻。 叶茜点点头,却不好跟叶荞解释,男女之间有没有情,不是凭嘴说的,暧昧更像是一种感觉。偶尔一句话,一个神情一个动作,就能把男女之间的真实关系表露出来。叶荞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到杨婉真的年龄,自然也就能明白。 “天呢,竟然是这样……”叶荞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个信息,不管是杨婉真中意孟昭,还是景尔中意杨婉真,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是男未婚女未嫁,也许以后真能成其好事。章雨柔可是定了亲的,定亲对象还是叶景怡。 叶茜点点头,随手倒了两碗茶,一杯递给叶荞,一杯自己慢慢喝着。 叶荞想了一会有几分明白了,道:“杨姑娘既然早有谋划,肯定打了一模一样的玉蝴蝶,等到流云把章姑娘偷过来,她再趁着说话的时候悄悄的换掉。不过那玉蝴蝶怎么到二爷身上的呢,二爷又怎么可能会承认?” “二爷过生日肯定要喝酒,他都是成年男子了,房舍在二门处,大爷必然会把屋子借给他当下处,上厕所,洗脸更衣,二爷喝的半醉不醒,流云趁着侍候的时候,悄悄塞东西进他怀里也是有可能的。”叶茜说着,从常理上推测这个情节肯定可以,想了想又道:“至于二爷为什么会承认……由不得他不承认。” 从爷们身上掉出来姑娘的东西,可以说是丫头陷害,就像章雨柔开始就想审丫头们,把流云挖出来。杨婉真的丫头马上打口打断,不等开审,马上把剧情继续神展开,以转移注意力。 大太太那样怒声呵斥,就是想咬定钗是章雨柔的,以此给章雨柔定罪。就是定不了罪,只要她一口咬定要折腾,就是审丫头把流云挖出来办了,事闹大了也压不住。最重要的是叶景尔的种种表现,有心人只怕也看在眼里,小叔子与嫂子,这种桃色新闻太难听了。 要是叶景尔十分痴心与章雨柔,肯定不愿意章雨柔被这种闲话困住,就像今天这样也不说其他的,直接说派丫头去偷的,自己是里掉里头了,但彻底把章雨柔洗干净了。 就是叶景尔没那么痴心,还有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在,章雨柔和叶景怡是二老最看中的,就是一双眼珠子。为了给章雨柔解这个困局,那就不如让叶景尔钟情杨婉真,反正叶景尔怀里拿的蝴蝶钗确实是杨婉真的,这样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尤其是叶大太太的嘴。 叶荞听得有几分咋舌,好一会才道:“那杨姑娘是连叶大太太都算计在内了。” 看叶大太太今天看到玉蝴蝶的表现,好像排练好的似的,要真是突发事件,叶大太太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反应速度。不过后来的神展开,叶大太太一样傻眼了。 “可不是。”叶茜叹口气说着,道:“杨姑娘这回是破釜沉舟了,连姑妈都算计在内,不成功就成仁。” 想想年后几次见杨婉真的神情,估计杨家给她下最后通牒了,她便干脆豁出去赌一把,此事之后,不管怎么处理,杨婉真都不可能再住在国公府。 “杨姑娘如此的谋算,不过是想当二爷的正室……”叶荞说着,神情还是有几分不可思议,叶景尔在国公府是三不靠,嫡母不管,生母己亡,祖父祖母也忽视。自己又无能,出息是肯定没有的。在她看来,叶景尔这种条件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谋算。 “杨姑娘父亲是白身,凭着国公府的出身,二爷怎么也能捐官。以后国公府三房人分家,二房得的肯定不会少,二房无嫡子,自然以长子为尊。”叶茜笑着说,叶荞只看到了叶景尔本人,自然觉得条件不好,但国公府的底子太厚,这样的根基在,叶景尔就是啥都不做,也比一般人强得多。更何况男人好不好,最后是由杨家来决定的。 叶荞听得摇摇头,她还是觉得与其嫁个像叶景尔这种侯门公府出来的废物庶子,真不如嫁个平常人家比较长进的男人。女子要是跟丈夫过一辈子的,像叶景尔那种恨不得让人踢一脚的,这一辈子过着也难受啊。道:“就是如此算计了,府里爷们的婚事总要老太爷和老太太说了算,老太太那样看不上大太太,如何会同意孙子娶杨姑娘。就是今天的事闹起来,难道还真能同意了婚事?” 叶景尔在府里并没有发言权,不可能他喜欢谁就给他娶谁。只要说叶老太爷说一句不愿意,把杨婉真送走,叶大太太又能怎么样。 “所以才说这是破釜沉舟的赌一把。”叶茜说着,又道:“而且你算算家里的爷们,大爷自是不必说,杨姑娘别说谋算着当正室,就是当妾室她也插不进来。三爷和四爷是住公主府,平常根本就见不着。下头五爷和六爷年龄还小不说,都是跟着生母的,下手不容易。” “唉。”叶荞叹口气,却是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出嫁衣,杨姑娘看着那样的聪明机伶,何必非得高嫁到这里。看看叶大太太,就是嫁进来了,还不是上下不待见,连个体面的管家媳妇都不如。” 叶茜听得不禁笑了,也是叶荞的小姑娘爱强的性子所致,又为杨婉真叹气道:“父亲打小就真心疼爱我们,几年之后回家肯定会好好给我们张罗亲事,我们能随心所欲些,说到底还是仗着父亲疼爱。杨姑娘只怕也是身不由己,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离了娘家,到外头把自己给嫁了。就是她真有这个本事,没有父母之命,哪个正经男子会要她。” “也是,杨姑娘也是命苦的。”叶荞听得也感伤起来,不禁道:“如此的算计,杨姑娘真能如愿吗?” “谁知道呢,全凭老太爷的主意。”叶茜说着,要是从她上辈子知道的结婚果推测,杨婉真应该是没嫁过来。若只是分析现在的形势,就不太好说了。尤其是叶二太太,高门大户出身,又管家多年的当家太太,不可能看不出杨婉真的手段。叶景尔的婚事,她的意见会很重要。 叶荞忍不住道:“若是不能成,杨姑娘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破不立,谁能晓得将来的事。”叶茜说着,话语一转道:“不过我觉得最厉害的是流云,还真是看走眼,以前只觉这丫头心大,没想到竟然如此大。” 这真是个人才,主母让她当通房,就有心张罗想换个主母。这亏得还是个女儿家,投胎成家生子丫头,这要是男人当了官员,看皇帝不顺眼,只怕还敢张罗着换皇帝。 ----------- 次日早饭之后叶景尔挨打了,在外书房里叶老太爷盯着男仆打的,四十板子,男仆下手很有分寸,伤筋动骨不至于,皮肉之伤是肯定的。派丫头去偷表妹的首饰贴身带着,只凭这一条叶景尔挨这顿都不会亏。这还是叶老太太劝着,说昨天是叶景尔生辰,不好打他,叶老太爷便放到今天早上。 同时叶老太爷直接下令,让杨婉真马上搬离国公府,叶大太太还想辩几句。结果叶大太太刚开口说一句话,叶老太爷就指着她骂,让她一起滚。叶大太太顿时焉了,进门这么久,虽然被歧视,但挨叶老太爷骂这还是头一回。 叶茜和叶荞作为妹妹,肯定要去看看叶景尔,章雨柔此时则需要回避。中午饭后就让婆子套车过去。刚进到拱门里,就听到东厢房里传来叶二太太的声道:“爷们的东西都是你们打理的,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自然是你们的不是。本以为你们是仔细的人,谁想到竟然犯下这样的错,我若是不处罚降罪,难道还能由着你们这样错下去。” 叶茜和叶荞听得如此,也不好进去,便站住脚步。只听屋里传来翠果和青朵的哭泣求饶声,她们都已经是破了身的人,要是因错被赶出肯定没有补偿,将来嫁人都会很困难。 叶景尔虚弱地道:“太太息怒,这都是我的错,与两位姐姐无关,她们平常侍候的非常周全。今次……都是我的错,太太要骂就骂我好了。” “功不抵过,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是三等粗使,只能在茶房,打扫处侍候,爷们身边的细致的活计另挑妥贴人过来。”叶二太太怒声说着。 翠果和青朵先是一怔,随后就明白过来,赶紧磕头谢恩。此事闹的太大,要是不处罚显得叶二太太徇私。要是直接赶出去,那肯定就回不来了,现在只是贬成粗使,凭着她们的资历,以及叶景尔的性格,以后肯定还能杀回来。 叶二太太料理完毕,起身出门,叶茜和叶荞便赶紧上前去,看到叶二太太便上前行礼。叶二太太笑叹道:“难为你们有心,晓得过来看看。”这也是实话,别说叶芙,叶薇这个同父妹妹都没过来瞧瞧。 叶茜笑着道:“都是我们应该的。” “唉,你们二哥也是糊涂……”叶二太太叹口气,又道:“还连累到人家杨姑娘,现在也不能在家里住下去,真是愧疚。” 叶茜听得心念一动,这个话题却不好接,便只是微笑己对。 叶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走了,叶茜和叶荞进到东厢房,叶景尔正在床上躺着,看到叶茜和叶荞进来,神情也显得十分欢喜,连忙让丫头倒茶。 “我们过来瞧瞧哥哥。”叶荞说着,看叶景尔的神情多少有几分同情,叶景尔是没有本事,也没有啥能耐,但这个人本身并不坏。都被打成这样了,刚才还给两个丫头求情,也是知道怜下。 叶景尔硬挤出笑脸来,道:“下人有分寸,不碍事,都是皮肉伤。” 丫头端茶上来,叶茜和叶荞也要走了,叶景尔被打成这样,肯定要好好休息,就是想说话也没精神。坐车回到叶老太太院里,悄声问了门口的丫头,叶茜和叶荞这才进到正房里。叶老太太正在里间榻上坐着,小丫头捶着腿,章雨柔在旁边做针线。 “我和姐姐去瞧了二哥,看二哥还能说能笑,肯定是没大碍,两天也就好了。”叶荞上前笑着说。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她已经派人去看过,确实没大碍,又道:“你们也坐吧。” 叶茜和叶荞在旁边椅子刚坐下来,就有丫头传话道:“杨姑娘来辞老太太。” 叶老太太脸色瞬时难看起来,虽然叶景尔说是他派人偷的,都是他的错与杨婉真无关。但想想叶大太太的德性,叶老太太对杨婉真难有好脸色,竟然有胆子算计章雨柔,想起来昨天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章雨柔看叶老太太不吭声,便笑道:“刚才老太太还说杨姑娘是被连累的呢,老太太想想,二哥常年在二门处,除了早晚请安外,杨姑娘就是有心也见不着二哥。” 叶老太太叹口气,挥挥道:“请进来吧。” 小丫头打起帘子,杨婉真进到里间,眼圈红肿一片,只是一个晚上虽然不会马上瘦下来,却显得憔悴不堪。低着头走到叶老太太跟前,跪下来磕头道:“感谢老太太教养大恩。”说话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叶老太太本就是心慈之人,看杨婉真如此,也不禁有几分心软,道:“快起来,此事也是你受委屈了,你在府里这几年,行事规矩,办事大方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杨家太让人恶心,叶景尔再中意,与杨嫁结亲却是万万不可。 小丫头扶着起来,杨婉真的泪却是止不住,叶茜旁边看着既怜悯又感慨,这都是命,女儿的命,由天不由人啊。 章雨柔站起身来,上前扶住杨婉真,叹气地道:“妹妹快别哭了。” 说着就问杨婉真身边的丫头:“东西收拾齐全了吗。” 小丫头道:“都齐全了。” 叶茜和叶荞也跟着站起身来,劝了杨婉真两句,叶老太太就道:“你们姐妹一场,都去送送吧。”要是把杨家和叶大太太抛开,杨婉真倒是真不错,叶景尔本就是庶出,也没什么才能,脾气又是那样,这门亲事倒也做的。只是叶大太太恶心她这些年,又有最近这一出,绝对不再娶杨家女进门。 “是。”姑娘们答应着。 章雨柔扶着杨婉真出门,叶茜和叶荞稍慢一步,送到叶老太太院门口。章雨柔就道:“我去杨姑娘屋里看看,咐咐他们准备车驾,妹妹们先回去吧。” 叶茜和叶荞心里明白,上前与杨婉真道别两句,看着章雨柔和杨婉真出门去了,这才转身回来。因无旁人在,叶荞不由得小声道:“杨姐姐失算了。” 把叶大太太都得罪了,婚事也没谋到被送回杨家,杨婉真回家之后的日子可以想像。看杨婉真那样的憔悴,她倒是希望杨婉真能谋到亲事了。叶景尔那样的无能配杨婉真这样的人才,还是杨婉真吃大亏了。 “现在说还早呢,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气头上,肯定会先把她送回去,等风头过去,处置了叶大太太,才会慢慢计较。”叶茜低声说着,叶大太太都有心想拉下章雨柔,这个家只怕她不好呆了。 ☆、44 章雨柔和杨婉真从角门进到叶大太太的院子,此时院中也是乱成一团。昨天中午散席之后,叶二太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人事调动,把叶大太太院里所有的丫头婆子全部换掉了,包括叶大太太的陪房全部换下去当了粗使。 虽然不受待见,叶大太太一直是太太待遇,院里使唤的人也不少。昨晚先换了院里全婆子们,今天早上是丫头,有几个丫头跪着痛哭,结果被管事媳妇们派婆子们按住拉走了。叶大太太心虚,不敢找叶二太太理论,却是指着管事媳妇大骂,没人理会她,叶大太太骂了一会也无可奈何。 没惊动其他人,章雨柔跟着杨婉真进到小跨院里,箱笼已经搬出来,一箱一箱整理妥当。因下人都换掉了,院里只有杨婉真从杨家带来的两个小丫头,小丫头打起帘子,杨婉真让着章雨柔进屋里。因为还没搬走的关系,屋里帐幔摆设都还在,屋里虽然有些冷清还不至于空荡荡的一片。 章雨柔在中间厅里坐下来,杨婉真本想倒茶,结果端起茶壶却是空的,苦笑着道:“要委屈姐姐了。” “这些年你在府里,我自觉得对得起你。”章雨柔缓缓说着,直视着杨婉真。 瓜子脸,皓齿明眸,身量纤长,银白素缎,白绫棉裙,即使哭的眼圈红肿,看着憔悴不堪,却又带着股坚韧刚强。她跟杨婉真并不是多熟,她跟着叶老太太,杨婉真跟着叶大太太。但从小到一处,早晚见面,脾气性情多少是知道的。 叶老太太也无数次说过,杨婉真很好,只是家世不太好,又是叶大太太的侄女,有时候就是想疼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疼才好。要不是杨婉真的小丫头,插嘴插的太是时候,又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钗拿出来,她都没往杨婉真身上想。 “是我对不起姐姐。”杨婉真低头说着,顿了一下苦笑着道:“大太太和流云想暗算你是真的,我利用了她们,但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你可知道,只要当时二爷说一句那钗是我的……”章雨柔说着。 “这么多年了,姐姐还不知道二爷的脾气吗,他怎么会害你。就是我……也说是派丫头偷的,不忍败坏我的名声。”杨婉真苦笑着说着,章雨柔这样聪慧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叶景尔的性情,只是嫂子与小叔子,这个风险太大,一丁点错都不能出。 “流云自觉得老太太疼她,国公府待下人一直又甚宽,便觉得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所以才会挺而走险。”章雨柔说着,顿了一下看向杨婉真道:“至于大太太有多少斤两我很清楚。” 叶大太太最大梦想就是搞掉叶景怡,让叶景陆承爵得到国公府。但这真的是梦想,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的想法,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这也是当初叶老太爷让她进门当正室的原因之一,聪明人带来的危害远远比笨蛋多。 “是流云先来找大太太的,大太太再不受待见,也总是大爷的继母。”杨婉真说着,流云想当通房找叶老太太已经不中用,叶二太太是婶娘,肯定不会管这样的闲事。唯一可以寻的就是叶大太太,继母有一定的发言权,而且极端看章雨柔不顺眼,两个人是一拍即合。 “然后你就顺水推舟想出这么一个计中计,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章雨柔冷笑着说,看向杨婉真道:“流云就算了,叶大太太总是你姑妈,这些年待你算不错。” “家里让我给大爷当妾室,再不然就送到的高门大户里当妾。”杨婉真说着,杨家已经有这个想法,叶家不行,肯定会换其他家,京城这么多高门大户,嫁不进去总能送进来。轻轻笑了起来,却比哭还难看,道:“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无路可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太太对我恩情我都记得,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很想报答,但我绝不后悔现在做的事。” 章雨柔听得有几分动容,她知道杨家穷,但没想到杨家竟然如此心狠,好歹曾上也是官宦人家竟然让女儿去当妾。道:“就算你如此算计,二爷的婚事,不可能因为他的喜欢而定,叶家不想再与杨家结亲,折腾这些都是白搭。” 杨婉真抬头看向章雨柔道:“姐姐不觉得自己身处险地吗?” 章雨柔看向杨婉真,道:“此话怎讲?” “大太太是不足为患,但二爷呢。我承认二爷是个好人,他无害姐姐之心,但是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把心事表露无疑。连大太太都能晓得,假以时日更何况是别人。”杨婉真缓缓说着,又道:“以国公府的门第,老太太的眼光,我相信一定会给二爷寻个门当户对大家小姐。有可能是安安静静,也有可能泼辣成性,再或者才智超群,这都有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种,自己的枕边人心里想的谁,肯定都会知道。那时候这位二奶奶会怎么做,就是姐姐你只怕也是料不到。” 章雨柔默然,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叶景尔会带给她的伤害,但要怎么办也是无解。叶景尔再不受宠总是叶老太爷的亲孙子,叶老太爷会为她处置儿媳妇,很难为她处置孙儿。叶景尔本身也不坏,也不是有什么妄想非得跟她有一段之类的,只是这种情愫本身足够害死她了。 现在还好说些,她想躲叶景尔总能躲的开,但将来娶了亲,她肯定躲不开叶二奶奶。到时候会不会再闹出什么风波,她是无法预料。至于分家,叶景尔根本就没有自立的本事,叶老太爷不可能这样把他丢出国公府。 “看看大太太,二太太吩咐一句换下人,就从上到下都换了,大太太还是生儿育女的了,仍然是随意摆弄,这就是娘家无人撑腰的结果。”杨婉真有几分感慨的说着,又道:“我若是嫁进来,也是任由姐姐捏圆挫扁。” “连自己姑妈都能坑了,我可是不敢小看你。”章雨柔说着。 “说我坑大太太也不尽然,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任由流云和大太太坑了姐姐,只怕就不只是换下人,而是直接发回老家,永不得进京。”杨婉真说着,又道:“姐姐说不敢小看我,但我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娘家人有出息,让二爷上进奋发。至于将来子嗣,那是许多年以后的事,老太爷和老太太百年之后各自分家过活,谁还能管得了谁。” “你跟我说这些,不外乎是想我不阻止此事。但你可知,老太太对大太太成见己深,若是再给孙儿娶了她的侄女,让你们姑侄联手,岂不是要搅的家无宁日。”章雨柔说着。 “只凭这回事大太太就能恨我入骨,而且我在府里这些年,难道姐姐以为我是个蠢人,连个轻重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抬头挺胸做人,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平安安。娘家这样,丈夫如此都无力改变。只求以后有了儿子,能好好教他,那才是我的前程。至于其他的,我何必去折腾,就像大太太那样,只把自己折腾的越来越惨。”杨婉真说着,看向章雨柔道:“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对姐姐最好的一点,我要是嫁进来,二爷绝对不会给姐姐惹一点麻烦。” “我倒是信你有这个本事,但你总不能拿这个理由去说服老太太。”章雨柔笑了起来,看向杨婉真道:“老太太连二爷的心意都不晓得,老太爷更是火暴脾气,见不得这些藏头露首的事,就是二爷对不住你,想娶你当补偿,婚姻之事他也做不得主。” 杨婉真听得低下头来,苦笑着道:“这本就是我无计可施之后的法子,不然再过两年家去了,任由父母做主送到高门大户里做妾,与其以后生不如死,不如现在全力一搏。” 章雨柔听得默然一会,起身道:“二爷婚事总要有老太爷做主,只看你的造化。” 杨婉真也跟着站起身来,送章雨柔到门口,低声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没害你。” 章雨柔默然听着,跨步出门去,出了小院门,本想从角门回去。正巧的叶大太太从正房出来,扭头看到章雨柔,本来阴着的脸顿时狰狞起来,快步走过来就要扑向章雨柔,门口站着的婆子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 叶大太太被婆子拉着,虽无法上前却是指着章雨柔,道:“我是老大的继母,叶家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还有你与二爷做的那些丑事,我都给你们抖出去,我看你怎么进国公府的大门。” 章雨柔眼睛眯了起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叶大太太,看来只是更换下人,把叶大太太关在院里还是远远不够的。她从来就没当叶大太太是回事过,结果这次她差点栽了一个大跟头,不能等事情来了再去收拾,很多事情要提前防备才是。 叶大太太被章雨柔看的心虚起来,叫骂着道:“不要以为老太太疼你,有老太太给你撑腰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我让你生不如死!!” 章雨柔神色淡然的对婆子们道:“好好侍候太太。” 说完转身回去。 -------------------- 接连一个月大房都不太平,杨婉真搬走,下人全部更换,本来跟叶大太太住在一起的叶景陆也搬到了前头书房,就在叶老太爷书房旁边。叶大太太则生病了,早晚请安一概罢免不说,前后门全部关闭,连叶芙和叶景陆都不准去探望,让叶大太太安心养病。 如此病了大半个月,叶老太爷终于开口说,叶大太太病好可以出门了。结果没两天叶老太太身体不适,派人到庙里算卦,去说老太太是冲撞了什么,需要小辈跪经祈福。叶老太爷直接下令让叶大太太到水仙庵去敲经为叶老太太祈福。 水仙庵和普光寺都是国公府修造的,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离的相当近,是京城人口老去后,送灵回乡的停灵之处。灵柩停放普光寺,道场也在那里住,地方显得十分宽敞。水仙庵则是给女眷们准备的住处,就显得寒颤许多,有一主持总管,还有几个小尼姑。 叶大太太因丧曾经去过几次,知道那里寒苦,叶老太爷只说让她去祈福又没说多久,十天半月就罢了,要是长年累月她可要怎么活。向叶大老爷哭诉,叶大太爷看到她就走开了,叶芙和叶景陆则根本见不着,又想拿绳子上吊,结果婆子都不理她。 叶二太太派过来的管事婆子直接道:“太太想死,到了水仙庵里多少死不得,何必在这里死了连累我们。太太放心,到了庵里,原来侍候您的人都回来了,定然能把您侍候的妥妥贴贴。” 如此折腾了一天,次日早上几辆马车把人和东西全部带走了。叶大老爷没事人似的,他无视这个老婆许久了,倒是杨家有人过来,叶二太太只派管事的打发,婆婆病了,儿媳妇给婆婆祈福颂经,就是说破天去,也不能说叶家不对。 叶芙和叶景陆担心母亲,尤其是叶芙几乎是伏在叶老太太膝上痛哭,叶老太太素来心软,不由得细心安慰叶芙,还让姐妹们跟着劝着。章雨柔不好劝,叶芙平常就狂妄的没边了,目中无人许久,叶薇对此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叶茜和叶荞虽然不至于趁机踩叶芙一脚,但也不会真心相劝。 跟连环大戏似的,一出一出的唱下来,叶茜和叶荞只敢看连打听都不敢。又因叶芙总是拉着叶景陆去给叶大太太求情,连叶老太太屋里,她们俩也不好过去,中午饭后也没午睡的心情。正值春暖花开之即,趁着时光正好时,便到园子里走走逛逛。 “你说这大姑娘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叶荞忍不住说着,叶芙这几天哭诉,总是说叶老太太偏心,只因为叶大太太呛了章雨柔几句就要打发走叶大太太,实在是偏心过了。 好像应景似的,叶荞话音刚落,就听前头假山亭子上叶芙高声道:“母亲再不好,总是大哥的母亲,姐姐也不要得意过了头,我劝你收着些吧。” “妹妹只觉得几句话不要紧,却不知有时候几句就能害人性格,更能让整个家族名声扫地。老太爷会如此罚太太,也并不是因为我。”章雨柔缓缓说着,声音并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厚重之感,又道:“太太不喜欢我,打我骂我我都无话可说,但何苦置全家人的名声与不顾。这种捕风追影的传闻若是传到外头去,连妹妹你的名声都完了。” “你少给我摆少奶奶的谱,你还没有嫁给大哥呢。”叶芙气冲冲的说着,又道:“口口声声说名声,那天钗子掉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一头撞死表清白啊。” 说完这话叶芙也觉得口不择言的过了,只是话己出口难收回,再者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是想让章雨柔给叶老太太求求情,早些把叶大太太接回来。前两次她好生好气的说,章雨柔是纹丝不动,今天园子里遇上,她本也想好好地说,结果章雨柔又是一通大道理,让她听得火大了才脱口而出。 章雨柔脸上仍然微微笑着,向叶芙道:“我还要去老太太屋里做针线,就不陪妹妹说话。” 说着章雨柔从假山下来,款款去了。 因为离得远,叶茜和叶荞并没有听到章雨柔说了什么,叶芙高声说的那几句倒是听的清清楚楚。姐妹俩对视一眼,对叶芙真是无话可说了。想到叶芙可能还在气头上,若是园子里撞上肯定没好气,便赶紧撤了,有风波的时候还是屋里做针线保险。 下午的课程继续上,叶芙仍然没来,因为叶大太太的事,叶老太太疼惜她,也就随她去了。倒是叶薇最近很想抖起来。她本来是大姑娘,只因为庶出低了叶芙一头,现在叶大太太都被打发到庙里去了,叶芙也就没那么嚣张了。头上没人压着,心情自然舒爽许多。 下课放了学,收拾桌子的功夫,叶薇就笑着问叶茜和叶荞:“五月初就公主的寿辰,妹妹想好送什么了吗?” 叶茜和叶荞都摇摇头,安宁公主生日她们倒是知道,但要送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未出阁的小姑娘送寿礼也就是表达一下心意,应该不会很讲究吧。叶荞便问:“往年姐姐们都是送什么?” “去年章姐姐带着我们绣了一幅画。”叶薇说着,又道:“再往前就是各送各的,或者自己写的字画,或者针线之类,都是聊表与无的东西。今年我就想着我们也想出个花样来,和章姐姐一起做,让公主看了高兴才好。” 叶茜和叶荞都听出这言下之意,这是打算把叶芙踢到一边去。叶荞想想便笑着道:“我们见过什么世面,不如问问老太太,老太太见多识广,肯定有好主意。” 叶茜却是小声道:“今年不同往年,公主未必会办酒席。”太子死了还没一年,万启皇帝还没缓过劲来,安宁公主要是正经过生日,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再怎么样我们也要去磕头庆生的,寿礼也一定要送的。”叶薇说着,看叶茜和叶荞都泼她冷水,心里有些不喜,道:“算了,再说吧。” 叶茜便笑着道:“我们快去老太太屋里吧。” 丫头婆子拥着,三人进到叶老太太屋里,只见叶芙正趴在叶老太太跟前哭着,章雨柔并不在屋里。叶芙这回哭并不是为了叶大太太,而是中午时她那样呛了章雨柔,怕章雨柔向叶老太太告状,便先来哭一哭,是想占得先手之意。 “看姐妹们都来了,再哭就要惹她们笑话了。”叶老太太温声劝慰着叶芙,看在孙子孙女的分上,她本想把叶大太太关一阵子就放出来,结果叶老太爷却说只是关不足够给她长记性,到尼姑庵里念念经,也许能念懂事。 叶芙看姑娘们都来了,便止住了泪,唤丫头进来洗脸。叶老太太笑着让姑娘们坐下,又问今天上课内容,叶薇便欢欢喜喜的跟叶老太太说了起来。 正说的高兴,画眉挑帘子进来,看姑娘们都在屋里神情显得有些犹豫,但事关重大,便上道:“老太太,大爷屋里的妙笔和丹青两位姑娘想见老太太。” “她们?那让她们进来吧,我正想问问大爷的事。”叶老太太说着,妙笔和丹青抬了通房之后就一直管叶景怡屋里的事,有时候也会叫她们过来问话。 画眉答应去了,没一会妙笔和丹青哆嗦着进到屋里,直接跪倒在叶老太太跟前。妙笔手里还有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布偶娃娃,上面贴着生辰八字,娃娃上还扎着刚针。 看到娃娃屋里众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叶老太太脸色都青了,起身把托盘里的娃娃拿起来,上头竟然写着章雨柔的生辰八字,怒道:“这是哪里来的?” 两个通房几乎都要瘫在地上,最后还是妙笔道:“这是房里的宋妈悄悄拿给我们的,早上宋妈到流云姐姐房里说话,隐约看到她床头下面的东西,中午趁着流云姐姐不在屋里便拿了过来。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实在害怕便拿来给老太太瞧。” “流云?”叶老太太一脸震惊,叶茜忙上前扶住叶老太太,和画眉一起扶着叶老太太又坐了下来,给叶老太太抚胸顺气,道:“老太太先消消气。” 画眉连忙端茶上来,叶老太太接过喝了一口,总算没那么惊慌了,坐了好一会才道:“去叫叶二太太和章姑娘过来。” 婆子赶紧去了。叶老太太又低头看看妙笔和丹青道:“起来吧,你们做得好,这种事情绝不能瞒着。” 两人这才哆哆嗦嗦的起来,宋妈把娃娃拿给她们看时,她们真的吓坏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她们虽然是通房,却没有处罚流云的权利,就是院里嬷嬷们也不敢。还是宋妈说这种事情必须上头料理,她们这才赶紧拿了娃娃过来。 ☆、45 章雨柔住的近,来的也快,看到布偶娃娃便派人把流云先捆了。稍停一下叶二太太也来了,看到布偶脸色凝重,道:“流云糊涂,只因没当上通房就要谋害主子,实在是大逆不道,绝不可轻罚。” 叶老太太一脸狐疑的模样,却是没说话。叶茜默然站着,章雨柔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叶荞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肯定不能用真实的罪名处罚流云,但这么一招拿出来,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叶芙和叶薇则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叶芙因心中讨厌章雨柔,便道:“流云姐姐怎么会无故诅咒章姑娘,怕是有人陷害。” 没人搭理她,叶老太太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叶二太太看向章雨柔道:“此事既然是对你的,还是你来料理吧。” 章雨柔拿起布偶,看了看道:“诅咒报应我是从来不信的,但是下人有心要害主子,若是不处罚,如何能服众。把宋妈叫过来,还有房中流云的针线都拿过来,让针线上的人过来对比,看看是不是流云的手艺。” 丫头过去传话,没一会人就来齐了,宋妈简述了发现布偶的过程,针线的人也拿着对比一番,确实是流云的手艺,连流云针线筐里的布料都是娃娃的布料,可谓是证据确凿。 “看来还真没冤枉她。”叶二太太叹气说着。 章雨柔脸色含怒,吩咐屋里的婆子道:“下去传等方面,把管事的婆子、媳妇,连带着大房的大丫头们全部唤来。” 叶二太太也吩咐身边的丫头回房叫人,叹气道:“这些年来我们待她们实在太宽了,竟然能把奴才惯成这样,也是该重罚立威了。” 婆子们去传话,消息也跟着在府里散播开来。等人来齐的功夫,叶芙就道:“章姑娘也别太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多大点事,还要这样兴师动众的折腾,也就是打几下撵出去。总是侍候老太太的丫头……” 叶茜上前扯扯她,不是暗扯,直接是明拉。不是为了叶芙好,而是这种时候得有人阻止叶芙一下。努力回想叶芙的上辈子的结果,应该嫁的还不错,至少不是冯氏那种,或者特别极品的。叶景陆娶的媳妇也是门当户对的,对这一对弟妹,叶景怡还算不错。 叶芙甩开叶茜,刚想再说,叶二太太就笑着道:“二姑娘还小,家务事还不懂,看着你章姐姐料理,也跟着学学。” 叶老太太也对叶芙招招手道:“到我这里坐着,让章姐姐料理吧。” 叶芙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嘴,跟着叶老太太坐下来。 四大总管媳妇,各房管事媳妇,连带着大丫头,乌压压一屋子人把老太太的正厅都快填满,丫头们站位最末排到进门的抱厦那里。 看人到齐了,章雨柔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粉面含威,目沉似水,向前几步走到管事媳妇跟前站定,目光扫视一周,这才轻轻开口道:“流云谋害主子,证据确凿,重打四十大板,送到庄子上,永世不得进京。还有她家中父母,兄弟姐妹不管成婚还是没成婚,全部送到庄子上做苦力,不准他们在一处,分开发落。还有叔伯家人全部撵出去,府中一个不留。但凡有求情的,与他们同罪,想被撵都可以开口。” 站着的仆妇们顿时黄了脸,所谓四十板子送到庄子上,也就是直接取流云性命。只是奴婢的命也是命,主人家要发落打骂都无所谓,闹出人命来有时候都会有些麻烦。国公府就是换一种方式,先打了板子,不给治伤送到庄子上,尤其是女儿家拖不多久就会病死。 如此还不算,直系亲戚全部发放庄子上做苦力,连叔伯都不放过,要撵出府去成为弃奴,没有主人看顾,却又是奴隶之身,出了府日子苦着呢。 其他管事媳妇就算了,因常在叶二太太手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能看懂眼色。偏偏宋禄家的,只因男人是跟着叶大老爷的管事,她才当的管事媳妇。平常也就是管管大房的一些琐事,想着章雨柔将来是大房的儿媳妇,自己肯定有脸面。看旁人不吭声,便上前笑着道:“也不什么大事,章姑娘抬抬手放过他们,也是姑娘的大恩。” “不是什么大事?谋害主子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我刚刚才说哪个求情就撵哪个,你就现样的往上头撞,我若是不发落了你,我将如何立足。”章雨柔脸上薄怒浮了起来,若说刚才只是乌云密布,那现在就是雷电交加了,道:“从下午起你不用来当差,等我一会问明老太太,赶你一家出去。” 宋禄家的顿时傻眼了,直直跪了下来就要哭泣求饶,章雨柔挥挥手,两个婆子上前把宋禄家的拉出去了。管事媳妇脸色更难看,一直以来都是叶二太太管家,虽然行事仔细,但也算宽,能恕的都恕了。 晓得章姑娘是未来的大奶奶,现在跟着叶二太太管些事情,为以后接班做准备,当时还想着章姑娘看着如此腼腆柔弱,未必有叶二太太仔细,可以偷空划懒。没想到章姑娘竟然如此的厉害,还没嫁过来,头一发落人就发落的如此彻底,直接搞死全家。 “这么多年来宽柔待下,没有把你们感恩的心养出来,倒是把你们谋反的心养大了。偷懒,吃酒,乃至打架、赌博,看着你们是多年陈仆,侍候过长辈的人,不伤了你们体面。没想到越发的大胆。几辈子旧人,侍候过长辈,只凭着这些好像做什么都不妨碍。谋害主子性命,如此大罪还敢说没什么大事,那什么算是大事,一把火把这国公府给烧了吗!!”章雨柔声音稍稍提了些,又道:“今天我就杀一儆百给你们长长心,以后这府里不管是谁,不管以前多大的功劳,但凡算计主子,谋害主子,不但自己遭罪,还会连累全家。” 站着的管事媳妇听着多少有些哆嗦,看章雨柔的脾气架式,以后她正式嫁进来了,只怕家里也就要从严了。又有流云的事再前,谁还敢去撞晦气,他们都是身契在府里的,生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叶老太太本来觉得章雨柔罚的有些狠,不过确实这个道理,要是下人们仗着以前的恩典不管做了什么,哭一哭,求一求主人家就开恩,不用付出代价,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就像造反,不管多厚道的皇帝都容不下。便道:“派人给大老爷说一声,我的话,把宋禄一家撵出去,不准他们再进来。” 年后叶景怡十六岁,外头的事务可以料理了,叶大老爷一直都是在家里招猫逗狗,他使唤的人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撵了也就撵了。 让管事媳妇们下去,同时吩咐流云马上发落,其他人三天内离开。都是几代陈仆,总得给人家时间收拾东西,已经发落的够狠,不用再踢上一脚。 “章丫头比我能干,处置的漂亮。”叶二太太赞许的说着,又看向叶老太太道:“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把章丫头教的如此能干。” 章雨柔笑着道:“太太过谦了,我以后还跟太太学着呢。”许多事情叶二太太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必要去做,只是过渡一下,何苦把人都得罪绝了。 丫头重新奉茶上来,就有婆子进来回报:“流云在角门上喊着要大爷,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章雨柔听得笑笑,道:“大爷这个时候该在书房,你跑一趟跟大爷说,只看大爷的意思吧。” 婆子答应着去了。 叶老太太忍不住叹口气,道:“唉,流云那丫头,也是我太疼她了,反倒是误了她……” “哪里能怪老太太,是那丫头贪心太过了。”叶二太太笑着说,当然也是因为国公府待人太宽,流云行事之前只觉得不管她干了什么,凭着侍候叶老太太的功劳最多把她赶出去而己,那就不如赌一把,代价小嘛。 如此一番折腾己将近晚饭时节,叶老太爷外书房回来,章雨柔先回了发落下人的事。叶老太爷听得点点头,道:“如此处理甚好,杀一儆百,看哪个还敢妄动。” 媳妇传饭进来,吃饭请安,众人各自回房。 梳洗睡下了,叶荞这才小声对叶茜道:“真是没看出来,章姐姐竟然如此厉害。”本以为是邻家温和大姐,没想到竟然是山中老虎,实在是走眼了。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后这国公夫人这么好当的。”叶茜笑着说,国公府上下将近千人,章雨柔要是没本事,如何管得了。别说章雨柔,但凡能在高门大户混开的媳妇都有两把刷子,只是祈求上天能公婆和善,丈夫专情,下人温顺,那只能去做梦了。 “还有大姑娘说的公主寿辰,我们要送些什么?”叶荞想想问着,把叶芙踢开跟叶薇一起送肯定不送,叶大太太再不靠谱,哪怕是现在死了,叶芙仍然是嫡出,照样压死叶薇。 叶茜想了想道:“两色针线就好,今年是多事之秋,公主未必会过这个生日。倒是我的生辰近了,你该想想要送我什么了。” “切~~我生日你也就送个荷包,我回送你一个香袋也就够了。”叶荞说着。 -------------- 端午过后,五月初七是叶茜生辰,紧接着五月初九就是安宁公主寿辰。叶老太太喜欢叶茜懂事会说话,虽然不像叶荞生日那样在后花园里摆酒,也是提前说与众人知道,又在自己正房里摆了一桌酒席单请姐妹们。 初六下午叶茜就给叶宗山写了帖子送过去,叶宗山让人捎来两身衣服,一套头面。到了生日当天,早上请安之后,先从叶老太太屋里起,长辈姐姐屋里都得走一遍,当然也顺手收了贺礼。 兄长们都住前头外书房,再加上叶老太太也说了只请姑娘们,便不用过去。唯独梧桐书院离的近,等所有人屋里都逛完了,以叶景怡和孟昭的作息时间此时应该在外书房,叶茜这才过去转一圈应个景。 带着丫头从正门进去,抬头就见孟昭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跟着婆子,一个拿衣服一个书本,一副要到前头的模样。叶茜不自觉得站住脚,虽然为同住在一个府里,除了早晚请安之外,除了上回她寻了借口过来,这还真是头一回再见。 国公府的营养不错,三个月的功夫,孟昭看着己长高了许多,现在快高出她两头了。五官也开始慢慢长开,虽然离青年还早,确实在慢慢成长中。 “今天是姑娘寿辰,给姑娘道喜了。”孟昭拱手笑着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好像等着叶茜上门似的,又回头对丫头们道:“把我给姑娘准备的寿礼拿过来。” “让孟大爷破费了。”叶茜微笑着说,几个月过去她仍然对孟昭没什么好感。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人学习能力真强,举止行态都能学如此快,这样的孟昭拉出去谁敢说他不是大家公子呢。 孟昭笑着道:“哪里说的上破费,不过是几样小玩意,姑娘莫见笑才好。” 说话间丫头取了东西过来,托盘托着,是用整竹根抠出来的一对小篮子,这种东西是市面上常见的,尤其是到庙会的时候,几文钱一个。不过眼前这两个做工明显精致的多,样子也十分好看,估摸着是孟昭给了银子让师傅专门做的,一两银子完全可以搞定。 “我才府里没多久,身无长物,其他东西也想不起来,前几天街上逛时看到这个觉得有趣,就买了两个以庆姑娘寿辰,莫要嫌寒酸了。”孟昭说着,又补充道:“等再过几年,我送姑娘更好的。” “已经让孟大爷破费,哪里有嫌弃之说。”叶茜笑着说,给杜鹃使了眼色,杜鹃上前把托盘接过来。又道:“不知道大哥还在屋里吗?” “大哥已经去了书房,我早上起来时有些头痛,这才晚了一会。”孟昭说着,一双眸子直盯着叶茜看,那神情好像在说你懂的。 叶茜眸子里闪过一惊讶,看看孟昭却不接话岔,笑着道:“既然大哥不在屋里,我也就回去了,少陪。” 说完转身走了,孟昭稍站一会,看着叶茜的背景笑了笑,这才起脚去了前头书房。 叶茜带着丫头回到屋里,这么一路走来只觉得腿都软了,叶荞旁边笑着道:“知道上回我的辛苦了吧。” 叶茜脱了鞋上炕,唤来小丫头捶着腿,忙着喝茶连话都不接。倒是叶荞走过来,看到托盘上的小篮子伸手拿了起来,笑着道:“这是谁送的,这样的好看。” “你拿一吊钱给婆子,保准能堆满半间屋子。”叶茜说着,本来她只是有点讨厌孟昭,但今天孟昭看她的神情,让她更讨厌了。她真的很想跟孟昭说,姐己经三十,男人戏子见过的按打算,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回屋玩尿布去吧。 叶荞看着小篮子却是十分喜欢,国公府样样都好,不是金的就是银的,但见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倒是外头的东西看着稀罕了,这样一对小篮子,小巧可爱看着又精细,便笑着道:“不在钱多少,只觉得这心意不错,总比全部的笔墨纸砚好的多吧。”叶家几位爷们跟说好似的,全部送的这个。 “还能是谁,当然是孟大爷。”叶茜说着,又道:“还说礼轻了以后再给重的。” 叶荞听得点点头,笔墨纸砚对公子哥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孟昭到底是个寄居,虽然跟少爷的份例一样,但男子比不得女子,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子出门要应酬的,看孟昭的脾气只怕也不会跟叶老太爷张这个嘴。道:“说起来孟大爷也是个很难得的,如此的上进。” 叶茜倒是认同这句话,论上进速度,一般人就是骑汗血宝马都追不上。不过她还是不太喜欢这一款,便笑着道:“你既然喜欢花篮,你拿着玩好了。” 叶荞看了看,笑着道:“我们俩一个屋子,还不是摆到屋里。”说话间,叶荞就把两个小篮子放到架子上。 没一会小丫头过来说老太太屋里开席了,叶茜连忙穿鞋起身,丫头把外衣拿来穿上。到了叶老太太屋里,姑娘们已经到了,叶二太太也来了。席面就摆在正厅里,叶老太太招手让叶茜过来跟她一起坐。本来抚养叶茜只是顺手而己,也是想着叶宗山这些年不容易,喜出望外的是叶茜竟然如此懂事。 心情高兴,又是叶茜的生辰,便把叶茜从里到外夸了一通,还让叶芙和叶薇多跟她学学。饶是叶茜听到这话也有些脸红,她一个芯里都三十岁的人了,要是再不比几个孩子懂事,她真得一头撞死。 马上就是安宁公主生日,席上姑娘们不由说到寿礼上,因为叶大太太的事国公府多少也是有些烦乱,再加上太子的孝期还不满,公主府早派人送了消息,今年生日不过了。像叶芙这种晚辈,长辈生日肯定要过去磕个头,顺道送上寿礼小小表达一下心意。 叶茜和叶荞的都是两色针线,姑娘家送针线最保险,头一回给公主送礼,还是走保险路线比较好。章雨柔送的是一幅画,叶薇的是一副字,叶芙因为最近没心情准备,也用随便针线搪塞。 闲话着撤了席面,因为叶茜生日也不用去上课,叶芙心里烦躁,早早退席去了。叶薇则因生母生病,也退席去了。丫头端茶上来,叶老太太心情正好,也没午睡的意思,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叶二太太看叶老太太心情很好,想了想便笑着道:“有件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太太启口,前天我去看二爷,身上的伤倒是好了。我又跟他提起婚事,他却说想娶杨姑娘为妻。我知道老太太不喜欢杨家,但我看二爷说的真切,而且杨姑娘在府里住的这些年,行事得体大方,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想着老太太的气也该消了,便借着今天高兴,想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话出口,章雨柔,叶茜和叶荞都有点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叶二太太,叶老太太倒是没生气,却是不解地问:“你想讨杨姑娘为儿媳妇?” 且不说叶二太太一直以来对叶景尔淡淡的,就是叶大太太跟叶二太太也不对付,突然要娶她内侄女,这不是跟自己找不自在吗。杨婉真模样,说话行事是真不错,配叶景尔是绰绰有余,但杨家那样的家世,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亲家。 叶二太太点点头,有几分叹气地道:“老太太晓得,我自己是无儿无女。眼前这两个儿子,小五有亲娘在,未必跟我一心,小二既是长子,又无生母在世,以后二房的事务我还实想指望着他。但小二那样的脾气性情,我就是当老太太的面我也得说一句,太软和了,实在难顶起门户。我看杨姑娘倒是很好,聪明机变,大方得体。要是能娶她进门,督促小二上进,料理家务,教养儿子,我也能松口气享享老太太的福。” 叶老太太听得好一会没言语,从她内心来说她很反对跟杨家再结亲,但叶二太太这个一直在她认为样样齐全的儿媳妇,却想求娶杨婉真为儿媳。终于道:“京城的大家闺秀多了,杨姑娘虽好也不是独一无二的,还可以再挑挑看。” “老太太容我放肆说一句,当初大太太进门时,难道没有仔细挑选,要是早知道她这样,老太太就是再心慈也不会让她进门吧。”叶二太太说着。 叶老太太顿时没了言语,当年娶叶大太太进门是有几分不得已,不过那时候的叶大太太看着也很不错,模样生的好,读书识字,听说话也是知书达理,本以为娶她进来既全了叶景的面子,也是想着大房能平和。 没想到叶大太太进门生下儿子就变了一张脸,连脾气性格都表露出来,这几年来叶老太太无数次后悔,怎么就能走了眼。其实再想想也难怪,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应酬的时候见几回,大家小姐都是从小嬷嬷们带大,外头举止行动肯定都差不了,芯里如何还真是凭运气赌的。 叶二太太似有似无的瞟了章雨柔一眼,笑着道:“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二爷既然如此真心喜欢杨姑娘,何不成全了他。就是给他寻一个,模样脾气样样都强十倍的,他就是不喜欢又有什么办法。二爷屋里的丫头也都是我看过的,不敢说个个漂亮,也都是水灵灵的,二爷一直是规矩守礼。前先指的两个通房,我也问过嬷嬷们,二爷也不怎么跟她们亲近。细算起来杨姑娘打小住家里,青梅竹马的情义太长,要是能丢开早就丢开了,如何会到现在。” 叶老太太听得叹口气,她一辈子与叶老太爷感情很好,自然希望孙子们都能婚姻美满,但是想到杨家……不禁道:“杨家人那样的无礼,这样的亲家……” “就是不结这门亲事,杨大舅都是芙丫头和小陆的舅舅,难道还能赶他出门不成。”叶二太太笑着说,杨老太太再恶心杨家,叶芙和叶景陆在那里站着,这门亲戚就甩不掉。又道:“哪家没有几个糟心亲戚呢,只要姑娘明白会料理,就不是麻烦事。怕的是姑娘也是个不明白的,里外搅和不清楚,那样才是真难受呢。” 也不说其他人,叶老太太的娘家侄媳妇冯太太,现成的例子。高门大户出身,嫁入侯府为第一夫人,应酬交际,说话行事看着也很正常,但有些时候那风格就会转向奇葩流,尤其是应对亲戚的时候,那是让人无语到极点。 对杨婉真则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只要杨婉真没有突然撞傻了头,她就会知道是姑妈重要还是婆婆重要,是婆家重要还是娘家重要。那样机变的丫头,也是难得的。 叶老太太一时间没了言语,虽然还是不同意杨婉真,但就像叶二太太说的,她以后要指着叶景尔,自然想挑个可心的儿媳妇。便道:“等晚间我跟老太爷商量商量吧,看老太爷怎么说。” 叶二太太晓得叶老太太是没啥意见了,笑着道:“多谢老太太。” ☆、46 一直到晚上睡下了,叶荞还跟叶茜嘀咕着:“你说二太太怎么会想讨杨姑娘当儿媳呢?” 叶茜也觉得挺费解的,以前也不见叶二太太对杨婉真多好,突然闹出这么一档事子后,叶二太太就说中意杨婉真了,其中原由还真让人想想。 “二哥那样的脾气性情要是娶了杨姑娘,真能压得住吗?”叶荞有几分担忧的说着,对杨姑娘她是同情有之,但对心眼太多的人,也难免有点抵触。 “二爷并不是二太太亲生儿子,未必考量这个。”叶茜说着,叶二太太对叶景尔一直淡淡的,现在主动给他说娶杨姑娘,只怕是为了自己。 叶荞索性用半坐起身来,用胳膊撑住头道:“那二太太到底看中杨姑娘哪里,不说别的,二太太不怕被这样厉害的儿媳妇算计到?” “杨家那样的家世,如何敢算计婆婆,杨姑娘又不是叶大太太。”叶茜说着,杨婉真只要没有突然鬼上身,她就会知道站哪边。 杨婉真是聪明人,其实跟这样的人相处也很轻松,清楚知道想要什么,能得到或者不能得到都心中有数,在可以做到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更好。不会因为一些莫名的理由,或者蝇头小利让自己损失更多。 “但娶这样一个儿媳妇,与二太太有什么好处呢?”叶荞忍不住说着,就她进府这么久冷眼看着叶二太太脾气性情,她绝对不会公开说看不上杨婉真,不想她当儿媳妇。就是家里有人提起这门亲事,她最有可能就是沉默。 “那有什么坏处呢?”叶茜说着,想不出好处,那就逆向思维,想想坏处在哪里。 叶荞想了想,突然神情紧张的小声道:“我晓的了,一定是叶二太太不想放权,所以娶杨姑娘这样厉害的媳妇,想跟章姑娘争一争。” “你啊,胡思乱想些什么。”叶茜顿时哭笑不得起来,道:“爵位是大房的,有大爷和六爷两个嫡子在,哪容旁人染指。再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大房真出事了,旁边就是公主府,三爷和四爷是皇上的亲外孙,这爵位就是轮几轮都轮不到二房。争不到爵位,管家权争到了又有什么用,永业田,祖产,田产都是有帐本的,敢私自挪动那就是偷窃,叶老太爷还活着的,叶二太太也没那么傻。至于管家时弄的那些钱,叶二太太只怕还不看在眼里。她又无儿无女,弄这些钱做什么,以后带棺材里去吗。” 叶二太太不差钱,平常生活是国公府供给,她自己管家肯定不会亏自己。京城名门贵女出嫁,最平常也有上万银子。叶二太太嫁过来时,可是十里红妆,手里又有田庄地铺,每年出息又是一大笔,不说月例之类的,只是嫁妆常年积累下来也是一大笔数目。 娘家是五代侯府,高家人也算会经营,爵位没了之后在京城混得也不错,最起码不用算计出嫁女。没有娘家需要接济,叶二太太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又没有后人可留,没有死命捞钱的理由。 如此一说叶荞顿时焉了,道:“也是,早晚都是别人的,何必相争。” 平常看叶二太太管家理事,也不见她苛刻谁了,下人也没有抱怨刻薄的。叶二太太自己使钱也是漫手随性,衣服首饰总是另外挑好的做,想吃什么了,总是立即找来。打赏下人也是上上等,如此大方的人。只怕真如老师教的那样,银子是什么东西,别拿过来脏了我的眼。 “你看前些天章姑娘发落人,其实不应该她发落,虽然婚事已经说死,到底还没有进门。哪有表姑娘到外婆家发落下人的道理。只怕这也是叶二太太的主意,前头家里是老太太管家,老太太的脾气你也晓得,肯定恩多威少。后来叶二太太接手,肯定也是按着旧规矩来,把家人都纵出毛病来了。再过一、两年章姑娘就要接手,叶二太太不想给她烂摊子,也不想自己去严管,便让章姑娘自己来了。”叶茜说着。 “也是,既然早晚是人家的,何必得罪人,落人抱怨。”叶荞说着,想想又道:“那现在二太太开口了,杨姑娘真能嫁进来吗?” “十之八、九吧。”叶茜说着,对叶老太爷来说,叶景尔的亲事只是小事一件,现在嫡母做主了,他不会跟儿媳妇争。至于叶老太太虽然讨厌杨家,但今天也被叶二太太说通了。至于叶景尔本人,只怕也觉得对不起杨婉真,当事人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也就水道渠成了。 不过她记得上辈子杨婉真没嫁进来的,是定亲之后又出变故?还是这一世的结果已经改变了? “杨姑娘要是真嫁进来成为我们的嫂子,那该……”叶荞忍不住说着,这样一位嫂子真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同情是值得同情,但就是心眼太多了。 “她是二房的媳妇,我们只是借住的,有什么相关的。杨姑娘是个聪明人,她就会做聪明事,其实她还好了,世上最怕的不是她那种,而是有几分小聪明,还得去卖弄的。叶二太太有句话说的也好,娶她进门倒是能省心许多。”叶茜说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叶荞嘀咕这么久也困了,翻身睡去。 叶茜也很想睡,脑子里却不禁想起叶二太太,活了两辈子,前前后后跟叶二太太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但叶二太太心里是什么个想法,还真没猜出来。 对女子最重要的莫过与儿女,丈夫,娘家,婆家。叶二太太无子无女,只有一个儿子没养大夭折了。叶茜上辈子给叶二太太诊过脉,她的身体很好,并不是母体受损不能生育。叶二老爷那样蠢货,叶二太太想摆弄他动动手指的事,这么多年一直没再有孕,原因只有一个,她自己不想生。 连孩子都不愿生,夫妻感情更是不必说。记得上辈子她过来跟叶二太太诊脉时,曾经见过一次他们夫妻说话的神情,叶二太太完全不加掩饰的鄙视着叶二老爷。以叶二太太的本事她可以把自己的神绪掩饰的很好,结果叶二太太也掩饰都不愿意。 跟婆家的关系倒是不错,但也说不上十分好,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顺手为之。叶二太太倒是有几个娘家侄子,说不上多出息,也说不上多败家,叶二太太对他们也不错,但要说十分亲密,指望着娘家侄子给她出头,那也不是。 回想叶二太太上辈子后来的生活,既不纠结也不烦躁,不像别人家的太太,外头装的好,淡定从容,一搭脉就露了底。叶二太太是真的舒心自在,容貌也保持的非常好,若是老太太这种夫妻和睦,子孙双全的,能如此心态正常。叶二太太无子无女,丈夫不靠的,还能如此心态就显得十分难得了。 水太深啊,也可能是她的阅历还不够,想想上辈子也就活到了三十岁,还摊上一个糟心的男人。跟叶二太太比实在太年轻,人家又是出身高大户,教育,心态完全不同,猜不出叶二太太的心事也是情理之中。 最有可能的原由就是叶二太太自己说的,她想娶个聪明的儿媳妇顶起门户,自己好能松口气。杨婉真也确实让人同情,能进门也好,与她们也没什么妨碍。 思来想去中,叶茜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 五月初九安宁公主寿辰,前一晚国公府各人都把寿礼交给管事媳妇,由管事媳妇写好单子,一起送到公主府去。小辈们去磕头却没那么着急,今天是安宁公主寿辰,她自己却是最不得闲,早上起来之后全家要先去宫里走一圈,今年是因在太子孝期中,宫中没有安排活动,国公府众人才能正日子过去,平常家里摆寿酒多半在初十。 早饭请安之后,各自回屋休息兼换衣服,因为时间尚早,叶荞便命人打开衣柜翻腾衣服。叶茜也在旁边看着,看了半天拿了两身出来,一身淡紫的,一身浅蓝的。她们现在年龄还小,一般都穿粉嫩色,这两身相对有点不合适。 细想国孝之中,安宁公主连酒席都不摆了,她们小辈们去拜寿穿的太鲜艳了,只怕让人看着也不好。但今天到底是生辰,要是穿的太素了,也是不太好,干脆选这种倒不显得失礼。 “大爷在三门等姑娘们。”小丫头进来传话说。 叶茜和叶荞不敢耽搁,带上丫头赶紧去了。三门处马车已经准备好,章雨柔,叶茜和叶荞一辆,叶芙和叶薇一辆,丫头婆子坐后头的小车。 出了国公府进公主府,公主府总体格局跟国公府有点像,都是三路院落,后头是花园。但郡王府的体制与国公府又有些不同,大门几间,殿堂几间又有不同。叶茜隔着纱窗往外看了看,走动的多是太监。这也算是祖制,正常王府里头都有官员,各管一项,最开始时公主府也是任用男性官员,后来觉得不太合适,绝大部分都换成了太监。 大楚朝是平民后妃,没有外戚之祸,但太监们却是牛叉起来,宫中对食,外头娶妻,没有性能力,就性虐待。也曾到太监家里给后宅女眷们看过病,只能说是活畜生。宫中女人说起来都怕嬷嬷们,其实要说折磨人,最狠的还是太监,手段之恶毒,超乎平常人想像。 马车在东路二门上停下来,公主府这三路建筑,中路是正殿接旨之处,安宁公主便没住,住了东路。 丫头扶着下了马车,叶景怡他们也到了,因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也各自下了车。执行太监已经在等着了,旁边还有一排软轿以及抬轿的小太监。看到众人下来行恭敬的行个礼,又尖声细语说安宁公主还没有回来,走先已经吩咐过,因为天气好请众人先到花园里赏玩。 爷们们走路,姑娘们坐轿,执事太监前头引路,走的是东边夹道,一重重院落走过去,到后花园山门前,小太监放下轿子,丫头扶着姑娘们下来。执事太监便说请众人自便,又说各处门上皆有人可使唤。 叶景怡道了声谢,随即递了一个大荷包上去,凭肉眼看也能知道里头的份量不轻。大太监悄悄接过来,脸上的笑容看着更亲切了些,不过一脸褶子,弯着的腰,再加上尖声细语的腔调,看着更让人恶寒不己,能习惯这些人的服侍,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公主府的后花园是叶家爷们常来的地方,叶景祀没事就弄出些名目来请兄弟们过来玩乐,安宁公主对晚辈们素来亲切,每每来了都会吩咐下人们好声侍候,茶水,果盘,席面全都是上上等,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都任由他们兄弟玩。一来二去的,叶家兄弟们也乐意过来,上下混的十分熟。 “前头有一个花圃,我们过去看看。”章雨柔招呼着姑娘们往东路走,也有避开叶景尔之意,叶茜和叶荞明白她的意思,一左一右把章雨柔夹在中间,三人一处也就不显眼了。 叶景怡则带着爷们们往西边去了,那里有马场,箭道,唤来小太监拿了弓箭,几个兄弟比试骑射功夫。叶景怡是大哥,虽然有玩乐之心,但得稳重,索性当了裁判,只看弟弟们玩。想到这是安宁公主府,思绪不由飘了起来。 太子去世也有大半年了,朝中大臣几次说起江山后继,万启皇帝都是大发雷霆,为此还贬了一个官员,大臣们这才住了嘴。 “大哥……” 孟昭跑了两圈,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便坐下喝茶,看叶景怡发怔中,便出声给他招魂,笑着道:“大哥肯定是忧国忧民呢。” 叶景怡朝孟昭笑笑,孟昭来这么久,他是挺喜欢孟昭的,至少自己多了一个说话的人。孟家六个兄弟,他平常也就能跟叶景祀说上几句,叶景祀年龄小,兼之性格无法无天,有些时候叶景怡都想很抽他一顿,却又不好动手。 倒是孟昭来了,年龄相仿,脾气性情也对路。最最主要的是孟昭有上进心,思维清晰,许多大事两人还能讨论讨论。 叶景怡看周围无人,便道:“听说昨天皇上怒斥了李大人了。” “又因为立嗣的事?”孟昭说着,笑着道:“说起来也是大人们也着急了,前头已经两位太子,皇上不愿再立也是人之常情。”立了两个太子都死到自己头里,万启皇帝心里犯怵也是正常的。 叶景怡叹口气,道:“太子不立,大臣们如何能安心。” 孟昭听出些门道来,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祖宗的老规矩,难道还有变数不成?” 大楚朝的嫡庶非常分明,太子死后,以继承权来说,第一顺位是太子的嫡长子,应当立为太孙,只是今年才八岁,万启皇帝已经四十几岁,又因太子去世打击过大,这半年是病痛不断。所谓国赖长君,立个八岁的娃娃当太孙估计比较难。 活着的皇子中以三皇子为最年长,虽然也是小透明一个,上头兄长都死光了,自然该轮到他了。就是没有马上立太子,资历在这里摆着,万启皇帝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儿子的厌恶,应该没什么担忧的。 叶景怡长叹口气,虽然不是在自家,但在安宁公主府里说这些也一样没妨碍,便道:“你初来京城也总该知道长兴侯姜家。” 孟昭点点头,那是因外戚而得爵位的人家,叶家叶大姑奶奶还许给了姜家,后来守了望门寡,按理说两家也是亲家,却完全断了来往一般,前几天端午节亲友相互送礼,他还去账房帮着记账,结果没有看到长兴侯府的礼单。 “皇后,太后娘家封侯,世袭三代,太妃王妃娘家可荫六品,这都是祖制。”叶景怡说着,顿了一下道:“当今皇后是皇上原配发妻,但就在十三年前,皇上又追封了一位孝惠皇后,姜家就是这位孝惠皇后的娘家,孝惠皇后还有一个妹妹姜贤妃育有六皇子,这些年一直宠冠六宫。” 宋皇后是选秀选出来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亲自挑选,指婚给万启皇帝为太子妃。后来万启皇帝继位,她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嫡长子立为太子。当初在潜龙邸的生子妃嫔则按皇子年龄从高往下排,就像三皇子和安宁公主的生母淑妃,本是奴婢出身,早无恩宠,只因生有子女,位份仍然在。 宋皇后德才兼备治理后宫,前朝后宫都是一派祥和之色。然后突然间万启皇帝发疯了,真的只能用发疯来开形容,到热河避暑的时候遇上大姜氏,带回皇宫之后马上册封为妃。按祖制来说这样的晋封有点离谱,不过皇帝册封小老婆还是很自由的。 半年之后万启皇帝就晋大姜氏为皇贵妃,在此之前大楚朝是没有皇贵妃的,是标准的四妃九嫔制。万启皇帝硬是弄出一个皇贵妃来,在众妃之上,使用半副皇后仪仗,而且跟皇后一样有金册金印金宝,连册封礼都是豪华而隆重。 大臣多少有些议论,不过私下议论两句也就完事了。又一年大姜氏生五皇子,万启皇帝开始正式发疯,他要废后,把宋皇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挑一圈都没挑出一丁点毛病,最后拿出来的理由无子。 贤妃也好,皇贵妃也好,这都是属于小老婆的范围,就比如大臣家里有个爱妾多疼些,最多旁人议论几句,不是闹的太离谱都不会有人管。但现在要废后,那就是标准的宠妾灭妻,这就是事关嫡庶尊卑的大事。 大臣们心里也都晓得,这也是为了六皇子上位守清障碍,只是当时第二太子已经立下了。宋皇后的嫡长子死后,二皇子以长子身份立为太子,符合祖制身份。现在若是让大姜氏当皇后,六皇子就是嫡子,太子也就立不住。当时太子年龄也满大了,如此折腾臣子们也折腾不起。 当时章老太爷都已经是半退休,指定配享赔葬,做到臣子顶点,也可以休息了。结果万启皇帝闹了一出废嫡立庶,章老太爷自觉得受文宗皇帝天大的恩典,绝对不能看着万启皇帝犯下违祖宗家法的大错。 章老太爷在大臣之中极有威望,他带着大臣集团跟万启皇帝死磕,万启皇帝嫡长子继位,一帆风顺到顶点,脾气又暴躁。如何能受得了章老太爷跟他对着干,自此恨上章老太爷,后来在章老太爷去世之后,重办章家也是因为这个。 如此死磕了两年多,六皇子夭折,大姜氏没多久也因思念儿子跟着去了。当时大臣们是真松一口气,不然大臣跟皇帝对着干,怎么都不是个事。本以为可以消停了,不曾想万启皇帝又出夭蛾子了,他要追封大姜氏为皇后,要跟大姜氏合葬,系谥号,还要让大姜氏牌位进宗庙。 如此一闹,新一轮的掐架又开始了,大楚朝的皇后可以封为四种,一种是宋皇后这种原配发妻,这地位最高的。二种填房皇后,就是在原配皇后去世之后又册立的新皇后,没当过妃嫔小老婆,大婚娶进门直接就是正室。 三种就是妾扶正皇后,原本是妃嫔,前头皇后死了,册封妃嫔为皇后。或者在府邸的时候是侧室,新皇登基时原配已经死了,扶正她为正室皇后。以祖宗家法来说,扶正皇后的地位,相对前两种都低一些,主要是体现在祭祀上,要在原配皇后,填房皇后面前执妾礼。最后一种就是追封皇后,儿子当了皇帝,把亲娘追封成皇后,虽然少也是有的。 宋皇后原配正室,三媒六聘嫁给万启皇帝,她还好好活着,万启皇帝就要追封一个小老婆为正室,享受全部正室待遇,这都不止是打宋皇后的脸,完全是打大楚皇帝祖宗的脸。 大楚朝的嫡庶尊卑很明确,皇帝的生母虽然封为圣母皇太后,却是不合葬,不系谥号,不进宗庙,礼法上仍然是妾室的待遇。大姜氏这种只凭宠爱的妾室就想把正室压过去,置宗族家法与何在。 皇帝跟大臣掐的天昏地暗之时,宋皇后出来调停了,先召见了章老太爷,详谈一番,章老太爷终于同意在称呼上让步,可以追封皇后,但谥号中不能有天地二字,其他的全部免谈。宋皇后又跟万启皇帝谈,万启皇帝也终于让步,但有一条必须得合葬。 眼看着又要僵局,最后还是宋皇后的主意,把大姜氏葬入地陵中却不是合葬,叫附葬,名目是皇贵妃附葬。如此调停一番,双方也终于让步,大姜氏入地宫皇陵,万启皇帝大办丧事也没人管,想怎么折腾就如此折腾。 大臣们也算是彻底松口气,万启皇帝也终于消停了。开始认真上朝,努力当个皇帝。万启皇帝执政这些年,把这件事除开,一直很正常很努力,也称的上勤政爱民。不过也是从那时起,万启皇帝基本不怎么踏足后宫,直到后来小姜氏进宫,封贤妃,生六皇子。 说小姜氏宠冠六宫也对,因为万启皇帝除了偶尔去她那里,其他地方更不去。万启皇帝遇到大姜氏还不到三十岁,正值壮年,自那以后后宫却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个孩子出世,能守洁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万启皇帝有多真爱大姜氏。 现今六皇子十一岁,年龄虽然还小,却是极受万启皇帝喜欢。尤其是小姜氏还常说什么这是姐姐给她的孩子,把万启皇帝哄的极为开心。想想十来年前万启皇帝发的那回疯,亏得有章老太爷在,总算有人敢拦万启皇帝,现在朝臣上哪里还有人有这样的份量,这样的胆量。 连没有任何过错,朝臣后宫皆赞誉的发妻都想废掉,贬掉三皇子和四皇子给六皇子让路,万启皇帝绝对干的出来。真立了六皇子,要是万启皇帝能活还好,不然毛孩子当皇帝,朝堂上只怕要血雨腥风了。 “大喜,大喜……”执事太监尖声欢呼声从远而近过来。 叶景怡和孟昭迅速站起身来,又招呼着正玩乐的兄弟们过来,没一会执事太监欢天喜地的过来,道:“宫里传出话来,万岁爷加封了公主,享亲王爵位。” ☆、47 大楚虽然嫡庶分明,但对皇子公主在称呼上却没什么不同,兄弟姐妹都是论排行,封号也是内务府顺着往下拟。成年之后差别却来了,一般来说庶出都是郡王待遇,嫡出或者皇帝的同母兄弟姐妹是亲王待遇。 皇子们多少还好点,初封郡王,朝堂上有建树了,或者某件差事办的合皇帝心意了,皇帝会依心意再晋封。公主再晋封就很难了,安宁公主又是小透明,素来不入万启皇帝的眼,突然在把她晋级了,这意思是要立三皇子。 “我回家禀告老太爷和老太太,你们先留这里。”叶景怡对众兄弟们说着,又对孟昭道:“你照看着些。” 执事太监笑着道:“已经有人往府上报了信。” “我晓得的。”叶景怡笑着说。 安宁公主晋级,不只是家事更是是国事,要不是国孝之中更得大摆宴席,命妇们还得正经大品梳妆了祝贺。就是不能如此折腾,两府也要开始接待宾客之事,还有叶家众人只怕今天就得过来,府里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他得回去照应着。 此时花圃玩耍的姑娘们也已经接到消息,像叶荞,叶芙和叶薇属于年龄还小不懂外头的事,叶茜是早就知道三皇子会登陆,听到这个消息虽然高兴,也没太多感触。唯独章雨柔对外头的事情多少晓得,知道国公府上下都是巴不得三皇子能登基,此时如何不欣喜。 “公主要领了宴才回来,紫菱阁里已经摆了饭,请姑娘们过去用饭。”小太监说着,虽然安宁公主并没有特别吩咐,不过安宁公主对晚辈们向来不错,不可能让姑娘和爷们们饿着回去,总管太监便命厨房准备了宴席。 前头小太监领路,章雨柔带着姑娘们过去,紫菱阁离花圃不远,就在池塘正中,四周临水,两边抄手游廊相连,正是夏天摆酒宴客之处。姑娘从东边游廊进,爷们们从西边游廊过来,叶茜不经意抬头看去,只见孟昭打头招呼着叶家兄弟们。 这长进速度果然不一般,叶景怡这时候肯定会回家报信,按理说该叶景尔招呼众人,现在换成孟昭,那肯定是叶景怡临走之前吩咐的。同住这么久,看来孟昭不只得到叶景怡的喜欢,更得到了信任和欣赏。 孟昭也看到了叶茜,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孟昭好像被什么鼓励了似的,笑容顿时更加亲切,目光中似乎还有几分深意,眸子里那是放电还带激光波的。 叶茜赶紧别过脸跟章雨柔说话,这倒不是觉得孟昭如此唐突了她。而作为三十岁的阿姨,小屁孩如此的目光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尴尬。虽然重生一回必然是老牛吃嫩草,但孟昭这样的嫩草,真心觉得还是算了。 两方汇合一处,水亭里两桌席面已经摆好,虽然是男女有别,但自家兄弟姐妹,中间连屏风都没放。众人依次坐下来,叶茜就开始拉着章雨柔说话,也是为了分散章雨柔的注意力。看看席上这些人,最大的是叶景尔,向来透明不说,有章雨柔在场,他眼里未必有别人。再剩下小的,估摸着还不懂大人的事。 唯独章雨柔年龄到了,也心思细密,孟昭敢如此公然放电,只怕也是无所谓章雨柔看到。男女之事,没有私相授授,只是有意,可以的情况,长辈们还是乐意成全的。叶家欠了孟家一个媳妇,要是把嫡亲孙女嫁过去,叶老太太那关可能难过,要是换成自己,叶老太太只怕是没意见。 要是章雨柔透了口风到老太太那里,叶老太太把这当正经事来考虑,叫叶宗山过来问话,只怕叶宗山也难拒绝。看来小屁孩子是打算双管齐下了,她真的很想抓住孟昭问问,姐外表才过了九岁生日,虚岁十岁而己,你这是恋童吧,必须是恋童吧。 考虑到安宁公主快回来了,众人吃饭也吃得快。结果撤了席面,茶都上来了,仍然不见有太监过来传话。想到一会要行礼,也不好散开去玩乐,索性一起坐着,孟昭则拉着叶景尔闲扯。叶茜继续拉着章雨柔闲聊,叶荞和叶薇偶尔插一句嘴,叶芙一直气不顺,她不说话,也人理她。 正焦急等着,小太监终于来了,倒不是安宁公主回来了,而是叶老太爷,叶老太太,叶大老爷,叶二老爷,叶二太太都到了,全部都是大品梳妆,给安宁公主见礼的,已经在前院厅上,安宁公主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众人不敢耽搁赶紧过去,所谓前院厅上就是东路前头的正厅,算是安宁公主的私人会客处。又因府里的下人不是在忙着迎驾,就是在前头招呼叶老太爷等人,也没顾上给姑娘们准备软轿,反正后花园过去往东走过一节院子就是正厅。 起身之时孟昭似有似无的看了叶茜一眼,那神情好像是有话要说。叶茜犹豫一下,便稍稍落后了一步,孟昭走的就更慢了。 “我送的小花篮,可觉得好玩?”孟昭把声音压低了。 叶茜笑着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孟大爷,我妹妹很喜欢,拿去玩了。” 因为猜不到孟昭要说什么,所以才停了一步,没想到竟然是送了东西之后的回访感言,果然是小屁孩的把戏。 快步几步,甩开孟昭快步走向前头。没想到孟昭却是两步赶了上来,低声道:“那下回一定送个你喜欢的。” 说着就以更快的迅速赶超了叶茜,走到前头去了。 落后的叶茜多少怔了一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脾气真是上进好强,就凭这样的脾气还想追妹子,果断回去念伦语吧。 安宁公主回府,先在中路正殿行国礼,然后又到东路前厅行家礼,叶茜只是跟着磕头就觉得膝盖疼。安宁公主已经在宫里折腾大半天,现在又行了一圈礼,也觉得疲惫异常,只让众人散去。叶景祀机伶无比,上前拉住叶景怡,要留他说话,安宁公主自行去休息,让他们自便。 叶景祀拉着叶景怡到自己屋里,关了门让丫头们外头守着,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欣喜之色。万启皇帝虽然亲口晋封了安宁公主,但那个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很。搞是他们一家人脸上也不敢有丝毫喜色,至于摆酒朝贺更是做不得。 “我瞧皇上的气色,只怕是不大好了,这回突然把我母亲晋升,应该是有意……”叶景祀没有说下去,就是在自己屋里,有些话也是不能说。 万启皇帝因为生病有许久没上朝,召见的臣子也不多。就是叶景祀,要不是这回安宁公主寿辰,要进宫请安,只怕他也见不到万启皇帝。苦心赔养的太子先一步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第二回,万启皇帝年龄也不小了,经不住打击也正常。 叶景怡听得吁了口气,虽然当臣子的不能大逆不道,但国公府是真心希望万启皇帝能快点死了,三皇子早日继位。顿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可曾说什么?” 叶景祀摇摇头,自从太子过世之后,宋皇后也伤心的病倒了。虽不用妃嫔侍疾的地步,却是日渐懒怠,连带宫中许多事务都交给了淑妃打理,贵妃死了儿子自己都快死了,论资排下去也就是淑妃。 这回觐见也是如此,隔着帘子问安,宋皇后全程例行公事说话,中间还咳了两声。后来就让他们退下,让安宁公主去跟生母淑妃说话。 叶景怡刚有些松开的眉头又皱紧了,他虽然没有见过宋皇后,却熟知万启皇帝的执政风格,宋皇后能把皇后的位子坐稳,要么就观音转世,天下各路神仙护着她;要么就是天纵奇才,以至于万启皇帝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扳倒她。 “大哥不用太担心,肯定不会是六皇子。”叶景祀说着,又道:“我听内侍说,皇上打算去热河消暑散心,已经命后宫开始准备,而且这些天皇上一直留三皇子在身边,很有可能让他留京监国。” “你也小心些,不要老是打听内闱消息。”叶景怡却是道,尤其是万启皇帝本身疑心病也大,此时切勿惹出事端。 叶景祀笑呵呵的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啊……有时候我都担心你以后惹出大祸来。”叶景怡忍不住说着,要说天份能力叶景祀绝对是人中龙凤,就是胆子太太,啥事都敢做。再加上叶老太爷和安宁公主素来疼爱,不忍管教,行事更加的无法无天。 “大哥真是多虑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不造反,谁敢怎么样。”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有时候我都觉得大哥真是谨慎过头了。” 叶景怡笑笑也不反驳,叶景祀说的也对,不管是皇子上位还是皇孙上位,有个公主娘只要不造反,天大的事都是小事。也可能是排行的关系,他是长房长孙,肩负着整个家族,容不得他差踏错。叶景祀是幼子,身上责任小的多,只要顾好自己就行。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切勿再乱打听。” “晓的晓的。”叶景祀说着。 叶景怡知道他这是没听进去,也不再说,起身去了。 -------------- 安宁公主晋位,因万启皇帝心情不好,别说摆酒庆贺了,连宗人府该办事宜都拖懒起来。郡王待遇到亲王待遇并不是一道圣旨就完事的,要改的地方许多。首先就是永田业,亲王的田地比郡王多的多。再就是府邸,仪仗,郡王三间大门,亲王是五间大门,中路建筑要拆补的地方许多。宗人令庆郡王只说很快就办,然后就没消息了。 安宁公主本来有几分生气,结果被叶景祀劝住了,何必在万启皇帝心情不好的寻事呢。反正亲王的待遇万启皇帝亲口说的,早晚都得给,公主府也不差这点东西过日子。忍了这一时之气,以后这笔帐有得算。 虽然不摆酒庆贺,亲友们肯定来道喜,公主府要去,国公府肯定也顺道来,叶老太太早不理事,除非十分相熟的亲友才见见,其他的全部推给叶二太太。叶二太太带上章雨柔两人打理,着实忙碌了许久。 转眼到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高门大户的福利来了,有冰可以使用。也因天气酷热的原故,姑娘们的课程已经停了,叶茜和叶荞时间也就显得空闲起来,逛花园这种活动肯定不会再有,不是自己屋里乘凉,就是老太太屋里坐着。 打打牌,做做针线,看看书,小日子过的十分逍遥。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宫闱消息传过来,万启皇帝带上贤妃,六皇子去热河避暑,三皇子留京监国。宫廷离后宅太遥远,姑娘们也就当闲话听听。叶茜格外多问了几句,她的记忆要是没有出错,万启皇帝好像就没回来,直接病死到热河。 趁着空闲时,叶老太太便跟叶老太爷提起叶景尔的婚事,她虽然对杨家极不满意,对叶二太太却几分愧疚。想想叶二太太那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嫁进门这些年,侍奉公婆,打理家务,样样妥贴。结果唯一的孩子养在她这里夭折了,叶二太爷又是那样不争气的货,叶家实在对不住她。 “杨姑娘?”叶老太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了想道:“既然是二太太自己中意的,那就依她的意吧,我们当祖父祖母的,何必强做这个主。”他本来就没打算给叶景尔选亲事,叶二太太嫡母做主,顺理成章。 叶老太太却有几分犹豫,道:“只是杨家那样……” “不足无患。”叶老太爷挥手说着。 叶老太太后宅妇人,心慈手软,许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杨家这种全家自身的平头百姓,想收拾太容易了,以权压人四个字就足够了。去年叶景祀就当着他的面跟叶景怡说过,要是真看杨家碍眼,交给他处理,保证全家人间蒸发,一点痕迹都不留。 叶老太太看叶老太爷也同意,次日请安时,就直接宣布了叶景尔与杨婉真的婚事,让叶二太太操持料理,叶二太太微笑着答应。叶景尔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也是欣慰的笑笑,杨婉真走前让丫头给他带了一封信,里头写的各种苦逼。要是现在娶了她能让她摆脱掉苦难,那娶她也挺好,反正对他来说娶谁都一样。 叶茜却忍不住瞟了一眼章雨柔,叶二太太向叶老太太说起婚事时,章雨柔也显得很吃惊。不过以章雨柔的行事风格,她肯定不会向叶老太太或者叶老太爷进言,实在没有插嘴的理由。二房嫡母给二房庶子寻亲事,就是章雨柔嫁进来了,也关不着章雨柔的事。只是现在这门婚事成了,就不知道章雨柔是什么心情了。 叶二太太自派人去杨家提亲,杨家自然无所不从,媒婆两头跑路总是把亲事订了下来,成亲则要两年后了。女子成亲总得十五周岁,今年杨婉真才十三岁,这两年怎么也得等。等事情妥当之后,叶二太太又回明了叶老太太。 又因七月七是叶二太太生辰,叶老太太看叶二太太成年累月的辛苦,趁着姑娘们都在时,便说要好好置办几桌酒席给叶二太太庆生。国孝期间外客不能请,自家人乐上人一天很应该。 “老太太先别忙着给我庆生,有件事……我想讨老太太一个主意。”叶二太太脸上笑着,神情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真是很难启齿的事。 叶老太太奇道:“什么事?” “说来也是惭愧,是我娘家的一件家务事。老家的族妹,夫亡之后,被夫家族人欺负,不得已带着幼子上京投奔。家中大嫂见他们娘俩可怜,便留他们在府上,没想到住下之后却与二房有些摩擦,我那二嫂的脾气……老太太也是晓得的。现在家中虽然是大嫂当家,但长此以往也是不大合适。前几日我回娘家时,看到妹妹与幼子也实在可怜,想着老太太慈悲,便想接她们娘俩在府上住两年,等哥儿稍大一些再让他们回老家去。”叶二太太笑着说。 叶老太太听得笑了,道:“我当是什么事,既然是你娘家妹妹上京来投奔,你当姐姐的照看她些也是应该。家里房舍还是很宽敞的,你只管把人接过来,好生照看就是了。” 广恩侯府高家是很好的亲戚,从来没给亲家找过一点麻烦,叶老太太一直很喜欢。现在叶二太太好心想收留一个寡居族妹,自然无所不从。 “老太太慈悲,那我就这派人去接了。”叶二太太欢喜说着。 叶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快些去吧。” “是。”叶二太太答应着去了。 叶茜旁边听着,不自觉得想到自己刚重生时遇到的那位展姓少年以及路上昏倒的展太太,难道真是那对母子?好像也不对,直隶离京城如此之近,广恩侯府与其收留这对母子,不如给他们撑腰,派个管事的过去,跟地方官员打个招呼,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然后打发他们回乡去。 听展飞的话,亲戚关系应该是挺远的,收留远亲在府上长住,好像不大好。就是广恩侯府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单纯的收留了可怜的母子俩,那叶二太太应该能想到,如何还要把他们接到自己婆家住。 中午饭后叶二太太带着人来了,此时姑娘们都在屋里,叶茜抬头看去,还真是展飞和展太太。与大半年前相比展飞显得长高了一些,模样看着却是没长大多少,也就是七、八岁那样,样貌似乎更清秀了。身上是锦衣华服,脸上神情却不像当日那样虽然苦难却充满希望,显得拘束了许多,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只怕是吃了不少苦。 旁边展太太的打扮也上去了,金钗锦缎,看着像是叶二太太的行头,却是瘦了许多,腰肢纤细,神情哀怨忧郁,更显得柔美风韵。 “这是我妹妹,夫家姓展,这是飞哥儿,今年八岁。”叶二太太笑着介绍,丫头们拿来跪垫,展太太带着展飞磕头。 叶老太太让丫头扶着起来,看看展太太又看看展飞,笑着对叶二太太道:“果然是你妹妹,生的如此漂亮。” “老太太夸奖了。”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我想让妹妹住到二房最后的清音居,以后家里再采买了戏子伶人,全部安置在后花园的大戏楼,那里地方宽敞,离前头也远。至于飞哥儿,我想让他跟伍爷一处,跟着先生一起读书。” “很妥当。”叶老太太笑着说。 展太太和展飞再次道谢。 叶老太太笑着又道:“正好姑娘们都在,也都见见吧。”八岁的小孩子,男女之防还不用太讲究,此时厮见了也合适。 叶二太太便介绍开来,其实也就是指一下,这是家中哪位。展飞进门之后一直低着头,就抬头看了一眼叶老太太,此时叶二太太指人给他认识,便再次抬起头来,匆匆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去。 直到走到叶茜跟前时,展飞例行抬头一看,不自觉得“啊”了一声。叶茜朝他微微一笑,向叶老太太道:“老太太,这位展中,我见过的。” “噢?”屋里众人都是一愣。 展飞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姑娘,多谢当日相求之恩。” 展太太进门之后头也没敢多抬,而且神情忧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展飞此时道谢了,她才认出叶茜来,也跟着道谢道:“多谢姑娘。” 叶茜福身还礼,把遇上展氏母子的前因后果说了,笑着又道:“要说是恩情我就要脸红了,我只是到姨妈家里遇上展伯母。” 叶老太太笑着道:“如此相识也是缘分,以后也就更和睦。” 让展太太和展飞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叶老太太也就随口问起展家的情况。展太太眼圈就红了起来,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倒是展飞口齿伶俐,把家中大概情况说了。 展姓是直隶大姓,宗族人口极多,地方望族,展飞家中更有万亩良田,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安乐富足。展太太是填房,前头正室还留下一女,展父去世之后被舅舅接走,并没跟他们一起。 展父的丧事办完,展飞的亲大伯就开始借机寻事。展飞还小,展太太一个女流之辈,家中田产被诓骗了许多,后来更是明目章胆的勾结官府,直接把他们母女扫地出门。京城高家虽然侯府,但高氏一族在直隶的人口却是不多,而且宗族势力远不及展家。无奈之下只得上京来求救。 展飞叙述的还算冷静,展太太旁边听着却是哪里能忍得住,虽没有哭声,却是一直拿绢子擦泪。叶老太太素来心慈,听得也是满脸的感慨,对展氏母子更是同情,柔声道:“只管在府里好好住下,等哥儿大了,自有你的好日子。” “多谢老太太怜爱。”展太太说着。 叶二太太听得也是一脸伤感,却是道:“那我就先带着妹妹和哥儿过去,老太太也该歇了。” “去吧。”叶老太太说着,她是该午睡了。 叶二太太领着展太太和展飞往外走,叶茜看着展太太的背景,突然间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了下来,把她自己惊呆了。 展太太这样的走路仪态,好像是怀孕了!!! ☆、48 叶茜不敢说自己的医术多高明,但常年累月出入后宅给女子诊症,自觉得这点眼力还有。展太太年龄是不小了,但面容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行动举止的仪态,最受男人喜欢,在她身上发生点什么事,还是很有可能的。 叶二太太才从广恩侯府把展氏母子接过来,高门大户的门户之严,展太太这肚子肯定是从那里带过来的。管事下人的绝对不可能,高家为了家里姑娘名声肯定会处置,但不用劳动出嫁女出手料理,那主母就太无能了。 要是主子的话,那就是真丑闻了。族妹也就是堂妹,就像她跟叶芙关系,叶芙就可以说她是族妹。血缘上也许比较远,但礼法上说她跟叶芙是一样的。同样都是姓高的,要是展太太跟高家的男人搞上,不管是哪个,那都是乱、伦。 细想叶二太太的做事风格,不可能因为两个远亲就跟娘家二嫂过不去。唯一的解释就是,知道展太太怀孕了,也知道野种是谁,她把人弄过来其实是善后的。刑法上说罪不及出嫁女,但要是娘家出了丑闻,出嫁女肯定也没脸见人。 往深层想,皇家还有三门穷亲戚,高门大户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给几十两银子就是主母心情好了,把展氏母子收留在府里居住,换成叶老太太都未必会如此的善心。广恩侯府偏偏收留了展氏母子住下,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根本就不是善心,而是另有所图。 现在广恩侯是高大太太当家,上头高老太太己死,高二老爷是庶出偏偏娶了个嫡出小姐,性格又强势,跟大房以及叶二太太都不是很和气。要是高二太太敢说收留,高大太太完全可以驳回去。 叶茜没跟高大太太打过多少交道,不过可以肯定高大太太不是观音转世,婆家族妹过来投奔就收留,那她要收留的穷亲戚就太多了,给点银子打发就是好心了。努力搜索上辈子关与广恩侯府的记忆,隐隐记得高大太太在婆家比较受气,高大老爷外头名声也不错,也不是十分好色之人,唯独脾气大得很。把高大太太压的大声说话都不敢,叫向东不敢向西。 难道这野种是高大老爷的?展太太带着展飞去投奔当天正好遇上高大老爷,高大老爷看中了她,就跟高大太太说展氏母子可怜,要她收留在府上。高大太太肯定会从命,只怕她与展太太都不会多想,毕竟兄妹关系。就比如自己这个族妹寄住在叶家,肯定会防着孟昭这种外男,绝对不会防着叶景怡这种堂兄。 “二太太真是善心呢,一个族妹还特意接过来照顾。”叶荞打着哈欠说着,中午易困,好好睡一会下午才有精神呢。又道:“没想到你竟然跟展小爷是旧识,说起来展太太也是可怜,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展飞住到前院书房,展太太一个人住后院,又是初来乍到,想想也是满可怜的。虽然说展飞是外男,但今年才八岁,还小着呢,完全可以先跟着母亲住上一阵,再放到外书房去。 “展太太才过来,二太太要收拾院子,安排下人,打理行装,清音阁现在肯定忙得很,你千万别过去添乱。”叶茜连忙说着,看展太太的模样,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左右,打胎还算容易。三个月之后打胎不但更麻烦,风险也相对大的多。叶二太太现在肯定忙着打胎的事,叶荞这时候撞过去,那是撞祸。 “也是,那就等二太太生日过了,我们再过去。”叶荞说着,顿了一下道:“说起来我们在府里住了这么久,下人客气,份例更是一分不少,我们该好好谢谢二太太。” 初来乍到时没感觉,只以为老太太心善,又疼爱她们,下人们不敢怠慢。现在住久了才知道,叶老太太真是个老佛爷,别说照顾别人了,自己还不能周全。她与叶茜能样样齐全,在国公府住的各种顺心,实在是叶二太太周全她们。 叶茜十分赞同,叶二太太待人确实没得说,叶荞想去看看展太太虽是情理之中,但现在真不是好时候。非得现在说不去看,也想不出多好的理由来,还不如最近盯紧些。便干脆岔开话题道:“以后再说吧,我也困了,先睡一会,下午还要陪着老太太摸牌呢。” 叶荞早就打起了哈欠,两人一个榻上,一个床上各自歇息。 --------------- 国公府西路三层仪门后第二进大院是叶二太太的住所,与叶老太太正院平行的位置,深度相同,窄了许多,没有跨院。朱漆大门,影壁之后是三间小花厅,是叶二太太的私人会客处。穿过花厅正院,正中五间大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方整洁。 院落正中是个大藤架,此时正值夏天,正是枝繁茂盛之时,院中显得阴凉许多。正房廊子上摆着几排各色花草,这也是叶二太太的爱好之一,喜欢园艺常自己摆弄花瓶,都是就地取材。 这是只属于叶二太太自己的地方,叶二老爷要么住前头正房,要么住姨娘再或者住前头书房,不知何时起叶二太太正房中连叶二老爷一件衣服也没有了。妾室丫头们则住到前院正房的厢房里,免了妾室的规矩,除了早晚请安之外,等闲时间没人过来。 正该午休时本该是一片安详寂静,此时此刻寂静是有,安详却换成肃杀。正房里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被派到后头清音阁去打理收拾,展飞也被嬷嬷带着去前头外书房安排,两个心腹婆子守着门口。 叶二太太里间贵妃椅上坐着,向来淡然微笑的脸上却带着一股锐利,好像一把尖刀直插到展太太身体里。高家得爵之后也成了大族,子嗣繁多,只是京城的高氏族人她都认不完,更不用说老家的。如此细细打量着,展太太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国孝期间各家行走少了,再加上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忙着养生,与嫂子们说话总有点隔阂。她回娘家的时候也渐渐少了,她要是早知道事情发展不到这一步。直到前几天,高大太太特意派了婆子来找她,她才晓得自家大哥犯下了这样的糊涂事。 “姑太太……我真的没有,我……”展太太承受不住哭着跪倒在地上,叶二太太的目光太利,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撕开。自从丈夫死了之后,她就再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知道你没有。”叶二太太声音淡漠,要是展太太主动勾引,此时他们娘俩就是不是在国公府,而是尸体在乱葬岗里喂野狗。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努力把声音放轻柔一些,道:“起来吧,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坐下。” 叶二太太的心腹陪房丁喜家的上前把展太太扶了起来,又拿了张小凳给展太太。展太太颤抖着身体被扶着坐下来,手放到膝盖上,仍然哆嗦个不停。 “飞哥儿知道吗?”叶二太太问。 展太太连连摇摇头,她住以广恩侯府后,展飞就被安排到外书房,这也是大家族的规矩。平常母子见面的时候也不多,高大老爷也是极谨慎的人,展飞年龄又小,如何会晓得。 “那就好,孩子要是晓得了,你将来要如何立足生活。”叶二太太说着,顿了一下满是怜惜地轻声道:“我把你们娘俩接到家里,一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再就是想补偿你们。你们就在府上安心坐下,我会派人到直隶去,把该是你们的产业要回来。小五的先生是京城出名的大儒,以后飞哥儿也跟小伍一起念书。我看他十分聪明上进,说起功课来也头头是道,以后要有出息了考得功名,得了一官半职,你也也就能享享清福了。” 如此美好的前景让展太太一直黯淡惊恐的眸子里有几分颜色,她能忍着活到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展飞,只要展飞好好的,她的人生就还能改观。又想到眼前的尴尬,以及过去受到的凌侮,心中彷徨无措,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沉默中,后门处脚步声响起,就见婆子端了药碗进来,黑糊糊的药汁,散着说不清的气味。本来还在仿惶中的展太太顿时变了脸色,脸色越发的苍白。 “你有儿子,有田产,儿子成家立业了,膝边子孙围绕,净享老太太的清福。”叶二太太缓缓说着,眸子里好像带着一股魔力,让展太太的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又道:“你总不想把这么个孽种生下来吧。” 孽种两个字让展太太的身体颤了一下,这是族兄的孩子,确实是孽种。眸子里闪出一股难得的绝决,端起托盘中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低声对叶二太太道:“多谢姑太太。” 叶二太太微微笑了起来,道:“以后住在这里,叫我姐姐就是了。” “是。”展太太低头应着。 打胎药喝下去,药效并不会马上显出来。西厢房已经简单的打扫出来,丁喜家的和婆子上前扶着展太太过去。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叶二太太靠着贵妃椅躺了下来,心中难得的烦乱,却是还闭了眼,小睡一会。 睡前被耽搁了一会,醒的也就有些晚。丁喜家连忙扶着叶二太太起身,轻声道:“已经妥当了,我亲自收拾的胎包,西厢房也已经收拾过了。” “人呢?”叶二太太问着。 丁喜家的小声道:“已经送回清音阁,派了两个可靠婆子跟着过去侍候。” “东西呢?” “她和展飞从那府里带过来的所有东西,我全部清点一遍,很妥当。”丁喜家的说着,相信高大老爷也不会那么糊涂,搞了堂妹还给堂妹留东西当物证。 叶二太太点点头,也不再问。丁喜家的也不再说,连忙唤来丫头梳洗侍候。 下午管家媳妇例行回事,快到晚饭时节,侍候的婆子悄悄过来回话,展太太已经挨过去了,这胎落的还算顺利,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就没大碍。 “那你们好生侍候着,让小厨房多炖些补品送过去。”叶二太太说着,本来看展太太如此弱不禁风还有些担心,知道没事也放心了。 “是。”婆子答应着去了。 丁喜家的旁边听着,笑着道:“姑娘就是心慈,这样的人还如此优待。”要按照高大太太的想法,实在不行那把展太太和展飞一起弄死,乱、伦这样的大丑闻绝对不能暴出来。 “孤儿寡母本来就不容易,在婆家被欺负,好不容易投奔到这里来……”叶二太太顿了一下没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口气。 好好的清白女子被族兄奸污怀孕,已经是大悲剧,何必要跟着作恶非得置她于死地,孩子打下来,事情就过去了,就是展太太想翻口指认,时过境迁也没有丝毫证据,高大太太紧张过度了,更何况展太太也是会翻口指认。 就看中午时展太太时的神情表现,性格软弱,没有多少主见,随波逐流的人生,把所有的希望压到了儿子身上,绝对不会对外透露一丁半点自毁前程。至于贞烈刚强,都被奸出孩子了,仍然一声不吭,连自杀都不舍得的人,根本就没有危害性。 普普通通的生命,没什么鲜艳的颜色,也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但仍然是一条性命。有其他办法解决问题,就不要用残忍的方式抹杀掉。 “太太,庆丰回来了。”小丫头进来回话。 叶二太太有些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道:“让他进来。” 小丫头快步去了,没一会庆丰进到里间,三十来岁的模样,不像其他小厮那样拱腰缩背,不管何时腰都挺得很直,配着沉默寡言的脾气,出门在外时,几乎没人能看出他是小厮。这也是叶二太太最喜欢的地方,即使是为人奴仆了,也不要把腰弯下去,自己都弯下去了,那就别指望别人给你的直起来。 庆丰算是陪房,当初叶二太太嫁来时,奶妈一家都跟了过来,庆丰是奶妈的儿子。后来奶妈年长,叶二太太便放了身契,又给了银子地亩。奶妈有三子,庆丰是最小的,便留了下来,基本上不能让人道的外差都是他做的。 “事情已经妥当。”庆丰上前说着,低头看着地面,声音波澜不惊。 叶二太太点点头,道:“你辛苦,回去歇几天再过来当差。” 她是挺中意杨婉真这个儿媳妇,但杨家这种亲家若是在京城,想想就觉得太碍眼。也不用现在就走,杨婉真嫁进来之前离开京城就好。 “不苦。”庆丰说着。 叶二太太听得笑了起来,看向庆丰道:“那也去歇着。” “是。”庆丰这才退下去。 七月七是叶二太太生辰,因高老太爷还在世,七月初六早饭请安之后,叶二太太便辞了叶老太太要回娘家给父亲磕头。叶老太太自然允诺,还早命人备了礼物让叶二太太捎回去,也算是亲家的一些小心意。 各色东西准备齐全,叶二太太上车回娘家,广恩侯府离理国公府有点远,外戚与武勋不能算是同系统,要走三条街才能看到广恩侯府的大门,从西角门进去。叶二太太道:“在二门停就好。”女眷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到三门,这趟却没有必要,她要先去二门里书房一趟。 车夫没有回应,车驾却是在二门停了下来,丁喜家的扶着叶二太太从车上下来,从垂花门旁边的角门进去,正中五间是正厅,三间东厢房就是高大老爷的书房,常有清客与高大老爷谈词论画。此时院中却静悄悄一片,只有门口两个小厮站岗,看到叶二太太进来,没有传话进去,却是打起帘子。 丁喜家的带着丫头婆子在书房门口就立住了,叶二太太直进到屋里,只见高大老爷正中书桌前坐着,手里拿着本书,似乎看的入神,头都没有抬一下。将近四十的人,保养的很好,丝毫没有发福的迹象,高家从上到下都是好容貌,他也不例外,同父同母的兄妹,与叶二太太眉眼之间十分相似。 叶二太太秀眉拧紧,上前两步走到案几之前站住,看高大老爷仍然不抬头,便伸手把高大老爷手里的书抢过来,照着高大老爷脸上摔了过去。高老大爷并没有躲闪,如此的距离自然砸个正着,又听“啪”的一声,书本从高大老爷脸上反弹到地上。 “大太太是越来越放蠢笨,多大一点事还处置不了。”高大老爷说着,脸上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亏得大嫂与我说了,不然白白填了两条人命。”叶二太太沉声说着,随即声音却是软了下来,道:“哥,抬头三尺有神明,就算不给长辈子女着想,就是为了自己,你也该积积阴德。” “什么大不了的,还说到阴德了。”高大老爷说着,语调低了下来,声音中多少有几分尴尬,避开脸去不看叶二太太。 叶二太太道:“大嫂并不是善妒之人,就是哥哥觉得偷情才有情调,家里丫头媳妇也不少,何必去……” 高大老爷抬头看向叶二太太,动动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末了只是轻轻一叹,道:“我晓得,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么荒唐的事,也不会让你这么操心。” “你是我亲哥,操再多心也是我应该的……”叶二太太说着,神情却是黯淡下来,道:“哥哥年龄也不小了,要好好保养自己,我在叶家无儿无女,要是有什么事,以后能靠上的也就是哥哥了。” 高大老爷神情顿时软和了许多,不再像刚才敷衍,真心道:“是我太糊涂,也是……以后我再不会如此。” 叶二太太低头把刚才扔在地上书捡了起来,又交到高大老爷手里,道:“嗯,哥哥好好看书吧,我去看看父亲。” 说着转身就走。 “清瘦了许多,也要好好保重自己。”高大老爷突然说着, “夏天总会清瘦些。”叶二太太回身说着,终于朝高大老爷笑了笑。 高大老爷也笑了起来,道:“明天是你生辰,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走时拿上,我就不打发晖哥儿去了。” “也好。”叶二太太说着,转身去了。 高大太太张罗了席面留叶二太太吃饭,都说小姑子难缠,高大太太从来都很幸庆有这么一个小姑子。高老太太已经去世,高老太爷早就凡事不管不问,每每高大老爷犯了牛脾气都是叶二太太来劝,也就她的话高大老爷能听进去。 “祸根已经除了,嫂子就放心吧。”叶二太太笑着说,想想又问:“那展氏母子原本在这里使用过的东西……” “听妹妹的话,全部处置了,一样都没留。”高大太太说着,感激地看向叶二太太道:“亏得有妹妹你,把那两个祸害接走了断了,不然我真是……” 也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如此无能,连旁边族妹都料理不了,而是高老大爷又发起了无明怒火,她就真的无奈了。夫妻这么久,要说高大老爷待她不好,偏疼爱妾庶子,养了一如莺莺燕燕不进她的房门,那也是亏了高大老爷。 但高大老爷那样的脾气,有时候也真让她无奈,人都到中年了,脾气性格也早磨出来,正常夫妻都是有话说话,凡事有商有量的。高大老爷则是凡事都要听我的,我说怎么做就要怎么做,错了就要发脾气。为此她也跟娘家人哭诉过,结果被娘家兄长训斥了一顿,夫为妻纲,听话是本份,又不是让她正室听妾室的话,这样也抱怨就是要惹人笑话了。 “看大嫂说的好像我有多大功劳似的,这才多大点事。”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大哥那脾气,偶尔犯了起牛劲,嫂子就多体谅他吧。事情已经了结,人就在我那里,大哥也说以后再也不会如此糊涂,大嫂也消消气吧。” 高大太太听得顿时笑了起来,这就是会说话的,要是高大老爷有叶二太太十分之一的好脾气,她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看着叶二太太却是忍不住叹口气,道:“你别怪我唠叨,妹妹年龄也不小,身边没个儿子总是不大妥当,大的呢只怕也养不熟了。不如另买两个妥当的人放到姑爷屋里,等下儿子你就抱过来养活。” 儿子还是要养自己的好,但叶二太太眼看着年龄也不小了,只怕难生出来,那就只能养别人的。男人也不是靠不住,只是到最后总是要依靠着儿子,总要先握住一个在手里。 叶二太太听得笑而不语,这种话几乎每个女人都在说,得有儿子,得要指望着儿子养老。只是她清清白白一个人,何必被这些个蠢笨东西拖累着。她从来不认过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死去,人生在与过程,结果只是过程中的一小部分。 女子更是为了,忍耐婆婆,丈夫,亲生孩子就算了,还要料理庶子庶女,为了外头的贤惠的名声,也是想着熬出来也能成为老太太。却不知道忍耐的痛苦折磨中,人生最美的花期已经度过,眨眼之间黄泉路近。等来了好结果,也等来了黄泉路,何必,何苦呢。 ☆、49 叶二太太寿辰,叶茜和叶荞送的仍然是针线,加了好几倍的功夫,针线十分细密。倒是想送点别的,实在是想不出其他花样,也是因为两人才艺会的不多。像章雨柔就是自己画了一幅画,叶茜和叶荞也曾如此想,但在见识过章雨柔的画工之后果断放弃,有那样的水平对比着,画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早饭请安之后,叶茜和叶荞先回屋更衣。其他季节还好,唯独夏天时出门要套外衣显得格外痛苦些。趁着早上天气还算凉快,姐妹俩从叶老太太正院的后角门出去,穿过夹道就是叶二太太正院的角门,这是最近的路。 小丫头打起帘子,叶茜和叶荞进到屋里,叶二太太正中坐着,展太太坐左手第一位,展飞则坐在她跟前的圆凳上。叶景尔,叶景伍,叶薇三个庶出刚按年龄依次往下坐。地下丁姨娘带着姬妾丫头站着,看样子是刚行完礼。 丁姨娘带着丫头们两排燕翅在叶二太太身后站好了,叶茜和叶荞上前行礼,也把贺礼送上。丫头们收了放到托盘里,端到叶二太太跟前。叶二太太拿起看了看,笑着道:“针脚细密,你们用心了。” “太太喜欢就好。”叶荞笑着说。 叶二太太命小丫头搬了圆凳过来,让叶茜和叶荞到她跟前坐。叶茜心里明白,这倒不是因为特别看中,而是一会姑娘爷们们都来拜寿,屋子里这些椅子肯定不够坐。不自觉得扫一眼上头端坐着的叶薇,坐的那么理所当然,真心有些无语。看来叶二太太是真不管她,再加上叶老太太那样软的性子,也就奇怪叶薇会如此了。 叶茜和叶荞道谢坐下,因旁边就是展太太,叶荞也跟展太太搭起话来,笑着道:“我和姐姐前几天就想去看看太太,又怕扰了太太清静。” 叶茜也笑着看向展太太,因为还在孝中,展太太里头浅白纱裙,外头浅翠褂子,没涂脂粉,却是正配她的气质,更显得弱不禁风,我见犹怜。脸色却白中透青,带着股病态。估摸着这打胎药是已经喝下去了,就是进府当天喝的,现在也没多久,看来展太太的身体比她外表看起来的要好得多。 这也是可怜的女人,叶二太太也是难得的好心,只把祸根给她去了,没连她一起去掉,又留她在家里居住。不然就凭她这样一个寡妇女人带着个幼子,因奸有孕真是死了都没地埋。 展太太苍白的脸上几分笑容,道:“哪里能打扰了呢,姑娘们能来看我,那是我的福气。” 叶茜笑着插话道:“其实也是我们姐妹太懒,夏天天气太热,总是懒怠着出门,展太太切勿见怪。” “你们姐妹娇弱,现在日头正毒,还是屋里乘凉的好,若是来回走动中了暑,那就是我的过失了。”展太太笑着说,脸上神情卑怯,好像是真的害怕害得旁人生病。 叶荞笑着道:“看您说的,这才多近的路,哪能如此娇弱。” 叶茜只是跟着笑,却是没接话。看现在展太太这样的卑怯,不由得想起初次见展太太时,明明被人救了,仍然一脸高贵范。也不知道是在京城呆久了,被人踩得太多学乖了。还是国公府姑娘比吕姨妈医妇的身份高,理所当然的换了嘴脸。 “飞哥儿住到外书房,我也是家务繁忙,妹妹一个人在屋里是挺闷的。”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现在天气是热了些,等到九月时,天气凉爽了,妹妹也常去花园走走,也把心中的烦闷消了。” 叶荞因感激叶二太太对她们姐妹的照看,笑着道:“等到闲了,我陪展太太走走。” 叶茜脸上笑着,却不自觉得看向展太太身边的展飞,跟住在梧桐书院的孟昭不同,想见展飞很不容易,把初见那次算了,这是她第三次见展飞。展太太与展飞是叶二太太的亲戚,并不用早晚过去请安。孟昭要早晚请安,是因为叶老太爷当他是自己人。 身上月白外袍,荷包、玉佩、扇套大家公子该有的配置全部齐全,头发束起,打理的一丝不乱,厚重中又带着股利落。刚进府时的拘束也一反而空,身上的狼狈之形也已经尽消,倒是有种如鱼得水的自在,就这样直接带出去,比叶景陆还像是侯府少爷。 就看目前展飞这样的状态,应该不晓得展太太被奸怀孕之事,不然亲娘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能淡定的读书识字,没有丝毫给母出头的意思,那就不只是心计深了,根本就是无情不孝加无耻。 正闲话着,章雨柔和叶芙也来了,章雨柔是满脸微笑,叶芙则是拉着脸,最近一直这个状态。暑天天热,家里有冰日子自然舒心,城外尼姑庵里又小又破,叶大太太的日子就辛苦了。前几天叶大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过来给叶芙哭诉。 叶芙听得与心不忍,也觉得叶大太太就是做错了事,受罚也够了。她便趁着叶老太太高兴时求了情,结果叶老太太仍然说不行,叶芙又提出去看叶大太太,叶老太太仍然不允。叶芙如何能气顺,便闹起了别拗。 “我们跟着太太坐。”章雨柔笑着说,不用叶二太太开口,主动让丫头拿过来圆凳,挨着叶二太太坐了下来,叶芙跟着章雨柔同路来的,自然也跟着坐了下来。 没一会叶景怡带着弟弟们都来了,孟昭跟随,公主府的叶景霰和叶景祀也在其中,叶景怡带着弟弟们磕头见礼,叶二太太笑着让座,这一下子屋子顿时坐满了。 叶茜忍不住看看唯一跟兄弟们掺在一起坐的叶薇,叶芙虽然脾气不大好,看起来还不如叶薇,其实她真没叶芙命好。叶芙以后好歹有靠谱的叶景怡会管她,好像还给她找了门不错的亲事。二房要是叶二太太撒手不管,叶老太太年龄也大了未必顾的周全,叶薇指望着丁姨娘,只怕有她受的。 但凡叶景祀在的场合,话语权从来不会挂到别人那里,此时也不例外。他一直住在公主府并不知道展氏母子过来投奔的事,展太太就算了,女眷不在他关心范围,看到展飞时多少有些惊讶,便闲话问了起来。 “他现在跟我一起念书,老师总是夸他。”叶景伍说着,叶二太太把展飞塞到他房里,就是不高兴也不敢表现出来,偏偏展飞年龄比他小,却比他更会读书,每天早上读书时,就听老师夸他了。 孟昭也跟着笑着道:“昨天老师骂我时还说呢,别看我这么大的个子,读书还没有展家弟弟一半的天份。” 如此一说,展飞有点坐不住了,笑着起身道:“两位哥哥再夸下去,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叶景怡笑着道:“老师确实如此说,展家弟弟确实会读书,可造之才。” 展飞本来只是二房的远房亲戚,他也不太在意,但进府没多久先生就夸了好几次,也便留心看顾了。科举读书虽然要苦读,但也要天份。叶家六个兄弟没一个读书的苗子,就连孟昭也是武功学的快,念书就不行了。要是展飞会读书,花点钱供养出来也是不错。 众人的目光都瞬间看向孟昭,只是叶景伍和孟昭说还没人以为意,现在家里最靠谱的叶景怡都如此说了,那就表示展飞有值得夸的地方。叶景祀这才仔细打量展飞,实在是难得叶景怡夸人。年龄虽小却是落落大方,行动举止中带着一股书生意气,却又不显得过与迂腐。 要真是十分会读书,能读书考上功名,前程应该会不错。不过这种书生型的单薄男子,是叶景怡欣赏的类型,叶景祀本人则比较欣赏孟昭那种弓马娴熟,聪明机变的武将型。 叶茜也跟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就以她个人审美来说,比较喜欢展飞这一款。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比较强势,对孟飞那种同样强势,看着比她还要强男人不太感冒,倒是展飞这种眉目清秀,说话温温柔柔,还会读书的贵公子型很中意。 当然这种喜欢更像是阿姨看到乖孩子的心情,不然八岁的小男娃,比她现在的年龄还小,产生爱慕心意,那她也变成恋童癖了。 正说着展飞,就有管事媳妇进来回话道:“杨老爷,杨太太来了,要给太太祝寿。” “先让丁喜家的在外头厅里陪着。”叶二太太说着。 媳妇答应着去了,叶芙正因为母亲不能回来气不顺,忍不住道:“太太就是现在不能亲见,何不请到这里花厅。” 西路两节大院都有花厅,所谓外头厅里就是前头叶二老爷和姨娘们住的那节院子的小花厅,虽然前院后院布置相同,但后头才是叶二太太的正院。又因前头厢房里住的都是姨娘,倒是常用来见姨娘的娘家亲戚,把杨家放到前头厅里也就显得太看不起人了。 叶二太太微笑如故,章雨柔却是低声对叶芙道:“杨老爷也在,如何能请到这里厅上,妹妹快别说这种笑话。” 要是按照正常亲家见面原则,该是叶二老爷在外书房接见杨老爷,叶二太太在里头见杨太太。一起见也可以,但必须叶二老爷也在。叶二老爷如何能指望的住,只说今天要去衙门,早跑的没人了。杨老爷是亲家,但也是标准的外男,如何能请到叶二老太太院子里来,这不是要闹笑话吗。 叶芙顿时涨红了脸,把头低了下来,她以为叶二老爷在家的,叶二太太生辰,做为丈夫怎么说都应该在家,不然她再糊涂也不会这么说, 叶景怡起身道:“我去招呼。” 叶二太太点点头,叶景怡这才起身去了。 “不会不说话就不要开口。”叶景祀看向叶芙直接教训起来,道:“长辈安排事务,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这种基本道理嬷嬷都不教你吗。” 章雨柔虽觉得叶景祀说的不错,但想到叶芙的脾气,实在怕她在叶二太太这里闹起来,惹得叶二太太不愉快。便笑着看向叶景祀道:“好了,四弟,我刚才说过她了。” “她要不是姓叶的,在外头丢了脸连累全家,我管她是死不活。”叶景祀说着,又扫一眼旁边坐着的叶薇道:“姑娘在娘家时,错了挨骂别觉得家人对你们不好。在娘家被骂,总好过到婆家被折腾,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呢。” “你呀,没一点忌讳,今天伯娘生辰,你说什么呢。”叶景霰忍不住发话了,话虽然是好话,但今天叶二太太生辰,死都挂到嘴上了,实在不太合适。 叶景祀也意识到说过了,马上起身对着叶二太太作了个揖,恭敬的道:“侄儿说话没分寸,还请伯娘见谅。” 叶茜看着多少有几分惊讶,是进国公府这么久,头一次见叶景祀如此认真标准的致歉。果然是出身大家公子哥,长辈跟前行事不会错。 “哥哥指点妹妹,是你好意,我怎么会见怪。”叶二太太笑着说,叶景祀说的很对,他骂叶芙也确实是为她好,现在被兄长骂总好过以后婆婆指着鼻子骂。又挥手道:“好了,你们兄弟别在我屋里闹腾了,今天酒席摆在老太太屋里,你们先过去,或者各自玩去,免得拘了你们野马。” 屋子的爷们们便站起身来,唯独展飞不知道是留下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看叶二太太没有额外安排,便坐了下来。 爷们一走,屋子顿时空了一半。叶二太太看向章雨柔笑着道:“老太太说我今日,让我好好享福,凡事不让我操心。你就过去照看着些吧,我也享享福。” “看看太太说了,太太教了我那么多,只怕不能为您尽心呢。”章雨柔笑着说,看看旁边的叶芙,道:“要准备的事情许多,妹妹也过来帮帮我吧。”像叶芙这样的性格,不开口就算了,开口估计也不会是好话,还是把她顺手捎走,免得在这里惹叶二太太不痛快。 展太太也有些坐不住了,想先回去歇着。落胎之后各种补品虽然都送来了,但身体没那么容易补回来。尤其她己经三十岁,一直以来是保养的很,但这回落胎实在伤了元气,脸色一直很苍白,眼圈底下都是铁青的,每每对镜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容貌在一天天老去。 “去吧,飞哥儿就先留我这里。”叶二太太说着,又道:“走时我会派丫头去叫你,你身上也不好,回屋歇会吧。” “是。”展太太丫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扶着丫头走了。 人走的七七八八,屋里顿时只剩下叶二太太,叶薇,叶茜,叶荞以及展飞。叶二太太进里间更衣,小丫头们上了第二轮茶,跟叶薇实在找不到多少话题。叶茜便开始笑着向展飞搭话,不提丧父之后的苦逼生活,也不提在广恩侯府的惨剧,只说以前在直隶的生活,也顺道问问直隶风土人情。 展飞口才清晰,说起话来更是头头是道,叶茜细听才晓得,原来她小看展家了。展家祖上出过高官,全族男女皆读书,一直都是乡坤地主这个档次,更重要的是己经富了四代。虽然比国公府生活差些,却一直生活在中上层。 说视金视如粪土有些夸张,但少爷姑娘们确实是不直接接触钱。那就怪不得展飞能这么快适应国公府的生活,居养气,移养体,四代诗书大家养出来的儿孙,谈吐见识确实不同。 等叶二太太换了衣服出来,看他们讲的热闹,尤其是见展飞口才不错,便不让停止,绕着直隶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叶茜听得津津有味,也觉得展飞确实很懂得生活,所有的大型活动都不错过,四季赏花,至少不是个读死书的。 “现在天气太热了,入秋之后我会先派小厮到直隶看看。”叶二太太说着,她答应要帮展太太取回他们应得的财产,肯定会去做。但直隶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总是要先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如何处置。 展飞马上站起身来,给叶二太太跪了下来,道:“磕谢太太大恩。” “你这孩子,哪里用行这么大的礼。”叶二太太笑着说,让丫头把展飞扶起来,道:“高家也是名门望族,如何能任由家里姑娘被欺负。” 直隶的话题说不下去,叶茜正想着新话题,只见丁喜家的低头进来,脸色却有几分尴尬,看到姑娘们还在屋里,神情就显得有些犹豫。 叶二太太看她进来便道:“既然大爷去招呼了杨老爷,现在屋里也没旁人,就请杨太太屋里说话吧。” 丁喜家的犹豫了一下才道:“大爷己经命人送杨老爷和杨太太出门去,屋里侍侯的丫头说,大爷和杨老爷吵了起来,这才命人送走的。” “吵了起来?怎么回事?”叶二太太问着,神情却是很不以为然。 丁喜家的道:“听丫头们说,好像是钱的事,杨老爷问大爷借钱来着,数目好像不小,说要做生意云云。大爷就说没有,杨老爷就说了大爷一些不好的话,然后又说要见太太您,大爷就说今天是太太的寿辰,不宜谈这些,便让婆子们送客……” 虽然是舅舅,但叶景怡的亲娘跟杨老爷并非一母所出,感情非常平常。平常四节八礼,叶景怡也只是打发人过去,从来没有上过杨家的门。杨老爷也真敢开口,未来的国公爷那可不是包子,能随便拿捏的。 更神奇的还敢问亲家借钱,几个婆子上前来送客时,杨太太还想大声嚷来着,被婆子直接往嘴里塞了胡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男仆和婆子们一起上阵,直接丢出了角门外。 “那今天过来说是给我拜寿,竟然是来借钱?”叶二太太叹口气说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我是真喜欢杨姑娘才想结这门亲事,只是这亲家……算了,以后杨家再有人来,你只管招呼打发,也不用特意来回我,我也懒得见了。” “是。”丁喜家的答应着退下了。 叶薇素来与叶芙不和,现见她亲舅家如此,便道:“杨家人也太过份了,这才订下亲事,聘礼都没下,就敢上门来借钱,这如何使得。”等两天此事在府里传开,看叶芙还拿什么脸见人。还有叶大太太想从庙里回来,有这样的娘家兄弟,她还有得住呢。 叶二太太挥挥手,有几分后悔自言自语道:“也是我失算了,挑了如此麻烦的亲家,反正离成婚之期还早,小二还小呢。” 叶荞虽然没有接口,心中也觉得这门婚事只怕是叶二太太失算。叶茜心中却是泛起了疑惑,这杨家得多二缺啊,在亲家母过生辰时来借钱。至于失算亲家不好之类的,杨家早就是国公府的亲家,叶二太太看了这么多年,要是还能再走眼,那根本就是瞎眼了。 想娶杨婉真是真的,不然没必要折腾,但杨家这样的亲家,只怕也是觉得挺烦。说不上厌恶或者怎么样,就好像一个苍蝇,在耳朵嗡嗡叫着。要么一下拍死,要么就是赶的远远。 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吧,下头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 八月中秋秋高气爽时,正该全家大团圆之即,万启皇帝仍然没有从热河回来,只是下了一道旨让宋皇后过去拌驾。万启皇帝就是再讨厌宋皇后,宋皇后仍然是他的发妻,没道理中秋节万启皇帝抱着小老婆过,把发妻丢一边。 不曾想宋皇后到热河的第二天,马上给京中王公大臣写了懿旨,万启皇帝身体不好了,速来热河。王公大臣打点行装,前脚踏进热河行宫大门,后脚万启皇帝咽气。 皇帝驾崩丧事自是不必说,最大的问题是皇帝生前没有立太子,王公大臣正寻遗召之时。宋皇后在奉安展召见大臣,传万启皇帝临终口谕,传位三皇子。 大臣们虽然己经料到,但宋皇后亲口说出来,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旨意。就在大臣们开始商议着先皇大丧和新皇登基事宜时,姜贤妃突然拉着六皇子直闯奉安殿,大骂宋皇后矫旨,万启皇帝临终口谕,是传位六皇子,她和六皇子亲耳所闻。 ☆、50 奉安殿是热河行宫的正殿,皇帝办理公事接见大臣之处。大楚后宫不得干政,要不是传先皇口谕,宋皇后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召见王公大臣。如此商议大事之际,姜贤妃拉着六皇子进来指着宋皇后骂起来,在场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惊呆了,除了说话内容外还有姜贤妃以及六皇子的态度。 姜贤妃是宠妃,虽然比不上前头被追封为皇后的大姜氏,在后宫里也是横着走。众所周知的万启皇帝曾以宋皇后身体不好为由让姜贤妃打理后宫,宋皇后啥都没说交了后宫凤印。结果万启皇帝就成了救火队,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如此大半年之后,万启皇帝也承受不起,一个皇帝没时间管朝务,天天在后宫断官司,只得把后宫权限又给了宋皇后。 自那之后姜贤妃就与宋皇后不和,这是王公大臣们都知道的,但后宫里她们到底如何相处的,就不太清楚,没事打听后宫内闱这不是吃撑了嘛。直到现在姜贤妃和六皇子如此的指着宋皇后的鼻子骂起来了,王公大臣才知道姜贤妃到底有多嚣张。 面对姜贤妃侮骂似的指控,宋皇后并没有还口,只问了一句,可有遗旨?六皇子便说是他和母妃一起听到的,当时宋皇后也是在场的,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翻口说是三皇子,实在是有谋逆之心。 “谋逆?三皇子也好,六皇子也好,都非我所出,不管谁登基我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三皇子已经二十五岁,六皇子今年不过十二岁,若是两人年龄倒转一番,还可以说我拥立幼主有所图谋。”宋皇后端庄肃穆的脸上有几分嘲讽的笑意。 姜贤妃却是喊着道:“当时我与皇儿也在场,为什么我们两个听得一样,唯独你听到的不同,明明就是你矫旨!!” 六皇子也跟着道:“但是父王说的就是传位给我,并不是给三哥。” 王公大臣们听到这里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因前头死了两位太子,万启皇帝虽然没有立三皇子为太子,但在此之前却是把三皇子的亲姐晋位了,常把三皇子带在身边学习朝务,现在来热河避暑又让三皇子监国,这明显就是要立三皇子。 姜贤妃恃宠生娇,早有流言说姜贤妃撺掇着万启皇帝立六皇子为帝。现在万启皇帝走的急还没有找到遗诏之时,姜贤妃拉着儿子如此说,谁有谋逆之心一目了然。 礼亲王便上前道:“国赖长君,先皇英明如何会让一个小娃娃登基为帝。就是真有此打算,也该指定辅佐大臣,为何事先一句不提,倒是把三皇子带在身边。” “哟,礼亲王不好好在家里闭门思过怎么跑到热河来,先皇有旨,不准礼亲王出府门一步,此时违旨要怎么算!”姜贤妃尖刻的说着。 “承先太后太后懿旨,皇兄早就准我出门,现在国之大事,我如何来不得。”礼亲王正言疾色的说着,又道:“倒是贤妃娘娘您,口口声声说皇后娘娘矫旨,只怕矫旨的正是你自己。拥立幼主登基,你意何为!!” 礼亲王乃是文宗皇帝的贵妃所出,与万启皇帝本是异母兄弟。万启皇帝三岁之时母后去世,文宗皇帝思念爱妻便没再立后,考虑到万启皇帝年幼便把他交给贵妃抚养。兄弟俩是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常不错。 万启皇帝登基之后对弟弟和养母贵妃很不错,弟弟封礼亲王,养母封贵太妃,住慈宁宫,又把贵太妃的娘家兄长封为同安伯,世袭三世。在皇宫里享受的是皇太后待遇,对其娘家虽然没封侯,封了伯也超出一般太妃的待遇。 本来一切也都挺美好的,礼亲王突然之间犯二了,他给万启皇帝上了一道折子,说前朝就有先例,尊养母为太后,万启皇帝应该封贵太妃为圣母皇太后。万启皇帝那样的脾气,看到折子顿时就怒了,所谓圣母也就是谐音生母之意,圣母皇太后的意思也就是从子贵,因子封太后。 前朝是有这样的先例,但那个皇帝本身也是庶出,只因生母亡故有其他妃嫔抚养,才尊养母为圣母皇太后。万启皇帝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继位,吃撑了才会封一个妃子为圣母皇太后,那岂不是自认为庶出,让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天子之威不可冒犯,万启皇帝念及贵太妃抚养之恩,并没有把养母以及养母娘家怎么样,也没有削礼亲王的爵位,却直接关了礼亲王的禁闭,全家老小不准出府门一步。然后初一十五还要写道歉信,万启皇帝哪天想起此事心情不爽了,还会叫太监过去骂。 没几年贵太妃去世,万启皇帝仍然没解礼亲王门禁,直到高太皇太后去世,临死之前拉着万启皇帝的手说,礼亲王总是你亲弟弟,这都二十年了,也该放出来了。万启皇帝这才解了礼亲王的门禁,享亲王爵位却没有一点差事,闲散亲王一个。 “就因为国之大事才不能由你插嘴,你对先皇不敬之心,天地可鉴。”姜贤妃指着礼亲王说着,又道:“你此时说拥立三皇子,又是意谋何为!!” 礼亲王听得大怒,道:“三皇子早就成年,论排行论年龄都是新君人选,六皇子年幼依附生母,姜贤妃难道也想垂帘听政不成!” 争吵之中宋皇后突然道:“皇帝病危,为何一直不往京城送信?” 姜贤妃脸色僵了一下,刚想说别的。礼亲王就马上道:“传御医。” 太监们去传御医的功夫,宋皇后把万启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叫过来问话。大太监说得明白,万启皇帝连着身体不好,一直都是卧病在床,中午饭后便传话召宋皇后晋见。等到宋皇后进去了,便命下人退下,只让他在外头守着,里头说了什么他并不晓得。 没一会姜贤妃就带着六皇子要求晋见,本来他是要通传的,结果姜贤妃不让,拉着六皇子直闯进去。因姜贤妃是宠妃,他也不敢拦。门关上之后,没一会里头就有哭声传出来,万启皇帝驾崩。 大太监如此一说,大臣们顿时议论起来,姜贤妃还不知道因何而议论,就听礼亲王冷笑着对姜贤妃道:“皇兄根本就没有召您和六皇子晋见,若是真有传位之心此时肯定会留在身边。而且当时行宫只有皇后和贤妃,六皇子三位主子,却只诏见皇后娘娘,并不见诏见您,只怕皇兄早就察觉到你们的不轨之心,才会在此时把你们排除在外。” 姜贤妃顿时无言以对,她会那时过去确实不是诏见,是有眼线报信,道:“不管是不是诏见,我和六皇子走到跟前说,先皇确实拉住了六皇子的手,说要传大位与他。” 争吵之中御医们过来,哆哆嗦嗦的只差大呼冤枉了。大楚的皇帝对丹药都有点爱好,但万启皇帝则是格外痴迷一些,尤其是这两三年以丹药为食,根本就没让御医诊过脉,御医总不能硬按住皇帝诊脉,召见更是没有过,气色也看不到,完全成了摆设,根本就不知道万启皇帝的生活状况。 顿时众大臣看姜贤妃的脸色都不同了,谁都知道万启皇帝身边的两个国师是姜家推荐的,姜贤妃一直力捧,现在搞的把皇帝御医不用,病情都耽搁了,这个罪名又大一层。 首辅大臣当时就带着群臣给三皇子跪下来了,请新帝主持事务。姜贤妃还欲再说别的,宋皇后就道:“大位己定,我也算不负先皇所托。姜贤妃和六皇子暂时收押,等以后新皇开落吧。” -------------------- 理国公府早就远离朝堂之外,热河大戏虽然没有赶上现场版,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瞬间传遍京城。等到三皇子披麻带孝抚灵回京时,国公府与公主府上下强忍心中欢喜,极力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痛哭哀号之声可谓是感天动地。 万启皇帝停灵乾清宫,钦天监推算下葬日期,一百零八天后适下葬。国公府有官位有诰封的男女皆要入朝随祭,还没有来得及去当官的孙子也要跟着同路侍候,又因人手不够,又在直系、旁支们选了可靠人随行,叶宗山也在其中。 二十七日孝满之后三皇子登基,改国号永昌,册发妻为皇后,嫡长子为太子,尊宋太后为母后皇太后,生母淑妃为圣母皇太后。第一道旨意就是把姜贤妃和六皇子交与宗人府审讯,刑部和大理寺协理,一定要审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没有哪个敢怠慢。但说到审,其实真没啥好审的。大楚朝都是平民后妃,姜氏家虽然因为外戚得了长兴侯的爵位,万启皇帝也十分偏宠,但才十来年的爵位,真没什么根基。勾结朝臣意图武力谋反真没有,但是向万启皇帝推荐炼丹道士却是铁打的事实,万启皇帝的身体又因不肯就医而亡。 只是如此还不算是大罪,联系到姜贤妃和姜贤妃和六皇子矫旨篡位,这回热河之行又只有姜贤妃和六皇子在身边。要不是因为八月中秋皇后要过去,万启皇帝病逝在热河,只有姜贤妃和六皇子在身边,矫旨咬定是六皇子继位,又没找到遗诏,就真的不好说了。 宗人府审讯六皇子和姜贤妃并没有得到有用讯息,就是咬死口说是万启皇帝亲口说传位六皇子。大理寺审讯姜氏一族,那各色证据都有了,大理寺的各色酷刑摆开,真是叫说啥就说啥。 三方会审完毕,把所有的口供汇集,长兴侯府谋反罪名成立,按大楚律长兴侯府是灭九族,长兴侯本人是凌迟,八岁以上男丁全部斩首,八岁以下男童以及女眷全部入官奴籍,没入教坊等待发卖。至于六皇子和姜贤妃大臣不敢妄议,就要由永昌皇帝来判决。 永昌皇帝念及骨肉血亲,免六皇子为庶子,幽禁养蜂夹道,终身不得离开。姜贤妃剥寻封号,降为庶人,念及先帝身边侍奉多年,白绫赐死,留全尸。 六皇子和姜贤妃处置的很快,至于长兴侯府上下早在回京之初永昌皇帝就下令严加看管,现在一声令下,直接抄家拿人。几天不到事情全部办完,本来该是秋后问斩,此时不等秋后了,直接菜市口斩首。 本以为如此处置了也就完了,不曾想又有大臣上书,当时大姜氏以皇贵妃附葬为由葬入地宫,本来就不合祖制家法。现在姜氏一族已经伏法,谋逆之家的女儿就是附葬也是没资格的,而且大姜氏的皇后之位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应该去除封号,迁出地宫,连牌位都该从偏殿扔出来。 这倒不是因为长兴侯嚣张得罪的人太多了,而是因为一个大姜氏,大臣与天启皇帝死磕了两年,其中不知道廷仗了多少大臣,贬了多少官员,甚至像章老太爷那样被秋后算账的也不在少数。现在姜家倒霉了,文臣们也想问皇帝讨个说法了,以此维护正统。 永昌皇帝没有马上答复,毕竟事情是万启皇帝生前做的,当儿子的还没登基就把老子给否定了,也不太好。回后宫与两宫太后商议,当时其他太妃们也在,顿时成了诉苦大会。 大姜氏死的早就算了,小姜氏这些年在宫中也是跋扈异常,都能指着宋皇后都能骂起来,对待其他妃嫔更是可想而知。连前头太子的生母贵太妃都受了许多气,向来小透明的圣母皇太后就更不用说了,都是血泪史。听完后妃的哭诉新皇也不再犹豫,准了奏请,大姜氏去封号,迁出地宫,葬入妃陵。 大姜氏灵柩牵出地宫,万启皇帝停灵满期之后,发丧送灵,地宫来回一趟也要十几天,折腾下来只怕要一个多月功夫,皇子公主自是不必说,高门大户里也是不得清闲。理国公府和公主府几乎所有的长辈都要去送灵,像叶景怡等则要随长辈同行侍候,只留叶景伍和叶景陆两个小的在家。 又因腊月将至,新年将近,事务要比较平常繁些。公主府还好,亲王府邸自有一套运行系统。国公府则要麻烦一些,幸好国丧是大家都忙,也没什么亲友行走,叶老太爷一向看孟昭妥当,便让孟昭帮着料理些。 府内家务则全部交给章雨柔打理,章雨柔跟着叶二太太这么久本来也是能料理的来。但主子们全部出门,有两个大管事也跟着过去料理,高层不在问题还不大,中层缺人就比较头痛,人手不熟,想要什么弄不到,章雨柔也觉得有些棘手。 此时姑娘们的课程已经停了,几个姑娘来前也要十岁,章雨柔这个年龄已经跟着叶二太太学看帐本。叶芙和叶薇是不敢劳动,让她们帮忙弄不好要花上几倍的心力去擦屁股。倒是叶荞和叶茜章雨柔十分看好,管家理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头脑清楚。 忙忙碌碌之中叶荞的生日也来了,因为无人在家,叶荞本以为能松口气的。没想到拜寿的那套礼却仍然要走一遍。就是长辈不在家里,也得到正装到屋前磕个头,而且更亏的时以前拜寿总有礼物拿,现在是白磕头不收礼。 章雨柔让人后花园厅里里准了席面,有孟昭和展飞两个外男坐,仍然是分席而座,也算是一个简单的家庭小聚。 章雨柔事务繁多,叶荞今天是寿星,叶茜便早早进园来。帮着章雨柔管家这些天,也不能说多累,也是因为主人少的缘故。就像章雨柔现在只管两样,一是夜间门户,不准赌博吃洒,二是各房人员不要吵闹生事,其他事务则等老太太和二太太回来之后再料理。 “妹妹……” 叶茜正边走边寻思着,突然一声倒是让叶茜愣了一下,回身就见孟昭从后头快步走来。叶茜不由得停住脚步,正色道:“孟大爷自重,妹妹的称呼我当不起。” 孟昭几步上前,站到叶茜跟前笑着道:“又没旁人在,我叫了你就听着,难道还想上来捂我的嘴不成。”说到最后一句时嘴角都弯了起来。 卧槽!叶茜嘴角都有点抽了,她脸上也没有写着包子两个字,怎么会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呢。唇边逸出一抹冷笑,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孟昭,神情好像是在看乞丐,道:“我劝你还是收着点,国公府是没长辈在家,但也请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只因老太爷喜欢你才留下你,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被扫地出门了,千万别偷着哭。” 孟昭脸上不见一丝气恼,却先笑了起来,连说话语调都软了许多,道:“我知道你是能说起笑话的人,这才多说了几句。你看看我何时对别人这样过,你要是生气了,我这就跟你赔不是。也是我心急了,实在太难得单遇到你一个人。” 虽然都在后院住,早晚请安时也能遇到,但单独遇上几乎没可能。先不说跟叶荞快成连体婴了,平常出门丫头也总得带上两三个。 “孟大爷,我跟你并不熟,你呀我呀的乱叫,我当不起。”叶茜冷笑着说着,有时候她也很好奇,对其他人就算了,她从来没有给过孟昭好脸色,这自来熟的脾气是哪里来的。又道:“孟大爷是男人,自然不用爱惜名声,我如何比的起,还望孟大爷以后自重。” 说完这话掉头就走。 孟昭跟了上来,在叶茜身后慢悠悠的道:“国公府欠我一个媳妇,只要我跟老太爷开口了,老太爷定然会允。” 叶茜顿时觉得有些牙酸,倒不像正常小姑娘那样觉得唐突了,忍不住回头道:“十五岁还不到的毛孩子就想着娶亲,老太爷竟然还夸说有出息,天天泡在后院里想娶媳妇,我真是奇怪,这出息是从哪里来。” “唉,也是我年龄小,见过的小,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妹妹……好话坏话都听不进的。”孟昭有几分叹息的说着。 叶茜听得冷笑一声,却没什么得意之色,实在是三十岁的阿姨吵赢十四岁的小屁孩是理所当然。其实要不是孟昭先发神经,她并不想得罪孟昭,这世上看着不顺眼的多了,大家各自走开就好,没有必要的冲突不用发生。 只是刚要转身走,就听孟昭小声笑着道:“不过我就是喜欢妹妹这样的,有眼力有脾气也有能耐,世上绣花枕头太多,摆设似的女人,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趣来。” 叶茜多少怔了一下,听到孟昭第一句时,她没有丝毫少女的矜持,就很想让孟昭去看看病。医生当久了也知道世上有种人,越是打他骂他越觉得爽,每天照着三顿抽最是舒畅无比。偏偏后头一句又入了她的耳,常出入后宅还真见过摆设一样的女人,天天就是哀怨被男人冷落,硬作出病来。有时候叶茜都不知道该同情,还是打几个耳光抽醒。 后宅女眷可以做的事情不多,但也并不是天亮天黑等死的。高门大户里最不会少的就是钱,养小厮玩戏子这些超过的就不要求了。大楚女子绝大多数都读书识画,写诗作画,弹琴唱曲,实在不行针织女红也行,有使不尽的银子花,给自己找点乐子没那么难。天天就想着丈夫,两条腿的男人也不是找不着,清俊小厮既漂亮又器大活好。 孟昭见叶茜不作声,还以为这话对了叶茜的心意,但也不敢唐突了,实在是叶茜太辣,只要他开口就能呛他回去,把他呛的全身舒爽。刚想开口说点别的,就见叶茜脸上微笑起来,上前一步叫着道:“展太太这么早就到了……” 孟昭立即微笑站好,只见展太太带着展飞缓缓而至。因为是孝中,两人皆穿素,虽然是冷色系却也不是白的,倒也十分合适。 “今天是荞姑娘生辰,章姑娘在后花园设席,我想着章姑娘那样忙碌,便想着来帮帮忙。”展太太也快步上前,只是步子向来慢,此时显得摇摇摆摆。 身边展飞规矩的行礼道:“茜姐姐,孟哥哥。” 叶茜看到青春少年展飞,顿时笑了起来,还是这样的乖小孩讨人喜欢。听话懂事规矩有礼,对比一下孟昭真不知道强多少倍。 不过看到展太太,叶茜心中也有几分感慨,落胎之后就是再好好保养,年龄在这里摆着,再加上繁心事太多,还想保持原本的花容月貌就有些难了。此时已经有变残的迹象,本来还可以称徐娘半老,此时已经全老了,一朵鲜花就要彻底凋零了。 展飞却是看向孟昭,口吻中稍带几分惊讶道:“孟哥哥今天来得好早。”虽然孟昭住在后院,但懂规矩的就该晓得白天不该进后院来,尤其是现在家中长辈不在时,要比平常更该守规矩才是。 “我倒不是帮忙这些的,是想着章姑娘可能在,便过来寻她。”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刚才杨大老爷来了,现在虽然走了,但我心中却有几分不安,想过来给章姑娘说一声,免得我哪里行事错了。” 展飞顿时不再接话,虽然他进府时间短也晓得杨家,要是杨家的事孟昭确实需要跟章雨柔说一声,行事错了不好交代。 ☆、51 花厅里众人分席而坐,因展太太是唯一的长辈便请其上坐,叶荞是主角坐了次席。其他人则是爷们坐左边,姑娘们坐在右边,按年龄依次排了下去。结果就成叶茜与展飞末席对坐,孟昭则坐到最前头。 对面顺眼小帅哥,远离糟心无耻男,叶茜对这个坐位安排满意极了。众人一起举杯时,叶茜不禁对着展飞温柔笑了起来,展飞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还真是腼腆,叶茜心中想笑,却又不好笑出来,便低头饮酒。 雅座无趣,章雨柔便提议行令,众人也都觉得妥当,展太太本来出身就不错,嫁的更好,行酒令自是不在话下。 丫头们去准备令骰令盆,正欢喜之时,叶芙突然道:“我在这里过的如此好,母亲在庵堂还不知道如何,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炭火够不够用。” 说话间叶芙便哭了起来,叶景陆也在坐,也跟着哭了起来。兄妹俩如此一哭,顿时谁也没心情了,章雨柔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昨天我才派了婆子去看看大太太,一应东西也都准备齐全,婆子过来回话时妹妹也在旁边听着,如何还会担忧炭火不够。”章雨柔说着,又道:“我晓得妹妹心疼母亲之心,我们当晚辈的都是如此,只是现在家中并无人大人在家,五弟、六弟都还年幼,庵堂又离城太远,妹妹就是有探望之心,也要等老太爷,老太太回家之后。” 叶芙小声道:“可以把母亲接回家中……” “大太太是为了给老太太祈福才去的庵堂,妹妹好大的口气,说接就要接,我是没那个胆子,等老太太回来之后,还是妹妹自己说吧。”章雨柔语气不悦的说着。 有时候她也奇怪,叶芙这是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别人正高兴的时候,她就非得插几句,把好好的气氛搅冷了,好像闹散了场就能落好处似的。叶景祀有句话说的很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实在讨人厌。 叶芙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不敢问?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家里早就你……” 叶茜的坐位就在叶芙身边,看叶芙越说越不像样了,便站起身道:“今天是荞姐姐生辰,姐姐再大的气也等散了场,慢慢与章姐姐说了,有商有量的岂不是更好。” 就叶芙这样的,叶景怡再有本事给她寻婆家,再给她撑腰,她也别想过的好。在娘家人面前如此发作就算了,要是到了婆家,婆婆,妯娌,小姑同席时叶芙也闹这么一出,能把全家老小都恶心透。 叶景陆擦擦眼泪也站起身来,却是道:“既然嫌我们不会说话,我们走就是了。” 说话间叶景陆走过来,对叶芙道:“我们走。” 叶芙冷哼一声,跟着叶景陆走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其他人就算了,展太太和展飞却是惊呆了。虽然来国公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大房和二房关系并不好,叶芙从来没有看过展太太,展太太是长辈更不会去看她。又因为万启皇帝驾崩,全府上下都忙成一团,更不会有聚会之类的。 对叶芙和叶景陆这真是初次了解,别说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就是一般诗书大家的,也没见过这样的小姐少爷,妹妹过生日,都好好的就闹场,然后就这样拂袖而去,真心没见过。 章雨柔叹口气,满是歉意的看向叶荞,刚想开口,叶荞就十分大度的笑着道:“二姐姐脾气还是这样,饭也没吃上,不如把她那份用盒子装了送过去。” “荞妹妹如此懂事……”章雨柔说着,脸上神情又欣慰又尴尬,旁支姑娘都能如此懂事,结果叶芙就能那样不懂事。 叶茜唤来婆子打包,人家是正经小姐拼不起,今天叶芙和叶景陆敢如此发作,也是因为席上最大的就是章雨柔,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谁也没有行令的心情,都是匆匆吃完饭,将要散席走人之时,章雨柔对孟昭道:“家里大人不在家,还要劳烦孟大爷多照看小六。” 她能看的住叶芙,却盯不住叶景陆。爷们是可以外出的,现在家里也没大人在家,叶景陆借机偷溜出去了,没事还好,要是有事就全是她的责任了。 “章姑娘放心。”孟昭笑着说,随即把声音压低了些道:“上午时杨老爷来了,一副很着急的模样,说没钱过年,我已经请他回去,只怕一会还要打发女人过来。” “辛苦孟大爷了。”章雨柔笑着说,脸上神情多少有些尴尬,杨家是叶景怡的正经娘舅,不接待太失礼,接待又很不好打发。 孟昭笑笑也不多言,本想马上走的,回头就见叶茜和展飞说的有来有去,便笑着走到展飞跟前道:“我要到前头去了,展弟弟要同路吗?” 叶茜瞟了孟昭一眼,脸上笑着,眸子里却是飞刀猛射。孟昭却一个正眼都没给叶茜,只是看着展飞笑,那架式展飞要不是走,他就在这里等着。 展飞本不想这么快早,一是因为跟叶茜聊的比较投机,二则他想多陪陪展太太。没想到孟昭却邀来他同路,只得笑着道:“我也正要回去,跟兄长同路。” “请。”孟昭笑着对展飞说着,余光却是看叶茜,明明是满脸笑意,却是显得十分可恶。 叶茜咬牙之余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孟昭把小帅哥拐走了。叶景伍和叶薇也跟着走了,难得家中尊长不在,他们想跟生母多亲近些,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展太太倒是很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章雨柔岂会让客人长辈收拾残局,最后只剩下叶茜和叶荞。 叶荞磕了一上午头,此时也有些累了,叶茜也让她先去休息,和章雨柔两人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 碗碟收完,桌椅放回后罩楼里,叶茜正想回去歇着时,章雨柔突然道:“妹妹,稍等一等。” 叶茜不由得站住了,道:“章姐姐有话吩咐?” 章雨柔脸色有几分犹豫,挥手让跟着的丫头婆子走远些了,这才小声道:“有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我思来想去也就妹妹聪慧能帮我这个忙。” 叶茜想了想,道:“姐姐请说。” 章雨柔道:“刚才孟大爷与我说,早上时杨大老爷来了,被打他发去了,只怕一会杨大太太也要过来。我实在不想与她撞面,若是二姑娘带着她到议事厅里来寻我,就说公主府有事寻我,我过去料理了。” 杨家来打秋风是常事,叶景怡虽然不愿意理会杨家,但有时候过来说没钱过节之类的苦通话,叶景怡也会给十几两或者几十两银子,以帮其度日。叶景怡没去送殡前,杨大老爷就来过,本来叶景怡也是打算给十几两打发了,没想到杨老爷说什么被人骗了,开口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对国公府是小钱,但对叶景怡个人也算是大数目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待见杨家,过年过节给个十几两纯粹就是打发乞丐,要一千两就真太拿自己当回事。当时就不欢而散,后来叶景怡跟着去地宫皇陵,根本就不在家里,这种大事杨家肯定知道,结果仍然寻上门来,只怕是急疯了。 章雨柔作为寄居的表姑娘,叶景怡的未婚妻,要是真成亲了,她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不管说啥她都能接口。关键是她还没有进门,若是与杨太太有了口角,或者杨太太说了什么过份的话来,她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来。算着日子叶景怡也该回来了,不如先躲了这几天,等到叶景怡回来再计较。 叶茜会意,笑着道:“章姐姐放心,你只管去吧,有我呢。” “辛苦妹妹了,还有议事厅管事媳妇来回话,没有要紧的事就散了,有要马上办的,妹妹看着料理了。”章雨柔笑着说,帮忙的这几天她就看出来了,叶茜真是个管家理事的好手,这个年龄就能如此明白,实在太难得了。 叶茜想想也没拒绝,道:“若是没事我就让她们散了,小事我做主,大事还要问姐姐。” 章雨柔笑着点点头,两人议定便各自走开,章雨柔带着丫头自找地方去躲闲。叶茜则去了议事厅,叶二太太总管全家时会让管事媳妇去自己的东厢房起坐回话,现在章雨柔料理家务了,总不好到叶二太太院里去,便把后罩楼拐角三间东厢收拾出来,用与回事起坐之用。 进到厅里,要回事的管事媳妇们已经到了,叶茜便笑着道:“公主府有事来请,章姐姐过去了,让我来问问可有什么要紧办的事。” 其他人均均摇摇头,就有一个媳妇上前道:“温姨奶奶的父亲病重,想回家看看。” “老太太素来宽厚怜下,如此孝心怎么会不允。”叶茜首先笑着说,话音一转却是笑着道:“我不知温姨奶奶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还要问嫂子如何办理?” 温姨娘是叶大老爷的爱妾,生的貌美如花,叶大太太不在,现在多少有几分得意,园子里遇上过几次,有几分宠妾的派头。据小道消息说,一直努力生子大计,结果几年了连肚子都没有。 所谓家里的就是家生子收房,一家子都是奴才,就住在国公府外院,温姨娘带上丫头自己走着就能去。要是外头的就麻烦了,车驾衣服东西,这些都要收拾半车,还有派上管事媳妇相随,相当折腾。 管事媳妇没想到叶茜会说的如此上道,不敢小看与她,道:“温姨奶奶是家里的,就住在西边外院。按规矩家里的姨奶奶回家探亲,只要当家人准了,就能自行回去。” “那就劳烦嫂子去传个话,请温姨奶奶自便……” 叶茜一语未完,抬头就见叶芙、叶景陆进来,身边还跟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打扮虽然体面,但神情气度就真不体面了,红着眼圈,一副着急的要吃人的模样,这应该是杨太太。 叶芙进到屋里,根本就无视叶茜,只是问:“章姑娘呢?” “公主府有请,章姐姐过去了。”叶茜起身笑着说,看向杨太太疑惑地道:“这位太太是……” “这是我舅母。”叶景陆说着,语气比叶芙客气许多。 叶茜一脸恍然的模样,忙上前见礼道:“原来是舅太太。” 杨太太脸上硬挤出一个微笑来,淡淡地道:“姑娘客气了。” 叶茜连忙让座又让丫头们倒茶,挥挥手让回话的管事媳妇们先散了,道:“本来我和章姐姐同路来议事厅,半路公主府传话说有事,章姐姐便过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二姑娘和六爷可有什么急事寻章姐姐,不然派人去公主府去问问?” 叶芙虽然脾气不好,尤其是最近看章雨柔不顺眼,但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听说是去了公主府,再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去问。只是道:“只怕等一会就来了,何必去问这么麻烦。” “看六爷和二姑娘如此匆忙,有什么急事吗?”叶茜试探性地问着。 因为叶大太太被罚到家庙跪经,叶芙,叶景陆与章雨柔的关系恶化到顶点。为人儿女孝敬父母虽然应该,但做人也得辨别事非。叶景陆是儿子,以后总能出的去,叶芙可还是女儿家,以后婚事指望着大哥大嫂处的颇多。现在把事情做绝了,小心以后吃大亏。 叶芙动动嘴唇没说话,旁边杨太太却是突然抹泪哭了起来,道:“都是我家老爷不好,误信人言把房契拿出去抵押,现在那人卷包跑了,拿不出来银子来还款,现在人家来收房子,实在没办法了。” 杨太太呜咽哭了起来,叶芙却是抱怨道:“当初舅舅来找大哥借钱,区区八百两而己,就推三阻四的不愿意,逼得舅舅把房契抵押,现在人家来收房,脸都要丢尽了。” 叶茜听得无语,尤其是叶芙那句区区八百两,实在把她雷了一下。就是国公府的教养是要求姑娘们显钱财如粪土,但八百两真不是小数目了,按叶芙说的,杨家来要叶景怡就要给,这真是比提款机还方便。 杨太太继续抹泪道:“这也怪不得外甥,你那舅舅行事素来不妥,外甥不愿借钱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现在眼看着就要收房了,若是房子都没有了,我们一家老小可要怎么活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杨太太的声音不自觉得大了一些,边哭边说很有市井泼妇的意思,要是换成市井人家,只怕早就跑到门上哭天喊地的闹了。 叶茜听得心念一动,下意识的想到叶二太太,也不敢往下深想。只是看向杨太太,刚才杨太太话语可怜,还没有厌恶之心,此时这个架式摆出来,实在让人厌恶。心中己有计较,便道:“若是二姑娘为银子而来,只怕章姐姐也是无能为力了。” 叶芙本来是无视叶茜的,突然听叶茜如此说,扭头道:“她怎么无能为力,现在她在家里说一不二,八百两银子有那么难吗。” 叶茜笑着道:“二姑娘是没当过家不晓得,我也是这几天跟在章姑娘身边才知道。家里账房分为外帐和内账房,章姐姐管的是内账房,也就是平常后宅女子的使用,月例多少,头油脂粉多少,也都是有定额的,按月从外账房划了账过来交给章姐姐,章姐姐领了之后派发各房。真正有钱是外账房,不过总领事务的是老太爷,别说章姑娘一个姑娘家,就是爷们们超过二百两的使用都要问老太爷讨对牌,不然不管哪个去,账房都不会领给。” 叶芙听得愣了一下,道:“现在老太爷又不在府里……” “账房就更不会给钱。”叶茜笑着说,又转头看向叶景陆道:“若是不信,六爷现在就可以去问外头账房管事,看我可是撒谎。” 叶芙和叶景陆脸色都有些变了,杨太太哭的实在可怜,他们兄妹也有些余心不忍。再加上与章雨柔有仇,便让杨太太去找章雨柔要钱,章雨柔毕竟还没进门,面对痛哭的杨太太只怕也不好说什么,这样也就解了杨家的燃眉之急。没想到章雨柔管家的竟然不管钱,要是不能从账房支钱,章雨柔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少钱。 杨太太本来还是满心希望的,听叶茜如此一说,顿时傻眼了,哇的一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喊着道:“我们一家可要怎么活啊,这大节下的岂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边哭还边捶桌,只差在地上打滚了,无赖之形尽显。 叶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向来好面子,自家舅母在叶茜面前如此,她还有什么脸面。叶景陆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像杨太太这样的妇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只是干坐着。 叶茜知道叶芙想她能识趣走开,不想她看到杨太太的丑态,心中好笑,却好像不懂似的就是不走,反而开始细心安慰杨太太,不外乎是吉人自有天相,苦难自会过去之类的场面话。杨太太多少有些人来疯,看叶茜如此真心劝她,哭的就更狠了,说的也就更多了,不过外乎是家里艰难,儿女都要穿补丁衣服了。 叶芙看杨太太那样,恨不得堵住她的嘴丢她出去,心中也隐隐后悔,不该把杨太太这种丢人现眼的货引到后院来。虽然此时屋里没有媳妇婆家,但这么一闹哪个不知,她在家里还有什么脸面。 正想着派人送杨太太走,就听叶茜关切的对杨太太道:“不如好好跟人家说说,能不能缓一缓……” 一语提醒了杨太太,抓住叶景陆的手道:“外甥啊,不如你给舅舅出头,你是国公府的公子哥,你去说一声,岂不是……” “祖父早说过不准在外头惹是生非。”叶景陆连忙说着,这倒是真的,叶老太爷管教儿孙极严,就是儿子们都不争气,也就是在家里花天酒地,绝不敢到外头横行霸道。 像杨家这种属于抵押欠款还不上,俗话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帮着还钱没什么,要是动用关系让债主不讨债。八百两银子都还不上,丢不丢人先不说,就这事本身就是不对的,叶老太爷晓得那肯定是一顿板子。 杨太太还要再哭,叶芙真是忍无可忍了,道:“舅母,我们娘亲还在庙里跪经呢,舅舅家的事我们也实在管不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务事繁多,舅母就请回吧。” 杨太太看叶芙赶她,知道哭诉不中用了,便道:“哪有外甥看着舅舅一家饿死的理,就是现在家里还有地亩,春秋两季的租子总是有的,不过想先暂借来了救救急而己。婉真已经跟二爷定亲,这点银子哪里还不上。” 叶芙气的全身打颤,杨太太这话里话外倒是骂她与叶景陆不管杨家了,他们还要怎么管,叶大太太还没捞出来呢。杨老爷自己蠢货被人骗,现在人家要来收房,只会跟他们哭,又不是真有银子不借,是实在没有。便道:“既然还有地亩那就去卖了还,找到这里哭什么,还是没觉得我们年龄小,能随你们说去。我现在就告诉你,真有气性,以后就别上大房的门!!” 说完这话,叶芙怒气冲冲的走了。叶景陆看她走了,看一眼杨太太,虽然没有像叶芙那样直接表达出不满,脸色也不太好看,也跟着走了。 兄妹俩个气冲冲的走了,杨太太被晒在当场,也是没想到叶芙年龄不大,说话竟然如此的呛人。顿时又是气又是羞,又因叶茜在旁,便道:“姑娘你瞧瞧,我说什么,我……” 叶茜心中早笑破肚子,章雨柔待她不错,帮她解决些小麻烦也是理所当然。这次之后相信叶芙再不会带着杨太太来找章雨柔。目的已达到如何还会跟杨太太多说,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送舅太太出门去。” 杨太太也被叶茜的翻脸迅速怔了一下,刚想开口,叶茜却叫丫头叫来管事媳妇,让她们务必送杨太太出门去。等把杨太太送走了,叶茜又唤人传来管事媳妇们,问了下午无事,这才起身走了。 正要穿过角门进叶老太太正院,就听旁边冒出来一个声音道:“妹妹好手段,章姑娘真该谢谢你。” 叶茜抬头看去,只见孟昭倚着角门边上墙面站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52 看到孟昭,叶茜并不意外,难得国公府上下没有大人在家,孟昭此时不张狂还待何时。便停下脚步,嘲讽的道:“没想到孟大爷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这哪里还需要去听,三人一起进去的,二姑娘和六爷先走,随后管事媳妇才送杨太太走,这自然是妹妹的功劳。”孟昭笑着说。 像杨家这种亲戚上门,直接闭门不见是失礼,但大可以派个管事媳妇去打发。麻烦的是叶芙干的事,直接领着人进门来堵人。叶茜如此一搅和,直接让叶芙和杨太太闹的不和气。杨太太进不得后院,前头厅里就是坐死也见不到正主,也就没办法了。 “真不知道孟大爷说什么。”叶茜闲闲的说着,又看向孟昭道:“这里人来人往,孟大爷这里站着算什么,劝孟大爷还是早些到外书房去,不然被人看到说出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因为人来人往才好啊,我们规规矩矩地站这里说话,旁人看到了又会说什么。”孟昭笑着说,又道:“而且这个时辰,姑娘们都不会出来,管事媳妇们刚回完话要么是回屋歇着,要么去办事,就是有几个老婆子路过,难道还能跑过来听我们说什么。” 叶茜也是晓得没妨碍这才会站住脚,但她不喜孟昭,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便道:“孟大爷自便,我得回歇了,孟大爷也早些到外头去。” “多谢妹妹关心,我就走。”孟昭笑着说,又道:“我送了荞姑娘许多小玩意,其实是想送妹妹的,妹妹若是看着不好,我再给妹妹寻好的。” “用不着。”叶茜说着,看一眼孟昭道:“孟大爷有这些心思,不如好好看看书,想想前程。” “我的前程就不在书本里,几十年苦读考个进士,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能有什么前程出息。”孟昭笑着说,又道:“而且我也没有展小爷的天份,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不过妹妹放心,凤冠霞坡,王朝诰命肯定会给妹妹挣来。” “孟大爷素有能耐,我倒是不敢小看。”叶茜说着,停了却是道:“不过等你挣来时,只怕我那时早就嫁人生子,儿子都要给我请封诰命了。” 说完这话也不管孟昭,径自进了角门回屋去,跟孟昭也不用争长久输赢,一时赢了就赶紧撤退。 孟昭挨了个软刀子,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气,等到叶茜进了角门,也笑着转身去了。 叶茜回到屋里,叶荞午饭后小睡一会此时已经醒了,正看今天收到的贺礼。其他人的就算了,展太太送的是一只金镯子,虽然样式普通,重量也轻,不过展太太一个寡妇也算是难得。章雨柔送的是两根簪子,金镶玉的全是最新款,颜色虽然俏却显得太扎眼。 再就是孟昭送的,最多还最得叶荞喜欢,十二色泥人娃娃,胶泥捏成的风炉,还有叶茜生日时送的竹根抠出来的小东西。堆满了一个大托盘,早上孟昭派人送来时,叶荞都留心了,只是当时忙碌,也就没顾上看。 “孟大爷还真有心思,能寻来这些东西。”叶荞满心欢喜的说着,虽然过了年就十周岁了,但还是有些孩子心性,金钗金镯未必有这个动她的心。 叶茜刚进门就听到这话,马上笑着道:“哪用还用他寻,打发小厮们一声,上街一趟能拉一车回来,就你把这些看在眼里,被人听到了小心笑话。” “话是如此说,我只领他的情就罢了。”叶荞笑着说,她素来觉得孟昭不错,再加上送的东西她确实喜欢。随即拿眼瞟着叶茜,似笑非笑地道:“倒是你今天在席上与展小爷倒是说的有来有去,别人都插不进去话,你还对着他笑,心里可是有鬼。” “今天席上我要是不笑,难道还哭不成。”叶茜说着,心里却有点惊讶,难道她看中小帅哥之心如此明显,连叶荞都看出来,看来也是她太不留心,以后是得注意言行。又道:“我不过是看众人说话,没人理会他,这才搭话说了几句,总是客人,把他晾在那里多不好。” 叶荞想想当时席上,孟昭和叶景伍,叶景陆说话,姑娘们自恃身份肯定不会跟外男搭话,展飞当时席上是没人理会,叶茜搭他是顾面子,倒也说得过去。因无旁人在,停了一下却是笑着道:“不过你配展小爷倒是绰绰有余,若是能成就姻缘,岂不是二厢顺意。” 展家就是家境富有,也不过是地主乡绅,叶家是国公府旁支,虽然比正经嫡出姑娘差些,身份却不能说低。现在展氏娘俩孤儿寡母被族人夺产,能不能要回来还是二说,就是能要回来,将来叶茜出嫁肯定也有大笔嫁妆,如此算来也是门当户对。 两人又是年龄相当,模样也称的上是金童玉女。展飞待人接物,说话行事那都是一等一的妥当。展太太脾气也好,看着不是难缠的婆婆。两人若真有戏,两家人只怕也是乐见其成。 “你还越说越过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叶茜笑着上前,此时她的身量高些,便把叶荞按在炕上抓起了痒痒。 叶荞最怕被抓痒,此时被叶茜按住,早就好姐姐,好姐姐的叫起来求饶。叶茜却不放她,笑着道:“看你胡说不胡说。” 姐妹俩笑闹一团,杜鹃打帘子进来,不自觉得把话题打住了。叶茜本来对展飞并没有多想,实在是心理年龄差距太大,不过叶荞如此一说,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展飞现在是小,总是会慢慢长大,她若是找个心理年龄相当的,那实际年龄就比她大太多了。 最起码她看着展飞很顺眼,怎么都比孟昭强的多。 因长辈们不在,各人屋里吃饭,饭完各自打发时间,唯独展飞要去给展太太请安。他虽然住在外院,但早晚请安是为人子女的本份,尤其最近因家中长辈不在,约束不如以前。展飞每每早安请安之后总是在展太太跟前多坐一会,自从来了京城,不管是侯府还是国公府规矩都大,反而不如从前在家里母子随意相见,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就是跟展飞的嬷嬷们,只要展飞不到处乱跑,冲撞了姑娘们,只在自己亲娘跟前多坐一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展飞素来嘴甜,把跟着的嬷嬷们都哄的开心,现在主人不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清音阁是二房最后最西的一节小院,西边是仆人的外院,后头就是后花园,旁边是佛堂。小巧的大门,正中是三间正房,左右厢房,中间院子也不大。 别说跟叶二太太正院比,就是姨娘的小跨院也比不过。这原本为是伶戏子的住处,因为太子国丧期间把艺人全部遣散,这才把院子空出来。叶二太太只派人把三间正房收拾干净,家具都没添就给展太太居住,东西厢房仍然堆放杂物。 “母亲……”展飞打起帘子进屋,叶二太太虽然派了丫头服侍展太太,但展太太本就不是正经主子,性格又是包子,下人多少有几分怠慢。 展太太正在里间炕上做针线,看到儿子过来,顿时欢喜的不行,本想唤丫头倒茶。又看屋里没人,不知哪里躲懒了,便自己倒了递给展飞,又道:“眼看着就要下大雪,这么冷的天,我跟你说了不用过来,风地里来回走要是闪着了,岂是玩的。” “我记挂着母亲,我身上穿的厚实,倒不怕冷。”展飞笑着说,屋里有炭火暖和,便把大氅解下来挂好。 以前在家时还不觉得,后来父亲去世,族人凶狠,上京投亲虽然被收留了,但人在屋檐下,总要看人眼色。母子俩个相依为命,兼之展太太又是软和面团的性子,展飞也就越发的体贴,唯愿展太太能遂心如意。 “穿的再厚实都要惊心些,我只有你了,现在唯愿你能早日成家立业。”展太太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想她打到小在家里也是千金小姐一样,嫁到展家去,展父视她如心肝肉一般,半点苦没吃过。没想到人到中年却是遭了这个罪。 展飞看展太太如此,不禁道:“母亲放心,以后我定能考中功名,给母亲请封诰命。”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认真读书是应该,切勿熬坏了孩子。”展太太柔声说着,又问晚饭吃了什么,可吃的顺口。 “母亲不用操心我在外头如何,国公府治下极严,她们不敢慢怠慢与我。”展飞笑着说,这倒是真的,下人们最多侍候的没那么尽心,但吃穿用度却没人敢私扣,他的待遇和叶景伍一样,吃穿用度俱是上上等。不禁感激地道:“二太太是难得的大善人,如此善待我们。” 展太太听得满心苦楚,却不敢在儿子面前露出半点来,只是道:“二太太待我们虽好,我们也总得想着将来以后。书要慢慢读,功名也可以缓缓再想,唯独你的亲事,我心里着实操心。” 展飞顿时涨红了脸,道:“母亲,我这才多大,就要思虑这些,实在太早了。” “我们孤儿寡母的,肯定要早早思量,难道国公府还能养我们一辈子。”展太太满心忧愁的说着。 叶二太太太就是再好心,最多养展飞到十五岁,之后肯定会让她们母子自寻去处。十五岁的展飞带着她离这里,别说让展飞继续读书了,生活都成了问题。再就是展家被霸占去的家产,叶二太太说的是秋后派人去,结果完全没动静,寄人篱下哪敢去催。 其实这还真错怪了叶二太太,秋后万启皇帝就死了,京城里各府都是忙碌不堪,叶二太太自家的事还没料理不完,如何还会派出人手去直隶管别人的事。 展飞听得默然,其中他如何不蓝得,道:“我会发奋读书,考得功名……” “功名之事也非一朝一夕,要是家产能讨回来还好,要是讨不回来……”说到这里展太太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道:“我也是思量再三,不如趁着还在这个府里,外人看着我们还有些体面,给你订门亲事,以后离了这里有人帮衬着不说,以后外头去寻也未必能中意。大姑娘和二姑娘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我们是不敢想。倒是茜姑娘和荞姑娘,虽是旁支得老太太收留住几年,以后出嫁肯定还是要回自己家去。我特意向婆子们打听过了,茜姑娘和荞姑娘的父亲山老爷,一直在府里办差,都是老实忠厚的人,家里也住着三进房舍,两个姑娘你也都见过,都是知书达理的,若是你能……我也就放心了。” 展飞就是再努力,十五岁以前不太可能得到功名,十五岁以后离了国公府,生活都没有着落,哪里还有条件好好读书。趁着在国公府里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亲事做定,就有一个正经可以帮衬的姻亲。 叶茜和叶荞个人条件在那里摆着,家境也是不差,现在跟国公府上下的关系都好,出阁之后也肯定能常登门行走。等成了亲,也不指望着亲家多帮衬银子,总能照看些。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回直隶,若是再没个得力亲友,都是寸步难行。 “这些事……母亲,你何必想这么多。”展飞听得有几分无言。 大丈夫何患无妻,在他看来,有了功名有了前程,再谈亲事也不迟。当然要是半途遇到合适的,双方都满意的也可以先成亲,前提时彼此都觉得合适。婚姻再是结两姓之好,如此的算计也失了姻缘的本意。 展太太拿手捐擦着眼泪道:“儿啊,你别怪我娘想这些,今时不同往昔了。你就想想你爹百日未过,那些展氏族人是如何对我们娘俩的……我是真怕了,若是再像那样颠沛流离,我是真没法活。” 展飞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惭愧,心中只是暗恨自己仍然如此年幼,撑不起门户,害得母亲受得如此辛苦。 展太太也不想把儿子逼太急了,再者外男不入后院,在这事他也使不上力。便道:“姻缘之事也总要投缘才好,我也是这么一说,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总是读书要紧。” “是。”展飞应着。 还想再说,跟着展飞的嬷嬷就在外头催道:“爷该到前头去了。” “就来。”展飞扬声说着,展太太帮他拿来大氅,又叮嘱道:“千万小心保重自己。” “母亲放心,我自会照顾自己。”展飞说着,怕嬷嬷们等的急,不敢多呆,赶紧去了。 看着儿子出了门,展太太也是眼中含泪,她只有这么一个指望,也因是唯一的,更要小心谋划—— 临近年下国公府和公主府的人马终于回来了,叶景伍带着叶景陆,孟昭,展飞门口相迎,姑娘们则在中堂相侯,见礼完毕,也因为一路折腾实在太累,便各人散去。又因叶老太太路上染了风寒,请医看病,幸好晚上就发了汗,虽未大愈,病症却是清了许多。 姑娘们轮流床前侍疾,叶芙几次张口想说接叶大太太回来的事。没想到叶二太太却说叶老太太身体不好,要孙子孙女们抄经祈福,又往庵堂里捐钱捐物,以求叶老太太大安。当初叶大太太进庵堂说的就是给叶老太太祈福,现在叶老太太生病了,如何能让祈福的儿媳妇回来,叶芙也只能闭口不提。 连续吃了七、八天药,叶老太太也渐渐大安。眼看着就要过年,叶茜和叶荞便要辞别回家陪叶宗山过年。不曾想叶宗山这趟跟着去送殡,表现的既吃苦耐劳又聪明机变,叶老太爷本来就觉得他不错,现在觉得他更好了。说路上叶宗山实在辛苦,若是现在再回家准备过年事宜肯定是来不及的,便不让叶茜和叶荞回去,而是让叶宗山到国公府来过年。 叶茜和叶荞多少愣了一下,一般国公府过年,除夕那晚上除了国公府的人员外,也会把嫡系叫来,像叶大老爷弟弟家里,再有血缘远一点的,但肯定是嫡系,绝对没有旁支什么事。 “过年是要人多热闹些才好,只是让他住哪里合适?”叶老太太忍不住说着,国公府这么大的地方安插一个很容易,但叶宗山家里还有妾室、养女,更有两个亲女在,虽然没有正室,也是一家人家,与其留他在府上,真不如让他家去才好。 “年后府里事务就多了,我精力有限管不了许多,看他儿倒是个能干的人,正好能给怡哥儿帮把手,就是这回留他过年,也是想着今年年酒肯定多,想他帮着张罗。”叶老太爷说着,想了想道:“花园后头东北角上的小院一直空着,简单收拾了,先住那里吧。” 三皇子登基,国公府的身价肯定就上去了,眼看着叶景怡也要成年,来年请封世子,外头行走交际,比之以前不知道忙碌多少倍。他老了精力跟不上,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不帮倒忙就是万幸,叶景尔倒是成人了,实在无能根本就帮不上忙。 倒是这趟送殡,叶宗山表现的可圈可点,最重要的是老实可靠,嘴也十分死,是个能托大事的。再看看叶茜和叶荞个个乖巧懂事,一个没媳妇的大男人能把女儿教成这样,也是难得了。便想重用他,帮着叶景怡料理些事务。 “东北小院?”叶老太太脸色多少有些变了。 东北小院在理国公府的最东北角上,原本是下人房,后来把三处下人房拆了合并,修成一所小院。十来间房舍,前厅后舍都齐全,有大门可通街,另有西角门通后花园。 会修这么一处房舍,也是因为一段冤孽,大概二十几年前,叶老老太爷把自己的庶子媳妇奸了,没多久媳妇就发了疯,叶老太太一直怀疑是自家婆婆灌了药。疯了之后因叶老老太爷执意,不好送到别处去,便修了这么处房舍。没多久媳妇就死了,房子就空了下来,叶老太太都不想提起。 叶老太爷没叶老太太那么多心思,而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都不太记得,只是道:“那处房舍最合适,就这样吧,我一会叫他到前头书房嘱咐。” 叶老太太却是想起另外一桩事来,道:“还是叫他进来吧,我还有事要说。他们父女也是许久不见,也该让他们说说话。” 叶老太爷觉得有理,遂派婆子去传叶宗山进来。 没一会叶宗山进来,叶茜和叶荞许久不见父亲,十分想念,连忙起身来见礼。知叶老太爷有话要吩咐,便退到旁边。叶老太爷先说了留他过年以及安排住处的事,叶宗山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如此优待,连忙谢恩。又说允他住下已经是天恩,日常用度却是要自己来操持。 “如此也好,也省些麻烦事。”叶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让叶宗山住东北院其实是为了办差方便,有急事的时候不至于抓不着人,再者此时叶宗山也不差日常花费,又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事务繁多,你先一个人将就着住下,等年后再收拾着搬迁。” “是。”叶宗山答应着,心里也十分高兴。要说房舍,肯定是自己家的三进院子住的宽敞,不过搬到国公府边角来住,倒是方便与叶茜、叶荞相见。 吩咐完毕叶老太爷本想让他们父女厢房说话,没想到叶老太太却是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清娘去世这些年,你可有继妻人选?” 叶宗山被问的愣了一下,道:“因无子嗣,本想买个丫头放到屋里,生子之后册正,只是还没挑到顺心的。” “我身边有个丫头,跟我说想去侍候你,我想着这总是要两厢情愿的,便叫你来问问。”叶老太太笑着说。 屋里众人都愣住了,叶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所谓侍侯就是为妾。叶宗山自己也十分不可思议,道:“老太太身边的姑娘,我……我……” “我晓得你是老实人,画眉那丫头打小在我身边,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叶老太太笑着说。 竟然是画眉!! 叶茜,叶荞连带着叶宗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好一会叶宗山才道:“老太太厚爱,画眉姑娘垂青,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自当遵从。” 真心说,宠比惊大。 “既然你也愿意,那我就放了她的身契,百日孝期已经满了,等过了年你就捡个好日子,把她收了吧。”叶老太太笑着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虽然说是丫头收房,但既然放了身契也就是平民了。她侍候我这些年,不管是脾气还是性情都很妥贴,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过了年画眉就二十二岁,虚岁二十三了,再不愿意也得嫁人。回京的路上叶老太太便问了画眉自己的意思,细心体贴的侍侯了这些年,要是自己有什么想法,也想满足她。开始时画眉也说不走,愿意一直侍侯,直到后来话说死了,画眉思虑十来天之后说,她想去侍候叶宗山。 “我本无子嗣,若是有子自当册正。”叶宗山说着,他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只是没想到会是画眉。 叶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凭叶宗山现在,让他娶个丫头当正室不合适,但若是先纳个丫头,生子之后册正倒是很妥当。 ☆、53 东北小院闲置许久,虽然年后再大搬迁,但叶宗山此时就要落脚住下,肯定得先打理一番。叶宗山事务缠身体不说,两个女儿闲着岂能让父亲去收拾房屋。先到叶二太太那里讨了钥匙,叶二太太又指派了管事媳妇带上打扫的婆子跟随,叶茜和叶荞也把自己屋里的丫头婆子带上,一起去了东北小院。 落锁多年,管事媳妇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角门的大锁打开,叶茜推开院门,只见满院萧瑟阴森之气。地上积雪一直无人打理,院中架子上的藤蔓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只剩下残落的枝条,以及摇摇晃晃的枝架,在寒风中摇摆。 “好冷呢。”叶荞忍不住说着,拉了拉大氅的衣襟,可能是太萧条了,总觉得院子有点阴。 “积雪无人打理,今天又是大晴天,这里自然冷些。”叶茜笑着说,吩咐道:“先把这些藤架残枝收拾了,地上的积雪也打扫了,院子也显得敞亮些。” 这样的死物眼前晃着看着是挺阴的,又在府邸最后,相临的是下人房,肯定跟主人房比不得,觉得阴些也正常。 管事媳妇们指挥着婆子们开始动手,叶茜和叶荞则先看了一个大概,因为深度不够,前厅和后舍是平行而建。西边一节应该是厅堂,临后街的大门,房舍相围。东边一则是住宅,三间正房,东边三间厢房,进门倒座南房,有角门通后花园,两宅之间则以角门相连。房舍虽然有些旧了,但看着也马马虎虎。 “还要劳烦嫂子把屋里家具东西都核对登记了。”叶茜客气恭谦的说着。 叶宗山只是借居与此,尤其讲明了吃穿用度还是自家的。房舍在这里摆着,不可能弄丢或者搬走。屋里家具却是不同,最好就是住进来之前登记妥当了,那等以后要搬出来了,拿着册子核对,哪里是国公府的,哪里是叶家的,也好分割清楚。 管事媳妇笑着道:“姑娘也太小心了,这屋子空了这么久,就是有几件家具也是陈旧不堪的,哪里还需要登记入册。” “还是登记的好,各房东西皆有记录,如何能落下这里。”叶茜笑着说,就是老太太屋里,多少个茶杯器皿,连烛台都是有数的。这也是叶二太太的规矩之一,但凡物件都要登记入账,哪里少了找哪里赔,丫头婆子都有看护之责。 管事媳妇看叶茜执意,也不再说,其实来的时候纸笔以及原先旧账都是带着的。小丫头上前推开正门,管事媳妇也跟着进去。三间正房倒也十分宽敞,上好的红木家具,跟主子房里的一样,虽没铺陈,但只看家具也只知道当时收拾的肯定精致。 看大概摆设应该是女子的住处,果然进到东梢间里妆台还在,窗前卧榻也有,唯独没有床。又去三间东厢,空空如也,几乎没有东西。至于西路厅堂里,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叶茜当即明白了七、八分,越是高门高户越是有些不得说的事,只怕这屋子原主是不得好死。心里明白,也不声张,看着管事媳妇把东西一一核对登记在案了。 叶茜借来纸笔写了一张单子,又招手唤来一个婆子,吩咐她到前头去找叶宗山的小厮,让他骑马回家按着这个单子收拾东西带过来。也不从园子角门出去,而是从临街大门出去,在外头把门锁上,穿过两府私巷到前头找人,顺道把钥匙交给叶宗山。 看着丫头婆子收拾完毕,众人从角门退出小院,叶茜便命婆子把角门锁了,自己接过钥匙拿着。管事媳妇看着就笑了,道:“姑娘仔细。”以前只听人说茜姑娘周到仔细,今天看其行事果然如此。 “小心无大错,门户自然是越严紧越好。”叶茜笑着说。 管事媳妇回二房复命,叶茜和叶荞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着就到了掌灯时分,自然也是疲惫不堪。回屋脱了外衣,刚刚喝了口茶,就有小丫头传话道:“老太太屋里传晚饭了。” 两人不敢耽误,赶紧穿上外衣过去。幸好因为送殡一路疲惫,免了各房的早晚请安,也算少了一番折腾。饭完叶老太太心中有事,便留叶茜和叶荞问话,叶荞便说了下午收拾东北小院的事。乍看到时是萧条了些,不过等婆子们收拾完毕之后,看着也挺好的。 “那就好,荒置许久了,本以为还要大修。”叶老太太说着,停了一下突然转头吩咐婆子道:“临近过年了,往庙里捐些香油钱,做几场法事,保佑家宅平安。” 叶荞只觉得吩咐的奇怪,这好好的为何做法事。叶茜却是心里明白,叶老太太只怕是知情人,要做法事也是心理不安。 劳累一下午,姐妹俩一夜无话到天亮,早饭过后便带上丫头婆子去东北小院。昨天打扫完毕她们姐妹就走了,也不知道单子上的东西小厮准备齐全没有,虽然有小厮侍候,到底不如丫头细致。再就是叶宗山跟着前头吃饭,只怕也吃的随便,还要细问一下小厮是如何安排的。 开了角门进去,不曾想正房的门帘已经挂上,里头好像是有说有笑,细听却没有叶宗山的声音,倒是叶宗山的贴身小厮福儿在说。 不知道里头是谁,叶茜和叶荞便没冒然往里进,身边婆子上前朗声问了一句:“谁在屋里?” 福儿赶紧从屋里钻出来,身后紧跟着画眉,还有一个却是画眉的嫂子阎嫂,是老太太房里桨洗上的头儿子,到各房收衣服,见过一回。 此时看到叶茜和叶荞,福儿连忙见礼,阎嫂子也是一脸欢喜的模样。倒是画眉有几分不好意思,却是规规矩矩的福了个礼,低头道:“姑娘们来了。” “快别如此……”叶茜连忙笑着说,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称呼画眉好,以前是老太太丫头时可以叫姐姐,这就是一种通称。现在老太太做主把她开了身契给了叶宗山,要是已经过了明路,也还可以称姨娘。偏偏这时候,姐姐叫不得,姨娘也叫不得,顿时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阎嫂子笑着道:“老太太开恩准许我家姑娘回家待嫁,正闲在家里呢,听说山老爷要搬到这里住,姑娘担心小厮收拾的不齐全,便叫上我一起过来看看,女人家总是比小厮仔细些。” 虽然还没有进门,但两方都已经答应,年后就迎进门,进门是妾室,画眉如此也不算出格,倒是显得十分殷勤小心。只是如此撞上,让叶茜和叶荞也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一般妾室也就算了,偏偏叶宗山又说了生子之后可以册正,妾室扶正虽然又低一层,却也是正房。 “外头冷,屋里的炕倒是烧上了,更暖和些。”画眉笑着说,又打起帘子让叶茜和叶荞进屋。 叶茜也想去看看收拾的如何,也没拒绝,跟着进去了。 进到屋里,顿时觉得暖意十足,屋里地龙已经通了,炭火也已经拢上,简单的茶具也有了。临床榻上放着铺盖枕头,都是娇艳颜色,并不像是叶宗山平常用的。这应该是画眉拿来的,手炉脚垫也都一应齐全,看样子昨天叶宗山就睡这了,睡的应该还不错。 叶茜看着十分放心,不管画眉怎么想的,只要她有心跟叶宗山过,也能把叶宗山侍候的舒舒服服,这也就足够了。行事周全,好脾气,更有好样貌,年龄是大了些,却是黄花闺女。叶宗山要是在再外头买,寻不到这样齐全的。 “有您照看着,我们姐妹在里头也放心了。”叶茜笑着说,这是真心话,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别说老太太身边的,就是一般姑娘身边贴身侍候的,都有几分本事。丫头是家生女们最早的职场生涯,在这里就淘汰下去的,注定是随便配个小厮,接下来多半是听天由命了。 画眉低头笑着道:“姑娘再说下去,我就真无地自容了。” 叶荞也觉得叶画眉打理的妥当,看福儿在,也就随口问了家里的情况。 福儿也不隐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主要是说是苗姨娘和叶玉珠的。叶宗山跟着国公府出门这么久,母女俩在家倒也十分安稳。直到昨天他回去给叶宗山收拾东西时,听说要到国公府住,母女俩还欢天喜地的去收拾东西,结果说并不要她们过去,母女俩就惊了。 又听说叶宗山要迎画眉的事,苗姨娘是哭天喊的闹,倒是叶玉珠没怎么折腾,塞了他一点碎银子,打听画眉的情况。福儿如何肯说,人家阎嫂子出手就是二两银子,把苗姨娘和叶玉珠打听的清楚明白,叶玉珠就一点碎银子,如何能看在眼里。 “这院子窄小,若是再把她们母女接过来也显得太挤了些,原来的住处宽敞,也不算亏她们母俩,每月给银两日用就是了。”叶茜说着。她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跟叶宗山说一声,不要让苗姨娘和叶玉珠一起跟过来,尤其是叶玉珠,一门心思只往上爬,她又不是真姓叶的,只是养女而己,谁知道她会爬到哪里去,徒惹麻烦。 叶荞还没想过此事,叶茜如此一说,也觉得这样好些。叶宗山年龄已经不小了,纳妾本就是为了子嗣。若是把苗姨娘和叶玉珠也弄过来,再跟画眉闹气,反而不好。 画眉如何敢接话,只是低头不语。 叶茜看有画眉照料,实在没什么操心的,再者她和叶荞在这里,只怕画眉也别拗,闲聊几句也起身走了,走时不忘把后角门从外头锁了。 画眉和阎嫂子也没坐多久,她们是提前吃了早饭过来,昨晚上已经收拾许多,今早把剩下的料理了。阎嫂子还要去叶老太太院里当差,并不敢久坐,画眉一个人也不好坐着,也回家去准备嫁妆。 阎家是几代世仆,只是阎父阎母不像几个管事那样会来事,也不会讨好主子,一直以来都不太起眼,虽然都有差事,却都是平常活计,生活过得不好也不坏。后来父母过世,兄妹俩相依为命,阎老大也不是能耐人。直到画眉在叶老太太跟前挣得脸面,关照了哥嫂,哥哥了老太太房里的买办,嫂子也成了桨洗上的头,生活才日渐宽泛了。 阎家离东北小院不远,都在府后头,不过是几步路。这也是因为画眉得脸,才得这处小院,九间房舍,院里还有水井。 哥嫂住了上房,画眉住了三间东厢,虽然说婚事才定下来,嫁妆却是不少。这都是画眉偶尔回家时,悄悄给自己准备的。女儿家早晚都得出嫁,再晚总是免不了。盖头是最早绣好的,此时却是用不上了,绣的时候她年龄还不大,针线也没那么好,想的也是十分天真,不管嫁谁,都要风风光光的出阁当正室。 “姐姐在屋里吗?”外头传来百灵的声音。 突然一声,画眉赶紧把盖头藏了起来,在屋里扬声道:“在屋里呢,妹妹快进来。” 百灵跟画眉同样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资历相当,百灵的娘还是府里的管事娘子,爹也常跟着爷们出去,比阎体面许多。但就是这样叶老太太更喜欢画眉些,丫头们还是以画眉为首。 “听说姐姐回家了,正巧我这两天也身上不爽回家歇着,就过来看看姐姐。”百灵掀帘子进来,看到画眉炕上坐着,也没客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画眉看看她,笑着道:“你那是真心来看我……”百灵比她小两岁,过了就年二十了,压在她头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嫁。 百灵叹了口气,拉住画眉的手道:“姐姐,我们是自小一起在老太太跟前,从小到大什么话不说。也不想瞒姐姐,我也正为婚事愁苦,虽然说女大当嫁,但想想原本的姐姐外嫁了,哪有多顺心如意的。” 也不是大丫头眼光高不想嫁,而是叶老太太跟前的体面丫头,吃穿用度跟主子们无异,月钱份例都是上上等,打赏更是不必说。更难得的好体面,主子们看到了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嫁人之后这些都没有了,再有嫁的不如遂心的,男人吃喝嫖赌,婆婆刁钻,别说像原本那样金尊玉贵的过日子,朝打暮骂的都不在少数。 “我听说妹妹家里也给妹妹张罗婚事,可有眉目了?”画眉说着,百灵家里父母都有体面,比阎家哥嫂强得多,应该是有主意的。 百灵叹了口气,这些年上门来提亲的也不少,都是世仆家的儿子,府里的小厮,前程出息先不说,嫁过去之后生活首先是一落千丈。抬头看向画眉道:“今天来我也是想问问姐姐,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主意,自愿侍候山老爷?虽说生子能量正,但稍稍有些钱的男人哪个不是三房四房,若是他再纳了别人来,别人生下儿子,姐姐又要如何自处呢。” 丫头想给爷们当姨娘,这是很平常的事,就像流云想着叶景怡的帐。跟了从小侍候的爷们,知道脾性冷暖,以后生了儿子虽然是庶出,也是国公府的少爷,儿子出息了肯定要认生母,好日子自然也就来了。 叶宗山却只是国公府的旁支,一时间讨得老太爷喜欢了,让他帮着做事,但说到底并不是正经主子。以后哪天不喜欢了,照样可以不让他来往。 叶宗山个人条件也不好,年龄虽然不大,但前头死了两个老婆,留下两个嫡女,家里还有一房妾室。若是进门为正妻,这也就罢了,进门就是妾室,将来如何还不知道。以叶老太太对画眉的宠爱,只要画眉说一句,肯定能放了身契,聘到外头当正头娘子。 “山老爷人品方正,茜姑娘和荞姑娘也是知书达理,我是老太太的丫头,又放了身契,良民嫁过去,必然不会有人难为我。”画眉说着,若是可以她也不出来嫁人,现在是不得不嫁了。若只想挑好的,她肯定也能挑,不过与其选好的,不如选个最合适适的。 “但到底不是正室啊。”百灵忍不住说着,正室偏房,事关名份,那中间差太多了。 “那就我看我自己的命了。”画眉说着,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叶宗山对她并不坏,就是不生儿子,以后时候长了也肯定会扶正她。随即却是叹口气,道:“也就是妹妹跟前,其他人面前我是断不会说的,看看流云一家,这个奴字……苦啊。” 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的下人们要说生活,确实是比外头种地的百姓强得多。但生死好坏也全凭主子家一句话,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世仆。生下来为奴,长大了嫁给奴才,生下孩子仍然是奴才。也就是叶老太太如此心慈,会放了她们的身契,这府里十分之九的丫头,将来的命运就是嫁个小厮,再生奴才。 丫头们都想攀高枝,爬少爷的床,有一部分也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及子孙的命运。管事媳妇看着是很风光,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家主子换了,或者哪句话惹得另外主子不开心了,说错了哪句话,马上就会被弃赶出,那才是再无天日。 她不想再为奴,也不想自己的子孙再为奴。要是单想放身契外嫁,跟叶老太太说一声就好,平头百姓不想嫁,寻个商家之家也不算太难。但所谓放身契也只会放她一个人的身契,她的兄嫂仍然在府里为奴,要是像百灵父母那样,有本事有能耐那好的多,偏偏又没有那个能耐。 就是在外头当了正头娘子,婆婆,男人,要是翻起浪来,谁给她出这个头。嫁给了叶宗山,人品过关不说,还没有离国公府太远,叶老太太只要还在,叶宗山都不会怎么她。 “姐姐果然比我想的深远。”百灵忍不住说着,她确实不如画眉想的多,也怪不得叶老太太更喜欢画眉一些。道:“听说山老爷家里也有三进的房舍,家里下人马车俱全,现在又得老太爷喜欢让住到东北小院里,以后只怕还会有前程呢,以后姐姐扶了正室,谁不拿姐姐当奶奶看待呢。” “但愿如此吧。”画眉轻笑着说,拉起百灵的手道:“我不晓得妹妹心里是个什么主意,国公府是很好,但与人为奴到底是低人一等,妹妹父母现在又在府里管着,求老太太放了身契,好好在外头挑户人家,岂不是自由自在。” “姐姐说的是,我也是得想想了。”百灵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 国孝之中过年,尤其是这回死的皇帝,安宁公主的亲爹。安宁公主府一直挂着白布,国公府虽然用不着如此,也不可能欢天喜地迎新年。但府中人多,也说不上多冷清,拜年磕头虽然磕的头晕,值得欣慰的是荷包丰厚了,国公府的压岁钱直接是金锞子,每个长辈给一个,一笔相当不小的收入了。 国孝期间也没什么年酒,只是相熟几家走走。趁着空闲的时候,叶宗山也回明老太爷,要带着叶茜和叶荞走亲戚,其他亲戚不说,唯独吕姨妈家里得去一趟。 虽然吕姨妈家里没什么亲友,叶宗山仍然派了小厮提前去招呼一声,到了次日清晨,套了马车,带上叶茜和叶荞,备了礼过去。想着一年没见过吕姨妈,叶茜心情多少有些小激动,穿衣服时还格外仔细了些。 姐妹俩三门上车,车驾驶出去时,叶荞就道:“这趟过去,还不知道苗姨娘和叶玉珠要怎么个闹腾。” “随她们闹腾,家里的事总是要爹爹说了算。”叶茜说着,经过她和叶荞的吹风,也是怕委屈了画眉,叶宗山已经说了暂时不让苗姨娘和叶玉珠跟过来,只在原来那里住着,每月给十五两银子供给。 连理由都不用想,只说那里是叶老太爷给的暂时落脚之处,当府里事务多时,来回奔波才住下的,仍然以这里为家。让苗姨娘和叶玉珠好好守在家里,这也不能说有错。 车上说着闲话,没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前头叶宗山下了马,后头丫头扶着叶茜和叶荞下了车,贺礼全放到后头车上,自有小厮们收拾。没看到苗姨娘和叶玉珠。叶荞心里正奇怪着,就见叶玉珠扶着吕姨妈从吕家门里出来,身后还跟着苗姨娘,眼圈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 叶宗山眉头皱了起来,便没回家,先向吕姨妈见了礼,吕石林和吕石海也出来了,让着叶宗山进屋。叶茜和叶荞上前一步福身行礼,笑着道:“姨妈,新年好。” “好,好。”吕姨妈连声说着,脸上笑意十足,看着叶茜又长高了许多,出落的越发漂亮,心中十分欣慰。 叶玉珠一直扶着吕姨妈,此时也规矩的礼道:“大姑娘,二姑娘。” 叶荞看到叶玉珠这样有些犯怵,没没说话,叶茜却是朝叶玉珠笑笑,看来叶玉珠也是长进了,知道找吕姨妈撑腰了,只是也不用脑子想想,吕姨妈怎么会管这样的闲事。 让着进到屋里,吕家房屋狭窄,一起到正房坐下。吕石海已经十五岁,已经算是能顶家的了,叶宗山问了问吕家的情况。叶茜和叶荞则与吕姨妈说着闲话,一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多,两方各说的各的,直把苗姨娘和叶玉珠晾到了旁边。 叶玉珠还能沉得住气,苗姨娘却是忍不住了,道:“听说老爷要迎娶新人,把我们娘俩丢在这里,再不管我们的死活。” 说着,苗姨娘就哭了起来。 ☆、54 叶宗山刚才看到苗姨娘母女俩时,心里就有些烦,大过年他带着女儿们来走吕家亲戚。两家挨的如此近,他肯定要回家去的,啥事不能回家说。又看到苗姨娘不管不顾的哭起来,心中更是厌烦,起身像吕姨妈作了一个揖,大过年的给人家添晦气。 吕姨妈只是笑笑,也不好说别的,从年前起叶玉珠和苗姨妈就常到她这里说闲话,一副希望她做主的模样。她当时就说了,哪有大姨子管妹夫事的,叶宗山纳谁娶她,要是请她喝喜酒,她就去喝,其他的真跟她没关系。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大年下的,岂不是给姨妈添晦气。”叶玉珠上前小声劝着苗姨娘,她确实指望着吕姨妈能帮着说几句话,阻止叶宗山纳妾只怕不可能,她想的只是跟着去,而不是留在老宅里。但说话也是有些技巧的,到吕姨妈家里哭起来,岂不是惹人厌。 苗姨娘哪里会听,哭喊着道:“我们娘俩连安身之地都没有了,哪里管什么晦气不晦气。” 自从听福儿说了叶宗山在国公府的事,她就越发的不安。当年她爬上叶宗山的床是想着为正室的,结果正室没当上,还被人下药绝育。此时她已经人老珠黄,若是再被遗弃,她将要如何生活。 若是换成稍有心计的,肯定会想办法哄着叶宗山回心转意,苗姨娘哪里有这个心计,只觉心中苦难,就是想着狠闹一场,也许就能如愿了。 “这里闹腾什么,有多少话家里说不得,还不速退下家去。”叶茜脸色沉了下来,随即给身边跟过来的婆子们使了眼色。 叶玉珠倒是有眼色了,不等婆子上前去,便半扶半拉着苗姨娘往外走。苗姨娘还想再哭,看看屋里众人的脸色也不敢了。 等到母女俩出去了,叶宗山也起身告辞去了,只让叶茜和叶荞留在吕姨妈家里说话。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国公府忙活,开年要搬到国公府住的事,只是小厮传话,他连得空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趁着现在倒不如把话说开了,也省得这母女瞎闹腾。 吕姨妈也不留,只让吕石海去送,自己则跟叶茜和叶荞屋里说话。不自觉得的就说到画眉,想想叶荞的娘是怎么进的门,现在又来了一个丫头,不由得为叶茜担忧。 “姨妈不用担心,画眉是侍候老太太的丫环,与我们是极熟的,脾气性格模样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叶茜笑着说,话音一转,道:“而且进门为妾,生子才扶正,如何能要我们的强。再者我与妹妹都在老太太都养在跟前,虽然说起来都在一个府里住着,其实离得远呢,几天都未必遇上一回。” 吕姨妈听得虽然有些放心,却又不禁忧心叶茜将来婚事,在国公府住着是很好。但身份并不会因为住在那里而改变,一上一下落差太大,只怕也难寻可心的。 “姨妈啊,船到桥头自有路,何必忧心这些呢。”叶茜笑着说,她就从来没有为亲事忧心过,上辈子招赘她都招了,摊上吕石林那种她都能过的不错,这辈子眼光再挫也得比上辈子强,她既有糊口的本事,也没必要事事指望着男人。 闲话到了中午,吕姨妈张罗了饭菜,又让吕石海请了叶宗山过来。苗姨娘和叶玉珠却没跟着来,也没人去问,只是众人一起吃了饭。闲话一会,看外头天色要阴了上来,吕姨妈也不再留,只让他们上车去了,免得雪花又飘起来,路上不好走。 “我已经跟阎家择定日子,就在二月十六迎进门,国孝里头不好摆酒,迎亲总是要热闹一番的,还请您定去观礼。”叶宗山临走时对吕姨妈说着。 国孝是平民百姓百日内不能娶亲,有爵位的人家则是一年内不能摆酒宴席。百日之期己过,娶亲是没事,但摆酒就不太妥当。反正只是纳妾,以后册正时再好好补一顿就是了。 吕姨妈笑着道:“我定然去。” ----------------- 出了正月,这个年算是彻底过完了。趁着国公府还算清闲,叶宗山也开始操办自己的喜事,房舍虽然还算新,仍然有几处不妥之处,寻了工匠修缮整齐。画眉虽然是妾室进门,阎家仍然准备了不少嫁妆,衣服头面自是不必说,家具也准备好些个,正房缺的床就是其一,还另外买了两个小丫头服侍。 叶茜和叶荞虽没有天天过去看,总是几天过去一趟,看叶宗山如此精心收拾房舍,安排下人车马。叶荞便悄悄对叶茜道:“我看爹爹挺喜欢画眉的。” 叶茜认同的点点头,却有几分感慨地道:“爹爹这些年不容易,单守着一个苗姨娘,如何是知冷知热的人。爹爹若是真心喜欢画眉那更好,能够得偿所愿,再给我们添上两个弟弟,岂不是美满。” 想想叶宗山上辈子的人生,操劳一世儿子没有不说,身边更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若是因为她重生的关系,叶宗山的人生轨迹也跟着改变了,那就照着现在这样走下去。娶个自己可自己心意的媳妇生儿子,红红火火的过日子。 转眼到了二月十六,叶茜和叶荞早早过来,考虑今天会有人来观礼,角门便没落锁,却是留了一个婆子在门口照看,紧着些门户。此时小院里四处贴满喜字,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哪里还有当日的萧条之色。 刚进到院中,抬头就见孟昭里外穿唆着帮忙,叶荞稍稍愣了一下,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要是叶宗山娶亲,孟昭过来帮忙就算了,现在迎个妾,如何能劳烦他一个爷们帮忙操持。叶茜嘴角也抽了抽,难看孟昭是看她这里走不通,直接走了岳父路线…… “两位姑娘来了,快请屋里坐。”孟昭忙碌中看到叶茜和叶荞进来,一脸欢喜的迎了上来,神情是既热情又纯真,那架式更是拿自己是主人了。 别说叶茜了,连叶荞听到这话都怔了一下,还以为走错了门,走进了孟家。 “看我都糊涂了,说的什么话。”孟昭连忙改口,抬手拍拍了自己脑门,笑着又道:“姑娘自己家里,肯定是自己随意,哪里还用我招呼。” 一语未完,就见有小厮跑过来找孟昭,孟昭忙笑着道:“失陪,我先出去看看。” 孟昭风风火火的走了,倒是让叶荞愣了一会神,道:“没想到孟大爷还如此热心。” 叶茜:“……” 小丫头打起帘子,姐妹俩进到屋里,只见叶宗山正在屋里吃茶。迎亲在中午,此时还早也没有换衣服,只是平常打扮,却是眉眼俱笑,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恭喜爹爹。”叶茜和叶荞上前说着。 叶宗山看到她们过来,招手让她们坐下,小玫端茶上来。原本宅子里的下人,留了几个给苗姨娘母女,贴身侍候的却是跟了过来,这样也好使唤。 叶茜喝了口茶,忍不住道:“我看外头孟大爷忙里忙外的……” “难为他了,早上天刚亮就过来,饭都没顾上吃。还说我今天要做新郎官,让我好好休养半天,外头的事务全交给他了。”叶宗山笑着说,孟昭住到外院,他常来国公府里帮忙,经常见面,孟飞会嘴甜会说话,很会讨人喜欢。 也不只他一个人喜欢,前院的主子下人都很喜欢孟昭。聪明机伶会说话,最重要的是会来事。对比之下另外一个寄住的展飞,主子辈的虽然喜欢他,管事下人多是敬而远之。不是展飞不好,而是展飞的档次看着太高了。他就是十分有心人想对下人们示好,也是找不着话题。不像孟昭,三教九流都能扯的上来。 一语未完,只见孟昭打帘子进来,笑着道:“叔叔,花轿已经收拾妥,抬轿的小厮,路上的鞭炮,连花轿走的路子,全部都已经说定,只当时辰到了叔叔就可以去迎亲。” “辛苦你了,早上起来就忙碌,快坐下吃杯茶。”叶宗山笑着说。 孟昭这才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便规规矩矩的喝了口茶,别说举止了,连眼珠子都管住了,余光都不乱扫。 叶宗山和叶荞见他如此都是神态平常,唯独叶茜,在孟昭亲切地叫那一声“叔叔”时就已经被雷晕,再看孟昭一副规矩孩子的装样,只觉得一口血噎在喉咙里,想喷都喷不出来。亏得是众人面前,要是只他们两人说话时,孟昭如此德性,她真有冲动动手糊他一脸,装毛啊。 “说起来还没恭喜叔叔,迎得小婶子进门。”孟昭站起身来,躬身作了个揖。 叶宗山笑着道:“都是自家人哪里如此客气了,快坐下吧。” 孟昭这才坐下来。 叶茜真心无语,听两人对话,孟昭这是早走了岳父路线,此时都已经把叶宗山哄住,直称是自家人。 “吕太太带着玉珠姑娘来了。”小丫头进门来传话。 叶茜和叶荞听说连忙站起身,叶宗山也要起身去迎,孟昭也跟着站起身道:“原来是姨太太来了,侄儿还未见过,一起去迎迎吧。” 他既然有心与叶茜,自然把叶家的底细打听的清楚,叶茜外头也就是这么一门正头亲戚。至于叶玉珠半主半仆的身份,并不当回事。 叶茜当即看了孟昭一眼,孟昭却只当没看到,小尾巴似的跟着叶宗山。叶宗山素来喜欢他,虽然亲戚绕远了些,难得的投缘。 叶茜和叶荞在中间角门处停下,这里是国公府,姑娘们不可能出大门上街。大门又小,车马也不好进来,姑娘们也只能走到这里。只听外头欢声笑语一片,叶宗山先引见了孟昭,没一会引着吕姨妈进来,叶玉珠身后相随。 这也是叶玉珠跟叶宗山谈好的条件,成亲的时候她过来看看,给新姨娘端碗茶,也算是替苗姨娘全了礼数。叶宗山想想也没拒绝,其实只要苗姨娘和叶玉珠不闹腾,老老实实的,他不会不管她们娘俩。 “姨妈……”叶茜和叶荞笑着迎上去。 因为是来吃喜酒,吕姨妈难得穿回鲜艳衣服,气色看着十分不错。叶玉珠更是如此,只怕哪里得罪了人,大红袄子都上身了。只是她本身气质合适穿素,清清净净,我见犹怜,现在穿红着绿,倒是显得十分平淡,看着就更平常了。 “大姑娘,二姑娘……”叶玉珠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叶荞淡淡的,叶茜却是朝叶玉珠笑了笑。重生一回之后叶玉珠到底长进不少,至少不像苗姨娘那样带着个死蠢样。 让着吕姨妈进正房,先看看了新房,上等红木家具,原本就是主子用的。画眉陪嫁过来的床也是拔步大床,十分配套体面。叶宗山又仔细铺陈,帘子是弹墨的,炕上、桌子上铺的是大红猩猩毡。比之原本旧舍要好得多,就是跟府里正经主子比也不差。 “好,样样都好。”吕姨妈笑着说,叶宗山是越来越本事,越来越出息,难得的是不忘本,仍然拿她当头亲戚看待,对两个女儿也都很好。 叶玉珠也跟着瞧着,满眼的艳羡,这还只是国公府的丫头而己,就能享受这样的生活。人穷志短这话一点都不错,再没来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叶宗山纳个丫头都把屋子收拾成这样。像上辈子那样规规矩矩的嫁人,到最后连活的连这屋里的丫头都不如。 把两节小院看完,叶茜看离迎亲的时辰还早,便笑着道:“难得姨妈来了,我带姨妈到园里逛逛。” 吕姨妈连连摆手道:“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是有规矩,我也说不上是亲戚,万一遇上谁了,倒是连累你们。” “看姨妈说的,怎么就不是亲戚了。”叶荞笑着说,又道:“早跟管事太太说过,而且我们只在后花园里逛,也妨碍不到什么。” 吕姨妈对国公府的园子也有些兴趣,现在听说没妨碍,也想进去看看。叶茜这才命婆子开了门,看叶玉珠跟着来了,便道:“你要是逛呢,就紧紧跟着我们,不然被管事媳妇拿住,只以你为是外院没当差的家生子偷溜进来,给你一顿板子谁也替不了你。” “姑娘放心,我定小心跟着。”叶玉珠说着,这是头一趟进来,她肯定会小心跟随,若是头一趟就出了事,也就别说以后了。 出了角门从西路开始逛起,早上爷们们要读书,姑娘们要上课,只有管事媳妇来回走动。叶茜指着园中景色给吕姨妈看,吕姨妈看着也是赞叹不绝道:“果然是高门大户,这样的气派排场。” 西路一圈逛完,从假山绕过来,正要往西路走时,只见叶景祀领着两个先生打扮的成年男人往里头走,一路走还一路点评着,旁边小厮则拿着笔墨记着。 叶茜和叶荞忙停住脚步,叶景祀正跟身边人说着话,抬头看到她们一行人,笑着道:“本以为妹妹们都去上课了,不曾想遇到了。” 身边两个成年男子,看遇上女眷,便连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见了礼,叶茜笑着道:“今天我爹爹大喜,便没去上课。这是我姨妈,已经跟章姐姐说过,趁着这会空闲,园中逛逛。” 叶景祀规规矩矩朝吕姨妈行了个礼,笑着道:“原来是姨妈,那我改日再带他们进来。” “我们已经逛了大半圈,正要回去,四哥有事只管去忙。”叶茜笑着说,心里却有点奇怪,后花园是女眷们游玩之地,叶景祀带两个男人进来做什么。 叶荞却藏不住话,笑着问:“四哥,带两位先生进来是做什么?” “我想着把两处花园合并在一处,请先生进来看看如何再画图纸,这样园子大些,两府出生也更方便。”叶景祀笑着说,他早就嫌公主府的园子小些,两府花园合并了才够宽敞,这样才能玩的开。 以前就有主意,只是年龄小,这样大工程,大人们都不太理他。正好安宁公主郡王待遇升亲王待遇,公主府里要改建的地方颇多,那就不如跟着一起修,也能省些功夫。现在他亲舅舅都当皇帝了,修个后花园就是出格些,谁敢怎么样。 叶茜和叶荞听都是啧啧称奇,也就是叶景祀敢这么折腾,换个其他人只怕要得叶老太爷一顿板子了。因有外男在场,也不好多说,两厢行礼退下。眼看着也快到中午饭时间,从东路大概转一圈,也就要回去。 “果然是国公府的公子,礼法周全。”吕姨妈赞道,叶景祀看到她都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叫了声姨娘,也是十分难得了。 “那是当然。”叶荞笑着说,叶景祀那么狂妄的人,人前的规矩从来都没错过。笑着又道:“说起来更尊贵呢,是安宁公主的幼子。” 叶玉珠刚才看到叶景祀就十分留心,现在又听叶荞说那是公主幼子,不自觉得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还年幼但样貌英俊,又有公主亲娘,真真是天子骄子,若不是今天进府来,平常只怕看一眼也很难。 “可不是,全府爷们估摸着也就他最尊贵,打小就是丫头婆子围着转,只是大小丫头就有二十几个。”叶茜笑着说。似有似无的看叶玉珠一眼,她知道叶玉珠的想头,不过要是想着叶景祀的帐真是做梦。就是想爬床也得有容貌才行,叶玉珠这样面容身段,真连叶景祀身边的二等丫头都不如。 边说边聊,把园子一大圈,回到东北小院一起吃了中午饭,孟昭也跟着一起吃。饭完孟昭仍然没有走的意思,跟叶宗山说的是有来有去。 叶茜旁边看着心里就十分不舒坦,笑着道:“上午时已经劳烦孟大爷许多,现在已经色色齐全。听说下午先生还要授课,总不好一直耽搁课程。” “先生家中有事,今天并不过来,倒是让姑娘挂心了。”孟昭笑着说,又用无比仰视的目光看向叶宗山,道:“难道叔叔喜欢我,今天叔叔大喜,我岂能不跟着凑到底。” 叶茜看的默默转过脸去,免得她忍不住一拳打到孟昭脸上。 午饭之后亲友们就来了,叶家的嫡系旁支,阎也是几代世仆,不大的小院顿时挤满队。孟昭忙碌起来,他今天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收红包,顺道把礼单记下来。章雨柔和展太太也一前一后的来了,叶茜和叶荞连忙去招呼,院中人实在太多了,虽然都是女眷们两人也不好久坐。 章雨柔送了三份贺礼,一份是自己的,一分是大房,还有一份是叶老太太的。展太太带来的也是两份,一份自己的,另一份却是叶二太太的。叶茜接过来五份礼,谢了道亲自送两人了角门。 “没想到展太太如此大方。”叶荞忍不住嘀咕着,红白喜事大部分是给红包,五份礼就是四个荷包,大房,二房,老太太给的估摸着是银票,章雨柔送的是个金锞子,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出手已经算重的。让人意外的是展太太,摸着是两个锞子,本以为是银子,没想到是金的。 叶茜也有些奇怪,展太太和展飞这种属于孤儿寡妇,属于被同情的人群,就是不送礼也没人会说什么。尤其是展太太手里只怕也没多少钱,这两个金锞弄不好就是展飞收到的压岁钱,完全没必要送。 叶茜也没多想,吉时快到了,叶宗山更衣去迎娶,妾室本不用迎。叶宗山心里是拿画眉当正室看的,婚事也就比正室低一等而己,连家里下人都吩咐过要喊太太。 要说两家离的实在近,不过女子出阁是不能走回头路,得饶上好一大圈才得进门。这也是给女子的体面,敲锣打鼓让人晓得,不然不声不响的抬来了,也就显不得尊贵。新妇迎进门,因为是妾室,并不用盖盖头。 拜了叶宗山,磕头端了茶,礼也就完了。送到新房里,叶茜和叶荞并不用见礼,唯独叶玉珠要给画眉端给杯茶,丫头把茶碗端上来,画眉笑着喝了,也给了叶玉珠一个荷包。 叶茜看叶玉珠自打看到画眉之后,脸上就有种受挫之感,国公府的丫头都如此漂亮,瞬间把她比下去了,如何还敢想爷们们。要是叶玉珠能死了这条心,就凭叶宗山现在越来越上升的身份,过几年也肯定会给她寻一个现样的婆家。只要不想太多,顺着过下去总会过的不多,就怕是想的太多了。 因为没摆酒,迎进来也就完事了。把宾客送完时候也不走了,吕姨妈带着叶玉珠时,还对叶茜小声笑着说:“这位的脾气倒是和善,我也放心了。” “姨妈就放心吧。”叶茜笑着说。 叶茜和叶荞送到角门上,孟昭送吕姨妈和叶玉珠到外头坐车,把收的礼金以及礼单交给叶宗山,帮着稍微收拾了一下也就要走了。看叶茜和叶荞要走,便笑着道:“两位姑娘等等我,走外头饶太远了,我跟你们同路。” 快到晚饭时分,确实不用前院去了。叫上丫头婆子三人一起出了角门,等大门关了,叶茜照样吩咐婆子落锁,自己拿着钥匙。 “现在阎姨娘已经在家了,万一她要进园子岂不是不方便。”叶荞忍不住说着,以前是没有正主在,现在家里都有主人了,何必锁门。 叶茜摇摇道:“府内人多口杂,留扇门就是多桩事,若是有人借道,难道还能说不借,若是再有传了什么东西,有嘴都说不清了。你放心吧,阎姨娘是个明白的,必然会同意锁门。以后就是我们姐妹开门过去,进门之后,也得从里头反锁了,任何人不得借道。” 国公府上下仆人就有一千男女,但三层仪门里,内子墙之内对外开的却只有后花园的后园门一个,婆子小幺十来个轮班。掌灯时便锁门交钥匙,就这样仍然派四个婆子值夜,绝对杜绝闲杂人等进门,哪怕父母在里头当差,儿女没有差事都不准进。 东北院内门通园子,外门通街,这道门若是不严重,可以任人随意出入,若是有什么事情出来,全身张满嘴都说不清。 “茜姑娘细致。”孟昭笑着说,脸上的纯真也终于收起来,至少叶茜看到他脸时不会想挥拳了。 “也不是细致,年前跟章姐姐料理琐事,总是知道些。”叶茜说着。 叶荞听得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本来只是借住而己,肯定要自己小心些。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道门是得锁上了。 三人同路到后花园门口,叶茜和叶荞要到叶老太太正院,孟昭回梧桐书院,分别之即,孟昭站住拱手行礼,眼睛却是看着叶茜道:“姑娘们慢走。” “慢走。”叶茜福身说着,对孟昭看过来的目光只当没看到,一个正脸没给他。折腾了一天了,她现在只想吃了晚饭早些睡觉。 叶荞此时也是疲惫不堪,哪里还会留心孟昭乱送的波菜,扶着丫头走了。 孟昭停了一下,等两人进去,这才转身回去。虽然他干的活更多,不过做为习武之人,这点疲惫实在算不了什么。 ☆、55 三月十五春闱放榜,理国公府没人参加考试,女眷们就显得陌不关心。姑娘们继续上课,下课到叶老太太屋里坐着说话时,有媳妇进门来报喜,杜俊高中探花。 屋里众人也愣住了,叶茜也怔了,她只知道杜俊是探花,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的。算算现在杜俊也不过是二十几岁,就能鱼跃龙门,而且还是永昌皇帝登基第一次科举的探花。想想杜俊将来的前程,如此的起步也不算意外。 “真的中了?”叶老太太忍不住再问一句,神情显得很不可思议。别说中一甲了,就是中三甲都是极不容易的事,多少书生伏案写白头,还连三甲都进不去。杜俊小小年龄就中了探花,这真跟传奇似的,不但发生了,还发生认识的亲友身上。 管事媳妇笑着道:“两个管事出去抄来的金榜单子,肯定错不了,二太太派人给各家送礼,杜家还是大爷亲自去的。” 科举不管女眷们的事,却关外头男人们的事,三年一回科考,尤其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科考,弄不好未来的重臣就在其中了。薄礼一份,聊表庆贺之情,这也是人际关系的开始,以后也好说话好行走。 像杜俊这种,本来就是自家亲友团,现在高中探花。二太太把原本准备的礼都换了,加厚了好几倍,叶老太爷派叶景怡去送,孟昭相随。又因与杜家有姻亲关系,其他人就算了,唯独杜俊这个要给后宅说一声,这样的大事总得知道。 “是杜大爷啊……”叶老太太脸上神情复杂起来,按理说自己侄孙女婿中了探花,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但想到远在安阳的冯氏,叶老太太还如何能高兴起来。想想要是冯氏母子在京城,此时成了探花夫人,该是如何欣喜。又想到杜老太太那样的可恶,偏偏就是不死,实在让人无奈。 章雨柔知道叶老太太心事,笑着劝慰道:“杜大爷高中探花,冯姐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是十分欣慰。前些日子冯姐姐不是才来信上写,说泰哥儿已经认得很多字,还说安阳人杰地灵,难得在外头清闲几年。”杜老太太再能活也不可能活过冯氏,总是能把杜老太太熬死。 虽然国孝之中不好摆酒,但春闱成绩出来,如此大喜事也让京城显得喜气洋洋。揭榜次日前三甲要骑马游街,大户人家的姑娘们不好出门,爱凑热闹的爷们们却是都出来了。 叶景祀向来都是什么热闹都不放过,岂会放过这样的场合,孟昭,展飞也跟着出来了。孟昭对科举没啥兴趣,但他对将来可能的权贵有兴趣。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位中也许会有一位要位极人臣。展飞的心情则不同,他的目标就是科举仕途,眼前这些就是他的榜样,他纯粹是慕名而来。 各怀心思,只在游街必经的路边上等着,因为观围的人太多了,小厮和马都挤到后头去了。远远就见三匹白马过来,披红挂彩的风光无限。 三人三马刚刚走过去,就听身边有人满口含酸的议论道:“啧啧,都传新科探花美貌非凡,如此近观果然是不同非凡,这要是扮上妆上了戏台,只怕比柳云梦还俊还销魂。” “可不是,虽然说探花要才貌全双才好,但如此美貌,啧啧……”身边人跟着附和,口气不但酸而且色。 叶景祀听得皱起眉头,柳云梦是京城名角,许多王孙公子捧他,唱唱堂会,或者开个包间,也都是平常事,这样的比法本身就让人恶心。他跟杜俊打过交道,觉得这人不错,再者探花是要长的好些,但殿试之前要先会试,会试进不了前十名,长再好也不可能当探花。便扭头看向那两人,口气不善的道:“说什么酸话,有本事也自己去考一个,无能的让人恶心。” 议论的两个也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十七、八岁那样,看说话的叶景祀还是个小豆丁,孟昭和展飞看着也不大,身边没大人在,只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又看叶景祀也漂亮,便笑着道:“拿他比柳云梦你还不高兴了,也是,我看你长的也不丑,长大了肯定比柳云梦红。” 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叶景祀勃然大怒,虽然年龄不大个子也小,却是弓马骑箭,武功虽然不像孟昭那样学的勤,但力气却比一般人大些,抬起脚来直向那人子孙根踹去。那人吃痛顿时惊呼出来,他身边的同伴见状也是连忙挥手拳手,喊着道:“小娘养的,还动手来了。” 展飞是书生,见状就想拉,孟昭反应何其迅速,身手又好,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劝的,直接挥拳袭向那个同伴。他也不想惹大事,很注意控制力气,那同伴挨了一下后退两步,抱着肚子喊着道:“人都死哪里去了,打死这几个小娘养的。” 如此一吆喝,跟着的小厮就过来了,孟昭抬手把叶景祀拉到自己身后,一拳一脚干倒两个。叶景祀出门肯定也是前呼后拥,再加上叶景祀那样脾气,从来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的,顿时喊着道:“真是反天了,敢跟老子动手。” 叶景祀一声大喝,后头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小厮也拥了上来。两方人马都不少,主子们都是一副要打死对方的气势,下人们气势就更凶狠了。顿时街上打成了一团,幸好今天是三甲游甲的日子,捕快衙役得上街维护治安,看到这边打起来,就连忙疏散。两家男仆中有年龄较大的,早往各府报信,没一会两家大人都来了,叶家是叶景怡和公主府的执事大太监来了。 捕快对这种贵公子之间的打架是不敢管的,双方又都是赤手空拳,孟昭就是武艺压身,也不会一拳把人打死把事情闹的更大,最多就是脸上挂彩,再加上打斗时间也短,双方都没啥重要伤亡。等到两家大人来了,稳住了情况,捕快也就走了。 叶景怡看到对方家长,顿时有种无言之感,京城这么大,权贵勋贵就这么多,打到熟人那是常事。要是认真叙起来,两家也算是亲戚,同安伯彭家,万启皇帝的养母皇贵太妃的娘家。跟叶景祀一行打起来就是同安伯的两个儿子,来料理此事就是同安伯本人。 外戚封爵本来就比武勋封爵低些,同安伯又一直是小透明,因为礼亲王上书的事,万启皇帝虽然没寻彭家的麻烦,却也一直不大喜欢,彭家也就越发的小心。直到万启皇帝去世,礼亲王眼看着又要起来了,彭家才算有点存在感,不过依然是透明。 因为一直透明,彭大老爷十分好说话,把两个儿子训斥了一通。小孩子打架,多挨一下少挨一下,不要不出大事,都能大事化小。叶景怡心知叶景祀的脾气,肯定是叶景祀先动手的,看彭家如此好说话,自然也是把弟弟训了一顿,然后拎着回家。 “你那脾气也改改,上趟街也能打起来。”叶景怡忍不住说着,富家公子之间口角强执乃至挥拳动手,只要不打出人命官司都不是大事。但是这回跟彭家这场架打得十分没必要,杜俊少年高中,肯定会有人酸,杜俊跟叶家也不是直系亲友,别人说的听到就算了。要是这样都能打下来,那真有得打呢。 “切~~是那小子酸过了头,又拿小爷开心,我不打他打谁。”叶景祀说着,又回对孟昭笑着道:“还是孟大哥厉害,把那一群小子打的痛快,以后我们出来玩谁也不怕了。” 群殴之时,难免要受点伤的,结果孟昭护着他,不但自己没受伤,叶景祀也没受伤。这样还不算,孟昭出手还非常有分寸,只是打倒而己,伤的都少。以前只听叶老太爷说孟昭功夫了得,此时亲身感受到了,确实不错。 叶景怡看叶景礼如此真心无言,想训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说起。打架的事已经传回府中,叶景祀先到叶老太爷跟前转了一圈就回了公主府,给安宁公主报平安。叶景怡把前因后果跟叶老太爷说了,又说到彭家两位爷虽然没大碍,脸上却都挂了彩,又是叶景祀先动的手。 彭家虽然很客气,但叶家也讲究一下礼法。叶老太爷也觉得有理,便找了金创伤,又拿上点东西,打发人过去看看。 因叶景祀无事,也就没让后院女眷们晓得,三人一起出去,唯独倒霉了展飞。他个子最小,群殴之时孟昭也不管他,幸好他也算机灵,躲的也快,只是脸上挨了一下青了一块。 “唉,怎么跟着出门就挨了打呢。”展太太抹泪说着。 “也没什么事,一言不语争执起来而己。”展飞笑着说,少年挥拳头也是平常事,道:“我只挨了这一下,过两天也就好了,母亲切勿担心。” “如何能不担心。”展太太抹泪说着,又道:“三个人出去怎么就受了伤,那些小厮肯定看你不是正主子,不肯看护与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还是少跟着出门,只在书房里看书,外头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到家里来。” “当时场面混乱,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展飞连忙说着,小厮也好,孟昭也好看护叶景祀是情理之中,而且小厮们也没有不管他,不然不会只挨这么一下。又看展太太如此痛哭,也隐隐约约觉得他跟叶景祀,孟昭并非同路人,便道:“我听母亲的,以后只在家里专心读书。” “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展太太说着。 且说杜俊为了准备春闱,闭门谢客一年多,等琼林宴谢师宴,连带着老师同窗请完之后,便摆酒把原本相熟的世家公子们都统请一回,最后又在自己家里设宴,请了叶景怡和叶景祀,叶景祀想想把孟昭一起带上赴约。 国孝期间所有娱乐场合场都关闭,各府眷养的戏子伶人也全部解散。酒席摆在杜俊书房中,几个漂亮丫头衣衫单薄的旁边斟酒。 杜俊端起酒杯首先看向叶景祀,笑着道:“那天的事多谢四弟了。” “杜大哥客气,你我两家是姻亲,理应如此。”叶景祀笑着说,其实他那天纯粹看彭家两个小子嘴贱不顺眼而己,再加上后来骂上他了,这才打起来。又道:“说起来那天来我也该谢孟大哥,不然我也要吃亏了。” 就是没有孟昭,叶景祀也吃不了亏,会如此说其实是介绍孟昭给杜俊认识。 果然杜俊端起第二杯酒,笑着道:“那我也谢谢孟家弟弟。” 本来都不是太熟的人,一场酒喝下来直接称兄道弟起来,叶景怡也十分高兴。以前跟杜俊虽然称不上过节,但也不能说多愉快。现在杜俊鱼跃龙门中了探花,眼瞅着就是一代新贵了,又有姻亲关系在其中,双方要是能十分友好,也是好事一件。 酒过三巡,四人多少都有些醉意,叶景怡素来沉稳,凡事都是想想再说。孟昭这是初次见杜俊,还摸不清底细,并不多言。叶景祀不同,他向是随意惯了,此时自然不会拘束。没想到跟杜俊一拍即合,年龄差了十几岁,却是非常设缘,恨不得马上结拜兄弟。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床笫之间也就是那点乐子,仔细想想也无趣的很。”杜俊转着酒杯晃悠悠的说着。 此时杜俊酒劲上头,脸红红的,趁着他的皮肤容貌,十分有风情。孟昭曾经见过京城名角柳云梦,彭家那俩二货的话真不错,杜俊确实比柳云梦生的好,而且是好的多。 叶景祀看看倒酒的几个丫头,几乎是不穿的,笑着道:“我只看这几个丫头,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杜俊听得直笑,看向叶景祀道:“你还小呢,不懂。” “切~~我怎么就不懂了。”叶景祀说着,随后笑着道:“你闭门读书这一年多,可是错过了一件大事。长兴侯姜家被抄了,男女皆入官奴。姜家有一对双胞胎,今年七岁,生的雪团一般,更难得的是兄妹俩容貌十分相似,又知一答十,聪明伶俐。趁着官家发卖的时候,我已经派人买了下来,交到教坊里吩咐了好好教养,再过上五、六年就能用了。” 坐着的三个都愣住了,孟昭惊的说不出话来,叶景怡更是瞪圆了眼,男人好色,风月之事也没什么大妨碍。但是叶景祀这才十二岁,就知道把一对双胎胞弄到教坊里仔细教养,以后在床上淫、乐。这要是再长大了,懂得再多些,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就连有些醉意的杜俊都是怔了一下,拍拍叶景祀的肩道:“好弟弟,你真比我懂。”至少他十二岁的时候还想不到这些。 -------------- 三月底杨太太上门来了,叶老太太从来不见杨家亲戚,叶芙因为年前跟杨太太吵的那一架,也不想见这个舅母。叶二太太只让管事媳妇去接待,没一会管事媳妇过来回话道:“杨太太是来辞行的,说家里的房舍被收了,京城住不下去,要回乡去。” 叶二太太正站在廊下修剪花草,听管事媳妇如此说,神色淡然,手中的剪刀也没有停下来,头都没抬,只是道:“这么快?” “杨太太说家计艰难,还……抱怨了大爷。”管事媳妇说着,她去接待这一会全听杨太太抱怨,要不是考虑杨婉真还要嫁给叶景尔,以后是正经主子,她真想转身走。 叶二太太又问:“还有说别的吗?” 管事媳妇想了想道:“还说过两年恢复了元气,还要回京来。” 叶二太太听得这话,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送走了吗?” “还没。”管事媳妇说着,不禁抬头看一眼叶二太太,现在还没走不就等着拿银子,打秋风的亲戚多是如此。 “那正好,你过去送她出门,替我问个好。”叶二太太笑着说。 管事媳妇多少愣了一下,也不敢多说,赶紧去了。她会跑这一趟也是觉得叶二太太会有所表示,叶二太太向来心善,一般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二十两总会给的,没想到正经亲家来了,一个子都不给。 如此到了五月,先是叶茜生日,叶老太太在自己正房摆了两桌酒,把画眉也叫过来给叶茜过生日,也算是乐了一天。展太太送了厚礼,孟昭送的仍然是市井的新鲜玩意,比上一年竹篮子至少贵重许多,跟着叶景祀和杜俊混,看来是混得不错。 单纯从前程上说,跟着这两个绝对有前程,尤其是孟昭没打算走科举这条路。虽然不知道他将来的打算,结交未来的权贵肯定会有前程。但想到杜俊和叶景祀未来的私生活,只能感叹一句,孩子,小心肾亏哟。 紧接着五月底就是安宁公主生辰,国孝家孝之中,安宁公主不但生辰不过了,宗人府早就提出要把安宁公主升级为亲王府,安宁公主也暂时拒绝了。父丧还没过,当女儿的如何能修房子,等到守满了九个月的孝再收拾也不迟。为此宋太后表扬了她,把她召进宫里,大肆嘉奖一番。 不办酒席不请客,国公府的晚辈们仍然要过去请安,但不是正生日那天,要往后一天。安宁公主已经不是小透明,皇族中的亲友多如人海,只是晚辈来磕头都要排上一天,至于门房那边单是记礼单的就加派了好几个,成箱成箱的东西往库房里抬。 如此的排场摆开,国公府过去磕头的姑娘、爷们们也有好处,至少收到的回礼十分厚实,姑娘们收到的都一样,腕珠五串,戒指五个,另外两个金锞子。 “老太太,只是把两府花园连在一起而己,把两堵墙打通了,这样园子就大了,两家出入来往也更方便。我连图纸都找人画好了,就等孝期一过,就全部翻修。”叶景祀在叶老太太跟前打着转。 因为安宁公主府暂时不升级,花园修整计划肯定也要跟着延后。叶景祀一直信心满满,公主府和叶老太爷那里都搞定了,没想到叶老太太竟然说不同意。 “两府花园相合说的简单,下人调配,门户开启这都是大事,再就是两府要是请客宴酒,难道还得互相通信。”叶老太太说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说着是很容易,下人安排以及整修费用,都是麻烦事。 叶景祀连忙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说是两府合并,其实中间还是有屏蔽的,中间有门既可方便出处,晚上又可落锁,只是设计的精巧,看不出来而己。又指指东北角一处,道:“老太太最是向善,我便在这里建个庵堂,当做家庵,以后要抄经祈福也方便了。” 就像叶大太太那样的主,不是送回老家就是送庵堂,与其送到外头去被人议论说打发长媳妇。那不如家里建个庵堂,直接把她关里头,啥事都省了。 叶老太太看看地点,就在叶宗山住的东北小院前头,想到那里曾经惨死过的庶子媳妇,若是在这里建个庵堂倒不错。又看叶景祀执意,连叶老太爷都被说动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呀,就是比别人鬼主意多。” 叶景祀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只是小小翻新一下,等建好了,我带着老太太逛。” 旁边坐着的姑娘们听着也十分高兴,女儿家又不能出门,最多到花园里逛逛。把花园面积扩大,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进门回话:“冯大老爷来了,已经在外书房见过老太爷,说想给老太太请安。” 冯大老爷是叶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冯氏的亲爹,虽然是外男,但侄子来看看姑姑,让家里太太姑娘们先回避了,也没什么妨碍。 叶老太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冯家外任结束已经回京了,年后就回来了。冯太太只打发儿媳妇过来请安,本人并没有过来,冯大奶奶倒是客客气气。不过想到冯大太太那封信,叶老太太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舒服,听说侄子来了要进里头请安,也不好不让他进来,只是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姑娘们自动起身回避,叶景祀因为不想见冯大老爷也跟着回避了。没一会婆子引着冯大老爷进来,叶老太太本以为他来是有什么事。真心给姑姑请安,自己媳妇派不动,也可以派儿媳妇过来,更何况现在既不是节又不是寿辰,来的莫名其妙。 冯大老爷进门也没哆嗦了,先向叶老太太致歉,说冯大太太以前做的如何如何不对,他己经训过她了。叶老太太听得有几分气顺,其实照她的脾气,也不会认真跟娘家侄子置气,当然冯大老爷道歉就更好了。又说到冯氏和泰哥儿在安阳的事,冯大老爷也是满心无奈和感慨。亲生女儿自然想她能好,没想到会这样。 如此闲话几句,冯大老爷也行礼退下了。 如此过了两日,姑娘们正陪着叶老太太玩牌,就有管事媳妇进门回话:“唐太太拿着贴来了,想见老太太。” “唐太太?”叶老太太仔细回想,常来往的亲友们好像没有姓唐的,又看章雨柔,章雨柔也摇摇头,不禁问道:“是哪个唐太太?” “是杜大奶奶的婆婆杜太太的娘家嫂子。”管事媳妇说着。 唐家小厮拿贴上门的时候,着实让门房人愣了一下。还是唐家小厮自我介绍了,门房才晓得,这亲戚实在有些绕圈。一直以来没什么往来,突然就上门来,虽然奇怪也不敢太怠慢。知道叶老太太不怎么进课,不敢直接惊动,先去请示了叶二太太。叶二太太回话说马上回禀叶老太太,她这就到叶老太太屋里去。 “噢……”叶老太太有点印象了,杜太太嫁进杜家时还是侯府勋贵,就是庶子媳妇也该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隐隐记得杜太太也是庶出,那家世应该还不错。二十几年过去了,没来往过也不知道过的好坏。想不出有什么事,便道:“那就请进来吧。” 章雨柔连忙扶着叶老太太到里间起身更衣,叶茜和叶荞也跟进去帮着打理衣服,丫头婆子们则把牌桌子收拾了。因不知道是什么事,收拾完毕章雨柔便带着叶茜和叶荞出来,各自回屋去,叶茜和叶荞也是面面相觑,叶茜忍不住想,难道杜太太也大反攻了? 叶二太太先到了,没一会婆子引着唐太太进来,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圆圆的脸,看着十分有福相,穿着打扮十分体面,虽然不是勋爵一流,应该也是京官。 让着坐下来,丫头倒茶上来,不等叶老太太开口,就见唐太太抹起来泪来,边哭边说:“说起来都是亲戚,杜家的事想必叶老太太也晓得。我家姑太太在杜家当了这些年媳妇,从孙媳妇开始,眼看着孙媳妇就要进门了。操持家务,侍奉公婆,勤勤勉勉这些年,虽然不敢说功劳,也总是有苦劳在。谁想临到这时候了,生母婆婆竟然死活容不下,非要置我家姑太太于死地。竟……竟然在饮食里下了毒,我那妹妹现在还生死不知。我婆婆己经哭昏过去,杜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56 唐太太哭的声泪俱下,别说叶二太太了,叶老太太也听出些门道来。杜老太太张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杜太太“病重”那么久,在杜俊中探花这个当口,杜老太太突然对杜太太“下毒”,有没有中毒先不说,这根本就是杜太太的大反攻。 想到杜老太太那个变态老太婆,叶老太太直接问:“那贵府打算怎么办呢?”按照律法来说,婆婆就是真要毒杀媳妇,证据再确凿,只要没成功,婆婆作为尊长也不承担法律刑责。真成功了,刑责也很轻。 “儿媳妇侍奉婆婆是理所当然,但是无缘无故要娶媳妇性命,唐家的姑娘岂能任人欺负,家里已经议定,我婆婆要进宫告状。”唐太太满腔气愤的说着,随即拿眼睛瞅着叶老太太,道:“我今天到贵府,其实也是想着贵府能帮忙申冤。” “这是自然。”叶老太太满口答应,她是巴不得杜老太太早点死,不禁又道:“就算是进宫告状,两宫太后也不好……” 万启皇帝在世的时候,没有大臣因为宠妾灭妻被参过,因为万启皇帝自己就是宠妾灭妻的领袖。现在永昌皇帝登基,宋皇后尊母后太后,必然对妾室为祸十分反感。还有安宁公主的亲娘是圣母皇太后,现在也是能说上话的。要是能一举扳倒杜老太太,她不介意舍下老脸,去公主府求求儿媳妇。 “我家己与冯家说好,两家一起去找杜氏宗族,现在杜家族长就是杜老爷的嫡兄,宗妇是杜老爷的大嫂。杜老爷和杜大爷都是晚辈,不能约束长辈是情理之中,但杜氏宗族总能约束住一个妾室。”唐太太说着。 像杜老太太这种神经病太婆婆,儿媳妇,孙媳妇在后宅里单挑是挑不过。但妾室婆婆,单纯想制她并不难,在杜氏宗族面前,她仍然是个妾室,想处罚很容易。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像杜老太太那种情况也只有杜氏宗族出面约束,道:“如此周全才好。” 唐老太太作为杜老爷的岳母,同样是长辈身份,自然可以去告杜老太太。不过进宫告御状,这种家务事太后可能会懒得管,杜老太太一个妾室,还要太后下懿旨去责罚,实在太掉身价。若是只削掉杜老太太的诰封,去其外命妇身份。就是没有诰封婆婆仍然是尊长,仍然比儿媳妇,孙媳妇地位高。如此双管齐下,杜老太太不是进家庙就是回老家,肯定会得手。 如此说定,唐太太也起身走了,此事要做就得快,临走之前唐太太还特意说了,唐老太太后日就要递牌子进宫。叶老太太明白,只让唐太太放心,叶二太太亲送唐太太到二门上,复又坐车回到叶老太太屋里。 叶老太太满心的欢喜,想到总有人能治杜老太太,冯氏和泰哥儿也终见天日,便与叶二太太道:“准备车驾,我这就去公主府。” “老太太也太心急了些,此事哪里真要老太太去说。”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老太太先把四爷叫来问问,探探他的口风,然后我跟四爷过去,公主素来孝顺,杜太太和杜大奶奶如此可怜,公主如何会袖手不管。” 叶老太太觉得有理,连忙派人去寻叶景祀,想想又对叶二太太道:“我看杜太太也是有十分主意,那为何要受这些年的气?”算起来这也有好几年了,杜太太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何不早点把杜老太太料理了。 “老太太忘了,杜太太是庶出,一个出嫁多年的庶女回娘家跟嫡母、嫡兄哭诉,又有谁会理会。”叶二太太笑着说。 杜太太比不了冯氏,唐家虽然是杜太太的娘家,但指望着嫡母嫡兄出这个头根本就不可能。现在杜太太挺起来,那是因为她儿子中了探花,在娘家才有说话的资本,唐家才会同意这么干。弄不好还有杜俊的意思,至少杜俊不反对杜太太这么做,反正是身为儿子,有孝道压着,他也不能反抗母亲。 “也是,庶女自然比不得嫡女。”叶老太太叹气说着,又高兴地道:“那他们娘俩也能回来了,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叶二太太笑着点点头,杜太太忍了这几年,终于等到儿子中探花了,这才动手,必然是要一击必中。就是杜老爷再愚孝,上有宫中懿旨,下有宗族文书,又有探花儿子在侧,他也不可能跟杜太太和离。 没一会叶景祀过来,叶二太太刚开口,叶景祀就晓得怎么回事。他去过几次杜家,杜老太太是闹的很不像话。便笑着道:“哪里还用二太太同去,我回家去说就好了,明天我跟着母亲一起进宫,保证说的明白齐全。” 这些日子他与杜俊来往亲密,比旁人都亲厚,杜俊嫌杜老太太碍事要弄走她,做为好兄弟顺手帮忙也理所当然。 次日安宁公主携叶景祀进宫,紧接着唐家兵分两路,唐老太太进宫哭诉,唐家和冯氏都是族长出面直接去杜家族长。宫里唐老太太把杜老太太的恶行哭诉一番。宋太后当场就传了口谕,夺杜老太太诰命,由杜氏宗族严加看管。 杜家嫡系这些年混的十分不如意,一直以来杜大老爷也不敢拿杜老爷这个探花庶弟如何,但此事闹的太大,宫中太后都惊动了,两个亲家也找过来,太后懿旨上虽然没说怎么处置,但让宗族严加看管,那就是必须得处置。 三家坐下来一起商议怎么办,杜老爷是唉声叹气泪流不止,开始讨论时杜老爷说是说送京城家庙里供养,生活待遇照旧只是换个地方。唐家和冯氏都不同意,唐家的意思是宗族除名,送回老家,并且永不得进京,还得由杜大老爷这个族长写下宗族文书,字据为证。杜老爷要是真孝顺,那就辞官回家侍候生母。 杜老太太是上了祖谱的妾室,又生有子,按杜家祖规,百年之后可以进祖坟,除名也就意味着没有这个资格,杜老爷如何能愿意。至于送回老家,杜老太太一个妾室,又那么大年纪,路上劳苦不说,谁来侍奉她,为人子着如何能不孝。 争执之中,宋太后派了心腹大太监戴权过来问处置结果,杜大老爷塞了银子悄问宋太后是想怎么办。戴权没接银子,只是笑着道,妾室为祸,只想想姜家的结果也能晓得。杜大老爷这才乍然明白,也不管得不得罪杜老爷直接写下文书,把杜老太太宗族除名,百年之后不得入祖坟,不受子孙香火。 至于送到老家也是不太妥当,也要考虑到杜老爷的名声,便着令把杜老太太送到族内庵堂中,派人严加看管。 如此判决完毕,杜大老爷写下文书,戴权看了文书这才走。唐家与冯家也相继告辞,剩下的只有杜家人,杜老爷依然伤心,神情也显得十分灰心。 杜大老爷忍不住道:“你苦读数十载才取得功名,好不容官至三品,总不能就这么毁了。就是你无所谓前程,也得为俊哥儿想想,他少年登科,正该大展宏图之时,家宅不宁如何能安心朝务。现在也不比以前,妾家为祸必然重罚,宋太后虽然没有直接惩处,却是派了心腹来询问,若有徇私,真要小心自家性命了。” 如此说了一通,杜老爷仍然是那样,杜大老爷也不管杜老爷,自行离去。 官家收了诰封文书以及凤冠霞坡,杜老太太虽然在屋里低声咒骂,到底没胆子出来拦。直到杜大老爷和杜大太太过来,要请杜老太太去庵堂,杜老太太就破口大骂起来,尤其是骂杜老爷。当着杜大太太的面,那是抬手就抽杜老爷的耳光,把杜老爷打的不敢动弹。 “那贱,人说我下毒,我就去跟她对质,既不问询也不查案,凭什么给我定罪。”杜老太太大声喊着,指着地上跪着的杜老爷道:“我生你养你,到最后却连自己的亲娘都护不住,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处!!” 说到伤心之处,又抬手给了杜老爷两个耳光。 杜大太太对这个父妾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直到此时看到被打成猪头样的杜老爷,心中不禁感叹,自家公公真是太重口,这种女人也敢要。也就怪不得杜太太不惜自残,也要把这么一个婆婆弄走,如此变态的脾气,早晚得死在她手上。 “太后懿旨,谁敢不从。”杜大老爷说着,唐老太太进宫一说两宫太后就定了罪,查?哪个敢说去查,在唐老太太进宫前一天,安宁公主进宫。理国公府因冯氏跟杜家起过大冲突,当时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叶家还编书传唱。 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杜老太太这个妾室婆婆虐待媳妇满京皆知。两宫太后又不喜欢妾室为祸,所以直接判决。杜老爷再愚孝,也不会傻到去喊冤。 杜老太太撒了一会泼,杜大太太实在不想再耽搁了,便对杜老爷道:“太后已经看了文书,要是不执行,我们可是没法交差的。” 杜老爷抿着唇,知道今天躲不过了。杜老太太就喊着道:“把那个贱|人给我叫过来,我现在就打死她,再给她抵命,当初留她性命本就不应该。” 话音刚落,就见杜俊扶着叶太太颤颤巍巍从前头走过来,杜太太一脸惨白色。杜老太太看到他们娘俩过来,顿时就要扑上来。杜俊使了个眼色,杜老太太身边两个婆子立即把她拉住了,杜老太太高声咒骂道:“你们娘俩害我,我早该让你们死,就不该留你们……” 杜老爷看到杜俊,抬手甩了杜俊一个耳光,怒声道:“作孽的畜生,这是不是你惹出来的事。” “父亲谨言,母亲病倒后我一直床前侍奉,从没离开过一步。”杜俊挨了一个耳光却是神情如故,连说话语调都是平淡如常,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亲孝敬祖母之心真诚,如何不能体谅儿子孝敬母亲之心。父亲且想,母亲病倒,外祖母进宫告状,这与我何干,就是父亲您,难道敢去拦阻外祖母吗。再或者父亲此时要以不孝为名休弃母亲,儿子虽不敢忤逆,只是母亲十月怀胎生我养我,我却不能不孝,只得出外奉养母亲。” “好,好得很,果然是翅膀硬了。”杜老爷气的全身打颤,指着杜俊说不出话来。 杜太太一脸虚弱的模样,颤声说道:“我与老爷二十几年夫妻,自觉对得起杜家上下,就是婆婆,我也是极力小心侍奉。家中母亲担心我,过来瞧病这才惹出来的风波,我对不起老爷,老太爷要以此为由休弃,我也无话可说。 “你……”杜老爷瞪着眼看向杜太太,杜太太乃是唐家庶出,与唐家关系一直不太好,他如何不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安静孝顺的杜太太能背后捅这样的刀子。 杜大老爷听了一会,不禁劝着杜老爷道:“宗族文书己出,判定不可再改。俊哥儿又才得探花,正是逢人生一大喜事,家和万事兴,何苦再闹。” 就杜老太太那样的疯婆子,若是不抓起来早亡都会惹来大祸。现在抓起来了,真该普天同庆,要是杜大老爷真傻的去休妻,那这一家子也就玩了。 “我要去告他,我要去告他,告他不孝,忤逆长辈!!”杜老太太突然高声喊了起来,指着杜俊叫着道:“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忤逆尊长,就凭这一条就足够削你的功名!!” 杜俊淡默的扫了杜老太太一眼,一言不发。 杜大太太看越说越不像话,直接对身后的婆子挥手道:“请杜老姨娘上车。” 几个粗使婆子上前把杜老太太按住了,杜老太太虽然精力旺盛,到底有些年纪了,顿时凄声残叫起来,边叫边骂。 杜老爷旁边看着十分不忍,杜大太太就道:“宗族判书已下,二叔要是不服气,那就只能公堂见了。我也不怕得罪二叔,因为杜老姨娘,我和你哥哥天天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堂堂名门大族却连妾室都管束不住。我托人给儿女说亲事,人家听说是杜家马上就回决了。二叔不担心自家名声,我还得担忧儿女婚事呢。” 说话间几个婆子已经压着杜老太太就往外走,杜大太太也跟着走了,杜大老爷长吁口气,道:“老二啊,你也惜点福吧,父子俩如此好的前程,岂能就这样毁了。” 说完这话杜大老爷也跟着走了。 院里顿时只剩下杜家三口,下人们看到这个架式早就躲了。杜老爷擦擦眼泪,似乎恢复了些理智,不像刚才那样,打量杜俊的神情有几分深思。 杜俊也不像刚才那样,声音姿态都温和了许多,低头道:“我先扶母亲回屋休息。” 没听到回答,杜俊径自扶着杜太太回到前头正房里,杜太太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总算是送走了。” 这几年真好像是噩梦一样,终于摆脱。看看旁边杜俊不禁叹气道:“你也去把你媳妇和泰哥儿接回来吧,这几年他们也吃苦了。” “噢,一会我派人去。”杜俊无所谓的说着。 杜太太看看杜俊,脸上有几分犹豫之色,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来,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主意,她也管不了了。 且说杜大老爷和杜大太太在杜家二门上上车了,另有婆子押着杜老太太上车,另有大车相随,到大门口处却是各自走了。所谓族内家庵其实就是关押族内犯错女性的地方,在接近直隶的庄子上。 早上出门走,一直到晚上才算进庄子。几个婆子把杜老太太拎了下来,怕她发疲,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手绢。怕有变故,中午喂了一次水,结果杜老太太嘴得了自由,马上破口大骂,婆子听不下去便又塞上了。 如此在车上大半天,松绑下车时,杜老太太真是骂都骂不出来。半拉半拽的送到庄子里,交给庄子上的管事,管事便叫庄上婆子拉她进去。杜老太太还欲吵闹,婆子上前两个大耳光甩过去,打的杜老太太眼冒金星,呵斥道:“还以为自己是太太呢,快滚进去。”说着又踹了一脚。 送来的婆子小声道:“这老太婆是太后娘下懿旨让重罚的,很是厉害,你们要小心看管。” “放心好了,送到这里来了,哪里还能跑的了。”管事笑着说,又是太后下懿旨,也就是说绝无翻身可能,自然是整死无所谓。 ---------------- 杜家六月派人去安阳,一直到八月初才算把冯氏母子俩接回京城,不是杜家下人偷懒,实在是七月天气太热,冯氏弱质女子,泰哥儿又小,上路太辛苦,便等到天气凉爽时才上路,便拖到现在。 杜太太对这个儿媳妇还算喜欢,让人收拾屋子安排下人,听婆子们说冯氏和泰哥儿进门了,便让身边大丫头去迎。婆媳祖孙相见,又说到杜老太太不禁抱头痛哭。 等到晚上杜老爷和杜俊从衙门回来,晓得冯氏和泰哥儿回来,杜老爷便命人把泰哥儿叫了过来。杜俊没回后院,只要在书房混了一会,晚上开席丫头来叫这才过去。 夫妻父子相见却是无话可说,直到快散席了,杜俊才道:“说来泰哥儿也七岁,把东西收拾了搬到书房来住。” 冯氏愣了一下,好一会才低头道:“泰哥儿……泰哥儿还小呢……” “噢,那就随你吧。”杜俊说着。 晚间冯氏带着泰哥儿回正房休息,杜俊则去了前头书房,各自相安无事。 冯氏回来时嫁妆细软都是带着的,整理安排忙碌了好几天,事毕先回了冯家给父母请安。随后又带上泰哥儿去了理国公府,叶老太太已经知道冯氏和泰哥儿回来,连着好些天心情都很好,只等冯氏带着泰哥儿过来。 “老太太,杜大爷带着杜大奶奶和哥儿来了。杜大爷被老太爷留在前头说话,杜大奶奶和泰哥儿已经坐车来后头……”丫头传话进来。 叶老太太满心欢喜道:“好,总算是来了。” 姑娘们都起身去迎,叶茜虽然也是很高兴,心里却不禁为冯氏有几分担忧。她来到国公府,叶宗山娶了画眉,这一世的走向已经改变,冯氏的结果改变也正常。只是想到冯氏走时的状况,这几年在安阳也不知道是散心散好了,还是一直没有医治病的更重了。 车驾缓缓过来,丫头打起车帘,正欲扶冯氏下车时,叶茜却是上前一步扶住冯氏,手指搭到冯氏手腕上。果然如她所料的,再看冯氏脸色,白皙之中带着几分青色,冯氏不但需要好好调养,还需要人开解。再细想杜老太太已经灭掉,心病己消,冯氏多宽宽心,应该没事。 扭头又看泰哥儿,算来也有六岁,个头倒是不低,却没有六岁孩子该有活泼,显得十分沉默。想想展飞跟母亲来也不过七岁,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展飞在父亲去世之前过的总是正常少爷生活,倒是泰哥儿的童年,过的如此惊心动魄,只怕多少有些阴影。 虽然命运已经改变,指望着杜俊当个好丈夫也不太可能,看上次杜俊来接冯氏的情形就能晓得。现在只能指望杜俊有点责任心,多重视一下嫡长子。 众人拥着冯氏和泰哥儿进到叶老太太正房,彼时相见冯氏顿时哭泣起来,叶老太太也不禁跟着落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二太太张罗席面,摆在后花园,又因杜俊这个外男在,便分做男女两席,相隔甚远。叶景祀与杜俊向来是知己,听说他来了便赶紧过来。 女子席上自然是欢声笑语,男子这里却是一肚子仕途经济,众人又劝酒。杜俊向来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便离席在水亭上站着散散酒气,叶景祀便跟了过来。 “多谢了。”杜俊笑着说,杜老太太是越来越疯,那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叶景祀笑着道:“小事一件,你也太客气。不过大大小小总是个忙,要是没得谢礼也说不过去。” “你还是真是一点都不吃亏。”杜俊笑着说,又道:“等出了国孝,我摆酒请你。” “这还差不多。” ☆、57 八月底万启皇帝的一年国孝终于守完,从太子的孝开始守,加一起差不多守了两年,京城的权贵们早就憋坏了,高门大户的戏子伶人马上养起来,青楼相公堂子立时重新开张,京城几乎是瞬间进入不夜城境界。 安宁公主府也开始翻修,先升级中路主体建筑,随后修建后花园,总共三个月的工期,连带着国公府的花园也跟着修一修。虽然是两府花园合并一处,主修的仍然是公主府,国公府的后花园里也就添了一座庵堂。 叶二太太做为国公府的管家太太,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以前是不能摆酒宴席,几乎没有应酬活动。现在憋了两年,请贴如雨点般的来了,全部赴宴真要累死,叶二太太只捡推不过去或亲厚人家,带着叶芙和叶薇过去。 除了别家宴请之外,九月是叶老太爷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不用大办特办,但老人家生日该有还得有。趁着叶老太爷大寿,叶芙和叶景陆再次求情,终于把叶大太太给求回来。管事带人去接,在尼姑庵里住了一年多,叶大太太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尼姑们虽然不会虐待她,但天天吃素,生活水平一落千丈,自然要吃些苦头。 “要不是因为请封世子,给老大办喜事,怕面子不好看,我不会让你回来。”叶老太爷厉声说着,又道:“以后老老实实在自己院里呆着,再敢惹是生非,你就永远在家庙里。” 叶大太太被关了这么久也真心怕了,庵堂里的生活无法想像,低头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去吧。”叶老太爷挥手说着。 叶芙和叶景陆一左一右扶起叶大太太,行礼退下。回到前头正房里,因为闲置太久,叶二太太和章雨柔不会给叶大太太收拾,叶芙则是想不起来,直到早上去接的时候,丫头婆子们才开始打扫,现在才收拾了大半。 东梢间卧间已经料理妥当,叶芙扶着叶大太太里头坑上坐下来,叶大太太长长的吁口气,左手拉着叶景陆,右手拉着叶芙,道:“亏得有你们,不然我可要怎么活。” 说着就流下泪来,叶芙和叶景陆本来也说不上十分孝顺体贴,但看叶大太太如此,不禁跟着心酸起来。 “母亲,您受苦了。”叶芙流泪说着。 叶芙先哭了,叶景陆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母子三人是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叶大太太就恨恨地道:“我把那个贱、丫头养大,不曾想她竟然反咬我。要不是因她坏事,早坏了姓章的名声,婚事也早吹了,我也不用受不了这些苦楚。二太太也是,选这样一个儿媳妇,我等着看她们怎么个结果。” 叶芙也道:“我也奇怪,怎么会中意这样的媳妇。” “随她们去,互相坑了才好呢。”叶大太太说着,想到这回被送去家庙的祸根,咬牙道:“就是这回没把章家那丫头赶走,她总是要嫁进来的,我倒要看看,我这个继母婆婆到底能不能管得了她。” 章家人早就死绝了,就是有个陪葬,配享的祖父那也只是外头的名声,叶老太太再能活,她总是能比叶老太太能活。 叶芙对章雨柔更是不满,道:“母亲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得意张狂的很,我几次让她给老太太求情,她那谱摆的大着呢。” “总有她哭的时候。”叶大太太说着,又抬头看看叶景陆,满是委屈的道:“儿啊,要委屈你了。” 国孝满了之后,叶大老爷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封世子。虽然国孝期也可以上折子请封,但圣旨下来之后一般家里都要摆酒,叶大老爷不想孙子的世子当的冷冷清清,便等到国孝之后,好摆酒席。 一旦有皇帝下旨封了世子,那就是板上钉钉了。要么是叶景怡死,要么就是叶景怡犯大错,但会被削去世子这的大错,离削爵也不远了,没有爵位那就是一切成空。至于害死叶景怡,叶大太太嘴上再恨,她也真不敢干,这回关家庙就把她关怕了。 叶景陆从小受儒家教育,懂得长幼有别,对世子之位并不像叶大太太这样偏执。道:“大哥是兄长,世子之位理所当然是他的。就是他当了世子,您是他的母亲,难道他还敢不孝顺你。” “还孝顺我呢,你看看你舅舅家里,八百两银子而己,他给了吗。”叶大太太冷哼说着,杨老爷倒是去家庵里求过她,她就是手上有,如何会给。就不说杨婉真如何坑的她,国公府的日子这么难挨,要是再没钱她更没法活了。 “舅舅回了老家也好,不然老是上门来,旁人看着也不雅。”叶芙说着,有那样的舅舅丢人都丢死了。她虽然还不到出嫁的年龄,但想想婚后这样的舅舅上到婆家门上,哪里还能抬起头来。 在叶大太太的抱怨中,叶大老爷上书请封世子,嫡长子承爵,叶景怡又没有不良记录,不存在任何争议,没多久批示就下来了。国公府张罗着摆酒设宴,知会亲友,前后忙碌了好些天才把张罗完。 全府上下刚刚休息了几天,宋太后派了慈宁宫内侍总管曾实初传口谕,传叶老太太和章雨柔进宫。叶老太太有诰命在身,连忙梳洗穿戴,章雨柔也是正装打扮,坐大轿进宫。叶大老爷,叶二老爷换了朝服,带上叶景怡,叶景尔,叶宗山等随轿侍候。 如此折腾了大半日,姑娘们也没去上课。课程也临近结束,年后老师就不再来,将来修行也就看各人,大户人家的千金,许多事情也要平常积累。有叶芙和叶薇做对比,叶茜和叶荞学的也算不错的,笔记就记了一大堆。 后头花园还在修建,全部用帐幔围了,其他地方也不好逛,只得屋里坐着。叶荞有几分忧心的对叶茜道:“这是有什么事啊?” 实在是进国公府这都两年多了,内侍传话进宫这是头一回,虽然有可能是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坏事。 叶茜窗台前正闲翻着医书,笑着接话:“肯定是好事,章姐姐的时运来了,这回进宫肯定会有大赏赐,我们就等着喜信吧。” 叶荞好奇问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你想啊,当初章老太爷是如何得罪……此时章家已绝后,只剩下这么一个孤女,宋太后如何不怜悯。”叶茜笑着说。 当初她都奇怪过,叶景怡是未来国公爷,她的媳妇必定得有家世才能压得住。章家说出去再有名望,章雨柔也是孤女一枚,与国公府并没有实际的助益。直到进国公府后,被普及了章老太爷得罪万启皇帝的原由,叶茜才乍然明白。 就是万启皇帝再想把宋太后拉下马,到底没拉下来,她仍然是权掌凤印的皇后,估计万启皇帝对她也是无可奈何。当时太子是贵妃之子,对嫡母也是礼敬有佳。姜贤妃再嚣张,六皇子也无望太子之位。 就是万启皇帝很能活,宋太后就是皇后时要照抚京城女眷,尤其是忠臣之后,万启皇帝再小心眼也不好去拦。只怕也是难拦住,宋皇后当皇后期间是没什么作为,但这个皇后她能做的住,在后宫朝野又有如此威望,这绝不是平常人。 现在万启皇帝早早死了,宋皇后成了太后,又是她立挺三皇子登基,又占了嫡母名份。她想照抚一个孤女,永昌皇帝肯定只有双手赞成的份。国孝期间不好大手笔赏赐,叶景怡的世子之位也没有坐定,此时两厢皆宜了,赏赐、婚事肯定要接二连三地来了。 “是噢,你不说我真不会往这里想。”叶荞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叶茜笑笑不语,宋太后离叶荞太远,自然不会多想。她进过宫虽然没跟宋太后打过多少交道,听人议论起来,宋太后肯定能绝对的起身边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服她。章老太爷既然能在那个时候扛着万启皇帝力挺她,那此时回报她孙女也是理所当然。 “姑娘们在屋里吗?”外头突然传来展太太的声音。 叶茜和叶荞赶紧把话题打住,连忙起身想迎,杜鹃打起帘子。展太太笑吟吟的进来,笑着道:“我一个人闲来无事,也不知道做不什么,便来找姑娘们说说话。” 叶荞忙让着展太太坐下来,叶茜吩咐丫头倒茶。虽然不能说是经常,展太太也算是来的勤的,开始时叶茜也没多想,一个寡妇,儿子养在前头,早晚请安时见上一面,每天的日子也是太过寂寞,想找人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 叶二太太和章雨柔忙碌家务,估计是没有闲聊的功夫,叶芙和叶薇向来自恃甚高,看不上这种打秋风的穷亲戚,挑来捡去也就她和叶荞合适。不过来的时候多了,叶茜多少也看出些门道。 “飞哥儿让人捎信来,说再有几天就能回来,现在正办着手续,原本的田产也都要了回来。”展太太满心欢喜的说着,本以为叶二太太不打管了,没想到中秋之后就让管事带着展飞去了直隶,撑腰料理官司,虽然有现金损失,总算是把田产和祖宅夺了回来。 “大喜,大喜,恭喜展太太。”叶茜笑着说,有田产也就有收益,展家原本那样的大户,千亩良田肯定会有,以后就是离了国公府,也不至于生活无依。 叶荞更是笑着道:“什么时候摆酒,我和姐姐去帮着张罗。”能夺回田产肯定是国公府帮忙,现在事成了,展太太肯定得摆酒答谢,这也是基本礼仪。 展太太却是稍稍怔了一下,她不是没想过摆酒道谢的事,只是这回讨回来的只是田产,现在还没有收益。她手上又没几个钱,再者她在高家吃了这么多苦,这是当做交换叶二太太答应她应该办到的事,好像不用特意摆酒答谢。 叶茜见状,马上笑着岔开话题,道:“眼看着就要十月半了,天气说冷就冷了,展小爷在外头,一定要让小厮们多加看护,尤其是大毛衣服现在也该换上了。” “我让嬷嬷们包了衣服交给小厮们带过去。”展太太笑着说,又看到炕上放着的书,不禁笑问:“姑娘们最近看什么书呢?” “是医书,闲来无事翻翻长长见识而己。”叶茜笑着说,又道:“正好展太太来了,其实我正想去请教您的,昨天我按着花样子绣花,有几针怎么也绣不好了,还请您指点。” 说着叶茜招手让丫头端来针线筐子,请展太太指点。展太太虽然出身也不错,但家里坚持女子无才就是德的原则,只读了《女四书》算是认得几个字,仍然以依针织女红为主。要与展太太说些诗词之类的,那肯定是搭不上话,叶茜自己也不能说是十分精通。至于闲话之类的,也有种不知道要聊啥好。 正好展太太女红非常非常好,绣出来的花真跟的似的。每每展太太过来,叶茜便往女红上说,一是有个话题,不至于冷场。二则针织是女子的份内事,有个能人在,能指点一番也算是有所益处。 “姑娘的针法是越来越好了。”展太太笑着夸奖。 叶茜听得多少有些脸红,上辈子她几乎没动针线,这辈子也是进了国公府之后,姑娘们都做这个,这才跟着做,却也不太用心。当然夸越来越好也马马虎虎,她确实是进步了些,要是夸很好,再有展太太的手艺对比着,那就真跟损似的。 叶荞旁边看着直笑,道:“可不是,亏得展太太常提点,不然我这姐姐针线真是见不得人了。”年龄越来越大,针线却是完全没长进,到现在了仍然只是香袋扇套,也确实满丢人的。 趁着下午空闲,展太太教了两种针法,叶茜看的眼都晕了,叶荞也有些累。看展太太教的认真,正想着换个话题,就有婆子进来传话道:“管事打发人传话说,老太太就要回来了,二太太请姑娘们去前厅去接。” 展太太忙放下针线,急匆匆的回屋更衣。叶茜和叶荞叫丫头打水洗脸,头发也梳了梳,这才穿了外衣,带上丫头婆子到前厅。 “展太太……真不打算摆酒请客吗?”叶荞忍不住小声说着,她一直觉得这是基本常识。 叶茜想了想道:“等展小爷回来了,应该会请的。”展太太不懂事,展飞肯定懂事。 “原本我觉得展太太挺好的……”叶荞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现在也不能说展太太不好,说话温柔和气,指点她们针线时也十分认真。作为一个宽厚的长辈也不能说不好,但就是有时候显得很小家子气,地地道道的后宅女子,只会针织女红。 “那是因为你现在在国公府,才会如此觉得。”叶茜笑着说,展太太本来就是乡绅之妻,又是填房,读书不多。身份眼界肯定会限制她的思维,别说跟二太太比了,就是府里的几个大管事媳妇,见过的经过的也比她多,展太太自然也就显得小气了。 不过人无完人,小毛病肯定都会有,展太太也算马马虎虎了。 叶荞想了想,小声又道:“你说展太太总是来找我们说话,也常说起展小爷,这算是什么意思。”国公府的规矩甚严,孟昭住后头还算常见,与展飞见一面真是难为登天。倒是展太太这样来她们屋里跑,跑的多了忍不住让人多想。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有意跟爹爹说一声……”叶茜有几分打趣说着。 叶荞瞅着叶茜,笑着道:“啧啧,少拿我来说事。你以为我没看出来,每回展太太来,你都高兴着呢。” “就你会说。”叶茜笑着说,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其实是觉得没啥好扭捏的。 她确实挺喜欢展飞这一款,展飞的家世也合适。已经因为争产跟族内亲戚闹成那样了,就是有七大姑八大姨上门也不用好脸色对待。至于展太太这个婆婆,虽然见识不多,厉害刁钻也说不上,能拿捏的住。展家现在的田产也夺回来了,功名之事不好说,最起码也能当个衣食无忧的地主婆,她又有手艺,行走高门大户之家看看病,生活肯定不成问题。 越是在国公府里住着,越是晓得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就像叶大太太那样,活的连个下人都不如,她情愿自己辛苦点,也不用这么高的生活待遇,人活一世最重要的还是舒心。 果然叶老太太带来了大笔赏赐不说,执事太监相随而来,带来了宋太后的懿旨,给章雨柔和叶景怡指婚。两人婚事虽然说是订下来了,但手续并没有走全,这倒不是因为国公府还有其他想法。按照一般门户的规矩,已经定了亲的男女不能再见面,章雨柔这个未来媳妇也不能在国公府住下去。 章家已经没有其他人,国公府倒是有别院,但章雨柔一个姑娘家到外头住也十分不方便,叶老爷和叶老太太也不放心。便把婚事说死,手续却没有走完。 现在宋太后懿旨赐婚,自然是极大的荣宠。如此还不算,宋太后亲自派人把章家老宅翻修收拾,当做章雨柔的嫁妆之一。并且指派宫中嬷嬷去章府陪伴待嫁,在章府修整完毕之前,章雨柔则留在宫中陪伴她。 同时为了表扬功臣,推崇章老太爷的高尚行为,自己添妆不算,宋太后又命礼部给章雨柔准备一份嫁妆。圣母皇太后也有表示,姜氏姐妹俩带给后宫灾难不断,亏得章老太爷扛住了,自然要表达感激之情。两宫太后都如此表示,皇后,太妃,贵妃们自然也没小气,加在一起也就是特别多了。 摆香案接了懿旨,叶老太太把宫中情况这么一说,自然是满家皆喜。未来大少奶奶能得太后的赏识,国公府的门路就更宽了,与每个人都有利。唯独大房母女两个,尤其是叶大太太都恨得牙根都疼了。儿媳妇面前不敢摆谱不说,叶景怡的世子之位也就会更稳,叶景陆也就彻底无望了。 府内最忙碌的叶二太太变得更忙碌了,原本章雨柔还能给她帮把手的,现在人在宫里肯定不能帮了。再就是叶景怡的婚事本已经开始准备,现在宋太后如此抬举章雨柔。国公府下聘肯定不能小气,还有婚礼的规格,现在全部都要上一个等次,要做的事情就变得更多。 “太太,满仓带着展小爷回来了……”管事媳妇进门回话。 叶二太太把帐本放下,道:“让他们进来,我有话要问。” 管事媳妇赶紧过去传话,没一会展飞和满仓进到屋里,请安之后,展飞就对着叶二太太跪下了,道:“二太太大恩,永世不忘。” “你母亲是我妹妹,给她出头理所当然,不用如此大礼。”叶二太太微笑说着,不禁上下打量着展飞。 一年多时间展飞长高了不少,模样也长开了许多。老师夸了许多次说会读书,却又不是死读书,这样的孩子前程会不错。本来收留这对母子只是补偿而己,没想到竟然真养出一个凤凰来,也是天缘巧合。 “话虽如此,也是太太体悯。”展飞说着,给叶二太太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叶二太太看着笑笑,道:“你母亲挂念你多时,快去看看她吧,晚上你们娘俩一起吃晚饭,好好说说话,也让你母亲把心放下。”有了地亩有了进项,也就有了立足的根本,展太太也能真的放心了。 “是,多谢太太。”展飞说着,这才行礼退下。 等展飞出了门,叶二太太这才问满仓:“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满仓说着,又道:“果然如太太所料,那去世展老爷生前确实不是什么善人,在兄长去世时逼死嫂子,后来侄儿长大,在他亡故之后也是有样学样。” “我就说嘛,展家既然是名门望族,族人众多,又是群居生活,他们娘俩怎么也不至于被逼到无法生活的地步。”叶二太太说着,这世上虽然有恶人,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恶人。高家在直隶也算有些名望,不给女儿出头就罢了了,不至于连收留一下都不肯,身无分文上京来。 “依太太的吩咐,被长房占去的钱财全部没要,只是讨了些地亩回来。”满仓说着,听展姓族人说的,展老爷生前确实没做过什么好事。 叶二太太点点头,道:“你也辛苦了,休息去吧。” ☆、58 先是展飞摆酒道谢把国公府男女都请了,没几天叶宗山就四处派发喜帖,画眉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要扶为正室。国孝中妾室进门是一切从简,叶宗山一直觉得挺委屈画眉的,这回扶正就要风光大办。 只是酒席就摆了三天,头一天请叶老太太等国公府女眷,此时国公府的后花园修建的七七八八,叶老太太便让叶宗山在后头的晴雨阁摆酒,单请府内女眷。叶大太太和叶芙自恃自份都没来,叶二太太倒是赏脸来了。订了一班小戏,闹了大半天。 次日则在叶家老宅处请两家亲友,实在是东北院太小,摆不开酒席,老宅地方宽敞,唱戏摆酒又是一天。最后一天请国公府的管事们,就在东北小院热闹了一天。 在满府欢庆之中新的一年到来了,这是叶茜和叶荞在国公府的第三个年头。前两年因为国孝期间,不能太热闹,今年则是敞开了欢腾。此时章家旧宅修整妥当,宫中嬷嬷们带着章雨柔住进去,婚期也订了下来,就在明年五月,为了保证够隆重,时间都往后推了些。 如此多的事务忙下来,叶二太太实在是分身乏术,知道章雨柔去年曾让叶茜帮着理些事,此时便把叶茜找了来,同样托她料理内宅里的一些琐事。 “去年是长辈们都不在家,章姐姐看我还算机伶,让我料理一些后宅琐事,都是有例可循的平常琐事。”叶茜笑着说,今年可不比去年,不但主子们全在,几大管事也都在府里,就是按老规矩顺着走,都要万事小心,不能行差踏错。 叶二太太笑着道:“这就够了,实在是年下事务太多,我管不了这些琐事,正缺人帮我料理料理,你要再推托就是嫌辛苦了。” 依着叶茜本意,她实在不想管,但叶二太太都如此说,便起身笑着道:“跟着太太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这是我的福气。” “哪里还用我教你。”叶二太太面容含笑,眼瞧着叶茜有几分赞许,叶家三个姑娘加一起未必如叶茜一个,就是章雨柔也未必比她强多少。道:“只是年前这些日子你要辛苦些,每日午饭后过来,前头厅里起坐回话。” “是。”叶茜应着,却是笑着道:“若是有不明之处,我自会来请教太太。” 叶二太太只是笑着道:“你料理的过来。” 自那日之后,叶茜每天午饭后去叶二太太前头厅里,还真全是琐碎事。丫头们年下额外发的新衣,爷们外书房纸笔点心的使用,再就是姨娘的娘家人死了打赏,再或者几世老仆病故,主人恩赏,儿女要操办丧事暂时不能当差要请休。如此林林总总,最大的涉银数目是四十两。估计这也是叶二太太交代好的,四十两以下的回她,四十两以上的自己料理。 想想年下其他事务,要是这些事务叶二太太还要亲自料理,实在是太没功夫。叶茜也算有耐性,不急不缓的一样样来,处理的十分周全。 “姑娘,孟大爷在梧桐书院的东西已经打点完毕。”管事媳妇进门说着。 年后叶景怡就要娶亲,嫂子就要进门,孟昭再怎么也不能再住下去。叶老太爷特意吩咐的把孟昭后院的东西收拾了,搬到外书房去。叶二太太早就吩咐收拾,打点收拾了两点,算是把外书房的住处收拾好,这才搬后院的东西。 叶茜想到孟昭过来住时是叶二太太亲自打理的,手头的事务也暂时完了,便道:“我去看看。” 叶茜带着丫头婆子们过去,刚进大门就见孟昭院里站着。过了年就十六岁的孟昭,身量是彻底长起来,因为抽高的关系,整个人显得有些削瘦,但骨架大并不显得瘦弱。五官彻底长开,眉眼之间更显得英气逼人。 “姑娘来了……”孟昭看到叶茜并不意外,他正等着叶茜呢。 与两年前相比叶茜虽然个子长高了些,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了些,头发也认真束了,带钗带环,不完全是小孩子的模样,但离长大还有几年。 “孟大爷要搬走,东西得收拾入库,过来看看。”叶茜说着,便指挥身边的婆子去清点东西,连丫头都派过去帮忙,一时间就他们两个门口站着,下人们全在院子里忙活。 孟昭看她如此,心情十分高兴,道:“我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支她们走,还是妹妹好啊,省了她们碍眼麻烦。” 叶茜抬头扫孟昭一眼,好像看白痴一样的神情,道:“我过来本来就是看着她们干活收拾的,不让她们去劳动,难道我还要亲自动手不成。” 孟昭听得嘿嘿一笑,也不去反驳,只是道:“我正想给妹妹辞行,这么巧的,妹妹来了。” 叶茜只以为他说的是要搬到前院去住,再加上年龄大了,不好进后院来,便道:“哪里就用上辞行了呢,前院后院总是在一个府里。” “妹妹真当我厚脸皮,都十六了还在别人家里住着。”孟昭有几分自嘲的说着,看向叶茜有几分可惜的道:“以后想见妹妹就真不容易了。” 叶茜稍稍有些意外,不禁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按大楚的习俗,男女十五岁以后就可以成婚,就是成年人了。年后孟昭十六周岁,离开国公府独立生活娶妻生子是理所当然,就像展飞母子最多住到展飞十五岁就必然要离开,叶二太太不可能还去管展飞结婚生子。 孟昭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国公府欠他一个媳妇,给他操持婚事也理所当然。再就是叶老太爷很喜欢他,愿意他留下来。孟昭又有心结交世家公子,与武勋旧贵们来往,他留在国公府,背靠这个大山,对他发展其实很有利。 “老太爷举荐,年后参加锦衣卫年选。”孟昭笑着说。 叶茜眼睛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孟昭,忍不住道:“你……能进去?” 大楚朝提到锦衣卫第一反应就是特务,皇帝的眼线,卫所里全编制一万人马,正指挥使是三品大员,比一般的官员牛叉多了。同时招收条件也十分严格,就叶茜知道的有两条,一是武功身手好,二是家世清白。所谓家世清白就是平头百姓,跟朝中官员没有任何关系。 孟昭原本出身侯府就不说了,就看他现在人在理国公府住着,交际来往的这些公子哥,也不用查其他的,就这么一条就出局了。 “妹妹想哪里去了。”孟昭笑着说,却又有几分意外的道:“没想到妹妹知道的挺多,你从哪里知晓的?” 锦衣卫肯定是人人皆知,但叶茜如此直言他不进去,那就表示她懂得里头的门道。这些门道别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叶宗山也未必能晓得。 “这又不是多隐秘的事,我如何不能知道。”叶茜说着,这才警醒自己失言,她会知道是出入皇宫时听人八卦的,能让一个医妇知道的事肯定不会是大秘密。又道:“孟大爷是要当侍卫吧。” 因为锦衣卫的特务名声太响,都把锦衣卫最初的作用忘记了,皇帝的仪仗队,皇宫巡逻的侍卫。共一百人,分做八班,住在皇宫东华门不远处的小白楼里,七天一个沐休日,其余时间就是不当差也不得外出,随时听侯传令。 招收条件也十分严格,世家子或者宗室子弟,身高,体重全部在范围之内,哪样超标都不行,容貌中上,长的太好看的也不要。同时还要求身手不错,就是不能像特务那样抬手杀人,皇宫侍卫也得有点本事。 年龄也很有限制,十七到二十五岁,最迟二十五岁退休,哪怕身高体重容貌还能全部保持,身上没有青春活力了一样不要。同时还有一个要求,必须未婚,退休之后才得娶妻。 “妹妹果然明白。”孟昭笑着说,又道:“不过请妹妹放心,肯定不会让妹妹等这么多年。” 叶茜本来还觉得孟昭挺有想法主意,进宫侍卫对他来说是条很不错的路,以他的本事弄不好就条青云路了。没想到人家转口就如此说,不禁抬头瞧一眼孟昭,道:“孟大爷与其想这些有得没有的,不如想想年后,还没进去门就先张狂起来,这要万一进不去,你这脸可就全部丢地上了。” “那妹妹要不要与我打赌呢。”孟昭马上说着。 “没兴趣。”叶茜拒绝的斩钉截铁,以孟昭的个人条件,再加上叶老太爷推荐,此事没啥意外。而且跟孟昭这样贼精的人打赌,赢的机会太小,她也不想花这个心力。又道:“老太爷如此喜欢你,肯定会舍得亲孙女,只凭两家原本的交情,总有耗尽的时候,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女婿,与你更有益处。” 孟昭初来之时那样的张狂的无礼,好像国公府的小姐任他挑选,现在看来真不是是他狂妄,事实如此。不管叶芙还是叶薇,只要孟昭说一声,叶老太爷肯定都没意见。 “千金小姐太过尊贵,实在是消受不起。”孟昭连连说着,就叶芙和叶薇那样的,就是陪嫁一座金山他也不敢要。国公府的儿子都不错,出息先不说,至少不会给家里惹祸事,能做到老实本份。但家里那两位姑娘……只怕是连冯氏都不如,冯氏至少不会惹祸搅家。 叶茜想想叶芙和叶薇,叶薇稍好一点,叶芙确实对不起她嫡女的身份。顿了一下道:“孟大爷也别太高看自己,你不愿意,自有人愿意。”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想自己想要的。”孟昭说着,一直瞅着叶茜笑,又道:“只要妹妹能懂就好了。” “我什么都不懂。”叶茜瞪着孟昭说,这亏得是她重生过,实际年龄大了,这种话听听就算了,这要换成小姑娘,如此调戏法,非得把人吓个半死不可。 “呵呵……”孟昭几乎要大笑起来,道:“还是妹妹好。” 叶茜看他那样,忍不住道:“我劝孟大爷好好找个大夫瞧瞧,现在只是喜欢被人骂就算了,万一以后喜欢挨鞭子,找着让人抽就不好了。” 说完这话,她实在无法再跟孟昭闲聊下去,便过去指挥婆子们干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孟昭长进了许多,再过几年自己还未必压得住他。 孟昭站了一会,就有婆子过来传话,外头杜俊送来帖子,邀约怡红楼相见。孟昭看看院里站着的叶茜,走过去招呼道:“杜大爷相请,我就先去了。” “孟大爷自便,屋里这些杂事交与我就好。”叶茜恭谦的说着,心中却是有几分不以为然。 杜俊相请肯定是男人的欢乐园,有时候她都奇怪,像杜俊这样的竟然没得病,也没有精尽人亡,实在是天赋异禀。孟昭天天跟着混,最好结婚前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自己沾病是活该,连累人家正经姑娘就是造孽了。 孟昭笑着去了,他的东西已经搬到外书房,先进屋换了衣服。外头管事不但准备好马匹,连跟着的男仆小厮也派好了。 “我自己过去就好,不用带人。”孟昭笑着说,姑娘家出门带上一串人可以理解,爷们家出门也得十几个人跟着,他真心觉得没必要。 管事的还欲再说,孟昭如何会听,径自上马去了。 怡红楼是新开的勾栏,却不同一般的皮肉生意,走的是高贵优雅路线。白天营业,里头的粉头和小倌都是清雅之人,喝酒品茶,诗词歌斌无所不通。而且只清谈,绝对不陪睡,姿态无经冷艳高贵,刚开业没多久就被很多文人追捧。但据杜俊所说,里头男女他都睡了一遍,功夫很一般,喝喝茶就算了,床上没一个及格的。 骑马一路向西去,到了怡红楼门口,早有人迎了出来。孟昭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扔给小厮,刚要往里走。突然间不知哪里钻出来一个乞丐,无比顺溜的去摸孟昭的荷包。 孟昭虽然没有防备,动作却是快的很,伸手抓住乞丐手。本以为一招得手了,不曾想乞丐的手好像游鱼一般,孟昭如此紧握着竟然没抓住,身形一闪就要往东跑。孟昭虽然吃过苦,却没有吃过亏,尤其是被乞丐摸钱包,从来没有过的钱,拔腿就要去追。 “阿昭,算了。”临街楼上传来杜俊的声音,又对孟昭招招手道:“上来喝酒吧,就等你了。” 孟昭心有不甘,但让杜俊这么打断一下,乞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只是往东看了几眼,自言自语地道:“算你走运。” 孟昭几步上楼,杜俊和叶景祀都在了,屋里还有一个年轻公子,约莫十六、七岁,生的一副好模样,虽然不认得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出身不俗。京城名角柳云梦立在旁边泡茶,另有楼里两个小倌正旁边烧水。 “这是礼亲王世子凤曜,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孟昭。”叶景祀首先介绍,论起亲戚来他和凤曜还是表兄弟。只因前头礼亲王全家被关了许多年,凤曜前头两个兄长都没成人,独活了凤曜一个,性格却有些腼腆,人也显得有些呆呆的。 以叶景祀的性格本来也不想跟他玩,但最近凤曜常去公主府找他。今天杜俊小厮送的时,凤曜正好也在公主府,便干脆一起来玩了。 “原来是世子。”孟昭笑着见礼,讨厌礼亲王的万启皇帝死了,在永昌皇帝登基时,礼亲王表现的可圈可点,礼亲王府的前程应该很不错。 “出来游只论朋友,不论身份。”凤曜说着,脸上笑容显得十分腼腆。又看与孟昭年龄相仿,便笑着道:“那我随杜大哥,只叫阿昭。” “世子随便称呼。”孟昭笑着说。 说着坐下来,杜俊就问孟昭:“你最近身上有什么重要东西?” “没有啊。”孟昭说着,道:“我一直闲散在家,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身上能有什么贵重东西。” “那就怪了,既然没东西,何必要偷你。”杜俊皱眉道,刚才他在楼上站着,看的清清楚楚,那乞丐虽然穿的破烂,手却是十分白皙,真不是像是乞丐,而且勾栏门口一般的小贼也不敢上前来偷。 杜俊如此一说,孟昭顿时觉得古怪,他的武功虽然不能说多厉害,好歹也是练了这些年,明明都抓住了,硬是能溜开,这手功夫实在俊。连忙道:“多谢杜大哥刚才提点。” 亏得杜俊刚才出声叫住他,不然他要是冒然追了去,万一别人设人陷阱等着他,他岂不是要吃大亏。不过也真是奇怪,来京城这么久得罪人有可能,被人埋伏打一顿不稀罕。但要说他身上有贵重东西,值得人用这种方法来算计,那是真没有。 杜俊也实在想不出来,只是道:“最近出入小心些就是了。” 孟昭素来想的开,想不出来的事情也就不去想。真有事总会显形,兵来将来,水来土掩,纠结不是孟昭的个性。便把此事甩开不提,只与众人喝茶聊天,柳云梦还唱了一段戏文助兴,倒是把杜俊的戏瘾勾起来了,也跟着唱了几句。 “俊哥,就你这唱腔身段,你要去唱,柳老板只有跑腿的份了。”叶景祀笑着说,又道:“等明年我生日时,你就串一出,请到探花郎给我唱戏助寿,我也算是值了。” 戏子虽然是下九流,但唱戏属于风月活动,平常公子哥多少都会几句。再有十分的亲厚的,串出戏也不算什么大事。 “行啊。”杜俊满口答应着,随即打趣笑道:“说起来你过年也算十四了,却没经过人事,你躺平,我给你开了苞,你说让我唱哪段,我就唱哪段。” “切~~你穿上女装躺平了,我都不要。”叶景祀说着,随即不屑地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挑了,稍微顺眼的就不放过,你都对不起你那张脸。我跟你不同,我要找肯定是绝色,一般的莺莺燕燕入不得我的眼。” “行,绝色,我倒要看看你找个什么样的绝色破处。”杜俊笑着说。 孟昭虽然自己还是个处男,但跟着杜俊混这么久,这种话早听习惯。其实他个人比较认同叶景祀的观点,他无所谓是不是绝色,性情最要紧,必起码得对上脾气。男人嘛,还是得要点节操,不得啥人都上。 凤曜倒是听得涨红了脸,道:“老四还小呢,总要等到成年之后,不然对身体不好。” “噗……”叶景祀正喝着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孟昭和杜俊听得也笑了起来。 杜俊打趣叶景祀道:“放心,我肯定把他留到十五岁再开苞。” ------------------------------ 欢声笑语中又一个新年过去,叶茜和叶荞今年是额外的暴发,国孝已经过去,各家都要摆在酒,叶茜和叶荞并不用跟着出门去吃,国公府肯定要摆年酒,有相熟亲友过来看到两个小姑娘,肯定也会有所表示,金玉戒指,手串,项链,金锞子收荻了一大堆。 “姐,姐,我肚子疼……” 午夜时分叶茜睡得正香,被叶荞摇醒了。叶茜吓了一大跳,赶紧搭脉诊断,顿时吁了口气。唤了丫头起来和外间婆子起来,烧了热水,又让丫头准备东西。 “肚子好疼,我这是怎么了……”叶荞疼在床上打滚,头上都是虚汗。 “月事来了,变大姑娘了。”叶茜笑着说,又道:“快点把裤子换掉,不然沾的床上都是。” 叶荞听得也松口气,却是道:“你来的时候,也不像我这样。”至少不会疼得打滚。 “哪能每个人都一样的。”叶茜笑着说,又道:“你身体有些虚寒,等月事过去了,我写了方子让爹爹去抓药,给你好好调理一下。” “你行不行啊。”叶荞忍不住说着,叶茜是一直在翻医书,但只看书没有实践过,她很害怕当第一个病人。 叶茜笑着说:“不会坑你就是了。” 喝了红糖水,换了裤子,叶荞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但身上困乏没一会也沉沉地睡去。倒是叶茜被吵醒了有些睡不着。 不知不觉中在国公府过了三个年头,十一周岁,虚岁都十二岁了。来了月事,身体也在慢慢发育成,真要成大姑娘了。 ☆、59 出了正月日子清闲起来,上午和下午都没课,东北小院里画眉也快到临盆之期。叶茜和叶荞便回了叶老太太每日早晚都过去看看,也是想着叶宗山不在家,画眉一个孕妇在家也无趣,姐妹俩陪她过去说说话。偶尔叶茜也给画眉诊诊脉,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画眉都二十五了,正值生育的最佳年龄。 再就是给叶荞调理身体,国公府请的大夫抓的药肯定是好的。但惊动太多,这种小女儿家的毛病,也实在不好意思正经请大夫。叶宗山便派人请了吕姨妈来,和叶茜一起开了方子,只在东北小院里熬药,叶荞过去喝也省了许多麻烦。 “没想到你只是翻书,竟然能学到这么多。”吕姨妈有几分惊讶的说着,虽然她原本有传叶茜衣钵的意思,但叶家生活的如此好,完全不用女子抛头露面,也就没必要学。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仔细看自然能学到。”叶茜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重生一回就成天才了,马上岔开话题道:“我荐姨妈去杜家,姨妈可去了,冯姐姐好些了吗?” 吕姨妈点点头,又叹口气道:“杜家倒是派人来请,只是杜大奶奶的病症实在是耽误了……若是她自己能把心思放宽,也好的多,不然只凭药石实在无力。” 看脉相冯氏的郁结有好几年了,若是当时医治好的多。耽搁到现在,气结与五脏,冯氏自己也不是个能宽心的人。现在冯氏年轻,心中还有一个念想是泰哥儿,所以看起来还好,其实底子很虚。 “竟然如此严重……”叶茜皱眉说着,冯氏刚回来的时候她悄悄诊过脉。本以为归京之后心情舒畅,心病了结自然会好,没想不到会越来越重。 “我在杜家出入这些回,杜太太也算是和气,杜大爷……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吕姨妈感慨的说着,又问叶茜道:“杜大奶奶也是嫡出,家中父母兄妹为何也是如此不关心?” 杜太太虽然和气,但到底是婆婆,当婆婆的不让媳妇侍候,知道关心媳妇病情已经很难得。指望着婆婆跟亲娘似的,各种包容关心爱护那实在太难了;至于杜俊更是少年得志,高中探花,前程无限,又有那样的容貌风姿。冯氏去体贴讨好他还差不多,指望着他去体贴冯氏,实在是身边不缺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冯姐姐也不是会哭诉的人。”叶茜叹气说着,看冯家的表现也不是完全不管女儿死活,冯大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女儿,小时候肯定也是关心备至。但是女儿到底比不得儿子的,尤其是出嫁之后。 听叶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冯家这些年已经大如不前,日子过的也不是十分平顺。儿子,媳妇,孙子,各色家务事压得透不过气来。要是冯氏回娘家之后大哭大闹,说我过的如何如何不顺心,冯太太也许还会关心几句。要只是回家悄声哭一场,要说不说的,只怕没人会去理会。 “也是,杜大奶奶是太木讷了些。”吕姨妈叹气说着,无可奈何地道:“我已经留下方子,也不再过去。” “尽人事,听天命。”叶茜也只能一声叹息,医者的本事已经用尽,没有再去的必要。 上辈当了这么久的大夫,这种病人自然经历过。娇花一样的性格,经不得一点风雨,需要人细心呵护才能绽放最美的花朵。偏偏生活中苦难颇多,没人呵护,没人理会,承受不起践踏,很快就会被生活吞噬,都不知道要去怪谁。 她本以为杜老太太被发落,冯氏命运也将会改变,没想到这只是其中一个过程而己。 “大姑娘,姨太太,苗姨娘和玉珠姑娘来了……”丫头进来传话。 难得吕姨妈过来,叶茜便和吕姨妈在西梢间里说话,画眉和叶荞在东梢间做针线。此时听到丫头传话,吕姨妈和叶茜也把话题打住。 “苗姨娘做了不少的针线,说是给哥儿预备的。叶玉珠也常去家里跟我说这说那,苗姨娘就罢了,叶玉珠也不小了,不如早些亲事订下来。”吕姨妈小声说着,姑娘家亲事说定,心也就不乱飘了。 “嗯,等爹爹闲了,我悄悄与他说。”叶茜嘴上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叶玉珠见识过国公府的富贵,心早就飞起来了,想让她落地只怕不容易。 说话间苗姨娘和叶玉珠进到屋里,叶荞和画眉仍然在东梢间坑上坐着。母女俩过去磕头请安,又带了许多针线活计,画眉留下东西连饭都没留,便打发她们去了,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叶茜最喜欢画眉这份利落劲,连敷衍都没必要的人,那就直接打发走了,何必浪费精神去应对。 吕姨妈看时候也不早了,也告辞回去。画眉留她午饭,吕姨妈却挂心家里。吕石海要娶亲了,家里正收拾着新房,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 “多早晚的日子,我肯定要去的。”画眉笑着说,吕姨妈为人厚道,待人和气,不止她喜欢,叶宗山也十分敬重。 吕姨妈笑着道:“要到六月了,到时候肯定相请。” 说着三人送吕姨妈到二门上,外头车马已经备好,婆子引着吕姨妈到大门上车去了。 叶茜和叶荞也想回去,她们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怕画眉劳累,快生产了,也需要保存一下体力。 画眉突然道:“稍等,我与姑娘们有几句话要说。” 说着便挥手让屋里的丫头婆子退下,叶茜想不出什么事,笑着问:“太太有什么事要吩咐?” “事关姑娘们的终身,老爷让我问问姑娘们的意思。”画眉笑着说。 年前展太太就来过一趟,从后园门过来的。当时只说来瞧瞧她,画眉当时就瞧出些意思,只是展太太没说,她也不作声。直到前些日子展太太又来了,满口夸叶茜和叶荞好,模样好,说话和气,孝顺长辈,体贴下人。 然后又说到自家,地亩算是讨回来了,展飞会读书,老师总是夸奖。年龄相仿,品貌都配得上,又算是亲上加亲,若是能成就婚事,岂不是大喜事一件。 画眉也觉得这还真是门亲事。她见过展飞,个人条件确实很不错。虽然家逢变故,但既然已经讨回田产,以后最起码是个小地主。把叶茜和叶荞的条件摆出来,就是暂住国公府,也不可能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找婆家。与展飞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有福气,以后展飞考得功名,还能有凤冠霞坡。 只是叶茜和叶荞的婚事,画眉如何敢做主,当时只是笑笑没接话。等叶宗山回来,她便细细给叶宗山说了,叶宗山虽然觉得展飞不错,但叶荞的婚事他不好做主。至于叶茜的婚事……他更喜欢孟昭。 “展太太可说更中意谁?”叶荞问的很直接,高门大户里结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对当事人本身并不在意。但不管叶家还是展家都是小门小户,结亲时还比较看中当事人,像展太太这样觉得她们姐妹都不错,无所谓叶家给那个,这明显是更重要叶家的门第。 画眉摇摇头,展太太的意思是谁都行。却是道:“大姑娘和二姑娘人品样貌都是百里挑一,展太太会如此想,也是情理之中。”品貌家世相当,脾气性情虽然有些不同,但都是知书达理,展太太会无所谓哪一个,也是因为她们两个都不错。 “爹爹怎么说?”叶茜想了想问着,叶老太太应该是看不上展家,叶荞完用不考虑,叶宗山能考虑的也就是她而己。 画眉道:“老爷先让我问问姑娘们。” “我没什么意思。”叶荞马上说着,她本来就对展氏母子无感,也晓得叶茜的心思,便赶紧表明态度。 叶茜想了想道:“我和妹妹今年才十一岁,展小爷更小,今年才十岁。离成亲还早着呢,这么早订下来,若是以后有了变故……姑娘家比不得儿子,稍有不好一辈子名声都完了。就像府里这些姑娘们,虽然也开始看亲事了,却不会这么早就定亲。不如再等几年,要成亲时再订下亲事岂不是更妥当。” 订婚跟成婚在法律上是一样的,不管哪方有错,姑娘若是被退过亲事,再说亲事时总是矮一头。再有运气不好,对方出点什么事,连克夫的名声都要背上了。口头说定也许会有,但正式立下文书定下亲事,很多都在成亲前一年才正式定下文书,这样会出现的变故就小多了。 画眉听得有理,正式定亲肯定不能随便定,看看叶茜问道:“那这门亲事……姑娘是什么意思?” “展家此时只是暂住国公府,想与我们家结亲以后有个照应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既是借住便不能长久,将来的事情多半料不到,太太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叶茜笑着说。 她现在是觉得展家不错,展飞也很好,但离婚期如此遥远,展家将来的变数又那么大。不订下文书亲事,口头答应了,以后反悔也会被指责信用问题。让她说,这种事情别一口拒绝,但也别一下子说死,彼此都有些操作空间,到最后婚事要是成不了,也都有个退路。 “那岂不是要耽搁姑娘的花期。”画眉不禁说着,跟展家这样含糊着说不清,叶茜也就别想议亲了。 “我现在在国公府里住着,亲事本来就不好议,而且这事也不会太久,最多两、三年也就能显出来。爹爹现在挺好的,晚两年议亲也不错。”叶茜笑着说。 展飞最多住到十五岁,十四岁以前这门亲事肯定会说死。那时候她不过十五岁,就是成不了,再议亲都不迟。女儿家成亲过早也不是好事,成亲之后就要生孩子,生产年龄小,孩子夭折率就高,不如晚上两年。 按着国公府将来的前程,叶宗山好好跟着叶景怡干,将来捐个官身绝不是难事。到时候在官员住宅区里买了大宅搬过去,身价上去了,亲事就更好挑了。 “姑娘说的是,等晚上老爷回来,我与老爷说。”画眉说着。 -------------- 阳春三月,风光最好之时,画眉生了个女儿。生的倒是很顺利,但落地是这个女儿,画眉多少有点郁闷,先开花再结果也是有的。叶宗山已经有两个女儿,她是满心想的生个儿子。叶宗山倒是挺高兴的,起名叶芳,只是洗三就闹了一天。 叶茜和叶荞也觉得挺好,她们都是女儿如何会厌烦妹妹,叶宗山和画眉都很年轻,总是能生下儿子的。倒是苗姨娘带着叶玉珠过来时高兴坏了,只差拍手狂欢。叶宗山旁边看着,都没让她们娘俩进里间,在外间磕了个头就打发走了。 与此同时孟昭也成功当选侍卫,原本要搬走的,叶老太爷没让他走。孟昭也没有太坚持,他也是去小白楼报到后才晓得,侍卫就是七天回家一趟,也是早上去晚上回来,根本就不在家里住。将来几年生活重心肯定是在宫里,还要特意说从国公府搬出去,确实显得太矫情。 三月中旬去任职,进门头三天打了五场架,单挑群殴都有。孟昭也没太在意,一群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的住一起,没有女人,也不用天天干活累到死,精力无处发泄,肯定要打架。据说每到沐休日时就是集体嫖、娼日,好兄弟就要一起嫖。 新人进去头一个月是不当差的,要先学宫中规矩以及举止仪态。因为进来的都是世家子弟,对这些大部分都懂,学生学的散漫,老师讲的不认真,孟昭却是没有闲着。几天功夫小白楼上上下下都混熟,连带着前头行走的太监也熟络起来。 “怎么文华殿的小太监老是给老五送东西啊。”孟昭悄声问着身边的董华,他才进来几天就看到三回了,这也来的太殷勤了。 董华捂嘴笑着道:“看上他了呗,你是才来不晓得,太监没有那东西,就想找个有那东西的通通后头爽一爽。” 孟昭顿时傻眼了,不可思议的道:“太监……不是跟宫女对食吗?”太监宫女才是一对啊,什么太监跟侍卫也有一腿了。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世上人有百种,爱好更是千奇百怪,谁规定太监不能找侍卫了呢。”董华笑着说着,又低声道:“我听说,当今圣上还找太监呢,就你大惊小怪。” “!!!” 孟昭脸木了,本以为跟着杜俊混这么久,风月场里的把戏算是看完了。没想到……果然是皇宫,天下最尊贵的地方,连玩法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真长见识。 好不容易挨到第一个沐休日,孟昭早与一起沐休的侍卫们约好,他请客做东,锦华阁摆酒请众兄弟们吃饭,以后还请众家兄弟照料。孟昭进来这七天,功夫俊,为人豪爽,人缘瞬间有了,他说请客,众人也都捧场。 早上起来把平常衣服换上,腰牌拿好,难得放风一天,虽然心里欢腾,但出了小白楼,都立时把那股高兴劲给收了,列队整齐,走的更是规规矩矩。快走到东华门门口时,抬头就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大太监走过来,身着三品官服。身材高大,样貌虽然平常,走路气势却是不俗,行人看到他立即低头站到路两边。 孟昭也跟着站到旁边,眼睛却是看着来者,进宫这些天他见过不少太监,其中不乏高手。大楚太监权重,争当太监属于常态,有高手并不奇怪,这位只怕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孟昭?”那人走到侍卫们跟前时脚步停了一下,突然开口,眼睛扫向众人,似乎在寻找。 孟昭愣了一下,身边的董华赶紧推推他,小声道:“这是曾厂公。” 慈宁宫总管大太监曾初识,同时也是新出炉的东厂厂东,掌管卫所一万东厂人马,如雷贯耳。孟昭看到他的官服也猜到几分,上前一步道:“我是,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曾初识的目光直盯向孟昭,从脸开始,慢慢地往下看,好像一把尺子在衡量着什么。 孟昭恭敬地站着,文官歧视太监,好像只要沾了阉人两个字,就会声名狼藉。孟昭并不这么想,能在几万太监中脱颖而出,甚于能把皇权都玩弄与股掌之间,这必须是能人。 如此打量了一会,就听曾初识挥手道:“你们去吧。” 孟昭心中有几分莫名,脸上却是没任何反应,只是退回列队中,跟着前头侍卫一起走了。 亮了腰牌出了东华门,列队马上解散,马上就有人叫了起来:“孟昭,你有这样的大靠山,也不露一声。” 孟昭摆摆手道:“我真不认得,我看曾厂公好像也不认得我。” 难道是叶景祀托了关系,让曾初识关照他?应该不是,论起身份是奴才不错,但除了宋太后谁敢拿他当奴才看,叶景祀托不起,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众人觉得有理,跟着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更有人打趣孟昭道:“若是曾厂公看上你,那你小子就发了。” 董华马上道:“才不是呢,曾厂公在外头有一个相好,好像是进宫前的旧相识,两人是青梅竹马。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后来为了记念这位旧识才改的。”“我怎么听说曾厂公宫里这些年,连个相好的宫人都没有,很多人都传他也许好那一口的,孟昭生的也不错嘛。”众人打趣着。 孟昭对这些香艳八卦没兴趣,他刚刚进到宫门,对曾初识只知道名字和职务。大楚平民后妃,太监权重是旧俗,但一般得势的大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曾初识是宋太后的心腹却成了东厂厂宫。个人能力是一部分,只怕更多原因在宋太后身上。 从某方面说永昌皇帝是运气极好的皇帝,爹死前一年,太子兄长也死了,皇位很自然的落到他头上。只是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登上皇位,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他都没有班底。宋太后掌管后宫这么多年,在前朝也十分有威望,这对母子会如何,真不好说。 锦华阁的酒席从早上吃到中午也就散了场,实在是因为下午还要回宫,总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回去。再加上七天才一个沐休日,众人也想家去看看亲人,或者私会一下情人。 分手各自去了,孟昭走时也有几分醉意,从锦华阁到理国公府并不算远。从宫里出来时肯定没马骑,也懒得顾车,便用走的回去。刚走两个路口,孟昭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年前被偷了荷包那次开始,他时常觉得自己被盯上了,每每小心防范,倒也没出什么事故。进宫之后这种感觉算是消失,没想到头一次出宫又被招呼上了。 “我孟某人到底得罪了哪位朋友,或者哪路高香没烧到,还请指点。”孟昭大声说着,实在是几个月了,总有个小尾巴还真是挺烦人的。 话音刚落突然角落处冲出两个人,衣服都很平常,唯独蒙着脸。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拳脚,孟昭见招拆招,心中却是犯起一股疑惑,像他这样的无名小卒,真的很没必要如此对付,要打要杀直接上就好了。这样的折腾法,倒像是在探试他。 这次也是如此,几十招之后,两人迅速闪了,别说伤筋动骨,连一点点小伤痕都没有。孟昭并不去追,追不追得上且不说,这几回交手他都能感觉到对手没有伤他的意思,要伤他早就伤了。既然对方没有敌意,那就不如暂且忍耐,总会现场。 从酒楼里带出来醉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拍拍身上的泥土,孟昭回了国公府。刚进西角门,正要进屋换衣裳。就见管事的匆匆走过来,道:“孟大爷回来了,正要派人去寻您呢。” 孟昭马上道:“有什么事?” “老太太传话出来说要见您。”管事的说着,又补充道:“也没说什么事,只让我们等着,等不着就去寻。” 孟昭想了想道:“今天府里有什么来客人吗?” “中午饭后有位姓蔡的太太来寻老太太说话。”管事的想想说着,又道:“现在还没走。” “蔡太太?” ☆、60 午饭之后叶荞,叶茜,叶二太太正陪着叶老太太打牌。从年前就开始准备,叶景怡的婚礼事宜总算是万事齐全,家中零碎琐事有叶茜料理着,叶二太太也觉得轻松不少,便忙里偷闲跟着叶老太太摸起牌来,实在是太久没打过。 “大奶奶进了门,来年我也把小二的婚事办了,她们小妯娌一起陪着老太太,屋里热热闹闹的,这才好呢。”叶二太太笑着说,国公府的家务交给章雨柔,二房的琐事交给杨婉真,她也可以退下来。管家理事这么多年,除了一身辛劳之外也没有其他收获,早就不想干了。 “你这是嫌我老太婆烦呢,换着法的不理我呢。”叶老太太笑着说,停了一下似有几分感慨地道:“杨姑娘嫁过来……唉,总算是遂了小二的心意。”她还是觉得跟杨家结亲不太好。 “那丫头聪明伶俐,我就是看中她这份聪明劲,杨家已经举家搬回了老家,以后亲家来往肯定少。”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老太太自己说,杨姑娘在府里住了这些年,可有哪里不妥当之处。” 叶老太太想了想,只得点头道:“她倒是很不错。” 正闲话着,管事媳妇拿着贴来找叶二太太来了。蔡太太拜贴上写的是工部员外郎,但这帖子却是东厂厂工曾初识的。工部员外郎不过是五品官职,他家太太说要求见叶老太太,门房都不用通传,可以直接打发走。但曾实识的帖子,管事的闹不清怎么回事,也不敢怠慢了,赶紧派人到里头传话,让叶二太太拿个主意。 “曾府的帖子?蔡太太?还要见老太太?”叶二太太接过帖子看了又看,又问叶老太太道:“老太太可认得?” 叶老太太一脸莫名的摇摇头,唐太太上门时好歹把亲戚关系说清楚了,蔡太太就这么一个帖子,娘家婆家亲友无数,亲友套着亲友,闹不清谁是谁是常态。只是道:“我们家与那位曾大人素无瓜葛。” 叶二太太看看帖子上曾府的标记,吩咐管事媳妇道:“进门皆是客,好生迎进来。” 宋太后掌管后宫多年,曾初识作为她的心腹,在后宫之中肯定也有些权势。叶二太太是外命妇,自然见过曾初识,沉默寡言,没什么派头,在后宫中的风评很不错,不是仗势欺人之徒。 但这么快就把原本万启皇帝的心腹太监搞掉,掌控了东厂,性格脾气先不说,至少此人的本事,比一般人都要大的多。尤其是对比宋太后另外一个心腹戴权,以前觉得两人差不多,此时差距就太明显了。 丫头婆子把牌桌撤走,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也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叶二太太便命叶茜和叶荞先退下,没想到叶茜却是笑着道:“我实在好奇这位蔡太太,想求个恩典,让我们在里间里隔着屏风瞧瞧。” 叶茜进门三年多,如此不合常理的请求这是第一个,实在是她内心太激动了。婆家姓蔡,却拿着曾初识的拜帖来,那来者的身份只有一个:廖夫人。 廖夫人是个人物,上辈子出入皇宫后宅那些年,叶茜真心只服廖夫人一个。丈夫进士出身,做到四品京官,她却额外加恩成了三品夫人。一般女子出门都称夫家姓氏,叫X太太。唯独她是按娘家的姓氏称夫人。 宋太后喜好热闹,除了内命妇外,也会传外命妇进宫相陪。原本四品诰命的廖夫人在晋见时得到了宋太后的喜欢,成了慈宁宫最经常的来客。除了陪宋太后一般的消遣外,逐渐在宫内事务中有了发言权,也因此她的诰命得到了提升,宋太后赏她陪伴有功。 后宫得势,廖夫人自然不会继续在家里相夫教子,家里丈夫儿女,外头情人姘夫。平常贵妇们捧戏子多少会顾及一下脸面,打赏撒钱都是偷偷的来,就是偶尔叫戏子进府去教戏也是悄悄的,让下人去出头。廖夫人连这些面子功夫都不做,捧谁就直接赏,叫戏子进府更是明着去请,从来不藏着掖着。 虽然外头流言无数,叶茜还是觉得廖夫人只是单纯的听戏。因为廖夫人最大的姘夫是曾初识,往后二十年宋太后最倚重的心腹,也是后宫中权利最重最大的太监。据后宫小道消息,宋太后格外倚重曾初识,也有男女之情在其中。 至于廖夫人跟曾初识是如何勾搭上的,有人说两人是旧识,也有人说是廖夫人先勾搭了曾初识这才搭上宋太后;更有人说曾初识看宋太后喜欢廖夫人,便主动勾搭,以达到强强联合的目的。 但不管哪一种,事实就是宋太后很喜欢廖夫人,廖夫人很有话语权。据后宫小道消息说,宋太后其是百合,跟廖夫人有一腿。叶茜本来想也很想相信的,后来又传出宋太后其实跟首辅季大人是青梅竹马,两人暗渡阵仓很久了。 出入宫廷的时间越长,听到的消息八卦越多,太后跟太监,太后跟大臣,命妇与太监,还有侍卫,王爷,宫女妃嫔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太监宫女对食是最正常的,都不能算是八卦。听到最后叶茜都成蚊香眼了,脑子里就四个字:贵圈真乱。 反正还有个爱好群P的永昌皇帝在,后宫里各种花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干不出来的。就是真玩群的,也没啥大不了的。 也因为廖夫人的名头太大,叶茜心中实在仰望己久,此时听说她来了,真的有点按捺不住。算算时间这时候的蔡太太应该才随着蔡大人入京述职不久,蔡大人连四品还没混上,还是个五品员外郎。 叶茜见过廖夫人得势之时的模样,不但气势强劲,还十分美丽,那时候都四十几岁快五十了,仍然是光艳动人,这也是身边八卦比较多的原因之一。现在的廖夫人应该才三十出头,不知道如何的明艳动人,实在很想一赌芳容。 “你认得蔡太太?”叶二太太忍不住问着,实在是叶茜行事举止一直很靠谱,突然间提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要求,觉得十分意外。 叶茜摇摇头,笑着道:“怎么会认识,只是想着我和妹妹也这么大了,想跟着学学待人接客。” 叶二太太心知这不是真实原由,却也不说破,道:“既然这样何须里间坐着,就厅中坐着岂不是更好。” “多谢太太提点。”叶茜笑着说,这回就是被怀疑她也见一见心里偶象。 叶茜和叶荞也稍稍整了一下衣服,刚刚坐定,就见婆子引着廖夫人进门,帘子掀起的一瞬间,不止是叶茜,叶荞也觉得眼前一亮。三十出头的妇人,不似少女有惊艳抢眼的美貌,更多的是气韵,几乎完美的妆容,一双凤眼在人身上扫过时,好像清风抚面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你……”叶老太太霍然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直瞪着廖夫人。 叶二太太也是一惊,虽然事隔多年,但廖夫人如此的容貌实在让人印象深刻。还依稀记得,廖夫人娘家相当一般,只因孟二老爷自己十分中意,这才结的亲。后来成亲没多久孟家就被削爵,孟家还指责廖夫人是扫把星。 廖夫人微微一笑,朝叶老太太福福身道:“多年不见,老太太身体可好。” 叶老太太整个人还在震惊之中,看着廖夫人脱口而出道:“你……改嫁到蔡家?” “父亲做主再嫁蔡家。”廖夫人笑着说,也不迂回,直接道:“孟昭得贵府关顾,我实在感激不尽,他在吗,我想见见他。” 叶老太太显得有些犹豫,廖夫人是孟昭的亲娘,没有拦着儿子见娘的道理。但孟老太太信上说过,廖夫人是被孟家休出的,而且言语中对廖夫人有几分怨恨之意。 叶二太太笑着道:“老太爷推荐孟大爷进宫当了侍卫,今天是沐休日,还没到后头请安,应该是还没回来,请稍等。” 只看廖夫人现在,绝不是等闲之辈,她跟孟家的狗血往事是他们之间的事。国公府帮着照料孟昭,只得廖夫人这个人情就好。 “快回来了。”廖夫人胸有成竹的说着。 叶二太太打婆子去前头寻人,又让着廖夫人入坐。 “多谢。”廖夫人也没客气,笑着坐了下来。 别说叶茜了,就连叶荞也听出来来者是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来说被夫家休弃的妇人是没脸再人的,这位廖夫人不但被弃休之后改嫁了,还能再嫁成为官太太,真的很神奇。也有可能是运气好,廖夫人当时嫁的时候只是穷书生,后来夫婿考中功名,她的身份也上去了。 叶茜更是骇的说不话来,脑子里只有一想法,这样的亲娘……孟昭实在是弱暴了。而且认真的说,谁家姑娘摊上这样的婆婆,还是直接去死一死比较好,真心没活路。 丫头捧茶上来,孟昭一时半会过不来,廖夫人没跟叶家太太们闲聊的意思,叶二太太也不想硬找话题,廖夫人活成现在这样不容易。又看叶茜和叶荞都听傻了,甚至连见礼都忘了,便笑着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连见礼都忘了吗?” 叶茜和叶荞这才恍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见过蔡太太。” 叶茜还差点错口叫成廖夫人,幸好反应够及时。眼睛不自觉得瞄向廖夫人,廖夫人这种名人,家庭情况她还是知道的。蔡老爷也是续弦,前头有一子一女,廖夫人又生了一子一女,蔡家总共是二子二女,而孟昭这个前头的儿子,完全没有印象。 其实不说对孟昭如何,廖夫人对自己在蔡家的两个孩子,好像也很一般。儿子没考上科举,就一直在家混吃等死,媳妇出身小门小户,女儿嫁的也很平常。儿女好像还抱怨过她,说她自顾自己,根本就不管孩子前程。 廖夫人这才把目光看向叶茜和叶荞,笑着道:“果然是国公府的小姐,聪明漂亮。”说着身后的丫头便拿了两个荷包给叶茜和叶荞每人一个。 “谢蔡太太。”两人齐声说着,接过荷包。 想到一会孟昭要过来,叶茜便想寻个借口走开。接下来母子相见的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她虽然不喜欢孟昭,但并不想看孟昭这个笑话。 “孟大爷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叶茜拉拉旁边叶荞,低头向叶老太太道:“与姐姐们说好,下午一起看书,我们就先去了。” 叶老太太心中正不是味,只是笑着道:“去吧。” 叶茜和叶荞行礼退下的功夫,丫头打起帘子,孟昭己经进来,抬头看到叶茜,虽然没有笑,却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才看到屋里坐着的廖夫人。叶茜也不禁心情复杂的看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跟着叶荞一起从后门走了。 从孟昭进门时,廖夫人就一直看着他,与叶茜的眼神交流自然看在眼里。心中也并不以为意,孟昭正值青春年少,又在国公府后院住这么久,有个眉来眼去的对象也算正常。 这个儿子她私下里己经见过好几次,如此面对面相见却是第一次,不禁细细打量起来。容貌上还真是不像她,完全是孟家的遗传。聪明机伶,身手好,机变善决断,能成大器,这是对孟昭的总体评价。 “见过老太太,太太……”孟昭上前见礼,余光却不禁看向廖夫人,不需要直觉也不需要怀疑,他这么长时间的遭遇肯定跟这位有关系。但原由是什么,就真想不出来了。 叶老太太看着孟昭心情复杂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叶二太太倒是有心介绍一下,只是不等她想好词句开口,廖夫人就看向孟昭,很自然的缓缓开口道:“孟昭吗?” “我是。”孟昭说着,也上下打量着廖夫人,虽然没有恶意,但总觉得很莫名其妙。 廖夫人站起身来,下巴微微抬起,缓缓的道:“我是你母亲。” 孟昭整个人呆住了,直瞪着廖夫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感觉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在继母的漫骂中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活着,幼年时他也问过孟老太太。孟老太太总是才犹豫一下才跟他说,那不是个好女人所以才会被夫家休出。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想过,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他要去找一下自己的生母。不管她如何的不好,做了什么坏事,总是自己的亲娘。被婆家休出的女人,结果一般都会很惨,甚至到三餐不济的地步。 母子再相见会怎么样,他想过很多次。唯独想不到的是,他的生母会这样衣着光鲜,明艳动人,冷静甚至于到冷血的地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用轻缓的声音,好像谈论天气般的语调跟他说,我是你母亲。 “孟老太太告诉过你,我与你父亲义绝的理由吗。”廖夫人说着,随后停了一下,又有几分嘲讽的道:“不过以孟老太太的脾气,肯定会说我是被休出的,这样她才保全自己的脸面。” 孟昭本来有几分茫然的眸子涌出一份怒意,一字一句的道:“老太太把我养到十三岁,你又给给了我什么!” “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你的命都是我的。”廖夫人神情依旧不急不缓,声音也是不急不燥,却像一座冰山,让整间屋子瞬间进入冰封状态。又道:“你姓孟,要叫她祖母,她抚养成人难道不应该吗,你不是孟家子孙吗!!” 孟昭冷笑着道:“若是如此说,你既然让我认你为母,那你生下我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可以不认我,我己经再嫁生子,也不需要你养老送终。”廖夫人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不要觉得孟老太太是真心对你好,她要是真有怜惜之心,就不会在你刚出生没多久,我坐着月子不能下床之时。放任你爹偷我的嫁妆到外头包养外室,你外祖父气不过,找到他理论,你那好祖母就眼睁睁看着那混帐东西打你外祖父,后来邻居看不过出来相拦。你外祖父忍无可忍,这才一张状纸告了孟家,官府判的义绝。不信吗,我拿文书给你看。” 说话间廖夫人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官府文书,手扬着在孟昭脸前张开,道:“看清楚了,不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孟家的事,是孟家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这个长房长孙。” 孟昭并不想去看,但逆欧两个字却是不自觉得跑到他眼里,让他的眼皮不自觉得的跳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得握紧,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压到他的胸口上,不但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孟二老爷这些年多么的人渣他早就晓得,并不需要用这件事来证明。至于孟老太太……不禁想到从小到大继母对他漫骂,头一句总是淫、妇生不出好种,孟老太太从来没有反驳过。每每都是默然听着,沉默再沉默。 “这是我现在的住址,你可以随时过来。”廖夫人把义绝文书收起来,又拿了张纸条塞到孟昭的荷包里,道:“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说完这句,廖夫人就扭头看向叶老太太道:“打扰老太太许久,告辞。” 福身行了个礼,廖夫人带着丫头婆子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脚步声慢慢离去,五间正房顿时安静起来,叶二太太心中叹息,休出的话是孟家说的,既没有看到休书,也没有见过廖夫人,自然是随孟家去说。叶老太太却是被震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马上去问,廖夫人连文书都拿出来,肯定假不了。她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竟然是孟二老爷逆殴岳父,官府判的义绝,错处完全在孟二老爷。 孟昭的手不自觉得摸向荷包,一条小小的纸条却成了最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留着还是要扔掉。 “好孩子,别多想,你娘很疼你的。”叶二太太忍不住开口,连男女之防都顾不上,不自觉得去抚孟昭的背,轻声说着:“她现在己经有夫有子,丈夫还是五品官职,换个人别说到这里来找你,只怕还要藏着掖着,只怕别人知道了坏了自己的名声。” 廖家本来就不是世家大族,嫁到孟家没多家就削爵离京,也就叶家与孟家交情太深这才认得她。再者蔡大人是文官,跟勋贵几乎是两个系统,要不是廖夫人主动上门,国公府再出门交际也不会撞上。 廖夫人完全可以当没生过孟昭这个儿子,而且以依法来说,再嫁之母不享受前头儿子带来的任何好处。生母,继母都可以因子得诰命,前头儿子却不能给再嫁之母请封。就是将来养老送终,也要指望在蔡家的儿子,跟孟昭没有关系。 “我……先出去一会……” 孟昭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然后也不管是不是失礼,大步从正房后门出去。后宅里来来往往的婆子丫头,孟昭都觉得瞬间陌生起来,他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找自己埋起来,深深的埋起来。 大踏步向前,几乎要飞奔起来,快走到后花园大门前时,就见叶茜正在大门口走来走去。低着头,两里搅着手绢,似乎也在沉思,也像是在发呆。直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他也不意外,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更凝重了些。 “呃,其实我是恰巧到这里散步。”叶茜说着,眼睛看着孟昭。她没胆子去偷听谈话内容,细想廖夫人和孟昭的脾气,绝对不会是母子抱头痛哭的认亲场面。所以让叶荞回屋之后,她就在这里站着。 想出国公府只有前门和后门两条路,明显走后门更近,遇上的人也最少,孟昭就是再失态,这种基本判断还是有的。 孟昭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叶茜,心中本来急需渲泄的出来的怒火,好像找到了出口,虽然很慢却在一点点的往外排着。从最初开始他会注意到叶茜,承然是因为叶茜的聪明和胆识,也有一部分在与叶茜的气质,很成熟很稳重,就像此时叶茜看他的神情,体谅理解安慰。 “侍卫晚上要回宫的,别喝太多酒。”叶茜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真不会安慰人,尤其安慰她并不喜欢的人,又道:“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孟昭轻轻应着。 ☆、61 孟昭的身世并没有宣扬出去,廖夫人如此来到国公府,肯定是无所谓旁人知道,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却是叮嘱了叶茜和叶荞,连带着下人也嘱咐一通,绝不要外传。向外传播应该不会,府内却难瞒的住,尤其是叶孟两家相交数年,许多老仆对孟家也十分熟悉。 叶茜没有刻意去打听,也没功夫去打听,画眉出了月子,要给叶芳摆满月酒。叶茜和叶荞前后忙活了好些天,算是完忙了。 “我本以为你挺在意展小爷的,没想到你对孟大爷更好些。”晚上睡觉时,叶荞忍不住嘀咕起来,那天叶茜到后花园门口去等孟昭,摆明是想去安慰他。 叶茜打着哈欠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你倒是说说看。”叶荞马上追问,单纯的从个人喜好角度来说,明显是孟昭那种更好些,展飞相对的太文弱了些。 叶茜笑着道:“你要是对孟昭有意思呢,就直白的跟我说,我不会笑话你。” “你胡扯什么。”叶荞笑着说,却是道:“孟大爷是很有本事,也很有能耐,但自己那样的家世,还是娶国公府的正经小姐好些。有人提点帮衬着,将来前程才能更好。” 人往上爬得有梯子,平民寒门之家光明而唯一的选择只有考科举。孟昭不打算走这条路,想走捷径就要有人提携,就比如孟昭能入选侍卫,本身条件达标是一方面,关键是叶老太爷的举荐。 叶老太爷喜欢他,若是娶了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女婿,这是强强联合。不但对国公府好,对孟昭自己也好。这也是叶荞虽然觉得孟昭不错,但从来没有产生过其他想法的重要原因。 “就是呀,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会胡思乱想。”叶茜笑着说,顿了一下叹气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都晓得他家中有继母,但真没想到他生母还活着。” 原配去世,续弦填房合乎人情天理。而原配还活着,后头又来一位正室,那中间肯定是一大盆狗血。廖夫人是个强人,可以让人仰慕敬服,但做她的儿女只怕很难觉得幸福。 想想孟昭对她的心意,她从来没有回报过,那至少这个时候,稍稍安慰他一下。坚强的人不容易受伤,一旦受伤了,这个伤口也就难愈合。 “唉,你说的也是,这样对比一下,还真是展小爷好,你的眼光真不错。”叶荞忍不住说着,展飞知书达理,读书上进,家里有良田千亩,只有一个亲娘,虽然没啥大见识,但也难掀起啥风浪。再看看孟昭家里,穷困,亲娘,继母,祖母,二缺人渣爹,异母弟妹,斗的你死我活的大伯,稍微软一点的媳妇嫁进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展小爷只是二太太娘家的远亲,娶不到国公府的正经小姐,要是有人跟展太太说,国公府愿意把正经小姐下嫁,她才不会看到我们家呢。”叶茜笑着说,展家觉得她合适,她何尝不是觉得展家合适,婚姻本身就是如此,双方都是挑挑拣拣。就算都是火坑,也得挑个浅点的跳。又道:“而且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言之过早了。” 侍卫是七天一个沐休日,但除了那天遇上之外,叶茜再没遇上过孟昭。孟昭就是回来给叶老太太请安,叶茜也未必正好在叶老太太屋里,如此便错开了。国公府里没人敢去问孟昭有没有去找过廖夫人,找或者不找都是情理之中,孟昭也不小了,这种家务还是自己决断比较好。 倒是叶老太爷得知真相之后,大大的叹了口气,他早知道孟二老爷不行,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不堪。又想到孟老太太这辈子也太不容易,也不再提此事,待孟昭仍然如故。 叶茜心中倒是有几分挂念孟昭,不管孟昭去不去找廖夫人,廖夫人主动上门了,孟如又在宫里当差,以后肯定会提点他。猜不出廖夫人的用意,其实也不用猜,亲娘对十来年没见过的亲生儿子,肯定不会有害他的心思。 回想廖夫人的为人处事,在孟家的种种只怕早是过眼烟云。就是孟昭这个儿子,要是真走绝情路线,只怕也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了。 孟昭能这么潇洒吗吗? 每每想到此处,叶茜都忍不住叹口气,世上最苦逼的并不是父母双亡,死亡是人类阻止不了的,这是命,摊上了也只能认命。 明明父母都活得好好的,孩子却成了孤儿,这种其实比孤儿更可怜。 回想那天后花园大门前看到孟昭的情形,叶茜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泛滥了。虽然一直觉得男子少年吃些苦头是磨练,极品继母之类的,只能算是人生中的一块磨石刀,坚强一点照样踏的过去。但亲生父母捅来的刀子,就真是伤筋动骨了。 趁着后花园百花齐放之时,叶茜拉着叶荞去逛后花园,实在天天屋里太闷,心情本来就闷,屋里越憋越闷。叶荞自然也乐意去逛,年后事情是一波跟着一波,新花园重修之后都没有好好逛过。 国公府的花园基本没啥变化,除了多了座莲溪庵之外,再就是多了一扇拱门。门的那边就是公主府的花园,晚上落锁,白天有两个太监看着,倒不是防什么,而是叶景祀总是有活动,叫上一帮公子哥们玩乐,怕姑娘们逛时撞上了外男。 两府花园合并之后,得益最大的是叶景祀,可以疯玩的地方增加了一倍。国公府后花园里也弄了马道,就为他骑马时能爽。倒是姑娘们,想到公主府后花园去逛逛很不方便不说。就是国公府花园里玩时,弄不好叶景祀就骑着马冲过来了。 “四爷在府里吗?”叶茜进门之前先问看门的太监。 小太监恭敬的道:“在府里,今天没请外客,姑娘们只管去逛。” 叶茜和叶荞才穿过园门进去,叶景祀虽然恨不得把后花园改成练功场,到底要考虑安宁公主的审美。花圃,梅园,亭台楼阁,着实有几处可以逛的地方。尤其是正值春花浪漫时,园中花草实在是好得很。 “我听婆子们说,二太太正四处寻德高望重的主持,搬进莲溪庵去。”叶荞忍不住跟叶茜嘀咕起来。在国公府住这么久,奢侈浪费也都已经习惯。高门大户在城外有家庙和家庵,养着和尚道士,为了的祈福和白事时使用。自己家里再建个佛堂,就像叶二太太正房后那三间佛堂,平常有婆子丫头打理,家中主子想敲经祈福或者香火供奉都在那里进行。 而后花园新修的莲溪庵,是正正经经前有山门,中有佛堂,后有住处,前后共四进的大建筑群。不管是建筑还是装裱都是异常认真,现在工程全部结束,还要请个主持来给持庵堂正常活动,认真到这种地步,叶荞就觉得这是不是浪费的过了。 “安宁长公主享亲王待遇,本该如此,你就这么想,要是哪天长公主想上香了,难道还跑到外头庵堂里吗,自然是自己建一所供奉着香火更方便。”叶茜笑着说。 平常高门大户里少有如此折腾的,实在是因为花费高。在亲王府里却是常事,别说修庵堂了,还有寺庙和庵堂一起修的。以安宁公主现在的身份,家里也确实需要一座像样的佛堂,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又考虑到叶老太太,便把尼姑庵修到了两府中间最后的位置,提案是叶景祀出来的,相信尼姑庵的花费是公主府出。 叶荞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朱门酒肉臭。” “你现在还在朱门里住着呢。”叶茜笑着说,又道:“想想我们,能来这样的府邸住几年,见了这么多的大世面,也算是值了。” 在国公府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荞也不是无知女孩儿,不用多久就要议亲,出嫁。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心态得摆正了,若是心理不平,以后日子也不用过了。 姐妹俩边说边聊,逛了大半圈,叶荞也有些累了。再者到公主府逛,没几步就遇上一个太监,看着也挺别扭的。正要转身走时,就听不远处传来叶景祀的声音:“大哥你也别老是绷着脸,明明青春年少,何必如此老成。” 叶三老爷吃了一辈子软饭,对叶景祀也不太管束,叶老太爷年龄大了,又素来纵着叶景祀,也不怎么管他。唯独叶景怡,长房长孙的大哥大,常会念叨叶景祀几句,叶景祀虽然不敢违令,心里也有些烦,这哪里是个哥啊,根本就是个爹。 就听孟昭笑着道:“大哥还不是为你好,你还抱怨。” 叶景怡也道:“我是想着你还小,少出入点风月之地,这才唠叨你几句。” “这哪里还要大哥吩咐,我如何不知道,不信你问问阿昭,我现在还是处男呢。”叶景祀说着,他身边嬷嬷太监一大堆,这种基本常识肯定都会教。 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一个基本认知,风月之地可以喝酒,可以吃饭,但不会跟小倌发生实质性接触。一是嫌脏,二是怕治病,最多睡睡别人家的丫头。像杜俊那样只要顺眼就不放过,属于比较另类的。 叶荞听到叶景祀的声音就想前头走了,园子这么大,又离的这么远。虽然说是兄妹,也没多少话可说,不如自己赶紧走了。 没想到叶茜却是站住了,反而向前了几步,小声对她道:“看门太监知道我们过来了。” 叶荞想想也是,便跟着叶茜顺着声音往这边走,结果没几步就听到叶景祀的处男宣言。叶茜还好,虽然有些意外叶景祀能出污泥而不染,但也不觉得怎么样。叶荞却不自觉得的涨红了脸,但此时再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向前。 幸好叶景怡看到前头有姑娘过来,忙挥手让叶景祀闭嘴,叶荞和叶茜走到叶景怡跟前,规规矩矩的见了礼,叶荞一直低着头,叶茜倒是大大方方的笑着道:“我与妹妹过来逛逛。” 说话间叶茜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三人,看到孟昭时不自觉得顿了一下。只见此时孟昭脸上没有丝毫的憔悴阴郁之气,连气色都是红扑扑的,此时正瞧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的欠抽。 叶茜顿时阴郁了,她是有些担心孟昭。但看到孟昭就这么快就生龙活虎,根本就屁事没有模样欠抽模样。她又觉得虐的不够狠,应该再虐一点,把他虐到小媳妇一样,蹲墙脚里哭才好呢,到时候她拿着皮鞭过去,狠抽上几鞭,这才痛快。 “屋里呆着也是闷,出来逛逛也挺好。”叶景怡笑着说,又挥手道:“去玩吧。” 叶茜和叶荞齐声答应着,转身退下,逛了这么久本来就打算走了,此时更不想再逛。从拱门出去回国公府后花园,出了山门,叶茜因为心情有些阴郁,一直没说话。 叶荞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看到孟大爷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沐休日,你特意拉我去逛公主府的花园,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孟昭跟叶景祀关系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沐休日过来找哥们玩是常事。以叶景祀那么疯的个性,肯定不会书房里说话,后花园里骑马玩乐很平常。 叶茜心里直翻白眼,她现在都后悔死了,太小看孟昭小强一样的生命力。惊讶地道:“是噢,你不是说我都忘记了,今天还真是孟大爷的沐休日,还真是巧啊。” “真是巧?”叶荞不太相信。 叶茜把声音压低了,有几分叹息的道:“你就想想孟家那样,换成你愿意往里跳吗,你姐姐我真没那么傻。” 叶荞先是一怔,随后也点点头,再不言语了。 姐妹俩回屋换了衣服,跟着叶老太太一起吃了中饭,说几句休话本要各自回去午休的。就见叶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笑着道:“采访聘买的十二个小尼姑已经到了,道袍也已经有了,至于主持管事回来说,倒是有一个合适的,我不敢做主特来请教老太太。” 叶老太太正念着主持的事,叶景怡的婚期将近,亲友们来道喜,免不了要逛园子,看到庵堂了却没有主持,就不太像样了。忙道:“是谁啊?” 叶二太太笑着道:“说起来老太太应该还有些印象,是原本丁家的太太,现在城外盘香寺住着明惠师太,丈夫去世,儿子夭折,命里煞气太重,这才出了家。身边还有一个小徒弟,是个代发修行的尼姑法号静楚,景阳人士,今年十五岁,本也是读书仕宦人家的小姐。只因自小多病,买了替身总是不中用,便自入空门,才算好了,现在跟着明惠师太。” 叶老太太仔细回想了一番,叹口气道:“原来是她啊。” 她倒是知道明惠师太,实在是个命苦的女人,比她大几岁,原本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下嫁到书香门第的丁家。没几年娘家败落,丈夫过世,儿子夭折。丁家外头说是书香门第,里头却都是一群烂透了的混账,为了贪明惠师太的嫁妆,硬逼着出家。 贪了嫁妆的丁家也没撑多久,很快就分崩离兮,据说是回老家去。明惠师太一个弱女子,当时虽然得了不少人的同情,但同情能值多少钱。再后来如何叶老太太也就不晓得了,没想到转来转去竟然又遇上了。 “可不是,我也是觉得太巧了,特意派了管事媳妇去看,还真是她。回来的媳妇说,明惠师太说话知书达理,极通佛法,又识文断字。我就想着既然如此有缘,何不请了来。”叶二太太笑着说。 单纯请个主持很简单,常出入理国公府的师太不少,随便说一句,不知道人抢破头往里挤。叶二太太却是一直觉得,这些常在大户人家的出入尼姑们,偶尔过来还无所谓,但请到家里来就算了。作起怪来,就是惹不起风浪,也能把人恶心一通。 像明惠师太这种,原本就是出身高门大户,只因各方逼迫不得已出了家。看着可怜请进来照顾是一部分,再者人品若是信得过,能够本本份份,不惹事端。 叶老太太素来心善,晓得明惠师太当年的苦楚遭遇,自然是十分同情。再者请这样的雅人到家里来,也多了个人陪她说说话,便道:“那就下个贴正式请过来,你派人去接,切勿怠慢了。” “是。”叶二太太笑着答应,起身去了。 各人回房午休,下午过来陪着叶老太太解闷说话,叶二太太估摸着人该接过来了,也过来了。不自觉得的说到明惠师太,叶老太太忍不住道:“那样的名门贵女,最后却落得青灯古佛,实在可叹。” 叶茜听得也有几分感叹,高门大户里这种事情真不少,逼迫出家还算好的,更狠的直接逼其自尽。名门贵女又怎么样,一旦娘家失势,无夫无子,婆家翻起脸来,阴狠招术多着呢。 还有明惠师太那位小徒弟静楚,所谓身体不好,买了替身不中用,只得自入空门。只怕是孤女,父母亡故后,被叔伯抢占了财产,又不想抚养她,便以此为理由送到尼姑庵。 如此闲话着,就有婆子进来回道:“明惠师太与其小徒到三门上,请老太太示下。” 叶老太太忙道:“快请进来。” 婆子转身去了,稍停一会,小丫头打起帘子,众人目光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明惠师太五十几岁将近六十,头发白花,满脸皱眉,手如枯木,身上的道袍虽然干净,却已经洗的发白。全身没什么亮眼之处,但扶着她进来的小尼姑实在太惊艳。 粗布道袍,头上并没有带冠,只是简单的挽了髻,用根木头簪子固定。粗布荆钗,难掩姿容绝世,脸似莲,腰如柳,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弱柳扶风。叶茜出入后宅这些年,连宫中后妃也见过不少,要论美貌,全不及眼前这个小尼姑。 “见过老太太,太太,姑娘们……”明惠师太低头见礼,声音苍老之中带着一份沙哑。 众人才这恍过神来,叶老太太忙笑着道:“多年未年,明惠师太不认得我了吗?” 明惠师太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叶老太太笑着道:“如何不认得,看老太太身体健朗,越发像个老寿星了。” 叶老太太听得笑了起来,道:“情请坐。” 静楚扶着明惠师太坐下,明惠师太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徒静楚。” 静楚双手合十见礼道:“见过老太太。” 声音更是清脆悦耳。 叶老太太看看静楚,忍不住道:“如此青春,怎么在庵堂虚度。”这样的容貌举止,该是大户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配得才貌仙郎,流落庵堂实在让人惋惜。 “这孩子命苦,父母亡故之后就被叔叔送到庵里来,我留她在身边这些年,实当亲孙女一般。”明惠师太满是酸楚的说着,看向叶老太太,恳求道:“老太太心善,我一个将入土之人无所谓何处安身,只求您能收留小徒,给她安身立命之处。” 叶老太太再是心善,也晓得静楚如此容貌在尼姑庵中确实立身不易,她本就有请明惠师太师徒住下之意,此时更道:“师太放心,你们师徒只管安心留下。” “多谢老太太。”明惠师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想给叶老太太磕头道谢,叶老太太忙让婆子去扶。 明惠师太便对静楚道:“你就代为师给老太太磕头,谢老太太收留之恩。” 静楚便伏身跪下磕头道:“谢老太太。” “快起来吧。”叶老太太说着,又看她们师徒身上衣物寒碜,都瘦得皮包骨头,肯定是吃了无数苦头。便对叶二太太道:“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张罗她们师徒住下,叮嘱婆子务必好生照看。” 叶二太太虽听管事媳妇说过,这对师徒多可怜多落魄,真没想到落魄到如此厮地步,顿生怜悯之心,起身道:“是,老太太放心吧。” 叶茜看她们师徒如此,也十分同情,拉拉叶荞一起起身道:“我们也去帮着料理。” 叶老太太点点头道:“去吧,去吧。” ☆、62 尼姑庵不是什么好地方,说藏污纳垢都是轻的,更有主持做牵头,让小尼姑们卖身的。像明惠师太这样,守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徒弟却把生活过的如此凄苦,实在是太有良心。静楚的遭遇也实在让人同情,都是可怜人。 考虑到明惠师太的年龄,叶二太太让人抬来了软轿,她和明惠师太每人一顶。叶茜和叶荞跟在叶二太太轿边,静楚跟在明惠师太轿边。从后花园大门进入,从西路过去一路向后走,莲溪庵也算建在高处,大门前有十来阶台阶,仆妇抬了下去,直在大门口落轿。 已经住进来的十二个小尼姑和媳妇婆子在门口相迎,穿过山门,再是正殿,明惠师太和静楚先在正殿,偏殿磕了头,这才穿过角门去后院。正房,东西厢房,九间房舍,虽然不像前正殿那般威武,也是五脏俱全,再后一节则是后罩房。 十二个小尼姑有几个住后头的,剩下几个分住东西厢房,明惠师太带着静轩住了正房。尼姑庵是清苦之地,里头铺陈摆设自然不多,但房子新修的,宽敞明亮,打扫的一尘不沾。 师徒俩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小包袱,两身换洗的道袍都几乎破旧不堪。采聘小尼姑时有新做的道袍,叶二太太让管事媳妇拿了新的过来,连带着帐幔铺盖全部拿了新的。又看明惠师太年迈,又派了两个婆子过来服侍。 “实在是感激不尽。”明惠师太千恩万谢的道谢。 “既是旧识,何必言谢。”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庵堂事务还要请您主持。” 明惠师太马上道:“请太太放心,我虽然年迈,我这小徒甚是聪慧,交由她来打理必然妥当。” 叶二太太看看静楚,一双秋水剪眸中有忍耐有坚毅有孤高,苦难的孩子,要是生的平常些还好,如此美貌只怕会惹祸上身。笑着道:“费心了。” 静楚双手合十低头道:“老太太,太太愿意收留,我必定尽十二分尽心。” 叶二太太笑着点点头,看看叶茜道:“明惠师太初来乍到,府里许多事情你就跟她们说说吧,免得婆子们说的不清不楚的。” “是,太太去忙,交给我们吧。”叶茜笑着说。 挥手不让人相送,叶二太太起身去了。 小尼姑们已经住下,此时锅灶也有了,有机灵的小尼姑便趁机端茶上来。叶茜便叫婆子把管事媳妇和新采买的小尼姑们都叫了进来,小尼姑们给明惠师太师徒磕了头,依次站好,叶茜又让管事说莲溪庵的花费规矩。 莲溪庵建在后花园,一应费用便不经外人手,公主府直接拨款。道袍是每人每季两身,跟府里其他人衣服一起发放,每月柴米都是给实物,婆子送到后门,由小尼姑们轮流做饭收拾。另外还有十五两使用交给主持,有主持自己分配使用。 “以后庵中事务由明惠师太主持,你们有事只管与师太说,不经传唤不得私自出庵堂,国公府规矩严格,若是犯错,不管是谁必然重罚。”叶茜对小尼姑们训着话。 十来岁的小尼姑,真心皈依空门的几乎没有,多半是家人发卖。但不管原由是什么,进来了就要守规矩,老老实实的不要生事。 “是。”小尼姑们齐声答应着。 叶茜又把两府各房的主子大概说了一下,男主子都是一语带过。细说的是女眷们,男人少有理佛的,就是理佛也不会跑到尼姑庵理。就国公府和公主府现在的情况,这座庵堂比较像是摆设,没人真心理佛,最多府里主子生日时供奉香油。 相对的主持要做的事情也少的多,能老实本份,维持尼姑庵正常运作就可以了。若是安宁公主或者叶老太太真心理佛,要求主持必须是真大师级的人物,叶二太太也不敢请来明惠师徒了。 连说带叮嘱,把事情交待完毕,叶茜便让她们先退下。等众人出了门,明惠师太眼圈也红了起来,边哭边对叶茜和叶荞道:“我们师徒也有造化,遇上这样的好人家,如此惜老怜贫的收留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只有早晚三炷香愿府里诸人平安长寿。” “师太快别这么说。”叶荞连忙说着,很有心想安慰明惠师太几句,但原本的千金贵女落到如此地步,想安慰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叶茜也跟着劝了几句,却不禁看向旁边的静楚,虽然脸上眼里满是感激之意,却不像明惠师太这样失声痛哭。从进门开始,静楚就显得很淡定,不管是国公府的收留还是国公府的富贵,她都没有表现的太激动。 叶二太太说她出身书香仕宦之家,只怕还不是平常小官宦,至少得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没有金钱和老师堆不出这样的底气和淡定。进庵堂的时间应该也不长,不像明惠师太那样吃了这么多年苦,已经把性格上的棱角完全磨平。 “师太和小师傅只管在庵堂住下,有事差婆子们去说。”叶茜笑着说,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与妹妹改日再来看您。” 明惠师太就要起身相送,叶茜和叶荞哪里会让她起身,静楚送二人到山门前楼梯下面,叶茜和叶荞前头去了,静楚也转身回去。 回到后头正房,明惠师太还在抹眼泪,看到静楚回来,拉住静楚的手感慨地道:“投到这里也就放心了,那个李衙内再不敢找来。” 她在外飘泊许久在景阳的弁尼庵中安定下来,静楚被送到庵堂时,心中怜悯之心便收她为徒。弁尼庵的香火不错,她庵中多年也有些地位,本来师徒生活也算安定。偏偏一年前县知府的儿子李衙内随母亲去上香,偶见静楚就开始纠缠不清。 在地方上知府这样的大官是惹不起的,无奈之余,明惠师太便带着静楚上京来。明惠师太本来就是京城人士,对京城还算相熟,去其他地方更是无所依靠。也算是运气好,被理国公府收留,静楚年龄越来越大,容貌越发的出众,若没有个立足之处,将来堪忧。 “害得师傅跟着我飘泊,都是我的罪过。”静楚低头说着,要不是因为她,明惠师太不用上京来,也不用吃这些辛苦。 “快别这么说,亏得有你,不然我这个老婆子早不知道死到哪里了。”明惠师太感慨的说着,她二十几岁就被婆家逼近庵堂里,孤苦了这么多年,临到老了有个小徒儿在身边相依为命,实在是个慰藉。笑着又道:“若是不上京,又哪能被国公府收留,这也是我们的造化。” 静楚想想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以及见过的两个叶家姑娘,能遇上这样行善积德的人家,这确实是她们师徒的造化。道:“师傅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打理庵堂,以报此国公府大恩。” 理国公府收留她们的重要目的就是让她们主持庵堂的日常工作,那她必然加倍努力,这样才对得起恩人。 “嗯,定要好好为国公府祈福。”明惠师太说着,因无旁人在,又小声道:“高门大户里不比在外头,你要是想写信,就写完交给我,我找人去送。” 提到书信,静楚神情愁苦起来,好一会才道:“这三年我写了这么多信出去,都是石沉大海,也不知道……” “多写几封总是会收到,官员外放再远也总会回老家。眼看着也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你既与陈家大爷认识,两家又交往这些年,肯定会为你出头。”明惠师太轻声安慰着静楚,她已经孤苦了大半辈,其中辛酸不是亲身经历真的无法体会。静楚正值花样年华,如何真能在尼姑庵里度过一生,更何况静楚还是有指望的。 静楚原名楚静言,景阳名门望族,世代书香门第,族中人口过百人。没想到突然一场鼠疫要了族中许多人的性命,静楚的父母也在其中。静楚是独生女儿,并没有兄弟,这才被叔叔霸占了财产,送到庵堂来。 楚家人口凋零,活着的几个都无力去管,舅舅家也早就没人,再远些的亲友不会管这样的闲事,唯一有希望指望上的就是未婚夫陈家。 陈家也是景阳人士,虽然及不上楚家族大,也是书香门第之家。静楚定亲对象是陈家大爷,姓陈名渊,比她大三岁,两家是多年世交,更是青梅竹马,自幼订下亲事。后来陈父中进士外放当官,举家跟着到外头去,来往这才少了。 世交,官身,又有婚约在身,若是陈家出头,不但能为静楚讨个公道。也定会履行婚约,到时候终身有靠,再不会孤苦无依。 “嗯。”静楚答应着,当初父母去世之时,陈渊千里迢迢来了,当时就说定孝满之后迎娶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不确定。她被送到庵堂后就给陈渊家里写过信,就算是她写的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收到。陈家也是景阳人士,就是陈渊一家不在,还有其他陈姓族人,她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陈家族人肯定写信与陈渊家里知道。 当初她能忍受李衙内纠缠了大半年,就是想着陈渊收到家族传书,也许会来景寻她。直到实在忍无可忍,这才上京来。 她知道叔叔一家的盘算,这是看陈家仕途不错,陈渊也挺好,就想把自己亲生女儿嫁过去,对外说她身体弱,八字不好,克父克母,实乃孤命之人,只有送到庵堂里,不但免了自己的灾,也能免了带给亲人的灾难。 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现在她只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兄弟姐妹也全无,就是家产嫁妆被叔叔吞了去,这么多年也早就吐不出来。倒是叔叔家里,拿了她家的财产,到外头去经商,挣了许多钱财。家里的儿子也十分争气,在景阳的仕子里头数一数二,陈家就是想陈渊另娶也是人之常情。 明惠师太看静楚沉默不语,不禁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那叔叔那样的作恶,总是会有报应。” “老天若是有眼,就让我早见天日。”静楚低头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股刚强毅。 明惠师太太不禁伸手搂住她,她不想静楚放弃希望,但又担心静楚这样性格会吃亏。 一夜无话,次日早饭请安之后,叶茜就来了莲溪庵。一是看看明惠师太师徒两,二则也是例行检查,虽然府内修庵堂就是摆个样子,马上就是叶景怡的婚事,哪怕是花架子也得先撑起来,不然外人看到了笑话。 有些出乎叶茜意料外的,她过去时静楚正带着小尼姑娘们做早课。不是装样子那种,是很认真的在做,叶茜在正殿前站了一会,静楚才看到她,只是朝她笑笑,早课继续进行。 叶茜也朝静楚笑笑,穿过角门去后头看看明惠师太也就回去了。真是没想到,看起来那样柔柔弱弱,被家族欺负这样的小姑娘,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刚强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至少她会认真去做。 --------------- 又到了沐休日,侍卫们早就商议好要去找花姑娘,孟昭寻借口推了。廖夫人塞到他口袋里的纸条,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把地址记了下来,随后把纸条撕了个粉碎。用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去冷静思考,孟昭觉得足够,再思考下去也就是矫情了。 顺着地址找过去,离皇宫并不算远,门槛也不算高,简简单单一个朱漆大门,上头挂的却是“曾府”二字。孟昭眉头皱了起来,他记得廖夫人的丈夫姓蔡。 没有任何犹豫,孟昭下马敲门,开门的是太监高顺。孟昭认得他,虽然见宫不久,但东厂厂公身边的亲近总是能认的全,刚进宫的时候被上司和同事科普过,属于绝对不能惹的人。 “孟爷。”高顺恭敬的叫着,上前给孟昭牵马。 孟昭并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高顺道:“我找蔡太太。” “我们都称夫人,廖夫夫。”高顺低头恭谦的说着,又道:“夫人此时正在前头书房,请您跟我来。” 朱漆大门关上,高顺引着孟昭进去,外头门户小,里头看着也不是多宽敞。简简单单三进小院,既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金砖铺地,花草倒是不少,打理的一丝不乱。 高顺打起书房的帘子,孟昭脚踏进去,只见廖夫人正中坐着翻看文书,一身家常衣服,简单一个发髻,插了几根珠钗,耳朵上挂着石青坠子。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但穿到她身上,如此太师椅上坐着,竟然能显得气势不俗。 听到脚步声,廖夫人抬起头来,看到孟昭并不意外,只是放下手中的文书道:“你来了。” 孟昭直直的看着廖夫人,神情复杂起来,那天国公府的相见已经让他意外过一回,这次仍然是个大惊喜,好一会才道:“这是曾……厂公的府邸?” “明知故问。”廖夫人轻笑着说,她容貌极其明艳,如此浅笑顿时把闷气的书房照的光亮起来。 孟昭说不出话来,宫女与太监对食是平常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宫女没有办法出宫,只得跟太监一处算是聊胜与无。得势大太监在外头娶妻的也不在少数,但廖夫人是已婚妇人,丈夫蔡大人还活着,廖夫人还在蔡家生了一子一女。 看了半日的文书,廖夫人也觉得有些累了,便站起身来,走到孟昭面前。孟昭的长相容貌她并不是多喜欢,太像孟家人。道:“你还有什么蠢问题要问,就现在问个明白。” “我……本以为你是想跟我叙母子情份的。”孟昭深吸口气才把这话说出来。 他真的如此想过,就像叶二太太说的,廖夫人在有夫有子之后还会来看他这个前头的儿子,至少很在意他。换个人对这样的儿子只会避之不及,已经是五品京官的太太,被得晓得二嫁,这绝不是光彩的事。 “你这样想并没有错,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你出现在这里。”廖夫人想了想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不过你要是只想跟我叙母子情份,现在也可以走了,我不用人给我挣凤冠霞坡,也不用人给我养老送终。而且……你再为官为宰,也与我没关系。” “你想要我做什么?”孟昭说着,脸上神情伤感起来,看着廖夫人的脸,似乎想哭。 廖夫人看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肩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样就要哭,你能成什么事!” “我……从小就在继母的谩骂中长大,只有祖母对我好,但你却告诉我,祖母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孟昭说着,他不想让自己太伤心,多愁善感这种情绪不应该发生他在身上,但此时看着廖夫人平静的眼眸,忍不住道:“你是我亲娘,怀胎十月把我生下来,我想跟你叙母子情份,难道我错了吗?” 廖夫人没说话,素来明亮夺目的眼眸似乎也跟着黯淡了几分,却是道:“我不用你给我做什么,我只想问你,你要我给你做什么,或者说你对将来打算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你派人试探我这么久,终于确定我是可用之人了吧。”孟昭有几分感伤又有几分嘲讽,别人家的母亲看到多年不见的儿子,会想着验明正身这是常理。自家这个母亲却是要百般试探,确定合格之后这才上门来认亲。 满心的忧伤压到心头,让孟昭有几分苦闷,看向廖夫人又道:“那天看到你时我就晓得,这段母子情份对你不算什么,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无所谓。我若是来找你,那还可以坐下来说说话,我若是不来,自然是血缘情断,从此只是陌路人。” “天下之大可用之人太多了,没有什么事是非谁不可的。”廖夫人淡漠的声音有几分悲伤,直盯着孟昭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我才想把你扶起来。我并不求你回报什么,也不求你一定要给我一条心,只想你能飞黄腾达,如愿以偿。我不是个好母亲,你要的温柔和母爱我都给不起,这是我唯一能给子女做的。” “……” 说话间廖夫人回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份调令,递到孟昭手里,道:“别在小白楼混了,没什么出息,这是御前调令,拿着调令去述职你以后就可以出入乾清宫,到皇上跟前当差。这个差事能不能当的好,全凭你自己的能耐,就是丢了性命也没人会去救你。” 孟昭怔怔地看着调令,抬头看向廖夫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还有文书要看,你去吧。”廖夫人挥手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我最近都会在这里,你要有事可以到这里寻我。” 孟昭这才把调令握在手里,贴身放好。起脚要走,在门口处却是顿了一下,回头看一眼廖夫人,虽然有几分难以启齿,却是道:“听说太监……都不太好,这样跟着……真的好吗?” 太监因为没有性能力,便想出了许多变态折腾人的方法,对食宫女也好,娶的媳妇也好,被太监性虐至死的也不是没有。 “我与他相识与早年,很久很久以前了。”廖夫人说着,顿了一下道:“我们现在很好,他比很多男人都更像男人。” 孟昭默然,这才起脚走了。 直到孟昭骑马走了,曾初识才从后头进门,直到前头书房里。廖夫人此时正院中负手站着,神情落末,似乎有几分发怔,听到脚步声,低声道:“家里那两个孽障恨我,说我不贤良,成日在外游荡,连累他们名声。他们就没有想过,现在享的富贵全是我挣来的,只凭蔡大人那样,只怕还在穷乡僻壤里吃苦受罪,连京城的门都进不了。现在这个也来问我,说想跟我叙母子之情错了吗?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最美的。”曾初识轻声说着,轻轻握住廖夫人的手,亲了一下道:“你从来都是对的,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 “别用这种话来糊弄我。”廖夫人说着,想挣开曾初识的手,却被曾初识抓的更紧了,只听得他道:“我没有儿女,没有亲友,也不需要他们,我只有你。” ☆、63 叶景怡的婚事越来越近,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倒不显得多忙乱。长房长孙的大喜,除了在京城的叶家族人外,在老家的族人也有要上京吃喜酒。旁人也就罢了,叶二老太太却是提前写信过来,要带着孙子孙女上京来,一是给国公府道喜,二则也是料理京城的生意。 叶二老太太这支是国公府的正派曾孙,是第一代国公爷亲弟弟的嫡长一脉,虽然血缘上有些远了,但从礼法上说,这一脉跟国公府非常亲。 当年第一代理国公成就大业,被封国公,很是关照兄弟,不曾想亲弟弟却是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对经商有兴趣,国公爷无奈,便托关系在户部挂了个行商的名,成了皇商。后来子孙虽不如初代人会经营理财,但这些年经营下来,又因上头有人照看,几代积累下来也成了巨富之家。 到叶二老太太这一代时,夫婿早亡只剩下一个独子,偏偏儿子媳妇又早亡,只留下两个孩子。依着叶老太爷的意思,是要把他们祖孙三人接到京中照顾。结果叶二老太太性格强势,硬是撑起了门户,把家里生意打理的有生有色,抚养孙子孙女成人。 终于在叶景怡的婚礼之前,叶二老太太写信说要上京来,叶老太太接到信就十分欢喜,忙派人把梧桐书院前头一节院落收拾出来。以前不愿意来就算了,这趟既然来了,肯定要留下多住些日子。 叶二老太太果然是行动派,这厢房舍刚刚打理好,就有前头媳妇来报:“二老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已经到门口。” 叶老太太高兴的不行,连忙派人去叫两位太太去前头迎接,又叫姑娘们都来相见,想到叶二老太太可能要常住,又另外派人叫了展太太。 叶茜和叶荞连忙换了衣服过来,叶芙和叶薇也前后脚来了。叶薇还好,偶尔跑回二房瞧瞧自己的亲娘,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老太太这里。叶芙就完全不同了,叶大太太回来之后,虽然晚间还回叶老太太这里住,白天多数时间都在大房。 叶老太太虽然觉得叶芙这样跟着叶大太太不好,但人家母女情深,祖母也不能说她不对。再者叶景怡的婚事将近,叶老太太满心想的就是章雨柔进门的事,就随叶芙了。 没一会叶老太爷带着叶家爷们们也都来了,连展飞也在其中,又另派人去叫叶三老爷和景霰、叶景祀。难得叶景祀也在家里,除请不动的安宁公主外,合府到齐。 姑娘们只在叶老太太身后站着,叶大太太和叶二太太引着叶二老太太祖孙三人进门,叶二老太太跟叶老太太年龄相当,却是满头银丝,看着能比叶老太太大十岁不止。精神却是好得很,虽然是一种奔波过来,头发却是一丝不乱,双目有神,很有股当家老太太的架式。 合家厮见,叶二太太指着国公府众人给叶二老太太认识,认了一圈。叶二老太太指指身边孙子孙女道:“这是菱姐儿,今年十三了,熙哥儿今年才十一岁。” 叶菱和叶景熙上前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磕头见礼,在叶二老太太进门时,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得瞟向叶菱。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虽然不及静楚的绝色容姿,却瞬间把叶家几位姑娘比下,在京城小姐里也绝对是独一份。叶芙和叶薇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几分酸。 叶老太太最喜欢漂亮小姑娘,又看叶菱气定神闲,举止雍容,心中更是喜欢,拉着叶菱的手向叶二老太太道:“还是弟妹会调理人,这样漂亮懂事的孙女,我看着就喜欢。” 换个人听到这话多半要去夸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偏偏叶二老太太掌家许久,性格豪爽,对叶菱也是十分宠爱,此时便一脸骄傲的道:“亏得有她在身边给我解闷,不然我这个老婆子就真没人理了。” 叶芙和叶薇听得嘴巴都要撅起来,叶大太太心中也是直翻白眼。叶老太太倒是笑了,她是真心夸叶菱,并无他想。又道:“我几次派人去接弟妹,总是不见你来,这回既然上京了,定要多住些日子。” “只要嫂子不嫌烦,我就带着他们长住了。”叶二老太太笑着说,这趟上京来确实有此意,她一个女子支撑家业也这么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觉得干不动,指望着叶景熙接手还小。若是在原籍,她少不得还要操心料理,这趟出来前便把生意安排了伙计与老家人料理。 眼看着叶菱到了议婚的年龄,叶景熙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不如索性把事情都放下,好好在京城里住上几年,也养养身体。 “我是巴不得弟妹能常住,我们一处才更亲密些。房舍也都打扫出来,你就是要走,我也不让。”叶老太太笑着说,看看叶景熙又道:“熙哥儿才来,先别到外头书房了,先跟你祖母住两年再说。” 叶景熙年龄还小,又是初到京城,不急着往外书房拎,再者现在府里住的都是自家姑娘,也没什么好妨碍的。 叶二老太太听得道:“也罢,年前先跟着我,等年后还是要跟着兄弟们一处。” 长二房一路风尘上京来,叶老太太也没留叶二老太太久说,便让叶二太太带着去安置。次日叶二太太摆酒接风,叶二老太太也把从家乡带过来的许多礼物各房送去,每人都有份。 叶茜和叶荞得的是手镯和头钗,还有两匹宫缎。进府这么久叶茜和叶荞见过不少外客,见面礼也收了一大堆,那么多贵妇太太,却都不及时二老太太出手阔绰。长二房是皇商,经营多年自然富足,又是皇商供应宫内使用,自家人肯定能使到,这样的首饰只怕是内供的。 老妯娌两个还没顾不上话家常,叶景怡的婚期就到了。国公府以五万银子下聘,京城也是头一份,到抬妆当天,章雨柔的嫁妆也是让人咋舌,礼部按县主规格准备的,两宫太后添的,叶老太太又私自给的一份,十里红妆,从章府到国公府,足足抬了一整天。 叶家的酒席更是从婚礼前五天就开始摆起,叶二太太这个当家理事的自不必说,叶老太太也没清闲。宋太后如此抬举章雨柔,皇亲国戚们自然争着来喝这杯喜酒,大品梳妆招呼宾客,自然是累人的很。 叶茜和叶荞还好,虽然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但晓得自己是陪太子读书。那些太太奶奶们再夸她们好,也不会想讨她们当儿媳妇,只管默默站着当壁花顺道收见面礼就好了。叶荞清点了这几天的战果,若是这么收下去,暴富绝对不是梦。 叶芙和叶薇就不同了,她们正到议亲的年龄,最是重视自己言行举止,只怕哪里说错了话,若是把脸丢到外头,府里名声不说,自己的亲事也完了。 “菱姑娘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叶茜和叶荞忙起身相迎,心中也有些惊讶,明天是迎亲,也是最后的忙碌。前头折腾了四天,全府上下都很累了,叶荞脚都站酸了,没想到叶菱还有心情找她们说话。 叶菱带着丫头进来,脸上身上都没有疲惫之色,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道:“亏得我来得早,没打扰到妹妹们休息。” “才吃了饭,说闲话呢,正好姐姐来了。”叶荞笑着说,她对叶菱很有好感,虽然说长二房是商户,但叶菱站出去比叶芙、叶薇靠谱多了。不管容貌,气质,说话谈吐,越发衬的两个正牌小姐成了西贝货。 这几天招呼宾客,叶家姑娘集体出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叶菱,就是得知叶菱的出身之后,照样会很遗憾的夸几句。也因为叶菱在那站着,几乎没人看到叶芙和叶薇,为此俩人都快恨死她了。 让着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叶茜就笑着道:“姐姐此时来可是有什么事?” 叶菱脸上也有几分为难,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她是来借衣服的。 按照高门大户的规矩,平常在家无所谓,自家有大型活动,或者出门参加别人家的大型活动,姐妹们都要穿的差不多,要么是同色系,要么是同样式同花样,总之要站在一起之后能看出来这是一家的姑娘。 为了叶景怡这回大婚,家里四个姑娘都集体添了新衣,打了头面首饰。其中叶芙和叶薇两人一个系列,首饰衣服都十分接近,在细节处有稍许不同。叶茜和叶荞则是一个系列,比叶芙和叶薇稍微差一些,但也有几分相似。 叶菱来的晚了,没赶上做衣服这波,她的衣服头饰很多,配着搭也能搭的上。前四天都搭上了,偏偏明天姑娘们是穿浅粉色,叶菱不喜欢这个颜色,新做的裙子只有两件浅粉的。明天是迎亲的正日子,最忙碌的时候,肯定要频频更衣,两套只怕换不过来。 此时现做肯定来不及,叶菱思来想去只有先借两件,叶芙和叶薇完全不用考虑。倒是叶茜和叶荞,身段相仿,衣服能互穿不说,脾气好容易相处,至少能让人张开这个嘴。 “我正想打发人去问问姐姐呢。”叶荞笑着说,忙让丫头们把她和叶茜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任叶菱挑选,每人五身,每人均叶菱一身也足够。 叶菱如何会挑拣,只是从上头拿了两身,笑着道:“多谢妹妹,改天我请妹妹们。”借了衣服肯定不能再还衣服,自己都穿过了如何还能还,肯定另备谢礼。 叶茜笑着道:“姐姐也太客气,同在府里住着,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闲话客套几句叶菱也去了,实在这几天都很累,道谢的话可以等明天过去后慢慢说。 次日就是迎娶的正日子,新郎官虽然中午才出门迎娶,国公府上下却是早早忙碌起来。前天已经宴了四天客,今天的宾客却是最多。前头待男客,后头待女客,两府花园打通后的好处也显出来,这样的大场合也不会显得园子小。 早饭过后,各家亲友们也都来了,今天来的绝大部分都是直系亲友,不只是应景来道喜,还要来凑热闹,闹闹洞房的。 杜俊带着杜太太和冯氏早早来了,杜俊留前头书房说话,泰哥儿就被冯氏牵着进来。冯氏回京之后也来过国公府几趟,后来国公府上下忙碌,杜家更不清闲。终于把杜老太太请走,杜家后宅自然也要好好清一清,但凡杜老太太弄来的人全部清走,至于那个表妹姨娘是直接发嫁。至于曾经怀孕过,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杜俊根本就不允许这样的孩子生下来。 杜太太年龄也不小了,又被杜老太太折腾这几年,现在事务都料理完了,便把管家权交给了冯氏。杜家人口简单,事务很少,冯氏每天虽然说不上忙碌,但也总有事情做,再者教泰哥儿读书识字,也就顾不上出门。 先介绍了叶二老太太和叶菱,叶景熙,杜太太看到叶菱就十分喜欢,大家闺秀里难得这样的美女,连见面礼都格外厚重。 叶老太太也十分高兴,又让泰哥儿到她跟前来。回京之后泰哥儿的个头倒是长高了些,但仍然话不多,叶老太太问一句才答一句,声音也很小。叶老太太并不以为然,总觉得是小孩子嘛,有活泼的,就有木讷的。 “泰哥儿也到了读书的年龄,家里就他一个独苗,一个人读书不免寂寞了些。正好亲家家里子孙多,又请了大儒在家指点功课,已经跟亲家说好,等过了八月就过去一起念书。”杜太太笑着说。 泰哥儿是杜家的嫡长孙,杜太太很不想他到外头去读书。但冯氏抓着泰哥儿不松手,杜俊也不是负责任的爹,冯氏不把泰哥儿往外书房送,他也不再提此事。杜老爷现在仕途正好,天天公务都忙不完,再加上年龄大了,也没有精力教导孙子。 思来想去就想到冯家在京城,冯大老爷此时正闲着,家中有两个孙子跟泰哥儿年岁相当,那不如把泰哥儿送到冯家一同念书,跟表兄表弟们一起混几年,怎么也比一直跟着冯氏在后宅强。冯氏不放心泰哥儿,觉得把泰哥儿交给杜俊,他肯定不会好好照料。那由他外公看顾,冯氏也该放心了。 叶老太太多少有些意外,泰哥儿毕竟是嫡长子,不过只是到外祖家里去表兄们一起念书,白天去晚上回来也没什么,笑着道:“一起读书也好,有个伴也好照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太太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一个孩子总是少了些,媳妇贤良,亲自挑了两个老实本份的丫头放屋里,以备生育。” 要论风流,能赶上杜俊的太少了,但子嗣上杜俊很仔细,也是因为杜老太太闹腾的。现在后宅事务已经完了,杜俊不与冯氏亲近,冯氏也不主动与他亲近,夫妻俩关系也不能说僵,却是很冷。 就这个架式,冯氏不可能再生出孩子。杜太太便与冯氏商议,挑两个放屋里,也给杜俊说了,不管外头怎么花,孩子总是要生的。杜俊十分无所谓地点头了,以杜俊的速度估计很快就有喜事。 叶老太太笑着道:“本该如此,有几个兄弟帮衬着才好呢。” 杜俊二十几岁了才一个儿子,是太少了点,只要不把后宅折腾的乌烟草气,挑两个本份的丫头上来以备生育,其实也不错。经过杜老太太的事后,相信杜家对妾室一定会很仔细。 杜太太和叶老太太说着闲话,冯氏一直没插嘴,只是默然坐着听。叶茜旁边站着,不由得去看冯氏,因为涂了脂粉看不出脸色如何,但看精神却是差多了,以她在叶家的熟捻程度,早该跟人聊起来才对,而不是现在除了见礼之外一言不发。 宾客们越来越多,姑娘们来的更多了,邀月台下头正房几乎坐不下。叶菱便招呼着姑娘们出来逛逛园子,叶老太太也笑着道:“你们姑娘家去玩吧,别老跟我们一起坐着。” 屋里坐着时还没感觉,等出了门,三三两两的,立马各自成群了。姑娘的圈子,一般以嫡庶和家中官位分派,尤其是清贵与勋贵之间,向来是隔着一条大河,幸好朝中清贵们都招呼过,今天来的多是勋贵,伴结而行时也没隔的太远。 叶荞和叶茜并没有跟着凑热闹,只走到最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别有姑娘们掉队了,或者有什么意外发生。今天两府花园齐开放,虽然各处都派了人,还是要多留心些好。 “姐姐们走的好慢。” 落了单的彭姑娘笑着凑过来,同安伯府的庶出,因前皇贵太妃得的爵位,已经传到最后一代。就是没到头,同安伯府一直都是小透明,在勋贵之中地位算是最低了,她又是庶出自然没人理会。 叶茜笑着道:“我们最后压阵,岂不是更好。” 她倒是挺喜欢彭姑娘,十岁的姑娘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既没有因为身世觉得自卑,也没有去讨好巴结谁,没人理她,她就是一个微笑站着当壁花。 “也是,那我陪着姐姐们走到最后。”彭姑娘笑着说,又道:“我闱名秀娟,姐姐们如何称呼。” 叶茜说了自己和叶荞的名字,便跟彭秀娟闲聊起来。保险期间先从国公府的园子开聊,然后又说到针织女红,就听彭秀娟笑着道:“难得的好天气,又能跟着母亲出来,认识姐姐们,我实在很高兴。天天在家里做活计,实在累的很。” 叶荞听得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姑娘在家里做活计吗?” 姑娘在家也就是绣个荷包之类的吧,还是凭心情想做不做,不可能天天做,还做到累。别说她们寄居公主府,一应使用都人打理,就是在家里也肯定不用自己做活计。 叶茜连忙悄悄拉拉叶荞,很多大家族只是外头光鲜,底子早就掏空了,彭秀娟又是庶出,在家里做活计很平常。 彭秀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笑着道:“前头好像就是公主府的花园了,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姐姐们一定要好好带着我逛逛。” 叶荞也跟着笑着道:“这是当然,我们带着妹妹。” 姑娘们花园里逛着,隐隐听到外头鞭炮响,应该是叶景怡去迎娶了。迎娶拜堂没姑娘们什么事,姑娘们也围观不得,就是新房也去不得。离开席还有许久,把花园逛完了再过去也不迟。 “叶大奶奶自幼被国公府收养,现在能嫁过来,好大的福气啊。”彭秀娟有几分自言自语的羡慕说着。 姑娘出嫁不管嫁的门第高低,与婆婆,小姑,全新的一家人相处,只是磨合就要许久。章雨柔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此时又嫁回来,上上下下早就熟透了,这个福气实在大。 “心里羡慕一下就好,如此说出来也不怕惹人族话。” 如此刻薄的一句话来,彭秀娟立时涨红了脸,把头低了下来,不敢说话。 叶茜和叶荞不由得侧目看过去,说话是修国公府的骆五姑娘。从严格的礼上说,彭秀娟如此说是不好。但她本来就是小声自言自语,又不是大声宣扬。再者就是彭秀娟说的不对,同安伯府跟修国公府本身就不亲密,同安伯府的姑娘还轮不到修国公府的姑娘来教训。 叶荞有几分皱眉,想为彭秀绢辩解两句,叶茜悄悄拉住她。这位骆五姑娘她倒是知道一些,京城出名的丑女,俗话说得好,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又正青春年少时,只要脸上五官不缺,姑娘家认真装扮了都不会太差。 骆五姑娘属于本身长相就不太好,嘴又很欠,还喜欢嫉妒美女,就像彭秀娟在这一群姑娘中也就比叶菱次些,小美女一枚,骆五姑娘就看她不顺眼,要刺她几句。得罪的人太多,行事让人看不惯,名声也就坏了,直接被评为丑女。 像这种各种都欠费的主,跟她有了争执也是挺掉价的事。再者若是把彭秀娟牵扯到其中,对彭秀娟的名声也不好。修国公府骆家也很不好惹,跟沉寂多年的理国公府不同,骆家男人一直在兵部任要职,老国公夫人还是庆和大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姑,也是骆五姑娘的祖母。 骆五姑娘得罪的人多,被她刺过的姑娘就更多。许多人都是抱着一种,懒得搭理的态度,也是惹不起她。 骆五姑娘看彭秀娟低头不吭声了,虽然还很想再刺几句,但没了借口也不好再发作。冷哼一声便前头走了,彭秀娟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吁了口气。因为骆五姑娘前头走了,她便在后头压尾,人群里又有比她还漂亮的叶菱,本以为骆五不会盯着她刺了呢。 “总算是走了。”彭秀娟抹汗说着,她被骆五讽刺不是头一回了,只因为她长得漂亮。 叶荞忍不住小声道:“这位……就一直这样吗?” 彭秀娟点了点头,又看看前头的叶菱,心中很是同情。骆五见不得姑娘长得漂亮,叶菱如此美貌,她肯定要嫉妒死了。 叶茜倒是不为叶菱担心,叶菱商户出身,骆五应该不屑去嫉妒她。 ☆、64 新妇进门,次日认亲,三日回门回的是慈宁宫,宋太后中午赐宴,下午回来时又带来了许多赏赐。接下来的会亲就很轻松了,章家没有亲友,叶家的人章雨柔又全认识,也就是把宗亲们都请来,吃喝看戏热闹两天也就完事了。 最大的一件喜事办完了,国公府从上到下的疲态也都露出来了,从叶老太太起到下头粗使婆子都长吁口气,管家的叶二太太把婚礼上所用的摆设、东西收拾完入库之后,直接把管家权交给章雨柔,彻底退休。 如此休息半个月之后,叶菱就派丫头请叶茜和叶荞喝茶。二房的住处就在梧桐书房之前,格局跟二太太的住处差不多,叶景熙住了前头一进,叶二老太太带着叶菱住了后头。叶菱住了三间东厢,又把三间西厢房收拾成书房。 叶茜和叶荞过来自然先到叶二老太太正房请安,叶茜很喜欢叶二老太太,说话爽利,行事也干脆。而且经商多年,去过的地方多,见识也多,比她们这些井底之蛙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常跟她说说话,能长许多见识。 “你们姐妹俩倒都是难得的,不知道以后哪个有造化的讨了去。”叶二老太太笑着说,姑娘谈亲事先看出身门第,门当户对是第一要紧,殊不知姑娘好坏也一样要紧。像叶芙和叶薇那样的,以后不知道会坑了谁家。叶茜和叶荞虽然出身比正牌小姐差些,却是能旺夫之人,若是有眼力的挑了去,与家族更有利。 叶茜听得笑笑,神色坦然。叶荞却有几分脸红,道:“老太太要是再说这些,我就不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将来你们姐姐的亲事,我定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总是要挑个可心的。”叶二老太太笑着说,又道:“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女儿家也得凡事有个主意才好。我看你们的爹爹也不是个迂腐的人,若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而耽搁了终身,哭都没地方哭去。” 叶荞听得心中赞同,脸上却是越发的不好意思。叶茜却是笑着道:“二老太太说的是,女儿家也是得个主意才好。” 叶二老太太赞许的看着叶茜道:“你就是个有主意的,我看着就喜欢。” “二太太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屋里三个姑娘忙起身相迎,叶二太太进到屋里,看到叶茜和叶荞都在,笑着道:“姑娘们也在呢。” 三个姑娘见了礼,叶二老太太让着叶二太太坐着。 丫头们倒茶上来,叶茜肯定叶二太太此时过来是有事,正想开口回避。叶二老太太就笑着道:“你们姑娘们去玩吧,总是我这个老婆子屋里坐着也闷得很。” 叶菱笑着道:“我带着妹妹去了。” 叶菱带着叶茜和叶荞去了东厢房,长二房进京之后她们就来过叶菱屋里,不过那时候是刚刚整理出来。此时再来,几乎可以说是大变样了,除了大件家具没动地方之外,铺陈摆设几乎都换了。贵而不俗,跟看着平常,细节处富贵的低调不同。屋里东西样样精致,摆在一起却又不俗气,真正富贵乡的小姐。 梢间里坐下来,叶菱让丫头们把成套的茶具拿出来,又吩咐厨房去做点心。长二房的花销使用与国公府并不相干,属于借住地方,花费自己出,跟叶宗山借住在东北小院差不多。 “二太太这时候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事。”叶荞闲话说着。 叶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向叶菱道:“肯定是菱姐姐的事。” 叶菱的出身虽然不高,但长二房几代经商积累了大量财富,家里又只有姐弟两个。出嫁时肯定会有非常丰厚的嫁妆,背靠着国公府,有门不错的姻亲。京城的官员许多,有富肯定有穷,比如最为清贵的翰林,有些穷的连女儿都嫁不起。 有大笔嫁妆的媳妇,在穷官中就比较受欢迎了。更不用叶菱又有如此漂亮的容貌,叶景怡婚礼上转一圈之后,提亲的人肯定是大把的来。叶二太太管家这么多年,又是长辈,有人想讨叶菱,肯定先问叶二太太。 叶菱如何不晓得,叶景怡成亲摆酒这些天,她已经见过无数的太太奶奶。笑着道:“那些冲着媳妇嫁妆寻亲事的人家,就是再好我也看不上。自家是商户,我也不敢去高攀。” 冲着嫁妆娶媳妇的人家,不管什么样的名声她都看不起。弄不好花着媳妇的嫁妆,还要嫌弃媳妇出身商户一身铜臭,能活活把人恶心死。 “就是,我最烦那些自以为是的书香门第人家。”叶荞马上说,这些天也有几个穷官太太跟她说过话,态度倒是还好,只是说话的态度实在让人很不喜欢。张口就是我家丈夫是翰林,儿子如何如何会读书。 然后看她那个神情还很遗憾,好像就是在说,你倒是很好,不过配不上云云。把叶荞恶心的不行,天下会读书的多了去,先有本事养家再说读书吧。 “门当户对最要紧,菱姐姐如此漂亮,定要寻个可心人才好呢。”叶茜笑着说,叶二老太太如此的开明,不管在商户里头,还是平常人家里,叶菱绝对可以挑了又挑。 叶菱微微笑着,她常年跟在叶二老太太身边,连家中帐本都会看的。将来出嫁之事叶二老太太都是直接跟她商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笑着道:“我还小呢,也不想这么早出嫁,未出嫁是无价宝,出了价就是草了。” 叶茜和叶荞都听得点点头,她们俩是真不急,倒是叶芙和叶薇显得很着急。尤其是叶芙那是攒着劲要嫁个大户,只可惜她注定失望,她嫁的再好这辈子也压不过章雨柔。 叶菱慢悠悠的收拾着茶具,厨房的点心来的也很快。这趟上京时,叶二老太太怕吃不惯京中口味,厨子都带来了,午饭过后泡壶好茶,吃块点心感觉也很不错。 “菱姐姐还没见过静楚小师傅吧。”叶茜突然笑着说,叶二老太太也不是信佛之人,自然不会去庵堂看看。莲溪庵的小尼姑们也不会自己出来,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叶菱摇摇头,倒是知道后院有座莲溪庵,便笑问:“是莲溪庵的小师傅吗?” 叶茜点点头,把明惠师徒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说了,叶菱听得也不禁感叹一番。 叶荞插嘴道:“菱姐姐不知道,那位静楚小师傅实在是位美人,听说也是出身名门仕宦之家,我跟姐姐一直想去看她,这还没得空呢。” 出身凄凉,又是美人。叶菱也来了兴趣,笑着道:“既然如此,那隔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气也好,就此时过去岂不是两便。” 叶茜和叶荞也是在家里闲得慌,听叶菱如此说,马上附和道:“今天过去倒是正好。” 叶菱吩咐丫头去厨房装上一提盒点心,这才换了外衣过去。想到佛门清静之地,三人连丫头都没带,只让两个婆子跟着提食盒。此时已经六月,天气气慢慢热了起来,今天还算是凉快,又过了中午正热那会,清风抚面倒也十分舒爽。 刚进园门东路没几步就见叶景祀骑马过来,身上背着弓箭,看样子是在练习骑射。三人不由得站住脚步,叶景祀抬头看到她们,只在马上问道:“三位妹妹这是去哪?” 叶菱笑着道:“我们去莲溪庵看看静楚小师傅,就在庵堂里不会乱逛的,四哥自便就好。” 叶景祀就担心她们三个园子里逛,别说箭射到了,就是吓倒也不好了。笑着道:“好,我先去了。” 三人让开路,叶景祀骑马过去。 叶菱不由得笑着道:“四哥还真是能干,弓马如此娴熟,也该让熙哥儿好好跟他学学,男孩子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好。” 叶茜听得满头黑汗,像叶景祀那样的花花大少,叶景熙那样的乖孩子还是少跟他混得好,不然也成了花花公子,就让家人头痛了。其实叶景熙的气质比合适跟展飞混,他们算是同类型的。 叶荞对这个兄长感觉很好,笑着道:“四哥很好的,对家里兄弟姐妹都能一视同仁。” 她和叶茜两个旁枝姑娘,叶景祀从来没有怠慢过,张口就是叫妹妹;在国公府寄居的孟昭和展飞,叶景祀也是和和气气,就算这是国公府的教养,这也是很难得的。就像叶景陆,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边走边说,上了莲溪庵的台阶,两个婆子上前来敲门说明来意,小尼姑连忙打开山门,迎着三人进来。这是叶菱头一次进庵堂,真没想到里头如此的豪华,只是家里的庵堂而己,这真不是一般的能折腾。 后头的明惠师太和静楚已经接到小尼姑通传,师徒俩赶紧迎了过来,正好在正殿里跟叶茜三人撞个正着。叶菱抬头看到静楚也是一脸惊艳之色,她跟着叶二老太太也算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算见过世面,如此绝色佳人也是初见。 “姑娘们好。”明惠师太双手合十见礼,静楚也跟着见礼。 叶茜笑着回礼道:“见过师太、小师傅。今天天气正好,便出来逛逛,也想与师太,小师傅说说话。” 明惠师太只以为她们想听讲经,便往正殿让。 叶菱忙笑着道:“师太不用忙,我们不过是闲来逛逛,后院座座就好。” 明惠师太顿时一脸感激,想听讲将过来是正常的,现在特意来她们就很难得,笑着道:“姑娘们能想到我们师徒,实在是不胜荣尽。” “师太快别这么说,大哥的婚事才过,全家都十分劳累,不然早来看看师太了。”叶茜笑着说。 穿过角门进后院,因为外头风好,屋里倒是显得闷了,便在院中石桌上坐下来。静楚亲自奉茶上来,叶菱吩咐婆子把点心留两碟端屋里,其他的则分给小尼姑们吃。 叶茜又问静:“份例东西都按时送了吗?” 静楚双十合手,一脸感激地道:“让姑娘挂念,一切都好,这个月的柴米昨天就送到,还有夏天的僧袍也都送来了。” 本以为像她们这样无依无靠投奔来的,会被管事难为之类的,没想到如此的顺利,所有东西都如数有了。 “那就好。”叶茜笑着说,公主府肯定不缺钱,就怕有刁奴为难,变态太监实在不少。又问:“屋子还住的惯吧,婆子们要是不听吩咐,只管给管家娘子们说。” “她们都很和气。”静楚微笑着说,身世悲苦,脸上不免有几分愁苦之色,如此一笑顿时满园春色。又道:“多谢姑娘关心。” 叶菱看到静楚时就有十分好感,如此美人实在让女子都心生怜悯之心。不禁细问起静楚身世,得知她出身名门、精通诗书,又看她谈吐举止确实非一般小门姑娘可比,不禁道:“听妹妹们说小师傅是景阳人士,我家在景阳也有生意,你若是还有亲人在景阳,我倒是可以让伙计给你打听。” 静楚出家十成十是被逼的,若是还有亲人能救她出这个火炕,叶菱倒是很愿意帮这个忙。不然花样年华如此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静楚听得一怔,不禁看向明惠师太,她才到国公府没多久,跟叶菱更是初次见面,自家私事她不知道要不要说。倒不是怕叶菱害她之类的,她都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害的。只是都出家了,还想着未婚夫,有点说不出口。 叶茜笑着道:“小师傅既然是代发修行,定然是有未了的心事,我这个姐姐最是心善不说,家里生意许多,各处都有买卖,若是托她寻人再没有找不到的。” 明惠师太稍微犹豫一下,随后道:“我这小徒的父母在世时,有个极好的朋友,姓陈,也是景阳的大族,有个大公子叫陈渊。后来陈老爷中了进士分到外头为官,全家跟着去了,也没了音讯。若是姑娘能帮着寻到,我们师徒感激不尽。” 静楚写了这么多封信出去,没有任何回音,她们不可能出去打听陈家的情况。虽然她一直劝着静楚要坚持,其实心里也是揪心的很。如此不上不下的吊着,还是讨个结果。若是真不行了,也就是死心了。 叶菱何其聪明,多少猜出几分,笑着道:“师太放心,我回去之后就给家里伙计写信。有了消息定然告知。” 明惠师太合十感激,静楚更是道:“姑娘若是能得陈家消息,我定然粉身相报。” “小师傅说得太严重,不过是举手之劳。”叶菱笑着说,这也是实话,正好家中有生意在景阳,写封信就能知道那边情况。若是派人去打听,所费周折太多,她也未必去折腾。 叶荞也跟着道:“小师傅积德行善,定然是好人有好报。” 又说一会闲话,眼看着快到晚饭时间,姑娘们也要起身告辞。静楚送三人出门,直送到台阶山门前台阶底下,叶菱笑着道:“小师傅回去吧。” 静楚也不再往前走,只是双手合十恭送三人离开。叶菱的话让她绝望的心境慢慢复苏,或许叶菱有办法找到陈渊,陈渊也真能救她出这个苦海。 如此想着,看着三人背影穿过甬道去了,这才想起来要转身回去。 脚刚跨上台阶,就见一只弓箭破空而来,就射到静楚脚旁边。静楚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有些发怔却没有惊叫。她此时满心愁苦,心思想到陈渊已经是烦乱不堪。突然有一只长箭射到她脚边,她是真没想到,再者她人在国公府住着,怎么会有这种危险。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好一会了,虽然也惊了一下,却没有放声尖叫,只显得很疑惑。转头看了看,此时临近晚饭时分,连媳妇婆子都很少,庵堂又在花园最后,根本就没有人来。 仔细想想,别说国公府了,就是一般的府邸,哪个敢在后花园里乱射箭……想到这里,静楚三步并为两步就往庵堂跑。 身后叶景祀见状,在后头喊着道:“喂,喂,你跑什么啊!!” 他人在假山后头,离莲溪庵有点远,倒是静楚就在台阶下头,她就是脚程再慢,也比叶景祀快的多。 叶景祀越喊,静楚跑得越快,等到叶景礼死活跑到山前门时,静楚已经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敢给我吃闭门羹,喂,快开门。”叶景祀喊着。 他骑马在后花园射了一下午,玩到现在也是觉得累了。让同行太监把马牵走,他自己则坐在假山歇歇脚,本想吹吹风去去汗就走的。 就见静楚送叶菱三人出来,静楚出来的一瞬间,叶景祀当时就惊呆了,他从来就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的美人,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如此寒碜的僧袍都挡不住绝色容光。他一直想要一个绝色美人,四处寻找,不曾想佳人就在自己家里。 叶景祀虽然还是处男,但跟杜俊混这么久出入风月场是家常便饭,自然不像一般愣头青似的,看到美人就不管不顾。其实要不是叶茜她们三人在,叶景祀肯定是要冲出去的。 他索性先藏到假山后头,等到叶茜她们三人走远。他本来想的是像杜俊那样,看到佳人都是温和有礼,先谈谈风月,聊聊人生,然后就聊到床上去了。后来想想这种套路实在不合适他,又想弓箭在身上,便想着吓静楚一吓。 若是静楚吓得花容失色,手软脚软的倒在地上,他就把弓箭摘了扔石头后头,再假装正义路人,过去把佳人扶起来,搂着肩扶着腰细声安慰。若是静楚比较有胆色,只是吓得哆嗦了,他就背着弓箭出去,只说自己唐突了佳人,要赔礼道歉。 反正不管哪一种,叶景祀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心里乐滋滋的想着,射箭的时候还十分小心,只怕手抖了真伤到她。没想到静楚竟然不按套路,看到脚边的箭,既不尖叫也不惊慌,而是转身就往庵堂跑。叶景祀倒是傻了一下,这才连忙冲上来追赶,仍然吃了个闭门羹。 静楚人倚在门上,心中极为惊慌,在景阳时就有人这样纠缠她,没想到跑到国公府仍然有登徒浪子。又听叶景礼叫门,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一个,大概也猜出他身份了。不敢应声,更不敢开门,只任凭叶景祀叫门。 倒是外头叶景祀叫了几声,冷静下来,站在门口想了想,就转身下了门前台阶。 此时叶景祀身边的小太监已经下头侍候着,叶景祀招手让他们上前,吩咐道:“晚上派几个人把这前后门都给我看死,要是人跑了,你们也不用活了。” 小太监连连答应着,心里却觉得没必要。国公府的门禁很严,出庵堂很容易,但想出府就太难了。而且一个小尼姑,她能跑到哪里去。 叶景祀又在台阶前转了两圈,看看紧闭着的山门,虽然十分依依不舍,也只得转身走了。 公主府人口很简单,住宅面积却是宽广的很,就两个儿子,也无所谓到外书房去住。叶景祀自己住了一套三进四合院,书房,客厅,卧室全部齐全,还有专门的小厨房。丫头婆子,奶妈嬷嬷,再加上小厮太监重重包围,平常出门没几十口子跟着,真不好意思出门。 安宁公主屋里传饭,叶景礼也没过去吃,只在正房里坐着发怔。 小太监知道他的心事,小心笑着道:“不过一个小尼姑,哪里还用四爷如此茶不思,饭不想的。四爷要是喜欢,我现在就带人把人给捆了来……” “滚……”叶景祀说着,一脚把小太监踢掉在到地上,道:“那与畜生何异。” 风流与强|暴从来就不是一回事,就是杜俊那种睡人无数的,对方也都是自愿躺平。这是一种情趣,强|暴那种下流之事,是下流人做的,他岂能为之。 尤其是那样一个美人,岂能那样对待。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悄声又道:“那不然就说四爷要听佛经,把她叫过来。”尼姑庵不是什么好地方,许她金银,她肯定就动心了,事情也就成了。 叶景祀摆摆手,好一会才道:“让我想想。” ☆、65 叶菱是个行动派,说了要帮忙,当天晚饭之后就写了信,次日清晨便派婆子送了出去。姑娘家不能直接见管事伙计,写封信交代些事却没啥问题。 把信交给婆子之时,叶菱忍不住叹口气,果然是红颜薄命。背负着克父克母之名,孤身一人,嫁妆财产全无,就算那个陈渊有十二分的真情,谁家父母愿意儿子娶这样一个媳妇。娶静楚叔叔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如此狠毒的亲家,哪个还敢结亲。陈家多半会挑合适人家的姑娘再娶。 景阳离京城并不远,不然就凭静楚和明惠师太两个也上不了京城。十来天功夫,景阳的书信就来了,拆开之后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陈渊此时正在景阳刻苦读书,他本人很想娶静楚,但陈家父母不愿意。 父子争执许久之后,陈父让步了,但也有要求。陈渊想娶静楚,那就必须得金榜题名,中进士是要求太高,那至少得是个举人。店铺掌柜亲自上门找的陈渊,陈渊得知静楚的消息也十分欢喜,同时附送书信一封,托伙计转交给静楚。 书信一并寄了过来,叶菱拿在手上掂了掂,既为静楚高兴,又不免叹气。看伙计信上写的,陈渊倒是很有情有意,坚持娶静楚为妻,只是未免太书生气了些。 静楚又不是跟着父母家人,而是流落在外,准备考试固然要紧,也得先把静楚安置好了。至少送到妥当的庵堂里,每月送钱过去维持基本生活。 陈父只怕也是看出儿子的呆气,才会提这么一个要求,不然静楚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只怕等不到陈渊中举,她就先死了。就是不死如此飘零,也不知道会流落何方,以后再去寻她,在外这么久,名声清白也未必能保住,又如何能娶为正室。 换了衣服,拿好书信,叶菱先去找了叶茜和叶荞,正好俩人也在屋里。三人汇合了一起去莲溪庵去,路上叶菱又说了书信的事。 叶荞不禁道:“没想到这个陈书生倒是个实心人。” 她对书生的印象一直不大好,要么是过于迂腐,要么是过于清高,发迹之后多半要抛弃糟糠,另娶美妾。难得遇上一个陈渊好样的,自然要赞上两句。 “只是自己有心又有什么用,总得自己当家主做才好。”叶茜叹气,不过陈渊真是难得的,总好过嘴上说着真爱,转身又说纳为妾室的好多了。 说话间到了莲溪庵门口,就见两个小太监在台阶下头转来转去。叶菱看着奇怪,不禁问道:“两位小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两个小太监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路过的。” “路过?”叶荞听得惊讶道:“后头就是我家,可是有什么事?”莲溪庵后头就是叶宗山住的东北小院,要是路过,那目的应该就是东北院了。 “不是的。”小太监甲说着,却是把声音压低了,赔着笑脸道:“我们是拱门上当差的,趁着这会换班想从后门出去买东西,公主府的后门门禁很严,就想抄个近路从国公府后头出去。” 叶茜心中疑惑,实在是两个小太监的行为真不像是路过的,倒像是守门的。但小太监如此说,她也不可能找人对质,公主府的事哪个敢管呢。便笑着道:“那公公们自便,我们去庵堂听师傅讲经。” “姑娘们请。”两个小太监让开路,恭敬的说着。 叶菱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发问,只是带着众人上了台阶。 走到山门前小丫头上前拍门,小尼姑先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是她们,多少松了口气,这才开门让她们进来。等到山门关上了,叶茜就问道:“门口那两个小公公是做什么的?” 小尼姑摇摇头,神情也显得十分紧张,道:“不知道,就看到他们这样晃来晃去的,有时候也会拍门进来,说话却好难听。” 叶菱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可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小尼姑一脸委屈的道:“奉承还来不及,如何敢得罪。” 叶菱和叶荞只以为是下人刁难,虽然心中不平,但也不好说什么。叶茜的心却沉了下去,太监管事刁难是有的,但一般都是在柴米使用上刁难,克扣钱粮之类。就是想占小尼姑的便宜,多半也在那个时候。柴米使用都按月发了,突然间去寻事就显得非常不合情理。 尼姑庵属于公主府,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虽然是长辈又好色,他们绝对不敢动公主府的人,安宁公主发起怒来,谁都救不了他们。 其实只要想到叶景祀所有人都能洗清嫌疑,一般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好色归好色,但也不会看到漂亮姑娘就不放过,有身份在那里摆着,再就是长辈责罚。叶景祀从小受宠,在家里跟个小霸王似的,又极其好色。早视身份如无物,至于长辈责罚,他就跟尼姑玩了一把,谁敢怎么着他。 小尼姑引着众人进到后院,静楚正跟明惠师太屋里说话。看到姑娘们进来,师徒两个赶紧起身相迎,让着坐下来后明惠师太便道:“今天天气热,难为姑娘们想着我们。” 叶菱挥手让丫头婆子出去,先把两封信拿了出来,一封陈渊写给静楚的,一封伙计的,信上写的明白,也就不用她细说了,笑着向静楚道:“我总算不付所托。” 静楚看到叶菱手里信时,着实惊了一下这才接过来,手拿着信时却是抖得厉害。拆了几下才把信拆开,明惠师太也是一脸震惊,看叶菱满脸微笑的模样,顿时知道是喜讯。双手合十的道:“真是菩萨保佑。” 静楚几乎是一目十行先把信看了大概,眼泪也跟着落下来,直落到信纸上,上头笔墨都化开了。静楚忙擦擦泪,把信收了,向叶菱福身道:“姑娘大恩,我永世不忘。” “小师傅别这么说,我也是顺手为之。”叶菱忙扶她起身,又道:“小师傅要是还有书信,我也帮你寄出去,你直接写信给陈大爷只怕他收不到,我让伙计亲自送去。”估计是陈父交代了,静楚这几年写的信才石沉大海。 静楚点点头,走到书案边上,下笔极快,没一会就把书信写好,因为笔墨未干,便晒在旁边。又对叶菱道:“既然陈老爷如此说,我便安心在这里相待。我与他书信一封说了我在何处安身,也不再打扰他念书。” 她已经麻烦叶菱许多,既然通信如此不方便,也就再麻烦叶菱这一回,不然哪有让伙计天天带信的。 “姑娘也不用太客气,让伙计送封信不是什么难事。”叶菱说着,停了一下却是忍不住道:“功名之事也属天命,小师傅也得有个打算才好。”就陈家那样,陈渊就是真发奋考上了功名,陈父也未必会兑现诺言。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不外乎青灯古佛如此一生。”静楚苦笑说着,有指望总是比没指望好,这是她最后的指望,不然还能怎么办。 叶菱不由得默然,现在静楚能指望上的也就是陈渊而己,除了等他也不能怎么样。以静楚的容貌为人妾室倒是很容易,但既然出身书香门第,又情愿在尼姑庵里吃苦受这个罪,她肯定不会为妾。 “小师傅也不用太灰心,凡事总是有转机。”叶荞看静楚神情落末,不由得出言安慰,。像开始都觉得陈家没指望了,结果跳出来一个痴情的陈渊,也许明年陈渊就能高中了呢。 “嗯。”静楚轻轻应着,看信已经晒干,便折好交给叶菱,福身道:“劳烦姑娘。” “小师傅客气。”叶菱说着把信收好。又想到门外找事的小太监,犹豫一下也没提,实在是没办法说。要是尼姑庵属于国公府,不管是跟叶二太太说一声还是章雨柔一声,立马都能把人处置了。现在是归公主府,跨府教训别人家的奴才,只怕叶老太太都张不了这个嘴。 明惠师太何其聪明,看叶菱脸色也就猜出来了,笑着道:“我们师徒得府里善心收留,不再四处飘泊就已经感激不尽,现在每天供奉着香火牌位,只求全府上下平安。” 外头飘泊这些年,苦头吃的太多,下人刁难也是平常事。最多克扣她们钱粮,总不会把她们饿死,忍耐就好了。 静楚脸上却有几分忧虑的神情,那天遇上的公子哥并没有再出现,她也没跟明惠师太说,怕明惠师太那担心。没想到小麻烦却跟着来了,小太监几次三番上门来寻事,明惠师太也塞银子了,却总是不中用。 明惠师太觉得是他们嫌钱少,静楚却觉得是那天那个公子哥所为,只是想不出来,如此做法是要干什么。 已经六月半天气热了起来,庵堂里多少有些热。再者画眉早上打发婆子来传话,让叶茜和叶荞过去一趟,顺道吃中饭,现在也要过去了。 静楚送三人到山门前,小尼姑送三人出门。 下了台阶只见两个小太监还在这里转悠着,看到她们出来了,二话不说就走开了。叶菱轻轻叹口气,对叶茜和叶荞道:“妹妹们要家去,我就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叶茜和叶荞说着。 等到叶菱带着丫头们走了,叶茜和叶荞也往后头走去,叶荞不由得道:“你平常话这么多,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句话都没有。”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叶茜叹息说着,以叶景祀的性格手段,想要什么肯定是想方设法弄到手里。至于去阻止,别说她一个妹妹,就是安宁公主都未必拦的下来。没有丝毫对策,只是嘴上劝几句,实在没啥用处。顿了一下又道:“庵堂也不是女子久呆之地,小师傅性情只怕也是刚烈的……” “现在投到府里,比起外头飘泊总是好的多。”叶荞不禁说着,虽然将来不好预料,但明惠师徒在府里呆上十几年应该没啥问题。十几年后静楚也老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波了。 叶茜看看叶荞也有几分哑然,现在的叶景祀只是个比较跳跃的少年,弄不好还是处男一枚,好色淫、魔之类的跟他没关系。她是知道叶景祀老底,所以才会十分担心。像静楚这样的美女落到他手里,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虽然都说女以悦己者容,一般人家的姑娘还是长的平常些安全系数更高。 正好前面就是角门,叶茜干脆不接话,把这个话题揭过去。钥匙递开婆子,从角门进去,只听正房里欢声笑语一片,门口站着两个丫头,看到叶茜和叶荞进来,忙连传话进去,又打起帘。 进到正房里,画眉正堂坐着,展太太和展飞也在,奶妈抱着芳姐儿在里间榻上玩。叶茜不自觉得看一眼展飞,实在是见展飞一面太不容易,不由得多看一眼。快要十一岁的展飞长高了许多,五官也从孩童向少年发展,五官越发的俊秀,只说长相,叶茜看的是十分顺眼。 “姑娘们来了,快请坐。”画眉不等她们见礼,便笑着说又道:“展太太带着飞哥儿辞行的,想着姑娘们也没什么事,便打发人叫姑娘们来了。” 叶茜和叶荞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叶茜不禁看向展太太道:“辞行?展太太要回直隶去?”现在展飞才十一岁呢,难道展太太做了什么事,让叶二太太赶人了? 展飞看向叶茜道:“马上就是县考了,我想下场试试。” 科举的第一个门槛是秀才,他的户籍在直隶,肯定要回去考。本来也不用这么早,为此展太太还劝他许久,他却想试试看。 叶茜顿时明白,科举考试并不是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去考的,要先考上秀才进学后才能接下来考下去。考上秀才只要凭本事就好了,进学就需要一点门路,京城国子监是全国最高学府,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凭着荫监就可以入学,平常人想进去至少得是个秀才。 展飞现在急匆匆去考秀才,估摸是想借着国公府的门路进国子监。毕竟人在国公府里住着好说话,叶老太爷也算喜欢展飞,叶景怡也看他前程不错,不介意此时推他一把。 国公府的老师当然很好,但国子监则要系统的多,专门为了科举而存在,在里头认识了老师,同学也能拓宽一下交际圈,思路也能更开拓。国公府的公子都很好,但没一个走科举路的,他想走这条路,路子肯定要自己走开。 “那我先祝展大爷金榜题名。”叶茜起身笑着说,展飞着急是一部分,敢去考应该也有相当把握。不然要是连秀才都考不上,还如何能得到别人的青眼。 展飞起身笑着道:“借姑娘吉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初上京时他与母亲就得吕家和叶茜的仗义相助,心中十分感激。进了国公府之后,几次与叶茜相遇,他都能感觉到叶茜对他青眼有佳。后来展太太来叶家说亲事,叶家直接抛出叶茜,虽然没有马上定亲,却没有马上反对。 他当时就能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叶茜的意思,虽然是观望态度,但人家姑娘肯观望那也是看得起他。女儿家的花期就这么几年,耽搁不起的。 展飞回想父亲过世后的这几年,与族人不和,钱财全无,只有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后来叶二太太帮忙寻回一些地亩,但刚来国公府时确实是一无所有。他所有的前途只在科举上,但就是拼了命去读书,一定能考上的话他也不敢说,前途将来都是一片茫然。只能跟自己说,努力读书才有将来,也是唯一的出路。 结果叶茜就能看中一无所有的他,这让展飞感激之余心中又萌发一种难以言欲的情愫。容貌秀丽端庄,行事妥当大方,几次见她都是面容含笑,眉眼俱开,不像腼腆小姐那样,总带着种胸有成竹的大气,比同龄人显得成熟的多。七岁时家中巨变,他天真不起来了,也欣赏不了天真孩童。 一见钟情肯定说不上,初见时也许只是好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是叶茜的长相还是气质,展飞越来越喜欢。两家亲事基本已经说定,现在只差他的功名。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连科举都不行,他在家里就是个废物,弄不好还要靠叶茜张罗生活。 二十岁以前中进士的压力太大,展飞的目标是举人。若是两人成亲之时,他能中举,虽然他还要接着考下去,这是对叶茜最大也是最好的回报,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 “展大爷素有大志,定能心想事成。”叶茜脸上笑着,心中既觉得美,有又点小小的不好意思。她对展飞的欣赏是没有刻意隐瞒过,长相俊秀,会读书,知书达理,书生意气,这些全部合叶茜的审美。同时这种欣赏里也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感情在其中,毕竟她初见展飞时才七岁。 至于两家的婚事则是各方面都合适,感情因素很少。她也没想到展飞会对她有意思,而且眼里竟然有这么多热情。跟孟昭那种调侃腔不同,这种书生意气的热情认真,叶茜真心觉得很不错。 两人如此的你看我,我看你,你情我侬也许说不上,至少是火花四射。屋里其他人又不瞎,如何看不出来。展太太和画眉都高兴起来,本来亲事就很合适,若是两个小的自己也有意,实在是天作之合。 “我让厨房准备了席面,展太太和展大爷一定要留下吃饭。”画眉笑着说。 展太太本来就有此意,笑着道:“那就打扰山太太了。” 画眉早就派人去叫叶宗山,叶茜住在后院里见展飞的次数都有限,倒是叶宗山十常见到展飞。孟昭去当侍卫了,见面的时候太少,展飞也就显出来了。再者展飞也确实不错,尤其是在用功这一点上,实在是让人侧目。 现在小小年纪就开始下场,尤其老师也说可以下场了,就显得更为难得。会读书的多了,能考上功名的则是少数。若是真能考上,这也是叶茜的造化。 人少也没太讲究,只是围席吃了一顿饭。叶宗山又问了许多。这趟回乡考试,展飞是住在舅舅家里,还有上回叶家管事带着他回去拿田产时,请了县太爷主持,财产已经分割明白。恩怨虽然没有化解,矛盾却没那么尖锐,至少不会想着害死他之类的。 “如此安排甚好。”叶宗山说着,又问:“谁跟着的?” “二太太派了一个管事和两个小厮随行。”展飞连忙说着。 叶二太太是他第一大恩人,不管是收留他们娘俩,还是回乡考试,他本来只是想跟叶二太太报备一下,没想到叶二太太直接派了人。 “人多路上就放心了。”叶宗山笑着说。 后天就要动身,叶宗山也没久留,只是例行叮嘱几句,不外乎是小心身体之类的。展太太带着展飞起身告辞,叶荞也起身道:“那我与姐姐也先过去,一同走角门倒也方便些。” “去吧。”叶宗山笑着说。 叶茜和叶荞行礼退下,跟着展太太,展飞一起出了角门。叶茜例行吩咐婆子把角门外头锁上,展太太就笑着道:“这道门何必锁上?几回我来找山太太说话,还得饶上一圈路。” “府里人口太多,多道门也就多件事,我特意吩咐锁上的。”叶茜笑着说。 展飞很懂里头的门道,笑着道:“高门大户最怕门户不严,如此落锁倒也省事了。” 展太太脸上也跟着笑笑,心里却有几分不喜,主要是她觉得展飞帮叶茜说话了。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开始帮着媳妇说话了。 四人一行向前走,叶茜不自觉得跟展飞搭起话来。眼看着天热了,此时去考试多少有些辛苦,路上要小心不要中暑,还有衣服,吃食都要注意。身体好了才能好发挥,不然病倒了又拿什么考。 “对了,姨妈给我说过一个偏方,是夏天解暑用的,正中午时喝一碗最好。一会我抄一份让丫头给展太太送去,听姨妈很是管用。”叶茜笑着说。 展飞看着实在文弱了些,再就是展太太看着更弱,其实依着她说,展飞去考试,有小厮管事就差不多了,展太太跟着很没必要,这样的暑天,弄不好展飞还没开始考她就先病倒了。 “多谢姑娘。”展飞拱手道谢。 一路出了后花园大门,叶茜和叶荞回叶老太太正院,展太太和展飞回清音阁。姐妹俩回到东厢房,脱了外衣做下来,叶荞就羞着脸笑了起来,道:“羞,羞,羞,亏得嬷嬷没跟着,不然非得骂你不可。” “我做什么了,非得骂我不可。”叶茜笑着说,她跟展飞又没有单独见面,更谈不上私会。本来两家就在谈亲事了,跟家人一起见面说话,何必要拘泥小气,大大方方的岂不是更好。 叶荞笑着打趣道:“今天展大爷那样看你,我看着都要替你脸红了。高兴吧,人家这么喜欢你。” “我有哪里配不上他吗,喜欢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叶茜摊手自信的说着。 叶荞本想打趣她的,结果叶茜摆出如此全胜姿态,她倒不好说下去了,笑着道:“好吧,你能干。” 叶茜嘿嘿笑着,提笔写下偏门,派婆子给展太太送了去。 ☆、66 六月底展飞带着秀才的功名回来,国公府虽然还不会把一个秀才放在眼里,考虑到展飞的年龄实在很难得。叶景怡便把兄弟们叫上,在外书房摆了一桌酒算是给展飞道喜,已经有秀才的功名,进国子监也算容易,九月肯定能让他进去读书。 今年的夏天似乎是格外炎热,早上起来都得用冰,晚上更是闷得很。叶老太太便免了儿孙们的请安,免得来回走动中了暑。人人屋里乘凉,十分懒怠的出门。叶茜因担心静楚,总是每隔几天过去看看,出乎叶茜意料之外的,除克扣钱粮和小太监们找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叶茜觉得十分莫名,深深怀疑难道自己想歪了,或者叶景祀根本就不知道静楚的存在。以叶景祀的脾气,向来是看上就要上,跟杜俊那种聊人生聊理想的花花公子还不同,叶景祀一直很直白。 静楚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至少被克扣的钱粮,她和明惠师太都不太当回事,也就是日子难过些,前些日子叶二老太太又借着念经为由,让人送了三十两银子来,尼姑们虽然不好出门,却可以托婆子们去买了悄悄拿进来。 “让姑娘为我挂心,实在感激不尽。”静楚感激的说着,按照府内规矩,哪怕就是吃食用品也不能乱拿进来。 给主子买东西,或者主子跟前得脸的奴才门房自然不敢难为,像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就比较麻烦。是叶茜拿钱打赏请酒,看门的几个又看叶宗山管事,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每次婆子带东西进来,看到是吃穿东西也就不问了。 “小师傅客气,举手之劳。”叶茜笑着说,起身道:“我就先过去了,小师傅也别送了,我回家去从后门走更近。”叶荞月事来了,又是疼得打滚,她带婆子要去东北院给叶荞煎药,也就顺道来看看静楚。 静楚送到后头角门上,那回事之后,她再没出门庵堂,就算是送客也是送到门口,不再出门。 “相逢即是有缘,小师傅要是有事只管派人与我说。”叶茜说到门口时还说着,公主府的下人刁难,她们虽然不敢管,但私底下帮些钱财还很容易。 “姑娘善心。”静楚感激的说着,叶茜很少劝她什么,却总是帮她一些现实问题。 叶茜带着丫头去了,静楚把角门关好回屋。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又到每月米粮派发的日子,静楚多少有点揪心,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妖蛾子。最开始的一个月是婆子送过来,后来就是自己取,上个月的月银是一两银子没拿到,柴米也少了一半,叶二老太太帮了银子,日子也就过去了。 如此帮法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另谋出路才行。她跟明惠师太商议过,想做些针线拿去卖,当了这么多年千金小姐,她的针线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很能看。尤其是跟明惠师太在外飘泊这几年,常以缝补为生。虽然她出不去门,却有两个婆子可以用,让她们帮着买东西,再拿去外头卖,倒也很方便。 “小师傅,小师傅,不好了……” 婆子急匆匆进来,明惠师太刚刚睡下,静楚赶紧摆摆手,随后自己出门去了。拉着婆子到院子里这才小声道:“出什么事了?” 婆子抹着汗道:“我带上智清与智光两个去取东西,结果管事把她们两个扣下了,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虽然是尼姑,但年龄都不大,也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管事想占便是有的,最多就是威逼利诱一下,不会直接强的,靠这个升职的丫头媳也不在少数。但公主府可是太监管事,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弄不好就要命了。 静楚眉头皱紧,小声道:“那管事可说了什么?” “要小师傅过去。”婆子抹汗说着,声音都颤抖了,道:“管事现在就在后头角门上等着。” 静楚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叹息,道:“总是躲不掉。” 婆子想了想,悄声道:“不然去给姑娘们去说一声? 静楚摇摇头,公主府的事,姑娘们管不了。已经麻烦她们太多,牵扯到这种事情中,会连累到女儿家的名声。道:“我这就过去。等师傅醒了,问我去哪了,就说叶二老太太寻我去讲经,我到前头去了。” 婆子听得连连点头,也不敢再言语。 静楚推开角门,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太监正在门口守着,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看到静楚出来了,上下打量她几眼,很是惊艳了一番,道:“走吧。” 说着自己转身先去了,静楚默然跟了上来。 从拱门过去进公主府,却没往前头走,径自往后花园走去。一直往后头,走到走含芳阁院门前,大太监的脚步顿了一下,道:“你也算是有福气的,四爷独独看上你了,进去之后好好侍候,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静楚抬头看大太监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眼中的鄙视不屑却是写得清清楚楚。 大太监冷笑一声:“不识好歹的东西,有你的苦头吃。” 含芳阁是公主府后花园中一处,在西北角上,很是隐秘,前后两进十来间房舍,是个极清幽之处。原意是当内书房或者修行避世之处的,结果公主府三个男主子没一个爱看书,更没人要避世,便一直空到现在。 叶景祀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里,便着人仔细收拾,连家具都换了新的,扬言白天过来读书。就是安宁公主都不相信他是要来读书,在自己家里也就随他去了。只让嬷嬷们盯着些,别把房子拆了就好。 大太监领着静楚进到正房门前的台阶下,门口两个丫头看到大太监领着人过来,直接打起帘子。 静楚没动,只看着掀起的门帘,想着里头会是什么妖魔鬼怪。 大太监冷哼着道:“还不快进去,别敬酒不吃罚酒。” 静楚冷笑着看向他,声音却是大了起来,道:“那我今天就是吃这个罚酒了,能怎么样。” “嘿!!!怎么还有这样不怕死的东西!!”大太监本来脸色就不好看,此时更是气红了脸,神情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府里的管事大太监,属于有品阶的那种,府里几个爷们见到他还客客气气的,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二愣子。偏偏叶景祀就在屋里,他还真不能怎么样。 “那你现在把我打死这里,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静楚一步不让,冷笑说着。 大太监顿时哑然,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又不敢真打。就见叶景祀趿着鞋出来了,看到大太监抬手,脸色也跟着变了,怒声道:“反天了!!” 大太监当即跪了下来,也不敢辩驳。 叶景祀又看看旁边站着的静楚,刚才静楚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他自然听见了。此时也没有好脸色对她,道:“在我家住着,吃我的,穿我的,还敢如此张狂。” 嘴上如此说着,但看着静楚那张魂牵梦绕芙蓉秀脸,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既使他最讨厌嚣张的人,但放在静楚身上……那就叫有性格。 静楚仍然台阶下站着,冷冷地看着叶景祀,心里却有些疑惑。上次叶景祀看到她了,她并没有回头看他。出乎意料外的,叶景祀并不是她想的那种猥琐男,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个头虽然挺高,相貌却是偏阴长,皮肤很白,一双桃花眼,高鼻梁,薄唇。 此时上身藕大红纱衫,绿绫弹墨裤子,趿着鞋,随便挽着头发,完全就像个邻家小弟,看不出一点危险性。 直到叶景祀出声了,尤其是眼里的戾气,以及大太监的反应,让静楚心中的寒意冒了起来,明明七月天,背上却是阵阵发冷。 “进屋来。”叶景祀说着,回身就往屋里走。 静楚依然站着没动。 叶景祀没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静楚,眼中的凌厉之色顿起。静楚心里吓了一跳,却仍然不动,直瞪着叶景祀。 “哟,还真跟我闹起脾气了。”叶景祀笑了起来,却带着一股阴沉沉的戾气。 几步下了台阶,静楚见状就想跑,但她哪里快的过叶景祀。因为长人时期,叶景祀看的有些瘦弱,其实十分有力,抓小鸡似的把静楚抓住,直接就打横抱了起来。 两个丫头很有眼色的打起帘子,叶景祀抱着静楚进屋。屋里有冰,顿时一片清爽,刚刚铺陈的新房,样样整洁喜庆。叶景祀就是打算当新房用的。他可不像杜俊那样,处男身随便就找个人就破了,他要认真严肃对待。 他想要的绝色美女已经找到了,没马上把人拎过来,一是因为房子没收拾,二则是要想策略。如此美女那肯定不能是一般的玩玩就算了,要是想长久的,那就不能一般对待。 莲溪庵的费用是他让克扣的,也是他派小太监去寻事,目的是给静楚一下马威。这是跟杜俊学的,杜俊总体来说是个挺温柔的情人,但开始时他总是对对方不太好。按他说的,若是开始时就宠坏了,那以后肯定要造反上天,很不好管束。相反的若是开头时立下规矩,那以后稍微对她好一点,肯定就会感恩戴德。 只凭容貌,静楚可能就要跟他很久,叶景祀就觉得也得这么干,最多以后多疼她些补回来就好了。所以他一直忍着,忍着不见,故意去找麻烦,就是要先踩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静楚不自觉得尖叫起来,她虽然前头被知府的儿子纠缠过,但也只是类似表白之类的纠缠,不像叶景祀这样直奔主题。 叶景祀把静楚放到里间大床上,房门立时关上了。按计划是要放开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礼仪之人,强|暴这种事情乃禽兽所为。他只是想吓一吓静楚,脾气实在大得吓人,一点都不像无依无靠的小尼姑,这样的性子若是今天收服不了,那以后肯定有得闹腾。 只是如此如花似玉香喷喷的美人儿抱到床上,压到身下了,叶景祀觉得很有冲动。他是出入过不少风月场合,也听嬷嬷们讲过男女之事,但真没沾过女人身体。没有经过人事的少年反而比风月中的男子更容易冲动,完全是本能在躯使着他。 夏天的衣衫都单薄,三两下僧袍的领子已经被扯开,雪白的肌肤映在大红的床单上更显得肌肤胜雪,束发的头冠也已经掉了,一头青丝落在枕间。 “畜生,畜生!!” 静楚高声怒骂着,嗓子喊的都有些破音,双手就去抓叶景祀,直抓他的脸,也不管是哪里,就是伸手乱抓抓挠,有次差点要抠到叶景祀的眼珠。腿更是乱蹬着,有几次都要踢到下体。 叶景祀再是欲火中烧,也被静楚如此暴力的反抗打败了。他本来就没有走强|暴流的意思,冲动劲过去,慢慢冷静下来,按着静楚的手也不自觉得放开了些。 如此美人,慢慢来,总会有她自愿躺平…… “啪!” 没有了压制,静楚迅速坐起身来,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叶景祀脸上。她实在是怕极了,也怒极了,一得自由便是迅速反应,想都没想这耳光就甩了出去,打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叶景祀直接被打傻了,实在是从小到大,没人动过他一个指头。就是他自己打人的时候也很少,身边这么多人跟着,傻了才自己动手。 静楚呆了呆,看着叶景祀有几分茫然的脸,她也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如此打人也是头一回。看叶景祀不动,下意识的就下床跑路。 叶景祀虽然还在挨打的惊讶中,身体的反应却是快的很,伸手把静楚拉住又按到床上。有几分好笑有几分不可思议,嘴角却不自觉得勾出一个弧度,道:“你敢打我!” 静楚大口喘息着,虽然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却是瞪着叶景祀道:“亏得你还是国公府少爷,公子之子,这般的无耻下流。” 叶景祀眼睛不自觉得的瞄向静楚的脖子,衣襟半开半露,青丝披在香肩上,配着她的容貌以及火一性的性子有种说不出的艳丽。 他真的很想再下流一点…… 静楚赶紧拉上衣襟,手握着衣领,声音里却多少几分颤抖,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道:“你想怎么样?” “呵呵……”叶景祀笑了起来,伸手抚向静楚的脸,却被静楚抬手拍开了。不禁道:“这样的脾气,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公主府,我想让你活就活,我想让你死就死。” “人活百年总是要死的,若是这样活着,我情愿一头撞死这里。”静楚说着,她很想活着,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想活着。但真活不下去了,那也只能说命绝与此。 “切~~想死,你以为死那么容易啊。”叶景祀说着,手却是伸向静楚的脖子。 静楚刚要反抗,叶景祀却是伏身压下去,两俱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少女的甜香气味就在鼻息之间,叶景祀觉得自己都要醉倒了。静楚不敢动弹,双目直视着叶景祀,虽然没有退缩,心里却是害怕起来。这样的叶景祀,不动也许没事,动了肯定会有事。 “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说,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肯定得跟我。”叶景祀缓缓说着,道:“你也别想那些有得没有的,一会我派四个婆子过去,日日夜夜守着你,保让你求死都没时间。” “你用大红花轿娶我进门,我就心甘情愿嫁你。”静楚说的斩钉截铁,逼向叶景祀道:“若是想与人为妾,这些年我不知嫁多少回,哪里还能轮到你。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现在又投到这里来,我是没什么办法对你,但一个人想死还是很容易的很。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就不想我一心想死都死不了,再或者我现在就在脸上划几刀,我想你也就没心情了。” 叶景祀眉头皱紧,道:“别仗着我喜欢,就真当自己是回事,真惹怒了我,别说你的命,庵堂里所有尼姑的命,也不够我一个手指头的。” “我活得太辛苦,死了未偿还是一种解脱。”静楚说着,眼泪不禁落了下来。本来这只是撑场面要强的话,想到自己身世,这些年吃的苦,却是真哭了起来。 她来的时候就想的很清楚,叶景祀既然看上她了,肯定不会真让她死,美女有一定有任性权利。就是寄人篱下不能反抗,也不能任人予取予求。人是要活着才有将来,但这个活着得有尊严的活着,不然真不如死了。 本来就是绝世容姿,此时更是哭的梨花带泪,泪眼朦胧。顿时把叶景祀的心哭软了,慢慢放开静楚,声音也柔和起来,道:“好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你。” 静楚只是摇头,呜咽道:“想我景阳楚氏虽然不敢说是名门望族,却是世代书宦之家。我情愿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也不愿为妾让家族蒙羞,九泉之下无颜再见父母。” 叶景祀看她神情十分坚决,又是那样刚烈的性格,此时又哭成这样,也不忍心相逼,道:“我不是那等下流之人。” 哭泣之中静楚不由得看叶景祀一眼,神情十分鄙视。 叶景祀想自己今天干的事,也有几分汗颜,却是硬撑着道:“今天就先放过你,你回去之后也好好想想,我是没什么耐心的。” 说着叶景祀站起身来,离开床边。 静楚立时从床上起来,下意识的就想往外冲,总算是想到凌乱的衣服,整理了衣服,随便挽了头发,飞似的出门去。 叶景祀看静楚跑的如此快,好像屋里真有老虎似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他打小就受尽长辈的疼爱,虽然懂事早熟却也养成了过与自信自大的性格。真以为自己是金元宝一般,必然是人见人爱,没想到这里却撞了个大钉子。 更郁闷的是他以为静楚就是一碟小菜,开始先吓吓她,让她老实听话了,然后再好好疼爱一番。那样的一个绝代佳人,他是真的很喜欢,没想到静楚是死活不跟他。回想时刚才两人相拥时,美人在怀,肌肤胜雪,娇美无双的容颜,就恨不得现在再把她拉回来。 必须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想通根本就不可能。情愿当尼姑也不要当妾室,想想她当时脸上坚持,让他既喜欢,又忧愁…… “四爷……” 门外传来大太监的声音,道:“水已经备好,可要现在沐浴更衣了。” 里头闹腾了这么久,静楚也走了,那肯定是完事了。现在是夏天,叶景祀又爱干净肯定要洗澡收拾一番。 “给我滚!!”叶景祀正心烦意乱时,大太监如此说实在撞到枪口上了。 “是,是。”大太监赶紧说着。 叶景祀骂完又觉得身上是有点粘,刚才床上扑腾了一会,再加上心情烦躁,欲火中烧时洗洗澡好一点。便又道:“把水抬进来吧。” 大太监不敢怠慢,赶紧招呼小太监抬水放到西边耳房里,那里是沐浴之处,西梢间里有一小门与正房相通,很方便。东西准备齐全,大太监从小门进到正房里,不敢抬头看,只是道:“四爷,水好了。” “嗯。”叶景祀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大太监跟着过去,小太监侍候着叶景祀更衣服的功夫。大太监试探地道:“莲溪庵的费用……” “蠢材!!”叶景祀衣服脱到一半,一脚把大太监踹倒在地上,指着骂道:“我身边怎么竟是些废物,我什么时候克扣过庵堂的钱粮了,爷是差钱的人嘛,扣的钱马上给我补了,加倍的送过去。以后庵堂使用敢晚一天,我就打断你一条腿。” 他本来想以此招给静楚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静楚完全不买帐不说,自己还差点被人给收服了,人到放床上了,结果什么事也没干。还敢提这事,实在是火上浇油。 大太监都踹的眼泪汪汪,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三两下洗好澡,穿衣服的功夫叶景祀就道:“备马,拿衣服,我要出门去。” 想到静楚,叶景祀就觉得心中好像猫抓一样,软的不行,来硬的怕她自残。心里实在着急的很,一点主意都想不出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还有两个狗头军师呢。 ☆、67 叶景祀首先找的是孟昭,正值上班时间到皇宫去孟昭比较容易,去翰林院去杜俊多少有些麻烦。像叶景祀这样的皇帝外甥,没事就去找舅舅肯定不行,但他出入宫门的腰牌,只是到皇宫找个侍卫说话没有啥压力。 此时孟昭已经调去乾清宫当差,规矩跟在小白楼时相同,生活条件却是上升了一个档次,以前是几个人挤一个屋,现在是单人单间,饭菜也好多了。同样的工作难度也增加了许多。孟昭分派过来这么久,仍然在学规矩,走路的姿势,脸上的神态,以宫中礼仪。 能派到乾清宫当差的侍卫,后台必须是杠杠的,差事绝不能当砸了。其他地方当差当砸了,上司还会着亲友的脸面,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在皇帝跟前当差砸了,那是谁的面子都没用,直接回家吃自己的。 “你怎么大中午的跑来了?”孟昭揉着眼说着,正值午休时间,下午还要操练,中午肯定要睡一会。 叶景祀骑马过来也热了一身的汗,也不用孟昭招呼,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叹气道:“我有一件很头痛的事,心里没有主意,特来问问你。” 孟昭的困意马上跑了,实在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叶景祀叹气,更没听他说什么为难的事。胆大有主意,但凡事情到手里就没什么难办的。连忙道:“能有什么事让你为难,快说说。” 叶景祀想到静楚,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无奈道:“我不是想要个绝色美人吗,找到了,现在就在府里。” “噢……那是好事啊,恭喜恭喜。”孟昭连声说着,叶景祀是一定要找个绝色美女才肯破处,杜俊花了不少心力给他寻找,结果没一个入叶景祀眼的。杜俊都笑他说,如此高的眼光,只怕要一直处下去,没想到竟然寻到了。 “唉……她不愿意。”叶景祀纠结的说着,不管是寻找之时还是找到静楚之后,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凭他的条件竟然会被人拒绝。 “呃……”孟昭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事,就不爱叶景祀这一款,也很有可能,便道:“虽然绝色美女不易寻,但天下这么大总是能找到,再找一个来就是了。” “不行,我就要她。”叶景祀决然说着。 孟昭顿时觉得有些牙疼,想了想问:“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要是下人或者外头采买来的,肯定不会拒绝叶景祀,还把叶景祀拒绝到束手无策,要与人商议的地步。最纠结的是平常门户家的女儿,若是再是远亲之类的,那就更麻烦了。娶为正室肯定不行,纳为妾室人家不愿意。 叶景祀无力的道:“是莲溪庵的尼姑。”明明就在他手底下,偏偏得不了手,想想也是窝囊。 “尼姑?”孟昭眼睛睁大了,尼姑庵不是什么清静之地他虽然晓得的,但叶景祀这口味也太重了点,绝色的尼姑……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种想吐槽都张不开嘴的感觉。 “是代发修行的。”叶景祀说着,其实就是没头发也无所谓,总是会再长出来的,又道:“你先别管这个,你就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吧。” 孟昭想了又想,这种事情他也没什么经验,别说追求尼姑了,妹子他就追过一个,现在还没成功。道:“既然出家为尼,必然身世凄凉,她家里可有什么人?” 叶景祀怔住了,这些天他一直想着静楚,但对其身世是完全不晓得,也是觉得没必要。不管以前身世如何,现在是在国公府,就在他身边。道:“我不晓得。” “赶紧派人去查。”孟昭说着,又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把她所有情况查清楚了,再出手才能一击必中。” “我只是想让她跟我相好而己,又不是打架。”叶景祀忍不住说着。 还一击必中,今天都快上全武行了,亏得静楚没留指甲,不然他今天就要变花猫。也不是说压不住一个女人,而是强|暴这种事情实在太丢份。 孟昭却一副哲学家的模样道:“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战争,争的却不是输赢,而是双赢。你听我肯定没错,先把她的家世摸清了,再投其所好,定能事半功倍。” 叶景祀觉得有理,心里却有几分嘀咕,忍不住道:“自己还是个处男,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这能靠谱吗?” 孟昭眉毛上挑,一脸你不懂的模样,道:“处男怎么了,不要看不起处男。我可不是你,长这么大了还是小白一个。” “哎哟,这口气大的,难道是已经破处?”叶景祀说着,随即想了起来,道:“不对啊,你天天宫里呆着跟着一群侍卫在一起,若是破处的话……是你走了别人的后门,还是别人走了你的后门?” “去你的,爷没那爱好。”孟昭笑着说,却转身从转头底下拿出一本册子,很郑重的放到桌子。 “哇~~”叶景祀低头看一眼封面愣住了,风月之地出入的不少,但春宫图真没见过,实在是因为他若是想见,可以直接看活的,完全不用看书上死物。 孟昭笑着道:“这可是好东西哟,外头没有的。” 一群正常年轻男人关在皇宫里,春宫图谁都有几本,而且宫里的东西向来比外头的好,就连这春宫图也不例外。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干不出来,他头一次翻看时,就感叹了一句,真是突破天际,小小一张床榻也能翻出这么多花样来。 叶景祀忍不住翻了起来,眼睛瞬时瞪大了,看的认真,嘴上还骂道:“畜生,禽兽,竟然如此的下流。” 孟昭伸手就把抢书,叶景祀却是比他快一步,伸手把册子握在手里,直往怀里揣,又严肃认真的道:“堂堂乾清宫侍卫竟然看这种东西,我是为了你好才拿走的。” 孟昭被他的无耻打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反正这东西多的是,这本你就拿走吧。” “还有,哪呢。”叶景祀马上说着。 “快滚,快滚……”孟昭笑骂着,看叶景祀真要滚了,忙道:“等等,我还有话问你,最近家里好吗?” “很好啊。”叶景祀说着,想了想道:“也有件喜事,展飞考上了秀才,马上就要进国子监。” 侍卫本来是七天一个休沐日,孟昭已经许久没有休过了。到底在忙些什么,不但叶景祀没有问过,连叶老太爷都没问过。 能从小白楼调到乾清宫,这一步跨的太大也太快,中间走了谁的门路不言而喻。孟昭的亲娘廖夫人渐得宋太后喜欢,常留她在宫中相伴,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廖夫人跟曾初识的关系也渐渐明朗。 大楚的宦官有多强势,每个人心里都有数,文官们恨不得把宦官们斩尽杀绝。勋贵之中少有如此恨的,而且让叶景祀说,曾初识确实是个人物,孟昭也是有才之人,若是能青云直上,这也是孟昭的造化。 “展飞考上秀才了?”孟昭愣住了,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客观的说他并不讨厌展飞,文弱的读书人,虽然跟他不是一路人,但也是上进的好少年。但是他不是傻子,几次叶茜见展飞的情形,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叶茜对展飞很有好感。叶宗山对展飞也不错,偶尔听人说起闲话来都说叶宗山似乎有此意。那时候孟昭就十分在意,却没有表现出来,靠长辈才能讨媳妇不符合孟昭的行事,至少得叶茜自己点头答应了。 按他原本的打算,叶茜年龄还小,展飞年龄就更小,就是有些意思也肯定不会马上定亲。读书科举虽然是正途,但是太慢了。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像杜俊这种二十几岁中探花的就被夸为天纵奇才。 他年龄本来就大,仕途肯定要走到展飞前头。现在他已经到御前当差,前程不可限量,他也有自己的规矩和打算。在叶茜和展飞的婚事正式捅破窗户纸前,他自有办法去抢得美人归。现在意外来了,展飞才十岁就考上秀才,等进了国子监,以他的才情和谈吐,马上就会认识一群同窗老师,前程肯定美好的很。 叶景祀并不知孟昭的心事,只是道:“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那小子那么厉害,听大哥的意思若是真有出息,现在提携他,以后与国公府也有好处。” “这是必然。”孟昭说着,国公府缺文官,将来的出息也许说不好,展飞这种文弱文书也挺讨人喜欢的。 心里冒出来无数个念头,他却没跟叶景祀说,不是信不过叶景祀,而是怕伤了叶茜的名声。叶景祀追尼姑可以喊的满府皆知,那是因为不可能娶之为妻,这种就叫做风流韵事。他想娶叶茜是正经婚事,在没有正式定亲之前,就不能四处乱说。 叶景祀想着静楚,也懒得跟孟昭啰嗦,挥手走了。孟昭心里有事也不留他,只把他送到小院门口。骑马回到公主府,叶景祀衣服都没顾上换,先派人把国公府的管事叫了来,尼姑庵虽然是属于公主府,但人却是国公府找来,想查静楚的老底得先从这里开始。 叶景祀亲自问话,管事的是知无不言,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哪个敢管叶景祀。就是报与叶二太太,指望着伯娘去管侄子也难。 打发走管事的,叶景祀立即派人去景阳,那股急躁劲过去之后,冷静下来之后主意立即就多了。静楚说过自己出身名门望族,父母双亡,那肯定是家变之后才投到这里来。平反的事不着急,平反之后人就跑了,他又不是做善事的。 先看看静楚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孟昭有句话说的很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堂堂公子之子坐拥这么多资源,若是还不能让一个小丫头躺平,那真是活见鬼了。 -------------- 就在叶景祀满心要打攻防战之时,静楚病到了。常年茹素,飘泊流离,如此三年过下来,身体早就虚了。叶景祀叫静楚过去当天,又是炎热异常,正中午这样跑两趟,叶景祀没事,静楚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了,回来之后就有些中暑。 又想到叶景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饶性逃脱,明天却是未必。想到将来前途,静楚又是怕又是惧,她就是再刚强能跟叶景祀对打,事后如何不惧怕。 请大夫太麻烦,前头受了那么多刁难,就是明惠师太再心疼静楚也不敢提请大夫的事。这些年也习惯了,穷人生不起病,庵堂见到的多了,挨过就挨过了,挨不过只有死路一条。 再者明惠师太只以为静楚是中暑,托婆子偷偷拿了药,也按时煎给静楚吃。想着病几天也就没事,这些天天气太热,就是一时间没好也是正常。没想到拖了几天,静楚却是病的越来越重。 “师傅,我没事,不用那么麻烦请大夫,只要睡一会就好了。”静楚说着,她不想在明惠师太跟前哭,眼泪却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每到夜深入静之时,她就觉得这样死了更好,不用再担忧也不用再害怕,一了百了。 明惠师太看静楚哭了,也不禁伤心起来,道:“那你睡吧,睡醒也就好了。” 如此说着明惠师太从屋里退出来,到了外头却是忍不住呜咽哭了起来。知道静楚这样拖下去不行。最后还是婆子道:“不如我去找找茜姑娘,茜姑娘的爹爹是府里的管事,通融一下请了大夫悄悄过来,这样也不经动旁人。” 要是按照正常手续请大夫,则要先去找公主府的太监们报备,然后小太监回报大太监。再另外派人去请,请了之后引着过来瞧病。前头那些太监那样刁难,想让他们请大夫估计又要许多刁难,还不如这样悄悄地去请,若是山老爷愿意帮忙,后头看门的肯定不会难为。 明惠师太觉得有理,道:“那你快去,一定要好好跟姑娘说。” 说到这里眼泪不禁落了下来,这些年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本以为已经习惯,直到静楚如此病倒,她突然害怕起来,若是静楚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老婆子真不如跟着去了。仔细回想起来,活着有时候真是件很可怕的事。 婆子赶紧去了,先到前头去寻叶茜和叶荞的丫头,本想让丫头递个话的,没想到丫头却说叶茜不在府里回家去了。婆子赶紧从后门出去到东北院去,也是正巧的,叶茜刚从吕姨妈家里回来,正在正房里坐着。 连着这些天叶茜没去看静楚倒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吕姨妈身上不好,叶茜特意回了叶老太太去吕家探病。吕姨妈也不是生病,六月才娶了儿媳妇,结果七月就闹气,吕姨妈实在是被气到,叶茜去吕家是去劝架。 叶茜忙碌这些也就顾不上去看静楚,直到婆子寻了过来,叶茜就知道事大了,连忙起身道:“病了?不用特意去请大夫,我先去瞧瞧。” 婆子就是怀疑叶茜的医术,此时也不敢说出来,赶紧带着叶茜过去。从东北小院到庵堂后门倒也很近,叶茜进到正房里,静楚正在床上躺着,半睡半醒,这些天都是这样,心中事情太多,根本就没办法睡,就这样辗转反侧。 听到脚步声响起,静楚本以为是明惠师太,翻身看到是叶茜,连想坐起身来。叶茜忙道:“快躺下,我来瞧瞧你的病。” 说着叶茜几步走到静楚床前,只是几天不见,静楚整个人瘦多了,眼圈底下也有些发黑。扶着她躺下,搭起手腕诊脉。也说不上大碍,中暑、害怕忧虑,再加上原本底子虚,便一下子病倒了。时间短,慢慢调理,宽宽心也就好了。 “小师傅没什么大碍,有些中暑,气结与胸。”叶茜说着,便到案桌上写了方子,交给自己的丫头道:“让婆子悄悄的抓了药来。” 丫头接了方子去了,静楚也挣扎着坐起来身来,叶茜挥手让丫头婆子们退下去,到静楚旁边坐了下来,直接道:“小师傅,这里没有旁人,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四哥?” 静楚本来是想道谢的,没想到叶茜如此的直入正题,还说如此准确。满心的委屈苦楚积压在心头,顿时暴发出来,眼泪如雨般的落下,肩膀哆嗦的厉害,呜咽抽泣着。 叶茜忍不住伸手搂住她,即使她现在的年龄比静楚小的多,看到静楚如此,也实在是与心不忍,道:“我四哥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但是小师傅放心,叶家是名门望族也不是讲不理的地方。府里还有老太太呢,四哥再怎么胡闹,总是要看着祖母。我悄悄与祖母说了,就是不能为小师傅主持公道,谅四哥也不敢再胡闹。” 静楚心中顿时浮起希望,却不禁道:“这样会连累姑娘名声……” 她不是没想过向人求助,只是她如何能开口。若是她去跟叶老太太说,弄不好会被反咬一口,一个无依无靠投进来的小尼姑,如何能跟公主儿子去争执。 “我本就不是国公府正经小姐,将来议亲也不需要太多的好名声,不过是白住几年。若是有人说我闲话,那就随她们去说。”叶茜说着,抚着静楚的背道:“小师傅就安心养病,陈大爷还在景阳等着你,总会有守得云开那天。” 她知道她管不了叶景祀,当妹妹的去管哥哥的事真是吃撑了。但许多事要是不去做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静楚死去,她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 “姑娘要是因为我惹上麻烦,我实在是……”静楚看着叶茜,脸上既是感激又是担忧。她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晓得姑娘家惹上这样的事,会有多少麻烦,尤其是叶茜还是寄住的,并不是正经姑娘。 叶茜坦然笑道:“我总是姓叶的姑娘,四哥烦我也罢,恼我也罢,难道还能打我一顿把我卖了。小师傅你就放心吧,我最多就是受一通责骂而己,若是能为小师傅解眼前的困局,就是受几顿责骂又有什么。” 静楚感激至极,紧紧握住叶茜的手道:“我若是能逃出升天,三拜九叩谢姑娘大恩。” “小师傅别这么说。”叶茜说着,抬手顺了顺静楚的头发道:“按时吃药,安心养病,我定不会让四哥再来寻你麻烦。” 抚着静楚躺下,叶茜这才起身去了。出门时却把自己的一个小丫头留下来侍候,也是当做通传之用,若是静楚有什么事小丫头好去找她。 从莲溪庵正门出来,下台阶的时候叶茜多少恍惚,差点一脚踩空。要不是身边婆子扶住只怕真要摔一下。她答应的很爽快,但要怎么样做她心里还没有底,叶老太太是叶景祀的祖母,但绝对管不住他,这事就是闹到安宁公主跟前,只怕安宁公主也是没办法。 叶茜闷闷地回到屋里,因为天气热叶荞正在屋里看书,看到叶茜低着头回来,只以为是吕家的家务事烦心,也不好多问,只是笑着道:“回来了,看你这一头的汗,快喝碗茶吧。” “唉……”叶茜叹了口气,连茶都不太想喝。 此事绝对不能对叶荞说,她是不怕被牵累,她的婚事并不靠国公府,叶宗山又是跟着叶景怡办事。叶景祀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叶景怡那里去,这位大哥大虽然压不住叶景祀,叶景祀到底有几分忌惮他。 去找叶景祀谈谈?这倒是可行,女子不能见外男,见兄长并没有压力。但拿什么说去那个狂妄自大的色、魔,叶茜一时半会的还真没头绪。 “刚才展太太来了,说了些不太要紧的话。”叶荞说着,与展太太相处的越久,却觉得展太太既无聊又没有什么见识,实在是肤浅的很。要是只论气质,展太太还是不错的,她若是闭嘴说话,或者只在自己屋里坐着看书,装一装还挺像那回事。 以前展太太还好,现在展飞小小年纪考上秀才,要去国子监念书,顿时底气来了。话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叶荞听得真想翻白眼,这样的婆婆想哄住虽然不难,但要是天天跟她一处,也是件痛苦的事。 “噢……”叶茜只是随便应一句,展太太会说的不过是展飞多有能耐,还有进国子监的事。想想展飞的谈吐举止,再看看展太太,只能说展飞的亲爹肯定很能耐,能让儿子没受亲娘影响。看看叶荞笑着道:“辛苦你了。” 叶荞笑着打趣道:“我若是忍这么一会就是辛苦,那你以后岂不是更辛苦。” “总比遇上难缠的强。”叶茜笑着说,展太太这种包子老白花,心里也没什么成算。看着是有些烦,没啥战斗力,也就没有破坏力,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叶荞没赞同也没反对,这种婆婆确实不能说难缠。想想要是摊上廖夫人那种婆婆,想想就直打哆嗦,对比之下还是展太太好点。 姐妹俩说笑一会,叶茜心情也恢复不少,想想静楚,定要想个比较齐全的法子。 到叶老太太屋里吃了晚饭,夏天天长,姑娘们总是多坐一会,陪着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说会话,章雨柔这个原外孙女现孙媳妇更是如此,叶老太太虽然说不用她来侍候,她总是第一个过来,最后一个走。 “眼看着你们也一个个长大了,我也更老了。”叶老太太笑着说。不自觉得看向章雨柔,看着这个外孙女就想起自己两个女儿。当初女儿把章雨柔送过来时,叶老太爷虽然担忧也终于收起来,细心抚养成人又嫁给自己孙子,太后那样的喜欢,轰轰烈烈的嫁进来,福气也足够了。 初为人妇的章雨柔此时已做妇人打扮,清秀的面容上春色满园,倒是显得娇艳起来。笑着道:“老太太怎么会老,看看这您的头发连根华发都没有呢。” 虽然是哄人的话,叶老太太听得也十分开心,儿孙婚事中,这桩事是她最满意也最开心的,拉着章雨柔的手道:“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 “我听二婶说,年底就要把二叔的婚事办了,到时候就多个人逗老太太开心了。”章雨柔笑着说。她知道叶老太太不太喜欢这桩婚事,但已经订了下来,叶二太太也要开始张罗迎娶的事,肯定得先在叶老太太跟前透个气。 “噢……”叶老太太应了一声,现在府里遂事皆顺,心情好了对杨婉真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总是知根知底的姑娘,杨家又回了老家,没有这门亲家恶心着,这门亲也结得,道:“让你二婶去张罗吧,这是头一个儿媳妇。” 章雨柔笑着道:“二婶高兴着呢,我就是想帮忙,她都不让帮,要亲自张罗。” 叶老太太听得笑了起来,道:“总是二房满意的媳妇,也是好事一件。”叶二太太满意,叶景尔满意,这门亲事就是不错的。 祖孙两个有说有笑,坐着的叶芙心情多少有些不爽,现在叶老太太也给她立规矩了,让她无事不得回大房去见叶大太太,只在她这里。这屋里其他人就罢了,叶芙如何能看章雨柔顺眼。 本来叶大太太还想摆摆婆婆的谱,结果不等叶大太太说话,叶老太太先说了,一应规矩全部免了,她不用儿媳妇侍候也不用孙媳妇侍候的,同样的叶大太太也省些事,也别让章雨柔侍候。 把叶大太太堵的哑口无言,看叶老太太那意思,若是她给章雨柔立规矩,叶老太太马上给她立规矩。想想每天婆婆屋里侍候的日子,实在难挨,章雨柔又有太后撑腰,叶大太太再恼也只得把口气咽下去。 叶薇却是不同,马上笑着道:“想到年关时嫂子进门,以后多个人教导我,我就欢喜的很。” 这倒不是因为她喜欢杨婉真,而是她迫切的需要出门交际。她今年十二周岁,虚岁都十三岁了,正该议亲的时候。叶二太太对她一直淡淡的,亲事上也不怎么关心。而且她也算是常出门,结果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其实这都怪叶菱,一下子把叶家姑娘的风头都抢了。 要是杨婉真进门了,就是正经嫂子,多个人带她出去不说,婚事上也多个能说上话的人,与她就十分有利。 叶茜默默的喝茶,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薇多少有些长进,叶芙真是越活越回去。这应该是叶大太太教导有功,不把自己亲闺女坑死誓不罢休。这一世的结果有些改变,真不知道叶芙最后能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说笑闲聊着,婆子传话进来,大房和二房进来请安,例行公事一样的问安,然后散场回屋。叶荞午睡没怎么睡,被展太太打扰了,回屋之后就洗洗睡了,叶茜却没有多少睡意。 孟昭调到乾清宫当侍卫的事她晓得,对与后宅妇人来说,小白楼的侍卫和乾清宫的侍卫没啥区别,叶茜却是知道其中的区别太大了。自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孟昭,明天就是孟昭的沐休日,也不知道他不会来国公府,或者该派个婆子去前头看看。 孟昭跟叶景祀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也许他有主意也说不定…… ☆、68 早饭请安过后,叶荞留在叶老太太屋里说话,叶茜却借口有些头晕出来了。唤婆子过来吩咐一通,若是看到孟昭来了,也不用上前说话,只需让她看到就好,然后回来与她报信。婆子听令去了,叶茜则去莲溪庵看静楚,昨天的药已经吃了,今天的药还在煎着,叶茜的话给了她希望,也就显得安心了许多,听婆子们说难得昨天晚上睡好了。 叶茜过去时静楚还睡着,便没进去打扰,听婆子们说睡的不错,也就放心了。静楚这场病有一大部分都是吓到的,只要能把心放宽,自然也就能好了。 叮嘱婆子们几句,叶茜去了东北小院,拿私房钱出来打发婆子去买些补品回来。静楚没出家之前吃的是燕窝,人参,出家之后估计连饱饭都不容易。长年进补的身体突然间粗茶淡饭,也亏得静楚身体底子好,能撑的住。 画眉疑惑的笑着道:“这些东西家里都有的,姑娘何必拿钱去买?” “家里那些成色太好,留着给太太和父亲吧。”叶茜笑着说,又道:“莲溪庵的静楚小师傅病得厉害,我看着要进补才好,这才打发人去另买,外头街市上的虽然成色没那么好,用起来也是一样的,便打发外头去买。” 叶家现在使用的东西虽然是自己出钱,但多半是跟国公府一起采买的,全部都是上等货,价钱也非常高。静楚的身体虚了许久,要仔细调养有些东西就要常吃。画眉人是很好,但她这个女儿总是拿东西给外人用,而且是相当贵重的东西也很不合适。 叶茜的月例打赏也不少,另外拿钱出来也不是什么麻烦。这回让画眉看到,也是省得以后再问。至于不经过东北小院,从后门走,婆子捎东西时,后门肯定要盘问,多了一道手续,反而多事。 画眉果然笑笑也不再说,只是问叶茜在府里怎么样,月钱够使吗。姑娘大了,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就好比身边的丫头婆子,又添了一倍不止。月钱却是不涨的,不够使的时睺多半问母亲要。 “我和妹妹的钱够使的,平常少跟着出门,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若是有需要了肯定会跟太太张嘴的。”叶茜笑着说。 叶芙和叶薇衣服头饰,胭脂水粉不但用最好的还要赶流行,几趟出门去俩人还额外做了衣服,花销自然就大。她和叶荞并不指望这样交际得亲事,就是应酬,国公府给准备的也足够了。 叶茜抱了一会叶芳,又说到叶玉珠的婚事。本来画眉己经托吕姨妈和媒婆帮忙说亲了,结果叶玉珠誓死不从,画眉也真不好硬逼她。倒是跟叶宗山说了,叶宗山只说随她们去,任由她们自己择夫也好,也能省些心。 “珠姑娘年龄也不大,不想这么早嫁就随她去吧。”叶茜不当回事的说着。 说着闲话婆子买了东西回来,叶茜打开看了看,虽然不是上等货,但也差不多能用。想着派了婆子去等孟昭,也不久坐,便辞了画眉走。 画眉送叶茜出门时,不禁道:“跟展家虽然来往甚密,姑娘也该多留些心。” 跟展家并没有完全说死,自从展飞考上秀才之后,展太太多少有些得意。画眉有点不喜欢她那样,要是叶茜能寻到更好的婚事,踢了展家高嫁更好。 叶茜听得笑笑,看来展太太不但惹了叶荞的厌,画眉也不喜欢,笑着道:“太太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茜提着东西去了莲溪庵,交给婆子和小丫头,每次食用量也说清楚。此时静楚吃了早饭,正吃着药。看到叶茜进来,忙笑着道:“听说姑娘大早上就来了,我却还睡着。” “小师傅能好睡一场,我也放心了。”叶茜笑着说,看着静楚楚温声道:“快把药喝了,一会冷了就不好了。” 静楚两口把药喝完,婆子接过碗。 叶茜手指搭到静楚手腕上,病去如抽丝,就是仙丹也不可能马上见效,看脉相确实好了许多。道:“小师傅只要安心吃药定然没事,你好生歇着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劳动姑娘来看我几次,现在天气正热,姑娘还是要保重自己。”静楚感激的说着。 叶茜笑着道:“不碍事,小师傅歇着吧。” 从莲溪庵出来,叶茜心头也不轻松。孟昭已经许久不来国公府,这回会不会来实在不知道。到外头去寻绝对不靠谱的事,只能守株待兔。若是今天等不到他,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静楚的事却不能拖,叶景祀没啥耐性,这两天叶景祀没来骚扰就是难得了。 “好巧,这里遇上姑娘,哪里去啊……” 突然一声,却是听得叶茜心头欣喜,抬头就见孟昭迎面走过来。 那天叶景祀说了展飞的情况后,孟昭就觉得危机来了,必须得早下手才好。请假出来是不可能的,难得的沐休日,孟昭便把应酬全部推掉,早上起来就来了国公府,目的当然是叶茜。结果不等他想办法找叶茜,就看到叶茜的婆子在前头哨探。 孟昭很肯定那是来找他的,叶茜虽然对他总是横眉冷对,但对旁人全都是笑脸迎人,唯独如此对他,这就很有趣了。 前头见过叶老太爷孟昭就赶紧往后头来,先去叶老太太屋里磕了头,就借口去找叶景祀来后花园来了,转了大半圈之后抬头就见叶茜过来了。 叶茜有事找他,肯定不能屋里说话,花园巧遇是唯一合理的搭话时机。就像那次叶茜和叶荞在他沐休日的时候去逛公主府,他知道那是叶茜担心他,想看看他有没有恢复过来。 叶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看到孟昭,忙上前道:“孟大爷回来了,我才从莲溪淹出来,里头有位小师傅病了,我去瞧瞧,实在是瘦的可怜啊。” 孟昭看叶茜满脸欢喜的迎上来,本来是十分高兴的,但听叶茜提到莲溪庵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笑着道:“今天沐休,进来给老太太请安,正要去看看老四,没想到遇上妹妹。” 叶茜给跟着的丫头婆子挥挥手,让她们退后几步,小声道:“我正好有件关与四哥的事,心里没有主意,想跟孟大爷商议。”姑娘与这种亲友外男遇上,虽然可以说话,但不能说太久,要是再迂回一会,更没时间说了。 “妹妹请说。”孟昭连忙说着。 叶茜便把静楚的情况说了,末了道:“静楚小师傅实在是可怜人,她出身名门如何会愿意堕落至此,四爷要是再逼下去,只怕真要了她的性命。红颜变白骨,只怕也非四哥所愿。” 孟昭觉得有点头大,实在是前头他才跟叶景祀出主意让他去泡尼姑,叶茜现在又出找主意。给叶景祀出过主意的事绝对不能说,叶茜晓得了肯定没他的好。想了想道:“妹妹善心,但这事……” “我就是心里没主意,才想与孟大爷商议。”叶茜笑着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孟昭,语气亲密之中又带着几分哀求。 孟昭瞬间被鼓励了,想了想道:“妹妹想帮人,此事却是急不得,老四的脾气,只能顺着来,绝不能跟他对着干。不然此事就是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四一样有法子把人弄到手。小师傅不是病了吗,那就多病些日子,先把老四这股新鲜劲给熬过去。妹妹放心,老四虽然霸道了些,却不是强横之人,只要小师太誓死不从,他不会怎么样。” 以叶景祀的脾气威逼利诱肯定会使出来,只要能扛的住,咬死口誓死不从,叶景祀也没办法。从某方面来说,比拼的是心理素质,就好像拔河,就看谁先松手。 叶茜听得有理,想一直生病并不难,她就有办法做到。又道:“静楚小师太病的很重,趁着这个时候我去与四爷说几句,孟大爷觉得合适吗?” “以妹妹的口才自然合适,老四也不是全然不听旁人说的。”孟昭笑着说,叶景祀不是狂妄到看不起所有人,他是看不起蠢人。又道:“妹妹心善,助人为乐虽然是好事,但一个漂亮女子无依无靠四处飘泊,妹妹帮她这一回,帮不了她下一回。” 虽然天下女子都想求副好容貌,但太漂亮真不是好事,尤其是这样孤苦无依的小尼姑。就是现在叶景祀肯放手了,她就是真有心在尼姑庵呆一辈子,只怕也是呆不住。 “我晓得,多谢孟大爷指点。”叶茜笑着说。 孟昭嘿嘿笑着道:“我与老四可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把他卖了,我与心不安,妹妹只是说声谢,实在安慰不了我愧疚的心情。” 叶茜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蹬鼻子上脸,她就不该对孟昭有点好脸色,见面就抽才是常态。正色道:“一年大似一年了,孟大爷也该自己尊重些才是,老是说这些玩笑话,旁人听到是什么意思。” “妹妹明明晓得我的意思。”孟昭一脸深情的说着,又道:“我晓得妹妹心里有我,最多再等上一两年,我定不会让妹妹失望。” 叶茜看着孟昭,高挑的个头,越发英气的五官,几年时间里,他正在从男孩长成为男人,越来越宽的肩膀上将要承载也要越来越多。 心情多少有几分复杂,直言道:“我与展飞的婚事两家就要说开,婚姻之事并不是儿戏,多喜欢些少喜欢些并没有那么要紧,成亲之后女人要面对的与男人面对的完全不同,我要想的必然比你想的多。你是有能耐有本事,能挣得家财万贯封妻荫子,但女人并不是有了这些就有了好日子。” 单纯从审美上她是比较喜欢展飞那是一款,但这种欣赏就像晚辈喜欢乖巧有礼貌的乖乖牌。也是两家条件相当,展飞人品也不错,丧父少年如此努力长进。就像她也很欣赏叶老太爷和叶景怡,这跟男女感情不太一样。 至于孟昭,开始时是真的挺讨厌,狂妄自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触的越来越多,却有些微妙的不同。一个上辈子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女人,又是那样强势的个性,让她像个小姑娘一样去直言说喜欢什么,那还不如去讨厌。那种微妙的讨厌,有时候比直言出来的喜欢更让人揪心。 理智分析,展飞更合适她,就好像媒婆说亲,门当户对,客观存在的合适。当然后来展飞竟然喜欢她,虽然超出预期却也喜出望外,跟展飞一起经营婚姻,经营家庭,能让叶茜看到光明的前途以及美好的未来。 孟昭家里就差太多,继母就不说了,就孟昭那样的亲爹,自己的爵位都能二缺到搞掉,搞掉儿子的前途也许就是分分秒秒的事。她自觉得不是孙悟空,不想去打妖魔鬼怪,更不想花半辈子时间跟公婆斗法。那样的生活太累,因为一个男人跳到这样的火坑里,就像她跟叶荞说的,她真没那么傻。 “妹妹翻脸好快。”孟昭并不意外,脸上依旧笑着:“妹妹明明有意与我。” “胡说。”叶茜打断孟昭的话,不想再跟孟昭扯下去,心里有些乱,道:“我要过去寻四哥,孟大爷自便。” “老四正在家里,我让他们去传话,省得他们问东问西,还让妹妹久等。”孟昭也不强留,只是笑着说,三步并二步跑到拱门处唤来小太监,吩咐几句,小太监就赶紧去了。 等叶茜走过去时,孟昭已经吩咐完,笑着看向叶茜。 “多谢。”叶茜只得说着,孟昭跟叶景祀极熟,他吩咐一句确实比她方便得多。 “我这个月的薪俸已经得了,我已经跟老太爷,老太太说好,中午要摆酒请客,妹妹一定要赏脸才行。”孟昭笑着说,又小声道:“还另外给妹妹和山老爷买了些小礼物,妹妹千万别见笑。” 叶茜看孟昭还是如此笑嘻嘻的,道:“孟大爷发薪请客,自然要去。只是让孟大爷破费实在不好意思,想想今天……也是我错了,不该来寻孟大爷。” “妹妹有烦心之事能想到我,我高兴的很。”孟昭心情愉快的说着,他知道叶茜嫌弃他什么,不过只要叶茜本人对他有意,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两人说话间传话太监已经过来了,叶茜上前笑着道:“我有事想跟四哥说,有劳您带路。” “姑娘客气,四爷正在后花园含芳阁里,请跟我来。”传话太监恭敬的说着。 传话太监前头带路,叶茜把丫头婆子都先打发回去了,跟着进了公主府。 孟昭则在拱门前站了一会,看着叶茜的背景有几分发怔的模样,随即却笑了起来,也转身去了。 ---------- 此时的叶景祀正在含芳阁正房里看管事的调查结果,调查静楚的身世比他想像中容易得多。就像静楚自己说的,出身名门,虽然不能跟国公府比,也是世代书宦之家。 静楚在景阳十分出名,从小就是美名和才名远播,偶尔出门时还会被人围观。又是父母的独生女,掌上明珠,心肝肉一般。不过所有的美好生活在三年前结束了,鼠疫中父母亡故,立即被打克父克母的烙印,家产被叔叔霸占,人也被送到尼姑庵。 过程并不复杂,信上写的也简单,只是描述过程结果。叶景祀却是看的怒火中烧,只是想像一下十二岁时静楚在父母双亡之后,被那样粗暴的对待,静楚受到的苦楚,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没打算给静楚平反,要是静楚取了家产回了景阳,他还有什么戏唱。 但这并不妨碍他帮静楚报仇,当即就要小太监磨墨写信,这种事情别说亲自动手了,动手写信都没必要,盖了公主府的印章交给地方官,就楚家现在的境况,别说整死一个两个,死全家都没有任何难度。 再接着往下看就算是情史,这是叶景祀吩咐过重点调查的。陈渊还好,自小定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到现在还肖着想美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静楚如此美人,他会如肖想也正常,要是还看不上,那才真是瞎了眼。 但看到李衙内曾经多番纠缠调戏过静楚时,叶景祀则是很认真的考虑。 这种畜生,是蒸了他好呢,还是煮了他好…… “茜姑娘来了……” ☆、69 叶茜进到屋里,扫了两眼才往西梢间走去,叶景祀正在书桌前坐着,虽然是家常衣服但也不是太随意,至少鞋袜都穿上了。看到叶茜进来,便笑着道:“妹妹请坐。” 叶茜并没有马上坐下来,有几分悲凄的看着叶景祀道:“今天来打扰四哥,是受人之托,也是迫不得已。莲溪庵的静楚小师傅病了,病得很厉害。” “病了!??”叶景祀霍然站起身来,声音也高了起来,扬声叫道:“来人!” 几乎是瞬间,西稍间被人挤满了,带着跪下的是管事大太监。叶景祀满腔怒火,随手拿起镇纸砸过去,正中顶头大太监的额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大太监哪里敢去管伤口,只是连连磕头道:“小的有罪,请四爷责罚。” 叶茜真有点被震住了,她只知道叶景祀很色很嚣张,从来不晓得他是如此对下的。国公府一直是宽柔待下,姑娘们重责丫头的都不多。没想到公主府里竟然完全不同,叶景祀这出手真够重的,而且看下人的反应,这是打习惯了。 “我不是让你们看着的吗,为什么会生病。”叶景祀骂着,骂完又觉得这样不合理,继续骂道:“生病了为什么不来回我,还是你们自己也不知道!!” 地下跪着的一群都是莫名其妙了,根本就不知道叶景祀说的什么。而且叶景祀盛怒之中,说啥都是错的,便只是磕头,一言不发。 “还不快去请大夫,在这里死耗着做什么!”叶景祀一声怒吼,差点把屋顶给揭了,屋里的跪着的太监婆子们爬着走了,真是用爬的,直到门口才站起身来。 一屋子人走了,只剩下叶茜和狂狮一般的叶景祀。叶茜来之时想了许多许多,但她怎么想不到叶景祀会是这个反应,嘴边的话说不出来,此时只能怔怔地看着叶景祀。 叶景祀暴怒完,冷静了许多,却是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并不讨厌叶茜的,但此时看着叶茜多少有些碍眼。他现在只想马上换了衣服去莲溪庵,真没心情跟叶茜这里聊天。 “我给小师傅诊过脉,并没有什么大事,药也一直在吃,休养些日子就好了。”叶茜马上说着,再不说叶景祀肯定要直接送客。 叶景祀听得大松口气,不禁责怪叶茜道:“既然没事,干嘛跟我说病的很重。” “我以为四哥并不在意。”叶茜说着,她原意是想把静楚的情况严重一点,表达一下静楚不从的决心。又叹气道:“静楚小师傅实在太可怜,父母双亡投到这里来……” 叶景祀脸色有几分难看,打断叶茜的话,道:“她跟你说了?” “没有,小师傅病了几天,我过去瞧她,看她神情猜出来的。”叶茜说着,看向叶景祀道:“四哥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难为与她。” 叶景祀脸色越发的难看,却是道:“我要去瞧瞧她,妹妹自便。” “四哥……”叶茜忍不住道:“你这样去,真是要逼死她吗,闹的全府皆知,若是惊动了老太太和公主,逐她出去,可让她怎么活,尤其是她现在还病着。” 叶景祀神情犹豫一下,逐出府没什么,他另有办法安置,倒是病着这一条,让他十分挂心。想想静楚那样娇弱的身体,实不合适闹腾。看向叶茜道:“那我晚上悄悄地去,妹妹有心照看她,我谢谢你。” “我与小师傅投缘,自当照看,不用四哥相谢。”叶茜说着,与叶景祀这样的说话机会只有一次,便索性把话都说开了。道:“小师傅那样刚烈的性情断不会为妾,四哥就是再怜惜她难道还能娶她为妻?这回小师傅病的虽不重,但若是四哥再相逼,那肯定就要她的命了。红颜变白骨,四哥与心何忍呢。” “她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家世,不落到我手里也肯定落别人手里,难道我还辱没了她不成。”叶景祀说着,神情十分不悦,不是因为叶茜说错了,而是叶茜说对了,引得他心中一阵烦躁,口气自然不善。 “四哥执意,妹妹不敢劝阻,只望四哥思虑清楚。”叶茜说着,看着叶景祀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人死了,那什么都没有了。” 叶景祀紧抿着唇,却是一言不发。 叶茜福福身道:“妹妹告辞。” 说完叶茜转身出去,不等她走出屋门,就听哗啦一声,叶景祀抬手把书桌上的东西全掀了。墨迹打翻一地,纸笔乱飞。叶茜回头看一眼,转身走了。 从公主府出来,叶茜先去了莲溪庵,里头果然是乱成一团。简单包扎了头部的大太监带着小太监硬冲进去争当孙子,把一直受欺负的小尼姑们吓得不轻,明惠师太则是不知所谓,静楚只以为叶景祀又要闹事,人在床上又是气又是惊。 就在闹腾的时候叶茜来了,她不管公主府的下人,却可以安抚庵里人。只说她去公主府说了小师傅生病的事,府里打发人来看看,顺道还要请大夫过来,请众位安心。 众人听得放下心来,包着大太监借机赶紧上前讨好,叶景祀虽然是想一出是一出,但发这样大的脾气还是很少见,看来以后莲溪庵的差事就是第一件大事了。 叶茜进到里间,只见静楚已经从床上下来,正要穿鞋到外头去看。看到叶茜过来,虽然松口气却又有些揪心。叶茜忙走过去,在静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虽然没能绝了叶景祀的念头,但走痴情流,总比走强|暴流好的多,至少可以拖住他,再谋以后。 “小师傅就安心养病吧。”叶茜说着,她能管的也就到这里,要是以后静楚真被叶景祀打动了,两人有了什么,她也只能看看不说话。 静楚何其聪明,当初在景阳时,李衙内纠缠她这么久,最后她仍然全身而退来到京城,只需要稳住他,她比较有把握。 正说着只见大太监领着大夫进来了,叶茜退到旁边屋里,等大夫诊完脉,大太监又连着问了许多,不过是身体如何,要不要进补之类的。大夫只说没事,静楚让人把叶茜开的方子拿了出来,大夫看了看就笑着道:“这方子比我想的周全,按这个吃就好了。” 大太监送大夫出门去,叶茜也要告辞。中午孟昭请客,她也得回屋换衣服,静楚又向叶茜道谢,叶茜笑着道:“小师傅自家珍重,明天我再来看你。” 叶景祀的段数可是比一般的花花公子高的多,就像孟昭说的,这就是比谁能扛的住,要是静楚能把叶景祀磨到兴趣全无,她就赢了。 叶茜前脚出门,后脚大太监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拿着各色东西,像铺盖帐幔,茶具以及铺盖东西,颜色虽然素净合适出家人,但全部都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小师傅先将就用着,我这就去开库房,把小师傅这三间重新铺陈了,小师傅有什么喜欢或者想要的,只管与我说。还有这院里使唤的人,我马上安排丫头过来。”大太监虽然神情恭敬,言语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静楚却是端庄坐好,肃穆威严的道:“不用麻烦,现在这样就很好,东西人我都不需要,还要像以前一样,不要来打扰我。” “但是……”大太监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犹豫。 “刚才大夫就叮嘱了,要我安心养病,这样人来人往的,我要是病的更重了……”静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睛肃然看向大太监。 大太监立即低头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带人走。只是小师傅生病,医药之事断不能停,小的每隔三天就请大夫过来给小师傅诊脉,小师傅万不可能再推脱。” “也罢,不难为你们。”静楚说着,又道:“除了大夫之外,你们都不许过来。” “只是……万一小师傅有哪里不如意,岂不是要委屈了小师傅。”大太监一脸委屈的说着,就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头上挨了一下。 静楚一副大度宽容的神情道:“那就送个丫头过来,有事你们只管问她,平常绝不许来打扰,下去吧。” “是,是。”大太监连声说着,额头都要冒汗了,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尼姑说话行事竟然有这么大的谱,怪不得叶景祀搞不定她。 -------------- 叶茜回到屋里,叶荞看到她就道:“这么热的天,你跑哪里去了,老太太问起来,我不敢说不知道,只说你家去了,一会千万不要说错了。” “早上有些头疼,便到园子里逛逛,到莲溪庵坐了一会,多谢你替我隐瞒。”叶茜笑着说,又道:“老太太问我,可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虽然喜欢她,但老太太身边奉承的人多,她这个旁支孙女也就显不出来,特意问到她,肯定是有什么事。 “孟大爷请客,在大花厅里摆酒看戏,连爹爹和太太都请了。”叶荞笑着说,又道:“还有展太太和展大爷,还说兼给展大爷道喜。” “噢……我后花园逛时遇上孟大爷了,听他说了。”叶茜很随意的说着。 叶荞听得奇道:“怎么又遇上了,想想还真是挺有缘的,老是遇上。” “这有什么缘之缘的,只是巧合而己。”叶茜笑着说,又道:“好了,别说这些,我们快换了衣服过去吧。” ☆、70 虽然说是孟昭请客,操持辛苦的却是章雨柔,孟昭只是外头订了戏班,又把钱送到厨房就算是心意到了,操劳忙碌的事肯定还得女眷们来。男女两席分开,因为一家人吃饭,也没用屏风隔开,小戏台搭在院里,唱的十分热闹。 女客们坐右边席上,四人一桌,唯独章雨柔和画眉不得入落。章雨柔是孙媳妇要张罗着侍候,画眉本就是叶老太太的丫头,又是妾室扶正此时如何敢入座,便给章雨柔打下手。 叶茜,叶荞和叶芙,叶薇四个姑娘一桌,叶二太太则带着展太太一桌,展太太惧怕叶二太太,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倒也安静了。 台上戏子们唱的热闹,女眷这里还好,都是安安静静的看戏。男眷那里没一会就闹了起来。孟昭与叶景祀非常异常亲厚,叶景霰也很喜欢他,他请客兄弟俩都来了,众人都高兴,唯独叶景祀心情烦躁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昭哥儿难得的懂事能耐。”叶老太爷看着旁边席上他们兄弟灌酒,笑着又道:“孟叶两家本来就有婚约,我想着把二姑娘许配与他。” 孟昭初来之时他就有这个意思,后来叶老太太说叶芙年龄太小,一直拖到现在,叶芙年龄虽然还不大,孟昭年龄却不小了,婚事是该订下来了。 叶老太爷是跟叶大老爷,叶二老爷,叶景怡一席,叶老太爷说话声音也不算大,其实就是说给叶大老爷和叶景怡听的。 叶景怡眉头皱了一下,就叶芙那样的,孟昭不会以为叶老太爷是这是偏爱,肯定以为是这要坑他。孟家已经够乱了,孟昭不可能傻的再去娶叶芙,正想着如何拒绝好。就听叶大老爷小声道:“我正想给父亲说,二丫头的婚事……我前几天已经应允了骆家。” “啊??”席上三人都愣了一下。连叶二老爷都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兄长,实是家中事务一直是叶老太爷说的算,虽然儿女婚事,父亲有第一决定权,没想到叶大老爷竟然敢私自决定。 “骆家?骆家的哪个爷?”叶景怡马上问着。 修国公府骆家,骆老太爷尚庆和大长公主,要说门第是足够了。但骆家大房此时正有一件纠结的事,叶景怡真心不想卷进去。 叶大老爷看父亲和儿子脸色都不太好看,心中虽然有几分不解,连忙道:“是大房的七爷,骆大老爷唯一的嫡子。” 修国公府的国公爷是骆大老爷,他唯一的嫡子肯定是将来的国公爷,他与骆大老爷也有几分交情,前几日骆大老爷请他喝酒,然后就说起来儿女婚事。骆七爷今年十五岁,生的样貌不俗,跟叶芙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叶大老爷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一口答应。 叶老太爷脸色更难看了,却是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他算是哪门子嫡子。” “他母亲不是已经扶正了吗。”叶大老爷忍不住说着,一直以来骆七爷都是以嫡子身份在外行走,骆大老爷视为心肝肉,敢说骆七爷不是嫡子,骆大老爷肯定跟人拼命。 叶老太爷抬手就想抽他,看着儿孙们都在,到底忍住了。只是道:“这门亲事你跟人说死了?” 叶大老爷很委屈的道:“女儿的婚事,我当父亲的如何不能做主。” 府里的事不让他管,家里的事也不让他管,大儿子的事他连问都不能问,现在一个幼女的婚事,若是他连做主的权利都没有,他这个国公爷当的实在太委屈。 叶老太爷气的发怔,真有心一掌拍死他。 叶景怡忙道:“祖父也不用太担心,就是父亲嘴上答应了亲事。也只是口头允诺,并没有书面文书。” 叶大老爷莫名其妙,忍不住道:“骆大老爷是国公爷,他的嫡子将来承爵理所当然,能有什么事?” “父亲可能还不晓得,骆大老爷的请封世子的折子被礼部扣下来了。”叶景怡说着,看向叶大老爷又道:“礼部的理由是,骆七爷只是骆大老爷的庶三子,前头还有两位兄长在,他如何能承爵。” “啊?”叶大老爷顿时大惊,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是庶三子……” 叶景怡心里十分无语,却不能不细心解释。 万启皇帝带头宠妾灭妻,官员们虽然不至于跟着有样学样,但并没有官员因此影响过仕途,连带着给请封诰命破例与嫡母并尊的都有不少。骆家倒是没有宠妾灭妻,不过骆七爷的情况也确实与众不同。 修国公府与庆和大长公主府最初也有一墙之隔,后来把墙拆了,基本上就是两府合并。庆和大长公主共有三子,长子与三子居国公府,二子居公主府。三个儿子当中最有出息,最能扛起来大梁的是二房。据说庆和大长公主连折子都写好了,她百年之后公主府的东西都会是二房,弄不好还会给二子弄个爵位。 骆大老爷虽然是长房长子,在骆家的地位跟叶大老爷差不多,顶了个国公爷的名,并没有多少话语权。也因为这样两人关系才不错,实在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修国公府是庆和大长公主当家,对儿女的要求不是很高。就像安宁公主也很少管两个儿子一样,投胎成公主的儿子,有个皇帝舅舅,这辈子荣华富贵肯定跑不了的。不用十分努力奋斗,照样能过的幸福美满。 骆大老爷现正在的正室姜氏,骆七爷的亲娘是良妾扶正。妾扶正在大楚朝并不犯法,不管是民间还是高门大户里都有把妾室扶正的事发生。但同时妾扶正也不是完全合法,属于不上不下蛋疼的存在。还有个几乎不成文的惯例,妾扶正多是因为无嫡子,妾有子才得扶正,也就是变相提高儿子的身份。 若是有嫡子即使扶正了,等前头老父去世之后,嫡子多半不会承认妾扶正的正室地位。妾扶正后在原配(填房)面前仍然执妾礼,除非扶正妾室有扶养嫡子成人之功,不然嫡子很难尊一个妾室为母。 骆大老爷的原配发妻去世时,骆大老爷已经三十五岁,膝下三个庶子,大儿子和二儿子连媳妇都娶了。骆大老爷就跟庆和大长公主说了,若是再娶正室,生下嫡子,跟庶子的年龄差的太大,而且他本人也三十几岁快四十岁了,能不能生出嫡子也不好说。再就是嫡子年龄太小,若是再有嫡庶争位之事,岂不是后宅不宁。 庆和大长公主听着也觉得在理,便允他扶正妾室。当时三个庶子的亲娘都还活着,骆大老爷很神奇地把庶三子,也就是骆七爷的亲娘扶正。当时骆二老爷就劝过他,要扶正就扶庶长子的娘,说白一点这个妾扶正就是因子而得福,就像后宫里皇帝生母也封太后一样。 扶正庶长子的娘,庶长子就是占不到嫡的名份,也占了长的名份。无嫡立长是祖宗家法,不管以后是宗族议事还是请封世子,都名正言顺没有争议,现在把庶三子的娘扶正,以后肯定有得争。 骆大老爷宠爱骆七爷生母,视骆七爷如心肝宝贝一般,如何肯听弟弟劝说。他执意如此,再加上万启皇帝带来的坏影响,庆和大长公主也就没太当回事。有她在肯定不会因为这些而夺爵,具体给哪个孙子,她也不是很在意。 几年过去,骆七爷成年,骆大老爷就写了折子请封世子,怎么都没想到礼部就卡住了。骆大老爷为此还找过礼部官员,妾扶正并不犯法,所有的手续都有,为什么还要卡在这里。礼部官员就说了,就是妾扶正是合法的,但按照严格的礼法来说,嫡庶取决与其母生他时的地位。 正室不管是后来被休还是和离、义绝,只要孩子出生时母亲是正室,那孩子就是嫡出,就是跟正常嫡出比尴尬一些也是嫡出。同样的妾室就是扶正了,她当妾室时生的孩子一样是庶出,骆七爷庶三子的身份没有争议。要是骆大老爷执意要立他为世子,那就先把废长立幼的理由说了。 骆大老爷听得无言以对,回家又去求庆和大长公主,希望庆和大长公主进宫说说。结果被庆和大长公主骂了一顿,要是以前万启皇帝在,这事去说一说还无所谓,此时进宫跟宋太后说这个真是找死呢。 又吩咐他赶快把前头的折子抽回来,再重新写折子给庶长子请封。至于扶正的那位正室赶紧去其身份,官方摆明不承认扶正身份,庶长子上位之后更不会承认。 骆大老爷实在无法,骆七爷的亲娘姜氏就出主意,若是给骆七爷寻个好岳父,这样争世子之位时有亲家说话,可能会更有利些。就是最后还是争不到,先寻了一个好岳家,以后提携前程,对骆七爷总有助益。 骆大老爷觉得有理,但他也没什么至交好友,就跟叶大老爷熟些,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可以结。理国公府门第不错,又有安宁长公主在,也许能说上话。 修国公府请封世子的折子被扣之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偏偏叶大老爷不关心朝政,天天跟小老婆喝花酒,并不晓得此事,骆大老爷跟他说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难道骆七爷的世子之位真的……”叶大老爷顿时傻眼了,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婚事,就是觉得骆七爷是将来的国公爷,如此门当户对,没得挑了。 叶景怡听得默然无语,实在不想鄙视叶大老爷,国公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就凭叶芙现在这样,庆和大长公主能看上才怪。 “这么大的人了,行事之前都不知道思前想后。”叶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说着,顿了一下想想又道:“既然你已经答应,叶家也不能言而无信。二姑娘还很小,此事并不着急,若是骆家派人来问,就说二姑娘八字不宜今年议亲,等来年再说。世子之事只怕很快就有定论,定下来之后,不管是不是世子,这门婚事都继续。” 叶景怡知道叶老太爷言出必行的脾气,却不禁道:“二姑娘是嫡出。” 以前骆七爷能以嫡子的身份行走,但这回事出来之后,他就是实打实的庶子。虽然叶大太太也是个笑话,但总是大红花轿正式抬进门的正式,叶芙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修国公府跟理国公府一样的家世,把嫡女许与庶子为妻,只怕不太合适。 尤其是叶芙那样的脾气,知道了肯定要闹的。再就是骆家大房本身就是一摊烂账,叶芙嫁过去……也有好处,对比之后她可能不是最差的。最上头又有公主太婆婆,庆和大长公主不是好相处的。 叶老太爷叹气道:“已经答应,若是后头反悔,以庆和大长公主的脾气肯定会四处宣扬,到时候两家闹气不说,背着这样的名声,还能寻到多好的亲事。骆家还是不错的,大房的庶长子骆思恭我看着挺好,二房和三房的几个爷们也不错。” 不帮着骆七爷争世子并不算得罪骆家,庶长子也好,庶三子也好都是骆家的子孙。但答应的婚事因为世子之位没争到就反悔,叶家就输理了。看骆家将来的形势,两家联姻叶家并不吃亏。至于叶芙也说不上很委屈,想想叶大太太那样,也不比骆七爷那个扶正的亲娘好不到哪里去。 “祖父说的是,骆家倒是很不错。”叶景怡说着,停了一下道:“不过此事还是先不给二姑娘说,就是来年定亲,这事还早的很。” 叶老太爷对定亲细节并不太理会,只是道:“交给你媳妇料理就是了。” “是。”叶景怡答应着。 叶大老爷神情多少有几分讪讪的,他虽然好色也不太喜欢叶大太太,但对儿女也马马虎虎。骆家的婚事他是真心觉得不错这才答应,没想到会是个坑。 叶老太爷又看一眼旁边的叶二老爷,忍不住叮嘱道:“以后就是女儿的婚事也不能随便答应。”他就少说了一句,叶大老爷就办这么二缺的事。 “是。”叶二老爷答应着。他对儿女亲事本来就不当回事。看叶老太爷的意思是中意孟昭这个孙媳妇,叶芙不合适了,叶老太爷可能会把叶薇许孟昭。他对儿女婚事完全无所谓,怎么都行。 ☆、71 吃酒听戏,到中午时时女眷们首先撑不住,尤其是叶老太太,她习惯中午歇中觉。她先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了,叶茜不禁左边看了看,叶老太爷和二位老爷也撑不住走了,爷们却是闹的更欢,以往是叶景祀打头,今天叶景祀没跟着闹腾。孟昭这个主人家闹腾起来,正死灌着展飞。 听到右边席上的动静,孟昭抬头看过来,对着叶茜笑笑。叶茜别过脸去,不想这时候跟孟昭打照面,对叶荞笑着道:“我们也走吧。” “嗯。”叶荞应着,两人携手去了。 孟昭目送叶茜出门去,想到早上园子里叶茜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些空,喝酒的兴致也少了几分。他从来没有站在女人的角度考虑过,他也不知道如何考虑。看看旁边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展飞,端起酒杯笑了起来,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道:“展小弟,我才晓得你得了功名,特意摆酒向你道喜,今天你要不是醉,实在说不过去。” 展飞年龄小,又一直专心念书,喝酒的时候都有数,哪里还有酒量。喝了这么多已经坚持不住,摆手求绕道:“孟大爷,我实在喝不了了,就放过小弟一回……” “那怎么行,不醉不归啊。”孟昭笑着说,他看的清清楚楚,展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叶茜那边看,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拉着展飞喝酒,今天要是不灌醉他,怎么都不能算完。 几杯之后展飞是彻底躺倒,其他几个也喝得差不多,孟昭倒是没醉,却突然没了目标,也显得有些无精打彩的,众人只以为他也醉了并不以为意。 每到这种时候肯定是叶景怡最后善后,叫来丫头婆子,喝醉的扶走的,没醉的也各自散了。章雨柔听婆子们说后头要散了,也连忙过来收拾整理,看人人都去了,便笑着对叶景怡道:“你也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叶景怡没喝多,实在是兄弟疯闹一般不敢来灌他,笑着道:“你中午侍奉老太太也没吃好,这里交给我来收拾,你去睡会吧。也就现在我还能替替你,等立秋之后我就要去衙门,到时候你就要更累了。” 秋后他要去吏部当差,官职虽然不大,却不是闲差。这是叶景怡希望的,能做事才是要紧,许多仕家子弟捐官之后就是为了面子好看而己。叶景怡却不这么想,国公府传到他时已经是最后一代,许多事情必须早筹谋。 “我不累的,倒是你该去歇歇,看你脸色不太好看。”章雨柔不禁说着,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上背负的越来越多,真累,而且会越来越累。 “那我看着你,等这里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叶景怡微笑着说。 章雨柔会心一笑,也不再劝他。 孟昭跟着叶景祀去公主府休息,把展飞彻底灌爬了,他自己却没事。叶景祀也有几分醉意,没人灌他,挡不住他自己灌自己。叶景祀坚持回含芳阁,好些天了他都住在那里,孟昭也跟着过去,进到正房顿时愣了一下。 “我本来打算拿这里当新房的。”叶景祀说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 孟昭问:“那个小尼姑?” 叶景祀点点头,心情无比烦躁,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她就病的要死要活,唉……” “她又不是勾栏里的粉头,肯定视贞操如性命,其实任何正常姑娘被男人这样对待,都会生病。”孟昭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着,又道:“老四,你是不是缺魂啊。” 叶景祀被说的怔了一下,喃喃自语的道:“难道真是我错了?” “你肯定错了,而且是大错大特错。”孟昭马上说着。 叶景祀疑惑的抬头看向孟昭道:“前几天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前几天……那不是没遇上叶茜嘛。孟昭很是正气的道:“你我好兄弟,你的事我肯定当成头等大事,这些天我帮你想了好久。那位小师傅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会这样跟你。” “她也是书宦读者人家的小姐,身世挺惨的,我已经安排人手给她报仇,过段时间还要送她一份大礼,保证她能喜欢。”叶景祀说着。 孟昭却是道:“老四,你先别整这些没用的,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名分,你可认真想过要怎么安置她。” “纳她为妾……”叶景祀说着,停了一下改口道:“正式迎她当二房。” 孟昭道:“那你跟她说过吗?” 叶景祀怒道:“她说让我娶她为正室!这不是扯淡嘛,真是不识抬举。” “既然她不识抬举,你就去抬举别人嘛。”孟昭说着,又道:“现在是你强迫人家,你还一副很吃亏的模样,依着我说,你先把你那脾气收收。想迎她为二房,那就好好跟她说,名分都没定下来,就想把人拉上床,你也太性急了些。” 叶景祀觉得有理,起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跟她说。” 孟昭伸手拉住他,道:“你以前行事也没那么毛躁的,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就觉得心慌的很。”叶景祀说着,从叶茜说了静楚生病之后,他就很想很想去看看她,这种情绪非常强烈,需要靠理智去压制的地步。 “毛头小子嘛,都是这样,也可以理解。”孟昭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着,拍拍叶景祀的肩膀又道:“你的脾气有时候也太大了些,对着下人从来都是抬手就打,人家娇滴滴一个女娃娃,你多少也温柔一些。” “嗯。”叶景祀闷声应着,随即皱眉看向孟昭道:“我对她温不温柔关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关心呢。”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那位小师傅我见都没见过。”孟昭马上澄清自己,说多了又怕叶景祀多心,便道:“不跟你扯了,我睡一会,下午还要进宫,记得叫我。” 说着孟昭打了一个哈欠,直接在窗边的榻上合衣躺下。 叶景祀酒劲上来也在床上躺下来,困意十足,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静楚。大太监再说她没事,没亲眼看到总是很不放心。孟昭睡醒径自去了,叶景祀挨到晚饭,终于到了掌灯时分,叶景祀再也按捺不住,再让他等下去,真要他命了。 唤人进来换了身衣服,这才要起身过去。前头四个小太监挑着灯笼,不急不慢的走着。叶景祀因为着急就骂了起来,道:“晚饭都没吃吗,就不能走快点。” 急匆匆的催促着,终于到了莲溪庵正门前,大太监上前敲开门,叶景祀只带着两个贴身小太监进去,其他人只在外头等着。小尼姑引着往后走,明惠师太迎了出来。静楚生病时她没多心,后来公主府的太监那样的恭敬,细想原由哪里不明白。师徒俩抱头痛哭一场,却也无可奈何。静楚心里明白,明惠师太的年龄是真的不能再奔波了。 “见过四爷。”明惠师太双手合十见礼,又道:“小徒吃了药睡下了。” “这么早?”叶景祀说着,直接饶过明惠师太往屋里走。 明惠师太追上来还想拦,两个小太监就上前笑着道:“师太旁边屋里坐坐。” 半扶半拉,扶着明惠师太到厢房去了。明惠师太再挂心静楚,也是无可奈何。 叶景祀直进内堂,静楚和明惠师太住了正房三间,明惠师太住了东梢间,静楚住了西梢间。推门进到屋里,屋里灯还亮着,静楚人躺床上,合衣朝里躺着。 “装睡呢。”叶景祀说着,直走到床边坐下来,眼睛看着床上的静楚。 青丝散落枕间,薄被之下是玲珑曲线,虽然盖得很严实,叶景祀瞬间有鼻血的冲动。很想伸手摸一摸,青丝也好,被子也好。想到孟昭的话,叶景祀把手收了回来,声音不自觉得的温柔起来,道:“上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 静楚仍然躺着没动,叶景祀又道:“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该那样莽撞。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我会正式摆酒迎你当二房。” 静楚继续躺着,动都没动一下,好像真睡着了一样。 叶景祀霸道惯了,素来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能跑过来跟静楚道歉,又如此温柔的说话已经是十分难得。看静楚这样躺着,早把他勾的魂都飞了,直接按住成其好事虽然下流了些,但他真的很想摸摸静楚的头发,或者拉拉小手,要是亲一下就更好了。 而且按他想的,他都这样承诺给名份了,静楚应该高兴才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的反应。这几天也不知道她身体不如何,拒绝大太监给她收拾屋子,那肯定也不会吃多好。本来就瘦弱,此时还生病了,就该听话好好保养一下。 想到静楚不听话,叶景祀心情没由来的烦躁起来。他素来就不是谦谦君子,现在也不想再撑下去。伸手抓住静楚的双肩,硬是把她拉了起来,直面向自己。想的是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能任性了,真以为没了她就不行啊。 不曾想静楚正哭的泪流满面,被抓住的双肩颤抖起来,梨花泪流的芙蓉绣脸此时正哀求地看向他,颤声道:“四爷……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己,父母双亡投到这里。只求四爷成全,任我在庵堂里度过残生,我必定立下长生牌位,日日三柱高香为四爷祈福。” 叶景祀听得是火冒三丈,刚想厉声怒斥,又见静楚哭得伤心,只是几天而己,下巴都尖了,更得苍白瘦弱。又是怒火又是怜惜,卡的他无话可说,只是怔怔看着静楚。 “四爷……您就放过我吧。”静楚流泪说着,直接在床上给叶景祀跪了下来。 叶景祀双手握拳,霍然站起身来,指着静楚道:“我都说了正式迎你当二房,你到底还有哪里不知足。” “景阳楚氏乃是世代书宦之家,家中女儿情愿一死也不为妾。”静楚伏在床上咬牙说着,声音坚决异常。 叶景祀怒道:“用死来吓唬我吗,我也不是吓大了,你现在死一个让我看……” 话音未落,只见静楚已经从床上下来,鞋都没有穿,就往墙上去。 叶景祀着实吓了一大跳,上前把静楚抱在怀里。纤纤细腰搂在怀里,少女的香甜气息直入鼻腔之间,叶景祀顿时觉得满心的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不自觉得温柔起来,道:“你说你跟我闹什么,我就这么说一句,就寻死觅活的,也就我好脾气任你折腾,若是换上人不管不顾,真有个好歹要怎么办。” 静楚极力挣脱,只是哪里力气哪里拼的过叶景祀,便干脆不动了。只是道:“四爷怜爱,只是小女子命薄,身上又背负克父克母的名声,不堪配四爷。还望四爷明白小女子的苦心,只求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罢了。” 叶景祀听得大怒,放开静楚道:“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可以为尼姑庵就是什么好地方,就你这样将来不知道落到谁手里,给我当二房,难道还亏了你不成!” “我不愿意,四爷何苦相逼。”静楚说着,又道:“以后是好是歹也是我的事,并不劳四爷操心。” “你!!”叶景祀气的都要跳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直接拉床上先上了再说,还是暴打她一顿,先给她上点家法。 “咳,咳……”静楚咳了起来,一只手扶着胸口,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得扶住桌子,烛光之下脸色越发显得苍白,楚楚动人,弱不胜衣。 “唉,你可要真要把我磨死了……”叶景祀一声长叹,所以怒火化成了叹息。 ☆、72 九月秋高气爽之时,叶茜搬家了,从西厢房搬到了东厢房。这是叶老太太的意思,叶茜和叶荞现在都是大姑娘了,身边的人不够使唤,两个姑娘挤在三间厢房里看着也不像样,便把三间东厢房铺陈收拾了跟三间西厢房一样,让叶茜搬过去住。 整理了两三天,叶茜正式搬入东厢房,叶荞也跟着过去瞧瞧,一应东西都十分齐全。画眉得知之后还特意送了几样摆设,看着也是有模有样的。 叶荞在榻上坐下来,笑着道:“终于不用跟你再挤一张床了。” “早就不想跟你挤了。”叶茜笑着说,年龄小个头小的时候还无所谓,此时身量都长高了,再一张床上睡是有点挤。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就进小丫头匆匆进来道:“茜姑娘,荞姑娘,大太太和二姑娘跟老太太闹起来了,大奶奶请二位去劝劝。” “啊?”叶荞连忙站起身来,奇问:“闹起来了?为什么?” 叶老太爷虽然说年后再提叶芙的婚事,却挡不住骆家热情,中秋节的时候姜氏亲自来了,跟叶大太太叙亲家,把两家的联姻描述的那个美好。 骆七爷请封世子折子被扣的事,后宅女眷们并不晓得,叶大太太和叶芙只以为骆七爷是未来国公府,后宅里章雨柔倒是知道真相,但她如何会主动说出来。最近这半个月大房母女俩得意的很,尤其是叶芙都快到上天了。 小丫头也是一脸莫名,道:“大太太只说邸报上写了什么,然后就找老太太哭诉了。” 叶茜对骆家的事所知不多,只晓的未来骆家的前程不错。不过能挑叶芙这样的当未来国公府夫人,这审美也是够奇葩的。叶大太太和叶芙来闹,要么是婚事出事,要么骆家出事。章雨柔既然让她们去劝,那肯定是闹的非常大,便道:“先过去看看吧。” 穿了外衣,两人赶紧带着丫头过去,叶老太太正房里热闹得很。叶芙和叶大太太跪在地上,一人抱住一条腿,叶芙哭的都快岔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叶大太太却还有战斗力。章雨柔旁边劝着的还好,只是苦了叶老太太,两腿被抱了个结实,动弹不得。 叶大太太无限委屈的高声说着:“现在邸报上写的明明白白,庶长子承爵,骆七爷也就是实打实的庶出,芙儿是嫡女,如此不相配,怎么能嫁过去。” 请封折子被扣的事抵报上不会写,但修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已经定下来,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因无嫡子庶长子承爵。叶大太太本以为是哪里弄错了,特意派人到修国公府去问,这才知道竟然是真的。爵位,嫡子什么都没有,叶芙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嫡女的身份,现在让她嫁个庶子,她如何能愿意。 叶老太太也是刚刚得知真相,虽然也替叶芙委屈,但叶大老爷亲口答应下来的婚事,要是反悔了,叶家就输理输大发了。无奈地道:“你们求我又有什么用,二丫头的婚事是叶大老爷应允的,老太爷也同意的,与我说也是无可奈何。” 也不是她祖母推脱责任,婚事是叶家男人们决定的。以叶老太爷的脾气是不可能改口的,虽然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外,也只能说一句时运不好。 章雨柔只得上前去扶叶大太太,道:“太太有事起来慢慢说,这样求老太太,老太太又有什么办法。” 叶茜和叶荞也只得上前去帮忙扶起,却不敢多劝,事情本身太蛋疼,说啥都不对,便干脆啥都不说了。三个人死拉活劝,终于把叶大太太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实在顾不上叶芙也就随她去抱大腿。 叶芙一直在痛哭中,看叶大太太已经被拉起来了,便喊着道:“老太太若是不给我做主,我情愿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堂堂嫡女嫁个嫡子,就是府里的脸面也丢光了。” “唉,我知道你是委屈了,但是……若是悔了这门亲事……”叶老太太一脸为难,她都想哭了。要说骆家骗婚,以庶子充嫡子那还有理由,问题是骆七爷的身世人所共知。礼部此时判定他是庶,也不能说错。 叶大太太看到旁边的章雨柔,突然想了起来,道:“那可以请太后做主,两宫太后那么喜欢大奶奶,让她进宫去说,肯定合适。” 章雨柔没作声,甚于连多余的面部表情都没有。叶茜和叶荞更不会吭声,叶荞只是感叹,能想出这种主意的叶大太太,那就怪不得叶芙有这样的智商了。 叶老太太顿时拉下脸来,道:“胡闹,那能因为这种事情去麻烦太后,快别说如此的胡话,让人听到了笑话。” 叶芙早就哭的没主意了,听叶老太太训斥叶大太太,马上道:“我知道老太太偏疼外孙女,但我也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为什么不疼我,眼看着我往火坑里跳。现在只是让大嫂说句话就能救我出来,老太太竟然还这么说。” 叶老太太听得又是气又是叹,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前些天你们娘俩还欢天喜地,听说爵位没了就马上换了脸色。女人家要守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能这样挑三拣四,看着有势就凑上去,看人家不好了就马上退婚,这也太市侩了。” 正说着叶二太太和叶薇也过来了,章雨柔看叶大太太母女闹起来,担心自己扯不开,闹大了气到叶老太太,便派人把府里的主子都叫了,连前头书房的叶老太爷也去请了。反正以叶大太太和叶芙这样的闹法,肯定是全家皆知。 叶茜和叶荞住的近,自然来的最快,叶二太太和叶薇稍慢一步也来了。叶薇已经晓是怎么回事,虽然不想表现的太明显,眼中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她与叶芙本来就不太对付,与骆家的婚事叶芙又得意的太很,现在啪的一个大耳光甩到脸上了,打的她心情舒爽。 叶二太太面色如常,她早就晓得前因后果,依着她说这门亲事也挺登对的。给丫头们使个眼色,几个人上前把叶芙也拉了起来。上前道:“已经订下来的亲事,如何好反悔,庆和大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就是闹到宫里去,叶家也不占理。” 叶大太太素来恨叶二太太入骨,听她如此说,起身就道:“二太太无儿无女一身干净,哪里能知道当娘的心,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进火坑,我还活着做什么。” 说着就一副要撞死的表情看着叶二太太,好像叶二太太就是她的仇家,打死她自己就能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了。 叶二太太很想笑场,到底忍住了,也不搭话只是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叶大太太要是真死了,这府里真没人哭,就是叶老太太弄不好都是松口气。叶大太太也是庵堂没住够,那座莲溪庵将来肯定是叶大太太。 叶芙虽然被丫头拉了起来,却是挣扎着又要去抱叶老太太的大腿,叶二太太给丫头们使着眼色,硬是把叶芙按住了。叶芙顿时喊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 叶二太太身边的丫头根本就不理会叶芙,继续拉着她不松手。 叶大太太见状,冲着叶二太太就吼了起来,道:“二太太这是做什么,不管什么事也别难为小孩子。” 叶二太太本来都不想搭理叶大太太,没想到叶大太太冲她来了,便淡然道:“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哭又是闹,寻死觅活的,大太太不觉得太丢脸了吗。” 叶大太太顿时气结,喊着道:“堂堂嫡女却配个庶子,丢尽脸面将来要如何出门,若是一辈子抬不起来,真不如此时了结了,倒也干净了。” “那你们娘俩就去死吧!!”门口叶老太爷一声怒吼,身后还跟着叶大老爷。 屋里女人们全部低下头,叶老太太也起身相迎,却是一脸叹息。叶大太太和叶芙是闹的过份些,但这门亲事是委屈了叶芙。 叶老太爷进到屋里正坐下来,看着叶大太太道:“你们娘俩要是真心想死,府里谁都不会拦你们,答应下来的婚事,哪里有你们闹的份。” 叶大太太头早就低下去,连一直闹腾的叶芙也哆嗦着不敢吭声,哭都不敢大声哭。 “我知道大太太是府里住烦了,马上让人收拾东西,到城外家庵里去吧,敲经祈福,省得把儿女都教坏了。”叶老太爷气冲冲的说着,这个儿媳妇是真不能留家里了,以后肯定会惹出祸事来。 叶大太太顿时傻眼了,当即给叶老太爷跪了下来,哭着道:“老太爷明鉴,我只是想求求叶老太太,这门亲事实在太委屈芙丫头了,所以才……” 当娘的想让女儿嫁户好人家,难道这也错了吗?只是因为这个就要把她送到庵堂里去,实在是没有道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带着她闹自己祖母,你还敢说你没错!”叶老太爷怒声说着,道:“再敢多言,城外你都不要去了,去庄子上养病吧。” 叶芙当即跪下了下来,求饶道:“老太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懂,我愿意嫁到骆家,请不要责罚我母亲。” “骆家的婚事已经议定,哪里容你挑挑拣拣。真心不愿意就跟你母亲一起去庵堂,剪了头发当姑子,也就不用嫁到骆家去了。”叶老太爷更怒了。女儿家的婚事本来就是父母做主,叶芙还真是看得起自己,能拿这个当筹码说事,叶大太太能把女儿教成这样,早就该打发她走。 叶芙顿时泣不成声,和叶大太太一起跪在地上,只差抱头痛哭了。 叶老太太叹口气,看向叶芙道:“二丫头,这门亲事也没有那么委屈你,家里已经议定了,嫁妆肯定亏不了你的,你就在家里好好待嫁,别生事端惹你祖父生气。” 叶老太爷从来都不认为女人该有自己的主意,最反感就是叶芙这种,男人决定下来的事情,女人在后头哭哭泣泣的唱反调。 叶老太爷发落了儿媳妇,骂了孙女,看一眼旁边的叶大老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门亲事答应得太草率了。没好气地道:“自己的媳妇,女儿闹事,你可是真有出息的。还在这里站着坐着干嘛,还不带她们走。” 叶大老爷低头答应着,看叶大太太的神情也十分不喜,对婆子们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着太太,姑娘们走。” 叶老太太看叶老太爷动了大气,便道:“把二姑娘送回自己屋里,这几天别让她出门,好好在屋里闭门思过。” 叶老太爷此时正在火头上,出了这样事,以叶老太爷的性格只怕也不想结这门亲。要是叶芙真闹腾,叶老太爷真敢把叶芙送到尼姑庵去。要是叶家退亲肯定是叶家输理,但若是姑娘八字不好,或者因为其他种种不宜出嫁,要到尼姑庵里修行,以此为由断了亲事,也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叶大老爷打头,两个婆子架着叶大太太,两个丫头掺着叶芙,算是把人弄走了。正房顿时安静下来,都看出叶老太爷怒了,媳妇孙女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女儿家的婚事,父母之命,由不得个人挑挑拣拣。以后再有二姑娘这样的,你们也不用嫁人了,直接到尼姑庵里出家,省得以后丢人现眼。”叶老太爷看着屋里三个姑娘怒声说着。 “是。”躺枪三人组一起低头答应着。 ☆、73 三天之后叶大太太再次坐车去了城外的庵堂,走的时候那个哭哭泣泣。这还不算,据说临走之前叶大老爷还把叶大太太打了一顿。叶大太太在国公府这些年虽然一直被各种白眼,与丈夫早感情全无,但挨打还是头一回。 这些事情姑娘们当然不会亲眼看到,丫头婆子却是说的有模有样,铁证更是叶大太太上车走的时候,脸确实是肿着的。 叶芙被关在自己的小跨院里,叶大太太走后,闹腾的更欢了,叶老太太派了婆子去镇压,自己也过去安抚,倒是没闹出来,至少没闹到叶老太爷跟前。前头院里叶景陆因为给叶大太太求请,被叶老太爷打了一顿,估计有阵子下不了床。 “老太太就是太好性情,对儿媳孙女宽容,叶大太太才敢如此。”叶茜缝着手里的荷包,跟叶荞闲话说着。虽然分开住了,但白天大部分时间两人还是一起坐针线,两人一处呆惯了,一个人也显得太寂寞。 叶荞听得赞同地点头,叶大太太就是认为叶老太太好性,求一求闹一闹最多是骂一顿而己,没啥损失才敢去的。没想到章雨柔把全家人都叫过来了,尤其是叫了叶老太爷,他岂能允许叶大太太插手姑娘婚事,杯具完全是自找的。又悄声道:“你说大太太还能回来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发配庵堂,叶老太爷那样的脾气,还不会再给她机会,真不好说。别说对儿媳妇,就是叶芙,她要是敢说不嫁,弄不好真要出家出为尼了。 “她是正室,六爷的亲娘,就是真送到庄子上,以后只怕还会回来。”叶茜说着,正室没那么好打发,尤其是她还有儿子,叶老太爷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想想又道:“骆七爷虽然成了庶出,修国公府的前程还不错,骆大老爷偏疼小儿子,以后留给他的东西肯定多。上头又有大长公主在,也难出大乱子,这门亲事倒是合适二姑娘。” 叶老太爷不会考虑孙女的想法,叶景怡肯定有考量。就像叶芙这样的,若是低嫁了她自己看不上,婆家压不住她,肯定过不成,若是闹出大事来,男方忍不下去了要和离,国公府脸上过不去。若是高嫁了,家规甚严的高门大户,名门大族,上头两层公婆,中间无数妯娌,叶芙肯定撑不住,规矩能压死她。 骆家大房将来的混乱可以预见,妾室扶正的主母,庶长子的生母,骆七爷从嫡子变庶子,庶长子成世子。骆大老爷的身体似乎还很好,未来十来年肯定不会消停,叶芙嫁过去之后,这么一片混乱中真显不出来她了。 正说着话,就见二太太身边的管事媳妇掀帘子进来,笑着传话道:“修国公府这个月二十二摆酒,已经送了帖子过来,二太太想带二位姑娘过去,请姑娘们提前准备。” “带我们过去?”叶荞愣了一下,她们向来不跟着出门的,跟着出去也就是当壁花而己,不会有太太奶奶想讨她们当儿媳妇。 叶茜想想笑着问:“菱姑娘也跟着一起去吗?” “府里的姑娘们都去,二太太说天气热许久没有出过门,修国公府大喜,正好一起出门散散心。”管事媳妇笑着说。 “多谢嫂子告知,我们会提前准备好。”叶茜笑着说,修国公府的世子定了下来,骆七爷成了庶子,不知多少人背后笑话叶家。这种时候叶家不但不能悔婚,更得表现的若无其事。叶二太太亲自去道喜,把姑娘们全部都叫上,热热闹闹的都去,倒也显得很合适。 管事媳妇笑着转身去了。 跟叶菱和叶薇商量好当天的穿戴,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好准备的。叶薇是正经国公府小姐,叶菱则是美貌超群,怎么也显不出她们来,能过的去就好了。 趁着叶荞陪着叶老太太打牌的功夫,叶茜丫头也没带,去莲溪庵看看静楚。据静楚所说,叶景祀算是被她稳住了,虽然也常来打扰她,但也算是守礼。闹中取静,静楚对目前这样的生活还算满意,生活早就看不到希望,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虽然静楚极力反对,正房还是全部铺陈了,连小尼姑们住的地方也改善了许多。平常生活日用更是不必说,比叶茜和叶荞吃的都好,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叶景祀看到好的就送了过来,还让太监盯着静楚吃。 “真是没想到,我那个四哥……”叶茜觉得特别神奇。 叶景祀和杜俊合称渣中双雄,却渣的不同,杜俊算是温柔派的渣法,他对正喜欢的女人据说还不错,平常说话也是张口风月。叶景祀则属于粗鲁派的,女人就是床上用的,连孩子都完全无所谓,对女人更是除了发泄还是发泄。 现在叶景祀能这样对静楚,静楚情不够高是一部分,但其中的温柔,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静楚并不愿意提起叶景祀,笑着道:“我身体好多了,劳烦姑娘记挂着。” 她倒是很想大病一场,架不住叶景祀请大夫,各种药材补品齐上阵。别说生大病,就是真咳一声就很难。 “没事就好,姑娘能给自己宽心,我也很高兴。”叶茜笑着说,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到静楚,不过此时静楚能笑着陪她喝茶,她就挺高兴的。 “小师傅。” 大太监突然进到屋里,恭敬地行礼请安,看到叶茜也在,也行了个礼,笑着对静楚道:“四爷给小师傅寻了两个下人让小师傅使唤。” 静楚眉头皱了起来,有几分不悦地道:“我早说过我不用人服侍,现在这样就很好。” 大太监笑着道:“这两人有些不一样,小师傅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大太监就朝门外喊了一声:“把她们两个带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小太监带着一老一小两个女子进来。老的那个大概有三十岁左右,小的那个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两人一样的衣服打扮,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有血缘关系,小的因为年龄小也算是有几分姿色。 “啊……”静楚看到两人惊呼出来,下意识站起身时,连桌上的杯子都打倒了。 大太监赶紧拿上前抢救整理,幸好茶放了一会,此时只有五分烫,只是撒一地,并没有烫到静楚。大太监心呼万幸,不然真烫到了,他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母女俩看到静楚也愣住了,小的那个神色却十分激动,好像要跳起来厮打静楚的模样,却是被硬生生地忍住了的。 老的那个在惊讶过后,朝着静楚直直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哭道:“大姑娘,我们猪狗不如,错待了姑娘。但平哥儿年龄还小,此事与他无关,以前大姑娘那样的疼他,他是您亲堂弟,就请您高抬贵手,饶过他吧。” 静楚紧抿着唇,瞪着母女俩人,激动过后慢慢平复下来,复又坐了下来,对大太监道:“我看到她们就烦了,不要她们侍候,带走吧。” 叶茜品出味来,眼前这两个应该是静楚的婶娘与堂妹,叶景祀这是想讨好静楚,也是彻底绝了静楚的后路,直接把楚家给灭了。以叶景祀的手段,女眷们能让她们卖身为奴,男人们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在心狠手辣这点上,叶景祀一直是中翘楚,行事就要搞死人全家。也是因为他身份尊贵,不把人命当回事。 估摸着叶景祀就要来,这种家事旁人也不好在场,便起身道:“小师傅有事,我改天再找你说话。” 静楚心情烦乱,也不留她,起身送叶茜出屋门,还欲再送,叶茜只说不用。 正在此时叶景祀迎面走来,笑的满面春风,完全无视叶茜的存在,笑着对静楚道:“知道我要来,出来迎我了吗。” 饶是叶茜听到这话就觉得有点抽,叫了声四哥,赶紧走了。 叶景祀总算给叶茜一个笑脸,又笑着对静楚道:“开心吗,我替你报了仇。” 静楚神情复杂的看着叶景祀,好一会才道:“不开心。” 说着也不转身回屋,抬脚就往前头走。 叶景祀愣了一下,三两步赶上静楚道:“他们以前对你不好,我替你整治了他们,你应该感谢我。” “我是怨恨他们,但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静楚神色淡漠的说着,又道:“你想整治楚家人是你的事,我既不恼怒,也不高兴,也不用她们侍候我,不然每天看着就生气,哪里还有好心情。” 叶景祀被挠晕了,看静楚的神情,是没有恼怒,但离他预期的满心欢喜也差许多。道:“我是为了讨你开心才这么做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了他们。” “随你喜欢。”静楚说着,步子却是更快了。 叶景祀本来是满心喜悦,现在就剩下一堆冰碴了,他是真心搞不懂静楚怎么想的。最初是他错了,他后来也改正了,一直很守规矩,小手都没拉过。这一个多月更是费尽心思讨好,静楚对他也不是拒绝的彻底,偶尔也会对他笑笑,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回他恶整了静楚的坏叔叔,本以为会讨得美人一笑,没想到又是这样。心里气恼起来,道:“别这么不识好歹,也就是我能这样对你,换个人你试试。” 静楚回身看向他,冷着脸道:“这又不是我让你做的,你自己想做的。” “你……”叶景祀气结,手指着静楚道:“看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再也不管你了。” “随你便。”静楚说着,转身走的更快了。 叶景祀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看一眼旁边站着当背景板的大太监,骂着道:“一群废物,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一群人跪了下来,叶景祀就想找人出气,抬脚刚要踢。又回身朝前头静楚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静楚从角门过去请了前头正殿,叶景祀追了过去,静楚看到他来了,怕冲撞了菩萨便从屋里出来,叶景祀迎上去气焰先低了下去,却有几分不耐烦的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当年我父母双亡之后,我叔叔趁势霸占了家产,赶我去庵堂。所依仗的不过是权势,欺我是个孤女。现在国公府的少爷,公主的亲子,整治地方上的小乡绅,依仗的也不过是权势,你的所作所为与他有何不同。”静楚心情感慨的说着,又看向叶景祀道:“我叔叔抢占家产本来就是他有错再先,你若是依法依理给我讨回公道,追还家产,官府做主给我正名,我肯定会谢你。现在你同样仗势欺人的行事,难道你还指望我拍手叫好吗。” 叶景祀听得火气顿时消了,声音也软和下来,道:“也是我思虑不周,没想这些。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产我已经全部追回来,我这就让人给你送过来。至于官府正名……这个还要再等等,等你以后正式嫁我了,我肯定会给你正名。” 静楚冷笑地看向叶景祀,道:“你会整他们也不是为了我,你是想着我在外头还有这么一门亲戚,这是要彻底绝了我的念头。” “你啊……就是太多心了,你以为你跑到景阳就躲开我啊。”叶景祀说着,伸手拉起静楚的手,绝决的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去,我也有办法找得到你。” 静楚甩开他,道:“既然如此,那就给我正名!” “这个真要缓一缓。”叶景祀笑着说,正名之后静楚就不是尼姑了,肯定要离开国公府。静楚是真心不愿意跟他,虽然可以在外头弄别宅安置,总是圈在自己家里随时可以看到安全性更高些。 ☆、74 去修国公府前一天,叶二太太把姑娘们都叫了过去,先来一个科普讲座,把修国公府的情况讲了一遍。庆和大长公主是万启皇帝的庶姐,本该享郡王待遇的,因她侍奉祖母至孝,万启皇帝也很喜欢她,便额外给她升级了,享亲王待遇。 骆家共分三房,大房和三房住国公府,庆和大公主带着二房住公主府。两府总共九位爷们,六位姑娘,其中三爷,四爷,七爷,二姑娘是大房的。骆大爷则是骆二老爷的嫡长子,骆二爷是骆三老爷的嫡长子,骆大老爷先头也有嫡子,没养大夭折了。 骆三爷也就是这回的主角,是骆大老爷的长子,今年二十二岁,鳏夫一枚,膝下只有一女。前头骆三奶奶是长兴侯府的庶出姑娘,长兴侯府被彻底大清算之后,骆三奶奶就被庆和大长公主做主“病”死了。因为守万启皇帝的国孝,再加上他一直不太受重视,直到现在还是单身,现在成了世子,估计提亲的马上就能踏破门槛。 “到了府里,若见骆七爷的生母,要如何称呼好?”叶菱忍问,礼部只是认定骆七爷为庶子,姜氏的妾扶正手续十分齐全,虽然没有诰命在身,但以正室身份行走这么多年,若是再把她定为妾室,好像也不太合适。 叶二太太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就看骆家拿她当什么。” 很多人都说庆和大公主脾气大,行事嚣张。其实她更善于见风转舵,万启皇帝爱宠妃时,她就允许儿子扶正妾室,让庶孙娶长兴侯府的庶女,既不显得太亲密也不显得太疏远。现在宋太后上位,长兴侯府被清算,骆三奶奶马上“病”死;骆七爷都被定为了庶子,姜氏能有好才怪。 正值深秋之即,叶家姑娘们全部鹅黄色衣裙,叶薇的首饰稍稍突出了些,也不是特别显眼。其实以叶薇的意思,今天她是不想来的,叶芙嫡女嫁了个庶子,是很丢脸的事,姑娘们一起说话时肯定嘲讽笑话。结果叶二太太叫姑娘们都去,她也只得来了。 修国公府离理国公府并不远,坐车也就是一会功夫,从修国公府角门进去。二门处换了车,直至后花园处,前头待男客,后头待女客是常规,此次也不例外。请封世子摆酒,虽然不能说是小喜事,但跟大寿,成亲比还是差点。 跟理国公府一样,修国公府后花园里也有一个专门摆酒宴客之处,骆大奶奶亲自去接的,此时引着众人进来,走至房门口时,叶家姑娘们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饶是叶茜也有几分震惊。此时站在房门口打帘子的正是骆七爷的亲娘姜氏,虽然比管家娘子穿的好些,明显是妾室的打扮。 想想八月中秋时,姜氏还以国公府夫人的身份四处行走,跟太太奶奶们交际应酬。一道旨意下来,这马上又成了妾室。而且站在门口打帘子,如此显眼的位置,只怕旁人不晓得,不得不说庆和大长公主的翻脸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叶二太太朝她们笑了笑,四人俱把头低了下来,跟着进到正房里。庆和大长公主正中存大,五十几岁看着却是四十来岁的模样,保养的极好,端庄华贵。旁边是骆二太太和骆三太太,姑娘们则在次梢间里围坐着。 叶二太太带着四个姑娘上前见礼,庆和大长公主招呼着叶二太太坐下,又朝公主们挥挥手,笑着道:“过来让我瞧瞧,都说叶家的姑娘们长的俊,也让我瞧瞧。” 骆大老爷找叶大老爷谈亲她也不晓得,不然她也不会赞同。没想到的是骆三爷承爵的折子下来之后,叶家也没说退婚,竟然愿意把嫡女嫁给庶子,庆和大长公主觉得很难得,对叶家人自然是格外的看重些。 四人上到前头,庆和大长公主向叶菱招招手,叶菱走到庆和大长公主跟前。庆和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笑着对众人道:“看看这姑娘,这样的容貌不知哪家有福气挑了气。” 叶菱微笑着道:“大长公主謬赞了。” “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庆和大长公主笑着说。 身后婆子们早就预备好见面礼,每人一个荷包,珠串、戒指之类。因庆和大公主格外喜欢叶菱,又加厚了一倍。 四人上前谢了恩,自有婆子引着她们到梢间里与姑娘们一处说话。今天是骆家的主场,除了前头出嫁的四位,剩下的两位自然也在。骆五姑娘依然是一张嘲讽脸,她是二房嫡出,父母娇惯,庆和大长公主也疼她,不然也纵不出这样娇惯的个性。 姑娘们是围桌而坐,这时候人多的优势出来了,她们四人可以单独坐一桌,还能离骆五姑娘远点,至少能省点口舌。 宾客们渐渐的来了,同安伯府的太太们也来了,彭秀娟也在其中,看到叶家姑娘们便笑着过来坐下,道:“许久不见姐姐们,心里甚是想念呢。” 同安伯府已经是勋贵之末,她又是庶出,早就是姑娘堆里的边缘人物。难得叶茜和叶荞对她和气一回,还跟她说了许多话,她便十分记在心里。此时看她们围桌坐着,自然过来了。 叶茜笑着招呼:“妹妹好。”她也想念彭秀娟的,实在是可爱灵秀的小姑娘,可惜彼此身份都有些尴尬,不然还可以通信问候。 “我还以为姐姐们把我忘了呢。”彭秀娟笑着说,又道:“姐姐们怎么不常出门呢,总是遇不上,说句话也不容易。” 叶茜只是笑笑,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只是道:“现在不是遇上了吗,妹妹这些日子在家做什么呢,书读的怎么样了。” 彭秀娟却是满脸失望的道:“在家就是做针线,才给大哥赶了衣服出来。父亲说女儿家不用读这么多说,认得几个字就好了,老师只教了《女四书》就辞馆走了。” 叶茜听得心中多少有几分惊讶,印象里同安伯府还没到这种地步,现任同安伯彭大老爷还挺能活的。还有礼亲王这个亲表弟在,难道日子里已经空成这样,家里活计全都是家中女儿动手。只是看彭秀娟出门的打扮,看起来还是挺光鲜的,只怕也是为了寻门好亲事。 正说着只见骆五和骆六站起身来,招呼着姑娘们去逛园子,又说公主府的菊花开的好,趁着还没开席,不如去赏菊做诗,难得姑娘们在一处,联诗作诗岂不是坐席来的风雅有趣。 彭秀娟小脸立即白了,骆五没有容貌便拼命折腾才艺,每每到相熟人家里,总是要办些诗会之类的,现在就在骆家肯定有得折腾。她天天在家里做针线哪里会这个,她已经被笑话过两次了,实在有些怕了,不禁小声道:“姐姐,我不会……” 叶茜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别怕,我也不会。” 叶荞多少还懂些,她就真不会了,姑娘会吟诗作对当然很好,但她觉得实在没啥用处,有那些功夫还不如做做针线呢。做针线还能卖钱,还能自己穿,吟诗又不能吃。 叶菱心里多少有些看不惯骆五的嚣张样,尤其她们几个围坐说话时,骆五那一桌总往她们这边指指点点,看神情肯定不是说好话,便道:“骆五姑娘精通诗词?” “很一般,却是张扬的很。”叶薇不屑的说着,骆五的诗才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她强。 叶荞晓得叶菱是真正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笑着道:“菱姐姐给她点厉害看看,省得她在那里得意忘形。” “我们也过去吧。”叶菱笑着说。 从后门出去,庆和大长公主也只是吩咐让人好生跟着,也并不理论。骆五姑娘和骆六姑娘前头打头,叶家姑娘们则落到最后。叶茜便小声对叶菱道:“我和彭妹妹躲一躲。” “别人家里,别乱跑。”叶菱小声叮嘱着。 叶茜点点头,落后两步便对随侍的管事媳妇道:“我与彭姑娘要去洗脸,请嫂子带路。” 管事媳妇召手唤来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五个人一起带着叶茜和彭丽娟去退处整顿。按叶茜想的,她借口上厕所去转一圈,然后直接回正房跟太太,奶奶们一处,听听八卦新闻也不错。 出乎叶茜意料外的,修国公府安排的退居相当远,在北面角落里,要横穿半个园子。收拾完毕丫头婆子自然引着叶茜和彭秀娟往姑娘们玩乐的地方引,叶茜便把脚步放慢了,边走边赞道:“早听说修国公府的后花园修的整齐,果然是名不虚传。” 彭秀娟马上配合的道:“姐姐不晓得,前后就是沁心亭,四面环水,是园中精华所在,我带着姐姐过去。” 管事媳妇看两人起了游兴,别人家的姑娘也不好阻止,但她还有差事,不可能一路相随。幸好沁心亭就在前头,那里自有分派的管事媳妇侍候,便道:“两位姑娘只管过去,那里自有人侍候。” “劳烦嫂子带路,嫂子只管去忙。”叶茜笑着说,一般来说宴客之时后花园各处都是派好人负责,管事媳妇可以走开一会,却不有走开太久。 管事媳妇走了。 彭秀娟这才松了口气,对叶茜道:“亏得有姐姐,不然非得被骆五姑娘笑话死不可。” 叶茜晓得骆五姑娘有多嚣张,笑着道:“以后躲远些就是了。”记忆里骆五姑娘好像没有嫁多好,虽然说高门大户的小姐并不需要美貌当资本,但背负着丑名想嫁的十分好也很难。 彭秀娟来过修国公府,对后花园倒也熟悉,笑着道:“沁心亭是这后花园的一景,我带着姐姐过去看看。” 叶茜不禁笑了起来,道:“你啊,还有心情玩呢。这是别人家里,这样闲逛不好,我们回太太们那里。” 彭秀娟虽然有几分失望,却觉得有理,笑着道:“姐姐说的是,我们快些回去。对了,我们从假山下头走更近些,若是走大路甬道还要多走一半路。” 叶茜看看眼前的假山群,上头凉亭石阶是游玩观景之处,下头是曲曲折折的秘道小路,是大宅门里后花园常用的布景方式,若是图走近路,从下面钻小道倒是很快。退处太远,走这么一路是有些累了,今天是修国公府的主场,肯定清场清的干净,便道:“走近路也好,省些脚程。” 沿着青苔小道进去,叶茜习惯性打头,彭秀娟落后一步,里头多少有些暗,两人都没说话。正走着,叶茜就听左边洞里传出女子极轻的一声:“老七……” 叶茜只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惊,马上笑着对身后的彭秀娟道:“修国公府这园子真是修绝了,这样小路,若是捉迷藏,真有得找呢。” 彭秀娟在后头隐隐听到似乎有人说话,却没听真切,听叶茜满口赞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道:“可不是,我这是第二回走,实在是好玩的很。” 叶茜的步子仍然不急不慢,避开左边的小道,只往右边走。饶了小半圈,多走了一会路,终于从右边出口处钻出来,外头一片阳光明媚。叶茜脸上笑着,心情却多少有几分阴郁,彭秀娟却是笑着道:“从这里走就近多了,再往前就是后园门。” 叶茜笑着点点头,不经意间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从中路钻了出来。似乎察觉到叶茜的目光,也朝叶茜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叶茜愣住了。 ☆、75 叶茜这辈子并没有见过骆思恭,但她上辈子见过,男人四十岁跟二十岁时大模样没什么变化,很容易辨认。当然能一眼就认了出来,也是因为骆思恭长得不错。鼻直口方,剑眉虎目,此时年轻只觉得还不错,反倒是四十岁以后,气质有了,保养得宜,脸上没什么皱眉,身材也没有变形,跟同龄人比起来马上显得帅气不俗,未来中年帅大叔一枚。 想到刚才山洞里的情形,叶茜没心情去想骆思恭将来的帅气,姑娘家见到外男是要回避的,也不用打招呼,只是低下头,拉着旁边的彭秀娟从右边走了。 “好像是骆三爷,他怎么会来这里?”走远之后彭秀娟不可思议的说着,她跟骆思恭年龄差异比较大,她几年前还小的时候见过骆思恭,自然也认得。 一般来说男客和女客是完全分开的,爷们要是随意能在后头走跟姑娘们搭话,那得出多少乱子。尤其是今天骆思恭的主角,肯定得前头陪客,主人家丢下客人是很失礼的事。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别管这些,我们快些过去。”叶茜很随意的笑着说,心情却不像脸上表情那样轻松。 要是没有看到骆思恭,她会想也许是小厮丫头幽会,老七只是一个排行,或者是她多心也说不定。同样的要是没在山洞听到那声幽幽的老七,她也会认为可能是巧合,毕竟骆思恭是主人,有事到后头也有可能。 偏偏两种巧合在一起,真没有其他解释。能让骆思恭撇下客人到后头来,只怕是为眼见为实。抓奸应该不会,必要时还要为奸夫淫|妇打掩护。他才得世子之位,不会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她和彭秀娟的闯入是意外,出乎所有的人意料外,叶茜知道自己的反应没问题,不管是山洞里说的话,还是看到骆思恭的神情。更幸运的她出声够及时彭秀娟不晓得,希望没有被骆思恭看出破绽来,十来岁姑娘的外表,应该还有些欺骗性。 从后门进去,正房里宾客越来越多,叶茜看到了廖夫人,正跟庆和大长公主说话,两人都是面上含笑,十分融洽。此时的廖夫人在京城已经有些名气,章雨柔说过,宋太后很喜欢廖夫人。外命妇能得太后的喜欢,那是极大的造化。 倒是叶二太太看到叶茜过来,笑着朝她招招手,又道:“怎么没跟姑娘们一起去玩?” “刚才去洗脸,没跟姐姐们一路过去,便回来了。”叶茜笑着说。 叶二太太也得骆五姑娘的脾气,如此躲开了也好,便让婆子搬来圆凳让叶茜到自己跟前坐下,彭秀娟也在嫡母跟前坐了下来。 廖夫人的目光也不禁跟着看向叶茜,道:“这是叶家的茜姑娘吧,长高了许多。” 她对叶茜很有印象,第一次见孟昭就看到她与孟昭眉目谈情。前段时间她问起孟昭婚事,若是孟昭有意,她可以帮孟昭寻几门不错的亲事。孟昭却说不用,他想娶叶茜,就是对他前途没有任何帮助,他也想娶。 叶茜恭敬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见过夫人。”她刚才留心听了,庆和大长公主改了称呼,叫夫人了,她当然也跟着改,不会触霉头似的还叫蔡太太。 廖夫人莞尔一笑,这丫头耳朵倒是灵敏,庆和大长公主刚刚才这样叫过她,她马上跟着叫。笑着道:“今年十几了?” “十二岁。”叶茜恭敬的说着,严格来说是十一岁半,后头半岁也就四舍五入了。 “还小呢。”廖夫人笑着说,向后头伸手,后头婆子马上捧上一个荷包。廖夫人接过来拿给全叶茜道:“拿着玩吧。” “谢夫人。”叶茜恭敬的接过来,摸着像是簪子头钗之类。 小小的一个插曲,太太们的话题则继续着,不自觉得说到选秀以及含山长公主大婚的事。万启皇帝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快满了,皇帝选秀,公主出嫁都可以进行了。大楚一直是平民后妃,选妃是京城周边的城市里海选,一般是小官或者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跟高门大户关系不大,因为年后才开始正式选,礼部的事情,随便说说也就完了。 倒是含山长公主的婚事,让太太们多少有些激动,一般来说公主会下嫁世家子弟,落魄的世家子弟可是排队抢公主,虽然驸马不能议政,断了仕途,但能娶到公主,基上能保两代富贵安康,嫁妆薪俸赏赐足够孙子花的。 含山长公主是万启皇帝最小的女儿,生母是康嫔早早去世,今年十八岁,因为守孝的关系一直到现在还没出嫁。万启皇帝活着时比安宁长公主还不受宠,安宁长公主再不受宠,母亲是淑妃,还有一个亲王弟弟,含山长公主则是小透明中的小透明。 永昌皇帝登基之后,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倒是十分照顾,公主们集体提辈份的时候,便提前给含山公主定了封号连待遇都提升亲王级。 “皇上早就说过,要礼部先拟定名单,亲自挑选出三人,最后含山长公主自己定夺。”廖夫人微笑着说着,她晓得太太们的意思,希望能通通关系让自家儿子能尚主,但公主真不是随便娶的。尤其是永昌皇帝非常喜爱含山长公主,要亲自挑选,旁人左右不了。 太太们听说有失望的,也有欣喜的,大部分世家子弟都符合驸马的标准,现在只怕要拼美貌了,自然是各家欢喜各家愁。 叶茜倒是晓得含山长公主,应该说知道她儿子,精致漂亮的少年,她上辈子进宫时见过一次。永昌皇帝倒是对公主很好,但公主命薄,出嫁没几年就香消玉勋,只留一个两岁的儿子。宋太后怜惜外孙,便把他接进宫里跟皇子一起教养,后来额外开恩给了爵位,可谓荣宠至极。 关与含山长公主的死因,官方以及宫中说法都是病故。倒是民间非常多的传说,更有夸张说是驸马宠妾灭妻,小妾灭掉公主了。叶茜听得那个满头黑线,先不说含山长公主很受宠,就是不受宠,灭掉公主也是全家死光光。 “请大长公主点戏。”年轻媳妇上前说着,手捧着戏单。 叶茜脸上没什么反应,心中却是起了轩然大波,这个声音她绝对没有听错。就是山洞里叫“老七”的女声。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端庄贤淑,奶奶辈的装束,看看正房坐着的奶奶们,再按年龄推测,这位应该是骆二奶奶,三房的嫡长媳。 若真如她想的,那骆七爷还真是挺有本事,今年不过十五岁就能勾搭上大自己十岁的嫂子。这可是三房的长媳,骆家内里只怕不是一般的乱。 “说这么久的话,也是该听听戏了。”庆和大长公主笑着说,接过戏单先点了一出,随后让身边媳妇递给廖夫人。 戏单不等传到廖夫人手里,就听后头脚步声匆匆响起,叶荞的声音急匆匆传了进来,道:“滚开,谁敢拦我!!” 叶茜站起身来,叶二太太也愣了一下,对身边的婆子道:“去看看怎么了,在别人家里如何能这般大呼小叫的。” 不等婆子过去,只见叶荞已经急匆匆进来,转到前头厅里就给庆和大长公主跪下来,哭诉道:“菱姐姐被恶奴推进池塘里,我们的丫头好不容易把菱姐姐救起来,管事媳妇却多方刁难不准菱姐姐去更衣梳洗,请大长公主做主。深秋季节落水,菱姐姐体也单薄,若是不及时更衣保暖,万一……呜呜……” 屋里众人脸色顿时变了,叶二太太当即站起身来,也不管庆和大长公主,只是问叶荞道:“菱丫头在哪里?” “我过来时,丫头们正与恶奴争执,只怕还在沁心亭。”叶菱哭泣说着。 叶二太太向庆和大长公主行礼道:“我记挂姑娘,要过去看看,万望大长公主见谅。” 说完这句叶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就往后头走,叶茜自然紧随其后。 屋里太太奶奶们的脸色不禁微妙起来,虽然说的是恶奴,但敢把别人家的小姐推下水肯定是主子的主意。姑娘们出去玩是骆五姑娘打头,她又善妒人美貌,偏偏叶菱那样容姿出众,要说骆五姑娘让人干的,众人都相信。 姑娘们唇枪舌剑嘲讽几句其实没什么,但推人入水,尤其那样娇弱的小姐,在这种深秋季节那就等与害人性命。若是这位菱姑娘没事还好,若是有事,只怕两家有官司打了。再者修国公府这样的安全性,姑娘能被下人推下水,以后谁还敢上门来。 庆和大长公主脸如酱色,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却是极力忍耐着,只是对骆二太太道:“还不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骆二太太心中早就急了,答应着连忙过去。骆五是她亲女,若是真做下这种事情,那以后……只怕要没以后了…… 骆大奶奶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婆婆宠爱嫡女,好像没把女儿生漂亮就是她最大的错。现在犯下如此大错,看她要如何收场了。 叶二太太步子走的极快,叶茜和叶荞后头跟着都有些跟不上。远远看到沁心亭,只有几个别家的姑娘从那里出来往回走,在并不见叶菱和骆五,骆六。 “可曾见到叶家姑娘?”叶二太太迎上去问着。 某姑娘心有余悸的道:“骆三爷和骆五姑娘,骆六姑娘带着叶菱姑娘去下处收拾梳洗。” 叶二太太愣了一下,却把骆三爷自动过滤掉了,只是问:“往哪里走了?” 某姑娘往右边指了指。 叶二太太大概晓得是哪里,快步走过去,只见边角小楼里骆思恭,骆五姑娘,骆六姑娘只在门前站着。骆思恭眉头紧皱,骆五姑娘和骆六姑娘也是惊魂未定。 骆五提议诗会其实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没想到叶菱却是大展奇才把她压了下去,骆五如何能心服。本来她是想吓一吓叶菱,让她摔一脚在人前丢脸而己。她虽然很嚣张,但在自己家里推人入水的事她还不敢干。没想到就这么巧,叶菱一脚跌到了池塘里。 她当时就吓傻了,跟着她的丫头婆子也吓住了,担忧叶菱闹大,她要受责罚,便想着硬压下去,让叶菱悄悄换了衣服,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没想到叶菱和叶荞都不吃这一套,直接闹腾起来,最后发展成叶荞跑到庆和大长公主面前告状。 “都是舍妹的错,害得贵府姑娘落水。”骆思恭看到叶二太太过来,连忙上前作揖说着。 “只是下人们不小心而己,怪不着姑娘们。”叶二太太淡漠的说着,又转身吩咐婆子道:“去给外头大爷说一声,菱姑娘落水了,我得带着她回去瞧大夫,姑娘们也都跟我走了,让大爷自便。” 这趟来修国公府,除了女客之外,叶景怡和叶景霰也来了,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一个长公主长子,给足了修国公府面子,结果就能闹这么一出。 正说着骆二太太带着骆大奶奶也赶了过来,听说叶二太太要走,如何肯愿意,要是这么走了,骆五的罪名就做定了。上前赔着笑脸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给菱姑娘请了脉再走也不迟。” “如何麻烦府上,使不得的。”叶二太太说着,似有似无的扫一眼骆五道:“落水伤风是大事,还是回家慢慢调治为好。” 骆五姑娘又是担忧又是委屈,不禁道:“是她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关。” “我又没说与姑娘有关,姑娘何必急着撇清。”叶二太太说着,却是看向骆二太太道:“叶家是把嫡子许给了骆家庶子,若是以此认定叶家就要低骆家一等,那就打错了算盘。” ☆、76 庆和大长公主亲自送叶二太太和叶家姑娘们出门,前头叶景怡和叶景霰也同路走了,亏得叶景祀没来,不然闹的更大发。叶景怡打发人往叶家传了话,先把大夫请好,一应要用到的东西也提前准备上。 三日之后骆二太太带着骆五过来探病兼道歉,结果连叶菱的面都没见到,叶老太太也没见她们,只让叶二太太接见。骆二太太是满心的诚意,还说家中恶奴己经全部发落,若是还不过瘾,可以交到叶家处置。 “理国公府姑娘的命真不是命,落水经风这么九死一生的事,骆二太太轻轻松松发落几个下人出来就完事,骆二太太真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叶二太太嘲讽说着,又道:“今天听到骆二太太说话,我才明白骆五姑娘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 骆二太太顿时紧张起来,刚想开口辩解,骆五姑娘却是忍不住道:“是她自己跌倒的,关我什么事,叶家也别欺人太甚!!” “再欺人太甚也不如骆家霸气,好好的姑娘去骆家做客,能被下人推进池塘里落水经风,这样的天气跟直接用刀子捅人有什么分别,骆五姑娘还能口口声声说跟自家没关系。好啊,既然没有关系,那二位又何必过来,就请回去,有事我们进宫说。”叶二太太冷笑说着,看向骆二太太和骆五姑娘,阴森的道:“若是叶家姑娘如此丢了性命,这官司就是打到天边去,也必定要骆家偿命!!” 骆五听得害怕起来,骆二太太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了,哀求道:“骆叶两家是姻亲,亲家何必如何……” “姻亲?叶家姑娘被骆家人推下水,众人皆知,一个去做客的姑娘都被如此对待,叶家如何还敢把女儿嫁过去。”叶二太太冷笑说着,停了一下又道:“骆家都把叶家踩到脚底下了,还说姻亲,想想真是好笑的很。我还要去看我那可怜的侄女,就不陪了两位了,送客!” 管事媳妇上前送客,骆二太太满心的言语也说不出来,她真没想到叶家会要誓死追究。母女俩坐车回去,骆五担忧起来,紧紧抓住骆二太太道:“娘,叶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过是个寄居的小姐,还真当回事闹了起来。” 她敢公然让身边丫头下手推叶菱,也是想叶菱并不是理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旁支也好,嫡系也好,都不是正牌的。自己这个修国公府的正牌小姐,就是让丫头推她了,她也不能怎么样,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 “你啊,都是我太纵着你,把你娇纵成这样,惹出了大祸,这可要如何是好。”骆二太太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旁支也好,近亲也好,叶二太太带着来了,那就是叶家姑娘。人家姑娘活蹦乱跳的来了,结果在骆家出了事,叶家肯定要追究责任。尤其是叶二太太左一个脸面,右一个脸面,叶家是不打算善罢干休。 母女俩回到庆和公主府,先去见过庆和大长公主,骆二太太吱吱唔唔的把叶二太太的话说了。庆和大长公主叹口气,道:“把小五的东西收拾了,送她到庵堂去,住上几年再回来。” 骆五惊呆了,连骆二太太眼睛都瞪大了,要说把骆五关到庵堂反省一阵子还算是情理之中。但反省几年的话,骆五正值该议亲的年龄,耽搁了花期,那可要如何是好。 “祖母,我是您亲孙女,怎么能……”骆五当即跪了下来,哭泣说着。 “你要不是我亲孙女,我早打死你了!!”庆和大长公主厉声骂着,道:“你自己说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天天被人指着骂是丑女,小性善妒,作践下人。在外头唇枪舌箭不饶人就算了,现在还敢去害人性命,那可是国公府的小姐,你都敢下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此事闹得京城皆知,叶家执意要骆家一个交代,若是还留你在家里,别说修国公府,就是我只怕也受尽指责。” 骆五痛哭着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把她推到水里的,是叶家得理不饶人,是她们……” “啪”的一声,庆和大长公主一个耳光甩到骆五脸上,指着她骂道:“叶家不饶人?人家愿意拿嫡女嫁庶子,请封世子时还来道喜,家里男女该来的都来了,礼数没有丝毫亏欠。你倒是能耐的很,要害死人家姑娘,还要人家藏着掖着不追究。现在的叶家有那么好惹吗,能任人谋杀自家姑娘而不做声吗?我就这么告诉你,叶家姑娘若是好了便罢,她若是有个好歹来,这辈子就呆在尼姑庵里赎罪吧。你还想嫁人?哪家敢要如此恶毒的儿媳妇!!” 骆五姑娘捂着脸傻在那里了,骆二太太也跪下来求饶道:“婆婆,小五知错了,她真的知错了,她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严加管教,定不会再犯这样的大错。” 庆和大长公主冷漠如冰,道:“把五姑娘东西收拾了,马上送到庵堂去。也不要怪我心狠,平常事情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觉得既然有这样的家世背景,也没必要太约束你们。哪里想到你们娘俩能蠢笨至此,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姐下手,此事若是不给叶家一个交待,以后修国公府到哪里都说不起话。也希望你们娘俩能长个记性,天下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做的,别说你们,就是我,也没那么随意。” 骆二太太却突然想起来,喊着道:“我记得当天我过去时,三爷也在旁边,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在?难道是他把叶菱救起来的?” 爷们突然出现在姑娘堆里,明显有问题。要是骆三爷把叶菱从水里救出来的,那就真有好戏看了。坏人家姑娘清白,骆三爷就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就是叶菱,姑娘家没了名节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三?”庆和大长公主有些惊讶,她并不晓得当天的情况。想想对身边的婆子道:“去叫三爷过来。” 骆二太太忌恨大房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房无嫡子,骆二太太本以为爵位会轮到二房。先是对骆七爷母子各种挑鼻挑眼,现在骆思恭成了世子,更是骆二太太的眼中钉。以前她还不觉得骆二太太很过份,孙子孙女们大了,她也渐渐老了,这个儿媳妇就真不行了。 骆思恭来的很快,在请封世子的折子下来之前,他就是两府打酱油的,没人给他捐官,也不让他管事,天天在家里闲着读书。骆大老爷拿骆七爷当心肝宝贝,从来无视他这个庶长子。庆和大长公主向来讲究实用,亲情都要往后排,更不会管他。 现在成了世子,府里府外地位与同以前,却不会马上展现出来。再有与有叶家的事,骆思恭也没出门去,只在前头自己书房里,听到庆和大长公主传唤就赶紧来了。 “管事告诉我说夏家表弟私自摸回了后院,小厮们没拦住他,我想着后院姑娘们多,怕惹出事端来,便去后院寻他。后来在西北角小院里寻到他,他正跟丫头欢好,我怕引人注目,便让婆子走了西边小路走了,我走了大路。结果在沁心亭看到叶家丫头婆子跟五姑娘的丫头争执,叶姑娘一身都湿透了,丫头婆却硬拦着不让叶姑娘去梳洗。我怕出事,这才上前去,让婆子带着叶姑娘去梳洗更衣,后头的事二太太也晓得的了。”骆思恭不急不缓的陈述着,又道:“若祖母,二太太不信,可以去问跟随我的人,我若是说有一句谎言,愿意受家法制裁。” 叶二太太脸色越发的难看,夏家表弟就是她娘家侄子,素来轻薄好色家里的丫头媳妇都不放过,没想到竟然还搞到国公府了。在国公府宴客的时候摸到后院搞丫头,若是出了什么事,夏家的脸面自是不必说,国公府和公主府的脸也全部丢光了。 庆和大长公主眉头也皱紧了,直接吩咐道:“以后不准夏家的少爷们进府来,就是摆酒请客时,也让管事把他们看死了,若是任其摸到后院来,管事一家就不用活了。” “是。”婆子答应着赶紧去传话。 叶二太太紧抿着唇,狠狠瞪着骆思恭,骆思恭视若无堵,却是看向骆五道:“其实我真是想问五姑娘,那位叶姑娘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非得置她与死地不可。” 骆五姑娘立时叫了起来,道:“我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丫头把她推倒而己,谁想到她会栽到池塘里去,弄不好她自己故意的!” “故意的?这样的天气,谁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呢。”骆思恭叹气说着,又道:“就算是意外,出这样的事,五姑娘为何不赶紧婆子丫头去搭救,还要叶家人自己下去。上岸之后又不让婆子带着她去更衣,那样的天气全身湿的站到岸边上,可不是要人命吗。” 骆五顿时委屈起来,喊着道:“我没有要害她的,我当时,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就是怕她闹起来……我才……我也不是故意要害她。” 骆思恭听得无语的摇摇头,骆这样的智商只回炉再造一途可走,知道庆和大长公主自有发落,也不多言只是站到一边。 “今天就把五姑娘送到庵堂里去。”庆和大长公主沉声说着,又看骆思恭道:“明天你跟你爹一起带上厚礼去叶家,问问姑娘的病情,也说说发落五姑娘的事。” ☆、77 叶菱足足“病”了一个冬天,对外一直说病得厉害,都不能下床了。其实吃了两剂药,休养几天之后身体就没什么大碍。她是看着娇弱,底子很不错,只因跟骆家要打官司,叶菱索性“病”了起来,对外装病只要不出门就好了。反正到修国公府一回,足够恶心叶菱半年的。 骆叶两家的婚事保住了,庆和大长公主力挺,代价是骆五要尼姑庵里思过四年当做给叶家的交代。骆五今年已经十四了,尼姑庵里再呆四年十八岁,虽然还称不上老姑娘,年龄却不能说小了。 “都这样了,这门亲事还要继续,真不知道什么意思。”叶菱忍不住说着,她本以为这么闹一出婚事肯定要吹了,叶家很乐意退亲,没想到骆家如此坚持。 叶茜笑着道:“庆和大长公主是要面子的人,若是这样退了亲事,旁人肯定会说是骆家的错。”骆七爷从嫡变庶叶家都坚持了婚约,若是因为骆五闹事两家解除婚约,就是和平解除,别人议论起来也肯定会说骆家的错,庆和大长公主如何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菱听得摇摇头,在京城呆的越久,她越是看不上这些高门大户,都说商人重利,这些豪门贵族其实更狠,根本就不管儿孙死活,面子利益保住就行了,其他的可以慢慢再谈。 “二姑娘哭了好些天,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张口说。”叶荞叹气说着,她原本是挺讨厌叶芙的,但与骆家的婚事闹成这样,她挺同情叶芙的。被亲爹坑了嫡女嫁了庶子已经够倒霉了,还没过门两个亲家先闹气,还闹得京城皆知,夫家强争口气不退婚。想想叶芙过门之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茜姑娘,二太太请您过去……” 婆子进门传话,在一个月前章雨柔查出有身孕,全家欢喜。欢喜之后事情也来了,章雨柔怀孕肯定不能再管家,叶二太太代理,年关事务繁多不说,叶景尔的婚期也近了。叶二太太也要准备迎儿媳妇,手头事务太多忙不过来,便让叶茜帮忙料理一部分。 叶茜起身道:“我这就去。” 辞了叶菱和叶荞,叶茜去了叶二太太屋里,叶薇也在。比叶茜还大一岁的叶薇也开始跟着叶二太太理事,应该说是叶二太太指点她一些管家的事,虽然大半时间是管事媳妇指点,作为嫡母能这样对庶女也算不错了。 叶茜上前见了礼,叶二太太看到她来了,便让说话管事媳妇先退下,笑着向叶茜道:“本来只让你帮着料理些日常琐事,偏偏骆家要下聘,我实忙不过来。” “骆家现在就下聘?”叶茜先是惊讶,随后明白这是必然。 庆和长大公主是挺能狠下来的人,把骆五说关就关了。如此的处置,叶家肯定不能说退亲,毕竟叶菱只是病了。骆叶两家的亲事本来只是口头约定,骆五被送到庵堂之后,庆和大长公主马上就派了媒婆来,庚帖已经换了,婚书已经写好,就差下聘。 聘礼是定亲的最后一道手续,许多人家都是快到婚期的时候才正式下聘。女方收了聘礼后,定亲就拥有跟成亲一样的法律效力,要是运气不好没成亲男方死了,女方想再嫁都不容易。 “老太爷已经允了。”叶二太太淡淡说着,大房的亲事,老太爷已经允了,作为二房媳妇也就帮忙操办的份。又道:“本来只让你帮忙料理平常琐事,现在事情堆在一起,除了下午日常起坐之外,只怕许多过年事宜还要你料理,辛苦这一阵,等二奶奶进了门你也就闲了。” 叶茜笑着道:“二太太不嫌我笨,愿意提点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辛苦你,只怕全天都要在这边忙活着了。”叶二太太笑着说,马上进入正题道:“前头新房收拾了许久,我也没顾上去看,闲了你只管去瞧,若是差了什么只管让她们添。” 叶景尔是二房的庶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娶媳妇肯定得好好收拾房子。虽然有空着的小跨院却都不合适,叶二太太让人把前头一节正院收拾出来,丁姨娘挪到自己正院的东厢房住下。剩下无所出的,便让叶二老爷带着去了前头书房,随他们前头怎么闹腾。 整理装裱,外头工程已经结束了,大件家具也搬了进去。现在就是细节处铺陈着,前段时间叶二太太还有功夫看,现在实在没时间。眼看着就要给杨家下聘,又因杨家人不在京城,叶二太太便从娘家兄长那里借了一套别院给杨家暂住;现在骆家又要给叶家下聘,实在有些晕了。 “是,我会时常去看,若是哪里不懂自会请教二太太。”叶茜恭敬说着。 叶二太太笑着道:“平常你还去西厢房起坐,我会吩咐她们有事去回你。” “那我现在先去前头看看,一会就去西厢房。”叶茜说着,叶二太太实在很看得起她,装修新房这样的事也敢让她看着,其实这事最该出力的是叶景尔,自己的新房该自己收拾。 叶二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叶茜带着丫头婆子穿过角门去前院,此时院中丫头婆子来往穿唆忙碌不休,叶薇和叶景伍的生母丁姨娘也在。叶二老爷屋里丫头姨娘极多,唯独丁姨娘有生育,在妾室之中颇有体面,原本在这节院中住着,虽然住偏房,因离叶二太太远,也是称王称霸的。现在搬到叶二太太正院中住,出入行事多有些不自在,心中自然有些不自在。 “姑娘来了。”丁姨娘看到叶茜笑着招呼。 叶茜微笑着道:“姨娘好。” 招呼完毕叶茜本欲进正房去看,丁姨娘却是凑了过来,嘲讽的笑着道:“姑娘不知道,杨家借口说送亲,大件家具路上不易搬运,只陪嫁床上铺盖,连个妆台脸盘都没有,一应东西全部要叶家准备。” 叶茜听得无语,只得笑着道:“嫁妆置办随亲家心意,送女成亲路上东西太多是不太方便。” 丁姨娘幸灾乐祸的说着,又道:“杨家能拿出什么嫁妆,不把聘礼吞掉都是好的。我听婆子们说,杨家人上京时的打扮寒碜的很,就带了三、四个箱子,就是全部是嫁妆那才多少。连租间院子的钱都没有,开口就要借住叶家的别院。亏得二太太英明,从高家借了房舍,不然真借了只怕是刘备借荆州了。” 如此转弯借,杨家就是想赖着不还,高家直接出头收回,省得亲家直接翻脸。 叶茜真心听不下去了,她以前没跟丁姨娘打过交道,没想到能肤浅至此,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唠叨这些。顾不上叶薇的脸面,笑着道:“太太让我来看看屋里铺陈,就不陪姨娘说话了。” 丁姨娘还有几分眼色,皮笑肉不笑的道:“姑娘忙。” 叶茜笑笑进到正房里,丁姨娘却不敢跟着去,她只是在妾室之中有些体面,管事媳妇完全不把她当回事。 此时五间正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填漆大床,上等红木家具,纱窗全部糊了新的,帐幔门帘也全部换成大红色。丫头婆子正抱着坐垫,毡毯,古董铺陈应该是最后才上来了。 “姑娘看看可还差什么,或者哪里摆错了。”管事媳妇笑着说。 叶茜往西边屋里看了看,窗前贵妃榻,旁边小书桌。想了想便笑着道:“既有书桌,何不后头摆个书架,放上些书看着屋子也没那么空。” 管事媳妇并不懂这些,但叶二太太既然让叶茜料理,对她的意见自然当做圣旨,笑着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管事媳妇吩咐人去办,叶茜细看屋内阵设,不自觉得想到杨婉真。两年多未见,就是杨家穷困,相信杨婉真也能过的不错,有时候人过的是好是坏与环境关系不太大。杨婉真逆境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心智还是承受能力,她都是最强的。 “这就是新房,还正在打整,可能会有些乱。”门外传出叶景尔的声音,声音淡淡的,既没有显得不高兴,也没有显得太高兴。 叶茜知道肯定还有旁人在,不然叶景尔不会用介绍的口气说,稍稍整了下衣服。叶茜带着丫头迎了出去,叶景尔,骆思恭以及孟昭。 看到叶景尔和骆思恭并不算太惊讶,因骆叶两家的婚事,骆思恭近期也是常来叶家。虽然骆大老爷还在,只因智商太低,庆和大长公主不让他管儿子亲事,交给了骆思恭这个世子,另外又让骆三太太与叶二太太对话。 让叶茜惊讶的是孟昭,今天又不是他的沐休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跟骆思恭在一起,她倒不是烦感骆思恭,只觉得此人心计太深了些。孟昭的心眼也不少,但他身上仍然有一股少年人的冲动与天真,骆思恭则是修炼的成精的老狐狸,这也是成年与少年的区别。 “见过二哥,孟大爷。”叶茜低头见礼,这些天只听管事媳妇传话,说骆三爷来了,她并没有见过。把在骆家后花园见的那一面去掉,她这是头一次见骆思恭,是不认识状态,自然不招呼。又道:“二太太让我来前头看看,不曾想遇上兄长。” 应对得体,态度恭谦,任谁也挑不出丝毫错处来。虽然打量别人家的小姐很不礼貌,骆思恭却忍不住打量着叶茜。目如星辰,脸如满月,身量还没开张,个头却是不低,隐隐绰绰。头上简单几根发钗,耳朵上石青坠子,外头大红猩猩毡大氅,更趁着肌肤若冰雪。 那天叶茜表现的很好,没有丝毫的破绽,就像今天这样,但也就是因为太完美了,骆思恭更肯定叶茜肯定听到了些什么。不过如此知道应对的聪明女子,就是知道了也无所谓,肯定不会露出一丝风声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茜姑娘?”叶景尔看到叶茜出来有几分惊讶,歉疚的笑着道:“辛苦姑娘帮我收拾,这是骆家三爷。” 叶茜这才正式看一眼骆思恭,马上低下头道:“见过骆三爷。” “姑娘好。”骆思恭也微笑说着。 孟昭笑着道:“妹妹是越来越能干了,帮着二太太料理家事,凡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叶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叶景尔这个堂兄还叫她姑娘呢,孟大爷这个外男却她妹妹不合适,只得微笑着道:“孟大爷谬赞。” 说完这句,直接行礼退下,有外男在姑娘回避是正理。 叶茜带着丫头往角门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孟昭道:“妹妹稍等一等,我有句话要跟妹妹说。” 叶茜真要想骂娘了,却只得在门口站住,回身微笑地看向孟昭。 孟昭三两步跑到叶茜跟前,笑着道:“今天跟人换班了,刚进府里就撞上骆三爷,便搭起话来,没想到那么巧遇上妹妹。” 叶茜努力不让自己面部表情显得太狰狞,硬挤出笑脸来道:“孟大爷有事请说。” 孟昭嘿嘿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早上见到母亲,母亲才跟我说,她把太后赏赐的鸳鸯对钗给你了。” “是送给我了。”叶茜说着,就是在骆家给她的见面礼,回家拆开一看是一对金钗,上头鸳鸯造型,打造的华丽异常,根本就不是平常见面礼。所以她看了之后立即严密保管起来,连叶荞都没让见,更别说带出去,实在太招眼了。又道:“怎么,孟大爷要讨回去吗?”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本来就想讨来送给你,没想到我与母亲如此心有灵犀。”孟昭笑得非常即贱又得意,十分的欠抽。 叶茜强忍住抽他的冲动,只是问:“孟大爷还有其他事吗?” “只是想跟妹妹多说几句而己。”孟昭笑着说。 叶茜忍不住低声道:“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孟大爷,听说老太爷要把大姑娘许给你为妻。” “婚姻大事老太爷肯定要问过我。”孟昭笑着说,叶老太爷可以决定叶家儿女的婚事,但他姓孟,他不点头都是白搭。 叶茜听得皱眉道:“你若是无意,就跟老太爷说明白。” 姑娘家被拒绝不是脸上有光的事,这也是叶老太爷一直没跟孟昭挑明的原因,万一孟昭来句我不同意,叶老太爷的脸面不说,叶薇脸上更不好看,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 孟昭笑着道:“原来妹妹着急了,我这就去说。”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叶茜说着,转身就走。 孟昭追了两步道:“我年后要出京一趟,等我回来。” 叶茜回头看他一眼,提脚走了。 孟昭摸摸鼻子回到院中,此时叶景尔己经带着骆思恭看了一圈,骆思恭也要辞行走了。骆思恭小透明太久对各府人事都不太清楚,趁着骆叶两家结亲,也算是来摸摸叶家的虚实。 见过叶景怡知道那是个角色,公主长子叶景霰是中规中矩,挑不出大毛病也没有啥大本事,传说中的叶景祀还没见过。今天是初见叶景尔,想是二房庶长子,也就套起近乎聊了起来,没想到这是个阿斗,意外的收获就是孟昭了,再就是叶茜。 “我看孟大爷与叶姑娘很熟啊。”骆思恭笑着说,神情显得有些意外。 叶景尔笑着道:“骆三爷不知道,孟大爷刚来时年龄小,跟着大爷在后院住了一阵子,自然跟姑娘们熟些。” “原来如此。”骆思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却很怀疑叶景尔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两人能在角门口避开他们说这么久的话,关系肯定不是正常。 孟昭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我跟她很熟的。” ☆、78 腊月十六杨婉真进门,杨家来铺陈那天叶二太太身上不适,只让管事媳妇去招呼。丁姨娘过去凑热闹,结结实实把杨家嘲笑一通。次日叶茜过去正房瞧,心中多少有些无语,除了床上的必要东西外,只添了几本书,妆台上竟然连梳子,头钗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空空如也。 “姑娘不晓得,杨家真是穷疯了,还想把聘礼都扣下呢。亏得太太英明派了管事媳妇去别院,争抢了一阵才算把聘礼保住,前天抬妆,竟然除了聘礼之外,嫁妆无全。”丁姨娘满口称奇的说着,姑娘家出嫁,有钱多陪嫁,没钱就少点陪嫁,但像杨家这样,半点都不给还想吞聘礼的,那只能用无耻来形容。 叶茜耳朵听着,却没接话,眼睛看着空空的妆台。杨家穷是肯定的,但再穷也不至于连梳子都不给,床上铺陈账幔都是姑娘家自己做,亲事定下这么久,杨婉真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再者连铺盖都没有,那就真闹大笑话了。 她要是猜得没错,杨婉真应该跟杨家翻脸了。叶二太太设计把杨家送回老家去,旁人不晓得,杨婉真应该心里有数的。就像叶老太太担忧的那样,杨家这门亲事太麻烦,不但对亲家麻烦,对亲生女儿一样是个麻烦,想体面的活下去,那就必须来个决断。 姑娘出嫁之时半分嫁妆都没有,新妇进门时当然很丢脸。但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杨家的情况,除非得变出一座金山当嫁妆,不然像丁姨娘这种依然会笑死。与其让杨家拿出微薄的嫁妆仍然受尽嘲笑,还不如来一把狠的,不要嫁妆也与杨家关系疏远。 杨家会把聘礼扣下来,只怕是杨婉真在杨家放狠话了,杨家想着再不捞就不捞不到了,便想留下聘礼。叶二太太五千银子下聘,对杨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只是杨家人也太小看叶二太太,她不会在意儿媳妇的嫁妆,但肯定会在意自家的聘礼。叶二太太不差钱,同样的她也不会拿钱乱扔。 “妆台如此空,看着太不像样,让人开了库房,该有的都准备上,不然闹洞房时惹人笑话。”叶茜吩咐着管事媳妇,看着这满屋的大红,心情却没一点喜庆的意思。她对杨婉真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烦,进门当二奶奶更是与她无关的事。 偏偏此时看着空空的妆台,她突然间有些伤感,自己还真是好命的很,至少比杨婉真好的多。如愿嫁入国公府,但这绝不是结束,而是才开始,能不能真正的掌控人生,还要看命。叶二太太不是刁钻的婆婆,绝对是精明的婆婆。 叶茜看着管事媳妇寻来东西把妆台收好,屋子仍然显得空了些,但至于面子上能混过去了。她只是帮忙看着不要在婚礼当天丢脸就好了,其他的她也管不了。 到后院叶二太太屋里复命,叶二太太正在里间榻上歪着,辛苦这么久终于忙完了。骆家一万银子下了聘,也算给叶芙这个嫡女面子,至于叶芙的嫁妆就不关她的事了。等章雨柔生产完家务事肯定还要交给她。 “这些天辛苦你了。”叶二太太笑着说,给身边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进到卧室里奉了一个匣子出来,里头两套金镶宝石的头面,成色非常好,价钱也肯定不便宜。笑着道:“拿着吧,正好过年戴。” 叶茜有些意外,笑道:“承蒙老太太喜欢让我住在府里,现在能帮上太太的忙,帮着料理些琐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还敢要太太的东西。” “老太太喜欢你,所以才留你住下。”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你帮了我的忙,我定然要谢你,不然出这么大的力,却不要谢礼,下次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你帮忙了。” 叶茜明白,这是叶二太太的处事方式,帮忙就有东西相谢,毕竟世上最可爱的就是金银,轻飘飘道句谢太虚幻了些。杨婉真马上就要进门,这是叶二太太最后一次让她帮忙料理琐事。也没再有推辞,让身后跟着的丫头接过来,福身道谢:“谢二太太。” “如此能干懂事,很好。”叶二太太微笑说着。 她喜欢聪明懂事的女子,尤其是懂事这一点,不然她也不会特意选杨婉真当儿媳妇。在她看来家世美貌没有那么要紧,最要紧的是聪明,若是娶个傻子,再好的家世,别说叶芙那样,就是叶薇那种也够让人烦心的。至于展太太,那是让人不能忍的存在。 叶茜更是格外聪明些,偶尔的出挑却又不是特别显眼。叶二太太不喜欢太出挑的,日子很长,一下子显眼显过了,把底露全,将来反而难过。像叶茜这种一步步慢慢来,等所有人留心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这里,向众人展示着她的聪明,她的能干。 更难得的是不会惺惺作态,不管是叫她过来帮忙管家,还是此时收她谢礼。有本事管就不要推托,管好了就理所当然的拿谢礼。 “二太太谬赞了。”叶茜低头说着,旁人这样夸她,她不觉得怎么样。叶二太太这样夸她,她总有些心虚,活了两辈子她都没看透叶二太太,被这样的人夸,她觉得压力很大。 叶二太太依然微微笑着,本来有些累了,却又有了聊天的兴致,刚想招手让叶茜坐下来。就有小丫头传话进来:“展太太,展大爷来了……” 叶二太太眉头皱了一下,却是坐起身来。小丫头打起帘子,展太太和展飞一前一后进来。母子俩看到叶茜俱笑了起来,尤其是展飞,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叶茜,去国子监之后,他就直接住下,七天才能回来一趟。 叶茜也朝他们笑笑,看向叶二太太道:“太太与展太太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好好歇歇。”叶二太太说着。 叶茜又向展太太行礼,这才带着丫头去了。 叶二太太知道他们娘俩过来是什么事,只是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坐吧。” 展太太越来越怕叶二太太,在她跟前甚至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在旁边小凳上坐下来。展飞依旧站着,脸上带着不远不近的微笑。进了国子监之后学到最多的是交际应酬,老师,同窗,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教会了他读书以外的许多东西。 知道叶二太太不喜欢废话,便开门见山的道:“今年的年租收了上来,与母亲挑了几件小玩意给太太解闷,希望叶二太太能喜欢。” 先是收留之恩,后来地亩能追回全是叶二太太的功劳,真金白银的去酬谢叶二太太不太合适。叶二太太不差钱,送点小钱到她那里没意思,显不出什么来。展飞便改变了策略,每到春秋两季田租收上来时便孝敬一点小东西,表达自己感恩之心。 展太太反对,只说叶二太太啥都有,根本就不差这些。架不住展飞执意,她也就随了儿子,春季租子已经收了起来,展飞买了东西,娘俩便来了。 “有心了。”叶二太太说着,也没去看是什么,只让婆子收下。看看展飞有几分赞许的道:“个子是越来越高了,眼看着也成大人了。” 会读书,知道上进,懂得人情世故,展飞许多公子哥都强得多。把叶景尔和叶景伍两个绑一起也不如展飞的一半,展太太也算是有造化,摊上一个好儿子。 展太太却是误会了,还以为叶二太太如此说是要赶她们娘俩走,连忙道:“太太别看他个子长的高,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呢,凡事都不懂,还要太太提点。” 叶二太太眉头不禁轻皱一下,她是越来越忍不了展太太,也是读书识字的妇人,怎么能蠢成这样。虽然身世可怜,但也真的很讨人厌。便直接道:“在飞哥儿十五岁以前,我不会让你们母子俩离开。” 展太太听得讪讪的,连展飞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其实他跟展太太说过许多次,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有时候沉默更好。尤其是跟叶二太太说话时,更要少说话。讨好叶二太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做的就是不让她讨厌。 就在展飞要找借口离开之时,出乎意料之外叶二太太开了,道:“我听人说你与叶茜议亲了?” 展飞多少愣了一下,没想到叶二太太会关心他,笑着回答道:“太太也听说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再过两年就写下婚书正式定亲。” 叶二太太不自觉得看一眼展太太,却是笑着对展飞道:“眼光不错,叶茜是很好。” 展飞听人叶二太太也夸叶茜,心中即高兴又有几分害羞,道:“谢太太夸奖。” 叶二太太微微笑着,男人的心意看眼睛都能看出来,道:“知道好就要知道惜福,难得你过年回府,多陪你娘说说话,她一个人也很闷。我累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是。”展飞应着。 母子俩从角门出去回清音阁,只是走出角门,展太太就重重吁口气。满脸惊讶的小声道:“二太太怎么突然提起你的婚事来?” 展飞笑着道:“茜姑娘刚才走,也就是随口一说吧,看样子二太太挺喜欢茜姑娘的。我听下人说,茜姑娘帮着二太太理事,凡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展太太没作声,她当然知道叶茜帮着叶二太太管家,未来儿媳妇能干不是坏事。但若是像叶二太太那样能干,真的还是好事吗? ☆、79 叶景尔的婚事是叶家孙子辈里第二件喜事,叶二太太既没有张扬大办,也没有太简慢。当然跟章雨柔进门的排场比是天壤之别,国公府前头宴男客,后头宴堂客,在邀月台摆酒,订了一班小戏子,也算是闹闹热热。 叶茜和叶荞也被派了差事,招呼来赴宴的姑娘们。叶芙因为不满意婚事,一直都在闹别拗。想想骆五才在自己家里闹的事,便干脆让叶芙装起病,好好在自己小跨院里呆着。叶菱一直“生病”状态,此时自然不好红光满面的出来招呼客人,她自己也讨厌应酬,便继续生病。家里只剩下叶薇,叶茜和叶荞,叶二太太觉叶薇撑不起来,便特意叮嘱了叶茜和叶荞。 中午才去迎娶,按平常的点吃饭请安,快中午时宾客也跟着陆陆续续来了。骆家人来的倒是很早,骆三太太带队,骆大奶奶,骆二奶奶,骆六也跟着来了。骆六是三房的庶女,祖母不疼嫡母不爱,透明似的混着,本来以国公府的门庭还会有人上门提亲的,结果骆五的事情出来,连带着她的亲事也难办了。 骆五被送到庵堂之后,骆二太太听说也“病”,手边事务全部交给骆大奶奶,公主府的运作自有一套系统,骆二太太都能料理的过来,骆大奶奶肯定也没问题。 叶二太太亲自去迎,笑着道:“这么冷的天,亲家太太带着媳妇、姑娘来了,实在辛苦了。” 骆三太太同样是笑容满面,道:“亲家太太娶儿媳妇这么大的事,如何能不来。” 骆家三房之间也不是多和睦,就是二房和三房不在一起住,骆二太太和骆三太太也时常斗气。现在二房倒了霉,三房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生气计较。 引着进到正房中,骆二太太又领着众人给叶老太太见礼,姑娘们相互厮见,各自归座。叶茜不由的多看了骆二奶奶一眼,大户人家的强势贵妇偷养小厮,奉戏子解闷是有的。但养小叔就很少见了。虽然都是不守妇道,性质却完全不同,养小叔跟公公扒灰这种都属于乱伦,闹大了追究起来有夺爵的危险,男方未必死,女方是肯定死。 骆二奶奶也是出身高门,真觉得寂寞偷养个小厮也就算了,冒天下之大不为去养小叔。真不知道是寻找偷情的刺激,还是骆七爷器大活好。 “妹妹们好。”骆六很主动的跟叶家姑娘们打招呼,她快要被骆五害死了,每每跟着出门总是被人白眼,只是如此就算了。要是再没有合适的亲事,只怕要由官媒相看,随便挑户人家,将来是好是歹完全就凭运气。 叶茜只是微笑着道:“姑娘好。” 叶老太太看过来,笑着道:“你们姑娘们去说话吧,别跟着我们了。” “是。”叶薇应了一声。 冬天天冷,再加上骆五那回事闹的,现在姑娘跟着出门赴宴,带着逛园子的很少了,坚持安全第一的原则,厅里坐着吃茶果,或者跟着长辈们聊天看戏。叶家这回宴客更是如此,小戏早就开始唱了,姑娘在东厢房围炉坐着闲聊看戏,地龙和碳火早烧了起来,暖的的很。 彭秀娟自然也来了,看到叶茜就一脸担忧的问:“听说菱姐姐身体一直病着,现在好些了吗,能去看看吗?” “己经好多了,让妹妹挂念。”叶茜笑着说,又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太合适过去,改日吧。”叶菱气色红润,实在不像生病的样子,过去看也就穿邦了。 外头鞭炮响起,新郎官骑马迎亲,太太奶奶们有去前头看热闹的。姑娘依旧坐着不动,不合适过去不说,实在是这样天热地冻的日子,围炉闲聊比风地里跑来跑去好多了。迎娶,拜堂,开席听戏,热闹了大半天,因为天气太冷,坐到半下午时女客们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叶二太太张罗着送客,叶茜也帮着收拾后续,忙忙碌碌中一天过去了。次日是新媳妇奉茶,姑娘们只要早起过去就好,叶茜想到杨婉真,顾不上昨天的疲惫,连忙穿戴了过去。 一般新妇敬茶都会比平常请安时稍晚一会,新婚嘛总是可以理解,也是给全家人集合的时间。没想到这回叶景尔和杨婉真几乎是踩着点来的,就比叶家众人晚来了一点点。大家刚刚坐好,小夫妻就进门了。 己经十五岁的杨婉真身量又长高不少,却显得更瘦,五官也完全长开,削肩柳腰,乌黑的头发,更显得美艳动人。此时身着大红吉服,面含微笑,步子稳健。虽然没有新婚妇人的娇羞,却带着大家奶奶的气势。叶景尔同样的大红衫衣,面上含笑,虽然没有丝毫勉强,神情却不像刚刚洞房的新郎官,淡定过头了。 丫头拿来跪垫,两人上前磕头请安,叶老太太心情很不错,喝了媳妇茶,打赏了茶包。娶孙媳妇总是件高兴的事。叶老太爷则是完全无所谓,没有娘家背景的孙媳妇,好就留家里,没有就发打了,再加上叶景尔前途平平,他的媳妇如何根本就不要紧。 叶二太太满面春风,笑的倒是十分开心,她身边的叶二老爷则完全是个局外人,甚至于连句叮嘱的话都没有,喝了茶也就算完了。接下来是叶大老爷,各房姐妹兄弟,因为都是认得的,叶景尔也没介绍,彼此见了礼就完事了。 只有走到章雨柔面前时,叶景尔的头不自觉得低了下去,章雨柔成亲之后,他再不敢抬头看,每每相见总是把头低下来。许多事情并不会因为时间或者事情而改变,既使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天日,他也淡忘不了。 杨婉真脸上热切的笑着,神情亲密的看向章雨柔,道:“在家乡听说了大嫂家里的事,两喜同贺,恭喜大嫂。” 章雨柔扶着丫头也站起身来,六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笑着拉住杨婉真的手道:“终于把妹妹盼来了,以后我们姐妹更亲密些才好。” “若是嫂子不嫌我笨,凡事还要请大嫂指示教训。”杨婉真笑着说。 如此见了一圈,杨婉真应对得体,叶老太太看着也就更高兴了,笑着道:“以后你们小夫妻就好好过日子,你们能过的好,我们当长辈的也就高兴了。” “是。”杨婉真和叶景尔齐声答应着。 新妇进门,别人倒罢了,叶二老太太那里总是要去的,叶老太太笑着道:“小二带着你媳妇去二老太太那里,见见弟弟和妹妹们,晚上也不用过来。你们也都累了,各自去了吧。” 三天回门,会亲只用了一天,会亲当天杨家根本就没来人。据丫头婆子们说,杨婉真三天回门当天就跟亲娘干起来了,叶家的聘礼杨家是一点没摸着,原封不动抬回去。杨太太便想着现在杨婉真嫁过去了,自然就可以动那部分钱,叫杨婉真拿出一部分给家里。 杨婉真只说没看到,她新妇进门不可能马上去清点这些,最后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杨太太。说这是叶景尔历年来压岁钱和月钱的积蓄,她进门了由她接手,这些钱她是可以动的。 杨太太当时就怒了,拉着杨婉真又哭边打,说她没良心,白养她这么大,出嫁之后完全不管娘家人死活,家里弟弟眼看着就要娶媳妇,当姐姐的一点忙都不帮忙。养她这么大,又把她嫁到高门大户去,一点都不知道报恩,早知道这样真不如随便卖几两银子。 杨婉真却是哭诉她,私自动婆家财产则为偷,总当娘如何能让女儿偷东西。后来越闹越严重,叶景尔软弱成那样的人都看不下去,让婆子拉开之后,中午饭都没有吃,带着杨婉真坐车回去。 “杨……二嫂也真可怜。”叶荞感叹,这样极品的娘家人也是少找的很,摊上的女儿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如此大闹一场也好,不舍不得。” 那样的娘家要么被吸血吸到死,要么自己解脱,杨婉真明显没有献身精神,她要是有叶二太太也不会要她。娘家这样被人笑话是肯定的,但笑话之后得来的就是实惠。 三天之后杨家人返回老家,当然不是自愿走的,高家派人去收屋,直接把杨家人扫地出门。杨太太本想带着女儿们到国公府闹的,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婆子“请”进去,最后出来时是做车走的,据丫头婆子们说是收拾的很惨。 后宅里就是打人也是有手段的,内里打残,外头丝毫显不出伤来。至于杨太太到底被收拾多残,以叶茜估计只怕以后杨太太听到叶二太太的名字就会吓哭。至于杨婉真根本就没露面,只是让婆子又送了二十两银子给杨太太,一句其他的话都没有。 国公府己经许久没什么新八卦,杨家闹的这一出顿时成了丫头婆子茶余饭后的笑话。直到章雨柔下令发落了好些人家,连撵带打发送走好几家后,世界顿时清静了。叶老太太也感慨起来,好几次人家对叶景尔说杨婉真实在不容易,以后要好好待她云云。 叶景尔听得连连点头,他只知道杨家不好,但总觉得亲生父母对女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直到回门那天,看到杨太太那样拉着杨婉真打,他才知道原来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亲生父母。 新年将近各府忙碌起来,叶老太爷让叶宗山到国公府过年,自己家里不用准备,叶茜和叶荞也不用家去。天气越来越冷,到二十四晚上竟然下起了大雪,大地一片雪白,叶老太太早免了儿孙的早晚请安,姑娘们也越发不愿意出门去,要自己屋里坐着,要么陪着叶老太太摸牌。 就在众人都躲起来猫冬之时,叶景祀拍开了杜府的大门,己经是入夜时分,正常情况下要睡觉了。杜府门房看到叶景祀面露凶光,又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只以为出大事了,顾不上去通报,直接引着往杜俊后院走。 杜太太和冯氏给杜俊安排的两个姨娘都己经怀孕,杜俊圆满完成任务,杜太太也不好再管他,任由他在丫头房里胡闹。此时杜俊正把新买的丫头招到自己房里做运动,蜡烛点的格外多些,看的清清楚楚,此时前戏完成,姿势摆好正要顶入之时,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杜俊顿时软了,就听叶景祀喊着道:“俊哥,俊哥……” 随后帐幔就被拉开了,叶景祀完全无视床的果女,只是急切的杜俊道:“俊哥,江湖救急啊,这回非得向你求救了。” 床上的丫头真吓傻了,都不知道拉被子遮盖身体,弄不好以后还会留下阴影。这要是抓奸的可以理解,这样来求救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饶是杜俊向来不要脸,此时脸上也是青白一片。神情却是凝重起来,叶景祀这个时间过来只怕是有大事。赶紧把内衣穿好,披了小袄在身上。从床上下来,又披了大衣裹好在临床榻前坐下来,紧张的问:“出什么事了?” “唉……”叶景祀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脸上的急燥消去,换了一脸淡淡的忧伤,看向杜俊伤心的道:“俊哥,我要怎么办啊,她还是不愿意,我觉得我快要被她折磨死了……” 杜俊先是怔了怔,随即拍桌吼了起来,差点掀翻了屋顶:“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啊!!!!” ☆、80 叶景祀做为公主的幼子,生来就是无法无天的性格,向来是谁让小爷不痛快,我就让你们全家不痛快。 忧伤?那是什么东东,能吃吗? 蛋疼?谁敢让他蛋疼,他让人蛋碎。 本以为是彻底绝缘,没想到是同时上门,叶景祀是既忧伤又蛋疼,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小清鲜起来。年轻生的又美貌,临近年下穿一身大红,烛光之下坐着,脸上即甜蜜又纠结,还带着一丝丝的忧伤,瞬间把最红的名角都压下去了。 杜俊是惜花之人,不管男花女花他都爱,但此时看着叶景祀,只有想掐死他的冲动。强行满腔怒火压下去,黑着脸道:“你这么晚过来就为这件事?!!” 叶景祀叹息着点点头,神情几分飘乎,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忧郁笼罩着全身,让他注意不到其他,包括床上的果女和杜俊黑着的脸,只是道:“俊哥,你知道吗,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她终于肯对我笑。就在我来这里之前,她正泡茶给我喝。我看着她就觉得情难自禁,就想去抱她,结果你知道吗,她竟然拿滚茶泼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怎么没烫死你啊!!”杜俊气的直打哆嗦,对叶景祀道:“你脱了衣服躺炕上,快点脱,脱完我就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叶景祀狐疑的看向杜俊,虽然状态不太对劲,但智商并没有降低,道:“你想干嘛!!” “哥给你破身,早就跟你说过,处男要不得。处男要要去谈情,活该被人当猴耍。我们是好兄弟,我帮你这个忙,破了处就好了。”杜俊忍无可忍的吼着。 饶是叶景祀状态外也晓得杜俊生气了,连忙起身拱手道:“好哥哥,别生气,改天我请你。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这个时间宫门也关了,我也找不着孟昭。你看我大冬天的跑过来,如此真诚的心,你就帮帮我。” 杜俊怒火消了几分,却是没好气的道:“那你得也看看场合,我正在睡觉啊。”着中强调“睡”字在这里是动词。 “你哪天不睡呢。”叶景祀对此并不当回事,挥挥手道:“等我走了,你继续睡就是了。” 杜俊听得是真心无语了,看着叶景祀气愤的道:“最讨厌处男,啥都不懂。” 叶景祀也不管杜俊吐槽,现在只求杜俊这个情场高手指点迷津,继续道:“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喝茶跟欢好的差别有多大啊!!”杜俊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又道:“就是我也没有本事把每个喝过茶的全部拉到床上。弟弟,人家没那个意思,你自己想太多了,拿茶泼你是正常的,没泼你脸上就是厚道了。” 叶景祀顿时哑然,头也不禁低了下去。 杜俊看他这样不禁道:“过了年你就十五岁整,虚岁都十六岁了,正该冲动的时候,你有想法是正常的。你就听我的,收两个丫头到房里,先把活干了,技术练好了,那小尼姑你想谈情也好,调情也好,怎么都跑不出你的心掌心。” 小尼姑跟叶景祀喝茶就是没有勾引的意思,也架不住叶景祀自己会想歪。实在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该有冲动的时候,想睡漂亮女子是本能。 依着杜俊的意思,天下间也不是只有一个女子,强上是太丢脸了。完全可以找别人,相信公主府一定会准备房里人,先把火消了再说其他。谈情是种消遣乐趣,闲来无事谈谈也不错,但要因此被女子拿捏住,那就是本末倒置。 叶景祀立即摇头,嫌弃的道:“我又不是你,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这个一定不行,我要睡也就只睡她,其他人都不行。” 杜俊气的双手抱胸,道:“既然嫌哥不好,那你何必来问我。” 叶景祀无限纠结的道:“我这不是没主意吗,仇给她报了,家产也还给她了,要正名就是一句话的事。这几个月我是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她看起来也是挺高兴的,为什么就……” 要是静楚拒绝的很彻底,像开始那样上吊自杀,他也不会这样蛋疼。现在静楚对他好多了,两个人也能很正常的交流,也能有说有笑的。但就是那个距离……似近非近,似远非远,他觉得好像拉近了,转眼静楚又跑远了。 “那是人家情商太高逗你玩呢。”杜俊看叶景祀急成这样倒是笑了起来,一个绝色的小尼姑能在庵堂里呆这么久,该有些保全自己的手段。想了想又道:“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名份,跟你无媒苟合的可能性不大,半推半就都不可能。要么呢你就先纳了她,给了她名份婚书,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叶景祀叹气,道:“阿昭早就跟我这么说了,只是她不愿意,说自己出身名门绝不为妾,二房都不行,我正为这个发愁呢。” 二房都不行,必须是正室。若是强娶,她情愿自尽,这绝不是玩笑话。就算是玩笑话,叶景祀也不会拿静楚的命去赌这个。最初是气愤静楚不识抬举,现在真心无可奈何了。 “这样啊……她如此执着与正室,是不是外头有什么盼头?”杜俊问着,正室与二房差太多,大户出身的小姐有这个傲气是必然的。但傻子都晓得叶景祀不可能娶她当正室,还如此不近不远的拖着叶景祀以求保全自己,应该是外头有盼头,觉得有人能救她出去,正经迎娶她进门,这才会用拖的。 叶景祀马上道:“她原本订过亲的,那书生也挺痴心,还为她发奋读书。” 像陈渊那种小角色,他从来就没当回事过,敢跟他抢女人,就灭他们全家。也就因为抬抬手也就能灭掉,也就比较放任。 “给那小子寻个媳妇,然后带着她参加婚礼。”杜俊笑了起来,看向叶景祀又道:“花点功夫,好好用用脑子,喊打喊杀从来都是下下策。想让一个女人死心踏地跟你,只是用真心肯定是不够的,尤其是这样聪明又漂亮的女人。” 叶景祀自小就聪明过人,虽然情迷心乱,智商却没有丢。杜俊如此一提点,马上就明白过来,向杜俊拱手道:“多谢俊哥提点,我这就去安排。” 叶景祀转身就要走,杜俊却是伸手拉住他,道:“先别走,哥再送你点好东西,让你事半功倍。” 说话间杜俊起身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锦盒,交到叶景祀手里,暧昩笑着道:“好东西哟,就这么一点花了上千银子。” 叶景祀打开看看,里头是些白色粉沫,闻着还挺香,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啊?” “男女欢好之时放一些在香炉里,很好用的。”杜俊笑着说。 “我艹,你还真畜生啊,这种东西都用。”叶景祀瞪着杜俊说着。 “小处男懂什么,这又不伤身的,只是情趣时之用,并不是催情之用。”杜俊说着,看向叶景祀道:“那样一个大家小姐,难道真会躺平了任你摆弄不成。要是身经百战就算了,还是个小处男,怎么搞都不晓得,气氛好的时候用上这个,保证你事半功倍。” 叶景祀把锦盒往怀里揣,嘴上却是道:“看你如此诚心,那我就收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杜俊笑着说。 叶景祀挥手道:“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继续战啊。” “快滚吧你。”杜俊实在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 叶景祀兴高彩烈的走了,外头侍侯的书僮把门关上,床上的果女此时才颤颤巍巍掀开帐幔一角露出头来,看看榻上坐着杜俊。刚才那一吓她也被吓出阴影了,但好不容易上了床,实在不想错过机会,便轻声道:“外头冷,爷还是到被窝里来吧。” 杜俊实在没心情了,再这样吓几下他非得请大夫不可,道:“你回去吧,今晚不用你。” 丫头不敢撒娇,赶紧穿上衣服走了。 叶景祀唤来书僮进屋侍侯,时间还早也没玩乐的心情,便把上午没看完的卷宗拿来看。眼看着三年一度的科举再开,他这个前探花也得更努力了。探花出身起点虽然高,是好前途的必备条件之一,却不是一定能有好前程。前程再光明,也得本人努力才行。 “大爷,大爷……”门外传来婆子急切的声音,门房再次被“哐啷”一声推开了。 杜俊真怒了,叶景祀踹门就算了,连个婆子都敢破门而入,怒道:“你们的胆子是比天都大了。” 婆子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了下来,颤抖的道:“大奶奶……大奶奶……突然吐血了。” 杜俊惊讶,道:“怎么好好的吐血了?” 婆子抖哆着道:“前几日就请了大夫来瞧,说大奶奶不太合,太太连……连后事都准备上了。” “啊??”杜俊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杜太太是跟他说过冯氏身上不太好,杜俊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冬天天气冷,冯氏身体单薄,这也是常事。 准备后事虽然有冲喜之意,但也不会着凉发烧就去准备后事。若是说冯氏身体真差成这样,那就真的理解不能。杜老太太己经被赶走了,泰哥儿也一直依着冯氏养在后宅,不管是杜太太还是两个妾室都很好,没人给她气受,真是莫名其妙。 婆子看杜俊只发怔,并没有动,又道:“太太请您过去呢。” “噢……我穿上衣服就来。”杜俊起身说着。 ☆、81 冯氏生病的消息次日就送到了理国公府,因为临近过年,杜家婆子也不好说的太清楚,虽然也是娘家人,离的到底有些远,要是惹人家过不好年就不太好了。但又不好不说,万一冯氏真有个好歹来,如此亲密的关系,又被怪罪说没提前送信。 叶老太太也就没太当回事,想法跟杜俊差不多,现在冯氏的日子应该会过的很舒坦,冬天体弱生病是有的,冯氏还如此的年轻,怎么可能就撑不过去。只派了两个婆子拿了补品过去瞧瞧,并没有放到在心上。 趁着叶老太太中午摸牌的功夫,叶茜披了大氅出来,连丫头都没带,径自从后门走出来。叶老太太只以为冯氏是伤风了,她却知道这或者是冯氏生命的最后,早在年初时吕姨妈就给冯氏看过病,吕姨妈后来就不去了,拖到现在只怕是到头了。 叶茜气闷起来,她迫切的需要出来走走,即使已经知道结果,她仍然为冯氏悲痛着。冯氏没什么不好,跟叶老太太一样出身名门,同样时少女时嫁得如意郎君,连脾气性情都有些像。作为当家主母虽然少了几分刚强,却多了一份温和。若是她有叶老太太的运气,她也能像叶老太太那样,儿孙环绕,富贵安康一辈子。 偏偏冯氏嫁入的是杜家,疯子一样的杜老太太,冷漠薄情的杜俊。冯氏的生命就好像一朵娇花,经不得任何风雨,杜老太太早把她内心摧毁,没人去细心呵护,自然要慢慢凋零。 深深吸口气,叶茜把眼泪吸了回去,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大夫也救不了所有人的命。漫步向前走着,本意只想透透气,不知不觉却走到后花园来。雪花仍然飘着,从昨天开始下一直到现在就没停过,天地间早变得白茫茫一片。 青石甬道一直都有婆子打扫仍然落下浅浅的白色,从西路慢慢向前走,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静楚和红梅。此时莲溪庵的红梅迎雪怒放着,静楚上身月白袄子,下身系着淡墨画的白绫裙,外头罩着莲青鹤氅,白雪红梅映着她的容姿,更显得清丽无双。 叶景祀与静楚的事早在两府里传开,估摸着也就叶老太太不晓得。静楚没哭没闹,莲溪庵里安安静静,也就没人当回事。这种事在高门大户里也不是什么大事,身家清白貌白的小尼姑,能得爷们的喜欢那也是造化,以后真喜欢了,娶妻之后收房就好了。 唯独叶景怡说过叶景祀几句,虽然是带发修行,但在尼姑庵里这样那样真不好。要是真喜欢还是别外妥善安置了,这样不清不白的实在很不雅观。叶景祀比叶景怡还急切希望自己能扶正,静楚却不同意,叶景祀若是不娶她当正室,她就情愿当尼姑,叶景祀无奈,也就一直这么混着。 “外头冷,姑娘进来坐吧。”静楚向叶茜招招手。 明惠师太带着小尼姑们在正殿念经,章雨柔月份渐渐大了,叶老太太想到家里庵堂,便让念起了经。叶茜没敢惊动,跟着静楚到后院静楚卧室里,两人到临窗坑上坐下来。 屋里的地龙和炭火让叶茜麻木的手脚有了暖意,她穿的并不少,心里悲伤身体自然有些冷。 天太冷了,茶水一直温着的,静楚看看叶茜的脸色,也不问什么事,只是泡了杯花茶递给叶茜道:“喝口茶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你不该出门。” “我心情有些烦乱,想出来走走。”叶茜手握着杯子,眼睛却不自觉得看向静楚,有几分敬服的道:“小师傅真是坚强的人。” 人都要是对比的,想想冯氏想想静楚…… 此时的静楚比初来之时胖了些,下巴也没那么尖,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心情先不说,物质生活好了,自然能养人。 叶景祀虽然渣,办事却很利落,静楚被霸占的财产全部找回。地亩收益没那么快,但只是金银首饰古董就是很大一笔。把一半财产交给明惠师太收好,以后她就是不在了,明惠师太也不至于忧衣愁食。 剩下的部分,静楚自己留用,有钱了肯定不会再过穷酸日子,尤其是她现在这样,也许哪天就活不了了。不管吃的还是用的都是用好的,连带着莲溪庵的生活水平都提上去了。 静楚起身倒水,轻雾水气之中神情依然坚定不移,加了足够的热水,看向叶茜道:“姑娘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认识的一位姐姐……可能不久与人世了。”叶茜说着,不知不觉得眼泪却是流了下来,心中似乎也没有太多伤心的感觉,愤怒更加说不上,只是有些想哭。 静楚稍稍怔了一下,眸子黯淡起来,停了一下才淡淡道:“佛法有云:人活着十之九是苦的,若是能以死解脱,也未偿不是件幸福的事。”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命不好……”叶茜缓缓说着,冯氏很好,只是时运不好。要是没有被杜老太太折磨几年她带着儿子也过去了,要是杜俊能不那么人渣,多在她身上花一点点时间,那几年里她也不会绝望至此。 静楚默默的听着,好一会才递了手绢给叶茜。 叶茜接过来擦擦眼泪,顿了一才道:“打扰小师傅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你是看中我,才跟我说这些。”静楚柔声说着,叶茜给她的帮助,这份恩情就是到死她都会记得。 “小师傅最近……往景阳写过信吗?”叶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静楚很聪明,但是叶景祀……能把叶景祀拖这么久,她真心觉得是极限。 叶景祀不是陈渊那种书呆子,叫上东不上西,一肚子鬼主意不说,还丝毫没怕头。再加上跟杜俊交好,那样一个花丛高手,就是呆子跟他混一年也成墨汁了,更何况他们一起混了这么多年。 静楚唇抿了起来,似乎有几分为难的模样,却是道:“昨天又写了一封,积攒了好几封,想年后麻烦菱姑娘。” 她其实并没有叶茜看到的那么坚强,她也需要一点点寄托,让灰暗的人生里多少有些希望。昨天写信的时候她就在想,她对陈渊真有这么深的感情吗,只是身处深海中都顾不得了。 “嗯。”叶茜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办法跟静楚谈将来,谈打算,那些事情太奢求。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后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静楚的眉头不自觉得皱了一下,会这样进来只有叶景祀,果然声音也来了,欢乐的叫着她:“静言。” 静楚冷着脸没吭声,昨天的事她已经不生气,要是认真跟叶景祀动气,她不能活。但她必须做出生气的模样,以此阻止叶景祀下一步的行动。 叶茜起身见礼道:“四哥。” “茜妹妹也在呢。”叶景祀朝叶茜笑笑,静楚跟叶茜的关系好,叶景祀对叶茜也就越发的客气,笑着道:“前几天太后赏了好些缎料,我送妹妹几匹裁衣服,一会派人给妹妹送过去。” 叶茜心中无语,道:“年下的衣服已经裁好,不劳四哥操心。” 叶景祀倒是很会走闺蜜路线,每次在静楚这里遇上他,就会得到礼物,茶叶,扇子,珠花,布料,换着花样来。更不会藏着掖着,全部都是当着静楚的面送,私底下就连个线头都得不到。 叶景祀笑着挥手道:“姑娘家的衣服哪里会多,难得的好料子送给妹妹最合适,我们是兄妹,妹妹不必跟我客气。” 兄妹好些年了,以前怎么不见你送。叶茜心中默默吐槽,明知故问的看向叶景祀道:“四哥这时候来庵堂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静言,早上被父亲叫了去,不然我早飞过来了。”叶景祀笑呵呵的说着,又理所当然的看向叶茜道:“我不在时妹妹要常来陪着静言聊天,她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现在我来了,就不耽搁妹妹,妹妹去忙吧。” 我艹!叶茜被叶景祀的无耻打败了,却是道:“我也是刚来,一杯茶还没喝完呢,这么冷的天我也没什么事,就想多坐会陪小师傅说说话。” “有茶吗,那正好啊,昨天就没喝到静言的好茶,全泼身上了,我都嫉妒那衣服。”叶景祀笑着说,又看向叶茜道:“你也别老叫她小师傅,叫她名字就好,又不是要在尼姑庵里呆一辈子,你同时也该劝劝她,外头的世界多好,何必……” “我愿意在这里。”静楚打断叶景祀的话,冷着脸道:“我就愿意当尼姑,过些天我还要剪了头发呢。” 叶景祀讪讪的笑着,赔着笑脸道:“静言,昨天都是我错了,是我莽撞了,我给你赔不是。” 说着就起身给静楚起身作揖,静楚别过脸去,冷着脸道:“我受不起你的礼。” “静言,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错了。”叶景祀舔着脸说着,那神情比较像大狗,只差拿头往静楚身上蹭了。 静楚这才看他一眼,却是道:“你要是真有心认错,就先回去,让我跟姑娘好好说会话。眼看着外头雪越来越大了,总要等雪停了再让姑娘回去。” 叶景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鹅毛大雪漫天飞起,越发的紧了,嘻嘻笑着道:“静楚好狠心,怕茜妹妹冻到,也不怕我冻到,这么大的雪赶我走。我就是不走了,我们三人一起喝茶说话岂不是更好。” “随你便,只要不打扰我们就好了。”静楚说着,指指外间到:“你到外间去。” “外头没有屋里暖和,我才不去。”叶景祀说着,也不坐旁边椅子,起身扑到静楚床上,拖了鞋在上面打了两个滚,道:“我在这里坐着倒是暖和的很。” 叶茜嘴角却有些抽,心中万头草泥妈狂奔而过,要不要这样啊…… 静言木着脸,神情显得很淡然,唤婆子进来让厨房准备些茶果。叶景祀马上道:“多做一些,我也饿了,要多吃些。” 静言看他一眼道:“谁还敢饿着你。” “我特意留着肚子呢,就喜欢吃你这里的东西。”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我已经派人去景阳去面点师傅,一定是要最好的。” 景阳的厨子他早请了,静楚不要他就先放到公主府,时常做了菜送过来,静楚也没完全拒绝。当时没想到面点师,主要是叶景祀不喜欢吃点心之类的,后来看静楚经常下午喝茶,便想到了面点师,这才派人去寻。 “不用这么麻烦,厨房里的婆子做的就够了。”静楚淡漠的说着,起身从柜子里拿了罐茶叶,对叶茜道:“今天换个口味,说是外国进贡的,我吃着倒是很一般。” 叶景祀马上接话道:“是扶桑国进贡的,妹妹尝尝看,要是喜欢喝,我送你两瓶。” “谁又问你了,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静楚皱眉说着。 叶景祀马上捂嘴道:“好,好,我闭嘴,你们说话。” 叶茜默默喝着茶,其实她现在真的很想走…… 不等厨房准备好茶点,就见叶老太太屋里的婆子匆匆来了,来找叶景祀的,看到叶茜也在,有几分意外,却是道:“正好茜姑娘也在,去杜家的婆子回来说杜大奶奶不太好了,老太太听了着急就要现在去看,让我来寻四爷,姑娘也快回去准备,只怕就要动身。” 叶茜虽然已经知道,听婆子说了,仍然是阵阵酸楚,看向静楚和叶景祀道:“我先过去了。” 叶景祀也连忙起身,他对冯氏没什么印象,但杜俊死老婆是大事,他当兄弟的肯定要过去,道:“我这就来。” ☆、82 去杜家的婆子只回来了一个,另外一个还在杜家守着。两个婆子过去时也没太当回事,就当做平常探病,没想到在家里外忙活着准备后事,再进到内房里看到冯氏,脸色蜡黄,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这才知道冯氏这是真不行了,连忙回来报信。 叶老太太刚打完牌,正跟孙女,孙媳妇说笑话玩乐,杨婉真进门了,眼前又多了一个人。虽然以前不太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杨婉真素知她脾气,想讨好她没有一点难度。 正高兴的时候婆子进来说杜氏不行了,叶老太太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婆子哆嗦着说了两遍,叶老太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马上就喊人准备车驾,她现在就要去杜家,此时已经半下午,外头雪下的也大,章雨柔本想劝劝叶老太太,但看叶老太太哭成这样,也知道劝不住。 马上就要新年叶景怡外头忙碌的,章雨柔就想到了叶景祀,也是因为叶景祀和杜俊很熟,让他带着去比旁人都方便,这才派婆子去寻叶景祀来。 叶茜和叶景祀一前一后的来了,章雨柔大着肚子此时肯定不能跟着去,剩下叶薇,叶荞,叶茜都要跟着去。出门时章雨柔叮嘱杨婉真,一定要照看好叶老太太,杨婉真连连点头。 杨婉真带着叶老太太坐一辆车,三个姑娘一辆车,车驾驶出去之后叶荞忍不住道:“冯家姐姐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厉害?” 叶薇也道:“就是呀,好好的怎么会生病,难道是后宅妾室做怪不成?” “这种事不能乱说。”叶茜看一眼叶薇说着,这不是能信口开合的事,宠妾灭妻是大事,别说叶家,就是冯家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敢这么随口一说。 叶薇看一眼叶茜,神情有几分轻视道:“这里就我们三人,你们要是不外传,旁人谁会知道。” 叶荞听得皱眉,叶芙现在天天躲在小跨院里不出来,叶薇顿时显出来了。不过叶薇比叶芙强的是至少在叶老太太跟前她很会装,但只要离叶老太太,各种鄙视就来了。 叶茜神色坦然,道:“这里说自然无所谓,马上就要到杜家了,我只是提醒姑娘不要祸从口出。自己被人笑话就算了,还要连累家里。” “哼,我还不用你来教。”叶薇冷笑说着。 叶荞不禁拉拉叶茜,她现在真是烦透了叶薇,随她去说,闯下祸事总得自己受着。 杜家离国公府虽然不远,雪大路上难早,冬天天黑的又早。叶家一行人到时天已经扫黑,车驾进到杜家二门,冯家的车驾也在旁边,也是刚来没多久。叶景祀看地上有了积雪,便让杜家准备了软轿抬着叶老太太进去,姑娘们随轿跟着走。 刚走到冯氏正房门口就听里头传出冯太太的哭声,边哭边说道:“我可怜的女儿,在安阳委屈了这些年,得了一身的病痛……” 杜老太太听冯太太在屋里哭,也跟着流下眼泪,连忙下了软轿往里走。叶茜和杨婉真却是皱起眉头,听冯太太这个意思,难道这笔帐还要往国公府头上算? 众人拥着进到里屋,冯太太,冯老爷都在屋里,泰哥儿只要在床边站着。冯老爷虽然不像冯太太那样痛哭,眼圈却是红的,女儿虽然比不了儿子,总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冯氏如此年轻就要撒手去了,如何不伤心难过。 “老太太来了……”冯老爷看到叶老太太跟众姑娘们进门,连忙擦擦眼泪起身相迎。 冯太太正为冯氏伤心欲决,回身看到叶老太太顿时暴怒起来,冲着叶老太太怒道:“我家女儿的事不敢惊动叶老太太大驾,还请叶老太太回去,也许她还能多活几天呢。” 冯老爷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我胡说?我哪里胡说,刚才大夫亲口说的,难道你就没听到。女儿这病早几年就有了,郁结与心无法舒解以伤至五脏,这才药石无灵。算算时间不就是去安阳时得的吗,要不是叶家多管闲事,女儿会被打发到安阳去吗,她要是不去安阳,会得病吗!!”冯太太吼了起来,她好好的女儿眼看着撒手去了,情绪已经失控,说话自然是不管不顾。 杨婉真只得上前道:“冯太太伤心姐姐病症,但话也不能如此说,杜太太也在,还请杜太太说句公道话。” 冯太太伤心可以体谅,但再怎么也不能把冯氏的死怪到叶老太太身上。若是被这样指责都不辩解,等冯氏死了之后,那更有得官司打。 杜太太流泪上前,拉住冯太太的手道:“亲家啊,这真不关叶家的事,当时是……亲家那时候不在京城,不晓得家里的情况。我和媳妇吃的那个苦啊,是杜家家门不幸。” 冯太太狠瞪向叶老太太道:“没有拆鱼头的本事就不要去拆,祖母抱走孙儿怎么了。本来就不是正经娘家人,却又是闹又是吵,闹有京城皆知,也不想这样的闹法女儿在婆家还要如何立足……” “够了!”冯老爷一声怒吼打断冯太太的话,给婆子们道:“太太伤心过度,扶着她回去,别让她再过来了。” 冯太太还欲再跟冯老爷吵闹,两个婆子上前半拉半扶总算是把冯太太弄走了。冯老爷连忙向叶老太太拱手赔罪道:“姑妈千万别生气,她是伤心过度,脑子都乱了,一派胡说八道,等过几天我让她亲自去给姑妈赔礼。” 杜太太也跟着抹泪道:“亲家是心疼女儿,满腔的苦处,老太太大量,您如何的疼媳妇,如何对杜家好的,我们都知道的。” 伤心过度虽然是一部分原因,但冯太太能怪叶老太太出手相助,多少有些无理取闹。当了这些年的亲家,杜太太也晓得,冯太太人倒是不坏,只是有些太高看自己。总以为天下间的事情只要她抬抬手就没有办不成的,哪里出了乱子肯定别人办错连累了她。 不止一次跟说过,若是当时自己在京城,肯定不会让冯氏会被打发到安阳去。杜太太不想跟亲家争执,每每提起便总是不说话。真心说若是冯太太当时在京城,冯氏和泰哥儿只怕要坟头长草了。 叶老太太正为冯氏担心,又听到冯太太这么说,顿时又是气又是急,偏偏她性格来就不是十分要强之人,听冯太太这么说虽然伤心难受,也就是自己哭一哭,不会真跟冯太太这样争辩起来。 又听冯老爷和杜太太如此说,虽然心情稍有好转,却是向冯老爷挥挥手,只是道:“我去看看丫头。” 杨婉真和叶茜扶着叶老太太到床边上坐下,此时冯氏人躺在床上,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眼窝早就陷了下去。叶老太太看着顿时泪如雨下道:“我早该来看看你,哪里想到这才多少日子,你就病成了这样。” 杜老太太被打发了,冯氏回京城,杜家进入正常状态。理国公府的事务也一件件多了起来,叶家的儿孙也不少,叶老太太虽然疼冯氏,但跟家里一堆比起来到底差了些。冯氏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请安,叶老太太也想不起来她。 冯氏本来是睡着的,冯太太吵的时候她就醒了,虽然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阻止母亲。她是感激叶老太太的,至少保全了泰哥了。此时睁开眼看着旁边的叶老太太以及身边的泰哥儿,张张嘴想说话,好一会才发出些嘶哑的声音:“老太太……别生气……是我没福气。” “好孩子,你就别说了……”叶老太太听得心如刀绞一般,旁边杨婉真,叶荞,叶茜也是泪如雨下,要说多深的姐妹这也许说不上。但看着这样的冯氏,如何不伤心难过。 “我知道我不行了,只求老太太能多看照泰哥儿些……”冯氏说完这一句,好像已经用尽全力一般,想说别的再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叶老太太。 “我肯定会多照看泰哥儿,不会让人欺负他。”叶老太太哭泣说着。 冯氏轻轻点了下头,看着满屋子的人,看到杜俊和杜太太时,稍稍顿了一下,末了只是看向泰哥儿。病成现在这样,她谁都不怨,她的这一生她只归结与自己命不好,就连杜老太太她都没恨过,只觉和这样或者这样是个解脱也说不定。 她早就生病了,不是身体是心,每天的生活都让她觉得好累好累。总是放不下泰哥儿,结果她还没有熬到他长大,已经八、九岁了,就是杜俊再娶,有外家照看着着,她也不至于放心不下。 “哥儿,去亲亲你娘。”叶茜忍不住说着,冯氏那么想得到亲人的温暖和关爱,在她生命走到最后时,最挂念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个儿子,那就让泰哥儿给冯氏最后的一点温暖。 泰哥儿一直都是怔怔的在床边坐着,没有掉泪也没有哭,只是在发怔。叶茜说的话,他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听到,却仍然坐着没动。 --------- 冯氏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年关,腊月二十八早上咽的气,大雪封门寒风刺骨,各家各户喜气洋洋准备过新年之时,杜家门口挂起了白布。消息送到叶家,饶是叶老太太有心理准备也昏了过去,屋里的姑娘们也不禁跟着哭了起来。 叶茜忍不住拉了拉衣服,叶老太太屋里很暖和,她却觉得冷得很,刺骨的寒风直入她的心肺。 ☆、83 理国公府的新年照样热热闹闹,就是叶老太太也得打起精神来,入宫朝贺,家中祭祖,从初五开始年酒也摆了起来。章雨柔挺着大肚子安胎为重,叶二太太带着杨婉真安排年酒,不是出去吃,就是自家摆酒,没几日又是十五元宵,直忙出了正月才算完毕。 冯氏的丧事杜家没有小办,但也没有办太大,停灵二十一日,出殡那天,叶二太太死活劝住没让叶老太太过去,自己带上杨婉真和姑娘们都去了。杜俊父子的前程不错,冯氏又出身勋贵,冯家许多故交好友,路祭吊唁。又因礼亲王世子凤曜与杜俊私交不错,也亲自来路祭。 灵柩先送至杜家家庙,法事完毕之后,杜俊带着泰哥儿亲自抚灵回乡入祖坟安葬。如此来回一趟,前后忙活直至三月初才算是彻底忙完。百日之期已满,紧接着说亲的也上门了,父子双探花,杜俊又是青年才俊,让嫡母当后母虽然不舍得,庶女却是很舍得。 冯家也没闲着,冯氏还有一个庶妹,今年十六岁,待字闺中,冯老爷出面向杜老爷提出妹妹续嫁,把冯小妹嫁与杜俊,继续两家姻亲。杜老爷虽然觉得主意可行,却没有一口答应,杜俊二十几岁,这都是二婚了,肯定要问问他的意思。 “冯家的庶妹?算了,我实在不想再娶冯家姑娘。”杜俊马上挥手说着。 杜太太也道:“冯家姑娘还是算了。” 冯太太的水平都不高,冯氏这个嫡女都养的如此娇弱,再寻个庶女进门,总觉得不太合适。杜俊风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望新媳妇能收住他的心太难了。那至少能得看开了,少去想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才能过下去。 杜老爷看看杜俊却是道:“你房里一嫡一庶,二子在身边,还有一个妾室有孕待产,若是再娶其他人家的姑娘,以后闹出什么事来,岂不是更乱。” 要是杜俊安份守己,杜家也没有爵位,嫡次子的资源不比嫡长子少多少,后宅想安稳倒不难。但就杜俊这样的风流成性,还是保险一点姐妹续娶比较妥当。 “若是小冯氏嫁进来之后也这样去了呢。”杜俊说着,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冯氏的脑筋回路,没有任何地方苛待过她,现在家里也是和和气气,结果就突然郁闷死了。再看冯太太那样,真不像是会善待庶女的。想了想道:“不过说到续嫁,叶家姑娘们来吊唁时,我见到了叶家的一位叶菱姑娘,举止得体,容姿秀美,我倒是有心想续娶为妻。” 饶是杜俊见过不少美女,看到叶菱时也被震了一下,千金小姐能有这般容姿也是很少找的。若是能娶之为妻,倒是他的造化。 杜太太早就见过叶菱,深知她不只有美貌,谈吐举止落落大方,能诗会画也十分有才。若是这样一个才貌兼备的大美女若是能让杜俊收心,她也就能省心了,忙道:“我也觉得叶菱合适,是叶家长二房的嫡女,累世皇商,家中十分富裕,今年十五岁,暂住国公府,最是知书达理,更难的是好模样。” 杜老爷显得有些犹豫,就是国公府的嫡系,到底不是国公府的小姐,皇商人家出身太低。又想想杜俆这是寻填房,不是门第低,就是庶出,总不能好处都占了。便道:“你们娘俩若是都愿意,那就问问叶家的意思,叶冯两家也十分亲厚,新媳妇自会对泰哥儿很好。” 杜家三口商议好,杜太太亲自去冯家一趟,杜家虽然拒绝了冯小妹,但想娶叶家姑娘,冯叶两家也是姻亲,关系也很好,娶叶家姑娘对冯家也没有坏处。 没想到冯太太当场就冷了脸,道:“怪不得叶老太太要把我女儿打发到安阳去呢,原来是打的是这个主意。” 杜太太听得愣了一下,有点不太明白冯太太的话。冯氏丧事上,冯家没少找事,娘家人在姑娘丧事上挑点毛病也是有的,但意思意思就够了。冯氏是病死的,杜家没有人害她,冯太太却是挑鼻子挑眼,杜太太想着她丧女之痛也没跟她计较。现在丧事也过去了,两家要商量正经事,冯太太还是这副嘴脸就很讨厌了。 “杜家想挑什么样的媳妇,冯家哪里敢管。”冯太太冷笑说着,又道:“我那命苦的女儿已经入土,唯一的外孙还不是随便你们去,我又能说什么,总是杜家的嫡长孙,还望亲家母能顾顾自家的脸面。” 饶是杜太太好脾气也听得生气,道:“杜家要续娶本就是杜家的事,只是前几日亲家公亲自去说亲,我今天才上门来告知。至于泰哥儿是杜家的子孙,杜家自会看顾,就不劳亲家母操心。今天话也完了,告辞。” 杜太太气冲冲的走了,冯太太更加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吩咐道:“套车去理国公府。” 她一直不喜欢叶老太太,总是假惺惺的示好向人展示着自己的善良。要不是因为她多管闲事,冯氏怎么会被下放回乡,心病难医以至于这么年纪轻轻就撒手走了。 细算起来,冯氏被发打走时,杜俊的前途就看起来很不错。只怕叶家是早有想法想抢杜俊这个女婿,杜家这门好姻亲,所以才把杜家的家事闹大,为了的就是挤走冯氏。现在叶家终于如愿,冯氏死了空出位子,杜家主动提出要娶叶家姑娘。 不等下人把车驾准备好,冯老爷就气冲冲的过来了,是冯太太身边的婆子看这样不行,悄悄去叫了冯老爷。若是让冯太太这么去了理国公府,把叶家得罪狠了,冯太太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到底闹个什么劲,这都是命,怨不得谁。”冯老爷说的也是满心感慨,看冯太太就要暴怒,却是伸手抚抚她的背,轻声说着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想吵一吵闹一闹,不然压在心里难受。说起来都是我没用,照顾不好你们,你要是真怒啊,就打我几下出出气。” 冯太太抬手就打了冯老爷几下,随后却是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 杜家有意叶菱当儿媳妇,也知道叶菱一直很抢手,便不敢耽搁,挑了个好日子,杜太太亲自坐车来了。现在定亲肯定不行,但可以提前问问叶家的意思,若是行大家就先私下里说好,要是不行呢就再慢慢找,不耽搁时间。 妻死虽然也是三年孝,但夫妻不比父母,少有守满的,守个一两年意思一下就好了。提前说定婚事,女方也开始准备,一年后正好可以续娶。 “菱丫头?”叶老太太愣了一下,她知道冯家想妹妹续嫁,没想到杜家却看中了叶菱。顿了一下道:“这门亲事我不敢做主,杜太太稍等,我派人请了我那弟妹来,杜太太与她说吧。” “应该的。”杜太太笑着说。 婆子过去长二房传话,叶茜,叶荞也在,正跟叶菱一起陪着叶二老太太摸牌。婆子看姑娘们在本来是支支吾吾待说不说的,叶二老太太就道:“有话就直说,不妨事的。” 婆子这才说了杜家向叶菱提亲的事,屋里四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叶茜,很有骂娘的冲动,杜俊真是不要脸的很,冯氏去世才多久就来打叶菱的主意,肯定是看叶菱长得漂亮,那种色胚看女人一是脸蛋二是身材,真该直接人道毁灭了! “冯姐姐的孝期还没满吧?”叶菱皱眉说着。在这之前她并没有见过冯氏,要说有多深的感情肯定说不上,但听叶茜说了冯氏的事,她也是满同情的,对以乱搞出名的杜俊实在没有好感。 “杜太太只是来探探口头。”婆子说着,这也是常事,私下里先询问了,总好过媒婆上门后被打过去。杜俊很抢手,上杜家门的人应该也不少,要是杜家已经找好了,其他人家也好回绝了。 叶二老太太知道风气素来如此,对孝期不满倒是无所谓。她见过杜俊,知道这是个青年才俊,好才学才好样貌,只论这两样倒是倒配得上叶菱,但私德就差太多了。看向叶菱道:“你怎么想的?” 叶菱摇摇头,坚定地道:“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去当填房。” 长得帅有什么用,天天见不着面再帅也不是自己。至于有才,天天勾栏里混着的歪才,不要也罢。她没想过要嫁个高门大户提携兄弟,钱财她这辈子都不缺,完全可以过的自由自在,何必找这么个男人让自己下半辈子不好过。 叶二老太太听得点点头,进到叶老太太屋里,简单的客气问候之后各自安坐。叶二老太太爽俐惯了这回也不例外,等杜太太把来意说完,都没迂回,直说叶菱年龄小根本就不懂事,也不会照顾孩子,承蒙错爱云云。 杜太太如何不明白,叶二老太太这是不想孙女当后娘,一般人家都不舍得嫡女当后娘,只怕里外不是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又看叶二老太太神情坚决,知道是没有回转的余地。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杜俊也不愁找不着媳妇。 众人闲话一会,杜太太正要告辞走,就见有管事媳妇匆匆进门回话:“礼亲王府的长史官突然来访,说礼亲王妃想见叶二老太太和菱姑娘,请收拾了跟他过去。” “礼亲王府长史?”叶老太太惊讶了,理国公府跟礼亲王府素无来往,这是唱哪出啊。不禁问道:“说什么事了吗?” “老太爷会见的长史官,外头就这么传话进来,也没敢问是什么事。”管事媳妇说着,又道:“只让叶二老太太和叶菱赶紧装扮了过去。” 叶二老太太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显得十分镇定,长二房进京之后一直奉公守法,就是有哪里不好也不可能把女眷叫到王府去处置。便道:“我先回去更衣,一会就带了菱丫头过来。” “嗯。”叶老太太点头,回身又对身边丫头道:“去看看三爷和四爷谁在家里,赶紧过来。” 叶二老太太转身去了,杜太太本来就要走,叶家又有事务更不好再留,起身去了。 叶景祀来的很快,实在是找他很容易,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去莲溪庵就对了。来的路上听婆子说了怎么回事,心中也有些惊讶。最近大半年他几乎没出去玩过,全部心思都放到静楚身上,外头各府的动静也闹不清楚。 没一会叶二老太太也带着叶菱来了,比平常外出打扮更隆重一些,脸上也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样的召见来的实在很诡异。 “礼亲王府世子凤曜今年十七岁,万启皇帝孝中也没有选秀,婚事便一直拖着。”叶景祀想想说着,上下打量着叶菱,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难道凤曜是看中了菱妹妹,想娶之为妃?” 记得冯氏丧礼上凤曜去吊唁,好像还被叶菱惊艳了一把,问过他叶菱是谁。当时他正帮着杜俊料理事情,也就随口说一句。他一向不怎么甩凤曜,对他的话也就不太当回事。 叶二老太太和叶菱都傻住了,叶老太太刚才就想到了,却是道:“这……王妃不是得选秀才能决定的吗?” “也不一定全部选秀,只要女方各方面符合条件,宗人府批准就可以了。”叶景祀说着,选秀是常态,但例外向来不少。太妃,王妃做主给儿子寻妻,只要宗人府批准,这就可以了。 叶菱眼睛瞪大了,十分不情愿的道:“但是我的出身……是不是太高了些,不符合标准吧?” “皇商的话……马马虎虎,若是礼亲王府满意,宗人府不会卡。”叶景祀说着,又道:“若是礼亲王府真是这个意思,我定会给妹妹讨得正妃之位。” ☆、84 大楚把平民后妃政策贯彻的很彻底,高门大户的女儿不管是想进宫还是嫁进王府都不可能,宗人府直接卡死。就是公主下嫁多半也会选些没落的勋贵,不会挑当权清贵。像安宁长公主嫁进理国公府时,除了有个爵位外啥都没有。再如庆和大长公主那样,嫁进去就直接当家。 也因此选秀是大楚后宫的重要活动之一,在京城周边地区挑选小家碧玉,地方上的望族或者小官吏人家的女儿,族人皆读书,家风良好,女儿也要知书达理。条件合格者就被带入京城,接下来就是一层层筛选,最后一关是太后,皇帝,皇后出马,先是给皇帝选,选剩下的则赐给亲王,郡王,宗室为正室或者偏房。 因为出身小门小户,能入宫为妃,或者嫁给宗族王爷也算是一步登天。尤其是王妃的家人,可以到王府居住,享受各种优厚待遇,家中父兄也能萌得六品官,虽然是闲差也是十分难得。但是享受了优厚条件就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待遇,与平民后妃同行的还有毫不手软的殉葬制度。 万启皇帝的后宫还好,宋太后非常宽厚,特意跟永昌皇帝说了,殉葬虽然是祖制,但有儿有女的,在宫中服侍许久的妃嫔们还是免了,额外开恩赦免了一部分。但就是这样,仍然殉了好几百人。 王府比皇宫还要狠,后宫最多也就是生子妃嫔殉葬,至少皇太后不殉葬。王府里生有子女的侧妃庶妃自是不必说,就是生有嫡长子的原配发妻,都有可能被殉葬。 “我根本就没有见过礼亲王世子,更没有跟他说过话,他这一见钟情到底是从何而来!!”叶菱忍无可忍的跟叶二老太太抱怨起来。 她倒不是张狂到连亲王世子都看不起,亲王的标配是正妃一人,侧妃两人,庶妃两人,有名有份的小老婆就有四个。更奇葩的若是正妃无子亡故,亲王可以不用再续娶,扶正庶长子的娘为正妃,这样的制度下,妾室如何能安份守己。 再把殉葬制度算上,也是说王府的正妃除了生儿子,斗小妾之外还要每天三炷香,祈求王爷长命百岁。不然很有可能花了大半辈子时间摆平后院,好不容易熬到儿孙满堂要享老太太福时,王爷却死翘翘,自己也得去殉葬。 叶二老太太如何愿意孙女进王府,但皇家可不比一般的亲家,选中哪家就是造化。许多大户人家为了回避选秀甚至把女儿嫁给家中伙计,提前晓得了还可以回避,这回真是避无可避,就是说己有婚配,那就先把婚书拿出来。 现在凤曜自己看中叶菱,礼王妃也相看过了,叶菱的家世以及未婚状态清清楚楚,若是再做手脚,那罪就大了。叹气道:“我们住在国公府,又是累世皇商,早不在选秀之列,哪里能想到,真是无妄之灾啊……” “祖母……我知道我不该任性,但是……”叶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直过的都很美好,出身不高不低,开明的祖母当家,家里还有幼弟可以依靠,出嫁之时又有大笔嫁妆相陪。拥有的如此多,她对自己人生规划的很美好,甚至想过婚后与夫婿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现在让她嫁到王府,公婆就不说了,只说丈夫那里侧妃庶妃侍妾丫头。就是正妃又能怎么样,受了委屈难道还能回娘家哭诉,让娘家人出气吗。至于出门……那真只能梦里才能实现,亲王郡王有爵宗室们无旨离京四十里就可以砍头。 叶二老太太不由得跟着落泪,却搂住叶菱,神情坚定的道:“女人这辈子哪有遂心如意的,从父从夫从子,还得从天命。我一辈子好强,年轻气盛时总是不信命,后来却是由不得人不信。命里该你如此,再哭诉也改变不了,那就打起精神来,好好想想将来前程。别抱怨,也别埋怨,若是含着满心的不甘进去,不如现在就剪了头发去当姑子,就此常伴青灯古佛一辈子也许还能保住小命。” “我都懂的,就是有些不甘心……”叶菱哭泣说着,她看不上杜俊还可以直接回绝,亲王世子则不由得她说看上或者看不上,需要做的就是跪下谢恩。 叶二老太太放开她,抬手给她顺顺头发道:“把你这娇小姐脾气都收了,也不用想原来是如何如何打算,你将来的人生就是在王府里度度了。我从小把你带在身边,也带跟着你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事,我相信我教出来的孙女不会软弱至此,别怨命不好,别人辛苦未必你也辛苦。” “嗯。”叶菱轻轻点头,把眼泪止住了,看向叶二老太太道:“祖母放心,我定会过的很好。” 七天之后宗人府过审,宋太后懿旨赐婚,正常情况下王爷世子也都是赐婚,这回也是走手续。凤曜与叶菱的婚事也订了下来,钦天监推算了日子,九月底成亲,宗人府操办,女方连嫁妆都不用准备。都平民后妃了,还得让女方准备嫁妆,实在强人所难。 长二房也要从国公府搬出去,这是宗人府的意见,皇商出身也算马马虎虎。但王妃出阁从国公府抬出去也不太好,这样就显得叶菱的身份太高了,不合一直以来的祖制。本来叶二老太太的意思是自己寻房舍,凤曜却说不用,亲自收拾了城外的别院。 按照祖制,叶菱嫁到礼亲王府后,叶二老太太也可以带着叶景熙到王府居住。虽然他还没晋级为王爷,但叶景熙还小,寡居祖母带幼孙,可以额外照顾。 临走之前叶老太太摆酒送行,对礼王府的突然提亲,叶家上下惊讶之后也很高兴。毕竟能嫁入王府为正妃总是件高兴的事,礼亲王作为永昌皇帝的叔叔,也算被重视。世子凤曜年轻漂亮,叶景祀也说过凤曜人很不错,又是凤曜自己看中的,嫁进去之后吃不了苦。 叶家其他姐妹还好,就连叶薇都是反应平平,国公府的小姐不可能嫁入王府为妃,这是祖制家法,嫉妒不来的。唯独叶芙得知之后又跑到叶老太太跟前大哭一回,说什么国公府的宗女都能成王府嫡妃,正经嫡长女却只能嫁个庶子,把叶老太太也哭的无语,越发觉得叶大太太是真不能再回府了。 “与姐妹们一起这一年多,临走之前也没什么东西相送,各人拿上点,也是我的心意了。”叶菱笑着说。给叶茜,叶荞,叶薇派发着东西,搬迁收拾东西时准备好的,一个多月时间她也想开了,这是她的命,不想死就得进去,不管与期望的差多少,人总得活下去,日子也得过下去。 叶茜看着叶菱,客观来说这门亲事不差,只是与叶菱的理想预期差太多。想了想笑着道:“菱姐姐聪明智慧,不管在哪里都能过的好。” 叶菱听得笑笑,又拿起桌子上摆好的一份,递给叶茜道:“这份是静楚小师傅的,以后不能再帮她的忙,临别之时,薄礼相送,望她珍重。” 叶茜接过来,道:“我代她谢谢姑娘。” 长二房上京时带的东西不多,此时走时也是几大车东西,叶景怡和叶景祀去送的,帮着整理收拾忙完了大半天。 三月中章雨柔产女,母女平安,虽然是女儿叶老太太和叶景怡也十分高兴,消息传到宫中,两宫太后也有赏赐,宋太后还亲赐了名字叶敏。洗三满月酒都是大办特办,国公府上下也是忙碌不休。杨婉真格外累些,帮着叶二太太打理家务,收礼单宴宾客不说。她与章雨柔格外交好,每日都要亲自去梧桐书院照看,还亲手缝了许多小孩子的衣服送过去。 国公府从上到下都晓得大奶奶和二奶奶十分亲密,叶荞看在眼里却总觉得有点点别拗,杨婉真的处境是需要跟章雨柔交好,但是叶景尔可是暗恋章雨柔呢,虽然章雨柔总是避着他,叔嫂不通话倒能说得过去,但不可能彻底避开,成亲之后从叶景尔眼里还能看出些意思来。 “二嫂真心跟大嫂交好吗?”叶荞忍不住跟叶茜嘀咕起来,真心相爱对夫妻来说很玄纪,男人纳妾收房都是常事,但小叔子暗恋嫂子,这种就比较禁忌,属于不能犯的那种。 叶茜不禁拍拍叶荞的头,小声道:“肯定是真心的啊,哪里会不真心。” 杨婉真是高嫁过来,跟娘家决裂,夫家两层公婆婆,妯娌小姑人口众多。叶二太太那种婆婆太难讨好了,需要她第一时间抓住的就是叶景尔。叶景尔把章雨柔当成女神一样,杨婉真想跟叶景尔过好,肯定要跟章雨柔交好。杨婉真要是给跟章雨柔瞪眼闹气,叶景尔会对她好吗。 同样的章雨柔也需要与杨婉真交好,她们俩的关系越好,大房与二房走的越近,才越不会被怀疑。更何况杨婉真本身智商够硬,就像叶二太太挑她当儿媳妇一样,这是个能成事的,性格也可以深交。 “唉,还是嫁个门当户对最好。”叶荞忍不住说着,看看杨婉真进门以来的举动,真不是辛苦两个字可以形容,过劳死都有可能。还有叶菱即将嫁入的礼王府,几次与叶菱说话的神情,只怕也是忧比喜多,想想王府制度也真是蛋疼两字可解。 叶茜叹口气道:“姑娘家嫁谁哪是自己能掌控的,二嫂不进国公府的门,就只能到其他大户人家当妾室。就是菱姐姐,那样的家境,本以为可以潇洒一生的,结果还不是抗不住皇命。就是你我,将来遂心如愿还好,不能如意日子还得过。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叶荞听得也不禁默然,说起来她还是幸运的,她户籍上的年龄才十二岁,虽然也该议亲了,却没那么着急。女子出嫁就好像抓阄,外头看着光鲜,不定就出了什么极品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突然想了起来,小声道:“真是奇怪了,最近这些日子展太太怎么老是找我说话,按理说她该来找你说话才是。” 以前是姐妹俩一起住,展太太找叶茜要来西厢房,现在她们都分开了,展太太总来西厢房就有点理解不能了。 一语未完,就听门口传来展太太的声音:“荞姑娘在屋里吗?” ☆、85 叶茜和叶荞起身相迎,只见展太太带着小丫头进来,小丫头端着托盆,里头放着些小玩意。看到叶茜也在屋里,稍稍愣了一下,却是笑着道:“正好茜姑娘也在,我就不用多跑一趟。前些天飞哥儿回直隶一趟,捎来了不少东西,虽然是不值钱的小玩意,总是些心意,便给姑娘们送来了。” 叶荞看叶茜一眼,叶茜微微笑着,神情坦然。这才让丫头上前收了,虽然不太待见展太太,但也不好赶她走,只得让着坐下来。 丫头倒茶上来,展太太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先从展飞说起,不外乎是又写了好文章,老师夸他如何如何好,还有就是下场的事,下一次秋闱时,老师建议展飞去试试看。也不是觉得他下场就能中而是觉得他可以去试试,这对国子监来说也是个极大的鼓励。 “展大爷突然回家又为何事呢?”叶茜突然插嘴,现在也不是收租的季节,展飞在国子监学习的很好,突然间回老家肯定有事。 展太太叹口气,一脸抱怨的道:“是为了珠姐儿,飞哥儿的姐姐,前头大姐的女儿。老爷去世之后,五七刚过她舅家就把她接走,大姐的嫁妆也一起拉走了。这本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敢问。后来我与飞哥儿被展家净身赶出来,走投无路便上门求助过,结果珠姐儿就从头上拔了两根银簪子,总共才几两重。我是后妈不错,飞哥儿总是她亲弟弟,竟然也能这样打发。” 叶荞等着听重点,就听展太太抱怨不完了,忍不住打断道:“展大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展太太撇嘴道:“要不是出事了,她才想不到我们娘俩。不过这事我们也是无能为力,飞哥儿回去也是白跑一趟,将来如何也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叶茜对与展太太不说重点也无语了,直接问道:“难道是展姑娘的婚事?” “要是婚事就好了。”展太太叹了口气,她虽然怨珠姐儿在她们母子落难的时候不搭手,总的来说展太太并不是恶毒的人,道:“是选秀的事,真没见过这样的舅舅,听到选秀的风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藏了起来,却不带着珠姐走。珠姐儿没办法只得给飞哥儿写信,希望飞哥儿能带她躲一躲。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飞哥儿前脚上门,后脚太监就上门了。珠姐儿生的倒是有几分容貌,只怕是躲不过去了,唉。” 选秀对与京城周围心疼女儿的小户人家,可以算是一场大灾难。选宫妃好些,到选宫女时当地的光棍就有福了。几乎是瞬间得个老婆,有些伙计都是半夜被东家叫起来,小姐直接塞到被窝里,拜堂洞房,啥事都省了。 就是有滔天的富贵,想想后宫的各种坑爹制度,只有到皇后,太后才能保住性命,几年一选,每次几千人,这样的概率别说当皇后了,就是选为妃也是极难的。若是当了女官或者宫女,先不说将来如何过,弄不好进宫没几天,触犯了宫规就丢了性命。大楚太监跋扈,宫女的命真不是命。 姑娘生的实在貌美如花,也有些野心的肯定是上赶着去,但平常人家,姑娘有几分颜色又相对平凡的就真的害怕了,每到选秀之时,大逃亡是必然上演。 “若是入选的话,展姑娘就……”叶荞没再说下去。就像叶菱被凤曜看中选为正妃,这都是需要高呼万岁谢恩的事,哪能说可怜呢。 展太太道:“听飞哥说初选已经过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上京来。要是真有时运,在最后刷下去就好了。” 选宫妃很严格,一关关查的很严,若是最后落选那条件就离皇家的标准很接近,平常人家肯定会来求亲。据说当年有位跟宋太后一起入选,进入决赛圈后却被刷下去的某位,回家之后家里门槛都要被人踩平。结果她自己却立志终身不嫁,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差,落差太大。 选宫妃最怕的就是入围了,结果最后成了不起眼的才人之流,或者直接成了宫女、女官。将来多半没有好结果,幸好永昌皇帝还很年轻,万启皇帝死时后宫里就有才进宫没多久,连皇帝面都没见过就直接殉葬了,死的不是一般的冤。 “也只能是听天由命。”叶茜也跟着叹口气,大楚朝的后宫制度对女子来说真是个大灾难,真不如像前朝那样挑勋贵之女呢,至少不会这样大规模殉葬。 展太太又有几分不滋味的道:“飞哥儿来回奔波打点了这些日子,还给太监嬷嬷们塞了钱,当初那两根簪子的情,也算是还完了。” 叶茜和叶荞听得都有些无语,展太太常说这种不伦不类的话,让人接都没法接。不过她们倒不觉得展姑娘多过份,展姑娘的舅家能在选秀之列,家境虽然富,应该很一般。展姑娘又是个寄居,看这回选秀舅家的表现,只怕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真心疼爱的话,会带让她跟自家女儿一起躲。一个小姑娘家,生活不容易,她又能如何。 展太太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以前的许多往事,不外乎是展家以前富裕,展姑娘的舅家家境很一般,常来打秋风。舅舅把展姑娘接走,多半也是没安好心的,其实就是看中前头太太的嫁妆,把展姑娘打发到宫里去,舅舅家也就理所当然吞掉这些嫁妆了。 叶荞真心听不下去,有时候她是真不知道要如何忍耐展太太,终于寻了个空挡就对叶茜道:“昨天我们跟明惠师太说好,今天要过去听经,也该过去了。” 叶茜马上点头道:“是该过去了,总不好让师太等我们。” 展太太再二也听出来了,笑着起身道:“姑娘们要去听经是好事,我又拉着姑娘们说了这么多,就先回去了,这些小玩意姑娘玩吧。” “展太太慢走。”叶荞说着,只是站起身来,都没往外送。 等到展太太出门走远了,叶荞脸色难看起来,道:“她到底是想干嘛啊!” 要说完全猜不到她也没那笨,只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展太太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当初展叶两家的婚事,内定的就是叶茜和展飞。她又不愁嫁,怎么会跟自己亲姐抢男人,还是展太太觉得展飞帅的天下无敌,是女人都得爱他,争着抢着要嫁他。 “应该是展太太嫌我太能干了。”叶茜神情淡然的说着。 她年前帮着叶二太太管了一阵子家,展太太也住二房肯定晓得,只怕是认为她太能干了。当初展太太就是挑中叶家的家境,又不是挑中她这个人,以展太太的智商,认为姐姐不好,就想换妹妹也是有可能的。 叶荞快要气死了,看叶茜如此平淡,就道:“展太太都这样了,你不会打算还忍她吧。叶家的女儿就这么不值钱啊,还能让她挑三拣四,真以为自己儿子中状元公。我们这就回去跟爹爹说,把这门亲事退掉,谁稀罕啊。” “淡定一点。”叶茜拍拍叶荞的肩,天下间让人生气的人事太多,若是还要为展太太这种暴躁实在不值的。道:“也没什么值的生气,这门婚事从开始就是各取所需,别人的想法我们也管不着,若是这样就置气,以后岂不是要气死了。” “我就是……”叶荞说到这里,心中的怒火也消了几分,却是看向叶茜道:“我前几日回家听太太说,府里可能给爹爹捐官呢,哪怕是个闲差,只要有了官家,我们的身价自然就不同了,早早把展家的婚事退掉,另外再寻岂不是更好。” 叶茜听得笑了,道:“看来你是真讨厌展太太了。” “以前只觉得她没什么见识,说话也絮叨,这些都是小毛病。凭良心说展太太也没什么坏心眼,也不会想着法的去害人。但是这亲事……我有那么眼皮子浅吗,跟姐姐说好的亲事,我还要看在眼里。”叶荞说着又来气了。 “消消气。”叶茜笑着,还起身给叶荞倒了杯茶,道:“你啊,凡事都懂的,就是控制不了脾气,到底是太年轻了。” “说的自己好像多老似的。”叶荞被这话逗笑了,又道:“不过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把展家退了你才好说亲,人家都是嫌弃你了,这亲事还有什么意思。” 叶茜道:“也不着急这一会,今年事多,太太正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正难的时候,若是能生个弟弟,我们将来也有娘家兄弟了。国公府的事务也多,爹爹天天外头忙碌,苗姨娘母女俩还时不时的来闹。若是再气冲冲地跑回家去说要退掉展家婚事,爹爹还以为我们受了多大的委屈,事情闹大了反而更不好看。总要找个空闲的好时间,慢慢与爹爹说了。” 叶荞听得点点头,叹气道:“我怎么就没你想的多呢。” “你没我饭吃得多,自然也就没我想的多。”叶茜笑着说,叶荞这样的表现,才是她这个年龄姑娘该有脾气性情,有冲动有脾气才有活力。她是活了两辈子,见过的事多,遇到的事更多,要是再不淡定,还跟叶荞这样冲动,真是白瞎了。 “说的好像比我大多少似的。”叶荞忍不住说着。 叶茜笑着道:“别说这些了,趁着这回有空,我们回去看看太太。” “嗯。”叶荞点点头。 叶茜回东厢房换衣服,心里也有些忧心,今年不止是家里事多,朝廷的事也多。孟昭就年前说一句年后要出京,直到现在就没露过面,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再就是叶景祀,本以为他年后肯定会对静楚做什么,结果他一天天不见人影,估计是朝廷有动向,他去拼前程了。 算算日子,杜俊也该在朝廷上露头了,除了沾自己亲爹的光外,他本身的能力见解也不容小看。他与叶景祀、孟昭交好,这两个野马一样不见影,接下来只怕他也要有动作了。 再就是含山长公主选驸马的事,万启皇帝二十七个月的孝满之后,永昌皇帝就开始张罗。据说这回是海选,不只是没落勋贵人家,京城一般人家的公子哥也可以去选,年轻,容姿俊美,身体健康,知书达理是关键。前头是太监宫人把关,最后就是永昌皇帝亲自挑选。 如此选驸马的方式也是常见,叶茜隐隐记得,好像是含山长公主选驸马时出过什么事,上辈子在宫里听到过风声,不过时隔太久宫人们也都说的不清不楚。 ☆、86 五月底画眉生子,叶宗生的第一个儿子,年近三十才有子,起名叫盼哥儿。不只他高兴,叶老太太得知之后也十分欣喜,洗三的时候还亲自到东北小院去瞧了画眉母子俩,又额外给了许多东西。 与此同时含山长公主的驸马也选定,定城侯的次子元俊卿,含山长公主府已经修建完毕,钦天监择定吉日,六月底可以大婚。含山长公主的婚事宗人府早就开始准备,此时一应齐全。再加上含山长公主年龄也大了,婚事也不好拖,便紧挨着办了。 安宁长公主带着两个儿子进宫道喜,国公府也准备庆贺之事。就在此时永昌皇帝突然下了一道旨意,指江城侯府嫡长女穆元娘为礼亲王世子凤曜的侧妃。 这种旨意虽然不会下到国公府,但这样奇葩的事情几乎是瞬间在京城传遍。作为皇帝他当然可以打破祖制家法,后宫里偶尔也会有高门大户出身的妃嫔。但平西侯府的嫡长女被指为亲王世子侧妃,这就完全摸不着头脑。 京城众人第一反应就是:皇上您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经过各方打听,一天之后真相浮出水面。好久没这样的奇葩事情,八卦之心也都被勾起来了。 定城侯和平西侯都是外封侯爵,在京城之外建府,这也是大楚现存勋爵中唯二在京外的。定城侯府就建在定城,江城侯府就在江城,这两地离京城相当远,对比之下定城和江城离的还近点。 同样是五世承爵的侯府,两家的爵位即将到头,知道含山长公主要招驸马,便把自家儿子收拾打扮漂亮参加海选。因为家世很加分,没落勋贵最合适尚公主,两家的儿子也都争气,一路拼杀到最后。 到最后一关时是永昌皇帝,两宫太后,含山长公主一起阅看,本来永昌皇帝挺看好江城侯府的嫡三子,都要放选了。结果曾初识匆匆进来,在永昌皇帝和宋太后跟前嘀咕了几句,永昌皇帝当时就变了脸色,先让众人暂时退下,把江城侯公子留下来。 曾初识上去揪穆公子的头发,这才发现玄机。原来穆公子本身头发有些稀,便在头皮贴了些假发充数,粘贴手艺很过关以至于没人发现。 永昌皇帝当时就怒了,非要治穆家欺君之罪,宋太后却说没必要如此生气。派曾初识去调查是她的意思,想着两家侯府都是离京多年,本来是担心驸马的性情不好,没想到穆家搞这么一出。在曾初识的调查中,穆公子人还是不错,粘假发是在家时都在粘,年轻人爱美也是有的。而且除去这个缺点外,穆公子长得很不错,她和永昌皇帝本来也挺中意。 后来选定定城侯公子为含山长公主驸马,永昌皇帝虽然不好违逆嫡母之意,总觉得江城侯府太可恶,不狠罚他们难解心头之恨。得知这回江城侯府这回上京来的人口不少,江城侯夫人还把家里姑娘们带了好几个,是想着在京城寻门好亲事。 然后永昌皇帝就抽风了,江城侯府不是想给女儿寻门好亲事吗,他是不能直接下旨说,都不要娶江城侯府的姑娘,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诉说。把穆家嫡长女指为侧妃小老婆,谁家还愿意给穆家结亲,只要不嫌寒碜大可以来。 旨意传到穆家在京城的别院中,太监们传了口谕,当天晚上就要进门,也不用凤曜来迎亲,穆家派人送去就好了。侧妃又不正室,如此也合乎规矩。 “菱妹妹被指为世子嫡妃,穆姑娘被指为侧妃……”章雨柔听叶景祀说完前因后果,心中是惊讶不已。 永昌皇帝这事办的……真心想吐槽都不知道如何说,只能用吃错药来解释。 叶老太太也叹气道:“穆家姑娘也是……本以为菱丫头能顺心,结果还没进门就洗添了这么一个侧妃。” 虽然说大楚平民后妃,出身没啥好比的,其实多少还有点影响。就像叶菱嫁给凤曜当世子妃,虽然说不用娘家人准备嫁妆,但要是长二房额外给了东西出门时风光不说,有娘家人撑腰总是好的多。 结果永昌皇帝就来这么一出,江城侯穆家就是再落魄,正牌嫡长女也比叶菱的出身高的多,又比叶菱早进门,以后日子有得闹腾呢。不过穆元娘也是倒霉催的,不然以她的出身,怎么也能风风光光嫁出去当正室,而不是一顶粉轿抬进府,如此对比真不知道该可怜谁。 叶景祀虽然也觉得自家舅舅该吃药了,嘴上却是道:“嫡庶尊卑有别,穆家姑娘又是这样进的府,将来日子肯定难挨。老太太不用为菱妹妹担心,有了正妻的名份谁敢怎么样。” 要是叶菱顶着正室的名头却被小妾斗倒了,只能说叶茜的智商情商需要回炉再造,叶二老太太需要为叶菱的杯具负些责任。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叶老太太叹气。 姑娘们都是旁听状态,不可思议之余也不敢多说。倒是叶茜心里有几分明白,永昌皇帝如此抽风,从某方面来说跟大楚的制度有关系,他这个皇位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 大楚一直以来的政策是把太子以外的皇子当猪养,除了太子之位,其他皇子是不上书房的。认字肯定认得,但绝对不会指派大儒老师认真教导,封王分府之后那更是在养猪了,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皇子争位。 同时也留下了隐患,永昌皇帝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要是自己起兵谋反的那种,好歹还有心计谋划之类的,永昌皇帝就是典型的天上掉金饼给砸晕迷了。太子一直好好的,太孙都生了,小透明皇子天天打酱油不受重视。突然之间太子病死,皇位落到他头上。 从来没人教过他如何当皇帝,更没有人告诉他皇帝要做什么,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当只温顺的猪仔,让他马上进入皇帝的角色实在有难度。就她所知的后宫事务,群P,滥交,怎么恶心怎么来,永昌皇帝抽风的时候多着呢,乱指婚只是小意思。 六月含山长公主大婚,安宁长公主这个姐姐自是不必说,国公府里叶老太太,叶二太太,章雨柔,杨婉真,叶芙和叶薇,连带着叶茜和叶荞也跟着去了,可谓是全家出动去道喜,却是分批去的,公主府是皇家那一挂,国公府是勋贵一挂。 经过这么久的伤心,叶芙的心情好多了。闹腾就继续关起来,老实不闹腾还能出来透口气。都被这么久了,叶芙再傻也知道不能闹,得知道穆元娘被抬进礼亲王府的事,倒是狠狠的幸灾乐祸一回,这样的王府后宅以后肯定有得闹呢。 含山长公主府离皇城相当近,建府的时候不用考虑婆家的位置,挑了处风水宝地就开工了。原本也是亲王府邸,修缮改建一番也省了许多功夫。 定城侯府在定城,大婚之时肯定是全家都来了,不过不是是办婚事娶儿媳妇,而是来嫁儿子的。公主府在京城,驸马就要跟着来京城,定城侯府继续在定城,这个儿子算是远嫁京城。公主大婚是宗人府操办,宋太后又担心宗人府不够仔细委屈了最小的公主,派了戴权去打点。 享亲王待遇的公主府格局都差不多,不过公主的喜酒真不好吃,过去之后就是各种磕头行礼,中午赐宴,姑娘只要正装出席叶茜仍然吃了一身的汗水。诰命妇人们就更惨,全部大品梳妆吃一顿饭,身体稍微差点的弄不好就热晕了。 折腾了大半天回府,叶茜先喝了几碗茶,又让人准备瓜果,她得降降暑热。热成这样回来肯定都要洗澡,厨房备水肯定准备不过来,她就不跟着凑热闹,到晚上再洗也是一样的。 刚把暑热散去,叶茜正想着要不要补个眠,虽然过了午休时间,也想睡一会,就是睡过了也没什么。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就特意说晚上不用去请安,各人屋里休息,晚饭也各人屋里吃,而且这么热的天,晚上吃不吃也无所谓。 “姑娘听说了吗,展家出大喜事了,真是想不到的大造化。”杜鹃掀帘子进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着。 叶茜正打着哈欠,思维都有点发散了,淡然问道:“什么事啊?” “展家大姑娘被选为贤妃,马上就要册封了。”杜鹃说着,神情仍然觉得不可思议,选秀是小户人家姑娘们的噩梦是因为得福的概率太小太小,但一旦真的入选,别说皇后,太子妃这种能被立为妃,那也是极大的造化。一辈子荣华富贵不说,若是能生下儿子,也许还能免了殉葬出宫跟儿子同住。 “什么?”叶茜发散的思维马上收了回来,也觉得不可思议,道:“封妃?” 大楚是四妃九嫔,都必须是正经册封,基本上能够得到册封的宫妃,在后宫的生活都能保证,不受宠的话最多少得些赏,正经份例月钱都有的了。当然若是无子,最后有可能会殉葬,但至少生前的日子还能过的马马虎虎,算是抽到上上签了。 “是啊,据说是宫人传信,展太太高兴坏了,还打赏了下人。”杜鹃啧啧称奇。 叶茜想到展太太高兴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无语,展飞中了秀才她就得意成那样,现在女儿被选为妃,那得得意成什么样啊。想了想道:“给荞姑娘说一声,晚饭后一起去给展太太道喜。” ☆、87 永昌皇帝登基之后,原本王府的班底自然搬进后宫里,嫡妃册为皇后,嫡长子封太子。其他妃嫔侍妾则是按生子年龄以及时间长短来排位份,四妃名额中只差一妃,其他的也就没有了,就等着这回选秀充实后宫。 唯一的一根上上签被展氏抽到,真可谓是登天的造化,尤其是永昌皇帝亲自挑选,这肯定是宠妃的料,将来生下儿女真有大福气也说不定。 展太太都要乐疯了,展飞也跟着高兴起来,展氏已经进宫,位份越高越好,唯一的亲姐自然希望她能过的好。消息在国公府传开之时,众人更多的是觉得不可思议,叶菱被凤曜看中虽然有些惊讶,想想叶菱的样貌也算是正常。选秀是几千人的海选,这种情况下能能抽到唯一的上上签,除了美貌之外,更是人品无敌。 母子俩摆酒把国公府从上到小都请了,国公府上下自然也十分捧场,家里能出一位贤妃,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因位列四妃,等级比较高,可以传信进宫。展飞特意让小太监传信,说自己年幼,展氏多得舅家照顾,四妃的家人可以荫个闲职,他愿意把让与舅舅。 展太太得知之后气得不行,展氏姓展的,后妃只荫娘家父亲,兄弟,现在弟弟还在,如何能让给舅舅。展飞不由的解释一通,就展氏那个舅舅就不是个好缠的,这个官职若是不给他肯定要缠不清,他才十二岁也不好封。更何况他更愿意科举出来,哪怕能中个举人也比得个六品虚职强,举人还能得个实职小官呢。 果然旨意下来,展飞母子得了金银田产赏赐,舅舅得了官职,也算是皆大欢喜。与此同时展飞也开始寻找合适的房子搬出去,有了一个皇妃姐姐他怎么也不能再厚着脸皮借住国公府。大楚一直要求平民后妃,就是再寄居的,皇妃的弟弟也不合适在国公府住下去,在正式册封之前肯定要搬出去。 京城的房价实在太贵,就凭展家这几年收上来的田租在京城买房绝对是做梦。就是把后宫的赏赐全部算上,也就勉强买套小院,再装修买家俱,日常花销都不用了。展飞思来想去觉得租房更合适,在国子监旁边租进小院,再买点下人使唤也就足够了。 派人寻了好几天,展飞倒是好打发,展太太就不好说话了。实在是在国公府生活久了,就是自己身边的丫头不少,打扫上的,厨房里的,针线上的,浆洗上的,这些公共人员展太太也一样使用。 正巧叶老太太得知展氏母子搬走,便派人来传话说,飞哥儿要去国子监求学,成日不在家中,不如留展太太暂住,倒也方便照顾。 展太太十分乐意,国公府的日子富贵,再者她以前低了这么久的头,现在女儿入选,正该得意的时候肯定要显摆够了,让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的下人们知道自己狗眼看人低。展飞也不想太委屈母亲,就是现在寻房子收拾整理也得好几个月功夫才能住人,他还要去国子监念书,便让展太太暂居,自己是要寻房子搬出去,等外头收拾好了再接展太太同住。 “珠姐儿真是好大的造化……”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展太太还是很激动,不管见到谁翻来覆去就是这件事。最近她是真得意了,就是在叶二太太面前也觉得底气很足,只是叶二太太仍然是淡淡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让她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挫折感。 展飞再次打断她道:“母亲要称呼为贤妃娘娘,此时还无所谓,若是在外头被人听到了是要被降罪的。” “现在就我们娘俩,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展太太说着。 展飞晓得展太太没什么成府,也就是随口说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只是温声道:“母亲,称呼一定要改掉,若是在外头说错了,会惹出大祸的。” “我晓的了,以后说话肯定会小心。”展太太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倒是你的婚事……” “我也觉得该正式订下来了。”展飞接口说着,展氏入选皇妃,他的身份也跟着提了些,叶茜也已经十三岁,可以正式定亲了。 展太太却皱眉叹气道:“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们初来乍到,只想到要门当户对。我更应该在意姑娘的人品脾气,在府里住的这几年,我冷眼看着,越发觉得这门亲事不太合适。叶茜生的虽然端庄贤淑,但事事强量爱出风头,口角又利害,家里的管事媳妇和嬷嬷们有些都怕她的,若是寻到这样的媳妇,我实在怕给你娶了个河东狮。” “母亲……怎么突然这么说!!”展飞听得大惊失色,他一直都很中意叶茜,两家都到谈亲事的地步,他也没必要节外生枝跟展太太诉说他对叶茜的感情。婚事是展太太先提起来的,他就觉得展太太应该挺中意叶茜的,实在想不到展太太会变卦。 “你常年在外书房,总共才见过她几回,倒是我是内宅妇人,可以常上门去说话聊天,也能听听丫头婆子的闲话。我本来也觉得她很好,谁想到脾气那般大,实在不是良配。倒是荞姑娘看着比她软和的多,样貌也比她更标致些,堪配你。”展太太继续说着。 展飞脸色顿时变了,言语之中有几分指责,道:“母亲,当时与叶家说好的就是茜姑娘,你……你怎么能……” 先不说他本人喜欢叶茜,这事本身也不能这么办。原本订的姐姐,男方却要换妹妹,这事就是说破天去展家也不占理。 “我也就是这么想想而己,还没等我去跟叶家说呢,你姐姐就成了贤妃娘娘。你又在国子监读书,若是再考得了功名,国公府的小姐都能娶到。我本来就不中意叶茜,想着不如把亲事退了,另选合适的女子岂不是更妥当。”展太太理所当然的说着。 两家的亲事本来就没说死,不合适要退亲也是理所当然。她本来是不满意叶茜想换成叶荞,现在展飞能寻到更好的媳妇,那何必要一棵树上吊死,自然直接退亲,别寻高门更合适。 “母亲……怎么能这样呢,当初叶家能不弃寒微答应婚事,我们该高兴感激才是。富贵易妻多为士大夫所不齿,此事万万不可。”展飞又是惊又怒,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要不是他们母子素来亲密,展太太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他真不敢相信展太太能搞出这么多离奇的想法。先是姐姐换妹妹,现在家世好了就要直接退亲。 “若是真不嫌寒微那就该把亲事定下来,当时不定亲不就是为了以后反悔方便吗。”展太太说着,口头婚约虽然也有效,但没有纸书为证,本就可以毁婚,就是叶家要去告都告不赢。 展飞深吸口气,随后斩钉截铁地道:“不能退掉这门亲事。” “家世合适的好女子多了,叶茜只是国公府的旁支而己,本来就没有立下婚书,你为何执意坚持呢?”展太太不解的说着,她真不懂展飞执着什么。 展飞深知展太太的脾气,喜欢叶茜的话绝对不能说,说了更有得闹。理了想思绪道:“当初我们母子俩落难之时被叶二太太收留,留在国公府得己安身立命,我进国子监也多亏叶大爷帮忙。现在姐姐刚被选为贤妃,册封礼还没过,我们娘俩不回报国公府的大恩就罢了,竟然要退掉与叶家的婚事,与情与理我们都说不过去。更不用说茜姑娘一直养在老太太跟前,深得老太太喜欢,万一把国公府动怒把此事宣扬出去,更甚至传到宫中,宫中责怪说展家家风不好,更甚至于责怪到姐姐身上,那时候又要如何办。” 封妃也算是后宫大事,这样大规模的选秀,别说后宫要大封一回,许多亲王郡王宗室也都分派到了不少媳妇,相信接下来几个月勋贵们都要不停的吃喜酒。 展太太本身就没什么见识,高门大户里她都各种露拙,对皇宫就是更不知道。展飞又说的有鼻子有眼,心中顿时有几分怕了。现在只是钦选而己,还没有正式册立,他们人也在国公府住着,确实不合适马上退婚,道:“还是你思虑周全,退亲之事怎么也要等册立之后再说。” “母亲,就是姐姐被选为贤妃,我们也该跟以前一样。张扬过了头,祸事也就要临门了。”展飞忍不住说着。 他永远都记得父亲过世之后,他们母子受的苦,这也是他上进的动力之一。以前他知道展太太有些不辩事非,但那时候他年龄还小,生活压力都要把人压垮了,根本就来不及去细想这些。现在他年龄涨大,经的事越多,越觉得展太太的问题严重。 展太太听得讪讪的,道:“这事也是我太心急,你年龄还小,婚事过几年再提也是一样的。” 母子俩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各自有番盘算。展飞次日借口出门去寻屋,却是绕道去了东北小院。叶宗山刚刚吃完早饭,正要出门去,展飞迎面来了。 叶宗山有些意外,却也让着进到屋里。展氏封贤妃对展家虽然是好事,但对展叶两家的亲事不是什么好事,就在这前几天叶茜和叶荞也回家说了,叶茜说的很含糊,叶荞神情却显得很激动,叶宗山平常也听画眉说了不少,大概猜出了什么事。他虽然挺满意展飞,但展太太能起这种荒唐念头,那只有退亲一途。 进到屋里不等叶宗山让座,展飞就躬身作了一个揖,道:“家母行事欠妥,我特来向老爷致歉。”退亲的发展太太肯定是刚起的念头,但姐姐换妹妹之事,展太太肯定早有主意。就她那点成府肯定早就表现的众人皆知,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肯定要登门道歉。 叶宗山看展飞如此,心中倒是十分高兴,道:“贤侄太客气,请坐。” 展飞这才坐下来,叶宗山开门见山的道:“虽然当初两家口头定下亲事,毕竟没有婚书为凭。时移世易,若是展太太别人他意,叶家也不绝责怪。” 展飞马上起身,坚决的道:“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是跟山老爷说婚约之事,此事既已说定,展家绝不会改更,也请山老爷定要坚持婚约。” 叶宗山听展飞说的如此绝决,心中感动,却只得道:“贤侄啊,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婚姻之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展太太心中不愿……何必强求。” “我会请老师为我主婚。”展飞说着,天地君亲师,尤其是他的父亲已经过世,老师完全可以给他主婚,就是展太太也不好反对。 叶宗山多少有些意外,老师给丧父学生主婚也是有的,但这样的话就彻底违拟展太太之意。展飞的能如此,虽然十分难得,但叶茜进门之后还是得跟展太太相处,这样的开始的婆媳关系如何能好的了。他并不想女儿吃这个苦头,女儿高嫁也未必是好事,想了想只是道:“贤侄实在有心。” “还望岳父能成全。”展飞看出叶宗山脸上的犹豫之色,马上的起身作揖,连称呼都改了。 叶宗山看展飞如此诚心,也不好再说退亲之后,道:“贤侄如此坚持,我也替茜丫头高兴。” “多谢岳父。”展飞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展飞在东北小院里与叶宗山相谈甚欢之时,展太太与丁姨娘也在东厢里说的高兴。展太太在考虑了一个晚上之后,深深觉得展飞的话很对,若是与叶家退亲是显得展家太不厚道,但若是继续跟旁支坚持联姻,展太太又觉得太掉价,她本来就不满意叶茜,现在越发连叶荞了看不上了。 一晚上深思熟虑之后,展太太就想到了叶薇,虽然是庶出却是国公府的正经小姐,身份比旁支高的好。比展飞大两岁,年龄也算合适。看叶薇的行事脾气,比叶茜温柔和顺多了,到底是庶出的,从小低眉顺眼肯定没那么大的气性。 若是退掉叶茜,改定叶薇,跟国公府就成了正头亲家,将来提携帮衬他们娘俩不说,国公府至少不会说他们娘俩忘恩负义,不会失了道义。 ☆、88 早饭过后展太太就派了小丫头来前头叶二太太院里哨探,等到叶二太太吃完早饭,带着杨婉真去叶老太太屋里去了,她趁空就摸了进来。丁姨娘现在叶二太太院里住着,要是叶二太太在时过去太扎眼,若是叶二太太问过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偷着过来了。 展太太走到门口时,丁姨娘正骂着小丫头,倒茶的时候摔了杯子,偏偏是她最喜欢的那个,要还是以前肯定大声责骂,弄不好还要打两下。现在也就是趁叶二太太不在时多说几句,要是喊的声音大了,马上就会有婆子来说她。 自从搬到后院东厢里,她就没舒心过,早晚过去请安,有时候还要侍候叶二太太吃饭。婆子丫头都比她谱大,叶二太太从来不屑管她,挥手叫个婆子过来,能训她半个时辰。她现在只能指望着叶景伍能早日成家,分家虽然还早,但若是得了功名外任出时,她倒是可以跟着。 “哎哟,展太太,稀客啊,这么早来寻太太说话吗,太太去老太太屋里了,还要一会才能回来。”丁姨娘抬头到展太太进见时,多少愣了一下,现在展太太真风光了,有个四妃之一的女儿,以前是展太太讨好她,现在就要反过来了。 展太太只怕时间不够,也不客套,只是挥手让丫头们先退下。丁姨娘虽然不知道展太太闹那出,也挥手让丫头退下去了,问道:“展太太今天是来找我的?” 展太太点点头,笑着小声道:“我也不跟丁姨娘拐弯,姨娘也晓得,我以前糊涂给飞哥儿跟山老爷家说过茜姑娘,结果人家那时候嫌我们贫困,始终不肯定下亲事,现在倒是上赶着来了,我实在不喜欢。我看着薇姑娘是难得的好,家世,人品,模样,我看到就喜欢的紧……” 这都不是暗示,根本就是明示,丁姨娘如何不懂。脸上是又惊又喜,倒不是对展飞多满意,而是意外展太太竟然如此看中她,连姑娘的婚事都来问她这个生母,瞬间满足了她失落的心情。连带着看展太太也有几分亲切,道:“没想到展太太竟然与我说这个……” “你是薇姑娘的生母,又自小抚养功薇姑娘,自然要先来跟你说说。”展太太笑着说,她倒不是蠢到以为姨娘可以决定姑娘的婚事,而是她觉得这门婚事要是马上说叶二太太多半不赞同,要是自己拿去问她,她是嫡母一旦说了不行,那门亲事也就死了。 那还不如先饶开叶二太太,通过丁姨娘走通叶薇的门路,就是这样似有似无的行走着,把叶茜的婚事退掉后。再瞅准时机再跟叶二太太开口,倒是成功率更高一些。 丁姨娘高兴归高兴,叶薇是她亲生女儿,婚姻大事上亲娘绝不会坑亲女儿。虽然说展家出了一个贤妃,但本朝平民后妃,几年一选,美人多了去了,能不能立住还要看孩子,不然熬了大半辈子最后殉葬的更多。再就是展飞的前程,都说他很好,这跟功名到头了还是不同。想了想道:“难得展太太看得起我,但我是个姨娘,姑娘的婚事……” 展太太笑着道:“姨娘是姑娘的亲娘,自然要为姑娘想,我如何不知。我今天来过来就是想姨娘先透个口风,等闲了姨娘见了姑娘也说一说。” “等空吧。”丁姨娘含糊说着,也不满口答应。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小丫头们喊:“太太,二奶奶下来了……” 展太太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又小声对丁姨娘道:“我来姨娘这里终是不方便,姨娘常来找我说话才好。”她是独门独院住着,丁姨娘过去寻她说话,至少不在叶二太太眼皮子底下。 丁姨娘便笑着道:“那我闲了只管去展太太,展太太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呢。”展太太笑着说,听着外头的脚步声,估摸着叶二太太进里间了,趁着这会院子里正乱,也连忙去了。 临的七月天气越来越热,叶二太太只是去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回来时身上就有些汗迹,杨婉真也跟着叶二太太进到屋里,本欲上前侍候,叶二太太却是挥挥手道:“现在你有了身孕,头一个孩子要小心些,老太太免了你的请安,我这里你也不用来侍候。你凡事明白,也就不用我多说,坐下说话吧。” “是。”杨婉真答应着,也在炕边上坐下来,行动不由的有几分小心。 昨天大夫诊脉诊出来的,她和叶景尔都有些惊讶,虽然两人谁都没说过,但彼此都不想那么早要孩子。章雨柔前头生了女儿,她不想把儿子生到头里。不过有孕终是件喜事,诊出来之后叶景尔也十分高兴。 丫头端茶上来,杨婉真走了一路也是热得很,在叶二太太跟前不用装的太客气,累了就说累坐下,渴了也只管喝茶。相处这么久她也算晓得叶二太太的脾气,不刁钻不古怪,也不怎么立规矩,只是有些厌烦傻子,对她来说真是个很好相处的婆婆。 “大姑娘年龄大了,上门提亲的也不少,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叶二太太直入正题,昨天叶老太太把她叫了去,说起了叶薇的婚事。 叶老太爷是想把叶薇许给孟昭,叶老太太却觉得很不妥当,一直觉得孟昭的家底太薄了些,廖夫人在外头的名声也很不好听,亲娘改嫁之后虽然不用前头儿子赡养,但平常肯定会有来往,这样的亲家……还不是结的好。 叶老太太一直用年龄小拖着,再加上孟昭年后一直到现在还没露脸,当事人都不在亲事更不能提。叶老太太便把叶二太太叫过去,趁着叶老太爷没把事情说开,意思是让叶二太太在“无知”的情况下给叶薇定下一门亲事,这样叶老太爷也觉得合适。 叶二太太也觉得这样合适,她倒不是认为孟昭配不上叶薇,正好相反她认为叶薇配不上孟昭。拿这样的姑娘去嫁孟昭。若是以后闹起来,两家肯定愉快不了,她也看好孟昭的前途,实在不想跟他结仇。 杨婉真想了想道:“京中与理国公府门第相当的人家许多,选个家风严紧,婆婆明理家的庶子,我倒觉得更妥当些。” 叶薇要是自己有些能耐本事,不说跟叶茜比,就是有叶荞的一半,还可以从低门户里挑,上进的嫡子或者科举出身的年轻进士。姑娘嫁过去之后当家理事,也少受公婆妯娌的气,日子至少能过的顺心。 偏偏叶薇没有这个本事,心性又高,顶着高门大户的招牌嫁过去,以叶薇的脾气多半还要压婆家一头。闹的公婆失和,夫妻反目,国公脸自家丢脸不说,也把人家男方给坑苦了。 门当户对其实更合适叶薇,高门大户的庶女配个高门大户的庶子,叶薇想摆谱也摆不起来。再是婆婆厉害,家风严明,叶薇就是想寻事也有规矩压着的,同样的庶子想折腾也一样折腾不起来,凡事都有规矩道理压着。叶薇并不是叶芙那种凡事不懂的朽木,这样只怕还能过的成。再不然就狠一点嫁到京外去,离京城远些就是在婆家翻天了,也传不过来。 叶二太太听得笑了,道:“你倒是很厚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此也能省些事。” 若是叶薇天天在婆家开战,没几天就要回娘家哭诉,她又有正头兄弟,肯定有得闹腾。寻个规矩大的人家,压住她的脾气,确定正妻地位不动摇,不会坑死男方一家,也不会无故休妻和离。就是叶薇自己气不顺,也不敢乱闹,侍奉着公婆,生了孩子,慢慢的一辈子也过去了。 婆媳两个正说着,丁喜家的却进到里间,看到杨婉真没回避,只是小声向前道:“今早上太太带着二奶奶去请安之后,展太太就来了,到丁姨娘屋里说了一会,还把丫头都遣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叶二太太虽然人不在屋里,这院中丫头婆子都是有眼睛的。别说丁姨娘现在就在东厢房住着,就是还有前头住着,展太太这样钻屋里说话,也马上会有人告知后头。 “展太太去找丁姨娘?”叶二太太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神情显得有几分嘲讽,道:“她现在是真得意,以前能娶到国公府的旁支姑娘就觉得满意了,现在女儿入选为妃,她自然觉得儿子该娶国公府的姑娘了。”要是以后展飞中了状元,只怕她就要想娶公主儿媳了,升级就要换儿媳妇,很有想法。 杨婉真没作声,跟展太太打过几次交道,此时并不意外。就觉得展飞艇可惜的,那么好的孩子摊上这样的娘,只怕真要被亲娘坑死了。 丁喜家的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展太太的脑筋回路真非一般人可以理解,道:“就是展太太真有这个心,也该过来跟太太说,竟然去找丁姨娘?那丁姨娘也不应该理会她才是,竟然还留她说那么久的话。小丫头们说展太太出来时还挺高兴的,难道丁姨娘真敢决定姑娘的婚事?” 杨婉真这才接口道:“展太太应该只是想通过丁姨娘探探大姑娘的口风。”展太太还没蠢到这份上,丁姨娘也没这个胆子,不过这两个人……估计能一拍即合。 叶二太太无所谓的摆摆手,神情淡然道:“把清音阁旁边的佛堂小院收拾了,一应东西都移到后罩楼去,那节小院就给丁姨娘住。添个人添份闹腾,还是一个住清静些。” 丁喜家的稍稍愣了一下,嘴上答应着,却是忍不住问道:“太太……不训斥她们吗?” “这样的蠢材……花那个功夫管她们,我还不如清清静静看会书呢。”叶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她既不是展飞和叶薇的亲妈,也不是救世主,更何况此事是两人的亲妈一手划策。 她已经为国公府忙碌了十几年,功劳也好,苦劳也罢她都有了,从上到下她这个二太太都很够份量。章雨柔嫁过来,她顺利交结了管家权,功成身退,公婆跟前她能说起话,大侄子夫妻面前她是慈爱的长辈。 又给叶景尔娶了杨婉真,聪明有能力的庶长媳,二房全部都能料理了。接下来的时间她该趁着年华还没有彻底老去,好好保养自己,修身养性,品味生活的乐趣。 再者蠢材的思维也不是一般人能理了的,吃力不讨好的去训斥了这一回,没多久再闹一出出来。还得再费心去管,已经有养老的资本,何必再去理会这些。人生苦短,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丁喜家的也晓得叶二太太是真不想再管事了,不由看了杨婉真一眼,杨婉真道:“太太放心,我会留心些的。” “你怀着身孕也不要太操心了。”叶二太太只是说着。 “是,我有分寸。”杨婉真说着。 展太太想走叶薇的路子,也得叶薇看的上展家才行,展飞一个秀才,再加上一个皇妃姐姐只怕还不足以动叶薇的心,更何况还有展太太这样的婆婆。 当然要是叶薇真心愿意了,叶老太太也同意了,叶二太太都不想管,她这个嫂子才不会去管。展太太这样的亲家母虽然很上不得台面,但真比杨家好些。 ☆、89 叶二太太传话让丁姨娘搬迁,丫头婆子马上就动了起来。佛堂小院格局跟清音阁差不多,以前是国公府女眷们理佛之处,后来莲溪庵建起来,这一处也就没用了,佛像之类的都搬到莲溪庵,还剩下许多东西一直堆在屋里。 丁喜家的亲自去东厢房传话,丁姨娘多少愣了一下。早上展太太才摸到她屋里,下午叶二太太就让她搬家,难道……也不对啊,佛堂小院是紧挨着清音阁的,而且是单独小院,这是二房妾室中的独一份啊。 “佛堂也是才空出来,太太奶奶们都去莲溪庵理佛,这一处就彻底没用处了。”丁喜家的说着,又道:“我听太太的意思,以后五爷娶亲就娶到清音阁,到时候你们娘俩离的近,这是太太体贴你。” 叶景伍跟叶薇是双胞胎,今年十四岁了,男孩子的亲事没有那么着急,更何况前头还有两个兄长呢,公主的两个儿子还没说好亲事,下头的弟弟也不敢说亲事。不过年龄在这里摆着,也就这几年,展太太总是要搬走的,清音阁收拾出来给庶次子当新房也马马虎虎够用。 丁姨娘马上高兴起来,饶是她蠢也晓得,叶二太太想让她死,就是抬抬手的事,根本就不用如此拐弯抹角。当了这么多年姨娘,生了一对儿女,她终于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可以说是人生一大喜事。 又听说以后儿子住的也近,就更高兴起来,还要赶着去正房给叶二太太磕头,却被丁喜家的拦下来,叶二太太不喜被惊扰,丁姨娘老实不吱声就是谢恩。 次日早上婆子丫头们开始动手收拾,天气太热,下人们的动作也没那么快。丁姨娘也不敢催,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她丫头也没带上,悄悄去了叶薇住的降云轩。 国公府虽然没规定生母不能去看亲生儿女,但她住在叶二太太院里,叶薇住在叶老太太屋里,她一个姨娘穿唆两个院子也很显眼。便趁着天热午休的时候过来,主子下人都休息时,也就没人在意了。 正值午休降云轩里静悄悄一片,丁姨娘掀帘子进到正房里,外间值班的丫头婆子也在椅子上坐着犯困,听到脚步声才警觉起来。看到是丁姨娘也起身相迎,道:“姨奶奶来了,姑娘正睡觉呢。” 丁姨娘进到里间卧室,叶薇午睡很轻,听到外间的动静也睁开眼。坐起身来,揉着眼道:“大中午的姨娘怎么来了?” “来瞧瞧姑娘。”丁姨娘笑着说,径自在窗边榻上坐了下来。 叶薇唤丫头进来洗脸,神情却显得有些无精打彩。她已经十四周岁,算是大姑娘。跟着出了这么多趟门,也有太太奶奶表示很喜欢她,偏偏家里没人说她的亲事。叶老太太素来守规矩,孙女过去可以撒个娇讨要东西,却不敢直问祖母为何不说我的亲事;叶二太太是敢不问,这个嫡母她害怕。 倒是旁敲侧击问过杨婉真,杨婉真进门这么久,对她都很客气,姑嫂关系还算可以。只是上头老太太和太太不提,杨婉真作为媳妇也不敢问,只说找机会帮她问问看。 丫头倒茶上来,丁姨娘看她神情淡淡地道:“姑娘怎么了,可有什么烦心的事?” 叶薇自小被丁姨娘养大,母女感情很好,向来是什么话都说,就道:“还不是因为婚事,我都十四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就是不提我的亲事。再想想前头二姑娘这个嫡女只许了个庶子,真不知道我的将来……唉。” 丁姨娘挥手让丫头们退下,起身到叶薇身边坐下来,道:“昨天早上展太太去了我屋里……” 一番简述,叶薇听完就冷笑一声道:“这展太太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展飞与叶茜的婚约还没扯完呢,只是女儿成了贤妃就敢想国公府的小姐了。姨娘就跟展太太说,想谈婚事先把前头的退干净了,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难道还要跟旁支姑娘抢婚事!” “展太太说就要去退呢。”丁姨娘说着。 叶薇不耐烦的道:“那就退干净了再说。” 丁姨娘听得连连点头,又悄声问:“那姑娘是中意这门亲事?” 叶薇犹豫起来,她让展太太退亲是觉得展家拖着拉着一个不合适,哪怕是有这个意思也得先把叶茜给退掉,不然有碍她的名声。 至于这门亲事…… 展飞长得很不错,品行良好,读书上进,个人条件也算过关。展太太那种婆婆也好摆弄,至少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展飞的姐姐又入宫为妃,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造化,但展家的家世实在太单薄了。 要是眼前有一堆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任她挑选,她肯定看不上展飞。现在是她正值花期,却没人跟她提亲事,又隐隐听说老太爷想把她许给孟昭,这样她有些恐慌。又觉得不太可能,主要是孟家那样的家境,国公府怎么会嫁姑娘过去。 正觉得前途茫茫之时,突然间一个展飞放到她面前,这让她有些犹豫。 或许是潜力股呢?反正她眼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不如先留留看。 “都说这位展大爷很有才会读书,但这读书科举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显出来的。”叶薇叹气说着,要是展飞马上能得个功名,好也不会如此犹豫了。 丁姨娘也点头道:“可不是这样,还有宫里的娘娘,谁知道将来如何。” 要是像前朝那样,后妃的家世都杠杠的,那封上去了都难下来。现在是平民后妃,废后都闹过的,更何况一个妃子,一句话不好就打发到冷宫去了。 “先让展太太把前头的婚事退干净了。”叶薇说着,想了想又道:“姨娘也别说我的意思,就说这几天忙着搬家还顾不上来见我,是你思来想去想的。就是口头婚约,家里许多人也都晓得,前头没退干净与我的名声也不好听。若是真有诚心,现在先把婚事退了,等过几个月这事冷下来了,再说其他。” 丁姨娘听得有理,却不由的道:“姑娘是真有心?” 叶薇冷笑着道:“哪有那么多的心啊,不过是先留留看。我从来没跟展太太说过一句话,我的婚事姨娘也做不得主,先托着不提,与我的名声也没有妨碍。” 叶茜和叶荞姐妹俩实在很烦人,总是在老太太跟前抢她的风头,尤其是叶荞,老太太疼得很呢。展飞是配不上国公府的正经小姐,配个旁支却是绰绰有余,若是叶茜得了这门亲事,要是展飞真发迹了,以后指不定怎么得意呢。她要不要以后再说,先不能让叶茜得手了。 丁姨娘听得有理,她一个姨娘不管跟展太太说了什么都做不得数,展太太会找她这个姨娘商议本身就是二缺行为。就是展太太吵嚷起来,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上下嘴皮动动,就当屁放了,展太太也不能怎么样。道:“我回去就跟展太太说,听展太太的意思,明年展飞还要下场乡试呢,也不知道前程如何。” “他才多大啊,科举考试哪有这么容易。”叶薇说着,也不是她小瞧展飞,年龄实在太小,若是这样都能考中,举人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又道:“先把亲事退掉,来年再说也不迟。” 来年她就十五岁了,若是家里再没人跟她提亲事,她或者要考虑一下展飞了。 丁姨娘已经晓得如何应对展太太,其实跟展家结亲也挺好,展太太这样的婆婆,等到叶薇嫁过去肯定受不着气。顿了一下才问:“我正想问姑娘,公主府那边三爷和四爷的婚事开始说了吗?” 算算年龄叶景霰今年十六,叶景祀十五,婚事早就开始说了。只要他们俩的婚事订下来,下头叶景伍也就好说亲事了。 叶薇跟叶景伍是双胞胎,如何不留心,道:“听老太太说三哥的婚事订下来了,是永嘉侯府的嫡长女,今年十六了,只因为今年宫中事务多,来前又要吃亲王郡王们的喜酒,宗人府排了好几个月,安宁长公主便把婚事放到明年再办。至于四哥的婚事,听说长公主也在相看,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年初,肯定会定下来。” 虽然说是叶家的爷们,但叶景霰和叶景祀的婚事,叶老太太也是不太敢问,安宁长公主自己挑选。最多到成亲的时候,国公府去帮忙料理料理。 丁姨娘听得放下心来,道:“这就好,三爷和四爷的婚事说好了,下头你哥的婚事也好说了。你们俩的婚事若是能顺心如意,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叶薇却没那么乐观,道:“哥哥的婚事肯定是二太太做主,真不知道会得个什么样的嫂子。”叶二太太行事也诡异,给叶景尔选了杨婉真,那样寒碜的娘家。现在到叶景尔,只怕姑娘的家世也是不容乐观。 ☆、90 七月的酷热席卷大地,叶老太太免了儿孙们的请安,又特意叮嘱杨婉真小心保养自己。叶茜连着好些天闷在屋里,觉得骨头都疼了。趁着早上天气好,叶茜想回东北小院问问情况,展太太想姐姐换妹妹的事已经跟叶宗山说了,退亲肯定还得叶宗山出面。 展氏能封贤妃真是祖坟冒青烟,虽然叶茜记忆里永昌皇帝的贤妃好像并不姓展,不过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差,展氏在她不知道时间里受宠,也足够提携展飞了。现在的展太太肯定看不上叶家。与其等着展家说退亲,还不如叶家先说了呢,这门亲事到现在真没啥意思了。 从后花园西路过去,走到莲溪庵门口时,叶茜看时间还早,便上了台阶过去看看明惠师太和静楚。敲门进去没想到里头正忙乱着,明惠师太着凉了,天气热时明惠师太屋里是不敢用冰,就昨天晚上洗了个澡,婆子们已经很小心了,晚上就有些不太舒服。 大监请了大夫正在正房里诊症,静楚正在东厢坐着,小尼姑直接引着叶茜进了东厢房。静楚脸上神情十分凝重,年后明惠师太就病痛不断,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都是些小毛病,多年来药不离身,也问过大夫,大夫只说年龄大了,最好是该准备的准备上。生老病死,这是人生常态,非人力可为。 “听说师太又病了,怎么样?”叶茜问着,神情却是十分悲凉,她也给明惠师太诊过脉,晓得明惠师太的身体情况。跟大夫的水平没关系,吃了太多年的苦,五十几岁油尽灯枯也是常事。 静楚本来只是默然坐着,叶茜如此一问,眼泪不自觉得落了下来。好一会才道:“着凉了,大夫正看着。” 叶茜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静楚好,只是默默陪坐。没一会大太监送走大夫,进到厢房里道:“大夫也没说出什么来,只说细心照看,倒是留下了方子,说吃不吃都行。” “嗯。”静楚应着,又道:“麻烦你们了。” 大太监抬头看看静楚的脸色,小心地道:“四爷让人在家庙后头挑了个风头宝地……” 静楚神色骤然紧了,大太监当即把头低了下去,半晌之后,只听清楚道:“是该如此了,难为四爷费心。” 大太监这才松了口气,赔着笑脸道:“姑娘的事,四爷费多少心都是心甘情愿。” 最近叶景祀很忙,宫中选秀是他没什么事,但亲王郡王娶媳妇就关他的事了。再加上叶景霰定亲,还有一些宫里的事,叶景祀在家时候都不多。但只要回来肯定会问静楚饮食起居,有时候回来的太晚,还会偷溜进来看看,怕打扰静楚休息,多半是摸进来看看就走,以叶景祀的身手也不会惊动旁人。 爱也好,宠也罢,转眼都一年了,手都没拉过几下。再是太监也明白,这才是叶景祀心头肉。以叶景祀的性格,就是以后明媒正娶了四奶奶,家里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静楚没做声,许久没看到叶景祀也让她清静许多,只是对叶茜道:“我们去看看师傅。” 大太监道:“我出来时看师太刚刚睡下,姑娘们不如稍等一会。” “也好。”静楚复又坐下了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大太监这才敢退下。 大太监的脚步很轻,他走了屋里顿时沉默了,叶茜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静楚突然开口,神情有几分自言自语:“其实这样也好,师傅辛苦了一辈子,总得有人给她送终才好。” 她活着的时候明惠师太去了,自己给她发丧送葬,不至于身后凄凉。若是她先走了,让明惠师太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才是椎心之痛,也更难得善终。 “你别这么说……”叶茜听得心里越发的难受,不管是静楚还是明惠师太都是吃了太多的苦,尤其是明惠师太,苦到最后仍然是苦。 静楚看看叶茜如此,嘴角勾起了笑容,脸上神情十分悲凉,道:“我刚才想开,你倒是伤心起来。你还常说自己是医者,生老病死更该看的比我明白。” “谁又能真的明白……”叶茜感伤说着,生与死之间,好像很简单,但只要还能活着呢,谁想去死呢。说着不禁看向静楚,叶菱去了礼亲王府别院待嫁兼学各种规矩,景阳那边的消息也就彻底断了,道:“小师傅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会的。”静楚说着,她还要给明惠师太送终,身体不好怎么行。 “姑娘在这呢,让我好找。”东北小院的婆子匆匆进门,满头大汗,神情显得十分着急,都顾不上给静楚见礼,只是对叶茜道:“太太让我来寻姑娘,请姑娘速回家。我刚才去前头找姑娘,结果姑娘不在屋里,荞姑娘已经先过去了。” 叶茜稍稍怔了一下,静楚也不问因由,只是道:“那你快回去吧。” “改天再找你说话。”叶茜说着,起身跟着婆子去了。 从莲溪庵后角门出去,叶茜这才问:“是不是展太太来了?” “就是她来了。”婆子气急败坏的说着,又道:“太太已经派人去找老爷回来,又来叫姑娘。” 叶茜皱眉道:“爹爹没找展家退亲吗?” “姑娘不知道,展大爷前两天来了,说的十分诚恳要坚持婚约,还说请老师主婚,老爷就允了他。谁想到今天展太太就来了,口口声声就要退婚。”婆子急的一头汗,画眉是扶正的太太,叶茜的婚事真心不敢做主,便急匆匆寻人回家。 “展大爷来了?他倒是很好。”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不过仍然做不了展太太的主。 从园门进到东北小院,不等进屋就听到叶荞气急败坏的声道:“展家出了位贤妃娘娘,展太太自然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退亲就退亲,这样的皇亲我们也侍候不起。想当年你们母子俩落魄被二太太收留,就想与我家结亲想靠亲家帮扶。现在身价高了就要另寻高门,展大爷竟然还要走仕途,也不怕被人指着鼻子骂。” “荞姑娘怎么说话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初人叶家也没有立下婚书,不就是想先想看看吗。”展太太说着,声音不禁小了几分。 展太太是属于敌弱我强,敌强我弱的人,进门时画眉说话很客气,因为前几天展飞来后,以叶宗山的意思,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画眉就是看展太太不爽,也不会跟她大吵大闹,万一把婚事吵黄了,她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展太太就以为画眉好欺负,说话就不太好听,结果说一半叶荞过来了。叶荞的脾气不能说很大,但也不是受气的人,进门就跟展太太吵起来,展太太看叶荞凶,说话声音自然就低了。 叶荞冷笑着道:“若是按展太太说的,口头婚约不顶用,那展太太今天又何必特意过来,另外再寻好媳妇就是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呸……你们展家有多高的门低,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了!!” “说起来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样的脾气……哪家敢来娶。”展太太更小了些,都有些像嘀咕着自言自语。 叶茜掀帘子进屋,画眉看到她多少有几分安心。叶荞是被展太太的话气到了,两人这才吵起来,她心里也想退,但这话不能她说。现在叶茜来了,她最有发言权。 展太太看到叶茜也进来,脸上便有几分怯意。她多少有些怕叶茜,叶茜就是客客气气的跟她说话,语气姿态就不自觉得怕上了,她觉得叶茜跟叶二太太一挂的,都是那种惹了会死的。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想着让展飞娶叶荞,只是没想到叶荞也是个厉害的主,也能这样指着她的鼻子骂。现在只能说这门亲事实在是退的好,这两个女儿都是厉害的。她吃了这些年的苦,还想享享儿媳妇的福呢,这样的凶残的媳妇,她是消受不起。 “正好展太太来了,省得还要打发人去寻。昨天父亲己与太太商定,我与展大爷的婚事不合适,正要去寻展大爷说清楚,偏偏展大爷四处忙着找房子找不到他人。”叶茜声音平淡,神情淡淡的,看向展太太的神情显得有几分不耐烦,更有几分嫌恶。 展太太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叶茜在画眉对面的炕上坐下来,看着展太太继续道:“当初展太太亲自上门说亲,现在叶家退婚,算起来也是叶家对不起展家。我记得前两天爹爹捎来几匹缎子,太太就行行好,随手拿两匹当做补偿展太太吧。” 画眉何其聪明,听到最后一句时,肚皮都快笑破了,马上对身边的婆子道:“去拿两匹缎子来,叶家无故退亲总是对不起展家,两匹缎子展太太千万不要推辞,不然们更是过意不去。” 婆子手脚也快,东北小院屋子也小,没一会抱了匹最差的红布进来,直接塞到展太太手里。展太太下意识的抱住,突然间反应过来,把红布扔到坑上,冲画眉喊着道:“是展家先提退亲的,怎么成叶家退亲了。” 要是叶家先退亲,岂不是展飞被叶家嫌弃。展家现在前程如此好,肯定是展家退亲,哪被不如的自家的叶家嫌弃。 “展太太这话说的真好笑,就在前两天展大爷亲自过来,只怕叶家要退亲,过来说了许多好话,老爷当时面子上过去,才勉强答应下来,思来想去终是不妥,今日特意跟展太太说清楚。”画眉说着,既然亲事退定了,她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再者这样说也没错,要不是展飞那天早上来了,话说那样诚恳。以叶宗山的脾气,婚中上妹换姐展太太都能干出来,肯下不会留这样亲家过中秋,哪里轮到展太太到这里说风凉话。 “胡说八道,我的儿子我还不晓得,他怎么会坚持与叶家的亲事。”展太太顿时跳了起来,喊着道:“叶家姑娘粗俗无礼,展家是世代望族,岂能娶这样的儿媳妇。” “粗俗无礼?”叶茜听得冷笑一声,看向展太太道:“我和妹妹从小养到老太太跟前,出门行走,自家宴客从来没人挑出错处来。没想到在展太太眼里,这样的我们是粗俗无礼,展太太的眼界果然的高的行,不如把这话说到老太太跟前,请她来评评理。” 叶茜声音大了,展太太吓得哆嗦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改口道:“是你脾气太坏,凡事争强好胜。当初定亲之时,是我瞎了眼,竟然给儿子选了个母老虎,现在晓得了,自然要另选合适闺秀。” 叶茜脸色沉了下来,叶荞更是气的全身打颤,她刚才会跟展太太吵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展家身价是上去了,好生好气赔礼道歉来退亲,就是心里不爽也就过去了,婚约之事对方不乐意也没必要强求。结果展太太开口就是叶茜不好,这话谁听的能高兴。 叶茜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展太太,展太太更觉得害怕,不自觉得后退两步,说话声音都抖了,却仍然道:“就是展家要退亲的,就是因为你不好……” 叶茜快步走到展太太身边,欺身靠近展太太,把声音压得极低,轻声在展太太耳边道:“你在广恩侯府……” 展太太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时,眼睛一翻,直直的晕了过去。 ☆、91 有叶茜这个医妇在,抢救起来自然也很快。扶到塌上掐掐捏捏一会,展太太也就悠悠转醒了,叶茜自觉得离她远一点,免得再吓晕过去。画眉和叶荞多少被展太太吓倒了,从她们的角度只看到叶茜欺身上去,但肯定没有打展太太,展太太就晕倒了。 “哇~~”展太太放声大哭起来。 画眉和叶荞面面相觑,更不知道展太太这是怎么了。 叶茜只得走过来,默然看一眼展太太,神情仍然淡定,展太太眼睛瞬间瞪大了,哭都不哭了。 “也是我行事不对,冲撞了展太太,还请展太太大人大量。”叶茜说着,语气平淡听不出是真心也是假意。 展太太怔了一下,连忙挥挥手,惊恐地看着叶茜。她不知道叶茜到底知道什么,只是广恩侯府四个字就足够吓掉她的魂,她女儿封了妃,她儿子也将要有美好的前程,她的人生正要看到光途前程时。 若是这样件事……她只有死路一条,就连她的亲生儿子都只会鄙视她。 叶茜如何得知的,到底知道多少,展太太都没有去想。绝对不能曝出来,这成了展太太心中唯一的念头,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叶茜的神情充满了恐惧,挥手连连说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叶家要退亲的,是展家不好。” “不是因为我性情太坏了,你觉得错挑人了吗?”叶茜闲闲的说着。 展太太神情显得更害怕了,声音都颤抖起来,道:“不是,不是,是我儿子配不上姑娘,是我们配不上姑娘,所以姑娘才退亲的。” “早这样说不就皆大欢喜了。”叶茜说着。 展太太直接哭了出来,她真不知道叶茜握着她这么大的把柄,不然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道:“是我错了,是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叶茜听得很满意,道:“退婚的事已经说定,也就不留展太太了。” 展太太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就如同大赦一般。从榻上起来,穿上鞋飞似的跑了。 屋里叶荞和画眉看的都惊呆了,刚才叶茜让丫头婆子退下了,此时屋里就她们三人。叶荞不禁看向叶茜道:“你……跟展太太说什么了??”突然之间看到叶茜就好像老鼠看到猫似的,难道叶茜握有展太太的握柄? 叶茜一脸莫名,无辜的摊手道:“我就是诈她而己,只说‘你在直隶时做的事’,就这么几个字,然后她就晕倒了。我原本想的是,大户人家主母肯定会有点阴私之类的,也许会诈出些什么来,没想到真让我诈到了……” 叶荞和画眉虽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解释倒也合理,以前展太太如何她们没处打听。展太太在国公府是真的循规倒矩,不可能有什么把柄被叶茜这种姑娘家抓住,若是她都能知道的事,肯定早就传遍全府了。 叶荞的好奇却是被吊了起来,道:“都吓成之样了,会是什么事?” “就展太太那点智商胆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够吓死她的。”叶茜说着,停了一下也不可思议的道:“我是厌烦她在外头胡说八道毁我名声,才想吓一吓她,封住她的嘴。算了,以后不要再提起,私阴之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任由展太太对外如说展家退亲,叶家哭可怜才是上上策。外头说起来肯定是展家发迹之后悔婚,不管是对展太太还是展飞的名声都能一臭到底。不过示弱不是她的性格,想想展飞行经很可怜,上进会读书,还有个妃子姐姐,还是别太坑他,弄出这么个仇家也没意思。 再者婚事确定吹了,若是还让这样的苍蝇缠着,四处宣扬说是因为她脾气太坏才被退亲事,闲话传多了确实有些烦人。直接上杀手锏,拍死完事,相信以后展太太听到她的名字就会跑。既没有智商也没有情商,惜命贪富贵,太容易摆弄了。 画眉也觉得有理,屋里就她们三个人丫头婆子都没听到,如此倒也省麻烦,展太太吓成这样,肯定也不会外传。又想到展飞,不由得叹气道:“想想展大爷那样的……” “缘分不够而己……”叶茜淡淡说着,又道:“等会爹爹回来了,麻烦太太与爹爹解释,我和妹妹还是先到前头去看看,免得展太太又生事非。” “嗯,姑娘们去吧。”画眉说着。 叶茜和叶荞前头走了,后脚叶宗山也回来了,他出门去了不在府里,回来之后听说了这才赶回来,没想到这里已经散场。 画眉讲了全过程,叶宗山听得叹口气,他是有些舍不得展飞,但展太太这样找上门来退亲,再坚持婚约把叶茜嫁过去那就太掉价了。道:“退了也好,我再给阿茜寻好的。” 画眉轻轻叹口气,道:“大姑娘那句缘分不够,想想说的还真对,还真是缘分不够。” -------------- 当初展飞与叶茜两人口头说定亲事,时间长了知道的人也不少,现在两家婚事散了,因为没有婚书为凭,自然不会敲锣打鼓的说。两家口径是一致的,是叶家主动强烈要求退的亲。尤其是展太太的说辞,叶茜好得很,就是一朵金牡丹,自家儿子哪里配得上,叶家退亲另寻良人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说法在府中慢慢传开,府里说啥的都有,有说真是叶家不同意展家的,主动退的婚,也有说是展家高升之后看不上叶家,为了叶茜脸上好看才这样说的。本来就没婚书,又是和平退亲,旁人也就是议论几句,指责也说不上。 “怎么变成叶家退亲了,不是展家退亲吗!!”叶薇满脸的怒气,神色十分不爽。 丁姨娘有点不能理解叶薇的怒气,道:“亲事退了就好,这样风平浪静的把亲事退了,其实彼此也好。”要是现在展家跟叶家闹的不可开胶,叶茜又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只怕老太太也要生气的,将来叶薇跟的展飞的亲事也就不好说了。 “我堂堂国公府的正牌小姐难道要捡旁支不要的!!”叶薇气冲冲的说着,她本来还想留展飞看看呢,结果来了这么一出。展太太天天对外说叶茜多好多好,是自家儿子配不上,那她要是展飞,岂不是捡了叶茜不要的,这口气如何能咽的下。 丁姨娘顿时哑然,却不由的道:“如此平和的退了亲对展家的名声好,这样的事最多几个月也就过去了,谁还会天天哪这个事说,姑娘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叶薇心中极其不爽,道:“只是两家退亲当然能过去,但若是我再跟展家有什么闲话传出来,那话说出来的能听吗。” “姑娘说的也是。”丁姨娘说着,又小声道:“我跟展太太说的是,退亲之后风声过去了再提,拖一拖怎么也要大半年后了,到时候还再说吧。” 叶薇却是坚决的道:“叶茜都不要的,我还捡来做什么。就是现在没人给我提亲,我也不用急成这样,反正这事也没人知道,姨娘少跟展太太来往。要是话说多了,被有心人看出来,传出闲话来也难听。” 丁姨娘想了想笑着道:“现在展家还不错,何必把话说绝。展太太也不大灵光,不如我先拿话托着她,只要姑娘不理会她,也不会有什么事。” 思来想去这么久,丁姨娘觉得展飞不错,其实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在其中。要是叶薇嫁个高门大户家规森严,她这个生母相见女儿一面就真不容易了。弄不好生了孩子她这个亲外祖母看都看不到。若是嫁了展飞呢,展家人丁少,就展太太那样的傻缺,她肯定能常上门看看叶薇。 叶薇虽然对展家是恶心透了,丁姨娘如此说也有点道理,不管叶老太太还是叶二太太都不提她的婚事,这让她有些急躁,道:“姨娘小心些,别被人抓到把柄。” “姑娘放心吧。”丁姨娘胸有成竹的说着,自觉得哄住展太太没啥难度。 相比烦躁的叶薇,叶茜的日子倒是过的很清静,退婚之事肯定有些闲言闲语,叶茜便直接躲了,除了早晚请安之外只在自己屋里。叶老太太也听到一些风声,因为退的很和平,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家中儿孙多,展家那边又是亲戚,多一事不如不少一事,只让叶荞常陪叶茜聊聊天。 午睡之后,叶茜正洗着脸,就见画眉身边的一个婆子掀帘子进来,悄声对叶茜道:“展大爷来了,想见姑娘一面。” “噢……”叶茜应了一声,唤来丫头梳头更衣。 展飞想见她啊…… ☆、92 展飞很忙,忙着到国子监上学,忙着四处寻房子搬出去。等他沐休日回府时,展叶两家退亲的消息已经在府里传遍。展飞当时就愣住了,立马去找展太太。他才去找过叶宗山,叶宗山当时已经答允肯定不会无故失约。倒是展太太对叶茜意见颇大,又想另选高门,倒有可能中间做了什么,叶家生气就解除婚约。 没想到展太太神情躲躲闪闪,多问几句,展太太就哭了起来,只说是叶家要退亲的,她也是没办法。又说展飞一点都不体贴她,想想以前他们娘俩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熬到他要娶媳妇,结果因为媳妇就要质问老娘,也不想想她的日子过的多辛苦。 如此一哭,展飞也跟着哭了起来,自从父亲之后他就没再流过泪,生活的艰辛并没有把他打倒,展太太此时的眼泪却是让他满心的酸楚无处诉说。他那样的想娶叶茜,两家都定亲了,展太太为什么就不能顺着他的意呢。 母子俩对哭一场,刚巧旁边住着的丁姨娘知道展飞回了清音阁,也连忙过来探消息。有外人在场,展飞也就赶紧擦了泪。倒是展太太看到人来了,反倒哭的更狠了些,一直抓着丁姨娘的手说:“看我养的好儿子,倒是质问起我来了,明明就是叶家退的亲,关我什么事。” “哥儿怎么敢质问太太呢,太太多心了,哥儿大了,退亲这样的事肯定也要问问的,哪里就是质问了。”丁姨娘劝着展太太,又看向展飞笑着道:“论理不该我说哥儿的,老姐姐为你吃了些苦,你也该多体谅才是。亲事真是叶家退掉的,这事全府皆知,哥儿要是不信只管去问。” 展飞没接话,只是有些意外展太太什么时候跟丁姨娘关系这么好了,丁姨娘也许不是恶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只是一个姨娘,能有什么见识水平。展太太有空该跟叶二太太多说话才是,或者奶奶姑娘们也好,跟一个姨娘走这么勤,旁人看着也不像样。 “都说娶了媳妇要不娘,现在还没娶媳妇呢。”展太太向丁姨娘哭诉着。 展飞心中更是烦躁,只得起身跪下道歉,道:“都是我的错,惹得母亲不快,母亲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他一直觉得母子俩个有话关上门说就好了,吵也好哭也好,没有别人在时才好,当着外人的面都十分不体面。没想到展太太当着丁姨娘的面哭个不停,他也只得先道歉把展太太哄好了。 展太太的眼泪果然止住了,连忙扶展飞起来,却是有几分心虚的道:“哪里用行这么大的礼,我就你一个儿子,下半辈子全看你呢。真是叶家退的亲,我没骗你。现在亲事已经退了,你也就别想了,以后另外再寻就是了,以后要是贤妃娘娘有造化,弄不好还能指婚呢。”当然这个指婚是两家同意之后,宫里娘娘再锦上添花的指婚。 “嗯。”展飞闷闷地应了一声,丁姨娘在旁边也不好再说其他。 丁姨娘笑着道:“这不就好了,亲娘俩哪有这么大的气呢。哥儿看着就是个孝顺的,姐姐的福气再后头呢。” 展太太这才听得笑了起来。 闲话一会到了中饭时间,展飞终于送走丁姨娘,展太太心情愉快的吩咐小丫头传饭。 展飞忍不住道:“母亲怎么与丁姨娘交好?” 展太太怕展飞生气,不敢说她想讨叶薇当儿媳妇的心思,只是道:“住的近,自然常说话,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挺闷。” 展飞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此时也顾不得深问。匆匆吃完就去了东北小院,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心中却还是抱着希望。也许还能挽救,他真的很喜欢叶茜,他不想失去这门亲事。 叶宗山并不在家,因为展飞年龄还小,画眉便招呼他进正房说话,心中多少有些可怜展飞。早年丧父,被族人抢占了财产赶出家门,流落京城投亲靠友。这样的环境下仍然努力上进,姐姐封妃本是大喜事,却又贪上这样的亲娘。就展太太这样的坑儿专业户,这只是一个开始,多少父母打着为儿女好的招牌把儿女坑死的。 “那天跟展太太亲口说定,亲事已经退了。”画眉神情十分为难,退亲已经事实,叶家绝不可能再许女儿。别说展飞现在说反悔了,就是展太太过来说反悔,这门亲事也肯定做不得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展飞顿时脸如死灰,好一会才起身作揖,道:“家母行事欠妥,还望叶太太见谅。” 以展太太的脾气,她上门来退亲肯定不会说多好听话,现在能和平退亲,没吵闹起来,肯定是叶家的功劳。 “展大爷太客气了,展太太也没说什么。”画眉说着,想到展太太被叶茜吓到昏倒的事,反正叶家没吃亏。 展飞知道再无回转地,便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太太,我想见见茜姑娘。” 画眉这回是真为难了,道:“两家婚事已退,不好相见。” 刚退婚不久的男女,是真不合适相见。但展飞求到她跟前了,看着这么可怜,不答应他又显得不近人情。 “我只是在这里巧遇上茜姑娘而己,还望太太成全。”展飞再次说着。 画眉不敢做主,为此事去找叶宗山也不合适,便道:“那就请展大爷稍等,我派个婆了去前头问问。”叶茜向来有主意,她要是愿意见展飞,在自己家里见见也确实不打紧。 “多谢太太。”展飞说着。 派了婆子去前头传话,恰巧东间盼哥儿哭了,画眉进里间抱儿子,只让展飞在堂屋里自便。没一会叶茜来了,顶着大太阳走过来,一头一脸的汗水,展飞看到叶茜进门就猛地站起身来,好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急切地道:“茜姑娘……”叶茜却是恭敬的福了福身,低头道:“展大爷,请容我进屋洗脸。” 说着进到里间,唤来小丫头打水洗脸。 展飞怔怔坐了下来,只觉得心中开起了佐料铺,各种味道都来了。没见到叶茜的时候他很想见见叶茜,现在真的见到了。 他要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叶茜在里间洗好脸,收拾妥当出来,抬头看到展飞,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微妙。她开始时会同意展飞,更多的是从家世环境考虑,当然展飞这个人很不错,对他也很有好感。要是展飞也是这样认为的,那就是双方打平,定亲也好退亲也罢,虽然遗憾很快就过去了。 偏偏展飞好像挺喜欢的,有婚约的时候这种喜欢就是意外之喜,现在婚事退了,展飞又提出来要见她,她是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茜姑娘……”展飞再次出声招呼,脸上的神情好像是在哭。 叶茜福身回礼,只得道:“展大爷寻我可是有什么事?”除了这个开场白,她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展飞眼睛直看着叶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心上,让他都有些喘不过气。他何尝不知道退亲之后还要求再见叶茜是一面是失礼,但要不见……就是还有机会再见面,也是陌路人。 他本来都规划好了,今年下场未必能中,再等三年把握就很大,那时候他十五岁,若是能得到举人的功名,娶了十六岁的叶茜,带着举人娘子的身份进门,叶茜脸上也光彩。 展氏没封贤妃之前,他想的是成亲之后可能要回直隶生活。京城的生活压力太大,就是有地亩的每年出息,想维持京城的生活也不容易。举人之后他肯定还要继续考,不可能开始挣钱养家,日子可能还会紧巴一些,回家乡生活也就更容易。 展氏成了皇妃,除了刚封妃赏赐娘家的地亩和金银之外,以后按年按节还会有例行赏赐,这样的话他们也可以不离开京城,叶茜也就能离娘家更近些。 这几天出外找房子的时候,他甚至于都想着,要是遇上价钱合适,急着卖房要走的那种,就是紧一点也可以买下来,叶茜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能继续留在京城她会更高兴。 他想的如此美好,结果就这么几天而己,再回来之时两家亲事已经退掉,如此的莫名其妙不可思议,他很想大哭一场,都找不到由头。 “承蒙展大爷错爱,缘尽与此……也属天意,怨不得谁,只望以后自家珍重。”叶茜说着,虽然是客套话也是真心话,她现在能说也就是这些而己。 “缘尽与此……”展飞苦笑着重复这句话,虽然再不想承认,但也知道今生缘分到此为止,拱手道:“也请姑娘珍重,我……再不会给姑娘找麻烦。” 也许这就是他与叶茜今生最后一次单独说话。 “男儿家前程虽然要紧,家务事也是同样要紧,尤其是自己的婚事,虽然说是父母之命,总要自己多操心些才好。”叶茜说着。 这话不该她说,她也没这个立场说,但看着眼前十二岁的展飞,口气忍不住长辈起来。展飞是不是娶她并没有那么重要,天下好姑娘多了。但就展太太那样的,若是依着她的心意挑儿媳妇,婆媳俩一起发力肯定能把展飞坑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姑娘关心,以后……” 展飞不自觉得的顿住了,他就是以后是要约束展太太,失去的也回不来了。 ☆、93 八月展飞回直隶参加乡试,考虑到他的年龄,只以为他是下场试试手,也没人太当回事。直到直隶的消息传回来,展飞中举了,连展太太在内,国公府许多人还是一片茫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中举了呢,这才多大呀就能中举,那将来前程肯定没得说。 等到展飞九月从直隶回来,老师同窗自是不必说,连喝了好几天。叶景怡更是亲自摆酒给展飞道喜,连叶老太爷都对展飞也是青眼有加,姐姐封妃属于姐姐的本事,直到如此年龄中举,这样的本事实在了得啊。 后院里章雨柔也没闲着,摆酒请了展太太连带着家中女眷全部请了,展太太瞬间得意忘行,走路好像都是在飞,脸上的得意劲更是不必说,逢人就说我儿子中举,只差把这个几个字刻在脸上。 “姐姐退亲真是退对了,我觉得是叶茜那丫头运势不好,以前她挡在飞哥儿前头把好运都挡住了,现在退了亲万事也就顺了。”丁姨娘狂拍展太太的马屁。 自从展飞中举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她是一天照着三趟来,以前叶薇犹豫,是因为展飞只是秀才功名,现在他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将来前程肯定不可限量。 虽然叶薇还是有些嫌舍展飞是叶茜不要的,却不像开始时那样拒绝,意思是要先拖一拖,至少也得半年之后,等展飞跟叶茜退亲的风头过去了,至少不会有人议论她是捡旁支不要的了。 再就是看看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给她张罗的亲事,要是还有更好的,她肯定不要展飞。要是没有比展飞好的,她的年龄也不小,那就可以下手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姨娘也不必再提起,是叶家主动退的亲。”展太太脸上硬挤出笑脸来,儿女越来越好,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越是害怕被翻起旧事,也就越害怕叶茜。她不道叶茜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再隐秘的事情总是有透风的墙,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这种后宅隐私之事,尤其是又牵扯到叶二太太的娘家,只要不是逼急了叶茜应该不会暴出来。但就这样也是怕死了叶茜,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从前旧事也就不会被翻出来。 “那是他们没眼光没造化。”丁姨娘笑着说,随即把声音压低了,悄声对展太太道:“大姑娘得知展大爷中了举人,高兴的两天没有合眼。” 展太太听得高兴起来,笑着问:“大姑娘真的那么高兴?” 展飞中举之后身价虽然又高一层,但她又不认识高门大户的小姐,要是能娶到叶薇也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叶芙已经定下亲事,不然的话只比展飞大一步,又是嫡出,更合适些。 “可不是,高兴坏了。”丁姨娘悄声说着,又道:“只是前头展小爷才跟叶茜退了亲事,总是要缓一缓,也是为了展大爷的名声。” “嗯,缓一缓也好。”展太太也说着,因为退亲之事展飞倒没很发脾气,虽然常过来看她,神情态度却显得冷漠了许多,这时候若是再提亲事,只怕展飞不会答应。至于展飞是不是真生气之类的,她倒是没太放在心上,自己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会对亲娘不好呢。 “这几趟过来怎么不见哥儿呢。”丁姨娘说着,讨好展太太没啥难度,若是能趁机讨好展飞这个未来女婿,将来日子更好过呢。 “他是个死心眼,非到外头去住,大爷都说让他帮回来了,他却说住外头挺好的。再加上国子监的同窗老师,摆酒请客,天天忙的不可开胶,我也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展太太说着,又有几分委屈的道:“他还想回让我回直隶去,说什么总不好一直借住别人家里,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他说呢。” 丁姨娘听得顿时大惊失色,展飞天天在外头抓不住人,要是展太太回了直隶,那她还谋划什么。便道:“这怎么行,展家族人那样凶狠,当初就能把你们娘俩赶出来,你要是一个人回去,岂不是狼入虎口。” “我也是这么说,飞哥儿却说不会,他现在是举人了,有功名在身,宫中又有娘娘撑腰,现在展家族人讨好我还来不及,肯定不会有人敢欺负我。话虽如此说,但想想以前的事,我实在是怕的很。”展太太说着。 “你是他娘,要是好说不听,你就骂他,他能怎么着。”丁姨娘口气硬气起来,又怕展太太真被展飞说动走了,拉着展太太的手道:“哥儿虽然中了举,说到底今年只有十二岁,年龄还是小了些,身边总得有人照看。再者姐姐这么不容易把哥儿拉扯长大了,岂可母子分离,现在他住外头你在这府里,好歹还几天见上一面,若是回了直隶,只怕一年半载母子都难相见。” 几句话说到展太太心坎里,顿时眼泪汪汪的道:“姨娘说的何尝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拉扯这么大,如何能两地分离。等飞哥儿再来,我一定要好好与他说,让我一个人回直隶,不如现在就拿绳子勒死我。” 丁姨娘也跟着助阵似的说了几句,反正就是死活不走,展飞总不能硬捆着展太太走,留下展太太,也就是留下叶薇的后路。 两人正说着,就有小丫头进门传话:“明天大奶奶在后花园摆酒,以庆展大爷高中。” “让大奶奶费心了。”展太太说着,本来沮丧的神情顿时高兴起来,她知道章雨柔有些不太看得起她,现在还不是要张罗着摆酒庆贺,这就是儿子带来的风光。 小丫头说完去了。 丁姨娘马上笑着道:“连大奶奶都另眼看相了,姐姐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好着呢,以就是哥儿中了举肯定以后肯也要亲友提拔,若是离了这里,断了亲戚,关系疏远了,那才真傻呢。” 展太太听得点点头,道:“就是为了飞哥儿,我也不能离开国公府。” ---------------- 天气凉爽,酒席就摆在后花园里,叶老太太也过去捧场。本来叶茜都打算去赴宴的,叶老太太体贴的派人传话说要不想去也可以不用去。这是叶老太太怕她与展太太见面尴尬,展飞没中举之前,两家退亲旁人也就是说几句,现在展飞又中了举,说词多少又有些不同,许多人说叶家应该继续婚事,实在是展飞太难得了。 叶茜无所谓这些闲话,但叶老太太特意传话了,她就懒得过去,叶荞也非常义气的陪着叶茜。她是真恶心展太太,一会到席上看到展太太的嘴脸,弄不好要吐出来。 姐妹俩一起吃了中午饭,天气凉爽,也没有睡午的心情,知道后花园的宴席还没散,姐妹俩就一起闲话针线。九月底叶菱就要出嫁了,姐妹一场添妆是添不起,好歹送些东西表达一下心意。 叶荞满脸气不顺,道:“想到展太太那个得意样我就心烦,展飞怎么偏偏这时候中了举。”要是再晚三年多好,风头都过去了,现在是刚退亲不久,展飞就中举,多少人都说叶家没造化。 “展大爷人挺好的,何必迁怒与他。”叶茜笑着说,只希望展飞能吸取教训,管束展太太,至少在婚姻大事上,绝对不能听展太太的。 “他倒是挺好,可惜摊上那样一个娘,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叶荞言语中充满了同情,连带着展飞中举的气也消了。又看看叶茜道:“昨天爹爹把你叫回去,肯定是说亲事了吧,你心里可有什么主意?” “爹爹也没提,只怕我心里过不去,安慰我了我几句。刚刚退了一门亲事,马上就要急着再找下家,未免太着急了,总是要缓一缓的。”叶茜不急不慢的说着,又道:“成亲早了也未必是好事,十五岁再议亲也不迟,爹爹也同意了。” “也是,何必急匆匆嫁出去受苦,能受用一天是一天。”叶荞说着,突然想了起来,偏头看看叶茜道:“说来也奇怪,这都大半年了,怎么没见过孟大爷啊?” 宫中侍卫七天一个休沐日,虽然不会次次都来国公府请安,但以前一两个月总是能撞上一次,或者听婆子丫头们说他来了。现在大半年没消息,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叶茜心里早就开始担心,嘴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着:“谁知道呢,没听人说过。” 叶荞偏头看着叶茜的,突然小声道:“其实孟大爷不错的哟……” “姻缘之事真是缘分,该你的总是你的,不该你的也不用乱想。”叶茜说着,看着手里针线活计,不禁道:“菱姐姐那样潇洒,满心想挑个可意的,结果最后要嫁王爷。” “你又岔开话题,我只要提到孟大爷你总是这样。”叶荞说着,不过叶茜这话说的也对,姻缘之事真看缘分。别说叶菱这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谁能想到展太太能残成这样呢。 本来跟展飞的亲事谈的多好,展飞还亲自上门说了,仍然挡不住展太太上门来闹,最后退亲。心中感慨,叶荞又小声道:“王妃殉葬的事,嫡妃必须殉吗?” “这要看王爷的意思,不过菱姐姐的话……也看看国公府的前程。”叶茜小声说着,不管是皇帝后宫还是王爷的后院,要不要殉葬都要看男人的意思。很多皇帝都是临终前留下遗诏,上头指名了谁可以不询,或者满足哪些条件的可以不殉,不在其列的就必须殉。 万启皇帝属于死的突然,临终之时没有留下话,宋太后才可以像永昌皇帝说情,把有子有女,进宫年数长的保住了。要是万启皇帝有遗诏留下来,永昌皇帝再是新皇帝,也不可能上位头一件事先忤逆他老爹。 王府的后院也是一样,王爷临死前说一句,我死了大家一起死,那就必须殉葬。要遇上个心善的,我死了你们要好好活着,那算是皆大欢喜。当然也有意外,万一遇上个脑残皇帝,听说自家儿子或者兄弟死了,正头王爷没发话,他直接下旨,你们这些妻妾一起去死吧,一样还得殉。 叶菱比一般平民出身的姑娘强得多,娘家是皇商马马虎虎,有个不太亲的堂兄是国公爷。要是凤曜死之前,叶家的爵位仍然还在,并没有破败之相。叶景怡也愿意为叶菱出头,过去跟礼亲王府说一声,或者外命妇进宫时向皇后或者太后求情,倒是可以格外通融。 这种事在后宫也是前例,大楚的后宫偶尔也有高门大户的姑娘进去。皇帝写殉葬旨意的时候,也会特意写上,因为某妃出身高门可以不在殉葬之列。 总之一句话,活也好,死也罢,全部都是由人不由己。 “唉,菱姐姐太不容易了。”叶荞感慨,又想到穆元娘已经先叶菱一步进门,虽然是侧妃,却是占了先机,道:“也不知道那穆元娘是什么样的脾气禀性,想想……她也是……” 皇帝亲自指婚,倒霉两个字是万万不能出口。 “就是嫁给王爷,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娘家人也该能去看看。”叶茜说着,看看叶荞道:“现在天气凉爽了,看哪天老太太高兴你求求她,让我们去看看菱姐姐,出嫁之前要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娘家姑娘去看待嫁的姐妹,礼亲王府不会不允。叶老太太年龄大了,许多事情顾不上来;章雨柔是家务繁多,以前杨婉真多少能帮衬些,现在她怀孕了,上上下下全是章雨柔料理,还要侍奉叶老太太,是真的忙不过来。 姑娘里叶芙是嫉恨叶菱,叶薇也不是多喜欢她,看着她倒霉心情才能爽呢。此事也只有叶荞开口求求,到底是亲孙女,叶老太太又素来心慈,估摸着只要叶荞说了,叶老太太也就会同意。 “那就今晚上吧,眼看着老太爷寿辰又到了,五十五大寿,府里要大过呢,再不去看看只怕真没时候了。你先提起菱姐姐,引得老太太也跟说,我再开口求。”叶荞说着,又有些自言自语地道:“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都五年了。” 她们是叶老太爷五十大寿时来的,得了叶老太太的青眼被留下来,眼前叶老太太就要过五十五寿了。 ☆、94 没等到晚上,下午后花园里散了场,叶茜和叶荞去了叶老太太正房。闹了大半日其他人都累了,叶老太太便让众人各自回屋歇着。没参加活动的叶茜和叶荞就多留一会,陪着叶老太太说说话。叶荞看着叶老太太心情还好,便说了想去看看叶菱。 叶老太太立时就答允了,叶菱马上就要出阁,嫁到王府之后来往就没没那么容易,当妹妹们的婚前是该去一趟,说说私房话也很应该。 派婆子往前头传话,吩咐管事的准备车驾,又让叶景尔明天送她们姐妹过去,不只是叶茜和叶荞,叶薇和叶芙也一起去。没想到叶芙和叶薇的丫头都回来说两人身上正不爽,不方便出门去,说要改日再去。 叶老太太叹口气,有几分无奈地道:“随她们去吧。” 叶芙和叶薇虽然不太懂事,但想想叶芙一个嫡女许了一个庶子,叶老太爷又想把叶薇许给孟昭。两个孙女只怕都没有可心的婚事,她这个祖母有时候也是不想责备她们。 “要是两位姐姐不去,就我和妹妹,也不用二哥跟着,多派两个管事跟着就够了。”叶茜笑着说,国公府小姐出门的排场向来大,让兄弟跟着是被人看到不雅观,其实凭着管事下人也肯定能把人送到地方,现在叶芙和叶薇不去了,只是她与叶荞,就不要麻烦叶景尔了。 叶老太太显得有些犹豫,正要开口说话,只见叶景祀掀帘子进来,笑着道:“那怎么行,正好明天我没事,我送两位妹妹去。” 叶茜和叶荞惊讶了,连叶老太太也显得十分不可思议道:“你去?” “我与凤曜交情很好,过去看看也很应该。”叶景祀说的理直气壮,笑着又道:“还是老太太觉得我会把妹妹们弄丢了。” 叶老太太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叶景祀如此坚持,再加上他办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便笑着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带上两个管事,多叫些人跟着。” “老太太就放心吧。”叶景祀笑着说。 叶茜和叶荞莫名其妙的回屋准备,不知道叶景祀这是唱哪出。叶景祀从叶老太太后门出去,就直奔莲溪庵,送叶茜和叶荞是顺带的,想带着静楚散散心是真的。自从明惠师太身体不大好之后,静楚日夜身边侍奉不说,心情阴郁人也跟着瘦了下来,下巴尖尖的,人也显得十分没精神。 以前叶菱在时也常过来跟静楚说说话,两人关系不错,现在叶菱要出嫁了,静楚应该想去见见她。现成的借口在眼前,不管是用骗的还是用哄的,他都想着带着静楚出门散散心。现在礼亲王府别院里应该在准备待嫁事宜,看着别人家的热闹,也许能动动静楚的心。 “师傅这两天身上不好,我实在不能丢下她出门去。”静楚淡淡说着,不着痕迹的与叶景祀保持些距离。一天天这样拖着,叶景祀似乎也是越来越难能耐,每每与她说话时总是要动手动脚的,眼中的热切好像能把人烧着了一般。 叶景祀马上跟了上去,离静楚的距离也就更近了,闻着静楚身上的幽幽香气,连空气都格外清鲜些,道:“大夫说了明惠师太的病需要静养,你在也就是喂师太吃药,有婆子丫头侍候着,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跟菱姑娘素来交好,她马上就要出阁,难道你真不去看看她。” 静楚想到叶菱帮她捎信,也从叶茜口中得知叶菱嫁的并不是多如意,临出阁之前有机会去看看,她倒是很想去。但想到跟叶景祀一起出门……便道:“一个出家人去王府的别院给菱姑娘道喜,只怕是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难的,你本来就是带发修行,换身平常衣服就能跟着去。我特意跟老太太说了,明天我亲自送茜姑娘和荞姑娘过去,我又跟礼亲王府又熟,肯定不会有人过问。”叶景祀笑着说,知道静楚有些动摇了,便道:“菱姑娘就要嫁入王府了,以后想见一面就真难如登天了。” 静楚最终还是被叶景祀说动,道:“既然两位姑娘也去,我扮成她们的丫头跟着去。”想想大楚王爷府里坑爹的制度,趁着现在能见叶菱一面,终不妄相识一场。 “那怎么能行,姑娘身边使唤的人都是有定数的,这趟出门老太太还特意派了四个管事媳妇跟着。突然间多了一个眼生的丫头,你让她们两个怎么说,若是管事媳妇再多嘴跟老太太说了,岂不是要给她们找麻烦。”叶景祀笑着说,又道:“也没必要饶这个远路,你只需到我那里换了平常衣服跟着我出门去,哪个敢多嘴多舌我打死他。” 静楚听到无言,以叶景祀的霸道程度,也确实没人敢管他。道:“你派人把衣服拿过来就是了,我不想去你那里。” “你跟着我出门肯定要走公主府的大门,早饭之后我派人接你过去,着装好了我们就动身走,岂不是更方便。”叶景祀说着,看静楚脸色仍然不太好,想了想便改口道:“不是去后花园的含芳阁,是我前头的正房,我现在也不住那里了。” 后来经杜俊指点,叶景祀才晓得在后花园里弄那么一处,是金屋藏娇的玩法。别说正妻了,正经二房或者有名份的妾室也都会住在前头正房旁边,女人的住处往往代表着家中地位。像静楚这样的大家小姐出身,二房都不愿意当,肯定很排斥去后花园里金屋藏娇的地方。 “也罢,师傅病着,若是派人送东西过来,动静也就更大了。”静楚说着,也没跟叶景祀再争执,她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敢跟叶景祀争。叶景祀每回看到她的神情都让她有些担心,托他这么久……她自己都有点感动…… 明惠师太一直这样病着,大夫已经说过也就是一、两年了。想到明惠师太对她的大恩,她实在很想给明惠师太养老送终把后事办完。 “好。”叶景祀高兴的说着,看着静楚尖尖的下巴,心疼的道:“我知道明惠师太身体不太好,你也该自己保重才是,看你又瘦了些。我最近一直忙着外头的事,也不能常过来看你,是不是那些下人不用心慢怠慢你了,你跟我说,我狠收拾他们。” “夏天还没过去,肯定要清瘦一些,到秋冬的时候也就好了。”静楚说着,不自觉得避开叶景祀的眼,又道:“我在这里很好,他们也很用心,你该赏他们才是。” “你说赏我就赏,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叶景祀笑着说,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拉静楚的手。静楚甩开他道:“你也没提前跟我说,明天就过去,我总不能空着手去。” “我早就给你准备上了,哪里还用你操心。”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我从母亲那里讨来的,是一套红宝石头面,保证又体面又好看。” 静楚不悦地道:“姑娘之间互送东西本就是份心意,我哪怕是张纸呢,那也是我自己的心意。拿你的东西送是什么意思,那又不是我能送起的。” “我的不就是你的,何必分的如此清楚。”叶景祀笑着说,看静楚脸上有几分不悦,也不再坚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静楚要跟他一起出门去。至于静楚想送叶菱什么,那都是些小事情,便道:“那你想送什么,我这就打发人去买。” “买来的东西终是没意思,还是要自己动手好些。”静楚说着,她是看出来了,叶景祀这是不打算走了,便道:“我与针线上不行,不如画幅画,聊表心意。” “也很好。”叶景祀说着,笑着道:“那我侍候你笔墨。” 静楚道:“要画很久的。” “没事,我就喜欢看你。”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晚饭我们也一起吃。” “这里是庵堂,要茹素的,你回去吃你的吧。”静楚说着。 叶景祀笑着道:“我跟着你吃。” “那随你便吧。”静楚无奈了。 铺纸研墨,叶景祀虽然不精通画,但旁边侍候笔墨问题总是不大。倒是静楚的画工让叶景祀十分震惊,姑娘里头他知道章雨柔画得很好,不止是国公府里头,在后宫也是十分有名,画的确实好。没想到此时静楚出手,看起来竟然不比章雨柔差,应该说比章雨柔还要好些。 “我自小学画,多少还能见人吧。”静楚说着,言语中多少有几分得意。 叶景祀赞叹道:“何止是能见人,简单是太好了。” 静楚微微笑起来,叶景祀看着她的笑脸,顿时有些呆了。这也算是常态,即使是天天看到静楚,不经意之间他还是能看呆。或者笑或者嗔,举手投足之间,总是那样深深吸引着他。 ☆、95 叶景祀跟着静楚吃素,不自觉得多吃了两碗饭,秀色可餐四个字永远都是真理。静楚在身边,可以给她夹菜,可以看着她吃饭,他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包围着,不止让他胃口好了,心情更是难以言喻的舒爽。 到了掌灯时分,静楚就要赶叶景祀走,现在是天长夜短,时候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出门去,她也想早点休息。叶景祀走的是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直到正房的门关上了,叶景祀还时不时的回头看。 又想到明天一起出门,叶景祀哪里会早早休息保养精神,回到卧室先让人把衣柜打开。一边是男装一边是女装,静楚还俗是必然的是,提前准备好很应该。有时候看着这些衣服,想着静楚穿上之后的模样,再细想她脱掉之后的模样……到晚上躺下总是很难安生。 当然此时他不会想这些,神情无比严肃地看着衣柜,明天穿什么好呢? 按杜俊说的不管男女都是靠衣装的,容貌不但是女人利器,更是男人的利器。就像杜俊情场上无往不利,实在是长的好。当然杜俊也很会穿衣打扮,配饰行头从来都是京城男人的风向标,一个会打扮的帅男人,往往更吸引女人。 “四爷,我觉得姑娘挺喜欢浅色的。”大太监旁边凑趣。 叶景祀横他一眼,十分不解地道:“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静楚一直都是尼姑打扮,衣服就是精致些也肯定是素的。只看她下午作画用的颜色是各种鲜艳,平常生活起居也是十分精致,更何况明天是去给叶菱倒喜,穿一身素色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去道恼呢。 大太监马上跪下了。 叶景祀心情正好时,并不想因为一群废物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挥手让他起来,眼睛直盯着衣柜,静楚的衣服是各种颜色款式齐全,也不知道她会穿什么,若是两人穿同色系的……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美。 想到这里,叶景祀也就不着急挑衣服了,等静楚选定了,自己依着她选就是了。又道:“脂粉首饰准备好了吗?” “有,有,全部都有了。”大太监连忙说着,这些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叶景祀打开看了看,脂胭水粉他并不懂,只觉得首饰很少,不说安宁长公主的,就是叶老太太这么大年龄了,她梳妆台,道:“就拿这些东西出来,这是要糊弄谁呢。” 大太监一脸委屈的小声道:“并不知道明天要用啊……” 给静楚准备的这些东西根本就用不上,完全是叶景祀自己拿来YY的。只是衣服还好说,让针线上多做几件,脂粉也容易,就首饰比较困难。要是家里有位姑娘还好,可以定期采买的时候多要一份。现在府里的主子只有公主,公主御用的东西都有管制,哪能随便就拿了。 其中的为难是不能跟叶景祀说的,叶景祀也不会听,便随便找了些充样子,想的是叶景祀并不懂这些,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了。谁想到这么小祖宗棋高一招,明天就真用上了呢。 叶景祀顿时变了脸色,一脚踢了过去,怒声骂道:“竟然真是来糊弄我的,我真是对你们太好了。” 一脚踢的大太监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敢吭声,把叶景祀从小侍候到大,别人是落得一身好体面,他是落得一身打,真是从小打到大。当然事情办的合他心意了,赏赐也丰厚,但落到身上的拳脚远远比赏赐多。 叶景祀虽然觉得不解气,又想到明天,便道:“马上就能用,死地上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大太监这才敢起来赶紧去了,也顾不上时间,赶紧找了总管,开了库房拿东西,如此折腾到半夜,终于把妆台收拾齐了。 叶景祀一样一样亲自过了眼,看着各样妥当了,这才洗澡躺下。漆黑的夜里,眼睛却是睁得老大,盯着床顶的帐幔,怎么也睡不着。 一起出门去,同坐一辆车…… 想到将要在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叶景祀只觉得全身躁动。身体越来越成熟,冲动也就越来越多。杜俊把这归结与处男的冲动,只要破处就好了。指望着小尼姑自己躺平不可能,下点药往床上一扔,一晚上过去啥都好了。 叶景祀不想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他越来越喜欢静楚,那种喜欢甚至超过了肉体的欢愉。他想跟她在一起,闲聊说话,或者像今天下午那样看着她画画,一起吃晚饭。他能感觉到静楚偶尔看他的眼睛里有情义,女人对男人的情意,就像自己对她那种。 原本他想要的身体也好,静楚想要的名份也好,他突然间觉得都没那么重要。彼此喜欢才是重要的,就是摸不到看不着,却能让人感到最大限度愉悦。 如此翻来覆去的想法,晚上叶景祀又春、梦了,最近这也是平常事。有时候大太监都看不过去,公主的儿子只能去做春梦,这实在太委屈,但叶景祀自己乐意,谁又敢说什么。 匆匆吃了早饭,叶景祀跑到安宁长公主屋里转了一圈,问了安就马上走了。安宁长公主叫都不叫住他,心中奇怪,传嬷嬷过来问是什么事。嬷嬷不敢隐瞒,把叶景祀昨天晚上折腾,今天早上要带静楚出门的事说了。 安宁长公主听得皱起眉来,便对旁边对叶景霰道:“老四这是中了什么邪,一个尼姑而己,喜欢就还俗收在房里。眼看着就要说亲事了,这都折腾一年多了,竟然还没有折腾完。不过那个小尼姑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仍然住在尼姑庵里,旁人看着像什么样。” 叶景霰也觉得叶景祀最近行事是越来越离谱,但这个弟弟他清楚,主意实在太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凡事都得顺着他的意思,再者也不是大事。 便道:“据说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父母双亡之后才被迫出家,性格高傲些,更难得的是容貌。母亲也不用担心,老四从小到大就没安生过,隔三差五就要惹件事出来。现在长大了更要折腾折腾,反正就是在自己家里,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什么事,何不随他去,万一他到外头闹腾岂不是更头痛。至于他的婚事,我倒是觉得挑个门第稍微低些,最重要的是姑娘要温和柔顺,凡事听他的,这样只怕好些。” 叶景霰没见过静楚,只是听下人们说的,尤其说过静楚的容貌多少难得。叶景霰也不当回事,男人爱美人也是平常事,娶亲之后收房就好。其实家里有这样知根知底的美貌妾室拌住腿,比叶景祀跟着杜俊胡闹强得多,再弄些不三不四的人弄到府里来,到时候更麻烦。 年龄越大,叶景祀认识的人越多,见识的越多也就越难管,虽然没有直接忤逆过长辈,教训他的时候也不会反嘴,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完全就是说不听,身边下人就是一句不顺耳,抬手就打。 若是给他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别说性格强势了,就是一般的大家闺秀。遇上叶景祀这样的,肯定也会劝上两句。就叶景祀那样的脾气,岂是会听老婆劝的。还有那个小尼姑,叶景祀那样的喜欢,主母就是再大度,只怕也不会允许丈夫看妾室比自己重。 到时候若是夫妻不和,闹的家宅不宁,女方肯定要回家哭诉的,那时候动静就大了。情愿门第上稍次一些,姑娘一定要温顺,凡事都听他的,一句闲话不敢讲,就是忍不了回娘家哭诉,娘家也不好上门来闹的,这种只怕还能省些心。 “老四从小就被惯坏了,现在是说什么都不听,我看呢,他的婚事不如问问他自己的意思,让他自己挑个可心的,倒是省心了。”叶三老爷突然出声,又看向安宁长公主道:“你从小就凡事依着他,现在又怪他听不听话,当时把他的脾气管下来,现在也就不用如此烦心了。” 一个安宁长公主一个叶老太爷,两府最大的主子对叶景祀都是百依百顺,他这个亲爹偶尔说儿子一句还要被念,其他人更不敢管他,这样养大的孩子肯定是无法无天。 安宁长公主听的有几分不悦,道:“有他舅舅在呢,任性就任性了,你怕什么呢。” 这也是安宁长公主不怎么管叶景祀的原因,永昌皇帝是她亲弟弟,太后是她亲娘。人都活到这份上了,还要老实懂事,守规矩做什么。只要不造反,肯要随心所欲的活着,自然是怎么痛快就怎么来。 叶老三爷不敢吱声,把头低了下去,自从嫁到公主府他就这样了,不管安宁长公主受宠前还是受宠后,他都没有多少发言权。 叶景霰有些看不下去,但安宁长公主的话也不错,尤其是叶景祀还是次子,家族对他的要求也就更低些。便道:“父亲说的也在理,等闲了我去问问老四,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若是他有自己中意的,我们也更省事了。” 安宁长公主这才点点头道:“也好,你去问问他,你们兄弟有些话也好放开说。你的婚事定好了明年开年就办,我想着今年也把老四定来,年尾时也办了。” “是。”叶景霰点头应着。 ☆、96 叶景祀并不知道安宁长公主的打算,他只是以最快的迅速跑回自己的院子,他过去请安时就派人去接,这时候估摸着要来了,也许已经来了,就在屋里坐着等他。 静楚就要来了,静楚就在屋里…… 这个念头催动着他,让他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姑娘刚进屋,我派了嬷嬷进去侍候,估摸着正在更衣。”大太监向前说着。 更衣两个字让叶景祀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一直潜伏在心里的冲动让他有些急躁,上前走向台阶,直接推门进去。他住的五间正房虽然并没有隔断,东间卧室里却有帐幔相隔,此时帐幔全部放了下来。 刚才的勇气全部用与推门了,要不要打起帘子进去,似乎成了天下间最为难的事。就在此时,帐幔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叶景祀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响了,想都不想直接大动作的掀起帐幔。 里间窗子是开着的,早上的阳光洒了进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温和安静。 静楚人在屏风前站着,几个婆子围着她整理衣裙,僧袍已经换下。米色纱裙,外罩白底橙黄小花浅青灰枝叶长衣,正衣基本穿好,婆子们是在整理下摆以及配饰。香带,荷包,手绢,胸前的饰物,腰间的玉佩,一件件往身上塞。 帐幔因为叶景祀的大动作飘动着,里头却是如此安静祥和。婆子们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了。静楚则是抬头看向叶景祀,道:“打扰你了。” 声音平淡,对叶景祀的突然闯入既没有显得意外,更没有显得很惊慌,好像很理所当然的事。 叶景祀顿时觉得口有些干,只是怔怔看着静楚,他一直都知道静楚有多美,但每次见她时,他都觉得静楚好像更漂亮了些。 “把帐幔挂好吧。”静楚轻声说着,好像是商量的口气,又好像是吩咐。两个婆子立即过去,两边帐幔拉好,里间也就显得更加亮堂,倒是叶景祀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好像真是他才是那个闯入的。 静楚并没有理会他,衣服整理好,便唤丫头进来侍候着洗脸,然后在梳妆台前坐好梳头。叶景祀两步走到梳妆台前,直看着她,如此静楚实在是陌生的很,却又异常的漂亮。 静楚这才抬起头来,却是道:“你不要更衣洗脸吗?” “要……要的。”叶景祀不自觉得结巴起来,马上回神来道:“不过也没那么着急,我动作快,我要看着你梳头。” “这有什么好看的。”静楚笑着说了一句,看叶景祀不走,也不理会他。先打开首饰匣子,挑了一个对红宝石的坠子,一根金镶红宝石的头钗和一枝布摇,对梳头的小太监道:“我要带这三样,梳个简单的发饰就好。” 梳头小太监手巧,马上利落的动手。先解了头上的包布,随便把发髻拆开,一头又黑又密的青丝直垂在腰间,叶景祀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很滑很顺,好像一匹最最上等的锦缎。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好像通电一般,让他的思绪都有些飞起。 他知道静楚不喜欢,但随着越来越勤的见面,他都迫切地想摸摸她。头发也好,衣服也罢,即使还是抱不到,但肢体的接触的诱惑深深刺激着他,有时强烈的欲望好似要把他整个人给吞噬掉。 “别闹了,时候不早了。”静楚轻声说着,声音很温和,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怒气,只是在提醒着他。 叶景祀只觉得自己停不下手,站在静楚身后,好像伸伸手就能整个把她抱在怀里。从镜子里看着静楚的芙蓉绣脸。安静,温和,尤其是一双眸子,几乎把他的魂都要勾走了。 “再不收拾真走不了了。”静楚突然转过头来,直看向叶景祀道:“还是你根本就是骗我的,今天并不出门去。” 叶景祀虽然舍不得但也让开了,笑着道:“我怎么会骗你,我连今天要做什么都安排好了。” “那就快些去更衣,别在这里晃着了。”静楚说着。 叶景祀看着她微嗔的脸,顿时笑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得温柔起来,道:“好,我不闹你了。” 小太监给静楚梳头,叶景祀就在旁边更衣,依着静楚的衣服颜色挑了身同色系的外衣。大太监们侍候着着装,叶景祀的眼睛是一刻也没从静楚身上移开。 看着她梳头上妆,涂脂抹粉,尤其是涂嘴唇时,叶景祀下意识的禀住呼吸。看惯了静楚僧袍的模样,知道她穿素色有多美。现在也就是姑娘平常出门的打扮,没想到竟然如此夺目璀璨,甚至在一瞬间他想到静楚身穿嫁衣嫁给他时的模样。 婆子打开首饰匣子,各色金玉手镯摆在静楚面前,静楚挑了两对。婆子侍候着戴上,全部装束算是完了,静楚不自觉地站起身,在穿衣镜面前站定,心情不自觉得感慨起来,也有瞬间的迷茫,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这样装扮一回。 “你真漂亮。”叶景祀凑了过去,有几分痴迷的看着静楚。 静楚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又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末了只是别开眼不去看他。 叶景祀看她这样,好像被鼓舞了一样,伸手就要抱住她,只是不等他行动。就听门婆子道:“车驾已经妥当……”叶景祀立马有踹人的冲动,要不是静楚在旁边,他肯定就要开骂了,说话都不会瞅时候,身边这群废物真的要换一换。 静楚淡淡地道:“走吧,别让两位姑娘久等了。”车驾肯定是昨天就准备好的,现在婆子特意来说,肯定是国公府来催了。 出来屋门,软轿已经在外头稍着。静楚上轿,叶景祀步行在轿边,他实在是坐不惯软轿,而且就这么一点路,他更喜欢用走的,更何况跟轿在旁边,他偏头就可以看到静楚的脸。 到二门处,车驾已经停着了,小太监放下软轿,叶景祀连忙前去扶她,看看两人身上的衣服,笑着道:“我们今天这样像不像夫妻。” 静楚侧头看他一眼,平淡的道:“那你就娶我为正室。” 叶景祀怔了一下,静楚也不理会他,快一步甩开叶景祀走向马车。 婆子们拿来脚凳,叶景祀上前扶着静楚上车,静楚看他一眼也没甩开手,叶景祀跟上来。公主府的马车当然有宽敞的,但叶景祀拐静楚出门一趟不容易,自然希望独处的空间越小越好,这是特意挑的,两人只能肩并肩坐着,一点多余的空缝都没有。 两人坐稳,丫头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出去。公主府的马上驶出去时,叶茜和叶荞的马车也出来了,两方管事汇合,叶景祀的马车打头,两辆马车带着随从人员一起往城外走。 叶景祀看静楚一直默认坐着不吭声,便笑着道:“难得出门一趟,你也往外头看看,街上热闹着呢。” “我是修行之人,应该好静不好动。”静楚默然说着,语气之中有几分悲凉也有几分感慨道:“我与师傅在外头那几年,看了太多的热闹,实在是不想看了。” 叶景祀听得静楚语气凝重,知道她以前吃了许多苦心,心中十分心疼,不自觉得拉住静楚的手道:“若是我能早认识你就好了,你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不过你放心吧,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我一定会保护你。” 静楚不着痕迹的抽开手,看向叶景祀道:“你的情义我都懂的,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但是……你若是真的喜欢我,真是为我好,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应该成全我。” 叶景祀脸色瞬间变了,厉声道:“你心里难道还在想那个陈渊!!”那样一个破落书生,凭什么跟他比,就那么个玩意,也值得记在心里。 “我只想堂堂正正当正室而己。”静楚打断叶景祀的话,神色十分坚决。 这句话她在最初就跟叶景祀说过,后来她一直在说。叶景祀是懂的,但他认为后宅的女性也好,妾也好,都要听他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想宠谁就宠谁。只要能得到他的临幸,就能够立足了。 “我说过对你好就一定会对你好,难道你觉得我会是怕老婆的软蛋,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吗!”叶景祀说着,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欢天喜地的带着静楚散散心,兴奋了一晚上,半夜让人打开库房挑首饰。看着静楚更衣,上妆,两人穿同色系的衣服,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欢几乎把他淹没了。终于上了车,两人肩并肩的坐着。静楚就跟他说,她想嫁给陈渊,那样当胸一刀捅过来,直插的他透不过气。真该早点捏死那个小杂碎,彻底绝了静楚的心思。 静楚听得伤心,低声道:“你只知道对我好,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对我,你将来的正室要如何立足。” “我又不喜欢她,我管她做什么。”叶景祀理直气壮的说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静楚,伸手抓住她的肩道:“我喜欢是你,你心里明明知道,我不会对你不好。” 静楚眼眶里蓄满了眼泪,挣扎着就想挣开他。 叶景祀却是伸手紧紧搂住她,道:“反正这辈子你肯定要跟我的,你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97 礼亲王府别院占地面积很大,城外地方大,不像城中那搬拥挤。亲王驸马王公侯爷在城外都有处别院,游玩休闲之处,有时候公子哥们还一起打猎踏青。国公府和安宁长公主各有一处却不相连,后来永昌皇帝登基后,叶景祀就把夹在中间的两处买下来,两府连成一片,地方也就宽敞的很了。 礼亲王府的这处别院离叶家别院有些远,上回叶景祀跟凤曜,杜俊来城外打猎时,也顺道去了一趟。环境更是格外好,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远离尘世的喧嚣,更难得的是后花园里还有温泉,实在是个休养的好去处。 两辆车驾直进二门处,叶菱和叶景熙听到消息迎了出来。叶茜和叶荞首先下车,看到叶菱就笑了起来。叶菱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婚期将近精神还如此好,对这门婚事至少是不排斥,也可以说是想开了,凡事只要能想开,那就没什么烦难的。 叶景祀也跟着下车,却有几分愠色,好像在生什么气。随后扶着静楚下车,静楚脸上笑着,眼圈却是有些红,好像是刚刚哭过。 众人看到静楚顿时一惊,叶茜还好,并不算太意外,只是有些想吐槽。送妹妹什么的果然全是空话,一切都是为了佳人。叶菱和叶荞没想到叶景祀竟然带她来了,再就是静楚此时的美貌,尼姑装已经那样出众,平常姑娘的打扮果然更是俏丽。 再看两人神色,看样子是车子又起争执,叶茜深知叶景祀对静楚还没得手。两人共乘一车,叶景祀肯定是规矩不了,静楚会哭也正常。两人如此扯皮都一年多了,叶景祀还能处男,叶茜倒是相信叶景祀的真心了。 若是只为了色,以静楚这样的情况,还有叶景祀这样的脾气,真忍不了这么久。开始时不强上也许是为了自身风度,但叶景祀不是会为风度忍这么久的人,尤其是他现在在值性冲动的年龄。 “得知姑娘要出阁,特来道喜,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静楚上前微笑着说着。 叶菱笑着道:“小师傅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打扰。” “别叫她小师傅,叫她名字,静言,多好听啊。”叶景祀见缝扎针的说着,生了大半路的闷气,心中已有主意,此时面对众人时笑脸自然而然就来了。 叶菱抬头看向叶景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是朝叶景祀笑着道:“难为四哥还记挂着我,送两妹妹过来看看我。” 叶景祀笑着直言道:“静言知道你要出阁了,想来看看你。我也是想着礼亲王府别院的风景很好,带她出来散散心,明惠师太身体不大好,静言日夜侍候在身边,我怕她把自己熬坏了。” 叶菱听得有几分无言了,这话说的真直白,只是笑着对静楚道:“难为小师傅还想着我,我也想念小师傅,明惠师太身体不好吗,请大夫瞧了吗?” “瞧过了。”静楚说着,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又笑着道:“我与姑娘相识一场,难为姑娘不弃,自然要瞧瞧姑娘。” 叶茜上前拉住静楚的手,亲切的笑着道:“不知道你要一起来,不然我们一起辆车,路上岂不是有趣的多。等回去时……” “回去时还是你们姐妹俩一辆车。”叶景祀笑着打断叶茜的话,敢跟他抢静楚,女人闺蜜都不行。 叶茜侧头看向叶景祀,笑着道:“三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四哥的亲事只怕也快了,到时候四嫂进了门,四哥再这样霸道不讲理,不愁没人管你。” 叶菱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景祀一眼,道:“可不是,眼看着四嫂都要进门了,四哥行事也该有个成算。” 就是从人身安全角度考虑,静楚要是给叶景祀当了妾,未必能保住性命。叶景祀宠起人来是没谱的,得多好性的主母才能容下这样美貌,又在丈夫跟前又压她一头的妾室。 叶景祀顿时变了脸色,刚才车上静楚还跟他闹着,没想到叶茜和叶菱也是一顿夹枪带棒。静楚就在旁边站着,刚才车上两人就不太高兴,晓得她们关系好。叶景祀硬忍住了,挤出来笑脸来,道:“总不能一直站这说话吧,主人家还不请我们进去。” 一直状况外的叶景熙此时总算摸到发言权了,笑着道:“祖母屋里等着呢,我们快进去吧。” 如此把话题岔开了,叶茜牵着静楚的手走前头,姑娘们一起说说笑笑,倒是把叶景祀甩到了后面。叶景祀无奈,便跟后头的叶景熙闲聊了起来,也随口问了问长二房的情况。 叶景熙则显得十分高兴,长二房自从搬入别院之后,王府的下人们极其恭敬,照应的非常周到。叶二老太太一辈子风浪无数,自然会调整心态,这别院里住着如此清闲舒爽,要不是因为挂心叶菱进王府之后没人照应,她都不想跟着进府去。 本来就是休闲之地,也没有没有准备软轿,闲话着进到正房拜见叶二老太太,叶二老太太也显得十分高兴。看到静楚时却有几分惊讶,又见她仍然是姑娘打扮更显得吃惊。 景祀跟静楚的事早就人尽皆知,虽然知道不该插言,叶二老太太却是忍不住对叶景祀道:“静楚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府里的丫头媳妇。你要是真心喜欢,就好好的摆几桌酒名公正道的给她一个名份,也不妄人家一个好姑娘跟你一场。” 好人家的姑娘当妾是太委屈,但静楚己经到这样的境地,跟叶景祀混了这么久,叶景祀那样的霸王岂会放过她。与其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还不如把名份定下来,不然将来只怕更可怜。 叶景祀一脸委屈的道:“我早说要摆酒,她却是一直不愿意。不然祖母劝劝她,做主给我们摆酒?” 叶二老太太又是一惊,不自觉的看静楚一眼,只见静楚紧抿着唇,脸上看不出怒喜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当即笑着改口,岔开话题道:“你的亲事我如何敢管,倒是茜丫头,上来让我好好瞧瞧,知道你口角俐落,说说最近府里的事吧。” 叶茜笑着上前,捡几件高兴的事说了,末了又捎了一句展飞中举之事。叶二老太太听得顿时高兴起来,看向叶茜道:“展大爷这样小的年纪就中举?实在是难得的很啊。” 叶茜也是个旺夫的,当初说下亲事时,展家是什么样子,这才多久啊,姐姐封妃,展飞中举。看叶茜相貌,这就是标准的旺夫相。 叶茜笑着道:“可不是好福气,展太太正给展大爷寻合适亲事呢,更是喜上加喜。” 叶二老太太当时就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展家竟然退亲了。叶景祀也显得有些惊讶,道:“你跟展飞的婚事退掉了?” 叶茜点点头,道:“爹爹做主退的亲事,我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妥。” “倒是挺可惜的。”叶景祀说着。 他虽然不太欣喜展飞那一款,但就以前程来说,十二岁就中举,苦读几年将来中进士肯定没问题。也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为人处事,说事行事都妥当,更不用说宫中还有封了贤妃的姐姐,封侯拜相不敢说,官至三品应该没什么问题。 叶二老太太怕叶茜不自在,担心叶景祀继续说下去,便笑着道:“礼亲王府己经把嫁妆抬了起来,我还想再给菱丫头些。己经拟好了单了,也不知道要给什么合适,正好老四来了,你也帮我看看。” 叶景祀当即住了口,叶菱上前扶起叶老太太,带着众人先去了东厢房,这是礼亲王府抬来的,平民王妃女方不需要准备嫁妆,所有东西都是男主出。礼部早送了清单过来,也就衣服首饰,平常日用之类的,没想到实际抬来时多了这么多。 叶景祀先看了看屋里的东西,又问叶景熙要了单子,笑着道:“凤曜挺舍得下本的,菱姑娘有福气啊。” 王府的嫁妆向来有定数,多些少些也是常事。现在给叶菱的就异常的多,超出了好几倍,肯定是礼亲王府自己出的。 叶菱听得淡然笑笑,都进王府了,实在不想说福气不福气的。 叶二老太太却是很不以为然,又让叶景熙把自家准备嫁妆单子拿给了叶景祀:“这是我给菱丫头准备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单子很短,京郊八处庄田,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道的十五间铺面,另有现银两万两,金锞子三百个。 ☆、98 饶是叶景祀知道长二房常年经商有钱,也被这样的嫁妆单子震了一下。怪不得叶菱对嫁入王府这么烦感呢,有这样的嫁妆傍身,她完全可以随自己心意挑个可心的丈夫。笑着道:“祖母是真疼菱姑娘,有了这些东西在身边,这辈子还愁什么。” 叶二老太太犹豫一下还是道:“听王府长史说,王妃是不用娘家准备嫁妆,那我给菱丫头准备的这些嫁妆……” 正常女子出嫁,娘家肯定都会给嫁妆,嫁到夫家之后,这些嫁妆就成了女子私产。王妃则是不需要嫁妆,叶二老太太也不太晓得王府的运作模式,她就是有些担心,叶菱嫁过去之后这笔嫁妆要如何入账。 叶景祀笑着道:“跟平常女儿一样,但凡娘家给的都是自己的。” 王妃娘家不用准备嫁妆,是因为大楚的后妃王妃都太平民,许多人家根本就准备不起,免了这一项。现在长二房能准备的起,这些也就记为嫁妆入账成为叶菱的私财。 虽然说王府富贵,若是王妃不得宠,手里摸不到钱,自己又没嫁妆,一样很苦逼。叶二老太太给了叶菱这些东西傍身,不管后院斗的如何风声水起,手里有钱啥事都好办。 叶二老太太听放下心来,她就担心王府规矩大,叶菱不能自由使用。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叶景礼:“也不知道前头进门的那位穆侧妃娘家给了什么?” 论娘家身份叶菱是拼不过穆元娘的,五代侯府的嫡长女,相信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据说长得很不错。虽然说是嫡庶有别,摊上这样的侧妃也够正室喝一壶的。虽然嫁妆多少与后宅宠爱关系不大,至少手里钱,自己使的便宜。 叶景祀当时就笑了起来,道:“江城侯府没什么钱,穆元娘进门家里好像也没给什么。祖母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一个生不出孩子的侧妃,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礼亲王又不是傻子,被万启皇帝关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因为力挺永昌皇帝上位时说了几句话,刚得到新帝的一丁点好感,他才不傻呢。指穆元娘进府当侧妃,就为了给江城侯府难看,这样的侧妃就是不弄死她,也不会让她生下孩子后兴风作浪的。万一将来穆元娘的儿子袭爵,穆元娘扶正当正妃,那永昌皇帝还有什么脸啊。 众人听得都是一怔,尤其是叶菱,她虽然不像叶二老太太那样忧心忡忡,想着法对她的将来铺路,但对穆元娘这个先一步进门的侧妃,多少也有些排斥。一山不能容二虎,尤其是王府里还有正室无子亡故,有子侧妃可以扶正的规矩,想好好的活下去就要自己用心。 没想到不等她进门,礼亲王府直接出手了,把她担忧的事情解决了大半,这让她又是感慨又是惊心。同样身为女子,想到穆元娘那样的出身,成为了王府侧妃……本来就是万事不由人,礼王府能前头这样对穆元娘,若是必要时对她下手只怕也不会手软。 叶景祀没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情绪,在他看来,礼亲王如此行事干脆利落,实在很应该。穆元娘老实就算了,若是不老实过个一年半载直接打发到庙里去。笑着道:“菱妹妹就安心当新娘子,凤曜性子软和的很,又是真心待你,你只要好好待他就好了。” 叶菱只是笑笑,道:“但愿如此。” 看完嫁妆,叶二老太太知道她们年青姑娘肯定有话说,再者别院后花园确实值得一看,便让她们自行去玩乐,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跟着在后头当尾巴。赶也赶不走,便干脆都不搭理他。 礼亲王府的后花园比国公府实在大太多了,还有一个小型天然湖泊,也因为这处湖泊,园子面积也就格外大了些。叶菱早命人准备了画舫,坐船转一圈,园子景色也就能看个大概,出了后门就是小山头,现在天气好,她们也可以带上丫头婆子们一起去后头走走。 画舫并不算大,叶菱是主人家做了船头,叶茜和叶荞坐左侧,叶景祀和静楚坐了右侧,中间则是方桌,摆着茶具以及各色果子,点心。两个船娘一前一后撑起,画舫慢慢前行,轻轻摇摇着,湖上轻风抚面越发觉得清闲自在。 “在这样的仙境中,怪不得菱姐姐如此笑口开怀。若是每天能如此清悠自在,真情愿折寿十年。”叶茜忍不住说着,没出阁时长辈,平辈,亲友,出面应酬或者自家招呼宾客。出阁之后就更是没有一天好日子,公婆,妯娌,小姑,丈夫儿女,女人好像生来就是受苦的,各种苦各种累,还有各种斗。 “既已入世,哪里由得自己。”静楚低声说着,神情显得有几分缥缈不定。 叶景祀马上笑着道:“你若是喜欢,我常带你出来,叶家在这附近也有别院,风景一样秀气。” 静楚没作声,好像没听到叶景祀的话,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绪好像完全飞了出去。 叶茜和叶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叶荞却是有些忍不住了,道:“四哥,我们姑娘游船说话,你非得跟我一起做什么。” “我想陪着静言。”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说着,他还看她们碍眼呢,叶菱安排的时候就该安排两艘画舫,这样各坐各的岂不是更方便。 叶荞小声嘀咕着道:“小师傅根本就……四哥,你……何必强人所难呢。” 她虽然跟静楚的关系不像叶茜跟静楚那样亲密,却是听叶茜说起过,静楚实在太不容易了,叶景祀也太过份了些,天下间这么多好女子,何必欺负一个孤女,强人为妾。 强人所难四个字好像刺激到叶景祀似的,脸色瞬间变了,道:“我强人所难?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那你跟我说她要去投靠谁,她要是还有依靠就不会被送到庙里来。她跟着我就能护着她,我要是再不管她,你以后她能有什么好结果!” 那个什么陈渊,蚂蚁一样的小人物,动动手就能捏死,就是再有十二分的真心有什么用。就凭静楚的容貌,若是给家族招祸了,保证跑的比谁都快。 叶荞没想到叶景祀会突然发这样的脾气,顿时愣了一下。叶茜和叶荞瞬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刚才下车时两人神情,只怕车上就有争执,不过没有显露出来,现在就突然暴发了。 静楚一直看向湖面的眸子也终于收回来,看向叶景祀淡然道:“四爷的大恩我都晓得,今天姑娘们出来玩,四爷就就消消气吧。” 叶景祀说完也觉得话有些重,本来是高高兴兴出来玩的,不敢说这些扫气氛。但要是不说,他又觉得憋得难受。他那样的喜欢着静楚,那样想跟她在一起,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他是错的。 “劳烦菱姑娘把船靠岸,我有些晕船,想上岸走走。”静楚说着,她并不想跟叶景祀独处,但叶景祀这样跟着倒是打扰了姑娘们,叶菱马上就要出嫁,与叶茜、叶荞肯定有话说的。 叶茜却是伸手拉住静楚的胳膊,笑着道:“刚坐上船总是这样,我也有些晕,让船娘划慢一点就是了。难得我们一处坐坐说说话,你怎么能丢开我们走了呢。刚才菱姐姐还说别院有温泉,我从来没有见过,正想去看看。” 今天的叶景祀似乎是异常暴躁,安全期间还是他们集体活动好一些。就是甩不掉叶景祀,叶景祀也不会在她们面前用强,他也是忍到头了,稍不注意就可能会点暴他。野战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至少上辈子叶景祀是啥都敢干。 “就是,静言也别上岸了,一起坐船才好玩呢。”叶菱也笑着说,又笑着看向叶景祀道:“荞妹妹说话不注意,四哥是兄长就别跟妹妹计较了。” 叶景祀脸色仍然很僵,他实在很想跟静楚单独走走,却被硬架在船上了,只得道:“也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话。” 叶荞默然听着,她现在是真不敢说话了。 环湖游了一圈,一个上午也就过去了,园中景致也算看了大概,若是用走的真要走断腿了。画舫在花园后门前停下来,丫头扶着上岸,静楚上岸却是叶景祀扶着,拉着静楚手时,叶景祀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几个人的午饭在听雪楼吃的,叶菱特意给静楚准备了一桌素,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跟着静楚一桌吃,看着静楚的侧脸,叶景祀只觉得心底那股火气怎么也压不住,他已经忍了太久,静楚只能是他的,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外心。 饭完叶菱提议到后山走走,众人附议,叫上丫头婆子连带着别院中的太监,王府一样用太监,而且是有品阶的太监。这一代全是高门大户的别院区,因为人烟稀少撞上人的可能性不大,万一撞上了,身边跟着人也好介绍身份。 四顶软轿相随,这样走累了还能歇一歇。想的很美好,不曾想刚刚打开后院门,一行人刚刚跨出门去,就听左侧马蹄声响起。 叶茜扭头看去,只见一群华服少年正在骑马围猎,前头跑着几只兔子、獐子之类的小动物四处乱窜。这里明明不是围猎之区,估摸着是下人先抓了来,让少爷们过过干瘾的,人群里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了骆思恭。 ☆、99 因为离的比较远,叶茜看的也不太真切,不过这里遇上骆思恭并不奇怪。这一片应该是王爷公主的地方,庆和大长公主的孙子跑过来玩很正常。叶菱看双方离的比较远,便招呼着众人快一步走了,难得有机会出来走走,也没必要特意回避他们。 后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叶家一行也没太理会,她们这些都是女眷,懂的礼的就会自动回避。就是不懂礼的也不可能上前招呼,其实双方都假装没看到最好了。 叶菱如此想的,对方显然不是如此想。 左侧的马蹄声越来越急,好像是直奔她们而来。叶菱眉头皱了起来,不禁停下脚步看过去,只见两匹白马直冲过来。打发太监们去拦一下,她们一群女眷这里站着,这样直奔过来算是什么。 不等太监过去,只见马上男子拉起长弓,一支弓箭呼啸着破空而来,就在众人惊呼当中,直射到叶家女眷中间,静楚的脚边上。 “啊……”静楚不自觉得惊呼出来,下意识的就要后退。 叶景祀也吓了一跳,神情更是震怒,左手搂住静楚的腰扶住他,右手却是拔起地上的弓箭,根本就不看是谁,抬手直掷出去。 只听马上男子一声尖叫,直接从马摔了下来。 叶家的姑娘们顿时看呆了,叶景祀震怒之中仍然觉得不过瘾,对旁边的太监道:“人拴到马后头,我拖着他溜几圈。” 大太监顿时呆了,先不说刚才那一下,若是把人栓到马后头溜几圈,那肯定没命的,这附近住的可都是王孙公子哥,动手打架还没什么,搞出人命就不太好了吧。 “凤曜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叶景祀怒声骂着,有时候他都不懂凤曜,堂堂亲王世子活的那么窝囊,这有什么好怕的。 起步就要向前去,静楚却是伸手拉住叶景祀,道:“你别去。”若是惹出大事来,难保不会连累到叶菱,她马上就要出阁了,这样真不好。 要是旁人叶景祀理都都不理就走了,看到是静楚拉他,叶景祀没抚开她,声音也轻了许多道:“敢把箭故意往这里射,我要是不整掉他半条命,他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就在静楚拉着叶景祀的功夫,左侧的马队也过来,这一行有十来个人,先头冲过来的只有两个,被叶景祀一箭扎倒在地上一个,还有一个虽然还在马上,人却是傻了,动都不敢动。直到后头人来了,这才下马来,早有公子哥下马,把倒地的那个扶起来,然后一行人杀气腾腾的过来了。 叶景祀冷笑一声,来的真好,静楚不想他惹事,现在是事惹他,他真是巴不得呢。 “你好的大狗胆,这是修国公府的骆七爷,你竟然把人弄伤了!!”手扶伤员的那个公子甲冲着叶景祀大声吼着。 叶家姑娘的脸色顿时变了,骆七爷不就是叶芙的未婚夫吗,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目光不自觉得看向骆七爷,叶景祀这一箭插的也很准,直入左侧肩胛,此时人已经完全晕迷。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去治伤,而是抬着人过来叫唤,要么是神智商,要么是跟骆七爷有仇,巴不得他死的快点。 礼亲王府的管事太监看不下去了,道:“不如先抬骆七爷回去救治,总是先救人要紧。” 叶景祀就没那样的好脾气了,伸手把静楚往身后推了推,又对姑娘们道:“你们站远些。” 话间刚落,叶景祀上前几步突然出手,一拳把扶着骆七爷的公子哥打倒在地上,那人惨叫捂着下巴倒在地上,骆七爷也跟着倒地在上。叶景祀一脚踩到骆七爷拉弓的右手上,本来已经晕迷的骆七爷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人晕晕乎乎的似乎也跟着醒了。 一群公子哥早就吓傻了,没一个敢上前的。 叶景祀犹嫌不过瘾,伸手把地上打滚的骆七爷拎着领子揪了起来,质问道:“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却拿弓箭射我,这是何道理?” 经过两次伤害的骆七爷,此时眼睛早就直了,虽然不再尖叫,神情却是十分涣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着眼看着叶景祀。 “叶四爷!!四爷手下留情。”骆思恭人在马上,正在往这边狂奔。骆七爷真是会惹,没理去惹叶景祀。庆和大长公主是公主,安宁长公主也是是公主,同样是享亲王待遇。两家的孩子地位却是截然不同,京城的公子哥,除了永昌皇帝的亲生儿子外,哪个敢惹叶景祀。永昌皇帝的亲外甥,圣母皇太后的宝贝外孙。 骑马到人前,下马拱手道歉道:“家中弟弟不懂事,扰了四爷以及众位姑娘们。” 叶景祀看看手里半死不活烂泥一样的骆七爷,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便甩手扔给了骆思恭。骆思恭接过骆七爷,赶紧吩咐道:“还不快抬进去救治!” “等等,我的话还没问完。”叶景祀冷声说着,道:“我带着妹妹们出来游玩,骆七爷无故拉弓射我,这是何道理。今天这事要是说不清楚,那就别怪我出手狠毒。这口气我要是忍下来,那我以后岂不是随便人欺负。” 骆思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怒斥一班公子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庆和大长公主的别院就在旁边,骆七爷是常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出来玩,要么是小官宦人家的,要么是骆家的一些穷亲戚,档次都比较低。叶景祀平常交往的则是探花,进士,要么就是亲王郡王,再或者就是乾清宫的侍卫类,跟骆七爷交圈不相干,彼此不认识也很正常。 叶景祀眼尖,指指刚才跟骆七爷同行的那个,道:“刚才你与骆七一起的,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那公子哥早就吓得腿都软了,哆嗦着道:“我们没看到……没看到四爷到,我与七爷追兔子,本来猎……” 不等他话完,叶景祀一腿把人踹人肚子上,只听那公子尖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地在上。叶景祀冷声道:“那么一大群人在这里站着,你还敢说看不到,再不说实话,我活活打死你。” “不,我们真不是要射叶四爷的!”那公子捂着肚子说着,道:“是七爷看到……那姑娘实在生的俊俏,就想着,就想着……” 这里是礼亲王府别院,早知道礼亲王世子妃在此待嫁,虽然知道这位世子妃姓叶,但也知道并不是正头姑娘,虽然是嫡系,血缘也差的远了。再加上因为叶菱的事,骆五姑娘还被打发到家庙里去,骆七爷对叶菱也有些不爽。 叶芙和叶薇常出门,骆七爷都认得,见她们并不在其中,胆子也便放开了。又看到静楚那般的绝色容貌,顿时色心飞起,什么都顾不得了,就想着要调戏一番。骆七爷的箭术还马马虎虎,又正在围猎之时,想都没想就狂奔过来,拉弓射箭,想借机搭讪。 反正凤曜是出了名的软蛋,虽然是亲王世子,却十分没脾气。几乎都是想怎么欺负都成,最后都是笑知走开,欺负他不需要成本,做事自然就不用顾忌。 叶景祀顿时觉得绿云罩顶,恨不得伸手活撕了骆七爷,刚要冲上去,静楚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轻声在他耳朵说着:“算了,你消消气,别让菱姑娘难做。” 难得消受一回美人恩,叶景祀再大的气也消了,这群小杂碎他想什么时候收拾就什么收拾,也没必要惹得静楚不快,便对静楚道:“我听你的。” 骆思恭看向静楚,也不禁呆住了,如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实在是平生仅见。肯定不是京城的小姐,若是有这样模样的小姐出门行走,京城早就轰动了。又看她这样与叶景祀说话,虽然是姑娘打扮,关系肯定非同一般,那样美人,千般万般宠爱都不为过,怪不得叶景祀会这么大的火。 再次拱手道歉道:“老七冒犯了各位姑娘,我代他向众位赔不是了。” 叶景祀这才有几分满意,对骆思恭的道:“今天我就不追究了,不过骆三爷还是悠着些,把弟弟带出门了,就不要由着他去惹祸。” 骆思恭听得微微笑着,道:“叶四爷说的是,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弟弟们,给四爷以及众位姑娘们添麻烦了。” 叶景祀冷笑一声,道:“我还要带着妹妹们逛逛,请你们回避。” “就此别过。”骆思恭笑着说,对同行的公子们挥挥手,一行人走了。 叶茜看着骆思恭的背影则有几分若有所思,她从后门出来时,明明看到骆思恭跟骆七爷他们是一起的。结果骆七爷就跑过来惹事,骆思恭却是不见了踪影。直到叶景祀把骆七爷折腾得不成人样了,骆思恭这才急匆匆才露面出声。 巧合?从最初的世子之位开始,这位骆三爷身上已经发生太多巧合。想想骆七爷能嚣到连礼亲王府的世子妃都不放在眼里,骆思恭这位庶兄,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他多少气。 不过他是兄长现在又是世子,直接打击报复肯定不行。知道骆七爷要惹事了,提前走开,等事惹大发了再露面。遇上叶景祀这样的硬茬,骆七爷得一顿修理自然最好。就是修理不了骆七爷,骆七爷仗势欺人,惹出事情来,肯定也是骆七爷的错。 如此“体贴”的兄长,再配上一个二缺的宠儿亲爹,骆七爷将来的前途肯定无亮。 ☆、100 直到骆思恭一行人走远,叶菱才吁了口气,心情更是无比烦躁。如此闹了一出,谁都没有了玩乐的心情。叶茜提议回府,叶景祀也不反对,走的时候却是牵住静楚的手,刚才静楚也是吓坏了。 众人都是惊魂未定,也没急着往前头去,便在后头园子休息一会。丫头们端茶上来,喝茶压惊的功夫,叶景祀忍不住对叶菱道:“以后你要告诉凤曜,要自己立起来才行,不然谁都敢踩他头上。”就像今天这样,知道叶菱这个未来的世子妃住这里,他们仍然敢拉弓射箭,就是根本就没把凤曜放眼里。 京城满是皇亲国戚,动手打架是常有的事,打了就打了,多挨几下少挨几下,这个亏吃了就吃了,家长也不可能去讨回来。就像今天他把骆七爷弄成那样,就是庆和大长公主进宫告御状,太后最多也就是口头批评他几句。相反的要是今天他忍下这口气,安宁长公主就是进宫告状,太后也就是骂骆七爷几句。 大人长对孩子打架的态度就是哄住不哭,除非两家打算撕破脸,不然报仇打回来都是不可能的事。这种时候就是不能吃亏,他从小练武,身手比一般的世家公子好的多,单挑群殴他就从来没吃过亏,安宁长公主经常欢天喜地的给被打伤的孩子家长赔不是。 叶菱涨红了脸,低头不语。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凤曜,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叶景祀说过他软,但真不知道他会软成这样,一个亲王世子能任人欺负。叶茜和叶荞更不好言语,只是默然不语,只看跟随管事太监的态度,今天的事要不是叶景祀在,这个亏真要白吃了。 静楚看出叶菱的不自在,便道:“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要是都像你这样,那还了得。” 不管静楚说什么,叶景祀都听着非常顺耳,笑着道:“你说的是,我都听你的。” 管事太监看事情平息了,心里多少松口气,亲自端来茶果,笑着建议道:“后花园里就温泉,姑娘们难得来了,不如泡一泡,也松快一下。” 后山游玩玩成这样,若是这样走了,难免心中不快。其他的休闲玩乐项目也没有,还不如去泡泡温泉,也算是休闲娱乐了。 叶景祀立马赞同,道:“这个主意好,难得你们过来去泡泡吧,很舒服的。” 叶荞不由得看叶茜一眼,温泉是什么当然知道,但这是礼亲王府的别院,好像……不太好吧。叶茜也觉得很不妥当,要是叶菱已经嫁过来了还好些,现在她还是借住的呢。便笑着道:“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就要回去,还是算了吧。” “你们不愿意去就算了,静言最近日夜侍候明惠师太着实累着了,要好好泡一包解解身上的劳乏。”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说着,又对太监道:“马上去准备。” 静楚顿时变了脸色,道:“我不去。” “我跟凤曜关系很好,他绝对不会介意这些小事。温泉最养生,我是想着你最近劳累。”叶景祀笑着说,又对叶茜道:“现在时候还很早,泡温泉又不能泡多久,你们一起去最好了。凤曜也常去国公府的别院玩,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旁边管事太监也笑着道:“姑娘们太见外了,世子爷跟四爷素来亲厚,现在又是亲上加亲娶了四爷的妹妹。温泉休养,这本来就是小事一件。” 太监话说得很真诚,叶菱也觉得是无所谓的小事,别院本来就是休息之处,又不是礼亲王一家子都在,就她们几个人人而己,笑着道:“妹妹们也来吧,我们一起才好玩呢。” 叶茜看看叶荞,叶荞似乎也不反对了,便笑着道:“那我们就跟着沾光了。” 说话间把带来的丫头婆子唤了进来,泡温泉肯定要梳洗更衣,侍候人也不能少,就是礼亲王府下人多,贴身的事务肯定要自己的丫头来。 管事太监吩咐人赶着去收拾,自己前头引路领着众人过去。温泉池就在后花园的西北角处,地方非常宽敞,总共两个泉池,每个都能容下十人左右,上头顶棚开头大天窗,左右皆有大窗,光线十分充足。 叶菱自从搬进来之后泡了无数次了,进到院里就让太监们退下,王府使用太监是平常事。甚至于连房事都让他们进来侍候,去势的男人完全就不当男人看了。叶菱还是觉得很不习惯,从来只让他们外头侍候,这种时候更不会让他们进来。 虽然是姑娘们同泡,内衣仍然穿着的,婆子们扶着姑娘们下去后,便站在旁边侍候。又有丫头端来茶水和果盘,温泉水热,经常会口渴。 饶是静楚原本那么抗拒的,进池之后也不禁长吁口气,温热的水浸泡着全身,实在是太舒服了。人靠在池边,不禁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叶茜就在静楚旁边,看她这样,不自觉得的在手下搭了一下她的脉。有了叶景祀的照顾,静楚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仍然是茹素,一直温补着倒是把前几年亏空的补回来。此时也只是有些劳乏,这时候泡一下温泉对身体确实不错。 “你也别太辛苦,要小心身体。”叶茜对静楚说着,明惠师太虽然是油尽灯枯到卧床不起的状态,但叶景祀肯花钱养着,还能再拖一、两年。倒是静楚若是一直这样辛苦,身体只怕吃不消了。 静楚朝叶茜笑笑,却没说话。她能活到现在,一半都是明惠师太的大恩,这几年拿她更跟亲孙女一样。这是她在尘世唯一的挂念,把明惠师太送走,她生命里也就不剩什么了。 叶菱也不禁看向静楚,神情显得十分感慨,道:“我看四哥也是真心的。” 今天她是看出来了,叶景祀对静楚是真心。静楚虽然拒绝当妾,但看叶景祀的神情也不是完全无情义,只是娶为正室……让安宁长公主同意这门婚事,除非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静楚的身世最致命的缺点并不是楚家门第太小,而是静楚父母双亡,一应亲友全无,这种就属于命太硬,别说门当户对的人家,就稍差些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属于八字不好。除非能像章雨柔那样,爷爷陪葬配享,宫里还有太后当靠山。 “那又怎么样,以后他娶了正室,我又要如何自处。”静楚微笑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景祀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很正常。她从来没有向叶景祀要求过,一定要他娶她当正室。只是当正室是她的底线,这一步绝对不能退。 叶菱默然,就是叶景祀再娶个再温顺的媳妇,叶景祀真爱静楚到死,身为妾室仍然要给正室磕头请安。穆元娘那种是没法选,皇帝指婚,抗旨死全家。静楚已经没有全家可杀,这样刚烈的性情,只怕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话题沉重起来,一时间都没人说话。叶荞便招手唤来丫头倒茶,每人喝了一杯。想到今天下午的事,叶荞便岔开话题道:“四哥把骆七爷打成那样,不会有事吧。” 骆七爷可是叶芙的未婚夫,叶芙还没进门呢,大舅子就把妹夫打成这样。叶骆两家因为骆五姑娘的事情已经不太愉快,现在又闹这么一出,她真心同情叶芙,嫁过去之后可要怎么过。 “箭只是扎进左肩并没有刺透,后头踩那一脚也不算太狠,最多也就是骨折,养阵子估摸着也就没事了。”叶茜说着,叶景祀最近脾气是很暴躁,但出手还算有分寸,不会把妹夫弄死弄残。 “骆七爷实在是太欠教训。”叶菱说着,骆七爷只要有一点点在意与叶芙的婚事,下午就不会干那样的事。她们就不算是国公府的正经小姐,也都是姓叶的。静楚当时也是平常姑娘打扮,一般人都会认为是亲戚或者同样的嫡系,旁支之类的,骆七爷只因好色就敢来调戏,实在是色胆包天。 叶茜赞同的点点头,深深觉得骆七爷欠教训。那样的嚣张跋扈,身边又有一个“好”哥哥,要是骆七爷再不长点心眼,弄不好叶芙都不用嫁过去,直接守望门寡了。 温泉水温高,又担心回去太晚,泡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也就赶紧起来。饶是婆子们扶着出来时,四个人也都有点晕,进屋梳妆更衣,又让丫头打水洗了脸,算是清醒了些。唯独静楚虽然觉得很舒服,身上轻快了许多,却突然犯起困来,很想睡一觉。 “现在时候还早,不然你就在屋里躺一会再走也不迟。”叶茜说着,她们四个人静楚身体最虚,如此泡了一场肯定会觉得犯困,小睡一会倒是不错。就是她泡了这么久,也有些犯困。 “我也没那么困,后头逛那么久,我们也该到前头去了。”静楚笑着说,这一会她肯定能坚持的了,总不好让她们三个等她一个的。 婆子们早就知会了闲逛的叶景祀,四人出门时,叶景祀已经在门口等着。看着静楚腮上红霞,举上行态也显得有几分慵懒,只觉得压在心底的邪火再次拥了上来,把他整个人都烧着了一般。脸上笑着,上前扶住她,道:“这就困了呀,回去好好睡,我们就走了。” 静楚头正晕着,抬头看叶景祀一眼,也没有推开叶景祀,任由他扶着走。 ☆、101 一行人到前头辞了叶二老太太,叶二老太太己晓得下午的事,很是夸了叶景祀一通,忍气吞声不合她的脾气,像叶景祀这样的才好呢。晓得下午姑娘们一起泡温泉,更是笑着道:“这样才好呢,本来就没有外人,何必太拘谨了。” 叶茜一脸歉意的笑着道:“我们过来说是来看看老太太的,结果只顾自己玩。”自己玩还不算,叶景祀还跟骆七爷干了一架,总是给长二房带来了些不便。 叶二老太太笑着道:“这有什么,我一个老婆子跟你们玩不动了,你们自己玩的高兴才好呢。年轻姑娘家何必太拘束,早早把自己拘成了小老太婆,日子过的还有什么乐趣呢。平常娘们在一起,大规矩不错就行了,你们要是讲规矩啊,也别在我跟前讲。”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 喝了碗茶,估摸着车驾也准备好了,叶二老太太便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外头车驾估摸着也准备好了,你们回去吧。” 叶菱和叶景熙送众人到二门上,临上车之时叶菱还拉着叶茜和叶荞的手,有几分感慨地道:“难得你们还记得我,知道来看看我,只可惜我出阁之后姐妹想这样相聚也难了。” 叶茜也知道出入王府不容易,内各种规矩也是压死人,却是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我们厚着脸皮去找姐姐就是了。” 叶菱也被叶茜逗笑了,道:“就你嘴贫,快上车吧。” 婆子扶着叶茜和叶荞上车,叶景祀也扶着静楚上车,马车缓缓向前走时,静楚还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叶景祀看她如此,便笑着道:“你要是喜欢菱姑娘,以后我常带着你找她玩,或者让凤曜带着她过来。” “再说吧。”静楚说着,以后……她能有什么以后。 叶景祀看出静楚脸上的倦意,也不再说话。马车不急不缓着,没一会静楚犯起困来,头不自觉得的靠在叶景祀肩上,叶景祀伸手搂住她。静楚看他一眼也没有推开,只是闭上眼。 叶茜和叶荞回国公府,叶景祀直接回公主府。此时静楚已经睡沉,叶景祀小心把她抱在怀里,缓缓抱着她下车,太监们早准备好软轿,叶景祀哪里还会用,径自抱起静楚往自己院里走。如此大的动静楚也睁开眼,看叶景祀这样抱着她,忙道:“你放我不来。” “我不放。”叶景祀笑着说,神情好像占了大便宜的猫。 静楚挣扎着要下来,却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手拍向叶景祀倒像是在邀请。 叶景祀笑着道:“都困成这样了,还要跟我闹呢。” “四爷……” 大太监快步跟上来,声音中也带些许颤抖。才看到叶景祀笑了,心情应该不错,又有美人在怀,应该不会动。 果然叶景祀心情正爽,只是看大太监一眼,脚步却是没停,只是道:“什么事?” “大老爷请您过去一趟。”大太监说着。 “大伯?”叶景祀惊讶,问道:“什么事?” “中午时骆大老爷来找大老爷,说您打伤了骆七爷……”大太监说着,现在骆大老爷在国公府呢,大老爷得知叶景祀回来了,便想叫他过去说话。 “竟然还敢找到家里来?”叶景祀听得又是好气又是笑,觉得骆大老爷真心奇葩,看到亲亲儿子都搞成那样跑到叶家告状也是常事,但亲爷爷,亲爹娘都在却找大伯告状,指望着叶大老太爷处罚他吗? 骆大老爷还真是看得起叶大老爷,当然最大的可能是,骆大老爷来了,叶家上下除了叶大老爷都没人鸟他,他们一对难兄难弟诉起苦来了,叶大老爷也就想摆摆大伯的威风。 大太监何其机伶,马上道:“我马上去推辞了。” “跟他说,骆七爷无故拿箭射我,我被吓倒了,已经请了御医来诊治,母亲正要进宫向太后讨药呢。”叶景祀嘲讽的说着。 “是。”大太监点头说着,相信这个理由说出来,骆大老爷要马上狂奔出门。 叶景祀严重警告道:“没有我的传唤,天塌下都不要进正房。” “是,是……”大太监连声说着,不用警告也能晓得,若是真坏了主子的好事,真有可能会被踢死。 静楚脸色顿时变了,挣扎的越发厉害,但哪里挣的过叶景祀。叶景祀步子越发快了,回到自己院中,直抱着静楚进屋,放她到床上。静楚如何敢躺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从床上起来道:“我出门一天了,师傅会担心的,我得回去了。” 叶景祀伸手把她按在床上,双手放到她肩上道:“我派人给师太传了话,说今天要晚些回去。” “景祀……”静楚突然叫他,一双秋水眼中有祈求有哀伤还有情愫。 叶景祀听得愣了一下,这是静楚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直以来静楚都是叫他四爷,或者直接你我称呼,不叫名字。 “景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静楚把身体缩成一团,双手抱在胸前,低声抽泣起来。 梨花带泪的脸刺痛了叶景祀的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紧抓着他的心,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早就该听杜俊的,就是他情商不如杜俊高,他也晓得静楚是在托着他。不近不远的拖着他,偶尔的时候会给他点甜头吃,但就是不让他更进一步。 不想被这样一直吊着,直接上就好了,先把人吃到肚子里,再说其他的…… 想到这里,叶景祀深吸口气,伸手摸向静楚的脸,泪落在掌心,却是硬起心肠来,道:“知道这回用哄的不行了,所以这次改成求饶了吗。” 每次都是这样,只他火上来了,有点憋不住的时候。静楚就会对他很好,哄着他吊着他,给他希望给他春天,就是为了不让他得手。这次他是下定了决心,哭也好闹也好,这回他都一定要得到,他忍的太久了。 说着叶景祀也跟着和衣躺下,跟着静楚肩并肩躺下,环住静楚纤细的腰身,头蹭向她的脖子,刚洗完澡身上水气,体香混合在一起,这一切都让叶景祀沉醉。把静楚紧紧搂在怀里,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原来只是拥抱就能让他如此激动,声音厮哑起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这辈子只会对你好。” “我知道……”静楚轻声说着,却带着无限的悲凉,眼泪无声地落下。 一年多了,叶景祀对她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叶景祀是真心喜欢她,她也相信叶景祀会对她好,但相信又有什么用……人生的尴尬并不会因此而减少,打着真爱的名头,想想更让人恶心。 “你别哭,看见你哭我都想跟着哭了。”叶景祀说着,每次静楚这样无声流泪时,他都觉得扎心的疼,他那么喜欢,捧在手心上的女人,应该每天都过的快快乐乐,不应该哭泣流泪。 “你将来总是要娶正室,待我再好我也不愿意。”静楚缓缓说着,把两人身体间的距离拉一些,看着叶景祀的脸,真诚而认真,叶景祀时常这样看着她,每每如此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扎着自己的心。又道:“我不是无心之人,你的情义我都懂,我也很想回报你,但是我……” 做人得有底线,父母,家族,甚至连师傅她也要失去,唯一剩下的就是这点傲娇,若是连这些都要舍去,她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我要是不娶正室呢!”叶景祀神情坚决的说着。 静楚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叶景祀,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叶景祀刚才在路上时心中就有这个想法,现在越发的明确,道:“娶亲是家族的大事,我不能跟母亲和祖父说马上娶你为正室,但我可以不娶。等过些年,我们的儿子渐渐大了,我就有够的理由扶正你。” 在门当户对的世家婚约中,他没办法向叶老太爷或者安宁长公主说他要娶静楚为正室。娶谁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事,叶家是大族,姻亲无数,关系错综复杂。尤其是叶家还没那么多没成亲的兄弟姐妹。 提出娶静楚为正室,章雨柔和即将进门的三嫂宋氏就是不会直接提出反对,只怕娘家人也会抗议。没有办法跟这样出身的女子成为妯娌姐妹,出门交际应酬肯定会被指指点点,国公府接受不了,安宁长公主更接受不了。他虽然很混账,但还没有不孝到这种程度。 “这……只怕由不得你……”静楚轻声说。 若是叶景祀跟她说,他要去跟家长抗争,她并不会相信,因为不可能做到。叶景祀现在却跟她说,他谁都不娶,就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以后扶正她,这就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至少有希望。 “我就是不娶,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叶景祀说着,他的皇帝舅舅不会因为这事下圣旨,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有法子会把婚事给搅和了。安宁长公主再强势也不可能强硬押着他拜堂成亲,就是外人议论起来,男人不愿意早早成婚的理由太多了,随便哪一条都能堵住外人嘴。 时间拖久了,他和静楚的儿子也渐渐长了,从子扶正就有足够的理由。 “但是……” 叶景祀看着静楚的眼,伸把再次把她搂在怀里,道:“你信不过我?那我现在就发誓,我不但不娶正室,妾室丫头我都不要了,我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 静楚拉住叶景祀的手,低声道:“能让我依靠的只有你,从来都信得过。” 叶景祀听得更是欢喜,伸手就要抱住静楚亲,静楚却是把叶景祀推开了,道:“你让我回去。” “为什么?”叶景祀不禁叫了起来,他知道静楚是喜欢他的,现在静楚最担心的名分问题两人也商议妥当,这时候自然也就该…… 静楚坐起来,折腾到现在头发已经散的差不多,珠钗也落到床上。一头青丝垂到腰间,天色越来越晚,静楚的脸庞并没有那么清晰,唯独一双秋水眼好像映在叶景祀的心里,似笑似嗔的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能让他动心。 “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这样就……我们又算是什么呢。”静楚低头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刚性十足,又道:“我晓得你的心意,你愿意只守着我,我今天生也定不会负你。只是女儿的终身……至少你得容我回乡扫墓祭祖。” ☆、102 先是叶老太爷五十五大寿,紧接着就是叶菱出阁,国公府是属于娘家人那一波。但不管娘家人婆家人全部到礼亲王府喝喜酒,叶老太太亲自出马,除了怀孕的杨婉真外,女眷们都带上一起到礼亲王府道喜,连安宁长公主都来了。 礼亲王府跟安宁长公主府都是亲王府邸,格局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人口就比公主府多多了。礼亲王带着王妃住了中路,王妃的娘家人住了西路,凤曜与叶菱则住西路,叶二老太太和叶景熙则住西路前头一节院落。 先到后头正房拜见礼亲王妃,出身极其平常,又被关在王府这些年,时间与磨难早把她的容貌脾气全部磨掉。要不是穿着正妃的服饰,又正中高坐,叶茜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府王妃。倒是礼亲王妃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小媳妇,虽然是一身桃红,头上带着偏凤,长相气质举止投足都落落大方,气派十足。 “这是穆氏,当初进门匆忙,也没有摆酒,都不晓得。”礼亲王妃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尴尬,永昌皇帝亲自指的婚,人也紧跟着抬来了,根本就没给礼亲王府选择的机会。 进门这些日子倒是十分贤良淑德,对丈夫公婆都极其恭顺,也能和善待下,问题是她是妾室。凤曜亲自看中的正室马上就要进门,据丫头婆子们说,穆氏进门这么久是姑娘身子,凤曜就没往她房里去过。 穆元娘举步向前,先给安宁长公主见礼,又给叶老太太,叶二太太见礼,声音温和举止大方,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是定格好的,最严格的嬷嬷也挑不出错来。 安宁长公主反应很平淡,穆元娘虽然是很倒霉,但穆家敢在选驸马上是做假,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抄家灭族那是宋太后仁厚。叶老太太脸上多少有几分尴尬,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笑笑也就算了。 厮见完毕,太监们引着姑娘们到后花园专门给姑娘设好的坐处,像太太奶奶之类的可以观礼,姑娘们又不观礼,便先带过去,一会在园中开席。叶家是双边都沾亲戚,大亲友自然来得早,姑娘屋里就坐她们几个,自然是四人一桌,丫头把茶点摆好就退到旁边听侍候。 “穆氏倒是生的好模样,尤其是那身衣服真是衬她……啧,啧。”叶芙笑着说,妾室只能穿粉红,桃红之流,穆元娘这粉红穿身上了,这一辈子也就是磕头的份。 叶茜听得无语,面对着真是叶芙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叶芙会如此嘲讽穆元娘,应该是着想的是她一个嫡女嫁了一个庶子已经很亏了。现在更亏的在这里,嫡长女为妾,有人比她更惨了,她自然就高兴了。 叶荞也听不下去,低头喝茶不理会。 唯独叶薇笑着道:“听说四哥前阵子把骆七爷打了,胳膊都被打折了,也不知道养的怎么样了。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要是养好了自然是造化,要是养不好万一落个残疾……” 真不知道叶芙得意个什么劲,亲娘被发配到家庙里,这辈子都能回来。自己是嫡女却要嫁个庶子。前不久骆七爷才被叶景祀打成那样,叶景祀要是再狠一点,直接打成残疾,那叶芙嫁过去就更有戏看了。 叶芙脸色难看起来,对与骆七爷这个未来丈夫她是完全无感的,心疼之类的情绪更说不上,但叶薇如此说她的面子往哪里摆。冷笑着道:“你竟然还有心思嘲笑我,我要是你只怕早就要哭死了。不管好歹我总是嫁入国公府,以后衣食无忧。你就没想想你自己,只怕你还不知道吧,老太爷要把你许给孟昭。啧啧,生母被休弃后改嫁的嫡子,家里更是穷的丁当响,上头两层公婆,还有继母婆婆,一群弟妹,那么多口人吃饭。只希望老太太看你可怜,多给你一千两银子嫁妆,不然只怕吃饭都难!” 叶薇眼睛瞪大了,好一会才道:“二姑娘骗谁呢,老太太一直让你闭门思过,你竟然还能晓得老太爷的安排,实在是笑话。” “这话是我父亲说的,难道还有假的。”叶芙冷笑着说,又道:“若是不信,回家之后只管去二老爷,再有胆子就去问老太爷。” 亲事定下来许久叶芙仍然觉得不甘心,有时候撞上叶大老爷了便会抓着他哭诉,前几日叶大老爷被她哭烦了,就跟她说提前许给骆七爷其实还算是好命的。因为按叶老太爷的意思是要把她许给孟昭,想想孟昭那样的家境,嫁过去之后只怕要用嫁妆贴补生活。 倒是叶薇要倒霉了,叶老太爷就这么两个孙女,叶芙许了人家,亲事自然落到叶薇身上。庶女没什么嫁妆,叶二太太肯定不可能会贴补她,嫁过去绝对活受罪。 叶芙当时就听得高兴起来,人活的好不好真要看对比的。看看穆元娘,再看看即将嫁给孟昭这种穷光蛋的叶薇,心情自然而然地就好了。一直想找机会在叶薇跟前透透口风,好好讥讽她一顿,没想到叶薇自己撞上来了,叶芙岂能客气。 只是想一下叶薇将来嫁给孟昭后的日子就觉得很过瘾,据上回去孟家的管事说,孟昭的继母是个超级泼妇,十分不要脸,弄不好叶薇嫁过去之后连嫁妆都要被抢了去呢。 “你胡说八道!!”叶薇的声音不自觉得大了起来,心里却是直发虚。 叶芙的话是不能信,但若真是叶大老爷说给叶芙说的,那就很有可能了。叶大老爷怎么都是国公爷,叶老太爷的长子,比叶二老爷还稍微靠谱一点。 她一直都奇怪为什么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不提她的亲事,原来是叶老太爷已经给她看好亲事,她倒是听人说过孟叶两家曾有过婚约的事,但孟家都那样了,叶老太爷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还要把亲孙女嫁过去。 叶芙看到叶薇这样,得意的笑了起来,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回府一问即知。” 叶薇眼中蓄满泪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两位姑娘,天大的事也要回家关上门说,这里是别人家。”叶茜忍不住开口了。 就是屋里只有叶家的姑娘在,外头站着侍候的也是礼亲王府的人,议论别人家的主子下人是不会留口德的。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外头去,真心不知道叶薇和叶芙怎么出门。其实她一直都很奇怪,就叶芙这样的智商怎么活这么大的,跟骆七爷真心是一对。 叶荞索性站起身来,别人家的园子肯定不能自己瞎逛,只是起身出了落座的厢房,就在门口着着。虽然她是打酱油的,但也真心不想跟这样的姐姐在一起,实在太丢人现眼。 叶茜看叶荞出来了,也跟着出来了,跟叶芙和叶薇在一起,真怕被传染成白痴。此时正值秋季,园中花木倒也十分旺盛,两人假装赏花倒也装的过去。 “老太爷真打算把大姑娘许给孟昭吗?”叶荞忍不住小声说着,这才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了,至于哪个是牛粪哪个是鲜花就需要个人体会。 叶茜吁口气道:“孟大爷都失踪大半年了。” “难道……会有什么危险不成?”叶荞惊讶的说着,现在是太平盛世,孟昭大小也算官员一级的,难道会突然身世? 叶茜没说话,当了乾清宫侍卫,跟着曾初识这种东厂头子有关系,然后又消失大半年,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也不是没可能。想到这里,叶茜只觉得心口疼了起来。 “妹妹们在这里呢。”叶景祀笑着走过来。 最近这些天叶景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叶茜不好去问静楚发生了什么事,反正静楚还跟原先一样仍然在尼姑庵里住着,叶景祀就这么傻乐起来了。 叶茜和叶荞连忙见礼,叶茜不由得道:“四哥怎么过来了?” 今天可是礼亲王府宴客,就是自家的爷们都不好随便到后院来,怕冲撞了做客的姑娘们,叶景祀就这么摸进来真不合适。 “我是突然想到有件事要问妹妹,特意来找你。”叶景祀对叶茜说着,神色显得很认真。 “我?现在?”叶茜一脸莫名,道:“四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到底有多大的事啊,在别人家里做客时突然跑到后院找人。 叶景祀道:“就两句话而己,茜妹妹跟我这边说话。”说着叶景祀转身往旁边的亭子里走,叶茜有些疑惑也跟着去了。叶景祀不会害她,看他最近这些天傻乐的模样,估摸着是突然想静楚的什么事了,便急不可耐的要来问问她。 四面俱是抄手游廊,四面雕镂槅子,糊着纱,此时槅子全部关着的,也算是十分隐秘之处。叶茜跟着叶景祀进到亭子里,刚想开口问,抬头就见亭里还有一个人,看清那人脸顿时又惊又喜,一时间怔住了。 “好久不见了,我早上进的京城。”孟昭笑着说,眼睛直盯着叶茜看道:“本想马上回国公府的,路上听说礼亲王世子大婚,娶的又是菱姑娘。我想着你一定会过来,便先来了这里,果然遇上了妹妹。” 叶景祀旁边叶槽道:“是啊,这真是神一般的巧遇。” ☆、103 吐槽完毕叶景祀就走了,亭子里只剩下孟昭和叶茜,时隔半年再见,又是在别人家里,应该有话快说才对,不约而同的两人似乎都沉默了,只是彼此打量着对方。 大半年时间里叶茜长高了许多,已经有成年姑娘的身量,大红撒花对襟长衣,米色裙子,堆了云髻,单插一只朝阳偏凤钗,凤嘴里含着三串流苏,耳朵上石青坠子,胸前长命金锁,越发显得凌厉正气,正合叶茜的气质。 “妹妹越发的俊了。”孟昭诚心赞着,所谓人配衣装,大红,金凤,年轻姑娘中能压住的真不多,也因为叶茜能压得住,也就衬的她越发好看。 叶茜听得笑了,女子被夸容貌漂亮听着总是顺耳,却是道:“孟大爷出门一趟,倒像是在泥里打了个滚。” 这倒不是叶茜故意寒碜孟昭,实在是孟昭的形象有些不佳。衣服头发倒是很整齐,应该是整理过来了,脸却是黑了许多,不知道哪里晒的,身体看着胖了,应该说是壮实了,倒像是卖了大半年的苦力才回来。 孟昭听得只是笑,突然道:“这趟来见妹妹,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妹妹想听哪个?” “我哪个都不想听。”叶茜说着转身就要走,还跟姐玩这一套呢,都是玩剩下的。 “妹妹,妹妹……”孟昭赶着上前,马上道:“坏消息是我被革职了。” “革职?”叶茜眉毛挑了一下,做到乾清宫侍卫,莫名消失半年后却说被革职,这种话真是骗鬼呢。当然这种事关朝廷机密的事,她也绝对不会问,只是道:“噢……” 孟昭摸摸鼻子,知道叶茜听懂了,便嘿嘿笑着道:“听着妹妹与展飞的婚事退了,恭喜妹妹脱离苦海。” 按他想的回家之后先要把叶茜和展飞的婚约给解了,回来的路上他还想了各种计划,都要谋划着动手了,没想到叶景祀带来了喜大普奔的好消息。拜展太太所赐,两人的婚约已经解除,听得他欢喜的不行,真想买几样礼去谢谢展太太。 叶茜冷眼看着他,道:“你倒是高兴的很?” “当然高兴了。”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等回府之后,我就马上登门向山老爷提亲。” 叶茜是叶宗山的女儿,正式提亲肯定要向叶宗山提,这样才显得对岳家的重视。当然叶老太太爷那里也要说,但也只是去说一声,第一趟肯定要先去叶宗山家。 叶茜听得心里是很高兴,脸上却有几分担忧,道:“我看你回府头一件事,还是先去见老太爷,老太爷中意你的很,打算把大姑娘许给你,这事府里都要传遍了。” 孟昭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道:“老太爷竟然真想把大姑娘许给我,这……” 虽然叶薇智商不高,但外头也看不出来,模样长的也可以。嫁出去应该没难度啊,怎么非得要塞给他呢。 “老太爷只想要你这个孙女婿而己。”叶茜说着,又道:“这事大姑娘也知道了,为了姑娘家的面子,提新亲的事就先缓一缓。” 连叶芙都知道了,如此嘲讽的告知了叶薇,相信此事很快在府里传遍。孟昭要是一声不吭回府先去叶宗山家里提亲,叶老太爷知道之后只怕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还有就是叶薇,她自己看不上孟昭是一回事,但素来心高气傲的很,结果孟昭看上旁支却看不上她,心里能自在才有鬼呢。 从各方角度考虑,孟昭应该先悄悄地跟叶老太爷说了,等叶老太爷改了口,家里流言渐渐平息了。孟昭再向叶宗山提亲,有叶老太爷主婚,最后婚事也就平平顺顺。相信到她出嫁时叶老太爷肯定不会吝啬嫁妆,给她添上一大笔。 这样叶老太爷和叶薇的面子都有了,孟昭跟叶老太爷的也不会有矛盾,当然她最后也得难得实惠,女子嫁妆多些总是好事。 孟昭听得点点头,也觉得叶茜的安排很妥当,却是道:“那又要妹妹等待一段日子了,想到妹妹焦心的等待与我,实在与心不安。” 叶茜听得无语,看他一眼,凉凉的道:“我今年才十三岁,根本就不着急定亲,若是有缘遇上更好的,提早定亲岂不是把自己耽搁了。” 说完这话叶茜转身就要走,这回是真走了,叶景祀虽然拿礼亲王府当自己家的后花园,但不管在哪里未婚男女这样一处说话都是很不合适的,尤其是今天来道喜的人多,万一被撞上总是不好。 孟昭也没去追,此时要走了自然要公开走人,只是道:“这趟出门我给妹妹带了许多好东西,等以后再送给妹妹。” 叶茜正要推开槅子,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笑着道:“那也得看我能不能看的上。” 说完这句推门去了,孟昭只是嘿嘿笑着,在里头磨叽一会,估摸着叶茜走远了,这才从反方向走了。此时后院女客已经来的不少,小太监带着孟昭走小路,从角门处拐到了凤曜的新房处。 还没到迎娶时间,凤曜正在新房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太监,婆子,丫头都是忙成一团,还有叶景祀,杜俊这些相熟的公子哥也都在,叶景祀正跟杜俊两人扯皮。 叶景祀此时心情正好,他马上就要被扶正了,已经跟静楚商议好,十月初就正式动身。其实要不是叶老太爷大寿以及凤曜成亲两件喜事压着,叶景祀早想带着静楚回景阳了,从景阳回来之后,他就要认真挑日子,好好迎静楚进门。 杜俊一脸不可思议的道:“你还真打算不娶正室了?” “你以为我说话是放屁啊,肯定不娶了。”叶景祀说着,静楚不愿意跟他的重要原因就是不想受这个委屈,那他就不让她受。 “这事……长公主能答应吗?”杜俊忍不住说着,他只知道叶景祀够混,但真没想到他还能如此痴心,就住在自己家里的小尼姑,他能一年多没摸上手不说,现在还决定就此不娶,以后要扶正她。 “慢慢也就答应了,母亲缠不过我的。”叶景祀说着。 他仔细想过了,这是一个长线作战计划,先说纳静楚为二房的事,安宁长公主会以正室未过门高调纳二房不妥当为由反对。不过也就说说而已,他很有把握说服安宁长公主,至于叶老太爷知道之后最多就是骂他一顿,不痛不痒的,又是分开住的,完全没有妨碍。 等静楚进门之后就要开始搅和婚事,让他娶亲,总得让他答应了才行。搅和上几年,静楚儿子也生出来了,再说扶正就有足够的底气。 杜俊不想打击叶景祀,再者打击也没用,只是道:“正室呢……娶个回来也不错,毕竟大家都娶。” 男人娶妻除了家族联姻的因素之外,更多的也是对社会的交代,规则是这么写的,不娶就显得很另类。尤其是走仕途的,后宅不宁会成为政敌攻击的借口。 “我不用。”叶景祀挥手说着,他有一个皇帝舅舅,天然优势在这里摆着,自然可以让自己活的更痛快些。 正说着孟昭进来了,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便笑着问道:“俊哥已经说定亲事,要成亲了吗?” “前天和母亲一起去了冯家,估摸着快了。”杜俊无所谓的说着。 现在相中仍然是冯家姑娘,却不是冯氏的庶妹,而是冯家隔房的姑娘。杜太太看中,据说各种都很好,美貌温柔。只要姑娘老实不惹事,他根本就无所谓。 “恭喜,恭喜。”孟昭笑着说。 叶景祀却是笑着对孟昭道:“你倒是把我瞒的好苦,若不是今天用着我,只怕你还不愿意露风声呢。不过你眼光倒是很不错,茜姑娘确实很好,比大姑娘强得多,娶到她也算是有福气。” “以前又没有说定,怎么好跟你说。”孟昭笑着说,又道:“我都要上门提亲了,自然要先跟你说一声了。” “切,你是用到我了吧。”叶景祀笑着说。 孟昭笑着道:“都是好兄弟,哪能这么分呢。” 嘻哈说笑的功夫,吉时已到凤曜要去迎娶了,杜俊和叶景祀跟着同去,孟昭没跟着去。他今天过来是见叶茜的,都不是来吃喜酒,他的档次也不够来礼亲王府吃喜酒。进门都是从后进去的,现在凤曜去迎亲时他也要走了,他得去看看廖夫人。 后头堂客们也全部被请到后花园里,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唱了起来。叶家四个姑娘自然是同桌而坐,叶茜和叶荞都是专心听戏,跟叶芙和叶薇同桌时必须得闭嘴不说话。被叶芙或者叶薇嘲讽不可怕,可以当做没听到,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脸丢到外头就太难看了。 终于到下午散席回家,叶茜和叶荞同乘一车,等到车驾驶出去了,叶荞这才问道:“四哥找你有什么话说啊?” “也没什么,问了问静楚的事。”叶茜说着。 “也不知道小师傅将来会怎么样。”叶荞叹口气,跟着叶景祀未必靠谱,但要是不跟叶景祀,她也不知道静楚还有什么将来前途。 车驾驶进国公府二门里,女眷们换软轿的功夫,就有管事匆匆上前来,对章雨柔道:“大奶奶,有位孟太太带着哥儿,姐儿上京投奔。” “孟太太?”章雨柔愣了一下。 管事媳妇道:“说是孟大爷的母亲。” ☆、104 孟太太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挺亏的,她娘家姓李,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举人出身,还当过县令。只是命运多舛,七岁那年父亲去世,只留下她与姐姐、母亲,娘仨人相依为命。她们姐妹生的有几分容貌,常有无赖上门,姐姐大李氏性格软柔,再加上李家实在穷困,在母亲的安排下就渐渐成了暗娼。 小李氏孟太太则不同,她素有野心,一心想着凭着容貌向上攀高枝。就在此时,从京城贬出来的孟家全家回乡了。小李氏就觉得机会来了,所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几代侯府积累下来的财富肯定很有钱,再加上亲戚旧友,弄不好没用多久就能恢复爵位了呢。 孟太太就先怂着姐姐大李氏去勾搭孟二老爷,孟二老爷果然容易上钩,没多久便把大李氏包为外室。当时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当正室,没想廖夫人借此跟孟二老爷彻底决裂,两家直接义绝,拉着嫁妆走了。 紧抓住这个机会,孟太太紧赶着就上了,她是清白身子,只此一条就比大李氏强得多。她又会拿话哄着大李氏,姐妹俩联手,终于她成了正室,大李氏这个姐姐反而成了偏房。 嫁进去的时候是得意洋洋,怎么也没想到是的孟家真被抄的这么干净,尤其是廖夫人的嫁妆拉走之后,孟家就剩下祭田,五处庄田以及孟老太太手里的一些东西。孟二老爷包养大李氏时能那么大方是因为他偷廖夫人的嫁妆,一直以来的吃花用度都是女人手里的嫁妆。 孟太太当时就有种被骗了的感觉,花了那么多心思,竟然就是个小地主。如此就算了,孟二老爷又极好色,丫头媳妇都不放过。还经常偷家里的钱去喝花酒,平常生活更是不知道节制,还当自己是侯爷一般。 日子过的不痛快,孟太太自然要闹,父亲早亡,母亲不中用。她的性子要是差一点,就要跟大李氏一样当暗娼了。孟二老爷是个怂货,孟老太太虽然也有战斗力,但高门大户出来的,跟孟太太这种民野乡间泼辣不同。 没多久孟太太就当家了,手里也不能摸到些钱,但就是当家了她也挡不住孟二老爷好色,外头勾搭个小寡妇是常有的事,只是家里丫头就没放过一个,生育能力又强,生了一茬又一茬,别说舒舒服服当太太了,家里人口吃饭穿衣都难顾全。 孟太太心里火大,日子自然过不痛快。前头廖夫人留下来的孟昭虽然被孟老太太抱去养活,但一个院子里住着肯定也是常见,经常见到就是非打即骂。后来孟昭长大些,就开始跟她对骂,她倒是想动手打,只是跑不过孟昭。 孟老太太每每总是偏心孟昭,再就是孟老太太手里的东西一点都不露不说。但凡家里的地亩,房契全部藏的极其严实,为此她是哭也哭了,闹也哭了,甚至于跟大李氏一起把孟老太太狠打过一回,结果仍然没有挖出来。 前些年终于把孟昭打跑,孟太太去了眼中的钉,心情也算舒爽了许多。至于孟昭去了哪里她也是懒得管,那个小崽子死在外头才好呢。直到前不久她进孟老太太屋里偷东西,以前还是暗偷,现在孟老太太年龄大了,那就是明偷,金银首饰不知道拿走了多少。 结果翻腾东西时就找到了叶老太爷写过来的信,信上写了孟叶两家曾经的婚约,叶老太爷想把孙女许给孟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老太爷中意孟昭当孙女婿,肯定要先跟孟老太太和孟二老爷说。 孟太太看到信就怒了,拿着信去质问孟老太太。一直以来孟太太都只知道有这门亲戚,也知道家里那五处田产是叶家送的,有时候叶家还会送些银两过来,到底是交情她也闹不清楚。她虽然很泼辣,但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也不敢肖想。 现在得知两家有婚约,而且人家也答应履行了,孟太太的长子孟明今天已经十五岁,正该说亲的年龄。有这样一门好亲事孟老太太只想到孟昭,竟然想不到孟明,孟太太如何能气顺,想到是国公府的千金,只是想一想孟太太就觉得头晕,那就是一座大金山。 婆媳两个直接打了起来,虽然婆子来的快,孟老太太仍然被狠打了几下。孟老太太当时便说这是叶家自己看中的,并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孟太太如何能服气,认准是孟老太太偏心。不顾孟二老爷的阻拦带着儿子孟明,女儿孟锦上京来了。 孟太太想的很清楚,廖夫人与孟二老爷已经义绝,孟昭虽然是嫡出,但他这个嫡出身份比不了孟明。就是叶老太爷已经看上孟昭,她也有把握让孟老太爷改意。至于带孟锦来的意思,要想是国公府有合适的婚事,把女儿嫁进来也合适。 虽然满心想求福贵,孟太太并不是十分鲁莽之人,上京之后先住客栈里,先把国公府的情况打听清楚了,这才进门来。其中还有一个让孟太太又恨又喜的消息,原来孟昭是一直住在国公府,过着跟国公府少爷一样的生活。 本以为这样的穷亲戚就是上门了,也就是给几两银子打发走,没想到孟昭会被叶老太爷收留,在国公府享受生活,如何不让孟太太恨得牙根疼。喜的则是叶家既然如此心善能收留孟昭,那肯定能收留他们母子,要是能国公府住下,不但享了这人间难有的富贵不说,儿女亲事岂不是更容易。 孟太太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盛门上门来,要是孟太太只说是孟家人之类的,门房搞不清是哪一个,根本就不会让她进门来。孟太太就说是孟昭的嫡母。孟昭在国公府那样的待遇,门房当即不敢慢怠,让着先进倒座厅里说话。没想到孟太太挑的日子太喜庆了,叶家男女出门吃酒席了,家里的女性主子只有杨婉真在。婆子去二房回了杨婉真,杨婉真想想便让婆子带她们到大房二门上的偏厅里坐下,自己梳洗更衣后,坐车过去相见。 杨婉真过来时,婆子已经带着孟太太以及孟明,孟锦在厅里坐下来。孟家母子三人此时早就看花了眼,如此一座敕造公府,那样雄伟的大门,一道一道的门槛。门房当值的男仆们比孟二老爷穿的还体面,进出的婆子媳妇都是穿金戴银,头上身上随便一件都能顶孟太太一身。 “娘,我真的能娶到国公府的小姐?”孟明眼放绿光的说着。 孟太太带他来时他没太多的感觉,毕竟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完全没有概念,现在真身进来了,亲眼看到这样的滔天富贵,所有野心斗志都暴发出来了。 孟太太赶紧拉拉孟明,婆子就在边上,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小声道:“来之前我是怎么教你的,别乱说话。” 孟明马上闭嘴,心里却有另外一番盘算,看到这样的富贵,他无论如何也舍不下了。要是实在不行他就用强的,晚上偷偷溜进小姐的闺房里,先把事办了,国公府再怎么样也得认下这笔帐了。 婆子端茶上来的功夫,婆子扶着杨婉真进来了。孟太太连忙起身相迎,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杨婉真,容姿秀丽,身上华服锦缎,简单几样首饰,镶的宝石却是大得很。 她特意打听了国公府的主子们,知道杨婉真娘家十分不好,或者她都能嫁进来,那孟锦也能嫁进来。府里五爷和六爷都与孟锦年龄相当,若是能嫁进来当少奶奶也能像杨婉真这样,吃喝受用不尽,这辈子才过的值呢。 简单客套问好之后,孟太太就笑着道:“我是孟昭的母亲,知道他现在贵府住着,便来看看他。” “老太爷先前倒是留孟大爷住过一阵子,后来……我就不晓得了。孟大爷此时也不在府里,只怕府里也没人知道他在哪。”杨婉真微笑说着。 孟太太愣了一下,道:“他不在府里了吗?” 杨婉真笑着摇摇头。 孟太太还想再说,杨婉真却是伸手捂住头,只说身体不适要先告辞,请孟太太在此等待。孟太太这种搭眼一看就不是善茬,此时她正怀着孕,没有管闲事的心情,孟家又是跟叶老太爷亲厚的人家,这种官司她也是不敢理。 孟太太看杨婉真大着肚子自然不敢拉着她说话,只得目送她离开。 杨婉真出了厅门,便叫来管事媳妇吩咐,要茶要饭不得慢待了,但是在大房人马没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走出大厅一步。一定要多留个心眼,万一厅里少了东西,可是要她们陪的。孟太太装的还好,但孟明和孟锦那个神情,实在不像手脚老实的。 中午时分管事媳妇带着婆子传饭进来,满满一桌菜,杨婉真特吩咐了厨房的。孟明和孟锦看的都有些眼直了,孟家当然是能吃起肉的人家,但这样一桌子席面实在很开眼,尤其是用的各色餐具,无一不精致。 饭毕小丫头们端来潄盂,巾帕上来,孟家三人全把潄口水喝了,小丫头们看着想笑又不敢笑。后来又一波人端茶上来,孟太太才晓得刚才错了。 两个管事媳妇派了六个婆子盯着,孟家三口人倒是不敢造次,如此枯坐到下午,终于有管事媳妇进来传话道:“老太太请孟太太以及哥儿,姐儿进去相见。” ☆、105 婆婆和丈夫在家里,孟太太突然带着儿女来了,就是叶老太太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孟老太太早在信上提过,说孟太太容不下孟昭,不得已才打发他进京。孟昭进府这么久,国公府上下都很喜欢他,举止行事都十分妥当.不存在儿子忤逆,多半是继母不慈。 此时人既然来了,以叶老太太的脾气也不会赶他们出门去,也没特意派人告知叶老太爷。她想的很简单,两家总算有些交情,现在总是要见上一面,给些银子东西,高高兴兴的把她们打发走就是了。 派婆子去传话引着孟太太母子三人进来,屋里叶芙和叶薇的脸色就很精彩了。叶薇是双眼冒火,才从叶芙那里得知叶老太爷有意把她许给孟昭,这时候孟太太就来了,若是直接敲定婚事,那她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叶芙是巴不得看叶薇的笑话,此时听说孟太太来了,也不说其他的,只拿眼瞅着叶薇。看她紧张暴怒的神情心情实在是爽的很,要是马上把婚事敲定,足够她笑十天半个月的。 只听外头脚步声响,小丫头打起帘子,管事媳妇前头引路,孟太太,孟明和孟锦跟着进到正房,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得全部集中在母子三人身上。 叶茜抬头看去,孟太太三十几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容貌,身上也是绸衣华服,头发梳得整齐,也戴着根金钗,行动举止比村妇稍强一点,也算是会装模作样。相比之下孟明和孟锦就差孟太太多了,两人进门之后就眼珠子乱转,尤其是一直往姑娘们身上看,孟明是看姑娘的脸,孟锦则是看姑娘的打扮首饰。 小丫头拿来跪垫放下,孟太太带着孟锦,孟明跪下请安,磕头的姿势比国公府的三等丫头都不如。叶老太太的笑容多少有些僵,她知道孟家家境不富,但看到孟昭之后总觉得气质、家教还在,怎么也想不到孟太太和孟明,孟锦竟然…… “不会是弄错了吧。”章雨柔小声说着,她是真不敢相信。 管事媳妇低声道:“二奶奶让去过孟家的管事悄悄的确认过,确实没错。” “噢……”叶老太太满心失望,她真不愿意相信这是孟家媳妇和儿女。 让着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孟太太就笑着道:“早就想来看看老太太以及姑娘们,又怕老太太嫌我们吵,就没敢过来。” 叶老太太听得笑笑,也没接话。孟太太还好,孟明的眼睛一直往姑娘脸上身上瞧,色相己露,要不是看在孟家的面子上,直接叫人打出去了。 章雨柔笑着接话道:“孟太太此次上京是路过呢,还是有什么事?” “就是过来瞧瞧。”孟太太笑着说,又道:“听说昭哥儿一直麻烦府上,我这个当娘的实在过意不去。” 章雨柔笑着道:“孟太太弄错了,孟大爷并不在国公府,此时在哪里我们也不晓得。若是孟太太来寻他的,只怕帮不上忙了。” 这话虽然杨婉真也说过,孟太太岂是这么好打发的,笑着道:“怎么会不在呢,贵府老太爷的信上写的明明白白,说留昭哥儿住下,还给他谋了差事云云。” “孟大爷刚上京时,确实是住在国公府的,后来老太爷给谋了个侍卫的职务。当差之后孟大爷就搬出去了,有大半年没来过国公府了。”章雨柔笑着说,又道:“孟太太应该是不知道,孟大爷寻到自己生母了,现在应该是跟生母同住。” “生母?!!”孟太太眼睛瞪大,几乎就要跳起来。 她当然记得廖夫人,论美貌她连廖夫人的一半都没有,连钱财,人家手里有上万两的嫁妆。论能耐廖夫人当时把孟二老爷管得死死的,要不是当时廖夫人生产坐月子精力不济,孟二老爷根本就偷不到她的嫁妆。 后来两家义绝,明面原因是孟二老爷逆殴岳父,根本原因却是孟老太太不太看的上廖夫人,嫌她是扫把星,进门没多久孟家就被削爵。岳父跟女婿打起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管,就是为了赶廖夫人出门。 章雨柔笑着点点头,又道:“虽然廖夫人与孟家义绝,但总是亲生母子,总是比叶家亲厚的多。” “她……她没再嫁吗?”孟太太问着,没想到廖夫人还能杀回京城,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女子再嫁,能嫁多好,最好可能是没嫁,跟着父兄过日子。 章雨柔笑着道:“现在是蔡太太,蔡老爷两榜进士出身,现在是四品京官,廖夫人也是四品诰命妇人,外命妇朝贺,进宫谒见时得了太后的喜欢,太后常召她进宫说话,在京城有名的很。若是孟太太真想寻孟大爷,不如去哪里寻寻他。” 孟太太听得紧抿着下唇,惜日相敌己入云端,自己还在泥里打滚,心中如何不恨。忍不住道:“她是二嫁的,能……嫁这么好吗?” 章雨柔笑着道:“孟太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寻她,自然也就能晓得我说的是真是假,顺道也能问问孟大爷的行踪。” 只看这样的反应也能晓得,当初廖夫人和孟二老爷义绝的事,孟太太肯定是掺和了的。把孟太太给廖夫人送上门去,相信能让廖夫人高兴。此时身份差异的如此大,孟太太又虐待过孟昭,孟昭身为儿子不好找继母报仇,廖夫人行事就没压力了,可以让他们娘俩狠出一口恶气。 也能顺便教训一下孟太太,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没什么,帮些银子不值什么,叶老太爷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会格外提携孟昭,那是因为孟老太太特意写信主了孟昭的情况,也是看中他的人才,能拉的起来。 现在孟太太丢下婆婆,丈夫,带着儿女直奔国公府。尤其是孟明和孟锦的神情,野心打算都写到脸上了,真以为国公府是包子啊,谁都能上来咬。 孟太太心中顿时烦乱起来,硬挤出笑脸道:“想想前尘旧事,故人还是不见的好,也免得给她带来麻烦。能不能劳烦贵府帮忙给蔡府捎个信,让昭哥儿过来见我。” 章雨柔把话说成这样肯定不是假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廖夫人拉着嫁妆走时,她可是得意许久,把正室都挤跑了,自己自然就能上位了。没想到廖夫人离了孟家过得更好,还成了四品诰命妇人,自己却好像跟陷泥潭里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当然可以。”章雨柔笑着说,停了一下道:“不过孟大爷已经有大半年没在国公府露过面,叶家的爷们们外出时也没遇上过,估摸着他此时未必在京城。” 这倒是实话,连叶景祀都不知道孟昭去哪里,旁人更无从得知。就是孟昭在京城,得知消息就不相见,孟太太也是无可奈何。孟昭有那样一位剽悍的生母,若是还惧怕这样一位继母,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孟太太只以为是推托之词,笑着道:“我总是孟家太太,昭哥儿的母亲,现在来京城了,就是蔡太太也不好拦着不让见。”从礼法上来说,孟昭不用侍奉廖夫人,但必须孝顺她。 章雨柔便唤管事媳妇进来,当着孟太太的面直接吩咐,管事媳妇点头答应着出门去。 孟太太这才无话可说,只是笑着道:“劳烦府上了。” “孟太太客气。”章雨柔说着,又道:“当年孟叶两家是世交,后来孟家回了老家,来往这才少了。家里祖母一直很挂念孟老太太,不知道孟老太太身体可好,孟太太过来了,也不知道谁在家中侍奉老太太?” 孟太太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是道:“家中丫头婆子素来周全,婆婆和善,从来不让媳妇侍候,老爷身边的丫头也多,也不缺我奉。” “孟太太好福气。”章雨柔笑着说。 如此客套起来,叶老太太终于插话问了问孟家现在的情况。其他人还好,唯独孟明眼睛瞧着叶家四位如花般的姑娘,早就色心大起,若是能娶到这样美貌的小姐,再配上几个绝色的丫头……看孟太太不说话,便悄悄伸手拉拉孟太太,谈婚事最要紧。 孟太太却是看他一眼,章雨柔话里话外是赶他们母子走的意思,说话也是滴水不露,这时候要是提亲事,肯定被一推一二三,再推四五六了。 理了理思路,孟太太便一脸哀求的看着章雨柔道:“我们娘仨上京来寻昭哥儿,一时半会寻不到他人,实在是无处安身。还望贵府能暂时收留,先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等寻到昭哥儿了,我们母子马上就走。” “孟太太的话太客气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既来京城岂能让您外头别居。”章雨柔微笑着,随即唤管事媳妇进来吩咐道:“把二门上角门旁边的倒座南房收拾出来,请孟太太以及哥儿,姐儿住下。再拨三、四婆子过去侍候,吩咐厨房,一日三餐要按时供给。” 管事媳妇听得有几分诧异,实在是角门边上那三间南房空了许久,家具早就旧的都不成样子,就是收拾出来以国公府的标准也难住人。 “去吧。”章雨柔笑着说。 不敢反驳章雨柔的话,管事媳妇赶紧去了。 “多谢。”孟太太连忙起身说着。 孟明和孟锦也是一脸大喜过的表情,只要能住下了,婚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寻他。” 孟太太听得紧抿着下唇,惜日相敌己入云端,自己还在泥里打滚,心中如何不恨。忍不住道:“她是二嫁的,能……嫁这么好吗?” 章雨柔笑着道:“孟太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寻她,自然也就能晓得我说的是真是假,顺道也能问问孟大爷的行踪。” 只看这样的反应也能晓得,当初廖夫人和孟二老爷义绝的事,孟太太肯定是掺和了的。把孟太太给廖夫人送上门去,相信能让廖夫人高兴。此时身份差异的如此大,孟太太又虐待过孟昭,孟昭身为儿子不好找继母报仇,廖夫人行事就没压力了,可以让他们娘俩狠出一口恶气。 也能顺便教训一下孟太太,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没什么,帮些银子不值什么,叶老太爷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会格外提携孟昭,那是因为孟老太太特意写信主了孟昭的情况,也是看中他的人才,能拉的起来。 现在孟太太丢下婆婆,丈夫,带着儿女直奔国公府。尤其是孟明和孟锦的神情,野心打算都写到脸上了,真以为国公府是包子啊,谁都能上来咬。 孟太太心中顿时烦乱起来,硬挤出笑脸道:“想想前尘旧事,故人还是不见的好,也免得给她带来麻烦。能不能劳烦贵府帮忙给蔡府捎个信,让昭哥儿过来见我。” 章雨柔把话说成这样肯定不是假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廖夫人拉着嫁妆走时,她可是得意许久,把正室都挤跑了,自己自然就能上位了。没想到廖夫人离了孟家过得更好,还成了四品诰命妇人,自己却好像跟陷泥潭里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当然可以。”章雨柔笑着说,停了一下道:“不过孟大爷已经有大半年没在国公府露过面,叶家的爷们们外出时也没遇上过,估摸着他此时未必在京城。” 这倒是实话,连叶景祀都不知道孟昭去哪里,旁人更无从得知。就是孟昭在京城,得知消息就不相见,孟太太也是无可奈何。孟昭有那样一位剽悍的生母,若是还惧怕这样一位继母,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孟太太只以为是推托之词,笑着道:“我总是孟家太太,昭哥儿的母亲,现在来京城了,就是蔡太太也不好拦着不让见。”从礼法上来说,孟昭不用侍奉廖夫人,但必须孝顺她。 章雨柔便唤管事媳妇进来,当着孟太太的面直接吩咐,管事媳妇点头答应着出门去。 孟太太这才无话可说,只是笑着道:“劳烦府上了。” “孟太太客气。”章雨柔说着,又道:“当年孟叶两家是世交,后来孟家回了老家,来往这才少了。家里祖母一直很挂念孟老太太,不知道孟老太太身体可好,孟太太过来了,也不知道谁在家中侍奉老太太?” 孟太太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是道:“家中丫头婆子素来周全,婆婆和善,从来不让媳妇侍候,老爷身边的丫头也多,也不缺我奉。” “孟太太好福气。”章雨柔笑着说。 如此客套起来,叶老太太终于插话问了问孟家现在的情况。其他人还好,唯独孟明眼睛瞧着叶家四位如花般的姑娘,早就色心大起,若是能娶到这样美貌的小姐,再配上几个绝色的丫头……看孟太太不说话,便悄悄伸手拉拉孟太太,谈婚事最要紧。 孟太太却是看他一眼,章雨柔话里话外是赶他们母子走的意思,说话也是滴水不露,这时候要是提亲事,肯定被一推一二三,再推四五六了。 理了理思路,孟太太便一脸哀求的看着章雨柔道:“我们娘仨上京来寻昭哥儿,一时半会寻不到他人,实在是无处安身。还望贵府能暂时收留,先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等寻到昭哥儿了,我们母子马上就走。” “孟太太的话太客气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既来京城岂能让您外头别居。”章雨柔微笑着,随即唤管事媳妇进来吩咐道:“把二门上角门旁边的倒座南房收拾出来,请孟太太以及哥儿,姐儿住下。再拨三、四婆子过去侍候,吩咐厨房,一日三餐要按时供给。” 管事媳妇听得有几分诧异,实在是角门边上那三间南房空了许久,家具早就旧的都不成样子,就是收拾出来以国公府的标准也难住人。 “去吧。”章雨柔笑着说。 不敢反驳章雨柔的话,管事媳妇赶紧去了。 “多谢。”孟太太连忙起身说着。 孟明和孟锦也是一脸大喜过的表情,只要能住下了,婚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106 婆子带着孟家三口去了前头倒座休息,叶老太太叹了口气,忍不住道:“没想到孟二老爷续娶了这么一位太太。” 孟二老爷与廖夫人是义绝,后头再娶的孟太太就不是填房,而是原配正室。就是孟家没了爵位,不能太要求媳妇的教养见识,那至少该挑个本本份份的。像孟太太这种就是既没有教养体面也不知道羞字怎么写,真不知道孟老太太怎么能中意这样的儿媳妇。廖夫人虽然性格强势,行事也有些离谱,但不管怎么看这个孟太太也没有廖夫人的一根手指头。 叶薇早就气的脸色铁青,指责道:“大嫂,你为什么留他们住下?” 她真不想去指责章雨柔,她也没有立场去指责章雨柔,但孟家母子三人实在太恶心了。装模作样的孟太太,举手投足连叶家的三等下人都不如,却是硬装富家贵太太。孟明和孟锦就更恶心了,尤其是孟明,这要是家中小厮,她真想让管事媳妇打死他。 就连看叶薇笑话的叶芙心情也是十分不悦,道:“就是,为何留他们住下?”孟明实在太恶心,尤其是看她的神情,真想抽死他。 “只是住在二门上而己,让婆子们看着,不会出事的。”章雨柔笑着说。 孟太太话说的那样可怜,叶老太太只怕拉不下面子。有些人只是用说的就够了,孟太太就是典型的听懂了当没听懂,想着自己脸皮厚全指望着脸能扛住,这种时候就不要浪费太多的口舌去说,用做得更好。 若是把他们娘仨放出去了,要是再外头惹出事来,多少是个麻烦,还不如留在家里找婆子看着省心。再者要是头一回进来就让她轻松出去,她真以为国公府是地主家的后花园,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与其赶走一回又来一回这样来回折腾,不如一次折腾够本。 叶老太太也觉得就这样把孟家三口赶走不妥当,长住肯定不行,在二门上借住几天倒是可以。又有几分叹气道:“暂留他们住几天,过些天打发走就是了。” “老太太只管交给我就好了。”章雨柔笑着说,又对姑娘们道:“今天都累了,妹妹们也去歇着吧。” 叶老太太也觉得乏了,先在礼亲王府闹了大半天,回家又遇上孟家三口,都不是很愉快的事,笑着道:“你们也去歇着吧。” 屋里四个姑娘站起身来,叶薇和叶芙都是满脸怒色,叶荞脸色也不太好看,孟家三口真心太奇葩,不自觉的看了叶茜一眼。叶茜倒是神色平常,既然决定嫁给孟昭,孟家的这笔烂账是肯定要接手的,早遇上早解决。 最好状态就是不等她进门,廖夫人把孟家三口人间蒸发了,她也能省心许多,她是巴不得孟太太再闹腾一点。不过看孟家三口的情况,就是孟太太能忍住,只怕孟明也是忍不住的,抓住足够的错处,就有足够的理由赶他们出门,并且禁止他们再进门。章雨柔留他们娘仨住下,估计也有此意。 姑娘们各自回屋,章雨柔留下来侍奉。扶着叶老太太进到里间更衣,奉茶上来时,叶老太太就道:“这样的人家,如何能把大丫头嫁进去。” 她一直反对这门亲事,孟昭是很好,但真不合适娶国公府的正牌小姐。此时又这样的看到孟太太和孟明,孟锦,恶心的都要吐了,这门亲事一定做不得,叶薇是她的亲孙女,肯定不能推她入火坑。 章雨柔笑着道:“老太太多虑了,孟太太又不是孟大爷的亲生母亲,想想廖夫人那样脾气,岂会看着儿子吃继母的亏。” 叶老太爷会看上孟昭,从来都是因为他这个人,再就是廖夫人这个亲娘。双重保证下孟昭将来的仕途应该很不错,跟孟家半点关系都不沾。至于孟太太的想法,一个乡下的穷婆子想的多也正常,前提时得有人理她。 “话虽如此,廖夫人已经再嫁……”叶老太太说着,再嫁妇如何管前头丈夫家里的事。 章雨柔听得只是笑笑,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做到明面上,背后捅刀子不要简单。 两人正说着,只见叶薇又转回来了,进到里间就对着叶老太太跪下哭了起来,道:“老太太,我听二妹妹说,家里做主把我许给了孟家……” 叶老太太哑然,脸色显得十分难看,她正为此事揪心着,没想到叶薇已经晓的。若是孟太太听到风声,吵嚷起来叶薇还有脸见人。 章雨柔伸手去扶叶薇,嘴里说着:“二姑娘不知道哪里听了闲话,大姑娘岂可真信,快起来吧。” 叶薇哭着不起来,她过来时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只是叶芙胡说的,那样的孟家,就那样的孟太太,祖父怎么会推她入火坑。现在叶老太太的反应却是告诉她,叶老太爷是真有这个意思。哭着道:“我知道姑娘家不能非议长辈安排的亲事,但这样的亲事,我情愿剪了头发当姑子,我也不嫁过去,实在是……没法活啊。” 这是叶薇的真心话,若是叶老太爷非要她嫁不可,她情愿拿着嫁妆去尼姑庵,背靠着国公府,自己花用嫁妆。若是嫁到孟家去,拿嫁妆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口,那日子过的更是穷苦。 孟太太那种不要脸的婆婆,还不知道会想出多少阴招来偷她的东西,又有孝道压着,儿媳妇又能拿他怎么办。孟明更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弄不好还敢半夜摸进她屋里。还有孟锦,一直看她的衣服首饰,孟家根本就是个贼窝,跳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叶老太太看叶薇哭成这样,想想孟太太又想孟明,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小叔子,头一次把话说满,道:“大丫头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我在,肯定不会把你嫁到孟家去。” 章雨柔扶着,叶薇这才站起身来,却是在叶老太太跟前坐了下来,偎在叶老太太怀里,哭着道:“只求老太太疼我。” “好孩子,你就放心吧。”叶老太太搂着叶薇说着,当这么多年贤妇,这回就是忤逆叶老太爷这门亲事也做不得。 安慰了叶薇,章雨柔看叶老太太实在累了,便亲自送叶薇回降云轩,又叮嘱叶薇不要多想。以孟昭的眼光只怕是看不上叶薇,廖夫人虽然管不着孟昭的亲事,但她是亲娘,现在与孟昭这样亲厚,孟昭的媳妇她肯定要看的,只怕更看不上叶薇。这门亲事从开始就是叶老太爷自己来劲,孟昭根本就没有这个意向。 “大嫂一定要派人盯紧他们。”叶薇忍不住说着,就孟明那个色相,她真的有些害怕。 章雨柔听得笑了,道:“妹妹怕什么,单是你屋里的丫头婆子就有二十几个,就国公府门禁,哪里由得人自由出入的。” 当然以孟明的见识,真有可能拿国公府当秀才家的后院,认为只要翻墙进来就能摸进闺房了。所谓无知者无畏,蠢人办出来的事有时候真让人哭笑不得。 章雨柔家务繁忙,说了一会就有婆子过来寻,便赶紧去了。 叶薇在自己屋里哭了好一会,心中只觉得有无限委屈。她虽然是庶出,但总是叶老太爷的亲孙女。这些年来她也规矩孝顺,不敢有丝毫的忤逆,比之叶芙不知道听话了多少倍,哪里想到叶老太爷竟然如此对待她。 丫头旁边安慰,叶薇擦擦泪道:“去寻姨娘过来。”她本来是看不上展飞的,但展飞的条件怎么也比孟昭好一百倍,也许这个备胎此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且说章雨柔从降云轩出来,管事媳妇上前悄声道:“孟大爷回来了,正在书房跟老太爷说话,孟太太的事……” “这时候来了?”章雨柔也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巧,孟昭失踪这都大半年了,孟太太上门,他也出现了。随即道:“不用知会孟太太,倒是孟太太来的事,给老太爷和孟大爷说了,孟大爷愿不愿见只随他意。” 继母也是娘,尤其是孟太太那种不要脸乡下妇人,要是吵嚷起来只怕也很不好。尤其是孟昭想走仕途,孝字上定不能缺失了。 婆子答应着赶紧去了。 管事媳妇到前头传话时,孟昭与叶老太爷已经谈完,两个都是爽快的,话说的也快。尤其是孟昭把话说得十分恭谦,知道孟叶两家曾有婚约,他也很想当国公府的女婿,但是他自知自己身世不配,只想求娶旁支叶茜为妻,还望叶老太爷成全。 孟昭都恭谦成这样了,叶老太爷也有些无话可说,人家都愿意求娶旁支了,上赶着塞孙女显得太掉价。而且孟昭话里的意思是叶宗山对他很好,他自己也看中叶茜了,这才求娶,望叶老太爷成全。 叶老太爷都有点想问,孟昭是不是没看上叶薇,毕竟他的心意也没有太隐瞒,孟昭听得风声也不算奇怪。末了还是算了,叶茜是养在叶老太太跟前的,品貌德行也都十分过关,投缘不在貌,孟昭独独看上她,这就是缘分也说不定。都是姓叶的,叶茜出阁时,他多给点嫁妆就是了。 闲聊完毕,孟昭正要辞了叶老太爷去后头给叶老太太请安,管事就进来传话,说孟太太带着孟明,孟锦来了。 叶老太爷眉头皱了一下,刚想说让孟昭避避风头,孟昭却是笑了起来道:“是吗,孟太太来了吗,好啊,快带我去见见。” 自己送上门来了,真好。太,祖父怎么会推她入火坑。现在叶老太太的反应却是告诉她,叶老太爷是真有这个意思。哭着道:“我知道姑娘家不能非议长辈安排的亲事,但这样的亲事,我情愿剪了头发当姑子,我也不嫁过去,实在是……没法活啊。” 这是叶薇的真心话,若是叶老太爷非要她嫁不可,她情愿拿着嫁妆去尼姑庵,背靠着国公府,自己花用嫁妆。若是嫁到孟家去,拿嫁妆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口,那日子过的更是穷苦。 孟太太那种不要脸的婆婆,还不知道会想出多少阴招来偷她的东西,又有孝道压着,儿媳妇又能拿他怎么办。孟明更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弄不好还敢半夜摸进她屋里。还有孟锦,一直看她的衣服首饰,孟家根本就是个贼窝,跳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叶老太太看叶薇哭成这样,想想孟太太又想孟明,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小叔子,头一次把话说满,道:“大丫头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我在,肯定不会把你嫁到孟家去。” 章雨柔扶着,叶薇这才站起身来,却是在叶老太太跟前坐了下来,偎在叶老太太怀里,哭着道:“只求老太太疼我。” “好孩子,你就放心吧。”叶老太太搂着叶薇说着,当这么多年贤妇,这回就是忤逆叶老太爷这门亲事也做不得。 安慰了叶薇,章雨柔看叶老太太实在累了,便亲自送叶薇回降云轩,又叮嘱叶薇不要多想。以孟昭的眼光只怕是看不上叶薇,廖夫人虽然管不着孟昭的亲事,但她是亲娘,现在与孟昭这样亲厚,孟昭的媳妇她肯定要看的,只怕更看不上叶薇。这门亲事从开始就是叶老太爷自己来劲,孟昭根本就没有这个意向。 “大嫂一定要派人盯紧他们。”叶薇忍不住说着,就孟明那个色相,她真的有些害怕。 章雨柔听得笑了,道:“妹妹怕什么,单是你屋里的丫头婆子就有二十几个,就国公府门禁,哪里由得人自由出入的。” 当然以孟明的见识,真有可能拿国公府当秀才家的后院,认为只要翻墙进来就能摸进闺房了。所谓无知者无畏,蠢人办出来的事有时候真让人哭笑不得。 章雨柔家务繁忙,说了一会就有婆子过来寻,便赶紧去了。 叶薇在自己屋里哭了好一会,心中只觉得有无限委屈。她虽然是庶出,但总是叶老太爷的亲孙女。这些年来她也规矩孝顺,不敢有丝毫的忤逆,比之叶芙不知道听话了多少倍,哪里想到叶老太爷竟然如此对待她。 丫头旁边安慰,叶薇擦擦泪道:“去寻姨娘过来。”她本来是看不上展飞的,但展飞的条件怎么也比孟昭好一百倍,也许这个备胎此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且说章雨柔从降云轩出来,管事媳妇上前悄声道:“孟大爷回来了,正在书房跟老太爷说话,孟太太的事……” “这时候来了?”章雨柔也有些惊讶,实在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巧,孟昭失踪这都大半年了,孟太太上门,他也出现了。随即道:“不用知会孟太太,倒是孟太太来的事,给老太爷和孟大爷说了,孟大爷愿不愿见只随他意。” 继母也是娘,尤其是孟太太那种不要脸乡下妇人,要是吵嚷起来只怕也很不好。尤其是孟昭想走仕途,孝字上定不能缺失了。 婆子答应着赶紧去了。 管事媳妇到前头传话时,孟昭与叶老太爷已经谈完,两个都是爽快的,话说的也快。尤其是孟昭把话说得十分恭谦,知道孟叶两家曾有婚约,他也很想当国公府的女婿,但是他自知自己身世不配,只想求娶旁支叶茜为妻,还望叶老太爷成全。 孟昭都恭谦成这样了,叶老太爷也有些无话可说,人家都愿意求娶旁支了,上赶着塞孙女显得太掉价。而且孟昭话里的意思是叶宗山对他很好,他自己也看中叶茜了,这才求娶,望叶老太爷成全。 叶老太爷都有点想问,孟昭是不是没看上叶薇,毕竟他的心意也没有太隐瞒,孟昭听得风声也不算奇怪。末了还是算了,叶茜是养在叶老太太跟前的,品貌德行也都十分过关,投缘不在貌,孟昭独独看上她,这就是缘分也说不定。都是姓叶的,叶茜出阁时,他多给点嫁妆就是了。 闲聊完毕,孟昭正要辞了叶老太爷去后头给叶老太太请安,管事就进来传话,说孟太太带着孟明,孟锦来了。 叶老太爷眉头皱了一下,刚想说让孟昭避避风头,孟昭却是笑了起来道:“是吗,孟太太来了吗,好啊,快带我去见见。” 自己送上门来了,真好。 ☆、107 管事媳妇引着孟家三口到倒座南房时,孟明首先惊呼出来:“这屋子也太破了,国公府这么大,就这里空着的吗。” 跟孟家的屋子比这三间倒座其实也不算差,国公府的房子和家具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关键是才从叶老太太富贵如皇官一样的正房出来,对比一下这里真跟下人房似的。孟明满以为他也能住上皇宫一样的房子,没想到还是原来的水准,心中自然不高兴。 管事媳妇根本就不接话,一个冷眼都没给他,只是唤来五、六个婆子开始打扫整理。孟太太瞪孟明一眼道:“就你事多,给你个安身之处就是国公府的大恩了。” 管事媳妇听到这话笑了,看向孟太太冷嘲热讽的道:“嫂子这话才算明白,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这国公府门更是天天都有人上门的打秋风。大奶奶是格外的心善,留嫂子住下了,知道感恩的呢就要感恩戴德,不然凭什么收留你啊。竟然还敢挑三拣四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孟太太听得脸色讪讪的,尤其是管事媳妇那声嫂子,那就是拿她当下人看。 孟锦听得忍不住了,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叶家的亲戚,大奶奶留我们住下了。都是主子辈的,你也太小看人了。” “主子辈的?这真是会往脸上贴金哟,你见过那个主子辈的住这样的南房,我劝姑娘收着点,大奶奶开恩收留,到姑娘这里好像是欠了你们似的。”管事媳妇冷笑说着,又对几个婆子道:“看到没,这是主子辈的,你们可要好好侍候着。” 说完这句管事媳妇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孟锦气的涨红了脸,也不敢理论。 几个打扫的婆子一看这个状况,连忙丢了手里的活计,对孟太太道:“我们要去搬铺盖家伙,这些就劳烦嫂子自己动手吧。” 几个婆子转身要走,孟明如何敢依,上前去拦,怒喝道:“有你们这样待客的吗,不打扫干净不能走。”真是会看人下菜,连打扫的婆子也要蹬鼻子上脸了。 婆子笑着道:“我们是去搬铺盖家伙,这些东西全部都在后头库房里锁着呢,得先让管事写单子,再去找管事娘子叫钥匙。几位这么大的脾气连管事大娘都气走了,我们这些粗使婆子可不是要跟着受气。若是现在不让我们早去,一会讨不到东西,几位晚上可要受冻了,这样的天气冻一晚上非得冻坏不可。” 孟明气的全身发抖,指着婆子声音都有些打颤了,道:“这等刁奴,非得……” 孟太太虽然也是一肚子气,到底比孟明多吃了几年饭,赶紧把孟明拉过来,对几个婆子道:“劳烦你们去搬铺盖,怎么说我们也是被大奶奶留下来的客人,总不能让我们冷着饿着吧。” “这个自然不会。”婆子笑着,又道:“国公府规矩大,还望三位就在这三间屋里,若是乱跑乱错了地方,被人责罚了,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孟明还欲再说,孟太太拉住他,道:“你们只管去,我们自有分寸。” 几个婆子得意洋洋的走了,孟锦看着满屋的肮乱不堪,忍不住道:“娘,难道真要我们自己打扫。”就是在孟家时,她身边也有两个使唤丫头,这种活计从来没做过。 孟太太叹口气,道:“奴大欺主,也只有忍下这口气了。” 章雨柔那样对他们,下人自然也会看着主子脸色行事,真是没想到章雨柔看着那样年轻,行事竟然是那般大。本以为孟昭都能沾上来,他们肯定也能,没想到章雨柔竟然会给他们这样的难堪,或许去见见老太爷会转机? 孟明一脸气不顺的模样,拍着桌子道:“等以后……这些老婆子们统统发卖。”等他半夜摸进小姐闺房,成了国公府的姑爷,这些老婆子们都要打发了。 “总要先谋到了再说。”孟太太说着,本来按她想的,孟明出身比孟昭好的多,国公府都能同意孟昭,肯定会更同意孟明。但没想到进门之后叶家这样的态度,虽然让她有些灰心,但既已见识到这样的富贵,就好像看到一块大肥肉,就是再难也得上去咬一口。 想想屋里坐着的四个姑娘,个个都温柔温腼腆,肯定不是章雨柔那种难缠角色。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都会有奶妈嬷嬷们侍候,这些人可是能管住小姐的,要是能买通奶妈,弄成一个小姐与孟明私会的场景,她带着孟锦去抓个正着,到时候国公府再不愿意也得嫁女儿了。 母子俩心中各有盘算,只是想了再美好,屋子也得收拾干净,不然真没法住人。幸好婆子们把打扫用的东西也都拿来了,娘仨只得自己动手。孟锦边收拾边抱怨道:“都住到这里来了,竟然还能自己动手。” “忍下这口气,总有我们的出头之日。”孟太太说着,孟明比孟昭强十倍,没道理国公府看上孟昭却看不上孟明,最有可能就是孟昭先进了国公府跟国公府众人说了他们许多坏话,再不然就是孟老太太那个老不死的信上说什么。 想到孟老太太,孟太太也就越发的恨了,死老太婆竟然偏心成这样。孟明的婚事要是谋成也就算了,要是谋不成,让孟昭娶了国公府的小姐,她定会让那死老太婆好看。 三人一直忙碌到傍晚时分终于收拾的像模像样了,去拿铺盖家伙的婆子们终于回来了,东西倒是不差,实在国公府找不出太差的东西来。几个婆子只是把东西放到屋里,也不帮着收拾,放下就走了,只说还要给他们端晚饭去,没空收拾。 孟太太只得带着孟锦铺床收拾,三间倒座两张床,分放到东西两间,孟太太带着孟锦睡东间,孟明一个人睡了西屋。孟锦累了一个下午正满腔抱怨之时,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哟,正忙着呢。” 娘仨人抬头,就见孟昭笑着从外头进来,孟昭离家时才十三岁,此时已经是十八岁的青年人,身量长高了许多,声音也变了,幼时的大模样还在,孟家母子三人立时就认了出来。只见孟昭头戴紫金冠,勒着二龙抢珠的金抹额,身上穿着宝蓝色锦缎袍子,脚底下同色厚底靴子。身上玉佩,荷包样样齐全,如此一身行头,在孟太太的见识里这是头一份了。 孟明看到孟昭下意识地往孟太太身后缩,连孟锦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一声不敢吭。 孟太太看到孟昭这身打扮,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这个小杂种竟然穿的如此体面,肯定是国公府周济与他,听章雨柔说国公府还给他寻了差事,国公府凭什么如此善待他,又这样对他们娘仨。 “我听说你们来找寻我,顾不上去后头给老太太请安,我就先过来了。”孟昭一脸开心的说着,上下打量孟太太一番道:“几年不见,又老了许久,要是再不善加保养,只怕旁人都要分不清这是母亲呢,还是祖母。不过再想想也是,家计艰难,年成一年不如一年,收上来的田租越来越少,家里人口却是越来越多,不知道这几年父亲又给我添了多少弟妹?” 家里年租一直是孟二老爷去收,钱从他手里过,肯定要燕过拔毛。孟二老爷拿钱贴补外室和小寡妇也不是一两天两了,孟太太经常为此吵闹不休。但再吵闹孟二老爷的钱从来不会花给家里人,全部都要到弄到外头去。 穷,男人好色,一群妾室和庶出。看看廖夫人,再看看孟太太,孟昭真心觉得廖夫人当年义绝走人太正确了,这样的人家就是个火坑。 孟太太被说中心事,看着孟昭如此刺眼的打扮,又想到孟昭生母现在也是四品诰命了,心中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张口就骂了起来,道:“小杂种,你倒是得意起来,在京城这么久日子过的舒服吧。但你也别忘了……” 孟昭打断她的话,悠悠笑着道:“相比弟弟和妹妹是过的好啊,真可怜啊,妹妹都到这个岁数,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衣服还是祖母的旧衣改的,只是这颜色实在太不衬小姑娘了。” 孟太太听得越发怒不可谒,嘴里骂着,冲上来就要打孟昭,孟昭也不还手,任由孟太太拍打。 倒是偷懒的婆子们听到这边屋里的动静,看孟太太这边打起来便赶紧上拉。两个婆子上前把孟太太拉开,孟太太嘴里仍然骂着道:“淫、妇生的小杂种,我就该掐死你,由着你活着这么大,就是天大的恩德……” 孟昭笑容如故,看着孟太太道:“都这些年了,仍然是不学乖啊。” 话间刚落,孟昭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孟明,抬手先是几个大耳光,打的孟明眼冒金光鲜血直流,随后又是一脚把孟明踹倒在地上,孟明厉声惨叫起来。 孟锦当时就吓白了脸,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惊恐地看着孟昭,摆着手往外跑,喊着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与孟明也算是被孟昭打大的,只要孟太太虐待了孟昭,孟昭就会在他们身上加倍的找回来,就是再小心,孟昭也总能找到机会下手。孟昭离家前干的一件事,半夜爬上孟太太的房顶,掀开正对着床上方的瓦片,对着床上倒了几桶水,差点没把孟太太给冻死。 孟太太看到儿子挨打,尖声叫了起来,连拉着孟太太的婆子也吓了一大跳,实在想不到孟昭竟然会对孟明下手,一时间也忘记拉孟太太。 孟太太直扑向孟昭,疯狂厮打着孟昭,骂着道:“小杂种,你竟然敢打他,我马上去官府告状,忤逆不孝的畜生,我告死你!!” “告我?当年你逆殴祖母人所共知,这事要是闹出来,你连命都没了吧。”孟昭笑着说,又道:“而且你告我什么呢,我这个继子任由你这个继母打骂,街坊四舍都晓的。至于我打孟明,我是兄,他是弟,兄长教训弟弟理所当然,我何错之有啊。” 说到这里,孟昭脸上笑着,一脚踩到孟明胳膊上,孟明又是一声厉声尖叫。 孟太太还欲再厮打孟昭,孟锦忍不住上来拉住孟太太,孟太太打孟昭真是不痛不痒,但孟昭打孟明那就是各种狠,她从小被孟昭打大到,骨子里怕死了孟昭。小声说着:“娘,娘,不要吃这个眼前亏。” 孟锦拉着,总算是把孟太太拉开了。孟昭的脚也从孟明身上抬起,他这个人很公平的,只要孟太太不来折腾他,他不会去折腾她的孩子。继母打继子天经地义,同样的兄长打弟弟也是理所当然,就看谁够狠。他从小习武有一大半就是因为这个,年龄小时就想拳头一定要够硬,拳头硬了才不会被欺负。 孟太太和孟锦一起把孟明扶了起来,只见孟明此时脸肿成猪头,牙齿也掉了,整个人都显得晕晕的,倒是没受什么重伤,脸却是暂时毁容了。 拉着孟明打了一顿,孟昭心情舒爽许多,以前在家时打孟明就像是日常活动一样,许久不打甚是怀念。孟太太越发的欠抽,他打孟明时也就越发觉得有劲。 “不管你们是为的什么来京城,这都不是你们久呆之地,快些回老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孟昭说完这句,也不理会孟太太,哼着小曲走了。 ☆、108 孟昭暴打孟明之事瞬间传遍全府,实在是孟明和孟太太尖叫的声音划破天际,别说前头住的男人们,就是后头的女眷们也听得一清二楚。经过几个围观婆子渲染,把一场母子,兄弟之间的大戏分为三章九节,讲的那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国公府也瞬间被震惊了,继母虐待继子不是什么新闻,但像孟昭这样虐弟弟讨回来的就不多了。两人都是嫡子,孟昭为兄,孟明为弟,兄长自然打得弟弟。但从礼法上说孟昭作为兄长该爱护幼弟,继母虐待了他,他就去虐弟弟,这样也不太说的通。当然这种事就是道义上谴责两句,不管是宗室还是官府都治不了孟昭的罪。 把孟明扶起来之后,孟太太就拉着孟明企图到叶老太太那里告状,就是不能给孟昭定罪,也得让国公府上下知道孟昭的恶行,不把孟昭抹黑誓不罢休。结果不等她进三门就被婆子拦住了,后头主子的院落哪是这么好进的,说清楚是什么事,再传话进去,主子要见了,才能引他们进去。 孟太太便开始控诉,孟昭不孝顺,在京城已经有差事,却不知道拿钱回家,只顾自己穿戴使用,儿女穿的比父母还好,这本来就是大不孝。再者孟昭无故殴打幼弟,忤逆继母,实在是大大的不孝。 婆子进去传话,母子三人等了好一会,终于有管事媳妇过来了,并不带他们进去的,而是带来章雨柔的话。叶孟两家是故旧而己,又不是嫡系亲友,这种家务事叶家是管不着的,孟太太想告孟昭,要么找宗族要么找衙门。 顺道友情提醒,孟昭的差事已经丢了,此时他是没有薪俸的。至于孟昭吃穿花费,并不是国公府提供,应该是孟昭生母廖夫人给的。孟昭现在跟着生母一起生活,孟太太若是对孟昭有意见很想大闹一场,大可以去找廖夫人理论。不然就是告官只怕也没用,继子还跟着继父生活呢,再嫁母多看顾一下前头的儿子也不能说错。 “我苦命的儿啊。”孟太太听得就拉着孟明大哭起来。 管事媳妇看她一眼,道:“我劝嫂子收着些,在这里嚎什么丧,后头老太太,太太奶奶们才吃了饭,正高兴的时候,你这么哭法不是败人兴致吗。” “我只是委屈,辛苦把昭哥儿拉拔他,他就是这样对我这个母亲!!”展太太失声痛哭着,企图哭动管事媳妇。 管事媳妇冷笑着道:“孟太太如何孟大爷的,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何必又在这里哭诉。也是我好心提醒孟太太一句,孟大爷的亲娘廖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她若是知道你以前虐待过孟大爷,此时又来了京城,只怕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孟太太虽然羞见廖夫人,但她并不怕廖夫人,廖夫人长得漂亮,又有运气再嫁嫁的好而己。但孟昭是孟家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儿子,就是孟昭得了官也得给她请封诰命。便道:“要是她真心疼儿子,何必要离了孟家去,就该死守在孟家。我把昭哥儿抚养成人,她该谢谢我才是,还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真以为这世上没王法了。” “嫂子说那么好听,大可以去找她理论啊。”管事媳妇冷笑着说,这才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孟太太真该去见见廖夫人,相信一回之后就乖了。 孟太太当即不言语了,人家都四品诰命妇人了,岂时上门上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管事媳妇又叮嘱婆子几句,让她们务必看好展家母子三人,不准她们乱跑,这才转身回去。顺道把孟太太的豪言壮语当做笑话给下人们讲了,实在是因为章雨柔管家甚严,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傻子了,难得有得乐子,肯定要大家都笑笑。 孟太太心中无限委屈,此时也只得忍耐,至于得先把孟明的脸养好了。在泥潭里打滚了这些年孟太太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不然她也不会看到信就直奔儿女来国公府求富贵了。 晚饭这后叶老太太已经知道全部事情,听完只是叹口气,孟太太虽然很无耻,但孟昭也不是省油的灯,继母继子,兄弟之间如此闹腾实在不是好事,家宅不宁如何日子可以怎么过。 叶老太爷却是反应平平,虽然他也觉得孟昭这种殴弟行为不太合适。但父慈子孝合适正常家庭,真不合适孟家,也不合适孟昭。孟太太这种继母没啥说的,就孟二老爷那种二缺爹,若是真心孝顺他,向他学习,一辈子真完了。 两房请安之后,叶老太太屋里散了,叶荞就跟着叶茜进了东厢房。这一天过的实在太精彩,需要好好回味一下。尤其是先头看到孟太太,后头又是母子兄弟大战,真的太刺激了,叶荞觉得自己就是躺床上也是睡不着,就想过来跟叶茜说说。 “真是没想到啊……”叶荞一脸感慨的说着,本来她还挺为叶茜担心的,孟太太这种婆婆,一般人真心罩不住。如此的不要脸,当儿媳妇的就是同样不要脸都未必拼的过她。 结果失踪大半年的孟昭从天而降,如此神转折一把,瞬间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真心有一种,卧槽!!原来还可以这样…… “还好吧。”叶茜神情淡定许多。 刚听说是时被震了一把,但放在孟昭身上也就不奇怪了。跟着一个脑子不是太清楚的祖母,二缺爹,不要脸的继母,年龄相差不多的弟妹,如此极品大汇集的家庭中,孟昭要么欺负人,要么被欺负。常年被欺负着长大的不会有孟昭这样强势的性格,必然是他欺负人才有可能。孟太太又是那样的不要脸,孟昭肯定不能按常理来行事才能完全压制住。 叶荞对叶茜这个反应多少有些不满,小声道:“你总是这样子,总是气定神闲得不得,实在是无趣的很。” 叶茜抬头看她一眼,钩钩手指让她靠近些,然后在她耳边小声道:“今天在礼亲王府我与孟昭已经说定,他先跟叶老太爷说我们俩的婚事,再过些日子就去我们家提亲。” 估摸着孟昭已经跟叶老太爷说定,至于孟家的意见,叶老太爷写封信也就是能摆平,年底正式上门提亲,成亲就再等一等,孟昭的年龄大了,最多拖到十六岁。 叶荞整个人呆住了,好一会才惊呼出来,指着叶茜不可思议的道:“你,你……竟然!!” 她知道叶茜与孟昭之间有种似有似无的暧昩,孟昭的条件不错,叶茜有点倾心也正常。但现在两人把亲事都说定了,这就完全是两码事,毫不夸张地说这就叫做私订终身。 “淡定,淡定。”叶茜拍着叶荞的肩膀说着。 叶荞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孟家的事都惊成这样,她都打算跳火坑了,若是这点小事都经不起,将来如何能把火坑踏平了。 叶荞抚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茜道:“你不会骗我吧,反正我没你聪明。” “我岂会拿这种事情骗你,我们是姐妹,我才提前跟你说的,一定不能说出去。”叶茜说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即使孟家如此让人槽心,跟孟昭说定亲事也让她心情愉悦起来。爱情也许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能有自然是最好的。 叶荞看着叶茜嘴角的笑意,知道这回肯定不假,忍不住道:“你对……是真心的。”没有足够的真心,不会往孟家那样的火坑里跳,先前似乎犹豫过,现在是下定决心了。 叶茜听得只是笑笑,好一会才道:“你不觉得孟家……至少孟大爷很好啊。” 如此给力的丈夫,能给女人撑住腰杆子,这是后宅中的关键。怕就是各种糟心,男人也不顶用,就像廖夫人那样,还扭转毛的乾坤啊,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也没有任何希望,拉着嫁妆走人是正经。 叶荞听得点点头,孟昭是实在太给力,完全无法想像他受虐的样子。想了想又道:“你说要是哪天孟家人看到现在的廖夫人,会不会后悔死啊。” 孟二老爷就是彻底的人渣,孟老太太只怕也不是多好的人,明明是孟二老爷逆殴岳父,官府判的义绝,对外却说是休弃。就算是考虑自家人的面子,也可以说是和离,何必非得说是休妻,踩人一脚很好玩吗。 “也未必。”叶茜说着,脑残的思路很难理解,她倒是满心期待孟太太去找廖夫人的麻烦,然后瞬间被整到飞起。其实有廖夫人这个生母在,倒不用很担心孟家人拖孟昭的后腿,曾初识最擅长的就是背后消灭敌人。又道:“你也别老想我了,倒是你自己,老太太可有提起你的亲事?” 上一辈子叶荞是远嫁出京的,虽然嫁的也不错,但到底离家有些远,若是叶荞能嫁在京城就好了。 “我还小呢,大姑娘的婚事还没定下来,还轮不到我。”叶荞说着,她法定年龄才十二岁,明年再提婚事也不迟。又道:“老太太虽然教养了我们一场,婚事肯定还要看爹爹的,最多添些嫁妆。” 叶茜也不说破,只是道:“我们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也许不会特意去寻,但若有合适的也许就能想到你了。我看老太太就格外疼你,会给你留心也正常。” “再说吧,真心不觉得高嫁多好。”叶荞说着—— 就是在姐妹俩说话之时,丁姨娘再次走进了清音阁,笑着道:“姐姐在屋里吗?” 展太太正给展飞做着衣服,天气冷了,展飞身量也长高了,衣服肯定要全部做新的。听到丁姨娘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来,笑着道:“在呢,妹妹快屋里坐着说话。” 丁姨娘掀帘子进来,小丫头端茶上来,丁姨娘就给展太太使了眼色,展太太会意,只让丫头们在外间侍候。 “我问了妹妹这么久,妹妹倒是给我回句话,若是大姑娘实在看不上我们,那是飞哥儿没福气,我再慢慢挑。”展太太说着,丁姨娘倒是来的很勤,但总是不说叶薇是怎么说的,她也有些急了。 丁姨娘小声笑着道:“姐姐你想啊,要是大姑娘没这个意思,我能天天跟你说这些事吗。” 展太太听得顿时喜出望外,丁姨娘又小声道:“不过这事,我们也得好好合计合计。” ☆、109 孟昭正式向叶老太爷辞行,以前他虽然不常回来住,国公府里却是有他的房间以及使唤的下人,这回辞别就是彻底不回来住,叶老太爷想想也没留他。 孟太太继续带着孟明,孟锦在倒座里养伤,一日三餐几乎到了粗茶淡饭的地步,孟太太仍然没有走的意思。她不走,章雨柔也没有直接赶人,让他们继续住着。婆子丫头们则拿孟家三口当笑话,知道这是主人极其不待见的,有事没事就过去刺几句,更把孟家三口的丑态大肆宣扬,一点小事都讲的全府皆知。 就在国公府上下难得欢乐之时,终于到了展飞的沐休日,先到前头拜见了老太爷以及一众爷们,又见过叶二太太,这才去了清音阁见展太太。 展太太早收拾了一桌饭菜等着展飞,旁边坑上是给展飞做的衣服,母子俩相见,展飞倒是高高兴兴的,展太太先抹起泪来。展飞又长高了许多,眼看着也就要长成大人了,又中了举人,再把婚事定下来,日子也就齐活了。 母子俩一起吃了饭,展飞一直给展太太夹菜,这些年展太太吃的苦他都知道,他都一直记着。长大成才之后他会好好回报展太太,即使展太太毁了他最中意的亲事,他也不想一直记恨展太太。 饭毕丫头们收拾了碗筷,母子俩吃茶说话,展太太笑道:“我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已经有六、七分准,正好你来了,正好跟你好好说说。” 展飞只觉得头“嗡”了一下,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知道展太太一个寡妇带着他有多么不容易,他也不想一直记恨退婚之事,与叶茜的婚事那是他造化不够。但这件事确实让他很烦躁,要是不提起就算了,提起来那就是一块心病,只觉得被狠刺了一刀。 展太太没留心儿子神情,只是继续欢喜的说着:“是大姑娘,国公府的正牌小姐。” 叶薇有意了,婚事总算是看到希望了。当然婚姻之事还是要家长做主,提亲之事是要好好合计一下,展太太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展飞的条件相当不错,又不是差的太远了。 丁姨娘出的主意是让展飞向叶二老爷下手,女儿婚事总是父母做主,叶二太太不太管事,又是庶女,只怕不会管。老太太和老太爷那里不好走动,倒是叶二老爷,若是展飞肯下点功夫哄哄他,弄不好婚事就有戏了。 “不行,这门亲事不行。”展飞拒绝的斩钉截铁,他进国公府后院的次数十分有限,与国公府的爷们们交往的也不多,叶薇好歹他所知并不多。但是他已经跟叶茜退亲,绝对不会再娶叶家姑娘,当叶茜的姐夫。 展太太当时就怔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道:“这门亲事哪里不好了?大姑娘可是国公府的正牌小姐,你成了国公府的正牌女婿,对你前程也有利。” 这门亲事她一直没跟展飞说,是觉得没必要说。这样的好亲事,展飞怎么可能会反对,她是做梦也没想到展飞竟然会不同意。 “前程我会自己挣。”展飞说着,神情显得十分烦躁,起身道:“我还小呢,婚姻之事并不着急,男子汉当先立业再成家。等将来我有了好前程,自然会有好妻房。” 展太太听得又是急躁,又是万分不解,拉着展飞的手道:“儿啊,你可不能犯傻,你是有本事,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你现在只是举人而己,结了这门亲事,国公府才能更另眼看你,对你更好。” “不用。”展飞甩开展太太的手,站起身来深吸口气,把自己心里的邪火压了压,这才道:“母亲,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少跟丁姨娘来往这么多,她只是个姨娘,家里的奴才,你同她有什么话说。你竟然让一个姨娘去问姑娘的心意,办的都是什么事。若是被人晓的了,母亲的脸面,我的脸面,都要往哪里摆。” 他怎么都没想到展太太当初坚持留在国公府,也是他想的简单了,只以为展太太过惯了国公府的生活,不愿意外头去,没想到心里还有这个算计。 展太太受到儿子的指责,顿时委屈起来,哭着道:“我凡事都是为你打算,你倒是责怪起我了。这是国公府的正牌小姐,比旁支不知道强多少倍。这么久以来,我天天跟一个姨娘姐姐妹妹的叫,不就是为了给你寻门好亲事吗,全都是为了你将来的前程。当初丁姨娘说,必须得把跟叶茜的婚事退了再提跟大姑娘的婚事,我这才费尽心思去退了亲事,好给你另选贤妻。结果我把叶茜退了,丁姨娘那边又不出声了,好不容易现在大姑娘说愿意了,这时候肯定要紧紧抓住才好。” 展太太给展飞说话从来是不留心的,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时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委屈说了。 殊不如如展飞听得脸色铁青,道:“是丁姨娘让母亲退掉的婚事?” “不然我何必这么急匆匆退亲,就是丁姨娘跟我说,前头你与叶茜的婚事已经说定。若是不退亲,如何还能再提亲事。”展太太说着。 她虽然不中意叶茜想退婚,但让她这么快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丁姨娘说,退了叶茜就能娶叶薇,有这样的好事,她肯定要抢着做。而且丁姨娘说的也对,前头都说定亲事了,若是不选退掉,哪能显出展家的诚心来。别说两人还算是姐妹了,就是陌生人家的姑娘,男主前头定好了,也只有先退亲再定他人,二女争夫可不是好新闻。 展飞一张脸又红变紫,又紫变青,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亲事竟然毁在丁姨娘身上。只是一个姨娘而己,高门大户里猫狗一样的小玩意…… 展太太看着展飞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却并不当回事,只是道:“儿啊,你别多心,就是丁姨娘不说,我也是要退掉叶茜的,我实在不喜欢她,那样的媳妇娶来不好。” “我喜欢她。”展飞突然说着,心中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撕心裂肺,太过与残忍的真相再次深深刺痛了他。他那样的努力,那样的上进,为什么会这样…… 展太太听得愣了一下,顿时惊呼出来,拉住展飞的手道:“你说什么胡话呢,难道……难道是那丫头勾引了你,我就说那不是个好女人,果然如此呢,我千防万防就是没……” “母亲!!”展飞一声怒喝打断展太太的话。 展太太被吼的呆住了,怎么都没想到展飞会这样跟她说话,愣了一下才哭了出来,道:“我千辛万苦把你养这么大……” 展飞根本就不理会,平了平心中的怒火,神情显得十分淡漠,言语平淡的道:“母亲在国公府打扰太久了,我这就去回二太太,趁着我今天有空,让丫头婆子把东西收拾了,今天就搬走,国公府不能再住下去了。” 正哭泣着展太太顿时惊呆了,拉着展飞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在国公府住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就是不搬走!!” “母亲留在府里肯定会被丁姨娘带坏,不如早日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展飞说着,他本以为展太太还有基本的判断能力,没想到已经荒唐至如此地步,留在国公府除了惹是生非外,也没其他好处。 展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儿子突然这样对她,哭泣着道:“我们娘俩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你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这样的忤逆我,真是要气死我吗。” “我为了母亲好,早日离这个是非之地,将来我有了更好的前程,母亲才会有更好的生活。”展飞神情坚决的说着,又道:“我的婚事也好,前程也好,我长大了都能自己做主,母亲以后凡事不要操心,只要好好享老太太的福就好。”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是你娘,我想这些,谋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识好歹了呢。”展太太又是气又是委屈,哭的泣不成声,那么乖巧听话的儿子,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母亲真心为我,我自然晓得,但到底怎么样才是真对我好,母亲并不晓得。”展飞说着,心中也有几分伤感,展太太当然是全心全意为他,但只是思路完全错了。 说话间展飞也不理会展太太的哭闹,只是唤来丫头婆子收拾东西。母子俩闹成这样,丫头婆子也有些傻眼,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展太太失声痛苦,指着展飞道:“我如此辛苦拉扯你长大,你竟然忤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去死呢……” 展飞神色十分淡然,只是道:“母亲稍微,我去前头辞了二太太,我们这就走。”虽然住了几年但来时几乎是空手来的,这几年也就是添了些衣服首饰,收拾几个包袱也就能走了。无论展太太怎么闹,今天也一定让展太太搬。 说着就要往前走,展太太看他执意,连忙上前拉他。没想到展飞却是抚开她有手执意出门往前头去.展太太看劝他不住,心中万般委屈无处诉说,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就这样忤逆她,她将来还有什么指望。便把心一横,道:“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你就拖着我尸体出去吧。” 说完这句,展太太便一头撞到门板上,顿时鲜血直流。如展飞听得脸色铁青,道:“是丁姨娘让母亲退掉的婚事?” “不然我何必这么急匆匆退亲,就是丁姨娘跟我说,前头你与叶茜的婚事已经说定。若是不退亲,如何还能再提亲事。”展太太说着。 她虽然不中意叶茜想退婚,但让她这么快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丁姨娘说,退了叶茜就能娶叶薇,有这样的好事,她肯定要抢着做。而且丁姨娘说的也对,前头都说定亲事了,若是不选退掉,哪能显出展家的诚心来。别说两人还算是姐妹了,就是陌生人家的姑娘,男主前头定好了,也只有先退亲再定他人,二女争夫可不是好新闻。 展飞一张脸又红变紫,又紫变青,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亲事竟然毁在丁姨娘身上。只是一个姨娘而己,高门大户里猫狗一样的小玩意…… 展太太看着展飞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却并不当回事,只是道:“儿啊,你别多心,就是丁姨娘不说,我也是要退掉叶茜的,我实在不喜欢她,那样的媳妇娶来不好。” “我喜欢她。”展飞突然说着,心中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撕心裂肺,太过与残忍的真相再次深深刺痛了他。他那样的努力,那样的上进,为什么会这样…… 展太太听得愣了一下,顿时惊呼出来,拉住展飞的手道:“你说什么胡话呢,难道……难道是那丫头勾引了你,我就说那不是个好女人,果然如此呢,我千防万防就是没……” “母亲!!”展飞一声怒喝打断展太太的话。 展太太被吼的呆住了,怎么都没想到展飞会这样跟她说话,愣了一下才哭了出来,道:“我千辛万苦把你养这么大……” 展飞根本就不理会,平了平心中的怒火,神情显得十分淡漠,言语平淡的道:“母亲在国公府打扰太久了,我这就去回二太太,趁着我今天有空,让丫头婆子把东西收拾了,今天就搬走,国公府不能再住下去了。” 正哭泣着展太太顿时惊呆了,拉着展飞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在国公府住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就是不搬走!!” “母亲留在府里肯定会被丁姨娘带坏,不如早日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展飞说着,他本以为展太太还有基本的判断能力,没想到已经荒唐至如此地步,留在国公府除了惹是生非外,也没其他好处。 展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儿子突然这样对她,哭泣着道:“我们娘俩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你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这样的忤逆我,真是要气死我吗。” “我为了母亲好,早日离这个是非之地,将来我有了更好的前程,母亲才会有更好的生活。”展飞神情坚决的说着,又道:“我的婚事也好,前程也好,我长大了都能自己做主,母亲以后凡事不要操心,只要好好享老太太的福就好。”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是你娘,我想这些,谋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识好歹了呢。”展太太又是气又是委屈,哭的泣不成声,那么乖巧听话的儿子,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母亲真心为我,我自然晓得,但到底怎么样才是真对我好,母亲并不晓得。”展飞说着,心中也有几分伤感,展太太当然是全心全意为他,但只是思路完全错了。 说话间展飞也不理会展太太的哭闹,只是唤来丫头婆子收拾东西。母子俩闹成这样,丫头婆子也有些傻眼,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展太太失声痛苦,指着展飞道:“我如此辛苦拉扯你长大,你竟然忤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去死呢……” 展飞神色十分淡然,只是道:“母亲稍微,我去前头辞了二太太,我们这就走。”虽然住了几年但来时几乎是空手来的,这几年也就是添了些衣服首饰,收拾几个包袱也就能走了。无论展太太怎么闹,今天也一定让展太太搬。 说着就要往前走,展太太看他执意,连忙上前拉他。没想到展飞却是抚开她有手执意出门往前头去.展太太看劝他不住,心中万般委屈无处诉说,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就这样忤逆她,她将来还有什么指望。便把心一横,道:“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你就拖着我尸体出去吧。” 说完这句,展太太便一头撞到门板上,顿时鲜血直流。 ☆、110 清音阁里顿时乱了起来,婆子传知管事请大夫,大夫来的也算快。府里也有些止血的药,大夫过来时药已经涂上,血也止住了。展太太虽然气极了才想去撞门,但她也天性胆小,就是真心想死也没勇气,只是撞破皮而己。大夫诊了脉,只说无大碍,留了方子爱吃不吃随意。 展太太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展飞在床边坐着,神情却是显得十分肃穆,即不显得太焦急,也不显得多关心,把展太太看的有些发寒。 “二奶奶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本来只是母子争执,现在闹的展太太撞破头,大夫都请家里了,丫头婆子怕身上担责任,连忙通知了杨婉真,叶二太太此时已经不管事,这种事情也去知会她,只怕要挨骂的。 杨婉真正在安心养胎中,本来不想展家这些事。但这回闹大了,就是想假装不知道也难,便扶着丫头过来,至少来瞧瞧展太太头上的伤。 展太太脸色顿时变了,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展飞伸手扶她起来。展太太看儿子如此,哭着小声道:“娘真是为了你好。” 展飞没说话,神情淡漠。 杨婉真进到里间,看展太太挣扎要起来,连笑着道:“展太太快躺下,起急了会头晕。” “我没什么事,只是走路走急,不小心撞到门上,下人说话没说清楚,倒是扰了二奶奶。”展太太连忙说着。要是说母子争执她撞门,展飞就会被指责为不孝,她是亲娘如何会让儿子背上这样的名声。 杨婉真听得只是笑笑,看展太太也无大碍,便想起身走。她已经从丫头婆子那里知道展家母子争执的原由,叶二太太根本就无所谓收留展太太,想住就住,不想住随时可以走,她就更加无所谓,她现在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二奶奶……”展飞突然出声。 展太太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她都这样了,难道展飞还心心念念着让她搬走? 杨婉真也有些意外,笑问:“展大爷有事要说?” 展飞首先朝杨婉真作了个揖,一脸感激地道:“我母亲在贵府住了这么久,劳烦二太太和二奶奶照应。今天过来本想带母亲搬出去,没想到母亲又撞到头,不易挪动,只怕又要打扰贵府许久。” “展大爷太客气,本来就是亲戚,互相照应十分应该。”杨婉真笑着说,又道:“展大爷正该全心全力念书之时,展太太住在这里倒是解了展大爷的后顾之忧。” “多谢。”展飞再次说着,顿了一下却是道:“但是有件事……当着二奶奶的面,我觉得把话说清楚比较好,还要劳烦二奶奶请丁姨娘和大姑娘过来,我把话说明白。” 展太太听到展飞说让她继续住下时本来是十分高兴,结果又说把丁姨娘和大姑娘叫过来,她顿时怔住了,不知道展飞这是什么意思。 杨婉真也有些意外,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展飞,看来她也低估这个少年了。叶二太太说得对,这就是一头下山虎,把他当成家养猫,被咬死真不亏。吩咐婆子去叫丁姨娘,另外派了贴身丫头去请叶薇。 丁姨娘来的很快,她就住在旁边,刚才就听到清音阁的动静,因为惊动了杨婉真,便没敢过去。现在婆子去叫了,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也不敢不过来,难道展飞现在就要提亲?那也不对,提亲该去跟叶二太太提。 杨婉真对待父妾一向很客气,尤其是丁姨娘还生了儿女的,见她过来便起身相迎,又让着坐了过来。丁姨娘赔着笑脸坐下来,却是不敢多言。叶二太太渐渐不管事,二房许多事务都是杨婉真当家。这位二奶奶虽然娘家不咋滴,办事却是厉害的很,她也有几分怕了。 丫头端茶上来的功夫,叶薇也来了,看看屋里众人有几分莫名其妙,杨婉真的丫头倒是说了什么事,叶薇当时就有些惊讶,又听说展飞寻她,她也换了衣服来了,心里想着展飞一个背靠国公府的远房亲戚,能生出什么事来。 “嫂子寻我来有什么事?”叶薇理所当然的问着杨婉真。 杨婉不言不语的看了叶薇一会,叶薇真是把脑子长到屁股上了,就这样的智商还想算计展飞。道:“是展大爷说有话要说,丫头没跟大姑娘说吗?” 传话的丫头马上道:“我说了,是展大爷相请。” 叶薇脸上有几分不太耐烦,却也不好去训丫头,只是在杨婉真对面的坑上坐了下来,这才看向展飞,却有几分轻视,道:“展大爷有什么事?” 要不是叶老太爷想把推入孟家的火坑,以她的眼光真心看不上展飞,想想她国公府的大小姐,婚事怎么就这般的不顺呢。也因为她从根子上看不上展氏母子俩,现在丫头说展飞相请,她也就来了,只想着可能是展飞要讨好她,再想不到其他。 展飞对着叶薇作了个揖,却是神色严肃地道:“多谢大姑娘厚爱与我,屡次让丁姨娘过来与我母亲说和婚事,但是女儿家的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姑娘如此行事十分欠妥,在下实在不敢领情。当着二奶奶的面,我把话跟大姑娘说清楚,也请丁姨娘以后不要再来与我母亲提起亲事,免得大家难堪。” 斩钉截铁的几句话,屋里众人都愣住了,连杨婉真都有些意外,实在没想到展飞如此不给面子,如此一番话比直接甩叶薇耳光还让她难看,几乎是剥光衣服游街了。 丁姨娘一声惊呼,几乎就要昏过去了。 展太太愣神之后也惊呼出来,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拉着展飞的衣服惊声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是不是糊涂了……” 展飞任由展太太拉扯,却是直看着叶薇,神情十分不屑。 叶薇的脸慢慢苍白起来,亏得她是坐着的,她要是站着此时非得摔倒不可。手撑着炕桌,几乎都要坐不住了,嘴里却是喊着道:“胡说八道,你满嘴的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娘想巴上国公府,拼命去丁姨娘那里游说。是你们娘俩的错,是你们害我,要故意害我的名声……” 展飞神色淡然,也不理会叶薇,只是看向杨婉真道:“国公府与我的大恩永世不忘,只是婚姻之事应该谨慎行事,若是任由姨娘穿插行走说和,实在是大大不妥。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二奶奶勿要见怪。” 杨婉真头一次觉得无话可说,展飞把话说成这样,就是无所谓翻脸的节奏。 叶薇只觉得脑子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直瞪着展飞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想去厮打展飞,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起身去质问展太太,哭闹着拉扯展太太,道:“你们娘俩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明明是你们上赶着寻我的,为什么要这么说……” 快要昏倒的丁姨娘,此时也清醒过来,跟着叶薇一起去拉扯展太太,边拉扯边掐她,喊着道:“明明你们上赶着的,为什么要这么说。” 展太太被两人又是拉又是掐,又是急又是怒,除了哭还是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展飞只是看着,这种时候他是没办法上前拉开的。 坐着的杨婉真看不下去,让婆子把撕扯的三人拉开,叶薇此时已经哭的颤声不己,还要指着展太太骂。就听展飞道:“我若是有意亲事,自然会向叶二太太开口相求,我再傻也晓得,姨娘做不得主,私相授受更是大大的不妥。” “你们害我,你们害我……”叶薇哭闹抽泣说着,事情本来就是展太太先引起来的,是展太太上赶着来的,展飞怎么敢这么说!!! 杨婉真叹口气,对旁边站着的丫头婆子们道:“把大姑娘扶到前头太太院里,此事若是走漏了风声,小心你们的命。” 丫头婆子上前去拉叶薇,叶薇却是拼命的厮打展太太,还欲再说。杨婉真就道:“姑娘是不嫌丢丑丢的还不够吗,若是闹的满府皆知,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叶薇终于收声了,任由丫头婆子扶着往前走了。 丁姨娘还在床边站着,神情显得十分茫然。杨婉真吩咐道:“押丁姨娘到前头太太院里,由太太发落。”丁姨娘是生子父妾,儿媳妇不好发落她,肯定要叶二太太做主。 两个婆子上前,按着丁姨娘走了。 杨婉真扶着丫头站起身来,坐了这么久,她也觉得有些累。看看缩在床上哭成一团的展太太,又看看淡定站着的展飞,道:“展大爷自便,我还要到前头去给太太回话。” 展飞这一手太狠,不过想想也是,他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姐姐还是贤妃,能与国公府交好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交好,与他损失也不大。倒是国公府不太可能为了一个叶薇跟展飞太翻脸,尤其是展飞告叶薇的是私德有亏,以叶老太爷的脾气得知此事,只会觉得展飞做的对,错的全是叶薇。 “辛苦二奶奶了。”展飞恭敬的说着,从本意上说他并不愿意跟国公府翻脸,但他更无法忍受一个姨娘竟敢插手他的婚事。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摆弄他,真不如现在就回直隶去,老实本份的当个小地方,还考什么功名,挣什么前程。 杨婉真真只是微微一笑,起身走了。 ☆、111   杨婉真扶着丫头走了,原来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们早就自动退散,展太太刚才被叶薇和丁姨娘拉扯一通,此时窝在床上低声哭泣着,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末了也只是拿帜子擦泪,一副受尽虐待的模样。   展飞在窗边坑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展太太,即不过去安慰她,也不说话,眉宇之间好像浮着一层看不清的薄雾,让他整个人显得忧伤无比。      终于床上窝着哭泣的展太太挨不住了,抬头看向展飞,神情之间带着份怯懦,却强撑着气势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听话呢,就是不结亲也不能这样结仇,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要把国公府得罪了,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母亲该问问自己,为什么非得把我逼到这一步。我不想结亲,你逼我,那就只能结仇了。”展飞缓缓说着,言语带着悲伤,又道:“还是以死相逼,母亲,我真不知道你竟然恨我至此,我也很奇怪,我要是名声扫地,被夺了功名,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会害你,我都是为你好!!”展太太急切地喊着,翻来覆去的道:“我是你亲娘,都是为了你好,全部都是为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展太太失声痛哭起来。她十月怀胎生下展飞,展父去世之后她一个人独立抚养儿子,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累,现在亲生儿子如此忤逆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害他。   当年那么可爱的儿子,怎么就变得如此不识好歹了呢。      “我已经长了,什么是好什么歹,我心里很数,母亲以后别再我操心就是了。”展飞说着,又道:“母亲想在国公府住下去,我想二太太也不会赶你走,你大可以继续住。”   展太太又是一怔,事情直转急下她几乎都忘了母子俩争执的最初原由,只是怔怔地道:“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住下去。”   “二太太肯定不会把此事声张出去,母亲自然就可以继续住下去。”展飞淡然说着,叶二太太的原则是不得罪人,自己前程正好,叶二太太肯定不会赶展太太走。为了彼此的颜面,也是为了二房的平静,息事宁人是唯一的选择。就是叶薇不要脸想四处宣扬,叶二太太也肯定会压制她。      展太太没吭声,想到丁姨娘和叶薇上来厮打她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怕,神情显得很犹豫。   展飞见状便道:“要是母亲不想住了,那就跟我出去,过些天我得闲了,送母亲回直隶。舅舅家也在直隶,母亲回去之后,也有亲戚可行走,彼此也有照应。”   “回直隶去……”展太太重复着这几个字,心中更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展家的家产虽然收回来了,一应其他东西都没有。虽然娘家还有人,但娘家人根本就顶不用,不然他们娘俩也不会那样上京来。好像荒田一样的直隶,她一个人回去,可要怎么生活啊。想到这里便抓住展飞的手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展飞笑了起来,显得十分悲伤,道:“母亲的意思是让我辞了国子监?”   展太太又是一怔,道:“那怎么行呢,好不容易进去了,你将来的前程全在这里呢。”   “原来母亲还知道我的前程在国子监。”展飞有几分嘲讽的说着,顿了一下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门游学,要么住国公府,要么回直隶,母亲自己选吧。”   “你要出去游学?”展太太的声音不自觉得高了起来,伸手紧抓住展飞道:“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展飞不动声色的抚开展太太的手道:“教我的一位老师正好要南下去地方书院走访,顺道带几个学生去,我是其中之一,这趟来看母亲也是想说此事。”   展太太只得放下心来,只是例行的学术交流而己,却不由的道:“那要去多久啊 ?”   “几个月而己。”展飞淡然说着,又道:“至于我的婚事,我已经托与老师,老师会帮我做主寻亲,母亲就不要再操心了。”      “可是……”展太太忍不住说着,看看展飞的脸色不自觉得又顿住了。展飞这么一闹腾,国公府的小姐是绝对不用想了,叶薇母女俩恨她还来不及。她也不认识其他大家闺秀,儿大不由娘,展飞不听她的,这一时半会的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母亲头上伤患未愈,此时也不适合奔波劳苦,不如就先在国公府住下,等我游学回来再说。”展飞说着。   展太太思来想去半日,想到国公府的富贵生活,便道:“那我就先住下。”      展飞起身道:“母亲头上伤患未愈,还是休息为好。我去前头给老太爷以及大爷辞行,说要出门的事。至于母亲留下来的事,临走之时我会去回二太太。”现在叶二太太肯定在收拾丁姨娘和叶薇,他过去十分不合适。   “嗯,你去吧。”展太太说着,只觉得心中乱成一团,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   前头丫头婆子扶着叶薇,后头两个婆子押着丁姨娘,母女俩一前一后进到叶二太太正房。叶二太太正在贵妃榻上歪着,嘴角麻利的婆子上前把大概经过说了。   叶二太太听得笑了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我早说过这位展飞是个人物,果然没看错。”   叶薇走到贵妃榻前,当即给叶二太太跪了下来,哭着道:“太太,是展飞陷害我的,我堂堂国公府小姐,怎么可能会恬不知耻上赶着男家,就展飞那样的,就是跪着求死,我也不会看上他。”      叶二太太坐起身来,怜悯的看着叶薇,真可怜啊,就这样的智商,直到现在都不懂自己为什么就成这样了。明明就是只小白兔,偏偏还想吃虎肉,可不是被咬死了吗。 展飞还算是给二房面子,要是跑到叶老太爷跟前如此说,叶薇只有出家一途了。   丁姨娘也跟着跪了下来,哭着道:“真是展太太来求我的,要给大姑娘说好话,都是我猪油蒙了心,都是我的错……”      “屋里也没有外人,在我跟前说这些谎话有意思吗。还是要把清音阁的婆子丫头都叫过来对质?”叶二太太叹气悲悯的说着,看看叶薇,又看看丁姨娘,道:“我既不聋也不瞎,我是不想管事,并不表示我能随你们糊弄。”   “太太,这真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叶薇痛哭着,明明就是展太太上赶着求着她,结果展飞竟然反咬她一口,是展家母子俩害她的,是他们太恶心。      “展飞只是个举人而己,他害你做什么,得罪国公府与他又有什么好处。”叶二太太说着,又道:“女儿家想寻个好亲事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因此责怪你。但行事之前先要惦惦自己的本事,这世上像你一样无能的人许多,过的好也大有人在,那是因为他们守本份。你是既没有本事,也不知本份,落得如此还敢说可怜,实在可叹啊。”   叶薇哭的泣不成声,跪着上前两步想去抱住叶二太太的腿,道:“太太,我知错了,我以后……”   叶二太太只是怜悯的看着她,她是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正说着杨婉真扶着丫头进来了,叶二太太挥手让她坐下,道:“你叮嘱后头的婆子了吧。”   “太太放心,已经全部叮嘱过,今天的事露不出去。”杨婉真说着,叶二太太治下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嘴严,主子不让传的事,一个个都能闭紧嘴。今天事情闹得有些大,后头叮嘱一通后,小面积的谣言肯定有,但也只是谣言,绝不会大面积推广。   “那就好,不然连我的脸都要丢尽了。”叶二太太说着,看一眼叶薇道:“还不起来,跪着做什么。”      叶薇显得有些茫然,倒是杨婉真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上前把叶薇扶了起来。叶薇看叶二太太,看看杨婉真,好像真没责怪她的意思,她心中就更莫名,难道事情就要这样算了?展飞可是告她德行有亏,叶二太太也不处罚她吗?   “我没生你,也没教你,现在也不想管你,以后凡事自己好自为之。”叶二太太淡然说着,从某方面说叶薇也是挺冤的,确实是展太太上赶着。只可惜丁姨娘和叶薇都太小看了展飞,真以为展太太说什么,他就要听什么,现在闹了个没脸也是自找的。      叶薇茫然之后顿时欣喜起来,叶二太太是知道她吃亏了的,是站在她这边的。忙道:“展氏母子如此可恶,太太一定要……”   “呵呵……你知道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叶二太太笑了起来,看向叶薇道:“展飞十二岁中举,姐姐入宫为妃,他无所谓这样说,那就表示他有跟国公府翻脸的打算,但是国公府会因为你跟他翻脸吗?你的亲娘天天跟找展太太说话,把丫头婆子拉出来拷问那就是铁打的证剧。我不罚你,只觉得你太可怜,长这么大了却是什么都不懂,将来前途堪忧。就比如眼前的事,若是你执意把事情闹大,也不说议亲出阁,就是传到老太爷耳朵里,送你进庵堂都有可能。”      女儿家的名声拼不得男人,展太太当然可以找着丁姨娘说亲事,成了自然最好,就是不成闹出事来,叶家肯定要藏着掖着,自己主动遮掩。倒是展飞屁事没有,男人只要有前程,渣成杜俊那样照样有人上赶着嫁女儿。   叶薇打得好算盘,肯定是留着孟昭当备胎用,姑娘家打些小算盘没啥大不了。但也得看看这个备胎愿不愿意,拆了人家前头的好婚事,拿人家当备用,不被报复才奇怪。      叶薇听得又羞又怕,一声不敢言语。地上跪着的丁姨娘更是吓得一身冷汗,此时动都不敢动一下。   叶二太太挥挥手,道:“不想闹的满府皆知就把自己的嘴闭紧,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们。”   叶薇和丁姨娘都显得有些茫然,尤其是丁姨娘几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本以为这事闹出来她肯定没活路,没想到叶二太太这样轻轻放下了。      丫头婆子扶着母女二人组走了,叶二太太复又躺了下来,对杨婉真道:“为了二房的脸面,此事不宜闹大,过些天你寻个错处把丁姨娘发落了。”   “是。”杨婉真应着,所谓寻个错处,也就是给丁姨娘制造一个错处。       ☆、112 刚入十月,大雪就落了下来,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格外早了些。就是大雪落下的第二天丁姨娘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对外宣布的原因是妾室争宠,丁姨娘失手打了叶二老爷,叶二老爷盛怒之下便发落了丁姨娘,叶大太太在家庙里住着,丁姨娘只有到庄子上去了。 据说丁姨娘走的时候是哭天喊地大叫冤枉,叶薇和叶景伍更是哭喊着向叶二太太求饶,闹了半天之后,根本就没人搭理。兄妹俩个还企图向叶老太太求情,叶老太太岂会管儿媳妇房里的事,丁姨娘下午就被塞上车拉走了。 “丁姨娘有儿有女的,这么大年龄了,怎么可能还会去争宠。”叶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妾室之间掐架很平常,失手打到叶二老爷虽然是意外但也有可能会发生,但丁姨娘的儿女眼看着都议亲了,还如此的毛躁,怎么能在后院生存下来的呢。 叶茜低头做针线,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叶二太太不是容不下人的,要是容不下她,早就打发出去了,哪里会到现在呢。” 肯定是丁姨娘犯了不好说的事,对外只用这个借口打发,要说叶二太太管家真是有一手,能下人的嘴封的如此死,二房少有闲话传出来,必须得学习。 “两位妹妹在屋里呢。” 叶芙突然掀帘子进来,连个丫头都没带。叶茜和叶荞都是愣了一下,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久,叶芙上门这是头一回,对叶芙来说这大概就是贵脚踏贱地了。 叶茜和叶荞放下手中伙计,连忙站起身来,叶荞笑着道:“二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了?”找她们的事?叶芙捏不到她们的把柄,而且看神情应该不是。 叶芙很是理所当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笑着道:“丁姨娘被打发走了,大姑娘肯定正伤心呢,我便想叫上你们一起去降云轩看看她。” 叶茜和叶荞听得面面相觑,叶芙自己的亲娘还在家庙里住着呢,就如此急不可待的去笑话叶薇了。要是知道叶大太太可是正经太太,丁姨娘只是姨娘而己。 叶茜便笑道:“二姑娘说的不巧,我和荞妹妹刚刚从大姑娘那里回来。” “你们怕她啊,一个庶出而己。”叶芙听得冷哼一声,无限鄙视的看着叶茜和叶荞。 叶荞听得无语,都有心想吐槽她,你未来丈夫还是庶出呢,现在嫌弃庶出,等当了庶子媳妇,有的是时间自厌。叶茜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就叶芙这样的也就配骆七爷,弄不好不用骆思恭动手,叶茜就先把骆七爷坑死了。 叶芙看两人仍然不做声,完全没有跟她同路去的意思,心中不悦,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道:“也是,你们只是寄居的旁支姑娘,也就是老太太好心,不然在国公府里连个丫头都不如呢。” 叶荞脸色变了,刚想开口,就听叶茜淡然笑着道:“我与荞妹妹自然不如大姑娘与二姑娘亲厚,姐妹们也就在闺房中相处的这几年,自然要相亲相爱。大太太一直在庙里祈福没回来,现在丁姨娘也去了庄子上,二姑娘想去看看大姑娘安慰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我!!”叶芙拍桌而起,指着叶茜骂了起来。 叶茜听得只是笑,看来叶芙还有点智商,至少能听出是嘲讽她的。满脸惊讶地道:“二姑娘怎么突然发火了,那与我荞妹妹换了衣服这就跟着你去降云轩。” 叶芙气的涨红了脸,指着叶茜,又指指叶荞,倒是很想动手撕她们,但她们两个自己一个,便道:“你就等着吧,我不会轻饶了你们。” 说完这一句,叶芙气冲冲的掀帘子走了。 叶荞看着摇摇头,不禁道:“就这样的脾气……” “秋后的蚂蚱啊。”叶茜小声说着,也有几分感慨,就叶芙这样的脾气本身就是个大坑,嫁的又是骆七爷,就骆思恭的心狠手辣劲,这对夫妻档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呢。抬手唤了丫头们进来,小声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外头是不是有说丁姨娘的事?” 叶芙这么急切的拉着她们去降云轩看叶薇的笑话,应该是打听到一些真相,所以才拉她们去一起看叶薇的笑话。 晚饭时节小丫头带着消息回来了,经过叶芙的多方挖掘,果然打探出一些消息来。都是小些道消息在一起拼凑。大概就是叶薇中意展飞,让丁姨娘去找展太太说和,后来杨婉真或者叶二太太晓的了,把丁姨娘给打发走了。另外有小道消息说,展飞没看上叶薇,当场拒绝,把叶薇的面子都踩到脚底下了。 “不可能吧。”叶荞忍不住说着,展飞的条件也没那么好,国公府的正牌小姐就是庶出也能寻到正好的。而且展飞看着挺温和一个人,当场拒绝那么扫姑娘的面子的事,应该不会做。 叶茜低头想了想,道:“谁知道呢,内情太复杂,我们也别瞎猜了,不然传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又是一场气生。” 展飞想拼前程,就必须要摆脱展太太的束缚,在孝道的世界里反抗母亲,需要很大的勇气。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有野心有报复的男人不会被女人掌控住,尤其是蠢女人。要是这种女人都能把他捏的死死的,将来朝堂之上政敌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死全家了。 “我现在只服气二太太,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露。”叶荞感叹的说着,要是换个管事主子,只怕早就传的满城风雨,和、奸怀孕只怕都要出来了。 下雪天冷,叶老太太免了两房的请安,晚饭之后叶茜、叶荞和章雨柔留下来陪叶老太太摸牌,叶老太爷在西梢间看书,这种天气肯定是混一会把晚饭消化一下就要睡了。 “我想等雪停就让孟太太回去,虽然是亲友但也没有长住的理,尤其是大雪下起来了,若是耽搁住只怕就要到年关了。”章雨柔笑着说,孟昭那一顿把孟明抽的太狠,据说床上躺了好几天,孟明一直都没动静,是该催催他了,这样的亲友她可不想留着过年。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想到孟家母子三人真是可怜又可恨,道:“给她们些盘缠,穿不着的冬衣也包一包,让她们去吧。” “衣服早就送去,明天我让婆子拿五十两银子给她们,再让管事雇辆车,车钱也提前给了,等天晴了就上路。”章雨柔笑着说。看到下雪孟太太就问婆子要衣服,她让管事媳妇找了一些主子们的旧衣送过去,看着也像模像样的。 “可怜我那老姐姐摊上这样的儿媳妇。”叶老太太忍不住说着,这样的媳妇看着就恶心了,若是日日相处真不知道要怎么忍耐了。 章雨柔并不同情孟老太太,义绝了廖夫人却选这么个儿媳妇,要么是糊涂到不能再糊涂,要么就是孟太太有些相似之处,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笑着道:“老太太若是忧心孟老太太,那年关时就让管事走一趟,送些银子过去就是了。” 叶老太太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说起来孟昭也有好些年没回家,也不知道他今年要不要回去。”孟老太太养了孟昭一场,儿子那样,媳妇以及后头的孙子又那样的恶心,也只有孟昭能稍稍安慰安慰她。 叶茜一直都是低头看牌不作声,此时更不会接话,孟昭不在家还好,若是回家了,只怕马上就要翻天覆地,鸡犬不得安宁。尤其是现在孟昭与廖夫人关系很好,孟老太太一直对外强调廖夫人是休出,孟昭心里不可能没想法。 “这要看孟大爷自己的意思,我们只管派人去我们的。”章雨柔笑着说,马岔开话题道:前几日出门才得知一件喜事,修国公府骆三爷的亲事已经定下来,是同安侯府彭家的嫡出姑娘,今年十五岁,过了年就进门。” “倒也门当户对。”叶老太太说着,她见过彭家的几个姑娘,都是生的一副好模样,骆思恭虽然是世子,到底是庶出,又是寻填房,同安侯府的嫡出小姐也能配得上了。 叶荞倒是愣了一下,道:“彭家姑娘?那岂不是秀娟的姐姐。” 彭秀娟很可爱,跟她与叶茜的关系都不错,彭家其他姑娘也见过一、两回,看着都挺文气的,虽然家境不太不好,不过嫡庶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至少不像叶芙和叶薇这样,仇人似的。 章雨柔点头道:“就是彭家三姑娘,据说是庆和大长公主亲自相看的,聘礼都下了。” 叶茜对彭三姑娘多少有些印象,圆脸,挺有福相的。骆思恭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了,娶了个十五岁的,年龄上也不算差太多,不过想到骆思恭的个性,为彭三姑娘默哀。 西梢间里看书的叶老太爷看花了眼,放下书走了过来,正好一把牌玩完,女眷们看他进屋了,都站起身来,章雨柔和叶茜更是一左一右扶着叶老太太站起身,到右边炕上坐下。 唤来婆子们把牌摊收了,丫头们倒茶上来,姑娘们也围着火炉坐下。喝了口热茶,章雨柔和叶茜,叶荞也想寻个借口回去,叶老太爷估摸着要歇着了。 “祖父,祖母……” 轻快的脚步声,配上叶景祀欢快的声音,好像一个欢快的音符,蹦蹦跳跳进到屋里,直冲到暖阁里。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过来了。”叶老太太连忙招手让叶景祀到坑上坐,笑着又道:“跟你的人也不管你,这么冷的天跑来跑去,万一冻着了可是好玩的。” 叶景祀规规矩矩的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见了礼,叶茜和叶荞也起身相迎,等到叶景祀到炕上跟叶老太太一起坐下了,这才落座。 “我自小跟着祖父习武,身体壮实的很,而且都这么大了,能有什么事。”叶景祀高兴的说着,又道:“我特意这么晚过来,是给祖父,祖母辞行的,我要去景阳一趟。” “这么冷的天去景阳做什么?”叶老太太听得一脸惊讶,道:“有什么事打发人走一趟就好了,路上仔细冻着了。” “我有点私事,得亲自去。”叶景祀笑嘻嘻的说着,道:“离的又不远,只是去几天而己,祖母不用担心。” 叶老太爷的脸色却是阴了下来,声音中也有几分怒意,道:“有什么私事?” ☆、113 叶景祀做事从来不会藏头露尾,他与静楚的事早就两府皆知,连叶老太太都晓的了。叶老太爷本来也不太当回事,实在是平常事,他年轻时也有好几个妾室,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的丫头妾室更是成堆。只要各守本份,相安无事即可。 没想到公主府传出来的消息却是越来越夸张,叶景祀要正式迎二房,收拾房子,挑日子,还要正式摆酒。叶老太爷听着有些不像话,便想找叶景祀过来问,正好叶景祀此时来了,肯定要问一问。 “年前我想正式迎娶静言为二房,她是景阳人士,我带她回家扫墓祭祖。”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说着,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老太爷皱眉道:“你还没有娶正室,这样大张旗鼓的娶二房,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你。” “祖父误会了,我并不是请叶家的亲友,而是请我自己的朋友,婚事我自己张罗办,请贴也是我自己写。”叶景祀笑着说,以他在京城公子圈里的地位,他写贴请人哪个敢不来,真是不想混了。又道:“要是祖父觉得在家里摆酒不合适,我到别院摆酒。” 叶老太爷听得无言以对,纳妾是男人的私事,就好像在勾栏里包个粉头,请朋友一场酒绝对不能说不对。但叶景祀的交友范围太广,到时相请肯定是各家公子都来,把排场搞的太大,总不是什么好事,便道:“你正室还没娶,就要先纳二房,哪家人敢把姑娘嫁给你。” “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稀罕那样的妒妇,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以后如何能成我的正室。我将来肯定要娶很多个,现在连个二房都容不下,将下来一屋子姐姐妹妹岂不是得去上吊。”叶景祀嘻哈笑着说,又道:“祖父难道还担心我寻不着媳妇?怎么可能,就凭我,别一个媳妇,十个媳妇我也能娶来。” “那也不能由着你胡闹。”叶老太爷沉声说着,虽然都是叶家子孙,但叶景霰和叶景祀的前程会是兄弟中最好的,不管平常行事还是选媳妇都能相对自由的多,不用考虑太多的家族问题。但是叶家的规矩不能改,叶景祀现在就有宠妾灭妻的苗头,必须得掐灭。道:“等你正妻娶进门了,再娶二房也不迟,那时候你爱怎么闹都行。一个妾室而己,你还要带着她回乡祭祖,那以后还得了。” “我喜欢她,乐意宠她。”叶景祀说着,看向叶老太爷十分不解地道:“祖父,我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男人三房四妾的多了,连我母亲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堂堂男子汉要是连偏爱一个妾室都要看正妻脸色,那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能讨得我欢心,能让她正经迎她进门,那就是她的能耐本事。而且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又不是丫头奴婢,若是不正式纳她进门,无名无分地跟着我,那又算是什么事。” 叶老太爷顿时哑口无言,论起能言善辩,叶家的爷们加一起也未必能说的过叶景祀。顿了一下才道:“我是担心你年龄小,被糊弄住了。男人偏爱个妾室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最重要的是嫡庶尊卑。” “我十二、三岁就跟着杜探花风月场中打滚,男男女女,该见的世面都见过,要是真有人能糊弄住我,我也是真心诚服。”叶景祀笑着说,从叶老太太身边起来,坐到叶老太爷跟前,讨好的笑着道:“我知道祖父是担心我,但我真的不小了,已经十五岁了,若是此时能被一个女子骗了去,肯定还能有什么前程出息。所谓千金能买心头好,我就爱她一个,也乐意宠她,纳她为二房,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祖父何必太在意。” 叶老太太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若是这样,你将来正室又要如何自处。” “所以我才要现在把她纳进门,能忍的就嫁进来,不愿意的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寻个宰相岳父,何必太委屈自己。”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母亲都答应我了,婚事肯定要我自己点头才做数。若是随便给我定下亲事,将来鸡飞狗跳家宁不宁,再休妻和离折腾起来,那就别怪我,谁让开始时就不顺我的心呢。”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彻底无言,安宁长公主都已经答应,旁人确实不好说什么。叶景祀确实不需要岳父的相持,就叶景祀这样的脾气让他自己挑个可心的媳妇确实更保险些,不然后头闹起来肯定要翻江倒海。 旁听的章雨柔,叶茜和叶荞也怔住了,实在是被叶景祀的霸王劲折服了,这样的战力斗真是强悍。 深深有一种,卧槽,小爷你还能不能再霸气点!! 叶景祀看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无话可说了,笑着又道:“父亲,母亲,兄长都不当是回事,祖父实也不用为我太担忧。也许不等正室进门,我就厌烦了呢,我知道祖父忧心什么,但这些年我何曾做这什么出格的事让家里老小担忧过。” 如此一说叶老太爷神情有几分回转,叶景祀行事是有些夸张,但从来没有不靠谱过。他正值少年爱上一个漂亮女子也是常事,反正就是叶景祀现在的名声以及风流劲,能跟杜俊那样相安无事就好了,也没必要要求他太多,叶景祀也不可能老实听话。 叶老太太不由得轻叹口气,她反驳不了叶景祀的话,夫妻洞房花烛夜才见第一面,脾气性情完全不知,非得让丈夫去喜欢妻子是有些难。不过想到早亡的冯氏,忍不住道:“你这样总是不好的,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嫁给你……” 叶景祀嘻嘻笑着道:“祖母真是心善,不过总是要先自己再别人。我现在连个议亲对象都没有,将来正妻还不知道长成什么,什么脾气性格,非得要求我现在就要喜欢她,把她当神来拜,实在是……呵呵。” 叶老太爷听得连连挥挥手:“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了,你也别讲这些。不过我也把话说到这里,你跟杜探花交好这么多年,后宅之事至少得像他那样。”杜俊就是典型的风流才子,但后院很安静,男人嘛只要不会影响到仕途前程,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祖父放心,我肯定比他强得多。”叶景祀笑着说,到闹扶正的时候,肯定会比杜俊家热闹。起身又道:“等天晴了我就起身去景阳,来回估摸也得大半个月,一应东西都打点妥当,请祖父,祖母放心。时候不早了,我先告退。” “去吧。”叶老太爷很无奈的说着,这就是养出一个太能干孙子的结果,长辈训话时总是能讲出一大串道理来,让人反驳不了他。 叶景祀欢天喜地的走了,留下一屋人继续沉默着。 叶老太太知道自己不可能管住叶景祀,只是对叶老太爷道:“小四这样,总是不大妥当吧。”正妻也是女人,希望得到丈夫的疼爱是人之常情,叶景祀抱着这样的心思寻正妻,那得多大度的女人才能忍的了他。 叶老太爷疼这个孙子入骨,也不想委屈他,道:“随他去吧,他懂得分寸,只要不出乱子就行。” 一个妾室而己,能闹出什么乱子来。现在叶景祀在兴头上,也没必要跟他跟叫真,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越不让怎么样越是闹腾,真依着他了弄不好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 叶老太太无话可说。 章雨柔瞧准空挡便起身要走,叶茜和叶荞也跟着起身。三人出了屋,脸上神奇各异,章雨柔是深深叹口气,叶景祀这样多半是要闹出乱子的,不过公主府的事她也是管不着,只希望到时候别闹的太夸张了。 叶荞不由得小声嘀咕道:“四哥这是想干嘛啊?” “谁知道呢。”叶茜也是一声叹息,有一大半却是为了静楚,静楚就好像大海里的一艘小船,随波逐流,也许哪天就翻沉海底。 章雨柔却是小声道:“老四都管不着,都不要提起,更不要老太太跟前说。” 叶景怡说叶景祀几句,都是嘻嘻哈哈过去了,虽然嘴上说大哥教训的是,其实是一句都不听。现在到婚事上更没人都说上话,安宁长公主不在意,现在连叶老太爷都松口了。给叶景祀定的目标榜样就是杜俊,不把庶长子生在前头,不影响到仕途就行,真为将来的四奶奶的默哀。 叶茜和叶荞都连忙点点头,这些话听到就听到了,议论就免了。 叶茜和叶荞回了东西厢房,章雨柔带着丫头婆子回了梧桐书院。叶景怡也刚从前头书房回来,正在西梢间里逗着敏姐儿,结果敏姐儿不买帐,小嘴噘着就要哭。听到小丫头传话,知道章雨柔回来,便抱着敏姐儿迎了出来,笑着对敏姐儿,道:“娘亲回来了,快让娘亲抱抱。” 丫头侍候着脱了外衣,章雨柔烤了烤手这才上前接过敏姐儿,敏姐儿果然马上不哭了。章雨柔一边逗着女儿,一边笑着道:“不是说有事跟清客们商议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说完了,天冷便早点散了。”叶景怡笑着说,又道:“还是屋里暖和些,书房炭火也足,不总不如屋里暖和。” 章雨柔听得笑,显得十分窝心。她与叶景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就熟知脾气性情,成亲之后相亲相爱,十分和睦美满。由己推人,忍不住道:“刚才四弟到祖父屋里辞行,说要去景阳,又说年前纳二房,那位小师傅我倒是见过,确实是绝代佳人,但四弟如此行事……总觉得不太妥当。” 叶景怡听得皱起眉头,却是道:“老四不是个安份守己的,将来的四奶奶肯定收不住他的心,与其让他在外头胡闹,还不如把他拌在家里,这是也安宁长公主和老三的意思。听三叔说,年后老四就要进衙门当差,只希望磨练几年,能更稳重些。” 章雨柔听得默然,叶景祀是既有脾气,又有本事,要是只有脾气,狠狠收拾一顿,娶个厉害的媳妇压一压就完了。偏偏叶景祀的本事比人大的多,从小到大的行事看在眼里,别说女人,就是男人里头敢说比他能的都不多。 再娶个强势媳妇妄图压他,先不说有多人家愿意儿媳妇压儿子一头。就是真娶到家里,夫妻天天吵闹不休不说,闹的太狠,不让休就杀,到时候又要如何收场。 “大奶奶……”管事媳妇进门回话,道:“五十两银子已经给孟家三口送过去了。” “好……” ☆、114 地龙,炭火是冬日取暖备必,用不起地龙的人家一般也会烧炕。国公府从上到下包括体面管事家里都有地龙,倒座南房一般都不是正经房舍,多半都是暂时等待之处,并没有地龙。至于炭火,孟太太倒是找管事媳妇好几回,管事媳妇只说突然变天,主子们的用的碳都不够,只让孟太太将就些。 “这些下人们实在是狗眼看人低!!”孟明拍着桌子怒声说着,茶粗淡饭,天天受丫头婆子的气,他早就想发火了。 孟锦并不像孟明那样火气冲天,伸手摸着身上的大氅,满脸爱惜的道:“主子们看不上,下人们自然如此,何必跟他们置气。” 前几天管事媳妇才拿来一包冬衣,里头有好几件姑娘穿的,颜色鲜艳,质量上等,她当时就试穿了,正好合身,她高兴坏了。尤其是这种大氅,正是避雪之物,孟老太太只有一件,孟太太想方设想讨了许久也没有拿到手里,她更是只能看看了。 相对与家里的庶出,孟锦算是过的不错,有丫头服侍,能吃饱穿暖,也能耍耍小姐的威风。但跟孟明就不能比了,孟太太从来只拿儿子当宝。从小到大孟明的衣服从来都是新的,她的都是旧衣,不是拿孟老太太的衣服改的,就是孟太太的旧衣改的。孟太太总说她年龄还小,以后还要长高,裁新衣太浪费。 “唉,得想个法子才行。”孟太太说着,这些天住下来她也有些气馁。别说国公府的主子们了,连丫头婆子都是那么难缠,就这样不闲不淡的晒在这里。活动范围更是小得很,多走一步路就有婆子过来拦,就是想硬闯,几个婆子就过来拉了。 孟明不禁看一眼孟锦,道:“婆子们虽然不允我们往后头去,却能往前头走走。叶家前头院里也住了几个公子哥,尤其是叶二爷,你该过去与他说说话。再不行还有两个老爷呢,你怎么那么笨呢。” 要是孟锦能嫁给叶家的男人们,哪怕是不能当妻,当妾也不错。良民出身,两家又是世家,尤其是杨婉真家世不好,此时又大着肚子,若是孟锦能借此勾搭上,至少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留下。到时候他就有机会去勾搭国公府的小姐,等他成了国公府的姑爷,这些下人还是他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孟锦狠狠地瞪孟明一眼,怒道:“叶二爷本来就是庶出,还要去给他当妾,你当我有多贱!!至于老爷们,错了辈份你难道都不知道,我是亲妹妹,你那么想我死啊。” 就是真跟叶景尔当了妾室,生的孩子也是庶出,庶出的庶出,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将来分了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孟明天天自己想好事就算了,毕竟他是男人还能拼一拼,让她去当妾,还是如此见不得人的妾,她这辈子也就是彻底完蛋了。 孟太太虽偏疼儿子,但也不是拿女儿当稻草的,便对孟明道:“哪有你这么当兄长的,怎么能这么跟妹妹说话,这可是你亲妹妹。” 妾室也不是不能当,但也得看给谁当,要是当叶景怡这个世子爷的妾室,还算马马虎虎。未来的国公爷,庶出的儿子将来也能捐官,总算有个奔头。叶景尔在国公府都排不上号,当了他的妾室,能有什么出息前程。其实她该把家里几个庶女带过来,塞给叶家爷们当妾,至少能卖几个钱花花。 孟明被母亲妹妹骂了一通,当即低下头,也不再言语。稍停一会,只见管事媳妇走到里间,一脸鄙视的神情,拿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桌子上,道:“这是老太太赏你们的,你们也收拾收拾,明早上路家去。” 孟明第一个跳起来,他还想要当国公府的姑爷呢,怎么能这么走了,怒道:“我们就是不走,你们能怎么着!!” “哟,好大的脾气啊。”管事媳妇阴阳怪气的说着,看着孟明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耍横的吗,请你们走那是客气。不走?直接光身扔出去,别说国公府不给你们脸,实在是自己不要脸。” “你……你……”孟明都快要被气吐血了,手指着管事媳妇恨不得想上去打她,到底没敢动手,外头站着这么多婆子,他要是动手了,肯定会被一拥而上。 管事媳妇却是看着孟明道:“想让别人拿自己当人,得先自己混成人才行。大奶奶已经够厚道,收留你们这么久,天冷还给你们送来衣服,走了还送路费。现在竟然还想赖着不走,真以为国公府是吃素,还能被穷亲戚摆布了呢,真是天大的笑话。” 孟太太听得也是极其憋屈,却是道:“孟昭呢,我这个嫡母要走了,他这个儿子在哪里呢?” “孟大爷即不住国公府,又不是国公府的亲戚,谁知道他在哪。多半在亲娘那里吧,要是想找他大可以过去找,找来一顿板子只怕都是轻的,直接装到麻袋扔河里喂鱼,就只能到龙王那里找儿子了。”管事媳妇冷笑说着,又道:“劝你们把东西收拾好,不然明天真让人扔出去,连这些都没有了。” 说完这句,管事媳妇抬脚走了。 孟明顿时跳脚骂了起来,几个外屋侍候的粗使婆子便走过来道:“劝嫂子放聪明些,真以为这是乡下呢,闹一闹骂一闹就行,看清楚了,这是国公府,主子不给你们脸,就别往上贴了。”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孟太太也跟着骂了起来,实在是国公府欺人太甚,打扫的粗使婆子也敢这样说话。 婆子笑着道:“我们是真心为嫂子想,嫂子如此不领情,我们也不侍候了,嫂子们自便吧。” 说着几个婆子也要走了,孟锦不禁喊着道:“汤婆子还没拿来,还要洗脸水……”这些热水都是婆子弄来,他们这样走,晚上可要怎么睡。 只是孟锦如何叫的住,几个婆子跑的极快,根本就抓不住人了。 “可恶,可恶!!”孟明怒声骂着。 孟太太心中虽然气愤,却是把五十两银子收好,突然道:“这几个婆子走了也好……”一直以来他们行动不便都是因为这几个婆子在,与其说是侍候,不如说是盯着。现在她们离开了,他们岂不是自由了。 孟明听得顿时恍然大悟,惊喜的道:“是啊,她们走了,也就没人管我们了。”他一直想着去爬姑娘的床,就因为这些婆子天天守着,才拌住了他的脚,现在这些碍事的人走了,他岂不是要如愿了。 孟锦虽然知道孟明的打算,心中却是觉得不妥,道:“国公府上下这些人口,姑娘身边使唤的人肯定少不了。”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只要我能进去了,国公府就是不得不嫁女儿给我。”孟明理所当然的说着,这种事情怎么都是女子吃亏,就算不成功,难道叶家还会四处宣扬说有登徒子想直袭姑娘闺房吗,肯定要藏着掖着,他肯定吃不了亏。 孟太太虽然觉得太冒险,但明天就要被送走了,若是再不做点什么,那就彻底没机会了。他们是平民百姓,不是国公府的下人,想打想杀都没那么容易。国公府更不敢把这样的丑事拿到公堂上说,这也是儿子和女儿的不同。 要是强行推销孟锦,哪怕就是真上了,人家一样可以抹嘴不承认,女儿家吃了这种亏就只能认。儿子则不同,只要孟明能成功,国公府再不愿意也只得嫁女儿。 母子俩合计起来,据婆子们所说,叶家几位姑娘都是住在三门后第一节大院的小跨院里,四节跨院住了四位姑娘。他们现在住在二门上,只要能通过三层仪门就能进叶大老爷的院子,现在是晚上又是大雪天,就是下人也不会乱跑,就是高门大户里,各种丑事也不少,实在不行赶紧跑就是了。 忍耐到晚上门禁时间,孟明有些忍不住了。一般门禁之后,各门上锁,除了守门上夜的外府里就很少人走动了,主子们也都要睡了。要下手也就是这时候,夜深入静之时,便犯事之事。 孟明换了身深色衣服,爬墙对他来说没啥压力,因为从小被孟昭打,也曾有过报仇的想法,也跟着学了点功夫。奈何怎么都不打过孟昭,再加上学武太苦,后来虽没有怎么练过,翻墙上树总是问题不大。 门房里几个婆子正打着牌,孟明小心绕过去,翻墙进院就是叶大老爷的正院。此时院中黑灯瞎火一片,四节跨院中三间都亮着灯,唯独左边第一节小院里的灯是灭着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小姐的,想到那天看到的叶家四位姑娘,个个都是美女,不管是哪个都不吃亏。 小跨院的门房相当低,三两下翻墙进去,院中静悄悄一片。想到美人正在房中独卧,孟明就是全身打了个机伶,美人啊美人…… 轻轻推了下房门,里头果然已经栓紧。卧室一般在东间,直接进去动静太大。便溜着走到西间窗户下头,轻轻掀起窗户,一个翻身跃到屋里。这三间正房是打通的,孟明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都顾不上惊动旁人了,直冲到床边上,掀开帐子就往里头扑,一边扑一边不忘解裤子。 孟明扑到床上,就是一阵乱摸,嘴里叫着道:“我的小亲亲……” 伸手第一把就摸到了柔弱的胸肌,耳边传来一声呻吟声。孟明只觉得有些不对,这胸部好像不太正常?仍然没有停手,正要继续往下时,耳边传来一声男子长长的呻吟声,好像是刚刚完事的样子。 孟明顿时傻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耳边传来女子的惊呼声:“谁,有人……床上有人……” “嘿嘿,早上才宠幸了你,就这么耐不住了吗,晚上非要爬上老爷的床,老爷就来宠幸你。”男人淫、荡笑着,伸手就把孟明搂住了,抱住就是一通乱啃。 孟明顿时吓得魂不附近,连忙推开那人就想往床下跑。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个情况? 男人却是上前拉住他,床上女子也去帮着按住他,只听那男人道:“小亲亲,老爷心情真好呢,快别闹了,老爷疼你。” 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在床上纠缠起来时。眼看着裤子都要被男人趴掉了。孟明再也忍不住,叫着道:“弄错了,弄错了,我不是娈、童……” ☆、115 孟明如此一喊,陌生的声音让床上的叶大老爷吓了一跳,温姨娘也呆住了。叶大老爷这节大院中即没有主母,也没有住姑娘,叶大老爷又常召书童进门,门禁是最松的,实在没人管他。就是章雨柔也不好去管公公的后院,孟明才能这么轻松进来。 就比如叶二老爷,虽然比叶大老爷还色,但后院有叶二太太和杨婉真,他要搞也只能前头书房搞,不可能在后院里乱来。 这节小跨院是温姨娘的住处,温姨娘自从进门就是恩宠不断,最近叶大老爷更是拿小跨院当正房用,原本五间正房却成会客的地方。 夜深入静正是男女欢好之时,除了大床上的叶大老爷和温姨娘外,旁边榻上还睡着三个丫头,以备侍候使用。孟明溜进来时,大床上两人搞的正欢,自然凡事顾不得,榻上睡的丫头这时候自然是蒙头睡觉,孟明又是一心爬小姐床,便直接扑了上来。 温姨娘能得如此多的宠爱,除了长相身材不错外,也格外有些手段,会弄些助兴之药给叶大老爷服用,更兼床上放的开。叶大老爷有时候也会动龙阳之好,外书房也有两三个美貌书童,床上3P也是常事,丫头婆子都是厮空见惯。 上床之前叶大老爷刚刚服了药,搞完温姨娘此时正在兴头上,只以为孟明是书童偷偷溜进来求宠的。如此半夜而来的书童也不是没有,其实这样摸上来更让他觉得兴奋。有种神秘感,便想着再来一发,搂着就要上。 “你是什么人!!”温姨娘颤声问着,床上突然现在一个陌生男子,她如何不害怕,对着旁边榻上叫着道:“你们都是挺尸的吗,还不快起来。” 三个蒙头的丫头赶紧从榻上起来,把蜡烛也点了起来。孟明看到灯光亮了心中多少松口气,哆嗦着拉上裤子,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现在哪里顾不上小姐,只想赶紧跑掉。 没想到叶大老爷药劲上来了,借着烛光看到孟明也是个英俊少年,屁|股又圆又翘,摸着格外有弹性,顿时性致大起。虽然看着眼生,国公府的人不是主子辈的,那肯定是下人,也不想管人是从哪来的,只想赶紧爽一爽,看孟明要跑,便道:“你们都过来,把他给我压住了。” 温姨娘本来担心叶大老爷怀疑这是她的奸夫,没想到叶大老爷色心起来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因此格外卖力些。也顾不上穿衣服,直接跨坐到孟明身上,按住孟明的头。又对丫头们喊着道:“你们还不快过来。” 三个丫头搞不清楚状态,却也赶紧上来了,她们原本就是被叶大老爷收用过的,才能在此时留屋侍候。晓得叶大老爷有多荒唐,此时也不是多意外,也赶紧上来压按孟明。 四个女子压下来,孟明再也动弹不得,嘴里只是喊着道:“我是叶家的客人,我是客人,我走错门了,我……” “小乖乖,别闹了,老爷疼你……”叶大老爷呻吟着,叶家怎么会有偷溜进来客人,他都不知道国公府有客人住下了。最有可能是温姨娘的奸夫,不过这种事情也无所谓,本来就是个玩物,他也时也会让书童搞温姨娘,他搞书童,一起玩3P。 孟明极力挣扎,但四个人按着哪里容他动弹,叶大老爷长枪直入。一声撕声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夜空,连树上的猫头鹰都被吓落在地。叶大老爷一边进出,一边拍打着孟明的屁|股,孟明疼的几欲昏倒,要是真昏了就算了,偏偏又昏不了,硬着清醒着受罪。 叶大老爷狠干一通,来完过了药劲,立马露出渣男本色,一脚把孟明从床上踢下去,道:“把管事媳妇叫过来,好好审审这个小贼,到底是如何进的房。” 丫头们不敢怠慢,赶紧穿上衣服到外头叫人,没一会上夜的婆子们进来。只此时叶大老爷和温姨娘也把衣服穿上,只有孟明赤身果体在地上躺着,到此时整个人终于如愿晕迷了。 “这……这是孟明……孟大爷的弟弟。”管事媳妇惊呼出来。 早有上头大管事叮嘱下来,这些天一定要严紧门户,尤其是老太太院里住的都是姑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尤其是今晚,婆子媳妇都是瞪大眼睛,连家伙都抄上了,其实就是为了等孟明。哪里想到孟明如此抽风的跑到这里来,摸上了叶大老爷的床,还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叶大老爷也惊讶了,他不知道孟明是谁,却知道孟昭是谁。满脸不可思议的道:“他怎么会跑到我床上来……” 管事媳妇也是满脸惊讶,连忙叫婆子把孟明扶了起来,胡乱套上衣服。如此一番折腾孟明多少有些知觉,看到管事媳妇和婆子们,仍然觉得头晕得很,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管事媳妇也被哭毛了,叶大老爷脸上难得不好意思,他本以是小厮之流,这种事情奸了也就奸了,哪里想到真是客人,心中顿时没主意,便道:“去叫老大来,让他……看着料理……” 管事媳妇不自觉看叶大老爷一眼,这种事情也叫儿子来料理,何等的奇葩啊。 心里狂吐槽,管事媳妇却是不敢耽搁。让婆子背着孟明往倒座南房,交给孟太太料理,想了想又让婆子寻了些止血的药,一并送过去,自己快步去后头梧桐书院去回禀叶景怡和章雨柔。 此时夫妻俩还没睡,章雨柔估摸着孟明今晚会有动静,按她想的,等孟明溜进来之时当贼拿了,狠狠打一顿,逼其写下文书,相信孟家母子三人这辈子都不敢再进国公府。 因为心中早有计较,管事媳妇匆匆进来时,章雨柔并不意外。但等管事媳妇说完是怎么回事,章雨柔整个人呆住了,叶景怡也听得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道:“是孟锦吧,我记得孟家是兄妹俩……” 虽然孟锦去爬床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怎么也比孟明爬老爷床更有可能性。 管事媳妇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道:“真是孟明,我亲眼所见,被大老爷果着身子从床上踢到地上”下头的话实在太粗,便住嘴不吭声,相信章雨柔和叶景怡能理解。 叶大老爷拿温姨娘的小跨院当正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据丫头们所说确实是孟明自己溜进去的,只以为是书童之流。怎么也想不到孟明如此重口味,能半夜爬老爷的床,现在乱搞了一通,若是姑娘家还能讨要点银子,男子就真心不知道图什么。 难道孟明得知叶大老爷器大活好,便想用菊一试? 叶景怡也是满心的无语,虽然不太合适,仍然问了一句:“是不是大老爷悄悄派人去找孟明的?” 管事媳妇摇头道:“问了身边的人,都说大老爷近来只歇在温姨娘屋里,少往外头去,虽然也找书童进房,但真不曾与孟家母子说过话。” 章雨柔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盯着孟家母子三人,要是叶大老爷有这个意思,真拿银子想买孟明,婆子早就来回报了,国公府虽然大,但行动都有人在,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人。 章雨柔想了想还是问:“老爷……可有说别的?” 管事媳妇道:“我过来时老爷已经在温姨娘屋里睡下,看样子并不是很当回事。” 要是搞一个黄花大姑娘,还要想一下负责之类的。现在搞了一个小子,那就是搞了就搞了,要本就无所谓。哪怕是孟太太自己不要脸,想以此要挟,叶大老爷也没办法负责,书童之类的就是纯粹的玩物,叶大老爷估计不介意多了一个。 “难道真是走错门了?”章雨柔不可思议的说着,若是如此孟明到底有多蠢啊,但若不是因为这个,其他理由更不可思议。 叶景怡冷哼一声道:“他既起歪心,落得如此正是活该。” 不管孟昭原本想去哪里,半夜乱上床肯定没安好心。叶大老爷还是不够狠,该再叫上几个一起上。 强、奸者,人恒奸之。 章雨柔也觉得孟明正是活该,便对管事媳妇道:“你去跟孟太太说,孟明晚上四处乱走,意图为贼,虽无抓到其行事却有偷盗之心。国公府待人甚宽,也不追究其责任,但明早他们娘仨必须离开,若是执意不走,也无须客气让管事扔他们出去。吩咐下去,门房男仆但凡看到他们在外徘徊,一律大棍打出。”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赶紧过去传话。 管事媳妇接到指令,直奔南房倒座。没进门就听里头哭成一团,孟明正抱着孟太太失声痛哭。 婆子虽然拿来了药,但抹药的事肯定是孟家人自己来。孟太太掀开儿子屁股顿时失声痛哭,菊花残,满腚伤,真实写照。 “娘,我疼啊,我疼啊……” 孟明小声抽泣啊,被奸时一直叫,喊到现在嗓子都哑了,现在想大声哭都不能,至于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 孟太太也跟着一起哭,抱着孟明道:“我的苦命的儿啊,怎么被弄成这样了。” 孟锦不好进内房,听到里间孟明和孟太太哭成这样,虽然也觉得孟明很可怜,心中却觉得又抽又囧。 这世上最大的悲剧,不是想爬小姐的床找不着地方,而是爬错老爷的床反被强。 ☆、116   孟家母子三人灰溜溜的走了,都没让管事雇车,自己走的。国公府里关与孟明的传说却没有就此结束,章雨柔并没有吩咐下人们闭嘴。叶大老爷对这种事情更是无所谓,反而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能勾的小男人爬他的床,这就是成熟男人魅力的证明。   主子们不管控,闲话自然难听的很,开始时只是孟明奇葩勾搭叶大老爷,后来就变成勾搭管事们,然后被轮。在接下来的流言中就成了各种轮,婆子媳妇如何说的不知道,就叶茜和叶荞听说的小道消息,孟明至少被轮了五次,想信到下人嘴里就直接上人兽了。      “这位孟小爷到底有多想不开啊……”叶荞忍不住跟叶茜嘀咕起来,虽然说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说这样的事,但外头传闻如此神奇。只要丫头婆子在一起说话,十之八|九都是说这个,国公府上下一千人,虽然奇葩新闻多,但像孟明这种真心头一回见,想让人不议论都难。   叶茜也觉得无语,知道孟明智商低,没想到如此低,只是道:“奇事年年有……”   要是被奸一回之后,自此有了阴影才好呢。天天想着奸人家姑訅,结果被人家爹奸了,这种现实报打的真不是一般的爽。      “茜姑娘……”   一个眼生的婆子进到屋里,恭敬的道:“四爷请您进府说话,有事要问姑娘。”   “我?”叶茜想了想便放下针线,起身道:“容我更衣。”   婆子退到屋外稍候,叶茜唤来丫头打水洗脸,又梳头更衣。叶荞看她如此忙活着,不由得道:“四哥找你什么事?”见叶景祀不用如此打扮吧。   叶茜笑着道:“四哥行事谁能猜到,见过也就晓的了。”      披上大红猩猩毡,叶茜丫头婆子都没带,跟着传话婆子走了。从后花园的拱门进到公主府,婆子引着走到花圃门口就停下脚步,叶茜心中有数,直走了进园。已经入冬,园中花草已经凋零许多,只有两排四季青仍然葱葱翠翠,再就是墙下几枝红梅,此时开的正艳。   孟昭就在梅花下站着,一身浅色长袍,外头披着白狐狸皮大氅,眼睛望着墙边红梅,神情显得飘渺而悠远,他要的脸要是再长的精致点,还真有几分蛋疼贵公子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孟昭把悠远的目光收回来,伸手折了枝红梅,轻笑的看着叶茜,缓步走过来,把红梅递上,幽远而深沉的问道:“妹妹喜欢吗?”   叶茜无言地看向孟昭,也没去接红梅,只是木着脸道:“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先回去养病,等病好了再与我说话。”   说着转身就要走。      “妹妹,妹妹……”孟昭连忙扔下红梅,三步并两步上赶着追了上来,着急地道:“我就是想逗妹妹高兴高兴,你怎么就恼了呢。”   “这是谁给你出的招?”叶茜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瞅他一眼说着。   “俊哥儿啊。”孟昭理所当然的说着,伸手还把腰间的扇子拿出来了,很是潇洒的扇了两下,笑着道:“他说这是他的杀手锏,跟我关系好才教我的。”   “杜探花也不能说完全没忧点,但你就不能学点好的,跟他学这个。”叶茜实在是忍无可忍,吐槽道:“他是探花,脸长的跟春花似的,自然可以如此。你有那个气质,你有那个神韵吗,你哪怕是跟他学做诗,也比跟他学这个强啊!!”   跟着杜俊学泡妞,能学到好吗!!      孟昭听得嘿嘿笑笑,把扇子收了起来,道:“其实我也觉得挺不自在的,不过出门前我特意照了镜子,真心觉得这身打扮也挺合适我的。我穿浅颜色也挺好看的,没必要天天把自己弄成黑老包。”   以叶茜的审美,她本人也算喜欢孟昭这种造型,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是挺讨喜的,但想到是杜俊主意便道:“你还是省些事吧,本就不是书生,何必装成这样。”      “行,都行你的。”孟昭笑着说,他这么折腾本来就是讨叶茜欢心的,既然叶茜不喜欢他当然更喜欢他自然更乐意像原本那样。又道:“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又怕给你惹麻烦。”   他并不拿孟太太和孟明当人看,惧怕什么的更说不上。但这里总是国公府,叶茜也在国公府住着,节外生枝反而不好。孟太太本来就住不长,忍耐到孟太太走了再见也不迟。“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叶茜认同,就是孟昭跟叶老太爷说过,两人的婚事毕竟没有定下来,若是传出私相授受的话,与孟昭妨碍不大,与她的就大大的不好了。      孟昭上下打量着叶茜,神情一副看不够的样子,道:“我已经跟叶老太爷提了我们的婚事,不过正式提亲只怕要年后了。孟明那个蠢材才闹了一个大笑话,总要等风头过去。等新年后我让母亲过来正式提亲,肯定会风风光光的。”   廖夫人虽然再已经再嫁了,总是生母,代表家人来提亲肯定可行。就是孟二老爷跳出来说话,也得看看他能不能说的过廖夫人。   叶茜想了想还是问道:“婚事,你不跟孟家说吗?”      “肯定会说,我已经托老太爷写信回去。”孟昭说着,孟太太这种继母想甩干净也不容易,又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道:“难道你还能天天守在后院不成,我自有打算,你就别管了。”后宅是女人的战争,这样一个大坑她都敢跳了,肯定不会天天寻找孟昭的保护。   “那怎么行,我娶你是因为喜欢你,并不是让你料理后宅的。”孟昭说着,他知道叶茜很能干,但孟家的家务事实在是……奇葩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又道:“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对策,他们就是想沾也得看能不能沾的上。”      叶茜听得直笑,她虽然认为孟昭无须为后宅之事浪费时间,听孟昭如此说仍然觉得很容心。笑着道:“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你了。”孟昭笑着说,这是他今天见叶茜的根本目的。   以前他就是隐隐知道叶茜对他有意,但叶茜自己不承认,虽然不会因此气馁,但自己的心意传达不到,心中总有些失落。直到前些日子两人直接把婚事敲定,叶茜的心意真实的传达过来,孟昭只觉得心好像被溢满了,明明知道不合适,他也想见见叶茜。按照杜俊的说法,这就是进入“甜蜜期”了,是男女关系中最觉得幸福的时候。      叶茜似笑似嗔的看着孟昭,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即使心里年龄比孟昭大了这么多岁。对爱情的感触跟孟昭有些不同,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是一样的。就是知道见面不合适,她也很想见见孟昭,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此甜蜜的爱情她也是第一次尝到。   停了一下才道:“真没什么事吗?”   孟昭抓抓头道:“昨天我从母亲家里讨来不少东西,很想送给你的……”   “以后吧,现在不合适。”叶茜笑着说,不管是定亲前还是定亲后,女方都不能直接收男方的东西,有私相授受之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放孟昭那里最安全,反正早晚都是她的。   孟昭虽然有几分气馁,也觉得这样最合适,笑着道:“等以后……”      “你们还没说完呢。”叶景祀很不识趣的笑着插话进来,看向孟昭道:“差不多了,可以走了,以后成了亲想怎么说都行,老是这样没完没了的说,我压力很大的。”   孟昭笑着道:“你想见嫂子随时就能见到,我就是多说了几句也没碍着你。”   “看着不顺眼。”叶景祀说着,他见静楚当然比孟昭见叶茜方便,但孟昭与叶茜的婚事年后就能说开了,到了年龄就能成亲。他与静楚后头的辛苦才是真辛苦,与孟昭和叶茜这种婚前相思比将来的路更难走。      叶茜既不生气,更不害羞,只是朝叶景祀笑着道:“四哥与孟大爷说话,我顺路去看看静言。”在叶景祀面前不能叫小师傅,免得惹到叶景祀的某根神经,又要纠正一通。   “去看看她吧,总是一个人在庵堂里也是挺闷的。”叶景祀笑着说,除了明惠师太外,静楚也就跟叶茜的关系好些,常一起说话也能解解闷。   叶茜行礼后转身告辞。   孟昭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句:“妹妹……”   叶茜回头笑着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孟昭看看她,想了半天才道:“慢走……”      “我无限鄙视你!!!”叶景祀忍无可忍的说着,好歹他这个外人还在场,要不要这样啊!   叶茜朝他笑了笑,似嗔似气的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孟昭这才拍拍叶景祀的肩,十分感慨道:“四弟啊,你还小呢,如何能懂情字的滋味,她对我的笑的时候,我都觉得我都要快乐得晕倒了。”   “好,好,我不懂,以后这种事情再也别找我!!”叶景祀拍开孟昭的手,对着孟昭深情款款的脸继续无限鄙视。      “四哥,四哥,别这样嘛~~~”孟昭马上改口说着。   叶景祀忍不住骂道:“刚才还弟呢,马上就哥了,这身份长的真快。”   “朋友之间论年龄,我是该叫你弟,但我跟茜妹妹成亲之后不就是哥了吗。”孟昭理所当然的说着,没有丝毫羞耻之心。随后吁了口气,十分感动地道:“你不知道,自从我那后娘来了之后,这些天我都没睡好过,这样的人家谁愿意往火炕里跳。”      孟太太的到来把孟家所有的矛盾明面化了,要说以前还能给点幻想,比如曾经侯府,还有可能是书香门第之类的。那随着孟太太的到来,这一切全部都成了泡影,孟家的当家太太堪比臭虫,还是打不死的那种。   今天把叶茜约来,就是叶茜冲他发脾气,说后悔被骗了,他都觉得可以理解。叶茜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往孟家这样的火坑里跳。      叶景祀听得也有几分感触,道:“也是噢,难得人家一片真心,得好好珍惜才行。”   “还用你说。”孟昭笑着说,又道“你明天真动身去景阳?”   “这还有假的,我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叶景祀说着,安宁长公主和叶老太爷都同意了,要不是天气不好,他早就上路了。   孟昭神情复杂的看看叶景祀道:“你真决定了?”   “你跟杜俊都问几遍了,当然决定了。”叶景祀胸有成竹的说着。       ☆、117   四辆大马车,两个管事,十二个跟车男仆,另有跟随侍候的丫头婆子八个,行李以及准备好的祭祀物品足足装满了一车,两个管事坐一国内,丫头婆子坐一辆,最大最豪华的当然是叶景祀和静楚坐。叶景祀只怕她冷,下头垫了厚厚虎皮垫子,连车厢里头都用皮草包一层,即保暖又不担心被撞着了。   静楚换下了僧袍,一身浅素衣裙,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带了几根银钗。叶景祀同色系外套,连带着两人身上的大氅一应素色,在冬雪的映衬之下越发显得飘渺俊逸。      在公主府二门上车,两个管事把东西人员清点完毕,车驾缓缓驶出去。车厢内叶景祀紧挨着静楚坐下,手也伸到手炉上,倒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握住静楚的手。   孟昭还说他不懂,他比谁都懂,就是天天能见到静楚,他也觉得看不够。那么爱玩爱闹的性子,他却愿意就这么陪着静楚坐着,静静的看着她,想着她的忧伤和烦恼,就算是跟她忧伤,他都觉得很开心。      “要坐一上午的车,不如下盘棋解解闷。”叶景祀提议,明惠师太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出门的时候静楚都不太放心。只是说大夫说明惠师太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叶景祀实在等不了,要是再给明惠师太养老送终,然后再守孝期,他真要急疯了。   静楚终于抬头看叶景祀一眼,神情却显得有几分悲伤与落末,道:“我不想下,从早上起来心里就不好受,你让我安静一会。”   不管是明惠师太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回景阳,都让她觉得十分悲伤。她不知道怎么样拯救师傅,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地下的父母。想到今天要动身,整整一晚上她都没办法入睡,翻来覆去在床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我不闹你,早上起的太早了些,不如趁着现在躺一会。”叶景祀说着,出远门的马车肯定很宽敞,并排躺几个都行。上车之后就换了软底鞋,下头铺的也厚实,躺下睡会肯定没问题。   静楚摇摇头,她有些头晕,却没有睡意,有几分喃喃自语的道:“五年了……”   父母过世,被逼出家,辗转来到京城……终于,能够再次回去。   叶景祀听她说的伤感,忍不住伸手搂住她,把她圈在怀里道:“凡事都有我,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      静楚任由他抱着,头枕到叶景祀肩上,如此的拥护让她觉得有点暖意,她所有的指望和希望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叶景祀能爱她多久,她好像就是一只孤舟,随着波浪四处飘泊,将来前程完全撑控不住。   叶景祀最喜欢静楚这样靠着他,除了身体的接触,暖香在怀外,更多的是一种依赖,静楚对他依赖,这让他觉得很开心。      “我叔叔他们……”   静楚突然想了起来,叶景祀曾把婶婶和堂妹弄来侍候她,后来因为她生气,叶景祀就把人弄走了,静楚并不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也就没再过问。现在要回老家上坟,自然就想了起来。   “还在景阳,我只是让官府收了他们的财产,放了他们的身契。”叶景祀说着,楚家的所有财产他都交给静楚了,按他想的楚家二房那些人都去死一去,但他怕静楚伤心,以后被人挖出来也是个事。再者有个当奴才的嫡亲叔叔,静楚脸上也不光彩,便干脆放了他们的身契让他们继续当平民,看静楚的意思再处置。      静楚神情显得有几分恍惚,好一会才道:“如此也好,楚家本是大族,并不愁香火。现在却是人丁凋零,留着他们在,至少还能看着祖坟。”祭祀香火以后也许会有些难,那至少祖坟不至于荒芜。   叶景祀马上笑着道:“嗯,那我派人去说一声,让他们看坟头。”   “不用特意去说,既是楚家人肯定会料理,若是真心不理,也不必太强求。”静楚说着,顿了一下道:“说起来他们只是谋财,并没有害我性命,我父母过世也与他们无关。我父母过世的丧礼,也是二房主持操办的,也算是体面风光。我祖父自小疼我,总是要给家里留房人,以后好歹只随他们去吧,与我再无关系。”      “如此也好,彼此都丢开手。”叶景祀笑着说,又把静楚搂紧了些道:“你只要有我就够了,不用理会那些小人,这辈子,下辈了,下下辈子我都会照顾好你。”   “真会说。”静楚轻笑说着,这种话叶景祀不是头一次说,每次说起来总是让她觉得既温暖又有些伤感。   叶景祀脸色有几分阴,道:“你不信我?”   “我信你的。”静楚柔声说着,她相信叶景祀此时此刻说的是真心话,但人这一辈子太长了,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就像陈渊,若是可以的话,她相信陈渊一定好好待她,夫妻恩爱,白首一生。      叶景祀这才高兴起来,他希望静楚喜欢他,相信他,依赖他。就是此时此刻静楚待他的感情远远不及他对静楚的那样多,但只要这样慢慢生活下去,他相信总有一天,静楚也会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男女两情最大的喜悦莫过与两情相悦。   也因此他多少有些嫉妒孟昭,叶茜也许嘴上不会说,看着也是淡淡的,但她做的事就是诉说着对孟昭的感情。静楚也从来没有诉说过对他的感情,但每每他表白时,眉宇之间总有抹化不去的哀愁。就是相信他的话,却总是显得十分担忧。他知道静楚担心什么,但是他觉得若是足够喜欢,那就能全部相信。      “你最近可是吃了什么东西,越发的会说话了。”静楚有几分打趣的说着,以前叶景祀也好像也不这样,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甜蜜哄人的话是张口就来。   叶景祀有几分得意的笑着道:“哪里是吃了什么,我请了高人指点,果然不错。”   杜俊特意给他和孟昭开班授课,先是基础课程后来就是一对一专门辅导,根据不同的实际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果然十分管用。   静楚听得无言,好一会才道:“你还是少听些高人指点吧。”      大雪虽然停了,路上却没那么好走,叶景祀并不赶时间,情愿走慢些,也不想路上太辛苦。临近傍晚时分赶到驿站,叶景祀出发前一天就派了管事过来打点,此时跨院床铺地龙炭火全部准备妥当。   叶景祀扶着静楚从车上下来,静楚忍不住吁了口中气。虽然中午时分也下车吃饭休息了一会,这么一天车坐下来,叶景祀全家都觉得不舒服,更不用说静楚,只觉得腰酸背痛,真心不想坐,只想下地走走路。      “饭菜才开始做,不如先四处走一走再进屋。”叶景祀说着,他带来的婆子中就有厨房使唤的,菜、肉、米之类的也是管事提前买好的,他才不会吃驿站厨房的东西。   静楚知道官府驿站是官家办公之处,虽然占地不小,人来人往的人也不少。现在是冬天还好的多,若是春秋之季,哪怕是官员要用,有时候还排不上号,便道:“不是有小院吗,在院里走走就是了。”   “听你的。”叶景祀笑着说,他本来想的是驿站小院肯定小,也没什么好景色,但静楚嫌人多麻烦,回小院去也不错。      后头丫头婆子收拾整理东西,两人正要往后头跨院走,就听身后传来讨好的招呼声:“四爷,叶四爷……”   叶景祀回头看去,只见驿站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行三人,看模样年龄应该是一家三口,父母带着女儿上路。马车破旧,三人身上衣服虽然是锦服,但也颜色洗的都有些发白,母女头上虽然插着金钗,也是过时多年的旧款。   开口叫住的叶景祀是三口人中的父亲,四十几岁的模样,头发半白,一脸讨好的奴才相。      “你是……”叶景祀上下打量着他,因为年龄小,他出京的次数很有限,也不认识京外的人。但要说是京城亲友,不管是国公府还是公主府应该都没有这样的亲友。   “四爷贵人多忘事,我姓杨,是您大伯母的弟弟,府上二奶奶的父亲。”杨老爷一脸讨好的说着,好歹也是姻亲,叶景祀不认识他,他如何不认得叶景祀,此时遇上了肯定要上前来搭话。      “噢……”叶景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认真说起来这还真是正经亲家,只是叶大太太被发落家庙,杨婉真跟娘家几乎恩断义绝,他更不想这门亲戚。拱手道:“原来是杨老爷。”   杨家越发的落魄,此时连也使不起,一应事务都要自己动手。杨老爷赶了大半天的车,实在劳累,便伸手抹抹汗,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四爷,我送家中二姑娘进京城成婚,四爷这是回京还是出京?”      叶景祀笑笑没回答,查问他的行踪,以为自己是谁呢。叶家根本就不认这个亲家了,他也没必要太客气,只是道:“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累了,改日再跟杨老爷说话,失陪。”   说完这句,叶景祀扶着静楚走了。杨老爷讪讪的笑笑,还想再搭话,只是哪里搭的上。       ☆、118   此处驿站离京城近,几乎是上京的必经之路,常招呼名门权贵,驿站的小跨院也不算小。三间正房看着也十分体面,院中红梅此时开的正好。两人进到院里时,丫头婆子们正忙碌着把正房铺陈完毕,帐幔虽然没有换,被褥铺盖却要全部换掉。   叶景祀拉着静楚的手在院内走了三圈,一直窝着的双腿总算找到点感觉。叶景祀还顺手折了枝红梅,唤来婆子收拾插瓶。   两人逛远进到屋里,婆子已经把瓶子收拾好,叶景祀亲自把红梅放到瓶中,摆到卧室炕桌上,笑着道:“这屋里太素净,也没什么陈设,放枝红梅倒是鲜艳许多。”      静楚看着桌上红梅也觉得鲜艳生动,又看看床上的被褥,以及旁边的妆台,笑着道:“出门在外,何必这般讲究。”   “能讲究时何必委屈自己。”叶景祀笑着说,看着静楚又道:“就我一个人也就算了,你跟着我,哪里能让你受委屈。”   静楚听得笑了,甜言蜜语听到耳朵里终究是好话。      婆子打来热水,两人洗了手脸,丫头摆桌吃饭,桌上有荤有素,静楚在度碟上已经除名,正式还俗。虽然还住在莲溪庵中,只为照看明惠师太方便,在庵堂里吃食讲究,出门在外却不用如此。   叶景祀忙给静楚夹菜,又道:“虽然带了厨房的婆子,许多材料外头却是没有,味道只怕不如家里的。”   静楚尝了一块笑着道:“妈妈手艺好,就是少些材料一样好吃。”   叶景祀听得十分高兴,便直接道:“赏。”   身边站着侍候的丫头连忙进里屋拿了个荷包,从厨房里去了。   静楚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车上颠簸一路,静楚晚饭也没吃多少。叶景祀倒是胃口很好,连吃了两大碗饭,还喝了碗汤。此时已经掌灯时分,虽然明天还要早早上路,只因才吃了饭,怕停食了,静楚便让丫头拿了棋盘,与叶景祀下棋。   静楚正因一子受敌,思索棋路之时,外头传来杨太太的声音:“四奶奶在屋里吗?”      以叶景祀的脾气肯定不会再见杨家人,但杨太太这声四奶奶叫的叶景祀心花怒放。便给屋里婆子使个眼色,婆子连忙迎了出去。   其实杨太太叫这声四奶奶倒不是存心恭维的,杨家离京许久,根本就不知道叶景祀没有成亲。只是看静楚是妇人打扮,再看其言举止都有大家风范,只以为她是叶景祀的正头妻室,那自然就是叶四奶奶。      杨太太带着次女杨婉如进到里间,炕桌上的棋盘虽然未撤,两人也都暂停下棋。静楚本想起身相迎的,叶景祀却是给她使了眼色,像这样亲戚,打不打不走了,若是再给她们脸,那更要沾上来了。   “四爷也在呢。”杨太太笑着说,下午遇上时杨老爷去搭讪碰了个钉子。难得的巧合,杨家不想错过,晚饭之后杨太太便带着杨婉如过来借机搭话。      叶景祀心情正好时,也不跟杨太太计较,也不让她们娘俩坐着,只是道:“杨太太此时上门,可有什么事?”   “刚吃了晚饭怕停了食,便带着婉如过来跟四奶奶说说知,实在是难得的缘分巧合。”杨太太笑着说,又对杨婉如道:“快给四奶奶请安。”   杨婉如今年十五岁,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又有几分聪明,恭敬的见礼道:“见过四奶奶。”      静楚脸上笑着,心中有几分不自在,四奶奶三个字让她有些觉得羞耻,将来也许她能成为四奶奶,但现在还不是,这个礼受的有些心虚。但让她去纠正,她也不知道如何纠正好,就目前来说她与叶景祀是没关系状态。   叶景祀却是心情大好,给丫头使了眼色,丫头会意马上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杨婉如。   “谢四奶奶。”杨婉如行礼道谢。      放了赏叶景祀本以为杨太太就会自觉走人,看打扮也能知道,杨家是真穷,此时过来说话有一大半都是讨赏,给她们就是了,话说的让他舒心,自然乐得给钱。   没想到杨太太却是站住不走了,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自豪的对叶景祀说道:“我这个二丫头许的人家,说起来也是四爷的表兄呢,是锦乡侯府的二爷,前头嫡妻染疾下世,要娶二丫头当填房,我们老两口送她进京成亲。”      “你是说陈二爷?”叶景祀这才给了杨太太一个正眼,却是一脸嘲讽,似笑非笑地道:“我那表兄的嫡妻去年是染疾下世了,但今年年初家里做主,续娶前头正室的堂妹为正妻。十七岁的陈二奶奶身体好得很,杨二姑娘想填这个房只怕不容易。”   杨太太脸色顿时变了,杨婉如脸色苍白,身体晃了两晃,一副要昏倒的样子,颤声道:“那陈二爷真有正室?”      “我骗你们做什么。”叶景祀讥讽的说着。   锦乡侯府虽然是京城新出炉的外戚侯府,但上头有人后台硬,顿时炽手可热起来。陈二爷是大房嫡子,虽然不能承爵,将来捐官肯定定妥妥的,这样的人家就是续娶填房也有的是门当户对人家的姑娘可选,怎么可能去寻已经流落在京外的杨家。   倒是陈二爷好色之名路人皆知,正室娘家一般,不敢管他,任由他胡闹。杨婉如生的倒有几分容貌,若是杨家愿意,陈二爷倒不介意收为妾室,更何况杨家三人上京,只有一辆马车,一丁点嫁妆都没有,明明就是拿女儿卖钱,哪里有嫁女的样子。      “这,不是填房吗,怎么会变成妾室了……”杨婉如脸色越发苍白。   细想媒人说的话,不用准备嫁妆,男方会给三千银子当聘礼,虽然说续娶填房时,因为男方条件不太好了可能会提出不要嫁妆。但侯府的条件明明比杨家好那么多,应该不会倒贴银子娶填房。   杨太太也显得六神无主,却不像杨婉如这样,只是低头不吭声。媒人说的时候,她也是不大相信,但陈家肯给钱,杨家需要这笔钱娶儿媳妇。杨老爷当时就同意了,杨太太多少还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不等进京就被揭破。      静楚看到杨婉如这样,心中不忍,便看向杨太太,道:“既然是骗婚,进京之后把话说清楚,把亲事退掉就完了。”   骗婚之事历来都有,京城高门大户是没法骗,骗了肯定要打官司。民野乡间就多了,媒婆全凭着一张嘴,把偏房说成正室的比比皆是。尤其是两家离得远,消息闭塞,打听不清男方的情况。一顶花轿抬进去之后才晓得是偏房,那时候都洞房过了,要是娘家人硬气还好,打官司还有出路,不然也只得认命。   像杨婉如这样的,只要还没抬进去,跟侯府这样的人家打官司虽然没有出路。但把话说清楚直接退了亲事,再是侯府也不能抢人为妾,总有转圜余地,跟已经抬进去了还不同。   怕的就是杨家本来就是图钱,愿意送女儿去妾,那就真没办法了。亲生父母别说让女儿当妾,就是把她卖身为奴都是合法的,谁都管不着。      “陈二爷肯定有妻室。”叶景祀嘲讽笑着,又道:“杨大姑奶奶是我二嫂,叶杨两家本是亲戚,但若是杨家女成了陈家的妾室,我自会回禀二太太,二房认不认亲家不管,公主府是肯定不会认这门亲戚。”   杨婉如又不是天仙绝色,脑子更是一团糨糊,根本就不值得陈二爷费尽心机去得到,自家不要脸送女儿去当妾室,就不要拿骗钱当遮羞布。叶杨两家本来就闹崩了,杨家再送女当妾,正好彻底断了关系。至于杨婉真,女子出嫁从夫,两家关系到如此地步,也只能选一头,只要不突然痴呆,肯定知道选哪一头。      杨婉如整个人显得茫然无措,杨太太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不过也无所谓,杨婉真嫁到叶家后一点便宜都沾不上,若是杨婉如能在锦乡侯府混出前程来,弄不好还会帮衬娘家。   叶景祀没多少同情之心,卖女儿的人家太多,摊上了只能说是命不好。话已经说完,便道:“我们要休息了,杨太太,杨姑娘请回。”   杨太太还在发怔中,直到婆子朝她们娘俩走过来了,这才匆匆道:“告辞,四爷,四奶奶早些休息。”   杨婉如好像连走路都走不了,只任由杨太太拉着才走出屋门。      母女俩出门走了,静楚忍不住叹口气。   叶景祀听到静楚叹气,便道:“早知道不让她们母女俩进屋来,倒是惹的你不快。”   “也说不上不快,只是……”静楚没说下去,这或许就是女子的命运,无父母者任凭风霜刀剑欺凌不堪,有父母者更是任由父母摆弄,丝毫反抗不得。   叶景祀笑着道:“好了,别想她们了,我们把棋下完,也该休息了。”   静楚点点头,不想扫了叶景祀的兴致,心中总觉得不大舒服。      一盘棋完,静楚赢了一子半,笑着道:“下个棋还要你让着,难道我还输不起了。”   要是平常她赢叶景祀不奇怪,两人棋力本来就相差不远,但今天她明天不在状态,开局局势又不好,必败的棋局竟然能赢,肯定是叶景祀让她的。   “我看你情绪不高,想让你高兴高兴。”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话间唤婆子进来侍候,静楚却是没动,只是看向叶景祀道:“你让我睡哪?”   “床上啊。”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你呢?”静楚拿眼瞅着叶景祀,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叶景祀却是指指坐着的坑道:“这里,我给你守夜。”   静楚神情多少有几分不自在,欲言又止的看着叶景祀。      叶景祀一脸委屈的道:“东、西厢房都没有收拾,又脏又乱的,你总不会这么狠心赶我到那里睡吧。”   “怎么会,我是觉得……”静楚说着,她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拉手也拉手,抱也抱过,但同居一室这是头一回,再者让叶景祀睡炕上,好像是自己占了他床。   叶景祀马上道:“不然我也睡床上。”   静楚马上拉下脸来,道:“那我睡炕上。”   “我就说说而已,怎么舍得让你睡炕上,床上暖和些。”叶景祀笑着说,又道:“你就放心好了,我肯定守规矩,一定守规矩。”       ☆、119   唤丫头婆子进来,静楚也开始梳洗,叶景祀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睡下,没不收拾,只是瞅着静楚看。静楚也没理会,只当没看到,到更衣时忍不住道:“你先出去。”   “外头好冷的,还下着大雪,你忍心啊。”叶景祀可怜巴巴的说着,他原本是正对着静楚坐,此时转身背过脸去,道:“我这样坐就行了吧,真让我出去,非得冻着不可。”      静楚无奈,对叶景祀的厚脸皮她已经领教太多次。床上帐幔是锦缎的,颜色也深,便干脆直接上床,吩咐丫头把帐幔放下来。等两层帐子都放下来了,静楚这才开始宽衣,也许不久的将来她整个人都是叶景祀,但现在她真没勇气在叶景祀面前脱衣解带。   听着外头的动静,叶景祀也开始收拾睡下,静楚有几分安心。又觉得有几分无所谓,叶景祀就是一脱脱缰的野马,谁能拘束的了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到床脚,也没吩咐丫头来取,明早肯定还得里头穿。静楚掀起被子钻进被窝里,被子是很软和,但真心太冷。   “哇,好冷好冷……”叶景祀突然叫着,紧接着床上帐幔就被掀开,不等静楚反应过来,被子已经被揭开,叶景祀滚烫的身体钻了进来。   “你!!”静楚脸上有几分薄怒,就往外推叶景祀。   叶景祀却八爪鱼一样搂住静楚,用脸磨擦着静楚的脖子,求饶地道:“炕边就是窗户,封不严的,我躺下之后就觉得外头的风吹的全身发凉,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冰的。”   静楚整个人被叶景祀抱住,别说推开他了,自己都动弹不得,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让我暖暖就行,暖暖就行。”叶景祀赖皮的说着,话音一转又深情起来,道:“被窝里这么冷,你的手脚都是僵的,我给你暖暖不好吗。”   怕静楚不舒服,也没有搂那么紧,两具身体仍然紧紧贴在一起,手搭到静楚腰上,隔着薄薄一层内衣,叶景祀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发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轻轻地道:“我好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我一点都不高兴。”静楚气闷的说着,突然伸手去推叶景祀的脸,让两人的距离远些,人也往床里头滚,道:“言而无信,以后让我怎么信你。”   叶景祀呆了呆,马上道:“我什么都不做,真不做,我就是想……都同居一室了,你让我在炕上怎么睡得着。”   “那你这样我能睡着吗!!”静楚声音不大,却很沉重。   就在叶景祀发怔的时候,静楚挣开他,坐起身道:“你慢慢睡吧,我不睡了,这样总行了。”   说着衣服也不披,就要往床下走。      “这么冷的天,快躺下,着凉了怎么办。”叶景祀连忙拉住她,拉起被子裹住她,看她真生气了,连忙道:“其实我真没想做什么……”   他是个身体状况完全正常的十五岁少年,有冲动是必然。当然他真没想过跟静楚的第一次就在这么个驿站里,这样太委屈了。他真的只是想抱抱静楚,这么冷的天两个人抱在一起该是多暖和,当然他手脚肯定老实不了。      静楚大力甩开他的手,怒声道:“你刚才是怎么跟我说的,这才一会功夫就改口,现在还要糊弄我……”   说到这里,静楚脸都气白了,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的:“你就知道气我……”   “唉,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叶景祀连忙求饶起来,又道:“我不闹你了,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我就去炕上睡。”      静楚脸色这才有几分缓和,又嗔又是怒看着叶景祀,又有几分不舍得道:“炕上临窗确实冷着,把你的被子枕头抱过来,你到那头去睡,别过来闹我。”   叶景祀本来还有几分小委屈的,被静楚如此看了一眼,又看静楚心疼自己,仍然可以床上睡,顿时高兴起来,比刚才钻被窝时还高兴。连忙叫丫头婆子抱被子收拾枕头,又拉着静楚躺下来,两人头并头向下,叶景祀捂着她的手道:“穿的这么单薄,快进来暖一暖,正好我也把被窝暖热了,你正好好睡。”   静楚看着叶景祀笑着的脸,不自觉得也笑了。      驿站大床很宽,平躺两个人肯定没问题,丫头婆子手脚也快。没一会叶景祀的被窝已经铺好,静楚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景祀,叶景祀再是舍不得也只得撤了。握着静楚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只觉得香气直入耳鼻,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晕。   静楚声音轻柔起来,道:“明早就要动身,要早些睡了。”   “嗯。”叶景祀答应着,终于用最大的毅力离开静楚身边,钻到旁边被窝里,又顺手给静楚掖了掖被子。      两人安静的身下了,婆子这才上前把弄乱的帐幔压好,又对丫头们招招手,吹了桌上的蜡烛,退出时不禁把脚步放轻了许多,正房的门也轻轻的关上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静楚翻身朝里,床很宽,冬天盖的也厚,根本就挨不到叶景祀。但一个热烘烘的身体就在她身边,她的心情也实在平静不了。有时候她都觉得叶景祀就像是一团火,好像要把她烧着了一般。      一夜无话到天亮,静楚本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却睡了个香甜。睁开眼就看到叶景祀的脸,叶景祀已经穿着妥当,就在她身边坐着,头倚在靠枕上,看着她的脸,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她睁眼看到。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叶景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去捏静楚的鼻子,笑着道:“总算是睡醒了,真坏,害得我一个晚上没睡好,你倒是睡得香。”      静楚睡眼惺忪,正迷糊着反应慢了许多,只是对着叶景祀笑笑,开口声音也带着份柔软缠绵,道:“你先出去,让我起床。”   叶景祀听得心动不已,对着静楚就要扑上去,几乎是贴着静楚的脸道:“我就不出去,除非……除非你亲我一下。”   静楚迷迷糊糊的,叶景祀的脸也离的近,要说五官长相也难挑出叶景祀哪里不好来。便抑头脖子,轻轻在叶景祀脸上亲了一下,随即又去推叶景祀的脸,道:“别闹了,要动身走了。”      叶景祀本来就是想嘴上占想便宜,没想到真占到实处,自己先愣住了,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的。直到静楚推出了,他才反应过来,哪里舍得走,直扑静楚身上扑。   静楚人在被子里,只能伸手去打叶景祀,两人顿时在床上闹成一团。静楚挣扎不过,又嗔又笑道:“再闹我就生气了,大早上的闹什么。”   叶景祀昨晚就憋了一身火,早上更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对着静楚又是嗔又是笑的脸,怎么舍得放开。按住静楚捶打他的双手,吻轻轻落到静楚唇上,软软的,香香的,一股说不出的甘甜清香在唇间泛滥,让叶景祀沉醉。享受着这一刻的甜美,不敢强行的攻城掠地,一点点的蚕食深入。      静楚整个人也呆住了,如此甜蜜的接触对她也是第一次,好像被叶景祀定住一样,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直到叶景祀的手伸到被子里,火热的手毛躁而轻柔的抚摸着她。身体的本能此时发挥了作用,叶景祀早就放开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猛地用力。   叶景祀正吻到深处,整个人完全不提防,静楚又是猛然发力,正中他的胸口。床虽然宽,但也不是无限宽,只听“扑通”一声,叶景祀直跌到床下。      “啊,我的头……”叶景祀哎哟一声,实在是完全没有防备,头着地,脚还在床上挂着。   静楚也吓了一大跳,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掌能如此有力,忙坐起身来,探头看向叶景祀着急喊着:“你……来人,快来人……”   “别叫,别叫……”叶景祀回过神来,他还“金钩倒挂”,如此形象实在太丢脸了。   幸亏他身手灵活,总算在丫头婆子进门之前站起身来,若是这样的形象见人,他真的可以去死一死。   静楚早就涨红了脸,对着急切进门的丫头婆子,道:“拿衣服来,我起身。”      更衣梳洗,静楚一直羞戏脸不敢抬头去看叶景祀,倒是叶景祀皮燥肉厚,不管是初吻,还是初吻后被推下床,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激动的。杜俊在教育过他和孟昭两个处男时,不止一次说过,男人下半身爽不爽跟脑子没关系,叶景祀此时却是全盘否认。   真的很有关系,太有关系了,至少……认识静楚以来,他只对静楚有过这样强烈的冲动,而到最后总因为静楚的不愿意而压制,他从小到大都是肆意妄为,唯独对静楚,他从来没有过。      两人吃饭的功夫,丫头婆子整理东西,饭完一应东西也收拾妥当,叶景祀和静楚也穿上大氅往外走。外头管事早把车驾准备好,走到门口要上车的时候,杨家三口也在,杨婉如脸上也有几分笑意。   看到叶景祀和静楚出来,杨老爷忙上前道:“四爷,四奶奶……”   叶景祀的鄙视从来不会收起来,却还是问了一句:“杨老爷是打算进京还是回家?”   “进京啊,已经说好了……”杨老爷强笑说着。   叶景祀一个白眼都没给杨老爷,扶着静楚上车走了。       ☆、120   从京城到景阳总共三天路程,路上时也飘了点小雪花,终于在第三日晚上进了景阳城。车驾要进城门时,旁边跟车男仆就往车厢里说了话,叶景祀多少松了口气,路上走了三天,他还没啥感觉,静楚长时间坐车,脚都有些肿了。   “景阳……景阳……”静楚喃喃自语的说着,不自觉得揭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车驾进的是东门,是景阳的主路,夕阳西下时,街上路上少了许多,店铺虽然还开着,老板伙计也开始忙着收拾。      “我想下来走走。”静楚突然扭头对叶景祀说着,景阳的民风也算开风,一般大户人家小姐太太也能出来逛街买布料挑首饰。楚家家风更开放些,庙会,游园时楚父也常带着妻女出来。记得在那场鼠疫来之前,母亲还跟她说,她长大了,要盘头发戴首饰,特意在银楼订了一套首饰,只是不等她拿到,丧事就来了。   叶景祀看路上行人也不算多,不会发生挤碰事件,便笑着道:“好啊,你带着我逛逛,我也看看景阳的风光。”      马车停到路边上,叶景祀扶着静楚从车上下来,招手叫来后头车上坐的管事。在景阳之前他提前知会了景阳守备叶大人,要借住守备府的后花园,叶守备肯定会大力收拾准备,不过别人收拾的地方未必能入让他的眼。趁着这会他陪静楚逛时,先打发一个管事带着丫头婆子以及行李车驾过去提前预备,留着男仆和马车跟他们就好。   “我们要住守备府的后花园?”静楚多少有些意外,要在景阳停留好些天,以叶景祀的个性肯定不会住驿站和客栈,不过大可以问当地官员借所别院之类的,特意住到人家府上的后花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叶景祀笑着道:“你不晓得,这位叶守备很是上进巴结,几次上门到国公府,非说是同姓,求着要连宗。大哥嫌他太势力一直不理会他,得知我要来景阳,早早写信过来,说要把守备府让出来给我们住。我让管事过来看了,守备府的地势不错,后花园修的也精致。我想着冬天天冷,若是借住城外别院,地方不好不说,出门也不方便,路上坐车的时间长,怕你着凉。我也不好真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便说只借住花园,你要是嫌跟他们一处烦,那便让他们把后花园山门落锁,我们从后门出处也方便。”   静楚看他已经安排妥当,自然不会反对,只是道:“我们走快些,街角上的银楼只怕还没关门,那里也许还有……”      叶景祀看静楚神情忧伤而伤感,便牵起静楚的手,温声道:“不着急。”   说着叶景祀招呼男仆先行过去,除了不让店家关门之外,顺道清清闲杂人等。高门大户里别说太太奶奶了,就是他也很少进店门,需要什么派人去办就好,再或者让店家拿着东西上门来,哪里还需要自己去挑选。      饶是如此,静楚的步子也快了起来,两人走到银楼门口时,掌柜亲自接迎出来。知道是京城的贵客,头都不敢抬,只是恭敬地站着。   静楚神情显得有几分感慨,五年时间对她来说是浮萍一般,四处飘零,不知道前程何处。但银楼仍然是这家银楼,招牌都没换,掌柜仍然是这个掌柜。进到店中,格局依然如旧,只是桌面上摆着头钗,样式完全不同。   “不知李掌柜可还记得,五年前楚家大奶奶曾在此为女儿定了一套首饰。”静楚问着,神情即感伤又有些飘忽,时间真可怕,那到底是一套什么的头面她已经完全不记的。      李掌柜听得一怔,抬头看向静楚,神情有几分不可思议,细看一番才惊道:“你……你是楚家的……”   静楚点点头,也不想多言,只是道:“我记得那套首饰楚家是付了定钱的,不知道可否做了。”父母去的都很快,后来事情的就更快,让她顾不上悲伤,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活命上。许多事情她都记不起了,也许再这飘泊下去,她会连自己的姓氏都忘了。   李掌柜为难起来,道:“做倒是做了,只是……”   定制首饰肯定都要先下一部分定钱,但后来楚家出了事,银楼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硬让楚家人来拿货,更不可能把成品首饰压在手里,后来有人中意便低价卖了。      “噢……应该的。”静楚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笑着道:“离乡多年,只想到往事,也有些犯傻,打扰李掌柜。”   银楼也许是一成不变的,但她的世界已经改变,没有什么东西是还留在原处的。五年时间改变太多,就好像过了两辈子,往事种种太遥远也太飘渺。   “奶奶太客气。”李掌柜连连说着。   叶景祀旁听全部,心里已经有数,只是笑着对静楚道:“既然做出来了,我帮你找出来就是了。”   “是我突然想起来,犯起傻了,你怎么也跟着我犯傻了。”静楚说着,又道:“走吧,我记得守备府并不远,我们正好走着去。”      静楚没了刚才的冲劲,步子也就慢了下来,叶景祀也不想走太快,坐了一天车这样散散步对静楚的脚也很好。路上行人不少,两人就这样逛起来,着衣鲜艳华丽,又是俊男美女,频频引人注目。   如此走到守备府时,叶守备已经带着家人在门口恭候多时,等到叶景祀走到门口时就跪了下来,张口就叫叔叔,同姓想连宗,也不知道叶守备怎么算的辈份,矮了叶景祀一辈。      就是叶景祀从小被奉承到大,看到四十几岁的叶守备叫叔叔,仍然有点顶不住,道:“本就不是亲族,如此称呼承受不起,叶大人以后莫要如此叫了。”叫他的都有点肝颤了。   叶守备刚听管事说了叶景祀的脾气,知道这位小爷只能顺着好,连连道:“全凭四爷吩咐。”   让着进到府里,只见里头张灯结彩贴着喜字,静楚看的惊讶,不至于这么讨好吧。   就听叶景祀问:“贵府这是要办喜事?”   “小女出阁。”叶守备讨好的说着。   叶景祀很无所谓的道:“恭喜。”      守备府的后花园虽然不算大,但空屋总有几间,静楚非常坚决的把叶景祀赶跑了。次日早饭过后叶景祀便带着静楚回楚家,楚家离守备府并不远,同样处在景阳的黄金地段,只隔了两条街,坐车过去近的很。   两人并肩坐着,叶景祀神情有几分歉疚,道:“房子有些……”   静楚叔叔占了静楚财产之后,便把大房宅院转手卖人,叶景祀花了一番功夫才买了回来,只是很可惜,买主买房之后几乎全部推倒重建。叶景祀虽然找来了原来楚家的老仆,也按原来的格局翻修了,总是差了许多。      静楚正发着怔,从早上起来之后她的心里就吊起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在心中闹腾不己。叶景祀突然出声,她根本就没听清,只是心事重重的看向他,轻声道:“我家的事让你操心了。”“都到现在了还跟我说这种客气话。”叶景祀说着,不自觉得拉住静楚的手,却发现冰的很,不禁道:“穿薄了吗,怎么这么冷。”   “没事……”静楚说着,反手握住叶景祀道:“几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楚家虽然是景阳望族,但各自已经分家,静楚家里也不是暴富之家,在这样的黄金地段也就是一套三进院落,前门也不算宽敞,只在大门口下车。   静楚下车时腿多少有些抖,叶景祀双手扶住她,从昨天进入景阳之后,静楚就是一直不说话,一副沉默的模样,叶景祀也不敢逗她说笑,只能常拉着她的手。   抬头看着门上楚府两个字,太新了,新的让静楚陌生起来,回头看向叶景祀道:“你……翻修了……”   “嗯,修了一部分……”叶景祀说着。实在不敢给静楚说,已经翻修两遍,除了宅地没变外,跟以前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静楚看看叶景祀,神情有几分疑惑,也没说别的。从大门进去,一步步往前走,只到前院书房处就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叶景祀,神情落末声音中带着哽咽,道:“谢……谢谢你……”   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呜咽哭了起来,这是她的家,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太多的细节太多的生活经历都在这里,就是翻修了一部分也该有痕迹在,抹去的如此彻底,不是叶景祀修太狠,而是前头人修太狠,叶景祀怕她伤心才重建的。      “怎么就哭了呢。”叶景祀看到静楚如此哭了起来,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连忙拿手绢给静楚擦泪,又道:“我是为了让你高兴,不是想让你哭的……”   静楚不自觉得伸手搂住叶景祀,哽咽道:“我知道这里一切都变了,景阳的这些都跟我再无关。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对我好。”   叶景祀反手抱住静楚,显得十分激动。好像稀世珍宝一样的搂在怀里,只觉得一切的辛苦努力换来这么一句话实在太值得。      “楚……楚姑娘……”突兀而悲伤的一声传过来,打断了相拥的两人。   静楚不自觉得放开叶景祀,抬头往门口看去,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很年轻也很憔悴,鬓边似乎都有白发可见。   “你……”静楚声音颤了一下,几乎不可闻的道:“陈大爷……”    ☆、121 叶景祀早知道有陈渊这号人,但照面这是头一次,神情不自觉得的凝重,脸色也有几分阴沉。但细看看陈渊,又有几分释然,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丑不哪里去。但低眉顺眼,脸色发青愁云满面,气质全无,这样的人别说跟他比,就是国公府的管事也比他体面。 这样的情敌实在不足为拒,不过叶景祀心里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静楚就是没有嘴上直说出来,以前她确实有想法舍他而取陈渊。 “陈大爷……”静楚福了福身,理了理烦乱的心绪,道:“我就要成亲了,带夫婿回老宅来看看,不曾想到遇上陈大爷。” 陈渊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几乎不敢抬头看向静楚。昨天静楚跟着叶景祀在景阳街上走时被陈家的下人看到。他估摸着静楚可能会回老宅看看,便来这里等,果然遇上了。颤声道:“恭喜楚姑娘……其实,我也要成亲了……” 他也要成亲了,娶家守备府叶家的姑娘,他到底还没有扭过家人。现在静楚也要成亲,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噢……”静楚轻轻说了一句,说不上意外也说不上轻松,只是福身道:“恭喜陈大爷。” 陈渊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听到静楚这声恭喜整个人好像站不住似的。最后还是跟着过来的小厮过来上前扶住陈渊,这才站稳了。有几分自嘲的笑着道:“二十岁了,一事无成,此时成亲也是沾了父母的光。” 静楚看着陈渊,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道:“此时相见,再见无期,陈大爷保重。” 说完这话,又朝陈渊福了福身,对叶景祀道:“走吧。”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景阳还是那个景阳,却与她再无关系。 叶景祀扶着静楚出门上车,马车要走时,就听陈渊后头喊着道:“后会无期,姑娘……一定要好好保重。” 喊到最后一句时,陈渊似乎失声痛苦起来。 静楚的心似乎也跟着揪了起来,却没有掀起车窗去看。叶景祀却是伸手搂住她,道:“自己都要成亲了,还找上门来说这些话,没得惹人讨厌。” “我也要成亲了……”静楚淡淡说着,道:“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叶景祀听得高兴起来,便把静楚搂得更紧些,小孩子心性发作起来,至此仍然不忘说情敌坏话吹捧自己,道:“那种言而无信的男人,早就该抛到脑后,你是遇上了我,若是没遇上呢。他早娶美娇娘在怀,你还在庵堂里吃苦等他,不知道要被骗多久。” “他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忤逆长辈乃是大不孝,他顺从父母另娶他人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因为他的顺从而心生怨恨。”静楚说着,陈渊愿意娶她为正室这份情义她会记得,无法坚持下去可以理解,没什么怨不怨的。 说到这里,静楚不自觉得抬头,看向叶景祀道:“我信你是真心待我,我也信你现在的承诺是真心诚意,只是事事难料,若是将来有其他变数,我也不会怪你。” “你怎么拿我跟他比,我既然许了你,肯定守约到底。”叶景祀说着。 楚家的祖坟就在景阳城外,虽然此时人丁凋零,毕竟是曾经的大族,族众仍然不少。祭祀扫墓的许多东西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在景阳采买的。静楚父母的坟,叶景祀早就派人整修过,连带着路也收拾了一通。 清扫墓碑,摆果祭拜,以叶景祀的意思还要大作水6道场。静楚却没让,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回来看看自己的父母,不想如此的闹腾。 磕头跪拜,点香烧纸,静楚哭的泣不成声,叶景祀她怕伤心太多,礼毕就赶紧扶她起来。静楚看着父母墓碑,哭泣之余道:“景祀,若是哪天我有意外……你记得把我的尸骨葬到我父母旁边。” 努力认真的活着,她仍然也不知道前程何处,命运就像一个大轮盘,下一步会转到哪里谁都不知道,最后若是能落叶归根回到父母身边也是她的造化。 叶景祀眉头皱了起来,道:“你说什么呢,以后你肯定要进叶家祖坟。” 静楚只是默然不语,任由叶景祀扶着上车回去。 次日是叶家姑娘的出阁之期,守备府上下欢天喜地,刺眼的大红晃花了许多的人眼。静楚再也无法在景阳呆下去,早饭后便让下人收拾东西。叶景祀更不想呆了,从进景阳城开始,静楚的眼睛一直是肿的,饭也不好好吃,话就更少。现在自己说要走,他自然高兴的很。 车驾准备妥当,静楚正要上车之时,只只听前头鞭炮声响,她知道这是男方来迎亲了。不自觉得抬头看出,只见陈渊身穿大红衣衫骑在白马之上,静楚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飘忽。 “还真是巧啊,原来叶守备的女儿嫁给他了。”叶景祀闲闲的说着,又对静楚道:“我们走吧。” 静楚不自觉得看了一眼叶景祀,又看看马上的陈渊,在陈渊看到她之前,钻进车里。 从景阳回京城却是用了四天,这几天倒是晴天,回去时却是飘起了大雪,路上不太好走,叶景祀只求稳妥,情愿路上走慢些,路上磨蹭起来便又耽搁了一天。 车驾驶向京城城门时,叶景祀长长吁了口气,搂着静楚笑着道:“终于回家了,晚上一定要好好洗个澡,痛快睡上一天才好。” “我想去看看师傅。”静楚说着,声音有些低沉。 叶景祀笑着道:“这是当然,我们一起去,还有我们的婚事,师太知道你嫁我,也就能放心了。” 静楚没接话,只是往靠着叶景祀更紧些。 “我一定不会委屈你,你就放心好了。”叶景祀说着,那样的喜欢着她,怎么舍得她委屈。 车驾进府之后,叶景祀先去安宁长公主和叶老太爷处请安,静楚则回了叶景祀正房休整。车驾进城门时管事就快马先回来传话,院中灯火通明,一应东西全部齐全。丫头侍候着解了外衣,餐点就摆了上来。 叶景祀回来的也快,这样冷的天跑出去这么久,不管安宁长公主还是叶老太爷都不会拉着叶景祀问东问西,只让叶景祀回去休息,把跟着的管事叫过去问了一通,也没说其他的。 三日之后静楚就搬走了,搬到城外礼亲王府的别院中,当初叶菱待嫁之处。叶景祀带着静楚去景阳之前就开始婚礼事宜,婚期以及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就等从景阳回来之后正式成亲。 叶景祀特意问凤曜借了这处别院,到时候静楚就从这里出嫁。 没有娘家人,更没有姐妹,虽然与想像中有点不太一样。管事,太监,媳妇,丫头,婆子把静楚围成一团,礼服,首饰,以及出嫁当天要抬过去的嫁妆。除了原本楚家的家产之外,叶景祀又添了许多东西,最主要的是田产和店铺。 “这身大红的……” 静楚看着镜中的自己,二房也是妾,按规矩她穿不上大红。结果叶景祀派人送来了大红吉服,让她看的有些出神。 大太监讨好的笑着道:“四爷如何舍得委屈奶奶,特意赶制出来的。奶奶就放心吧,今天府里是大宴宾客,后花园占了一大半,府里热闹得很呢。” 婚事是叶景祀一手操办,连公主府的大管事都不得插手。静楚在别院发嫁,花轿直抬到叶景祀院里,等进了新房里,也就是宾客能看到。那时候都礼成了,宾客正多时,安宁长公主不可能这时候给叶景祀没脸,这身衣裳也就穿定了。 静楚整理着衣服,问:“今天宾客多吗?” “多啊,多着呢,京城有名有姓的公子哥都来了,四爷还格外说了,要么就带正室来了,要么就自己来。”大太监笑着说。 叶景祀这回是把能请的都请了,一个人来的也许比较多,但总有带正室过来的。这也是叶景祀的策略之一,先把纳二房的架式摆起来,正常人家未必舍得女儿。议亲的时候困难,与他也就更有利。 正说着外头鞭炮响了起来,大太监笑着道:“四爷来了。” “他来了吗?”静楚的声音不自觉得急切起来,娶妻时男方肯定要迎接,纳妾则不需要。 静楚话音刚落,只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叶景祀好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屋里,大红吉服,身上披红挂彩,看到里间的静楚直扑了过来,在她跟前站定,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道:“你真漂亮。” 静楚抬手拿起手绢给他擦汗,道:“怎么一头的汗。” “我着急。”叶景祀笑着说,看着静楚的脸,神情激动起来,道:“静言,你真嫁给我了。” 他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合眼,只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静言还是冷漠的看着他,跟他说不愿意,情愿意这样青灯古佛。 “静言……是啊,我是楚静言,我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只有你一直这样叫我。”楚静言笑着说,道:“我自然要嫁给你。” 叶景祀拿起盖头给静楚盖到头上,伸手把楚静言打横抱了起来,笑着道:“姑娘出阁要兄弟背上轿,现在我抱你上轿,以后肯定是夫妻恩爱,万事顺心。” “你啊,就是嘴贫……”楚静言不禁笑了起来。 ☆、122 叶景祀住的院子再加上公主府的后花园,酒席戏台鞭炮足足闹了一天,不管是安宁长公主还是叶家其他人都没露面,任由叶景祀自己折腾。纳妾算是男人的私事,不是家族之事,叶景祀自己操办,请朋友喝酒本来只是小事一件。 本来安宁长公主和叶老太爷也是准了的,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叶景祀能办的这么大,尤其是无数京城奶奶们看到二房妾室穿着大红嫁衣被送进正房里,不管是大红嫁衣,还是正房,都是十分敏感的字眼。据说公子们前头喝酒时,叶景祀酒后大发真爱言论,也不说不娶正室,只说正室进门以后必须得大肚能容,不然就请滚蛋。 叶景祀作为永昌皇帝的亲外甥,贵公子里头的领头羊,个性本来就是张扬任性,最好的朋友是京城第一风流才子杜俊,平常一点小事都能传到失真的地步。现在折腾这么大一出,顿时传遍京城,叶老太爷的脸黑了。 派人把叶景祀拎过来,叶老太爷本来准备好一桶炮药打算狂喷叶景祀,礼教,家法两重大山压着,岂能任由叶景祀胡来。 叶景祀一脸惊讶地道:“真是胡说八道,宴客的请贴是我写得不错,婚事却是公主府的大管事操办的,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只怕外头人以讹传讹,京城这种事情也多了,东街死了一只猫,传到西街就成死了一户人家。若是老太爷不信,再可以把公主府的下人叫出来问,或者把当天去新房的奶奶们叫过来,我与她们对质。” 叶老太爷看叶景祀说的如此认真,心中也不禁存疑,道:“那你酒后说什么正妻要给二房让路的话,难道这也是外人鬼扯的?” 叶景祀当即笑了起来,道:“祖父,我当时喝多了,而且男人们在一处说起风流韵事来,肯定要吹牛的,那种时候我难道还会说以后要事事听正室的话,房事都要听正室安排吗。我若是真那样说,我真要离京出走,实在没脸呆了。” 叶老太爷听得有几分气顺,仍然厉声道:“就是真如你所说,你也该小心言行,先迎妾室进门本来就是大大的不对,现在外头都在传你宠妾灭妻……” “哪来的妻给我灭啊。”叶景祀笑着说,又道:“祖父,你总是这么为我操心。房中之事我要是都料理不来,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出息。我母亲已经开始给我物色亲事了,只是觉得我性子不定,再加上年后三嫂要进门,想等一等再议亲。” 连连好话说不停,总算是把叶老太爷的火气消了。旁边叶老太太却是忍不住道:“人已经随你心意纳进门,以后你的正室进门,定要规规矩矩,不然我就饶不了你。” “老太太放心,孙儿知道分寸。”叶景祀嘻哈说着,看二老训完了,便寻了个借口溜了。 叶景祀欢欢喜喜的走了,叶老太太就叹口气,道:“这回事小四纳二房的事,京中谣言许多,将来亲事可要怎么说。正室没进门,先弄这么一个妾室,心疼女儿的人家哪里舍得女儿受这个委屈。” 叶老太爷听得十分不顺耳,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小四有前程,什么样的正室寻不着,哪里会被这些事情拖累了。” 只有女人才会把眼睛盯着后宅,婆婆,妯娌,妾室这些不起眼的东西。而对与家族来说,这些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看男人最重要的是前程,自己能不能当家做主。不然他也不会看好孟昭,就孟太太那样继母,在孟昭手里算个毛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叶老太太听得心中有几分不服气,但她顺从惯了,也不会跟叶老太爷强辩,只是起身道:“你看书吧,我叫孙女们过来陪我摸牌。” 叶老太爷嫌冷早上没出去,现在午饭都吃了,看叶老太太要摸牌,便干脆起身去了前头书房。年租要交上来了,还有祭祀也要安排,就是叶景怡能顶着干了,他也是忙习惯了,忍不住要管管问问。 婆子们收拾牌桌,丫头们去叫姑娘们,牌摆就摆在暖阁里。杨婉真安胎,章雨柔料理过年事宜,又因为冬天天冷不用请安,最近也少来老太太屋里。此时刚刚午饭之后,叶茜和叶荞也都闲着,丫头来叫便赶紧更衣去了,两人刚进屋里,叶芙和叶薇也一前一后进来。 因为多一个人,叶荞便不下场,坐在叶老太太身边帮着看牌。自从丁姨娘被送走之后,叶薇老实了许多,对叶茜和叶荞也没那么冷嘲热讽了。唯独叶芙,以前好歹还有一个叶薇跟她斗一斗,现在叶薇都老实,叶芙自然张狂些。 几把牌之后,叶老太太去上厕所,趁着这会功夫,叶芙就开始说叶薇了。经过叶芙坚持不泄的努力,丁姨娘被发落的真相已经挖的差不多。她是嫡女结果配了个庶子,到现在想不认命都难,结果得知叶薇曾向展飞示爱不成,被展飞狠狠的羞辱,叶芙顿时得意起来,要知道展飞可是叶茜不要的。 叶薇一张脸瞬间白了起来,狠瞪向叶芙,下意识的也剜了一眼叶茜。叶茜只当做没看到,因怕叶老太太责罚,叶芙虽然不敢大肆宣扬,她和叶荞是知道的。每到叶芙拿此事笑话叶薇时,她也只能沉默以对。要说完全跟她没关系吧,展飞是她前未婚夫,众所周知是她退了展飞的。要说跟她有关系吧,这事发生在她与展飞退亲之后,展飞看不上叶薇关她毛事。 躺着也中枪,真心无奈啊。 “二姑娘还不晓得吧,你的好表妹杨二姑娘杨婉如,就要被送进锦乡侯府给陈二爷当妾室,以后出门应酬时要是遇上了,啧啧……”叶薇嘲讽的说着。 她本不想拿这件事说,杨婉真是叶家的媳妇,她的亲嫂子,杨婉如去当妾室,她脸上也没光。但叶芙嘲笑不完,实在让人气不过。她虽然很丢脸,但杨婉如可是叶芙的正经表妹,以后出门应酬时只会比她丢脸十倍。 叶芙怔住了,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顿时涨红了脸,道:“你胡说八道!” 叶薇冷笑道:“这还有假的,杨太太亲自进京卖女,还想顺道来叶家骗些钱。结果被管事媳妇狠收拾一顿打走的,杨太太被打走时还大声骂二奶奶呢,说她是赔钱货,一毛便宜没占到,送进锦乡侯这个卖了三千两银子呢。” 杨太太喊起来的时候声音有些大,虽然管事媳妇动手很快,还是喊了出去。二房许多人都知道了,虽然二房口风很紧,但多少还是有些风声传出来。尤其是杨婉真也没有刻意去瞒,实在是瞒不住,以后杨婉如真成了妾,消息早晚传出来。 “杨家……不至于穷的卖女儿,又不是缺吃少穿。”叶荞忍不住插嘴说着。 倒不是要帮着叶芙,而是杨婉真进门这么久,真心觉得她日子过的也是相当不容易,此时大着肚子,都说像是个哥儿。本以为能过好了,结果杨家又闹这么一出,亲妹妹给人当妾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将来出门应酬少不得被人指点。 叶薇嘲讽的道:“三千两银子,杨太太得意的很呢。” “真有三千两吗?”叶茜突然说着, 杨家卖女儿不奇怪,不然当初杨婉真也不会拼死进叶家,她再有算计再会过日子,被父母卖为妾室,一辈子也真完了。一步是上天,一步是下地,差的太多了。 但杨婉如真的能卖到三千两吗? 要是前头正妻不能再生育,男人膝下无子,寻房良妾生孩子倒有可能出这么高的价码。陈二爷儿子似乎早有了,陈二奶奶也十分年轻,正是当生的年龄。就是陈二爷好色贪图美貌,按市场价来说,一千两银子绝对可以买一个从小受,才貌俱全,各种活计精通的美人,还包处。 要说杨家贪富贵,把女儿送进府作妾有所图谋,陈二爷可能就顺道收了。还要花三千两银子去买,没听说杨家女儿中有个绝色美女,值得这样的价钱。 “杨太太自己喊的,谁知道真假,不过当杨婉如做妾肯定是真的。”叶薇说着,看向叶芙笑着道:“那可是二姑娘的亲表妹,离京多年现在终于嫁回京城,二姑娘也可以常去看看她,续续姐妹情份。” 叶芙本就不是善与忍耐的人,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拍桌而起,顺手抓起桌子上的牌就往叶薇身上砸,嘴里吼着道:“我让你胡说八道,天天作死!!” 叶薇真没料到叶芙能突然动手,也吓了一大跳,旁边叶茜和叶荞也怔了一下。叶荞本想去劝一下,叶茜却是顺手拉住她,给屋里的丫头婆子使眼色,一屋子人肯定打不起来,她们还是别去趟浑水了,万一殃及自身就不好了,还落个打架的名声。 叶薇怔了一下虽然没有还手去丢叶芙,却是喊着道:“你的亲表妹要给人当妾,你该去找你的好舅舅和好舅妈,是他们让你抬不起头来。” 丫头婆子上前去拦,虽然拦住了,牌桌上的牌已经洒了一地,叶芙气的哭了出来,正要指着叶薇还骂,只见丫头扶着叶老太太进屋,在耳房时已经听到这边动静,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茜和叶荞不自觉得低下头后退两步,叶老太太便问屋里婆子,婆子低头说了缘故。饶是叶老太太素来心慈,此时对杨婉如也没什么同情心,看向叶薇训斥道:“年轻姑娘家说些闲话做什么,亏得没旁人,若是外人听到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别人家的公子收房纳妾这种事,哪里是姑娘家该说的,还拿出来说,真不怕臊。 叶薇不自觉得把头低下来,依着她的本意,她不打算说此事,是叶芙太过份,她才忍不住反击的。 叶芙看叶老太太训了叶薇,只以为自己占理便呜咽哭了起来,告状道:”老太太都是大姑娘不好,是她先挑事的。” 叶老太太看看乱槽槽的牌桌,训斥叶芙道:“那你这样动手又算是怎么回事。唉……你们啊……” 这两个孙女她是真心不知道怎么教好,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叶老太太本来心情不好让孙女打牌解闷的,结果却更烦闷了,挥手让四人都退下了。把身边嬷嬷叫过来,吩咐道:“传我的话给大奶奶和二太太,杨家这门亲戚至此断了门户来往,再不得上门来。” ☆、123 寒风之中新年即将到来,叶老太爷早传话过来,叶宗山一家仍来国公府过年,叶茜和叶荞也就不想回家过年的事。与此同时好消息也跟着来了,已经打点妥当,年后叶宗山就有官职在身,虽然是六品虚职,也是脱离了白身行列进击官宦一级,以后叶茜和叶荞出门也就可以自称是官家小姐,将来出阁时凤冠车马也可以享受额外待遇。 以叶宗山这些年的积蓄以及官家身份完全可以在官员集中地买房搬迁,叶宗山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先缓一缓,叶茜过了年就十四岁了,姑娘家不可能在家留多久,等她出了阁再搬也不迟。 因为还没正式入职,正式摆酒不合适,画眉只是派人把叶茜和叶荞叫回家里,苗姨娘和叶玉珠听到消息也紧赶着过来了。已经十四岁的叶玉珠个头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有些变化,兼之她又会打扮,看着也算是个小美女了。 苗姨娘被丢在外头这么久,脾气总算是消下去了,求饶道:“玉珠十四岁了,总是在外头这亲事要怎么办啊?” 叶宗山听得皱起眉来,道:“吕姨妈帮着寻了好几门不错的亲事,是你自己不愿意的。玉珠只是我户籍上的养女,她出嫁时我最多给二百两嫁妆,这些话我早就跟你们娘俩说明白,你们仍然要挑三拣四,现在倒怨起我来了。” 苗姨娘听着不禁哭了起来,道:“老爷太偏心……” 看看这跨院的吃穿花用,每月花销也得一百两才能支撑下来,叶茜和叶荞更是不必说,身上披着的大氅,一件都得百两以上。结果给叶玉珠嫁妆只有二百两,怎么能偏心成这样。 “娘,你别这么说爹爹。”叶玉珠打断苗姨娘的话,道:“爹爹把我抚养成人,又给我挑亲事将我发嫁出去,这就是天大的恩德。” 叶宗山听得才算顺耳,男人把财产给自己亲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现在已经有三女一子,画眉还会接着生下去,他不可能大手笔发嫁一个养女,他自觉得对苗姨娘母女俩也算不薄,仍然是知足。 叶茜看气氛有些冷场了,便笑着暖场道:“我给弟弟,妹妹每人做了件小棉袄,婆子们说针线还行,我便拿过来给爹爹和太太看看。” 叶荞也笑着道:“我也做了呢,婆子们说比姐姐做的还好,爹爹先看看我的。” 说话间两人跟着的丫头把带来的东西拿了上来,每人做了两件,芳姐儿和盼哥儿每人一件。叶宗山和画眉看了看,都显得十分高兴。 叶玉珠也跟着在旁边逗趣,好一会才低头小声道:“我也做了几件小衣服,不如妹妹的用料好。” 说着也从包袱拿出好些小孩子的衣物,从头到脚都有,平常衣料,但针线做的都很用心。 叶宗山看着也十分高兴,只要苗姨娘和叶玉珠老老实实的,他也会好好待她们,道:“难为你有心了,其实吕姨娘挑的几门亲事都不错,只要人老老实实的就好,别想太多。” 叶玉珠低头笑着道:“爹爹说的是。” 苗姨娘到厨房帮忙料理席面,众人只在里间暖阁里坐着说话,叶玉珠很有眼色的立到画眉身后,张罗着茶点,也不入坐。 叶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玉珠,许久不见叶玉珠真是长进太多了。想通应该不可能,叶玉珠眼中的欲望越发的强烈,她不认命,她想改变现有的生活,她要荣华富贵,几乎是刻在眼里。倒是会忍耐了,会忍是一种本事,能忍得住也许就能混的出来。 “老太太说年后让我跟着大嫂一起去吃年酒,我……”叶荞说的时候有些心虚,尤其是面对叶茜的时候,她与叶茜这些年都是共同进退,现在叶老太太只提拔她一个,她就觉得有点对不起叶茜。 “这是老太太疼你呢,你要是矫情起来那是真不识好歹了。好好跟着大嫂出门,学着些眉眼高低,回来与我说了,我也能长长见识。”叶茜笑着说,她能进国公府本来就是沾叶荞的光,叶老太太疼爱孙女理所当然。笑着又道:“你也不用多想,你就想想大姑娘吧,今年十五岁了,亲事还没影呢,年后肯定要出门应酬。就她那样的……让你跟着一起去,其实是想着你们两个一起,你能帮衬着些。” 叶荞噘嘴道:“你行事比我妥贴多了,你要是跟着一起去,我觉得更安心呢……” 她当然知道叶老太太这是提拔她,让章雨柔带着她见世面,但自己的身世在这里摆着,从本心上说她真不想高嫁。高门大户的媳妇太累,天天算计,天天讨好,混的稍差一点连下人都看不起,再遇上杜俊或者叶景祀这种,正室嫁过去之后就成风箱了,里外都是气。 叶宗山听得笑了起来,看向叶荞道:“都多大了,还撒娇呢,女儿家能寻门好亲事最要紧,老太太疼你,你就要惜福,这时候要是任性,将来要后悔一辈子的。” 叶荞脸色有些闷,末了只是应了一声:“嗯,爹爹说的是。” 画眉笑着看向叶宗山道:“姑娘们一天天大了,衣裳首饰要的多,得狠添了一些。”不出门衣服都是够的,只要出门了,肯定会有些紧张。现在事关叶荞的终身,这时候使劲做些衣服多花钱也是值的。 “嗯,是得好好添些。”叶宗山赞同,高门大户份例是很多,但姑娘往往不够使,额外的衣服首饰,出门打赏,这些都要钱。 叶荞忙道:“这倒不用,老太太说了给了我和大姑娘另做。”年后就她和叶薇出门,两人都统一服装,叶老太太便特意吩咐了章雨柔安排。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不满地看向叶荞道:“姑娘家的衣服哪有嫌多的,我也跟着沾沾光,你忙着推辞,就不记得问问我要不要。” 众人听得都笑了。 眼看着要到午饭时间,丫头们已经开始在外间摆桌,就听外头传来孟昭的招呼声:“山叔,我过来蹭饭吃。” 都没让丫头打帘子,孟昭一点都不认生的自己掀帘子进来,手里却是没空着,手里提着大盒东西,看到叶宗山和画眉更是十分熟络,上前问安的同时,把东西也放到圆桌,笑着道:“给山叔道喜。” 说着笑着向叶茜和叶荞招呼道:“妹妹们也在呢。” 叶茜和叶荞起身见礼,两人都瞧着孟昭,叶荞就是看姐夫的心态,对他与叶茜之情也有几分羡慕之意,孟家那样的火坑,叶茜都跳了,这真心是真的不能再真。若是她也能遇上这么一个真心人,定亲成亲,将来相依相守到白头也是不枉此生。 叶茜看的就更正大光明,两人婚事马上就过明路了,实在没有遮掩的必要。叶老太爷那里已经说定,孟昭又早早的走了岳父路线,又加把劲把前头消失那大半年的空缺补上了,跟叶宗山的关系更加好了。能如此的讨喜,年后议婚肯定不会有问题。 孟昭也看着叶茜,眉眼俱笑,一副偷到鸡的蠢狐狸模样,虽然没说话,眼睛里却好像含着无限言语。叶景祀此时正在蜜月期,孟昭实在不敢去打扰,很有可能会被打出来。听到叶宗山捐官成的了消息,一是给叶宗山道喜,再就是估摸着叶茜会过来,就急匆匆从廖夫人家赶过来了。 果然遇上叶茜,就是说不上什么话,只是见见面,也能解了他心中的相思之苦。那种甜蜜又欢喜的情绪深深的刺激着他,让他迫切的赶了过来。 见礼之后叶茜和叶荞复又坐下来,孟昭也跟着坐下来。叶茜突然心情有那么一点点不爽,端起茶碗低头喝茶,不去看孟昭。孟昭脸上的笑容实在有些欠抽,而且这么快就把岳父拉拢了,这以后叶宗山要是向着孟昭自己这个女儿岂不是挺失败的,女儿还不如女婿会讨好。 叶宗山看到孟昭也十分欢喜,也不说客套话,只是笑着道:“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这里有酒吃就赶紧摸过来了。” “那是当然,叔叔家的好酒肯定要便宜我的。”孟昭笑着说。 画眉便起身去安排席面,本来只是一家人吃饭,苗姨娘和叶玉珠上桌吃无所谓,现在来了外客,肯定不能如此。再就是还有姑娘们,一桌吃只怕有些不方便。 叶宗山却是笑着道:“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讲究,趁着今天有空,我们爷俩要好好喝一杯。” 以前孟昭就有些似有似无的暗示,不过那时候叶茜和展飞的亲事已经说定,叶宗山也就不接这茬,现在叶茜跟展飞的婚事退掉了,孟昭来的更勤了,叶宗山心思也就跟着动起来。 虽然画眉对孟家的家庭表示过担心,叶宗山却觉得这不是大事。后宅之事只要男人能压得住,都不是大事,尤其是孟昭这样的,自己就是强人,前头生母那么猛,家里只是个后妈,又另有儿子,不用太担忧。 叶玉珠亲自奉茶上来,端到孟昭跟前,笑着道:“孟大爷喝茶。” 孟昭客气的笑着道:“多谢。”却不伸手去接。 叶玉珠莞尔一笑,便把茶碗放到桌子上,自己却退到叶茜身后立定站好,仍然不入坐。 ☆、124 大圆桌撤掉,换成两张长桌,厢房里太冷,便摆中间厅里,又升了一个火盆倒也不觉得冷。叶宗山跟孟昭一桌,画眉,叶茜和叶荞一桌,至于苗姨娘和叶玉珠是厨房里吃。 丫头们端茶上桌之时,叶玉珠也跟着过来了,指挥丫头们摆放,厨房准备的一桌菜,没想到会分席。两桌菜色不同,排放的时候自然需要调停,看看怎么摆合适。 画眉看到叶玉珠过来,笑了起来,道:“你去吃你的,丫头婆子们自会收拾。” “难得侍候爹爹和太太一回,太太就充我在此尽心吧。”叶玉珠恭谦的说着。 叶茜看一眼叶玉珠,便笑着对画眉道:“难道珠姑娘有心,得爹爹多年照看教养,她想着侍候着那是她的孝心、本份,孟大爷也不是外人,太太就成全她吧。” 叶荞也笑着道:“她自愿如此表孝心,成全她也挺好。”本来没人拿叶玉珠下人,她自己愿意当下人,何必去拦着她,人要犯贱,何必拦着呢。 画眉笑笑也不作声,至于旁边席上叶宗山和孟昭,两人只顾说话,就是听到也根本就不理论。叶玉珠脸色多少有些僵,但话是她说的,此时也只能立在旁边侍候,肯定要把这一顿侍候完。 孟昭虽然是来看叶茜的,但他又不傻,不可能当着叶宗山的面跟叶茜眉来眼来,饭桌摆上酒送上来也就专心跟叶宗山说话喝酒。叶茜,叶荞也跟画眉说起闲话来,不外乎是家常过日子的话,再就是说说芳姐儿和盼哥儿。 本来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如此折腾起来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到最后桌上的菜都冷了,孟昭和叶宗山只怕还要接着喝下去。 众人移步到暖阁,叶宗山酒量一般,今天心情好喝的多,也就有些上头,倒是孟昭仍然是精神倒擞。画眉本想留下来看着丫头收拾,起身时叶茜却是拉住她手,笑着往暖阁走,笑着道:“珠姑娘难得的孝心,太太何必太客气。” 叶玉珠脸上笑着,不自觉得咬了一下下唇,她就这样直直的站了一个时辰,这是真拿她当下人使唤,笑着道:“太太与妹妹们去说话吧,我看着她们收拾也是一样。” 画眉脸上笑笑,连句辛苦的话也不说,跟着叶茜,叶荞进去了。 “前头家里太太过来,实在是惹了一通笑话,我也没脸在国公府住下去。我现在是借住在母亲家里,倒是十分方便。”孟昭交代着最近行踪。 因为都在暖阁里坐着,他这样说叶茜也能听到。明差暗差都没有了,年前大放假,当然他也没闲着,忙着跟公子哥交际应酬,不管到何时人际交往都是成功路上的重要一环。就连蜜月期的叶景祀也是拼命上进,按叶景祀的话说,以前是无所谓上进不上进,现在是必须上进。 叶宗山如何不知道廖夫人,跟着这样的娘,孟昭的前程肯定没得说,笑着道:“母子多年不见,京城相聚是该好好叙叙旧情。不过老太爷也一直念叨着你,今年还想让你来国公府过年。” 孟昭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笑着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想来呢,就怕太打扰了。” “怎么会,老太爷高兴还不及呢。”叶宗山笑着说,过年是团聚的时候,廖夫人过年在哪里过还说不准呢,孟昭来国公府过年其实比跟着廖夫人一起还要合适些。 叶玉珠带着丫头婆子收拾完外头的,带着丫头进屋奉茶,托盘里端了两杯,一杯端给叶宗山,另外一杯端给孟昭。 叶宗山接了茶碗,淡淡的看着她一眼道:“时候不早了,你跟你娘也回去,老太爷恩准,我们在府里过年,东西银子过两天我会打发人送过去,你们娘俩也准备过年吧。” “爹爹……”叶玉珠忍不住叫了出来,低头肯求的道:“我与娘两个人在外头,实在冷清的很,愿进府侍候爹爹和太太。” “不需要。”叶宗山说着,在孟昭跟前实在不想多说,但他又不瞎,自然能看到叶玉珠的做派,便道:“你们娘俩现在就走。” 叶玉珠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无声的抽泣着。 叶宗山喝了几杯酒本来就有几分上头,不然也不会当着孟昭的面赶叶玉珠和苗姨娘走,此时看到叶玉珠这样不声不响的跪下来,脸色顿时阴了下来,立时就要发作。 画眉怕在孟昭跟前闹起来不好看,连忙笑着上前把叶玉珠扶了起来,拉着她往外走,嘴上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快别惹人笑话。” “太太……”本来叶玉珠只是无声掉泪,看到画眉劝她,哭得更伤心了,却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悲切的叫了一声,滚滚热泪往下流。 叶宗山脸色越发的难看,叶茜眉头也皱了起来,她可以理解叶玉楼住在平民区遇不上贵公子的苦处,再想扑,再想爬床也得有对象,不然她也不会死命想进国公府。但也不至于看到一个就想咬上吧,当然孟昭的条件……也很不错。 从倒茶时的眉目传情,再到现在,这是打算在孟昭跟前哭一哭,以博取同情?这样哭法,说词多么的小白花,几乎是被受欺凌啊。要是遇上脑子不清楚,弄不好就要挺身而出了。 就听孟昭笑着道:“山叔真是心慈,本就是奴才下人之流。若是换户人家只怕早就把无生育的妾室发嫁了,添一双筷子就算了,还要再养一个拖油瓶,实在是亏的很。” 叶宗山听孟昭如此说,脸上更觉得无光,叶玉珠的做派他看到了孟昭自然也看到了。本来就有几分醉意,跟孟昭说的正好,便顺口道:“唉,那时候我也是太年轻了,许多事都不懂,看着她们娘俩也挺可怜的,便让她入了户籍。” 孟昭马上笑着道:“户籍的事还不是简单得很,我帮山叔办妥,一天都用不到。这样的养女养在家里,以后只怕要丢人现眼的。” 正哭泣求同情的叶玉珠脸色顿时变了,猛然回身对着叶宗山跪了下来,急求的求饶痛哭道:“爹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老实听话,您……千万不能不要我。” 她虽然不知道孟昭具体是哪个,但看其穿着打扮,总是贵公子之流,举止行事看着也十分靠谱,叶宗山也如此礼遇。她便想下点功夫,能遇上这样的贵公子对她来说实在太难得了,能成就好,不能成就算了。 想她一个纤纤弱女子,对上孟昭这样的贵公子,就是不能得到同情,最多也就是不理会。怎么也想不到孟昭会这样说,若是把户籍消掉……连姓氏都没,她就彻底什么都不是了,真连叶家的下人也不如了。 叶宗山看她这样,忍不住叹口气道:“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好生好气让你走,你非得闹,现在又要哭着求。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带着你娘走,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是,是……”叶玉珠低头哭着。 她真不知道只是向孟昭示一下就会这样,她真不知道…… 叶茜看着叶玉珠如此有几分无语,也有几分小小的骄傲,叶玉珠倒是能忍了,但眼力真的太差,孟昭正对她献着殷勤,又极力讨好着叶宗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自觉得抬头看一眼对面坐着的孟昭,孟昭正低头浅笑,也可以说是在坏笑,仍然是一贯的张扬,却没有太多的得意。妾室带来的拖油瓶,又是这样的心计,在他眼里只怕连渣渣都不如。几句话收拾这么一个人,他真不会放到心里。 这回画眉都没亲自来扶了,只让婆子上前把叶玉珠扶走了。她没跟苗姨娘和叶玉珠相处过几回,但这对母女的禀性却是看的比较清楚,从某方面来说苗姨娘比叶玉珠还强些,苗姨娘纯粹就是傻,叶玉珠是比苗姨娘聪明,却是真贱,应该说自己找着犯贱。 打发走哭哭泣泣的叶玉珠,孟昭顿时把话题扯到芳姐和盼哥儿身上,奶妈抱着两个孩子,气氛也顿时热闹温馨了许多。又闲话几句,孟昭也要起身告辞,叶宗山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再加上时候也不早了,此回讨好很成功,下回继续努力。 叶茜也起身道:“我与妹妹也出来一天了,趁着天还没黑透,我们也回老太太那里去吧。” 留下来肯定会被叶宗山问东问西,也不是不想对叶宗山坦承,只是这种事情……反正大家都没意见,不用勾通都可以打成共识,细节心情之类的还是不要问了。 叶宗山本想留叶茜问几句,看叶茜自己提出要走,便道:“也罢,你们也该回去了。” 丫头拿来大氅,手炉,叶茜和叶荞穿戴整齐。孟昭都不用人侍候,自己拿了大氅披上完事。 画眉本欲送出门去,叶茜却是执意不肯。小丫头打起帘子,孟昭打头,叶茜和叶荞一前一后出来,下了正房台阶,走到院中间分岔开时,孟昭笑着站住脚,神情款款的看向叶茜,柔声说着道:“就此别过,妹妹路上小心。” 叶荞看的默默别过脸说,她真心想说,她不是透明人啊,不要这样好好!! 叶茜莞尔一笑,今天心情还是满爽的,道:“路上小心。” ☆、125 时至腊月二十八,国公府上下忙碌着换门神,贴对联之时,后宫来人了。给展太太送赏赐兼道喜的,宫里展贤妃有孕,永昌皇帝大喜,额外恩赏了展家。宫缎,古董,金银东西,成车拉的东西送了过来。 如此的大赏,展贤妃本人受宠是一个原因,再就是永昌皇帝比较缺儿子。大楚开国以来皇帝的儿子都不算多,前头万启皇帝总共生了六个,最后只活下来两个。到永昌皇帝这里,马上就三十岁了,活着的只有二子一女,选秀之后永昌皇帝也是努力造人,展贤妃这是头一胎。 自从上回展飞大闹之后,展太太虽然住在国公府,却是老实的很。她再傻也晓得,这回是把二房得罪狠了,亏得丁姨娘后来被打发庄子上,不然展太太真担自己会挨打,尤其是展飞出外游学儿子也不在身边。 这种状态下,突然间天降大喜,尤其是传话太监还说,以展贤妃的位份,有孕之后到后期是可以让母亲进宫陪伴。展太太顿住心口几乎都要承受不住了,儿女如此的争气,她马上就有一个皇子外孙了,她还怕什么,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啧,啧,展太太要更得意了。”叶荞边做针线边跟叶茜吐槽,她倒不是多讨厌展飞,只是想到展太太那张得意的嘴脸,她真心想吐。 叶茜十分无所谓,反正亲事也退了,展太太得意也好不得意也好,与叶家也没啥关系。只是道:“反正又不到我们跟前,随她去吧。”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永昌皇帝儿女挺多的,皇后太子地位稳固,宋太后又在后宫颁布各种细规,把后宫从上到下的秩序定下来,争宠互害肯定有的,相对来说挺太平。 展飞人很不错,有这样的亲娘拖后腿拉着他,要是有个给力的姐姐,再添个皇子外甥,对他的前程也好,至少家人不完全是坑。 叶荞想了想小声道:“刚才在老太太屋里,婆子过来传话时,大姑娘脸色都变了。” 叶薇可是被展飞打了脸的,为此丁姨娘还被发落到庄子上,除非叶景伍分家之后去接生母出来,不然这辈子是没啥指望了。说叶薇恨展太太入骨都不奇怪,现在展太太得意了,她肯定更加恨了。 叶茜忍不住叹口气,想到叶薇还恨恨瞪了她一眼,她真心觉得无语,道:“管她呢,这些事情装不知道就好了,反正也……” 等她与孟昭的婚事定下来,相信叶薇就不会恨她了,不管叶薇还是叶芙,更会同情兼嘲笑她。叶薇应该还会庆幸,自己离了孟家那样火坑,让她填进去了。 “你还能躲着她,我是真不想跟她一起出门……”叶荞有几分无力的说着,想到年后的交际应酬她就头大。 到除夕晚上,祭祀完毕,后头大花厅里也热闹起来,先是拜年散押岁钱,礼完入席。男女几十桌摆开,里间女客外间男客,安宁长公主一家也全部过来。叶景祀素来与别的孙子不同,独他进到里间挨着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跟母亲安宁长公主一桌坐下。 大戏台上戏唱的正好,众人说笑吃席,叶老太爷突然看向旁边的叶景祀,道:“这些日子我总是听说你在外头大出风头,不禁四处题字,还到处做诗,常跟仕林读书人交往。” 一直以来武勋和清流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就是公子哥之间的交际,也是径渭公明。一个崇文,一个尚文,本来就是扯不到一块去,叶景祀也是习武之人,跟着亲王世子之类骑马打猎,哪天叶景祀空手猎虎,一战鸣京城他倒是不奇怪,突然间去做诗了,就感觉画面很不搭。 叶景祀也有些惊讶,道:“跟读书人交往不好吗,祖父难道会反对?” “怎么会反对,只是奇怪你为何突然转了性子。.ysyhd.”叶老太爷笑着说,看着叶景祀的神情十分自豪。 跟读书人一起看书写字,其实比勋贵公子一起打猎强,毕竟大楚此时很太平,需要文治并不需要武功。而且安全性相对也高些,打猎啥的弄不好就成群殴了,读书念诗,最后肯定不会如此凶残。 “祖父想啊,这京城里从我太子大表兄算起,亲王,郡王,世子,驸马,再到下头勋贵公子,但凡有名有姓的,我哪个不熟悉哪个不认识,打猎也好,打架也好,哪次不是我夺得头筹,第一得多了也觉得有些无趣。与其再争这个第一,倒不如跟仕子们聊聊天,先得个才子的名声,年后我就要到衙门当差,岂不是更有用处。”叶景祀笑着说。 叶老太爷听得更高兴,笑着道:“也是人家杜探花肯带着你,你该好好谢谢他。” 官场上名声很重要,尤其是仕子之间,叶景祀走的是捐官之路,没有经过科举。有些清流文官对这种武勋比较看不上,像叶景祀这种混完武勋混仕林,不管是做秀也好,还是真材实学也好,名声有了,威望有了,这就足够使了。 叶景祀笑着道:“这是当然,杜大哥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哪个敢不服他。” 清流圈子从某方面来说比武勋更严格,因为有科举排名赛,也就是进士名次,不但决定了仕子们将来前途,更决定圈中地位。会几诗歪诗不算本事,考上状元才是真能耐。 杜俊就属于有才有貌有地位,无数人嫉妒他羡慕他,就是有人不服气,也就是背后酸几句,也没人敢说到眼前,不服气的就先去考个探花,不然就把不服收起来。 安宁长公主也十分高兴,笑着道:“老四做的几首诗好得很,四处都在夸。” 叶景祀虽然从小惹祸不断,但同样的带给她的荣光也没有间断过,三天一小,五天一大打,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从来都是打赢。京城这么多权贵子弟,谁也不能说谁比谁贵多少,能成为一霸就需要本事,不管啥时候自己打人都比被人打来的光彩。 本来这些小打小闹的也不算是正事,年后就要入职了,叶景祀却开始干正事。跟仕子们交往,吟诗写字,这样的名声传出来,那就是文武双全,以后谁还敢说叶景祀就是个单靠着舅舅的混混。 叶景祀旁边笑着也有几分得意,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才子也好,名声也好,有杜俊这样的高级策划兼打代的,他又舍得花钱下本求人评造势,想堆起来并不中多困难。这还只是个开始,最多两年时间,他肯定能成为文武全双,才华横溢,举世无双的超级贵公子,连皇帝的外甥都只是点缀,身负这样的名声,仕途官场想不顺都难。 以前没这么干,只是觉得无所谓,只要不造反就能享受天下最高等级的富贵,何必费尽心力去追求,再追求也就是这些,他又不可能造反。现在既有了目标,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必须得奋起才行。 正说着闲话,叶景怡带着兄弟进来敬酒,孟昭也在其中。先是叶老太爷,叶老太太,然后叶二太太,接下来就是众姑娘们。身后婆子把姑娘跟前的酒杯都倒满了,等到叶景怡带着兄弟们过来时,四个姑娘都站起身来。 一起端酒喝了,叶茜忍不住看向孟昭,他算是外男,此时跟着过来也是在最后。一身大红袍子,难得穿的如此喜庆,脸上浅浅笑容,既不显得张扬也不露怯,十分恰到好处。 喝了酒,叶家四个姑娘一起见礼,也给兄弟们拜年。礼完,叶景怡领着兄弟们要走时,叶老太太便道:“外头总有些冷,不然也到屋里坐吧。” “一会就散了,何必再折腾。”叶老太爷笑着说,想了想却是道:“昭哥儿,你过来,你来屋里坐。”估摸着这也是孟昭最后一回在叶家过年,廖夫人在宋太后的地位越发稳固,照顾前头儿子已经照顾到明面上,最多一年廖夫人肯定会让孟昭跟她过年。 孟昭连忙过来,丫头婆子赶紧加了椅子和碗筷。倒是叶景祀看这会没人理他,趁着这会空挡却是趁机溜了。公主府四口也过来年了,为了回去时方便,后花园的门是开着的。快步狂奔回到自己院里,此时正房的灯亮着,里头也是欢声笑语一片。 叶景祀风一样的推门进去,带来了阵阵凉意,也打断了屋里的说笑声。楚静言抬头看到是他,起身笑着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还没散的吧。” “过来看看你。”叶景祀笑着说,顺手把楚静言抱在怀里,楚静言笑着挣开他,道:“别闹了,晚上冷走了这么一路,快喝杯热茶压压寒气。” 说着赶紧端了茶来,看着叶景祀喝了,楚静言笑着又道:“我这里热闹着呢,一点都不冷清,倒是你突然跑了,一会就有人找,快些回去吧。” 叶景祀虽然知道耽搁不得,却是道:“也不急这一会,今天是除夕夜,我得陪你吃年夜饭。” 本来他是想带着楚静言一起去的,楚静言却是不愿意,叶景祀想想也是,妾身未明,与其带过去被围观,真不如就在自己屋里,他早吩咐了太监叫了说书女进来解闷,果然是热热闹闹。 “嗯。”楚静言笑着答应。 ☆、126 从初五开始,叶茜就可以中场休息,十五元宵节再闹一回就没她什么事了。叶荞就没那么幸福了,她要开始跟着四处吃年酒,家里摆酒时还得去招呼,一个月忙下来,下巴都有些尖了。除了旁支的身份被排挤外,还有就是杨婉如给陈二爷当妾的事,亏得叶芙没出门去,不然听到那些嘲讽的话,只怕真能打起来。 终于熬到出了正月,除夕元宵全部过去,叶荞长长吁口气,总算可以休息几天了,天天出面她脸都要笑僵了。当然也没闲几天,杨婉真生子,二房的头一个儿子,叶家重孙辈第一个男丁。虽然不是长房长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也都挺高兴的。洗三是章雨柔张罗的,也是热热闹闹,到满月酒时按叶老太爷的意思还要大办一场。 二月中孟昭提着些小礼物去了东北小院,当然不是正式提亲,是先过来说一声。先表白心意,然后定好正式提亲日期,到时候廖夫人,媒婆,提亲所需要东西都一并拿过来,不然一声不吭的来提亲,女方家里完全没准备也不是事。 叶宗山虽然知道孟昭有此意,也没有马上说同意。而是让画眉走一趟,亲自问了叶茜的意思,叶茜亲口答应了,画眉传话回来才正式答应。 “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是女儿家一辈子终身,必须她本人答应了,我才能允诺。”叶宗山意味深长的说着,看着孟昭道:“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有主意,不是寻常柔弱女子,你既来求娶,想必也是心中有数,只望成亲之后,你们凡事商议,不要起置气争执。” 孟昭马上垂首道:“请岳父放心,成婚之后家中事务我必与茜妹妹商议,绝不独断独行。凡事有商有量,夫妻恩爱,白首相随。”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叶宗山说着,脸上感慨多些,却没有笑意。孟昭这个女婿倒是不错。但想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就要被这么个东西抢走,没有那个岳父心情是爽的。 婚事敲定,便翻黄历查日期,先把提亲日期定下来,挑来挑去叶宗山定在二月底,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也差不多。提亲的手续并不算多,双方提前叫好媒人,长辈就是廖夫人一个,叶宗山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个亲娘实在够给力了。 叶宗山留了孟昭的中饭,孟昭使出十八般武艺讨好,叶宗山的心情总算是舒爽了些。翁婿俩端酒喝了起来,话题自然多了。依着叶宗山的意思,叶茜今年才十四岁,成亲至少要到明年,甚至再拖一年都行,十六岁出嫁也合适。 孟昭心里听得焦急万反,也不敢反驳叶宗山,只是一边给叶宗山倒酒,一边狗腿的讨好道:“岳父如此考虑自然周到,只是小婿我……明年都二十了。” 叶景祀比他小了好几岁,结果去年成功破处,叶景祀得意坏了,一直在嘲讽他,杜俊更是不留面,做打油诗笑话他,二十岁还是处男什么的…… “唉,你比茜丫头大了好些岁。”叶宗山感慨起来,看孟昭的神情中隐隐有些鄙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老丈人看女婿,真是越看越生气。真讨厌啊,自己辛苦养大,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要被抢走了。 “只是五岁而己,这个岁数差实在是刚刚好,不然毛头小子一个,自家的事还料理不好,如何能照料好茜妹妹。”孟昭马上笑着说,看叶宗山杯子空了,马上起身倒酒,笑着表态道:“岳父放心,母亲已经给我寻好宅子,至于差事……也请岳父放心。”孟昭说着。 叶宗山顿了一下直言道:“我倒是没担心过这个,只是你们夫妻在京城定居后,只怕你的家人也要上京来。” 孟昭笑得十分狡猾,道:“我只是借住母亲家房舍而己,孟太太就是真能厚着脸皮住下去,自有人打她们出去。” 跟孟太太同居,养二货渣爹什么的,他真心没那么圣父。想用孝道来压他,那也得先看看智商够不够,从懂事开始他就没吃过亏,现在他都成年要立业了竟然还会被坑,如此越活越回去,他真的不用活了。 叶宗山听得笑了起来,有几分赞许的看向孟昭道:“男人家就要有这个主意,不然自己都立不起,如何能护住妻儿,把阿茜嫁与你,我倒是很放心。” “请岳父放心,终其一生,我定会好好照顾茜妹妹。”孟昭说着,那是他心爱的女人,再体贴再关爱都是应该的,他一定能照顾好她。 不等廖夫人上门提亲,叶茜与孟昭的婚事算是在府里正式说开。丫头婆子对传播小道消息从来不会怠慢,更何况这并不是小道消息。正式提亲日期都定下来了,消息自然是瞬间传遍了全府。主子下人看向叶茜的目光也有些不同,同情居多。就连经常因为展飞迁怒到叶茜身上的叶薇,神情也转为同情了。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之中,叶茜表示很淡定,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就可以足不出户,只要准备嫁妆就好。就是现在没什么绣活,叶茜也能借口躲懒不出门。同情什么的,她真心想说,同情留给别人的,姐真心不需要。 “老太太请姑娘过去……” 丫头进东厢房传话,叶茜正在屋里看书,连忙起身道:“我就来。” 穿上披风过去,叶老太太正在里间榻上坐着,看到叶茜过来便招招手,让她在对面榻上坐下来。叶茜知道叶老太太这是有话说,也不推辞,直接坐了下来。在叶老太太的眼中她看到了同情,这个并不意外,她现在只希望叶老太太因为同情,能多给她添点嫁妆,叶家本来就欠孟家一个媳妇。 “我特意派人去问,听你父亲的意思是要同意这门亲事的,孟大爷人倒是很好。”叶老太太看着叶茜,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可惜。虽然不是亲孙女,养在跟前这些年自然是有感情,聪明漂亮更是难的懂事听说,在叶家四个女孩里是拔尖的。 孟叶两家早有婚约,叶老太爷本有意让叶薇跳这个火坑,现在换成叶茜,要说高兴总是有那么一点。而且就叶茜来说,孟家虽然差些,叶老太爷是一直看好孟昭的前程,配叶茜也不能说多亏她。 可惜的是,叶茜前头订的是展飞,现在展贤妃有孕,要是展贤妃能一举得男,宅子田庄肯定有得赏。两相对比之后,退展飞定孟昭,这中间的落差实在有点大,不然只是定下孟昭,没有展飞对比着,叶茜也不用接受同情的目光。 叶茜知道叶老太太的脾气,便努力想让自己娇羞一些,后来发现实在做不出来,便干脆低下头不接话,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长辈跟姑娘家提婚事,不接话就对了。 “孟叶两家早有婚约,出阁之时肯定不会亏了你,就是孟家太太虽然是继母,若是行事过份,你只管回家来说,国公府自会给你出头,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么也不会被一个村妇欺负了。”叶老太太很是仗义的说着,她今天叫叶茜过来,就是担心她知道婚事之后心情失落,特意叫来安慰一番。 叶茜听这话里的意思,越发的不好抬头,定亲之前就双方有意的话那是绝对不能说,只是低头道:“谢老太太疼惜。” 叶老太太又拉着叶茜说了好些话,不外乎是嫁妆,撑腰的话,叶茜听得很有几分感动。她本来就是沾叶荞的光得了国公府这些年的照顾,叶老太太对她真心不错。她被国公府养了这些年,就是拉她填坑都是应该的,叶老太太这是又给嫁妆,又撑腰,只让她放心将来生活。 “请老太太放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婚事,我定会小心勤俭,不会被随便欺负了去。”叶茜神色认真的说着,叶老太太担心的状态肯定不会发生,孟太太那种级别的,收拾起来肯定没问题。 叶老太太看叶茜如此说,心中也十分欣慰,道:“你是个明白孩子,肯定能过好的。” 如此说一通,叶老太太也终于放下心来,只让叶茜安心备嫁,完全不用担心嫁妆。叶茜对此表示十分满意,谁会嫌嫁妆多呢,相信叶宗山也不会亏了她。话完正要起身走,就听婆子进来传话道:“展大爷游学归来,前头已经给叶老太爷见了礼,要进来给老太太请安。” 叶老太太笑着道:“难得他有心,快请进来。” 现在的展家风光了,今年新年朝贺时,展贤妃是甚得帝后欢心,连圣母皇太后都挺喜欢她。水涨船高,展太太也好,展飞也好,地位自然跟着高了。 叶茜心情稍稍有些复杂,展飞游学回来不奇怪,出门这么久了是该回来了。但在她正受众人同情的时候回来……众人就会更同情她,起身道:“展大爷要来,我先回避。” 叶老太太果然很是怜悯的看她一眼,道:“去吧。” 叶茜福身退下,带着丫头匆匆出门去,刚走院子正中,正要往东厢房转,抬头就见展飞举步进来,抬头看到她似乎也愣了一下。 叶茜只想赶紧走人,这样遇上了实在很尴尬。 只听展飞道:“茜姑娘……” ☆、127 在外游学几个月,展飞进京之后,先跟去学院见过老师同窗,众人道喜他才知道展贤妃有孕展家得赏,他听得既高兴又松了口气。一般来说后宫殉葬,只要不是太变态,有子女的妃嫔都能保住性命。 先在学院里简单应酬一番,便辞别老师去探望母亲。身为人子不能不孝,尤其是早年时展太太带着他吃了这么多苦,展飞对展太太的孝顺之心并没有改变,要给母亲最好的生活,将来有了前程展太太还能更风光。 想法没有改变,只是进到清音阁见到展太太之后,展飞心里不自觉得叹口气。既使他再努力做心理建设,母子之间相见似乎也不如以前,一道看不到河横在母子之间,再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展太太没展飞那么多想法,虽然展飞走时母子俩有些不愉快,但已经时隔这么久,母子俩哪有隔夜仇。赶紧拉住展飞寒噤问暖一番,展飞只是大概说了说这几个月情况,游学很长见识,这几个月的行走展飞觉得比这几年看书都长进许多。 展太太也是大概听了听,她虽然认得字,但这些经济学问实在没什么兴致。便拉着展飞说起了家里的事,先拉着展飞到厢房去看了,清音阁的厢房本来是堆杂物的地方,现在皇家赏赐多了,便把厢房收拾出来,全部堆到厢房里。 又把清单拿给展飞看,展飞大约算了算,确实够丰厚,只是现银就给了五千两。再加上手里的积蓄足可以在京城繁华地段买房了,展太太不愿意搬走,非得借住国公府,他也不是很想拦着,他现在也不是很想跟展太太同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需要一处房舍,不管是摆酒宴客,还是自己休息,都十分方便。 “茜姑娘定婚了,也不是外人,定给了孟昭。”展太太说着,神情多少有点点得意,当初退婚时展家多少有些没面子,现在叶茜定了孟昭,多少人说叶宗山没眼光,退了一个大好青年,结果把女儿往火坑推。 展飞则完全愣住了,失声道:“定亲了??” “可不是,消息已经府里传开,过几天孟昭的生母亲自来提亲呢。”展太太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着。 正式提亲时生母当然可以来,但是这种时候男性长辈也得来,哪怕爹死亡兄,还有大伯,叔叔,总得有个人跟着来才行,现在廖夫人一个再嫁之母来提亲,以后孟家人上京来,都可以完全否决掉。 展飞并不在意展太太后头的嘲讽,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展太太就是后宅妇人,没眼光见识跟她说也不懂。他虽然跟孟昭不是一路人,英雄不问出处,孟昭将来肯定前程无限。 他失落的只是叶茜的定亲,叶茜今年十四岁,正该定亲的年龄,定亲很正常。但若是不定,等过上一两年,他的前程看着更好些了,也许这门亲事还可能挽救一下。 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了孟昭,那个男人……嗯,也挺好的,跟着他也吃不了亏。 后头展太太又说了许多,展飞一句都没提进去,只是把出门一趟捎来的东西拿了过来。除了展太太的,还有展家各人的,男人全部有份,女眷只送叶老太太,叶二太太,年轻媳妇和姑娘为了避嫌都没送。 人头单子都是写好的,展飞打发丫头婆子挨门送去,又对展太太道:“我去先头给老太爷,老太太以及二太太请安。母亲不用等我吃饭,请安完我就要回去,老师还有话要说,就不陪母亲了。” 展太太愣了一下,没想到母子俩就说这几句话展飞就要走。只是想再拉着展飞说话,展飞己经唤来丫头拿披风,行礼直接走了。 “飞哥儿……”展太太忍不住追出来。 展飞却是道:“母亲回去歇息,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您。” 说完转身去了,展太太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是她再笨也能感觉到儿子跟她有些生分了。 展飞先去了外头见过叶老太爷以及叶家爷们,叶景祀得了消息还特意过来跟展飞狠说了一会话,留了展飞中饭。展飞是未来的仕途的潜力股,十二岁的举人,又入国子监,连杜俊都很看好他。叶景祀打算跟仕子们交往,如此的近水楼台,肯定要跟展飞打好关系。 中午饭完终于把前头应酬完,展飞便提出去后头给叶老太太请安,虽然是外男,但在叶家住了几年,去后头给叶老太太磕头这属于知礼的表现,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管事媳妇带着展飞进来,一重重大门走进来,展飞的心情突然忐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直到快要跨快朱漆大门时,他远远看到叶茜从正房出来,迎面而来。 大半年不见,叶茜长高了许多,脸上的稚气也消了,越发像个大姑娘一样。家身上是大红披红,绣着大朵牡丹花,同色系鞋子。常发髻,鬓边插着金步摇,随着脚步晃动着,大气之余又有几娇俏。 这一瞬间展飞的快子不禁加快了,几乎是快步跑到门口的。从礼法来说姑娘与外男是要回避的,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他不该开口,就这样默默看着她进屋就好了。 就在叶茜要转身进屋之前,展飞突然间开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或许这才是他来后院的目的,或许这才他的真实想法…… 叶茜再想躲着些,展飞主动出声了,她怎么也不能当做没听到钻屋里。便停下脚步,恭敬的见礼道:“展大爷……” 展飞几步走到叶茜面前,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道:“听说姑娘定亲了,恭喜。” 叶茜脸上笑着,看着展飞的眸子里却有几分意外,笑着道:“听说展大爷出外游说,此时归来定是满载而归。” 在她的印象里展飞是恪守礼教的代表。两人定亲时对她有好感可以理解,将来的正妻嘛,夫妻恩爱自然是好的。现在退亲已经这么久,展飞也出去游说了,当初那点情愫也该跟着消除才对。因为这样是不对的,礼教所不容。 “还好,一路上亏得老师同窗照顾,不嫌我麻烦。”展飞温和笑着,眼中却带着一丝没落。 看叶茜的反应也能知道,与孟昭定亲之事她是高高兴兴的。她当然应该高兴,两人的亲事都退掉了,尤其是姑娘家不该有的妄想就不能有,此时她该想着孟昭,想着将来婚后的生活,她这样做才是对的。 “出门在外本该互相帮衬。”叶茜客客气气的说一句,随后笑着道:“展大爷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吧,快进去,老太太正在里间呢。” 说完这句叶茜福了福身,转身回屋去了。展飞稍停一步,也抬脚进了叶老太太正房。 叶茜回到东厢房,解了披风在窗前坑上坐下来。她早知道展飞对她有些意思,但她真不知道展飞的意思能持续这么久,不过也有可能是展太太闹腾的。跟叶薇那闹一出虽然是他很打了叶薇的脸,但以展飞的性格只怕也很不愿意如此。 就展飞表现出来的性格,他应该是很传统的男人,喜欢知书达理、能断事非的女性,最低要求老婆得个明白人。偏偏展太太那样的不明白,又想给他寻个不明白的叶薇当老婆。展飞出门游学只怕也是因为对母亲的失望,想出门散散心。 好在展飞年龄还小,虽然母亲不靠谱,身边也有老师指导,自己也是个极其明白的。停上两三年,娶个贤妻在家,把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再生两个大胖小子,这点小心事也就彻底的过眼云烟。现在还不过去,只是因为他身边还没有符合他审美的可心人。 如此想着,叶茜也不自觉为展飞叹口气。展太太那种人形大杀器,从某方面来说真是坑儿利器,只希望展飞一定要顶住压力,一定要娶个好媳妇过的幸福美满。 把窗户外放开,叶茜也没心情看书,坐下来喝杯茶。稍等一会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应该是展飞请完安走了。这种晚辈例行磕头,一向快的很,就是叶老太太想表现慈爱也没什么话跟展飞说。 叶茜顿时心静了许多,想到三月初就是杨婉真儿子的满月酒,便把针线翻出来。贵重东西不用送,针线小东西肯定要送过去表达一下心意,这回一举得男,任凭外头风吹雨打,只要自己不犯傻,她在国公府算是立住脚了。 半下午时跟着章雨柔一起出门的叶荞,叶薇回来了。等叶荞从叶老太太屋里出来,叶茜也起身去了西厢房。叶荞外衣已经脱了,丫头们正侍着先手脸,一脸疲惫不堪的模样,中间圆桌上摆着好几个荷包,应该是这回出门得的。 叶茜上前看了看,笑着道:“大丰收嘛。” 叶荞却是苦着脸道:“脸都要笑僵了。” 这时候她与叶薇的差异就显出来了,她没想过要嫁进高门大户,当初一起上课的时候,她虽然也认真学了,但也种陪太子读书的心情,只觉得自己不太可能用的到。现在要她把十八把武艺都使起来,真心觉得累。 “若是能得个好夫婿再辛苦也值得。”叶茜笑着说。 叶荞苦笑着摇摇头,却是小声道:“大姑娘的亲事只怕要定下来了。” ☆、128 开年之后章雨柔是马不停蹄四处赶场应酬,最主要的原因是叶薇十五岁仍然没有定亲,女儿家十五岁不算特别大,但下头妹妹的亲事说定,当姐姐的还没个着落,年龄也到这份上也就显得有些急了。幸好京城权贵也是真多,尤其是叶薇这种二房庶女,要是细翻家世,人品找个合适对象也许不容易,但只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真不难。 今天出门时就遇上了信国公府的魏二太太,信国公府跟理国公府,修国公府一样,都是武勋出身的勋贵,或多或少都有点交情。魏二太太膝下有一庶子,今年十六岁,还未定亲,席上说起话来,魏二太太就把叶薇拉到跟前狠问了一通,应该是挺中意的。 “还真是门当户对。”叶茜不禁说着,同样的武勋国公府,同样是大房承爵二房陪住,同样又都是庶出,这样要是都不叫登对,那真没有登对的了。 “可不是,我看大嫂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叶荞说着,看丫头们不在屋里,这才小声道:“我看魏二太太也没太当回事,脸上态度是很亲切,只是……” 高门大户呆这么久,也应酬了这些回,要是连真心假意都看不出来,她也太笨了些。魏二太太看叶薇就是典型的随手抓一个,这门婚事说起来还是因为跟章雨柔说起话来,话题引到叶薇身上,知了她身份,也就随手抓来了。 “庶出嘛……”叶茜小声说了句,魏二太太也马马虎虎了,好歹还随手给庶子随手抓了一个。像叶二太太根本就不出门应酬,也不提叶薇的婚事,谁也不能说她错。叶薇是跟着叶老太太的,祖母做主也是一样的。 现在要嫁给同样的庶子,只望叶薇能放明白,在叶家好歹有叶老太太这个亲祖母照抚,嫁为人妇后,嫡母婆婆只怕不会很客气,就是有亲奶奶,人家会照看庶孙未必会照看孙媳妇。 嘀咕两句,丫头端茶上来,两人便把话题打住了。叶荞喝口茶吁口气,道:“这几家应酬完,总算能休息几天,再就是骆三爷成亲。听大嫂的意思,那天让你也跟着去呢。” 从年后开始,应酬时间表都列出来了,一家家去完,二月也就剩最后一家了,骆思恭续弦。 “带上我?”叶茜有些惊讶,叶骆说是姻亲不错,但几回事情闹的,这亲戚结的也蛋疼。章雨柔带上她去,应该是担心只有叶薇和叶荞过去,万一出事了两人顶不住,便想她能过去。顿了一下道:“大姑娘的亲事既然要定下来,姑娘们也不用跟着去了吧。” 她不想说骆思恭不是好人,好人坏人本来就没什么界定,不过骆思恭腹黑阴险是肯定的。想想上回去国公府撞见……对修国公府她是真心不想去,叶荞最好也别去。 叶荞更不想去,她对骆思恭倒是很无感,而是骆家有骆五这样的二缺,又有骆七爷这样的傻帽,再加上叶菱去那回的落水事件,谁知道骆家又会玩出什么样来。道:“去不去肯定要老太太的意思,要是一定得去,你千万也得跟着去。” 叶茜笑着道:“都多大了,出个门还得拉着一个。” “实在是对骆家犯怵。”叶荞忍不住说着,想想骆思恭前头一个老婆怎么死,娘家抄家了,媳妇直接弄死,对比之下叶家的长辈们实在太太太温和了。从某方面来说,有这样的长辈,晚辈里有这样的二缺也不奇怪。 不等骆思恭成亲的日子到来,廖夫人来提亲的日子就到了。提亲是家长们的事,虽然不需要当事人做什么,叶茜和叶荞也肯定得回家。为此画眉早早给姐妹俩另外做同系列的衣服首饰,还把厢房打扫妥当,家具摆设全部整理妥当,需要回避的时候,叶茜和叶荞姐妹俩就躲在这里。 叶茜和叶荞的早饭仍然跟着叶老太太,叶老太爷吃,姐妹俩同样装束一起出现时,不用说也知道今天是什么事。叶芙和叶薇嘴角不约而同都泛起了笑意,幸好叶老太爷在,两人只是心里嘲笑,终没说出口。 饭完不等大房和二房来请安,叶茜就提出回家去。叶老太爷自然答应,姐妹俩正要退下时,叶老太太突然笑着道:“茜丫头等等,昨天收拾箱笼,收拾出好些东西来,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给你倒是合适。” 说话间只见嬷嬷奉着匣子从里间出来,叶老太太接过来掀开盖子,身边的几个姑娘多少愣了一下。里头是一套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款式中庸,不赶流行,但戴出来也不会过时。做工十分精细,尤其是凤钗上的宝石足有指甲盖这么大,皇宫里头肯定不稀罕,但在一般高门大户里也算是少见的。 叶老太太手抚着匣子,笑的有些感慨,看着这套首饰,就想起自己刚出阁那会,就像眼前的姑娘们,正值青春年少,大红大绿的都能穿,道:“这套头面还是我出阁时家里姑姑添妆给的,也是宫中之物,因为太爱惜了也没戴过几回,结果一直收到现在,今天就送给你吧。” 虽然只是定亲还不到成亲添妆的时候,她总觉得这门亲事叶茜有些委屈,再加上今天定亲,祖母总得有点表示。结果收拾的时候竟然把这套首饰找出来,正好是红宝石的,倒是正好相衬。 “老太太偏心,这样的好东西,我们见都没见过。”叶芙头一个抱怨起来,这样的好东西竟然给旁支姑娘,老太太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叶薇虽然不敢像叶芙这样直接抱怨,却是满脸羡慕的道:“这样大的宝石,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匣子还在叶老太太手里,叶茜自然不会抢着去接,只是微笑站定,也不接话。叶老太太当了这些年老封君,手里的东西肯定不少。再为人和气也不可能把最好的给旁支,好东西肯定还会给亲孙女留着,也就叶芙和叶薇两个不开眼的才会抱怨。当然对她们来说,叶老太太该把所有东西留给自己,给旁支肯定是大大的不对。 就听叶老太爷皱眉道:“今天茜丫头定亲,祖母送她套首饰是应该的,以后到你们的好日子,肯定也不会亏了你们的。这些东西也要争,亏得还是大家小姐,还是当姐姐的,传到外头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叶薇叶芙心里再不服气,也赶紧闭了嘴。 “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叶老太太笑着圆场,伸手把匣子递给叶茜,道:“这份是你的,好生拿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要打扮的喜庆些。” “谢老太太。”叶茜这笑着伸手接过来,挺沉的,叶老太太待她真心不错了。 过来时衣服都是换好的,也不用再回屋里,行礼之后直接带上丫头从后门走了。让丫头奉着匣子回到东北小院,画眉正里外忙碌不休,茶果,午饭,连使唤的丫头婆子都要收拾利落,看到叶茜和叶荞过来,连忙笑着道:“姑娘们来了,老爷在屋里呢,快进去吧。” 叶茜和叶荞进到屋里,叶宗山正在堂屋里坐着,穿的十分正式,奶妈抱着芳姐儿和盼哥儿也都穿的十分喜庆。姐妹俩上前请安,不等叶茜把首饰匣子拿出来,叶荞就笑着道:“老太太给了套首饰,正衬今天戴呢。” 叶茜把匣子放到桌子,打开让叶宗山过目,笑着道:“过来时老太太给的。” 叶宗山看看也晓得名贵,笑着:“老太太给的你就好生收着,出阁时带去,难得这样的好东西。” 像这样的首饰属于花钱都不好买,女儿家有一两套在身边,出门时戴上也有面子。 “今天就该戴上一两件才是。”叶荞笑着说,特意从匣子里取了耳环和步摇,笑着道:“这两件得戴上,看着才喜庆。” 叶宗山也笑着道:“去换了吧。” 丫头奉着匣子进到里间,打开画眉的妆台,叶茜坐下之后,叶荞也没让丫头服侍,亲自帮着叶茜收拾。看着镜中叶茜红扑扑的脸,不禁笑着道:“今天高兴吧。” “还好。”叶茜口气淡定说着,只是脸上的红霞有些出卖了她,她的作息时间一直很正常,结果昨天睡晚了,早上又醒早了。 叶荞把步摇插到叶茜头上,笑着道:“你就装吧,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发自内心深处的欣喜和只是浅笑到脸上的高兴,都是笑却是截然不同。对比一下前头的展飞,也就越发能感觉到叶茜对孟昭的喜欢。 “今天定亲,肯定高兴啊。”叶茜笑着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笑容似乎真要幸福的要溢出来。 今天定亲,一年之后也许就要嫁人了,对象是孟昭的话……似乎真心很不错。和这样的一个男子相依相伴,携手一生,似乎真的很不错。至少她每每想起这个场景时,她都觉得很开心,来自内心深处的开心。 叶荞看叶茜一直看着镜子,不禁笑着打趣她道:“已经够漂亮了,别照了,将来出阁穿嫁衣的时候再照不迟。” 叶茜想到出阁时女子的妆容,从某方来说真心惨不忍睹,脸皮动一下白面都能掉几斤,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笑着道:“那我情愿现在多照照。” ☆、129 媒婆进门时,叶茜和叶荞已经转移到厢房里,窗户关的紧紧的,只等听到外头的动静。欢声笑语一片,其中还有廖夫人的声音,即使在如此的混乱中,廖夫人清爽的声音仍然听得格外清楚。 “你这位婆婆好生厉害的。”叶荞小声说着,以前天天在国公府窝着,听不到外头的消息就算了,年后开始出门,廖夫人的大名真是振聋发聩,尤其是她跟曾实识的绯闻。又道:“亏得你不用跟她一起生活,不然我真为你担忧。” “是啊,不用一起生活真好。”叶茜也不禁说着,跟廖夫人一起生活,她也觉得有压力。经常见面倒是不怕,若是天天见面请安,媳妇侍候婆婆就真心的……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一行人已经移到屋里,接下来就是双方媒婆说话时间,姑娘们露面至少得打发走媒婆,要到中午吃饭那会。小院里静了下来,想到正房里媒婆说话,厢房里的叶茜低头吃茶果,心情有几分发怔又有几分雀跃。 “你与孟大爷成亲之后肯定要在京城定居吧,若是孟家人找到门上,你可有对策。”叶荞忍不住问了起来,孟太太是被国公府赶走了,但这只是旧友而己。但孟昭成亲之后,在京城定居赡养父母长辈就是他的责任,尤其是孟昭还要走仕途,不孝的罪名太大,真心扛不住。 叶茜想了想道:“到时候再看,总是有办法的。”其实她对孟太太倒不是多担心,倒是孟老太太,真心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什么路数,唯二知道的,既不宽厚也不是多精明。 终于姐妹俩在厢房里磨到中饭时间,丫头终于过来请,两人起身整了整衣服,叶茜不自觉得深吸口气,倒不是孟昭给了她压力,而是面对廖夫人真心有压力。 丫头扶着进到正房,叶宗山家主坐了上头左边的位子,廖夫人很理所当然的做了右手的位子,下头才是画眉和孟昭。廖夫人今天是盛装而来,一身朱红滚边褂子,头上插着全套宝石头面,以她的年龄来说是艳了些,不过她容貌正盛时,压得住了自然就显得好看了。 下首的孟昭是一身宝蓝色正装,贵公子的全套行头摆出来,贵公子圈里沉浸了这么久,举手投足的气质神韵都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从叶茜进门,就笑着直盯着叶茜看。叶茜却不能如此,这个时候肯定得矜持。 “丫头过来,让我瞧瞧。”廖夫人向叶茜招了招手。 叶茜低头向前,直走到廖夫人坐位之前这才抬起头来,微笑的直视廖夫人。晚辈看长辈,这样的看法有些失礼,但廖夫人仍然不喜欢人低头畏缩的模样。 廖夫人轻笑起来,伸手拉住叶茜的手,道:“给昭哥儿定了你,我也放心了。” 叶茜这才把头低下来,脸上却是笑着。 中午席面摆在厢房里,众人分席而坐,酒过三巡,廖夫人就直言道:“从前我对不起昭哥儿,现在他要成亲,我这个母亲怎么也得好好补偿他。我看中南街一套宅子,四进的院落,后头还有一个花园,我已经让人兑了银子,成亲之后他们小夫妻也有这个落脚之处。” 叶宗山笑着道:“夫人安排自然妥当。”住廖夫人的房子最妥当,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廖夫人有几分感慨的又道:“其他时候我也不好帮忙,唯独娶亲下聘我倒是可以多给些,我已经让媒婆把聘礼单子列出来,林林总总算一起,两万银子差不多。这是我对昭哥儿的补偿,也是我唯一能尽心之处。” “夫人实在爱护昭哥儿。”叶宗山笑着,心里既高兴又觉得松口气。 叶茜的嫁妆他跟画眉商议过,全部加起来有五千两左右。因为嫁的是孟昭,叶老太爷肯定会给添点,最多三千两,旁支姑娘而己,教养长大再给嫁妆,这已经是能给的极限。总共有七、八千两左右,国公府小姐的标配是一万两,旁支能拿这些银子出嫁也足够风光体面。 现在廖夫人要拿两万银子给孟昭下聘,这些钱都是给小夫妻的,叶宗山自然高兴。但是女子的嫁妆和聘礼要相当才好,男女双方在议亲时经常会因为嫁妆与聘礼说协商多次,现在聘礼比嫁妆多了这么多,虽然有实际好处,女方压力反而有点大了。 廖夫人说额外补偿孟昭的,也就是她自己的心意,女方嫁妆随意。叶茜不用因为嫁妆少与聘礼而难堪,叶家也不用为嫁妆之事犯愁。 饭毕移到正厅喝茶,闲话几句廖夫人和孟昭也就要走了,这趟只是正式提亲,接下来的许多手续就要媒婆们跑了,至于婚期也大概说了一下,要是没有意外就是明年后半年,到时候再具体商议。 叶宗山送廖夫人和孟昭到门口,廖夫人坐轿,孟昭骑马,等车队走了,叶宗山这才转身回去,大女儿这门亲事总算是不错的。 孟昭身骑白马,正值春风得意之时,脸上笑意不禁得意更是满足。出了国公府的后街,正要拐弯向前去,抬头就见展飞牵着马在街头站着,不知道他是在等人,还是在恰巧路过,只是抬头看向他的神情有几分怅然若失。 失意,得意,两相对比之下,孟昭便把过与得意的笑脸收了,从某方面说他也挺欣赏展飞的。人在马上却是向展飞拱拱手,展飞也朝他笑笑,马上转头牵马走了。 “真没想到呢。”孟昭有几分自言自语的笑着说,他也是没想到,就是叶茜与展飞定过亲,他也没把展飞当成情敌过。展飞这种男人,亲事退了了,自然就没什么多余感情了。也不是说他没有真心,只是太理智。 如此说来还是叶茜有魅力,自己的眼光真好。 马上乐了一路,直走到曾府门前,孟昭门口下了马。这是廖夫人的住处,孟昭并不住这里,他住南街新买的那套宅子里,一年后就要成亲当亲房用,此时肯定好好收拾整理,孟昭也不想假手他人,亲自画图整理。 随轿进了二门,孟昭扶着廖夫人下轿,便在前头书房里坐着,就因为是亲生儿子,他才不好到后头正院去,更没踏足过廖夫人的卧室。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母子说话只在前头书房里,连吃饭都书房吃。 廖夫人更衣洗脸回来,便道:“好了,亲事给你定下来了,你也该收收心,外头的事情你还得亲自去。多出门历练历练没有坏处,这是太后一定要做的事,只能成不能败。” “是。”孟昭嘴上答应着,脸上却显得有些犹豫,直言道:“太后英明,我不敢妄加猜测,大楚税制定下来这些年是需要改革,但是此事……皇上那里……” 一个王朝税制的确立往往要到中期,最初的税制体系可能都是延用前朝,然后再慢慢改革推行。客观上说大楚的税制是有很多问题,有作为的皇帝想改革很正常,孟昭并不觉得改革本身有问题。 纠结点在与想发起税制改革的是宋太后,永昌皇帝并没有明确的表态,宋太后好像也不太在意他的意思,根本就没有商量的意思。 大楚虽然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其实干政的太后、皇后并不少,这个干政多数是体现在劝谏皇帝上,在皇帝想杀大臣的时候,皇后或者太后出言劝阻。再就是帮着皇帝料理一些政事,主要是辅助作用,垂帘听政架空皇帝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孟昭知道宋太后是牛人,当皇后时她做的事情并不比其他皇后多,她牛就牛在皇后干政是在辅佐皇帝的基础才能发生,她当时跟万启皇帝都彻底决裂,万启皇帝甚至跟大臣死磕要废后。结果她大臣之中仍然有极高的威望,为了废后之后与万启皇帝死磕产。 掐到最后是宋太后在大臣与皇帝掐架时能左右调停,把架给劝住了,到最后万启皇帝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永昌皇帝登基,没有当过太子,更没有受过帝王前期教育,政治觉悟比宋太后差太多。东、西厂锦衣卫几乎都是宋太后的人,连大臣都觉得国事与太后商议比跟皇帝商议靠谱。但是永昌皇帝已经三十了,才能之类的先不说,至少他是个成年人。宋太后只是永昌皇帝的嫡母,对永昌皇帝也没有抚养之恩,永昌皇帝的生母还活得好好的。 从进宫当侍卫那天,他能就隐隐感觉到,嫡母太后与皇帝之间也许会有问题。就目前来说,永昌皇帝还是挺依赖宋太后,实在是内阁全是老油条,永昌皇帝根本就弄不住,不想被臣子架空就要依靠嫡母。 “出门一趟果然长进许多,知道打听了,也会去想了。”廖夫人笑了起来,赞许的看着孟昭,消息灵通会考思这是上进的前提。顿了一下才道:“宋太后都年过五十了,她又无子无女,难道还会去抢皇位不成。” 孟昭当然晓得宋太后的年龄,也知道她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想想唯一的那位女皇,六十几岁还登基当皇帝,活多大这种事真看天意,说不好的。当然要是宋太后自觉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这样也就安心了,道:“母亲说的是,我明白了。” ☆、130 定亲的次日,叶宗山四处散了茶果,这也是规矩,姑娘家亲定之后肯定要发糖,亲友家里都要知会一声。嫁妆所需要的红绸,各色针线也全部搬到叶茜住的东厢房里,北边那间本来是书房,现在书桌都搬走了,花架子倒是扎了起来。 叶茜是真心想嫁孟昭,但她也真心不想做绣活,只是时间如此充足,姑娘自己不动手也说不过去。叶茜便拉叶荞帮忙,姐妹嘛,帮衬着绣嫁妆也是有的。叶荞很仗意,也没有拒绝,不过只是辅助帮忙,大头肯定还是叶茜的。 稍停两日就是骆思恭娶亲,叶荞和叶茜早就开始祈祷能把这一趟免了,但就在前一天姑娘们出门的衣服送过来了。这是叶老太太的意思,骆叶两家是姻亲,却闹的如此尴尬,强行示好不是叶家的风格,也没必要,那至少不要失礼。 现在骆思恭娶亲,男客是叶景怡,叶景祀,女客就是章雨柔带队,除了叶芙之外,三个姑娘全部都去,面子也全算给齐了。 叶茜和叶荞再不愿意,也知道这回推不掉,到了当日也是认真打扮。结果早上和叶薇照面时多少愣了一下,这回出门三人的衣服首饰根本就没有差异。以前跟叶芙,叶薇出门,要么首饰上少两件,要么衣服边饰上有点差异,大原则就是正牌小姐比旁支的好。 结果今天就完全不分了,叶薇脸色顿时变了,这是什么意思?是拿正牌小姐当旁支,还是拿旁支当正牌小姐?叶荞也有些惊讶,年后她一直跟着出门,她的服饰是比叶薇差些的。 叶茜想了想就明白了,叶薇已经被魏二太太中意,听说魏家也派人来探口风。现在叶老太太主要想推销就是叶荞,这样在小细节处提一下叶荞的身价,想的应该有利与推销。 至于叶薇的不满,无视就好了…… 章雨柔坐轿,三个姑娘一辆车,丫头扶着叶荞上车时,叶荞不经意的抬头看一眼天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今天天气好像有点阴呢……” 叶茜不自觉得抬头看了看,是有点阴,不过还好,勉强也算是晴天。婚期一般是早就定下来,是晴是雨完全看老天爷的意思,正巧那天下雨本是天意,不过也有为迷信的,成亲撞上雨天总不是好事。 叶家的车驾驶出去,叶薇就开刺了,叶茜和叶荞都没搭理她。叶荞年后跟叶薇一起出了这些趟门,早就练成无视欲望,任由叶薇说的口干舌燥,她都能当做没听到。幸好到修国公府很近,没一会进了大房,男客们到前头,女客们车轿进二门。 虽然是续娶填房,骆思恭现在是世子,身份提高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大房没有主母,骆二太太与骆思恭不合气,庆和大长公主便派了骆三太太料理婚事。招待女客之处在后花园,马上就到三月天了,后花园里春花怒放时,招呼女客倒是很合适。 管事媳妇引着入园,叶家的来不早不晚,后花园中女客已经不少。骆三太太带着媳妇,姑娘们招呼宾客。庆和大长公主并没有出席,这倒不是故意给骆思恭没脸,真生病了,庆和大长公主也五十岁的人,身体不舒服完全可以理解。 拜见入座之后,叶茜第一感觉就是乱,不管是坐位安排还是格局布置,连戏台搭的都有点不太合适。叶荞自然也感觉出来了,不由得小声道:“看来这位骆三太太是真没管过事。” 骆大太太被打回妾室,骆二太太因为叶菱落水之事被收权,庆和大长公主唯一仅剩的儿媳妇就是骆三太太。公主的儿媳妇出身门第肯定不会很差,但骆三太太是真没管过事,一直都算是打酱油的,出门应酬还好,自家宴客就有点麻烦。现在骆思恭成亲,这样的大事出来,骆三太太估计是忙不过来了。 “我们留心些……”叶茜小声说着。 骆三太太没料理过这种大事,再就是骆七爷生母姜姨娘当了这么多年正房太太,在国公府肯定有不少心腹下人。要是庆和大长公没生病,威仪仍在,姜姨娘未必敢搞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庆和大长公主生病。 姜氏应该是恨不得把骆思恭剥皮抽筋,在他的婚礼上搞点事绝对有可能。反正是骆三太太打理婚宴,就是闹出事来,又有骆大老爷当护身符,庆和大长公主要是身体一直不好,肯定不会理会这些。 不过长房长孙的婚礼都不能来参加,庆和大长公主病的这么厉害吗? 姑娘们越来越多,叶薇出门这么久,自然也有相熟的,正值春暖花开之即,姑娘们便约着去逛花园,骆六姑娘带队。叶茜和叶荞则是坐定看戏,骆家本来就更乱了,再加上要寻事的姜姨娘,哪里不去最安全,跟着太太奶奶们一起坐,就不信事情还能从上掉下来。 “听说礼亲王府要就藩了,皇上要给封处好地方,等藩地府邸建好就全家迁走呢。”骆三太太说着闲话,前几天庆和大长公主进宫听说的,也就顺嘴说了出来。 事关礼亲王府,叶茜和叶荞也不由的留心听去。亲王封王之后就藩是惯例,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庆郡王府当年就因为孝文太后不舍就留在京城,虽然也有封地,但没人要他们走,便一直住下了。 礼亲王被留京城则是因为万启皇帝的怒火,初一十五下旨去骂,圈到府里连门都不让出。直到永昌皇帝登基时,礼亲王很有一番表现,这才被放出来。 因为一直没有封地,本以为礼亲王府就这样留在京城了,没想到宋太后提起,永昌皇帝也觉得这个叔叔挺不容易。从某方面说永昌皇帝对万启皇帝这个爹也挺怵的,实在是脾气让人受不起,想到礼亲王的遭遇,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便把景阳封给了礼亲王,让他出京去当藩王,没有造反意图的情况下,当藩王还是挺爽的。 “景阳离京城不远,物产丰厚,实在是个好地方。”旁边就有太太接话说着。 骆三太太笑着道:“可不是,听说皇上已经传旨给地方,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去礼亲王府贺喜了。” 又想到礼亲王府的世子妃也是叶家姑娘,众夫人不禁向章雨柔道喜,章雨柔已经得到消息,只是她不闲话这些,骆三太太说的时候她也没插嘴。 叶荞不禁小声道:“那菱姐姐就要离京了……”成为世子妃之后,姐妹们几乎没见过面,但总是同在京城,好歹总算知道。要是离京去了景阳,虽然说不上万里千山,但想讯息就不容易了。 叶茜也有点不舍得,不过按照规矩叶二老太太和叶景熙能一直陪着叶菱,一家人在一处也不算寂寞,道:“就藩是惯例,这是皇上的恩旨,是好事。” 藩王与公主不同,公主有丰厚的土地田产当做陪嫁,这些是她的私产,自己花用留给儿子都可以。藩王则需要封地来供养,没有封地的亲王,日子多少会有些苦逼。 太太奶奶们说着闲话,天空却是飘起了阴云,早上出门时天气就不太晴,但还算马马虎虎,现在天空都快黑云遮云了,一副要下雨的模样。太太奶奶们的话题也紧跟着转了,成亲当天下雨并不是什么好事,有刻薄的自然会说上几句。 骆三太太也满脸担忧的道:“这是要下雨了……” 因为春天天暖,她想的很好,太太奶奶们的席面在楼里,姑娘们就在水池亭子里,这样既离的不远,又能摆的开。要是大雨下起来了,亭子里如何能坐人,戏台也是露天的,大戏估计也唱不起来,得赶紧找其他取乐的伶人。 想到许多准备工作没有完成,骆三太太也顾不上陪客,只让媳妇辈的照看,她则赶紧去料理。雨能不能下起来不一定,戏台仍然没有撤,众人仍然听着戏。不过骆三太太走了,小声的刻薄话也就多了。娶世子夫人弄成这样,修国公府到底多缺管事的人,今天这酒席只怕吃不多痛快。 去逛园子的姑娘已经有6续回来的,叶茜仍然没看到叶薇,便对跟着的喜鹊道:“去找找大姑娘。” 喜鹊赶紧去了,没一会喜鹊就回来了,却是小声道:“大姑娘跟几个姑娘在前头沁心亭里做诗,看到我过去就说我扫兴,让我回来了。” 叶茜知道叶薇还因为服装的事生气,既然有同路的,又在那种显眼的地方,她也懒得管,章雨柔还没发话,她更不着急,便道:“嗯,知道她在那里就好。” 天气越来越阴,外头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虽然离平常迎亲早了些,应该是担心路上不好走,早些过去也妥当。章雨柔一直留心叶薇,今天骆家有些乱,叶茜和叶荞不需要担心,就怕叶薇有事,看叶薇仍然没回来,便借口去更衣。叶茜和叶荞看她起来了,两人也跟着起来,一起去方便更衣也很好,这种时候结伴同行最好。 “我刚才派丫头去寻过,说在沁心亭和姑娘们一起呢。”叶茜小声说着,在别人家里找自家姑娘很麻烦,出外做客还不老老实实坐席,竟然四处乱跑,传出去名声十分不雅。 章雨柔眉头皱了一下,叶茜肯定是派丫头叫叶薇回来,叶薇是没理会。 出了宴客楼就能看到沁心亭,别说姑娘们了连丫头都没看到。章雨柔眉头皱紧,想找骆家的人问问,别说管事媳妇连个丫头都没看到。 叶茜想了想道:“大姑娘素来聪慧,应该走不远。” 叶薇并不像叶芙那样傻的不透气,在别人家地盘上肯定不会四处乱跑,更何况她身边跟着丫头婆子,并不是单枪匹马。 章雨柔心中十分无奈,每回带着叶薇出门,她都不能放心,骆家都乱成这样了,叶薇还敢乱跑。有时候她真心觉得叶薇要是真弄出点事来,狠狠给她长长记恨,弄不好还会乖点。小声道:“我走东路,你们走西路,别逛太久,寻不到就回去,我想她一会也会回去。” “嗯。”叶茜点头应着,她和叶荞两个,再加上丫头婆子一共八个人一行,除非骆家故意要搞死叶家姑娘,有这些人在不会有事。 ☆、131   毛毛细雨终于飘了起来,从楼里出来时丫头们带了伞的,问骆家管事要的,当然是姑娘们每人一把,下人是没有的。天空中的黑云越来越多,一副要下大暴雨的模样,叶茜的心不自觉得揪了一下。   姐妹俩沿着东边主路一路向后走,路上倒是遇上骆家丫头,却没看到叶薇以及身边人。此时雨已经有些大了,撑着伞的还好,丫头婆子身上只怕要打湿。      “大姑娘只怕是回去了吧。”叶荞有几分抱怨的说着,弄不好叶薇是因为衣服生气,故意这么折腾她们的。天都成这样了,叶薇要是还乱逛,真是脑子有大坑。   叶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实在是骆家混乱的太异常,先不说姑娘们逛花园寻乐之类的,女眷们的席面就摆在花园。结果花园各处连个管事媳妇都不见,骆三太太再怎么没管过事也不会把大侄子的婚礼料理成这样。就是叶薇自己她也不是死蠢的人,不可能如此作死,不过叶薇也实在不聪明,难道是被骗?      想到这里叶茜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上回来修国公府时遇上骆思恭,以及撞上骆七爷和骆二奶奶的私通,亭子下头的曲幽小径,那真是个隐秘的地方,嫂子都能在那里跟小叔幽会……   “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我们过去看看。”叶茜说着,手心都出了冷汗。她虽然不喜欢叶薇,但姑娘家一旦出了事,那就是一辈子大事,一生都毁了。只看叶老太太养育她之情,她也不想叶家背上坏名声。      叶茜脚步快了起来,叶荞紧随其后,此时虽然是中午,乌云压顶倒像是傍晚时分。曲幽小径下头本来就暗,众人走到入口时只觉得里头黑漆漆一片,可见度实在低。   叶茜伸手拉住叶荞,又对身后婆子丫头道:“仔细跟着。”   本以为里头会越来越黑,没想到竟然透出光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是烛光。叶茜看着更是担忧,要是叶薇被骗到这里只怕要出事,要不是叶薇,万一再是私会奸、情……      叶茜转头对丫头们小声道:“你们轻声叫大姑娘……”   丫头从命叫了起来,几声之后就听里头突然传出一声:“啊……”   “是大姑娘!”叶荞脸色顿时变了,叶茜领着到这里找人时她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当叶薇真在的时候,那事情就大好。这样大雨天,一个姑娘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捉迷藏吗?   叶茜朝婆子挥手让她们快步上去打头阵,两个婆子倒也胆大,上赶着走到前头。叶茜和叶荞在中间,身后是丫头们。      顺着声音快步向前走,烛光也越来越来亮。走到最里头看到两扇门,连叶茜都惊讶了,最里头竟然是山子洞,弄这么一个地方真是偷情圣地。   婆子上前拍门,就听里头传来一个小姑娘笑着的声音:“就好了,竟样这么心急就……”   叶茜眉头拧了起来,对婆子道:“撞门。”   两个婆子大力一撞,木门本来就不太牢固,一下子就撞破进去。叶茜大步进去,山子洞很小,这应该是假山群最里头的部分,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还挂着书架,摆了几本书。      叶薇正在最里头站着,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十七、八岁的模样,打扮的十分妖饶。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模样,生的甜美可爱,十分的讨喜,两人模样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兄妹俩。   “哎哟,姐姐们这是怎么了,我……”小姑娘开口笑着,脸上的神情更是讨喜。   叶茜看到叶薇时就是怒火狂烧,哪里还听这姑娘说什么,抬腿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小姑娘没想到叶茜突然出手,硬挨了一下顿时倒地在上。   叶茜低声向叶薇吼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叶薇怔了怔,赶紧往叶茜这边跑。身边的男子一脸失望的表情,只是瞪着门口的叶茜等人,却是一脸不悦地道:“你们是谁家的姑娘,我与薇妹妹相约此处说话,你们怎么能如此无故撞门,竟然还敢对我妹妹动手,失礼至此,实在有失体统。”   叶薇整个人都呆住了,道:“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会……”   “那你怎么会跟我在这里呢。”男子笑着说,神情十分暧昩。      叶薇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道:“谁约了你……”   叶茜这回是真怒了,指着叶薇道:“你就是个门里货,对着自家姐妹们那么会说嘴,现在倒是会哭了。”回头又对婆子丫头道:“你们还站着看什么,还不动手,还客气什么。”   她们这一行八个人,加上叶薇九个,就是姑娘们不动手,那也是六对二,打不惨这两个贱人。      婆子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叶茜这样一声怒喝,这才冲上去。几个丫头因为年龄小还没经过这样的阵仗,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两个婆子动手二打一很快取得压倒性胜利,把缚手给扣住了,叶薇这才长吁口气。   倒是被叶茜踹在地上的小姑娘,看到两个婆子去打那个男子,赶紧从地上起来去拉,嘴里喊着道:“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动手了。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叶家大姑娘与人私会这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就打吧,我现在就闹出去,我是什么都不怕,就看你们怎么活!”      叶薇听得心惊跳肉,身体不自觉得颤了起来,要是闹出去了,她岂能有活路……   叶茜冷着道:“要闹吗,好得很啊,我现在把你们的衣服都趴掉,光身扔在这里,衣服带走,一会叫人过来围观。看你们的模样,应该兄妹,兄妹乱、伦,啧啧,反正你自己都说了,你什么都不怕,既然不怕,我相信兄、妹乱伦的丑闻,你们也不怕……”   小姑娘呆了呆,怔怔地看着叶茜,好像被叶茜吓倒了一样。   叶茜冷笑着看着她,道:“怎么?以为我不敢,那你大可以试试!”      被两个婆子押着的男子顿时害怕起来,小姑娘身体 ,仍然直瞪着叶茜,一点不敢示弱,道:“我谅你不敢!!”   旁边叶薇则是真心害怕,此时唯一的愿意就是把这事揭起来,谁都不要再提起。便对叶茜道:“算了,我们快走吧,若是被传出闲话来,还要不要活。”   叶茜回身瞪向叶薇,真是一头猪,这种时候不把他们震住,怎么可能息事宁人。不管是那油滑男人,还是长相甜美的小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她都有点后悔来早了,她该再晚一点,等到两人把叶薇按到床上趴衣服的时候,估摸着也就能吓破她的胆,不会说这种不着调的话。      叶薇被瞪的有几分心虚,叶茜没来之前她是真有怕,但后来什么事情还没发生,叶茜就冲进来把事情解决,她又就觉得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茜能应对,她一个人也能应对的。小声嘀咕的道:“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趴衣服,真是……”   叶荞听不下,忍不住道:“未出阁的姑娘跟不认识的男人跑到这里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要不是叶茜带着人寻过来,今天叶薇非出事不可,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竟然还嫌叶茜做得不对,她们就不该过来找,任由她被奸了才好呢。      叶薇脸色顿时变得更苍白,虽然叶茜和叶荞的闯入解了她的围,但她们两个与自己不合。别说把此事乱传了,就是回家告知长辈也足她喝一壶的,再者跟着这些丫头婆子都看到了,她的脸面可要怎么办。   现在叶荞又如此指责她,叶薇便硬着头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头发乱了与姜妹妹来这里是整理头发,没想到恰巧遇上姜大爷,我本来就要马上回避的,谁想到你们这样闯进来,竟然还动手打人!”      “你!!”叶荞手指着叶薇,身体都有些颤抖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叶薇竟然会倒打一耙。   正在动手打姜大爷的婆子多少也有些愣住了,姜姑娘本来也在慌乱中,听叶薇如此说,顿时也喊着道:“你们凭什么打人,凭什么!同样都是客人,你如何打的起我。”   叶茜却是眼睛看着姜姑娘,又看看姜大爷,冷笑着道:“两位姓姜?记得骆七爷的生母姜姨娘就是姓姜,是亲戚?”      姜姑娘挺胸抬头,一脸嚣张的道:“我父亲是六品通判,我是官家小姐,姜姨娘是我姑妈不错,但是我是官家小姐,请贴下到姜家,我自然可以来。想欺负我们没那么容易,如此无缘无故动打人,难道还没有天理王法了。我跟叶家姐姐进来整理头发,巧遇到我兄长,我与哥哥打小在姜府长大,这里是也是我兄长常来之地,恰巧遇上,你们却无故人,不管说到里都是我有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话果然没错。”叶茜说着,看姜姑娘的眼光中也有几分称赞之意,人不要脸到一定境界也是一种本事。至少这位看起来甜美可爱的姜姑娘是既不要脸,又要有些手段,比叶薇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栽在这样的人手里,叶薇也不算太亏。随后看向叶薇道:“事情真如这拉姜姑娘所说的吗?” ☆、132   叶薇被问的怔了一下,此时她整个人都在混乱之中,只想把这事快点揭过去。道:“就是这样,我们快走,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今上席上她与这位姜姑娘搭起话来,姜姑娘句句说的中听,两人相谈甚欢。后来姑娘们一起做诗,天阴了下来,也就是各自散去,跟着叶薇的丫头婆子,被姜姑娘指派去找她的丫头拿衣服说要更衣。姜姑娘就说她头发散了,带她过来理一下头发,然后就“巧遇”到姜大爷。   她再傻也知道被算计了,但这事……绝对不能承认,在叶茜,叶荞,叶家下人面前承认,传回家里后肯定有她受的。反正这样丢人的事,姜姑娘喊的那么大声,肯定也不会真闹出来,神不知鬼不知把这事揭过去就算了。      姜姑娘听叶薇如此说,顿时吃了定心丸,知道叶茜十分难缠,人数上又是叶家占上风。也转了口风,道:“本来就是如此,两位叶姑娘只怕是想错了,才闹出这么一出来。想想我们两家也是有缘,贵府大姑娘是我姑妈的儿媳妇,就算不是姻亲,总是有情份在。”   “只怕你更想与骆七爷有情份呢。”叶茜突然接口,看向叶薇道:“你现在息事宁人,以后莫要后悔才好。”   叶薇顾不上去想叶茜的话,只是拉着叶茜道:“我们快走,快走……”      从曲幽小径出来,外头的雨又大了几分,叶茜和叶荞撑起雨伞,两人都没理会叶薇。叶薇也不敢开口要,只是让婆家解了外衣给她披上挡雨,幸好雨势不大,离宴客楼也不远,叶薇总算没淋到。   从后门进去,外头的戏台已经撤了,娱乐活动当然不会就此结束,女先生弹唱进来了,屋里依旧热闹着。章雨柔已经回来,看到叶薇同叶茜、叶荞一起回来,多少松了口气。      姑娘们都已经回来,叶茜和叶荞原来的坐位也被人坐了,叶茜看里头的角落位置空着,便领着坐下来,叶荞也跟着坐下来。叶薇顿了一下,却突然在旁边桌子上坐下来,都是年轻姑娘也都是认识的,她去跟旁人挤,人家也肯定不会撵她。   进门时叶荞脸上不敢带出来,此时姐妹俩角落里坐着,没有旁人在了,不禁小声愤愤不平的道:“你说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息事宁人嘛。”叶茜低声说着,叶薇的个性并不像叶芙那样火爆,到底是庶出的底气不够,事情出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压下去别闹出来,这也是她的一贯风格。   姑娘家出了这样事,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只要外头露出一个字,她就死定了。但再不想闹腾,也得看看对方的情况,你想息事宁人,人家就会以为是害怕,姜姑娘有句话说的很对,他们是真不要脸,闹出来完全不怕的。      叶荞忍不住小声道:“姜家那两位到底是……”   骆家的爷们不用如此算计,门当户对不值得。家世稍差一点的如此算计还可以理解。但像姜家那种,姨娘的娘家侄子,六品官通判的儿子也敢想国公府的小姐,这脑洞开的真不是一般大。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要不是亲自遇上,她是怎么都想不到。   叶茜小声道:“你看那位姜姑娘行事岂是一般的人物,心大着呢。”      回想山洞里姜姑娘那个气势,叶薇都要吓死了,叶荞也是吓得不轻,她还能大声分辩,说的还有理有据。别说算计国公府的小姐,就是梦想着当皇妃都有可能,从某方面来说叶玉珠就缺少这种气势,要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就更不用去做了。   会特意向叶薇下手,容易下手是一部分,再就是因为骆七爷与叶芙的婚事。今天这个架式姜大爷未必真奸了叶薇,也肯定得留下来点证据来。理国公府要是认了自然最好,姜家有个国公府小姐当儿媳妇,自家门第有所提高。要是咬死不认情愿把姑娘送尼姑庵,理国公府的姑娘再次在骆家出事了,理国公府肯定要把退亲了。      姜姨娘当了这些年正室,姜姑娘自己都说了,她自小就在骆家出入,表哥表妹这样的关系,姜姑娘肯定打过骆七爷的主意,姜姨娘又成了姨娘,这份心思也就越发的重了。结果骆七爷为保爵位定了叶芙,爵位没保住,骆七爷与叶芙的婚事也定下来,完全没有姜姑娘的份。   能当国公夫人当然好,当不成国公夫人,嫁了骆家的庶子对姜姑娘来说也是高攀了。这样与骆七爷定亲的叶芙自然就成了姜姑娘的障碍。想除去这个障碍并不是多容易,叶家没有退亲的意思,骆家家长也没退亲的意思,想把两家亲事搅和了,那就只能搞出些事情来。      正在这个时候,庆和大长公主病了,病到长房长孙成亲都没办法出席的地步。可谓是天赐良机,兄妹俩的算计就是,要是这事成了兄长能娶个国公府小姐当老婆,要是不成,骆七爷与叶芙退了亲事,姜姑娘也可以向表哥发起攻势,反正不管怎么算这笔帐都不会亏。   至于牵扯到的人,姜姨娘是肯定知情的,本来该站岗的丫头婆子应该就是她弄走的。定叶芙本想保住骆七爷的世子位,世子之位没保住,叶芙的价值也就没那么大了。骆思恭虽然十分阴险腹黑,但跟姜姨娘这伙人应该是死敌,再者自己的婚礼,不会把自己坑掉。可能还有骆二太太的事,因为骆五,骆二太太更恨叶家人。      “这……真这么……”叶荞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她果然还是单纯了,本以为就是兄妹定计,看到叶薇想下手所以才动手呢,哪里想中间还有重考虑。骆家果然是虎狼之地,别说家里人连个亲友都是这样的,实在吓人,下次哪怕是违抗叶老太太,她也坚决不踏进骆家大门。   叶茜轻轻拍拍叶荞的手,显意她淡定一点。其实在山洞里她说要把姜家兄妹趴光的话,并不只是吓唬而己,她是真想那么做的。姜家兄妹俩就是恶狗,扑上来就要咬死的,对待这样的人不是把他们整死,就是他们把你整死,这事只是开头而己,有叶薇哭的时候,这事完不了。      “母亲,母亲……”   哭泣的声音有由远而近,声音既高又柔又脆,把女说书先生都打断了。众人目光不禁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姑娘直奔进屋,头发被雨打湿了一部分,身上的衣服也有些 ,脸上两个鲜红的巴掌印更为明显。   叶薇和叶荞的脸色都变了,跑进来的赫然是姜姑娘,只见一头栽到屋里一个妇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一屋子人都被哭愣了,骆三太太脸色十分不好看。骆思恭娶亲宴客的帖子是她拟的,根本就没有请姜家,也不会请姜家,结果姜家母子三人不生不响的摸进来了,当时来的宾客已经许多了,她也就没赶人,只望他们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姜姑娘马上来了这么一出。   姜太太伸手把姜姑娘搂在怀里,看到女儿这样,顿时心疼的掉泪,哭着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竟然还敢动手了。”      如此说着母女顿时抱头痛哭起来,一屋子的宾客脸色顿时诡异起来,有些就比较幸灾乐祸。姜姨娘没倒台前姜姑娘是住在骆家的,以表姑娘的身份出门行走过,许多人都认得她。骆七爷恨骆思恭入骨众所周知,姜家人闹这么一出,这是要给骆思恭添点恶心啊。   骆三太太硬挤出笑脸来,给婆子打手势把这对母女俩弄走,至少不能在这里恶心人。结果不等婆子过去,就听姜姑娘有些撒泼似的喊着道:“是叶家姑娘叶茜打我,是她欺负我的……”      一句话再次让屋里众人目瞪口呆,连骆三太太都怔住了,这……这是唱哪出啊……   叶茜在姑娘圈里不出名,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但既然是姓叶的,叶薇这个国公府正牌小姐许多人都认的,一时间目光齐集过去。   叶薇看到姜姑娘跑过来时脸色就有些白了,众人目光看过来时根本就坐不住了,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心中也是万分惊讶,姜姑娘如此算是什么意思呢?      姜姑娘头靠在姜太太怀里抽泣哭着, 嘴万分委屈,满泪痕,因她生的甜美,年龄也很显得小,行动举止没有丝毫破绽,虽然觉得事情很不可思议,但屋里众人对她的话多半是信了的,那脸上的巴掌总不能是自己的打的。   叶荞也是万分惊讶,叶茜给叶荞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做声。   叶茜和章雨柔几乎是同时站起身的,章雨柔温和笑着,却是疑惑地道:“姜姑娘何出此言?”      姜姑娘刚要开口说,叶茜却一脸惊讶的抢着道:“这位妹妹姓姜吗,我竟然不认识,失礼了。姑娘说我欺负了你,这个……我都不认识姑娘,为何要欺负姑娘?”   章雨柔也马上跟着道:“我这位妹妹很少出门,姜姑娘也不是常出门,此时才是初见。欺负之说从何而来呢?”   姜姑娘稍顿一下,没想到叶茜反应如此快,马上说不认识。便索性把头埋在姜太太怀里,痛哭着道:“我与姐姐今天初见,姐姐痛下狠手,我正有冤无处诉,正想问问姐姐,为何如何对我?”      “姜姑娘此时如此说我欺负你,我更是有冤无处诉。”叶茜苦笑着说,委屈的看向章雨柔道:“难得跟嫂子出门一趟,竟然会被姜姑娘如此指责,我真不知道如何申冤才好。”   说着也委屈地哭了起来,却不像姜姑娘那样抱着母亲撒娇,只是傲然站着,拿手绢轻轻擦泪。   章雨柔拉着她的手,道:“妹妹莫要伤心,叶家的姑娘不会任人随意栽赃,无缘无故,无情无由的,谁都不会相信妹妹会做这种事。”      如此一说屋里宾客便转头看向姜姑娘,虽然认识叶茜的人不多,但总有认得的,知道这是国公府的旁支姑娘,偶尔跟着出门应酬。与姜姑娘初见很有可能,初次见面没有任由原由的姜姑娘就说被她欺负了,真心说不出道理来。   姜姑娘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叶茜道:“刚才在山洞里的并不只是我们两个,还在叶薇姑娘也在场,你打我两个耳光时,叶薇姑娘也看到了,可以做个人证。”      叶薇看到姜姑娘进门就时就觉得心惊肉跳,现在被姜姑娘点名,顿时呆住了。脸色苍白起来,姜姑娘却是抓住不放,知道这就是个草包,冲着叶薇哭道:“薇姑娘,你是实诚人,定然是帮理不帮亲的。你来说刚才在山洞里头,贵府的茜姑娘是不是打了我,我可有说错了!!”   章雨柔心中警铃大响,突然意识到姜姑娘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叶茜而是叶薇,难道叶薇失踪那会真的发生什么事?不知前因后果,章雨柔顿时犹豫了,这个时候一旦说错话,那就绝对没办法改口了。      叶茜脸色不变,却不作声,只是看向叶薇。要是叶薇傻到这种时候也说错话,她真心可以去死了,彻底没救,早死早超生。   众人的目光也不禁看向叶薇,叶薇脸色有些苍白,跟叶茜和姜姑娘的自然相比,实在相差太多。只听她道:“姜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刚才我们姐妹是一路,但根本就没有遇上你,更没有去过什么山洞。何来欺负,何来打耳光之说,姜姑娘实在是莫名其妙。”      章雨柔听得放心不少,不再理会姜姑娘,只是看见骆三太太笑着道:“今天三太太是主人,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三太太要如何说。”   骆三太太马上笑着道:“是姜姑娘看错了,小姑娘家认不清人也是常事。”   说着骆三太太就吩咐婆子带着姜姑娘和姜太太去梳洗,实在不行就直接堵上嘴送走。姜家只是姜姨娘的娘家人,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早就打出去了,叶茜虽然只是国公府的旁支,但章雨柔给她出头,怎么也比姜姑娘强。      姜姑娘却是突然大声哭泣道:“我并不怪薇姑娘,你们总是姐妹一家亲,向着自家姐妹也是常事。但若是薇姑娘刚才真没见过我,那我为何你的簪子在我这里。”   说话间姜姑娘突然拿出一根簪子来,看簪子的外形质地是跟叶薇头上戴的是一套的。叶茜和叶荞的首饰虽然跟她的类型,但首饰之类的不可能完全相同,很容易分辩。   叶薇脸色越发的难看,动动嘴唇不知道如何说好。   姜姑娘却是举着簪子道:“这是刚才薇姑娘掉在山洞里的,被我捡着了。若是薇姑娘没去过山洞,这根簪子怎么会在我手上,薇姑娘为何不说实话,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但如此无故被欺负,肯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话至如此众人听出些味道来,也不瞧叶茜了,只是看向叶薇。从刚才起叶薇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对劲,现在姜姑娘把簪子拿出来,那只有惨白两个字可以形容。按道理说就是叶茜真打了姜姑娘,与叶家的名声有碍会连累到叶薇,但关键人物还是叶茜,她受的罚最重。没有理由叶茜一派云淡风情与我无关的模样,叶薇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姜姑娘又左一口山洞,右一口山洞,高门大户里假山下头弄个山洞很平常,但正常姑娘去做客谁往别人家的山洞里钻。      章雨柔脸色阴了下来,看向姜姑娘沉声道:“姜姑娘是打算没完没了闹了吗,刚才你们姑娘们一处做诗,许多人都看到了,大姑娘掉了个根簪子,你就是捡到了有什么奇怪的。非得拿这个当证据也未免太可笑了些。今天是骆三爷的好日子,叶家来吃酒席,姜姑娘如此揪着不放到底是何意,要争出个什么样的曲折来才算完!”   说到最后一句时,章雨柔的目光看向骆三太太,虽然没有说出来,指责之意却是很明显。      骆三太太肯定是更偏向叶家,只是姜姑娘好像唱戏一般,一出接一出,看的人应接不暇。她是被剧情吸引,只顾着看戏,都有些顾不上管。直到章雨柔怒了,骆三太太马上道:“姜姑娘还是先去洗脸吧。”   两人婆子已经走到姜家母女俩身边,嘴里笑着说:“姑娘去洗洗脸吧。”   手上却是去拉姜姑娘和姜太太,一直沉默的姜太太突然暴发出来,大声哭泣道:“我可怜的女儿啊,被人打成这样,竟然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娘……”姜姑娘也放声大哭起来。      两个婆子不禁愣了一下,这……要怎么办。   骆三太太脸色更难看,几乎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道:“今天是三爷娶亲的好日子,你们却是在这里哭起丧来,晦气不晦气。你们还不快把她们扶走,这样的好日子,真是……”   两个婆子去拉,姜太太却是死命抱住姜姑娘,哭的更大声道:“姜家也是官身,正经过来做客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为什么不能诉说……”      “受委屈?谁受委屈了?”   门口突然传来的一声,虽是女子之声却带着一份果敢坚颜,闹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姜太太的哭泣声更是顿时止住了,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庆和大大长公主过来了。抬头望去却是个三十岁的左右的美貌妇人,容貌极盛,虽然面容含笑,身上却带着一股威严气势。   姜姑娘也愣了一下,她却是认得此人,京城有名的贵妇她都认得,这是廖夫人。宋太后的心腹,曾初识的情人,庆和大长公主见了她都会相当客气。      骆三太太马上起身相迎,笑着道:“夫人来了,未去相迎,实在失礼了。”   “没想到会下雨,路上耽搁了,迟了一会,还请三太太见谅。”廖夫人笑着说,修国公府娶世子夫人,她肯定会来捧场,只是没想到天气如此不好,半路下了雨,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雨,她真心不想来。   “不迟,不迟……花轿还没进门呢。”骆三太太笑着说,一般来说只要新媳妇没进门,就不算晚,骆思恭也过去好一会,只怕也要回来了。不过这样的大雨,鞭炮怕是没得放了,而且这样的大雨天新妇进门,实在不吉利。      客套之后,骆三太太赶紧让着座下,又给婆子们使眼色,赶紧把姜氏母女弄走。没想到廖夫人刚坐下来,姜姑娘突然挣开婆子,跑到廖夫人跟前跪了下来,哭着道:“求夫人给我做主啊。”   廖夫人这才看一眼姜姑娘,进门时听到争执她虽然出声了,但也就是闲插一句,骆家就是一团麻,她绝不会管闲事。道:“我不认识姑娘。”   姜姑娘马上大声道:“我姓姜,来骆家做主,无故被叶家叶茜姑娘欺负,甩我耳光。”   叶茜坏了她的全盘计划,不惜让婆子下手把自己的脸打成这样,她现在就是要使足劲闹。骆思恭成亲,狠狠给了他没脸;山洞里叶茜的那一脚之仇,她要是报的;最好的就是能把叶薇给拖下水,就是不能彻底拖下去,也得让她湿了鞋,这事完不了。      廖夫人眼睛眨了眨,真心惊讶了,环视全场看到角落里的叶茜,叶茜仍然恭谦站着,廖夫人看过来,她便福身见礼。   姜姑娘看廖夫人有反应了,只以为廖夫人会给她出头,就是不给她出头,只要把她事情闹起来,让京城贵妇们众所周知就够了。哭泣着道:“我知道姜家只是六品小官,不能与国公府相抗,但此事……国公府叶茜姑娘实在是欺人太甚。”      廖夫人朝叶茜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叶茜款款走进,正式福身见礼道:“见过夫人。”   众人又是一惊,连骆三太太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廖夫人会给姜姑娘出头?没道理啊。   廖夫人挥手让叶茜起身,这才看向姜姑娘道:“你咬死说我说这个媳妇负你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好欺负,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133   大厅再次安静下来,这回是彻底的安静了,绝大部分围观群众都因为惊讶微微 。姜太太正拿着手绢擦泪,手都不知道放下,整个人就定格了。姜姑娘正在跪着哭诉,此时也不哭了,眼睛瞪的老大,嘴巴里都快能塞下鸭蛋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廖夫人。   “妾室的亲戚也能上门行走,在世子的婚礼上如此闹腾,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唉,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闹剧,我何必冒雨前来。”廖夫人声音平淡,语气平和,眼睛却是看着骆三太太,没有丝毫的责怪指责之意,只是那个口气,姜氏母女俩顿时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喘。      骆三太太顿时涨红了脸,声音虽然压低了,却显得十分愤怒,对婆子们道:“谁放她们进来的,她们如何算得宾客,快点打出去,打出去!”   原本只是两个,现在又上去四个,直接把姜姑娘和姜太太小鸡一样的拎起来就往外拖。其实不用婆子们拎,姜太太和姜姑娘自己就很想跑了。   她们之所以敢如此闹,是因为骆三太太相对无能和软,闹了之后最多把她们赶出去,不会真把她们怎么样,就是叶家也不会因为一个旁支姑娘非得要求骆家处置她们。要是庆和大长公主在,直接下令打死,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是敢的。      “等等……”廖夫人突然出声,看向姜姑娘虽然没有指责之意,但不打算就此放过,道:“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你为污蔑我这媳妇欺负你,到底是何缘故,你也该把话说清楚才是。不然旁人信以为真,还以为我这媳妇真是如此狂妄呢。”   “我……并不知道茜姐姐是……”姜姑娘哆嗦着轻声哭泣起来,显得十分可怜无助,这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真不知道廖夫人会罩着叶茜,她要是早知道,再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跪到廖夫人面前求做主。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只是想寻个由头,在世子婚礼上闹事,闹出笑话来给骆世子难堪。看我这媳妇是国公府的旁支,又老实不言语,所以才拿她当由头,一定要闹的骆世子没脸才好。”廖夫人好像闲话家长一样,平平淡淡的说着,随后又有几分伤感地道:“宫中太后最为忌讳嫡庶不明,尊卑不分,今天修国公府出这样的事,若是传到宫中去,只怕是……”   说到最后一句时,廖夫人一声轻叹便打住没说了。      越是如此的说一半留一半越是引人深思,姜氏母女两个瞪大眼吓得哭都不敢哭了。骆三太太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本以为只是小姑娘之间闹气,怎么都没想到神展开之后就变成骆家尊卑不明,纵容妾室娘家人闹事,这样的话她这个婚事主持人肯定会受到重罚。   廖夫人叹息完毕,看骆三太太仍然没有发落,庆和大长公自己倒是个人物,只是家中三个儿媳妇真是一个比一个挫。只得提醒道:“花轿快要进门了吧,这雨也是越发的大了,这里虽然不是喜堂,也该喜庆高兴些才是。”      骆三太太听得一怔这回却是马上明白过来,吩咐婆子道:“吩咐管事媳妇,姜氏母女在府中闹事,在角门上打她们三十板子,马上赶出去,以后再不准她们进门。”   姜氏母女俩又是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会挨到板子,而且是三十板子之重。姜太太还想求饶,婆子上前挰住嘴,架着架走了。   廖夫人这才算满意,笑着拉着身边叶茜的手道:“委屈你了。”   “夫人做主,不委屈。”叶茜微笑说着,最该感谢廖夫人的该是叶薇,后头剧情急转直下,也就没人在意她的异常了。      廖夫人先笑了,气氛没像刚才那样僵持,骆三太太首先打起精神,笑着道:“夫人也太见外了,寻了这么好的媳妇竟然都不知会一声,也该散散茶果才是。”   说来也是奇怪,蔡家总共二子二女,其中一子一女是廖夫人亲生骨肉。廖夫人常出外应酬,儿子是不好带就算了,从来不见她带女儿出门,至于儿媳妇更是没人听她提过。就是现在廖夫人说叶茜是她儿媳妇,都闹不清楚是定给哪个儿子了。      廖夫人笑着看看叶茜道:“这是昭哥儿的媳妇,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以后出门时,还望你们多照看,看着我的面子莫要她受委屈才好。”   众人恍然,廖夫人前夫那里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孟昭,在京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再嫁之母对前头儿子的婚事是没有太多权利,没什么好说的这话也不错。众人话音转变,开始狠夸叶茜,虽然大部分人都不太认得叶茜,不过姑娘家,模样好,性格好,会说话,知书达理,这种词套上去肯定没有错。      屋里的弹唱再次唱起来,气氛也显得热络许多,只是众家妇人的心情多少有点小激动。这一出又一出的神展开真是太精彩了,比戏台热闹多了,今天来骆家真是没来亏。   叶茜就在廖夫人跟前坐下了,章雨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管中间有什么事,就目前来说是平安过关了。今天亏得有叶茜,不然真被姜家算计到,就是事后能把姜家打烂,叶家的老脸也要丢尽,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外头的雨越发紧了,路上花轿只怕不太好走。”妇人们说着闲话,就有人笑着说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楼外,本来还只是毛毛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越发紧了,风吹雨飘楼前屋檐下头已经湿了一大片,这样的雨天要是不带避雨之物只怕难行走。就是带了雨具,路上也要慢许多。   拜堂一般要赶吉时,因为天气不好,迎亲大队出门挺早的。路上就是再慢,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      骆三太太看到这样的大雨,心情也有些烦躁,修国公府与同安伯府离的并不远,就是要绕一绕路,在大雨下来之前也该回来了。一般来说拜堂之后才开席,若是新媳妇一直娶不进来,总不能让宾客全部饿着,要是提前开席,那新媳妇拜堂时没人观礼,宾客们全在吃饭,这也不是个事。只能笑着道:“雨下的如此紧,只怕要避一避才能走了,肯定要耽搁了。”   如此说着却是唤来婆子小声吩咐道:“派个人去问问。”      婆子刚刚出门去,就有管事媳妇从后门匆匆进来,也不对众妇人见祀,走到骆三太太跟前小声道:“三太太,出事了,三爷迎了新娘子回府时,下雨路滑,马突然颠了一下,三爷从马上摔下来,整个人晕迷不醒。”   “什么??”骆三太太不自觉得惊呼出来,马上问:“那三爷现在呢?”   下雨已经够不吉利了,竟然还能出这样的事,这婚事要不要继续啊?      “因为离同安伯府近,就先抬到彭家去,已经找了大夫去瞧,大老爷和二老爷已经赶过去料理,二老爷临走前吩咐让三太太先开席,不能饿着客人们。”管事媳妇低声说着,骆思恭会不会摔出个好歹来先不说,新媳妇没进门,先闹出这样的事,拜堂肯定得往后拖。前院,后院一群宾客,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   “噢,我知道了……”骆三太太说着,脸色真心不好看。      管事媳妇传完话赶紧去了,屋里众妇人虽然不知道管事媳妇说了什么,但看骆三太太的脸色就能肯定不是好事。娶亲的正日子下大雨本来就不是好兆头,若是路上再出什么事……婚事才开始就这样,夫妻将来可要怎么过。   骆三太太脸色不好看,众人也不好落井下石,有几个跟骆家关系不错的妇人,还顺着说了些好话。不外乎是档灾之类的,婚礼上磨一磨,以后也就顺畅了。      外头雨下的太大,让太太奶奶们离开这里很不现实。幸好骆三太太二回安排时长了一个心眼,席面就摆在招呼女客的这两层小楼,太太奶奶们坐楼下,姑娘们则坐楼上,席面也摆的开,丫头婆子先上去收拾,   丫头引着,姑娘们正要起身上楼,叶茜也站起身来,她坐在廖夫人身边,正坐着门口,外头的景色一榄无余。外头的雨越发的紧了,天空中远远的传来一道闪电,本来阴暗的天空倒是亮了一下,随后就听一声惊雷从天上劈下来,然后赶的就那么巧,直击到楼前一棵小树上,小树被直击成两段,倒在地上。      “啊……”   这样一声惊雷,屋里坐着的妇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眼睁睁看着树被劈倒,已经有人惊呼出来,脱口而出道:“这……非吉兆啊……”   骆三太太也被吓傻了,下雨,新郎落马晕迷,现在雷都把树都给劈了,虽然不该她说话,但这媳妇如何能娶。也顾不上招呼众人,赶紧唤来婆子把眼前的事递给前头。   庆和大长公虽然病着,骆大老爷和骆二老爷也去了彭家,骆老太爷却是在的。发生这了这么多事,她本来对彭家没啥感觉,她现在真心觉得这媳妇不娶比较好,虽然对不起人家姑娘,但带着这么大煞气进门,真心很害怕。      女客们的心虽然都慌了,饭总是要吃的,尤其是已经到了饭点,大雨堵路众人也没法走。姑娘们上楼,管事媳妇安排位次,四人一桌坐定。因为安排的位次,叶薇,叶茜,叶荞是一桌,还有一个是信国公府魏家的七姑娘,庶出,被分到这一桌坐下。   “怎么就这么巧呢。”叶荞忍不住说着,下雨打雷是常事,春雷也是有的,别说劈倒小树,就是大树被劈,甚至于引发火灾都是有可能。但京城这么大,那么多户人家,偏偏劈了修国公府的,又在众人面前。   这种巧合,让人觉得是天意,这门亲事不成或许更好些……      魏七姑娘跟叶茜同岁,只是月份上小了些,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树被雷电击倒,但看到被劈成两半的树了。再加上众妇人的惊呼声,此时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便顺着叶荞的话说了下去,小声接话道:“姐姐们说,这门亲事会不会……”   从礼法上说,拜堂之后婚礼才算全部完成,中途退婚当然不占理,但成亲当天出了这么多不吉利之事,从轻里是说男女八字不合,从重里说就是女方命格不好,男方为了避祸要求退婚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叶茜没接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只是轻叹口气,道:“都是命啊……”   作为医者她并不信神鬼之说,谁都没有掌控雷电的能力,会发生这种事情纯粹是巧合。不过巧合至此,这门亲事只怕要散了,骆家要求退婚也算是合理的,同安伯府本来就十分落魄,女儿出阁又出这样的事,后果不能想像。   骆家十之八、九是要退亲的,退亲之后父母肯定会先把她送到庙里。要是父母真心疼爱,在庙里避两年风头,远嫁出京将来总有个奔头。要是连父母都嫌弃,弄不好就一辈子青灯古佛了。   这似乎就是女人的命,生成嫡女又如何,定到好亲事又如何,一场大雨就能把一切毁掉。      魏七姑娘听叶茜说的伤感,心里也觉得酸酸的,她是庶出许多体会更深刻些。看叶薇一直低头不语,只以为她也是在为彭姑娘感伤,便对叶薇道:“姐姐觉得呢?”   “啊?”叶薇被问的怔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此时叶薇心还悬在山洞里,虽然骆三太太打了姜姑娘板子,但姜姑娘后来反咬一口的行为让她十分害怕。就是咬的是叶茜,后头却把矛头指到她的身上。尤其是她头上的簪子竟然落到了姜姑娘手里,这让她十分担忧。   姜姑娘会不会再出贱招呢?那样一个人似乎是不容易死心,要是再出贱招,她要如何应对,尤其是那根簪子,不知道姓姜的会搞出什么花样。   满心想的都是这样,自己都担心不过来,如何还会在意旁的。不管是大雨也好,还是雷劈树也好,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都不知道魏七姑娘说的是什么。      魏七姑娘看到叶薇这个反应,心中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该在这上头才对。叶薇怎么是完全状况之外,难道还有什么事比眼前的更刺激不成?   细想起来姜姑娘厅里跟叶茜说话时,叶薇的反应都有些不太正常。尤其是后头姜姑娘完全就是冲着叶薇来的,难道真发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想到这里魏七姑娘顿时警铃大响,这倒不是因为她八卦,而是叶薇是嫡母给自己亲哥看上的媳妇,若是真有什么不良行为,那岂不是要坑到自家兄长。      婆子抬着食盒上楼,丫头们挨盘上菜,不管有胃口没胃口饭总是要吃的,尤其是外头这样大的雨,只怕一时半会的也走不,万一饿了总不好总吃别人家的果子点心。   虽然是姑娘的席面,桌上都摆着果酒之类,魏七心中疑惑叶薇的品行,想套套她的话,便起身给叶家三位姑娘倒酒。叶茜忙笑着道:“竟然让妹妹动手。”   魏七姑娘还是小姑娘呢,该是她照顾她们,怎么能让她来照顾。      “难得与姐姐、妹妹们一桌,我实在很高兴。”魏七姑娘笑着说,看向叶茜道:“还没恭喜姐姐,定了门好亲事。”   叶茜听得笑笑,这话也没错,确实是好亲事。   四人饮了一杯,席间气氛也就显得热络了些。魏七姑娘话音一转,笑着对叶薇道:“今天中午在沁心亭,姐姐好文彩,以后还要向姐姐求教呢。”   “妹妹太客气了。”叶薇脸上笑着,仍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只听魏七姑娘笑着又道:“说来也是奇怪,我记得作完诗散场时,姜姑娘手里那根簪子明明还在姐姐头上插着的,到底什么时候掉的呢,怎么会被姜姑娘捡着了呢。”   叶薇脸色瞬间惨白起来,手不自觉得颤了一下,连筷子都打掉在地上,瞪着眼看着魏七姑娘,一副心虚骇极的模样。      叶茜心中惊了一下,脸上却是笑着道:“大姐姐真是心善,正为彭家姐姐担心。”   说着很随意召手叫来丫头,给叶薇换了双筷子。她出门的时候少,信国公府又是大族,里头的人口关系根本就搞不清楚。   就是叶薇,最多知道魏七姑娘是庶出,但谁跟谁是亲兄妹她也是搞不清楚。当然叶薇要是肯多花点功夫,对信国公府彻底了解下,把功课准备好,此时面对魏七姑娘自然会有所防备。      魏七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却是看着叶薇,道:“是呀,大姑娘为彭家姐姐担心呢。”   水亭里姑娘们围坐做诗时,好些姑娘都在,叶薇头上的簪子在不在她根本就不曾留心,不过借此试试叶薇的反应。叶薇紧张无比的反应,恰恰说明她有问题。再往深里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虽然猜不出来,但当时姜姑娘一口一个山洞里,正常姑娘谁会往那里钻,叶薇很不正常就对了。   回去之后得把此事告知嫡母,趁着现在两家的亲事也没说开,魏家只是有所表现,并没有实际行动时一定要让这件婚事散了才行,未来嫂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找个妇德有亏的。      叶薇看魏七姑娘如此说,只以为自己过关了,搞不清怎么回事,也只是朝魏七姑娘笑笑。叶茜和叶荞脸上笑着,心里却是知道叶薇与魏家的亲事多半成不了,现在只希望魏家能十分厚道,悄无声息的把事情揭过去。   姜家兄妹俩已经够难缠了,若是魏家再透露出叶薇德行有亏的意思,也不用有真凭实据,只需说叶薇不行,叶薇的名声就是能保住,亲事肯定要艰难了。      外头狂风暴雨下着,时不时的还电闪雷鸣,姑娘们多少有些没心情。饭吃的七七八八,众人也都下楼去,有几个年龄的听到外头雷声都有些怕了。   下头太太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撤了席面,上了茶果。看雨势肯定还得再坐一会,也就不像刚才那样讲究,多是母女亲友们在一处,章雨柔把叶薇和叶荞唤到身边,叶茜却是被廖夫人唤到身边坐下。      饭后廖夫人也不坐席了,在东梢间里榻上坐下,人显得有些疲惫,靠着大引枕。叶茜则在榻上小几子上坐着,看廖夫人如此疲惫的模样,不由小声道:“夫人可是头痛?”   廖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的颜色也不太对,而且在别人家里,廖夫人如此实在有些异常的。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廖夫人头是有些毛病的,跟宋太后的比较类型,也可以说是思考过度引起的,真心操心太多。   廖夫人朝叶茜笑笑,道:“不碍事的。”      叶茜心知廖夫人的脾气,从来不会显意示意,只怕是疼的有些厉害了。便小声笑着:“夫人不知,我姨妈是医妇,我打小跟着姨娘说了些手艺,要是夫人不弃,我想给夫人捏一捏。”   廖夫人有些意外,以叶茜的年龄以及经历,就是会两手只怕也没什么功夫,不过难得的孝心,能看出她身体不适,便笑着道:“也罢,我也享享福。”难得儿媳妇的侍候,也不枉她大出聘礼,操心婚事。      叶茜笑着起身来,唤来丫头先洗了手,在廖夫人身后站定,开始动手按摩,她这手按摩功夫是深得宋太后喜欢的,不然她不可能常出入宫廷。只是诊脉开药,御医就能做了,医妇要更善与贴身侍候。   手指轻贴着太阳穴,缓缓用力,慢慢向后扩散。廖夫人不由得闭上眼,顿时觉得轻松许多,惊讶地道:“真是没想到你小小年龄竟然有如此的手艺,比宫里的医妇们还有手艺。”   叶茜并不解答疑惑,只是笑着道:“夫人要是喜欢,我可以常过去帮您按按。”      廖夫人本来并无此意,家里有专门的小太监为她按摩,本以为手艺还算不错了,没想到竟然不如叶茜,她常因为头痛而导致无法入睡,曾初识也是为她寻尽良方,仍然不太见效。没想到叶茜竟然有这个本事,自己人也不用太客气,便道:“那我便派人去接你。” ☆、134 晚饭之前瓢泼大雨终于停了下来,众家太太奶奶都大松口气,纷纷告辞回去。花轿根本就没有进门,新娘子也好,新郎官也罢都没露面,虽然宾客们今天过来的目的是吃喜酒的,走时却没人提起这个话题,只当来骆家吃了一顿饭。   叶家马车驶出修国公府时叶荞不自觉得长长吁了口气,总算是离开这个虎狼窝了,这么一天过下来真心太累,忍不住道:“以后就是违坑老太太,也不能再来骆家了。”      叶薇心里也认同,但她在两个旁支面前素来冷艳高贵,此时只是看叶荞一眼,也不说话。   叶茜笑着拍拍叶荞的手道:“这样就怕了?出阁之后天天大事小事缠着你,岂不是更可怕了。不管骆家再是虎狼之地,再怎么样能算计,只要我们自己循规道矩,骆家怎么也不可能拉着我们去犯错。”   这本来只是叶茜鼓励叶荞的话,看叶老太太的意思是一定要把叶荞推进高门大户里了,要是这样都心生怯意,将来可要怎么过。叶薇听得有些刺耳,这根本就是在讥讽她不守规矩,冷笑道:“哼,还真是会说的很,就凭你们能嫁什么样的人家,还说什么大事小事缠身。”      这回连叶荞都没生气,这样的叶薇实在让人可怜,道:“大姑娘与其还有心情担心我们,真不如想想自己,今天在席上魏七姑娘已经看出你的不对,你与魏家的婚事多半是成不了的。魏家要是不提此事就罢,要是往外露两句,只怕姑娘难出阁。”   叶薇本以为今天已经平安过去,瞪着眼道:“胡说八道,魏家怎么可能会反悔?”   “随便你信不信。”叶荞有几分怜悯的说着,也不再理会叶薇,扭头看向旁边。      回到叶家先拜见了叶老太太,随后就摆桌吃饭。饭毕叶老太太问起骆思恭的婚事,章雨柔便今天见闻说了,叶老太太听得愣了一下,叹息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彭姑娘真是命苦,虽然说没进门只是退婚而己,背着这样的名声,只怕也只有先进庵堂了。”   章雨柔也有几分感触,跟着感慨几句。   叶老太爷还没回来,屋里也就她们几个人,叶茜便道:“今天去骆家时发生了一件事,我想告知老太太和大嫂。”   当着叶薇的面把话说清楚,也省得被怀疑她添油加醋,这种事情她是不敢给叶薇瞒着,早日回明了她也不用担责任。      章雨柔已经猜出几分,挥手让屋里的丫头婆子下去。   叶薇脸色却是变了,这事件她谁都不想让知道,尤其是叶老太太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番责骂,冲着叶茜道:“能有什么事发生,你不要胡说八道。”   叶茜根本就不理会叶薇,只是平静向叶老太太叙述今天发生的事。真是傻子,这样的事情姑娘自己根本就解决不了,上报给叶老太太,家中长辈自会想法周旋。被祖母知道是丢人,但若是不告知,姜家在外头闹出来,家里来个防备都没有,更不用说如何应对了。      只说到山洞那一段,叶老太太脸色就变了,气的全身打颤,章雨柔也是不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叶薇道:“大姑娘到底怎么想的,会跟着人跑到山洞里去。”   叶薇看到叶老太太脸色都变了,也不敢说没这事,只是跪下来哭泣道:“真是姜姑娘骗我,我真是没防备,只是想着她一个十二岁小姑娘,长的天真可爱,哪里想到竟然设下套来骗我,我承认我蠢笨。但是骆叶两家本来就是姻亲,该比旁人亲厚些,哪有这样对亲家家的姑娘下手的。”      叶老太太听得更是生气,看向章雨柔怒道:“我当时就说与骆家的亲事不妥,老太爷却执意要结亲,这样人家哪里有结亲的意思,白白送个女儿过去受气。”   “祖母莫不要生气,今天厅里骆三太太就打了姜氏母女的板子,现在骆家正因为与彭家的亲事不可开胶,后天我就亲自坐车上门去,定问骆家讨个说法。”章雨柔说着。   叶家的姑娘没那么好么欺负,这件事不会这么完了。就是不能说叶薇被骗到山洞里的事,借着姜姑娘厅里栽赃叶茜的事,也够姜姨娘喝一壶的。骆家要是不依那就退亲,反正这门亲事怎么都是叶家吃亏。      “真是岂有此理。”叶老太太如何能气顺,又看着叶薇道:“就算是别人坑你,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而且那姜姑娘是个姨娘的娘家侄女,你一个正经国公府小姐,与她有什么话说。”   “我……我开始与她说话时并不晓得,谁能想到骆家会把姨娘的亲戚请到府里做客呢。”叶薇呜咽哭泣小声说着,这才是实话,她跟姜姑娘搭话时是真心不知道她是骆七爷生母的娘家人,还是叶茜听她说姓姜,她才晓得姜姑娘的身世。      “唉,你说你……”叶老太太手指指着叶薇话都说不出来,她现在是真心不知道该怎么教叶薇。顿了一下道这:“你以后就别出门了,老实在家里看看书,绣绣花,婚事你嫂子会给你挑。若是这样放任你出门去,不但自己被算计,连叶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老太太,我知错了……”叶薇哭泣着还想求情,她今年十五岁,正值花期,若是不能出门去,任由章雨柔给她挑亲事,她与章雨柔也不亲厚,谁知道章雨柔寻个什么人来唐塞她。   叶老太太满心烦躁的挥挥手,叶薇知错也没用,实在是脑子不好使。      章雨柔真心觉得罚得太轻,但以叶老太太的性格也不是会重罚孙女的人,禁足也就是最严重的了。上前拉住叶茜的手,一脸感激地道:“今天多亏了有你,保全了她的名声也是保全了叶家的名声。我该好好谢谢你。”叶茜的亲事也定了下来,等到她出嫁时,自己这个大嫂是要好好表示一番。   “大嫂太客气,老太太把我自小带到身边教养,只是这份大恩我就回报不完,更何况都是叶家姑娘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叶茜说着,稍稍顿了一下,看看叶老太太的脸色才道:“今天席上正巧与魏七姑娘坐在一起……”      因为前一波的冲击太大,叶薇与魏家的亲事虽然有些可惜,反应相对淡定许多。叶老太太担忧的道:“叶家与魏家世交多年,这种没根据的事,只怕也不会乱说。”   章雨柔倒是觉得问题不大,道:“魏二太太素来宽厚温和,又谨言慎行,若是不同意亲事自会寻别的由头。”   魏二太太本来就是随手抓一个庶子媳妇,又不是亲生儿子,更不是精挑细选。这个不行那就再抓一个,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庶子媳妇跟叶家扯皮。得罪一个世家对魏二太太也没什么好处,麻烦的就是姑娘家或者下人嘴碎,不经意间说什么了。      正说着叶老太爷从前头书房回来,叶老太太忙让叶薇起身,屋里众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这样的事可以跟叶老太太说,但不能跟叶老太爷说,不然以叶老太爷的脾气,那就不是骂几句能完事的,叶薇弄不好就要进家庙了。   孙女们见礼,叶老太太心虚,便对孙女们道:“你们今天出门一天也累了,晚上不用过来,回屋歇着去吧。”   叶老太爷也知道下了一天雨,孙女们才回来,也不说其他,只让她们回去歇着。      三人行礼退下,叶薇自然打头走,出了正房的门,下了台阶。叶薇狠狠地瞪叶茜一眼,小声道:“这笔帐我会给你记着的。”   叶茜听得好笑不己,小声道:“今天若不是我去找你,你早被姜大爷在山洞里糟蹋了。真到那个时候你的结果不是嫁给姨娘的侄子,就是出家为尼。此时你就是三拜九叩谢我都不为过,你要是感恩的帐理所当然。”      叶薇听得涨红脸,强撑着道:“山洞里我自有办法脱身,根本就不需要旁人帮忙。倒是你带着过来,又是吵又是闹,回府之后又告知老太太,害得我被禁足,你难道还想让我承你的情吗!”   “大姑娘的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只是你如此不知好歹,还要死命要强,以后有你吃的亏。”叶茜冷笑着说,国公府养了她这些年,平常花销,请老师教养,出阁时还要给她添妆。她又不是叶荞,这些恩情她都会记下的。      叶荞现在对叶薇是彻底烦感透了,甚至都有还不如不去救她的念头,只是拉着叶茜道:“这就是个糊涂人,理她做什么。”有跟她说话的功夫,真不如省下那口气。   “就你不糊涂,削尖脑袋往贵族小姐里钻,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叶薇恨恨的说着,这对姐妹从出现开始就各种讨厌,现在更是讨厌的无法言喻。   “出身不好也比脑子不好强。”叶茜凉凉的说着,说完这句拉着叶荞先一步走了。   ----------------------   不等章雨柔坐车去骆家,骆三太太先坐车来了,来给叶家赔不是的。这也是庆和大长公主的意思,廖夫人直接给骆家订的罪名是尊卑不明。虽然当时打了姜太太和姜姑娘,但真正的祸源却是姜姨娘。   庆和大长公主做主已经把姜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同时又派骆三太太大张旗鼓的过来,把面子全部做足了,叶家不会追究不说,就是两宫太后晓的了,也不会责怪骆家。      章雨柔出面招呼的骆三太太,也把叶茜一起叫了过来,骆三太太姿态压的低,章雨柔肯定也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地说了一番话,骆三太太把事情圆满解决,高高兴兴的回家去。章雨柔心中却隐隐有些失望,打发走了姜姨娘当然好,但骆家的那样的事非地,叶芙嫁过去是祸非福,现在能太平,将来肯定有的是气生,自己这个亲嫂子少不得跟着折腾。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嫂子也莫担忧了。”叶茜劝着,章雨柔是想退亲,但无故退亲总是不行。骆家虽然是一团乱,庆和长大公主却是老狐狸一只,不管里子怎么样,外头总是给叶家面子,叶家说退亲就是叶家理亏。   章雨柔轻轻叹口气,道:“你说的是,人这辈子多少事都是命里赶的,谁能掌握的了,只看二姑娘自己的造化。”      与此同时骆思恭与彭家姑娘的婚事也退了下来,结婚当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实非吉兆,彭家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强迫骆家娶自家女儿。不过庆和大长公主也算很厚道,聘礼只要回了一半,另外一半算是给彭家当补偿,同安伯府次日便把女儿送进庵堂清修。   骆思恭再次恢复单身,不过他的亲事也不太好说,前头已经死过一个老婆,后头一个老婆没进门就成这样。虽然说是八字不合,只怕也是骆思恭的命太硬,很多人家都幸庆,也许是彭姑娘命大,不然真遇上克妻的男人,嫁进去就死,真不如这样退亲完事。      没几天魏二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庶子定了门亲事,跟叶家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反正两家连个口头约定都没有,交代之类的完全不需要。纷纷攘攘中一个精彩无比的二月终于过去,三月来临国公府的喜事也跟着来了,叶景霰娶亲。   安宁长公主的长子成亲,娶的是宋太后的娘家侄孙女,从年前开始长宁长公主就开始准备,务必办的各种夸张。事实证明过程真是够夸张,只是宴客就宴了七天,圣母皇太后和永昌皇帝亲自驾临安宁长公主府喝喜酒,宋太后虽然没有亲自来,却派了曾初识带着自己的亲笔墨宝来了,十来张喜字,贴在公主府大门以及新房门上。      当然这样的大闹热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会亲结束之后,叶老太太,叶二太太都累病了,就是章雨柔也是勉强支持。接驾的排场太大,更不用说公主郡主,亲王郡王扎堆的来,叶家的诰命妇人岂能不辛苦,累倒完全正常。   姑娘们就真轻松了,叶芙和叶薇拿不出手,叶老太太担心她们丢脸,根本就不让她们出席。叶茜和叶荞则是旁支姑娘,正牌姑娘都不露面,旁支更不可能露面。不管外头如何闹热,姑娘就是自己屋里坐着,也因此叶茜真正见到宋氏是在会亲结束之后。      叶景霰带着宋氏过来拜见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大房,二房全部人马都到齐,叶茜也挤在了人堆里看新媳妇。   宋氏容貌生的极好,举止投足也是端庄贤淑。正是新婚燕尔时,双颊绯飞,更显得明艳无边。身边叶景霰也是英气儿郎,其实要不是因为叶景祀太能闹腾,太吸引一家老小的目光,叶景霰还是很有存在感的,行事靠谱,中规中矩的存在,正是长子该有的派头。此时跟宋氏站在一起,正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长辈,平辈挨个见礼,到叶茜这里时已经是最后,姐妹俩一起见礼,宋氏一脸温和笑着,照例给了两个荷包。叶茜温和笑着,对宋氏感觉不错,根据上世的记忆她对宋氏没什么印象,只是隐隐知道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宋太后对娘家人相当不错,又是安宁长公主的儿媳妇,按理说宋氏也该常出入宫廷才对,她却偏偏没有印象,应该是不太显眼的存在。   其实这样更好,女人的福气就在与平淡,就像廖夫人是闪瞎眼的存在,但翻翻她的经历,其中苦处许多,换个差点的弄不好就活不了了。宋氏的不显眼,表示她的婚后生活很平和美满,没有需要闹腾的事,万事顺心,也就不用晃眼了。      请安完毕,叶老太爷特意留了饭,虽然没有外客在,仍然置办酒席,还传了小戏子过来唱了半日,也算是国公府给宋氏接风。   对二老来说,又一个孙媳妇进门,尤其是这个孙媳妇将来是安宁长公主府的当家奶奶,要求肯定要更高些。看宋氏怎么也是才貌双全,当家主母的料子,应该能担起的一府之重。细看他们小夫妻,虽然是新婚却是十分和谐。      如此热闹了大半天,散场之后叶荞先回屋换了衣服,就来了东厢房,笑着道:“三嫂给了你什么,我的是一对坠子,下头的石头好大呢,做工也好。”   叶茜也把自己得的拿出来,是根金镶宝石的珠钗,看做工应该是宫中之物,笑着道:“三嫂出手好大方。”   给旁支就能给这么好的,这是真出手大方不说,宋氏也是真心不小气。叶景霰虽然没啥存在感,能娶到一个好媳妇总是喜事一件,不管是对国公府还是公主府。      优哉喜庆之中不知不觉到了四月,章雨柔再暴喜讯,她怀孕了。阖府上下都十分高兴,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更是欢喜的不行,叶景怡是长房长孙,章雨柔生的嫡子意义也就非同小可。此时杨婉真已经做完满月,满月酒也是办的热热闹闹。   叶老太太把叶二太太和杨婉真叫了过来,章雨柔怀孕不能管家,家务事要叶二太太帮忙打理。叶二太太自然不会推辞,只是笑着道:“老太太果然是大福气,孙媳妇们轮流生,三奶奶只怕不用多久也有喜信传出来了。”      叶老太太听得更是高兴,特意把杨婉真唤到跟前道:“你是叶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现在出了月子也该常出门,哪个敢笑话你就是笑话国公府。”   杨婉真听得十分感动,道:“老太太请心,我定不会给国公府丢脸。”她知道叶老太太为人和善,不会难为晚辈。但想想杨家干的事,杨婉如成了陈二爷的妾。虽然这么久以来她没出过门,外头的闲话想想也能晓得,叶老太太还能如此说,实在是太照顾小辈。   叶老太太听得只是笑,杨婉真进门以来确实是各方合适,儿子也生了,她这个祖母自然会疼她这个孙媳妇。      就在全家欢喜之时,国公府常外头行走的管事们却是听到一个消息,应该说是一个故事,很悲伤很痴心的故事。六品通判姜老爷的儿子姜大爷正值青春年华,英雄年少,才情其高,尤其是吟的一首好诗,父母为他的婚事也是花尽心思,他却立志要寻个可心人。   就在他四处寻找意中人之时,却在修国公府骆家的宴席中偶遇一位仙女,仙女不但容貌极美,才情更是极高,与他吟诗作对,阔谈人生,相谈甚欢,他心中已经暗暗决定,一定娶得仙女为妻,如若不然,他情愿终身不娶。      为此他开始了苦读诗书,打算他朝高中就要求娶仙女为妻。顺道还做了许多情诗给仙女,虽然仙女看不到,至少可以表达自己的思慕之情。也因为这几首诗,被同窗看到了晓得原来姜大爷所谓的仙女就是理国公府大小姐叶薇。   后来同窗在姜大爷枕头下面发现一支金步摇,上头还刻着一个薇字。姜大爷虽然没有说钗是哪里来的,据同窗推测肯定是人家姑娘送的,不然如何能摸的到。遂把此事编成了诗,四处流传,自然也就传播开来。      姜大爷的同窗本是市井之人,此事也就在市井之间传播开来,管事听着这风向就不对,连忙回府禀告,消息自然传到了后宅。   叶薇从婆子那里得到消息就吓傻了,姜大爷竟然敢如此编派她,这不是逼着她去死吗。叶茜和叶荞也愣住了,尤其是叶荞,她真心对姜家人的胆子服气,痴想妄想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绝对是丧心病狂。   她甚至觉得叶茜当时说要把他们兄妹趴,弄出兄妹乱、伦之事是对的,这种疯子不弄死他们,他们真是咬住不放,姜姨娘都被发派到庄子上,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这事……要怎么办啊?”叶荞有几分傻眼的问叶茜。   叶茜倒不是多意外,只是道:“这事要爷们们出手,女眷们说什么都没用。”   叶二老爷如此不给力,这事就要看叶景怡怎么办,当然要是叶景祀出手就更有看头了。 ☆、135 叶家爷们里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叶景祀,为了名声他是一直在仕子圈里混,进士,举人,秀才都有,只要会读书就行,家境反而没那么要紧。 叶景祀之所以进圈之后能混这么好,杜俊肯带他是其一,他也舍得撒钱,但凡诗会全部都是他的主人,一应费用全部都是他出,或者谁想自费出个诗集也全部是叶景祀买单,叶景祀自己已经自费出了无数本。再就是圈中有家境贫苦的,叶景祀更是大手笔接济,散财童子一样的花钱方式让叶景祀的人缘瞬间有了。 姜大爷跟同窗因为出身太低,宣传造势时只能从低等级来,这也是为什么下人先得到消息,主子辈的反而不知道。这话刚传出来时没人当姜大爷的话是回事,梦想娶个千金小姐带来大笔陪嫁,再有两个美貌丫头的这种梦,许多穷酸书生都做过,不然才子佳人的书也不会出现了,实在都是穷书生自己yy出来的。 姜大爷神奇之处就在与他把小姐的真实身份完全点出了,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要么是两家有大仇,故意坑人姑娘。再不然就是叶薇真风流,真跟姜大爷有什么,姜大爷这才拿出来说,不然这么多千金小姐,偏偏就要说她。 诗会上叶景祀正跟仕子们喝酒时,就有人悄悄拉住叶景祀问,是不是有个妹妹是叶薇,叶景祀当时愣了一下,姑娘的闺名如何能外传,谁传出来的。 那人知道没错,便把姜大爷在外头宣传的故事说了,他并不知内情,姜大爷敢指名道姓说是叶薇,他就是心里怀疑叶薇的名节,嘴上说话时却把姜大爷鄙视一番,自己做梦yy就算了,这种不犯法。但是弄成这样就是毁人家姑娘的名节,父兄出头这种男人真是打死都不为过。 叶景祀当时就变了脸色,寻个借口走了,一刻钟后带着一群王孙公子在醉仙楼前巧遇姜公子,大打出手一番,姜大爷抬回家就断气了。尸体抬到家里,姜家父母还闹不清楚状况,就有人拉他们去衙门,刚走到衙门门口,捕快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两人抓了,生死不明。然后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独自在家的姜姑娘被拐子拐跑,下落不知。 从叶景祀得到消息到姜家四口全部完蛋,总共耗时一个时辰,那时候仕子们的诗会还没有结束,叶景祀还赶场回去做了首诗,顺道买了单。 国公府上下得知消息之时,叶景祀已经办完事喝完酒,正往家里赶。年后他就去了衙门当差,因为是闲差,他虽然没有按点去,却跟上下同僚关系很好,各方的交际应酬也没有落下,白天几乎没在家里过,但晚上他从来都是按点回去,就是有事不能准时也会派小厮往家里传个话,主要是怕楚静言挂心。 安宁长公主对叶景祀这样行事满意不到不能满意,上进懂事,还知道体贴父母,打架闹事的时候都少了。虽然对娶妻之事仍然十分挑剔,不过儿子如此优秀,对正室挑剔一点也理所当然。 “下午有诗会,我已经吃过饭,父亲,母亲不用管我,我喝的有些多,想回去歇着了。”叶景祀请安完毕就溜了,只说喝多了醉酒,安宁长公主也只得让他去。 一路狂奔回到屋里,楚静言却不在正房,只在后头小厨房里忙活着。早饭她不可能起身做,不是她懒,实在是……晚饭她就亲自收拾,动手能力虽然差了些,动嘴能力却是不差。菜汤如何搭配,还要注意四季食补,以及叶景祀的喜好,下人做的当然好,她却希望自己能多用些心。 “晚饭有什么好吃的?”叶景祀推开小厨房的院门,只见静楚言正在厨房门口着着,一身家常春衫,鬓边别着一朵新鲜的牡丹花,但如此看她的侧脸,只觉得人比花艳。 楚静言笑着迎了出去,君子远庖厨,她进厨房都有些勉强,更何况是他叶景祀。笑着上前拉住叶景礼的手道:“都是你喜欢的,一会就好。” 叶景祀伸手搂住楚静言的纤纤 ,咬着她的耳朵道:“我最喜欢吃你。” “别闹了。”楚静言笑着说,嗔怒看着叶景祀道:“下人们看着呢。” “他们都在屋里呢,才不会出来。”叶景祀笑着说,干脆把楚静言打横抱起,几个月的夫妻生活带给他的快乐,好像超过了活着的这十几年,心灵相通,身体的紧密结合,不管怎么抱,怎么摸,他都觉得抱不够。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样被抱起,楚静言仍然羞红了脸,小声道:“放我下来,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不好。” “哪里不好了,谁敢说不好。”叶景祀笑着说,鼻子在楚静言脖子里嗅了嗅,小声道:“真香。” 楚静言把脸拉了下来,道:“我生气了。” 叶景祀虽然舍不得,也只得把楚静言放下来,却是在静楚言耳边道:“下次我让下人们都出去,我们就在后头厨房灶台上……我放把你放到……” 楚静言腾的一下脸红了,粉拳就去捶叶景祀的胸,又是气又是羞的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想你。”叶景祀笑着说,虽然不用抱的,却是伸手把楚静言搂在怀里,笑着道:“真好。” 他深爱着的女人也这样爱着他。 两人拉拉扯扯一通终于回到正房里,楚静言进屋先泡茶,叶景祀想想使坏,就听外头丫头道:“大爷来了……” “噫?”叶景祀愣了一下,楚静言也愣了一下,却是马上整了整衣服,恭敬站到叶景祀身后。 小丫头打起帘子,叶景怡大步进屋,看到叶景祀就直接问:“你把姜家灭门了?” 他得知姜大爷在外造谣的事,就马上想出手料理,结果等他带着人找到姜家。姜家已经乱成一团,姜大爷的尸身就在院子里放着,下人们是搬了搬,抄的抄,一副要卷包跑的模样。他打听之后才晓得,叶景祀已经动过手了。 灭门两个字让楚静言愣了一下,不自觉得看向叶景祀。叶景祀也是一脸茫然无辜的模样,道:“大哥说什么呢,我下午参加诗会,一直都跟朋友谈诗呢。灭门?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大哥哪里听到的谣言。” 叶景怡顿时怔住的了,看怪兽一样看着叶景祀。姜大爷明明就是叶景祀打死的,这事知道的人太多,姜家其他人也明显是叶景祀的手笔。从小到大叶景祀惹祸无限,就没有他不敢承认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中无限惊讶,叶景怡径自在圆桌旁坐了下来,瞪着叶景祀再次问道:“姜家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叶景祀万分无辜的摊手道:“大哥肯定哪里弄错了,绝对不是我。” 叶景怡一脸不可思议,却是不说话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旁边站着的楚静言,看他们兄弟有话要说,让丫头倒上茶,便带着屋里的丫头婆子从后门悄悄退出去。 等楚静言带着人走远了,叶景祀话音一转,连口气都不同了,道:“大哥消息倒是挺快的嘛。” 叶景怡又是一怔,忍不住问:“姜家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肯定是啊,除了我还会有谁。”叶景祀无比坦然的承认。 叶景怡是真被叶景祀弄糊涂了,道:“那你刚才……” “刚才静言也在,我不想她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所以才不承认的。现在她走了,只有我们兄弟在,我怎么会骗大哥你呢。”叶景祀理所当然的说着,又用商议的口吻道:“还想麻烦大哥,以后她在的时候,大哥别说这些话题,有话我们兄弟私下说就好了。” 他还记得楚静言跟他说过的权势论,再有权势也该奉公守法,灭人满门这种事,要是她知道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叶景怡听得心头又是一震,他当然知道叶景祀纳妾之事,也知道楚静言美貌无双。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静言对叶景祀的影响力能这么大。在外头干的事竟然不敢让她知道,甚至要如此相瞒。 叶景祀从小到大行事张扬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无所畏惧,长辈也好,宗族也好,叶景祀虽然不会直接反抗,但根本上他是说不听的。想法就是谁能拿我怎么样呢,我就是这么做了,又能怎么样呢,结果现在一个妾室竟然让他敢做不敢认。 “姜家那蠢材四处败坏妹妹们的名声,我当兄长的出头很应该。现在想想让他死的太痛快,该卖到小倌馆时狠接几天客,弄不好就直接死床上了。他那妹子应该还活着,我吩咐人一定要卖到勾栏里,肯定会慢慢还债。”叶景祀有几分可惜的说着,看向叶景怡道:“大哥,你总不会因为这事责怪我吧,难道我还能任他活着恶心叶家吗?” 叶景怡看着叶景祀委屈的脸,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停了一下才道:“我当然不会任姜大爷活着,但想取人性命的方式许多种,何必当街杀人,更……你还要灭人家……” 这是叶景怡过来找叶景祀的主因,叶景祀的做法没有错,不管是兄长维护妹妹,还围护家族名声这都是叶景祀份内事,他一声不吭的把事情做完了并不能说错。 只是这个手段,是不是有点太凶残了些。尤其是叶景祀脑子够用,绝对能想到先打个半死,抬回家几天后不治而亡这种手段,直接打死人命,天下脚下总是不好的。更不用说打死当事人后,紧接着就要搞死全家。 “就是天下人都看到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打死他了,谁敢让我偿命不成。”叶景祀无所谓的说着,又道:“能生出这样儿子的人家哪里会有好东西,外头风言风语都传好几天了,我就不信他家人完全不知,不知道约束儿子,本来就该死,至于他那妹子,侮辱了我的妹妹,我岂能放过他的妹妹。” 叶景怡看着叶景祀说不出话来,倒不是说他的话怎么了,以叶景祀的性格会这么想这么做完全正常。就是他那说话那个口吻,完全就是一副小事情了,几只蚂蚁而己,看不顺眼就搞死。人命?估计在他眼里真连只狗都不如。 “大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这只是小事一件,不用这么严肃吧。”叶景祀不解地问着,厨房的饭菜快要好了,他还要跟楚静言一起吃饭呢,叶景怡不会打算跟他长谈吧。 叶景怡整理一下思绪,对叶景祀用骂的是肯定不中用,他就嘴上答应着,心里也不会当回事。道:“你当然没有做错,但人命关天,平民也好,贱民也好,那都是一条人命,行事之前该诸多思量。该死之人杀之并没有错,但动手之前也要三思而行,且不可随意为之。” 叶景怡一直以来的认知,下人的命也是命,平常国公府使唤下人也都是宽厚待之,故意寻死的除外。要是无故责打下人,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晓得肯定会骂的。投胎比人好,投成了权贵,拥有更多的权利,并不表示他们的命就下人贵多少。 叶景祀现在好像对杀人完全无感似的,姜大爷得罪了他,他要是因为愤怒杀人全家,这种对不对先不说,至少可以理解。叶景祀现在的口吻就是,无所谓啊,他得罪我,我就杀他全家,小事一件,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叶景祀听得心中直翻白眼,脸上嘴里却是道:“是,是,大哥说的事,我……确实欠缺考虑了。姜家人应该还没死绝,好像姜老爷还是个小官,我一会派人跟衙门说一声,要是还活着呢就把他们给放出来,死了呢我就派人去操持后事。” 叶景怡听得叹气,知道叶景祀这是敷衍他的,却是道:“老四啊,你也别太肆无忌惮了,姜老爷要真是官员……” 官身的话比平民更难搞,叶景祀以后还要走仕途,这都会成为政敌的把柄。 “就是个捐的小官,骆家姨娘的亲戚……”叶景祀辩解说着,道:“大哥要是担心有后续手尾,我明天就把这事抹平,保证半点痕迹都不留。” 天下脚下,要说太平也太平,要说黑暗也是真黑暗,只看权力够不够大,胆子够不够大。他要是混的收拾个姨娘的亲戚都收拾不了,他真是白当皇帝的外甥了,都不用活了,直接窝囊死。 “算了,就依你的主意吧,不过姜大爷的尸身体还在家里扔着,你好歹派人把尸身埋了,那样实在不像样。”叶景怡无话可说了,或许他跟叶景祀看问题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他是国公府世子,叶景祀则是皇帝外甥,地位高低先不说,思考方式确实很不相同。 叶景祀对叶景怡这个大哥大一直都挺敬重,叶景怡也确实很不容易,道:“大哥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其他事情也全部交给我就好了。” 叶景怡听到这里终于站起身来,道:“嗯,这事……要是祖父问起你,你说的缓和一些,别让老人家生气。” “我晓得,大哥就放心吧。”叶景祀说着,他还不知道叶老太爷的脾气,跟叶景怡的思路差不多,反正就是杀人不对嘛。 恭恭敬敬的把叶景怡送走,叶景祀立马从后门出去找楚静言,楚静言带着丫头婆子正在后头退舍廊下坐着,看到叶景祀出来,晓得叶景怡走了,这才带着丫头婆子过来。看叶景祀的神情却有几分狐疑,道:“大爷说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这都要掌灯了,让叶景怡冲到后院来找人,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太对,尤其是叶景怡看着很着急的模样。 “大哥弄错了,以为是我便急匆匆来了。”叶景祀笑着说,他还没有正式成亲,理论上说后宅没有女眷,叶景怡可以直接到他屋里找人。一直以来他跟兄弟们都很亲厚,就觉得有些无所谓,就像成了亲叶景霰,叶景怡有急事也一样可以直到后头找。 这回的事他该长点记性,必须得吩咐下去,以后爷们来找他,只在书房等着,他过去见客。不然他在外头做的事,楚静言岂不是要知道了。笑着又道:“别管这些烦心事,吃饭,吃饭,把你饿着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楚静言自然相信叶景祀,也不再问,两人进屋吃晚饭。   -----------   姜家四口瞬间人间蒸发,跟姜大爷一起闲话的同窗也紧跟着失踪不见,外头的流言平息的也就快了。一是叶景祀的人缘好,受过他恩惠的人许多,再就是这手段太凶猛,不想人间蒸发的自然就会闭上嘴。   只是国公府的风波并没有就此结束,叶老太爷本不知道修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此时还如何瞒的住。叶老太太吞吞吐吐地说了前因后果,叶老太爷顿时勃然大怒,对跟骆家的婚事已经十分不满,但后头骆三太太已经赔礼道歉过,再加上叶薇现在的名声,此事绝对不能再声张,外头闲言闲语已经很多了。      “跟着嫂子出门,两个妹妹都好好的,你瞎跑什么,被人这样算计,把叶家的老脸都丢尽了,竟然还有脸哭。正好家里就有庵堂,收拾收拾你就住进去,正好都省心了。”叶老太爷怒声骂着,看着叶薇真是恨不得拍死她,人头猪脑,还活着做什么。   叶薇跪在地上,一声不敢言语,只是失声痛哭。、   叶老太太虽然也知道这回事情闹的有点大,谁能想到姜家竟然有这个熊心豹子胆呢,真以为国公府能随便惹。但说到送庵堂,不得不为叶薇求情,道:“你先消消气,老大说了,老四已经把外头的事情了了,家里的闲话也被二太太止住了,这事刚刚压压住,你若是把她送到庵堂去,岂不是做实了外头的闲话。”      叶老太爷看看叶薇,把叶大太太发派庵堂他是一点不手软,但儿媳妇跟孙女到底不同。一声长叹,顿了一下道:“大丫头也十五了,给她寻户京外的人家,远远的嫁走吧。”这样叶薇就是做了蠢事,至少不会连累到娘家。   叶薇整个人呆住了,叶老太太虽然有些心疼叶薇,叶老太爷盛怒之下她也不敢求情,再者叶薇这样,嫁到京外去弄不好会更好。只是道:“慢慢挑吧,婚事也不急的。” ☆、136   叶薇老实了,这回是彻底老实了,全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对叶茜和叶荞都是客客气气,面对叶芙的嘲讽也不从来不回嘴,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倒是让叶芙落了单,叶薇出了这样的事,叶芙岂能放过,结果无论怎么嘲讽都没反应,叶芙就有些寂寞了。   叹息之中悲伤蛋疼的四月终于过去,五月来临。结果五月头一天就出事了,叶景祀再次把骆七爷打躺了,当然事情起因真心不怪叶景祀。      叶景祀跟杜俊等世家公子约了一起喝花酒,走到半路骆七爷领着一群小喽罗上来想套叶景祀的麻袋。据说骆七爷还大放狠话,要给自己母亲和舅舅一家报仇,卸叶景祀一只胳膊。   只是不等动手,杜俊带着约好的一群世家公子也来了,这群世家公子多是武勋之后,拳脚上多少有点功夫不说。骆七爷带的小喽罗如何真敢这位公子们动手,立即就败了。   围殴过程中叶景祀也不知道是打红眼还是怎么样,失手打断了骆七爷一条腿,据说是非常暴力的一腿踩断的,骆七爷的尖叫声吓跑了京城上空的无数乌鸦。胳膊好像也挨了一下,当场躺平晕迷。      叶景祀从来不把打架当回事,打完也就抑长而去,继续喝酒去了。下人们把骆七爷抬回家里,虽然没有生命危险,断了一条腿,脸也成了猪头。骆大老爷再次暴了,这己经是第二回被叶景祀打成这样,而且是才从床上起来没多久。   骆大老爷悲愤的找到修国公府理论,这回叶景祀倒是去见骆大老爷,结果一顿抢白把骆大老爷说的无话可说。是骆七爷先带人截他的,当时一群世家公子为人证,真要打官司那就打啊,自卫反击难道还有错。还要请问骆七爷为毛带人截打他?      叶老太爷听说骆大老爷来了,也跟着过来了,他本来对骆叶两家的亲事都就不满意,正好骆家来寻不是,把亲事直接退掉不就完了,叶家的姑娘也不愁嫁。   也不说打架事件谁对谁错,只是大舅子与妹夫都打成这样了,再结亲真心不合适。骆七爷如此的英明神武,退了叶家肯定能寻到更好的亲事。像骆七爷这种企图暴打大舅子的女婿,叶家真心不想要。      骆大老爷当场就萎了,他虽然智商比较低,对姜姨娘被发配之事很是愤怒,后来叶景祀又灭姜家满门,他对叶景祀是有些意见。但退亲是他不愿意的,叶芙这个嫡女都算是骗来的,要是因为这事退了叶芙,骆七爷肯定寻不到多好的亲事,为了骆七爷的前程,这门亲事怎么也得坚持。   立即就改了口,开始连连说骆七爷的不是,当然骆七爷己经被打躺了,过来道歉也不行了,他这个爹就替子道歉。一通好话说下来,叶大老爷跟骆大老爷还是好朋友,也帮着说门亲己定,如何能因为小孩子打架就退掉。叶老太爷也不好再说退亲之事,叶家连骆家的聘礼都收了,想退亲真心不太容易。      送走骆大老爷,叶老太爷把叶大老爷狠骂了一顿,给女儿寻的什么亲事,就这样的亲家,更恶心的就是狗皮膏药,骆叶两家发生这么多事,骆七爷都被修理成这样了,人家就是咬死口不退亲,各种赔礼道歉,这脸皮真心杠杠的厚。   叶大老爷只能默默听着,虽然他觉得也是叶景祀下手太重,这万一把骆七爷打残疾了,叶芙可要怎么办。不过这个话他是不敢说出来,谁敢惹叶景祀呢。      “骆七爷都被打残两回了,不会真残了吧。”叶荞跟叶茜小声说着,虽然不想表现的太幸乐祸,脸上的笑容却是收不住。又道:“不过这个骆七爷怎么不长进记性呢,才从床上爬起来,又被打躺了。”   “想报仇呗,上回四哥打他时动手太突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躺了。他只会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这回带齐人马就以为能找回场子。要是这回之后他要是还想着报仇,那纯粹就是找打。”叶茜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话说着。   这也是人的劣根性,一次失败会让人觉得我只是运气不好,准备不好,各种客观因素找一堆。总是想着下回要是准备好了,胜利肯定是自己的。这回骆七爷就是各种准备妥当,结果仍然被打的落花流水,正常人都会再见叶景祀就躲,当然要是骆七爷骨子里有贱根子,不打不舒服,那以后肯定有得闹。三天两头打骆七,弄不好会例行上演。      “唉……”叶荞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悲伤叹息一些,脸上的笑意却是忍不住。就像头一回叶景祀打了骆七爷,她还想过叶芙嫁过去会受苦,结果第二回事情出来,她就有些等看笑话的心态。她是真心不懂骆家的心态,两家都闹成这样了,这亲事结的到底是啥意思。把声音压低了,道:“你说骆家也是国公府,也是尚了公主……怎么跟叶家差这么多的。”   就修国公府那样,完全是群魔乱舞,各种混乱不堪。其实叶芙嫁到这样人家也有一个好处,如此混乱的家庭环境中,叶芙也就显不出来了,国公府不会被指责家教不好,因为骆家更不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必然如此。”叶茜说着。   庆和大长公是个能人,但她的能力没使在正路上。她的好生活全是拍马来的,讨好太后,讨好皇帝,只要自己能好,才不管别人怎么样。这样的长辈当家,晚辈肯定会有样学样,不然出不了头,能出头的必然跟庆和大长公主是一路人。   就像骆思恭,智商足够了,行事就……真心腹黑。      反观叶家,叶老太爷虽然在家闲了这么多年,但他的思路一直都是正确的,叶老太太也是宽厚待人,晚辈就有良好的生活环境,努力上进,知书达理才会受到赏识,就会成为晚辈的基本认知。   就是安宁长公主虽然不是什么强人,但她的思想也是很正的,至少会跟儿子们说读书上进之类的话,从上到下都有良好的生活环境,当然有利家族的健康发展。      叶荞听得有理,赞道:“你想的真明白。”   叶茜听得笑笑,实在是多活了一辈子,凡事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绣了好一会,便放下针线,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对叶荞道:“你说了给我帮忙的,我手心都出汗,你也帮我绣几针。”   “你还真是够懒的,我都帮你多少了。”叶荞笑着说,却是走过来在叶茜刚才的位子上坐下来,穿针引线开始动手,又道:“下人们都说,姜家二老己经死在牢里,四哥还把姜姑娘卖到勾栏里了,是不是真的啊?”   “应该假不了吧。”叶茜说着,叶景祀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他和杜俊能和称渣中双雄,也不只是对后宅女人渣,狠人绝对称的上,真是视人命如儿戏。一个男人连自己儿女的性命都不当回事,如何会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叶荞想到姜姑娘虽然也是阵阵发寒,但同样是女子,听说卖到勾栏里总是有几分感叹,道:“再算计又能怎么样。”在绝对强权面前算计是没有用的,就像叶景祀这样,谁跟你算计啊,直接杀全家,人都死了,找谁算计去。   叶茜并没有仔细想过姜姑娘,叶荞突然提起,她想了想道:“未必哟,弄不好人家还能在勾栏里练就一身本身杀回京城。表哥表妹自小情义深厚,不能娶为正室,当个妾是有可能的。”   以骆七爷和姜姑娘的智商对比,只要姜姑娘能杀回来,骆七爷这个接盘侠就当定了。姜姑娘再心高气傲,己经在勾栏里千人骑万人跨了,也不可能再想当正室。      叶荞听得笑了,主要是叶茜的口气实在太有趣,跟着道:“要是真如你所说,那将来大姑娘嫁过去了,除了骆七这个丈夫,还有姜姑娘这样的妾,那日子……”   稍稍想了一下,画面瞬间暴力起来,叶芙可不是叶薇,叶芙是不吃亏的。就比如山洞里的事,要是叶芙遇上了,她真敢把他们兄妹衣服趴光。叶芙又嫡女,不太看的上骆七爷这个庶出,真心要打死架的局面。   至于说要害死叶芙,以求扶正。骆七爷和姜姑娘没这个胆子,除非他们打算一起赔葬,骆叶两家己经打这么多回了,哪回不是骆家吃亏。   叶茜深深觉得太暴力,赶紧把这个画面踢出去,摆手道:“我只是这么一说,未必当真。”      姐妹俩正屋里说着话,老太太屋里婆子过来传话道:“廖夫人要接茜姑娘过去,老太太己经允了,请姑娘收拾去。”   叶荞听得愣了一下,忙问:“廖夫人派人过来接?说什么事了吗?”   婆子道:“只说廖夫人身体不适,请茜姑娘过去,也没说其他事。”   相熟的人家的太太奶奶接姑娘过去玩都是常有事,廖夫人是叶茜的未来婆婆,她说身体不适想让叶茜过去,叶老太太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想想也没有妨碍,便派婆子过来叫叶茜。      叶茜倒是不意外,估计是廖夫人又头痛了,便道:“我换衣服就来了。”   想到廖夫人那边叫的急,叶茜也不拖拉,把身边两个大丫头带上,包了几身衣服就跟着婆子走了。行至二门上上车,是曾府的车驾,带头的还是个太监。叶茜也不多话,丫头扶着上车走了。   路上马车走的很快,离的也不算远,没花什么时间就到曾府门口。婆子己经在二门上等着,看到叶茜过来,客套话都没说就带着往后院走,曾府比叶茜想像中小的多,不过也正常,曾初识又没有儿女,就他和廖夫人两个,没必要太大的房舍。      进到正房里,叶茜只觉得金碧辉煌,香气扑鼻,这也是廖夫人的小爱好,爱香,其实香气闻太多了,对身体也不是多好。廖夫人人在床上躺着,虽然是闭目养神,脸上神情却并不轻松。曾初识在床边坐着,眉头皱紧,十分关切的模样。   叶茜不自觉得看了一眼曾初识,这辈子头一次相见,大楚干政的太监他不是头一个,但论起名声来,他的名声真不坏。能书会画,文武双才,跟朝中大臣的关系还不错,尤其是首辅季大人,为此还有绯闻说季大人与宋太后有一腿。虽然一般干政太监没什么好结果,但只要宋太后不倒,曾初识没有大错,他应该能有善终。      “叶茜姑娘来了……”婆子悄声说着。   曾初识的目光这才看向叶茜,叶茜把头低了下来。廖夫人睁开眼,强笑着道:“今天实在头痛的很,只得叫你来了。”   “能为夫人解忧,这是我的福气。”叶茜笑着说,又道:“不过夫人既然头痛,就先把香炉端出去。夫人要是想熏香,我倒是知道几味香料对夫人的头痛有好助,可以常薰。”      廖夫人惊讶的道:“你也懂香?”   “也不是多懂,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在夫人面前搬门弄斧了。”叶茜笑着说,常在宫中侍侯的医妇肯定都懂些,主要是侍奉女眷,什么病,什么体质不合适用什么香,肯定要了解些,不然万一跟药犯冲了,岂不是很麻烦。   “你行事稳妥,要不是有十分把握,你也不会说出来。”廖夫人笑着说,又对婆子道:“听她吩咐。”      叶茜报了一串香料名称,这个方子她上辈子研究了好些年,给女眷们安神是最有用的,尤其是像宋太后和廖夫人这种常头痛的,平常多闻闻,虽然说治不了根,但至少能缓解症状。想她上辈子都能出入宫廷给太后治病,治下一片家业,要是没几手她也混不上去。   婆子听话去办,曾初识也离开床边,叶茜上前没先动手按摩,而是先诊脉,上回是在骆家,廖夫人的症状也不算严重,便直接动手了。现在自己家里,肯定要先看看脉相再下手,估计还得开方子。      看廖夫人疼的厉害,叶茜没急着开方子,先是动手按摩。几下之后廖夫人就觉得舒心许多,叶茜一套功夫使完,廖夫人长长的舒口气,道:“亏得有你,不然真要疼死我了。”   叶茜似乎也是舒了口气的模样,笑着道:“能为夫人解忧,我也十分高兴。不过夫人如此头晕,该配些丸药来吃。”   廖夫人听得摆手道:“你就别提吃药了,我几年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总是不见效。”      叶茜笑着道:“我看夫人脉相是思虑过度引起,身体并无妨碍。吃汤药虽然也有效,却不如平常多保养,食疗丸药比汤药应该管用些。尤其是晚上入眠些,薰些清香以助安眠,现在天气热了,中午时分小睡两刻钟更好呢。”   “你小小年龄,竟然懂的如此之多。”曾初识突然开口了,上下打量着叶茜。   不是他信不过叶茜,而是叶茜的年龄太小,大夫这个行业靠的则是经验,越是年长的大夫越吃香,像叶茜十五岁不到,哪怕从娘肚子里开始学,只怕也学不到什么。      叶茜道:“我外祖父乃是世代医家,我外祖母,姨妈都是专攻妇科,我母亲过世的早,姨妈便抱我过来养活,又担心我将来生活无所依靠,便自小教我医术,本来想传我一本手艺防身,不至于生计坚难。这几年在国公府里生活,生活优越,家境也日渐宽余,将来虽不用我走医挣钱,但我想着姨妈教我都是妇科之用,若是自己会了,家中女眷生病岂不是更方便。尤其是按摩手艺,我也是我女儿家的一点心思,此时能侍奉夫人,正是学有所用。”   这套说词她早就想好了,其实贵妇之中稍懂医术的也不在少数,有些妇科毛病,真心不好请男大夫过来看。至于如此好的按摩手艺,那是为了讨好婆婆以及家中女性长辈,讨婆家欢心的手段,任谁也不会怀疑。      廖夫人听得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倒是思虑的很周全。”女子有一技在身,总比空白抓瞎强的多。   叶茜低头笑道:“其实也是因为我出身旁支,比不得国公府的小姐,便想着有一技在身。”   “如此想很应该。”廖夫人点头说着,道:“你既说丸药,可有配方?”   叶茜则显得有些犹豫,道:“我只是翻医书时看到过一些古方,自己又想了一下,加加减减之后,倒是有方子。不过是我自己思虑来的,夫人要用,还是要请大夫们看过。”   “你先写下来,我自会找御医来看。”廖夫人说着。      婆子拿来笔墨纸砚,叶茜刷刷几笔写下来,这丸药方子也是多年研究出来的,要说立杆见影有效果也不会,但常吃的话也有好处,再次道:“请夫人一定要请人看过再使用。”   “我晓的。”廖夫人笑着说,往嘴里吃的东西不是小事,叶茜当然不会害她,就听叶茜自己也弄错。   婆子接了方子去了。   叶茜借机道:“要说医术,我自小跟姨妈学医,这些都是姨妈教的。”   廖夫人听得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叶茜道:“你这是要推荐你姨妈了?”      叶茜并不否认这一点,吕姨妈的医术确实够进宫诊症的水平,只是无人引茬。医妇想进宫,必须先在贵妇之中有名气,没有人脉关系,一般平民真是想都不用想。廖夫人与她是利益关系绝对一致,她荐的人可用,与廖夫人也是好事,笑着道:“不瞒夫人,我姨妈确实很有水平,夫人若不信,大可以一试。”   “我肯定会试的。”廖夫人笑着说,看看叶茜,却是转头对曾初识道:“昭哥的眼光很好,我没说错吧。”      曾初识点头,本门手艺当然好,但最重要的还并不是手艺,谈吐,气质,对答,举止,各方得体,这是最难得的。看向叶茜道:“宋太后常为头痛折磨,你可有意进宫?”   叶茜心中并不意外,脸上却显得十分惊讶,神情显得十分犹豫,吞吞吐吐的道:“我知道宫中常招医妇侍奉,只是我……我习得这门手艺只是想为夫人解忧,并无他想。”      她上辈是招赘,自己得挣钱养家,职业定位就是医妇。做为医妇最大的荣耀就是能进宫,她自然要进去。但这辈子她的情况改变了,叶宗山有了儿子,她也跟孟昭定了亲事。完全不需要她抛头露面去干这个营生,医妇说的好听是大夫,说的难听也就是被人使唤的,就像她给廖夫人按摩,不会有人觉得她的行为丢脸,那是因为廖夫人是她婆婆,媳妇侍侯婆婆理所当然。   但若是她再挂牌成为医妇,身份马上就要转变了,就是侍侯宋太后的医妇,仍然显得低人一等。让她进宫没什么,但不能以医妇的身份,可以拿医术为技术,但绝不能顶着医妇的名头。以叶家姑娘,或者廖夫人儿媳妇的身份进去侍奉太后,这都是美名。      廖夫人看一眼曾初识,又是笑又是嗔道:“话都说不清楚,我的儿媳妇岂能去做医妇。就是进宫肯定是我带着她进去,你就别管了,我自有主意呢。”   那天叶茜露了这一手之后,她心里就有主意,只是叶茜年龄太小,手艺到底怎么样还得再试。等她考查完了,确实手艺纯熟,她肯定要带着叶茜去宋太后跟前刷存在感。这样的技术流资源不用,实在太浪费。      曾初识笑着看向廖夫人,道:“都听你的。”   旁边坐着的叶茜突然间很想回避,这粉红泡泡真心太强大,扑面而来的。不过曾初识……确实很有男子气慨,跟廖夫人一起还真是相配的很。      叶茜既然来了,廖夫人肯定不会马上让她走,让厨房收拾席面,留叶茜吃午饭,也顺道与叶茜细聊一番。算是刷刷婆媳的亲密值,话说的多了,叶茜对廖夫人的好感值也刷刷的升起,廖夫人给她的压迫感也减了许多。   丫头婆子摆桌,廖夫人向来随意,三人同桌吃饭,刚要入座,就听丫头进门传话道:“大爷回来了……” ☆、137 孟昭一路带风直奔后院,也不管平常的规矩,满心喜悦的直往正房里冲。门口下马时婆子就跟他说叶茜来了。他虽然惊讶原由,想到进门就能看到叶茜,喜悦之情几乎要把他冲晕,这两个月他真的很想她。 小丫头打起帘子,孟昭大步走到里间,刚刚围桌坐下的叶茜也站起身来,眼睛直瞅着孟昭。头发是乱的,身上是脏的,一身的泥土,连脸上都沾了灰,唯独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带着无限的爱意,直勾勾的看着她。虽然知道廖夫人和曾初识在,非常的不合时宜,叶茜也不禁对着孟昭笑了起来,能见到他真好。 “好了,洗了手脸坐下吃饭吧。”廖夫人笑着说,看到孟昭和叶茜能如此和睦,她心中是再高兴不过。又道:“晚饭后我们要休息,你带着阿茜转转吧,今天既然来了,也不用那么早回去。” 孟昭脸上的喜悦几乎藏不住,却是道:“饭后我有事要禀告曾叔叔。” “哟,你还记得呢。”廖夫人打趣的说着。 孟昭嘿嘿笑着。 孟昭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手脸,洗完盘里就有半盘污水。婆子拿来碗筷摆在叶茜身边,孟昭也理所当然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叶茜不自觉得看孟昭一眼,这是她与孟昭距离最近的一次,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两个人只是这样坐着,就能让她心跳加速。 饭毕孟昭先去前头曾初识汇报工作,叶茜则给廖夫人做睡前按摩,廖夫人要是中午能休息一会,对她身体也有好处。思虑的太多,休息不好,她不头痛谁头痛。 “我该派个小丫头跟你学学。”廖夫人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说着。 叶茜笑着道:“我愿意侍奉夫人。” “真心话?”廖夫人睁开眼看着向叶茜。 叶茜低头笑着道:“您是孟大爷的母亲,我侍奉您理所当然。”她既要嫁孟昭,侍奉他的母亲是她份内之事。 廖夫人听得笑了,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没落,突然道:“我家女儿跟你同岁。” 叶茜稍稍怔了一下,却没接话。她当然知道廖夫人在蔡家有一子一女,只是没想到廖夫人会在她跟前提起。 只听廖夫人又道:“我前些天给她挑了门亲事,是京郊附近的大地主,祖上也是读书人家,现在家里有千顷良田。女婿我见过,很知书达理,也知道读书上进,是个谦谦君子。我给她准备了万亩土地当陪嫁,另外有现银,她却死活不愿意,寻死觅活的给我跟闹。说我这个娘狠心,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不顾亲女死活。你说,我是不是真狠心?” 叶茜本来只是听,没想到廖夫人最后一句却是问到她身上,顿了一下道:“看夫人对孟大爷,就能知道您疼爱儿女之心。京城风云多变,稍有不留心也许就是粉身碎骨,夫人为了小姐如此筹谋,是想着她下辈子安稳,这是夫人 之心,如何能说是狠心。” “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明白,我自会留她在京城。”廖夫人有几分感慨,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京城风云变幻,谁也不能永世长青,不管是我还是初识,说不准什么时候灭门之祸就来了。真到那个时候,你们也不管我们,个人福祸个人担,走到这一步,自然能承担跌下去之后的结果。” “夫人……”叶茜眼睛看着廖夫人,心中也有几分感伤。以她上辈子知道的情况,宋太后一直活的好好,曾初识也一直当权,这只能代表未来十几年是太平。再远谁也不敢说了,宦官当权没有一个很长久的,能活命全身而退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廖夫人缓缓地闭上眼,脸上有几分倦意,道:“昭哥儿只怕回完事情了,你们许久不见,好好说说话吧。” “夫人好好休息。”叶茜说着,悄声退下。 从正房退出来,正值中午,外头艳阳高照,叶茜只觉得有些晕,廖夫人的话不自觉得压在她心头。登高必跌重,这话再是真理,也有无数人努力向上爬着,因为上头的风景会更美好。 “怎么在院子里站着。”孟昭从前头大步过来,身上衣服已经换了一身,头发也湿漉漉的,应该是洗过澡了。 叶茜有几分惊讶,道:“你的速度还真快。”这才多大会啊,孟昭已经收拾妥当了。 孟昭笑着道:“怕你久等。” 叶茜怕吵到屋里廖夫人安眠,便道:“别在这里站着,我们寻个地方说话。” “你跟我来。”孟昭笑着说,伸手就去拉叶茜的手。 叶茜看看他却是没甩开,孟昭伸爪之前其实做好被甩开的准备,没想到叶茜竟然如此大方。穿过角门就是后头的小花园,日头正毒的时候,自然不会逛的心情,在最近的藏雪坞里坐下来。 纤纤玉手握在掌心,孟昭只觉得自己都要出汗了,叶茜还没啥反应,他倒是先别拗起来,脸都要红了,好一会才道:“你的手……好小,好软。” 叶茜感受到孟昭掌心的热度,心中只觉得阵阵暖意, 下唇,娇嗔道:“跟着杜探花混了这么久,还在我面前装哟。” 孟昭马上解释道:“男人免不了出外应酬,我只是喝酒而己,从来一眼不敢多看的。就是拉小手,人家也是第一次吗。” “真是第一次?”叶茜反问一句,难道孟昭还是 ?这个消息让她振奋起来。也不是她不相信孟昭,而是孟昭这都要二十了,又跟着杜俊混这么久,她都想给孟昭诊诊脉,是不是肾亏了。 “反正以后要验货的……”孟昭小声说着。 叶茜脸色马上慎了,道:“说什么混说呢。”就是未婚夫妻,这种玩笑也是不能开,能正式成了夫妻还不同。 孟昭马上改口道:“你知道吗,我跑死了两匹马才赶回来,就为了给你过生日。本想着你生日当天我过去的,没想到回家就看到你了,我真高兴。” 叶茜笑着打趣他道:“跟杜探花混久了,这嘴果然是甜的很。” 孟昭立即表忠心,道:“其实你上次说过我之后,我虽然来杜大哥来往,但风月之事我是一句不听他的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说说。”叶茜笑着说,杜俊风流归风流,朝堂上是真有本事,跟这种男人交往有利与前程。虽然她心里有时候会吐槽,但绝不会拦着,笑着道:“你们兄弟交情好,只管一起玩,听妇人之言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你是我的妻,我也该听你。”孟昭笑着说,却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锦盒,放到叶茜面前道:“打开看看,我特意给你的礼物。” 叶茜看孟昭一眼,打开盒子却是一枚红宝石戒指,做工十分精细,上头宝石不但个头大,色泽更是鲜艳,乍一看就觉得 欲滴,让人看爱不释手。 “我特意给你挑的,花了我好多好多钱。”孟昭笑着说。 叶茜也看出价值不菲,想了想问道:“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廖夫人应该有很多首饰,但孟昭既然说是送她的,肯定不会拿母亲的东西送人。要是特意花钱去买,那真要花钱了。孟昭跟着廖夫人,廖夫人平常生活肯定不会委屈他,但要说大手笔给他钱,只怕也不会。 “我也是这趟出门才晓的,原来西洋人结婚男方都要送戒指的。”孟昭笑着说,从锦盒把戒指取出来,亲手给叶茜戴上,笑着道:“这样就把你套住了。” 叶茜看着戒指,又看看孟昭,心中十分感动。她从来没有质疑过孟昭对她的感情,就像她对孟昭的感情,两情相悦果然是天下间最美好的事,道:“我收下了,下次换我套住你。” “不用你套,我就是你的。”孟昭笑着说—— 五月初七是叶茜生日,想到叶茜明年就要出嫁,在国公府最后一个生日,叶老太太便在后花园里摆酒,又订了一桌酒席,把国公府女客们都请了,安宁长公主不敢惊动,却是派人请了宋氏。宋氏也很给面子,带着丫头婆子来了,还送了叶茜一份大礼。 廖夫人更是大手笔,派人送了全套宝石首饰,还有四匹宫缎,全是宫中最新货色,叶老太太看到时都有点开眼的感。 “廖夫人这是真疼你呢。”叶老太太笑着说。 叶茜看着东西自然也十分高兴,她给廖夫人按摩之后,廖夫人并没有表示,这本不符廖夫人的性格。现在看来是今天送来给她长脸呢,道:“若是再有机会上门,定要好好道谢。” 叶薇和叶芙两个看的羡慕嫉妒恨,叶薇现在是学乖了,只是说了两句恭喜,也不说其他的。叶芙则是看着眼睛都翻起来了,不过她向来自视甚高,挑了两处小毛病,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屑也就完事了。 戏台搭起来,映着茂盛的花草,越发显得热闹,众人都是欢声笑语。热闹了大半天,叶老太太年龄大了,向 不过闹,中午饭后就让她们去玩,她则要回房休息。 叶二太太看叶老太太心情还好,便跟着回到正房,侍候着叶老太太换了衣服,这才道:“小五今年也十五了,我给他看了门亲事,觉得不错,正想请老太太的示下。”虽然上头还有一个叶景祀,但以叶景祀的挑剔劲,谁知道他挑到什么时候去。男子十五岁正该说亲的时候,今年把亲事定下来,明年把媳妇娶了,二房的大事也就完了,她也就能彻底退休了。 叶老太太对孙子亲事也向来用心,听叶二太太说已经看好了,忙道:“你看中哪家姑娘?” “是吉安侯金家的五姑娘,给哥儿摆满月酒时,金大太太带着过来,十五岁了,三房的庶出,知书达理,举止大方,我看着就很不错。”叶二太太笑着说。 叶老太太选亲事一般先看门第,侯府庶出这一条就可以满足叶她了。她则更看中姑娘本身。这位金五姑娘没啥存在感,更说不上优点,但有一个好处,老实,老实的快懦弱了。杨婉真出身不好,智商足够使用,以后二房由她理事就足够了。叶景伍的媳妇不用多厉害,更不用刷存在感,老实就足够了。 叶老太太倒是知道金家,吉安侯府跟国公府一样,都是武勋得爵,爵位传到了第四代。现在金家是四房人同居,人口多姑娘更不少,金大太太一回出门带了五个,金五姑娘具体是哪一个,她真心想不起来。不过金家门风很好,姑娘们看着也都不错。便笑着道:“你是嫡母,眼光也好,你看好就行了。” “是,老太太要是也同意,等公主寿辰之后,我就正式提亲。”叶二太太笑着说。 叶老太太觉得妥当,又道:“没想到老四的婚事竟然难说起来,现在都没看好。” 叶二太太笑着道:“四爷这样的能干,择妻之事自然要更为慎重。” 叶景祀的亲事会麻烦一点都不意外,本人太能干了,能配上他的人太少。公主、郡主他都能随便娶没压力,偏偏叶景祀早说不娶皇室贵女,要在一般勋贵,清贵里挑选,那肯定会费劲。 叶老太太对叶景祀也是真心不敢管,笑着道:“让他们去操心吧,只要把媳妇娶来就行。” 五月底是安宁长公主寿辰,虽然不是整生日,但公主生辰也肯定要过的。不等生辰到来,宋氏先传出好消息,进门两个月有余,怀孕了。安宁长公主更是高兴,吩咐下人们一定要大摆宴席,大动干戈也许不会,至少要把亲朋好友都请请。 叶老太太也十分高兴,国公府里杨婉真和章雨柔轮流生,宋氏也如此争气,进门就有喜讯。当祖母的不好过府去看孙媳妇,便准备了厚礼,把叶家四个姑娘全部带上,一起去给安宁长公主庆寿,顺道也去看看宋氏。 到了寿辰当天,怀孕的章雨柔都准备好要去了,众人正要起身走时,叶二太太匆匆走过来在叶老太太跟前道:“宋老太太来了,轿子刚进公主府。” 宋老太太是宋氏的祖母,按理说她派儿媳妇过来给安宁长公主庆寿就够了。现在亲自来了,只怕多半是来看宋氏的。 叶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反正也不是整生日,我就不过去了,雨柔有身孕,留下来陪着我,等哪天闲了我再去看三奶奶。” 此言一出,四个姑娘以及杨婉真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叶茜更是一脸惊讶,她养在叶老太太跟前这些年,深知叶老太太的脾气,她若是跟什么人不对付,直接到如此回避的地步,那肯定是对方的不是。 叶二太太答应着,上前侍候着把叶老太太把穿好的衣服又脱下来,这才带着杨婉真以及姑娘们出门,既然叶老太太不去,叶二太太也懒得备轿从前门走,派人公主府递了话。直接从后花园过去,倒是省事许多。 从叶老太太正院出来,叶芙首先忍不住了,道:“老太太怎么听说那位宋老太太去了,她就不去,难道两人不和?” 叶二太太笑着道:“老太太那样的和善,怎么会与人不和。” 叶老太太是那种被欺负了都不会反击的人,跟宋老太太确实不能说不和,只是有点不太对付,事情的起因则要从许多年前说起。 宋老太太是宋太后的嫂子,比宋太后年长许多,今年有六十岁了,宋太后没入宫之前的宋家只是一般的小地主,父母卧病在床,全靠兄嫂养活。要说能干宋老太太也是真能干,看帐本做买卖都十分精通,宋太后对这个嫂子也是十分敬重。后来宋家封爵,那时候宋太后父母己亡故,爵位就给宋太后的兄长,宋老太太是第一代侯夫人。 那时候宋老太太年龄也不大,二十几岁那样,身份一下子窜高这么多,生活条件先不说,平常接触的人完全不同,有些自觉得资历老的公侯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对宋太太就很嘲讽,其实这也是外戚得爵的必然结果,基本上都是这么过来的。 叶老太太也就是二十出头那样,才嫁人没多久,看别人背地里嘲讽宋老太太,就很好心的提点了宋老太太。大概就是说了说规矩之类的,结果两人说话的地方不隐秘,被其他人家的奶奶听了去,顿时把这事当笑话讲,说宋老太太不懂规矩,反正没什么好话。 自那之后宋老太太对叶老太太就有些恼火,叶老太太的性格本身就有些怕麻烦,也就避着她,但就是这样,回回见了就是不刺几句,也没什么好脸色。 叶老太太今天会回避,也不是害怕。估摸着是想着公主府双喜临门,宋老太太又是亲家太太,万一说话不好听了,场面尴尬,叶老太太的原则就是能省一事,就不要多事。 “都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杨婉真忍不住说着,算起来都三十年了,这得多大的气性。 叶二太太笑着道:“也不只是因为这些,反正你们遇上了就别说话。” 其实以叶老太太的脾气,就是跟宋老太太没有以前的恩怨,只怕也不太愿意跟她照面。宋老太太人是很不错,脾气本事都有,对儿孙都很好,当了这么多年侯府夫人,眼界也早就有了。但就是个事妈,看到她就觉得好麻烦,让叶二太太说,她选儿媳妇绝对不会选这样的亲家,不过安宁长公主是公主,君臣之别压着,能压得住。 如此闲话说着,从后花园园门过去,公主府管事太监已经在等着,引着去前头,先给安宁长公主拜寿,叶景怡领着叶家爷们也来了。 众人见了礼,叶二太太只说叶老太太本来要来的,突然身体有些不适就没过来,章雨柔怀着孕也没让过来。安宁长公主并不以为意,叶老太太总是婆婆,对她也挺不错的。不但没有责怪,还吩咐管事太监另外置一桌席面给叶老太太和章雨柔送过去,知道章雨柔有孕,另外补品送上。 叶家众人送上寿礼,安宁长公主自然也有回礼,礼毕就有太监领着入席。虽然只是家宴小生日,但就皇室的亲戚,郡王驸马,各家亲友也不少,叶家众人就显得非常不显眼,只在角落里坐着,也没看到宋老太太,据说是去宋氏了,还没过来。 戏唱了几出,正式开席时宋老太太终于来了,虽然去年过了六十大寿,宋老太太精神很好。手里还牵着一位小姐,十四、五岁的模样,却生的极其漂亮,更胜当年的叶菱,不比楚静言差多少,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好漂亮的小姐,这是谁啊?”叶荞忍不住小声说着,京城的姑娘十二、三岁就要出门应酬了,没理由这样一位漂亮小姐能藏到十四、五岁,只怕不是京城人士。 叶二太太想了想道:“应该也是宋家女儿。” 宋太后上位之后对娘家人不错的,连带着族亲兄弟都有封赏,宋老太太牵着,应该像叶茜或者叶菱这种,嫡系或者旁支的女儿。公主的寿辰,拐弯亲戚只怕带不过来。 叶茜却不由的多看一眼,看众人反应这位姑娘应该是初次亮相。一般来说姑娘正式亮相都是在自己家里,到年龄之后,家里有宴席之类的,姑娘们自然要出来招呼。特意带到公主府的家宴上亮相,感觉很不合常理。 难道宋老太太是打算向安宁长公主推销?算算公主府也就叶景祀了。想想刚才叶二太太宋老太太的话,这位还真是个事妈。 身为宋太后的嫂子,在皇亲国戚中相当有面子,再加上年龄大了,纷纷问好,叶二太太也代表客套两句。宋老太太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对叶二太太笑了起来,坐下之后就跟身边人说起闲话,彼此相安无事。 饭毕杨婉真起身去更衣,叶茜也想去,唤来管事婆子引着两人过去。席面摆在后花园,下处就在旁边偏房里,两人收拾出来正要回去,就听旁边有人悲凄的叫了一声:“姐姐……” ☆、138   说话的是杨婉如,安宁长公主寿辰,陈家自然要来人,陈大太太带着陈二奶奶,以及陈家姑娘们来了。杨婉如是陈二爷的妾室,她向陈二奶奶要求,陈二奶奶觉得无所谓也就带她来了。至于杨婉真和杨婉如的姐妹关系,就凭那样破旧的杨家,杨婉如敢闹事就是一个死字,就是杨婉真只怕也得狠脱层皮。   刚才在宴席上杨婉如就看到杨婉真,只是不敢上去搭话,看到杨婉真出来上厕所,杨婉如便跟了出来,趁着这会才敢出声叫人。      叶茜虽然不认得杨婉如,但亲姐俩面容有几分相似,叶老太太虽然说了与杨家断绝亲戚关系,但血缘关系真没那么容易切断。也不说其他,低头道:“我先回去了。”   杨婉真朝叶茜感激的笑笑。   “姐姐……”杨婉如凄声叫着,更显得哀怨。   杨婉真对公主府的后花园也算熟悉,看两人正站在路口上,便道:“你跟我来。”   前头带路,往左几步走到假山之后,地势开阔,又不太显眼,杨婉真这才道:“有话你这里说。”      杨婉如顿时泪如雨下,给杨婉真跪下了,抱着她的大腿哭道:“姐姐,你救救我,陈二爷不是个人,我早晚会被他折磨死的。当日他会花三千银子买我,就因为他身边人看到我的面相,说什么身怀名器,是床上的尤物。自从我进门以来,他是变着法的在床上折磨我,我真的活不了。”   杨婉真愣了一下,她也怀疑过陈二爷为什么肯出这么多钱买杨婉如,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伸手扶杨婉如起来,道:“别哭了,女人的眼泪虽然有用处,对着同性哭却是没用的。父母已经把你卖为妾室,谁也救不了你。”      杨婉如紧抓住杨婉真的胳膊道:“姐,你是我亲姐,你一定要救我……”   “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杨婉真说着,怜悯的看着杨婉如,神情也显得十分悲伤,只是话语却十分坚决。   “陈二爷就是个畜生,我又有什么办法。”杨婉如悲愤的哭泣着,随后抬头看向杨婉真道:“姐,你是国公府的二奶奶,跟陈家还有亲戚。我是你亲妹妹,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在火坑里。”      “我没有办法。”杨婉真说着,看向杨婉如道:“叶老太太早说过要绝了跟杨家的亲戚,更何况叶陈两家本就是拐弯亲戚,别家爷们后院的闲事,我如何能的管得了。你与其来求我,不如想想自己眼前的出路。与人为妾是下下之策,但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就不要想前尘过往,更不要指望着别人伸手搭救。不管为什么,只要陈二爷来找你,喜欢在你屋里过夜,你就拢住他,有子傍身,你下辈子才有依靠。”      妾室的路不好走,但再不好走已经走上来了,那就只能奔着最好的前程。斗倒正室,以求扶正在高门大户里是行不通的,杨婉真也不觉得杨婉如有这个本事。女人最大的指望就是儿女,有了儿女傍身,只要老实听话,小心服侍正室太太,出头不出头先不说,至少能保住小命。   其实到当妾这一步了,别说杨婉如觉得无路可走,就是放到她身上,她一样会觉得无路可走。正室嫡系,礼教尊卑压着,谁都动弹不了。      “你都不知道陈二爷有多畜生……”杨婉如痛哭着,又道:“我都恨不得掐死他,如何还会去亲近他。”   “那你就去掐死他啊。”杨婉真不禁说着,杨婉如要是真有这个胆子,也不会活成现在这样。   正哭着的杨婉如惊讶地抬头看着杨婉真,实在没想到杨婉真竟然会如此说。   杨婉真叹气道:“在家时我就跟着你说过,父母是不会为我们打算的,凡事要留心眼,自己有打算。结果你仍然……知道要被卖入陈府为妾了,进京之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并不是不认得国公府的路,你只要过来,当时我就是怀着孕,也有办法把你藏起来,现在你都是陈家的妾室,陈家的人,再来让我救你,我如何能救得了。”      杨婉如听到这里,脸色也变了,怒道:“说一千道一万,你是一点都不念姐妹之情,任由我在火坑里,你带我到这里说话,不就是怕被人看到吗,怕人看到你叶二奶奶跟一个妾室说话,掉了自己的身价。”   “随你怎么说。”杨婉真淡然说着,看向杨婉如道:“总是指望别人救你,谁都不是神,你要是还想活着,就听我刚才说的,恨也好,怒也好,拢住男人,生个孩子,要是能搂些钱就更好,好好在陈家过日子,也不再管杨家那些破烂事。”   “杨家的破烂事?”杨婉如听到这句更是生气,道:“难道你就不姓杨?父母尊亲你都不顾,天下间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人。你是命好,有本事嫁入叶家当少奶奶,但你可曾想过家里过的多辛苦,家里兄弟要娶亲,银子从哪里出。”      本来路上听叶景祀说嫁进陈家是为妾,杨婉如十分不愿意,结果父母双亲抱着她失声痛哭。只说家境如何如何艰难,有了这三千银子就解了家里的危机。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只能委屈她了。而且婚事已经说定,现在反悔,陈家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陈家去找麻烦,杨家一家老小都是性命堪忧。   这样一通诉说,杨婉如也被说的心软,终于点心答应了亲事。知道进门以后肯定不会委屈,但怎么也没想到陈二爷竟然那般的畜生,她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找杨婉真,没想到杨婉真竟然如此绝情。      “我不对他们狠心,我就要对自己狠心,他们是要把女儿身上的每滴血都要吸净的。你都落得如此结果,竟然还觉得他们是好的。我就这么问你,家里就是落败,总有庄田傍身,每年收益都是固定的。平常庄稼人二十两银子都够一年,田庄收益每年二百两银子花到哪里去了。”杨婉真说着,又道:“三千银子娶媳妇?用卖女儿的钱去给儿子摆这个排场,你竟然还觉得他们是对的!!”      “那总是自己亲生父母,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我是你亲妹,你竟然见死不救……”杨婉如说着不禁又哭了起来,又道:“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你狠心甩手不管,你要是肯给兄弟娶亲钱,我也不会落到如此结果。”   细想在杨家时,杨婉真跟着叶大太太来了国公府,在家里的时候少,与她也不是多亲厚。她在家里虽然是小姐,其实也要做许多活计,父母待她也十分冷漠,她渴望着被父母重视,被父母所喜欢。所以当父母哭求她时,她知道为妾极为不妥,仍然答应了。现在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来找杨婉真这个亲姐,姐妹一场,怎么也没想杨婉真这样对她。      “我要是像你这般想,只怕比你现在还要惨。”杨婉真说着,她太了解父母的脾性,所以她一定要从火坑里跳出来。说的很好听,儿女都一样,其实根本就不一样,女儿换钱是最实在的,儿子才是他们的 子。道:“我就不相信你在家里时,他们能待你多好,明明就是拿你换银子,你竟然还能心甘情愿……”      杨婉如边哭边控诉道:“再不好总把我们生下来,养大了,父母之恩大与天,我是不会像你这般狠心,只要自己过的好就成,完全不管父母死活。”   杨婉真并不在意杨婉如指控,看着她悲愤的脸,心中感慨万行。把声音放软了,道:“听我一句,别再想着我好惨,需要人来救我。没人会救你,你只能靠自己,谁的人生都不是靠运气,我能嫁到叶家当正室,更不是靠运气。你要是有命挣出来,将来你会懂,你要是挣不出来,你也就是一抔黄土而己。”      “你放心吧,我就找你这一回,肯定不会连累你二奶奶的美名。”杨婉如抹泪说着,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杨婉真默然看着,杨婉如还能有这个气性,看来在陈家的日子还能过下去。男人这种生物,只要下半身能爽到,对女人都会很不错。只愿她能早点明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想不透,就只能指望下辈子了。      稍停一下杨婉真也转身回去,戏台子上大戏正唱的热闹。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回去,叶二太太也借机带着叶家大队人马回去,起身辞行时,正巧宋老太太正跟安宁长公主说话,听说叶二太太要走,便笑着道:“今天宾客如此多,二太太怎么走这么早,不帮着长公主招呼吗?”   会如此说倒不是宋老太太看叶二太太不顺眼,而天性就是事的,关心的事情就比旁人多。在她看来,叶二太太跟安宁长公主是妯娌,虽然有君臣之别,但关上门都是姓叶的。宋氏又怀孕了,懂事的太太该帮着弟媳妇料理才是,怎么能提前先走呢。      “公主打理府邸井井有条,哪里还需要我帮忙。”叶二太太微笑着说。   公主府的运作一般都是太监和有品级的嬷嬷,女官在执行,今天来的又是皇亲国戚,国公府的二太太在今天这个场合根本就啥都不是,要是她去招呼宾客,只怕要跟女官一样了,她又不需要巴结安宁长公主,何须如此。就是安宁长公主也没让她去招呼宾客。   从某方面说她挺同情宋老太太的儿媳妇,摊上这样一个事的婆婆,就是不刻意找儿媳妇麻烦,天天关心你,也真心受不了。   “这里不需要二太太,二太太仔细侍奉婆婆,也就是给我分忧了。”安宁长公主笑着说,给叶二太太一行人挥手道:“去吧,替我向老太太问安。”   宋老太太看了看叶家一行人,有几分恍然,也有几分惊讶,道:“叶老太太没来吗?叶 奶好像也没来?”婆婆不来就算了,这侄媳妇不来就不太合适了吧。   “早上要来时,身体有些不适,便没过来。”叶二太太简短的说着。   “大侄媳妇有孕在身,我这个当婶子的也得心疼她。”安宁长公主笑着说,挥手道:“你们去吧。”   “是。”叶二太太答应着,带着叶家众人行礼退下。      大厅里说着闲话,宾客们越走越少,最后只剩下宋家人,安宁长公主看出宋老太太想推销宋姑娘的意思。大儿媳妇是宋家女儿,小儿媳妇她没打算再寻宋家姑娘。不过不管是冲着儿媳妇,还是宫里宋太后的面子,安宁长公主都不想太扫宋老太太的面子。   宣布大花厅里散场,众人移步到自己正房说话,又派人去前头叫叶景霰和叶景祀过来。宋老太太那么有心推销了,好歹经经叶景祀的眼。      到正房里坐下,丫头奉茶上来,就听宋老太太道:“年前四爷公然纳妾,大办喜席,实在是张扬的不像样。前不久我跟太后提起,也觉得十分不妥当,四爷年龄还小,公主一定要好好教导。”   叶景祀在外头的名气是挺大的,宋太后也夸他有本事。但就是婚事上太挑剔了,虽然说条件好,但哪能这么挑剔呢,年前纳妾的事,很多人家都背后议论。      “只是一个妾室而己,哪里就这么严重,就凭小四现在的名声本事,难道还有人家会因为他纳了一个妾室就不嫁他?真是这样脾气的亲家,我也不想委屈儿子。”安宁长公主笑着说。   陈太后不会委屈自己亲外孙,宋太后事务繁多,朝中大事还要她拿主意,真心没功夫去管叶景祀纳不纳妾。虽然才说了一会话,她真心觉得宋老太太好烦,推销姑娘就算了,叶景祀纳妾关她屁事了。      宋老太太虽然听出安宁长公主话里的烦感,但两家既然是亲戚,算下来安宁长公主也是她的晚辈,当长辈的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便语重心长的劝道:“话虽如此说,但没成亲先纳妾,旁人听着总是不雅观,不如先赶她出门去,要是四爷实在喜欢,等正室进门再接她进来。这样既成全了四爷,也保住了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安宁长公主有种被噎住的感觉,转开话题看向宋姑娘,笑着夸道:“竟然不知道老太太身边还有这样个标致的姑娘,老太太藏的好严实。”   宋老太太有几分得意的笑着,道:“这是老家三房的女儿,前不久跟父亲上京赶考,我那大侄子也有是造化,中了进士,吏部分派了官职,外任去了,我看着她喜欢,便留她在身边。”   “噢……”安宁长公主笑着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其他,直接PASS了。   一般来说进士名次要是靠前,可以直接留馆入翰林院,庶吉士前程更大。直接派官职的,多都是同进士,从小官开始熬起,有些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要是探花传胪的女儿还能说说,同进士的女儿,还是宋家旁支,宋老太太也真是敢想。      宋老太太笑着道:“我这孙女一直在老家,没见过多大世面,我带着她出来走走。有个进士出身的爹爹,我再教养一、两年,就凭着她这样的容貌,定能寻个可心的夫婿。”   她听宋氏说过,叶景祀婚事不顺,多是挑剔对方样貌,立志要寻个绝色,这才拖住了。宋姑娘进京,这等容貌身段,肯定是没得挑了。正好安宁长公主寿辰,便带着来了。也不是立志要推销出去,只是想试试看,宋氏嫁给叶景霰,两家已经姻亲,一个旁支姑娘,能如此高嫁当然是好事,不成也就算了。   安宁长公主听得笑道:“是呀,这样的好姑娘,老太太一定要好好上心,选好女婿。”      正说着叶景霰和叶景祀兄弟俩一前一 门,上前见礼,宋老太太就招手让叶景祀身边,笑着道:“你年龄还小,不经过事,被狐媚子迷住也是常有的事,听我老太太一言,未娶妻先纳妾总是不妥当,为了后宅安宁,有自己的前程,把妖精赶出去吧。娶亲之后生下嫡子,再纳妾室也不迟。”   饶是叶景祀见过世面,此时也愣住了,这种话他亲外婆陈太后都没说过。这是谁啊,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了,顿了一下恭敬疏离的道:“多谢老太太关心,这是我的私事,我自有主意,就不用老太太操心了。”   说完这话就远离宋老太太,远远的站着。脸上只差直接写上,我跟你不熟几个大字了。      旁边宋氏虽然也觉得宋老太太话说的有点多,作为长辈说这些话本就是好话,不娶妻先纳妾本来就是叶景祀不对。直接摆出这种脸色来,也是太下人面子。   叶景霰的眉头皱了一下,看叶景祀一眼,却是没说话。   安宁长公主连忙笑着道:“只顾着这些,这是宋姑娘,三奶奶的族妹,今天跟着一起来了,也都见见吧。”   宋姑娘低头向前见礼,叶景霰和叶景祀还礼,叶景祀有几分明白了,这是推销姑娘呢。也不再看了,只是恭敬的站到旁边。      安宁长公主看叶景祀这个反应就知道他没看上,她本来也没看上,婚事就不提了。只是叶景祀的反应有点下宋老太太面子,便很主动的跟宋老太太说起闲话凑趣,格外夸了宋姑娘,让太监翻出来首饰送了宋姑娘。   又说几句,终于送走了宋家众人,叶景霰和宋氏送众人出门去。叶景祀正要走,安宁长公主却是叫住他道:“宋老太太是管的有些宽,但她的话也没错,你今年都十六了,这亲事要挑到什么时候去?”      叶景祀挑眉道:“话说的没错?母亲还真是信得过她,今天宋老太太带来的那位宋姑娘,闺名是个雯字,我可有说错?”   安宁长公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姑娘闺名?”   给女眷们介绍小姐时,是可以介绍闺名的,但给外男介绍最多介绍一下姓氏和排行,刚才给叶景祀介绍时,只说是宋姑娘。      “京城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这位宋雯姑娘还有一个兄长叫宋仁,吃喝嫖赌无一不通,进京之后就四处宣扬自己有个绝世美貌的妹妹,不止我知道,京城大家公子知道这位宋雯姑娘的多了,哪里还需要宋老太太带着出门应酬,有这样一位好哥哥,想寻妾室的人家马上就去提亲了。”叶景祀凉凉的说着,又道:“对了,这个宋仁还欠了杜大哥九十两银子,勾栏里嫖完没钱给,被龟奴打的时候让杜大哥听到了,嫌他扰了雅性,便替他付了账。我以前不知道是三嫂的族兄,要是知道我就是替他付了。把这样的亲事介绍给我,当我什么人。别说娶之为妻,就是纳为妾我都看不上。母亲竟然还说她的话不错,母亲总不想我娶之为妻,外带这样一个大舅子吧。”      安宁长公主顿时被震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道:“怎么会这样……”   “母亲常年在家里,如何知道外头的事,宋家这房人也是刚进京,凡事不知。这种刚刚进京的人家,根本就没必要考虑,过上一年半载,老底趴透了,再看也不迟。”叶景祀说着。他自觉得已经很给宋老太太面子,若是当着面出来,只怕宋老太太要直接羞死这里。不过这事目前只是在公子哥之间流传,他属于消息十分灵通的,安宁长公主都不知道的事,宋老太太也未必晓的。      安宁长公主惊讶过后也生起气来,道:“还是亲家呢,竟然说这样的亲事。你三嫂也是的,自己的族兄什么样还不知道吗,这样的亲事也敢说。”   “三嫂未必晓的。”叶景祀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母亲是该跟三嫂说一声,我的亲事也好,房中的事也好,我自己都有主意,不需要旁人来操心,更不用宋老太太来操心。她要是吃饱没事干,大可以去管自己的儿孙。”   “嗯。”安宁长公主闷闷地应了一声。      母子俩只顾正房里说话,殊不知被窗外宋氏听了全部。本来宋氏是去送人的,但她有孕在身,宋老太太体谅她,送到院门口就让她回来。宋氏坐了这么久也觉得累,本想辞了安宁长公主就回屋休息,没想到就听到这么一席话。   进屋肯定不合适,宋氏轻轻叹口气,转身回去。 ☆、139 六月初叶家的喜事来了,叶二太太做主给叶景伍定下金家姑娘,按叶二太太的意思,现在定亲,明年开春娶进门。没想到按八字查迎亲日子,今年年底就有极好的日子。双方都是庶出,两家都是成亲完事的态度,便干脆直接敲定就年底成亲。   叶家是娶媳妇,格外忙碌一些,二房的房舍不算宽余,展太太也没有走的意思。叶二太太和杨婉真对展太太的脸皮厚度也算是服了,冲着展飞和宫里的展贤妃,叶二太太也就随她去了。      把丁姨娘原本住过的佛堂推倒重建,知道金氏闺名中有个月字,便取为望月斋,不但把夹道占了,清音阁的西厢房也拆掉,一半面积都归了望月斋。三正两耳前后抱厦,左右各三间厢房,虽然跟杨婉真住的大院差些,但娶庶子媳妇足够用。   前后两个月的工期,望月斋的土木工程刚刚完成,宫中又有好消息传出来。展贤妃生子,母子平安,国公府上下都震了一下,连叶景祀都说,这真是祖坟上冒青烟,运气无敌好。      四妃位己满,展贤妃的位次未进,但赏赐就多了。单是给展家的,田庄,店铺,得知展家还没在京城买起宅子,特意赏了一处三进院落。如此欢喜之时,展太太也有些小小失落,自从得知展贤妃有孕,展太太就期待着进宫,结果根本就没传召她。   展贤妃产子之后,她作为继母本该进宫道喜,仍然没有传唤。她还悄悄问了送赏的太监。太监只是笑,这种问题还能问出口,那就怪不得展贤妃不召她进宫,实在是智商太低。      不过展太太仍然没有搬走,展太太这回倒是想搬了,有个皇子当外孙,住的又是皇帝赏的宅子,那肯定会风光无限,展飞却说要送她回直隶。理由是现成的,他九月要出门游学,这一走又是大半年,年关都未必能回来。   永昌皇帝赏赐的宅子,好不好,但后头需要翻修之处还有许多。要是正式开宅建府,展太太也要入住,那后宅就要好好收拾。什么都没收拾的宅子,如何能招呼众家太太小姐。      这样的大工程展太太肯定忙不完,交给别人做又实在不放心,这次游学十分重要,展飞是一定要去的。新宅子不能住,展太太不想住国公府,那就只要回直隶,其实展飞更倾向与回直隶,那里是展家老家,出了这样的大喜事,要衣锦还乡。   展太太此时只是想着京城的风光,哪里愿意一个人孤单回去,失声哭诉着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我话呢,想想当初我们娘俩上京时多苦,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你就变成这样!!”      展飞轻轻叹口气,有时候他也很想问展太太,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变成这样,只是淡然道:“此事我主意已定,新宅等我娶亲之时再开封建府,此时用不着,母亲要么仍然借住国公府,要么就回直隶去。”   开宅建府之后,展太太就是家里主事妇人,就凭她那样,不管是主事还是应酬都是远远不够。更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万一展太太脑子抽了再答应一门亲事,改口拒绝就很不容易。回直隶可以避开京城的权贵们,暂住国公府,用的是展太太多病,无力应酬为由,上门的少了,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至少展太太能少丢许多人。      展太太听得大哭不止,伸手去拉展飞的衣袖,拍打着展飞,哭泣道:“以前你说买不起宅子,现在皇上赏了宅子,你还是这么说。我是你亲娘,你就这么般的嫌弃吗,我养你有什么用,生你下来又有什么用!”   展飞只觉得十分不耐烦,以前面对展太太这样哭诉时,他总有几分心虚。总听展太太如此说,他虽然没有反驳过,但听说了就觉得不耐烦,此时只是淡然的拂开展太太的手,道:“老师寻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母亲。”      说完展飞就走,展太太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展飞,心中也十分挂念他。没想到几句之后展飞拂袖要走,下意识的就去拉住他,道:“老师就是这样教你吗,如此待你亲娘!”   展飞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展太太的目光却是寒如冰霜,一句一道道:“母亲生我养我,我自然会竭力供养,现在这些就是我能做到的。母亲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大可以去官府告我不孝,夺功名也好,要我性命也好,即使把我挫骨扬灰,我都无话可说。”   任由展太太胡来,他这辈子肯定要活成一个笑话,真不如早死早超生,如指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展太太听得又是一呆,吓得哭都不会了,只是直着看着展飞,这一刻就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儿子跟她已经离心。她一生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他好,年龄小不能懂就算了,为什么说这么伤人心的话……   “母亲休息,我先走了。”展飞恭敬的说着,也不理会展太太的神情如何,径自走了。   展太太失神站了一会,好一会才捂脸哭了起来。      展太太如此哭了一个中午,连饭都没吃,中午休息时消息很快传到前头叶二太太那里。倒不是叶二太太天天找人盯着展太太,就在自己屋后住着,用的又是自己的人,翻不出事来,只是今天展飞来了,母子俩闹成这样,婆子估摸着这也算是个事,便过来回话。   杨婉真也在,叶景伍娶亲之事她肯定要张罗,听婆子说完忍不住叹口气。不知道是为展飞,还是为展太太,这样的儿子,这样蠢的妈,真心杯具。   “不要多嘴,更不要乱说闲话,小心侍候就是了。”叶二太太挥手吩咐着,展太太也是个能人,能把儿子逼成这样,换一个软点的,只怕展飞得上吊了。      忙忙碌碌之中望月斋终于在九月中旬全部完成,金家陪嫁中家具很少,二房装备全套家活,全部都是上等家具,不比叶二太太自己使的差。收拾完工之日,叶老太太带着姑娘们也过去看了,叶老太太对叶二太太从来都满意,此时更不会例外,满口夸赞。   叶景尔和叶景伍同样是庶出,但没有嫡子的情况,庶长子的位置就高了,将来二房是要靠他顶起门户。他的房舍比弟弟们好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金家差媒婆来了好些趟,谈嫁妆和聘礼的事,我本想着下三千银子的聘,后来定下是两千两,这也是金家的意思。”叶二太太笑着说,金家只给庶女出二千嫁妆,也就要求叶家出二千聘礼,金太太亲自过来说,只说太多了。   叶老太太听得点头赞道:“应该的,金家太太果然是知书达理的。”      聘礼与嫁妆相当是婚配的基本要求,像金家这种,我拿不出这么多嫁妆,就要求男主减聘礼,这是常事。当然女方扣下聘礼,一分嫁妆不给卖女儿的人家也不少。也有男方希望女方多给陪嫁,提高下聘数目,女方要减聘,双方协商不妥,致使亲事告吹的也不在少数。   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必然会要求两家出的数目相当。这样双方都有脸面,不管哪方想在这方面占便宜,那都不是真心结亲。      叶老太太厅里看着,姑娘们却是进到里间。虽然家具收拾妥当,但铺陈账幔之类的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叶芙看了一圈就看着叶薇笑着道:“庶出也就是这种边边角角的房子可以住,说来也是二太太宽厚,认真着人装裱了,要是随便收拾了,谁还能说她的不是。”   叶茜和叶荞只当没听到,叶薇轻 了下唇,却是低头不语。她虽然看叶芙真心不爽,但这话她也不能反驳,同样都是庶出,看看叶景尔住的屋子,再看看这望月斋,就是推倒重建,装修的再好,确实是边角的房舍。      叶芙看叶薇这样,心中更为得意,嘲笑着道:“不过大姑娘不用担心,老太爷说一定要把你远嫁,随便找个小地主夫婿,家境穷的都没庶出。”   叶薇听得涨红了脸,硬是强忍着,一言不发,一个眼神都没给叶芙。叶茜则拉着叶荞出来了。虽说叶芙也蹦跶不了几天,如此的乱咬真该被教训,倒是叶薇可能是上回的事受的教训够大,又有远嫁的压力在。以后要把毛病都给了,只怕还有前程可言。      叶薇和叶芙也一前一后出来了,叶老太太看了一圈,只觉得十分满意,正说要走时。叶景伍进来,这回收拾翻修房子,装修之类的叶二太太都让叶景伍经手,二房实在没有可用的男人,再者叶景伍自己的房子,肯定自己经心。   十五岁的叶景伍身量并不算高,脸上还有婴儿肥,还未长开,他跟叶薇是双胞胎,自小兄妹俩就有几分相似,此时叶景伍的男子气息还不明显,兄妹仍然十分相似。      “娶了媳妇也就是大人了,以后更要懂事。”叶老太太笑着叮嘱几句。   叶景伍连声答应着,叶二太太也顺口赞了他几句。叶景伍七岁之后就搬到外书房跟着叶二老爷,惹祸也好,哪里不好也好,都跟她关系不大。现在给他把媳妇娶了,好歹更是随他们去了。   本来说的欢欢喜喜,叶老太太也很高兴,正要走时。叶景伍却是突然跪了下来,朝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猛磕了三个头。然后开始哭,先是对叶二太太的感激之情,嫡母如何如何仁厚,宽容,然后就说到丁姨娘了。丁姨娘犯错被罚理当然,他不敢申辩。只是丁姨娘总是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现在他都要成亲了,可否开恩叫她回来,看着她成了亲,然后再送走。      叶老太太眉头皱了一下,却是不作声。虽然叶景伍说的好听,叫过来观礼然后再送走,其实真叫过来了就不太好送走。叶二太太做为主母有打发姨娘权利,叶景伍趁着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说,其实是想拿她这个婆婆去压叶二太太。刚才才说叶景伍懂事,其实还是不懂事。   叶薇也跟着跪了下来,虽然不像叶景伍那样声泪俱下,也显得十分悲伤,道:“我已经十五岁,祖父已经吩咐下来让我远嫁,将来归家无期,想再见姨娘一面只怕也……”      今天的事是她跟叶景伍商议好的,这是接回丁姨娘唯一的机会。叶二太太如此热心的张罗亲事,新嫂子进门之后肯定会跟她一心的。再者一个嫡母就够受的了,哪家媳妇头上也不想再添一个庶母婆婆。   庶子娶亲之即,庶子要求接回生母,这也是一种孝心的表示。还有她的婚事,若是真远嫁出京,再回京真不知道何时。用这样两个理由,叶老太太素来心善,肯定会心软的。      叶老太太仍然没作声,叶二太太笑了起来,道:“难得你们兄妹有孝心,当日我打发丁姨娘去庄子上,也是想着罚罚她,给她长个记性,总是生下你们兄妹俩,现在小五都要成亲了,生母一直在庄子上也是不大好。过几天就接她回来吧,二姑娘的亲事只怕也快了,总给她们母女相聚的时间。”   既然叶薇和叶景伍那么希望丁姨娘回来,都求到这里来了,那就成全他们,只希望以后他们不会哭。      叶薇和叶景伍都愣了一下,本以为还需要叶老太太开口,没想到叶二太太答应的那么爽快,顿了一下才想到要磕头谢恩。   叶二太太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又道:“小五有心,现在离婚期还早,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就亲自去接吧。只是二房房舍也不是多宽余,新房已经建好,婚期也近了,小五就先在东厢房迁就着,把前书房的西厢房收拾出来,丁姨娘在前头侍候二老爷。”   二房的房舍划分很清楚,杨婉真和叶二太太占了后头两重大院,叶二老爷则占了二层仪门处的前书房,会亲见友则是外大厅。现在叶景伍也成亲,从西厢房搬出来,前书房也就更宽敞,丁姨娘搬过去,正好合适。      叶景伍听得更是高兴,人能回来,还不用侍侯正室,这是好事,连忙磕头道:“谢太太恩典。”   “母子之间何必如此。”叶二太太微笑说着。   旁边叶老太太看着也十分高兴,正室能对妾室和庶出如此宽容,很是难得。笑着道:“亏得有你,把房中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然就凭 ……唉,不说了。”      叶二太太听得只笑也不接话,道:“老太太也逛了许久,只怕也累了,到我屋里坐会,我也跟老太太说说婚宴的事。”   叶老太太听得连连摆手道:“老太婆经不起折腾,你们忙吧,我看看新房就高兴了。这些天你也累了,回屋歇着吧,我们回去。”   叶二太太送叶老太太出了院门,扶着叶老太太坐了软轿,也回了自己正房。      次日叶景伍就套车去了庄子,来回五天总算把丁姨娘接回来了。庄子上住一回,丁姨娘老了许多,本以为这回就要要死在那里了,没想到还有杀回府邸的一天。   知道是儿女争气,求到了恩典,却是上赶着去给叶二太太磕头,满嘴感激,开恩的话。叶二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让她自去,早晚也不用过来请安。至于叶二老爷,要不是有对儿女在,只怕都不记得丁姨娘是哪位了。      叶景伍去接丁姨娘这几天,叶薇已经把前头房舍收拾好,母子三人在西厢房里哭了一场。叶景伍还出钱备了桌酒席,算是给丁姨娘接风。   说起最近家中之事,丁姨娘听是又喜又愁,喜的是叶景伍寻了门不错的亲事。想想前头杨婉真的家世,她真怕叶二太太也给叶景伍寻个这样的,一样是世袭爵府,虽然是庶出但怎么也比杨家强的多,得了这门好姻亲,与叶景伍的前程也有利。愁的是叶薇,叶老太爷竟然想把她远嫁,这如何使得。      “老太太心慈,只要老太爷不是逼太紧,肯定不会让我外嫁。”叶薇说着,叶老太太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估摸着是这个意思,一直回避她的亲事,应该是等叶老太爷消气,或者有合适人家向她提亲,到时候只说亲事合适,只怕叶老太爷也不会反对。   “话虽然说如此,但明年你就十六了,再耽搁下去成了大姑娘,就老太太不想你外嫁,京城寻不到好的,也只得外嫁了。”丁姨娘抹泪说着,随后又恨恨地道:“说起来都怪展家母子俩,我要是在姑娘身边,姑娘也吃不了这个大亏。”   要不是因为展氏母子,她也不会被发落到庄子上,听丫头们说了展太太还在国公府,她立时就有了想法,一定要报仇,至少得把展太太狠打一顿才能解气。      叶景伍马上道:“姨娘快别这么说,现在展贤妃得宠的很呢,刚生了儿子,展家风光的很。”   “可不是,姨娘千万不要记恨着以前。”叶薇也赶紧说着。   丁姨娘愣住了,没想到情况已经反转,但既然反转了,展太太怎么还住在国公府呢。   叶薇犹豫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正要跟姨娘商量。”      以前展飞只够给叶薇当备胎的,现下情况却是不同,展贤妃生子,展飞前程一片大好,而她则要面临被外嫁出京的危机。就是不出京,就姜家闹的那一出,她在京城也找不到像样的人家,这么一升一降之后,反倒是展飞能寻到比她更好的,她则难寻到比展飞更好的。   她没叶芙那么强大的自尊心,庶出也讲不起自尊,她只想二次投胎的时候寻个好人家。嫁个展飞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眼前她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派小丫头去探过口风,十分值得庆幸,展太太人缘不好,成日在国公府也不常与人来往,姜家的事她并不晓的。脑子又蠢,十分好骗,婚事也许真有希望。      丁姨娘和叶景伍都愣住了,尤其是丁姨娘,不可思议的道:“展飞可是当面……”当初叶薇是完全不把展飞放在眼里,现在竟然变成叶薇上赶着展飞了。   叶薇伤心抹泪道:“我何尝如此,此一时彼一时,我能怎么办。我也想要面子,但哪里挣的起,要是这样拖成老姑娘,被老太爷随意嫁掉,我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丁姨娘听得也十分伤心,没想到她的宝贝女儿竟然无奈至此。不过叶薇都能过去这个坎了,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只要女儿嫁的好就行,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思,别说以前恩怨,就是让我跪着求展太太,我也绝无二话。只是前头话说成那样了,这个台阶要怎么下去。”   “我仔细想过,既然已经豁出去,也没什么怕的。姨娘就跟展太太说,我钟情与展飞,前头展太太说了亲事的想法后,我心中就有此意。”叶薇咬牙说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出京远嫁,进尼姑庵只是叶老太爷吓人的话,不会真这么干,叶家丢不起这个脸。   “这样说倒是能圆过来……”丁姨娘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叶景伍旁边听着,觉得十分不妥,皱眉道:“妹妹,你还是再想想,这男人要是心里实在没有你,那样的话都能说出口,婚后只怕也不会善待你。”   叶薇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世上相亲相爱的夫妻才有多少。展飞就是心理再有气,我只要嫁过去了,难道他还能休了国公府的小姐。更何况,我既然嫁了他,自然会一心对他好,绝不会任性胡闹,时候长了,孩子也有了,还不就是这么过了。”      展飞不是叶景祀那种性格很强势的人,要是叶景祀那种脾气,她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弄不好会被逼死。展飞是儒生型男人,就是有些脾气,士大夫的各项规条在这里摆着,他又想奔前程,许多事情也不敢做。   走到现在这一步,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性子都不行,婚后肯定都会改掉。就是婚前手段不光彩,进门之后她一心侍奉展飞,又有正妻的身份,自己的容貌又不差,总能哄他回心转意。 ☆、140 丁姨娘的回归没在国公府掀起任何浪花,也就叶芙刺了叶薇几句,不外乎是本来就是庶出,成亲前还把自己生母接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庶出。叶薇完全不在意,此时她心里对与将来己经有明确的规划,只要按她想的能成了,她的将来肯定比叶芙强的多。 骆叶两家早就失和,骆七爷无能又渣,并对叶家充满怨恨,婚后肯定靠叶芙喝一壶的。更要命的是凭骆七那样的,骆大老爷活着还好,骆家分家之后,他连屁都不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有叶芙大哭的时候。 展太太自从那天展飞挥手走后,一直在悲悲凄凄之中,儿子竟然这样对她,她突然觉得人生好黑暗,看不到希望的光茫。又担心展飞不听她的话,如此一意孤行,万一哪里行差踏错后悔一生,她这个娘岂不是要心疼死。 至于母子争执原由,展太太此时也不在意,连儿子都跟她离心了,能不能风光也就没那么重要。为了挽救母子关系,她甚至都想听他的话回直隶去,但是展飞己经出门游学,展太太一个人也走不了,只得继续在国公府住着。 就在展太太悲痛哀怨之时,丁姨娘上门来了。丁姨娘回归之后住在前头,展太太一直在伤心状态,再加上她消息本来不灵通,没人跟她说此事。直到丁姨娘登堂入堂杀到正房了,展太太看到她顿时吓了一大跳,好像看到鬼一样。 展飞当着杨婉真的面拒绝了叶薇,叶薇颜面尽失不说,丁姨娘还被发落到庄子上。展太太对这个结果心虚之余也有几分高兴,要是丁姨娘还在家里,岂能轻易放过她,本以为以后都能太平了。哪里想到丁姨娘还能杀个回马枪,丁姨娘再次出现在清音阁,展太太第一个反应就是丁姨娘是来报仇的。 展太太天生胆小怕事,顿时就要往内房里躲,颤声道:“我女儿进宫为妃,还生下皇子……” 丁姨娘听得冷冷一笑,叉腰道:“真是老天不长眼,竟然能让你等背信忘义之人得双好儿女。” 展太太听得无限心虚,她实在是连做恶人的本事都没有,看丁姨娘张狂顿时就软了。当初的事确实是展家对不起叶薇和丁姨娘,声音里满是求饶道:“老姐姐,是我们娘俩对不起你们,你就大人大量吧。” 按丁姨娘想的,肯定要把展太太打个落花流水,但此时她是身负使命而来,把火气压了压。知道展太太是软蛋,这回肯定得镇她一镇,只怕与事情更有利,便冷笑着道:“大人大量?此事也没闹开,面子就不说了。我在庄子上吃了这些苦,亏得我生了个好儿子,二太太开恩把我放了回来。我要是在庄子上住一辈子,你拿什么赔我!” 展太太听得更是心虚,不过丁姨娘这个话语,好像也有转机,忙道:“老姐姐如何回不来,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前不久宫里娘娘赏了我许多东西,姐姐要是不嫌弃,你过来挑挑,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补偿给老姐姐。” 破财消灾,修复关系先不说,至少先把敌对的意思消除。不然丁姨娘这样时不时来闹场,她还挺害怕的。 说话间展太太进到里间打开箱笼,她是寡妇,首饰衣饰都不能太鲜艳了。但女儿爱美乃是天性,尤其是展太太特别爱打扮,便把鲜艳的衣饰藏在箱笼里,无人之时便拿出来看一看。 丁姨娘跟着进去看,顿时觉得有几分眼花,心动不己,好东西真不少。 “老姐姐要是不嫌弃,就挑上两样拿去,全当我们娘俩给你赔不是了。”展太太赔笑说着。 丁姨娘也不客气,挑了一对凤钗,一对镯子。心想着叶薇要是真嫁了展飞,这样一个软蛋的婆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完全不用担心受气,展家前程越来越好,这门亲事是不错。 自从展贤妃入宫之后,展太太也开眼见了许多好东西,丁姨娘拿的这两样,她也不太看在眼里。只要丁姨娘不过来闹她,她也就高兴了,笑着道:“这都是宫里的东西,样样都好,老姐姐拿着吧。” 丁姨娘小心收好,却是没走的意思,在里间坑上坐了下来,话音一转叹气道:“姐姐啊,你别怪我刚才生气,实在是在庄子上这些日子,我是日日受苦,当时都觉得再也不回来了。” 展太太赔着笑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丁姨娘看展太太也不落座,便很主人模样的招呼着展太太坐着,又吩咐屋里丫头去倒茶。 展太太虽然坐下来了,脸上仍然有些不对付,丁姨娘也看出来,心中也有盘算。前头的事闹的太大,她要是冒然去说,就是傻如展太太只怕也会觉得不太对劲。这事还得慢慢来,展飞出外游学去了。年前都未必能回来,时间还很充足。要是能哄着展太太做主把亲事定下来,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婚书为证,展飞回来又能如何—— 十月初,礼亲王府的贴子送来了,景阳的王府己经建好。钦天监也挑好搬迁的吉时,礼亲王府十月中旬就是要动身走人。在京城生活了这些年,临走之前肯定要把亲友们请一请。时间比较充足,也都是分开请的,空出一天专门请国公府和公主府。 因为是专场,两府都是男女一锅端,大着肚子章雨柔都去了。公主府里,安宁长公主,叶三老爷,叶景霰,怀孕的宋氏,叶景祀把楚静言也带上。 长公主的凤驾肯定在前头,天气有些冷,叶景霰和叶景祀都没骑马,跟着女眷们上车。宋氏不禁往后头叶景祀的车上看了一眼,进门这么久她当然见过楚静言,小叔子房里的事与她没关系,她也关不着。 此时看到叶景祀扶着楚静言上车,不禁对身边叶景霰小声道:“今天是去礼亲王府做客,全家都去的场合,四弟带个妾室过去,不太妥当吧。” 妾室不是不能出门,但得跟主母一起,现在叶景祀还没有正室,不娶妻先纳妾己经被人议论了。现在再公然带个妾室出门,旁人看着更是不像话。而且进礼之后,肯定男女宾客分开,楚静言的坐位如何安排。跟下人一起只怕不太妥当,但没有主母带着,跟主子一起岂不是更不妥。 叶景霰也看到了,并不是太当回事,道:“老四跟礼亲王府关系很近,尤其是跟世子关系更好,不会介意这些。” 宋氏听得眉头皱起,道:“就是两家关系亲厚,带个妾室去跟人说话应酬,礼亲王府的女眷们看到岂有不恼的。” “老四既然会带上她,肯定会有安排。”叶景散说着,叶景祀嚣张跋扈,但行事素来有章法,尤其是今天两府全部人马出动,不可能给自己添不自在。 宋氏却觉得不太妥当,吩咐身边丫头去唤了四房的管事大太监过来,不管是长宁长公主还是叶景霰对叶景祀都是太宽容了,不然也不会把他宠成这样。 此时叶景祀和楚静言己经上车,管事大太监得知宋氏相唤,连忙过去了。听宋氏问起,便笑着道:“四爷之前特意去王府问过王妃和世子妃,均说可以,世子妃安排由穆侧妃招呼楚姨奶奶,四爷才会让她同行。” “竟然特意去问这个,难道还能说不同意,就是侧妃那也是上玉蝶有品级的妾室,这样安排也不大妥当。”宋氏说着。 大太监陪着笑脸道:“是礼亲王世子安排的。” 宋氏被噎了一下,看看管事太监,道:“你也是府里老人了,四爷行事不当,你们也该劝着些才是。”奶妈,大管事这种在府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小主子行事不妥时,劝导是他们的责任。 管事太监只是低头赔笑,宋氏话说的真巧,他们这些下人只求少挨些打,宋氏与跟他们这些下人去说,有本事去管管。虽然说是长嫂,叶景祀父母,兄长都在,兄嫂年龄又几乎没差,管这些闲事真不怕别人传闲话。 车驾都己经准备妥当,宋氏也不好耽搁,婆子扶着了车。等到车驾驶出去了,叶景霰就笑着道:“你现在大着肚子,安心生产是第一重要的事,何必去管老四的事。他自小就无法无天,现在越发的管不了他。” 宋氏听得十分甜蜜,成亲这么久,对叶景霰她也是十分满意,安宁长公主这个婆婆待她也很好。这桩婚姻她是十分满足,笑着道:“三爷如此体贴我,我岂能不为三爷着想,四弟是三爷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亲弟弟,我这个嫂子当然也是想着他好。虽然都说这位楚姨奶奶不错,为人和气,顺从听话,但妻是妻,妾是妾,四弟总是要好好娶个正室,生儿育女打理后宅,正室没进门,妾室先跟着出门,传出去肯定要被议论。” “等回来我说他。”叶景霰笑着说,又道:“我是怕你操心,这时候千万不能累着,安心养胎要紧。” 这些话哪里用宋氏去说,安宁长公主,叶老太爷都念叨过,叶景祀也得听。叶景祀要是无能之辈,还下狠手去打一顿,也许能打改他,偏偏是才华横溢,文武双才,叶家儿孙里是优秀的一个,论口才叶家兄弟加一起也说不过他一个,论武功他也是最高的,这种人才实在太少。不管是打他还是管他,都很不舍得。 宋氏听得窝心,其实她一个嫂子也不是多想关叶景祀,只是那天叶景祀跟安宁长公主说的话,实在让她听得难受,对叶景祀多少有几分不太顺眼。现在叶景霰如此温柔跟她说,再是不爽也消了,笑着道:“都听三爷的。” 叶景霰听得笑笑,成亲这么久,宋氏挺好的。现在又有怀孕,这回要是能生下嫡长子,与家里实在是件大喜事。 车驾驶到礼亲王府,长史官早就迎了出来,论起来是亲上加亲的亲戚,又是叶家和公主府的专场。也就没有男客前头,女客后头分开坐,一起先去了王爷正院,厮见行礼都闹了大半个时辰。 落坐却是男女分开,男客在东边三间,女客在西边三间,宋氏留心楚静言位置,果然是跟穆侧妃一起坐到小角落里,不管是礼王妃还是世子妃叶菱都没有表现的嫌弃,这才安心落坐。 婚后的叶菱显得 了许多,不过眉宇之间没有太多的喜,也没有太多的愁,微笑的面对众人,她在国公府住了阵子,除了宋氏之外,上下都熟悉,见礼之后,看到楚静言时笑着招呼道:“许久不见,安好。” 楚静言行礼道:“劳王妃挂念,一切都好。” “代我向明惠师太问好。”叶菱说着,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看看楚静言,再想想自己,有时候人不认命也不行。 叶老太太看看叶菱,又看看穆侧妃,虽然两个人的肚子都是平的,心里总有些为叶菱担心。这年头的王妃不好当,弄不好就被殉葬了,生下世子能大大提高安全性。笑着道:“这么久了,得好好加把劲。” “随缘而来,也是急不得。”叶菱笑着说。 叶二老太太也跟着笑,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末落叹息。叶菱对金钱早就满足,王妃的尊贵她并不是多在意。要是婚后一切顺心就算,现在这样……不知道该说顺心还是不顺心。 凤曜做为世子待叶菱足够好,也真的很喜欢叶菱。,是他做为一个男人实在太软弱粘乎了些。 男人坏虽然会让女人绝望,但并不会多痛苦。明明知道那是个人渣,那就自己过自己的。最恶心的男就是粘粘乎乎,凡事都不果断,一会觉得对不起这个,一会觉得对不起那个,拖拖拉拉到最后往往是谁都对不起。 穆元娘被绝育的事在礼亲王府不是秘密,怜惜愧疚之情让凤曜摇摆起来。要是凤曜真无情,叶菱嫁妆总够她一辈子自由生活,又有正妻的身份。偏偏凤曜就是这样左右摇摆,把人折腾的不上不下。 “祖母给熙哥儿看了一门亲事,正想问问老太太呢。”叶菱把话题岔开,道:“是彭家姑娘秀娟,老太太可认得?” 彭秀娟是叶景熙自己看上的,上香时巧遇,叶景熙十分有意,回府之后就跟叶二老太太和叶菱说了。叶菱跟彭秀娟打过交道,虽然是庶出,性格可爱也不显得懦弱,又是叶景熙自己中意,叶菱觉得不错。 叶二老太太则有些犹豫,叶景熙的性格并不强势,互补的话该娶个强势点姑娘,同样出身皇家最好了。同安伯府的姑娘,又是庶出,她很担心能力不足。 叶老太太有几分惊讶,她本以为叶二老太太会更中意铁娘子类的,没想到会寻公侯人家的庶出。笑着道:“彭家姑娘我都见过,倒是都不错,看着都是温柔可亲,知书达理。” 同安伯就是京城勋贵里的小透明,既不是大富大贵也不是极品成群,也就成了透明。让叶老太太说,彭家的姑娘也不错。至少比骆家强,想到骆家那一团烂帐,以及叶芙与骆七爷的亲事,叶老太太就头疼,想退都退不掉。 叶二老太太听叶老太太也如此说,最起码会是个温柔的姑娘,既然是叶景熙的心意,便笑着道:“我想去景阳之前,把着熙哥儿的婚事定下来,也就这几天,还想劳烦嫂子跟我一起上门去。” 叶老太太笑着道:“这种喜事我是巴不得去凑热闹。” 同安伯府再是小透明,总是勋贵人家,长二房是皇商,身份不太配的上。叶菱是王妃,这点能给叶景熙加成,理国公府再出面,凭着彭家太太的脾气,不会拿乔。 如此说定章雨柔带队起身,杨婉真,宋氏和四个姑娘都起身向叶二老太太道喜。叶茜和叶荞还格外惊讶,她们跟彭秀娟交情不错,没想到机缘巧合结成亲事。彭家那样的家境,彭秀娟嫁给叶景熙挺不错的。 闲话一通,后花大厅里戏台和席面也准备好,众人转驾过去。一样男女客一起坐,男左女右,中间用屏风隔开。女眷这边是按辈份排的,也没把媳妇和姑娘分开,年轻的都是围桌而坐,总共坐了四、五席,末席是叶茜,叶荞,穆元娘,楚静言。 叶茜许久没见过楚静言,姑娘家不好去找妾室,至于去找叶景祀,公主府进去一趟也太麻烦。叶景祀可以无法无天传她过去说话,她这个妹妹就不好没事出入公主府,今天正好相遇了,自然也有一番话说。 “我还没谢谢茜姑娘,亏得你的方子,我师傅的身体也轻松了许多。”楚静言说着,明惠师太就是在拖日子,最后一段时光里能相对轻松一点,她很感激叶茜。 叶茜道:“你也别谢我,只是正巧而己。” 她治病的手艺并不是比大夫们强多少,但有时候病人跟大夫也要讲缘份,明惠师太吃了她的药见好,医术是一方面,运气也是一方面。 一直没吭声的穆元娘突然插嘴道:“姑娘会医病?” 叶茜马上笑着道:“我哪里会这些,是翻书寻到的方子,并不懂医。” 穆元娘叹口气,脸上虽然没有带出来,眉宇之间却掩不住失望。凤曜是个温和的好男人,既然他真爱着叶菱,对她也不坏,她并没有想过跟叶菱争,有个儿子得爵位,这辈子也就过去了,偏偏连个孩子都不能有。 没有孩子,没有位份,要是连宠爱都没有,她算什么,她要怎么活下去。堂堂侯府嫡长女,落得如此下场,她不要知道怪谁,她只是知道她不能继续凄惨下去。 叶老太太年龄不小了,叶家还有两个孕妇在,中午饭后听了两场戏叶老太爷便提议要回去。礼亲王府的事也不多,搬迁整理东西不说,这些天招呼宾客也是累的很。该说的话说了,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也该散了。 众人出门走时,男人们没啥反应,女着们就显得十分舍不得,在京城的亲王郡王没有旨意不得离京,同样的在藩地王爷没有旨意也不得私自离开。国公府勋贵人家,结亲外官,藩王也不大妥当,这回分开之后,叶二老太太和叶景熙还好,他们只是世子妃家人,可以跟着世子妃住,也可以去别处,叶菱就这个世子就是相见无期了。 叶菱显得格外伤感些,嫁入王府之后她就觉得日子像坐牢,王府的空气中好像就迷蔓着一股说不清的雾气。日子迷茫的让她看不到未来。软弱的夫婿,侯府嫡长女出身的妾室,礼亲王妃的亲戚,想做侧妃的表妹。 有好几次她都想抱着叶二老太太哭,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无法喘息的压抑到底从何而来。因为礼亲王府被万启皇帝虐了二十几年了吗,明明被释放出来了,为什么还是这样子。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到了景阳之后,京城所有的郁闷都会一扫而空。 十月底章雨柔生子,叶景怡的嫡长子出世,让叶家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欢腾之中,叶老太爷高兴坏了,国公府大办了洗三,两宫太后也另有赏赐送来,满月更是不必说,要大摆一百桌,宾客都得宴两天,对下之下前头杨婉真生的儿子真像半路捡的。 章雨柔也是大松口气,她知道她的地位很稳,就是叶景怡也不会给她压力,但是直到儿子落到,她才能大松口气。叶景怡是长房长孙,从宗族上说他对儿子的需要最急切,这是对家族传承的交代。 就在叶家上下要大办满月酒时,叶景祀出妖蛾子了,只能用妖蛾子来形容,其他的词汇都形容不上来。叶景祀要在京城最大的官伎院青华楼摆酒,当初长兴侯府被抄家时,其中一对双胞胎兄妹就落到叶景祀手里,在教坊里教了几年,虽然还没有完全成人,但己经可以享用了。 考虑至这对兄妹也曾经是侯府出身,叶景祀便决定正式一点,这种教坊里出来的,在家里摆酒肯定不行,那便把酒摆到青楼,据说以后还要接到府里。 ☆、141 叶景祀再次向京城人民证明,男人的下限就是用来刷新的。梳拢勾栏里的姐儿,摆酒请几个朋友是常事,也是个人私事,根本就不用知会家里人。 叶景祀不会无故回家说这个找骂,叶老太爷早过了喝花酒的年龄,叶景怡则是自小家教严格,很少出入风月场合。等到叶景怡听到消息时,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当时就一种想法,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所谓梳拢也就是喝头汤,跟平常女子出嫁一样,男方也摆酒宴客,知会朋友,洞房之后男人也会在勾栏里住上一段时间,与伎女关系亲密如夫妻。等到男人玩够,关系结束之后,伎女也开始正常接客。也有勾栏里玩完觉得爽,直接带回家里的。这种事情在中等偏上的人家是极平常的事,但高门大户的男人几乎没这么干的。 不是男人不好色,而是身为一个世家公子要注意自己的品行举止,勾栏里的姐儿身子是脏的,男人可以去喝个花酒,调调情,公然过夜都会被说,就像杜俊就是要干事也是白天干完提了裤子就走。真要是对这种艺伎类的人物有兴趣,那采买一班歌伎,伶人,有教习教导,再不然看中别人家的歌伎了,那就直接要过来,或者睡一睡都是风流事。 “老四,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真中意那对双胎胞,从教坊里弄出来,直接圈在家里不就完事了吗,你折腾什么呢。”叶景怡有几分气急败坏的质问着叶景祀。 好几年前叶景祀还不懂人事时就盘算过这对双胞胎,当时就以为叶景祀是放到教坊里教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家里来,关上房门怎么玩都不会有人管他。现在是搞人尽皆知,公然在勾栏里摆酒,与叶家虽然没有妨碍,但叶景祀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尤其是他连正室都没娶。 叶景祀顿时委屈了,道:“去年我纳个妾室,大哥说了我一顿。这回我听话了,不在家里闹,我在外头梳拢个姐儿,酒席摆在外头,大哥还说我不对。行,我现在听大哥的,我这就把那对双胎胞接到家里,我在家里摆酒,这样总成了。” “老四!!”叶景怡气的只觉得心肝疼,道:“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你中意那对双胎胞悄悄带家里就算了,当歌伎养着,谁会管你,又是摆酒又是折腾,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名声。” “我的名声一直很好,男人的风流韵事,也就后宅那些吃撑了的女人才会议论。前不久黄侍郎还出了一本自传,宣传他以前的风流韵事,说他上京赶考时借宿庙里,巧遇大户人家来上香的小姐,生的十分美貌。他就买通小姐的丫头,把人家小姐睡了,许诺人家将来金榜题名后一定要娶之为妻,结果他金榜题名后马上娶了恩师女儿。现在洋洋得意的出自传,还向世人说其实他是救人,因为那家小姐天生就贱,要是不睡了她,她将来一定会祸害别人。”叶景祀说着,又道:“黄侍郎这本书出来之后,我也没看到谁议论他,说他如何如何不应该,官运名声一点都没有妨碍。这种事情都能做的,我梳拢个歌伎,在勾栏里摆酒请朋友,怎么就扯牵到名声了呢。男人大丈夫只要自己能起来,后宅算什么,冯氏那样死在杜家了,冯家照样上赶着嫁女儿,任杜大哥随意挑选。我只要有官有功有本事,我想娶谁就能娶谁。指望着有个给力的岳父提携,这种男人就不会有什么出息,活该一辈子看女人脸色。” 叶景怡无言以对,从某方面说他与叶景祀的思维方式就不在一个平面上,深深叹口气,道:“那就是说这场酒你摆定了?” “我请帖都发出去了,能请的朋友我都请了。”叶景祀为难的说着,看向叶景怡道:“大哥,我也是真不懂,纳妾接进家里,一群人围着说不好,好像纳个妾室就要造反一样。我这回乖了,只在外头闹腾,你竟然还说我。” 叶景怡叹息道:“你好好娶房正室,然后……” “然后生儿育女,听妻子话,晚上我睡谁都由她安排吗!”叶景祀抢着说,又道:“我不需要岳父的扶持,我也不稀罕名门贵女。其实按想大哥想,我觉得我暂时不娶妻会更好些,只是大哥你找我说说没什么。要是岳父,大舅子没事找我说这些,我不会跟他们翻脸,但我肯定会回家跟妻子翻脸……” “好了,我不管你。”叶景怡无奈了,连连挥手说着。事情已经闹京城皆知,他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叶景祀,只是当了大哥,下头兄弟他又不能不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你又梳拢那个妹妹就算了,干嘛又把哥哥也一起算在内,话传出去很好听吗。” 3P,群P,关上门搞就算了,叶景祀则是大张旗鼓的四处宣传,我把双胞胎兄妹俩都上了,就是风流韵味,这也重口了点。 叶景祀听得笑了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想当年长兴侯府多么风光,现在儿女落到如此,不敲锣打鼓一番,对不起宫中的两位姜氏。大哥不用太担心,这事虽然是我挑头,我跟俊哥素来交好,哪能我一个人享用呢。其实吧,大哥也只是听了一部分,这场酒实际说来是我跟俊哥一起摆的。” 说到最后时,叶景祀还给叶景怡一个你懂的暧昩神情。 叶景怡彻底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看着叶景祀,好半晌才道:“你跟杜探花关系……还真好。” “那是,我们向来不分彼此。”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我跟他已经说好了,这对双胞胎,我们兄弟一起乐呵。” “……” 青华楼的酒宴摆了三天,叶景祀白天会过去,晚上却是没留宿。理由也是现成的,世家公子哪里在这种地方睡觉,没得脏了自己。叶景怡得知之后倒是有几分高兴,叶景祀总算是听进去几句,在那种地方留宿实在恶心了点。 叶老太爷是年龄大了,年关身体不好不想出门,这种事情也没人跟他说。安宁长公主倒是听说了,问了叶景祀几句,确实是没病的清官人也就随叶景祀去了。 孟昭第三天才过来,他是刚回京城没多久,先去曾家把自己洗刷干净了,骑上白马直奔青华楼。为这三天酒席,青华楼暂时歇业,只招呼过来喝酒的宾客。孟昭先进跨院,推开正房门,叶景祀和杜俊正在里间说话,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终于回来了。”叶景祀忙向孟昭招招手,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孟昭饶过屏风进到里头,叶景祀椅子上坐着。杜俊则歪靠在窗床榻上,头发随意散着,整个人显得懒懒的,配着他的容貌更显得风情无限。 所谓男色一般到二十岁就完蛋,像柳云梦唱了几年后,现在就彻底不能看。杜俊都快三十了,又纵情与风月之地,平常男人别说保持美貌,身体都保持不住。结果杜俊还能如此,必须是天赋异禀。 “恭喜杜大哥荣迁。”孟昭没落坐,先笑着拱手道喜。大半个月下的调令,杜俊平调从五品中书舍人,官职不大,就是离皇帝很近。 杜俊手撑着下巴,笑着道:“你消息倒也快,旁的什么听到了吗?” 孟昭点头道:“听到了,都夸俊哥容貌超凡呢。” 小道消息明确指出,杜俊之所以能得这个官职,还会进宫伴驾,那是因为他陪永昌皇帝睡了,睡出来的官职。只能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还厉害,真有本事先考上探花再嘀咕。 “呵呵,果然会说话。”杜俊听得高兴起来,他对自己的长相一直都很自信,都有点自恋了。又道:“容貌也是资本,那群的儒们,文章写不过我,长相更是不如我,岂有不嫉妒的。” 连叶景祀听得都笑了,有时候杜俊让他很无语。眼看要日落西山,他还想早点回去。赶紧进入正题,看向孟昭问:“你这趟出门收获如何?” 孟昭则显得有些犹豫,他回来时没看到廖夫人也没看到曾初识,京城什么动向他并不晓得。没着急回答,反问杜俊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他出门办差是替宋太后办差,杜俊升了中书舍人,叶景祀是永昌皇帝的亲外甥,谁向着谁一目了然。 杜俊笑了起来,和叶景祀相视一笑,看向孟昭赞许的道:“果然长进了,知道先问一问,别说我们这样的好友,就是亲兄弟父子,许多事情也要分清楚。不过外出一趟真是笨了,我都升中书舍人了,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 税制改革是王朝发展的必然,他钦佩宋太后的远见。毫不客气地说永昌皇帝的政治眼光差宋太后许多,不过这样的皇帝也很好,至少杜俊觉得很好。他赞同宋太后的方案,但是他绝不会给宋太后做事。要是把宋太后和永昌皇帝分成两派,杜俊是毫不犹豫的帝派。 人活一世,首先想的是自己,花无数心思,去想宗族儿孙,实在是很没必要的事,连自己都成全不了,何况是旁的。忠君爱国,家国天下也罢,这些更要往后靠了。 孟昭不自觉得松了口气,利益一致也就没必要太隐瞒,而且他做的事也不是十分隐秘不能告人的。喝了口茶,把事情大概说了。 女子当政前朝是有过,但礼法发展到现在,女子当政有好结果。曾初识,廖夫人与宋太后的关系,已经决定了他的立场。太后与皇帝利益一致对他更有利,给太后也就是给皇帝办事,协作关系比敌对关系更让他轻松。 宋太后推行税制改革的根本是两项,一是减轻农业税,二是提高商业税,尤其是盐税必须收起来。 大楚开国皇帝是佃户出身,小一穷二白当了皇帝,想法就比较神奇了。一个小农出身的穷屌丝,当皇帝之后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掌控钱财的就是农民,然后从骨子里鄙视商人,认为这种商人不可能有钱的。 在定税收的时候,奇葩事就来了,皇帝就认为有钱的农民要多交税,从开始时农业税定的就不低。备受鄙视的商人,因为地位低下,属于需要被可怜的人君,在王朝的最初就是知府官员在衙门门口放个箱子,到交税的时候,让商人随意交点完事。 王朝最初休养生息阶段还不明显,到中期之后,商人开始有钱了,这样交税的方式,结果就是官商勾结。后来就发展成官员收不起税,只得派太监去收税。就是这样收税,每年的收上来的钱仍然很少很少,朝廷收不上来钱,下头农民叫苦连天,钱全部跑到官员和富商手里。 民间千万身价的巨富之家都不在少数,家里修的不比皇宫差。官员更不必说了,前朝告老的一个尚书,他有六个儿子,然后一个儿子又有个九个孙子,到分家的时候每个孙子仍然能分到三千亩地,贪污的有多厉害就可想而知了。 这回孟昭出去,重点查的是盐税,盐税是历朝历代的重点税收。按宋太后的想法,只要把税盐拿下来,朝廷再也不用钱的问题。大楚盐税的运营方式,从初期就有问题,到中期更为严重。盐商们为了更好的劳钱,官员们为了贪的更方便,便弄了一个纲领名单,以前盐引条子好歹是变动的,现在就是专营,其他人根本就摸不到。 太久的朝代也不用去对比,就上一个王朝,同样人口,卖出去的食盐价格相同。但每年盐税少了一千万两,连前朝的零头都没有。 “这些个贪官奸商……”叶景祀都有点无言了,他是一直在京城,外头民间是怎么样了,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杜俊也惊讶了,没想到已经黑暗成这样,停了一下问孟昭道:“你外出查访这么久,觉得要如何应对。” 孟昭笑了笑,道:“还能怎么应对,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都杀父之仇了,那肯定只有……” 说到这里,孟昭直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天下间的贪官,就是把官员全杀了,只怕也杀不绝。实在是薪俸太少,养不住啊。”叶景祀说着,其实也不怪官员贪,大楚的薪俸制度太坑爹,许多京官一年薪俸不过一百多两,要是一点不贪,官员别说享受生活了,一家老小都吃不饱饭。 杜俊想了想问孟昭,道:“改制了税制,皇上手里钱多,自然可以高薪养廉。有前朝的例子在,改革方案倒是好起草,只是突然间改了规矩,商人耍奸……” 孟昭直接道:“商贾要是拒不交税,那就杀人抄家。对与能按时交税的人家,可以给个荣誉闲官之类的。到时候杀几家,奖几家,自然能收起来了。” 出门这么久,商人的奸猾他很了解,对待这种不用太使脑子,人家本来就是行家。如何避税,如何做帐,那都是成系统的,找个二十个账房先生去对帐也没用,纯粹浪费时间和精力。现在是皇帝要大整顿,完全可以狠一点,皇帝杀人又不犯法。 商人们也都不傻,以前是挣十个分六给官员,现在虽然交的更多了,却直接交国家,安全系数相应提高了。这就像黑社会收保护费,给谁都是给,交给朝廷还能名正言顺,再嘉励大红花一朵,商人会顺从。 税制改革最麻烦的是当权、正收着好处的官员。吃到嘴里的肉虽然不用吐出来,但吃过大肥肉,以后不让吃,如何能解馋。 “主意不错。”杜俊笑着说,看向孟昭有几分打趣的,道:“那记得一定要灭门,万一十几年后再出来一个报仇的,就不好了。” 孟昭和叶景祀听得都笑了。 笑完孟昭担忧地看向杜俊道:“杜大哥,你心里可有主意?” 若是税制改革真要执行,会跟朝中文武直接叫板的将是杜俊,探花嘛,像他和叶景祀是能参政。但直接跟状元,榜眼,传胪这种出身的高级文官打交道还是打不着的,文人都有傲气,能官至三品乃至入阁的,必须有科举名次在身,连科举的线都跨不过,文官集团根本就不承认。 杜俊微笑着道:“总是会有办法的。好了,时候也不早,你们也各自去吧。尤其是老四,闹这么一出,没被踢下床吗?” “静言的师傅只怕就这几天了,哪里还会管这些,我也不让人烦她。”叶景祀叹口气说着,楚静言这几天总是哭,饭也吃的少,身体不大好,精神也不大好,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心里也有些郁闷,明惠师太要死就赶紧死,干嘛这样拖拖拉拉,死都不痛快。 杜俊只能拍拍叶景祀的肩,感叹道:“情种啊。” 叶景祀并不理会杜俊的打趣,只是道:“年后还得闹一闹,我得把那个姜氏弄府里去,房里还得再添房妾室。你们是不晓得,我哥娶的那个三嫂,真是吃撑了没事干,我带静言去礼亲王府,她还把我身边的大太监叫过去问话。大太监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太敢相信,我没招她,没惹她的,她管我做什么。这回就算了,再有下回,我就直接送我哥几房美妾,保证她没功夫操别人的心。” 杜俊听得笑了起来,道:“好了,消消气,你嫂子也就是问问太监,并没有问你。你先跟她结了仇,与将来也不利,总是要广结善缘才好。” “静言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听她的。”叶景祀说着,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往叶景霰屋里弄人了,还能送的情不知鬼不觉,保证宋氏连人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杜俊道:“你能听她的劝,这也是缘法。去吧,我还想春宵一刻呢,你们俩啊,亏为男人,少见了多少风光。” “小心身体。”孟昭非常认真的说着,又道:“这趟回来,我特意给你带了药材,补肾的。” “滚,处男自己补身吧。”杜俊笑骂着。 叶景祀和孟昭告辞去了,出了屋门叶景祀就急着回去,孟昭却是突然叫住他。妓院的跨院有时候反而很安全,不然杜俊也不会没事就叫人出来喝花酒。 “老四,我有件大事,思来想去只有托你。”孟昭一脸认真的说着。 叶景祀看看他,道:“你说。” 孟昭在叶景祀耳边小声说起来,音量只有叶景祀一人可闻。 简单几句话,叶景祀听完脸上有几分惊讶,只是看向孟昭,却没有马上答应。 孟昭看叶景祀没作声,便朝叶景祀作揖道:“此时我敢向你开口,必然是深思熟虑之后,认识这几年你也知道我脾气如何。”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叶景祀笑了,脸上神情虽然有几分犹豫,却是道:“我当你是兄弟,跟我开口了,我肯定能帮你办妥,放心吧,此事交与我。只是……你真不后悔?” “我巴不得。”孟昭说着,道:“越快越好。” “知道了。”叶景祀说着。 两人说定各自回去,叶景祀快马加鞭回家去,先到安宁长公主屋里转了一圈。宋氏和叶景霰也在屋里,叶景祀上前见礼,本想溜号的,却被叶景霰叫住了,道:“老四,你也是太荒唐了些,官奴而己,你竟然还大张旗鼓的摆酒。” “那酒席有一半是杜大哥摆的,怎么能全部算在我头上。”叶景祀一脸无辜的说着。 叶景霰就觉得更蛋疼了,道:“你跟杜探花……” 他心里更希望喜席是杜景祀一个人摆的,要是杜俊也算在其中,那床上岂不是四个人了…… “其实那个姜氏才艺挺高,容貌更是难得,据说有几分像当年的大姜氏。等年后我还想接她进府里,我召呼朋友时可以唤出来执壶倒酒。”叶景祀说着。 叶景霰没脾气了,安宁长公主对大小姜氏都非常烦感,对长兴府侯更是烦上加烦,叶景祀这回办的事,她并不是多烦感,只是接到府里来,想到那张脸,真想暴虐一顿。便道:“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勾栏里挂牌的也敢弄进来,你也不嫌脏。” “我给母亲出气嘛。”叶景祀笑着说,随即又道:“杜大哥派了管事南下去采买妾室。我已经跟他说过,帮我挑两个,我要收在房里,母亲总不会反对吧。” 安宁长公主也有些无奈了,跟平常勋贵比,公主府使用太监,丫头相对少了些。叶景祀看不上府里的,要弄外头的进来,也可以理解。一个正经妾室都无所谓,外头买来的根本就不算事,很随意的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景祀嘿嘿笑着道:“我知道母亲疼我,肯定不舍得委屈我。” 安宁长公主听得也笑了起来,却是道:“你想玩我是不管你的,正室总是要挑一个的,不然就选个老实本份的。” “这样还不如不娶呢,我又不是寻不到正室,母亲急什么呢。”叶景祀笑着说,又道:“外头累了一天,我先回去歇着了。” 说着还打了一哈欠,行礼去了。 出了正院门,叶景祀屋里的大太监就过来了,小声道:“四爷终于回来了,明惠师太殁了……” ☆、142 明惠师太在家庙里咽的气,又不是国公府的人,大夫直说就这几天的事,不可能再留在国公府,马上就要过年,实在太晦气。楚静言一直守在明惠师太身边,亲自给明惠师太穿的衣服,看着明惠师太咽的气。 后事早就准备好,就葬在家庙后头。大师挑好日子,停灵三天后破土下葬。叶景祀快马加鞭赶到家庙时明惠师太已经入殓,楚静言也穿上了孝服,正在灵前痛哭。 “我来晚了。”叶景祀上前说着,伸手搂住楚静言。 楚静言早就哭肿了眼,看他进来,一言不发在叶景祀怀里痛哭。 叶景祀看她这样越发觉得心疼,道:“总是这样伤心,哭坏了怎么办,明惠师太看着你呢,岂不是要她走的不安心。这里有我守着,你进去歇歇。” 楚静言摇摇头,落泪道:“师傅生前待我如亲女,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倒是你,今天不该过来,快过年了,不吉利的。”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明惠师太是你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傅,我如何不该来。想到你在这里伤心难过,我如何能安心呢。”叶景祀说着,知道楚静言坚持,也不再劝她,只是陪着她在灵前守着。 没人吊唁,更没人来上香,灵前只有叶景祀和楚静言。对家里没说在守灵,只说留宿青华楼,跟杜俊做伴,杜俊一直留宿,打个掩护很简单。他无法无天惯了,也没人去管他,至于他身边使唤的人以及家庙里的人,都因怕他不敢多言。 三天之后入土出殡,楚静言哭到现在都哭不出来了,喉咙早就哑了。叶景祀对明惠师太没啥感情,看楚静言这样却是自疼不已,尤其是这样冷的天,只怕她生病冻到,时常搂着她,吃不下去饭就喂汤汤水水,三天过后叶景祀的眼圈也黑了。 入土之后磕头烧纸,叶景祀也就要带着楚静言回去。三日圆坟叶景祀已经交代家庙里的和尚,到时候他们就不过来,也是过不过来了,楚静言一副要病倒的模样,回家之后要好好调养身体,能少来就少来,来一趟伤心一趟又何必呢。 叶景祀把楚静言抱到车上,楚静言整个人缩成一团,偎在叶景祀怀里,一双秋水剪眸里却是空空的,把明惠师太入土,好像连带着她的魂也跟着一起埋了进去。 每到这个时候叶景祀只能努力抱住她,用大氅把她全身都裹住,皆尽所能的把自己的热量传给她。杜俊一直都在说,跟不同的女人xo,繁衍后代是男人的天性,专情与一个人是压制天性与本能。当然还有就是一种就是贪新鲜,但等新鲜劲过去,男人就会恢复本能。 他却不这么认为,这都一年了,按杜俊理论,新鲜劲早该过去。他却认为跟楚静言这样生活下去就很好,男人要早出晚归拼事业,拼前程。回家之后看到自己的心爱的女人笑着等着,一起吃饭,一起说话,晚上亲密无间。下半身的性福当然重要,但人是理性生物,岂能像畜生一样,其实畜生里头专情的也不少。 “你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叶景祀低声说着,他知道在楚静言心中,明惠师太不只是师傅,更是她的依恋,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依靠。即使他们已经夫妻一样生活了一年,楚静言对明惠师太的依恋,仍然超过他。又道:“回家之后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嗯。”楚静言轻轻应着,靠着叶景祀更紧了,她现在的人生只剩下叶景祀可以依靠。 车驾驶到叶景祀落院门口,叶景祀抱着楚静言下车进房。屋里摆设依旧,只是把大红的东西取了。公主府是不可能带孝的,就是楚静言的衣饰虽然是素色,却滚着花边,绣着白花,与孝服区别。 两人进屋,婆子们也开始摆桌,小太监抬食盒进来,菜色并不多,全是素食,看着就清淡可口。 楚静言只觉得全身无力,葬事办完,她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看向叶景祀道:“我不想吃。” 叶景祀也不接话,直接端起粥碗就要喂她,勺子放到嘴边,楚静言只得张嘴。吃了一口,楚静言就把粥碗接了过来,自己默默说着,叶景祀这才跟着吃起来。 饭毕,丫头收拾桌子,楚静言就道:“这三天你也太累了,一会让人给你准备,去去身上的晦气。”守着死人不干净,给明惠师太守灵是应该的,叶景祀就没有必要。 “哪有什么晦气。”叶景祀说着,道:“这几天累了,你床上躺着,我派人去请大夫给你瞧瞧。” 楚静言马上道:“快过年了不要惊动太多,你要是不放心我,悄悄请茜姑娘过来帮我瞧瞧。真有病就开了方子派人悄悄拿药,就在茶房里煎,岂不是省事。我也许久没见茜姑娘,很想跟她说说话,你回来了也该去给长辈们请安,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只管去吧。” 叶景祀对叶茜的医术完全不信任,一个小姑娘翻了几本医书如何能给人看病,倒是该去安宁长公主房里坐坐,便道:“你想跟她说说话,我这去叫她过来,我先看着你在床上躺下了,我再过去请安。”楚静言也没跟叶景祀争,小丫头侍候着解了外衣,叶景祀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掖了掖被子,在她脸亲上了一下这才走。 屋里并没有安静多久,大太监引着大夫就来了。小丫头放下帐幔,虽然觉得惊动的有点大,楚静言心里却有几分高兴,叶景祀为她做了太多的事,让她时时觉觉得自己是被爱人疼惜着的,她所托的是良人。 诊脉开方,楚静言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连日伤心劳累,只要仔细调养一阵子就好。方子虽然开了,也是爱吃不吃,多休息多睡觉就好了。 大太监送大夫出门去,因为是相熟的大夫,也无旁人在,大太监就按叶景祀叮嘱问起了孕事。这都一年了,孩子仍然没影,叶景祀倒不是着急想孩子,而是有了孩子会更有利。 大夫低头想了想道:“我看奶奶的脉相,身体倒是无碍,孕妊之事有时候也是看造化缘分。四爷和奶奶都很年轻,也不必着急。” 他不但替楚静言诊过脉,也替叶景祀诊过,两人身体都很好,合适生产。不过男女在一起能不能怀上,这事确实是说不准,往往就是越着急想要,越是生不出来。反正男女的生育都时间长,完全可以慢慢来。 大太监心中记下,等晚上给叶景祀说,这事不能让楚静言晓的。送走大夫,大太监马上派人去请叶茜,知道这会可以偷会懒,便先回自己屋里歇着。 叶茜来的很快人,章雨柔生子不久,阖府上下都是欢欢喜喜。杨婉真准备满月酒以及过年事宜,没有需要姑娘们插手的地方,她每天就跟叶荞一起做做针线,也听听叶荞的抱怨,叶老太太并没有放弃推销她的想法,章雨柔没办法出门,还有杨婉真,继续相亲之路,叶荞岂能不抱怨。 小丫头前头引着快到正院门口时,就听里头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也不是我老婆子唠叨,才守完死人就回府总是不太吉利。楚姨奶奶既然有心去送殡,想表孝心该在家庙里过了头七上完坟,刚刚出完殡就回来,身上不干净的。听说楚姨奶奶身上还不好,刚才又请了大夫,三奶奶怀着孕就不说了,快过年了,谁也不想沾上晦气。” 叶茜的脚步不自觉得顿了一下,小丫头也不敢向前走了,在国公府住这么久,两府后头园又是相通的。公主府的下人虽然认不全,有头有脸的管事却都认得。 说话的是宋氏的奶妈黄婆子,是宋家的老仆,宋家还没封爵时就在宋家,是小侍候宋老太太的小丫头。后来给宋氏当奶妈,出嫁时也把她带过来了,宋氏极看中她,凡事听她调度。 宋氏在窗外听了叶景祀的发言,心中苦闷,跟其他人不好说,肯定会跟自己奶妈说。黄婆子听完就怒了,她打小侍候宋老太太,把宋老太太当神一样拜,明明就是叶景祀自己行事不对,倒是怪别人说他,真怕被人说那就自己立正些,自然没有闲话。 做为主下人她并不敢直接挑战主子,楚静言是妾室,事情又因她起的,黄婆子自然看得不顺眼,趁着今天叶景祀不在屋里,管事大太监也去歇着,便过来说一说,嘲讽一下楚静言。 招呼黄婆子的小太监听话音不对,早使眼色叫小丫头去后头叫大太监。黄婆子这种奶妈赔房,不是他这种小太监惹起的,只是赔了笑脸道:“妈妈侍奉三奶奶辛苦了,不如到后头喝杯茶。” 黄婆子看小太监一眼,又往正房里瞅一眼,道:“你倒是个知礼懂事的,也是你师傅会教的缘故……” 小太监听得满头大汗,黄婆子自己找死,也不要连累他呀。 叶茜只听前头就知道黄婆子是特意过来排喧楚静言的,虽然她很好奇的,为什么宋氏的奶妈会来找叶景祀妾室的麻烦,不过这种事情实在很麻烦。她本想回避的,等黄婆子说完再进去,没想到黄婆子越说越不像样,死者为大,她是真不忌讳,一点口德都不留。 便把脚步放重,快步进到院里,看到黄婆子时显得有惊讶,随后叶茜上前规矩的道:“原来黄妈妈在。” 黄婆子看到叶茜挺意外的,她倒是认得这是国公府的旁支姑娘,恭敬之中又带着莫名,道:“茜姑娘好,今天怎么过来了?” 叶茜笑着:“四哥派丫头寻我。” “四爷寻你?”黄婆子一脸惊讶地道:“四爷去国公府请安了,怎么会请姑娘过来说话,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引叶茜进来的小丫头上前道:“四爷吩咐我请茜姑娘过来,说他一会回来有事问姑娘,请姑娘屋里等候。” 叶茜听得点点头,也不理会黄婆子,只是对小丫头道:“四哥如此吩咐,我听从。” 说着就往屋里走,黄婆子只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说堂兄妹跟亲兄妹是一样的,但两府分开,兄妹见面的时候都有限。尤其是叶景祀都去了国公府,怎么会叫叶茜过来说话,便道:“姑娘稍等,四爷并不在家里,突然叫姑娘过来实是……” 叶茜本来都走上台阶了,听到此话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打断黄婆子的话道:“妈妈的话我有几分不明白,既然是兄妹,又是后宅里,兄长寻我,我自然听从吩咐,难道我还要为此事先请示了老太太或者长公主才能过来与四哥说话?我进府这么久,四哥也常召我说话,没人觉得不妥。” “姑娘误会了。”黄婆子脸上笑着,却多少有几分不自在,顿了一下才道:“姑娘要进房等四爷本无不妥,只是四爷行事不妥,把一个妾室安置在正房,我是为了姑娘着想……” “妈妈快别说了,我一个姑娘家,哥哥房里的事哪里是我该知道的,这些话我是不敢听的。”叶茜神色严肃的打断黄婆子的话。 宋氏看的精精明明的,说话行事也挺靠谱的,怎么把这么一个奶妈陪嫁过来,别说给主人家平气了,自己先找事惹气。 黄婆子脸色难看起来,反驳不了叶茜的话,便嘲讽的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姑娘而己,姑娘不听就算了。老婆子我也是胡言乱语,乱唠叨一通。” 叶茜看黄婆子一眼,眼神里写满了鄙视,也不接话,转身进屋去了。 “切~真以为自己正经主子了。”黄婆子嘀咕着。 占不到便宜了,黄婆子转身就要走,只见大太监急匆匆从后头过来了。他本来想歇会的,没想到黄婆子如此不开眼,竟然敢过来寻事。 “哎哟喂,我刚走开一会这是怎么了。”大太监上前说着,传话的小丫头说了始未,话语就没那么客气,指着黄婆子就骂了起来,道:“您是三奶奶的奶妈,再是尊贵不同,这是四爷房里,好歹与您什么相关。姨奶奶是脾气好,不跟下人计较那是她气量大。但你自己得要脸不是。再是奶妈怎么样,我还是六品官阶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府邸,就跑到这里耀武扬威。你这个小兔崽子也是,这种不懂事的混账人来,就该直接打出去,你还打不过一个老太婆不成,再这么废物,就赶你到马棚里去。” 刚才的小太监马上凑势上前,一脸委屈的道:“刚才我就骂了,正想动手您老来了,她就是如此的不要脸。” 黄婆子顿时惊呆,虽然是下人,但当了奶妈那就是半个主子了。宋氏以及叶景霰跟她说话还客客气气,哪里想到大太监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了起来,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怒声道:“真是反天了,竟然敢这么说话。” “我呸!”大太监一口唾沫吐到黄婆子脸上,骂着道:“你才是反天了,从来没见过嫂子的奶妈来弟弟房里指手划脚的,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要闹是吧,我怕你啊,走,走,我们到公主跟前评理去,看看这是哪家的规矩。” 说着就去拉黄婆子,黄婆子心中怒火更旺,她是宋氏的奶妈,他们敢怎么她,喊着道:“难道我还怕你了不成!” 两人拉扯开来,太监虽然是公公,仍然是男人,力量还是比黄婆子大些。拽着黄婆子就往外拖,黄婆子也是不吃亏的,就要跟着大太监厮打起来。大太监岂是会让步的,拖到门外头就动手打,小太监们也都是聪明的,虽然不像大太监那样公然动手打,却悄悄下黑手。 没一会黄婆子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这么一番闹腾,自然有人禀告了宋氏和叶景霰,连带着回了安宁长公主。宋氏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公主府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小叔子身边的下人公然打她的奶娘。 安宁长公主和叶景霰却只是深深叹口气,叶景祀从来都是霸王,他身边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各府之间除了主子之间的争斗外,下人之间也有战斗,多半是因为主子而起。叶景祀外头惹了这么多事,下人自然也成了被攻围的对象。 叶景祀早有名言,哪个蠢蛋敢在外头吃了亏,他就直接打死。废物才会回家求助,他身边是不需要这样废物的,有一个打死一个,他还真打死过,不止一个。从战斗力上说,叶景祀身边的人很符合他霸王的身份。 家中下人,包括安宁长公主使的人都不敢惹叶景祀身边的人,不管是被打了还是被骂了,都是白打的,叶景祀对身边的人未必十分好,却是极其护短,出手也其大方,不然人家也不会忠心跟他。 “去劝开他们,也问问是怎么回事。”安宁长公主对自边的太监总管说着,转头又对宋氏道:“你也叮嘱你身边的人,不要没事去老四那里,跟他一样都是混货,别惹他们。” 宋氏再次被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这,这……原由都没清楚,更不说责罚的事,只让她约束下人不要去惹叶景祀的下人。再转头看看丈夫叶景霰,虽然觉得有几分无奈,反应却是很平静,一副只能如此的模样。 总管太监赶紧过去,没一会就见总管太监带着披头散发的黄婆子过来了。黄婆子进门就扑倒在地上,哭着就要告状,就听安宁长公主道:“你是三奶奶的奶妈,没事往四房跑什么,四房有什么事能轮到你管。” 宋氏实在听不下去了,挺着大肚子站起身道:“母亲……就是我妈妈不该去四弟院中,四弟的下人也不该动手啊。” 安宁长公主听得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好像偏心的过头了,便对黄婆子道:“你吃苦了,他们都是一群混账,一会我让老四罚他们。前天进宫得了几匹缎子,就赏你了,这几天歇着,别来当差了。” 黄婆子听得委屈无限,几乎要失声痛哭了,她从来没想过她这个年龄了竟然还会受这个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宋氏。 宋氏颤抖了,直接给安宁长公主跪了下来,道:“母亲就不能责罚四爷的下人吗?” 叶景祀惹不起就算了,连下人都惹不起,这是不是太可笑了。她一直觉得安宁长公主是和气的婆婆,对两个儿子也是一视同仁,真不知竟然能偏心成这样。叶景霰也是一副很无奈叹息的模样,却是一点都不反抗,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景霰连忙上前扶着宋氏起来,道:“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 宋氏呜咽哭泣起来。 安宁长公主看着宋氏有几分无奈,她当然可以责打叶景祀的下人,但责打完之后就是捅了马蜂窝。其他人不倒霉,黄婆子以及黄家一定要打大霉的。这事叶景祀十来时岁就干过,她身边的管事太监欺负叶景祀身边的下人,大欺小势力下人都常干,叶景祀使的人素来火暴,当时就打了起来。 打完让她来断官司,她就责打了叶景祀身边的人,没想到惹不清了。当天晚上叶景祀就带着人把管事太监外院的家给砸个稀烂,把管事太监狠打了一顿。管事太监告状,叶景祀提剑就要杀了他,最后闹的不可开胶。 安宁长公主那时候对叶景祀就无奈了,叶景霰也是一样,要是叶景祀真是只霸王不讲理,也不能忍他到现在。他也是论理的,他身边的人做错事罚的也狠,这些年他身边的人就是暴力也没有无故惹过事,相对的上门惹他,那肯定是落不了好。 因为下人去责打亲儿子,事情本身还不占理,安宁长公主肯定不会做。宋家的人刚进公主府,不懂里头的门路也有的,黄婆子很有宋老太太的风格,挨打真不亏。 看着宋氏大着肚子,安宁长公主看看黄婆子道:“从账房领一百两,下去歇着吧。” ☆、143 叶茜到正房里,楚静言听到外话说话声便坐起身,小丫头拿来大引枕歪着。招呼叶茜在窗前榻上坐着,叶茜也不提刚才黄婆子说的话,要是下人几句嘲讽的话都都受不起,楚静言也活不到现在。 小丫头端茶上来,叶茜低头道:“听说了明惠师太的事,也不能去上炷香,节哀顺变。” 章雨柔才生完,又临近年下,对死人的事肯定要回避,别说她不能亲身过去,就是派人去也不合适。 “师傅都明白,景祀安排的身事后,师傅走的很安详。”楚静言轻轻说着,眼圈却有几分红了,却是道:“这样也好,我也能放心了。” 叶茜看看着楚静言,有心想安慰她几句,末了却是一句说不出。从尼姑庵到叶景祀屋里,她仍然坐在一叶孤舟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叶景祀的承诺。明惠师太去世,楚静言最后的牵挂也没有了,一旦叶景祀失信,她做不到给正室端茶磕头,那就剩下一条绝路可走。 “景祀对我很好,我都知道,但很多话我也不能跟他说。”楚静言说着,看着叶茜道:“幸好还有你,你能听我说话,我很高兴。” 叶茜点头道:“你心里闷,只管叫四哥找我过来,我陪你解闷。看看你现在,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好好保养。将来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先保养好自己,以后还有大福气呢。” 楚静言听得也笑了,道:“是啊,当初那么难都一步步走来了,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两人正说着,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黄婆子都厉声尖叫了。叶茜脸色有些古怪,她知道叶景祀嚣张,没想到叶景祀使的下人也如此嚣张,这是动手的节奏。 楚静言轻轻叹口气,对叶茜道:“那婆子说的混话说你千万别跟你四哥说,我一会也叮嘱他们,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三奶奶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产,还是别闹气的好。” 叶茜倒是赞同这点,楚静言在公主府生存不容易,听外头的动静黄婆子肯定是要挨顿好打的,教训也足够了,少惹些事非倒是好的。却不由的道:“三奶奶我看着也挺好的,怎么身边奶妈会这样呢?” 楚静言默然道:“三奶奶大着肚子,对下人有时候也是约束不到,奴大欺主的都有,更何况我还不是主子。三奶奶是府里的长嫂,我这么一个人在府里,她出门难免不被人说嘴。别人的闲话我也管不了,能躲开就躲开,躲不开听几句也不会掉斤肉。景祀待我很好,没受过委屈,我很知足。倒是时常劝着他,吃亏就是占便宜,不全是坏事。” 奶妈虽然是下人,奴大欺主压主子一头的也不是少数,宋氏是嫂子管不着小叔子屋里的事,现在又怀孕安胎中,不可能派奶妈过来寻她的麻烦。应该是黄婆子看她不顺眼,又以为自己身份足够大,所以过来寻事,绝不是宋氏主使。 “四哥……是得有人劝着他些才好。”叶茜赞同的点点头,又道:“不瞒你说,我以前是怎么都敢不相信,四哥会是专情之人。现在想来是我想太偏了,人都是会变的,他能如此待你,实在让人欣慰。” 她是真觉得欣慰,想想上辈子叶景祀后宅里死的人,妾室,庶出。要是叶景祀真的就此改了,楚静言真做了件好事,以身饲虎。 “不管将来如何,他现在如此待我,我都记得。”楚静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外头吵嚷之声越来越小,估摸着是被拉开了,楚静言这才唤小丫头出去探探情况。没一会大太监恭谦的进门来,楚静言的脾气很温和,所谓看人下菜,回话时也要温温柔柔的,已经占了便宜了,那就不是显得太得意。 楚静言也没多问,只是叮嘱下去别在叶景祀跟前乱说话。大太监顿时领命,楚静言说得对,宋氏都快生产了,这是公主府的第一个孩子。万一事情闹起来,宋氏的肚子出了事,那事情就真大发了。瞒住叶景祀最好,只说是下人打架,叶景祀只要知道打赢了,肯定不会再问。 把下人叮嘱好,叶茜看楚静言也是累,便要告辞回去。正要起身走,叶景祀急匆匆从外头进来了,叶茜起身见礼,叶景祀看到她笑着道:“妹妹来了。” 转身看到大太监也在,便问:“怎么回事,跟宋家人怎么打起来了?” 大太监回道:“那婆子嘴碎,笑话我们这些无根之人,气不过也就动手了。” “打得好,这种嘴贱之人不用客气。”叶景祀接口说着。 楚静言想了想还是问:“公主没说什么吗?” 黄婆子是宋氏的奶妈,不是一般的下人。但宋氏是媳妇,她的奶妈跟小叔子的下人打起来,就是吃了亏,宋氏作为嫂子也只得忍下来。要求婆婆去责罚小叔子的下人,当嫂子的不能做,对外也只能说自己的人不对。倒是安宁长公主这个婆婆,就是做面子功夫也得把一碗水端平,给宋氏一个交代。 叶景祀不当回事的道:“据说给了黄婆子一百两银子,算是补偿了。打都打了,难道还能讨回去,给了钱也就完了。” 楚静言听得放下心来,息事宁人,事情也就过去了。 叶茜听了结尾,也算有始有终,便向叶景祀告辞。 叶景祀看看叶茜,笑着道:“亏得有你给她解闷,年下有什么想要的,跟哥哥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让四哥费心了,我跟着老太太不缺什么。”叶茜笑着说,知道这是谢她呢,叶景祀这条也很好,从来不白麻烦人家,出手从来都大方。 叶景祀便笑着道:“也罢,等你出阁时,哥哥肯定给你好好添妆,去吧。” 说着给大太监打个手势,让大太监去送。 叶茜行礼退下。 两房下人之间的争执,安宁长公主拿钱补了黄婆子,公主府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转眼十几天后,宋氏临近产期,按规矩娘家人要来催喜。宋老太太来了带着宋太太来了,有上回的经验,安宁长公主见到宋老太太没什么好脸色,仍然给足面子在正房里招呼相见。 先是说宋氏的产期,看脉相和胎相宋氏这胎很可能是儿子,安宁长公主也很重视。大夫和产婆都在宋氏院里住下,奶妈也已经挑好,宋老太太和宋太太看完也觉得妥当。 正事说完,宋老太太就叹气道:“不是我这个老太婆啰嗦,四爷也实在太霸道了些,当嫂子的肯定要让着下头的弟弟妹妹,只是黄家的总是丫头的奶妈,也就是说了几句四爷妾室说了几句话,结果就被……” 安宁长公主顿时拉下脸,又有几分不可思议,她虽然补偿了黄婆子,但下人到底为什么打起来的她并不知道,一个长公主去过问这些纯粹吃撑了,看向宋老太太直言道:“黄家的是三奶奶的奶妈,去管四爷的妾室,这是什么意思?” 宋氏是怀孕吃补药吃坏了脑子了吗,嫂子去管小叔子的妾室?还是宋家都有这个毛病,就喜欢瞎操心。 “长公主误会了,哪里是管呢,宋家的下人再不懂事,也知道嫂子管不着小叔子,只是遇上搭个话而己。都在一个府里住着,遇上闲话也是有的。”宋老太太连忙笑着说。 黄婆子挨了顿打,虽然得了一百两银子,但她得意这些年,如何在意这些银子,宋氏这里是没办法了,便回本家哭诉。宋老太太虽然天天管闲事,但晓得此事是宋家不占理,把黄婆子说了一顿。叶景祀好不好长辈可以说,她在安宁长公主跟前也能说,宋氏是年轻嫂子,她就说不着了。黄婆子行事不妥,这顿打肯定就白挨了。 理是如此,宋老太太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奴才也好,主子也好,都是要脸面的。三奶奶的奶妈被四爷的下人拉住暴打,牙都打掉了,让宋氏的脸往哪里摆。尤其是宋氏大着肚子要生产了,安宁长公主就是做做样子,把叶景祀的下人重骂一顿,或者让大太监去给黄婆子道个歉,圆圆场也就过去。 结果安宁长公主偏心偏过了,直接一百两打发了,黄婆子脸上如何过得去,宋氏脸上如何过得去,就是宋家的脸面,陪房被人打成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 安宁长公主脸色更是难看,不理会宋老太太,直看向宋氏道:“你是当嫂子的,你的下人跟你小叔子的下人打起来,你不去问罪你的下人,只让我去追究你弟弟的不是。怎么,你觉得我处置不公偏了小儿子?我就这么跟你说,老三,老四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是偏心老四,全家都知道。” 宋氏脸色顿时白了,扶着腰站起身来,颤声道:“母亲误会,我临盆之期将近,现在天气又冷,我根本就没有出过门,这些事情……我,我真不知道。” 不管是黄婆子去嘲讽楚静言,还是黄婆子回宋家告状,她都不知道。她就是再傻也晓得,谁也没有她肚子里的肉要紧,她一直都是安心养胎,是失职了,但她真没这么做。 宋太太看状况不对,马上笑着打圆场道:“长公主真误会我家这丫头了,翻嘴学舌的事她从来都不做,只是下人乱说话,说给老太太知道。今天正是闲话家长,便说了起来,也就是几句话而己。” 安宁长公主脸色缓和下来,看看宋氏的肚子,声音温和了许多,道:“是我冤枉你了,坐下吧。” “母亲言重了。”宋氏说着,多少有些喘,却是丫头扶着坐了下来。 宋老太太看安宁长公主摆起了这样的脸色,脸上更是不好看,她怎么也是安宁长公主的长辈,两家又是亲家,这谱摆的也大了些,便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我多嘴,但我还是得说,四爷那样不娶妻先纳妾总是不大妥当,妾室为祸,后宅不宁与四爷也不利,长公主还是早有谋算才好。早早把搅家精赶出去,娶贤妻进门,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啊。不然这样一个妾室,大丫头出门都难看。” 安宁长公主顿时有种新仇旧恨一起来的感觉,上回宋老太太推销宋姑娘之事她就有几分火大,大孙子,小儿子都是命根子,要说偏心,两个儿子她确实偏心叶景祀,不然也会把叶景祀养这样的脾气。 现在又说叶景祀的妾室不好,这关宋老太太什么事。安宁长公主对楚静言印象还不错,应该说是楚静言太透明了,她都没啥印象。 除了进门时闹的大些外,楚静言进门之后很老实,即不以主母自居,也不到她跟前讨好献媚。过年过节出门应酬她更是从来不露面,据说连后花园都很少逛,天天就在叶景祀的院里,早晚侍候叶景祀,紧守本份的一个人。 娶妻之前先纳妾是有些不妥,但并不是不能做。要是叶景祀带着她出门应酬,让她以正室身份自居,那是叶家不对,以妾为妻大大不妥,被参都是活该的。 但楚静言进门之后,都活成透明了,宋老太太还在这里说不妥,关她什么事了?按宋老太太这样管法,那叶景霰都不用活了,看丫头一眼弄不好就是大罪。 此时又听宋老太太一句一个祸事,安宁长公主忍不下去了,她给宋老太太面子是为着宋太后。但天下之道先是君臣之别,一个死老太婆没事跟皇帝的亲姐姐说道理,教她怎么管儿子,难道她脸上写着包子二字,可以任人欺负? 直言道:“宋老太太也太看不起人,我儿子就那么无能,能被一个妾室拿捏,还能引出祸事来?我堂堂公主府还要因为一个妾室翻天?这话说出来,要不知道会笑话我公主府无能,知道会说你宋老太太无知。老三是宋家的女婿,哪里不好了,老太太要指点他,他是晚辈他听着。老四并不是宋家的女婿,他娶谁纳谁不关宋家的事。宋老太太也不用再推销宋家的姑娘,有一个四处宣扬妹妹闺名,嫖资都欠的哥哥,我看那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劝宋老太太一句,那样姑娘你还是别带着出门了,丢的是自己的脸。” 说完这句,安宁长公主直接站起身来,都没端茶送客,拂袖道:“送客!” 宋老太太脸上青白交加,一副急火攻心马上要昏倒的模样。此时此刻她是真想晕倒了,自从宋家封侯以来,从来没有这样丢过人,结果今天在安宁长公主府里被甩了她这么大一个耳光,她还有脸面在京城呆。 宋太太也愣住了,没想到安宁长公主竟然如此不留情面,永昌皇帝没登基之前,她对安宁长公主印象还挺不错的,哪里想到现在就这样嚣张起来。 “啊,我的肚子好疼……” 就在尴尬之时,就听旁边宋氏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她本来就是临近生产之期,安宁长公主公然翻脸,她作为媳妇自然受的冲击最大,顿时发动起来。 她这样一叫,屋里众人都愣住了,安宁长公主也是一脸紧。都顾不上刚才的尴尬,赶紧叫人进来。宋氏扶回产房,宋老太太和宋太太也顾不上面子之类,赶紧跟着过去。 安宁长公主并没跟着去,派人去前头叫了叶景霰,心里也是又气又急。宋氏进门之后也不错,又临近产期,她本不想跟宋老太太生气,结果宋老太太跳出来教她怎么当娘。像宋老太太这样的极品也真是少见,明明知道亲孙女要生产了,非得跟婆家人斗气。 宋氏只是叶家媳妇,有个好歹来,叶景霰照样娶,就是孩子一样可以再生。宋氏是宋家的女儿,真有个好歹肯定宋家人哭的痛。 焦急之中叶景霰来了,安宁长公主正在屋里叹气,看到叶景霰过来,心里有几分愧疚,道:“去看看你媳妇,我刚才跟宋老太太拌了几句嘴,倒是惊着她了。” 叶景霰对宋老太太的脾气很是清楚,脸上神情显得十分不耐烦,对叶景祀都能插手划脚,更何况他这个亲女婿。看安宁长公主也是一脸闷气,便道:“既然宋老太太和宋太太都在,我就先不过去了,有事她们自会传话来,我陪着母亲说会话。” “唉……”安宁长公主叹口气,拉着叶景霰的手道:“你弟弟从小闹腾到大,娶媳妇自然要狠闹的。仔细给你挑了一个,自觉得四角齐全,样样都好,结果又这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母亲快别说这么说,其实也是我不好,我作为丈夫应该约束她,黄婆子惹事,我该把她一家打发出去,这样也有省心许多。以后宋家人再来,母亲也不用招呼,只让婆子去招待,见面生气真不如不见。”叶景霰说着,他挺喜欢宋氏的,婚后两人感情一直挺好的。 但他真不喜欢宋家的女人,就今天见面,宋老太太还跟他说黄婆子的事,当兄长的要管束弟弟之类。他本来对黄婆子还没什么感觉,宋老太太说了一通之后,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黄婆子给扔到墙外去。 “也是,我今天就不该见她们,以后不见就是了。”安宁长公主听得舒心许多,她是长公主,有君臣之别压着,她不见亲家,没人敢讲究她失礼。又道:“你过去看看吧,你的头一个孩子,当爹的总是要紧着点。” “要是个儿子就好了。”叶景霰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生下嫡长子,他身上的任务就轻多了。身为嫡长子生下嫡长孙就是他的任务,又道:“母亲休息,儿子过去看看。” 虽然是因为激动动的胎气,宋氏这一胎生的倒是十分顺,也没有早太多天。早上进的产房,晚上扫黑之时就抱起了黑子,白胖的大儿子,叶景霰男人不能血房,安宁长公主倒是进去看了。叶老太太也没在意宋老太太,带着叶二太太,杨婉真都来了。 众人在产房外等了一天,孩子终于落地,此时也是心力俱疲,再加上时候不早了,顾不上说其他的,就先回了宋家,一段不愉快双方都揭了过去。 宋氏自有奶妈婆子在暗房里料理,不用操心。安宁长公主吩咐管事料理洗三事宜,又把叶景霰叫到屋里,吩咐道:“你媳妇坐着月子,不能侍候,她也不知道安排人。我做主把红娟和绿玉给你,她们是打小跟我的丫头,你别委屈她们,放了身契就是姨娘,你也能舒口气。以后看上谁了,直接收在房里,这个媳妇有些委屈你,妾室姨娘你就随自己心意。宋家人再能闹腾,我就不信我的儿子连纳妾都不行了。” 婚后叶景霰和宋氏感情不错,宋氏怀孕之后也没安排人,安宁长公主本来也觉得无所谓。她是女子能体谅女人怀孕时的苦,宋氏怀的又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她不想给宋氏孕中添堵。现在宋氏一举得男,本来是大功一件,依她本来之意,叶景霰房中之事她更不会管。 想想宋家人,安宁长公主觉得没必要委屈自己儿子,宋老太太都闲的把眼睛盯着她小儿子了,她何必还委屈自己大儿子。嫡长子已经落地,妾室们也可以随意生。 “多谢母亲。”叶景霰平淡的说着,他受的教育里要求他尊重正室,同样纳妾也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是母亲相赠,没有推辞的必要,宋氏还好,想到宋家人,他也觉得挺累。 安宁长公主吁口气,她虽然没去产房外,宋氏生产这一天,她心里也是吊着十五桶水。向叶景霰挥挥手道:“你也去歇着吧,明天迎接新姨娘。” 章雨柔刚出满月,宋氏又添一子,叶家是双喜临门。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是高兴坏了,到了洗三当天,公主府鞭炮放了一整天,办的极其风光,两宫太后皆有赏赐,趁着新年的热闹,两府上下都是热闹不凡。 时至腊月二十,国公府上下都准备年货,迎接新年到来之时。远在淮阳的孟家,突然送来卜文,孟昭的亲爹,孟二老爷去世。 ☆、144 孟二老爷的一生就是个笑话,衔着金钥匙出生,落地就是侯府嫡长子,糊里糊涂的活了十几年,老子死了上位当侯爷,屁股没坐热乎就因为犯二被夺爵位。发配淮阳这些年,殴打岳父跟廖夫人义绝,娶了外室的妹妹当正室,妹妹是正室,姐姐是妾室,媳妇打婆婆,天天打的精彩异常。 谁都以为孟二老爷会继续荒唐下去,没想到孟二老爷突然死了,窝囊的不能再窝囊的死法。小寡妇半开门,孟二老爷过去嫖时,被寡妇的大哥的抓奸,也就是看孟家有钱想讹点。这也是常事,要么给钱要么就打,孟二老爷不愿意给钱,看打不过就要跑,结果爬墙时失脚从墙上跌下来,就那么巧的头碰到石头,头破血流当场咽气。 消息送到叶家,叶老太爷彻底无语,再跟孟老太爷再有交情,面对这样的侄子,他也是打心理嫌弃。知道孟昭肯定要回家,只是把孟昭叫过来说了几句,派个管事跟孟昭同行,帮着祭奠了也就算完了,这样死的孟二老爷,真是死的活该。 最头大的是叶宗山,叶茜与孟昭已经定亲,这是正经亲家。孟二老爷死了,他和画眉是肯定要去,盼哥儿和芳姐儿先挪到叶荞屋里,东北小院直接上锁。 问题来了,叶茜要不要去? 从礼法规矩上说,公爹死了,叶茜肯定得去。但去淮阳路途遥远不说,孟家本来就够乱,现在只怕是群魔乱舞了,叶宗山很不想叶茜一个年轻姑娘跟着去。孟明那样,孟家肯定不能住,要是平常还能在客栈里包跨院,到淮阳都要除夕夜了,哪里还有客栈开门。但要是不去,也实在说不过去,孟太太可以忽略不计,孟家还有孟老太太呢。 为难之时,叶茜悄悄派丫头给叶景祀透了个话,叶景祀十分给力,当时就给淮阳知府去了书信。又派人去跟叶景宗山说,到淮阳之后,直接到知府县衙落脚,那里有人接待。 叶宗山没了顾虑,叶茜的东西早就收拾妥当。又带了六个婆子,四个丫头,两辆大马,浩浩荡荡出门去。至于孟昭接到消息就快马走了,他是热孝子,不可能再等叶家人一起上路。 也算是运气好,一路晴天到淮阳,进淮阳城门就是除夕夜,街上是关门闭户,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年。叶家三口先去了知府衙门,淮阳知府已经接到书信,收拾出一节小院供叶家三口居住。热情招呼一通,叶宗山就要带着画眉和叶茜去孟家上香,淮阳知府只送他们出门去,也不提孟二老爷的事,实在是没法提。 孟二老爷死的太窝囊,在孟昭回来之前,孟二老爷的尸身一直在衙门放着,案子已经判下来,但孟太太和孟明想多弄点钱,一直说要上诉之类的,根本就不管孟二老爷的尸身。但也不用脑子想想,小寡妇都当了半开门,就是把他们杀了也挤不出钱来。 直到孟昭过来,把孟二老爷的尸身领走,淮阳知府也算松口气。要是孟家没背景,直接把孟家人叫来棍打一顿,孟家又有点背景,也不敢狠罚,事情解决就完了。 在府衙门口上了车,因为路途近,叶宗山骑马,叶茜和画眉坐车。 钻到车厢里叶茜忍不住搓搓手道:“这天气真冷。” 大冬天出门真是活受罪,虽然这个罪她受的很舒坦,但要是孟二老爷换个时间死,她也觉得挺不错。 画眉也是觉得冷,却不像叶茜表现的那么明显,神情显得有几分担忧。孟家就是个虎狼窝,现在进去了,心里总有些担心。 两人都有心事,车上也没说话。叶茜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瞧了瞧,也是因为她没出过门的缘,难得出门一趟,也想看看风土人情。淮阳虽然是府,只看街上民宅,只觉得十分贫困。 正往外瞅着,就听前头传来女子叫骂的声音:“你也配姓孟?你老子死时你在哪里,现在回来当孝子了。在京城自己花天酒地,不管家里爹娘的死活,让街坊街居都来看看这样的大孝子,你有什么脸回来!!” 音波功如此穿耳,画眉自然也停到了。车驾缓缓向前去,远远就看到前头一户人家门前围了一圈人,门口不大,勉强能进马车,门栏上搭着白布。围观人太多,虽然看不到人,但看这动静肯定是孟家。 “把马车停到边上,跟老爷说,先别过去。”叶茜对前头车夫说着,孟太太那种神经病,不要企图去劝架,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方法,打脸,使劲打,讲道理是没用的。 车夫把马车停到旁边,叶宗山也停下来,只站在拐角处,虽然可以看到孟家的动静,孟家人看不到他们。只看门口围着的人群,也看不过来。 “孟太太这是闹什么呢?”车厢里画眉忍不住说着,她搞不懂孟太太的逻辑,孟家现在前途最好就是孟昭,现在孟二老爷都死了,一个继母而己。主动跟孟昭打好关系,孟昭可能会赏她口饭吃,还这样叫骂寻事,真是求死心切。 叶茜也摇摇头,她也很奇怪,不过孟二老爷死的如此窝囊,孟太太还要跟孟昭如此闹,她是想闹什么呢?孟家家底早空了,孟昭对家产肯定没想法,给孟二老爷办丧事花不了多少,叶家管事拿了五百两银子奠银,肯定也够使了。 难道孟太太是想着,孟昭在京城有钱,指望着闹一闹让孟昭拿钱出来?想想还真有可能,想想孟太太跟孟昭斗了这些年,孟太太仍然这样对他,典型的不记打,脑子长屁股上很有可能。 就听外头孟昭道:“我是孟家大儿子,又没有被出族,父亲去世我回来奔丧,有何不可。至于我为什么去京城,这也该问问你,明明是你赶我出家门,这事街坊邻居都晓的。我十三岁出门,身无分文,能长大成人就属不易。你还在这里大模大样的叫,我且问你,我父亲的尸身在衙门里这些天,孟明在家为什么不去收尸入殓!” “你还敢说,你爹死的不明不白,你不去衙门问个明白,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孟太太吼的更大声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打孟昭。 孟昭看着她道:“孟明被暴之后,身体养好了吧,一会我去问看看他。” 孟太太手不自觉得顿住了,却是骂着道:“你没资格当孟家的儿子,你给我滚出去,我不会让你进家门。” “那感情好,我跟叶家的管事说一声,叶家的奠银就不用拿出来,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哎呀,真是省了一个大人情呢。”孟照看着孟太太说着,满脸的嘲讽。 孟太太听到银子就要跳起来,此时更是喊着道:“叶家奠的礼,那是奠给孟家的,你凭什么管,快点把钱拿出来。” “钱又不在我家里,在叶家管事身上,找我要有什么用。”孟昭说着,看向孟太太道:“你今天到底想闹什么,不如就在这里说了。这些年来你干了些什么,街坊四街都看着呢,你这个继母如何黑心也都是众所周知。” 正吵嚷着,里长过来了,张口就是大骂孟太太。他这么一骂,旁人早就议论纷纷,此时也跟着说起来,都说孟太太的不是。孟昭回家先进衙门收尸,孟二老爷的尸身都在衙门七、八天了,这本就是孟太太有错。孟太太还挑孟昭的不是,实在是本末倒置,无法无天。 里长拉着劝开,又让围观群众散去,孟家门口的热闹也就完了。正值年下,孟家又是极其没人缘,孟二老爷还是出名人渣,不会有人给孟二老爷上香,丧事就显得十分冷清。 叶家三口在角落里看得清楚明白,画眉看的有些担忧,担心自己身边人带的不够。像孟太太这样,只能用打的,暴力才是真理。叶茜却想到了孟老太太,外头闹成这样了,孟老太太却没露面。老子丧子的打击太大,病倒在床上了吗? 心里想着,马车却是开始向前走了,走到孟家门口。虽然挂着白布,门口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大门更得十分破旧,上头两个把手都损坏不堪。 叶宗山下马,画眉和叶茜下车,跟着的男仆进去通报。没一会只见孟昭从里头出来,看到叶宗山先行大礼,又给画眉和叶茜见礼,刚要开口说话,远远就听见孟太太冷嘲热讽的声音:“我当是哪里来的贵客,原来是大奶奶上门来了。” 孟昭扭头回身,踢起脚边的一个石子,正中孟太太膝盖处。孟太太正急奔之进,一下子正中,只听“扑通”一声,直接摔成了狗。 孟太太知道这是被暗算,张口就要大骂,哪里容她开口,只觉得膝盖处异常的疼惜,顿时在地上打起滚来,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孟昭并不理会,只是向叶宗山恭敬的道:“山叔里头请。” 说着前头引路,叶家三人只当没看到,至于打滚的孟太太,就当是条狗吧,就孟太太这样,狗都比她体面些。 孟家的房舍不算小,三进的院子,只是破旧的很。向后面去必经的垂花门,孟太太就倒在角门处打滚,亏得这几天天气好,地上虽然脏,却没有雪水,不然更有她受的。 走到孟太太跟前时,孟太太猛然抱住孟昭的腿,喊着道:“我是你继母,你个孽障,我要找死你,打死你……” 孟昭貌似动作很轻的把腿抽出来,孟太太却叫的更大声了,几乎能用惨叫来形容。 叶宗山眉毛轻皱一下,叶茜不自觉得看孟昭一眼,孟昭神情自若,眉宇之间好像存着什么。好像孟太太真是一条狗,可能连狗都不如,根本就不存在。 这让叶茜恍了一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孟昭好像有点点不太一样?细想刚才孟太太在门口叫嚣,有继母的名份在,孟昭是不能怎么样她。但他既然有本身转身把孟太太弄成那样,刚才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要里长来劝架? 通过垂花门就是灵堂,白布都没挂,一口棺材摆在正中,其他的就啥也没有了。这个时候儿女本该守灵,也不知道跑哪里去,连棺材前的火盆都是干净的,连张纸都没人给烧,这绝对是叶茜参加过的最冷清葬礼。 孟昭唤来一个老婆子拿来香和香炉,叶宗山和画眉点了插上,叶茜也跟着一起行礼。虽然很不孝,叶茜内心深处对孟二老爷的死很高兴。 孟老太太年龄大了,又是祖母,对孟昭也有几分疼爱之情,不会故意要他死。孟太太只是继母而己,名份差多了,唯独孟二老爷这个亲爹,智商低人又渣,都能把自己坑死,坑死儿子没压力,杀伤力最强大,他死了,孟昭也就能解脱了。 上完香,四人从灵堂出来,只见孟锦急匆匆地往前头走,应该是听到前头孟太太的惨叫过去相救。看到叶家三人时愣了一下,又看看旁边的孟明,好像看到鬼一样,打了一个冷颤,急匆匆跑了。 叶宗山只当没看到,例行说了节哀的话,面对孟家这样的情况,他也有种无话可说之感。 画眉进孟家之前,有无数的想像,妖魔鬼怪,群魔乱舞,没想到进来之后竟然是如此的冷清凄凉,几乎到了悲哀的地步。想了想才道:“还没向老太太请过安,既然来了,也想看看她老人家。” “祖母应该正在后房休息。”孟昭说着,继续引路往后头走。 孟老太太住在最后一节院子里,跟前头孟二老爷的院子格局差不多。前头是灵堂,又是一个人牙没有,本以为后头住着人,肯定要热闹些。没想到却是从一个冷窑到了另一个冷窑里,尤其是孟老太太院中种着大树,夏天还好,此时正值冬天,光秃秃一片,北风吹过还有树叶落下来,更显得凄凉。 叶茜看到这样的景象,对孟老太太的感情顿时复杂起来,想当年孟老太太跟叶老太太一样的人物,一个是国公府夫人,一个是侯府夫人,手绢之交,亲如姐妹。结果孟老太太现在就活成这样了,对比一下在京城享福的叶老太太,该说什么好呢。 这是命不好?还算是运气太差? “哟,大爷来了……” ☆、145 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身重孝服,脸上神情却是欢欢喜喜的,模样与孟太太有几分相似,细看比孟太太还俊上几分。掀帘子从正房出来,与孟昭四人正好撞上,抬头看到孟昭那神情就更得意了。稍停看到孟昭身后的画眉和叶茜时,脸色就显得僵了一下,男人着装好坏她看不出来,画眉和叶茜虽然是素服,但衣饰绝对不俗。 孟太太姐妹俩的事,叶宗山一家都晓的,看这样子就晓得是孟太太的姐姐李姨娘。一个姨娘而己,自然不会有人理会。 “这是大奶奶吧……”李姨娘脸上羡慕与嫉妒交织,上下打量着叶茜,神情十分不善。 叶茜没作声,她明明是姑娘打扮,孟太太这样叫她是寒碜她。但孟太太好歹也是继室,李姨娘算个什么东西,也这样说话。那就怪不得李姨娘先上位当了外室,却被孟太太当跳拍踩上来了,智商果然有问题。 孟昭一言不发却是上前一步,抓住李姨娘的头发就往屋檐柱子上撞,李姨娘顿时惨叫起来,边叫还边喊:“老太太救我,救我啊……” 李姨娘越是叫,孟昭撞的越发狠,没一会李姨娘就头破血流,惨叫不已。 “老大,你干嘛呢!”屋里传出一个老迈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份凄凉无助。 孟昭仍然没有停手,李姨娘开头喊叫之后,孟昭下手更狠,白眼一翻,直接昏迷了。 正打着热闹,孟明揭帘子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十一、二的模样,生的极其瘦弱,满脸的恐惧。 孟明看见孟昭就害怕,并不敢伸手去拦,只是叫着道:“老太太在屋里呢,你忤逆祖母,小心家法。” 喊完最后一句,孟明生怕孟昭打他,赶紧跳回屋里,把那个小男孩子推到孟昭跟前,自己则离孟昭远一点。 只听里间孟老太太又是怒又气的道:“你爹还没出殡,你就要气死我吗。她再不好,也是你爹的姨娘,给孟家生儿育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不能这样。” 小男孩给孟昭直接跪了下来,哭着道:“大哥,你就饶过我娘,她知道错了。” 孟昭看他一眼,随手把已经晕倒的李姨娘扔给他,道:“快滚,再让我看到,我打死你们。” 小男孩子小心扶起李姨娘,哆嗦着走了。 进门前的一个小插曲就这样结束,孟昭让着叶家三人进屋时,三人神情都显得十分凝重,尤其是叶宗山。 进到堂屋里,完全不能入眼,房间倒是不小。屋里摆设就实在可怜的很,别说铺陈了,家具都不齐全,仅剩的桌椅之类都碎木头拼成的,还非常脏,长几上积堆了灰尘,长久没打扫过的模样,就两把堂坐椅子看着还挺干净。 孟昭引着进到东间,东间是孟老太太的卧室,再平常不过的平板床,也没有账幔之类,枕头被褥都十分单薄。床头放着一张桌子,再旁边就是几个大柜子,此时柜门全开的,好像刚刚被洗劫了一样,里头乱成一团,就剩下几件旧衣和碎布头。 随后叶茜就看到坑上坐着的孟老太太,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凄惨。 孟老太太跟叶老太太应该是差不多的年龄,却比叶老太太看起来大二十岁不止。满头白发,褶子布满全脸,黑瘦黑瘦,缩着肩,身上粗布衣服,还有些脏。不夸张地说,就跟佃户家的受气小老太一样,只比路边乞丐好一丁点。 她跟前还站着三个媳妇,身上跟李姨娘一样都是重孝,应该也是孟二老爷的妾室。每人身边还有三个孩子,有男有女,最小的女孩估摸也就是四、五岁那样。 孟明,孟锦,刚才李姨娘的儿子,屋里还有六个,算上孟昭,外头还有没有不知道,眼前就有十个孩子。孟二老爷样样不行,没想到生育能力倒是挺强,只是管生不管养,只怕这些孩子一定后悔被这样的人渣生下来。 此时两个姨娘手里都拿着一个大包袱,榻上还放着两三个包袱,有个姑娘手里还拿着珠花。回想刚才孟太太在门口拉着孟昭骂,估摸着是因为孟老太太这里分家产。 孟老太太原来是侯府老夫人,嫁妆,私房就是败的再干净,估计手里还有点干货。其他人都是庶出,不可能是孟太太的对手,唯独孟昭,孟太太肯定会怕他来争,便自己去拖住,让儿女抢东西。 “见过祖母。”孟昭上前见礼,又简单的介绍了叶宗山,画眉和叶茜。 叶老太爷早有书信送来,孟老太太知道孟昭定亲之事,看到叶宗山一家三口跟着孟昭进来,神情就显得十分激动,一副感动的要哭出来的模样,看向叶宗山和画眉道:“大年下的,又这么冷的天,千里迢迢过来实在太辛苦,快请坐。” 嘴上让着坐,屋里却是没椅子,孟昭吩咐了两个姨娘,两人到外头搬了两个椅子进来。叶宗山和画眉坐下来,孟老太太便向叶茜招招手,道:“丫头到我这里坐。” 叶茜走到孟老太太跟前,黑瘦的脸,木雕一样的眼睛,转动好像都不能了,可怜归可怜,叶茜看着她真有点怕。要是没有对比就算了,有叶老太太在那里对比着,叶茜对这样的孟老太太真有点怕,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叶家老太爷早有信过来,说给昭哥儿定了门好亲事。看到你们过来,我就放心了。”孟老太太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要是换做平常,就是叶茜不好说劝慰的话,画眉也会说几句客套话。但这回孟老太太这样一哭,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尤其是她哭的还有点不同,脸上是悲伤的,眼泪是直往下流的,但就是无声无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孟昭进屋之后神情就显得很淡然,好像一切都跟他无关,此时也不作声,就看着孟老太太在那里无声抽泣。两个姨娘觉得有些不对,上前劝了几句,孟老太太终于止住眼泪,她手边连个手绢都没有,只是用衣袖擦泪。 “我这老太婆没用,儿子就这样没了,现在就想着大孙子能早点成亲。”孟老太太说着,目光看向孟昭,一脸的期盼,又看向叶宗山道:“亲家公,我知道我这么说委屈了姑娘,但是我儿子己逝,只希望大孙子能早日成家,还望你能成全。” “啊?”画眉不自觉得惊呼出来,叶茜听得下巴也要落地。 刚刚落座说话,茶水不上,也不问问有没有吃饭,路上辛苦不辛苦,落脚在何处。开口就是要娶荒亲,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孟老太太这得多自信啊。 叶宗山抿着唇,满脸有话要说的模样,犹豫了一番却是没作声。 孟昭马上道:“娶荒亲肯定不行,祖母不用再说。” “为何不行,你爹爹已经去世,我就想着你能早点成家,把这个家撑起来。”孟老太太看着孟昭急切的说着,看叶宗山没作声,便道:“亲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肯定会愿意。你早日娶妻进门,操持家务,孝敬公婆,与情与理都合适。” 说到这里时,孟老太太急切的拉住叶茜的手,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是孝顺懂事,肯定会愿意的。” 叶茜被孟老太太摸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很无言的看着孟老太太。这是第一次照面,第一次说话,要说孟老太太很极品无理,好像也不是,她也很可怜,儿子那样,儿媳妇摊上那样的极品,活的只比乞丐强点,还要挨媳妇的打。 但那种感觉……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内心想吐槽,都有种无从吐起的感觉。 “祖母……这件事以后再说。”孟昭皱眉说着,道:“山叔他们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茶水还没喝一口。” “我都糊涂了,快上茶,上茶。”孟老太太对屋里两个姨娘说着,两个姨娘听话去了。又对叶宗山和画眉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都没先问问你们,就先说这个。” 画眉硬挤出一个笑脸,叶宗山干脆连个笑脸都没有了。 孟老太太话音一转,却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娶亲之事……我觉得还是要准备起来,把前头院里的东厢房收拾出来,嫁妆捎书信回去,如数拉过来。尽快把婚事办了,我这口气也就能咽下了。” “祖母,这件事不着急,以后再说。”孟昭看着孟老太太的神情有些无力,也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他记忆里的孟老太太还是很好的,至少对他很少,抚养他长大成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会护着他不让孟太太打他。 或许时间把他们都改变了,或者是他出去了这些年,从十三岁长成这么大这样,孟老太太从没有改变,但他已经长大,对人对物的看法完全不同。 “你爹没了,家里不能没个主心骨,你是大哥,下头弟弟妹妹们都看着你,我如何能不着急。你不娶亲,谁把这个家撑起来。”孟老太太说着,悲从心中来,不自觉得就哭了起来。 她这辈子就是个悲剧,夫亡,夺爵,儿媳妇义绝,续娶媳妇打她。现在儿子也死了,能指望自然是孙子。希望孙子娶亲,她不觉得这个想法很过份,孟昭为何要极力反对? 坐在孟老太太身份的叶茜有点木,她自觉得活了两辈子,也见过不少人,但孟老太太的想法,她觉得挺玄幻的。 画眉忍不住给叶宗山使了眼色,孟家好坏先不说,新房也都不提,娶荒亲肯定不行。好好的姑娘家,既不是年龄大,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干嘛要受这个委屈。 叶宗山却是一直看着孟昭,神情显得很犹豫。 两个姨娘去倒茶还没倒回来,没人上前来劝,孟老太太就开始边哭边说,看着孟昭道:“当初你上京时,我就给叶老太爷写了信,我知道叶家是念旧的人家。果然给你寻了房好媳妇,还给你安排了好前程,这是孟家带给你的,就当是家产了。刚才我把我手里的东西都给了你的弟弟妹妹们,你爹没了,没人看顾他们,手里有点钱总是便宜些。还有家里的田产地亩,你虽然也是嫡子,却不如明哥儿名正言顺,你那继母你再看不顺眼都是你爹的发妻,明哥儿的身份比你名正言顺些,这些东西都该是他的,我都给了他。” 叶宗山,画眉,叶茜自是不必说,就连孟昭都听的傻住了。十分不可思议地看向孟老太太道:“祖母把这些东西都给了他们,家里日子要怎么过?” 孟老太太理所当然的道:“所以我才要你快些娶亲,你是老大,你爹没了,照顾弟妹是你的责任,自然要跟着你们生活。” 画眉真忍不住了,开口质问道:“老太太想娶荒亲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让孙媳妇拿嫁妆养家?” 手里有的值钱东西,全部给了庶出,这些就算了。地亩土产给了孟明,未成年的弟妹给了孟昭,这家分的真是太绝。孟昭最开始能沾上理国公府的光是因为孟叶两家的交情,但孟太太也带着孟明和孟锦去了,受到的是什么待遇,人所共知。 孟昭用了孟叶两家的交情,但他的前程也好,婚姻也好都是自己得来的。孟老太太不分他家产可以,但让他养家就过了吧。二十岁的青年,能有什么钱,一口一口要成亲,这不明摆着要算计孙媳妇的嫁妆。 “我老了,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自然要由兄嫂来照顾。”孟老太太说着,按规矩就是如此,爹死了,长子就这个义务。拉着叶茜的手道:“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哪能刻意去分谁是谁的,现在家计艰难,以后昭哥儿挣出前程来了,他会感激你,尊重你,那样你们夫妻才会过得更好。” 又不是孟家自己大把的钱不用,现在是孟家没钱,媳妇就该拿嫁妆出来,不然眼看着一家人受穷吗。她就拿嫁妆养了这一家老小,她并不觉得哪里亏了。 叶茜此时此刻终于明白,廖夫人都生下孟昭,廖孟两家是义绝的结果。解除夫妻关系从孟家走开,不想被妻,和离就够了。义绝就彻底的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连儿子都彻底甩手不管。这样的孟老太太,确实需要义绝。 ☆、146 去端茶的两位姨娘终于把三杯茶端上来,缺口的杯子,还有一个没盖子,就是三杯白开水,连点茶沫都没有。这倒不是她们怠慢叶家三人,实在是水是现烧的,杯子都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茶叶早就没有了,最后就这么三杯清水。 上茶的打断让气氛没显得那么尴尬,孟老太太看看三碗茶,脸上虽然也有点尴尬,却是理所当然道:“让亲家笑话了,家境艰难,以后就靠昭哥儿,媳妇是个好媳妇,定然能善待弟妹,我这个老婆子也放心了。” “孟老太太,真对不住。”叶宗山突然站起身来,看向孟老太太道:“我为女择婿,应该更加谨慎,定亲之前至少该上门来瞧瞧。我竟然只中意姑爷人品就匆忙定下亲事,实在是大大的妥当。幸好只是定亲而己,退亲虽然面子上不大好,总好过和离。正好老太太也在这里,我就先口头说,这门亲事我要退掉,回京之后我自会与廖夫人,叶老太爷说清楚,该还的东西我一样不差。” 从他进孟家的门开始,他就有些后悔,真是太想当然了,早该亲自来看看。孟家虽然是被清查家产赶出京城的,廖夫人拉着嫁妆走了,还有孟老太太在,像她这样的老太太,嫁妆里有两、三处庄田,万把两银子是正常的。 再加上叶老太爷给了孟家五处庄田,孟家又有祭田。孟老太太自己手里的干货不说,只是这些东西每年出息也有好几百两左右。国公府是不会把几两银子看在眼里,但平常乡绅每年有这个收入就很不错了。 在叶宗山的想像中,孟家就是个很平常的乡绅人家,三代同堂,有十几个丫头婆子,几个男仆,可能只有一辆马车。主子们就是穿不起绸衣,但还是能吃起肉的,女眷们可能自己动手做些家务,但肯定不用下地干活。 怎么都没想到孟家能贫苦成这样,孟老太太这样的屋子以及孟老太太本人把叶宗山都有吓到。这钱花哪里去了?就是婚后在京城居住,吸血鬼一样的孟家人,就算只是打秋风,也够喝一壶的。 进门之时没开口,是看到孟昭,孟昭确实很不错,样样齐全,不管是他还是叶茜都很中意。他本想的是晚上回去之后跟叶茜商议一下,干脆就趁着这趟把亲事退掉算了。不然嫁进来之后日子肯定没法过,与其以后和离不如现在退亲。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孟老太太的重磅炮弹来了,东西给孟明,弟妹给孟昭,还点名要孙媳妇的嫁妆养家。叶宗山就觉得没必要跟叶茜商议了,叶茜年龄还小,可能还不会太明白,孟昭就是脸上长花,这样的极品人家也绝对不能沾。 孟昭脸上神情一滞,却没作声。只是看了一眼叶茜,叶茜默然坐着,神情说不上凝重,却没有看向他。 端茶进来的姨娘和屋里孟家儿女都呆住了,她们的将来都是要靠孟昭,准确说法是未来大奶奶的嫁妆养的。虽然不知道孟昭怎么寻来的媳妇,但这样的好事就跟天上掉金子似的。 要是叶茜这边退了亲,上哪去这样的好人家。孟老太太说过,大奶奶弄不好有大几千两的嫁妆,大奶奶还十分和善,不会像孟太太那样,他们都要过上好日子了。 “亲家公,你在说什么?”孟老太太一脸不敢相信的说着,要不她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这话是叶宗山说的。 “我要退亲。”叶宗山斩钉截铁的说着,没有一丝犹豫。道:“孟家的家务事我不欲评置,但是还没过门就算计我女儿的嫁妆,这种亲事绝对不行。” “亲家公误会了,我并没有算计孙媳妇嫁妆,想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是那种奸算之辈。是孟家家境艰难,要媳妇帮忙救急,女子出嫁从夫,帮救夫家本就是份内事,如何能说是算计。难道要媳妇坐拥财钱,夫家上下贫困也不帮忙,这样妻室如何能称贤良。”孟老太太义正词严的说着。 就像廖夫人那样,进门孟家就被夺爵,本来就是个扫把星。更过份的是孟家落难之后,家境艰难,孟二老爷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动了她一点嫁妆,就要大喊大闹,这哪是贤妻所为。所以对廖夫人的义绝,孟老太太从来没有后悔过,这本来就不是个好媳妇,强势霸道,老是要压丈夫一头,走了也好。 至于后来娶进门的孟太太,她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孟二老爷要想的,她也只得依着他。后来挨打受气,孟太太已经给孟家生儿育女,休弃之后要让孟明和孟锦如何自处。至于告孟太太忤逆,前头廖夫人闹的那样难堪,后头媳妇再这样,孟家还有什么脸见人。 说起说去都是她命不好,摊上这样不贤良的媳妇,都是命。 叶宗山听到这里嘴角都要抽搐了,忍不住道:“家计艰难?孟老太太这样的分家方法,家计如何不坚艰。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定亲之前我该上门一趟的。” 孟老太太分辩道:“我如此分法有何不妥,明哥儿是嫡长子,分家他就该得大头。而且他个性懒散,人也没什么本事,若是不给他田产傍身,他将来可要怎么生活。昭哥儿有本能,有能耐,还能娶到好媳妇,不得家财也无所谓,倒是下头弟妹很小,需要他来照料,这就是他兄长的本份。” 要说疼谁,孟老太太自小抚养孟昭成人,她心里肯定更向着孟昭。但她首先要考虑的是孟家的利益,孟明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嫡长子是家族最宝贵的资源,只有他好了,孟家长房才有希望。孟昭的前途肯定会比孟明好的多,不得家产也很应该。 都是姓孟的,自己的亲孙子,她最希望的就是自己所有的孙子都能好,现在孟二老爷没了,孟昭这个家中前途最好的肯定要照看小的,他照看帮补着,孟家才能实现共富,所有的子孙都有钱花。 叶宗山无语了,他突然间明白孟老太太为何能从侯妇夫人落魄成路边乞丐一样,实在是太有奉献精神,而且她不只是自己奉献,还要求孙子,媳妇一样奉献。 这样的老太太叶宗山也听说过,只能说孟老太太自愿意填坑,把自己活成乞丐,还自以为是贤慧的,他管不着。但孟昭再好,这个坑他也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填。便道:“孟家正值孝中,我不该提退亲之事,但此事不能再等,我先告知老太太,退亲之事稍后我会张罗。” “这……亲事都定下来,这怎么能退呢。”孟老太太看叶宗山十分坚决,顿时大惊失色,又道:“如此的不顾脸面,家中儿女还要如何议亲事。亲家公也要仔细思量思量,不然脸面丢尽了,家中老小还如能出得门,要被人笑话死了。” 说到这里伸手就要去拉叶茜,嘴里说着:“丫头,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已经定下的亲事,要是退掉,一家人都要为你蒙羞。女子在家是要顺从父亲,但背信夫家肯定不成,人要讲良心。” 叶茜早在叶宗山说出退亲话时就不着痕迹的跟孟老太太保持距离,等到孟老太太要拉她时,她直接起身走回叶宗山身后。连廖夫人都要用义绝来彻底断绝关系的婆婆,她还是算了吧。她本来还很疑惑,孟老太太怎么能过的如此凄惨,现在看来真是必然。 被三从四德彻底洗脑,不管儿子多么混账,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男人行事不该管。孟老太太要是软弱无能就算了,还要要求媳妇也得如此,不管吃了多少亏,都要面子要贤良的名声。不然就不是好媳妇,她还得摆一摆婆婆的谱,好好教训媳妇。 就像孟老太太刚才说要媳妇嫁妆养家,在孟老太太看来那就是理所当然的。就是当着亲家公的面也可以直接说出来,女子就是要贤慧,就要为男人奉献到死,再苦都是甜的。这才是好媳妇,好女人。 孟老太太看叶茜这个反应,心中十分不喜,悲愤的道:“做人做事怎么能如此,如此的嫌贫爱富,你们不怕惹人笑话吗。我怎么会如此的命苦,净上摊上这样的媳妇。” 叶宗山毫不客气的回道:“我是一家之主,下头还有儿女,但再顾忌脸面,我也得管女儿的死活。但这样的人家我绝不会让女儿嫁入,孟老太太大可以再去寻贤妻,我家没有这样贤良的女儿,配不上贵府。” 两个姨娘还指望着大奶奶进门过好日子,看到话成这样,亲事就要黄了,也就意味着好日子要没了,心中如何不着急。本来就没有她们说话的份,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直接跪了下来,她们俩这么一跪,屋里几个小的更是害怕,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如此一跪,屋里气氛更是沉重,孟老太太紧跟着痛哭起来,她觉得自己命太苦。在家做姑娘时,父母就不太喜欢她,出嫁之后孟老太爷也不怎么喜欢她,既使她努力讨好,仍然被厌弃。好不容易儿子长大,对她这个亲娘也不大好。 本以为娶了儿媳妇之后,会享享儿媳妇的福,结果开始摊上廖夫人那种不贤良的,再就是孟太太那种忤逆媳妇。好不容易叶老太爷给孟昭寻了个好媳妇,带着嫁妆来了。她本以为苦日子熬出来,以后就要可以过正常的生活,哪里想到这个更不贤良,看到孟家家境贫寒就要退亲。 孟老太太哭的太惨,当然她落到如此境地,也可以说是真惨。叶宗山心中虽然打定主意要退亲,但对着这样一个失声痛哭的老太太,他也不想再说难听的,正想起身告辞走。不只是离开孟家,而是离开淮阳,都要退亲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叶茜心中也不自觉得叹口气,可怜之人必须可恨之处,孟老太太的真实写照。摊上这样的祖母,孟昭想掐死她都不意外。 “祖母。”孟昭突然出声,看向哭泣的孟老太太道:“东西给谁我不管,既然田产祭田都是孟明的,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照顾弟妹就是他的责任。让我拿媳妇的嫁妆养家更是不可能,父亲丧事过后我就要回京城,将来成亲之后我也会留在京城与母亲、继父同住。” 孟老太太脸色顿时变了,跟叶家要退婚还不同,媳妇总是外人,现在她亲自抚养长大的亲孙子,竟然也要反她。枯木一样的脸上激起愤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手指着孟昭道:“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你那母亲本来就不贤良,不听夫君之言,回娘家搬弄是非,惹起大祸,还把你爹爹告上官府,这样女子就是败家根本。” “官府判的是义绝,上面写的清楚明白,是我父亲的过失,并不是我母亲的过失。”孟昭说着,眼睛直视着孟老太太,神情不像孟老太太那样激动,只是眼底透露出来的是失望,无比的夫望。以前他年龄小还不懂事,孟老太太一直跟他说廖夫人不好,现在他终于知道孟老太太说的这个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老太太黑瘦的脸上因为怒气浮现一丝红晕,道:“若不是她回娘家搬弄是非,如何会有后来的事,让孟家沦为笑柄。她现在是看你长大成人,可以给她挣钱做事,她才会理你。她要是真是心疼你,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留在孟家照顾你。她走时你才满月而己,她可有想过把你留在孟家的后果。你竟然还觉得她是好的,但凡是个好的,就不会弄到两家义绝,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养大的,竟然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你也不怕被雷劈。” “孟明也是孟家的儿子,还是祖母你口中的嫡长子,他为什么就可以得到所有田产,完全不用管弟弟妹妹,更不用养家。而我就是什么都分不到,还要拿媳妇的嫁妆养家?”孟昭问着,声音仍旧平静,他是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你弟弟没有你的本事,他也娶不上这样的好媳妇,你是兄弟,又有本事,你自该如此。”孟老太太理直气壮的说着。 ☆、147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扔出来,屋里顿时寂静了。 孟老太太两眼一翻,差点就要倒过去,体力太差,此时想骂都骂不出来了。两个姨娘上前扶住她坐下,孟老太太全身哆嗦,手还指着孟昭道:“反了,真是反了,跟你那个母亲一样,不管不顾只想自己过的好,怎么能这般狠心,你身为孟家子孙,就要为孟家着想。” “祖母觉得我不好,那就请来族长,把我出族,我愿意随继父。”孟昭淡然说着。 孟老太太指着孟昭还要骂,两个姨娘反应过来,这要是把孟昭出族,那真是死了都不用来烧纸。她们这些人要是指望孟明养活,不是活活饿死就是拉出去卖。不管不顾的死拉着老太太,哭劝道:“老太太,我们一家还要靠着大爷,你千万不能糊涂。” 孟家几个小的见状也跟着跪下哭了起来,作为孟家的庶出,他们是最弱势的群体,活的连下人都不如。孟太太对他们打骂使唤,各种虐待。以前田产在孟老太太手里,好歹还能吃上口饭,现在田产给了人,孟明真的会把他们卖掉。 孟昭只是看着孟老太太,孟二老爷的这两个妾室都是家中丫头收房。也只有这种身契捏在主子手里的,才会给孟二老爷生孩子,实在是没有其他出路。孟二老爷外头勾搭这么多,都是图钱,从他身上弄到钱就跑了,跟着这样的男人实在没有丝毫前程可言。 现在几两银子买来的小丫头都能认亲形势,唯独孟老太太还在恼怒不休。原来在家时他并没有细想过,当时正忙着跟孟太太打架,如何整治他们母子三个。孟家明明没有穷成这样,为何会过成这样? “逆子,我就不该养大你,白白浪费了粮食。”孟老太太缓过那口气,指着孟昭又骂了起来。 两个妾室扛不住了,也不跪孟老太太了,改用孟昭了,各自拉着孩子,哭泣求道:“大爷,你就行行好,若是你也不管,我们肯定要被卖掉的。”“你们该去求老太太,家里明明有田产地亩,足够一家人生活无忧,你们为何会落得如此,都要担心被卖掉地地步。”孟昭说着,却是看着孟老太太。 孟明无能,孟明是嫡长,所以他只要会败家就行,拿走所有财产,也不用管别人的死活。他会挣钱,他能娶到好老婆,那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相信孟明以后把家产败光了,孟老太太也会用孝道压着他,帮扶孟明给他填无底洞。 “他们要是落得如此,都是你这个兄长狠心。”孟老太太怒气值再次充满,指着孟昭道:“你是兄长,你为什么不管他们。” “这话老太太该跟孟明说。”孟昭说着,他搞不懂孟老太太的思维逻辑,但话说到这份上,实在无话可说,便直接道:“老太太虽然是长辈,但自来分家都要宗族未证,没有祖母悄悄给孙子东西,把家产分掉的道理。明日父亲出殡之后,我自会请宗族与官府出面,家产到底要如何划分,家下人将来生活,也不是老太太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你竟然想分家??我还没死呢,你就那么急不可耐了。”孟老太太一脸要晕倒的模样,她虽然提前把东西分了,但她并无分家之意,都是姓孟的,肯定要大家指抱团生活,孟昭有本事还要多出力,下头几个还那样小,如何能分家。 孟昭这回真惊讶了,道:“老太太如此不就是要分家吗?” “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家不能分,你给我老实回淮阳。”孟老太太一脸坚决的说着。 孟昭淡然道:“我幼年离家,一直跟随生母,继父生活,将来出宗跟继父生活,合情合理,谁也拦不住我。” “我要告你,逆子……”孟老太太捂着胸口,大声呼喊。 叶茜听到告这个字眼时,饶是她被孟老太太震的淡定了,此时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她突然想到孟二老爷的爵位是如何丢的,当事情没有按他们所想时,就觉得会有上位者来主持公道,一定会还他们是正义的。 孟二老爷为此丢了爵位,现在孟老太太又要高呼要叫,她原本奇怪孟二老爷的智商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知道真相。 叶宗山听不下去了,起身道:“几位慢说,我们就先告辞,退亲之事回京之后我自会料理。”当日定亲是廖夫人出面,现在要退亲,肯定要知会谬夫人。 孟老太太知道他这是坚持要退婚了,心中顿时失望至极,一脸愤怒地道:“叶老太爷是礼信之人,怎么想不到竟然会有这等族人,嫌贫爱贫至此。这样的姑娘孟家也不敢要,我这就给叶老太爷写信,别指望着会得到一两银子嫁妆,看看能不能轻饶了你。” 叶老太爷写的信上说了,姑娘出阁时他会添妆,其实也就是添给孟家。现在叶宗山要退亲,那这个便宜就别想占。而且定下来的亲事,一方强制退亲,族人的脸面也不好看,婚事又是叶老太爷答应她的,肯定会罚叶宗山一家。 她这一辈子没恨过谁,前头就恨过廖夫人,娶得儿媳妇不贤良,丢了那样的脸,但就是这样她仍然扶养大了孟昭。现在到叶苦这里,嫌贫爱富至此,跟廖夫人都是一路货色。 叶宗山冷笑着道:“我回府自会告知叶老太爷,叶老太爷向来英明肯定不会让我推女儿入火坑。孟家门风贵重,不是我等凡尘俗子可匹配,愿孟老太太走寻到可心媳妇。告辞!” 说着礼都没行,拂抽就走,画眉和叶茜自然紧跟着上去。 孟昭也不管孟老太太说什么,上赶着追上去,道:“我送山叔。” 叶宗山看孟昭一眼,也没出言阻拦。 进门时因为打量孟家四周,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既无结亲的念头,叶宗山出门时走的就快了。孟昭送三人出门,车驾在门口等着,叶宗山从男仆手里接过缰绳,刚要上马走,孟昭上前道:“山叔,请等我几天。” 叶宗山心情复杂地看向孟昭,道:“孟大爷,我知道你很好,也是真心待我女儿,但婚姻这事非同儿戏,更不是同情就行的。” 叶宗山是真同情孟昭,但再同情也不会推女儿入火坑。就像孟昭这样的情况,摊上这样一个祖母,下头一群小弟弟小妹妹,孟明真能把他们全部弄死,要是孟昭也不管,说不出叶茜名声也不好听。要是管了,孟昭得有多本事,家里供养这样一个祖宗,还要养这么一群小的。叶茜都不用生孩子了,只是养这些就足够了。 面对这样的人家,最好的方案就是不结亲,家务事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天天打官司的生活就不是过的。孟昭很好,但只能当远观。真有人自愿献身当圣母,那是别人家的事,他坚决不会让叶茜这么干。 “山叔……”孟昭出声。 “爹爹……”叶茜突然说着。 叶宗山没理会孟昭,却是看向叶茜,神情有几分意外,道:“丫头,你别犯糊涂,这样人家缠不清。” 不是他不相信叶茜的本事,而是孟家的杀伤力太强大。就孟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分家了就是出宗又能怎么样,她照样能带着一群小的杀上门去。难道还真能把这个祖母扔出去吗?真是如此,孟昭也不用当官奔前程,言官骂都骂死了。一旦收留,养着这么一群人不说,孟老太太这样弄不好还要偷家里的东西给孟明。 几年之后小的成亲,出嫁,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孟昭再有本事都不中用。再有孟太太和孟明,看到孟老太太住进去了,他们岂有好干休的,肯定要闹一家鸡犬不得安宁。 “我知道爹爹是心疼我,但我也信得过自己的眼光。”叶茜胸有成竹的说着,看向孟昭道:“你既然让我们等几天,你就说个期限来,我们也不白等。” “三天,最多三天。”孟昭看向叶茜坚定的说着,眼中的火热几乎要把人烧着,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叶茜会帮他说话。见识他家里这样的惨况之后,仍然没有动摇。 叶宗山看向叶茜道:“这样的家务事,就是官府判了,又能怎么样。” 血缘在这里,官府也不能阻止孟老太太找上孟昭。法理人情之间并不是绝对的,不然也不会有那句清官难断家务事了。 孟昭马上道:“我知道山叔的顾虑在哪里,太长远的事我也不敢说,更也不敢向山叔许诺,但请山叔先看眼前。” 叶宗山仍然显得十分犹豫,看了一眼叶茜,叶茜今天很淡定。这样的场合是没有她说话的份,但神情显得太淡定了,一点吃惊的模样都没有。 叶茜道:“爹爹,我们千里迢迢赶到淮阳来,就是要回京城去,总要歇歇脚。不然这么冷的天,长途奔波我与太太都难受的起,等他三天也没什么,就当我们休息了。” “也罢,我们也得休整一下才能回京。”叶宗山想了想也没反对,一脸愧疚地看向叶茜道:“总是爹爹的错,定亲之前我该来淮阳一趟的,把孟家从上到下瞧一遍,如此匆忙定亲,实在对不起你。” 虽然他是坚决要退亲,在屋里时跟孟老太太说话也不好听。但若是这门亲事也退了,对叶茜真的不好。与展家的婚事是口头约定,年龄也小,退了也就完了。但跟孟家可是八字都交换了,叶茜也马上十五岁。顶着退亲的名头也不好马上说亲,再耽搁一、两年,叶茜年龄就拖大了。 叶茜微微一笑,道:“爹爹快别这么说,我倒是信得过我自己。我既然敢答应亲事,自有我的一番道理,爹爹就放心吧。” 旁边孟昭听得心情澎湃,感慨万千,二话不说拱手向叶茜作了一个揖。 叶茜看着孟昭笑笑,虽然孟老太太让着实她震了一下,看到那样的孟太太时,她对孟老太太已经有心理准备。更何况还有孟昭在,她就是不相信孟昭对她的感情,也该相信孟昭这个人。他既有鸿图远志,不可能会被这样家人拌住脚,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那就是她眼光的问题。就像她给叶宗山说的,她得相信自己。 叶宗山翻身上马,叶茜和画眉也跟着上了车。男仆赶车,叶宗山骑马要走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孟昭,孟昭却是坚定的朝叶宗山拱拱手。 叶宗山则是叹口气,骑马走了。展太太那种婆婆对比孟老太太实在是肉包子一个。虽然这种时候不该想这些,他真有点后悔退了展飞定孟昭。 唉声叹气回到知府衙门,已经过了饭点,画眉让丫头婆子拿钱去厨房张罗。天气冷又在孟家惹一肚子气,又吹了冷风,这时候更要吃点热的好好压一压。 丫头端来热茶,叶茜低头喝茶,叶宗山喝口茶顺顺气,就问叶茜:“孟家都到如此境况,你还同意亲事?” “前头因为展太太的关系已经退掉与展家的亲事,若是与孟家的亲事也因为同样的原由退亲,我的亲事可要怎么说。既要家庭合适,又要夫婿合适,这样十全十美的事只怕不好寻。”叶茜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孟家的事虽然为难一些,按孟大爷所想的,也并不是料理不了。” 出宗事大,以后会成为政敌攻击的借口,而且出宗之后还要入宗,弄不好会被蔡家坑。单纯的分家就足够了,宗族也好,官府也好,以孟昭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廖夫人与孟二老爷义绝的文书都在,孟明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孟家所有。孟昭净身出户,家中小的以及老的肯定也是孟明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 叶宗山叹口气,道:“果然是个孩子,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要是孟老太太寻到京城……” “有时候连叶老太爷都不晓得孟大爷在哪里,孟老太太哪里去寻他。”叶茜说着,笑着道:“我知道爹爹是怕我受委屈,但女儿出嫁哪有不委屈的,孟二老爷过世,横竖还有三年孝期,那时候情况只怕又要大不相同了。” 孟二老爷死了,孟明成为家主,拥有财产还能混到被儿媳妇打的孟老太太,等到身无分文时孟老太太只会更惨,她都到这个年龄,本来就没什么大活头,孟明和孟太太再开个加速器,孟家只怕很快就要再办丧事了。 ☆、148 次日孟二老爷出殡,这种白事一般都是族里出人手帮着抬棺张罗,到孟二老爷出殡时就完全没人管了。大家都忙着过年,谁还会理会狗也嫌的孟二老爷,孟家人倒是都在,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棺材。 孟老太太因为叶宗山退亲之事,昨晚痛哭自己命苦,哭了大半夜,现在儿子出殡,更是痛哭不己。俯在棺前痛哭,也没人去拉她。孟昭拒绝赡养的言论即出,两个姨娘心里也慌,她们都没有孟老太太的奉献精神,她们要思考的是将来的生活。 最后还是孟昭拿钱出来,雇人抬的人棺材,孟明举丧摔盆,总算是把孟二老爷拉到祖坟里埋了。孟家人自然要随棺过去,一路上就听到孟老太太一个人大哭,其他人都没动静。 入土烧纸,孟昭回去之后就没回家,第二天大早上才回来。没一会孟氏宗族宗长以及官府书记都来了。连孟昭的大爷,当初跟孟二老爷掐的死去活来的孟大老爷也来了,就是已经分家,他也是孟家二房的嫡系亲属,既然没有出宗,这时候肯定是要来。 “逆子,你个逆子,竟然真的如此大逆不道……”孟老太太看到他们就冲着孟昭喊了起来,痛哭道:“你爹刚刚出殡啊,头七都没过,你竟然真要分家。 孟太太和孟明也愣住了,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没敢出声。反正孟老太太已经把田契给他们,不管怎么分,他们肯定吃不了亏。 孟昭并不理会孟老太太,只是寻了个角落坐下来,一副此事与他无关的模样。 人来了不可能赶出去,孟老太太招呼着落坐之后,不等族长开口,孟老太太就道:“我还没死呢,这个家不能分。” 孟大老爷马上笑着道:“母亲要是如此说,那当初就不该把我分出去,不然以后的分家文书消了。我回来侍候母亲,照顾侄儿们,岂不是更妥当。” 孟老太太听得脸色变了,开口就大骂孟大老爷,道:“作死的孽障,连祖宗家业都丢了,你还有什么脸活着,孟家因你而蒙羞。” 她虽然恨廖夫人和叶茜,觉得她们愧为女子。但要说最恨,绝对是孟大老爷,身为庶子竟然以下犯上,谋家主之外,真该打死的。 孟大老爷岂是客气的,回骂道:“无才无德,糊涂无能,孟家娶到你这种媳妇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生出那种只会寻花问柳的无能之子,丢了祖宗基业。等你下地与你那逆子团圆之后,孟家祖宗必然要跳起掐死与你们。” 孟老太太竟然还敢骂他,嫡母不慈,嫡长子无能。孟老太爷在世时,极其不待见他们,只因投胎投的好而己。要是当时把爵位传给他,孟家怎么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眼看这对母子就要打起来,孟家族长出声阻止,也是不想浪费时间。跟孟老太太这种人说不清,孟大老爷也是扯不清。自从这房人从京城回到淮阳之后,淮阳孟家就是个笑话,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大家对极品的认知。 把孟家老小全部叫进来,没位子坐的就站着。等全部人马到齐,族长连分家的过场话都不说,把孟昭昨天交给他的分家文书拿出来,直接宣读。 首先是确定身份,孟昭与孟明都是嫡出,孟昭虽然年长,但其母廖氏与孟二老爷是义绝,后又再嫁。孟二老爷娶孟太太为发妻,孟明乃是嫡长子,承宗祧之权,为一家之主。 孟昭则是幼年离家,得生母照看,虽然也是孟家子孙,却承恩与外姓,有孟家有血缘之情,关系却是疏远。现在亲父亡故,孟家分家,孟昭自愿放弃孟家所有财产,同时也不承担照看长辈的义务。 接下来是就是孟家的三位有所出的姨娘,李姨娘是平民就算了。另外两个姨娘是婢妾出身,身契一直在孟家,念其生子有功,孟家要归还身契,恢复平民身份。夫主己死,听凭去留,孟家不得有异议,尤其是孟太太这个主母不得私自发嫁。 最后才是家财划分,孟家的现银东西这些管不了,没法统计。只分可以弄清楚的,祭田一处,孟家老宅一座,官府登记在案的田产一共七处,两处是孟老太太的嫁妆,孟老太太还没有死,田产就是她自己的。 孟明身为宗祧嫡长子,祭田,祖宅这些没得争议,肯定是他的。另外五处庄田却是要公平分派,把孟昭撇开不算,孟二老爷还有五子四女,女儿不分田产,儿子却是公平分割,每人一处庄田。 庶子年幼不懂事的,地契集中交给宗族保管,族人代为收租。若是庶子生母不改嫁,则可与亲子一起生活,族人代收田租后交与其母以供平常生活。若是生母改嫁,则由族长选出贤德人家扶养,田庄收益按年送那户人家送过去。 等到庶子成年之后,就可以问宗族要回田契,宗族也不管了。若是庶子夭折去世,田产直接充公,谁也得不到。至于庶女们则跟自己的亲兄长一起生活,将来由兄长发嫁。 特别注明孟老太太的赡养,她的两处庄田可以由让族人代为收租,也可以让孟明这个嫡长孙代为收租,她已经是成年人,可以自行安排生活。可以继续在老宅居住,也可以搬出去另居,或者跟庶孙们一起居住。 等到百年之后,必须是孟明这个嫡长孙操办后事,发丧摔盆。至少地亩,孟老太太则是想给谁就给谁,这是她的自由。 “怎么能这样分家,置嫡出与何地!!”孟太太第一个大声叫了出来,指着两个姨娘以及一群小孩子道:“就是亲爹死我了,我这个嫡母还是没有死,他们还是要由我来抚养,他们凭什么要分家产。” 族长冷笑着道:“你多次逆殴婆婆,孟老太太是没告,这些事情族里都是晓的,我没按族规处置你,是给你留脸面。你若是要闹,那我也要不顾脸面,现在就告上公堂,先把你逆殴这笔帐算一算,秋后问斩都是运气好。” 孟太太听得心虚起来,却是道:“我儿既为一家为主,抚养弟妹也是他的责任,怎么可能把地亩交出。” “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家就是这样分了。”孟大老爷接口说着,站起身道:“弟弟先去了,我这个大爷也不能看着下头一群小的饿死,这样的分法好,至少有条活路可以走。不然这样的奸妇在家,早晚要把一家老小都弄死的。” 孟太太骂道:“你算是什么兄长,要不是因为你,孟家何故落到如此境地。现在大模大样的站出来,也不怕雷劈了你。” 族长不想多说,直接把抄录好的分家宗宗交给衙门文书,来之前就盖好宗族印章了,现在交给书记官盖上官府印章,这份文书就生效了。 族长看向孟明和孟太太道:“把姨娘的身契和田庄地契都拿出来,现在就交割清楚。” 孟明跳脚喊着:“凭什么,我既为嫡长子,是一家之主,家中家务就该有我来做主。你就是族长,也不能如此主持分家。” “你来做主?不学无术,只知道吃酒赌钱的混账东西,我身为族长岂能看着你把一家老小都害死。”族长说着,道:“拿不拿由不得你了,上家法,打到拿出来为止。” 族长来时是带了族人过来的,听到上家法三个字,几个人上去把孟明按住,另外几个也把大棍拿出来。 孟明脸色顿时变了,虽然被按住肩膀,却是喊着道:“不公平,就是不……” 不等喊完,大棍落到孟明身上,孟明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孟老太太脸色早在族长宣读分家方案时就变了,此时更愤愤不平的道:“族人为族人表率,更要公平执法,你这样分派家产算什么,我还没死,媳妇也没死,你竟然连小的家产都分了,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族长只是道:“就因为我是族长,我才不能看着孟家子孙被兄长随意发卖或者虐待。” 单纯人道主义角度考虑,孟昭这个分家方案他也赞同,不然孟家一群小的肯定没活路,现在好歹给了条活路。 孟老太太悲愤道:“天下还是有公理道义的,你这样的族长如何能服众,我就去告官。” 旁边官府书记官就插话道:“我就在这里,孟家家事看得清楚明白,劝老太太还是知趣些吧。” 孟昭的岳父都能直接住到知府府衙了,孟老太太竟然还想着要告,孟家这一群除了孟昭之外,都是脑子当摆设的用的。 “你们,你们……”孟老太太顿时有几分泄气,知道是孟昭的主意,指着孟昭道:“逆子,逆子……” 孟昭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默然坐着。 孟太太顾不上打嘴架,只是担心儿子,想上前去拉。但几个大汉围着,哪里有她妇道人家使泼的份。 孟明惨叫几声,虽然是疼痛难忍,但要是把身契和田产交出来,他的损失就太大了。按他想的孟昭的便宜他肯定占不上便宜,从小挨打到大,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但只要能独得全部家产,他也能得一大笔。 不就是想打的他拿出来吗,他就不信真能打死他,喊着道:“分的如此不公平,我不愿意,我就不给……” 孟昭一直都是围观状态,此时淡然道:“用点劲,打死算我的!” 孟老太太听得大怒,扑上去就要厮打孟昭,喊着道:“你是兄长,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个逆子,我当初就该掐死你。” 孟老太太这个年龄了,如何能打的动孟昭,孟昭淡然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几个执棍的,棍棒落的更为给力,几下之后孟明就没声了,直接昏迷。 动手打的几个人倒是停住了,其中一个转身出去端了碗冷水过来,泼到孟明脸上把泼醒他,又要提棍继续。 孟太太看这个架式是真怕了,她是知道孟昭有多狠的,她再爱财也更在意儿子的命,马上喊着道:“我给,我给,你们别打了。” 族长也不想闹出人命官司,看孟太太求饶了,便示意停手,道:“去拿出来。” 展太太回屋去取,孟明此时也没了脾气,叫都叫不出来,只是在地上喘气。 展太太取来身契和田契,族长核对无误之后,把孟明的那份给展太太,孟老太太的两份也都给了,剩下的则是他来保管。最后把身契给了两个姨娘,两个姨娘接到身契时就已经惊呆。 其中一个马上给孟昭跪了下来,另外一个也跟着跪了下来,嘴里哭喊着道:“大爷天恩,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回报。” 族长想想问道:“你们可要改嫁?” “不嫁,不嫁,我们愿意带着儿子生活。”两人马上喊着,她们年龄也不小,又都是有儿有女,娘家十分贫寒,再嫁多半嫁不好,情愿跟着儿子生活。 族长听着点点头,他估摸着她们也不会再改嫁,道:“那你们就好好带着儿子生活,族里会照顾应你们,要是受了欺负就说出来,我会给你们做主。” “谢族长。”两人感恩德戴,拉着儿女们一起跪下磕头,也没起身,又向孟昭磕头道谢。 孟昭从身上掏出两锭银子,一锭二十两,交给两人道:“田租没那么快收上来,这些拿着用,让族长给你们寻几间屋,今天就搬出去,以后莫要再进这个门。族里肯定会关照你们,好好抚养儿女成人,将来如何都看自己的造化。” 两个姨娘接过银子,脸上是又哭又笑,拉着儿女给孟昭使劲磕头。本以为孟昭说了不管,他们肯定死定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她们得了身契还得自己翻身做主了,就是只得一处田庄,平常生活也足够了,还能供儿子读书。 孟老太太旁边看着,气愤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身为侍妾,主母还在就要好好侍奉,分了主家银子出去单过,你们倒是成奶奶了,置主母与何地。” 两个姨娘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把身契迅速撕了,其中一个只怕留下渣,直接吞掉。然后拉着儿女起身,也不见礼,转身回屋收拾东西,恨不得插翅飞离孟家。在孟家熬了这些年,朝打暮骂,现在终于成了平民,每年又有田租可拿来生活,就是跪着求,她们也不会再来孟家一步。 至于孟老太太想的,让她们依靠着孟昭,孟昭这样大的本事,分家都能随意分,她们是不敢招惹的,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被虐待了这些年,所求得不多,只要给条活路就行了。 孟老太太看的更是生气,拍桌道:“家门不幸,先有逆子,又有逆婢,都该打死。” 书记官看着孟老太太,嘲讽的道:“真是家门不幸。” 孟老太爷死之前就该把孟老太太掐死,真是祸及子孙。 孟老太太并没有听出这个言外之意,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公道,最会为孟家着想的。看向族长道:“我要把我的嫁妆给明哥儿。” “可以。”族长说着,这本来就是孟老太太的嫁妆,她怎么处置都行。 正扶着孟明起来的孟太太顿时大喜,又多了两处庄田,真是想不到的好事。 孟老太太看看孟昭,又对族长道:“我把孟昭扶养到十三岁,是他亲祖母,我要他来抚养,还有昭哥儿将来婚事,还要他这个兄长操心。” 族长道:“如此不妥,既已分家,田产已经划分清楚,没理由再有旁人看照。就是老太太你这个祖母,希望孟昭赡养,也把两处庄田与他,这样才合适。” 历来分家都是如此,虽然子女赡养父母是必需的,但当父母也不能太不公。要么是全部分完大家轮流,要么是父母手里留点,谁养老后来给谁。 “我是他的亲祖母,要是没有我把他养大,他早就死了。就是不给他庄田,难道他还能赶我出来,我就是带着明哥儿去找他,我看他能怎么样!!”孟老太太说到这里已经愤怒至极,直瞪着孟昭道:“你明明有本事,有能耐,为何就不能看顾弟妹,为何就不能孟家想想。明哥儿是嫡长子,那都是他应得的,你作为兄长该帮扶着他,把这个家立起来,而不是像这样分的七零八落。” 孟昭站起身来,脸上神情十分淡漠,向族长和书记官拱手道:“劳烦两位,分家事宜既然已经结束,我先走一步。” “请……”两人说着。 “你别走!”孟老太太说着就要去抓孟昭。 只是哪里能抓得住,孟昭早一步闪身出门去,孟老太太如何赶得上。 ☆、149 午饭过后孟昭就来了知府衙门向叶宗山报告最新进展,如此爽快的分家让叶宗山多看了孟昭几眼。但想到孟老太太这个纠结的存在,叶宗山没有马上说出退亲的话,道:“孟二老爷刚刚去世,孟家家务事多,孟大爷不用理会我们,休息了这几天就动身回去。” 就是分了家,这样乱套的家庭叶宗山也不看好,孟二老爷五七没过,叶家说退亲也太过份,叶茜不想退,现在也不是退亲的好时候,叶宗山也就不再提退亲之事。 孟昭明白弦外之音,只是道:“请山叔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妹妹委屈。” “家务事……不好说的,你已经难得了。”叶宗山说着,投胎是个技术活,摊上这样的人家并不是孟昭的错,但同意嫁女儿就是他的错。 叶茜也在旁边,只是看着孟昭,既没笑也没作声,目光意味深长。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但也得孟昭拿出证明来,生活只凭感情是远远不够的。别说说服叶宗山了,连她那一关都过不去。 孟昭看向叶茜,拱手道:“妹妹如此信得过我,我首脑涂地难得报答。” 叶茜对他的信任,感情,他全部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哪个人像叶茜这样对他,他都觉得这已经超过爱人的界限。 叶茜听得笑了,道:“孟大爷话说得太严重,我只是信得过我自己。” 把首脑涂地用上了,也是因为叶宗山在,许多话不好说。她既然对孟昭有情,也真想嫁他,对自己的男人有点自信,也是应该的。 “我定不会让妹妹失望。”孟昭说着,又看向叶宗山道:“山叔要整理东西,我就不打扰了。” “慢走。”叶宗山说着。 送走孟昭,叶宗山张罗着开始收拾东西,本想向淮阳知府好好道谢,没想到知府却拿了一大堆土特产让叶宗山带上,算是孝敬国公府与公主府的,贵重东西京城勋贵肯定看不上,就这些土特产能拿出手,要是再不拿那就是看不起人了。推托不过,叶宗山只得把东西带上,幸好车大倒也装得下。 次日叶家动身回京城,孟昭也过来相送,看着众人上了车马,拱手向叶宗山道:“稍等一天我也要回京,到时候再去拜会山叔。” “早日回京也好。”叶宗山说着,据门房所说,孟老太太带着孟明上知府衙门来找孟昭,结果被打出去。在淮阳弄不好还会被抓住,孟昭回了京城,孟老太太绝对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回去仍然是五天路程,心情却是完全不同,尤其是叶宗山让画眉跟叶茜同车,其实也是劝劝她。就是分了家,以后指不定出什么夭蛾子,男人这种生物,好起来什么都是好的,坏起来什么都是坏的。就孟家这样,要是以后孟昭与叶茜感情不好了,马上就会成为孟昭的各种借口。 “我明白爹爹和太太的担忧,我的婚事还不着急,等一等也挺好的。”叶茜着说,将来的事情她也说不准,尤其是男人会不会变心更不晓得。倒是孟昭的人品前程她倒是很看好,孟家的事断不会成为他们以后感情不和的借口,孟昭不至于如此无聊。 画眉知道叶茜素来有主意,也不再劝,只是道:“姑娘自己有主意就好,只要你能拿定主意,老爷多半还是会依着你。” 叶宗山三口回到京城时已经大年初七,下车时叶宗山就叹了口气,可谓是最蛋疼的新年。此时正处与四处吃年酒的高峰期,国公府上下一片忙碌。因为这趟出门是上香烧纸,叶宗山先回了东北小院,洗澡更衣里头收拾一通之后,这才带着淮阳知府让捎的东西去前头拜见叶老太爷。 拜年请安,叶老太爷招呼着叶宗山坐下。叶老太爷已经从管事那里知道孟家的始末,顿时有种极其无语之感,三观被彻底刷新。故交一场,当初他给孟家五处庄田,也算是够意思了,现在孟家就吩咐门房,除了孟昭之后,再有姓孟的过来直接赶出去,包括孟老太太,全部不见。 “孟家是不好,但昭哥儿与茜姐儿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也就不用再折腾了。宁欺白头翁,勿欺少年贫。”叶老太爷意味深长的说着, 叶宗山心里本来就有点犹豫,叶老太爷如此说,他也不再说退亲的事。虽然很不近人情,孟老太太死了,这门亲事就能结了,要是她还活着,就会是个隐患。不想把话说得太死,便道:“孟二老爷刚刚去世,现在提退亲也太不厚道,我想等等再说。” “是该如此。”叶老太爷说着,三年孝守完,孟昭的官职前途只怕也有了,亲事自然好说了。 与此同时画眉和叶茜把东北小院收拾妥当,换了衣服去前头给叶老太太请安。经过管事的宣传,孟家分家的事已经在叶家传开,尤其是孟老太太的极品程度,把叶老太太都惊的目瞪口呆,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当初跟孟老太太闺房叙话,她觉得孟老太太可正派了,贤良,大度,凡事都为家族着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回来就好,路上辛苦了。”叶老太太笑着说。 叶荞,奶妈抱着芳姐儿与盼哥儿都过来了,上前见了礼。画眉看到两个孩子十分欣喜,众人坐下说了一会话,都不提孟家的事,好像只是叶家三口只是去淮阳旅游了一回,看了看外头的风光,顺便捎带了点东西。 说着家常话,就听外头丫头传话道:“大太太,二姑娘来了……” 年前骆家就来说亲事,叶芙年后就十五岁了,三月正好有好日子就要办喜事。庆和大长公主是担心夜长梦多,两家闹了这么多回,只想赶紧把亲事办了。 女儿要出阁,叶大太太再不好总是叶芙的亲娘,丁姨娘那种妾室在娶儿媳妇时都能回来,更何况叶大太太还是正室,她若是还在庙里,叶家对外也不好说话,叶芙的面子也过不去。 丫头打起帘子,叶大太太和叶芙一前一后进来,乍然看到叶大太太,叶茜和画眉都愣了一下。在庙里住了几年的叶大太太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容貌看着老多了,头上白头发比叶老太太都多,脸上也是一团死气,身上干瘦干瘦的,一双眼睛死鱼一般,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混浑之感。可能是在庙里吃的苦头太多,除了畏惧之外,隐隐带着一股恨意。 叶茜和叶荞,画眉上前见礼,叶大太太硬挤出来笑脸,也没说其他。 叶芙己经得知了孟家之事,嘲讽着道:“恭喜茜姑娘,与孟家的亲事终于能退掉。” 叶茜淡然道:“女儿家婚事乃是父母之命,我只管听从,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我是替你着急……”叶芙嘲讽说着,管事把孟老太太都形容成妖婆了,有这样一个祖母婆婆足够叶茜喝一壶的了。 叶茜只当没听见,恭敬的在叶老太太跟前站好。 叶老太太听得叹气道:“眼看着就要出阁,还如此的不懂事,说的都是什么话,到了婆家肯定要被嫌弃,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与骆七爷的婚事亏了叶芙,她这个祖母本来还有些过意不去,但叶芙自己也实在不长进。骆叶两家又有旧仇,她想想都替叶芙愁,不管是她说,还是章雨柔给她说为妇之道,叶芙都是浑然不在意,更没有自我反省的意思。 叶芙听得低下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打心里她就没看上过骆七爷。更何况骆七爷被叶景祀都收拾两回了,骆七爷敢拿她怎么样,不怕被打死吗? 画眉看气氛有些尴尬,她这趟过来本就是请安兼带两个孩子走的,现在请安完毕也就要带着奶妈们走了。东西小丫头们早就收拾好,本来就不多,直接带走就成了。 叶茜和叶荞也借机告辞,要去东北小院帮着整理,尤其是叶荞还要去给叶宗山请安,许久不见还有话说,想着晚饭之后再回来。 “你们去吧,这些天折腾实在辛苦了。”叶老太太笑着说。 三个行礼退下。 叶茜出门走时,叶芙撇了撇嘴,叶大太太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叶荞的背景有些发怔。 等到叶茜他们走了,叶老太太叹口气看向叶芙和叶大太太道:“现在过来有什么事吗?” 叶芙的婚事是章雨柔全权打理,亲事己经定下来这么久,嫁妆东西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三月办喜事也不着急,就是叶芙看着让人有些着急。 叶芙道:“祖母,当日你说过的,我出阁时要给我添妆,为何仍然是那些。” 她的嫁妆是根据骆家的聘礼来的,一分都没有多。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她亏了,叶老太太说过要补偿她,那就要多添一点,为何还是这个数目。 叶老太太听得无语,看着叶芙道:“你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想让长辈添妆你就听话一点,现在抱怨说不多给你嫁妆,那你平常为何不讨长辈欢心,你何曾让你祖父高兴过。刚才你还说茜丫头不好,你平常行事要是有她一半的周全,你的嫁妆也比现在多。” 叶芙听得心中十分不服气,道:“祖母,我是亲孙女,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我为何要像她那样小心讨好,四处逢缘。” “能四处缝缘是本事,你也别不服气,你是不如她。”叶老太太说着,顿了一下才道:“现在离婚期还远,等到你快出阁之时,我跟你嫂子肯定会给你添妆,你是我亲孙女,我肯定不会亏了你。” 叶老太爷不喜欢叶芙,嫁妆上虽然不会亏她,但肯定不会多给。现在她要是多给了,叶老太爷知道了弄不好还会让她拿回去。等到婚期将近时,再把这份添上去,也许能瞒的住。就是叶老太爷后来知道了,那时候婚期近了,事务繁琐,他也未必有那个精力非得去掉。 叶芙听得这才几分气顺,趴到叶老太太怀里撒娇道:“祖母,我是你亲孙女,你要多疼我些。叶茜和叶荞就是再好,旁支人家的姑娘,哪里有我这个亲孙女亲,她们不过是外人,祖母养在跟前解闷的。” 叶老太太听得笑笑,看看叶芙十分担忧的道:“二丫头,你听点话,出阁到婆家之后跟在家里做姑娘是不一样的。你祖父性子烈,你惹了祸不会有人给你收拾,到时候是你吃亏。” 叶老太爷很要面子,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不管是女儿还是孙女,虽然不会虐待,但心里并不是太当回事,就是一种养大了给嫁妆嫁出去就完了的心态。想想两个早亡的女儿,一个守了望门寡早早去了,另外一个婆家出事,跟着夫婿落难去了。 望门寡可以不守,定亲之后连退亲都可以,未婚夫死再嫁的女子多了。到章雨柔的娘,章家那样的情况,也可以和离出来,结果是客死他乡。放在叶芙身上,要是叶芙真在骆家做了过份的事,惹得叶家没脸,骆家要请家法,不管是管庙里,还是一根白绫,只要不会闹的叶家没脸,叶老太爷都不会出头,做错了事,命不好,轮到身上,那就是命。 “我都记下了。”叶芙嘴上答应着,嫁妆也求到了,心里松了口气,也不想跟叶老太太多说。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是亲孙女这些都是她应该的,她不需要特意的讨好。 叶老太太也觉得累了,道:“你们去吧,好好备嫁。” “是。”两人答应着,一起退出去。 从叶老太太屋里出去,母女俩回了叶芙住的茗园,为了抬妆方便,叶芙的嫁妆全部放到前头叶大老爷院里,饶是如此,婚事将近茗园进出的人口也不少。 叶大太太心中有事,看屋里众人都忙碌之时,便小声问叶芙:“这几年你冷眼看着,叶茜和叶荞这对姐妹,老太太是不是偏疼叶荞些?” “差不多吧。”叶芙说着,实在是叶茜和叶荞就好像连体婴儿一样,都是一起行动的,实在难看出来叶老太太更疼哪一个,随后想了想又道:“好像是更疼叶荞些,一直让大嫂带着叶荞出门应酬,想给挑门好亲事,真是异想天开。母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就是随口问问。”叶大太太说着,心里己经猜到七、八分,想到叶芙的婚期近了,犹豫一下没跟叶芙说。叶芙心里存不住话,万一吵起来闹出事来,把婚事耽搁了也不好。她知道叶老太爷的,婚事都这样了,不可能再改变。 这几年她在庙里,青灯古佛几乎要把人逼疯了,也因为太闲了。常常会想起府里的人或者事,叶茜和叶荞刚进府时,她没啥感觉,就以为是叶老太太善心发作了。 在尼姑庵里这几年,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叶老太太虽然很良善,但她的良善并不是无止境的。倒是叶荞的生母清娘,虽然事隔很久,她还有些印象,记得有阵子叶三老爷常往叶老太太房里去,跟叶老太太的丫头有些不太干净,隐约有些风声出来。 就是户籍年龄对不上,但把年龄瞒报一岁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回府之后看到叶荞的样貌。都是姓叶的,再加上叶景霰和叶景祀居住公主府,并不是经常见面,其实叶荞的样貌跟叶景祀有点点相似。 难道叶荞真是叶三老爷的私生女? ☆、150 叶茜和叶荞跟着画眉回到东北小院,叶宗山也从前头回来,叶荞上前见礼问安。孟家的事她也听说了,知道叶宗山心烦此时便一句不提。叶宗山看到她和芳姐儿,盼哥儿也十分高兴,抱了一会儿子,又问起家里的情况。 “苗姨娘带着珠姑娘年前来了一趟,在后门让婆子传的话,我便做主拿了十两银子站丫头给她们娘俩过年。”叶荞说着。 叶宗山走的着急,这对母女直接忘了。传话婆子说苗姨娘和叶玉珠在角门上哭的多可怜,看到东北小院落锁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被遗弃了云云。叶荞怕丢人,便让丫头过去说了始末,又给了银子算是打发走了。 “我也把她们给忘了。”叶宗山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叶玉珠不是他亲生的,他也许久没见过苗姨娘,东北小院的生活很安稳,画眉和儿女们都很好,自然而然就想不起她们了。 画眉一脸歉疚的道:“是我粗心了,这些事情本该我想着,竟然忘了,亏得二姑娘在,不然这个年她们可要怎么过。一会我就打发婆子去看看,再送二十两银子过去,珠姑娘大了,正是姑娘爱俏的时候,得多做几身好衣服。” 叶荞对画眉树起了大拇指,画眉越是这样的态度,叶宗山越不会再问苗姨娘和叶玉珠。 “珠姑娘今年也十五岁,也不知道婚事挑的怎么样了,让婆子也顺道问问,要是挑好了,太太也好准备婚事。”叶茜笑着说,叶宗山答应发嫁叶玉珠,婚事肯定要画眉操办,当然是在老宅而不是东北小院发嫁。 画眉听得点点头,笑着看向叶宗山道:“也是,既然是老爷的女儿,自然该我操心,若是实在没有合适,我就做主了。” 叶宗山对苗姨娘和叶玉珠也是没什么耐心了,便道:“也罢,你做主也好,不然总是不嫁也不好。” 如此议定画眉当时就叫来婆子吩咐一通,打发婆子过去了。 说了一会闲话,叶茜也是刚刚回来,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叶茜和叶荞也没久留,也要告辞回国公府。跟着叶老太太吃了晚饭,请安之后叶荞就跟着叶茜回了东厢房,许多话不好当着叶宗山和画眉问,现在只有她与叶茜两个,叶荞的问题就多了。 叶荞觉得最可不思议,也最难以相信的就是管事形容的孟老太太,那就是神经病老太婆,曾经的侯府夫人真会变成那样吗? 叶茜想了想道:“人的出身地位不能决定才智多少,孟老太太也不是变成那样,她是一直都在那样,只是以前我们不知道罢了。” 不是生活把孟老太太变成了那样,而是孟老太太把生活过成了那样,纯粹自己作的,也别去怪生活的无奈。 叶荞看看叶茜,神情有几分不忍,却是道:“那你跟孟大爷……” 叶茜对孟昭是很有情的,但这样的人家,其他的就不是说了,看叶宗山的脸色根本就不打算愿意的。 “还有三年孝呢,这事还早。”叶茜笑着说,看向叶荞道:“倒是你,可有什么好亲事?” 叶荞叹口气,道:“你快别提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老太太的好意,她给我挑的亲事,好让我受不起。” 叶茜笑着道:“总会有你能承受起的,上头还有薇姑娘呢,不着急。” 叶荞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还真有点麻烦。 在填漆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晚,去淮阳这些天的波奔,她是真觉得累了。本以为过年吃年酒她就是个打酱油的,可以休息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次日早饭之后画眉就差了婆子来叫她和叶荞,只说是家里有事。 叶茜和叶荞都是十分莫名,昨天还好好的,一个晚上过去能有什么事。披上大氅去了东北小院,没想到苗姨娘和叶玉珠都在,而且一反平常哭诉求饶的常态,叶玉珠还好,神情显得淡淡的,苗姨娘就有几分趾高气扬的意思,精神抖擞的很。 “我已经派人去叫老爷,都坐吧。”画眉说着,脸上神情如其说凝重,不如说是莫名其妙。 叶茜和叶荞落座,叶荞不由得问苗姨娘:“这是怎么了?”苗姨娘一个姨娘而己,突然间摆出翻身的姿态,她更莫名。 苗姨娘冷哼一声刚要回答,画眉就道:“苗姨娘想带着女儿离开叶家,以后珠姑娘随她姓苗,再与叶家无瓜葛。” 从礼法来说苗姨娘这样不行的,正室能申请和离,妾室只有随主人心意分配,哪能是想走就能走的。不过叶宗山家里情况不同,像苗姨娘和叶玉珠属于叶宗山心善额外抚养的,担心赶她们走无所依才留下。现在自请离去,就画眉来说她很好,省事了。 “啊??”叶荞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下意识地看向叶玉珠。 叶玉珠这是找到金主了? 叶茜听得也是一惊,也看向叶玉珠,叶玉珠是勾搭上叶家某个少爷了? 叶玉珠只是叶宗山的养女而己,她想去当妾,叶宗山不会管她,最多嫌她丢脸把她从户籍上抹去,反正不是亲生的,也没入祖谱。现在叶玉珠主动要脱籍走,那就表示叶这个姓氏对她是个妨碍,考虑叶玉珠一直以来的野心,最有可能就是勾搭上叶家某个爷们。爷们比姑娘们自由的多,叶玉珠先从叶家下人下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叶玉珠如此有自信说要脱籍,叶茜不由得考虑,要么是十拿九稳,要么就是对象值得一拼。叶宗山对她们娘俩再淡漠,总不会看着她们挨饿,叶这个姓氏是叶玉珠能抓住的可靠依靠,没有足够的理由她不会舍弃。 对与惊讶的俩人的目光,叶玉珠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样,恭敬站着也不说话。倒是旁边苗姨娘,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叶玉珠却是小声道:“等爹爹来了再说不迟。” 叶荞就是心中再好奇,叶玉珠一副不愿意浪费品舌的模样,她也不好追问。 叶茜上下打量着叶玉珠,不枉是重生一回的,虽然开头时犯了错,反省得倒是很快。被扔到外头这几年,性格也磨砺了许多,看看眼前的气质、气度,倒有几分小姐的模样。 唯独一点,为啥上赶着去当妾呢?真能奔出前程吗? 丫头倒茶上来,叶宗山也回来了,过后事务不少,他要帮着叶景怡料理。结果画眉派人传来这么一个消息,叶宗山心中也是无所谓惊讶,进门之后看到苗姨娘和叶玉珠站着,便直接问:“你们要走?” 叶玉珠直接叶宗山跪下了,言语诚恳的道:“是,我与母亲思虑再三,我母亲已经不能再生育,不能为爹爹生儿育女,本就不配为再为妾室。我也不是爹爹亲生女儿,得爹爹这些年照顾,实在羞愧难当。与其这样拖累着爹爹,不如我们自己离开,家里也能省些花销,我们母女俩也能筹谋出路。” 叶宗山直问:“你们母女打算谋什么出路?” 叶玉珠顿了一下却没敢起身,把头压的更低了,好一会才道:“我也不瞒着爹爹,我与母亲会主动求离,也是因为有人与我母亲说亲。我母亲已经不能生育,爹爹自该另寻合适开枝散叶,我与母亲不敢有丝毫怨恨。只是我母亲也不过三十岁,虽然也是人到中年,但就这么断了恩爱,我当女儿的也是与心不忍,正好有人说的合适亲事,我便劝说母亲再嫁。女儿大大不孝,还请爹爹见谅。” 说到这里叶玉珠给叶宗山连磕了三个头。 饶是晓得这只是借口,但四个人的目光顿时齐集到苗姨娘身上,容貌一般,身材一般,还有些发福,就是个十成十的婆子形象,还不能再生育了。当然穷苦庄稼汉也愿意得这么一个婆家打理家务,纺织做饭,照顾儿女。但苗姨娘和叶玉珠岂是能吃下这个苦的,她们一直想的是进国公府。 稍停一下,把这个信息消化了,叶宗山才继续问:“谁说的亲事?是哪里的人家?” 时至今天他对苗姨娘和叶玉珠其实也没啥感觉了。但是这对母女俩实在走的太奇怪,让他心中犯疑,不由得多问一句。 叶玉珠却是转头看向画眉,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太太,是太太的嫂子做的媒。” “什么?怎么会?”画眉顿时愣住了,她知道自家兄嫂什么样,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也不会乱搞事。给妹夫的小妾做媒,就是苗姨娘早就无宠,纯粹是个摆设,也有点不可思议。 叶玉珠道:“真是阎妈妈做媒,太太不信只管去问。” “说的是哪户人家?”画眉追问,这种马上被拆穿的谎,说了也没意思,但家中嫂子做媒实在奇怪。 叶玉珠把头压的更低了,道:“公主府的太监刘安。” “啊?” 又一个重型炮弹扔下来,四人又是一惊,不过细想苗姨娘的条件,有点钱的男人中估计也只有太监会要她。不过想到关与太监的种种传闻,不管是肯嫁太监的苗姨娘,还是给亲娘做亲的叶玉珠都够牛叉的,要钱不要命啊。 叶玉珠低头又道:“我并不瞒爹爹,刘公公无儿无女,只想老有所依,愿意收了我母亲在身边照顾,也愿意认为我女儿,许诺我们若是好好照顾他终老,剩下的钱财东西都是我们的。” 最后一句话顿时把众人的疑惑消了,真爱啥的就不用扯了,钱财才是最真的。叶宗山倒是知道刘安,他给国公府办事,免不了给公主府的人打交道。刘安九岁净身进府,熬到现在四十几岁了,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但主子跟前不是太讨好,比刚进来的小太监当然威风,但跟真正管事的比还是差点,最吃香的叶景祀身边的人。 不过像刘安这种自小进府的,熬到现在的,手里肯定有钱,就像国公府的大管家这种,家底肯定厚的。刘安因恨父母让他净身,跟家里早断了关系,钱都握在自己手里,隐隐听说他想寻房妻房,照顾他平常生活,现在寻到苗姨娘和叶玉珠身上,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是能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叶宗山道:“你们母女俩是主意已定?” 叶玉珠低头道:“是,还望爹爹成全。” “刘公公知道你们现在身份?”叶宗山追问一句。 “晓的。”叶玉珠说着,马上充补道:“他也知道爹爹只是看在往日情份,每月只是给银两供应生活而己,这才动了这个念头。” 叶宗山轻叹口气,他跟刘安属于点头之交,也没有结仇的必要。他确实是使不着苗姨娘,众所周知,刘安愿意要,他没有推辞的借口,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乐得成全,我这就写下文书解了与你母亲的契书,户籍我也马上派人去办。” 只是入户籍并不是入祖谱,拿着苗姨娘的解契文书,到里长那里就能户口转移,将来是苗还是刘就随她的意,反正不再姓叶了,以后行事也跟他无关。 丫头侍候笔墨,叶宗山写下解契文书,本想派个小厮去。为图稳妥,叶宗山还是亲自跑了一趟,叶玉珠和苗姨娘都不能抛头露面,便在东北小院等着。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五个女人在屋里,屋里却是寂静的掉针可听见。就是苗姨娘,脸上虽然得意,到底没说出来,毕竟嫁个太监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到终于可以不用看叶家人的脸色,她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以前真是我小瞧了珠姑娘。”叶茜突然说着,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叶玉珠。 今时今日她突然有些佩服叶玉珠了,有时候人能狠下来弄不好就成事了。就像那位姜姑娘就是个狠角色,离成功只差一步。现在的叶玉珠就往那方面进化,亲娘都能成为她的跳板,当然这弄不好这只是掩护,刘安就是个太监也未必能看上苗姨娘,那叶玉珠付出的代价就大了,太监可不是一般男人…… 回想以前重生这个外挂并没有让叶玉珠强起来,倒是这几年被丢弃到旁边不管不问,叶玉珠开起了加速器,飞速发展。毕竟是活了两辈子,心里年龄太成熟,知道上辈混的有多惨,肯定要谋定思动,使劲朝她认为的康庄大道奔。 叶玉珠淡然道:“不怪姑娘小瞧我,也是我以前太笨太蠢,看不上我是应该的。” 她确实是太蠢了,这世上没有谁是能靠上的,指望着依附叶宗山就能过的好,那也得叶宗山让她靠才行。她不想再过上辈子那种日子,那就只有自己拼一把。 叶茜把声音压低了,在叶玉珠耳边道:“就不知道姑娘图谋是哪个?三爷?还是四爷?” 冲着公主府的爷们去,只要生下儿子,将来的前程肯定有,不图扶正,只图生子混成老太太也有可能性。此时把赌注下的这么大,应该是有几分把握,弄不好己经有五分上手。 叶景祀跟楚静言蜜里调油一般,十个叶玉珠也插不进去。倒是叶景霰那里,宋氏生下嫡长子之后,屋里就添了妾室……宋氏不是多聪明的女子,不然也不会这边刚生完,婆婆就往屋里塞丫头,屋里己经有两房姨娘,弄不好还会再添。 ☆、151 叶宗山亲自去办的手续,半天时间全部搞定,把苗姨娘的解契文书以及叶玉珠户籍文书,双方各执一方,还有一份在官府存档,这是叶宗山特意要求的。他抚养叶玉珠从来没想过要享她的福,现在她觉得找到好前程要走了,叶宗山肯定不会拦着,但走就走彻底,以后好歹再跟他扯不上关系。 画眉也十分大方,想着苗姨娘侍候叶宗山多年,当着叶宗山的面给了二十两银子。苗姨娘再嫁的刘安再有钱,这都是旧主的心意,叶玉珠道声谢也把银子收了。 手续虽然有了,但叶玉珠和苗姨娘母女俩在叶家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生活了这些年总是有些的,马上收拾好也不容易。原处的房舍现本根本就用不着了,叶宗山也不着急收屋,许了五日为期,五天后再派人收拾整理。 “多谢叶老爷这些年的抚养之恩。”叶玉珠跪下磕头。 叶宗山看看叶玉珠,叫了她这些年爹,现在磕头要走,要说一点感情也没有也不是,只是道:“不管在哪家,自己好好过。” “是,多谢叶老爷教诲。”叶玉珠说着。 苗姨娘也跟着磕了头,母女俩这才去了。 五天之后画眉派人过去打扫整理,按叶宗山的意思,这处院子虽然暂时用不着,但既是老宅,也不着急用钱,肯定要好好留着。 院中还有几个下人,苗姨娘和叶玉珠使唤的丫头则全部给了身契放出去,宅子里家具等粗笨家伙就不管了,值点钱就全部带到东北小院来,正房厢房全部落锁看封起来。只留下一对老夫妻看房子,有事照应,还剩下两个婆子则跟着到东北小院使唤。 至于苗姨娘和叶玉珠已经搬到苗军家里去了,在苗军家里待嫁。画眉还是觉得这门婚事奇怪,还特意问了娘家阎嫂子,确实如此叶玉珠所说,却不能说是阎嫂子说媒。 也是赶巧了,苗姨娘和叶玉珠常过来请安,虽然见不了国公府,却常跟外宅的下人打交道,国公府与公主府离的也近,下人之间也有交往,那天后街上遇到,苗姨娘与阎嫂子说话,正好遇上刘安,大家搭起话来。 后来的事阎嫂子就不太清楚,也是觉得无所谓,苗姨娘这样就是守活寡,刘安虽然是太监,但刘安有钱。叶宗山也有钱,但肯定不会给苗姨娘,刘安许了钱财苗姨娘和叶玉珠心动也正常,太监娶亲的多了,就刘安这样的,他娶亲的消息散出来,不少婆子来问,刘安好像是没看上,不想找奴才,想找个良民。 画眉格外留心些,果然刚下十五苗氏就嫁了刘安,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公主府的建筑体系跟国公府一样,下人们都住外院,刘安就在后街上也有套小院,花轿就抬到那里去的。刘安摆酒设宴,招呼朋友,苗氏就是正经正室,户籍上苗玉珠正式改名刘玉珠,是刘安正经女儿。 下人间的亲事,画眉去不着,阎婆子去了。说亲事办的不错,刘安也算是用心,办的像模像样,还买了小丫头服侍。刘安虽然是太监,是公主皇家的奴才,但熬到品级了,大小不说,但他身份跟国公府这些家奴还是不同的,不然他也不会要求找个平民求配。 “刘姑娘到底想干嘛呢?”叶荞忍不住说着,因为关心刘玉珠,这些天叶荞和叶茜是没事就回东北小院来转转,哪怕是坐坐就走呢,为的就是打听消息。 叶茜心中也是无限好奇,刘玉珠肯定是找好后路了,但这个后路会怎么样实在让人好奇。刘玉珠的长相也就是中等偏上,毫不夸张地说国公府的大丫头都比她好看。只凭长相肯定不成,那刘玉珠又有什么内秀?想想上辈子刘玉珠唯一的技能就是睡男人,难道总结上辈子经验之后,她练成了什么功夫? “孟大爷过来请安……”婆子传话进来。 叶茜愣了一下,这回赶得真巧,看样子孟昭也是回京没几天。 画眉看一眼叶茜,笑着道:“快请进来。” 叶茜和叶荞也没回避,婆子引着孟昭进来,孟昭却是带着人来的,两人婆子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反正孟昭每次回来从来没有空过手。 孟昭抬头看到叶茜,也是满脸笑容,这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能遇上。上前先给画眉请安,叶茜和叶荞也站起身来向孟昭问好。 “才从淮阳回来,给山叔和太太捎了点东西。就是些土特产,太太莫嫌弃。”孟昭说笑着说,虽然淮阳之行叶宗山去了,但他这个准女婿还带得东西得带。 叶宗山现在没有退亲的意思人,画眉也不跟他太客气,土特产而己,笑着道:“孟大爷太客气,让你费心想着。” “应该的。”孟昭笑着说。 画眉招呼丫头上前把东西接了,要是平常,孟昭送上东西就要走了,叶宗山又不在家,全是女眷自该自觉得回避。但这回孟昭看看叶茜,便低头喝茶,也不说走的事。 画眉岂能不懂,便借故到里间去看儿女,叶荞也知趣,跟着一起进去了。 大厅里顿时只剩下叶茜和孟昭两个,叶茜是心里傲娇,脸上少有娇羞的表情,实在是心理年龄大了,羞娇不起来,只是道:“你这是才从淮阳回来?” “昨天进的京,我只比妹妹晚走一天,路上遇上些别的事,也就顺道办了。”孟昭说着,进京之后才去见廖夫人,整顿收拾妥当,马上就来叶家送礼。知道现在叶宗山不太怠见他,他肯定要做些努力讨岳父欢心。这个时候就要靠二皮脸扛住,希望叶宗山能看在他真心的分上加点分。 “噢……”叶茜应了一句,也不问是什么事。看看孟昭虽然收拾的很好,衣服头发都是格外打理的,但隐隐能看到黑眼圈,眼里也有血丝。不由得道:“现在天冷,外出办事要多经心些,冻着冷着不是玩的。” 孟昭办的事只怕不方便跟着人,孟昭就是从小没人看管,凡事都是自己照应成习惯了,天寒地冻的还是要自己当心,男人二十岁正盛的年龄,都显得如此憔悴那就是真累。 孟昭听得心中一阵舒爽,好像被最甜的蜜抹在心口,脱口而出道:“妹妹放心,就是为了妹妹我也……” “咳……”叶茜轻咳一声打断他,三间正房不大,画眉和叶荞就在里间,虽然不在眼前,留心听肯定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她虽然也很想跟孟昭说说话,但隔墙有耳这种感觉压在心上,实在说不出什么话,道:“既然回来了,你也该去前头拜见老太爷。” “一会就去。”孟昭说着,刚才东西只是送叶宗山的,他自然另备东西送国公府。按计划就是先来拜见了叶宗山,再转去前头见叶老太爷。道:“妹妹也要小心自己,淮阳一趟来回折腾些天,实在劳累。” “还行,我没事。”叶茜说着,刚回来那两天她是真累了,但这都休息十来天,身体肯定调整过来了,看看孟昭,想了想还是道:“你长时间出门在外,肯定不如在家里凡事齐全,就是现在年轻身体好,也需要好好保养。依着我说,不管有没病每隔一个月请大夫来瞧瞧,也耽搁不了功夫。” 人很多时候都是仗着自己年轻,拿身体当本钱,有点小痛小伤的不在乎,弄不好就存下病根。尤其是像孟昭这种,经常需要出门,弄不好还常血雨腥风的,更得经心一些。就是有廖夫人这个亲娘在身边,廖夫人肯定不会如此细致,去关心孟昭身体状况。 孟昭听得心中更暖,道:“嗯,我听妹妹的,回去之后就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要是一句空话才好。”叶茜说着,很多男人就是粗心,只要身体不疼绝不会想起来叫大夫,就是疼了,能忍过去的也不会叫医生,结果弄出大病来。当然以后等她嫁过去,也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妹妹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会紧记在心头,绝不会糊弄。”孟昭说着,叶茜如此待她,自己要是再糊弄她,实在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叶茜听得既高兴又无语,今天孟昭真是嘴上抹蜜了,尤其是他的形象一直都挺硬汉的,猛然间如此有点受不了。考虑到旁听二人组,看孟昭仍然没走的意思,只得道:“孟大爷该过去了,再晚就要中午了。” 孟昭看一眼叶茜心中有几分不舍,不过确实也要走了,起身道:“妹妹保重,我告辞了。” “我送你。”叶茜说着也站起身来。 孟昭马上挥手道:“外头冷,妹妹屋里坐着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一冷一暖若是把你折腾病了,我岂不是……” “咳……”叶茜再次出声打断孟昭,也不再说送的事,只是道:“慢走。” 婆子引着孟昭出门去,画眉和叶荞一个抱芳姐儿,一个抱着盼哥儿也走出来了。外头说话里间听得清楚得很,画眉满脸笑意,虽然叶宗山一直说孟家不好,但像孟昭和叶茜这样,若是推了亲事也实在可惜。 叶荞因为是姐妹,说的就直接了,打趣道:“平常怎么不见你如此叮嘱关心我呢,亏得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姐姐。” “有什么好叮嘱的,我教了你这么多的药理,连诊脉都教了,要是自己身体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是浪费我时间。”叶茜说着,这几年她陆陆续续的也算叶荞一些,给人看病虽然不够用,后宅里足够用了。继续说肯定会被叶荞打趣,便岔开话题:“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免得老太太寻我们。” 只是来坐一下,并不跟画眉一起吃饭,她们出来时也没跟老太太说,姑娘家大了,不像小时候,只要不出二门,自己家里逛逛也有的。不过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该回去了。 “又扯别的,每次都是这样。”叶荞笑着说,不过她们出来的时间确实不短。 把盼哥儿交给奶妈,丫头拿来大氅,穿戴妥当了,叶茜和叶荞向画眉告辞回去。 忙碌的正月终于过去,明媚的二月来临,衣服开始换春装,叶芙的婚事更近,国公府上前更显得忙碌。就在这个时候,公主府有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喜事,刘玉珠一顶粉轿进府,被叶景霰收为姨娘。 ☆、152 纳个姨娘都不能算是喜事,叶茜和叶荞会知道还是画眉说的。画眉会知道则是听娘家嫂子说的,阎嫂子因为跟刘安,苗氏关系都不错,刘玉珠进门当天,收到邀请也过去了。 刘玉珠算是风光进门,有顶粉轿来接,派了管事来迎。叶景霰还摆了两桌酒,没请叶亲朋好友,请的是刘安的同事,据说是给刘安面子。太监注定没儿没女了,就这么一个养女,也进府来侍候主子,好歹知会一声,让众人都知道。 住所安置也很体面,并没有住厢房里,而是一所小跨院,派了两个丫头,四个婆子服侍着。上等席面,宋氏也出来受了礼,给了刘玉珠荷包,比丫头收房还是体面些。 “没想到三哥……”叶荞当着画眉的面就说了起来,实在震撼太大,叶景霰到底是啥口味啊。 画眉也觉得挺不可思议,不过这事实在是吐槽都不知道如何吐,只能笑着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纳妾跟娶妻不同,娶妻娶不好会很麻烦。纳妾纳不好,扔那不管,或者发嫁出去再找新人都不难。像叶景霰这种钱多到花不完的,一个妾室可能就跟一件家具差不多,很随意的事。 叶茜倒是不意外,刘玉珠肯定是前期把路铺好了,才敢离开叶家改姓刘。她现在就是好奇,难道刘玉珠真的练成什么床上密法,不然她哪来的资本勾引叶景霰?这个话题肯定不能叶荞和画眉讨论,便笑着道:“管她呢,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不少人晓得刘玉珠曾经是叶宗山户籍上养女,但说到底只是妾室带来的拖油瓶,要是正室带来的还能算养女,这种实在算不上小姐,没直接当丫头用就算厚道。现在苗氏改嫁,刘玉珠连姓都改了,更与叶宗山无关。 闲话一会,叶茜和叶荞得最新一手消息,也要起身回去。从东北小院出来就是国公府的花园,往前头时,叶荞看看两府之间开着的花园园门,便小声对叶茜道:“今天天气也好,不如我们去逛逛园子?” 叶茜心知她是对刘玉珠好奇,虽然知道有点不太合适,但叶茜也是满心的疑惑,好像有只八卦的小手在抓着她一般。便道:“也罢,顺道去看看四哥在不在家。”其实是看楚静言,只是不好直说。 叶荞连连点头,先问了守门的太监,太监说了府里没有外客。叶茜和叶荞这才进去,正值开春的季节,虽然还没有鲜花盛开,却是一片绿色,满园春意正浓。花园里来往太监丫头也不少,看叶茜和叶荞也是恭敬行礼让路。 逛了小半圈谁也没遇上,叶茜正想着寻个管事太监问问,要是楚静言现在方便,她和叶荞就过去瞧瞧她。许久不见,也想说说话,要是有消息的话,也可以打听一点八卦。 “小贱、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奶奶跟着伸手动脚,打破奶奶的杯子,你拿什么赔?” 突然怒喝,叶茜赶紧拉住叶荞,两人悄悄躲在假山后头。她认得这个声音,这是宋氏的奶妈黄婆子。听这口气应该是发落叶景霰屋里的丫头妾室,能跑到主子小叔子房里闹事的奶妈,管起自己房里的事,那肯定更凶残了。 叶荞顿时止住脚步,只是探头往那边看,只见黄婆子趾高气扬的大声骂着,刘玉珠却在墙角边跪着,低头忏悔的模样,两边颊上浮起鲜红的巴掌印,应该是刚刚挨过打。 “妈妈,算了,一个杯子而己,让她起来吧。”宋氏懒懒物声音传了过来,刚出月子没多久,身材还没有恢复过来,看着红光满面,只是神情却不大好。 本以为长下嫡长子是立了一个大功,结果等她出月子,屋里已经添了两个好妹妹,紧接着叶景霰又纳了刘玉珠。嬷嬷们说过,生产之后最好两个月之后再有房事,她也知道自己模样是不大好看,但是叶景霰每晚进姨娘房。她再是大肚能容,也觉得气闷无比。 刘玉珠听宋氏这么说,一脸感激的模样,连连磕头道:“奶奶大量,都是我的错,惹得奶奶生气。” 宋氏看她这样,心里舒了口气,这个刘玉珠虽然进门时间短,又良民,其实比安宁长公主给的两个丫头还要听话顺从,实在是那两个在府里太熟,刘玉珠则是没啥根基。就是刚才打破杯子,也是因为想侍候她,手脚不稳才打破的,道:“起来吧,没什么大事。” 刘玉珠却没有马上起来,又给宋氏磕了个头,嘴里说着道:“奶奶大量。” 这才站起来,仍然一副恭谦的模样。 黄婆子看刘玉珠这样,越发的想欺负,怒声道:“还不快退下,站在这里碍眼。” “是。”刘玉珠低声说着,这才缓缓退下去。 等到刘玉珠走远,宋氏才道:“妈妈何必跟她置气。” 在她看来,刘玉珠还算不错的,长相中上,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妖媚之人。从进门那天起,每天早晚定时请安,三餐用饭时,叶景霰只要不在,她必过来侍候,有时候赏她一碗吃,她都高兴得不得了。刚才因为一个杯子,黄婆子上前打了几个耳光,也完全没有反应,一副认命的模样。让叶景霰不纳妾不太可能,这样老实的妾室容下也没什么。 黄婆子道:“奶奶不知道,这个刘姨娘自从进门之后三爷每晚都进去,实在是狐媚的很,还有人说她跟三爷是外头认识,早就有苟……” 据说是刘安牵的线,至于图什么,不外乎是想再拼一拼。熬了一辈子了仍然是个小管事,想在主子跟前露脸,献美是最常用的一招。刘玉珠长相很一般,肯定是用了狐媚子手段,不然如何能让叶景霰看上。没道理放着家里这些美女不用,看上个长相中等的。 “妈妈别乱说。”宋氏打断黄婆子的话,姨娘怎么说都行,但不能把叶景霰带上。刘玉珠是平民,若是婚前有奸,就是现在纳房了,与叶景霰的名声也不好听。想想还是对黄婆子,道:“府里若是有人这样胡说八道,妈妈就该好好的教训他们,爷们的名声哪能这么败坏。” 嘴上这么说,宋氏还是忍不住叹口气。刘玉珠是叶景霰自己寻来的,只是知会她一声。刘安的养女,叶景霰会认得知道也算正常,但要纳为妾室……婚前上没上过不知道,但叶景霰肯定得对刘玉珠有点意思,刘玉珠又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绝色佳人,刘玉珠主动也有可能。 黄婆子也察觉到自己失言,当即闭了嘴,前不久宋太太把她叫过去狠训了一顿,奶妈不能给小姐顺气,反而添乱,实在很不应该。 只是听到宋氏叹气,黄婆子忍不住道:“奶奶也要莫要忧虑了,您是什么身份,与三爷那样好的感情,只是现在不方便侍候才便宜了这些个狐媚子。等过些日子你调养过来了,三爷自然也就回来了。” 就凭着宋氏的出身,就是安宁长公主最多吩咐不让她过去侍候,也不敢拿捏她。妾室更是小意思,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妻子为了表示贤良,主动给丈夫纳妾都是有的。凭着宋氏的长相身份,妾室实在不算什么,难道这些个小狐媚子还敢跟正室争宠不成,要打要卖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若是如此就好了……”宋氏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出了月子之后婆婆安宁长公主对她冷漠了许多,叶景霰就是天天对着她笑,但晚上就进了小老婆的房,她也不想给叶景霰摆脸色,只是对着她如何能高兴起来。 发落了一个刘姨娘,马上还有张姨娘李姨娘,实在没意思的很,道:“花园里坐了一会也能不解闷,回屋吧。” 说着站起身来,大丫头上前扶住她,黄婆子紧跟身后,身后一群丫头婆子也跟着走了。 直到一行人走远了,叶茜和叶荞这才敢舒口气,叶荞忍不住道:“刘姨娘竟然能如此的……” 脸上顶着巴掌下跪就算了,妾室受气是必然的。但是受了这样的气,脸上还能如此恭谦……要不是太了解刘玉珠的本性,她差点都认为这是真·受气小妾。 刘玉珠好像进了什么地方磨练过,突然开起了挂,前头脱籍改姓刘,给叶景霰当妾。现在在宋氏面前又能如此,只是这一手忍功,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来是真长进了,对将来的出路也不是完全没打算。”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宋氏有儿子有娘家,公主府这样的境况,叶玉珠若是想着挤掉宋氏,她就是把自己修炼成名器都不行,家世差距太大。不管刘玉珠是装样子,还真心想攀上宋氏,她这一步棋都是对的。在正室面前活成狗一样,真不是丢脸的事。 妾室当然需要男人的宠爱,没有宠爱哪里来的儿子,同样的妾室也需要正室的心慈。尤其是宋氏跟叶景霰如此的门当户对,安宁长公主就是对宋家有几分不喜,给儿子塞了姨娘,但这并不表示他允许儿子的姨娘去打宋家的脸。 刘玉珠想在这个公主府呆下去,想生下儿子,好好养大,除了紧紧攀住叶景霰外,她更需要紧紧攀住宋氏。就是宋氏不喜欢她,她身为妾室也要表现出对正室的无比敬重以及自己谦卑,这样宋氏就是想发落她,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声。 妾室都任你打骂作践了,结果仍然容不下,那就嫉妒过了。忍是门功夫,百忍成精,刘玉珠要是能一直当忍者神龟,再有运气生下儿子,儿子也能养大,弄不好她还真有大福呢。 正巧有年长太监路过,叶茜叫住他,让他去叶景祀屋里带个话,没一会叶景祀屋里的大太监就来了,笑着道:“四爷正要派我去请两位姑娘过来说话,姑娘们就来了。” 说着前头带路,一路到叶景祀院里,今天天气好,楚静言也没在屋里坐着,让搬了藤椅出来在外头晒太阳。看到叶茜和叶荞过来,忙起身相迎,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了,都不过来瞧瞧我。” 丫头早就搬来了椅子,让着落坐,丫头倒茶上来。叶茜看看楚静言气色,便道:“色气看着好多了,闲来无事时你也该走动走动。” 明惠师太刚去世那会,楚静言的身体不太好,伤心忧虑过度,又是冬天很难保养。现在开了春,万物更新之时,楚静言常出来晒晒太阳,确实比在屋里闷着强。 叶荞也跟着道:“现在园中风光正好,多逛逛也能散散心。”女眷唯一的乐趣就是逛花园,还有更残忍,规矩更严的,连逛花园都不行,活生生把人闷死的节奏。 楚静言笑道:“我常在这小院里走走,正想跟四爷说,我想把这小院整理一下,后院种些花草之类的。” 上回跟黄婆子跟大太监大打一场之后,她就没怎么出过门。又听说三爷房里添了人,夫妻之间也不大和睦,她就绝了出门的心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种事遇不上几件,不出门也就不会给叶景祀惹麻烦。 叶茜想到花园里的事,叶景霰房里人多,宋氏心情肯定不爽,弄不好哪天宋老太太就杀过来讨说法了,楚静言这样不出门也是很好。笑着道:“也是,摆弄些花草倒是很解闷,府里二太太就挺喜欢,去二房请安,看到正房廊下一排盆景,我看着都喜欢。” “那我要是会收拾了,一定送你几盆。”楚静言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我听说了孟家的事……” 叶茜无所谓的道:“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主意。” 说说笑笑一会,大太监进来回话,刚才总管处春装和月例银子发了。按规矩现在没有主母,份例都是他这个管事太监领,当然现在也是他领的,不过每次领之前他都要先来汇报一下,这也是他对楚静言的恭敬。 “你只管去办吧。”楚静言笑着说。 叶茜和叶荞坐了一会,眼看着快到中饭时间,担忧叶老太太寻她们,也要起身告辞。 楚静言起身去送,送到角门去,目送叶茜和叶荞离去,转身回来就让丫头把门关好。各人管好各人的事,她不操别人的心,也不想别人操她的心。 ☆、153 三月初八,春光明媚之时,叶芙出阁了。除了骆家的聘礼,叶家公中出的嫁妆外,叶老太太添了三千,章雨柔这个大嫂也很大方,添了两千两。额外添了五千两,叶芙仍然不太满意,她想要的是庄田,那是能生钱的,比死钱好的多。 结果缠了叶老太太好些天,仍然没到手。章雨柔嫁进叶家的嫁妆那是十里红妆,庄田一大把,每年出息都有万两之数,但如何会给叶芙。就是叶老太太心疼孙女,但她还有六个孙子,章雨柔还生了重孙,银子无所谓,庄田她更想留给男孙。 不管姑娘们平常关系有多坏,叶芙是叶家第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早饭过后叶薇,叶茜,叶荞都去了茗园。嫁姑娘不比娶媳妇,宾客并不多,叶茜,叶荞,叶薇仍然是每人十身新衣,头面首饰也全部添了新的,除了娶亲当天穿的,再就是三日回门见新姑爷时要穿的。 花轿迎门要中午,此时茗园里不着不慢的准备着,三人过去时,叶芙正在妆台前坐着,全福妇人给她上头,对骆家的婚事,叶芙已经不怎么嫌弃。也是因为有对比在,叶薇很有可能被发配出京,叶茜跳了孟家那样的火坑,叶荞也肯定寻不到好亲事,相比之下骆家也就那么糟糕了。 想到嫁妆,叶芙脸色就不好看了,叶老太太嘴上说着疼她,结果一处庄田都不舍得给她。只说要留给她的兄弟们,说到底就是偏心,好东西都留给孙子们,孙女给点碎银子就够了。至于章雨柔和叶景怡这对兄嫂,一直以来都不怎么亲,给两千两也差不多了。 三个姑娘进屋看了一会,谁都没说话,也是无话可说。正好有相熟人家的姑娘来了,没去骆家喝喜酒而来叶家的,都是嫡系中的嫡系,叙起亲戚来都是表姐表妹之类的。 没一会章雨柔,杨婉真,金氏,连公主府的宋氏都来了。茗园正房并不大,三间正房顿时挤满,热闹起来。叶芙正在上妆,也没人拉着她说话,便各说各的。其中就有冯家姑娘,就是叶老太太跟冯太太有点不对付,总是叶老太太的娘家人,冯老爷对这个姑妈一直很敬重,叶老太太也不想跟侄媳妇置气,再者冯家也不只这一房人。 坐着说话的姑娘中有一个就是杜俊续娶填房杜冯氏的亲妹妹,说起话来,只说姐姐生活过得很好,进门之后已经生下儿子,婆婆和顺,后院太平。至于前头冯氏生的泰哥儿,因为冯太太对外孙不太放心,在靖宁侯府的时间多,填房倒是省心了。 叶荞旁边十分无语,悄悄跟叶茜吐槽道:“就杜大爷那样的也能叫好???” 要只是客气话也就算了,关键是冯姑娘语气里十分羡慕,是真心觉得那样生活很好。叶荞就觉得理解不能了,就杜俊那样的,好听点的叫京城第一风流才子,难听点就是的会走路的肉棒,据说还被皇帝召见过,弄不好菊花都被暴过无数回了。 这样的丈夫怎么能忍的了啊…… “只看你怎么想的。”叶茜低声说着。 靖宁侯府早就剩下一个空壳子,更何况冯家几房人也已经分家,也没听说冯家嫡系里头有能人。就像叶家的嫡系,日子过的也很一般。杜俊有前程有钱,家里可以能唤奴唤婢,杜俊虽然风流,但并不是宠妾灭妻的人家,正室的日子并不难过。 女人成亲,有人图钱,有人图人,有的图家。冯家就是典型的图家,图钱,无所谓男人在外头怎么样风流,只管自己过自己的,自然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发。 外头鞭炮响起,昭示着新郎官要来迎亲,未出阁的姑娘要自动回避。也没避太远,只到叶老太太暖阁里坐着,虽然不能到外头直接围观,却可以透过窗户往外看,迎亲的大概场面还是能看到的。 稍停一会就见骆七爷身穿大红新郎服,带着跟着迎亲大队来了。跟着过来迎亲的男士们个个都是喜气洋洋,唯独骆七爷这个新郎官,脸色没有多喜色,神情还有几分不屑,要不是他穿着吉服,弄不好会让以为他这是来奔丧的,一点娶亲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不喜欢叶芙,看到这样的骆七爷,叶茜也有几分感慨,叶芙将来的日子未必能好过。又仔细看看人群中并没看到骆思恭,心里多少松口气。骆思恭上回娶亲失败之后,亲事就艰难起来,虽然是填房,毕竟是世子,太差的人家骆家看不上,太好的人家又看不上骆思恭。 外界一直在传,骆思恭是不吉利的人,今天不在倒也能说得过去。没有专业坑弟的兄长在,今天婚事应该能比较顺利吧,虽然叶家一直很想退亲,但都到今天了,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院中闹腾一通,没一会骆七爷牵着新娘子出来,先去拜别了叶老太爷,叶老太太,又去前院柏别叶大老爷和叶大太太。叶景陆背着叶芙上了轿,骆七爷翻身上门,吹吹打打花轿抬走,虽然还要拜堂之后,叶芙才算骆家人,叶家这边的忙碌算结束了。 叶家后头的席面也摆起来了,女方这边的宾客并不多,全部是嫡系亲友,也算是家宴。叶家搭了个简单的戏台,虽然也是办喜事,但嫁姑娘跟娶媳妇的心情还是有点不一样。 叶大太太出来坐席时眼圈都是红的,叶老太太也有些伤感,是为叶芙担忧,那样的脾气到夫家弄不好会吃亏,只希望她能懂事长进。剩下的三位姑娘基本无感,叶茜和叶荞一直无视叶芙,就是叶薇现在也不怎么搭理她。 唯一松口气的是章雨柔,终于嫁出去了,叶芙是她正经小姑子。虽然出嫁之后弄不好还闹气,但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好歹能轻松些。 把几家宾客送走,叶家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姑娘出门后,三天回门,会亲,新婚满月再回娘家住几天之后,茗园就可以封起来。章雨柔是真累了,前期准备到今天把叶芙送出门,终于能完事松口气,向叶老太太告了假,晚上都没过去请安,只要屋里睡觉。 谁都以为这一天闹完,再闹肯定是三天没门,出乎意料的事来了。当天晚上叶芙奶妈的丈夫就急匆匆的回来敲门,叶芙连回门都没撑到,洞房花烛夜就跟骆七爷干起来了。 “大爷,大奶奶还是去瞧瞧吧,姑爷实在是太不像话,二姑娘只怕要吃亏的。”叶芙奶妈的丈夫路二急匆匆的进到梧桐书院,得了通传之后就在窗外回话。 大晚上了怕打扰老太太,若是再惊了叶老太爷惊动就大了,前头找叶大老爷和叶大太太也没用,就直接来找叶景怡和章雨柔,妹妹在婆家出了这样的事,兄嫂出面理所当然。 屋里章雨柔都睡下了,此时靠着大引枕半躺在床上,脸阴都都能挤下水来。本以为把叶芙打发走她能舒口气,没想到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叶芙到底多能惹事。 叶景怡也是眉头皱紧,脸上难得出现暴躁的神情,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洞房花烛夜怎么能打起来?” 路二直击重点:“姑爷不进新房,进了姜姑娘的房,二姑娘岂有不恼的。” 花轿抬到骆家之后,拜堂进洞房,骆七爷挑了盖头之后就去外头陪宾客喝酒,这都是正常程序。叶芙在洞房里更衣梳洗,顺道解决掉晚餐,就等骆七爷入洞房。结果等来等去,都快半夜了,骆七爷仍然没进新房,这意思就是不打算来了。 叶芙是不受气的脾气,正室新娘子空她的房,她岂是好欺负的。先是叫了骆家管事媳妇过来问,结果管事媳妇支支吾吾要说不说的,叶芙就知道有鬼,最后审了院子里的丫头,才知道骆七爷原来是进了姜姑娘的房。 叶芙嫁到骆家陪嫁了八个丫头,八个婆子,四房人,男仆在外头,但女仆全是在身边,立时清点人马冲到姜姑娘住的小跨院。姜姑娘身边也是有丫头服侍的,但人数上肯定不如叶芙的人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叶芙就带着人直冲进去。 骆七爷跟姜姑娘正在被窝里干的活热,叶芙端起屋里的一盆冷水直泼过去,然后扑上去就是一通好打。骆七爷和姜姑娘都是赤身果体,肯定就要躲闪。 骆七爷虽然是男人,但本来就没武功之类的,叶芙带的人又多,丫头力气小,婆子力气可不算小,据说骆七爷鼻子都打流血了。至于姜姑娘,牙齿都打掉了,被叶芙赤身果体从被子里揪出来,非要把她扔井里去。 然后骆七爷的生母姜姨娘就来了,因为闹的太大发,奶妈就让小丫头悄悄传信给他,怕叶芙吃亏。让他就回府报信,后头的事也就不知道了。 “这姜姑娘是哪个啊?”叶景怡听完只觉得头大,新郎官不进正室新娘的房,钻姨娘屋里还是有的。但钻到一个年轻姑娘房里去搞偷情,这是哪一出呀。 丁二道:“就是骆七爷生母姜姨娘的外甥女。” 据下人所说,这位姜姑娘跟骆七爷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是同吃同睡。后来姜姑娘落难,骆七爷把她从勾栏里救出来,然后就真的同睡了。 章雨柔记起来了,她对这位姜姑娘实在很有印象的,看着就是个狠角色,不过遇上更狠的就不行了,现在被叶芙暴打成这样,也是情理之中。叶芙就不跟姜姑娘比智商,她地位高,娘家牛,上手就打,连骆七爷都能打出鼻血来,更何况是她。 想了想对叶景怡道:“若是她,只怕会有些麻烦……” 姜大爷作死,叶景祀发怒,直接灭了姜家全家,姜姑娘对叶家是有灭门之恨,要跟叶芙过不去也是理所当然。 叶景怡听得长叹口气,脸上既觉得不可思议又有几分无奈,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丁二愣了一下,连忙道:“大爷要去给二姑娘撑腰,据说骆七爷的生母就是姜姑娘的亲姑妈,姜姨娘已经带人去拦着了,要是真动起手来……” 叶芙的丫头婆子再多,也不可能有国公府的人多,毕竟人家地头上。姜姑娘被打得好惨,姜姨娘要是也这样打叶芙,叶芙这个亏就要吃大了。 “她都带着人打成这样了……我再去撑腰……算了吧,吃亏未必是坏事,让她长个记性也好。”叶景怡说着。 骆七爷做的固然不对,叶芙如此大闹,剽悍成这样,就是原本占理现在也不占理了。若是这回叶芙真吃亏了,以后能能学乖,未尝不是件好事。嫁都嫁过去了,她将来是要在骆家过一辈子的,一点亏不吃,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再者洞房花烛夜闹成这样,骆叶家这个笑话是闹定了,若是他这个兄长再马上过去撑腰,这脸面真要丢尽。 丁二还想再说,但叶景怡已经说退下的话,也不敢多言,行礼退下了。 丁二拍的是梧桐书院的门,但半夜拍门这么大的事,主子就是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下人间的消息肯定灵通的多。第二天叶茜和起床之后就听丫头婆子说了起来,经过一个晚上的流传,消失真了许多,不过具体事情还能说清楚,就是叶芙洞花花烛夜就跟骆七爷闹翻,夫妻俩直接动手,还有夸张的说法,差点闹出人命。 “真快……”叶茜忍不住说着,她实在小看叶芙了,她只知道叶芙到骆家之后肯定有得闹腾,但真没想到三天回门都没撑过,洞房花烛夜都能动手,该说谁更奇葩呢。 唯一肯定的,骆思恭肯定很高兴,骆七爷娶了叶芙,都不用他动手,叶芙就能坑死骆七爷。 梳洗妥当叶茜照例到叶老太太屋里吃早饭,从东厢房出来,叶荞也从西厢房出来,起床早饭就在这个点,肯定差不了多少。 姐妹俩不好在院子里说这些,只是看看彼此,有个会意的表情,就进了叶老太太屋里。刚进门就听叶大太太的哭泣声:“二丫头才进门,就被婆家这样欺负,大爷和大奶奶昨晚就得了消息,却是不管不问,老太太可得给芙丫头做主呀。” ☆、154 叶大太太哭的悲悲凄凄,昨夜得知丁二回家求救,她就吓了一大跳。连忙派丫头去打听,知道叶景怡没出头,心中更是担忧,把叶景怡和章雨柔诅咒了几遍,完全忘了叶芙还有叶景陆这个正头兄弟。亲生儿子要是过去闹,真闹出事来怎么办,这种时候就该是叶景怡出马。 指望着叶大老爷那是没门的事,全府上下也就叶老太太这里能来哭一哭,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天刚亮叶大太太就过来了。丫头说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起身了,她就赶紧进门哭。 “二丫头连姑爷的鼻子都打破了,还要怎么给她做主啊。”叶老太太叹气说着,昨晚上之后她也是半夜没睡,孙女嫁出阁头一天就出这样的事,如何不闹心。 骆七爷新婚之夜去偷|情固然不对,叶芙要是不想忍,完全可以打发人给叶家捎话。骆七爷干这样打脸的事,叶家肯定会出头,面子里子还都在,让骆七爷赔不是也好,处置姜姑娘也好,肯定是叶家说的算。 现在倒好,叶芙这个新媳妇带着丫头,婆子直接上全武行,先把丈夫打了个落花流水。理在哪里,脸在哪里。要么就不打,让叶家人出头讲理。现在打成这样,便宜也占了,娘家还能怎么出头,把骆七爷给阉了吗? 叶大太太哭泣道:“那也是姑爷有错在先,哪能新婚之夜……” “够了!”叶老太爷一声怒喝打断叶大太太的话,他现在是很烦很暴躁,不管是叶芙还是骆七爷,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烦躁半夜了,天亮起床叶大太太又来哭,更加火上浇油。冲着叶大太太就吼着道:“我告诉你,叶家没有二嫁的姑娘,二姑娘嫁进骆家,生是骆家的人,死是骆家的鬼,能过成就成,过不成她就去死。把亲生女儿教成这样,新婚之夜动手打夫婿,事情闹的沸反云天,你不去反省教坏女儿,也不想想要怎么劝她收敛脾气,竟然还敢跑到婆婆面前教唆找事。” 叶大太太被吼的颤抖起来,把头压的更低了,声音也显得更委屈,道:“回来的报信人人只说了前头,后头怎么样,我也是不知道,这才担忧起来。毕竟是在骆家,要是二姑娘被打出个好歹来……” “打?真是反了他了。”叶老太爷怒声说着。 骆七爷不进洞房,叶芙大打出手,这两下是打平了。骆家过去最多也就是阻止叶芙不再闹,真敢对叶芙动手,事情又要升级了。骆七爷不懂事,他就不信骆家没一个懂事的。 叶大太太听出叶老太太爷的怒意,想到庙里的生活,便只是地上跪着发抖,不敢再作声了。 叶老太太看叶大太太,知道她是爱女心切,她都闹的半夜没睡,更何况叶大太太,便温声道:“天刚亮我就打发婆子悄悄去骆家问了,一会人就回来了。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他们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当长辈的要以安抚为主。凡事都不问清楚,娘家人就要打上门去,成什么样。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与老太爷自有主意,回屋歇着去吧。” 说着叶老太太给身边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上前把叶大太太扶了起来,叶老太爷正烦躁中,再哭下去,叶大太太落不了好。 要是晚昨叶芙吃了亏,骆七爷的生母姜姨娘,或者骆七爷反打了叶芙,叶家肯定会出头的。现在骆家还是群居而住,姨娘婆婆都能动手打儿媳妇,那以后岂不是比杜老太太还凶残。就是骆七爷这个丈夫,叶家的姑娘岂是你能随便打的。 要是后来骆家人只是上前劝开,把叶芙拉走。不提洞房当天的事,那叶家也不会提起,新婚夜媳妇打了丈夫不是什么好事。叶芙已经占了便宜。两家都有不对之处,为了彼此面子,揭过去就完事了。 婆子扶着叶大太太出来,叶茜,叶荞,叶薇在廊下站着,低头回避的姿态。叶茜和叶荞倒是揭帘子进门,但听到里头动静不对就赶紧退出去。没一会叶薇也来了,看叶茜和叶荞外头等着,那她肯定也不会进去,便三人一起在门口站着。 等到叶大太太出了院门,三人才进到里间。丫头婆子们正在小厅里摆桌。叶老太爷脸色不好看,叶大太太也是一脸叹息,姑娘们就更加不敢吭声。 沉默中吃完早饭,丫头婆子收拾桌子,大房和二房例行来请安。叶老太太打发去骆家的婆子也回来了,婆子找过去问了叶芙的奶妈,叶芙昨晚并没有吃亏。骆大老爷和姜姨娘出面也只是把叶芙拉开,虽然没说安抚的话,但也没说责怪的话,不闲不淡的抹过去。 骆七爷最后还是进了叶芙的房,虽然没圆房,至少进门了。她过来时,骆七爷和叶芙已经准备去公主府给庆长大长公主请安,目前看来是风平浪静。 “如此就好。”叶老太太总算是松了口气,事情闹的越大,两家脸上越没面子,骆家不声不吭,叶家也不想声张。 叶老太爷仍然是满心的烦躁,叶芙这样闹一出,叶家脸上如何能好看。抬头看到叶大老爷,忍不住骂着道:“看看你挑的好亲事,刚进门就这样闹腾,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叶大老爷被骂地站起身,却是不敢反驳,只是低头站着。 叶老太太虽然不像叶老太爷这样直接开骂,却是道:“你既与亲家公交好,有些事也该你去说说。自己女儿虽然要教,但姑爷行事不对,你这个岳父也不能默不能作声。” “是。”叶大老爷低头说着,道:“父亲,母亲不用担心,等过几日我就上门去,小孩子家不懂事,责骂几句也就完了。” “嗯。”叶老太爷听得才有几分顺眼,女婿不好,有亲爹在呢,亲爹上门更妥当。而且叶景怡已经够忙了,管不了这些烦碎事。看看屋里众人,挥手道:“散了吧。” 叶老太爷宣布散场,没人敢在屋里久留,纷纷行礼退下。叶荞直接跟着叶茜回到东厢房,绣花架子仍然扎着,却是慢了许多,孟昭还有二十七个月的孝,有的时间慢慢绣。叶茜对针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便拖拉起来。 “还真让你猜对了,没想到那个姜姑娘竟然真能杀回京城。”叶荞满脸惊叹的说着。 该说姜姑娘的生命力强呢,还是骆七太真爱呢,勾栏里转一圈,竟然还能勾着骆七爷不进洞房,上她的床。 “她倒是不傻,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横的……”叶茜说的时候不自觉的笑了。 以前还她为叶芙担心过,嫁骆七爷这样的丈夫要怎么办,现在看来无需担心。叶薇是比叶芙聪明些,但那样的脾气遇上姜姑娘这样的,注定会吃亏。倒是抽上叶芙这样,二话不说先动手的,姜姑娘就要吃现亏了。 叶荞想了想道:“听婆子说,这位姜姑娘算是借住骆家的,难道是想着正妻没进门,不好大张旗鼓的纳妾?” 睡丫头没什么,但睡平民家的姑娘,往大的说就是通|奸。虽然说高门大户里抢强民女的都有,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般来说还是有个名分好点。 “我倒觉得这才姜姑娘的厉害之处呢,虽然说不是亲戚,骆七爷的生母到底是她亲姑妈,她又是平民百姓,借住在骆家就是半个表小姐,二姑娘这个七奶奶最多就是赶她走。骆七爷只说照顾生母的娘家,把她弄到外头,给钱给地都有可能。要是当了妾室,她就是正经奴才了,任由正室拿捏。”叶茜说着。 当着半个表小姐勾着表哥,这样她既能恶心叶芙,叶芙也不好直接拿捏她。勾栏里转了一圈,叶景祀不可能把她卖到高级地方去,弄不好早被灌了药不能生育。没有孩子也就无所谓名份,她得的一点没少,反而不用受气。 叶荞听得十分意外,道:“她是平民……这样不太好吧?” “骆家向来没什么家风,庆和大长公年龄大了,又住公主府,未必能的了这些。”叶茜说着。 这样的发展骆思恭肯定也高兴,这样剽悍的正室,再来一个表妹,骆七爷别说再谋世子之位,害他了,自己早晚被坑死。一直顶着通|奸的罪名,没事的时候是没事,一旦有事了,沉塘不至于,弄不出就出族了。 “若是一直这样不明不白……是有点麻烦。”叶荞想想说着。 叶芙身为妻子不能告丈夫通|奸,不然本身也有罪,要是忍的话,以叶芙的脾气只怕难忍的了。最主要的是很恶心,像姜姑娘那种存在,要是真当表小姐在家里住,还叫嫂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叶茜笑着道:“姜姑娘只是如此想而己,能不能成可不是骆七爷能说的算的。” 叶芙想不到,章雨柔肯定能想到。她是叶芙的娘家大嫂,叶芙与她不亲近是一回事,必要的提点肯定会说的,章雨柔的大局观非常好。 想想骆七爷和姜姑娘还真是渣贱二人组,都被叶景祀收拾成那样,仍然一点都不知道长记性。要是骆家真拿骆七爷当回事,骆七爷被叶景祀第二次打的骨折时就退亲了。大舅子把妹夫打残了,还是故意的,心疼孩子的人家如何能忍。而且叶家当时就有退亲之意,骆家只要顺水推舟就成,都不用骆家主动。结果骆家就能来赔不是,硬是为了脸面撑住不退亲。 都这样了骆七爷还当自己是根葱呢,骆七爷其实该庆幸,亏得是叶芙去打了,女人打架,把丈夫打的鼻血直流就算狠了。要是换成叶景祀这样的大舅子出手,操蛋货,心情不爽就再打断你一条腿,保证没力气睡表妹。 平淡的一天过去,次日叶芙回门,骆七爷也来了,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跟着过来了。两家都不提洞房那天的事,叶家热情招呼,至少面子上很热情。叶景陆亲自去门口迎接,带着骆七爷前头院里拜见男性长辈,连公主府都去了,厮见完毕又带着到后院叶老太太屋里。 骆七爷顶着张不爽的脸,叶家女眷们也没人看他爽,见礼守毕叶老太太就让叶景陆带他到前头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叶芙精神很好,一副很意的模样。先在叶老太太说了一会话,便去了前头叶大太太院里。叶大太太看她这样终于能放下心来,说了几句就赶紧问,有没有圆房?新婚头一天没圆房,要是一直被晒了,这就大大的不妙了。恩爱先不说,孩子哪里来。 “他难道还敢晾着我,反了他。”叶芙说着,她跟骆七爷昨天圆的房,骆七爷很不愿意,她岂是好欺负的。没力气跟他圆房,却有力气睡表妹,当她那么好打发。她讨厌骆七爷是一回事,都进洞房了,仍然是姑娘,实在太没面子。跟骆七爷推搡一会,骆七爷本来就不是什么贞洁货色,事情也就成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大太太这才彻底放心,又道:“别跟姑爷闹气,先生个儿子要紧。” “就是不生儿子,他能拿我怎么样,还能休我了呀,我看他没这个胆子。”叶芙说着。 她昨天带人把骆七爷打成那样,骆家还不是屁都不放一个。叶家与骆家本就是旗鼓相当的人家,叶家绝并不差骆家什么,她嫡女嫁庶子本来就是吃了大亏的,骆七爷要恭敬她才对。还敢拿捏她,也不看看自己身上,叶景祀打的伤还没好全呢。 至于上头公婆,庆长大长公主是正经太婆婆,骆大老爷是亲爹,这自该恭敬。嫡母婆婆早死了,就剩下一个姨娘婆婆,她又不是冯氏那种,姜姨娘好就好,不好试试看。想摆婆婆的款,也得看看自己身份够不够。 “别这么说,总是夫妻。”叶大太太劝着叶芙,她现在也有点胆心,叶芙这样的脾气,怎么能过的好呀。转念一想,这男人就没有能靠住的,指望的还是儿子,便道:“芙丫头,别太任性了,先把姑爷的心拢住,把嫡长子生下来最紧。” “嗯。”叶芙随口说着,她本人对成亲还没啥感觉,对骆七爷这个丈夫更是不必说。知道儿子对女子来说很重要,但就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清楚地认识到。 “大奶奶来了……”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 叶大太太和叶芙都愣了一下,不由得住了嘴。 章雨柔扶着丫头进来,开门见山的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二姑奶奶说……” ☆、155 回门之后就是会亲,骆家摆酒设宴,叶景怡带着兄弟们去了,女眷却被叶老太太借口两家很熟悉,不用会亲为由硬是推掉了。每次去骆家都出事,叶老太太也被吓到,亲家的面子都不顾,反正就是不去。 叶芙却是不轻松,骆家也是大族,嫡系亲友就是按打算的。会亲闹了三天,叶芙认得头晕眼花,最后也只记住了几个。 这几天骆七爷也很老实,晚上乖乖回房睡,叶芙却不太搭理他。要是骆七爷能一直扛住,死活不进她屋,表现的硬气一点,叶芙可能还会高看他一眼。结果打一顿之后就怂货了,叶芙心里瞧不上,纯粹就是个贱骨头,不打不舒服。 如此老实了几天,叶芙小日子来了。骆七爷借口去书房,叶芙就派小丫头盯着,骆七爷果然去了姜姑娘的小跨院。那天暴打了姜姑娘之后,姜姑娘就开始在屋里装死,其实也不是装死,叶芙下手重,三月的天气虽然暖和,但大半夜被光着身子拖出来,肯定冻着些。 小丫头汇报之后,叶芙又在屋里坐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一群杀过去了。挨了打之后姜姑娘倒是长心眼了,在门口留了眼线,看到叶芙带着人来,一边高声喊着,一边飞快地往姜姨娘那里报信。 屋里姜姑娘和骆七爷听到动静也是赶紧起身,只是衣服趴光了要穿也没那么快。几个脚快的婆子冲进去,二话不说就先把衣服抱走了。 骆七爷和姜姑娘的脸色都变了,姜姑娘刚要打开衣柜开衣服,叶芙后脚也进来了,几个丫头上前把姜姑娘按住了。 “你这泼妇,你到底想怎么样?”骆七爷吼了起来。 “给我打死这个淫|妇。”叶芙一声怒喝,按住姜姑娘的婆子立即动手了,按住姜姑娘就是一通好打。 姜姑娘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利落,此时是伤上加伤,大声求饶起来。她现在是真怕了叶芙,本以为叶芙是叶薇那款,算计这样的蠢材还不是小意思,哪里想到会是个女狂战。动手就是打,根本就不给她算计的机会。 骆七爷连忙上前去拉,但他一个人哪里能拉的住。姜姑娘连声求饶,骆七爷心疼不己,倒是很想说几句敞亮话,表现一下男子气概,但看着叶芙那张凶悍的脸,不自觉得有点软了。 叶芙看他们表兄妹眉来眼去,心中更是不耻,便对婆子道:“把她衣服都趴了。” 几个婆子立即动手,姜姑娘哭喊求饶着道:“嫂子误会了,哥哥只是过来看看……” 叶芙骂着道:“谁是你嫂子,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论亲戚。通|奸的贱货,我就是现在把你拉到大街上去。” 姜姑娘心中害怕,哭着道:“七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这又是怎么了!!”姜姨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人也跟着来了,身后带着丫头婆子,再加上叶芙带着的人,顿时把三间正房挤满了。 三十岁出头的姜姨娘,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些,虽然现在是姨娘,但当了这么久的正室,气质气度都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小家子气,正室派头十足。怒视叶芙之时,看着派头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暴打姜姑娘的婆子们不由得住了手,姜姑娘看到姜姨娘顿时看到救星,挣扎着起身跑到姜姨娘身后,万分委屈的道:“姑妈救我,嫂子这是要打死我的……” 话音刚落,叶芙突然伸手,揪住姜姑娘的头发,就往这边拽,嘴里骂着道:“我是正室奶奶,骆家三媒六礼娶来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姨娘的亲戚就是个奴才。还敢张口说我要打死你,好,我今天就打死你,我看谁让我给你偿命。” 姜姨娘气全身打颤,手指着叶芙,颤抖地道:“反了,真是反了,我是七爷的亲娘,再怎么样也是你婆婆……” “婆婆?姨娘还真当自己是盘菜,现在府里是大长公主当家,上头长辈都在呢,你想在我面前摆谱,还早的很呢。不如趁着今天我们去问问大长公主,这身份到底要怎么算。也顺道问问,指使娘家侄女跟儿子通|奸,把一家子的名声脸面丢尽,这个要怎么说。”叶芙冷笑说着。 “就是说到天边去,我也是七爷的亲娘,你如何能这般跟我说话!!叶家堂堂国公府就是这样的家教,也不怕人笑话。”姜姨娘气得脸都红了,又指着骆七爷道:“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你也不管管,成什么样子!” “有纵容儿子跟侄女通|奸的姨娘婆婆,再笑话还轮不到我。七爷是你亲生儿子吧,与平民女子通|奸是什么罪名,把自己亲生儿子坑死,与你又有什么好处!”叶芙说着,冷笑看着姜姨娘道:“姨娘是才从庄子上回来吧,我看姨娘是爱上庄子上的清闲时光,想着再去住住,这才能纵容这样的丑事。” “你!!!”姜姨娘连着几声,气的是手脚冰冷,几乎要翻白眼翻过去了。心里却有几分担忧,叶芙一语正中她的心事,她真怕再被送到庄子上。 在庆和大长公主的绝对权威之下,别说她了,就是骆大老爷和骆七爷都不算什么。别说送走,直接打死就是一句话,根本就不会顾念她给骆家生儿育女了。这回要是再被送走,她再没有儿子成亲,根本就回不来。 叶芙看姜姨娘气成这样,却是步步紧逼,继续道:“我劝姨娘安份些,好好在自己偏房里住着。粉轿进门的姨娘,一辈子都是姨娘。就这样还敢说叶家的家教,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就是想学杜老太太那样,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生个好儿子。” 她本来就没把姜姨娘当回事,姨娘婆婆算什么东西。三天回门时,章雨柔又特意叮嘱她,叶景祀把姜家灭门,她这个骆家媳妇不管是跟姜姨娘还是姜姑娘肯定是水火不容,根本就不要想和平共处的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灭门之仇在这里摆着,先搞定姜姑娘,再搞定姜姨娘。不然她就得小心自己,就是不要她的命,弄不好会给下药之类的。至于骆家的反应,不用担心,这些叶家心里有数,依她的办法行事,肯定没错。 姜姨娘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拉着骆七爷道:“这样的媳妇你也不管管,任由她欺负你亲娘,你都不管不问呀。” 骆七爷早就听得怒火中烧,奈何叶芙跟前几个婆子都挺厉害,他怕吃了亏。此时姜姨娘这么一哭,骆七爷再也忍不住,就要伸手想打叶芙。 叶芙跳了起来,喊着道:“你敢对我动手试试,我四哥打你没打怕是不是,你今天动我一手指头,我四哥就卸你一条腿。若是不信大可以走着瞧,与其挨丈夫打,我更情愿当寡妇,守着牌位过。” 把叶景祀搬出来,别说骆七爷了,就连姜姨娘都有几分怕了,叶景祀两次把骆七爷打得死去活来,打完别说叶家来赔不是了,反倒是骆家去给叶家赔不是,真是横着走。 就在不可开胶之时,前院的骆大老爷终于来了,刚进院门听就到里间吵闹不休,顿时头大如斗。 姜姨娘看到他,哭着扑到骆大老爷怀里,道:“老爷,我不能活了,亲媳妇要反我,我不能活了。今天老爷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撞死在这里。” 这个儿媳妇她是降不住,往大里闹她也不敢,只有指望骆大老爷给她出头,骆大老爷再怎么也是国公爷,骆七爷的亲爹。 骆大老爷一脸无奈,任由姜姨娘拍打,也不知道如何哄她好。他跟叶大老爷是好友,两人的本事相差不多,不然他也不会听姜姨娘调配。 就前几天会亲时,叶大老爷还跟他说,让骆七爷多少懂事些,新婚夜去偷|情,这事办的太不地道。看着好友的面子,他当时就跟叶大老爷保证说会善待媳妇,现在又闹成这样,他可要怎么办才好。 骆七爷也跟着跪了下来,一直以来骆大老爷就很能给他做主的。喊着道:“爹爹,我要休了这个不孝之妇,不侍翁姑,正合七出之条。” 骆大老爷看到他更是生气,又看看姜姑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人都是衣衫不整,又在姜姑娘屋里,做了什么自然一目了然。气道:“混账东西,谁让你又来这里的。做出这种丑事来,你媳妇如何不生气。” 骆大老爷如此一说,倒是提醒了叶芙,她还记得章雨柔提点她的重要一步。便把刚才的凶样收了,道:“他们二人早就有奸,今天撞个正着,这等丑事要是捅出来了,通|奸罪大,七爷肯定是前程尽毁,骆家也是颜面扫地。我跟七爷既然是夫妻,不愿意他背着这样的恶名,再不能容也只得容下,我让姜姑娘进门当妾室,今天就办了手续,算是过了明路。” 骆大老爷和骆七爷都是一怔,实在没想到叶芙竟然如此大度,竟然答应姜姑娘进门,连哭闹的姜姨娘都愣了一下。 倒是姜姑娘反应过来,哭喊着道:“七奶奶肯定不会给我活路,我不进门……” 她本来就没有为妾的意思,当了妾才是人拿捏。现在又看到叶芙如此凶悍,更加不愿意。她平民寄居的姑娘都被打成这样。要是成了姨娘,成了叶芙手边的人,都不用打骂她,天天立规矩立到死,她肯定没活路。 “偷人的淫|妇,我不计较你,你竟然还敢计较起来。让你当妾委屈你了吗,还是说你偷了七爷还不够,还要继续偷,当妾阻了你的好前程。”叶芙指着姜姑娘怒骂起来。 骆大老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骆七爷与姜姑娘有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叶芙答应过明路,让姜姑娘当妾,正如叶芙所说,这是她的大度。偷|情要背着通|奸的罪名,到底不是好事。便对骆七爷道:“七奶奶大度,如此甚好,今天就把事办了,以后妻是妻,妾是妾,大家都和睦相处。” 骆七爷也觉得不错,虽然说妾不如偷,但能过明路总是好事,叶芙张口就是通|奸,他还真有点怕,闹不出来还好,闹出来真是个事。便对姜姑娘道:“表妹放心,我肯定会看护你的,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姜姑娘心中更是着急,她岂不知骆七爷是什么人,就是个只求床上爽的混账。指望他看护,她还不如一头撞死。便向姜姨娘道:“姑妈,救救我……” “果然是天生的贱骨头,情愿没名没分地跟男人通|奸,也不当正经妾室。”叶芙指着姜姑娘骂着,只怕姜姨娘打岔坏了好事,便按章雨柔教的说道:“你要真的如此贱,我现在就把你拖出去游街,说与下人有染。你一个小人物被人抓到最多是沉塘,七爷就要被你害苦一辈子,都有出族的危险,我岂能看着这样的祸根在。” 这也是章雨柔的顾虑之一,骆七与骆三算是死对头,骆七有通|奸的把柄在,要是被骆三抓住借机大做文章。以骆七在骆家的地位,弄不好真会被出族,到时候肯定会连累叶芙,叶家出头不出头都不好。 姜姨娘听得都有几分动容,她想到了骆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捅他们母子一刀。侄女和儿子放一起,肯定是儿子要紧,她已经从正室打回妾室。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儿子,便道:“没名没分那怎么行,现在七奶奶大度让你进门,以后要好好侍奉才是。” 姜姑娘马上道:“姑妈,我愿意嫁到外头去……” 她会刻意勾引骆七爷,除了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勾引之外,也有部分是因为与叶家的恩怨。叶景祀杀了她全家,把她卖到勾栏里,这个仇她岂能不报。 “然后让你在外头继续勾着七爷吗?”叶芙不耐烦起来,道:“我就这么告诉你,今天你是要么死,要么当妾,自己选一个。” 章雨柔附在耳边说了一句很明确的话,姜姑娘得死。两家恩怨化不开,姜姑娘太精与算计,宅斗叶芙肯定斗不过她,能做就是直接肉体消灭,永绝后患。至于手段,只要不是直接打死,没有直接闹出人命,骆家要闹,叶家自会出头摆平。 ☆、156 晃晃悠悠中进入四月,春日的阳光更加明媚。叶芙出阁满月回家小住,骆七爷倒是很守规矩送叶芙来的,丧着脸,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先头前请了安,又来后头给叶老太太磕了头,也就回去了,五天之后再来接叶芙。 我在骆家好得很,上下都待我很好,祖母不用为我担心。”叶芙笑着说,这是她的真心话,她觉得在骆家生活比叶家还好。 姜姨娘这个姨娘婆婆直接无视,庆和大长公主这个太婆婆对她不错,头一次去公主府请安时,就给了东西。而且庆和大长公主是住公主府的,国公府的儿媳妇孙媳妇七日过去一趟,心情不好时直接不见,不用儿媳妇,孙媳妇立规矩。 据丫头婆子说,庆和长公主身体不是很好,都抱上重孙的人了,年龄大了,精力不济,许多事情也不太管了,连公主府的事都关不了,更不用说国公府的事。 国公府这边就大房和三房居住,骆三太太管事,对她挺客气气,妯娌里头她的娘家是最好的,谁敢难为她。小姑里头骆五日经进庵堂了,哪个还敢跳起来。骆七爷又是个怂货,打一打闹一闹现在老实了。让他进房就进房,让他睡就睡,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样的环境下,叶芙自然觉得日子舒心。婚前叶老太太还说日子难过,担心她受气之类,她一点都没感觉,实在是爽歪歪。 叶老太太听叶芙如此说,笑着道:“舒心就好,你们小夫妻能过的和睦,这自然最好不过。” 叶芙听得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跟骆七爷一点不和睦,倒是经常打架,她不觉得她的日子要捆到那样一个男人身上。 章雨柔早把茗园收拾出来,叶芙继续住在旧处,当天摆酒设宴,闹了一天。到晚上时,叶芙回茗园休息,章雨柔却还不能休息,把叶芙的奶妈以及陪嫁的婆子叫到梧桐书院。 “大奶奶放心,二姑奶奶依大奶奶之计,那位姜姑娘只怕没什么活头了。”奶妈说着。 姜姑娘成了姨娘之后,叶芙根本就没给她安排房。就让她睡到自己外间,日夜让她侍候,稍有不顺心抬手就打。如此折腾一个月,姜姑娘那样的小身板,如何能经得起,已经闹起了病,叶芙倒是准许请医,但这样。 章雨柔听得点点头,却是道:“不可掉以轻心,勿必要斩草除根……” 不是她狠,而是她对姜姑娘的印象太深刻,那样阴毒之人,又与叶家有大仇,不弄死她早晚是祸害。 奶妈则犹豫了一下,道:“那姜姨娘毕竟是七爷的生母,因为二姑奶奶苛待姜姑娘之事,已经闹过几回了。” 章雨柔笑着道:“让她闹,我就怕她不闹。姨娘婆婆插手管儿子中之事,闹大了,我自会上门去讨个说法。你多提点着二姑奶奶,别只闹小事,要把小事挤在一起,挤成大事才好。” 叶芙实在没什么心眼,换个聪明能干的,一个月时间足够让姜姨娘滚回到庄子上。去掉一个姨娘婆婆,头上少一重麻烦不说,也能加快速度折腾死姜姑娘。姜姑娘也好,姜姨娘也好,叶芙想跟骆七做长久夫妻,必须把她们干掉,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刀子就捅过来了。 “是。”奶奶答应着,心里却有几分嘀咕,道:“七爷与二姑奶奶……” 人家新婚小夫妻是甜蜜恩爱,他们俩就是生死仇人,见面恨不得打死架。姜姨娘到底是骆七爷的亲娘,要是叶芙把她赶到庄子上去,他们夫妻就彻底没救了。 章雨柔叹气道:“他们夫妻怎么可能和睦……” 不是她这个嫂子恶毒,不想他们夫妻和美,而是根本就没有可能性。叶芙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叶家形势好,把骆七爷压下去,多生孩子出来,那才是她的依靠。 五天之后骆七爷哭丧着脸来接人,叶芙欢欢喜喜回了骆家。 就在叶老太太为叶芙欢喜之时,悦来客栈送来卜文,孟老太太过世,死在京城客栈里。叶老太爷虽然说了不准孟家的人进门,但这样的丧信,管事想了想还是把传信人叫过来,大概问了下情况。 孟老太太算是病死的,也算是被折腾死的,她把嫁妆庄田给了孟明。又想死抓住孟昭照料全家,当时天气太冷,再加上孟二老爷的五七没过,实在不好进京去。孟太太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去官府告孟昭不孝,让官府出文书拿他。孟老太太就真去了,状纸递到府衙,知府都没问,直接把孟明拉过来一顿板子,打的孟明半死不活。 孟太太心疼儿子,不怪自己乱出主意反倒怪孟老太太,本来婆媳关系就差到顶点,现在是直接水火不容,饭都不给她吃,把她赶了出去。孟老太太一个老太婆虽然气到吐血吐肝,也是无可奈何,又想到孟二老爷的两房妾室都分到了田产,要让她们供养。 结果两人都说奉养可以,先把田产拿来,虽然说子孙又供养长辈的义务,但总不能东西给大的,养老就归小的,这也太不公平了。孟老太太却说己给了嫡长子,应该给他的,两房妾室二话不说只把门关上,就是不让孟老太太进门。 最后还是孟家族长出面,孟老太太既然已经把田产给了孟明,孟明又是嫡长子,那就该他奉养。孟明躺在床上起不来,便把孟太太拉出来批斗一番,把孟老太太硬塞了回去。孟太太是不敢把孟老太太赶出去,也不敢饿着她,但岂能善待她。 孟二老爷活着的时候,孟太太都敢动手打,这时候便没有顾忌。街坊邻居都晓得,但也就议论几句,纷纷表示孟老太太活该。 终于撑到三月底,孟明身上的伤好了,天气也暖和了。孟太太,孟明跟孟老太太一合计,不如进京去找孟昭。孟明是很怕孟昭,但进京之后去叶家,国公府那样的排场肯定会给点银子,孟老太太面子大,弄不好能多给点,找着找不着,肯定不会吃亏。孟老太太想想也觉得可行,孟叶两家那样的交情,她被孙子欺负,叶家肯定会给她主持公道,肯定能把孟昭揪出去。 怎么都没想到找到国公府,叶家管事竟然不让进门。孟太太和孟明打的前阵,被打出来,后来孟老太太亲自找到门上,不等她开口就被打了,门房就要动手打人。国公府门第,岂是随便什么人能进去的。还想闹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如此闹一回,孟家三人都傻眼,叶家是真不给面子,再不念一点旧情。孟老太太手里早就没钱了,这趟上京所有的费用都是孟太太出的,抱着捞钱的想法来的,没想到竟然血本无归。当时就指着孟老太太骂了起来,回到客栈之时,骂的更是难听。 孟老太太这样的年龄,先是丧子,在淮阳被折腾,又是上京一路辛苦。好不容易找到叶家门上,又被这样对待,孟老太太的心真是伤透,直接病倒。孟太太正心疼上京花的钱,如何会给孟老太太看病。 母子俩一合计,孟老太太的嫁妆庄田已经拿到,孟昭跑了,叶家不认,老太婆就是完全没用处,宗族还命令必须养着她,如此死了倒也省事。要是死在京城,给叶家报信,弄不好叶家看着可怜还会给几个钱,还有叶茜家里,亲事要是没退下来,这时候肯定也得表示。 死老太婆比活着的老太婆更好,反正孟老太太已经病成这样,也不用刻意怎么样。不管放着几天就成,果然没几天孟老太太病死了。 “唉,算了……派个去把后事料理了,给廖夫人送个信。”叶老太爷叹气说着,人死灯灭,好歹是故交一场,孟明这样的肯定不会好好办丧事,总要让孟老太太入土为安。至于给廖夫人送信,实在是因为他找不到孟昭,不知道怎么给孟昭送信,只得给廖夫人说一声,好歹转告一声,孟老太太到底抚养了孟昭一场。 管事立即去办了,顺道给叶宗山说了一声,两家毕竟没有退亲。 孟老太太去世的消息扩散到后院时,叶老太太正跟杨婉真,章雨柔,叶茜摸牌,叶荞则帮着叶老太太看牌,把叶老太太哄的十分高兴。欢声笑语之时,婆子进门报信。叶老太太当时就没反应过来,只以为京城哪家的老太太,刚想吩咐章雨柔派人去吊唁。 倒是章雨柔反应过来,看着叶茜道:“妹妹回家说一声吧,让山太太也准备起来。” 要在淮阳,还可以打发人去,现在就在京城,两家的亲事没有退,男方家里有大丧,叶宗山这边肯定要上门。 叶老太太这才惊醒过来,问婆子:“你说的哪家?” “孟家,孟大爷的祖母,在京城客栈里过世了。”婆子低头说着。 叶老太太神情一滞,好一会才叹口气,对身边的婆子道:“拿一百两子给孟家送过去,勿必要好好办丧事。” 婆子道:“老太爷已经派了管事去操办,也给廖夫人送了信。”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顿了一下道:“那这一百两也送去,相识一场,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不知道该说这是命,还是孟老太太自己做的。孟老太太来国公府时,不能见她,国公府不想惹麻烦。现在人死了,也就没有麻烦,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 叶茜起身道:“我这就回家禀告太太。” “去吧。”叶老太太说着,叹气道:“好好准备一下。” 叶茜行礼退下,屋里的欢声笑语也顿时跟着走了,叶老太太神情伤心之余更是感慨,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女人一辈子是不容易,从父从夫从子还要从天命,但再随遇而安,日子还是要得自己过,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像孟老太太这样,最后只落得个客死他乡。” 气氛顿时沉闷起来,不管是章雨柔,杨婉真还是叶荞,脸色都有几分凝重。 叶茜回屋把大红衣裳换掉,这才带着丫头去东北小院,路上时不自觉得的松口气。想想孟老太太一辈子是挺可怜,又把孟昭抚养成长,现在去世了说不上高兴。但真的大松口气,这样的祖母在世,当他的儿孙太惨了。 心情沉甸甸的往前走,就见前头假山处,叶大太太正跟一个婆子嘀咕着说话,婆子看着十分眼生,看打扮应该是三等婆子。叶茜不自觉得愣了一下,叶大太太再怎么落魄也是正经太太,有什么话能跟三等婆子说,就是真有话,大可以叫到屋里说,在这里说什么? ☆、157 叶茜挥手让丫头后退,自己却是把脚步放轻,好像恰巧路过赏玩一般,在假山前头的池塘边上停了下来。也不是她八卦有听墙角的习惯,而是情况实在诡异。 虽然叶家主子辈,连得脸的奴都不太当叶大太太是回事,但叶大太太仍然拿自己是当盘菜,对下人们向来很摆谱,像这样跟三等婆子这样说话实在匪夷所思,除非是有极重要事情,大到都不能叫到自己屋里说。 “那时候我是老太太屋里的桨洗,虽然也是院里侍候,但从来没进过老太太的屋子。不过婆子之间闲话时,听人说三老爷那阵子是常进老太太屋里,至于山老爷,他一个旁支爷们,老太太不传他,他如何能进来。”婆子笑着说,又道:“太太也晓得,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们都像副小姐一样,针线都不做,只是端茶倒水。清娘是老太太最疼的丫头,平常过的更跟小姐一样,至于通传问话,怎么能轮到她,就是本家爷们只怕也难见着。” 叶大太太想了想道:“我记得有阵子,隐隐传出来说,老太太要把清娘给三老爷。” 婆子仔细想了想,道:“大太太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有一回我去下房送衣服。听屋里丫头们说话,说清娘有福气,跟了三老爷,将来有靠。” “那后来清娘怎么嫁了叶宗山呢?”叶大太太忙问。 婆子摇头:“这些事我们下人如何知道,只知道这事叶老太爷做的主,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侍候的丫头婆子都不敢上前,没两天山老爷就把清娘娶走了。” 叶大太太又问:“你说那时候三老爷常去老太太屋里,呆的时间长吗,他往下房去过吗? “去过,去过,有一回我还撞上了,我当时还奇怪,爷们怎么跑到下房来了。”婆子一脸惊讶的说着,道:“这么多年前的事,也从来没有细想过,太太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 “哼,可不是,真奇怪呢。”叶大太太冷笑着说着,听婆子如此说,心里越发有底,前头因为叶芙的婚事。她再傻也晓得,在自己亲生女儿婚礼之前搞事,肯定落不着好。现在叶芙嫁到骆家,一切安好,她也放心下来,继续印证己的猜测。 这婆子十几年是叶老太太院中的浆洗媳妇,十几年后仍然是三等粗使婆子,自然没啥智商可说。听叶大太太如此说,便有几分嘲讽的道:“难道清娘是破身后跟的山老爷,要是这样的……亏得荞姑娘年龄小,不然真的说不好呢。” 少爷老爷睡丫头就是白睡,叶三老爷真把清娘睡了也是平常事。那样的话叶宗山就是捡二手货,亏得叶荞是清娘嫁过去一年后生的,不然是谁的种真说不清。 “年龄……还不是随便说的。”叶大太太说着,随手拿了块银子给婆子,道:“这些赏你的,别乱说话。” 婆子欢欢喜喜的接了,主子问什么就说什么,给赏自然拿着。 叶大太太也紧跟着转身走了,走时很小心,只怕被人看到。她被打发到家庙里时,她身边所有的下人都被换了,就是现在自己屋里使唤的都不全是她的人,不然也不用如此小心。 此时叶茜早走了,听墙角听到关键词就够了,不可能傻傻听完等人抓。招手让丫头婆子跟上来,继续往东北小院走时,叶茜的眉头不由得锁紧。叶大太太问婆子清娘的事,难道是想把叶荞的身世扯出来? 当年的事情应该没那么隐秘,也隐秘不了。叶老太太没有叶二太太整治下人,封锁消息的本事,而且以叶老太太的心思,只怕真有把清娘给叶三老爷的意思,觉得小事一件。 算算府里的主子们,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常年在外书房,智商残缺,不知道母亲房里事很正常。叶二太太肯定晓的,以章雨柔和叶景怡的年龄,又常年在叶老太太身边,应该也是隐约知道的。还有画眉,她叫清娘姐姐,已经能服侍主子,肯定不会不懂事。 按照叶大太太的入门时间来算,她知道叶荞的身世并不奇怪。但考虑叶大太太的智商,以及被叶老太太厌弃,有可能不知道。清娘嫁人之后与府里没了联络,就是到现在说起叶荞的身世,也只会说她是叶宗山的女儿,不会特意说她生母原先是个丫头。 “孟老太太在京城客栈去世了?”画眉愣住了,孟老太太那样早晚作死,惊讶的是竟然是客死他乡,这也是一种悲惨的死法了。 “刚才婆子报给老太太的,爹爹在外头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叶茜说着。 “那我得赶紧准备上。”画眉说着,孟老太太这样客死他乡,丧事还不知道要如何办,最好就是趁孟家没离京之前去祭奠完事。想了想又问:“大姑娘……要去吗?” 按理说叶茜肯定得去,上回去淮阳她都去了,这回就在京城更得去。但是孟老太太死在客栈,丧事怎么办还不晓得,要是孟家弄的十分不样像,女眷们不能去的地方,叶茜这未出阁的姑娘真不好去。 “叶老太爷派了管事去料理,叶老太太还给了银子,应该会送到庙里去,到时候过去祭奠就是了。”叶茜说着,叶家有专门办丧事的家庙,管事肯定会先把灵柩送到那里,在那里超度法事,再抚灵回乡,那样也方便祭奠。 画眉听得松口气,若是这样就真方便,顿了一下才道:“也不知道孟大爷有没有接到消息。” “老太爷派人给廖夫人送了信,若是在京城,肯定会来的。”叶茜说着。 十三年抚养之恩,孟昭对这个祖母并不是完全无情,上坟烧纸,料理后事只要他在,肯定会做。 准备素服,以及祭奠的果品东西,叶茜也帮着画眉理整。眼看着到中午,画眉看叶茜没走的意思,便吩咐厨房加菜。死亡总是沉重的话题,人死灯灭,孟老太太好或者不好,也不好在她死后再议论。 “大姑娘听说了吗,公主府的刘姨娘得宠着呢,三爷常留她屋里。不过听说日子也不好过,对三奶奶十分恭敬,仍然常被三奶奶的奶妈责骂。”画眉闲话着说了起来,东北小院旁边就是两府下人房,再加阎嫂子也常过来串门,许多消息也传了过来。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刘玉珠确实长进了,得宠,对正室恭敬,仍然受气,关键是连画眉都能听说,刘玉珠的忍功真不错,当然也很有表演天赋。道:“连太太都晓的了,三哥心理也有数。” “这事早在公主府传开,我也就是在大姑娘跟前说,三奶奶这样与三爷只怕会越走越远。”画眉不禁说着。 宋氏娘家那样好,又生下嫡长子,看房里的姨娘不顺眼,活活打死都成。但是身为正室,就是做不到大度贤良,至少也得装的贤良。叶景霰天天晚上睡刘玉珠,宋氏就把她打的一脸血,叶景霰看到心里能高兴吗。以叶景霰的教养,肯定不会因此指责宋氏,但心理岂能高兴,反而显得刘玉珠可怜,越发的怜惜她,跟宋氏关系反而疏远。 “三嫂应该是没把刘姨娘当回事,奶妈责骂,懒得管而己。”叶茜说着。 就像画眉说的,宋氏的条件太好了,别说一个刘玉珠,就是一百个刘玉珠也不可能撼动她的位置。姨娘而己,没有刘玉珠还会有别人,宋氏不是刻薄之人,倒是黄婆子一脸的刻薄相。宋氏对这个奶妈相当敬重,黄婆子要是责打刘玉珠,宋氏多半是懒得管的态度,只是下人行事肯定是要算在主子头上的,最少有管束不利的罪责。 想想上回因为黄婆子引起来的事非,宋氏要是够聪明,就该把这样的奶妈打发走。留在身边,给自己惹麻烦不说,夫家人就是不说她,心里也肯定不是多高兴,这种惹祸精还留着。 画眉想想也是,却叹气道:“夫妻之间,若是太随意了,也未必是好事。” 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有太多的选择,老婆不好就去抱小妾。正室也好,小妾也好,都是他的女人,身份不同,拉灯盖被之后没有哪里不一样。 宋氏只当刘玉珠是丫头,奶妈责打就责打了,只以为是小事一件。但看在男人眼里,就是不贤良,恶毒的证据,夫妻之间肯定会越走越远。 中午时分叶宗山回来了,看到叶茜再也不意外,三人围桌吃饭。饭完叶茜仍然没有走的意思,却没是坐着吃茶没说话,画眉知道叶茜有话想单独跟叶宗山说,便借故去厢房看奠品,顺道把丫头婆子都带走了。 叶宗山只以为叶茜要说跟孟昭的亲事,虽然很不厚道,孟老太太死了,他也不想退亲的事。刚想开口,叶茜却是道:“爹爹,今天我过来时,花园恰巧看到大太太与原本老太太屋里的婆子说话同,问了关于前头太太的事。” 画眉不是外人,跟叶宗山的利益也完全一致,也许还知道叶荞的身世。但就是这样,叶茜还是没在画眉面前说。万一画眉真不知道,叶宗山也从来没跟她提过,她猛然暴出来,反而不太好。事关叶荞的身世,叶荞都不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是说清娘?”叶宗山脸色顿时变了,清娘去世这多年,这根本就是在问叶荞的身世,不可思议的道:“大太太,她问这事做什么?” 叶荞就是叶三老爷的女儿,跟叶大太太也没啥关系,先不说长公主。就看国公府的情况,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当家,叶荞是他们的亲孙女,叶大太太才从家庙里回来,在府里没有任何地位的大嫂子去管小叔子的私生女,这得吃多撑。 叶茜摇摇头,道:“我想了这大半天,也没头绪。” 要是智商正常的,倒是能猜上一猜,正常人做事都有迹可寻,所谓无利不早起,先从利字出发,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其中能取得什么利益,得到多少好处。仔细分析一下总是能有些头绪,但叶大太太这种…… 她的思绪方式正常人根本就搞不懂,所以才有一种说法,世上最怕就是缺魂的。无心之失,就因为太蠢,就能拉身边无辜的人躺枪。 叶宗山顿时觉得棘手起来,对手太聪明很可怕,对手太蠢也一样可怕,因为完全想不出来她会做什么。半晌才道:“我以为这事大太太是知道的,突然间查问这个,就是找到真凭实据,捅出来与她又有什么好好呢?” “大太太的心思,实在是摸不准。”叶茜说着,顿了一下道:“爹爹,与其想她是怎么想的,与她有什么好处,不如先想想,能不能阻止她,若是阻止不了,大太太真把这事捅出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叶宗山眉头紧锁,半晌才道:“府中知道此事的人颇多,大太太想知道真相倒是不难。就是荞姐儿的生辰,我们原来的邻居都晓的,打听一下也能知道。我就是搞不懂,她是想做什么,这事老太爷都心里有数,若是要捅到公主跟前……” 若是真捅到公主跟前,活生生的叶荞在这里站着,证据之类的其实没啥意思,就是滴血认亲,都是姓叶的,未必能十分准。以叶三老爷一直以来的德行,安宁长公主肯定相信是叶三老爷干的,到时候发起了怒来…… “难道叶大太太想借此讨好长公主吗?”叶茜忍不住说着,虽然就她想来很不可思议,叶大太太弄不好真是这么想的。国公府里不管是叶老太爷还是叶老太太对叶大太太都不好,叶大太太就是想讨好,也不可能了。 叶大太太难道想着,反正我跟国公府就这样了,不如转身去投奔安宁长公主。现在两府最大的是公主,要是长公主肯罩着她,她也能过上好日子。 叶宗山一脸不可思议的道:“捅出来了是打长公主的脸吧。” 安宁长公主连孙子都抱上了,突然被人说,你老公有私生女,私生女马上要嫁人,这让安宁长公主情何以堪。 “要是悄悄告密呢?”叶茜说着。捅出来是打脸,要是不捅出来,只是悄悄的打小报告,事情不闹大,也就无所谓打脸。 以叶大太太的智商和行动力,这样的推测最有可能性。找一大帮证人证据放到安宁长公主面前,章雨柔管家,这事都不可能发生。倒是叶大太太这样私下问一问,只要能印证自己的想法,然后悄悄找个借口捅到安宁长公主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叶大太太倒是能做到。 叶宗山脸色更凝重了,道:“若是长公主发怒,我们一家只怕都要倒霉了。” 叶三老爷做的孽,对叶荞的后续安排,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是主犯,那他就是帮凶,偷偷抚养叶荞这些年。叶三老爷是丈夫,公主守寡之后再二嫁的有,休夫二嫁的不多,看着叶景霰和叶景祀的分上安宁长公主也不可能把叶三老爷灭了。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到底是公婆,公主是君,也不可能把公婆打了杀了。算来算去,自己这个从犯,肯定会成为迁怒对象。 打他?杀他?肯定不会,他只是奉族长辈之命抚养叶荞罢了。马上从国公府搬走,叶茜和叶荞肯定也不能在国公府住,国公府所有的差事都丢掉,最多把官职也收了,再狠也没有了。就安宁长公主的行事风格,不会动辄灭人全家。 叶茜倒不是很担心被赶出去,叶宗山有能力有本事,很会经营,就是免了官职,行商也好,吃田租也好,日子都能过的很不错。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可以的话还是尽量挽回一下,不为其他的,就为叶荞的婚事,道:“爹爹,消息一旦传出去,我们要如何应对才好……” 老太爷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叶大太太打包到家庙里,但事情已经出来了,像叶芙,叶景陆都是叶大太太亲生儿女,他们很有可能也知道的。叶大太太被扔到庄子上,他们仍然可以跑过去告密。 所谓纸包不住火,叶荞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大房一定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挡不住。 叶宗山显得有几分烦躁,道:“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跟大房无冤无仇的,她不希坑死自己,也要害我们,这冤仇到底何来。” 叶大太太真把这事捅出来,叶老太爷绝对饶不了她。以前是发配家庙,这回弄不好就是四十板子送庄子上等死。 所谓胳膊肘子往里拐,家里就是出了事也得藏着掖着,把脸丢到外头任何嘲笑,真没啥意思。叶大太太在叶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都能捅出这样的事来,等叶老太爷死了,岂不是翻天,就算是为了叶景怡和章雨柔,叶老太爷也肯定会下狠手。 叶茜也显得有几分无力,却是道:“大太太……可能没想到吧,她弄不好只是想借此讨好长公主而己。” 叶宗山哑然,真有可能是这样,脑残这种生物正常人理解不了…… 叶茜顿了一下道:“爹爹,此事……我想跟四哥商议,你觉得可好?” “四爷……”叶宗山犹豫了一下,道:“你有把握?” 叶茜想了想道:“总要试试看。” ☆、158 事不宜迟,征得叶宗山的同意,叶茜告辞离开东北小院,灭掉叶大太太容易,灭掉流言太难。纸包不住火,能瞒住安宁长公主自然好,要是瞒不住暴出来,那就要考虑一个比较周全的处理方案,用比较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把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抛开,从血缘关系算起,叶三老爷是叶荞的亲爹,但叶荞在国公府住这么久,叶三老爷从来没有多看过叶荞一眼,绝对不是因为怕暴露,而是不在意,弄不好他真的忘了叶荞的存在。而且以叶三老爷在公主主的地位,他要是念父女之情,弄不好更糟糕。 再往下排就是叶景霰和叶景祀,叶荞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这也是叶茜会想找叶景祀的最主要原因,除了叶景祀的智商情商都够用之外,他还是叶荞的亲哥哥。血缘关系是很微妙的存在,过去跟他说,叶荞是他亲妹妹,看这事要怎么办,叶茜觉得这个理由能打动他。 要是可以的话,叶茜更想找叶景霰,叶景霰是三房长子,下头又有一个糟心的弟弟,在叶茜心中,叶景霰更有大哥范,对下头弟妹会更关照些。只是这样的大事,别说她一个未出阁的旁支妹妹跑到叶景霰跟前说,就是叶宗山去说,都不太保险,这种时候要打的是亲情牌。 从国公府后院进公主府后花园,本想立即找个管事媳妇去叶景祀房中传话,不曾想抬头就见叶玉珠从假山后头出来,看到叶茜时脸上虽然闪过几分惊讶,却没有回避的意思,直直的走过来。 叶茜不禁站住了,上下打量着刘玉珠,身上桃红衫子,浅翠裙子,步摇凤钗,皮肤白了,身材也丰盈了许多,脸是没办法整容,不过妆容十分仔细。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话在刘玉珠身上体现的很明显,就这气色打扮,确实比在叶家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茜姑娘好。”刘玉珠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温声道:“许久不见,姑娘安好。” “劳烦挂念,我很好。”叶茜说着,眼睛却是看向刘玉珠,以前在叶家时,刘玉珠对她也许有怨恨不满,现在刘玉珠都换了姓氏,进了公主府。没了利益纠纷,按理说也就没有矛盾,当然不排除刘玉珠心理有什么想法。 刘玉珠声音依旧温和,却把声音压低了,道:“姑娘见我现在如此,可觉得惊讶?” 叶茜这才听出来,刘玉珠这是想给她显摆呢,真是吃撑闲得慌。心情正愁闷时,不想多话,只是很随意的道:“恭喜。” 也有可能是刘玉珠对叶家的怨念太大,只以为叶家人也跟她一样,见不得她好。这也是刘玉珠两辈子都有的毛病,太拿自己当盘菜。其实她过得好不好,真没人关心她,都是随意的态度。要是真见不得她好,不让苗氏改嫁,直接操纵她的婚事,随便寻个人家半卖半送,保证她没地方哭。 说完这句,叶茜快一步走开,刘玉珠却是跟上来,走到叶茜跟前,小声道:“叶家不给,我一样能拿到。” “没人欠你的,你现在姓刘,更与叶家无关。”叶茜说着,闲闲地道:“只愿刘姨娘青春长驻,永得宠爱。”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刘玉珠说着,顿了一下道:“现在你家里也是手忙脚乱吧,我也是才知道,原来荞姑娘……” 叶茜这才正眼看向刘玉珠,脸上淡然无波,默然看着刘玉珠。心情多少有点纠结,没想到刘玉珠竟然知道了,事情又有变故,不过也许是转机也说不定…… 心里盘算着,便向刘玉珠招招手,刘玉珠也跟上去,两人在假山后头站定。看看四周没人,叶茜这才小声道:“你如何得知的?” “前几天去国公府逛园子,遇上大太太,她问了我几句,我才晓的。”刘玉珠说着,她本来也没往那方面想,结果大太太突然问她叶荞的实际生辰年龄。她心中就犯起了疑惑,反问叶大太太几句,倒是把叶大太太底套出来了,这才明白叶荞的身世原来另有乾坤。 “原来如此。”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高估叶大太太的智商绝对是个错误,可能在叶大太太看来,只要没有当街喊叶荞是叶三老爷的私生女,就不是打安宁长公主的脸。 “看样子你也是知道的,当年敢收留,现在何必惧怕。”刘玉珠嘲讽的说着。 叶茜淡然道:“你把事情想的太严重。” 刘玉珠冷笑着道:“你倒是嘴硬的很,一家都要被赶出去了,还有叶荞,只怕下场堪忧。” “爹爹积蓄颇厚,出去了照样能生活无忧,至少荞妹妹,她都成年要出阁了,最多也就是远嫁。”叶茜说着,纸包不住火的事,回想叶荞上辈子就是远嫁,只怕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嘴上会说,真赶你们一家离开国公府,心里不知道会怕成什么样。”刘玉珠嘲讽说着。 叶茜看刘玉珠,脑中一个主意渐渐成形,道:“这事你也知道了,你跟我说这些,难道是想捅出去?”刘玉珠的智商应该比叶大太太高些,上赶着打公主脸这种事肯定不会抢着做。 “那就看我心情了。”刘玉珠笑着说,神情有几分得意。 叶茜声音压低,道:“怎么说也是三爷的亲妹妹,你把这事闹出来,是长公主会感激你,还是三爷会感激你?四十板子发落到庄子上,才是你的结果。” 刘玉珠神色一僵,却是道:“看来你是真害怕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长公主是皇家贵胄,你只是府中妾室,再想巴结,长公主都不可能舍弃正经儿媳妇多看你一眼。倒是你,既然想练得忍功,想为主母所容,生子图谋以后,何不趁着现在在三嫂面前卖个乖,事后三哥知道了,肯定也会感激。”叶茜说着。 刘玉珠愣了一下,道:“你什么意思?” 叶茜向刘玉珠招招手,在刘玉珠耳边嘀咕几句,刘玉珠神情显得十分犹豫,看向叶茜道:“你倒是会利用人。” 叶茜神情淡然,看着刘玉珠有几分怜悯的道:“为什么要说是利用,只能说是互惠互利。你在叶家这些年,恩也好怨也好,你现在改姓刘,做了三哥的侍妾,再与叶家无关。叶家好或者不好,都与你无关,相应的你好或不好,也与叶家无关。没有利益纠缠,也就没有所谓的怨气。你千辛万苦达到目标,终于嫁入豪门,心里所图的肯定不是这一时半会的风光。三嫂出身名门,是母后皇太后嫡亲娘家侄女,她就是再不好,长公主也要看着嫡母的面子。倒是你,红颜未老恩先断,就是有运气生下儿子,一个庶子而己,能不能养大,将来有没有出息,还要看你这个娘的本事。后宅里一茬又一茬的新人,哪个敢说能笑到最后。男主人与女主人抓哪个更好,你心里有数的。现在给你讨好主母的机会,抓住抓不住只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句,叶茜也不管刘玉珠,走到假山外,召手叫来管事媳妇往叶景祀房中传话。刘玉珠站在原处呆了呆,管事媳妇引着叶茜去了叶景祀院里,她也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刘玉珠住的小跨院就在宋氏正房旁边,正门直通宋氏大院中,后头却有角门通外头,出入倒是十分方便。进到院里,丫头婆子正在廊下坐着做针线,顺道也说些闲话。不外乎是院中的闲话,四爷房里添了新人,三爷房里只怕也快了之类的。 有小丫头眼尖看到叶玉珠进来,便连忙住了嘴。刘玉珠心里有几分沉闷,却是没作声,进到屋里只让丫头倒茶。小跨院正房厢房总共九间,院落整齐,院中花草整齐,还养了鸟禽。屋里铺陈摆设,跟宋氏房中虽然不能比,却比叶宗山屋里铺陈的还好。 给人当妾是低人一等,但要是不如此,这样的生活哪里来的。她上辈子就穷怕了,穷,男人无能,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必须钩住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现在所有美好的生活都是因宠而来,叶景霰一旦宠了别人,那她的生活马上就会一失千丈,谁能一辈子得宠呢。 “去看看奶奶醒了没,我过去侍候。”刘玉珠对小丫头说着,宋氏有午睡的习惯,这时候一般要醒了。叶茜说的没错,她没想过跟宋氏争,连儿子都没有拿什么跟宋氏争,努力巴结才是她该做的。当然宠也是一定要争,年轻的时候都生不出孩子,年老色衰之后更没有指望。 小丫头赶紧去了,没一会回来道:“三奶奶已经醒了。” 刘玉珠连忙带着丫头过去,宋氏午睡刚醒,此时丫头正侍候她洗脸梳头,刘玉珠连忙立到旁边侍候。 黄婆子看到刘玉珠过来就刺道:“说过多少回,奶奶这里不用你侍候,怎么总是不听,天生就是贱骨头,不打不骂心里不高兴。” 刘玉珠知道黄婆子只是拿她出气,有时候纯粹就是骂习惯了。只要宋氏不开口赶她走,她就继续立在旁边,宋氏身边大丫头就八个,更衣洗脸都是专人,根本就不用她动手。宋氏不是折腾人的主母,说是来侍候,大部分时间就是站岗。 宋氏梳洗完毕,丫头奉茶时,刘玉珠从丫头手里接了茶碗,恭敬的奉到宋氏跟前。 “唉,你倒是老实。”宋氏这才给了刘玉珠一个正眼,虽然不像黄婆子那样直接骂出来,心里也不是多待见刘玉珠,叶景霰天天晚上进刘玉珠的房,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侍候奶奶是奴婢的本份。”刘玉珠恭敬的说着,一般奉过茶,宋氏就会让她走了。便抬头看宋氏一眼,神情本份而谨慎,道:“有件事……我想回禀奶奶。” “你说。”宋氏无所谓的说着。 刘玉珠却是看看旁边的丫头婆子,宋氏便道:“你们下去吧。” 大丫头跟婆子们出去,黄婆子却是没走,刘玉珠神情仍然显得十分犹豫,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黄婆子有几分怒了,宋氏便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刘玉珠直接给宋氏跪了下来,把花园里遇上叶大太太,叶大太太问话,以及她套出的话,一股脑的全部说了。诉说之时,神情显得十分恐慌,末了道:“这样事,奴婢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来回禀奶奶,请奶奶定夺。” 宋氏听完也呆住了,实在没想到驸马爷竟然还有私生女。不过心中也有几分爽快,安宁长公主把叶三老爷管的很死,没想到还是挡不住叶三老爷偷吃,还弄出个孩子来。给自己儿子塞姨娘,果然是有报应的。 爽快之情一闪即逝,想了想宋氏问:“三爷天天进你房中,此事你为何不直接禀告三爷?” 刘玉珠把头压的更低,惊恐地道:“侍妾的本份只是侍奉主人床上安歇,为主母生儿育女。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妾室如何敢直接回禀三爷,自然先来禀告奶奶,请奶奶定夺。” 宋氏听得十分舒心,就连挑剔的黄婆子脸上神情也显得十分满意,道:“算你懂事,这样的大事自然要奶奶来裁决。” “你起来吧。”宋氏说着。 刘玉珠这才敢站起身来,恭敬的站在旁边。 “妈妈,你说此事要怎么办才好?”宋氏习惯性的先问黄婆子。 黄婆子想了想道:“这么大的事,与其等被人闹出来,奶奶何不直接禀告长公主。” 安宁长公主对宋氏有点小意见,趁着这回机会,要是能修复一下,也是好事一件。 宋氏眉头皱紧,刚想开口,刘玉珠却是再次在宋氏跟前跪了下来,低头道:“请奶奶恕奴婢大胆,此事……荞姑娘总是三爷的亲妹妹,三爷心里如何想,也不得而知。说到底这只是一件家事,奶奶要是妥善处理了,三爷岂不高兴。” 黄婆子这种傻叉货这种主意也能说出口,当儿媳妇的跟婆婆说,公公偷嘴,外头有私生女。安宁长公主是不会赏她几个耳光,但叶景霰肯定会赏她几个耳光。就是能巴住婆婆,却失去丈夫的欢心,这笔买卖肯定不合适。 ☆、159 管事媳妇引着叶茜从角门进去,刚进门就听院里一片欢声笑语,除了楚静言的声音还有叶景祀的声音。叶景祀好像说了什么笑话,楚静言听着正高兴。叶茜心里松口气,这趟公主府之行,运气倒是真不错。叶玉珠要是能听她所言,由宋氏出面告知叶景霰,她当着楚静言的面说与叶景祀,事情也许真有转机。 “茜妹妹来了,快坐。”叶景祀笑着朝叶茜招招手。 楚静言也吩咐丫头上茶,笑着道:“你倒是会挑日子过来。” 叶茜看看叶景祀和楚静言脸上的喜色,再看看楚静言身形,猜到几分,心中也十分高兴,却是笑问:“有什么喜事?” “你快有小侄子了。”叶景祀笑着说,眼睛瞅着楚静言直笑,有子就能扶正,扶正之后楚静言也不用天天把自己闷到院子里。就是她从来不觉得寂寞,他也觉得太委屈。 “恭喜,恭喜……”叶茜满脸欢喜说着。 楚静言欣慰的笑着,看一眼叶茜,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笑道:“再过两个月,景祀要带我回景阳,回家祭祀父母,也去看看世子妃。” “替我向世子妃问好。”叶茜笑着说,叶景祀还是单身汉状态,安宁长公主一直努力积极的给叶景祀挑正室。楚静言突然有孕,安宁长公主会不会让生下来,这个不太好说话。正室没娶,妾室先有子,这话说不出去也不好听。 肚子小的时候先瞒着,等三个月胎象稳了,就躲出去,孩子生到外头,安宁长公主见孩子生下来了,也不可能把楚静言母子掐死,至少没有任何陒险性。 叶景祀脸上有几分愧疚,道:“在家里也是一样的,我守着你,能怎么样。” 回景阳待产的主意是楚静言提的,他知道楚静言怕他为难,为家人起冲突。按她说的,既不突冲也能安全待见,她还能回家小住,去跟叶菱说说话,实在是三全齐美。 “我想去景阳。”楚静言有几分撒娇的说着,又有几分伤感地道:“虽然没什么亲人,那总是我的娘家。” “说不过你,那我就讨份差事跟你一起。”叶景祀马上说着,上回去景阳,楚静言哭的十分伤心,现在挺着大肚子,就是凤曜和叶菱在,他也放心不下。 楚静言听得十分窝心,却是笑着道:“难得茜姑娘过来,别净说这些了。” “嗯,等她走了,我们再说。”叶景祀笑着说着。 叶茜旁边坐着低头抿嘴笑笑,心里十分高兴,却不能表现出来。未婚姑娘对这样的秀恩爱,只能这样的反应。 “姑娘最近可好。”楚静言笑着问向叶茜。 叶茜把立时把笑脸收了,神情显得即严肃又犹豫,看看旁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楚静言招手让他们退下,顺道去外头守门。 叶茜这才看着叶景祀道:“这趟过来,我是有事要求四哥。” 叶景祀愣了一下,看向叶茜道:“我与孟昭多年好友,兄弟一般,更何况你以前还十分关照静言,有事你只管说,哪里用求了。” 叶茜站起身来,想了想却是朝叶景祀跪了下来。 楚静言看的大惊,忙要起身扶她,叶景祀哪里会让她动,伸手把叶茜扶了起来,道:“妹妹有事就说,你这是做什么。” “我家对不起长公主,我身为女儿应当如此。”叶茜低头忏悔着。 叶景祀眉头皱了起来,问:“怎么回事?” 叶茜便把叶荞的身世以及后头如何被叶宗山收养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饶是她口齿伶俐,讲话明白,也说了好一会。 楚静言听得目瞪口呆,叶景祀整个人也呆住,好一会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荞姑娘是我爹的女儿?” “是。”叶茜低头说着,直言道:“当年我家家贫,爹爹贪慕银子,这才敢欺瞒公主,抚养妹妹成人。” 叶景祀沉默好一会,想想自家亲爹的德性,安宁长公主这些年管他是管的太紧,偷吃这种事情绝对有可能发生,没想的是竟然没擦干净嘴,留下这么大个的一个证剧。 停了一下才道:“事情既然是祖父安排,山老爷作为晚辈自当遵从,并不怪他。只是此事既然已经瞒下,荞姑娘也到成亲年龄,一直瞒着岂不是更好,何必说破。” 儿子成亲之后仍然是姓叶的,姑娘出阁之后却是随夫家了。叶荞出嫁之后,这事也就完了,没必要捅出来。 叶茜苦笑着道:“老太爷,老太太也是此意,当日交与我父亲抚养,是想着总是自己的亲孙女,不忍心舍弃,便给她寻个了身份,将来打发出嫁完事。我爹爹更不敢把此事捅出,欺君之罪如何敢承担。只是大太太……她一直打探荞妹妹的身世,事情只怕包不住了。” “大太太?”叶景祀一脸不可思议的道:“这关她什么事?” 叶茜摇摇头,道:“大太太的心思我不敢猜,现在连三爷身边的刘姨娘都己晓的,下人嘴碎,事情只怕很快就要传开,更何况叶大太太一直四处打听,只怕不只是自己疑心,也有告知长公主之意,我这才来求四哥,让四哥拿个主意。” “她活的不耐烦了吧。”叶景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看向叶茜道:“你让我拿主意,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叶茜低头感伤道:“欺瞒公主是大罪,我只求全家能平安,一家老小能搬出国公府。再就是荞妹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她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大可以寻门京外人家,远远发嫁出去,一辈子不进京城。” “若这两样,我能允你。”叶景祀说着.。 若是叶茜狮子大开口求太多,他也不会答应。但这两条倒是好说,叶宗山有罪,但情有可原,长辈族长吩咐他也推托不了。至于叶荞……今年也十五岁了,不管怎么说总是亲妹妹,杀她或者送庙总是有几分不舍,远嫁到外头,安宁长公主看不到了,也就没那么大的火。 叶茜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四哥。” “也不用谢我,说来也是我亲妹,总是要顾几分手足之情。生母己亡故,她外嫁出京也就够了。”叶景祀说着,脸上神情却有几分诡异,一个旁支小堂妹变成了亲妹妹,就是理智能很快接受分析问题,但感情上还是觉得满古怪的。看一眼叶茜却是问:“你是何时得知此事?” “八岁进府那年,觉得……有些不对。后来去质问爹爹,爹爹便如实相告,同时叮嘱我一定要谨守秘密。”叶茜如实说着。 叶景祀看着叶茜笑赞道:“孟昭没有看错人,妹妹果然聪慧过人。” “四哥廖赞了了。”叶茜低头说着。 叶景祀想了想还是问:“荞妹妹……这些年生活的可好?” “挺好的,荞妹妹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世,只以为是父亲亲生,与我姐妹感情深厚。”叶茜说着,叶宗山拿叶荞跟她一样,叶荞这辈子目前为止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平常看你们俩相处,谁都以为是亲姐妹。”叶景祀说着,道:“山老爷待荞妹妹很好,你这个姐姐待她也很好。” 叶茜只是道:“都是姓叶的,何必分的如此清楚。” 叶景祀听得笑了起来,有几分自嘲的道:“看你如此,我都觉得我这个兄长实在太不衬职。” “我们从小就在一处,感情自然不同。”叶茜说着。 叶景祀听得感慨,顿了一下又问叶茜:“你刚才说我哥的姨娘都晓的了?” “这位刘姨娘与我家有些渊源,大太太去问她荞妹妹的事,却被她套出来了。”叶茜说着,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刘玉珠与叶家以前的关系。 叶景祀并不在意这些刘姨娘的身世,只是道:“三哥知道了更好,省得我主动开口说。” 叶茜满脸的感激地道:“此事全靠三哥,四爷料理,我替家人谢过两位兄长。” “自家家务事,真闹出来我脸上也好看不了。”叶景祀说着,又看向叶茜道:“此事我已晓的,你不用再管了。” “是。”叶茜说着,话尽与此,便起身告辞,道:“打扰四哥了。” 叶景祀笑着道:“没事了,你只管来陪陪静言,总是一个人在院子里,也太寂寞了些。” “我会的。”叶茜笑着说,行礼退下。 叶茜从角门走了,叶景祀苦笑起来,对楚静言道:“我那老爹,一辈子没干成过什么事,天下无能之人多了,这也没什么,总算占了老实这一条。没想到现在孙子都抱上了,却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女儿,我这个儿子该说什么好啊。” 楚静言伸手握住叶景祀的手,温声道:“兄弟姐妹都是缘分,多个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未必是坏事。我只是搞不懂,大太太为何要如此?” “将死之人的想法何必去管。”叶景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叶大太太既然急着求死,肯定能成全她。 楚静言不禁抬头看向叶景祀,双眸之中有几分紧张,好像无意识的叶景祀就会露出这种凶残的神情,让她看着总是有几分揪心担忧。她并不是圣母,也不是想对这种家务事插嘴多言,她只是不想叶景祀这样,就因为有权有势就肆意妄为,随意取人性命。 叶景祀马上改口道:“叶荞的身世是我祖父,祖母安排的,当儿媳妇的忤逆公婆,还想调起两府矛盾,企图制造我母亲与祖父,祖母的矛盾,以我祖父的脾气如何能容下她。” 楚静言神情缓和许多,把叶景祀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道:“你答允茜姑娘的就要做到,看在我跟肚子里孩子的分上,也要把事情妥善处理了。荞姑娘也很可怜,若是人能选择自己出身,她也不想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叶景祀听得在静楚言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道:“夫人吩咐,小生自当从命。” 楚静言听得笑了起来,起身道:“嗯,坐了一会我累了,想到屋里睡会,你也去忙吧。” 每每看到叶景祀的脸,她都不后悔此时的选择,就算最后没有好结果,他们还是相爱过。 叶景祀小心的扶着她进屋,脱了外衣,又扶她上床躺下,拉着盖好被子。却在楚静言鼻尖上点了一下,笑着道:“乖乖睡觉,睡醒我就回来了。” “嗯。”楚静言笑着。 ☆、160 叶景霰跟叶景祀一样是捐官,比较之下他的官做的不如叶景霰,身为公主的长子,皇帝是亲舅舅,挣前程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本人更偏爱诗书一些,虽然才子的名头是叶景祀的,其实他的诗词书笔都比叶景祀强些。天天去衙门跟同僚们应酬,叶景霰并不喜欢这样,倒是养了几个清客,天天在书房里谈谈诗词,偶尔一起踏门踩青。 宋氏听叶玉珠说完,就派人去书房叫叶景霰,叶景霰正跟清客们说话,听婆子说宋氏有急事找他,也赶紧过来了。 “三爷来了……” 丫头传话进来,宋氏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几分激动。她二十岁不到,新婚之初又跟叶景霰那样恩爱,自然想夫妻关系还像以前那样。只是哥儿落地之后,姨娘多了,叶景霰来她屋里的时候就少了。 就像叶玉珠刚才说的,趁着这回事情,拉近与叶景霰的距离,把关系修复一下,妾室不过是爷们的玩意,任由主母拿捏,与男人的关系才是正经事。 叶景霰进到屋里,宋氏,叶玉珠都起身相迎,叶玉珠献完计,宋氏没说让她走,她便在屋里当背景墙。讨好主母的同时也能讨好男主子,自然是最好的。 见礼之后宋氏也不啰嗦,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末了一脸担忧的道:“三爷,此事要如何办才好啊。” 叶景霰整个人还在吃惊之中,看向刘玉珠道:“你说那府的荞姑娘是我亲妹妹?” 刘玉珠低头道:“回禀奶奶之前,我遇到了茜姑娘,向她求证过,应该不会错。” 叶景霰对叶荞印象不大,对叶茜印象倒是挺深的,两人一直以为是姐妹,要是叶茜这个姐姐如此说,那肯定错不了。突然蹦出一个亲妹妹,叶景霰呆怔了好一会,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对家庭手足的感情要比叶景祀深得多,虽然公主府里不该有庶出,但既然有了,总是他亲妹妹,庶出妹妹在其他人家是太平常的存在。 “大太太现在正四处打听,也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三爷还要早拿主意才好。”宋氏看叶景霰不吭声,便小声说着。 叶景霰眉头皱了起来,却看一眼宋氏,又看一眼旁边的黄婆子道:“家里丑事,切不可说出去。”只是自己府里说说就算了,要是传到外头,就宋老太太那样的,弄不好马上宣扬的满京皆知,到时候让安宁长公主脸上如何挂的住。 宋氏马上道:“三爷放心,此事我绝不会向外透露一句。”公公的丑事,当儿媳妇的如何能拿出去说,这么不靠谱的事她还干不出来。 “嗯。”叶景霰听得有几分放心,要是以前他都不用叮嘱,现在……他就忍不住说了一声。 成亲一年多,宋氏对叶景霰的脾气也算了解,属于家庭责任感比较重要的兄长型,叶荞既然是他亲妹,看着长公主的面子肯定不能认族归宗。但叶景霰这个哥哥肯定会额外照应一些,便顺着他的心思道:“是三爷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听刘姨娘说了,就吓得不得了,赶紧跟三爷说。说起来是公主府的家务事,大太太外头那样张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是闹开了,岂不是大家都没脸,我真要担心死了。” 叶景霰听宋氏如此说,不禁看她一眼,神情十分温柔,道:“没事的,不管她怎么想,府里还轮不到她说话。唯独母亲跟前……” 要是叶三老爷很争气很爷们,也不用给家里做多大贡献,只要像个爷们那样就算了。叶三老爷却是烂泥一般,虽然不孝,但他跟叶景祀都不太看得起叶三老爷,唯一的好处就是老实,结果现在又暴年轻时的荒唐事,唯一可取之处也没有了,活得都是浪费粮食。 “不看僧面看佛面,婆婆再有气,总要看着您和四爷的面子,要是实在觉得赌心,最多就是嫁出京城。”宋氏温声说着,又道:“到时候三爷费点心,找户靠谱的人家,我这个嫂子也不能小气,偷偷给点嫁妆,也就是全了兄妹情义。” 叶景霰听得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看着宋氏道:“你这个嫂子也很称职,思虑周全,这些以后再想吧,总要先把眼前的事过去。” 夫妻俩正说着,就有婆子过来传话:“三爷,四爷在书房等您说话。” 按理说是叶景霰也在后院里,叶景祀可以直接找回来,再是叔嫂不通话,当着哥哥的面还是能说往左的。但前头叶景祀的下人跟宋氏的下人闹了一场之后,叶景祀再找叶景霰就是去书房,就知道叶景霰不在书房,也就是派个婆子去传话,自己则在书房等。 “我就过去。”叶景霰说着,这事确实得兄弟俩合计一下,看向宋氏道:“我去见四弟,这事切勿张扬,有丫头婆子乱说,立即上家法。” “嗯,三爷放心。”宋氏说着。 叶景霰起身去了,宋氏不禁舒了口气,她与叶景霰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说过知心话。叶景霰的脾气是很温和,对正室也有足够尊重,但同样他身为男子也不可能拉下脸哄女子,他天生就觉得女子该哄来他的。自从添了妾室,她心里懊恼也是拉不下脸来,趁着这回事情,倒是有借口退了一步。 “看到爷和奶奶和好如故,妾身看的欣慰无比。”刘玉珠一脸欢喜的说着,还给宋氏跪下来了,更显得虔诚。 宋氏看看她,她心里并没有太把妾室当回事,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以前对刘玉珠虽然有些不爽,但也没发作,现在看刘玉珠如此,心里那些不愉快也消了,道:“你进门这么久,也是个懂事的,以后好好侍候三爷,只要你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 刘玉珠马上道:“我一身一体都是奶奶的,若有异心,让我不得好死。” “哪里还用起誓,我晓你的忠心就是了。”宋氏说着,刘玉珠完全可瞒着她,在叶景霰跟前卖个好,结果如实禀告她,还努力让他们修复夫妻关系,确实是难得的了。 刘玉珠磕头道:“以后全凭奶奶栽培。” “去吧。”宋氏说着。 刘玉珠恭敬地行礼退下。 等她出了门,黄婆子道:“这小蹄子倒是懂事。” “忠心懂事就好,将来屋里的人只怕少不了。”宋氏说着,刚刚有点高兴的心情,突然又觉得灰心了。随即道:“算了,不想这些,三爷今晚应该要进房,还是准备准备吧。” 黄婆子也道:“嗯,只有一个哥儿还是少些,总要趁着年轻多生几个。有儿有女在身边,那些小狐媚子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来一个灭一个。” “唉。”宋氏忍不住一声叹息,不找小妾才好呢。 叶景霰出了院门就看到叶景祀,叶景祀忙迎上来,也不废话直接道:“哥,我们去找祖父。” “找祖父?”叶景霰有点没反应过来。 叶景祀道:“三哥难道还不知道,大太太挑拨两府不合,自然要请祖父处置。” “也罢,我也正想问问她,这边府上也没人得罪她,她如何无故惹事。”叶景霰说着,饶是他性格温和,此事也有些怒气。 兄弟一起去找叶老太爷,顺道把叶景怡也叫上了,以叶景怡的年龄肯定是知道的,也就没必要瞒着。四个坐定了,都是知情人也没必要扯别的,叶景祀直接道:“祖父,荞姑娘是不是我和三哥的亲妹妹?” 叶老太爷和叶景怡都怔住了,叶景祀继续道:“大太太在两府之中四处宣扬,不然我和三哥也不晓的。此事我母亲还不晓得,我们便想与祖父商议,此事要如何处置才好。” 叶景霰说的就更直接了,道:“说来我们兄弟对大太太也没有任何不敬之处,她挑起此事是为何故?” 叶景怡一脸的不可思议,叶老太爷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对叶景怡道:“派人把那个毒妇给我捆来,我也想问问她,叶家没有哪里亏待她,她几次寻事到底是为什么。” 叶景怡不敢耽搁,赶紧去了。传话时只怕消息走漏,只说叶老太爷这边要商议叶景陆的亲事,让叶大太太速来。 听说要商议儿子的亲事,叶大太太果然来的很快,但进到书房里,叶景怡直接把门关上了。叶大太太听到关门声心中一怔,又看看屋里坐着的人以及叶老太爷的表情,顿时又几分害怕,当即给叶老太爷跪了下来,道:“给老太爷请安。” “我问你,荞丫头的身世,你四处宣扬,到底意欲何为?”叶老太爷怒声质问,看着叶大太太的神情也十分不能理解,道:“两府不和,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叶大太太惊呆了,她自觉得做得很隐蔽,怎么会四处宣扬,还被男主子察觉,忙道:“老太爷明察,我没有啊……” “你还敢说没什么!!”叶老太爷拍桌起身,只想一脚踹死叶大太太,这种蠢妇就该死在家庙里。 叶景怡起身劝道:“祖父息怒,总要把话问清楚。”他也很好奇叶大太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叶老太爷硬是忍住了,指着叶大太太道:“你说,你到底图的什么?” “我……我没有……”叶大太太吓坏了,眼泪直往下掉,神情惊慌起来。 叶景祀冷笑着道:“我劝大太太有话就说,不然我就叫府里的嬷嬷们过来,她们都是宫里出来的,手段多着呢,到时候大太太只怕有苦头吃了。” 叶大太太惊恐地看着叶景祀,虽然有可能是吓她的,但叶景祀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就觉得有可能是真的,马上道:“我就是想讨好长公主,想给小六寻门好亲事。” 在家庙里生活那么久,清苦了这么久,实在是过怕了。两相对比之后,叶大太太只想在国公府好好生活,最担心的就是叶老太爷一句话又把她打发到庙里。想保住现在的生活,也很想讨好家中长辈,但国公府里最大的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不搭理她,她也讨好不了。 思来想去,叶家还有更大的存在,便是安宁长公主,有了长公主的庇护,她不至于被随意打发到庙里去,弄不好安宁长公主开恩,还能叶景陆寻个好媳妇。 虽然是妯娌,但安宁长公主那样的身份岂是随意能讨好了的,总得有点表示才好。用告密当作入门石,事情本来就是叶家对不起长公主。她告知公主不被蒙骗岂不是有功。再者她悄悄行事,就是暴出来,也没人知道是她所为。就是真闹出来,安宁长公主念她有功,也肯定会保她。 叶景霰听得嘴角都抽搐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大太太道:“那你可曾想过,我跟四弟都是姓叶的,荞妹妹是我们的亲妹妹,叶家是嫡亲,我们当兄长的岂能袖手旁观。” “公主是君,还是两位爷的母亲……”叶大太太低声呜咽说着,孝道之下儿子肯定要听母亲的话,再就是叶景霰和叶景祀的前程更在长公主身上,此事出来肯定也会站到长公主这边。 叶景祀听不下去了,看向叶老太爷道:“祖父,这样的人还让她活着做什么,说不准将来就会惹出更大的祸事了。” 叶大太太吓傻了,喊着道:“我是叶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为叶家生儿育女……” 最严重不就是送到家庙里吗,最多像以前一样,不过她还有儿子,等儿子结婚肯定还能回来,她还有机会的。 “就因为你是正室,所作所为代表着叶家才更不能容你,无知至此,以后若捅出大祸来,岂不是要连累全家,还有六弟,有这样的母亲,绝非幸事。”叶景祀说着, 要是叶大太太只是个妾室,留她性命还无所谓。妾室下人能办出来的错事有限,至少不会连累一家老小。像叶大太太这种正室,如此智商,就是发配到庄子上,弄不好哪天还能杀回来,她不死将来肯定要连累儿孙。 就像孟老太太那样,就是早死早超生,孟昭还能念点她的好,若是不死肯定能累死孟昭。放到叶景陆身上也是这样,这样的亲娘早晚拖死他。 叶老太爷深吸口气,似乎在想如何发落才好,叶景怡道:“大太太总是生了六弟和二姑娘,至少得让他们面子过得去。”杨家早就不成了,把叶大太太突然间暴毙并不难,但既然有子有女,手段就不用如此激烈。 “小六年龄也不小了,总要把媳妇娶了,再守母孝。”叶老太爷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正室太太不好直接暴毙,先送到庄子上,慢慢生病,病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病故了。又对叶景怡,叶景霰,叶景祀挥手道:“此事我自有守夺,你们就别管了。” 他们三个都是小辈,发落长辈与名声不好,尤其是叶景怡,叶大太太即是他姨妈又是继母,要是叶大太太的死与他有关,与他将来会十分不利,幸好他这把老骨头还管用,亲自料理此事就是揪出来,他也有这个权利。 叶大太太瘫在地上,厉声叫了起来,跪着上前去抱叶老太爷的腿,道:“老太爷我知错,我真的知错了,看到哥儿和姐儿的分上,就饶我一命吧。” “晚了,太晚了。”叶老太爷说着。 ☆、161 叶大太太无声无息的在国公府消失了,一个人都没惊动。叶景怡,叶景霰,叶景祀走后,叶老太爷叫了心腹管事进来,手脚捆上,嘴巴堵上,用箱子一装就运出了国公府,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正室不比妾室,行事要小心些,不要留下麻烦。 直到晚上例行请安时,叶景陆没看到叶大太太,心里奇怪就问叶大老爷,儿子全部住外书房,见母亲的次数有限,倒是叶大老爷该跟叶大太太同路过来请安。 叶老太爷这才淡然道:“大太太身体不好,我让她去庄子上养病,小六以后安心在家里读书,莫要再管。” 屋里众人都是一惊,实在是叶老太爷这口气,叶大太太这不是可能活着出庄子了。叶老太太不禁看向叶老太爷,倒不是觉得叶老太爷没跟她说,叶大太太好歹生了叶芙和叶景陆,这样处置未免太重了些。 叶景陆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可思议的道:“但是祖父……生身之母如何能不管不问……” “这也是为了你好。”叶老太爷说着,向来冷硬的神情中也有几分无奈,对众人挥手道:“你们都去歇着吧,小六留下来。” 知道事情严重,没人敢多问,众人行礼退下。 叶老太太也挥手让屋里丫头婆子们退下了,等屋里人都走完了,叶景陆跪了下来,哭泣求着道:“祖父开恩,母亲再不好,总是生了我和妹妹……” 叶老太太也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最近家里风平浪静,而且就叶大太太那样的,连下人都恨不得踩她脸上,她能惹出什么事来。 叶老太爷没回答,只是看向叶景陆道:“你可知道你母亲最近的行事?” 叶景陆想了又想,试探着道:“难道……难道是为了荞姑娘的事?” 叶老太太的脸色迅速变了,现在的安宁长公主可不是以前不得宠的公主,若是这事闹出来,真是可大可小。 叶老太爷脸色也有几分难看,看向叶景陆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劝阻你母亲行事,再不然也该禀告与我?” “这……母亲就是觉得荞姑娘身世有异,与我说几句,我……我也没太当回事。”叶景陆惊恐的说着。 叶大太太就跟他说,叶荞的身世有点奇怪,弄不好是叶三老爷的私生女。他当时正跟丫头打得火热,也没太往心里去,高门大户里私生女实在不奇怪,有些丫头生的孩子,家族不承认直接连母子一起赶出去的都有。叶三老爷憋了这些年,弄出个私生女实在不奇怪。 “你竟然不当回事……”叶老太爷被震住了,直瞪着叶景陆。 叶景陆不像叶大太太那样想着讨好安宁长公主之类的,心里确实没太当回事,此时只是哭泣求绕道:“母亲糊涂,不该猜测打听,祖父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别说叶老太爷了,此时连叶老太太都被震住了,事关长公主,皇帝的亲姐姐,这都不是要紧事。对叶景陆来说,到底啥事才是要紧事。 好半晌,叶老太爷愣过神来,就这样的智商,也没必要说实情,道:“此事你且不可外传,至于你母亲,等事情过去了,再说接她回来。” 叶景陆听得舒口气,他也快成亲,成亲之时肯定能接母亲回来。道:“谢祖父,祖母。” “你去吧,记住此事且不可外传,连你妹妹都不能说。”叶老太爷说着。 “是,是,我都记下了。”叶景陆连声说着,行礼退下。 等到叶景陆出了屋门,叶老太太一声叹息,叶老太爷似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对叶老太太道:“你操心给小六寻门亲事,不要找高门大户里的,一般乡绅就行了,看着知书达理就够了,情愿娘家弱些。” 叶老太太不敢反驳,却是忍不住问:“小六那样,再寻个这样的媳妇……” 就是她一个不管前头的老太太也晓得叶景陆这样多半是扶不起来了,这么大的人了,事情轻重都不知道。但好或者不好总是自己的亲孙子,既然自己立不起来,那就该寻个能干点的媳妇,让媳妇多当家,只怕能更好些。 叶老太爷摇摇头,有些无所谓的道:“算了,大房有老大他们在就足够了,寻个平常媳妇,捐个小官,你要是心疼他,你的私房多给他些,让他守着地亩老实过日子就好了,我看这样倒是能安生些。” 寻个厉害媳妇当然好,就像叶二太太那样,但前提时公婆得不错。他和叶老太太这把年龄了,还能活多久。公婆不成,男人再不成,大房的烂账官司太多,叶景陆的媳妇再十分精明能干,多半是拢不住。 反正只是幺子而己,前头大哥能顶起房头,娶个平常媳妇,不求上进奋起,只求平平安安。就目前来说,叶景陆还没惹过事,老实也算是优点吧。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叶老太爷是把希望压在叶景怡身上的,对叶景陆也就有些无所谓。同样是孙子,给口饭吃,也就足够了。此时她心中也顾不上为叶景陆考虑,忧心重重地道:“若是此事闹太大……” “老三,老四都知道了,连公主府的侍妾都晓的了,瞒不下去的……”叶老太爷叹气说着,清娘生了个姑娘,本以为养大出阁就完事。眼看着叶荞也到出阁的年龄,哪里想到叶大太太傻缺成那样,想拿这事讨好安宁长公主。 叶老太太呆住了,一脸紧张地道:“那……此事要如此是好?” “孽是老三做的,留下荞丫头是你我决定,叶家对不起公主在先,事情要闹出来,自然要我们亲自去请罪。”叶老太爷叹息说着说着。 除了主动请罪外也没什么办法可想,叶景霰和叶景祀回去之后肯定会去找叶三老爷,到时候他们三人一起过去,跪也罢,求也罢,再加上叶景霰和叶景祀旁边说和,应该能平安过关。 “那荞丫头……”叶老太太倒不觉得拉不下来脸,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关键点是叶荞怎么处置。 叶老太爷想了想道:“宗山一家……让他们赶紧搬出去吧,还有荞丫头,让宗山寻户人家嫁出京外,应该能消公主之怒。” 清娘己亡故,叶荞虽然是祸根,但她自身很无辜。总是叶家的女儿,也长到了十五岁。安宁长公主并不是任性过份的那种,一直以来脾气很平和,如此处置应该能达成。 叶老太太虽然心中有几分不舍,但也不敢多说,想了想问道:“要不要给荞丫头说明白呢……” 叶老太爷烦躁的挥手道:“能不闹开就不闹开,先让宗山一家搬出去是正经事。” 叶荞不知道也挺好,叶宗山待她不错,她也一直以来她都当叶宗山是亲爹。将来在京外寻户不错的人家,继续当叶宗山的女儿,未免不是完美的人生。知道了自己身世,难免不会心存怨恨,反而不好。 叶老太太觉得有理,高门大户里有时候无知更幸福,想了想道:“宗山在府里帮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突然要他走,我们当长辈的也不能没表示。” 从东北小院搬走之后,叶宗山肯定不会再留在府里管事。旁支帮着管事有回扣可以拿,不能管事也就表示断了财路。先不说帮着抚养叶荞之事,就这几年叶宗山帮着府里也是尽心尽力,突然间让他这样走了,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这些年他手头上也宽余了,现在正在风头上,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说吧。”叶老太爷说着,他现在也是心烦意乱,重点是先消了安宁长公主的怒火,先把大事完了,事后补偿叶宗山并不是多难的事。 说话间,叶老太爷唤丫头婆子进来,也顾不上是掌灯时分,传话让叶宗山马上过来。 叶宗山跟叶茜商议完毕之后,就吩咐画眉开始打包收拾东西,做好随时搬迁的准备。现在叶老太爷派人传话,更是一点不敢耽搁,马上过来了。 叶老太爷也不废话,叶宗山也是心中有数,等叶老太爷说完,便直接道:“我正想回禀老太爷,去年我就买了处宅子,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正打算挑个日子搬过去。” “嗯。”叶老太爷应了一声,他对叶宗山一直都很放心的,能力虽然不是很出众,也许成不了多大的事,但小事上认真细致,交给他啥事不会出错。道:“那你去吧,以后肯定亏不了你的。” “老太爷疼惜侄子至此,如何还敢再求。”叶宗山说着,顿了一下道:“我想去与两个丫头说一声。” 叶老太爷想想道:“去吧,别说太多。” 叶宗山明白,道:“是。” 天气暖和了,晚上夜长请安之后都不会马上睡觉,大部分时间叶荞都会在叶茜屋里坐针线。叶茜的嫁妆仍然在慢悠悠的绣着,要是仔细算起来叶荞绣的比叶茜绣的还多。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叶荞照例到叶茜屋里,本来是想八卦一下叶大太太被送走的事。只是不等她开口说,叶茜就吩咐丫头把绣花架子收起来,针线,架子全部收起。 “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叶荞问着,只是叶大太太被发到庄子上等死,那可能是她自己做死。但叶茜也让人打包收拾东西,那就有些不太劲。 “能有什么事。”叶茜继续指挥丫头收拾,每个人对自己的身世都该有知情权,但叶荞到底要不要知道,这不是她能决定的,更不该她跟叶荞说。 在国公府生活了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荞脸上也常有若有所思的表情,叶老太太待她们俩如何,旁人也许看的不真切,叶荞自己心里也该有数,尤其是到亲事上,叶老太太那样的操心,还让章雨柔帮着寻婆家。 叶荞几次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跟她说,叶老太太似乎太疼她了,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或许她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只是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猜测,更没有办法求证的。 “山老爷来了……”门口丫头传话进来。 叶荞一脸意外,连忙迎了上去,叶茜也跟着迎了上去,心里并不意外,应该是叶老太爷叫他进来吩咐搬走之事。 “爹爹怎么这时候来了?”叶荞上前问着,这都掌灯时分了,就真有什么事也该让画眉来,再是宗亲也不好这时候进后宅。 叶宗山笑着道:“老太爷传我进来的问话,正好我也有事要回,顺道给你们俩说一声。眼看着芳姐儿和盼哥儿都大了,东北小院实在狭窄了些,我去年就在外头买了处宅子,此时也收拾的七七八八,择日就要搬出去,你们也把东西收拾收拾,好搬迁。” 叶荞一愣:“搬走?这么突然?前几天我去太太,太太提都没提一句。” 叶大太太被送走,他们家要全部搬走,突然之间大变天的感觉…… “宅子去年都买好了,趁着四月天好搬迁倒是合适,到五月就热了。”叶宗山笑着说,话完也不久留,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叶荞说,只是道:“我不好久坐,就这么几句而己,你们姐妹只管收拾东西。” 都没有落座,茶也没喝,叶宗山说完就走了。 叶荞满心的疑惑,也没有办法追出去问,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出去。硬拉着叶茜在里间坑上坐下来,道:“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叶茜静静看着她,抬手帮她顺顺鬓边的碎发,却是一言不发。 ☆、162 叶茜不知道叶荞这一晚是怎么睡的,她是没办法合眼,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倒不是担心将来的出路,而是忍不住想到了叶荞。 昨晚最后叶荞没有再追问,只是突然抱着她哭了起来,轻轻啜泣着,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只能轻抚着叶荞的背,试图从行动上安慰她,她这个姐姐能为叶荞做的也就是这些。不能说的事就是不能说,或许这个迷要压叶荞一辈子。 天亮起身,叶茜唤来丫头侍候梳洗之时,婆子就来传话说,各人屋里吃饭,早上也不用过去请安了。叶茜心里明白,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这是要摊牌了,心情肯定很蛋疼,便干脆不见人。 屋里吃完早饭,叶茜继续打包收拾东西,住了这些年东西真不少。没有收拾的时候不知道,现在细细整理起来,叶老太太待她是真不错,从小到大的衣服首饰,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份例之外额外赏的也不少,整理一下也是个小富婆。 整理到半上午,只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叶茜从窗户看过去,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是简装打扮,只带了心腹婆子。应该是想从后花园过去,若是从大门走,惊动就大了些。 叶荞打帘子子从屋里出来,叶老太爷看到她,只是朝她挥挥手。叶荞还想再说什么,叶老太太就道:“荞丫头回去吧。” 叶荞整整一夜都没合眼,顶着大大的眼圈,心中无数个疑惑。此时叶老太太招手让好回去,她心中十分不甘,她只想要个答案而己,但是一肚子话就在嘴里,想说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就在叶荞犹豫之后,角门处脚步声响起,大太监几乎是飞奔进来的,看到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正在院中,当即跪了下来,道:“驸马爷不好了,请府上众人速去。” “什么!!”叶老太爷不禁惊呼出来,叶老太太也是一怔,随即身体一软,要不是身边婆子扶住,只怕就要晕倒在地上。 大太监低头重复道:“三老爷突然不大好,请府上众人速去。” 这回连叶老太爷都有些腿软了,立即让人传话,大院顿时乱了起来。院中的叶荞更是惊呆了,屋里的叶茜顾不上合适不合适,连忙打帘子出来,拉上叶荞一起去扶住叶老太太。 “我得去公主府……”叶老太太喘息说着,儿子好不好都是她亲生的,太监这样传话,叶三老爷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小跨院的叶薇也出来了,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紧接着叶景怡和章雨柔也过来了,梧桐书院就在旁边,来的自然快。 叶景怡也是满脸惊讶,他昨晚也没睡好,就想着今天摊牌的事,哪里想到叶三老爷竟然突然出事了。 章雨柔吩咐婆子抬来软轿,叶老太爷如何肯做,他此时都恨不得飞到公主府。叶老太太却是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叶景怡先行一步陪着过去,章雨柔则留下来招呼叶家众人,先头大部分先走,其他则要聚齐了。 传话太监前头带路,叶景怡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叔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像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这种沉迷与女色的,哪天马上风写在女人身上不奇怪,叶三老爷则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一直以来身体也马马虎虎,没听说哪里不好。 大太监抹汗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今天早上驸马,三爷,四爷和公主关上门说了一会话,公主大发雷霆,把驸马爷大骂一顿,之后驸马爷就跑到丹房里拿了药吃。本来也没太当回事,结果没一会小道士就来报,驸马爷不大好了。” 炼丹算是国民爱好,大楚朝几个皇帝都喜欢,常招道士进宫。叶三老爷一直以来都被管得很严,没啥玩的,也就学人玩炼丹,身为一个驸马在府里弄个炉子没啥大不了,也没人管他,据说偶尔也练成过,叶三老爷也算是常吃,说是仙丹,延年益寿之类的。 谁都没想到这回吃了仙丹,直接口吐白沫。他过来传话时,安宁长公主,叶景霰,叶景祀都过去了,也请大夫,看样子是不大成了。 叶老太太听到这里不禁呜咽哭了起来,叶老太爷也是满心的烦躁,喃喃自语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叶景怡抹汗道:“祖父、祖母莫要着急,只是丹药而己,不会有事。”京城炼丹的人家也不是一家两家,拿药当饭吃的都有,叶三老爷应该没吃多少,不可能就这么去了吧…… 边走边说,从国公府后花园直入公主府后花园,此时公主府里也有些乱,管事媳妇和大太监们也是四处乱窜,看到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是匆匆行礼,赶紧去办事了。 一路向前直入丹房,也就是安宁长公主正院旁边的一节小院,有时候叶三老爷也会睡在那,床铺,被褥全部齐全。叶三老爷躺倒之后,小道士们不敢搬动他到正房,便把他抬到小院卧室之中,此时小院川流不息,公主府有医婆,虽然看不了大病,但一般救急之类的都行。 软轿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要不是婆子扶着叶老太太几乎要跑的奔进去,不等三人进到正房去看,就见叶景祀急匆匆从屋里出来,一边打发人去叫自己房里的管事太监们过来,另外又派大太监进宫去请御医,大夫不怕多,来的多些弄不好叶三老爷还有救。 “小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叶老太太迎上去,哭泣问着。 叶景祀也是一脑门的汗,道:“祖母莫急,只是误食丹药,医婆正看着呢。” 叶老太爷忍不住道:“长公主如此气怒吗?” 安宁长公主总不会因为一个私生女,就要逼死叶三老爷吧,安宁长公主看起来也没那么大的脾气。 “唉,并不只是如此,祖父、祖母还是先去看看吧。”叶景祀说着,也不再招呼叶老太爷一行,只让他们进屋去探望,自己则去了关道士的柴房。 叶三老爷一出事,管事立即把小道士们都绑了全部扔到小跨院后头的柴房,等待主子发落。刚走到门口,身边常使唤的太监管事也过来了,本来还有一个小太监守门,叶景祀挥手让他下去。 推开柴房的门,几个小道士被绑成一团,看到叶景祀进来就喊冤。大太监早有准备,搬了椅子进来,叶景祀中间坐好,大太监带着小太监动手持打,马上哭喊一片。 此时叶景祀心中也有些疑惑,昨天下午他和叶景霰回府之后,就直接去找叶三老爷,明天就要摊牌了,孽是叶三老爷做的,他肯定要扛大头。叶三老爷当时虽然吓的不行,但看到两个儿子,他觉得自己的安全系数还挺高的,父子三人就说定明早摊牌。 没等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过来,其实是为了祖父,祖母面子考虑,叶三老爷先承担了大部分怒火,等二老过来时,安宁长公主最初的怒火过去,对公婆相对来说会好一点。 今天早上请安之后,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叶三老爷便跪地求饶了。安宁长公主自然是大怒,弄出私生女就算了,竟然还养到府里来,这让她脸面如何过得去。叶景霰和叶景祀也不敢作声,跟着叶三老爷一起跪下来了。 安宁长公主是越想越气,越气越骂,马上就要派人去叫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过来对质。叶三老爷当时就说了一句,驸马纳妾的也不在少数,这事是他年轻时是犯了错,公主要骂要罚只管对着他来,但看在两个儿子的分上,就请公主不要折腾他父母了,二老年龄大了。 话说的是很诚恳的,但当时安宁长公主正在火头上,如何能听得进去。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往叶三老爷头上砸,把叶三老爷砸了个头破血流,情况是挺惨的,叶景祀却是松了口气,叶三老爷被砸成这样了,肯定得去包扎伤口,争执到撕不开的状态时,突然这么一下,倒是都能冷静一下。 果然叶景霰便借机扶着叶三老爷去处理伤口,被茶杯砸伤,其实真不能算啥伤。叶景霰看着医婆包扎完,也就没太当回事,回屋继续去劝安宁长公主了。安宁长公主悲怒之余更觉得十分伤心,她自觉得对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这对公婆还不错,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么对待。 叶景祀向来嘴巧,此时更是使出十二分的本事。叶荞就是叶三老爷的亲女儿,但族谱上她永远是叶宗山的女儿,总是自家的孩子,怎么忍心喊打喊杀,这也是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的心软之一处。狠到连自家骨肉都能随意打杀的长辈,这样的人家并不好,太贪图富贵荣华,生而为人,就得有点人情味。 再者这事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本是打算瞒一辈子,绝对不会给公主府弄出个庶女来打安宁长公主的脸,叶三老爷错已经犯下了,他们二老的做法,只是给自己的亲孙女留条活路而己,都是人之常情。 再加上叶景霰一番言语,安宁长公主对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的气刚消息几分,丹房这边都出事了。 “问出什么了?”叶景祀神情阴霰,语气更是冷冰。 叶三老爷看起来也没那么大气性,安宁长公主虽然气恼私生女之事,真没有逼死叶三老爷的打算,以叶三老爷的个性也绝不是会内疚寻死的那种。 大太监凑上来小声道:“几个小道士说驸马爷服的丹药是翻遍古籍,找出来的古方,据说有散气消除心魔之效,人吃完之后精神大震,有小道士试过药,并无妨碍。但今天早上时驸马爷已经吃过一种丹药,再服此药时,小道士们劝过,奈何就是不听,吃完之后就……” 叶景祀听得嘴角都抽搐了,简单来说就是药吃多了,以为是开心果,没想到是催命丹,还有比这更窝囊的死法吗。这样的亲爹……不自觉得深吸口气,顿了一下才吩咐道:“全部暴毙,今天的审查结果,要是透出去一个字,你们都别活了。” “是,四爷放心。”大太监小声说着。 叶景祀大步向前头走,正要进屋之时,就听里头突然大哭声响起,以叶老太太的声音更为刺耳苍桑。没一会里头大太监传话:“驸马爷殁了……” ☆、163 叶三老爷死的太突然,公主府根本就没有准备,叶景霰和叶景祀根本就顾不上趴到灵前当孝子,只是料理后事就忙不过来。叶景怡和章雨柔理所当然的过来帮忙,合两府之力,棺材装裹,灵堂、孝服,各家卜文,终于在次日全部准备妥当,通宵一夜根本就没人合眼。叶老太爷还好,叶老太太哭晕过去好几次,都快用人参吊命了。 消息送到宫中,陈太后和永昌皇帝都是大吃一惊,马上派了心腹嬷嬷和太监来到公主府,怕安宁长公主伤心过度,接她进宫去住。又顺道问了问情况,叶景霰和叶景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大太监悄悄说,丹药磕多了。 安宁长公主进宫,叶景霰和叶景祀多少轻松了一点,可以专心办丧事,不用安抚安宁长公主,自有太后和永昌皇帝安慰。因为死的是驸马,除了勋贵之外,皇亲这一档的是全部惊动。皇帝的亲姐夫过世虽然是大丧事,但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还活着,不宜停灵太久,最后永昌皇帝让钦天监择定停灵二十一日,停灵时间虽然短了,宾客潮水一样的拥来了。 除上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这种长辈外,叶家上下是全部出动,连一直休养的叶二太太都去公主府帮忙招呼宾客,到出殡当天更是不必说,路祭的灵棚扎满一条街,送入家庙之后,又是法事道场,叶家其他人送完灵都可以回去,叶景霰,叶景祀,宋氏走不了,尤其是叶景霰,法事完了之后,他作为长子还要扶灵回乡安丧。 就在叶家上下忙碌之时,叶宗山一家悄悄搬走了。真的是悄悄搬走,谁都没有惊动,箱笼细软都是连夜搬的,当时叶家的下人们也是忙到飞起,都有些顾不上,反应过来之时东北小院已经上锁。 叶宗山的新宅离叶家也算远,跟老宅所处的平民区不同,新宅地处小官们集中地。叶家帮着托关系捐了官身,叶宗山现在也是六品小官,住这里倒是合适。 四进院落,没有花园,半新半旧的房舍家具,地方却是不小,叶茜和叶荞都分到了独立小院。买这处房舍其实也是巧,叶宗山本来也不着急,正巧有个小官告老,价钱各方面都合适,叶宗山也就顺手接了。 买下之后叶宗山只是着人打扫干净,房舍是十几年前翻盖的,家具也是那时候买的。看着还马马虎虎,将来盼哥儿成亲肯定还得收拾,那不如到时候再大修,现在还能住人。 虽然是新宅搬迁,家中上下没有一点喜气,叶宗山和画眉是素服,叶茜、叶荞连带着家中下人全部都是孝服,府门口虽然没挂白布,家中各种却是挂了白灯。因为是连夜悄悄搬迁,周围邻居弄不清怎么回事,又看出入人等都是孝服,也没人敢来上门道喜。 大门紧闭,十来天天忙碌搬迁工作算是全部完成,本来也用不了这么久,差人手。东北小院使唤的人倒是齐全,但叶茜和叶荞在国公府使唤的丫头肯定不能带过来,两人顿时成了光杆司令。 画眉虽然叫了官牙婆领了小丫头进来,但没经过,哪里能直接上手,画眉把自己身边大丫头派过来,就是均着些也肯定不够。 “唉,总算是忙完了。”叶宗山大松口气,神情多少有些轻松。 不只是搬迁完成,叶三老爷在这个关键时候倒头,应该能让公主的怒气平息不少,不用担心被牵怒。 叶茜心有同感,舒口气道:“爹爹和太太辛苦了,该好好歇息几天。” “你也累了。”叶宗山说着,看看屋里,问:“荞丫头呢?” “过来时我顺道去找她,丫头说她睡了,我想着这些天她也辛苦,便没惊动。”叶茜说着,搬迁身体疲惫只是一方面,叶荞更多的是心累。 先是疑惑与身世之谜,后来是叶三老爷过世,叶荞如何能平静视之,双重打击之下,精神情绪不好是正常事,没病倒就是好样的。要是可以的话,能出去散散心就好了,女子常年憋在后宅里,再有心结打不开,确实容易得病。 叶宗山听得默然,好一会才道:“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我都是一视同仁,你是大姐姐,家里的弟妹你都要关照些。尤其是你荞妹妹,要时常劝着她些,从小一起长大,情份不同。” 叶荞虽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这些年他待她跟叶茜都是一样的。这些天看叶荞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可能自己察觉到了。叶宗山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也没办法说,有些秘密只能是秘密,就算都知道,但有那层窗户纸在,怎么也比捅破了强。 叶茜道:“爹爹放心,我一会就过去看看她。” “嗯。”叶宗山说着,顿了一下道:“我们家人口简单,不用太拘束与早晚请安,这些规矩能免就免了。”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吃饭请安都是定点的,大家都按规矩走。自己家中实在没必要,主要是吃饭都在一处,一天三见了,再把早晚请安固定下来的就显得很没必要。不管叶茜还是叶荞在家里留的时间都不长了,没必要太折腾。 画眉也笑着道:“是啊,自家人一起,何必定下时间呢。” “是爹爹和太太体谅我和荞妹妹。”叶茜笑着说,道:“一会我跟妹妹说。” 叶茜答应着,正想起身走,这几天搬迁整理,她也想回房歇个中觉。 婆子传话进来道:“展大爷来了……” “谁?”叶宗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展飞,道:“快请进来。” 叶茜想了想起身道:“展大爷来了,女儿回避。” “唉。”叶宗山不自觉得叹口气,看着展家越来越好,对展飞这个女婿他还是觉得挺可惜的。要说以前来叶家还是顺道,现在听说搬家了,马上过来就是很有心。看看叶茜道:“何必回避,又不是不认的,坐下见见吧。” 展飞一直以来的意思都挺明白的,只是另外一边是孟昭。要是没有定亲,叶宗山肯定会十分犹豫,但既然定了亲,肯定不会再折腾。此时展飞如此有心的来了,叶宗山一向尊重叶茜的意见,那就有话当面说。 叶茜想想便坐了下来,父母都在,见见展飞确实挺无所谓的。算算日子,展飞这趟出门游学也有大半年了,以游学当借口,行走与书院之间确实有利与增长学问,已经是举人,再中了进士,宫里有又姐姐和皇子外甥,前途不可限量。 心里想着,婆子引着展飞进来,已经十四岁的展飞,身量又窜高了许多,神韵气质越发的出众。也可能是常出门的关系,他的气质并不像一般书生那样迂腐,反而带着一股安定沉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果然在理。 “见过山老爷,山太太。”展飞上前先给叶宗山和画眉见礼,随头转头看向左手坐着的叶茜,低头道:“茜姑娘好。” 叶茜福身还礼,低头道:“展大爷好。” “也不外人,都坐吧。”叶宗山说着,画眉示意丫头上茶。 跟随的小厮礼物献上,叶宗山看看大包小包的东西,并不想收。女婿上门就算了,退过亲的前女婿,这算怎么回事…… 展飞却是一派淡然,在右手第一个位置坐下来,正好跟叶茜坐对面。看着叶茜的秀脸,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慨,他今天过来……也算是有目的。 丫头端茶上来,叶宗山也开始问起闲话,不外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去了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事,闲话嘛肯定也就是这些了。 展飞一一回答,他是半月前进的京,先回国子监整理书籍东西,本来想去拜见老师和同窗的,结果就有相熟的朋友提醒说安宁驸马大丧,展飞听说丝毫不敢怠慢,马上换了素服去吊唁。 展贤妃的亲弟去吊唁,叶景怡出来招呼的,本来就是亲戚,彼此都很熟,来的时候就听人说了安宁驸马死的有点怪,年龄也不大,也没听说有病,据说是磕药磕多了,反正死的不怎么体面。展飞也就不提这事,只说节哀顺变之类的。 倒是叶景怡问了展飞几句,言语十分亲切,在外游学的经历让展飞看起来越来越靠谱,展贤妃在宫中地位也十分稳固。展太太一直在展家住着,关系一直都不错,将来展飞的前程出来了,国公府也就多了一个盟友。 来往宾客实在太多,也没多说几句,展飞告辞走了。从公主府出来,展飞就去国公府看展太太,展太太许久不见儿子,早起的不愉快早就忘的精光了,只是拉着展飞说话。 先问了问展飞,展飞话不多,主要是游学的经历给展太太说她也听不懂。倒是展太太说话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自己很好,把国公府里这大半年府里新鲜事都说了,最新鲜的当然是孟家的事。要是叶家的事,主子们肯定会管制,下人也不敢多嘴,但别人家里的事,也就随便下人说了。 再者孟老太太实在是个奇葩,最后结果又是死在客栈里,展太太的消息再闭塞也知道了全部,讲起别人家的破烂事,展太太还是挺得意的,又是孟家的事,想到叶茜将来嫁入这样的人家,展太太还是挺高兴的,就当八卦消息一股脑的给展飞倒了出来。 展太太说者无心,展飞却听着有意。想当初他跟叶茜的婚事主要是毁在长辈身上的,必须得承认展太太是个奇葩,叶宗山不想叶茜嫁过来受气是正常的。 现在更奇葩的来了,孟家的极品程度远超过展家,展太太跟孟家的极品比根本就不够看。以叶宗山对叶茜的喜爱程度,肯定不舍得女儿嫁入这样的人家,只是因为孟家长的边连续亡故,不好开口说退亲,但心里弄不好早有这个意思了,展飞就觉得也许这是个机会。 差点穿着素服就去找叶宗山,后来还是硬忍住了,忍到出殡之后,去东北小院找叶宗山。看到东北小院门锁上了,在后街上打听许久才知道叶宗山搬到这里来,带着东西就来了。 “母亲近来身子不适,我也是常年在外,不能侍奉床前,在国公府住着与二太太为伴也挺好。”展飞说着,好像反省一样,感慨道:“我是儿子,也是一家之主,以前年龄小还要母亲事事操心,实在是不应该。在外游学这么久,我也时常反思,我该更有担当气魄,凡事为母亲操心,让母亲好好享清福才是。” 旁边叶茜听得十分高兴,深知展太太的杀伤力,展飞就得有压倒展太太的气魄,不然将来日子肯定难过。如此光明的前途,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亲娘毁了。 叶宗山也笑着道:“贤侄如此想,才是大大的孝顺,展太太不容易,现在是该好好清福了。” 展飞听得笑笑,也没有直入正题,先进恭贺乔迁之喜,至于为何此时搬迁,展飞是一句不提,只是笑着道:“山叔既从国公府搬出,打算去衙门就职吗?” 以前叶宗山算是国公府的管家之类,天天帮着叶景怡打理事务,根本就没进衙门的时间。不管为啥叶宗山搬出去,也就意味着他原来的差事没有了,可以考虑进衙门了。 叶宗山则显得犹豫了一下,看向展飞道:“贤侄觉得我去衙门更好?” 这事他也跟家里人商议,其实就是跟叶茜商议过,画眉是没主意,叶荞是顾不上想这些。叶茜对此也有几分犹豫,实在叶宗山的个性脾气确实是不太合适官场,要是没人照抚,别说将来升职了,弄不好都能栽里头。但已经是官身,再去经商做其他的,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不过叶三老爷刚出殡,叶宗山的官职是因国公府而来的,能不能保的住也是两说。也就没有细想,要是确定能保住了,再考虑也不迟。目前家中只吃田租地亩,虽然跟国公府不能比,日子过的也能很不错。 “我是觉得既然己有官职,入职为官,以山叔的努力经营,必有所收获。”展飞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马上道:“这只是我的浅见,山叔莫怪我多嘴。” 京城勋贵中捐官的多了,懒散如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这种,那一辈子就是个虚职。但也有勤快上劲会经营的,虽然捐官的前途有限,但肯定努力上进,外放总是谋到一个。不管什么时候,官身都比白身强的多。 “贤侄在外游学这么久,见识自然不俗,贤侄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叶宗山笑着说,这是大实话,展飞的目标太明确,就是科举官员。他跟孟昭还不同,孟昭算是剑走偏锋,他干的事是不能外头说的,问都不能问的。 问孟昭这种官要不要当下去,他就是有意见,都未必如展飞中肯。这就是术有专攻,举人的功名,国子监读书,接触的人完全不同。 “山叔这样说就太谦虚。”展飞笑着说,看气氛差不多了,顿了一下道:“我去府里看我母亲时,听说了孟家的事,本想向孟大爷道恼的,却没遇上他。” 听到展飞嘴里提到孟昭,叶宗山突然觉得有点牙疼,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叶茜微笑着道:“孟老太太大丧,孟大爷回老家奔丧去了。” 亲奶奶死了,再是已经分家,说好了由孟明办丧事,孟昭这个大孙子也得过去。而且就孟明那样的,孟老太太的丧事肯定是孟昭出钱办。 “我糊涂了。”展飞连忙笑着说,却看向叶宗山意味深长的道:“我今年也不小了,母样身体不适,实在不想让她给我操心。思来想去,我只想寻门可心的婚事,会请师长提亲做主,成婚之后跟我一同游学在外,照顾我生活起居。至于我母亲,直隶的房舍早就整理妥当,展家是大族,族人众多,能够互相照应,也能免除我的后顾之忧。” 叶宗山和画眉都愣了,连叶茜都愣了,这都不是暗示了,根本就是明示。要是孟昭在,非得打展飞当场打起来,这就是直接挖角。 而且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思虑妥当,根本就不通过展飞,老师提亲。婚后叶家最头痛的婆媳关系也有处理方案,就差直接说只要叶宗山有意,叶茜跟孟昭退了亲事,他马上就能跟叶茜定亲…… ☆、164 管事媳妇送走无比失望的展飞,屋里三人仍然在震惊之中,叶宗山有几分不舍得叹口气。展飞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只能坚决表态拒绝。当初要是没有展太太折腾那一下,这也是门好亲事。现在叶茜也已经定亲,再说这些也是多说无益。 早把话说清楚,让展飞彻底死了心,他也好寻亲事。其实以展飞现在的条件,娶个恩师的女儿没啥问题,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他能娶到比叶茜条件更好的。 叶茜惊讶之后倒是平静的倒快,她从来没觉得展太太是个麻烦,她跟展飞唯一的问题是感情不够,或者是因为她对孟昭的感情太深了,没想到的是展飞竟然能如此长情。 今生注定无缘,她也没去细想,估摸着展飞行经走到前院了,也起身告辞回屋。 “去看看你妹妹。”叶宗山只是说着。 “是。”叶茜说着行礼退下。 等叶茜出门去了,画眉这才道:“没想到展大爷竟然如此有心,论起年龄品貌,他与荞姑娘也是般配的。” 要是当初定下的是叶荞,退亲之后叶荞没再定婚,重拾婚事倒是有可能。 “不中用的,心之所属。”叶宗山说着,展飞能因为婚事违抗母亲,那是因他中意叶茜,真心想娶她。换成叶荞,亲事肯定退就退了,根本就不会回头,他能娶到更好的。说到叶荞,无奈叹息道:“荞丫头……” 叶三老爷死了,叶荞是三年孝,这个孝是可以守的随意些。唯独婚事上,这二十七个月怎么也得守满。叶荞的年龄倒是不大,再拖三年也来得及,只是真要外嫁出京,就目前的交通情况,只怕是再见无期。 叶宗山并没有说破叶荞的身世,他知道画眉是知道的,画眉也知道他知道,夫妻俩都很有默契的不提此事。听到叶宗山叹气,画眉想了想道:“三老爷都过世了,这事……怎么也完了吧。” 要是叶三老爷没死,安宁长公主发作生气很有可能,现在叶三老爷都挂了。不管叶三老爷为啥死的吧,他做的孽,他还了命,也就足够了。 “若是能如此自然最好。”叶宗山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叶三老爷过世消息刚传出来,都没等到叶三老爷出殡。陈太后和永昌皇帝马上把安宁长公主接进宫了,这等恩宠,岂是平常公主可比。 从屋里出来,叶茜没回屋,先去了叶荞的小院。跟国公府的小跨院差不多大小,当然房舍家具肯定差了些,使唤的人都是新采买的,别说规矩了,如何侍候都不知道,时常出错。叶荞自己打不起精神,一应东西多是叶茜帮着收拾料理。就是使唤丫头,培训上课之类的也是叶茜在安排。 “姑娘醒了吗?”叶茜进院问着。 小丫头连忙道:“醒了,刚送水进去,正洗脸呢。” 叶茜这才进屋去,叶荞刚洗完脸,正在梳妆台前坐着,丫头正给她梳头,因为是孝中,简单挽发,又是刚起床,耳坠都没带。 一个月不到,叶荞消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身体更干,风一吹恨不得都能吹走。看到叶茜进来,只是看她一眼,无精打彩的道:“你自己找地坐吧。” 叶茜窗边坑上坐下,招来屋里婆子派去厨房要些点心之类的,厨房的人原是东北小院的全班人马,人手十分齐全,搬迁其他地方都有点乱,厨房倒是挺好的。叶荞情绪不好,饭也吃不多,吃点点心好歹能补充一下。 丫头端茶上来,叶茜便挥手让丫头们退下,这才道:“爹爹让我来看看你。” 刚知道亲爹是哪个,亲爹马上挂了。就是叶三老爷渣成那样,最后糊涂到磕药死,对叶荞来说仍然是不一样的。 叶荞到叶茜身边坐下来,灰暗的眸子里闪过些暖意,看向叶茜道:“你该狠狠教训我一顿,骂我不知足,自小爹爹那样待我,我不该去想那些事。” 即使抚养她成人的不是亲爹,她仍然不缺父爱,在这个家里,不管是叶宗山还是叶茜,都拿她当亲的一样,给了她足够的温暖。作为旁支能够寄居国公府,她一直抱着感恩的心,但是真相就是如此残酷,她更情愿是叶宗山的女儿,偏偏她不是,也没人给她选择的余地。 “骂你做什么,人之常情而己。”叶茜说着,发生这么大的事,尤其是叶三老爷的去世,要是叶荞还能好吃好睡,那才更吓人。拉住叶荞的手道:“你自己说,从小到大,爹爹对你对我可有偏颇,凡事自己想开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谁也不能天天哄着你。” 叶荞低头落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小声道:“我情愿意从来没有去过国公府,就在原来的小院里住着,跟你住对门,一起斗斗嘴,闹闹气,过几年各自寻了门当户对的人家,时常回家看看爹爹。富贵荣华……我真没想过。” “傻丫头,说起来家里都是沾了你的光,不管是爹爹还是我,都得谢谢你呢。”叶茜说着,拿手绢递给叶荞擦泪,又道:“这几天想哭就哭吧,别憋坏了自己,但是哭完了哭够了,也就得打起来精神了。把这个坎过去了,时间长了,回头再看时,你就觉得这会哭成这样是真傻。” 叶荞沉默一会,才道:“我倒是情愿更傻点,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已经够傻了,再傻就嫁不出去了。”叶茜有几分打趣的说着。 叶荞也很想笑起来,但脸上怎么也挤不出笑脸来,不自觉得就轻叹了口气,好像无意识一般,叹息也就来了。 两人说着闲话,婆子提了点心盒子过来。厨房一直都有准备,过去就能拿到,自然快。叶茜唤丫头拿茶具进来,重新煮水泡茶。 叶茜亲自动手,看向叶荞道:“我都亲自动手了,这么不给我面子吗。” “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叶荞突然抬头看向叶茜说着。 叶茜笑着道:“早说啊,小时候就跟你挤一张床,大了你心情不好,姐姐自然陪你。” 叶荞听到叶茜同意松了口气,却是又把头低了下来,道:“这几天我总是睡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就醒了,白天补睡一会,仍然觉得有什么压着我。” 叶茜拉过叶荞手直接拔拔脉,想了想道:“也别喝汤药了,一些熏香吧,总是这样睡不好也不是事。” 说着就让丫头拿来笔墨,直接开方,交给婆子传递给管事去外头采买。制香是细活,家里没有专门人才,原料买了,自己动手也不错,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我都奇怪,你怎么懂这些多。”叶荞忍不住说着,也没看叶茜认真研究医书,好像突然之间就变成神医了。 “我有天分嘛。”叶茜笑着说,又道:“我不是也教了你,书也给你了,多看看总是有用处的。” 叶荞脸上仍然有几分疑惑,不过她跟叶茜从小就在一起,实在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人有不同,天份高低确实说不准,只是道:“你精通医理,家里倒是方便了。” “可不是,就为了这个学的。”叶茜笑着说,上辈子要靠这个吃饭,现在就真是玩玩。只能说这辈子有福气,女人的福气该像叶老太太那样,凡事不用想,也不用管,坐着享福就好了。 清茶泡上,点心可口,两人说着闲话,叶荞的心情看起来也好了许多,点心吃了大半盘,叶茜也跟着没少吃。没一会婆子把管事采买的香料拿来,叶茜吩咐丫头把炕桌上点心茶水撤掉,又让婆子拿来小秤过来。 人会胡思乱想有时候也是因为闲的,分分心也好的多。顺道教教叶荞辨识香料,教教她调香,总比在这里胡思乱想来的好。 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就这么混了过去,叶茜调制,叶荞旁边围观,香料也算认识了几种。叶茜开单子让管事买的香料,份量十分大,想的也是多配一些,也给叶荞找点事做。先给叶荞配了安眠的,又给画眉配了点,到晚饭时节两人过去吃饭时,叶茜顺道把香料送上。 画眉有些意外,连忙笑着道:“大姑娘有心,连香料都能想着我。” “下午跟荞妹妹做着说话时,因为无事可做,便想着调香。我们俩胡乱调的,试了一下还觉得不错,便包了给太太试试看。制法已经记下来了,太太要是喜欢,下次再问我要。”叶茜笑着说。 画眉听得高兴,旁边叶宗山也欣喜。当初没有续娶填房,选择纳妾扶正,也是担心叶茜和叶荞受气,将来再因为嫁妆之事闹得失和。画眉知书达理,扶正之后与女儿们相处很好,他自然欣慰。 围桌吃饭,叶荞跟着叶茜玩了一下午,心情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叶茜顺道说了想搬去跟叶荞一起住的事,虽然是暂时的,东西家伙也得拿过去。 叶宗山笑着道:“你们俩自小一处,如此亲密就更好了。”他虽然也很想安慰叶荞,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哄小女儿他也真不懂,叶茜日夜陪着叶荞,倒是挺好的。 “一会我就派人去给大姑娘收拾东西。”画眉也跟着说。 叶茜笑着道:“没什么东西,我让丫头收拾一下就完了。我想我也住不了几天,太太是不晓得,我跟这荞丫头,好的时候是很好,要是歹起来,恨不得都要打起来。住不了几天弄不好就要赶我走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叶荞看着一家人欢欢喜喜,神情也有几分高兴。是不是驸马爷的女儿并不重要,她是叶宗山女儿就足够了。 饭毕业茜先回屋里收拾东西,带了丫头婆子到叶荞屋里。 天气渐渐热了,屋里显得有些闷热,丫头婆子们收拾的功夫,叶荞和叶茜便在院里坐着乘凉。 “不知不觉得的,你的生日都过去了。”叶荞说着。 十五岁及笄是大生日,重视女儿的大户人家肯定要把嫡系亲友请了,唱上两天戏才算完。就是平常人家肯定也得庆祝一番,结果叶三老爷大丧,就是从旁运算起,叶三老爷也是叔伯辈的,严格的话,叶茜也得守上九个月的孝。就是再守的无所谓,也不可能给叶茜庆生。 “年年都过,明年补一下就好了。”叶茜笑着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一个十五岁的整生日实在不算什么。安宁长公主的生日跟她没差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细想起来叶三老爷死的也算是时候,也很不是时候。以安宁长公主的脾气,叶三老爷死了,她应该不会再追究下去,事情也就能完结。但这事要是压不住,有嘴欠的,比如宋老太太那种,吵嚷的说起来,弄不好会说安宁长公主为了一个私生女逼死了驸马,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大姑娘,二姑娘,公主府的刘姨娘来了,老爷和太太请两位姑娘过去。”婆子急匆匆地过来传话。 叶茜和叶荞都是一愣,尤其是叶荞听到公主府两个字,不自觉得怔了一下,看向叶茜疑惑地道:“刘玉珠?她来做什么?” 叶茜心中也有些嘀咕,刘姨娘是叶景霰的姨娘,叶景霰应该不会对叶荞怎么样。从国公府搬出之后,消息就闭塞了许多,叶宗山也不敢去打听,没打听出什么,却打听出事来。这时候要是孟昭在就好了,至少消息灵通。 道:“她来了也好,说不准就问出什么了,我们去看看……” ☆、165 叶茜和叶荞走到叶宗山正院时,婆子正引着刘玉珠往院里走,院门口撞了正着。三人脚步都不自觉得顿了一下,互相打量着彼此。叶茜和叶荞都是一身素服,叶茜头上好歹还有两根银钗,叶荞更简单,一应首饰都没戴,耳环捡的都是式样简单的。 再看叶玉珠,一身浅蓝色纱裙,头上银器插满,正值孝中女子虽然不能描眉画眼,但细看刘玉珠眉眼,应该是收拾过的,只是画妆技术很高超,再加上颜色用的太浅太淡,以至于看不出来。不过看刘玉珠的气色精神头,应该是收拾了。 再配上身上的衣服,以及满头银器,不管刘玉珠今天是为什么而来,显摆的意图很明显。 “茜姑娘,荞姑娘……”刘玉珠福身见礼,动作是恭敬的,但眼中的得意劲却有点掩不住。 叶茜微笑招呼:“刘姨娘。” 算算时间叶景霰抚灵回乡应该还没有回来,刘玉珠能如此得意,肯定得宋氏看重她。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刘玉珠不但把她这个出谋划策忘个干净,反倒跟她显摆水甜了。 招呼完毕叶茜并不想跟刘玉珠门口叙旧,嫌浪费口舌,继续向前。叶荞也不禁看了刘玉珠一眼,深觉得无话可说,也紧跟着叶茜走了。刘玉珠这位客人反倒落了后。 三人前后进屋,叶宗山和画眉正中居坐,叶茜和叶荞则在左右两边坐定。 刘玉珠这才上前福身见礼,道:“见过山老爷,山太太。” 画眉让着坐下来,叶宗山好奇刘玉珠为何而来,不等丫头倒茶上来,就直入正题:“不知刘姨娘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我奉三奶奶之命,过来瞧瞧荞妹妹,听说山老爷搬迁至此,担忧您手头紧迫,特送来银两。”刘玉珠微笑之中稍带几分得意,随即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二百两银的银票,放到叶宗山身边的小桌上。 丧事虽然办完了,但以宋氏的身份亲自来叶宗山家里看叶荞肯定不合适。但叶宗山搬家带着叶荞走了,宋氏觉得她这个当嫂子的也该有所表示才对。她自请过来,她曾是叶宗山的养家,叶宗山搬家了,她过去看看是合适的。 屋里四个叶家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叶宗山,愣神之余还有几分疑惑。 倒不是他没把二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实在是二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很无所谓。要是宋氏给的多,可以说是哥嫂补偿他教养了叶荞,给的抚养费。要是单给叶荞的,就算是兄嫂的见面礼,叶荞自己收着即可。 现在指名道姓因为搬家给这二百两,那真是过年的凉菜,有也罢,没有也行,平常就罢了,紧赶着孝期风头上送过来,叶宗山总觉得这事办的十分不靠谱。不要是不给宋氏面子,要了吧,这钱拿的也古怪。 末了叶宗山笑着道:“三奶奶有心了,还记得我这里乔迁,特意派刘姨娘送来贺银,多谢多谢。” “三奶奶仁厚,对山老爷,对荞妹妹都十分关心体恤。”刘玉珠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除了银两之外,三奶奶还让我带句话来,要是山老爷有什么为难的事,大可以去公主府求助。” “呃……”叶宗山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叶三老爷才死没多久,风头还没过去,去公主府求助什么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顿了一下才道:“让三奶奶挂念,我府上很好。” 旁边叶荞听得更是无语,对宋氏这回办的事深觉得无语,有种吐槽不能的感觉,叶宗山在应对,她干脆不出声,只听刘玉珠说。 叶茜却是笑了起来,看向刘玉珠道:“送银子传话,这是刘姨娘向三嫂献的计吗?” 安宁长公主被接入宫中,叶景霰不在家,叶景祀素来不管家务,就是他想管,没结婚的小叔子也不好跟嫂子争管家权,此时公主府的管家权肯定会落到宋氏手上。 这对宋氏来说是一个机会,若是在此期间把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就可以扭转劣势,等叶景霰抚灵回来,看到府里一片祥和,再加上前头宋氏用叶荞已经在叶景霰跟前买了好,夫妻关系肯定能改善。安宁长公主那边也许还得多下点功夫,夫妻关系至少改善。 当然这对刘玉珠也是个机会,把宋氏拉下马,刘玉珠肯定没那么大野心。前头她已经借着叶荞之事,在宋氏跟前表了忠心。此时要做的就是继续献计,让宋氏觉得,这就是忠心可靠的人,偶尔还会出谋划策。 要是能成为宋氏的心腹,宋氏管家,她的心腹丫头姨娘,在府里的地位也有所上升。刘玉珠只要能紧抓住宋氏,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叶景霰再有新宠进房,下辈子也有依靠了。 刘玉珠看看叶茜,屋里坐着的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三爷疼爱荞妹妹,不管是我还是三奶奶,都视荞妹妹如亲妹,自然想着她好。” 在这一点上她与宋氏利益完全一致,对叶荞示好,叶景霰就会高兴。叶景霰知道她给宋氏出这样的计策,肯定也高兴,出这样的主意,既能讨好宋氏又能讨好叶景霰,一举两得,她乐意的很。 叶茜倒是相信刘玉珠的话,刘玉珠再上叶家的门,有显摆之心可以理解,这也是女人的小性子,但要说利益冲突应该没有。叶景霰只要心里认叶荞这个妹妹,刘玉珠就得把叶荞奉成祖宗。 叶宗山也听出来了,却不禁道:“三奶奶和刘姨娘有心,挂念我们一家,我也十分高兴。只是大丧刚完,公主府中事务繁多。我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住在这里也就是想着生活安稳,何必再有风波。” 叶景霰就是再真有认下叶荞的意思,安宁长公主活的时候肯定没可能。讨好丈夫虽然很重要,儿媳妇还是不能做打婆婆脸的事。就叶荞的年龄,真想对她好,留心寻门亲事,或者出嫁时悄悄给她,平常真没必要张扬,尤其还拿二百两银子来张扬。 刘玉珠脸上红了一下,她虽然也觉得二百两银子少了点。本来她给宋氏建议,既然出手了至少要五百两,宋氏本来也觉得五百两合适的,结果被身边的黄婆子拦住了。说了一大通的话,没几句中听的,大意就是说像叶荞这样的私生女,又不可能认祖归宗,宋氏会打发人去看看就足够了。竟然还另外给银子,出手就是五百两,这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没必要。 又翻来覆去说宋家多了不起,正经嫡长女嫁过来,讨好婆婆丈夫就算了,还拿银子给这样的小姑子,真心很多余。后来撕扯一番,五百两减成二百两,宋氏打发她过来了。 叶茜懒得理会这二百两银子,只是问刘玉珠道:“府里可有说长公主何时回府?” 刘玉珠摇摇头道:“没听说,倒是四爷常进宫去探望。” 亲娘是太后,亲弟弟是皇帝,现在安宁长公主守寡,她想在宫里住多久就能住多久,谁还敢管她。她现在是巴不得安宁长公主长住,宋氏虽然不算蠢笨,但有个黄婆子拖着后腿,她显能耐的时候多着呢,要是能当个半个管家人,将来的好日子多着呢。 有时候她都奇怪,看宋氏平常行事,不是不知道黄婆子的很多行事很不合适。宋氏也会说约束黄婆子的行为,但总有一种约束不了的感觉。总有一种奴大欺主的感觉,一个奶妈婆子就是小时喂过几口奶,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干嘛。 不过宋氏身军有黄婆子这个定时炸弹也好,她是需要紧紧抓住宋氏。但要是正室被婆家各种嫌弃,妾室弄不好就有出头之地了,根本就不用妾室坑宋氏,黄婆子早晚坑死她。 叶宗山轻轻叹口气,这事安宁长公主也是苦主,唯独事情早些过去,这样才能安心。问刘玉珠道:“府里老太爷和老太太身体可好?” “老太太病了,三奶奶还去瞧了,听说病势挺汹的。”刘玉珠说着。 叶茜听得担忧起来,看向叶宗山道:“不然爹爹和太太明天去看看?” “得去看看。”叶宗山想想说着,看向画眉道:“我是男人过去不合适,不如你坐了小轿过去,倒也方便。” 叶茜和叶荞此时都不合适在国公府露面,就是他过去也有点显眼。倒是画眉过去,她原本来就是叶老太太的丫头,听说旧主生病,过去也挺合适。 刘玉珠把银票送上,事情说完,再者加上时候也不早了,便要起身告辞。 画眉派婆子去送,等到刘玉珠出门,叶宗山看看桌子的二百两银子,想想对叶荞道:“总是三奶奶一番心意,能够想着你都是好事。” 叶景霰是个可靠的人,二十七个月孝期过去后,要是安宁长公主气能消了,也许叶荞就不用远嫁了。 “嗯。”叶荞轻轻应了一声,宋氏事情虽然办的不怎么样,心意总是传到了。 刘玉珠坐车回府,更衣之后先去宋氏屋里复命,刚走到正房门口,里头就传来黄婆子的声音:“成何体统,规矩何在,孝期怀孕,正室都没娶,妾室先有孕。我早跟姑娘说过,那个楚姨娘就是个狐媚子,做出这种丑事来,就该乱棍打死。” 就听宋氏疑惑地道:“孝期怀孕,未婚有子,这都是大事。是不是婆子看错了,毕竟又没有诊脉,只是看着楚姨娘像怀孕,也未必做准。” “肚子都快出来了,走路仪态如何能瞒的过。怪不得那狐媚子一直深居简出,肯定就是为了藏着不被人发现,想着悄悄生下来,孩子真落地了,难道还能掐死不成。再是再有运气一举得男,就是将来正室进门了,能拿她如何。”黄婆子气冲冲的说着。 上回被叶景祀的下人打了,这事她一直恨在心中,只是安宁长公主在偏心儿子,拿他无可奈何,现在长公主不在府中,叶景祀犯下这样的错事,这样的大把柄在手肯定能狠整叶景祀一回。 刘玉珠听到这里,心中也是骇然,没继续旁边下去,掀帘子进去,磕头见礼之后,便笑着对宋氏道:“刚才在外听到黄妈妈说事,我是觉得这等大事,不如大夫诊脉确定之后再定夺。” 她进府之后就听说过楚静言如何得宠与叶景祀,心中也是十分羡慕嫉妒恨。未婚有子可能没什么,孝期有孕实在是大事,前者最多是名声不好,后者就事关德性。 ☆、166 黄婆子看到刘玉珠进门插话,神情更加不悦,训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屋里说话,奶奶纵着你,倒把你纵上天了,我这就传来管事媳妇好好给你点教训。” 刘玉珠很恭瑾,就差跪下来舔宋氏的脚了,宋氏也觉得的刘玉珠还不错。黄婆子则是打心里觉得宋氏高贵,叶景霰就不该纳妾,一直觉得宋氏亏了,就觉得像刘玉珠这种妾室就是该死的。再加上刘玉珠越是表现的卑微,黄婆子越是想踩她,好欺负,也好耍威风。 刘玉珠立即跪下了来,几乎都要去抱宋氏的大腿了,声音好像因为害怕也有些微抖,道:“奴婢是觉得子嗣事大,不管托在谁的肚子里,总是长公主的孙儿。算算日子,若是楚姨娘现在就显怀未必是孝期怀上的。再者说了,日子挨的这么近,是不是孝期怀上的,这也不好分辩。” 要是叶三老爷死了整一年后,叶景祀房里弄出个孩子来,还可以说是孝期怀孕。现在几乎是紧挨着怀上的,孕妇生产,早一个月,晚一个月都是正常生产,除非有御史言官就在家里坐着,带上御医过来算日子,不然这官司真难扯清。 其实别说孝期怀孕了,看看叶荞的身世,她实际年龄比户籍本上小一岁多,悄悄生了瞒下来问题并不大。黄婆子开口说是孝期怀孕,也是想钻这个空子,多一个月的身孕,少一个月的身孕,很扯皮。 黄婆子听到刘玉珠反驳她,脸色更是难看,抬手给了刘玉珠两个耳光,骂道:“说什么托生在谁肚子都一样,难道你还有越过奶奶之心,奶奶把你纵的连嫡庶尊卑都忘了吗。就算不是孝期怀孕,四爷都没成亲,正室没有先弄出个嫡出来,难道公主脸上就有光彩,就是以后奶奶出门肯定也会被说三道四。奶奶做为主母,过问处理本就是份内的事,哪里轮到你这个贱、人插嘴多舌。” 不娶妻先纳妾这本就是四爷的大错,不管是不是孝期怀孕,妾室先有子,这都是不对的。就是公主偏心小儿子,但事情就是这样,说破天去也是叶景祀办错了。 刘玉珠挨了两个耳光,顿时眼泪汪汪,想委屈又不敢委屈,看向宋氏道:“我是真心为奶奶着想,公主进宫去了,三爷也不在家,四爷的脾气……若是料理不好,再生嫌隙,奶奶前头花的心思可就要白费了。” 妾室是下人,常接触的也是下人,刘玉珠进门这么久,对公主府的下人群体算是摸清了。最嚣张谁都不敢惹的奴才出自叶景祀房中,连府中长史官都不敢惹。 打狗还得看主人,下人的脸面是主子给的,叶景祀在府里必须是说一不二,下人才敢如此嚣张。黄婆子之所以这么恨叶景祀,根本原因也就是被叶景祀身边的大太监打过,又觉得叶景祀这样不对那样不妥,自觉得是自己是公理正义,管太宽。 “唉……”宋氏听到这里不禁长叹口气,黄婆子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很烦,以她的本意,她并不想管叶景祀的事,安宁长公主偏心,叶景霰也更看中这个弟弟,她跟叶景霰的关系刚刚有点缓和,确实不想跟叶景祀发生冲突。道:“我何曾想管,但这事出来了,不管是不是孝期,楚姨娘怀孕了,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不等黄婆子开口,刘玉珠就抢着道:“先请了大夫给楚姨娘诊脉,要是确诊了,奶奶只管派人送信到宫中,自有公主定夺。” 先确诊再报信,孩子是去是留,都是安宁长公主的事。这样至少不得罪安宁长公主,就是叶景祀那里也好说话。 黄婆子看刘玉珠抢着插话献计,心中更怒,抬手又要打她。刘玉珠胆子是越来越大,仗着宋氏喜欢她,还敢抢在她头里说话。 宋氏叹气道:“妈妈别生气,刘姨娘这话也是为我好,这事还是让公主定夺更好。” “公主正因为驸马爷的去世伤心难过,已经进宫小住散心了,现在是奶奶管家理事。若是再为这等小事去打扰公主,岂不是显得奶奶太无能。若是奶奶这个时候把此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再告报与公主,三爷回来之后晓的了,岂不是要奶奶能耐。”黄婆子说着。 宋氐眉头皱紧,道:“我实在觉得很棘手,如何能料理的妥当?” 进宫汇报是不太好,是显得无能了些。但这事怎么算妥当,她心里实在没有主意。留或者不留,都有可能被责怪,还不如推给安宁长公主,汇报了就是无功无过,不汇报则是功是则要赌一把。 黄婆子道:“这事就是说破天去,四爷也不占理,奶奶要是不想跟四爷冲突。趁着四爷不在家,吩咐厨房悄悄弄碗药给楚姨娘端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就完了。就是事后翻出来,孩子已经没了,四爷再闹能怎么样,就是长公主,难道为因为这么一个本不该出生的庶出与奶奶过不去吗。说一千道一万,太后是长公主的嫡母。” “这……总是不大妥当。”宋氏说着,不管是安宁长公主还是叶景霰肯定不会因此休了她,但可以冷着她。就像前头那样,叶景霰对她客客气气,相敬如宾,转头钻妾室屋里了。她想要的夫妻生活,并不是这样的,她希望能跟叶景霰的关系更近一步。 刘玉珠也跟着道:“家和万事兴,总是公主的孙儿,叶家的子孙,奶奶若是私自做主,公主责问起来,如何交代啊。” “公主的孙儿?拿这话来压奶奶,肯定你这个小贱、人想着自己。想着奶奶若是这样处置了四爷的庶出,将来也会轮到自己头上。”黄婆子突然醒过神来,怒瞪着刘玉珠。 刘玉珠确实有这点私心在其中,她如此讨好宋氏,就是为了将来能生下一男半女。要是宋氏连小叔子的妾室都随意处置,她的孩子只怕难生出来,却是一边磕头一边对宋氏道:“我是一心一意为奶奶着想,希望三爷和奶奶夫妻恩爱,家和才能更事兴旺。” “你就是有私心也是平常事。”宋氏说着,要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丫头,这样尽心尽力可以说是从小情份。刘玉珠俯在她脚下,要说没有私心谁信啊。道:“你起来吧,只要你好好侍候,我也不会亏待你。” 刘玉珠这才敢站起身来,听宋氏口气不太对,也不敢作声,只站到一边。 黄婆子看宋氏似乎犹豫不决,又道:“倒不是因为我看不上那楚姨娘,奶奶想想,四爷那样的嚣张,全然压了三爷一头。现在四爷还未娶亲,看起来好像与奶奶无涉,但等到四奶奶进门,到时候妯娌争执磨擦,奶奶只怕要被小婶子压一头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先给四房一点颜色看看,也让四爷晓的,您这个嫂子是有娘家撑腰,不会任人欺负的。” 宋氏眉头顿时拧紧,叶景祀的妾室好歹确实与她无关,但叶景祀是太嚣张了一点。先不说叶景霰护不护着他,就这府里叶景祀是比叶景霰有存在感,将来若是四奶奶压她一头…… “算了,楚姨娘到底有没有身孕,身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都只是猜测,等大夫确诊之后再说也不迟。”宋氏说着,她此时也是心烦意乱,万一想了一大堆,结果楚姨娘没怀,岂不是要闹笑话了。先确诊了再说,孝期之前怀上的还好,要是孝期里怀上的,孩子就是能生下来,这个把柄也够大了。 黄婆子马上道:“我这就去叫管事请。” --------------- 黄婆子去请大夫之时,叶景祀正守在楚静言床边,楚静言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三个多月,正常情况下胎相应该很稳固,楚静言却是开始孕吐了。怀孕之初没啥反应,就是叶三老爷大丧,全府忙成一团,叶景祀只怕她累到,反正只是妾室也没人管,只让她换个孝服在房里安胎。 “这个小东西,等他出世了,肯定得好好收拾他一顿。”叶景祀恨恨的说着,三个月后正是孕妇需要进补的时候,结果楚静言是吃什么吐什么,叶景祀看的都心疼。 楚静言听得只是笑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道:“悄悄地送我去景阳吧。” 除了孕吐之外,其他的反应并不大,大夫也诊过脉,可以上路走。府里的事太多了,叶荞的身世,叶三老爷过世,安宁长公主打击太大都进宫了。若是这个时候府里再出事,实在太折腾了。 “你这样怎么能走。”叶景祀说着,道:“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去景阳生产,这是我们头一个孩子,我肯定得在你身边。” 原本说的去景阳是他陪着楚静言一起去,现在他要守孝就不太好走。更何况楚静言情况还不太好,他无论如何也得守着她。 楚静言刚想开口,就有大太监进屋回话道:“有管事寻四爷。” “我去去就来。”叶景祀笑着说,带着大太监转身去了屋外,他早就叮嘱过,让楚静言专心养胎,有事寻借口出去说。 直到走出院外了,大太监才小声道:“有婆子多嘴把话透给了黄婆子,黄婆子跟三奶奶在屋里说了许久,还说要悄悄下药。三奶奶没说什么,已经派人去请李大夫。小的打发人跟着去了,就怕三奶奶……” 请李大夫过来无所谓,楚静言现在的情况,三前两头上门来诊脉。就是怕宋氏要闹事,得提前准备上。 “找死呢。”叶景祀说着,脸上的温柔一扫而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大太监又道:“那多嘴的婆子已经抓了,过一会就在角门外行刑,小的想着先打出个样来,也就省些事。但是那黄婆子……她是宋家人,又是三奶奶的奶妈,上回因为她,宋老太太还上门过,小的不敢做主。” 叶景祀无所谓的笑笑,在大太监耳边说了一句,大太监表情闪了一下,却不敢违命,道:“小的马上去办。” “一定要快。” “是,小的明白。”大太监答应着,赶紧走了。 叶景祀回屋没一会,婆子引着李大夫来了。李大夫是常上门的,楚静言虽然害喜严重些,其他倒是没什么,让婆子小心侍候就行了,其实没必要这样频繁诊脉,不过叶景祀看中,出手十分十分大方,李大夫也乐意过来。 因为是常来,楚静言并不疑心,只以为是例行诊脉。李大夫连方子都没开,只是大概叮嘱几句,出门时叶景祀却是跟着出来了。 李大夫十分上道,小声道:“这趟过来是贵府三奶奶请的,说等我诊完之后还要叫我过去问话。” “实话实说就好。”叶景祀说着,宋氏打定主意要找事,也就没必要瞒着。 宋家人天生就有多管闲事的基因分子,一个两个都是吃撑了。 李大夫听得松口气,他只是一个大夫,后宅之事实在不想掺和,他并不想得罪宋氏。 李大夫出了院门,黄婆子就带着婆子在门口等着,看到李大夫出来,就道:“先生莫怕,见了三奶奶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李大夫低头道:“我定知无不言。” 黄婆子前头引路,直到宋氏正房,宋氏里间坐着,放下碧纱橱的帐幔问话。刘玉珠站宋氏身边侍候,黄婆子却是在外间看着李大夫。 “楚姨奶奶已经有三个多月身孕。”李大夫低头说着。 黄婆子脸色马上变了,道:“是不是你诊错了,真的有三个月了吗?” 李大夫听得奇怪,想了想道:“我行医这些年,虽然不敢说从来没错过,但几个月的孕期应该还能拿的准,若是三奶奶不信,府里自有嬷嬷,一看即知。” 原本他以为宋氏叫他去给楚静言诊脉,是担心叶景祀未娶妻先有子。当嫂子可以关心一些,但非说没这个月份,这难道要栽叶景祀孝期有孕?叶景霰和叶景祀兄弟感情挺好的呀,这宋氏是打算挑拨他们兄弟感情? 宋氏心中隐隐有几分失落,只是未婚先孕的话,名声不大好,本质上不能说是大事。要是孝期有孕,不管哪方面说,这都是个大错。道:“我如何不相信先生的医术,麻烦先生走一趟。” “三奶奶客气。”李大夫低头说着,顿了一下道:“奶奶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告辞了。” 都说宋氏出身名门,贤良淑德,看来是不止是多事,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没事去坑小叔子孝期有孕,真不知道图什么。 “送送先生。”宋氏说着。 婆子送李大夫出门,刘玉珠看宋氏沉默不语,就道:“大夫已经确诊,就看奶奶的主意了。以奴婢的浅见,家和万事兴,凡事请公主做主最好。而且已以三个月的身孕,若是落胎不好,那可是两条人命,奶奶三思啊。” “你个小贱、人,总中挑唆着奶奶行你听事,这样大事岂有你插嘴的份。”黄婆子冲进来指着刘玉珠怒骂着。 “妈妈莫不要说了。”宋氏打断黄婆子的话,道:“刘姨娘说的没错,总是公主的孙儿,四爷的头一个孩子哪里是我能决断的。既然大夫已经确诊,传话给大总管,让他进宫传话,等公主定夺。” 刘玉珠见宋氏听了她的建议,心中有几分得意,又担心黄婆子发作她,连忙道:“我去传。” 说着赶紧去了。 黄婆子脸上有几分怨,也有几分怒,末了却是在宋氏对面坐下,直哭了起来,道:“我把姑娘从小奶到大,从小侍候不敢有一丝怠慢,姑娘长大了,竟然听这样狐媚子姨娘的话,也不听我的。” 宋氏被黄婆子哭的有些无奈,黄婆子是她奶妈,自小疼她,她岂能不知,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道:“妈妈别这么说,妈妈把我从小带到大,我岂能不知道,但这事刘姨娘说得对,我不能私自料理,我也没有立场,只能等公主定夺。” 黄婆子絮絮叨叨又说一会,宋氏只是耐心听着。命妇进宫要递牌子各种手续,公主府的管事大太监进宫找主子倒是能省许多事,尤其是安宁长公主这种得宠的公主。 不等晚饭时节大总管就回来了,先去叶景祀屋里回了话,这才转身去宋氏屋里。在宋氏传话给他之前,叶景祀已经叮嘱了大管事,楚静言是孝前有孕,孝中事多没顾上,察觉时已经三个月,叶景祀要守孝三年不能成亲,三年后叶景祀年龄也不小了,虽然不耽搁娶亲生子,但楚静言这个孩子叶景祀想留下来。 “公主什么都没说。”大总管低头说着,他把叶景祀吩咐的话说了一遍,安宁长公主一言不发,挥手让他走了。 宋氏愣了一下,旁边黄婆子大喜,道:“公主这是要让三奶奶裁决。” 大总管不禁看黄婆子一眼,人能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也是朵奇葩,低头向宋氏道:“我侍奉公主多年,公主如此示意应该是不想管,若是公主都不管,三奶奶想如何管呢?” 先是叶荞的身世,再是叶三老爷的去世,安宁长公主现在是身心俱疲,还没有缓过劲来,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叶景祀是她的命根子,异常疼爱,在她心情最苦闷的时候,叶景祀说了他有孩子了,不管托在谁肚子里的,安宁长公主肯定会让留下。只是这个话她不好直接说,便干脆推说不管,其实也就是让楚静言生的意思。 宋氏明白,虽然是意料之中,却是叹了口气,看向大管事道:“我晓的了,劳烦你走一趟,下去歇着吧。” 大总管这才行礼退下。 黄婆子一场期待落空,只要宋氏跟前嘀咕,宋氏只是不作声。刘玉珠更不作声,心里却是松口气,知道这回她的建议是对了,不管宋氏心里舒服不舒服,事情是办对了。 晚上各自休息,天亮之后刘玉珠赶紧来宋氏屋里侍候,哪怕就是站在旁边,也表示她来侍候主母了。 宋氏正梳着头,就有丫头一脸惊恐的进门道:“奶奶,黄妈妈上吊了……” ☆、167 丫头突然来报时,宋氏有点怔忡,还想着难道因为昨天的事没顺黄婆子的心,她就是寻死觅活起来。直到丫头把话说清楚,黄婆子是已经吊死,宋氏眼睛瞪大了,旁边刘玉珠更是骇的张大嘴。 要不是刘玉珠提醒,宋氏头发衣服都没收拾好就要往外出。黄婆子跟她这些年,毛病缺点宋氏不是不知道。但黄婆子从小把她奶到大,朝夕相处,比跟宋太太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虽然不能说视奶娘如亲娘,但感情却如母女一般,知道黄婆子有些事情不太对,也不忍心责怪。 顾不上合适不合适,宋氏坐上软轿去了黄婆子家里。黄婆子家就在后街上,黄婆子早娘有子却夭折,后来就没生出来,视宋氏为亲女。现在家里就她与丈夫黄三,单独的小院,十来间房舍,另雇了使唤下人。就比府里大总管住的差些,下人里头绝对是拔尖的。 黄婆子的尸身放到正房里,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昨天晚上黄婆子侍候完宋氏回家睡觉,睡下之前黄婆子还跟丈夫嘀咕府里的事,虽然抱怨了几句,但抱怨而己。一觉睡到天亮,黄婆子就挂在梁头了,下头还有脚凳,一副自杀的模样。 “好好的,也没个缘故,我婆娘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上吊。”黄三失声痛哭着,看到宋氏过来,就赶紧跪下了,悲愤之中也带着一脸莫名。 宋氏看到黄婆子的尸身,顿时捂嘴大哭起来,刘玉珠劝着宋氏,看着黄婆子的尸身也是一脸惊骇。黄婆子死了她当然高兴,但死的如此莫名其妙,她就觉得恐怖,按黄三说的,黄婆子回家后就是抱怨几句,然后睡觉,早上起来黄三就看到黄婆子吊死了。 真是自杀吗??难道是鬼上身? “去叫大总管过来。”宋氏痛哭一会之后,醒过神来。黄婆子死的太奇怪,怎么也不像是自杀,但要不是自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总管已经听到消息,宋氏吩咐的时候人已经走到门口,进屋看到宋氏连忙见礼请安。 宋氏含泪道:“我这奶妈无缘无故的如何会自杀,你一定要查问清楚,说出个清红皂白来。” 黄婆子奶她一场,怎么也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大总管低头答应着,当着宋氏的面先问了黄三。 黄三说的时候也是一脸莫名,晚上一起睡觉,天亮起床没看到黄婆子,本以为黄婆子早起做饭去了,没想到抬头看到她挂梁上了。 大总管冷笑道:“你在外头包养粉头戏子,还弄个外室,听说那外室还有身孕了。你为了把外室扶正,便谋杀发妻,你这等丧心病狂之徒,就该送官法办。” 宋氏听得一脸震惊,黄三更是吓尿了,大声呼喊冤枉,道:“我是在外头有相好,我已经四十岁了,身边一儿半女,我就想有个孩子,这事我那婆娘也晓得的。更何况我那婆娘是姑娘的奶娘,我天天巴结她还来不及,如何敢杀她,岂不是自断财路。” “竟然还敢抵赖,昨晚就你们夫妻二人在正房,既然不是自杀,肯定就是你杀的。”大总管冷哼说着,直接吩咐身边的小太监们道:“押到柴房去,慢慢审问。” 黄三高声喊冤,又向宋氏求饶。 宋氏忍不住道:“这……怎么会是他,大总管你再查,肯定不是他。” 大总管道:“三奶奶,您说黄妈妈不是自杀,但当时屋里就他们夫妻二人,若是外人闯入杀害黄妈妈,黄三也该知道,至少得有点动静,他竟然说一无所知,直到天亮才看到黄妈妈尸身,这也太匪异所思,你既然要我查问,我肯定要审他。” 旁边刘玉珠听得更是惊恐,大总管的话是没错,但那神情语态,几乎是摆明了,要么让宋氏承认黄婆子是自杀,要么承认是黄三杀的。就大总管这架式,黄三一旦被押走,必须是屈打成招,要是实在不招就直接打死了。 宋氏听得呆了呆,看向大总管怒声道:“你若是不能审理,我就另请人来查。” 不管是公主府还是宋家的身份,出了这种事情告官是不可能的。公主府既然不查,那她自会回娘家人来查问,她的奶妈就这样无缘无故死了,她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大总管也不反驳,只是低头道:“小的无能,奶奶另寻高人更妥。” 宋氏气的发怔,起身抚袖道:“此事我自会料理,不劳你们操心。” 说完这句宋氏坐上软轿走了。 刘玉珠跟着宋氏回了正房,宋氏正值震怒之后,进屋之后马上写信,又把自己另一个陪房张婆子叫进来,让她回家一趟把信交给宋老太太。希望宋家人来查问是一方面,再就是宋老太太待黄婆子也是极好,跟女儿似的,现在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肯定得给宋老太太说一声,看看怎么料理。 “奶奶莫要太伤心了。”刘玉珠让丫头倒了参茶来了,亲自吹了递给宋氏。 宋氏怒气消了之后,心里也有几分疑惑,哭泣道:“难道妈妈真是跟我闹气吗?” 昨天她跟黄婆子是吵了几句嘴,难道真的因为这个? 刘玉珠心中也是惊恐不已,劝却是不好劝。 黄婆子要不是自杀,接下来的话,她真不敢说…… 宋氏把信送出去,当天下午宋老太太就带着孙儿亲自来了。因为宋氏的吩咐,黄婆子的尸身仍然摆在原处,上吊现场虽然有点破坏,还努力着维持原样。宋老太太亲自了下房看了黄婆子的尸身,还痛哭了一场,又让孙子带人去查。 折腾了四、五天,得出来的结论跟大管事一样,要么是黄婆子自杀,要么就是丈夫黄三把她杀了,实在没有任何破绽。宋老太太听得大怒,非要让孙子去东、西厂请人来查,又是几天过去了,结果仍然是自杀。 折腾了这些天,天气渐渐热了,黄婆子的尸身都快臭了。开始时宋家人过来,大总管还过来看看侍候,后来就完全不管,一副任由宋家折腾的架式。 宋老太太仍然是气冲冲的模样,宋氏最初的气平了之后,心中却是打起鼓,有点折腾不起的感觉。一天两天把事情查清楚,然后完美收工结案,至少面子上还能过得去。结果折腾到现在了,仍然没个说法。虽然说公主不在家,叶景霰没回来,叶景祀完全不露面,但大总管都是这个态度,叶家主子们会是什么反应就可想而知了。 宋氏劝着,宋老太太年龄也不小,又是夏天,这样来回折腾她也受不了,直接中暑病倒。宋氏趁着这个机会宋氏把黄婆子下葬,也不说他杀的事,只说是鬼上身,请大师在家庙里做了场大法事,努力当中间的折腾没发生过,只想快点把事情掀过去完事。 等黄婆子事完,宋老太太也不来了,大总管进宫给安宁长公主回话。安宁长公主进宫小住并不是住自己原本的宫房,而是到寿康宫与陈太后同住。皇后几乎日日过来看大姑子,永昌皇帝下朝之后也会过来看看。 陈太后就这么一儿一女,虽然有幸混成太后,早年生活也很苦逼的,有位无宠,上头又有宠妃压迫。对儿女的依赖心理很重,永昌皇帝还好,现在早晚都能见到,安宁长公主就不能常见,此时女儿三十几岁就守寡,更是心疼不己。 安宁长公主在宫中住了这么久,前几天想着要回来的,结果大总管来报宋老太太折腾起来。她实在没力气跟宋老太太闹腾,便索性等她闹完了。 “黄婆子已经下葬,也没见宋家人过来,事情应该完了。”大总管低头回话,却没敢把话说得太死,万一宋老太太又突奇想,非得把棺材挖出来,谁也不敢保证。 安宁长公主无力的叹口气,东、西厂的人都能叫过去,亏得去的都是太监,要是告上衙门真要没脸见人了,道:“知道了,老三应该快回来了,老四也在家里,谅也出不了事,回去吧。” 大管事行礼退下,儿媳妇把婆婆逼的不敢回家,宋氏绝对是朵奇葩。 大管事出门去了,陈太后看看安宁长公主苍白的脸,心疼的道:“家里无事就别急着回去,留在宫中与我做伴,我们娘俩一起倒是挺好的。” “唉,母后,你说我这是倒什么霉,就能摊上这么不省事的亲家。”安宁长公主忍不住跟陈太后抱怨起来。结亲之前她知道宋老太太有点事妈,但从门第上说,这门亲事确实合适。她当时想着,她是皇帝的亲姐姐,宋老太太就是难缠点最多不见面就是了。 结果宋老太太能找到她门上去闹,宋氏也不是个省心的,安宁长公主不管是耐心还是脾气,都快被这对祖孙消磨完了。 陈太后也不禁叹口气,道:“实在是不省心少理会就是了,也别闹的太难看,总是要想着太后。” 当年宋太后对还是淑妃的陈太后十分关照,一直到现在陈太后都感念在心。永昌皇帝登基之后,两宫太后与新帝关系融洽,尤其是永昌皇帝新皇帝上位,朝政各方面都有点抓不住,宋太后帮扶着,越来越上道了。 陈太后对宋太后是绝对敬重,但宋老太太就有点……简单点说,宋老太太不太把她这个皇帝生母放在眼里。 “说来说去,宋老太太还不是……”安宁长公主话说到这里不自觉的打住了。 其实宋老太太这个态度也是早前的事,万启皇帝在世时,虽然大小姜氏压着,宋家仍然封侯,宋太后很得朝臣们的支持,宋家那时候也是不错的。当时陈太后与儿女们是依附着宋太后,靠着宋太后的帮抚,对宋家自然是十分客气。 现在永昌皇帝登基,陈太后作为皇帝生母成为了太后,安宁长公主的地位也跟着起来。但在宋老太太眼里,陈太后仍然是不得宠的淑妃,安宁长公主仍然是小透明公主,她的谱仍然能摆的起来。 陈太后如何不明白,却是对安宁长公主道:“太后现在忙得很,跟皇上,大臣议事,有时候都要两个时辰,外头的事我也不懂。不过你别给太后添乱,听宫人们说,连着好些天太后都睡的不太好。” “我知道,太后一直疼我,小时候照看我们,我如何不记得。”安宁长公主说着,顿了一下道:“老三也没回来,我就住宫里陪着母后,随她闹去吧。” 不能削嫡母的面子,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宋氏自己玩去吧。 公主府总算归与太平,宋氏因为黄婆子死再伤心也是无可奈何。如此好的时机,刘玉珠如何会错过,几乎日夜陪伴在宋氏身边,尽心心力侍候。一会让厨房做汤水,一会小心安慰,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 趁着宋氏午睡的功夫,刘玉珠只跟婆子说了一声,丫头都没带,去了后街外院。她后爹刘安就在后街住着。 刘安也是府中大太监,住的房舍也不错,另有下人使唤。拍拍大门,小丫头过来开门,进到院里就听到母亲苗氏的哭泣求饶声。 刘玉珠便把脚步顿住了,知道刘安又在折腾呢。当日她能勾上叶景霰全凭刘安之力,当然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歹留住了处子之身,对太监这种生物她也是有些怕。越是没有性能力,越是能折腾。 终于等到里头没声了,刘玉珠这才继续往前,推开门进去。只见苗氏被放到正中桌子上,全身果着,身上满是伤痕,掐痕,鞭伤,下面更是不必说,湿了一大片,桌子上还摆着工具,苗氏不知道是享受还是痛苦的呻、吟着。 看到刘玉珠进来,也没太多的羞耻感,母女俩一起的时候都有。倒是刘安看到刘玉珠,下意识的舔了一下舌头,身份不同,再不能上手多少有点可惜,贱笑着道:“刘姨奶奶来了……” “爹爹……”刘玉珠规矩的叫人,脸上温和笑着,把苗氏从桌子上扶了下来,帮着苗氏整理好衣衫。 苗氏脸上的泪痕止不住,身体完全虚了,只倒里间床上去歇着。 刘安与刘玉珠在外间坐下,刘玉珠这才道:“爹爹也听说了吧,奶奶身边的黄婆子突然上吊死了。” 这些天在宋氏身边侍候,她越想越害怕,实在忍不住只得来问问。 刘安笑了起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不死谁死。” “难道真是四……”刘玉珠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却赶紧打住了。震惊之余更觉得后怕,想想黄婆子那天说的话,虽然有点坑叶景祀,但宋氏并没有认同。后来大总管进宫传了那样的话,叶景祀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安宁长公主又挑明了态度,叶景祀还是沾光的。 但就那几句话,黄婆子就被吊到房梁上了,要是她也跟着乱说话了,那下场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人呢,得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公主大度,不会与猫儿,狗儿计较。四爷自小时就有脾气,你一定要记住了,别说四爷了,就是他身边的猫狗,你也得供着。”刘安说着,这事小太监们也许不知道,在府里有些资历的都明白。 刘玉珠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冷颤,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宋家把东、西厂的人都叫来都没发现什么,手段就这么的……” “傻,先别说四爷与宫里各处的交情,但说这件事……死了一个奶娘,哪个会去认真查,查出来要怎么说。”刘安说着,能进东、西厂的智商都够用,要是说是他杀,岂不是要帮着追查凶手,凶手不可能是外人,说出来宋家与公主府要怎么见面。 宋老太太就是太拿自己是回事,东、西厂老大是曾初识,宋太后的人,人家肯来就是给足了面子。得有多二缺还跟宋氏说,你奶妈就是被公主府的人杀的,你跟你婆婆,丈夫闹去吧。哪个敢这样说,曾初识也得把他腿打折了。 刘玉珠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竟然真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最近在讨好三奶奶,三奶奶是得讨好,谁让人家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呢。不过这事闹出来,三奶奶在婆婆,丈夫跟前也就完了。”刘安说着,伸手拉住刘玉珠的手,细细摆弄着道:“抓住男人的根才要紧,你个小贱、货得拿出点本事来,不然美人那么多,你算个什么东西呢。我今天说了这么多,小贱、货该怎么谢我。” 刘玉珠笑着道:“我得宠了,自然有爹爹的好处。” ☆、168 夏天到来之前叶景霰终于从老家回来,虽然还不到正暑天,天气仍然热的吓人。宋氏得到消息连忙让人把水,衣服全部准备好,自己换了衣服整理妆容,只等叶景霰进房来。等来等去,最后婆子回报说,叶景霰已经收拾好进宫去了。 宋氏顿时满心失落,父孝期间叶景霰肯定要搬到书房去住,但他们是夫妻,除了同房外其他事情都可以做。叶景霰这趟出门这么久,又是回老家安葬在叶老太爷,夫妻之间该有许多话说,哪里想到叶景霰就这样进宫去了。 “三爷回府肯定要去拜见公主,这是叶景霰的孝顺。”刘玉珠旁边赔笑说着。 心里也些凉,她千辛万苦巴结上了宋氏,也是知道叶景霰是标准的大家公子,喜欢妾对正室无比恭敬,一直以为这样的表现也是在讨好叶霰了。没想到宋氏被彻底打入冷宫,她做再多叶景霰都看不到了。 宋氏哭了起来,悲伤道:“三爷,这是要跟我生分了。” 黄婆子不明不白地死了,折腾一番面子里子丢尽,却是没有任何结果。叶景霰肯定是收到消息,对她的行为十分烦感,干脆都不见她了。 “三奶奶多想了,三爷怎么会。”刘玉珠嘴上劝着宋氏,心里却觉得这是必然,带着娘家人到婆家来闹腾,再好的婆家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媳妇。 叶景霰回来了,她也得做点功课。宋氏不太靠的上,她还得在叶景霰身上下功夫。唯一可恨的是现在是孝中无法怀孕,不然趁着现在得了儿子,她下辈子也有靠了。 叶景霰进宫请安,陈太后和安宁长公主看到叶景霰都显得十分欢喜,陈太后怕安宁长公主难受,也没问叶三老爷下葬的事,只问了问路上的情况。叶三老爷是驸马不用入叶家祖坟,可以跟公主合葬,安宁长公主百年之后肯定是要进皇陵,只是夫妻至此,安宁长公主没有合葬的心情,各葬各的最为妥当。 “一切都好。”叶景霰说着,随即给安宁长公主跪下了,道:“都是儿子不好,惹得家宅不宁,母亲不快。” 家里发生的林林总总,还在路上时大总管就给叶景霰写了信。黄婆子想栽叶景祀的妾室孝期有孕,被叶景祀肉体消灭,宋氏和宋家人折腾的寻真凶,给黄婆子报仇,结果啥都没找出来。安宁长公主直接宫里住下,怕闹腾都不回府了。 安宁长公主叹息道:“是我的错,给你结这么一门亲事,若是其他人家还能……算了,总是我没有挑好媳妇坑了你。看着太后的面子,你也别跟她生气闹腾,好歹随她去吧。” 叶景霰听安宁长公主口气,知道安宁长公主这回对宋氏是失望透顶,其实别说安宁长公主,就是他也是失望透顶。叶景祀是他亲弟弟,平常对宋氏也没有哪里不敬,就是下人之间有过争执,当嫂子的让让小叔子也应该。 叶荞的身世暴出,叶三老爷的大丧,叶家上下都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在这个时候宋氏还想栽叶景祀的妾室孝期有孕。虽然没有成功,被叶景祀肉体消灭了。宋家竟然又折腾着查黄婆子的死,把东、西厂的人都叫进府里,亏得东、西厂是宋太后的人,嘴紧得很,事情没闹出来,但就是这样公主府的脸面往哪里摆。 “老四的妾室怀孕,虽然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我若是在府中,等孩子落地,难免被人说嘴。我索性躲了,就在宫里陪着母后。”安宁长公主说着。 叶景霰听得更是羞愧,“被人说嘴”这个人肯定是指宋老太太。以前宋老太太就念叨叶景祀各种不守规矩,现在未婚生子,宋老太太肯定更没好话。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议一下,这几天我同母后商议。哥儿是你的嫡长子,教养要紧,放在宋氏身边我实在不放心,你是男人家也操不过来这份心。哥儿断奶了,身子骨子好,我既然要在宫中长住,不如把哥儿也带过来,由我和母后一起抚养,正好也可以解解气闷。”安宁长公主说着。 这也是陈太后的意思,守寡的母女在一起住,虽然很好,但也太寂寞了些。有个哥儿在身边闹腾着,心情也能舒畅些。而且接到宫中抚养,就是宋老太太也寻不出由头反对。等安宁长公主住上一年半载,孩子也带熟了,回府之后就能理所当然的孙子带在身边,等到启蒙之时,带到外书房去,好好请几个大儒教导。 教导宋氏什么的,安宁长公主早绝了这个念头,实在不想跟宋老太太打架。宋老太太就是管的多,叶家教导自己的儿孙也与宋家人无关。这是嫡长孙,必须得慎重,哪里能任由宋家人毁掉。 叶景霰听得心里十分惭愧,安宁长公主也快四十岁了,仍然为他操不完的心,连抚养自己的亲孙子都得绕个圈,先弄到宫里来走个过场。道:“母亲思虑的周全,孩子是不好放到宋氏身边,明天我就亲自把孩子抱来。” 陈太后听得也有心酸,儿子都当皇帝了,天下间最尊贵的那个人,结果女儿仍然是处处委屈。忍不住道:“我倒要看看那位老太太能嚣张到何时。” 安宁长公主和叶景霰顿时不敢接话,倒是陈太后自觉得失言,笑着道:“看我说的什么,难得外孙来了,净说这些。”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吧。”安宁长公主说着,又道:“回府之后你也管束点老四,别任由他胡闹。” “是,母亲放心,我会说他的。”叶景霰说着,行礼退下。 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叶景霰从宫里出来。让跟着的人先回了公主府,他则去国公府拜见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叶三老爷入土,丧事彻底完结,肯定得给祖父,祖母报备。 前头书房里见叶老太爷,连着打击叶老太爷也是一脸憔悴不堪,看起来老了十岁一般,先问了问这一路的情况。犹豫一下才道:“当年是我和跟你祖母糊涂,对不起公主,自进宫之后再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公主气可消了?” “母亲与太后同住,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祖父不用担心,我与四弟自会周旋。”叶景霰说着。 叶三老爷去世后,安宁长公主虽然没有限制他与叶景祀与国公府交往,但再没提过叶家。叶三老爷灵柩入叶家祖坟,安宁长公主绝无合葬之意。认真追究责任,拉人出来治罪,安宁长公主应该不会做,但跟国公府的情份也就到头了。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叶老太爷听得叹口气,现在这个结果也算是好的了,道:“你祖母一直病着,你也去后头看看吧,让她高高兴兴。” “是。” 叶景霰答应着正要走身走,叶老太爷似乎很犹豫了一下,才道:“你那媳妇,你也该管管,叫娘家人过来就算了,还请了外头人进府,旁人说起来,这脸还要不要。” 两府各住各的,他对宋氏本来没啥印象,结果这回事出来,他就觉得宋氏实在太不识大体了,叫娘家人过来就算了,关上门是两家的事,把外人也叫进府来,这脸就丢大发了。 叶景霰头顿时低了下来,道:“是。” 从叶老太爷书房出来,叶景霰先去后头见了叶老太太,老年丧子的打击让叶老太太一下子病倒了,本来就是心病,又遇上暑热天,病势虽然未重,却没那么容易好。 看到叶景霰进来,叶老太太难免问起叶三老爷的身后事,路上怎么样,怎么下葬的,是否体面之类。问到最后叶老太太就哭了出来,把叶景霰说的也伤心起来。叶三老爷再不好,再不争气,总是他亲爹,从小到大待他这个儿子都很好,落得如此结果,他也不想。 “你那妹妹……”叶老太太忍不住说着,倒不是求叶景霰照抚之类的,只希望他能在公主面前周旋一二,清娘己死,叶荞除了投错胎之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叶景霰道:“祖母放心吧,我会帮着挑门亲事,不会太委屈的。” 总是一半血缘的亲妹妹,也不是刁难古怪的人,甚至于对自己的身世一直以来都是一无所知的。 “那就好,那就好。”叶老太太听得放下心来。 “祖母休息,我改天再来给祖母请安。”叶景霰说着。 家里三个大长辈见完,叶景霰忍不住长吁了口气,真累,不管是叶三老爷还是宋氏都让他疲惫不堪。直接从国公府的后花园回公主府,虽然很想回书房歇一歇,却不禁往东边看了一眼,过去就是叶景祀的院落。 想到安宁长公主的话,叶景霰再累也得过去。这就是长子兄长的责任,叶景祀可以任性妄为,肉体消灭黄婆子,他这个兄长要做的却是维持这个家的秩序。 “三爷……” 宋氏等待许久,看到叶景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婆子说叶景霰已经回来,先去了国公府,她就赶紧过来这里等着。从国公府到公主府从后门走近的多,更何况叶景霰连身边的人都先打发回来,肯定从园门回来。 叶景霰抬头看到宋氏,脚步不自觉得顿了一下。新婚之初他们感情挺好的,他挺喜欢宋氏,温柔贤淑,棋琴书画无所不通,说话和声和气。结果黄婆子被打,宋老太太过来闹了一场,宋氏还因此早产了。 安宁长公主气的心肝疼,他也觉得宋家不可理喻。前不久宋氏跟她说叶荞的事,让他心里暖了起来,兄长得有兄长的样子,嫂子也是一样,照看弟妹是兄嫂的责任。结果等他抚灵回来,家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与新婚之初比,宋氏的容貌没有任何变化,看他的神情仍然是温柔的。他能感觉到宋氏对他的喜欢,想跟他举案齐眉。但此时看着宋氏的脸,叶景霰就觉得好累,对安宁长公主的感觉是感同深受,事情好多,稍有不好娘家人就过来闹气。甚至于在公主府上下具疲之时,宋家仍然在闹事,把人恶心到连跟她折腾的力气都没有,就想眼不见心不烦,爱咋咋滴。 宋氏看叶景霰看着默然不语,便又上前一步,解释道:“黄妈妈的事……” “都过去了。”叶景霰打断宋氏的话,此时此刻一点都不想听宋氏说黄婆子说宋家,只是道:“母亲和外祖母想念哥儿啊,你收拾收拾,明早我抱着入宫去。” 宋氏一怔,马上道:“我这就去收拾了,明早一起去。” “你不用去,我带着哥儿去就行了。”叶景霰说着,直言道:“母亲不太想看见你。” 宋氏又是一呆,刚想说别的,叶景霰就道:“其实也不用准备什么,把奶妈带上叫就好。” “三爷……”宋氏急切地叫了出来,直看着叶景霰。如此冷漠的神情,他们夫妻再无回转了吗?那她身边只剩下儿子,难道连儿子也要被抱走了吗? 叶景霰默然看着她,言语中有份不耐烦,道:“是外祖母想看看哥儿,母亲也哥儿也十分想念,这才想抱到宫中去。难道你仍然觉得委屈,还要回娘家告状……” 宋氏神情一滞,眼泪直落下来,好像更挤出来的几个字,道:“我只剩下他了,三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宋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叶景霰只觉得满心的无力,对宋家的闹腾无力,对宋氏更是无力。道:“现在是接进宫里……” “那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宋氏痛哭说着。 丈夫已经跟他彻底离心,她不可能再有怀孕的机会。若是连儿子都被抱走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一无所有了。 叶景霰长叹口气,他真觉得好累,声音越发的冷漠疲惫,道:“这是母亲与外祖母的意思,明天我肯定要带着哥儿进宫,要是宋家真要闹,那就去宫里闹吧。哪怕闹到宋太后跟前,我就不相信祖母接孙儿在身边住一阵子都不行。” “三爷,三爷……”宋氏痛哭着,伸手去拉叶景霰的胳膊,道:“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母亲被你娘家闹腾的不想回家,你还想坑我唯一的弟弟,孝期有孕多大的罪名,亲小叔出了这样的事,你脸上很光彩吗!!”叶景霰的声音不自觉得大了起来。 宋氏一怔,马上辩驳道:“我没有,我真没有,我只是请了李大夫进府诊脉。李大夫说有三个月的身孕,我就让大管事进宫禀告公主,请公主裁夺,我并没有做错!” “没有做错?到现在你还敢说没有做错,你当别人都是聋的吗,黄婆子当着李大夫的面说了句什么话,要不是我现在重复给你听。”叶景霰怒声说着。 宋氏马上道:“那是妈妈自己的意思,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奶妈要栽脏小叔子,既不训斥也没有任何责罚,任由奶妈胡说八道。现在事情出来了,只说与你无关,你不觉得这话很荒唐吗?”叶景霰冷笑说着,他已经不想跟宋氏生气,话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动了气。 “我那妈妈一直都是那样,她只是跟我说说而已,我并没有按她的想法去做。没有约束好下人是我的错,但我真的……”宋氏急切的解释着,成亲这么久叶景霰的脾气都是很好的,直到此时不管是语言还是表情,都让她觉得很可怕。 “我们成亲这么久,儿子都生了,哪怕是你现在跟我求饶,在你心底你仍然当自己是宋家姑娘,而不是叶家的媳妇。你要是真为我想为,你就该拿老四当你弟弟,哪怕不是亲弟弟,你也不能任由奶妈去栽他有错。更不会让你祖母把东、西厂的人叫过来查问一个下人死因。”叶景霰痛声说着,质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传开之后,我的脸面在哪里,叶家的脸面在哪里!要是你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你会把家里父母兄弟的脸面全踩在地上了吗!” 宋氏整个人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地道:“不是的,真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跟三爷好好生活的,我真的很想……” “你想以宋家小姐的身份跟我好好过,我想要的却是叶家媳妇。”叶景霰说着,推开宋氏道:“你要是真舍不得哥儿,我也无所谓,不管谁生的都是我的儿子。” 说完这句叶景霰大步走了,也没人让通传,从角门进去叶景祀的进院,脚刚跨进院里,耳边就传来孟昭的声音:“我说老四啊,这回你的脸可是丢大发了。幸好孝中不能出门,不然你真不用出门了。” 叶景祀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倒是你,巴巴的跑我这里来,聊天吗?” 孟昭笑着道:“还能为什么事,你心里明白。” “你倒是个痴情的……”叶景祀笑着,抬头看到角门处站着的叶景霰,连忙站起身来,道:“哥哥……” 孟昭也紧跟着站起身来,拱手见礼。 叶景霰走过来,道:“是我不好,不但没能照看你,反倒惹麻烦。” “哥,你说什么呢,我们亲兄弟呢。”叶景祀笑着说,连忙岔开话题道:“孟昭带来的特产,哥哥快尝尝看。我从小就胡闹,这回听说哥哥回来,还怕你骂我呢,你再这么说,我真要无地自容了。” “是啊,亲兄弟呢。”叶景霰说着。 ☆、169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叶家刚搬迁不久,年前没有藏冰,冰窑还没有收拾出来,这时候自然无冰可用。都说由奢入俭难,其他事情叶茜还没感觉,就在用冰上,感觉马上来了。早晚还好,中午那会真是睡也不行,躺也不行,井水打了无数桶,变着法的折腾暑热也散不去。 “孟大爷来了,老爷唤姑娘去正房。”婆子进门传话。 叶茜倒不惊讶,估摸着孟昭也得回来了,道:“我就来。” 婆子转身去了,叶茜唤来丫头梳头更衣,只是简单清水洗了脸,穿外衣时就痛苦了,这种天气穿外衣见客真是上刑。 整理好过去,门口遇上叶荞带着丫头也来了。 叶荞抿嘴笑着道:“这么大的太阳,难为孟大爷过来。不过为了见你,只怕晒死也值得。” 叶茜拿扇子拍了叶荞一下,笑着道:“现在笑我,以后看我怎么羞你。” 门口笑了两句,姐妹俩一前一后进到正房。 孟昭正跟叶宗山说话,听到传话声,立即转头看了过来。因为是孝中叶茜和叶荞都是一身浅素衫子,叶茜头上戴了银凤钗,单独一个,嘴里含着流苏,耳朵上挂着猫眼垂子,素净之余更带着份端庄大方。 叶茜不自觉得朝孟昭笑了笑,黑了许多,应该是最近奔波晒的。身上也是素服,却是一身正装,桌子上,地上堆满了各色物礼,很明显除料理孟老太太的丧事外,孟昭还顺道去公干了,顺道带了礼物。 叶茜和叶荞进屋见礼,坐定之后,孟昭继续向叶宗山汇报:“家中之事已经料理完毕,请山叔放心。” 叶宗山听得心中松口气,又因是丧事,嘴上却是说道:“节哀顺变。” 孟昭还礼,坐下之后又道:“其实也有一件喜事,因为是孝中,吏部文书没有下来。上次差事办得好,己得了四品武官之职。” 叶宗山听得脸上大喜,虽然武官比不得文官,但孟昭在锦衣卫当差,若是锦衣卫里头的官职,四品武官相当错了。道:“如此真是件喜事。” 孟昭微微笑着,不自觉得看向叶茜道:“定不会委屈了妹妹。” 叶宗山看看只是笑,孟昭有了前程,与叶茜情投义和,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还没有恭喜山叔乔迁之喜。”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前几天我才去看了老四,他还说得空来看看山叔呢。” “四爷吗?那真是太好了。”叶宗山不自觉得舒口气,叶景霰那里倒是好说,叶景祀性子有点毛,要是他也没说事了,危机就真过去了。 叶茜也舒口气,看来兄弟还是比妹妹给力的多,道:“多谢。” “妹妹客气。”孟昭笑着道:“老四快要当爹了,心情自然舒爽。” 已经在安宁长公主跟前过了明路,嬷嬷们又说楚静言这胎看着像儿子,是叶景祀心情最好的时候,自然说什么都好。 叶宗山留孟昭吃了午饭,饭毕就是午休时间,孟昭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叶宗山在家里时,是不可能让他与叶茜单独说话,最多也就是表达一下心意。 孟昭掰着手指算日子,六个月过去,还有二十一个月,总是能忍的过去。 婆子送走孟昭,叶茜和叶荞也各自回屋休息。 姐妹俩一起出屋走时,叶荞就笑着道:“看孟大爷走时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还真是……” 叶茜这回直接不理会了,道:“天真热,这午睡要怎么睡啊。” 熬过一个酷暑,八月中秋齐家团圆,转眼九月底又到了叶老太爷寿辰。虽然老爹不用给儿子守孝,但叶三老爷去世还没一年,公主府还挂着白布,谁都没有大过生辰的意思。本来按叶宗山想的,他和画眉过去磕头也就完事了,没想到叶老太太特意派人传话说,许久不见叶茜,想叫她见府说说话。 虽然有些意外,细想也是情理之中,叶老太太蛮喜欢姑娘的,当时叶茜在府里时很会逗叶老太太高兴。肯定不能把叶荞叫过去,叫叶茜过去说说家常话,倒很有可能。 孝中不用收拾,包了几身素服,带上丫头婆子,叶茜跟着叶宗山,画眉过去,叶荞则在家里带着芳姐儿与盼哥儿。本来画眉怕叶荞心里不舒服,要留在家里与叶荞做伴,却被叶荞笑着拒绝了,她没那么娇弱。 叶宗山他们去国公府是应该的,她去国公府……叫她去她也不想去,实在太尴尬了。她很羡慕叶茜,只是叶宗山的女儿,真好。 到了当天叶宗山骑马,画眉和叶荞坐车,西门角进门,叶宗山去前头拜见叶老太爷。叶茜和画眉则在二门前下车,管事媳妇引着一路到叶老太太正房。 虽然不办大寿,本家请安跟正常宴客也没放在一天,今天来的都是叶家的本家亲友。画眉和叶茜来的又早,屋里还没什么人,叶二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叶老太太闲聊着,小辈里头只有杨婉真和叶五奶奶在身边,章雨柔肯定有的忙,没想到叶薇也不在。 画眉带着叶茜上前见礼,叶茜抬头看到叶老太太多少怔了一下。叶老太太瘦了许多,大病初愈精神也显得有些憔悴。细算起来他们一家搬走也五个月,竟然一直这样的状态,叶三老爷的去世,打击实在太大了些。 叶老太太抬头画眉和叶茜进来,便向叶茜招招手,叶茜上见了礼,便跟着叶老太太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想着我,真是白疼你一场。”叶老太太笑着说。 以前叶茜和叶荞在身边是不显得,她们两个不在了,她真觉得有些寂寞。叶薇就是过来了,人也显得有些木,章雨柔管家,杨婉真虽然常过来,但到底不如孙女和章雨柔亲。 叶茜笑着道:“老太太一直说我淘气,我怕过来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叶老太太不自觉得摸了下叶茜的头,笑着道:“淘气鬼也不是没好处,正好逗着一乐。” 又说几句闲话,叶茜终于把叶老太太逗的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实多了。 叶薇也终于过来了,叶茜看到她时就更惊讶了。跟几个月前相比,叶薇的气色几乎可以用苍白来形容,比叶老太太瘦的还厉害,好像纸人一般。 上前先给叶老太太见礼,神情显得淡淡的。至于看到画眉和叶茜,就是简单的称呼一句,见完礼也就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完全没有过来插话讨叶老太太开心的意思。 叶老太太看她一眼,并不责任,神情则有几分叹息,刚刚欢快起来的气氛顿时沉默起来。 叶茜也不敢再开口逗乐,从某方面说叶薇是无辜躺枪的典型案例。前头因为姜家的事,叶老太爷吩咐把她远嫁,叶老太太便想拖一拖等到叶老太爷消气。结果一拖拖到叶薇十六岁,叶三老爷突然挂了,作为侄女得守九个月孝,孝完也就十七周岁了,亲事都没定下来,真是大龄女青年了。 再者叶家这回的大风波有一半原因在与叶大太太,后宅蠢女子的危害性叶老太爷已经见识到了。叶芙嫁到骆家之后,在骆家过的精彩纷呈,只怕这回叶老太爷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叶薇嫁出京城,免得祸害到家人。 大龄,出京,不管哪一条对姑娘来说都是致命的,叶薇会变成这样,似乎也不奇怪了。 宾客陆陆续续的来了,后头花厅里酒席也摆了起来。章雨柔过来招呼,众人稳步过去,今天客人也不算少,除了正房里的,前头花厅也有不少,此时一起过去,人倒是不少。没有戏台,也没有喜字,宾客中有一半都是素服,乍然一看还真像是白事。 在清一色的素服之中,唯独展太太异样的显眼,其实要不是对比着颜色太鲜艳了,叶茜还真看不到她。展叶两家的亲退掉之后,叶茜好像就没见过展太太,想到前不久才见过的展飞,不禁多看了一眼。此时展太太气色好的都不能再发,脸色看起来红扑扑的,回想当年刚进国公府那会,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遗传真是天下间最神奇的,父母子女之间完没有必然联络。展太太这样的娘也能生出展飞这样的儿子,前头女儿还能是入宫为妃生下皇子,要是没有意外,美好的前途正在等着她。 当然要是她还继续不明白,天天为展飞打算,那养出展飞这种有能耐的儿子就未必是好事。杜老太太有个愚孝的探花儿子,仍然被亲孙子坑死了,坑死了亲奶奶,媳妇抑郁而忠的杜俊仍然大好前途,风光无限。 进正厅里入席,好像故意安排的一样,展太太远离国公府嫡系一桌的,几乎发配到墙角与认不清的旁支一起。明明儿女混那么好,仍然是发配墙角的待遇,有时候叶茜都奇怪,展太太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都了这样仍然不离开国公府。 叶老太太把叶茜和叶薇带到身边坐,再一个是章雨柔。四人一桌坐定,叶老太太就笑着对叶茜道:“你芙姐姐有身孕了,正安胎呢,本来说要的,我没让,不然今天也能见着了。” 叶茜倒不意外,叶芙都把骆七爷压住了,年轻,两人身体都没问题,不管感情好不好,睡出孩子并不奇怪。这回要是能一举得男,叶芙的骆家的地位越发的稳固,至少章雨柔能松口气,笑着道:“真是件大喜事,芙姐姐好福气。” “是啊。”叶老太太脸上笑着,为叶芙高兴之余,不经意间却是看向叶薇。 本以为叶芙嫁入骆家肯定要吃苦的,哪里想到她竟然过的十分顺当。不受气,怀孕,都是顺顺当当的,倒是叶薇的婚事……叶老太爷是一定把她远嫁,将来前途未卜。 叶薇被叶老太太这样扫了一眼,头顿时低了下来,眼泪差点掉下来,却是硬生生忍住了。 叶茜赶紧低头吃茶,当时都以为叶芙会可怜,弄不好叶薇还偷偷的得意笑过,结果过到最后她成了最惨的一个,叶老太太脸上的怜悯又如此的明显,叶薇心里只怕如火烧着一般了。 桌子气氛有点小尴尬,章雨柔马上笑着把话题岔开,气氛总算热闹起来。因为没有娱乐,只吃宴席就显得有些无聊。上菜,吃饭,简单的两个程序。今天招呼的都是叶家宗亲,也都知道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心理不痛快,等散了席,告辞的人家就不少了,章雨柔,杨婉真连带着叶五奶奶都忙着送宾客,叶老太太带着叶茜和叶薇回正房,画眉则帮着奶奶们收拾。 叶老太太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叶薇却说自己回房更衣。坐这么久的席,叶茜也有点想上厕所,但叶薇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像那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跟叶老太太说话。 “那你去吧。”叶老太太只得说着。 直到叶薇行礼退下了,叶老太太长叹口气,挥手让屋里丫头婆子退下,看向叶茜道:“你薇姐姐心里苦啊,老太爷说了,一定把她远嫁。” “那真是……”叶茜脸上一脸惊讶的模样,心里却不太为然,苦不苦的只能看跟谁比,叶薇再苦,她能苦过叶荞吗。同样都是国公府的庶出,叶荞的身世就够她尴尬一辈子的。 叶老太太继续道:“我劝过,你嫂子们也劝过,薇丫头仍然这样,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着你们一起这些年,你又不是个口齿伶俐,好歹劝劝她,听不听都随她,我实在没办法了。” 叶薇几乎是瞬间瘦下来了,人跟纸片似的。她看着有些心疼,但叶老太爷如此吩咐,她也不敢违命,叶薇再折腾,也改不了叶老太爷的主意。等到出嫁之后,远离京城,她若是再这么做,真没她好果子吃。 叶茜这回真惊讶了,道:“” 叶老太太未免太瞧得起她,要是章雨柔都劝不下来,她又有什么好说词。人在迷茫无助之时,高人提点几句,那是指点迷津,叶薇的脾气则是一直这样,她得有多在本事能改了她的性格。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总是姐妹一场,一份心意。”叶老太太叹气说着。 她何尝不知道叶薇就是这样的性子,但总是自己的亲孙女,这么下去总不行。 ☆、170 叶老太太这个吩咐,叶茜觉得有些蛋疼,却又不好驳回。她可以理解叶老太太疼爱孙女的心情,但让她去劝叶薇,叶老太太也不担心火上加油。孟家虽然一堆极品,她嫁给孟昭后好歹能在京城生活,廖夫人给了房子,银子,孟昭也会有官职,怎么也比远嫁强。 硬着头皮往降云轩走,进到小院里却是静悄悄一片,连个丫头都没看到。叶茜心里有些疑惑,国公府姑娘身边丫头婆子二十来个,怎么也不可能是空院的情况。她对探别人的隐私不太兴趣,她也不想跟叶薇折腾。 遂把脚步放重,走到院落中间就道:“大姑娘在屋里吗?” 就见丁姨娘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看到叶茜皮笑肉不笑的道:“哟,原来是茜姑娘啊。” “老太太派我过来看看大姑娘。”叶茜说着,要不是不好反驳,她真不来。 提到叶老太太,丁姨娘脸上的不屑之情收了几分,这才做出请人进门的架式,道:“茜姑娘屋里请。” 叶茜这才继续向前走,不等她走到门口,就见展太太从屋里出来,看到叶茜时,脸上神情多少有几分不自在,扫了一眼就别开脸。 “展太太安。”叶茜行礼说着,脸上一派淡定模样,心里却有几分惊讶。 都在国公府府住着,都知道叶薇最近心情不好,展太太过来瞧瞧叶薇并不奇。但院子丫头婆子都不在,这就有点诡异了。 叶薇要跟展太太密谋什么? 进到降云轩正房,只见叶薇正在里间坐着,看叶茜的神情好像要咬她一口似的。好一会才道:“茜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叶茜看叶薇这样,连让座都没有,便道:“老太太让我来看看大姑娘,现在看到大姑娘安好,我也能去回复老太太了。” 叶薇冷笑着,道:“我好得很,不劳茜姑娘挂心。” “大姑娘保重。”叶茜也不说其他,道:“我就去回老太太。” 说完这句,叶茜转身出去,这样的脸色都摆出来了,她既不、贱,也不欠叶薇什么,没必要受这个气。丁姨娘仍然门口站着,看着叶茜的神情十分不友善。 叶茜心中更是疑惑,丁姨娘就算了,姨娘嘛,狗眼看人低。细想起来她跟叶薇好像没什么恩怨,就是她现在不好,以后嫁的可能还不如孟昭,亲事毕竟还没有定下来,一切皆有可能的状态,没理由现在就恨她恨得要死。 叶薇现在的情况,还想着展飞也是顺理成章,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倒是展飞的条件上来,可以挑到更好的。 想想刚才走出去的展太太,前头展飞上她家里说了那些话,展飞很有可能会告知展太太,娶媳妇这种事,就是再有恩师做主,展太太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叶薇是在嫉妒吗? 展飞娶个旁支,也不娶她这个正牌国公府小姐,不管里子还是面子,只怕她都受不了。 丁姨娘看着叶茜出了院门,呸了一声,这才转身进屋里。 叶薇脸上的怒意再也掩饰不住,抬手把炕桌上的茶杯挥落在地上。 “砰”的一声,杯子摔个粉碎,茶水也落了一地。 丁姨娘旁边看着,心疼的劝道:“姑娘莫生气,眼前的事情要紧,等嫁过去之后慢慢谋算。何必现在置气,我看展太太是心动了,到时候要只要再推一把,婚事成了,姑娘既得了好夫婿,也不用担心远嫁吃苦。” 这个道理叶薇如何不明白,但这口气如何忍的下去,展飞竟然能去叶茜家里说那话些,对她如此不屑一顾,咬牙道:“姨娘说的是,先要嫁过去……” 叶茜回到叶老太太正房,只说叶薇已经睡下,她不好打扰。叶老太太听得叹口气,道:“随她去吧,也只能如此了。” 安慰叶老太太几句,画眉就过来了,后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她便过来了。 叶茜看着时候也不早了,便要告辞,其实也是不想听叶老太太说叶薇。叶茜是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叶薇要是到现在还在打展飞的主意,那就真没救了。先不说以两人的智商差异,叶薇能不能成功。 展飞是摆明了不要叶薇,古代女子已经很可怜了,再这样上赶着算计男方硬是要成亲,婚后必然是杯具。尤其现在展飞的根本就是出笼的猛虎,寡妇亲娘都按不住他,更何况妻子,根本就是任由展飞捏圆挫扁,一年内进棺材倒是有可能。 和画眉一起坐车回家,叶荞正在正房里带着芳姐和盼哥儿玩,十分开心的模样。看到叶宗山三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叶茜看看叶荞倒不像是强颜欢喜,心中也十分高兴。 屋里说了一会闲话,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晚饭。饭毕坐了一会,叶荞和叶茜也要走了,姐妹俩一起出屋走时,叶荞突然叹气道:“今天带着弟弟妹妹玩,我倒是突然想通了,我是爹爹的女儿就够了,何必想这么多。” 叶茜听得更是高兴,却是打趣她道:“终于想明白了,不再矫情了。” 叶荞并不在意,却是看向叶茜,道:“我真的要谢谢你,明明早就知道……还能如此待我,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也是我的福气。” 叶茜拉住叶荞的手,笑着道:“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也是我的福气。” 说话间两人相视一笑,十分温馨。 九月过完,刚进十月,叶大太太在庄子上病故。因为庄子离叶家老家比较近,叶老太爷派叶景陆过去料理,在庄子发丧,直接抚灵回乡安葬。京城亲友只发了卜文,也不说叶大太太病死在庄子上,只说在老家病故,直接在老家发丧,也不用亲友们来祭奠,通知一声就好。 叶茜一家是没出五服的亲友,肯定不能被告知就成了。三天之时,叶宗山带着画眉,叶茜,盼哥儿,芳姐儿过去上香。 叶三老爷的孝期还没过,府里本来就是一片素净,再添一重丧事,现在倒也不显了。从二门下车直接去大房,大房挂起了白布,把正房暂时设成灵堂,放了叶大太太的牌位,再无其他,叶景陆不在,杨婉真在旁边张罗,眼睛红红的。叶宗山居中,叶茜立与左侧,画眉立与右侧,再是芳姐儿与盼哥儿。磕头上香,牌位之前烧了把纸,也就算是祭奠完毕,可以回家了。 叶茜跟着叶宗山正要走,只见叶芙挺着大肚子怒气冲冲的过来了,虽然是出嫁女,仍然一身重孝。庄子上的消息传过来之后,消息马上送到骆家,她就紧跟着过来。这几天她都在叶家,只是她大着肚子也不好总守在灵堂。听丫头婆子们说叶宗山一家来了,她就杀过来了。 “你们竟然还有脸来,要不是因为你们一家人,我母亲怎么会死。滚出去,马上滚出去!!”叶芙怒声吼着,叶景陆给她说了叶大太太被打发走的真相,叶大太太一直以来身体并不差,怎么可能这样病逝了,肯定是叶家授意。 这件事归根结底就在与叶三老爷,其次是叶荞,叶三老爷已经死了,叶荞就成她的最恨。本来就是贱丫、头生下来的孽种,应该当场掐死才对,她要是死了,自然也就没有这么多事非。 杨婉真连忙道:“大姑奶奶快别乱说,这与山老爷有什么相关。” 此事事关公主,虽然是在两府之间流传,好歹没有传到外头去。要是叶芙这个出嫁女在肆宣扬,那事情就很麻烦了。尤其是大肆宣扬的叶芙,公主是君,她要整人,并不用通过宅斗手段,政斗手段直接搞死,哭都没地去。 “你住嘴,我娘把你养大,你是怎么对她的,现在在这里假惺惺的守灵,你要是真为她想为,她前头怎么会被打发到庙里去。”叶芙怒声说着,她早看杨婉真不顺眼,上回叶大太太被打发进家庙就是因为她。 “我劝姑奶奶先小心自己,才不过四个多月,胎像还不稳固,若是仍然这样的闹法,闹出个好歹来,吃亏的可是自己。”叶茜说着, 叶芙是不吃亏的个性,同时也十分爱惜自己,就是再为叶大太太伤心,也不可能破着把孩子闹掉,大月份流产可是要命的。 叶芙听到这话,脾气果然收了一收,却是指着叶茜道:“告诉那个小贱、种,这件事情没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 叶茜有几分怜悯的看着叶芙,叶芙的恩怨计算方式永远都是如此的神奇,前头叶大太太当初陷害章雨柔不成,被打发到庙里,叶芙恨过章雨柔。现在又要恨叶荞,怪她“害”死了叶大太太,还真是一脉相承的逻辑。恨就恨吧,跟叶芙也没啥道理可讲。 叶景陆应该是知道真相的,现在也叶芙也知道,都闭嘴不说把事情揭过去,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叶芙非得抽风折腾,也不说折腾的多大,让安宁长公主动怒那种。只要彻底失去国公府的支持,叶芙马上就要倒大霉。 叶芙能压住骆七爷,归结根底是娘家给力,骆七爷不给力。闹到娘家没人愿意管她,任由骆家折腾,她就是生了儿子前景也不容乐观。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一个好大伯骆思恭,随意打算阴死他们夫妻。 叶宗山一言不发,朝杨婉真拱拱手,抬脚走了。叶茜,画眉,奶妈抱着盼哥儿和芳姐儿随后跟上。 叶芙还欲再说再骂,杨婉真就上前劝住道:“姑奶奶小些声吧,总太太的灵堂,再有十分气,不为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 “我好我歹我自己有数,不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提醒。”叶芙怒声说着,到底没去拦叶宗山一行人。 这回丧事的真相叶宗山一家都心知肚明,上完香画眉本想说去看看叶老太太,叶茜就道:“府里连着有丧事,叶老太太心里只怕也不痛快,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种尴尬的时候,见面无话可说,那就不如不见面。 叶宗山也觉得有理,便直接回家去,谁都没有见,不但今天不见,最好年前都不要来国公府。看叶芙那样的反应,叶景陆要是也这样认为的,以后还真有点烦。 回府,吃饭,与叶荞说笑,要么就去画眉屋里,带着芳姐与盼哥儿玩。对叶芙说的讨回来之类的话,不管叶宗山和叶茜都没放在心上,叶茜和叶荞都是守孝状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俩人倒是有时间绣嫁妆了。 叶宗山早把名下地亩田产盘算清楚,把自己的心腹管事小厮派出去,在京城开了几间铺面,收益也不错。与此同时叶景宗则是每天去衙门,六品小官也是官,早晚点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活虽然不及国公府的富贵,难得是的一家人一起,生活的富贵安康。 转眼进入十一月,大雪纷飞,天气冷了起来。先是吕姨妈送来了好消息,廖夫人推荐,吕姨妈以医妇的身份进宫,得到了陈太后的赏识,夸她医术老道,被留在宫中成了医妇。赏赐就更多了,吕姨妈买房子置地,前头跟她生气的大儿媳妇,现在都成小绵羊了,全靠婆婆挣钱,自然就变乖了。 叶茜一家人上门道喜,吕姨妈也高兴得不行,又格外谢了叶茜。是叶茜把她推荐给了廖夫人,廖夫人用着她好,她才有机会进宫。虽然被夸奖是自己的本事,前提时她得有这个机会。 “姨妈在太后贵人们面前得了脸,难道还能忘了我不成,以后有什么求到姨妈了,难道姨妈还能不理会我。”叶茜笑着说,顺势偎在吕姨妈怀里道:“我打小没娘,从来都是姨妈照顾我,在我心里姨妈就跟我亲娘一样,吕姨妈过的这样好,我才觉得安心。” 吕姨妈的医术绝对够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己。想想上辈子吕姨妈吃的苦,这辈子她能给吕姨妈制造机会,让她能进宫,都是她应该做的。吕姨妈也是能抓住机会的,要是她不行,廖夫人也不会推荐。 吕姨妈伸手搂住叶茜,她何尝不是拿叶茜当亲女,道:“现在都好了,你大哥的媳妇老实听话,你二哥的媳妇也马上娶进门,我这辈子的苦也算是吃完了。” 叶茜听得又高兴又伤感,上辈子的两个遗憾,就是叶宗山和吕姨妈。叶宗山有妻有子,生活平稳,吕姨妈也能如此,她重生这回也算是没遗憾了。 在吕姨妈家里吃了中饭,冬天天冷也没敢久留,收拾一番也要回去。吕姨妈送众人到门口,叶茜上车前还笑着道:“外头冷,姨妈回去吧。” 吕姨妈正要回去,婆子扶着叶茜正要上车,就见一匹黑马直奔到过来,马上坐着的是个太监,直到吕家门前,顾不上叶宗山一行人,看到吕姨妈就道:“可是吕大夫,我是安宁长公主府中管事,府中有妇人生产,请大夫过去。” 报了安宁长公主府,叶家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叶茜也顾不上车,直问那太监道:“可有险情?”现在安宁长公主府里要生产的肯定是楚静言,她这是头一胎,女人生孩子,真是说不好。 太监这才看到叶宗山一家,向叶宗山行了个礼,才回道:“已经发动,四爷派我出来请吕大夫。” 叶茜听得舒口气,吕姨妈马上道:“我收拾一下就来。” ☆、171 没摆酒没宴客,连张喜帖都没送,洗三当天,叶景祀只给他认识的所有的亲友,包括叶家五服之内所有的嫡系旁系送了回礼,宾客去主人家吃喜面,肯定不会空手去,同样的客人走时也不会空手回。叶景祀送了最最上等的回礼到各家,如此静悄悄的通知所有的人,他叶景祀有儿子了。 叶茜的消息则更快一些,哥儿落地第二天,叶景祀特意打发人来通知叶茜。头一胎虽然慢了些,也算顺利,母子平安。 回礼更是额外加厚一倍,派来送礼的婆子欢天喜地的道:“奶奶生子,四爷高兴坏了,所有的人都打赏了,就连我们这些没出上力的,也都是大封赏。” 都说叶景祀的下人难当,但下人们还是争着想给叶景祀干活,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有脸面不说,差事办得好,打赏钱也是最多的。 叶茜听得也十分高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楚静言这个坎过去了,接下来的路也好走多了,又问:“姨奶奶可好,哥儿怎么样?” “都好着呢,四爷担忧奶奶身体,特意请了吕大夫在家里照看着。还有哥儿,壮实的很,两个奶妈轮流喂才能吃的饱。”婆子笑着说。 “劳烦妈妈走这一趟。”叶茜笑着。 画眉立即给婆子使眼色,荷包了送上去。 “谢太太赏。”婆子接过来,高高兴兴的走了。 等婆子出了门,叶宗山就一脸担忧的道:“四爷这样,难道是要扶正?” 四房的下人直呼楚静言为奶奶,这肯定是叶景祀吩咐的。妾室先有子,容许妾室生下来有可能,总是自家骨肉,孝中不能摆酒宴客,但按嫡长子的份例给各家送回礼,这排场也不小呀。那几乎是诏告天下,这个庶子叶景祀很重视。 就算叶景祀没有扶正的心思,正经想结亲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过去,进门当娘不说,庶长子,宠妾……这日子没法过。 “四哥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要是有人能管住他,倒也不错。”叶茜说着,想想上辈子的叶景祀,后宅不知道多少冤魂,现在楚静言要是能拢住他,让他一心一意真是救了不少人。也别说上辈子,就说现在要是让叶景祀娶亲,那是娶谁坑谁。 画眉自己都是扶正的,此时却不敢插言,叶宗山跟叶景祀的身份差了这么多,到时候肯定是场大风波。 事关叶景祀众人也没继续讨论下去,实在是没法说。临近年下,叶家上下也忙碌起来,田租是旱涝保收,三千两银子进账。再就是几间店铺,叶宗山虽然每天去衙门,但外头生意更是关心,弄不好就被伙计骗了,血本无归的都有。叶宗山算了两天帐,大半年下来赢利了二千银子左右,总共五千银子进账,叶家排场不大,未来一年的生活也差不多了。 孩子辈的孝期虽然还没过,叶宗山和画眉是不用带孝的,年还是继续过的,除了不贴门对,不放鞭炮之外,其他的都照常,这是搬迁之后的第一个新年。画眉也能展开手脚,置办年货,张罗着一家人好好团圆一回。 腊月二十九,叶宗山,画眉带上盼哥儿去国公府祭祀,初二画眉回娘家,叶宗山没去,叶茜和叶荞跟着去了,跟画眉一直相处的很好,这个时候表现一下亲近也不错。 阎嫂子高兴坏了,芳姐儿与盼哥儿是画眉亲生的,带过来理所当然。叶茜和叶荞过来那就是给面子了,连忙上包子,弄席面,忙碌不休。 画眉也曾跟兄嫂说过,自赎身的事,兄嫂都不是多乐意。在国公府虽然是当下人,但是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两眼一抹黑到外头去,生活弄不好都有问题。画眉也知道兄嫂并无大志,他们觉得这样好,也没必要强求。 “前些天四爷添子,真是大手笔封赏,我只是过去送东西,大太监现抓了几个银锞子给我。”阎婆子乐得合不拢嘴,甘心为仆,自然为了钱财,叶景祀这样的大手笔,两府下人高兴坏了。 叶茜想了想问道:“四爷如此行事,公主和三爷没生气吗?”还有宋家那边,宋老太太这样一个事的在,叶景祀这么搞法,弄不好就会触怒事的。 “公主还在宫里没回来呢,听说三爷跟四爷生了一场气,叶老太爷和大爷也把四爷叫过去说了,但四爷那脾气……”阎婆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也没接着往下说。 叶茜对国公府的反应倒不意外,有叶荞的事情在前头,叶老太爷只怕也不好意思很教训叶景祀。要是摆道理,叶老太爷在儿孙问题上也有错处,以叶景祀的口才,叶老太太肯定讲不过他。 正说着闲话,就听门外人有婆子叫着:“嫂子在屋里吗?” 阎婆子有点惊讶,知道今天家里姑娘回门,谁会找她,起身对画眉以及叶茜和叶荞笑着道:“你们先坐,我去看看。” “嫂子去看看吧。”画眉笑着说。 众人屋里坐着说话,画眉的大侄女小鹊儿今年十二岁,也在府里当差,不过跟当年的画眉就差远了,是章雨柔那里的三等丫头。别看身份低,知道的却是不少,府里各处消息,比主子们知道的都多。 听小鹊儿说着府里的事,叶茜和叶荞听得也算有趣,叶茜格外问了问叶芙,小鹊儿摇摇头,只说最近二姑奶奶没回来。叶茜想想可能跟肚子有关系,算算日子叶芙马上就生产了,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四处乱跑。 如此说着闲话,眼看着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阎婆子仍然没回来。画眉惊讶了,小鹊儿便派妹妹小灵儿出去找找,会这时候来找阎婆子的,肯定是相熟的人家,随便问问也就能找到。 小灵儿回来的倒是很快,小脸却都吓白了,进屋之后就大惊小怪的道:“出事了,刘姨娘落胎呢,疼的在床上打滚,好像说是哪里不对,几个相熟的婆子都过去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什么?”叶茜,叶荞连带着画眉都惊叫起来。 刘玉珠这个时候有孕,肯定是孝期怀上的。让男人真守三年不太可能,但关上门的房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孩子弄出来就不成了,铁证如山啊。刘玉珠是侍妾,要是三年不跟男主人同床,三年后只怕早被忘的干净,尤其是刘玉珠样貌一般。 但这种时候弄出孩子来,那真是自找苦吃。 正在惊讶之中,阎婆子回来了,一脸晦气的表情,进屋先使劲洗了洗手,道:“大过年的,这种事情也叫我,真是霉透了。” 画眉忍不住问:“刚才小灵儿说,刘姨娘落胎了?” “可不是,这种事情又不能请大夫,苗氏悄悄到街上抓的药。别人吃了药,孩子就下来了,她却是……”阎婆子看到叶茜和叶荞两个年轻姑娘没再说下去。 据苗氏说,刘姨娘吃完药就开始喊疼,只以为是正常的,没想到过一会就大出血了。苗氏一看慌神了,不敢去请大夫,便叫了邻居家的婆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办法。阎婆子年轻时曾经落过胎,有婆子记得的,只以为她有经验,便叫过去看看。 怀孕落胎这种事情,四十几岁生养的过的婆子多少懂的一些,不过刘玉珠这样的情况也不多见。阎婆子过去时还十分惊讶,悄悄问了苗氏。算算叶三老爷也死了大半年,叶景霰忍不住是必然,但这种时候女人承宠肯定得喝药,虽然这种药喝了也伤身,怎么也比流产强。 苗氏却说哭着说刘玉珠喝了,谁想到喝了没用,孩子还是硬跑到肚子里来,能有什么办法。 画眉对刘玉珠虽然没什么感情,但都是女人,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现在?” “我过来时已经落下来了,血好像也止住了。”阎婆子说着,忍不住道:“这事啊,还得叫大夫。” 叫她们几个婆子过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看血流成那样,接下来想生养只怕不容易了。 叶茜低头想了又想,现在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话也问不出口。 刘玉珠活了两辈子唯一的技能就是勾引男人,想想上辈子刘玉珠样貌也一般,结果睡了一会又一个。这辈子更是睡到了叶景霰,床上功夫必须很过关,有种是天生,还有一种是后期修炼,除了天天摆姿势训练之外,还得用药助兴。有定期服用的,也有干活前才用上的,这种药物不便宜不说,最重要的是伤身。 要是刘玉珠开始就吃了这种药物,再吃避孕汤药可能会产生副作用,现在再吃落胎的,几味伤身的药加在一起,这回能保住命真是运气不错。 不愉快的话题,又有姑娘在场,阎婆子很快岔了过去。席面摆开,上桌吃饭,要论伙食,阎家肯定差些,不过阎婆子很热情,说话也直爽,气氛一直都很愉快。 饭完闲话一会,画眉也告辞回去。直到上了车,叶荞才一脸感慨地道:“珠姑娘如此的折腾,没想到最后……” 听阎婆子那个意思,刘玉珠不太可能再怀上了。霰不是无情的男人,正式收房的姨娘不会赶出去。但一个妾室没有孩子,还能有什么将来,用身体争宠,能有几年争头。 “心太急。”叶茜说着,这也是刘玉珠的老毛病,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 想想刘玉珠睡了一个又一个,除了男人无情之外,她自己也没多少感情在其中。感觉这个不成,马上再换下一个。现在也是一样,抓住叶景霰了,就一刻不能放松,只怕叶景霰跑了。 也不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没有这回流产事件,服药再加上避孕汤药,就有可能不育。其实单是避孕汤药,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好好巴结宋氏,把这三年挨过去,就是叶景霰又有新宠,也不可能一次不进房,进房就有机会,生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现在把身体这个最大资本折腾没了,叶景霰就是天天进她房,没有儿子,将来又能怎么样。 初五去了吕姨妈家里,叶宗山带队,一行人同去。初七孟昭上门,大包小包的东西装车拉过来的,跟着的妈妈,男仆从车上搬东西时,把叶宗山吓了一大跳,孟昭每回上门虽然没有空过手,但这回就明显夸张了些。 叶宗山当然知道廖夫人有钱,但对孟昭的印象还是个跑腿的,手里肯定不会缺钱,但手里钱应该不多,主要还是靠着亲娘补贴。 “前头差事办得好,皇上赏的多。”孟昭笑着向叶宗山说着,眼睛却是看着叶茜,得意的脸上带着无限的温柔。 等他娶叶茜过门时,应该能给叶茜挣到三品诰命,叶茜对他的心意,他对叶茜的心意,言语表达总觉得他肤浅,他只能努力去上进奋起,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过上好日子,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叶茜脸上微笑不语,心中总是有几分担心。剑走偏锋未必不好,尤其是孟昭不打算走科举之路。或者是因为太喜欢了,若是换了旁人,她只会拍手叫好,放到孟昭身上,她只希望他能更稳一些,这样就能更安全一些。 当然这个话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说,以后成亲之后也不会说。这是孟昭自己选择的上进之路,明明是凤凰一样的男人,他需要的广阔的天空,而不是被女人牵着。 ☆、172 三月初叶芙喜得贵子,四月是叶三老爷周年,周年是大祭,亲友齐聚一堂。叶景霰派人往叶宗山家里送了信,让叶荞也来。叶宗山这才长长舒口气,知道警报彻底解除,以后叶景霰弄不好还会关照叶荞些。 叶荞反应倒是淡淡的,只是把素服包了一服,把跟着去的丫头婆子挑好。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太多的想法,公主府对她来说太遥远,那样的身世让她有种无法启齿之感。 到了当天,叶宗山带着一家老小先去了国公府,周年祭肯定是公主府操办。像叶景怡,叶家的小辈们肯定得过去,与其扎眼的单独过去,不如跟着国公府的大部队,把叶荞放在人堆里,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叶宗山去请头给叶老太爷请安,叶茜,叶荞,画眉,奶妈带着芳姐儿与盼哥儿则去后头给叶老太太请安。嫡系旁支里,先来国公府再去公主府的也不少,屋里人是许多,但丧事不是喜事,虽然也有说话之声,气氛却是沉闷的。 叶茜一家上前磕头请安,叶老太太精神看着好了许多,尤其是看到叶荞时,有种舒口气之感,随后向叶荞招招手。 叶荞一直低着头,直到叶茜轻轻拉了她,她反应过来走过去。看着叶老太太慈爱的脸,叶荞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没当她是亲奶奶时,她觉得叶老太太待她真好,真相捅破之后,心情就真的…… “老太太,大姑娘她……” 婆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直往叶老太太屋里冲,看到满屋的人,不自觉得把下半句打住了。 叶老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又怎么了?” “大姑娘……她跌花园池塘里了……” 婆子顿了一下,还是把下半句说了出来。 屋里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虽然四月天天气暖和,落水妨碍不大,但姑娘身体娇弱,落水伤风丢到性命的都不在少数。 叶老太太的脸色顿时白了,旁边叶五奶奶金氏也是花容失色,她是叶薇的嫡亲嫂子,章雨柔和杨婉真虽然也是一惊,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冤家,真是冤家……”叶老太太又是气又怒,道:“扶我去看看。” 丫头婆子赶紧去掺叶老太太,杨婉真和金氏紧跟着站起身,屋里其他女眷也跟着站起身来,都是一副着急的模样。 章雨柔突然起身道:“两位弟妹先陪着老太太去看看,我带着婶子大娘们去那边府里,时辰到进再过来就成。” 不等叶老太太发话,杨婉真就连忙道:“大嫂快去吧,我与五弟妹陪着老太太,有消息就派丫头传话过去。” 画眉和叶荞听到章雨柔与杨婉真这样的对话,都有些回过味来。叶荞不由得看向叶茜,却见叶茜面沉如水,眉头微拧。 杨婉真带队向后走,章雨柔带队向前走。周年祭是大事,肯定得从正门走,叶茜,叶荞,画眉都跟着章雨柔。正要走时,章雨柔回头看到叶茜,道:“姐妹一场,茜妹妹去看看大姑娘吧。” 叶茜微微一怔,按理说杨婉真在应该能控制住场面,章雨柔却格外点她过去。章雨柔没有坑她的理由,应该有别的缘故在其中,便道:“是。” 叶茜转身跟着叶老太太,饶过厅堂屏风从后门出去,就看到两个婆子扶着叶薇,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披风。 几步之后,叶茜就看到了展飞,同样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披风,却是目结成冰,寒气压人。 似乎是察觉到叶茜的目光,展飞抬头看到叶茜时,微微怔了一下,脸色更白,似乎有种无法启齿的羞耻感。 叶茜避开展飞的目光,只是看向叶薇,落水的关系,叶薇脸色也有些发白,抬头看到叶茜时,先是怔了一下,好像叶茜的目光把她看透了一般,脸上有几分窘状,随后却是仰起头,有几分挑衅地看向叶茜。 叶茜无比同情的看着叶薇,直到此时叶薇还觉得,她能嫁给展飞是个英明的决定,将来一定会比她过的强。真是无知者无畏,可怜的让人恨她都恨不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叶老太太大惊失色,要不是婆子扶着几乎要晕了过去。 只是叶薇落水最多也就是病一场,展飞是怎么回事,这又不是荒郊野外,就在国公府里看到小姐落水喊一声就是了。亲自下去救,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未出阁的姑娘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逼她去死吗。 金氏更是骇的说不出话来,杨婉真反应很快,对婆子们道:“扶大姑娘回降云轩,送展大爷去清音阁,赶紧梳洗更衣,生病了不是玩的。” 婆子们的动作快了起来,把叶薇和展飞很快扶走了,叶老太太早就全身打颤,要不是丫头婆子扶着肯定就要摔倒了。心中无比幸庆,亏得刚才章雨柔把人都带走了,若是被看到了……真没办法收场。 杨婉真叹口气,给丫头婆子使眼色,总算是把叶老太太扶回屋里。坐下时仍然是手脚冰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婉真召来婆婆吩咐了两句,一是给章雨柔送信,二是给叶二太太送信,叶二太太再不管事了,叶薇仍然是她的女儿。金氏在惊骇之后也想通知叶景伍,却被杨婉真用眼神阻止了。 叶茜早吩咐丫头倒茶,此时亲手接过来捧给叶老太太,温声道:“老太太喝口茶,顺顺气……” 叶老太太真不容易,她是真心疼爱孙女,只想孙女都能过的好。叶芙嫁了一个那样的夫婿,叶荞身世不明,叶薇远嫁已经够让人闹心,结果又闹了这么一出。 叶老太太颤抖接过茶碗,硬是喝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是看向杨婉真道:“展大爷,他怎么会在后花园?” 叶茜抬手接过茶碗,心中有几分默然无语,事情到这种地步,怎么出现在的一点都不重要了。就像叶薇为什么会落水,丫头婆子在哪里,这些细节……不是不重要,已经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了。 杨婉真对事件后续处理并不是想多嘴,即使她是二房的长媳,这事她也不太想管,道:“展太太一直在府中借助,展大爷来看母亲也有的。今天又是三老爷周年祭,他从后花园借道去公主府也有的。” 叶老太太默然无语,展太太借住的事她也晓的,实在是展家前程正好,展太太自己不走,谁也不会赶她。 叶景伍和叶薇是双胞胎兄妹,金氏格外关心些,忍不住插言道:“此事……还是要知会老太爷,这……要如何料理啊?” 叶老太太显得有些犹豫,以叶老太爷的脾气弄不好马上就会把叶薇送到家庙里去,本来就议定让叶薇远嫁了,远嫁好歹还有将来,若是送到家庙里,一辈子就真完了。 杨婉真和叶茜皆不作声,杨婉真不自觉得看了一眼叶茜,刚才后头展飞看到叶茜的神情,明显是不能忘情。 “展太太来了……”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 屋里四人皆是一震,尤其是叶老太太,震惊过去之后,要想的就是解决方案。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最好的就是嫁过去,不然就真没活路了。展太太的意见很重要,只要她点头答应了亲事,事情还有回转余地。 但是展太太会答应吗?现在的展家可不是初来投奔的展家,尤其是展飞的前程,结亲之后,国公府肯定不会吃亏。 小丫头打起帘子,只见展太太一脸揪心的冲进厅里,进门就先给叶老太太跪了下来,哭泣道:“都是我的错,教儿不善,做出这等错事来,特来赔罪,还请老太太不弃寒微把大姑娘许与小儿,实乃展家之幸。” 叶茜和杨婉真都愣住了,应该说是震住了,第一反应就是,这真是亲娘吗?抱养的吧,必须抱养的吧,就是抱养的,好歹养了这么多年,也得有点感情,哪里有这么坑儿的…… 叶老太太听得大舒口气,金氏也是猛松口气,展太太不但答应亲事,还愿意把错处全扛了,只怪展飞轻狂,实在是观音转世,救苦救难。 “展太太快起来……”叶老太太连忙说着,又让金氏去扶展太太,道:“过错与谁并不要紧,关键是两个孩子的婚事,展太太如此有心,我也十分有意。” 展太太连忙道:“多谢老太太成全。” 杨婉真和叶茜彻底说不出话来,展飞事后就是掐死展太太,都有情可原。 想到刚才展飞的神情,其实就只说展飞这个人,他真不是那么容易被摆布的。叶茜忍不住想,这门亲事要是不成,对彼此弄不好会更好。 事情却不如叶茜所想的,叶薇和展飞的婚事几乎是马上进入议程,口头议定婚事之后,展太太搬到展飞在京城房舍中,展太太欢天喜地地收拾房舍,等叶大太太九个月的孝期过去,展家下聘,只出了一千两银子聘礼,理由是展家没钱。 展飞中举之后并没有为官,而是四处游学,这些年来不但没有挣到一毛钱,一直在花钱。直隶的田产地亩出息是有数的,京城生活太浪费,存不住钱。展飞姐姐是宫中贤妃,妃嫔年薪不过几百两而己,也不可能拿出赏赐。 理由充满的让人反驳不能,同时展家要求叶家只出一千银子嫁妆。理由就更充足了,这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展家与叶家结亲并不是图姑娘的嫁妆。展家家境贫寒,叶家要嫁姑娘过来,就要有吃苦的准备,娶了老婆后却要花老婆的嫁妆,这种事情展家做不出来。 展飞是个学生,穷归穷,却要穷的有骨气,这个面子一定请国公府照顾。不然夫家下了一千两银子聘礼,叶家出了一万银子嫁妆,外头人看到了得把展家说成什么样。 展家的媒人婆子刚过去说,都没有争执,叶老太爷直接拍板就给叶薇一千两银子,同时府中所有的人,都不许给叶薇添妆。添妆就是打女婿的脸,至于叶薇的意见,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那天落水之后就被关到莲溪庵中,小跨院都没让她住,直接扔到尼姑庵去。 明惠师太去世之后,又另外请了主持,一直正常运作。叶薇被关进住去之后,就彻底与世隔绝了,前后门都关上,柴米水是隔几天送一次,一直关到临出阁前一天。 婚期就在年底,叶薇出阁当天,叶荞是有孝有在身,叶茜是压根不想去,也确实不合适去。叶宗山带着画眉,芳姐儿,盼哥儿去吃喜酒,姐妹俩则在屋里做绣活。 转眼两年过去,开年三月孟昭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就满了,叶茜拖拉到现在,嫁妆仍然没有绣完,此时肯定得赶工了。 “这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就两年了。”叶茜忍不住说着,总以为肯定有时间,结果还是拖到现在了。 叶荞手上忙活着,笑着打趣叶茜道:“我看你是早就急不得,尤其孟大爷每回过来,啧啧……” “老爷,太太回来了……”婆子进来传话。 叶茜和叶荞放下手中的活计,丫头侍侯着披上大氅过去。 今天叶薇出阁,能顺利吗? 进到正房里,叶宗山和画眉都是一脸难堪的模样,画眉忍不住叹气道:“姑娘家硬要上赶着嫁过去,哪里会有好结果的。” 叶荞惊讶道:“难道二姑娘没……” 要是迎亲当天出事没结成婚,叶薇下半辈子只能呆庙里了。 “花轿出门了。”画眉说着,顿了一下道:“展大爷没来迎亲,推说病了,让堂弟代迎的。” 代迎亲不奇怪,尤其是男方有事不在家,兄弟代娶媳妇也是常事。但展飞……明明就是装病,据说连拜堂都不能,拜堂也要堂兄来。 不得己可以让人代,现在随便寻了个借口让堂兄代娶,就是摆明了不想娶。虽然理由很充足,但新婚就这样,婚后的生活肯定很不容乐观。 要是叶薇有嫁妆还好,一千两银子嫁妆,今天坐席的时候,叶老太太是一直在给亲友解释,实在是展家强烈要求的,因为展家穷云云…… 叶宗山叹口气挥挥手,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模样,只是道:“别管这些了,昭哥儿还在孝期中,不好派媒婆上门商议婚期,估摸着今年走亲戚就要商议。阿茜的婚期肯定很近,家里也得准备上了。” ☆、173 三月初孟昭孝满除服,紧跟着封官的旨意就来了。早先孟昭就说过官职的是,叶茜只以为是四品,直到叶宗山带来确切消息,竟然是从三品锦衣卫副使,连叶茜都被震了一下。孟昭这也升得太快了,二十岁出头就能成为副使,虽然武官不如文官值钱,能进入三品这个台阶的,那就是另外一个领域了。 不等叶家人震完,巴结送礼的马上上来了,有些是送不到孟昭那去,迂回一下就送他岳父家里送。叶宗山和画眉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完全没料到会出现在这样的情况,能拒绝的就拒绝了,拒绝不了的只有回礼还回去,也不用叶家出钱,各家礼物互送一下也就够了。 “昭哥儿的前程实在是……”叶宗山高兴之余又有几分担忧,如此快的升职速度,随之而来的就是风险。循序渐进虽然慢,同样的也很稳。 画眉对外头的事情不太懂,婚期将近只怕叶茜心里不舒服,连忙岔开话题,道:“今早孟家的媒婆来了,送来几个好日子,老爷与大姑娘都看看吧,看看哪个好些。” 其实也没啥好看的,日期都很接近,最近是三月底,最晚是四月中。只看日期就能看到孟昭的急切,只差喊着说,快,快,快。 “这……也急了些吧。”叶宗山忍不住说着,叶家从年前就开始准备,虽然一应齐全了,但孟昭出了孝期,一个月的空闲都没给,只是媒婆两回跑也得需要时间。 画眉笑着道:“媒婆说孟大爷年龄不小了,家里一应齐备,只想早点成亲。” “也是,他今年也二十三了。”叶宗山自言自语的说着,看看单子上列的日期,道:“就四月二十六吧,也不能太急了。” 画眉点头道:“嗯,那我这就派人去回复。” 屋里商议着,就有国公府的管事媳妇进来传话:“老太爷请山老爷和茜姑娘进府叙话。” 叶茜不禁看看传话媳妇的穿着打扮,孟昭发达了,她马上跟着沾光了。以前国公府派人传话就是婆子之类的,这话直接派个管事媳妇,看着只是换个传话人,背后的意思就是叶宗山身份的高了,锦衣卫副使挥使的岳父,尤其是孟昭这个副使,弄不好很快就会成为正使。 叶宗山倒不意外,对叶茜道:“我们过去。” 叶茜回屋换了身服,外头车马已经准备妥当。从西角进国公府,管事媳妇引着叶宗山和叶茜直入叶老太太正房,进到厅里,只见叶老太爷,叶老太太,章雨柔正在屋里坐着,地上放着几箱箱笼。 上前请安,叶老太爷满脸笑容的挥手道:“都坐吧。” 叶宗山和叶茜落座,丫头倒茶上来,叶老太爷就直入正题,道:“婚期定下来了吗?” “昭哥儿派人送了几个好日子,我挑了四月二十六。”叶宗山笑着说。 叶老太爷听得点点头,道:“当初茜丫头与昭哥儿定亲,我就说过要好好给茜丫头添妆,现在茜丫头要出嫁了,我这个祖父也不能小气。” 说话间叶老太爷拿了张单子出来,丫头接了双手捧给叶宗山。 叶宗山进屋看到箱笼就猜到了,看到单子着吃了一惊,按他想的叶老太爷添个几千两也就很够意思。粗略一算,单子上竟然有万金之数,还有田产地亩,完全就是国公府小姐的陪嫁标准。 随后就递给叶茜,叶茜看了看也有些惊讶,看来孟昭的前程是真不错。 叶宗山脸上有几分为难之色,想想起身道:“茜丫头得老太太照顾这几年已经是额外恩典,老太爷如此添妆料在是太厚爱了。” 要是叶荞给这个数就算了,给叶茜实在是太多了。 “当年孟叶两家的婚约是我定下来的,孟家出了嫡孙,我也该给嫡孙女相许。茜丫头既是我的孙女,我以嫡女的身份给她添妆也是应该的。”叶老太爷说着,脸上虽然有几分喜色,却又带着几分感慨。 孟昭娶了叶茜,总是叶家姑娘,又与国公府亲厚,叶老太爷当然也很高兴。不管前头收留孟昭的恩情,还是叶茜嫁给孟昭,与国公府的关系都不会断,只会越来越好。 叶老太爷有些感慨的是自己的两个亲孙女,当初他就想把亲孙女许给孟昭,实在是看好孟昭的前程,结果没一个看上孟昭的,当然孟昭也没看上她们。她们要是自己嫁的好也就算了,叶芙嫁了个傻子,叶薇嫁的倒的不是傻子,只是自己是个傻子。 尤其是跟叶薇对比一下,叶茜是欢欢喜喜嫁孟昭,叶薇怎么嫁的展飞,能把人恶心的吐了。叶薇这个孙女虽然还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叶宗山犹豫一下还是道:“如此的多……” 叶老太爷道:“廖夫人两万银子下聘,姑娘的嫁妆要是少了,惹人笑话的。都知道孟叶两家早有婚约,茜丫头的嫁妆不体面,国公府脸上也不光彩。” 叶宗山这才不再推辞,叶茜起身行礼道谢。 不由得想到前头叶薇是一千两银子的嫁妆,估摸着这是把叶薇的陪嫁给她了。叶老太爷给出叶薇那样的嫁妆数,可以说这门亲事开始之初,叶薇就被放弃了。 叶老太太看看叶茜,神情也有几分感慨,笑着道:“回想当年茜丫头来府里时,不过八岁的毛丫头,转眼间都要出阁了。” 章雨柔笑着道:“可不是,算算日子,出阁之期也没几天了。山老爷要是事忙,可以先过去,我倒是想留妹妹说说话,等到下午再送妹妹回去。” 叶宗山笑着道:“家里一应妥当,茜丫头在家也无事,大奶奶只管留下她。” 单子上这些算是国公府公中给的,叶老太爷给的太多了,叶老太太未必会给。但章雨柔本身就是超级大富婆,这种时候肯定会有所表示。 叫来婆子帮忙抬走箱笼,叶宗山行礼退下,叶老太爷知道女人们要说话,也跟着走了。屋里一时间就剩下叶老太太和章雨柔,叶茜。 叶老太太看着叶茜感慨地道:“茜丫头,你是最有福气,一定要争口气活出个样来。” 当日养在她跟前的四个姑娘,现在看来也就叶茜能熬出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其实连十年都没用到,差距就马上出来了。 “感谢老太太多年教诲。”叶茜跪下来给叶老太太磕头。 添头也好,回报叶宗山也好,叶老太太把她留在国公府,教养这些年,不管是眼界还是层次确实高多了。就是现在与孟昭的亲事,也是因为进了国公府才能与孟昭相遇,有时候人处的高度不同,接触到人和物也会完全不同。 所谓站在巨人肩上,起点都比人高的多,当然也有滑下去的,而她确实是先沾了这个光,再慢慢一步步上升了。 章雨柔上前把叶茜扶了起来,笑着道:“妹妹这话就外道了。” 要说受教养,叶茜就是个添头,同样的教养,放在不同人身上产生的后果就会因人而异。可以这么说富过三代以上的家族,肯定有一套教儿手册,但手册理论再强大,仍然挡不住家族败落,原因就在与人。 叶茜也是一样,本来被当做添头的她,成了姑娘中嫁的最好,最有前程的一个。难道老师授课时,把叶芙和叶薇忘了吗,只是课程没对她们产生作用而己。 “是你自己争气,以后更要争气。”叶老太太说着,笑着又道:“家里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你是头一个女儿,你爹爹肯定不会亏了你的。” “都齐备了。”叶茜笑着说着。 她的嫁妆应该是从定亲之后就开始准备,直到年前叶宗山才用单子全部拟出来,叶茜都吓了一大跳,上辈子她是招赘,继承家业理所当然。现在叶宗山有儿子盼哥儿,大部分财产都是要给儿子的,心疼女儿的人家虽然陪嫁也多,但如此的多,实在大大出乎叶茜的意料外。 三个人说着嫁妆,又说到嫁衣,铺陈之类的,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叶老太太就显得有些累了,自从叶三老爷去世之后,叶老太太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而且是越来越明显。 叶茜和章雨柔扶着叶老太太到里间塌上,叶老太太就对身边的婆子道:“把匣子拿出来,茜丫头出阁,我也没什么添的,就这两套头面。” 丫头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四方匣子,打开来看,里头两套头面首饰,全是金镶宝石的,看做工式样,都不比宫中的差。虽然不能说是压箱底的,但给旁支姑娘添妆也足够了。 “谢老太太。”叶茜笑着接过来,上回定亲时,叶老太太送过一套,现在又送一套,三套首饰,待遇足够优厚。 叶老太太有几分欣慰的笑了笑,挥手道:“跟你嫂子说话去吧,一会让你嫂子送你回去,不用过来了。” 两人看着叶老太太在塌上躺下,随侍的丫头婆子指派好了,俩人才从后门出去,进了梧桐书院。到正房坐下来,叶景怡不在,先见了章雨柔的一对儿女,说了几句闲话,奶妈们便借故抱着哥儿,姐儿出去玩了。 “我真没想到大姑奶奶那么大的胆子。”章雨柔叹气说着,不管是叶芙,还是叶薇,都让她这个大嫂觉得很无力。叶茜马上就要成亲,婆子们应该教过人事了,便直言道:“前几天大姑奶奶又回来哭诉,我问过嬷嬷,嬷嬷说展姑爷只歇在书房,大姑奶奶至今还是个姑娘。又说姑爷正在打点行装,打算出门游学,这一趟又不知道要多久。” 叶茜默然听着,心中丝毫不觉得意外,别说展飞这样心性的,换个平常男人,只要有点心气的,用这样的手段设计嫁进来,还指望男人把她供成正妻,根本就是做梦。一辈子不脱处都是轻的,嫁进去后活活打死都有可能。一声叹息道:“大姑奶奶实在太……” “自以为是。”章雨柔把半截话接过来,道:“自以为是国公府小姐,以自为能摆布男人。也许是看二姑娘在婆家能那样威风,助长了她的心气。” 叶芙那么傻,都能压住国公府公子正牌少爷骆七爷,叶薇肯定一直觉得自己比叶芙强。展飞的出身还不如骆七爷,上头就展太太那样一个婆婆,嫁进去肯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沉默之中,叶茜突然想了起来,道:“成亲之后,展大爷没有带着展太太和大姑奶奶回直隶吗?”从常理上推测,把两个祸根送回直隶,肯定比留在京城强的多。展太太虽然是亲娘,但把亲生儿子坑成这样,展飞心中只怕没有多少母子之情了。直隶是老家,把婆媳俩丢回去,他一个人在京城,应该对他更有利一些。 除非他打算…… 章雨柔神色凝重的摇摇头,她之所以把叶茜叫过来说这些话,也就是这一点想不通。道:“三老爷周年祭上,我之所以留妹妹在场,妹妹是自己人,府里的事不怕妹妹知道。再者也是想着大姑奶奶闹事很有可能与展大爷有关,真要发生了什么事,展大爷能能顾念着与叶家往日的一点情份,把事情缓一缓。” 叶茜回想当日与展飞目光相撞的神情,不禁自言自语的道:“也许当日我不在会更好些……” 对男人来说,被人看到那样的狼狈相,尤其还当着前未婚妻的面,会更羞愤难当。 章雨柔也不禁叹口气,脸上有几分难看,道:“我后来拷问了婆子才知道,当日展大爷带着展太太公主府上香,为了省事从后门过的。路过池塘时,展太太借故走开,他竟然是被推进池塘的。” 用骗的还好点,直接用推的,不是窝囊到一定界地的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展太太如此对亲生儿子,到底是……”叶茜一脸不可思议。 展太太这真是亲娘吗? “我问了展太太身边的婆子,婆子们说展太太时常哭泣,经常自言自语的说,展飞不听她的话。”章雨柔说到这里时,不自觉得看叶茜一眼,展飞与展太太最后一次争吵,隐隐就是因为叶茜,展飞好像还想娶叶茜,展太太死活不同意,两人吵的非常凶。又道:“丁姨娘常过去与展太太说话,说大姑奶奶如何如何喜欢展大爷,成亲之后,大姑奶奶如何孝敬展太太,与展太太一起对展大爷好。” “寡妇熬儿……”叶茜叹口气说着,若是世间有女儿几不嫁条例,寡妇熬儿必然在其列,当娘的想把儿子完全霸占,展太太属于白花型,不会霸气侧露的去跟儿媳妇争,但她仍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把儿子掌控在手中。 要是让展飞寻个可心意的儿媳妇,对展太太来说,她就失去这个儿子了,这是她最最不能接受的。相反的要是娶了她认为跟自己一心的叶薇,展飞又是摆明了不喜欢叶薇,展太太觉得更有利,她就可以继续把展飞握在手里,儿子就是她一个人的,不会被媳妇抢走。 就像当日展太太那样讨厌她,除了身世不好之外,也是因为展飞表现的比较喜欢她。儿子被儿媳妇抢走,绝对不行。 “妹妹不晓的,展大爷对这门婚事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过。”章雨柔担忧的说着, 开头是展太太答应的亲事,但展飞做为当事人,他可以反驳一下。宫中贤妃并不是展太太的亲女,却是展飞的亲姐,用展贤妃压一下,至少能把展太太的话给驳回去。而且女方出了这样的丢脸的事,要是男执不愿意,非要去查清翻底,国公府也没办法。以叶老太爷的脾气,肯定会让叶薇出家。 退掉婚事并不是多难,结果展飞一句话没说,好像跟他无关似的。直到后来下聘,列嫁妆单子了。展飞让媒婆过来说了那么冠冕堂皇的一通话,展太太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久,宫中几次派赏赐下来,国公府都晓的,就是展飞不挣钱,展家也不可能穷成这样。 展飞执意,叶老太爷己经彻底放弃叶薇,也就顺水推舟一千两银子陪嫁了叶薇,何必把钱扔到死人身上。叶薇从庵堂被放出之后,知道那点嫁妆还大哭了一场,只是连叶老太太都没搭理她。这样就哭了,婚后她肯定要哭死的。 叶茜默然听着,神情复杂的看向章雨柔道:“大嫂与我说这些……是有什么叮嘱吗?” “妹妹误会了,孟大爷己经是锦衣卫副使,将来前程不可限亮,我怎么会让你做什么。只是这个家里……妹妹也晓的,老太太身体不大好,家务事务己经让我操心烦累。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给谁商议好。我从来没有拿妹妹当外人,而且这事……要是大姑奶奶知道展大爷对你的心意,闹起来弄不好就会把你牵扯到其中。妹妹是聪明人,我现在跟你说了前因后果,你心里也有个准备。”章雨柔说着。 “多谢嫂子告知。”叶茜说着,看向章雨柔道:“嫂子有何打算。” 章雨柔目光看向窗外,声音轻了起来,道:“只要能保证国公府的名声,出门不至于被人骂,也就足够了。” ☆、174 叶老太爷给了几大箱笼连带着田庄地契,叶老太太给了两套头面,再加定亲时那套,总共三套头面,几百两银子是有的,章雨柔就更没小气,宫缎,古董给了整整一箱子。所有的东西集合点清,按市价估算有一万二千两左右,再加上叶宗山准备的,虽然两万差点,也差不到哪里去。 “好啊,有这些嫁妆在,我也放心了。”叶宗山十分欣慰的说着。 姑娘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嫁妆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尤其是廖夫人下的聘礼多,实惠虽然是叶茜得,抬妆的时候,女方给的嫁妆少面子上到底过不去,现在嫁妆、聘礼相当了,面子里子也都有了。 叶荞更是笑着打趣叶茜道:“诰命,钱财全有了,以后我还要多靠姐姐照看呢。” “妹妹放心,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你,让你姐夫给你挑个夫婿。”叶茜马上笑着回击。 叶荞听得有些羞愧,道:“爹爹,你看看她说什么了。” 叶茜笑着道:“你让我照看你,这岂不是最好的照看。” 叶宗山和画眉旁边听着直笑,叶宗山心中不免另添一重心事,再有三个月叶荞的孝期就满了,叶荞就是户籍本上是十六岁,也到了说亲的年龄。 她的亲事……叶老太爷,叶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四月初,杨婉真登门,带着叶二太太,金氏以及自己的添妆东西。知道叶老太太和大房给的多,也就没凑在一起给,为显郑重杨婉真亲自送来的。 杨婉真和金氏是每人四对簪子,四匹宫缎,叶二太太另外给了一对玉枕。给旁支姑娘添妆足够了,尤其是杨婉真,她手里是真没钱。 “五奶奶本想跟我同路来看看妹妹的,车马都备好了,大姑奶奶突然派人过来传话,实在走不了。”杨婉真说着,脸上有几分同情,叶家的媳妇并不难做,金氏进门以来也算是样样顺心,儿子也生下来了。没想到摊上这样难缠的小姑子,在娘家时还没事,出阁时那是天天有事。 叶茜对金氏也有几分同情,想了想还是问了句:“丁姨娘……” “老太爷下令打发她到庄子上去,大姑奶奶出阁后不久身上不大好,请医用药无效,病死在庄子上,就正月的事,老太爷嫌晦气,只让下人送到庙里埋了,都没让五爷去料理。”杨婉真说着。 叶大太太去世好歹还有儿子收尸,丁姨娘则是直接扔乱葬岗。回想当天叶老太爷的脸色,没有当场把丁姨娘剥皮抽筋就是忍功一流了。 “那五爷……”叶茜对这个处惩虽然并不惊讶,但不能不去想叶景伍的反应,这是亲娘,弄死后直接扔乱葬岗。 仔细回想着叶景伍,除了长相有点印象外,脾气能耐之类的完全想不起来,很没有存在感。 杨婉真轻轻摇摇头,脸上有几分嘲讽轻视,道:“这五爷啊……事情出来了,牵扯自己母妹,怕触怒长辈不敢吭声,却让老婆出头。五奶奶……受了好大的委屈。” 叶老太爷发落丁姨娘和叶薇之时,叶景伍就在旁边,却是一句话不敢说。然后转身回房却让金氏去出头求请,金氏哪里敢去求,亏得两人就住在叶二太太后院,婆子报了叶二太太,不然金氏真要吃亏了。叶二太太把叶景伍狠骂了一通,爷们家窝囊成这样,真该一头撞死,活着都是浪费。 叶景伍这才收敛起来,不过叶薇出阁之后,在婆家也是吵闹不休,国公府没人理会她,金氏这个亲嫂子不好不理她,昨天还跟她哭诉,金氏属于没啥脾气也没啥大本事的,马马虎虎都能过了,结果叶薇的事比旁人多得多。 叶茜听得无语兼恶心,这种男人真不少,最无能的男人就是只会打老婆的,注定一辈子没出息,金氏够霉的。 “大姑奶奶真是太有良量……”杨婉真感慨的说着,回想自己如何嫁入叶家的,她确实没资格去说叶薇,她唯独“佩服”叶薇的一点,展飞那种男人也敢算计…… 她敢算计叶景尔,归根结底叶景尔弱,同样的叶芙能压住骆七爷,也是因为骆七爷弱。 叶茜想了想,问道:“上次去国公府见到大嫂,大嫂说展大爷游学去了,大姑奶奶难道是跟展太太闹气?” “丈夫不在家,可不是要跟婆婆闹。展家的生活不如国公府,生活清贫了些,展大爷又对她不理不睬,大姑奶奶心里岂能气顺。花了这样心思嫁进去,大姑奶奶想过的是好日子。”杨婉真神情无奈的说着。 叶薇出阁之前,章雨柔叫上她一起去找叶薇谈话,叶老太太的意思,让她们俩去跟叶薇说说。其实就是把丑话说到前头,结果叶薇无比自信,她是真觉得只要她能嫁过去,展飞不会拿她怎么样,再怎么样她也是正室,他要走仕途,该给正妻的体面肯定要给,至于展太太那种婆婆拿下来绝对没压力。 伏低做小生下儿子,展飞要纳妾她也不会拦着,展飞肯定不会不管嫡长子,她这个嫡长子娘再怎么也不会过的太苦。展飞就是一辈子看她不顺眼,难道敢宠妾灭妻吗? 结果迎亲当天展飞就没来迎娶,也可以说根本就没在家里。展飞不是没进过叶薇的屋,而是根本就没踏进过家门。三天回门,满月归省全是叶薇一个人回来的,当时叶薇还能顶住,只以为展飞气几天就算了,结果这都要半年了,叶薇都没见过展飞,直到前不久展飞打发人回家收拾行李,叶薇才知道展飞要出门游学。 丈夫如此对待,展太太这个婆婆的款也摆了起来,对叶薇是各种嫌弃。其实这也不怪展太太,叶薇当初是伏着身子嫁进展家,婆婆根本就看不起这样的媳妇。 更何况因为叶薇的关系,展飞直接玩失踪了,展太太不反省自己,全怪到叶薇身上。叶薇心里也有气,展家的生活也真的很清贫,叶薇自己手里也没钱,想自己心善也不能。几处口气在一起,真是天天干架,婆媳俩就没消停过一天。 叶茜听得默默吃茶,想想展太太的白莲花属性,叶薇应该是比她有战斗力的,最起码叶薇有陪嫁,展太太在国公府这些年使的全是国公府的下人,走时肯定不能把下人带走,展家就是再采买下人,养出心腹也得花段时间。不像叶薇这样,直接着带着人马过去,干过展太太绝对是小意思。 活该,绝对活该,展飞要是自己做主娶的媳妇,展太太还可以说受儿媳妇的气委屈。现在展太太千辛万苦,不惜坑了儿子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媳妇,然后天天受儿媳妇气,想想这个场景真是爽啊。 杨婉真说了一会,想到来时叶薇又打发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事,金氏性格脾气都很软,不然也不会被叶景伍欺负。与金氏妯娌这么久,金氏确实很好,能帮的忙她肯定会帮。便起身告辞,道:“妹妹临近出阁,事情肯定繁琐,我就不打扰妹妹了。” 叶茜也不甚留,送杨婉真到二门上,道:“二嫂也是忙人,是我耽搁了二嫂。” 叶二太太早就是甩手掌柜,一应事务全是杨婉真打理。叶景尔并不是完全没心的男人,杨婉真也会做媳妇,婚后夫妻感情……至少看起来很不错,杨婉真也在不停的生孩子。 同样是算计得来的婚姻,这真是天差地别。 又等几日,叶景祀也打发人来添妆,跟章雨柔的差不多。大太监还特意说了,楚静言很想过来,但是想着身份不合适,怕给叶茜带来不便,不过添妆的东西全是她亲手挑选,让叶茜千万别见怪。 叶茜知道这是楚静言的谨慎,她现在的身份是妾室,大模大样给未出阁的姑娘的添妆,不但自己这样的行为过份了,也怕连累到叶茜,让旁人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奶奶和哥儿好着呢,哥儿的名字定下来了,四爷特意进宫让公主起的,叫君哥儿。”大太监一脸欢喜的说着。 君哥儿没落地的时候,叶景祀就起了好多名字,三天的时候就起了一个小名。后来定大名的时候,叶景祀特意进宫问的安宁长公主,安宁长公主定的这个名字。 叶茜愣了一下,道:“长公主仍然在宫里吗?” 算起来叶三老爷死了都两年了,这样都不是小助了,如此长住,难道心结没放开? “还在。”大太监笑着说,脸上却有几分尴尬的模样,道:“姑娘不用担心,并不是因为府里的事,而是三奶奶……” 叶景霰把宋氏的儿子送进宫里给安宁长公主抚养,没多久宋老太太就进宫闹了一回,结果被陈太后顶了回去。据说宋老太太还跑到宋太后宫中去哭诉,结果被宋太后训斥了一顿,不准她再进宫。据说宋老太太快哭死了,不过心中仍然不太服气,还想借君哥儿的事借题发挥,结果连四房的院门都没进去,叶景霰为此差点跟宋氏动手。 安宁长公主得知家里闹成这样,越发的不想回去。宫中生活悠闲,跟着陈太后一起抚养孙儿是件很高兴的事,也有由四爷的关系,拜宋老太太所赐,京城所有人都晓的叶景祀未婚生子,姑娘嫁过去都得当娘。更添油加醋的说叶景祀宠妾,现在是无妻,自然无妻可灭,有妻之后,这正室肯定要倒大霉。 叶景祀对宋老太太这样的行为,表面训斥,内心十分满意。相信等他孝满之后,再没人给他说亲事。 叶茜听得松口气,只要安宁长公主不是因为叶荞,心也就放下了,叶荞的孝期马上就满了,这时候千万别有什么事发生。亲手递了一大荷包给大太监,笑着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大太监犹豫一下没敢接,笑着道:“四爷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的。” 叶茜马上就要嫁孟昭了,多少人四处找门路送礼都送不进去。 叶茜把荷包塞到大太监手里,笑着道:“不让四哥知道不就好了。” 大太监这才接了,笑着道:“谢姑娘赏。” 嫁妆单子再把叶景祀这笔添上,不多不少正好是两万之数。四月中,孟家下聘,就是在京城权贵极多的地方,两万银子下聘也够大手笔,下聘当天引得多少人围观。自从孟昭当了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就是京城权贵们的关注对象。 打算嫁女儿的人家非常多,还有很多人纷纷表示叶茜身份太低,更是直接挑拨,说这是理国公府看不起孟昭,拿出个旁支来搪塞。只要孟昭愿意,马上就可以娶到国公府,侯府的嫡女,旁支啥的可以一边凉快去了。 结果孟昭两万银子下聘,聘礼吹吹打打到送叶家门口时,围观群众差点把路堆了。叶宗山住的是五、六小官的集中地,跟贫民区比当然要好一点,但跟权贵比那就差远了。最起码通行路面就窄的多。 再者一般姑娘高嫁,也就是嫁个大官的儿子,或者侄子,嫁到某家去就是高嫁了。叶茜的高嫁则是直接嫁给大官本人,马上就可以得到三品诰命那种。 “这姑娘命好啊……” 围观群众感叹着,心中也微微有些酸,叶茜这种算是有眼光,在孟昭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前,完全就是个无名小卒,根本就没人认识他。 结果现在孟昭发达了,有出息了,叶茜的身份也刷的一下跟着上去了。 一抬又一抬抬进叶家大院,画眉亲自去清点,当事人叶茜只要屋里坐着就好。叶荞听着外头的动静,看着叶茜赞服的道:“还是你眼光好。” 当初都以为叶茜掉火坑里了,结果孟昭起来了。 ☆、175 孟家下聘,无数群众围观,到抬妆当天围观群众更多了。一般来说女儿出嫁,要嫁妆与聘礼相当。孟家那么大手笔下聘,等到抬妆时围观众群中就有看笑话的了。一个六品小官,住着如此平常的房舍,只怕把房子卖了都陪嫁不起。 结果到了当日,前头管事引路放鞭炮,等衣貌周全小厮们抬着一箱笼出门时,顿时把许多人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孟家下了两万,叶宗山只留下茶叶等吃食,所有值钱东西全部抬回去,又额外陪嫁了两万,四万银子的嫁妆箱笼,抬了足足大半日。 敲罗打的把嫁妆全部抬进孟家,议论之声仍然没有断。还有口气酸的说这是虚抬,叶家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再不然就是男方为了让女方面子好看,偷偷给了嫁妆,反正肯定不是叶家能拿出来。 叶宗山和叶茜听得都是一笑而过,天天去想别人的不好,自己能过好才奇怪。全部心思都用与羡慕嫉妒恨了,既不去奋进,也不去反省,活该越活越回去。 嫁妆抬走的次日,叶茜则开始收拾铺陈的东西。画眉本来要来帮忙的,结果相邻两家的太太各自带了女儿过来,画眉招呼着在正厅说话里。 叶荞则在叶茜屋里收拾铺陈要带过去的东西,叶茜嫁妆里头家具并不多,床妆台,卧榻,基本上只把卧室填满,大件嫁妆已经跟着嫁妆一起拉过去。现在整理的就是铺盖,帐幔之类,再就是叶茜的随身物品,医书,以及屋里几样喜欢的陈设。 “你是不晓得,隔壁的吴太太是天天带着女儿来,太太真是好耐性,换我真想打她出去。”叶荞忍不住说着,吴家小姐今年十岁,待字闺中,吴老爷跟叶宗山一样六品小官,吴太太天天想着女儿能高嫁,看到叶茜嫁的好了,就想着以后让画眉帮着说亲之类的。 叶茜无所谓的笑笑,只是道:“谁没个想法呢。” 高嫁也好,低嫁也罢,人对幸福的定义本来就是不同的,叶薇还觉得嫁展飞能幸福呢。遇上这样的主,就是把嘴皮子磨烂,章雨柔和杨婉真一起上阵,叶薇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这倒是。”叶荞认同的点点头,道:“管她们呢,不理会就是了。” 叶茜看看叶荞,直接问:“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爹爹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是真心疼你,你要是自己有主意,与他说了,他会想法成全你。姑娘是该害羞一点,但终身大事心里得自己有个主意。以前我是不敢说帮你的话,现在我至少能帮你些。” 叶荞跟她同岁,她这个年龄出阁已经不小了,叶荞却连亲事都没有着落。国公府那边一直没递话,叶宗山虽然有心想给叶荞寻,却又怕寻的太低。毕竟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她嫁给孟昭之后,身份提上去后,接触的人面广了,或许能给叶荞寻门好亲事,就不知道叶荞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荞眼中的光芒黯了下去,高兴的神情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失落,神情也显得有点茫然。有几分无可奈何地道:“我都十七了,何尝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这事哪里由得我想。老太太给份嫁妆,在京外找户不好不坏的人家,归京无期……我,我真的很不想出京……” 说到最后一句时,叶荞眼泪都跟着落下来。叶薇害怕出京远嫁的心情,她很能懂,因为她也在害怕。离开熟悉的地方,离开家人到完全陌生的人家去,前途未卜,不知道会面对这些。也因为不想出京,她努力不去想自己的亲事,只要没成亲她就还能在京城,叶家的生活让她觉得美好幸福,她不想面对太多凶险的未知。 叶茜看叶荞哭了出来,拿出手绢给她擦泪,想了想道:“我们姐妹一场,自从一起长这么大,你既然不想出去,我定然会想法助你。” 叶荞愣了一下,不禁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叶茜心中虽然没有具体方案,却隐约有了主意,道:“要是四哥做主给你寻了亲事,只怕不会有人反对……” “但是四哥……”叶荞显得很疑惑。 叶景祀凭什么给她寻亲事? 她知道叶茜和叶景祀私交不错,但私交好,也就体现在东西上。添妆的时候多给点,或者回礼厚重点,这种钱财上的小事,根本就不是事。叶景祀若是做主把她留在京城,至少自家亲娘脸上不好看,没有足够的理由叶景祀不会做这样的事。 叶茜道:“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总要试试看。不过就是留在京城,只怕家境也没那么如人意。” 情理是说不动叶景祀的,给叶景祀好处的想法她更不敢有。但叶景祀本身是个善变通的人,孟昭好歹也是从三品了,与叶景祀交好这些年,两人利益十分一致,或许可以想想办法……就像上次她因为叶荞的事去求他时,叶景祀直接说,他给孟昭面子。 叶荞的目的只是留在京城,并不是要嫁入豪门贵族,天天跑到安宁长公主以及勋贵权贵们眼前晃荡。京城这么大,在安宁长公主以及她所处圈子里的人看不到的地方,跟远嫁出京没什么区别。 叶荞隐隐有几明白,她并不贪心,道:“这是当然。”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她也很舍不得叶荞,道:“你若能留在京城,家里都也会十分高兴。” 姐妹俩说话间,叶茜自己要带的随身物品也收拾的差不多,也是因为实在没啥东西。家里房舍宽敞,这节小跨院,叶宗山继续保留,当做她以后省亲的住处,特意派了两个婆子收拾整理。 叶茜也觉得偶尔回娘家住住也不错,娘家的东西继续保留,婆家的东西再慢慢置办。整理来整去,除了几本医书,以及做到一半的针线活计外,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铺陈当天叶茜管事媳妇带队,叶茜的丫头婆子带着东西过去。铺陈完毕回来进叶府,就一脸艳羡的开始讲孟府收拾的如何如何好。叶茜倒不意外,这些丫头婆子都是叶家搬出来之后才采买的,经过两年的教育,规矩虽然学的马马虎虎了,却没见过以大世面,叶家这样对她们来说都是富贵的了,更何况是孟家。 那宅子本来是廖夫人买下给儿子娶亲用的,廖夫人出手肯定不会小气,据叶宗山说,孟昭得了官职后,永昌皇帝又把隔壁两家的地方赏给了孟昭,只是占地面积就要叶家大上好几倍。两人亲事定下来的又早,新赏的地方可能还没来得及打理,原本的房舍早就收拾妥当,肯定十分体面。 成亲前两天,杨婉真来了,也算是奉叶老太太的旨意而来,看看叶家是否样样准备齐全。主要是考虑到画眉丫头出身,操办这样的喜事会有错漏之处。尤其是叶茜出阁当天,两家宾客肯定很多,要是出了大错,脸就丢大发了。 杨婉真里外看了一遍,连厨房列出来的菜单都瞧了瞧,样样整齐,并没有不妥之处。杨婉真看着也十分放心,画眉是一直跟着杨婉真的,知道杨婉真满意了,就笑着道:“这些多亏了大姑娘,尤其是宴客那里,何处摆桌,何处休息,戏台搭放,连菜单都是大姑娘拟的。” 她虽然跟在叶老太太身边这些年,看了这些年,大概程序怎么样的虽然知道。但真不如叶茜和叶荞知道的系统,她与叶荞在国公府是受了专门教育的,在小细节处理上十分妥当。 尤其是菜单上,画眉和叶宗山本想请大师傅似的,结果叶茜自己拟好了,不是统一菜单,而是根据每桌客人的情况,分别上菜,看起来大概差不多,口味,忌讳却都照顾到了。 杨婉真听得点点头,叶茜和叶荞当时跟着叶芙,叶薇上课,这些课程老师都教过。笑着道:“茜姑娘自小行事就妥帖,家里的大事更不会出错。” “可不是,多亏了大姑娘。”画眉笑着说,这回叶茜成亲,她的压力确实很大。丫头出身,又是妾室扶正,要是婚事上出了错,弄不好会被笑话到脸上。叶茜很主动的帮忙,连杨婉真看着都没有出错,那就是真没错了。 笑着说了几句,杨婉真过去看看叶茜,知道叶家事多,也不久留,回国公府复命。 到了成亲当日,叶茜是被丫头叫起来的,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许久,磨蹭到天亮才睡下,这一睡竟然睡迟了。匆匆起身打扮,早饭之后,宾客们也都来了,叶家派出来的是章雨柔,杨婉真,金氏,叶景祀则派了贴身大太监道喜。再就是叶宗山的同僚以及邻居,许多都不是冲着叶宗山,根本就是冲着孟昭来的,不过宾客上门,肯定不能赶出去。 叶茜这个新娘子跟宾客照面之后就去梳头打扮了,两个全福夫人也跟着进了小跨院。满屋满院的喜字,妆台上也贴着,大红嫁衣折叠整齐放到床上。 丫头侍候着净了身,在妆台前坐下时,叶茜看着镜中的自己,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已经足够淡定。但看着满屋的喜字,心情竟然无法平静下来,马上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孟昭。 想到这里,心情不自觉得有些荡漾,发自心底的甜蜜慢慢涌出来,散与全身各处,一种从来没有高兴遍布她的全身。 马上就要嫁给孟昭了…… “展大奶奶来了……” 外头丫头突然一声高喊,好像特意知会叶茜似的。 叶茜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展大奶奶是叶薇,展飞不在家,展太太管不住她,说起来与叶茜也是姐妹,她有充足的理由过来。 不过过来做什么? 今天实在高兴,叶茜也懒得去管,只是在梳妆台前继续坐着,全福夫人正给她梳着头。 直到脚步声在叶茜身边停了下来,叶茜才侧头看了叶薇一眼,却稍稍有些惊讶。 叶薇更瘦了,虽然脸上妆容很盛,却看得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这还不算,最关键是叶薇身上的衣服,主子款的剪裁,但料子花样不比国公府的丫头好多少。头上首饰更不必说,就几根金钗,耳坠更是普通。要不是认得叶薇的脸,只看这样打扮,谁都会认为她是小穷官的老婆,过来巴结的。 “我来给孟大奶奶道喜。”叶薇说着,声音却是冰冷入骨。 婚后展飞根本就不跟她打照面,她知道展飞心里的人是叶薇,这个可以忍。让叶薇忍不了的是,叶老太爷竟然给了叶茜一万多银子的嫁妆,叶茜大半嫁妆都是国公府给的。根本就是把她的嫁妆给了叶茜,这口气叶薇如何能忍的下去。 尤其婚后叶薇的生活相当拮据,展家本来就没钱,又全被展太太扣在手里。她手上就两千两死钱,一点收入都没有,国公府狠到她连平常穿戴的衣服首饰都没给她,甚至到连出门的衣服都寻不出一件来。 叶茜礼貌而疏远的道:“展大奶奶有心了……” 叶薇还欲再说,杨婉真,章雨柔,连叶荞都来了。章雨柔笑着上前去拉叶薇,道:“大姑奶奶也来看看茜妹妹吗,有心了,现在新娘子要上头呢,到山太太屋里说话吧。” 杨婉真也笑着上前去扶,一左一右,几乎是硬挟着叶薇,把她扶走了。 叶薇被架走了,叶荞多少松口气,也不去外头招呼客人了,只在叶茜身边坐了下来。 叶茜看她这样笑了起来,向叶荞招招手道:“去外头招呼客人吧。” “我看着你上妆。”叶荞笑着说,本来招呼客人也没什么…… 叶薇来了,弄不好叶芙一会就杀到。下人传话说叶薇来了,叶荞就很留心她的,刚才真是转身的功夫,叶薇就跑到这里来了。 小丫头伶俐赶紧传话,章雨柔这才带着人追过来。 章雨柔现在肯定紧张了,一会叶芙就过来了,也不会让她们杀到这里来,在这里避开她们倒是不错。 叶茜笑笑也没再说,饺脸上妆,凤冠戴上,大红嫁衣披到身上,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时,叶茜也有些发怔,都是新娘子是女人最尊贵最漂亮的一天,粉已经把她的全部盖住,是不是最漂亮不敢说。 她只觉得今天最幸福。 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响起,喜娘喊着:“新郎官迎亲了……” ☆、176 大红盖头盖到头上,叶茜端庄坐着,鞭炮声越来越响,脚步声越来越近。闹喜孩童们的欢声笑喜越来越大。 喜娘高声喊着,盖着盖头叶茜看不到孟昭的人,垂眼看去是一对大红靴子。 耳边传来孟昭的声音:“娘子有礼了。” 说话间孟昭躬身行礼,姑娘出阁要三请三让,叶茜仍然端庄坐着,心绪却是高兴的有些飘起。 孟昭来了,来娶她了。 喜娘旁边高唱着,终于礼毕,喜娘把大红绸子塞到叶茜手中,两个人掺着,扶着叶茜。孟昭扯着绸子另外一端,眼睛却是直盯着叶茜,盖着盖头,大红大嫁,新娘子的统一打扮,把本人特征完全遮盖了,孟昭仍然仔细看着,这是叶茜为他穿嫁衣的样子。 喜娘前头引路,先去正房辞别父母,正房之中叶宗山端坐高堂,虽然穿着吉服,脸上虽然满脸笑容,眼中却有一丝泪光。 例行叮嘱时,叶宗山言语有些哽咽,辛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被娶走了,媳妇与婆婆是天敌,也没几个岳父看女婿顺眼的。尤其是此时此刻,连带着看孟昭的神情也有些冷然。 叶茜和孟昭行礼拜别,仪礼喝起,一道道门走出去。喜娘扶着叶茜上轿,孟昭前头上马,叶茜没有嫡兄,叶景怡扶轿,直送到路口处。 花轿抬起之时,叶茜手握着宝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思路却是很明确了。 出了家门,上了花轿,她就是孟家人,叶家只是她的娘家,孟家才是她的家。要给孟家生儿育女,上敬夫婿,下慈儿女,女儿家的任性的脾气也该收收,好好当个好妻子。 鞭炮再起,花轿落地,喜娘扶着上轿。身边依然人声鼎沸,细听声音却与刚才在叶家完全不同。 这里是孟家了,她的家。 廖夫人正堂高坐,看着孟昭牵着新娘子进门,脸上笑意更浓。即使骨肉分离这些年,孟昭仍然是她的儿子,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忘记,就是她也不行。她的母爱也许没那么多,但也没那么少。眼看着他娶到心爱的女人,欢喜成亲,欢喜拜堂,真的太好了。 司仪一声高喊,先拜天地,再拜父母,孟昭也不自觉得抬头看向廖夫人。是他跟廖夫人说请她来受礼,礼法上合不合适并不重要,是他亲娘,真心疼他就够了。 廖夫人也看着他,不禁微微一笑。 礼毕送入洞房,喜娘扶着叶茜到床边坐下来,孟昭也紧跟着坐下来。喜娘把两人衣襟叠在一起,虽然不到揭盖头的时候,孟昭不自觉得看向叶茜。 旁边喜娘看着都要笑了起来,道:“孟大爷,莫着急,有你看新娘的时候。” 如此一说,屋里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有丫头婆子们,哄堂大笑起来。 依然盖着盖头的叶茜,也笑了起来,除了笑之外,还有些羞。 一串串吉利话从喜娘嘴里吐出来,全部念完,喜娘这才拿过秤杆递给孟昭,笑着道:“新郎官掀盖头了。” 孟昭急切的接过来,起身在叶茜跟前站定时,却是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禀住呼吸,掀起盖头一角,慢慢的揭开,从嘴巴开始,一点点向上,直到叶茜的眉眼全部浮现在面前,孟昭笑了起来,发自内心深处,二十几岁年最大的欢喜,直直的看着叶茜,整个人像呆了一样。 “新郎官莫着急,下面还有呢。”喜娘笑着说,两个人一起半掺半拉总是拉着孟昭复又坐下来。 坐帐撒床,连串的吉利话,孟昭完全没听到,痴看着叶茜。叶茜脸上微笑着,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就是这样坐着,她都能感觉到孟昭的爱慕,她喜欢的,她嫁的男人是这样的爱着她。幸福充斥着叶茜全身,好像有一只手伸到她手里,轻轻抚摸着她,让她幸福的无法言喻。 礼毕,喜娘退下,闹新房的孩童们也跟着走了。孟家没什么人来,围观宾客看到这里也差不多走了。随着脚步声的离去,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叶茜这才转过头来,定睛看着孟昭。 “阿茜……”孟昭轻轻唤着,站起身来就要过来,他想拉拉她的手。 就听“砰”的一声,好像提醒似的,新房的门被叶景祀踢开了。一脸得意的笑着道:“新郎官,要去陪酒了,今天能不能入洞房,还得看你本事呢。” 叶茜听得微微一笑,却是把头低了下去。 孟昭眯看着叶景祀,他可以肯定叶景祀这是瞅准时机往屋里冲,道:“以后别让我揪到你。” 叶景祀听得大笑,道:“我不会给你机会。” “那可不是一定。”孟昭嘿嘿阴笑着,对叶茜道:“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叶景祀继续给他泄气道:“茜妹妹放心,他要醉倒了,我会让人把他抬回来的。” 叶茜听得笑而不语。 好似一阵风,孟昭被叶景祀刮跑了,这回屋里是彻底安静了。叶茜微微舒了口气,头顶凤冠,身披霞坡,这么大半天折腾下来,真的很累人。唤来丫头侍候着梳妆洗脸,几斤重的凤冠摘下来,叶茜不禁动了动脖子,好重。 梳洗完毕,衣服也换了便装,丫头倒茶上来,叶茜坐着顺了口气,这才大概看了看房间格局。她住的是五间正房,跟叶老太太住的五间差不多大小,东西捎间以镂空木雕相隔,中间三间却是全部打通,显得十分开阔。 卧室家具多是叶茜嫁妆,她都见过,靠窗位置则是暖阁。中间三间厅堂,当中正厅,旁边两间另设卧榻,西梢间则完全是书房。 家具部分虽然是两家准备的,看得出来是商量好了,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十分配套,没有一丝不协调感。帐幔全是叶茜的手笔,只是满屋大红显得艳了些。细看屋中摆设,却是件件不俗,摆放得当,还有几样东西,正是叶茜喜爱之物。 叶茜看的十分高兴,不管是从房屋格局设计,还是摆放东西,都十分对她的胃口。收拾至此地步,孟昭必然花了十分心思。 眼看外头天色越来越黑,叶茜正想问丫头婆子们自己可安顿好了。出嫁之时,叶茜把屋里所有的丫头婆子全部带了过来,再加上婆子的回上,八个丫头,四房家人,这倒不是叶茜想显摆,而是孟府才开,孟昭一直忙碌不堪,呆京城的时候都不多,府中不可能有什么可靠下人。虽然家中的下人也是搬迁出来后采买的,总是跟了两年的,也算是顺手了。 只见一个眼生的婆子推门进来,身上衣饰十分不同,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酒菜,是叶茜的晚餐。 “请大奶奶安。”婆子规矩的进门见礼。 不等叶茜问,就先自报了家门了。她是廖夫人身边的婆子,孟昭成亲,叶茜刚进府,这几天肯定忙不过来,便让她来照看三天,三天后就走。 “让妈妈操心了,还请妈妈代我向母亲致谢。”叶茜笑着说。 婆子低头笑着道:“大奶奶客气,不知道奶奶喜好,厨房收拾的,请大奶奶将就着先用了。” 叶茜看看两个托盘,该有的都有了,笑着道:“足够了。” 酒菜摆好,婆子带着小丫头下去,叶茜欣慰的笑了笑。有廖夫人这么一位婆婆,实在是她的幸事。当然最值的高兴是,她们并不住在一起。 饭毕,小丫头们收拾着桌子,叶茜估摸着孟昭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歪在床上想小睡一会。昨晚翻来覆没怎么睡好,又劳累一天,到此时确实觉得有些累,晚上又是洞房…… 如此想着,叶茜进入梦乡,直到被咬醒了。 不知道何时丫头婆子早就退了下去,连上夜的都没留。叶茜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孟昭的脸,热情而急切的脸,额头上似乎有了薄汗,身上的衣衫早就不翼而飞,精壮的身体显露无遗,正咬着她的唇,或许他以为是吻。 “你……”饶是叶茜脸上也羞了一下,她身上衣衫完全没乱,她睡觉没那么死,孟昭肯定是刚刚过来。 孟昭看她醒了,眼睛顿时更亮了,几乎就要直扑上来。却是装成大灰狼的模样,邪笑着道:“小娘子,快快从了大官人……”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不自觉得伸出手指在孟昭额头上一点,嗔道:“这是哪里学来的段子。” 孟昭看她一脸嗔娇,更显得娇媚动人,直接上手去脱叶茜衣服,道:“不从也得从,不但此时由不得你,今生也由不得你。” 叶茜听得更是窝心,两个人顿时在床上乱了起来。孟昭目标明确就是叶茜身上的碍事的衣服,叶茜虽然极力躲闪,但床就那么大,如何躲的开。孟昭身手不俗,三两下也把叶茜脱的跟自己一样,只是叶茜更为狡猾,早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 孟昭刚欲伸手扯,叶茜看孟昭光着,很自然拉起被子盖到孟昭身上,虽然四月末快五月了,早晚天气还是有些凉。 “果然你心疼我。”孟昭动作顿了一下,心中只觉得无比熨贴。 在他最落魄,几乎没人能看起他时,叶茜看中他。孟家那样的一个火坑,叶茜为了他执意去跳。 他们之间单单用喜欢似乎都远远不够,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爱意,一直在他与叶茜之间。 叶茜用手指点着孟昭的胸,娇笑着道:“不心疼你,我又疼谁呢。” 孟昭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以后也会是她孩子的爹,她不心疼他,又心疼谁呢。 孟昭听得心中更为冲动,翻身把叶茜压到身下,细细咬吻起来,处男一枚,情趣并不精通,新婚前期苦读了不少春宫图,真到实战时却觉得有些不同。知道女子初次辛苦,想等叶茜入巷,身下欲|望早就喷薄而发,却是极力忍耐着,努力讨好叶茜。 叶茜看着他额头的汗,知道孟昭这是怜惜她,情动之余不禁伸手回搂住孟昭,轻轻回吻着他。如此温暖的回应,孟昭瞬间燃了起来,开始慢慢探入。怕叶茜疼,并不敢直入到底,慢慢前行,叶茜轻咬着唇,努力去合适着。望着孟昭头上的薄汗,强忍着的喷发,叶茜只觉得心中阵阵暖意,不自觉得把孟昭搂得更紧些。 受到鼓动的孟昭,一鼓作气,直入到底。 “啊……”叶茜呻、吟着,脑子里空了一下,即觉得疼,又不舍得孟昭离开,痛并快乐着,深深折磨着她。 孟昭也觉得有些痛,看着叶茜的脸,心底更层的冲动却是充斥着他,几乎要不管不顾的动了起来,直至猛然喷发出来。两人都好像水里刚捞出来一般,孟昭知道叶茜又疼又累,也不敢乱动,只是轻轻拥着她,道:“睡吧,睡吧……” 叶茜靠在孟昭的臂弯里,再次睡了过去。直到再次咬醒,更猛烈,更持久。叶茜只觉得自己好就是大浪中的小舟,随着风浪摇摆着,身体最后一丁点体力也被炸干,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不要,已经到了,真的够了。 “我还不够……”孟昭轻轻说着,根本就不够,他都恨不得把叶茜一口吞下去。 叶茜求饶无用,只能道:“明天还要……” 新妇头一天,要干的事情可多了,在国公府时,不管是老师还是嬷嬷们还特意教过。 “明天我们继续睡。”孟昭说着,府里只有他们,可不是继续睡吗。 叶茜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处男什么的,真可怕。 ☆、177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叶茜的强烈反抗中,终于起床了。匆匆穿了衣服,叶茜唤丫头婆子进来烧水收拾净房,她得洗澡。她考虑的挺周全,初夜之后,药浴用的药都提前配好了,当然也有点失算,她只是配了一般药剂,现在需要增量版。 “一起洗吧。”孟昭神清气爽,尤嫌不足的磨蹭着。 要不是实在腰酸背疼了,叶茜都有心殴夫了,冷着道:“一边去。” “夫人,别这样嘛。”孟昭撒娇说着。 叶茜看赶不走,便直接无视,严肃脸问道:“什么时候去母亲那里请安?” 这杯婆婆茶,她肯定得敬。 “母亲体谅我们,下午过去就行了。”孟昭笑着说,说到这里时还朝叶茜笑了笑,一副你现在身体肯定不合适去请安的模样。 叶茜看着孟昭欠抽的脸,恨不得都去踹他一脚,只是此时实在抬不起腿来。便干脆别过去脸,根本就不理会他,省得他更蹬鼻子上脸。 婆子回报净房收拾妥当,小丫头引着叶茜过去,净房就设在两间正耳房里,有小门可出处。地方宽敞不说,叶茜首先看到的是超大号浴桶,两个人洗鸳鸯浴那是妥妥的,想到昨晚的狂暴,叶茜嘴角多少抽了抽。 果然是跟杜俊混大的,孟昭虽然是个处男,坏点子却是成打的。让小丫头把药包撒进去,叶茜这才慢慢进去,其实浴桶大些也好,洗的也能舒服些。身体的疲惫慢慢消去,叶茜不自觉得闭上眼,只想好好放松一下,头靠在木枕上。 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之间,只觉得水突然更多了,有什么东西游到自己身边。叶茜猛然睁开眼,就看到孟昭笑着的脸,很是大义凛然地道:“烧水也麻烦,我凑着一起洗了。” “你啊……”叶茜看的又是恼,又是乐,却是道:“吃了饭要去母亲那里,明天我还要回门,还有会亲要闹一天呢。” 洞房就算了,要明天回门也是一脸酸软无力的模样,她以后还拿什么脸见人。 孟昭却是一脸苦恼的道:“难得的婚期沐休……” 短期之内他是不会出京,但每天衙门当差,那可不是玩的,肯定是每天忙碌不休,大半夜被叫走都是极有可能的。 叶茜听得倒抽口冷气,难道孟昭想的婚期几天全部在床上战斗,不行,绝对不行。刚开包的处男太可怕,孟昭又是习武之人,体力肯定比一般人强得多,她肯定扛不住。 怒声斥责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些天是让你操办婚事的,回门,会亲,这都是正经事,哪里能把正经事耽搁了。” 孟昭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道:“也罢,总是要把该办的办了,反正有半个月呢……” 回门一天,会亲一天,这两天过去了,还有十三天呢。 叶茜:“……” 此时此刻她对永昌皇帝十分怨念,孟昭为毛会有这么长时间的婚假…… 早饭中饭一起吃,菜色十分丰盛,还放着壶酒。挨到此时,叶茜也是真饿了,应该说是又累又饿,坐下之后却是先给孟昭布了菜,倒了酒。 孟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坐下吃吧,就我们两个呢。” “得提醒着自己才行。”叶茜笑着说,这一点她确实得注意。正常夫妻,哪怕就是两个人一起吃饭,女方也得先给男方布菜,哪怕就是夹一筷子意思一下,这也是规矩。 上一世她是招赘,夫妻吃饭她坐主位,虽然不用丈夫布菜,却不用给丈夫布菜。这一世与孟昭做夫妻,尤其是孟昭已经官至从三品,只是他们俩时怎么闹都行,但外人面前她不能有丝毫的不恭的。不然不只是自己的名声,孟昭也得背上怕老婆的名。 孟昭笑了起来,知道这是叶茜的谨慎,却是体贴她道:“还是新媳妇呢,家里就我们两个,你慢慢适应就好。” 叶茜想了想,似乎有几分感慨地道:“已经娶进门了,新娘子也变婆娘了,不新了。” “新也好,旧也好,我都疼。”孟昭笑着,说着就要去抓叶茜的手。 叶茜嗔怒的看他一眼,道:“吃饭呢,还闹,一会去母亲那里,是去……” “去曾府。”孟昭说着,顿了一下道:“会亲的时候再请蔡家。” 叶茜明白,廖夫人在蔡家生了一儿一女,蔡大人这个后爹,孟昭可能不太看重,但同母异父的弟妹,肯定重视一些。 饭毕业茜和孟昭更衣收拾,往外走时,叶茜才留心院子,怪不得铺陈那天婆子念叨,确实挺大的,只是后院走到二门处就有一段距离了。孟昭也没骑车,夫妻俩一起骑马,看叶茜留心院子,便笑道:“东边还有这么大呢,皇上才赏的,还顾不上去打理,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叶茜倒是知道,看看孟昭,想问一句因而何赏,末了还是住了嘴,只是笑着把话题转开,顿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问:“我要如何称呼曾大人?” 以前孟昭是叫曾初识叫叔叔的,现在是继续呢,还要改口呢? 孟昭眉头顿时皱紧,想了想才道:“还叫叔叔吧。” 曾初识与叶茜以后肯定打不着交道,但今天是给廖夫人敬茶,也就是定名分的时候。他对曾初识十分敬重,曾初识也是真心对他好,这些他都知道。不管是将来曾初识和廖夫人的身后养老,还是将来有事,他必然全力以赴。 要是廖夫人的亲夫,后爹也是爹,叫爹也没什么。偏偏与廖夫人又是这样的关系,这个爹他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叶茜听得点点头,也不好多说,她只怕叫错了,到底要如何叫肯定是孟昭决定。想了想还是道:“我们成亲,淮阳孟太太那边……” 孟太太还占着正室的名头,万一没事寻上京城…… 孟昭十分无所谓的道:“你说她啊,我都忘了给你说了,因为通奸出族了,再不是孟家的人。” 叶茜听得放心下来,这样就绝了后患,就是孟明这个弟弟,也没见过弟弟管兄长的。 两人闲话间,车驾停了下来,一直以来都十分低调的大门上贴着喜字,看的叶茜十分暖心。 前头两个小太监引路,一路到后头院里。 “孟大爷,孟大奶奶到了……”小丫头一声通传。 叶茜和孟昭下意识的打起精神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正房里,只见廖夫人和曾初识都是一红喜庆衣衫。尤其是廖夫人容貌极盛,大红最是衬她,儿子成亲又是格外高兴,越发显得光艳动人。 丫头拿来跪垫,另有婆子端着茶盘,夫妻俩磕头之后,先敬了廖夫人。 廖夫人从叶茜手里接过茶碗,笑着道:“看到你们成亲,我也放心了,由你来照料辅佐着昭哥儿,我也放心了。” 叶茜听得会心一笑,廖夫人用了辅佐两字,实在很合她的心意。笑着道:“请母亲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大爷。” “嗯。”廖夫人听得更是高兴,随后在托盘上放了一锦匣,一般给个荷包都够意思了,廖夫人出手就是一个大锦匣。 叶茜亲手接过,拜谢道:“谢母亲。” 把锦匣交给身后小丫头,随后就是曾初识。婆子并没有准备茶碗,叶茜也松了口气,改口叫人,磕头见礼,曾初识也显得十分高兴,同样是一个锦匣。 叶茜接过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两大盒子,让她顿时有种发大了的感觉。 礼毕两人起身,丫头端茶上来。 廖夫人说话爽话,先把孟昭家里的情况说了,房子是孟昭装修的,现在府中使用的人手是她配的。但只安排了厨娘,轿夫之类的,丫头婆子,管事,媳妇则需要叶茜自己去安排。三等下人,干活的人与主子关系其实并不大,叶茜看着就是有主意的,自己随手使唤的还是要她自己安排,开府之初事情再多,叶茜只怕也不喜欢别人的安排。 “多谢母亲。”叶茜起身笑着说,廖夫人此举正合她意。 家事完毕,几乎立即转入公事环节。锦衣卫与东、西厂关系向来十分紧密,公务重叠之处许多。叶茜听了一会,隐隐听到税制的字眼,叶茜心中猛得一惊,上辈子她作为平民医妇出入宫廷,八卦知道的不少,但朝廷之事她所知并不多。 但税制改革则是关系到平民百姓,叶茜感觉最明显的。家中地亩收入更多,下头佃农生活的更好些,真正减轻了最下层农民的负担,得到了下层的极大推崇,毫不夸张地说,那真是万人欢呼,宋太后的名望一下子到达了巅峰。 孟昭一直做的都是这件事? 叶茜的心揪了起来,虽然知道最后结果是成功的,但一般来说让一部分得到了利益,就要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朝廷的年收入是定死的,宋太后再善心也不可能不管国库。下层得益,也就表示上层要破损,勋贵,清流,这些大权在握的人群,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不可能不负代价。 廖夫人并没有跟孟昭说多久,儿子刚成亲,过几天再说不迟。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并不留孟昭和叶茜吃饭,只是道:“时候也不早了,明天还要回门,回去吧。” 孟昭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叶茜紧跟着站起身,两人行礼退下。 两人上车这后,叶茜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忙活的是税制改革?” 孟昭笑着点点头,神情有几分得意,他并没有跟廖夫人说多少,换成平常姑娘,肯定什么都听不出来。叶茜果然聪慧,一句话就直击重点。 “没听说朝廷有改革意向,这几些年你与杜探花,四哥交好,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吧,你们三人早通信息?”叶茜问着, 上辈子叶茜是中层,这种事情与她的关系并不大,她会晓得还是每年收田租时,听庄头说了。 一般大政策改动,好坏结果要几年后才能体现出来,算算时间最迟两年肯定要公布出来,那么这段时间就会很关键。 杜俊代表着清流,叶景祀代表着勋贵,再加上孟昭代表的后宫。宋太后既然要做,肯定会样样周全,每个阶层都要拉出代表人物表示支持。 “我的夫人果然聪慧,一想即知。”孟昭更高兴了,看到叶茜脸上有几分担忧,笑着道:“放心好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摘了贵族们的钱袋子,再恨不得我死,我也死不了的。” 加重商业税减少农业税,这是宋太后改革的目标。开始时他曾经担忧过,要是太后与皇帝起冲突怎么办,后来才发现这样的担忧不太有必要,永昌皇帝相对与宋太后,实在太弱了,弱得没有这位嫡母在旁,几乎寸步难行。宋太后没有登基的意图,她与永昌皇帝的利益永远不会冲突。 叶茜不想给孟昭泄气,脸色仍然显得有些凝重。孟昭做的好事,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她是个自私女人,她希望自己丈夫能平平安安的,看着他去涉险,她实在很难大义凛然的说,我的丈夫多么顶天立地,多么为国为家。 孟昭看叶茜脸色凝重,拉住叶茜的手,笑着岔开话题,道:“刚才你可是得了两个大锦盒,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叶茜笑了起来,知道孟昭这是岔开话题哄她开心,笑着道:“丫头们抱着呢,回府再看也不迟。明天回门,下午才能回来,会亲还得自己张罗。回家这后你不准闹,帮我准备会亲的事。” 给孟昭找点事情做,省得他这个刚开包的小处男天天想着床上运动。 ☆、178 回门要带的东西,会亲席面摆在何处,菜单坐位如何安排。考虑到这回会亲情况特殊,一应东西全部准备的多,顺道把家中所有的下人集合,请安,放赏。事情看起来很多,孟昭和叶茜的行动力实在太惊人,不等晚饭时间,事情全部料理完毕,甚至家里房舍如何改建都有方案了。 丫头摆桌吃饭,孟昭就开始瞅着叶茜看,叶茜直接无视。明天回门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中饭之后再去,绝不能任由孟昭胡来。 晚上要睡下时,叶茜这才把两个锦匣打开,接的时候就知道肯定要大发了。抱着这样的心理,开匣之后依然被震住了,廖夫人送的是一盒珍珠,虽然大小不一,却是个个圆润,都是难得的珍品。曾初识就更大方了,一匣子宝石,有红有蓝,由小到大一次排序。两大匣子摆在一起,饶是叶茜都有种要晃花眼的感觉。 “这……”叶茜不自觉得看向孟昭,这手笔大的…… 孟昭也有些吃惊,却是笑着道:“给了你就收着,挺好的。” “实在是太好了……”叶茜忍不住说着,要是这样都不好,真没什么好的了。 三天回门,叶宗山和画眉早有准备,彼此之间也十分熟悉,按规矩见礼之后落座说话。看叶茜和孟昭两人神情,夫妻之间实在不必问。中午饭毕说到次日会亲之事,叶茜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孟昭,按理说她这个亲妇该在昨天把家族成员认完,结果她一个没见过,估计孟昭自己也不熟悉。 “我在蔡家一共二弟二妹,大弟蔡盛文,小弟盛武,大妹盛梅,小妹盛竹。除了大弟之外,均已经成亲,大妹嫁与京外,只怕是来不了,小妹嫁与京郊,明天应该能来。”孟昭简单的说着。 叶宗山和画眉心中明白,廖夫人在蔡家育有一子一女,蔡老爷前头又有一子一女。蔡盛文,蔡盛梅是蔡老爷前头正室的。蔡盛武,蔡盛竹上是廖夫人的,孟昭同母兄妹。 虽然不太合时宜,叶宗山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道:“蔡大爷为何至今为未娶?” 看廖夫人的行事,不像是跟继子过不去的继母,也是犯不上。应该是另有缘由,提前问清楚,好过到时候乱错话。 孟昭叹气道:“蔡大爷……人倒是很好,只是婚姻上有些波折。据我所说,他幼时是定过一门亲事的,是前头蔡太太定的,但事隔多年,两家搬迁再无音讯。拖到蔡大爷十八岁,实在是寻不到。母亲做主给他定了一门亲事,结果不等成亲,姑娘生病去了,后来蔡老爷请人批算八字,说他命不宜早成亲,要二十岁之后。从去年起蔡老爷就给他说亲,相了几天家都不太满意,正挑着呢。” “原来如此。”叶宗山会意,男子二十岁也不算大,还可以慢慢挑一挑。 画眉忍不住问道:“那明天廖夫人她……” 廖夫人要是去,画眉真心觉得压力有点大。 “要是无事,母亲肯定会来。”孟昭说着,他也不太说的准,要是这中有事,宋太后传唤,廖夫人肯定得进宫。 叶宗山笑着道:“都是自己人,虚礼能免则免,不用太过与拘泥了。” “岳父说的是。”孟昭马上狂拍马屁。 “再就是,你们也该找个空闲去国公府看看老太爷和老太太。”叶宗山笑着说,会亲时章雨柔,杨婉真,叶景怡,叶景祀都会过去,但这是会亲,亲友大见面的时候。 叶茜和孟昭过去请安则是他们小辈该见的礼,不说其他,只说叶茜那些嫁妆,叶茜都得得去好好感谢。 叶茜笑着道:“会亲之后就去,连礼都备好了。” “应该的。”叶宗山笑着说。 如此说着闲话,画眉还特意叫了弹唱助兴,听了几段弹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孟昭和叶茜也告辞走了,画眉和叶荞送两人到门口,上车之时,叶茜笑着道:“明天等着太太和妹妹过来。” 画眉笑着道:“我们早些过去,也帮帮姑奶奶的忙。” 孟家新府开张,叶茜再有本事,也肯定有得忙。 叶茜笑着道:“都准备好了,不用麻烦。” 孟昭和叶茜这才上车去了。 晚上叶茜义正词严的把孟昭踢到暖阁榻上,天不亮夫妻俩就起身,虽然已经安排妥当,考虑到下人的行动力,叶茜决定亲去现场指挥,情愿自己辛苦些,今天也不能出错。孟昭也没闲着,带着男仆们搬桌椅,收拾场地。 廖夫人原本买下来的就是处四进院落,后头带花园,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平常摆酒设宴也足够了。先把前头男客的场子摆好,又收拾女客的,直忙到早上开饭,才算是全部妥当。 夫妻俩一起吃了早饭,叶宗山,画眉,叶荞,奶妈抱着芳姐儿与盼哥儿都来了。叶宗山虽然打从门口经过过,进门这是头一回,孟昭和叶茜引着众人一路进来,叶宗山看的也十分赞许,有钱富贵是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孟昭的用心,男主人是不是精心打理家里,很容易能看出来。 先让着到叶茜正房坐着说了一会话,婆子来报,蔡家人到了,蔡盛文带队,蔡老爷没来。虽然关系有些尴尬,兄弟关系也不太好论,但年龄在那里摆着,孟昭年龄最大,并不用到外头去迎。 孟昭和叶茜却是站起身来,对叶宗山等人道:“我们外头厅里坐吧。” 会亲先是大见面,男女都在一处,介绍认识之后,再分开坐席。设定的地点是前头大花厅里,只有叶宗山一家时,可以先在正房里坐,客人来了肯定要先去花厅。 等到众人到大花厅里坐定,丫头打起帘子,蔡盛文带着蔡家众人也来了。 叶茜看了过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蔡盛文,二十一岁,温和恭谦,举止大方,长相虽然不能说是美男子,却也差不多少,此时正在国子监读书,更带着一股书生气。孟昭对他的评价是,很好很老实,对下头弟妹也算关照,很有大哥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蔡盛武和蔡盛竹,兄妹俩样貌都很好,容貌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脸上神色却不像前头蔡盛文那样谦和,倒像是带着一脸怒气似的,尤其是蔡盛竹看叶茜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斜视来形容。 蔡盛武身边还跟着一个妇人,是他正妻顾氏。眉目清秀,是个整齐妇人,此低眉顺眼站在蔡盛武身边,看着叶茜的目光十分恭敬。 四人上前见礼,孟昭起身引见介绍,先是叶茜,再是叶宗山一家人。蔡盛文和顾氏都是恭敬见礼,蔡盛武和蔡盛竹皆显得十分不耐烦,但不管怎么样礼算是见完了。 叶茜倒不意外,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廖夫人对这对儿女确实不怎么样,嫁娶对象都是地方乡绅,更没有任何政治前途。 孟昭也说了,他这对兄妹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别说扶他起来当京官,外放当个小官都不行,属于没事找事,给点阳光灿烂就要惹是生非,以至于廖夫人对他们管制极严。蔡盛竹嫁了个京郊的大地主,丈夫是自身。蔡盛武则是读书不成,武官怕苦,廖夫人连国子监都没让他进,娶了个地主家的女儿,而且明确说了绝对不会给他找官。 叶宗山并不用起身,画眉却是起身还了礼,到叶荞,芳姐,盼哥儿跟前时,叶荞站起身来。不自觉得上下打量着蔡盛文,蔡盛文也打量着叶荞,不经意之间目光对视,叶荞赶紧把头低了下来,蔡盛文似乎也觉得唐突了,也忙低下头。 礼毕孟昭让座,丫头刚端茶上来,蔡盛竹就半笑半嘲讽的道:“今天特意来拜见嫂子,没想到嫂子好生小气,竟然连个见面礼都没有。”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道:“妹妹把我说得也太小气了,嫂子早就备下了,只是东西就有点,我实在拿不了。” 一语未完,只见四个梳妆打扮一模一样的丫头从里间出来,每人手上一个大托盘。蔡盛文和蔡武是一样的,都是两套文房四宝,又有四匹尺头。蔡盛竹与顾氏则是相同的,每人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另外四匹尺头。 蔡盛文看丫头端出来,就忙起身道:“嫂子太客气了。” 叶茜笑着道:“应该的,兄弟之间本该如此。” 与廖夫人有关系的儿女中,混的最好的孟昭,蔡盛文就算了,蔡盛文和蔡盛竹也是廖夫人的亲生儿女,又不同父,他们心里另有想法也可以理解。他们要是能明白,多大的头戴多大帽子这个道理,廖夫人也不至于如此不管他们。 不看僧面看佛面,廖夫人对孟昭确实是没得说了,同样的她这个嫂子对弟妹们,至少要对的起廖夫人。 蔡盛竹本来是看见礼之后叶茜没表示有心嘲讽她,没想到丫头端出这些东西来,越是如此礼厚,越是显得孟昭有钱。孟昭的钱还是廖夫人给的,都是亲生儿女竟然能差这么多,她心中如何能服气。 “大嫂果然有钱,随便见面礼就有这么多,看的人艳羡。”蔡盛竹冷讽说着。 叶茜微笑着道:“今日我与弟弟,妹妹们初见,见面礼如何能马虎,这些都是我与你兄长精挑细选出来的,如何能随便。” 蔡盛竹一脸不平,顾氏伸手悄悄拉了拉蔡盛竹,让蔡盛竹顿了一下。旁边蔡盛武更是不服气,刚想接口再说。蔡盛文马上起身截话道:“大嫂有心了,我等明白。小妹年龄轻不懂事,大嫂别见怪。” 叶茜微笑着道:“我与妹妹随便说几句而己,哪里会见怪。” 孟昭默然听着,端起杯子来喝茶,貌似很随意的看了蔡盛竹一眼,蔡盛竹打了个冷颤,连带着旁边的蔡盛武都不自觉得闭了嘴,两人均低下头来。 “叶大爷来了,叶大奶奶,叶二奶奶来了……”婆子进门传话。 叶茜笑着对孟昭,道:“大哥来了,我们去迎迎。” 孟昭站起身来,却是对叶茜道:“我去就好。” 叶茜会意,这是孟昭抬她呢,想想蔡盛武和蔡盛竹,叶茜笑着点点头,安然坐下来,对着蔡盛竹微笑。 旁边顾氏连忙给蔡盛竹找场子,赔着笑脸道:“大嫂不晓得,为了今天来会亲,小妹是特意赶过来的,就为见大嫂子一面。” 叶茜笑容更深了,道:“小妹有心了。” ☆、179 吃酒听戏,一天会亲也算热热闹闹,虽然有蔡盛武和蔡盛竹在侧,蔡盛文和顾氏在旁边打着圆场。叶宗山一家不说,叶家来的是叶景怡,叶景祀,章雨柔,杨婉真,个个都是聪明人,想把场子圆过去太容易。 下午散场,孟昭和叶茜陆陆续续的把宾客们送走,收拾东西倒不急了,孟昭和叶茜只让下人们整理。早上起来的太早,下午就想歇歇。叶茜在床上歪着,把孟昭赶到旁边榻上,两闲话起来,叶茜忍不住道:“今天会亲,小妹竟然成亲,她来了,为何夫婿没有同行?” 会亲是亲友大聚会,蔡盛竹当然可以来,按理说该带着夫婿同行。 孟昭一脸叹息的挥挥手,道:“你就别提了,我这个妹妹真是……” 蔡盛竹嫁的是京郊贾家,大地主大乡绅,祖上也做过大官的,现在家里还有万亩良田。贾二爷那人孟昭见过,长相很好,虽然科举不成,也是饱读诗书,至少很会做几首歪诗。脾气和软温和,家中父母开明,上头兄嫂也不错,出阁之时,廖夫人又陪嫁了万亩良田,特意挑了心腹婆子丫头给她当陪嫁,就怕她哪里行事歪了。 精挑细选,花尽心思,只是蔡盛竹不买帐。也不是蔡盛竹一心想嫁高门,而是她觉得她的婚事至少该是门当户对,亲爹是四品官,好歹是个官家女儿,结果嫁了个自身,怎么都不干。要不是廖夫人强势,蔡盛竹不敢不从,这门亲事肯定要吹的。 成亲之后,蔡盛竹在婆家也算马马虎虎,就是三天两后回娘家。贾家知道廖夫人的威名,也不敢管她,而且蔡盛竹只是回娘家而己,也不好说她什么。这回会亲,顾氏提醒过的,蔡盛竹却推说贾二爷有病,硬是自己来了。众人心里都明白,蔡盛竹不太看的上贾二爷。 叶茜并不意外,只是感叹地道:“小妹不懂事,可怜了母亲的一片心。” 廖夫人属于剑走偏锋型,跟一般清流勋贵还不同,联姻,家中无能子弟捐个小官,不好不坏的混着。她则是前一刻荣光无限,下一刻就能抄家灭门。她只拉了孟昭,那是因为孟昭能拉起来,他有能力自己闯天下,也能担的起将来的结果。 “他们但凡有个差不多,小弟至少能进国子监读书,小妹也能嫁个小官宦。”孟昭说着,有几分感慨地道:“别说他们俩是母亲亲生的,就是前头大妹出阁,母亲也是给了大笔陪嫁,盛文能去国子监读书,也是母亲帮忙。” 廖夫人嫁到蔡家时,前头继子继女年龄都很小,当时蔡家的环境也很一般。廖夫人这个继母不能说多好,但至少也不差,抚养成人,出阁操办喜事,作为一个母亲,不管是前头的还是后头,她能做到的都做的。 若不是如此,蔡盛文昨天也不会过来,就他几次跟蔡盛文打交道,感觉他人还很不错。比蔡盛武这个亲弟弟强。 叶茜想到廖夫人的辛苦,道:“以后总会明白的。” 此时廖夫人正是繁花似锦时,他们看不透不奇怪,等以后年龄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也许能明白。不过就今天兄妹俩的表现,弄不好就会怨恨一辈子。 “随他们去吧。”孟昭说着。 就连廖夫人都不指望他们能明白。不管明白不明白,只要他们自己能过下去就成了,自己的心意尽到。也有种解释不通,就懒得去说的心态在其中。 会亲完毕,家里休息两天,也是孟昭顶不住了,开包小处男忍功还是不行。叶茜的体力还需要加强,肯定得拖上两天。 先派婆子拿贴过去,得了国公府的回话,叶茜这才打点行装,考虑到国公府的人口头,只是各人礼物就准备差不多一车。孟昭骑马,叶茜坐轿,丫头婆子们另坐一辆大车,浩浩荡荡去了国公府。 章雨柔早有准备,备酒治席,也没男女分开坐,只在后花园里摆宴。叶老太爷正中主坐亲自招呼孟昭和叶茜,神情显得十分高兴,道:“看到你们和和美美的,我也就放心了。” 孟昭笑着道:“老太爷这些年来对我们夫妻的关爱,我定记在心中。” 叶老太爷笑着挥手道:“以前那些莫要再提,总是要看着以后。” 恩情这东西,一时半会可以,长久想拿恩情施压,只会想到反效果,尤其对强势男人。天天提醒着他,以前你落魄时,我们家对你有恩,以后你得回报,这不但是结仇的做法,反弹起来后果更可怕。不然他也不会极力搓和让孟昭娶叶姓姑娘,用联姻去延续,比恩情要有用的多。 女眷这边叶老太太拉着叶茜与她同坐,旁边叶二太太,章雨柔和杨婉真,金氏四人一桌。戏台上正唱的热闹,就有媳妇匆匆过来,在章雨柔耳边小声道:“大姑奶奶回来了,哭的好厉害……” 章雨柔眉头皱了一下,道:“请大姑奶奶到二房厅上坐,后头有客,过会再去招呼。” 叶茜婚礼上,叶薇想闹场,回来之后,叶薇原本的住处降云轩就彻底封起来了。她与叶二太太商议过,叶薇既然主要是二房姑娘,回娘家归省自然该去二房,以后连叶老太太这里都不用来了。 旁边金氏听说显得有些犹豫,不知道她这个亲嫂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二太太微笑着朝她摇摇头,金氏这才坐定了。 管事媳妇赶紧去了,叶老太太看到管事媳妇过来,想想也没问。 戏听了一出,就见章雨柔身边常使唤的媳妇来了,脸色更是难看,几乎可以用惊悚来形容,走到章雨柔身边颤声道:“大奶奶,出大事了……” 叶老太太不禁看了过来,道:“这是怎么了?” 管事媳妇神情虽然犹豫,但事情太大,也不敢不说,直接跪了下来,颤声道:“大姑奶奶与展太太起了争执……展太太进宫去告状,贤妃娘娘……派人打了大姑奶奶一顿耳光。” 叶薇进门时是拿面纱遮着脸,下人就看到叶薇哭的厉害,只以为是家里闹气。自从叶薇出嫁之后,这种事情挺多的,也没太当回事。直到叶薇在二房花厅坐下来之后,她身边的婆子主动说了,管事媳妇们才大惊失色,赶紧过来回报。 “什么……” 不只叶老太太,章雨柔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叶老太太更是手脚冰冷,一副要晕倒的表情。 展贤妃这顿打光,不只是打到了叶薇脸上,更是打到了叶家脸上。更可怕的是,叶薇挨打是因为与展太太起争执,媳妇不敬翁姑乃是大错,这么一打几乎是昭告京城,叶家的姑娘大逆不道,公然顶撞婆婆。 叶老太爷就在隔壁,听到这边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管事媳妇颤颤巍巍的又说了一遍,叶老太爷虽然不像叶老太太反应那般大,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叶景怡脸色更显得阴沉,叶薇算计了展飞之后,他并不赞成把叶薇嫁过去的,直接送家庙里,或者就在莲溪庵出家,这样的姑娘不用出嫁。 叶老太太觉得太残忍,正值青春的姑娘出家为尼,一辈子就完了。叶老太爷犹豫之后还是把叶薇嫁了过去,叶薇就是死在展家,叶展两家的姻亲关系也有效。就展飞的前程,值得拼一把。 叶二太太对管事媳妇道:“这里也没有是外人,把大姑奶奶叫过来吧。” 管事媳妇起身赶紧去了,章雨柔挥手让台子上的小戏停了,欢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叶老太太惊悚之后就开始哭泣,叶茜正坐在叶老太太旁边,不由得轻声安慰道:“老太太莫要太担心了,新媳妇闹气总是有的。” 话虽如此说,她心里也有几分疑惑,本以为展飞出门去,叶薇又是新媳妇,再委屈总是要忍的,就是展太太这个婆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发作。 她盘算着,再怎么着也得一年之后,叶薇看起来也是挺能忍的人,好歹得积累一下。没想到行动这么迅速,展贤妃直接啪啪一顿耳光,打到了叶薇脸上,也打了到叶家脸上。 展贤妃并不是展太太的亲女,要说展贤妃对展飞这个弟弟,有点姐弟深情,也是看好展飞前途可以互相帮扶,两人之间至少有点情义。 那对展太太……展贤妃进封,有孕之后可以招母亲进宫,展太太都没进去。而且逢年过节的赏赐,从来没有一点额外的。 展贤妃会因为展太太的告状,出与给母亲报仇的心态,派人打弟媳妇一顿耳光? 就一直以来展贤妃对展太太的态度实在不像,就是展飞走前跟展贤妃说好,这个媳妇我看着不顺眼,姐姐你整她吧。 这么高调的打耳光,手段也太蠢了些。 除非这顿耳光,能把国公府打的无话可说,打完之后,国公府还得去赔礼道歉…… 叶茜正想着,叶薇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原本叶薇头上总有两件首饰,现在是一应饰品全无。管事媳妇说的时候,本以为这个打耳光只是意思而己。直到叶薇过来,把众人多少吓了一大跳,只见两颊肿起,看痕迹,根本就不是手打的,而是板子打的。 叶薇进到屋里,直扑向叶老太太,抱着叶老太太的大腿道:“老太太,要给我做主啊。” 叶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叶薇竟然是这么一副惨相,看的又是惊又是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薇哭哭泣泣的说了起来,事情发生在好几天前的晚上,快要端午节了,这是大节日,除了自家过节之外,也得走亲戚的。展家亲戚都在直隶,没什么要走的。再就是展飞的老师们,这些自有大管事去打理。叶薇这边亲戚就多了,最起码的国公府得走吧。 走亲戚就要备礼拿东西,叶薇没有嫁妆手里就没有钱,她跟展太太说时,想着理由是很充足的。叶家虽然是她的娘家,也是展太太的亲家,这种大节日,要是礼物不能拿出手,大家脸上都没光。 展太太也没说不给,只是在叶薇看来给的实在太少。展太太是地主婆出身,见识有限不说,展家没钱也是事实,从国公府搬出来之后,展飞把里外收拾一通,再加上娶亲肯定得花钱,就说以前的钱已经花完了,展太太不可能跟亲生儿子去算账。剩下的就是田庄地亩,地契房契都是展飞收着。 目前虽然说是展太太掌握财政大权,其实是展家田庄地亩的收益,展飞出门之前任命了大管事出去收租,收了钱和东西拉回家里,把帐单列好交给展太太,再由展太太来分派。一季春租只是有一千银子,只是展家的排场都维持不住。展太太虽然有点私房,当初展贤妃打赏的首饰布料之类,这些东西她既不可能去卖,更不会拿这些去补贴叶薇。 婆媳当时就因为这个争执起来,叶薇嫌展太太备的礼少。展太太虽然是包子白莲花性格,但对叶薇这个媳妇也是挑鼻子挑眼,成亲之后叶薇根本就没见过展飞,叶薇怨恨展飞无情无义,见不着展飞就迁怒展太太,当初她肯嫁过来也就是想着展太太这种软包子肯定好拿捏。 没想到展太太竟然硬起来,其实也是叶薇姿态太低,面对死命倒贴嫁过来的儿媳妇,没有婆婆能看得起。婆媳妇从新婚之初就开始掐架,这次又掐了起来。争执之句也就互相睡了,叶薇再恨再怒,忤殴婆婆肯定做不出来,最多打几句嘴仗。结果展太太哭的要死要活,借前几天外命妇进宫探望之机告状,展贤妃就给了叶薇一顿耳光。 叶二太太默然听着,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看向叶薇道:“还有呢……” ☆、180 叶薇哭泣诉说,脸肿眼也肿,听叶二太太如此问,低头道:“太太明查,就这些,我丝毫没有隐瞒……” 叶二太太指指跪在叶薇身后的李婆子,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婆子是叶二太太唯一指派的陪嫁,当然不是为了规劝叶薇,而是闹出事时至少有人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薇也好,就连叶家的好歹,叶二太太都不太想管。她无儿无女的,没那么强的家庭荣誉感。 李婆子不敢抬头,只是如实回答,道:“事情经过确实如大姑奶奶所说,只是争执时,大姑奶奶也是口不择言,就说展太太当日那样穷贫来投奔,要不是叶家收留,他们母子早就饿死了云云。” 叶二太太和章雨柔都是意料之中,就叶薇那脾气,典型的软的欺,硬的怕,结婚这后肯定会拿这说事。 叶老太太却是倒抽口冷气,指着叶薇怒声斥责,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如此跟婆母说话,打死你都不亏。” 叶家是对展家有恩,但这个恩情可以在双方的来往中,或者后续事件中慢慢偿还。绝对不能在夫妻,婆媳争执之时拿出来说。说出来不但是火上浇油,更是把以往的恩情,夫妻,婆媳感情一把火烧光。 女方要是时刻把恩情挂在嘴边,用无限鄙视的口吻跟婆婆,丈夫说,要是没我娘家,你们活不了,除非男人窝囊到半点出息都没有,不然肯定过不成。别说此时展家已经脱胎换骨,就是时至今日展家仍然得照叶家照抚,这口气只怕也难咽下去。 叶薇痛哭起来,道:“我……当时也就是气急了,随口这么一说而己。” 叶二太太淡然道:“你哪里是随口一说,你是打心理看不起展太太,才会如此。在你心里,展太太仍然无依无靠来投奔的穷亲戚,根本就没有拿她当婆婆待。” 叶薇会想嫁展飞,估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展太太好拿捏,她以为她嫁过去之后压住这样的婆婆妥妥的。 “我……”叶薇呜咽哭泣,却是无言以对。 李婆子听以主子们的对话,心情更是忐忑不安,却是不得不道:“大姑奶奶还说……还说……” 叶二太太道:“你怕什么,只管说。” “大姑奶奶还说,姑爷心里中意的是……是……”李婆子把头压的更低,但后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席上所有人都呆住了,金氏和叶老太太下意识地看向叶茜。 叶茜面沉如水,虽然看不出丝毫的怒色,却是直盯着叶薇看。 世上最可怕的果然是缺魂的,跟叶大太太是一回事,叶薇随时会拉身边的人中枪。 她是无心的,你也没有得罪过她,但是在不经意间,你就中枪了,她还会大喊无辜,不关她的事,你会中枪,就是因为你倒霉。 叶薇马上大声反驳,道:“不是的,话并不是我挑起来的,是展太太自己说的。” 叶二太太根本就不理会叶薇,指着李婆子道:“你把当日的情景说一遍。” 李婆子便把当日的情景说了一遍。 开头就如叶薇所说,先是因为钱争吵,后来叶薇说到叶家与展家有恩,大骂展太太和展飞是白眼狼,竟然这么对恩人的女儿。展太太再是包子,听到这样的话也怒了,就开始说叶薇,算是什么国公府的小姐,死皮赖脸的贴男人,进门之后又不知道侍奉婆婆,尽会跟婆婆拌嘴。 尤其是提到钱,叶茜出阁两万银子的嫁妆,展太太知道了。又说叶薇,一千两银子的嫁妆,白身家的姑娘都比她这个国公府的小姐嫁妆多。 虽然是展太太先提的叶茜,但她说的是叶茜的嫁妆多,拿两人嫁妆对比奚落叶薇。展太太是很糊涂,但儿子喜欢叶茜这件事就是展太太心中一根刺,总有种儿子被人抢走的感觉。她这个亲娘不会自己主动提起,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暗恋旁人无果,在她看来是丢份的事。 叶薇则是听到叶茜的名字就暴了,在她心里叶茜抢了她的嫁妆,丈夫展飞碰都不愿意碰她,却把叶茜当梦中情人,这种耻辱感让她对叶茜的恨意达到了顶点。当时就冲着展太太大吼了起来,说他们母子既然这么中意叶茜,那就去求娶,反正叶茜和展飞也定过亲,又在国公府一起长大,感情深的很,弄不好叶茜真会和离嫁展飞。 当时叶薇吼的太凶,展太太跟人拌几句嘴还行,看叶薇开狂暴了,她就有点顶不住了。开始是痛哭,叶薇则是见软就硬,看她软了,话说的就更难听,如此骂了一个下午之久。展太太晚上又寻死觅活一通,正好赶上外命妇进宫的日子,展太太就顶着红肿的眼以及一脸憔悴进宫了。 据跟展太太进宫的婆子说,展太太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展贤妃,当时永安宫中除了展贤妃这个主位娘娘外,还有住偏殿里的两位才人,才人娘家亲属,以及旁边延喜殿林昭仪以及林昭仪的母亲也在。 在场的人虽然不太多,但这话都听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众所周知,展太太被展贤妃留在宫中,派人打了叶薇一顿耳光。 李婆子说完,席上几乎可以用寂静来形容,别说章雨柔了,就连叶二太太脸色都极难看。 隔墙有耳,若只是展贤妃听到就算了,外人在场,哪怕是展贤妃的盟友,这样的消息想彻底封锁也太难。 展贤妃的弟弟跟廖夫人的儿媳妇,锦衣卫副使指挥使孟昭的新婚妻子定过婚,两人还是青梅竹马,情义堪深。深到在双方嫁娶之后,还能各自离异重新在一起。 若是其他人说的就算了,现在是展贤妃的弟媳妇亲口说的,展太太亲自叙述,这样的关系,这事绝对假不了。 “我与大姑奶奶无冤无仇,你们婆媳争吵,展家的家务事,何必扯上我们夫妻。”一片寂静之中,孟昭突然开声,声音低沉内敛,却带着问罪的口吻,。 叶薇本来都吓得不敢哭,只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此时听到孟昭的指责,哆嗦着道:“我只在家里说的……是展太太,是她到宫中闹的……” “你在家里说的?那我只问你,孟家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在背后闲话这些!”孟昭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顿时严厉起来。 叶薇肩膀一缩,直接瘫倒在地上,除了哭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叶老太爷气的全身发抖,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恨不得一把掐死叶薇。再看看旁边孟昭,很有心想说两句,一句都说不出来, 对男人最忌讳就是绿帽子,叶薇这样说展飞跟叶茜以前怎么样,还说他们还能再在一起。事情传开之后,孟昭直接休妻,或者打死叶茜都有可能。 这种绿帽子谁都扛不住。 叶茜缓缓站起身,看向叶老太爷道:“承蒙老太爷招待,贵府有事,我与大爷也不好打扰,就此告辞。” 章雨柔和杨婉真马上跟着站起身来,尤其是章雨柔更想跟叶茜说些什么,却一句合适的话都想不出来。 叶薇不管是人前说,还是人后说,不管是叶茜已婚还是未婚,叶薇对叶茜这样的指责,国公府就是给了叶茜再多恩情,她不可能无所谓地说。 小事情,最多被丈夫活活打死,夫家弄个暴病,她这辈子就结束了。 就在此时,叶老太太全身哆嗦着,看着起身要走的叶茜,似乎想说什么,却是一句没说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太……”金氏不自觉得惊呼出来。 章雨柔和杨婉真也吓了一大跳,连忙过来看,叶茜就在叶老太太身边,和婆子一起把叶老太太扶着躺平,掐了下人中,叶老太太就悠悠转醒过来,看着叶茜哭了起来,道:“茜丫头,茜丫头,你……你……” “老太太好好歇息吧。”叶茜说着,她也很想对叶老太太友善点,只是这样的中枪方式,她真没办法。 也不是她自私,丝毫不想国公府与她的恩情,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即将到来的流言。 就是展飞不是展贤妃的弟弟,被展飞的老婆,亲娘指责说她与展飞有情,她就是全身张满嘴都说不清楚。 国公府是给了她很大的恩情,但要是需要清白和命去还,她真情愿没受过恩。先不说嫁个极品丈夫啥的,就是她与孟昭的感情只要差一点,她可能就小命不保。男人戴了绿帽子,很多人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杀妻。 一句话毁人清白很容易,黑了之后想洗干净就太难了。 孟昭站起身,直接道:“老太爷对我之恩,我都记得,只是……这事闹出来,我和阿茜实在没有办法再来国公府。越是与国公府深厚,越是让人觉得大姑奶奶的话是对的。如何处置大姑奶奶是国公府的事,与我们无关,只是我们实在不好过来,还望老太爷见谅。” 说完这话,孟昭规规矩矩朝叶老太爷见了个礼。便过来女客席上,牵起叶茜的手就往外走,步子非常快,叶茜都有点跟不上。叶景怡和章雨柔本想送的,此时都来不及。 叶景怡深深吸了口气,深深觉得太无力。本以为出阁姑娘被打耳光就已经够丢脸了,没想到这回面子丢了,里子更丢个精光。 顶撞公婆,指责丈夫与有夫之妇有私,企图坑害丈夫,这两个罪名足够展贤妃打死她。 与展飞的恩情,这回事情就完了。 就是孟昭……叶家姑奶奶直接骂他是王八,头上戴着绿帽子,孟昭得有多大的心胸不介意,还跟国公府亲密无间。 孟昭气冲冲的上车,车上时孟昭一直抓着叶茜的手,习武人的力道太大,抓得叶茜有些疼。她却没作声,只是静静看着孟昭。 没必要因为叶薇的话去特意辩解,她对展飞确实没什么…… “那小子是不是还对你……”孟昭突然说着,眼睛看着却是看向叶茜。 展飞与叶茜定过亲,就展飞那种士大夫性格,展飞对叶茜有好感是必然的。他们的亲事退掉都这些年了,事情也该早完了,叶薇还拿这事说,那就表示对展飞来说,这事还没完。 叶茜也不再隐瞒,道:“我们一家从国公府搬出之后,展大爷来过家里,是说过一些话。我和父亲都没有放过在心上,我既与你定亲,自然不会有他想。” “你的心事,我早就晓的。”孟昭说着,言语之间既十分肯定又显得有几分得意。 叶茜对他的感情,他知道的很清楚。一次又一次的风波,叶茜都没有丝毫退缩,尤其是他家的情况摆出来之后,叶茜都没说退亲的话。就是他也得承认,当时他与展飞站在一起,展飞条件是比他好。 叶茜笑了起来,反握住孟昭的手道:“只要我们俩是一条心的,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嗯。”孟昭应了一句,却是看向叶茜道:“我是男人,天天在外头奔波忙碌,没人会说什么。你在家里,请封诰命之后,肯定要四处应酬,我担心你。” 叶茜笑着道:“你都不在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就是真有风声传出来,谣言而己,不理会也就过去了。” 夫妻俩车上说着,车驾直接驶到二门上,孟昭扶着叶茜从车上下来。刚要往里走,就有婆子过来回话道:“大爷,宫中夏太监来了,正在书房等爷。” “我就来。”孟昭说着,眼睛眯了起来。 ☆、181 孟昭衣服都没换,转身要去书房,叶茜就道:“既然来了,何不请到后宅相见,也省得你跟我转述。” 要是平常男客确实不好往后宅请,后宫的太监却可以请进来,就是孟昭不在家,叶茜一个人都可以招呼。 “也罢。”孟昭说着,对婆子道:“就请他到后头正房相见。” 婆子赶紧去了。 孟昭和叶茜回到正房,更衣洗了手脸,小丫头打起帘子,夏太监进来。 夏太监四十几岁,展贤妃宫中的大管事,在后宫里头不算什么大人物,但熬到这位份,多少也是个人物。此时进到屋里都没敢抬头看人,直直跪了下来,颤声道:“杂家代贤妃娘娘给孟大人,孟大奶奶请罪。” “夏大人请起。”孟昭说着,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和善之意,语调更是冷漠异常。 夏太监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知道孟昭这是已知前因后果,更不敢浪费唇舌,直呼道:“孟大人明察,展太太进宫胡说八道,贤妃娘娘真不知情……” 两宫太后体恤后宫妃嫔们,每月二四六日准许椒房眷属入宫请侯省视。展贤妃对展太太这个继母,不管心里如何,最多不额外召见,但这种集体大见面的时候,她也不会额外下旨说展太太不准来。不管什么事,一旦例外了,必然会被人议论。 一直以来展太太的表现虽然不大上的了台面,不过大楚是平民后妃,比展太太强的有,不如展太太的也有。展贤妃与展太太没有太多的母女情谊,见面说话也就是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展太太不是很刻薄,天天盘算着要害死继女的恶毒继母,同样的她也不是温和慈爱疼爱继女的继母。 展贤妃也不求与展太太有什么母女情,面子上过的去就好。前几天觐见,展太太是后头来的,当时正殿之中人也多,展贤妃也没在意,她与展太太没啥旁人不能听的话,哪里想到展太太进到屋里,扑倒跪下就开始说,真跟倒豆子似的。 展贤妃听得都恨不得冲去捂住她的嘴,直接掐死她,但她的位份在哪里,肯定不能如此对自己继母。旁边昭仪才人都听得脸色大变,等反应过来时,展太太也说完了。 “孟大人明查,贤妃娘娘真的不知道展太太能说那些话……”夏太监替主子喊着屈,亲娘这样坑死自己的亲儿子,谁敢相信想呢。 孟昭和叶茜听得都不意外,虽然没跟展贤妃打过照面,就是选秀运气好,得了永昌皇帝的眼缘。一晃几年过去了,展贤妃生子,有宠,地位稳固,在后宫过的如鱼得水,那就不可能只因为眼缘了。 虽然常听人抱怨说,谁谁运气好之类的。一次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也可以说是运气,要是能一直运气,那就真本事了。 “听说展太太被贤妃娘娘留在宫中了,贤妃娘娘有何打算?”叶茜问着。 就叶薇干的事,展贤妃给她一顿耳光真是轻的,其实这也是给国公府的面子。好歹是国公府的小姐,只凭顶撞婆婆这一条,婆婆直接到宫中告状,足够休妻了。展贤妃都不提休妻的事,只是一顿责罚,这也是希望国公府自己处置自己家姑娘。 展飞现在不在家中,她留展太太在宫中,当然展太太犯的错比叶薇大的多,活活打死都是应该的。只是身为继女别说打死继母了,就是公开说一句继母不好,展贤妃都别想混了。 现在展贤妃留展太太在宫中,应该是为了防止事件扩大化。要是把展太太放回家去了,谁知道她会外在头说什么。 夏太监马上看着孟昭道:“贤妃娘娘深深觉得对不起孟大人和孟大奶奶,全凭二位裁夺。” 不管孟昭是想把展太太清蒸还是红烧,甚至于油炸了,展贤妃都绝无二话。展贤妃只知道这个继母不是很好,但真不知道展太太是要立志坑死儿女的。展贤妃与展太太打交道的时候很有限的,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住在舅舅家里,根本就不与展太太同住。 最可怕是展太太是无知状态,她会跟展贤妃说那些,就是觉得她身为婆婆受了儿媳妇的气,她希望展贤妃给她做主。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不给展贤妃任何机会,就是想着她跟展贤妃没什么母女之情,要是私底下说展贤妃根本就不会理会。 想展贤妃在意母女之情,那必须得当着面说。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婆婆受了气,这样展贤妃身为继女就得给母亲讨个说法,不然她这个继女就不孝。至于这样的话说出来之后,会展飞会有什么影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展贤妃听完之后,气的全身发颤,派人去展家给叶薇一顿耳光。展太太当时高兴坏了,就是到现在展太太还高兴的很,以为展贤妃给她出气了。 “我裁夺?”孟昭听得冷笑一声,道:“这是展家的家务事,只看展家如何料理。” 后宫生活可谓是九死一生,展贤妃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了,她岂会容许这样的大杀器在身边。展太太这回是必死,不管是展太太还是叶薇,都已经是死人。 问题的是关键点,他头上的绿云怎么办? 夏太监马上道:“贤妃娘娘已经给展大爷写信,展大爷不日就要回京。请孟大爷放心,此事肯定会给孟大爷一个妥善的交代。” 展贤妃是出嫁女,她也没有权利处置继母,她要是有这个权利,早把展太太掐死了。等展飞回来之后,展贤妃自会把展太太从宫中放回,展太太不管死哪里都不能死宫里,展贤妃肯定不能承担这个责任。 “展飞!!”孟昭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有种新仇旧恨加一起的感觉。 有人时刻盯着挖墙脚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叶茜神情相对淡定许多,只是道:“展太太在宫中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旁听到还有什么人?” 夏太监说了几个妃嫔的名字,又道:“大奶奶放心,贤妃娘娘已经特意叮嘱过,应该……不会有闲话传出。” 进门时他看到叶茜和孟昭的神情,放了一大半心了。要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孟昭闹的要杀妻啥的,后续事件更严重,仇结的越深与展贤妃越不利。 “应该不会……”孟昭重复着这四个字,眯着眼看着夏太监。 夏太监马上跪了下来,颤声道:“孟大人明察,贤妃娘娘真的无意与大人起冲突……” 展贤妃在后宫人缘很不错,两宫太后,皇后那里都有些脸面。太子早立,她虽然有子却无争嫡之心,只想在后宫里继续美好的生活下去。 孟昭是廖夫人的儿子,廖夫人是宋太后身边的红人。就是把这层关系抛出去,孟昭是锦衣卫副使,展贤妃又没吃撑,肯定不会跟他过不去。 “贤妃娘娘就没说事情要怎么解决吗?”孟昭说着。 夏太监低头道:“大人吩咐,娘娘听从。” 这事产生的最大后果就是孟昭绿云罩顶了,至少在别人嘴里孟昭是戴了绿帽子。要是实质性伤害,受伤了要什么东西之类,补偿什么的都好说。像这种事情…… 展贤妃都不知道孟昭是个什么意思,她如何敢乱出主意。而且孟昭这种人中龙凤,主意肯定成打的,还不如孟昭来主导,有需要她配合的地方,她配合就是了。 叶茜道:“娘娘费心了。” 简单来说展贤妃派夏太监来这一趟是来表明她个人立场的,现在三家同时出事,展贤妃是抛开国公府,跟孟家同一阵线。 不管是廖夫人还是曾初识,或者孟昭本人都不是展贤妃想得罪的。就是展孟两家这事闹出来之后关系不可能交好,她也不愿意与孟家交恶,坚决不得罪。倒是国公府与她的妨碍不大,安宁长公主不待见叶家的事,只怕宫中早有耳闻。 夏太监磕头道:“大奶奶宽厚。” 对叶茜来说,这都不是得罪人后被人泼了一盆血,纯粹就是大街上走着,被人泼了一身。女子清白最多要紧,流言八卦的真实性没人会去考据。 出了这样的事,叶茜还能有这样的气度,如此的淡定从容。与孟昭感情真好是一部分,自身能力也是一部分,只能说不愧是廖夫人的儿媳妇。 夏太监行礼退下,孟昭深吸口气,道:“已经给你请封了诰命,我催一催礼部,争取这几天就拿到。” “噫?”叶茜愣了一下,一般请封诰命都会在官员三年一次官员大调动之时,或者太后皇后寿辰,就像后宫晋封一样,都是一批一批的来,单独请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礼部压着不办,或者就拖来拖去,反而很不方便。 孟昭笑了起来,看着叶茜道:“我岂会委屈你是白身。” 那么努力挣前程,也是为了叶茜能过上好日子,诰命是女子的荣耀,也是夫家对她的肯定。成亲前夕他就上了折子,知道礼部肯定会拖,他连关系门路都提前找好了。只是请封诰命也要一层层通报向前,肯定不能这么快。 再者他既开府了,肯定要交际应酬,与他有来往的肯定是官员,官阶还都不低。他们的夫人肯定都有诰命在身,到时候说话应酬时,新婚没有诰命虽然可以理解,但叶茜脸上总是不太好看。 叶茜听得会心一笑,孟昭对她的情义,她早就晓的。想了想道:“我记得女子得封诰命之后,就要进宫谢恩的。” 上辈子没得过诰命,她也不能太肯定,只晓的五品赦命除夕,初一就要进宫朝贺。孟昭是从三品武官,她也要得从三品诰命,这个品阶都可以递牌子进宫了,得诰封之后进宫谢恩,顺理成章的事。 事情从宫中出来的,源头在宫中的话…… 孟昭听得笑了起来,道:“嗯,我让母亲带你去。回来之后,我们就大摆宴席,好好庆贺一番。” “你想的是……”叶茜有几分明白,心中更是动容。 孟昭笑着道:“我家娘子如此优秀,被人爱慕也是常事,想那展飞不过是个求亲失败的可怜人,满腹怨气也是平常。你与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的正头夫妻,外头闲言闲语与其去解释,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看。只要我们夫妻恩爱,一家和睦,谁敢说什么。” ☆、182 七日之后展飞进京,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先给国公府送贴,说后天过来。国公府接到帖子,章雨柔和叶宗山,画眉一起来了孟府,孟昭去了衙门,叶茜正在家里看帐本。 孟府新开,先是下人采买,叶茜陪嫁带来的,以及廖夫人送的这些。只说叶茜和孟昭两人使唤足够用了,但想撑起从三品大员该有的排场还远远不够。尤其是叶茜得诰命之后,只是那天摆酒,就差的多了。孟昭娶亲虽然也是在孟家摆酒,却是廖夫人操办的,她自有一帮人马。 官牙婆带着人来,叶茜正仔细挑选着,婆子来报,章雨柔,叶宗山,画眉来了。 叶茜并不意外,展贤妃要跟孟家同进步,国公府落了单,章雨柔和叶景怡不可能没有行动。府里人手差得多,叶茜也没再细看,只让牙婆把人全部留下,婆子带着人下去,牙婆也跟着去帐记兑银子。 起身迎到二门上,三人已经下车,正往里头走。叶茜引着进到正房坐下,见前上了礼,就听叶宗山叹口气道:“今早上大奶奶来了,我才晓的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唉……” 叶宗山觉得很无力,也觉得很为难,国公府对叶家的好处他自然记的。叶老太太还收留了叶茜这么久,这些都是恩情。其他事情还好说,现在事关叶茜的清白,让叶宗山给叶茜说,原谅国公府吧,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叶茜不禁看向章雨柔,笑着道:“嫂子太见外了,叶老太太与我的恩情,我都记得,如何会不见嫂子。” 这些天她与孟昭说到此事时,不自觉得都回避了国公府。叶薇是国公府的女儿,她说那样的话,国公府肯定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叶薇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在家里打嘴炮,背地里议论皇帝的都有,谁敢说自己没背后议论过人呢。事情要是没闹出去,叶茜都不会跟叶薇计较,现在的情况是传出去了。 几天时间章雨柔显得憔悴了许多,国公府与展飞有恩,有孟昭也有恩,两个大潜力股本来都要抓住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叶老太太日夜哭泣,章雨柔连劝慰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苦思对策,直到展飞回来了,事情要进展了,她只能来见叶茜。道:“我岂能不知道妹妹的为人,只是滋事体大,我思来想去,许多话还是该跟山叔一起商议才好。” “嫂子今天过来,可是有进展?”叶茜问着。 算算日子展飞也该回来了,叶薇现在还是展家的媳妇,国公府要处置她肯定要等展飞回来之后。 章雨柔道:“展大爷明天会来国公府,我与大爷商议过,想请孟大爷请府一叙。” 叶茜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中,国公府当然可以去,但保险期间,孟昭去最合适。 就是展飞肯定也不想事情闹成这样,孟昭更不想,国公府里叶老太爷都要沤吐血了。展飞即来国公府,那不如把孟昭也叫来,有话当面说,事情也许更好收场一些。 叶茜笑着道:“既然要去,自然是我跟大爷同路。只是……国公府是个什么意思?” 孟昭现在看展飞极度不顺眼,只是让孟昭去,弄不好他跟展飞打起来,到时候弄不好更不好收场。展贤妃已经把立场挑明了,国公府的立场,可以猜出来,但总要当家人亲口说出来。 章雨柔叹口气,道:“老太太正为大姑奶奶哭泣着,几次与我说不管好歹保住她的性命。” “这是老太太心善。”叶茜说着。 叶老太太会如此想并不奇怪,就是叶老太爷看起来那样心狠,真让他把自己亲孙女勒死,执行起来肯定会有难度。血缘关系在那里,当时连叶荞都舍不下,更何况叶薇。 章雨柔道:“我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茜妹妹八岁进府,跟大姑奶奶算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也好,姑嫂也罢 ,我也狠不下心来。只是事情已到如此地步,肯定要看展大爷的意思。” 叶薇顶撞婆婆,忤逆长辈是铁证如山了。展飞执意要休妻,国公府无话可说,一纸休书跟展家没有关系了,叶薇退回国公府,肯定就是关起来。要是展飞给国公府面子不休妻,但这样的媳妇,不用展飞发话,国公府就可以让叶薇病逝。这样叶展两家还能维持关系,国公府的脸面多少还能留下点。 虽然很冷血很无情,就是章雨柔来说,她觉得叶薇死了更好。因为不孝被休回来,国公府的里子面子是全没有了。 叶茜猜不出展飞会选哪条路,应该说对展飞这个人,她已完全看不清。读书人的心思,文官心中的帐本,她很难理解的了。只是道:“我与大姑奶奶一起养在老太太跟前,就是她做错了事,对不起我,我本无追究之意。只是流言即起,大嫂,可曾想过对外要如何说?” 章雨柔道:“我与大爷商议过,妹妹与展大爷定亲之事,本就是闲话一句。若是有人问起,国公府只会说,展飞与大姑奶奶是早定婚约,而茜姑娘与孟大爷的婚事则在孟大爷进府之初就已经议定。” 展飞与叶茜定亲本来就是口头约定,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剧。叶茜养在国公府,展飞寄居国公府是绝对没有办法否认的,那就否定其他的。展飞与叶薇是早定婚事,至于孟昭与叶茜的婚事,在展飞出现在国公府之前就定下来。也不用特意解释,流言越是解释越是描的黑,只是真有人说到面上时,国公府肯定会这么应对。 叶茜听得点点头,却是笑着道:“大嫂别忘了二姑奶奶。” 叶薇是杀器,叶芙也不容多让,尤其是叶芙因为叶大太太的死,恨死了他们一家人。国公府有章雨柔在,出门应酬的不会有人说错话,唯独叶芙这个出嫁女,章雨柔就是想管她,手也难伸这么长,没有权利把叶芙管起来,想堵住她的嘴就不太容易了。 章雨柔道:“妹妹放心,我会让二姑奶奶不提此事。” “那我就放心了。”叶茜笑着说,叶芙的婆家地位并不低,没有一个死命拖后腿的,事情好的多。 话完,章雨柔也不浪费时间,起身道:“那明早我与大爷等妹妹和孟大爷来。” “嗯。”叶茜答应着,起身送章雨柔出门。 等到叶茜送完人转身回来,叶宗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问:“姑爷对你可好?” 也不是他信不过孟昭的人品,而是对男人来说,绿帽子是绝对不能忍的事。尤其是展飞与叶茜定过亲的事,孟昭那是门清,根本就不可能混过去。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道:“爹爹放心,大爷对我很好。” 叶宗山这才长长吁口气,流言起来叶茜的名声不好,那是面子。要是孟昭也对叶茜有疑,那就是里子,先保住里子再去管面子,不然就是把面子挽回来了,叶茜的日子也难过。孟昭都到这个官职了,他这个岳父是没啥用的。 叶茜劝慰了叶宗山,又叮嘱画眉一定要好好安抚叶荞,叶荞今天虽然没来,但肯定也知道了。其实今天这事,画眉并不用过来,只是叶宗山和章雨柔没法同行,画眉这才过来的。 画眉虽然也有些不安,但她的身份在这里肯定不好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着。叶茜还能这样温和笑着,与章雨柔那样说话应对。应该是没事的,想当初孟昭对叶茜那样的心意,经得起考验的感情,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事而起风波。 叶茜本想留叶宗山和画眉吃中饭,叶宗山想着叶茜这边的事也不少,便没留下。叶茜自己吃了中饭,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便继续打理府中事务,除了人员之外,各处的分账本也得立起来。 现在家里就一本总账,是孟昭的全部身家,这些年的全部积蓄,果然十分丰厚,要孟昭这样的赚钱速度,叶茜下辈子都不用愁生活费问题。 晚上孟昭回来,叶茜说了明天去国公府的事,当然肯定得跟展飞打照面。 “好啊,我也该见见他了。”孟昭冷笑说着。 叶茜不禁笑着道:“昨天话还说的那么大度,今天又这样了。” “大度归大度,不爽归不爽。”孟昭说着,见情敌要是还能真心笑呵呵的,那就不是见情敌,而是见情人。 叶茜听得直笑,也懒得跟他理论。 次日早饭之后,叶茜本以为孟昭会是一副摩拳擦掌要打架的模样,没想到孟昭竟然自己挑了衣服,收拾的时候竟然还照了一下镜子。以前都是叶茜帮他挑,对个人形象十分马虎,这回竟然在意了。 孟昭骑马,叶茜坐车,到国公府门口时车子却是停了下来。叶茜多少愣了一下,一般车子都是从西角门进去,不自觉得揭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好像就是这么凑巧似的,孟家的车驾从东向西进国公府,孟飞却是从向西向东西来,正好大门口撞个正着。 展飞一身蓝衫,头带冠玉,身骑白马,朝阳之下越发显得英气勃发。已经十六岁的展飞,模样越发的接近成年男子,五官越发的俊朗,游学的经历似乎让他历尽了千辛一般。 平静而沉默的脸,尤其是那双眸子,幽长而深远,完全看不出喜怒。 不只是身体在长大,应该说展飞这个人,好像是突然一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都不用长大形容,应该说是成熟了。 “孟大人……”展飞并没有下马,拱手见礼,神情依然沉静,似乎再没什么事能让他有一丝波动。 孟昭微微笑着,上下打量着展飞,这样的男人爱慕着叶茜,并没有侮辱她。回礼道:“展举人。” “请……”展飞做出让路的姿态,都要从西角门进去,就是能并排走,他也不并想跟孟昭同路。 孟昭并不客气,只是朝展飞笑了笑,然后骑马进门。他是从三品,展飞只是举人,让他是应该的。就是展飞不想让,也由不得他。 展飞看着孟昭的背影神情仍然淡然,或许是经历的太多,让他想不淡定也难,他能做的就是淡定。 直到孟昭先进去了,看到后头跟着的马车时,展飞眸子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那里面坐的是叶茜…… 叶茜跟着孟昭先行一步,两人换车进后头正房,叶老太爷,叶老太太,叶景怡,章雨柔都在了,叶景霰和叶景祀都没来。 叶茜和孟昭上前见礼,叶老太太看到叶茜,憔悴的脸上想挤出一丝笑意,只是实在挤不出来,更显得尴尬、就是叶老太爷强硬的脸上也显得十分郁闷难解,叶景怡与章雨柔俱是一脸凝重。 “坐吧。”叶老太爷说着,几乎没脸去看叶茜和孟昭。 两人刚刚坐定,就听婆子传话道:“展大爷到……” 随后就听脚步声起,展飞进到正房。叶家众人的脸色更是凝重,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展飞身上。 叶茜虽然刚才拉开帘子一角看到了展飞,但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叶茜心中惊了一下,除了脸还是那张脸外,展飞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管是感觉还是举手投足间。 不是脱胎换骨到另外一个境界,而是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陌生的让叶茜根本就不敢认。 “今天我过来特意来给国公府以及孟大爷请罪,都是我的错,惹出这场祸事来。”展飞声音语调依旧温和,却听不出任何感情来。 叶老太爷的神情顿时缓了一下,孟昭却是直盯着展飞,直接问:“不用浪费时间说这些客套话,既已知前因后果,就请展大爷直言打算怎么处置?” “我已与宫中贤妃娘娘送了消息,下午即会我母亲送出,我行装已经打点妥当,下午我就带着母亲回直隶,好好在老家奉养。国子监的学业也好,还是将来前程也好,天下之大莫过与一个孝字,我该先回家好好侍奉母亲,其他事情再不敢多想。”展飞说着,随后看向叶老太爷道:“国公府与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大姑娘若只是与我不和,我定会百般忍耐,现在却是与我母亲如此冲突。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和离一途,还请老太爷见谅。” ☆、183 展飞声音温和,举止有礼,任何人也无法从他的言语和举止上挑出错来。 叶茜看着他,没由来的却觉得阵阵发寒。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杜俊的场景,因为冯氏,杜俊来叶家道歉,也是这样温和有礼,任人挑不出错来。 这就是读书人,用最温和的语言,办着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心寒的事。 “和离……”叶老太爷多少怔了一下。 在他的预期中,展飞要么就指责叶家要休妻,要么就是两家协商着,让叶薇病逝。叶老太爷甚至于想过,要是展飞觉得叶薇死在展家不妥当,他会受到指责,叶薇可以死在叶家,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拿叶薇的死说事。 唯独没想到,展飞会如此恭谦的说和离。 叶景怡道:“是叶家教女无方,前头婚事很委屈了展大爷,现在大姑奶奶又闯下这样的祸事,展大爷心中怨恼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两家姻亲己定,其他事情都好商议,展大爷何必……” 对叶家最不利的情况出现了,若是展飞休妻,叶家还可以指责展飞不念一点旧情。现在展飞是客客气气的说和离。 和离之后呢? 等叶薇说的话,办的事在京城传遍时。就是和离了,每个人都晓的这是展家给国公府面子,叶薇这种确实是该休的。就是国公府收留展飞的事情拿出来讲,大道理也在展飞那里,叶薇不敬婆婆又多品舌,这样的媳妇谁都消受不起,男方要求休妻也是人之常情。 相对的要是两家姻亲关系还没有结束,叶家是娘家,展家就是婆家。就是从现在起把叶薇关到叶家,不再进展家门,叶家也就不用承担女儿被休回娘家的羞耻,叶薇就是不好,婆家总是要的,叶家要承担的口舌也少许多。这样过个一年半载,风波过去了,再让叶薇病逝,就叶家还是会被说,大面子总是保住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大姑娘虽然不和,但我并没有取她性命之意。就是叶家抚养一个女儿成人,也花了无数心力,岂能如此狠心。”展飞声音感慨而慈悲,看向叶老太太道:“回想当年我与母亲来京城投奔,多亏叶老太太收留,对我们这样的孤儿寡母尚能如此体恤,更何况自己的亲孙女,我实在狠不下来这个心。” 叶景怡脸色越发难看,斟酌用词道:“叶家教女无方,惹出大祸,连累到展家。但是大姑奶奶也只是在家中说起,并没有到外头宣扬。” 叶薇做得不好,但把事情搞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是展太太,追究责任第一责任是展太太。 展飞目光暗了下来,十分自责的道:“父亲早亡,母亲辛苦抚养我成人,我只顾着学业,竟然没有照顾到母亲,连她得了癔症都不知晓,还是姐姐传话出来,说她请了御医诊治,才知道母亲原来已经病了许久。此回带母亲回乡,也是想想好好抚养医治,尽到儿子的孝心。母亲是我生母,我无法责怪,而大姑奶奶……她是叶家女儿,我实在不想……” 叶老太爷脸色越发难看,看着展飞道:“你是主意已定?” 展贤妃想平息事情,说展太太有癔症也算是一招。用病或者疯为借口把女子关起来的多了,展贤妃如此宣布,展飞认同合情合理。 但展飞这样说,那意思就是说,我的亲娘我会管,叶薇是姓叶的,与他无关。 “是。”展飞斩钉截铁的说着,起身看着叶老太爷道:“辜负了老太爷当日嫁孙女之心,我深觉得不安。只是我思前想后,婚姻乃是大事,我实在是……” 章雨柔听出来了,展飞是担心叶薇会杀回来。就是让叶薇病逝,肯定得等风头过去,要一年半载之后,弄不好得两年时间,两年时间里弄不好又会有变故。还不如直接一点,和离,叶家女儿退回叶家,再与他无关,他就能彻底甩干净了。不由得道:“展大爷若是担心会有变故,叶家可以保证……” “我……从来信得过叶家,只是姻亲结至现在,实在无益。”展飞说着。 叶茜一直沉默,听到此处,忍不住道:“展大爷当时……何必同意亲事?” 展飞转头看向叶茜,这是他进屋之后第一次看向叶茜,一直温和却让人发寒的目光的中似乎透着些什么,道:“父母之命,叶家与我有恩,我毁大姑奶奶名节是实事,我……如何能不娶?” 叶家清楚明白是怎么回事,仍然让展飞娶叶薇。当时展太太已经同意,双方家长都已同意,叶家又与展家有恩,要是他执意不娶,尤其是叶薇与他在水中确实有肌肤之亲,他是毁叶薇的名节。 不娶就意味着他忘恩负义,不娶就意味他顶撞长辈,不娶意味着毁人清白。他是读书人,他要走仕途,他最在意的是名声,不管是孝,还是恩,他都要两全。为了一个叶薇,他不值得背上这样的罪名。 叶家要是把这事瞒住,不让他娶叶薇,他会念着叶老太爷这个人情。但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是谈下婚事,叶家给他的恩典更没有大到可以如此操纵他。 娶了又怎么样,那不是他想要的,谁也不能塞给他。牌位都不行,他咽不下这口气。 好像当头一棍似的,叶茜猛然间明白了,此时此刻她是真懂了。不禁重新打量着展飞,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叶薇是外人,怎么对待都可以。 得癔症的展太太…… 展飞自从中举之后,一直在忙碌着,除了读书之外,还是人际关系圈子。就像孟昭跟着廖夫人,曾初识混一样,这是一个圈子。又跟杜俊,叶景祀一起混,这都是人际交往。读者人也一样,老师,同窗都是将来的朋友人脉。 国子监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展飞不可能辞了国子监,放弃正经营的人脉带着展太太回老家,那样他的前程真完了。 要走可以,充足的理由,母亲生病,做下这样的错事,带母亲回乡看病。多么的孝顺啊,就连国公府这里,你家女儿连婆婆生病都不晓得,公然顶撞婆婆,如此不孝,只是和离而己,也够意思了。 展飞年龄不大,他肯定还得继续考。展太太就是病上好几年,再把母孝二十七月守完,对展飞来说时间都是来得及的,身上还能背着孝子的名声。 能把心狠到这份上,神都挡不住展飞的上进之路。 屋子顿时静了下来,不管叶老太爷还是叶景怡都显得十分沉默,很突然的叶老太太哭了起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只想着庵堂日子难熬,年轻姑娘无法生活……” 叶薇那样嫁进门当然不妥,但当时她想的是,只要成了亲,两人成了夫妻。展飞看着就是个很规矩的男人,他再讨厌叶薇,也不会对自己的正室如此。哪怕是不开头几年不顺,夫妻俩慢慢来,等叶薇生了孩子,展飞多纳几房妾室就完了。她真不知道,男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是一丁点情义都没有。 叶茜轻声劝慰道:“老太太不要太伤心了……” 和离也好,至少叶薇能保住性命,叶家会关她一辈子,肯定不会要她的命。 叶薇这样嫁给展飞,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当女人认为自己可以撑控男人的时候,往往就是杯具的开始。在这样的男权社会里,男人有退路,女人没有。 高估了自己,硬跟男人去碰,还是这样一个男人碰,注定尸骨无存。 “过来时,我已经着人把大姑奶奶的嫁妆打理清楚。既然都在,话也说不清楚了,不如今天就把手续办了。”展飞起身说着。 叶景怡知道事情再无余地,跟着起身道:“也罢,事情早办早好。” 叫丫头收拾笔墨,当场立下文书,叶景怡自派人到官府敲章。展飞也派人回家,着人把嫁妆拉回来。 等到事情完毕,孟昭看到现在笑了起来,道:“展大爷果然是读书人,这话说的真漂亮。就算是大姑奶奶亡故与叶家,以后难免被人说起,直接退回叶家,你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 展飞并不理会孟昭的话,好像没听到一般。叶家教出这样的好女儿,顶撞婆婆,坑害夫君,只凭这两条被休回家是早晚的事,想拿恩情来坑他,他没那么善良拿一辈子来报恩。 “你受了国公府的恩典……”孟昭嘲讽的说着。 展飞这才抬头看向孟昭,道:“孟大爷与茜姑娘也一样受过国公府的恩惠。” 孟昭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但叶薇在全京城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说孟昭带了绿帽子,他就不相信会全然不在意。 不是顾念恩情,而是如何报恩则要由当事人来决定。报恩的方式更不是任由恩人随意甩耳光,他忍不了这口气,换到孟昭身上,手段不会比他好多。不同的是孟昭是剑走偏锋,不需要那么多名声,而他不一样,读书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 一个拿剑砍人,一个用嘴杀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我对不起茜姑娘……”展飞话音一转看向叶茜,道:“我身为一家之主,无力约束家人,以至于连累到姑娘,我实深感抱歉。” 说到这里展飞向叶茜躬身见礼,把展太太与叶薇放京城,两人肯定要丢脸闹笑话,必然是互砍情节,国公府十之八九会倒霉。但他真不知道会连累到旁人,尤其是连累到叶茜,这是他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叶茜站起身来,看着展飞的脸,心中不自觉得的有几分感慨,当年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存在。眼前的展飞依然是展飞,却不是当年投奔的那个人,道:“展大爷游学在外,不知家中之事,与你无关。” “是啊,所有的事情都与展大爷无关,你真是个好人。”孟昭笑着说,看向展飞道:“回报之类的话千万不要说,我们当不起。” 展飞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继续对叶茜道:“欠了姑娘的,以后我定会奉还。” 说到这里,展飞再次看向叶老太爷道:“老太爷与老太太的收留之恩,我一直在记在心头,从来没有忘记过。以后国公府若有需要我之处,我定会相报。” 要是国公府没有硬把叶薇塞给他,他会更感激国公府。现在把叶薇退回去了,这口气顺下去了,国公府的恩他自然会报。至于国公府承不承情,是另外一回事。 叶老太爷听得默然无语,好像力气用尽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发怔。 叶景怡还好,苦笑道:“不必多说,此事……也是我的错。” 他当时应该劝着叶老太爷,展飞不是池中之物,也是展飞一直以来表现的太温和了,叶老太爷一直以为展飞再怎么样都会让叶薇把牌位留在展家。 甚至于可以用软来形容的一个书生,殊不如越是这样的人,发起狠来才能更加狠。 和离文书办的很快,叶薇的嫁妆也很快拉过来,用掉的那部分,展飞也补齐了。一千银子的东西,全部对的上。 东西交结完毕,两家姻亲到此结束,展飞也要起身告辞,却是直看着孟昭 孟昭也看着他,笑着道:“展大爷马上就走,我就不送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在京城等你。” 展飞也笑了起来,看着却让人发冷,道:“山水有相逢,再会。” 说完这句,展飞起身要走,就有婆子进来小声回话道:“大姑奶奶……想见展大爷……” ☆、184 婆子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却足够屋里所有人听到。 展飞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话似的,只是道:“事情己经办妥,我也该告辞了。” “展大爷,和离文书己出,两家婚约彻底结束,薇丫头好歹再与你无关。”叶老太太突然出声,流泪看着展飞道:“叶家没把女儿教好是叶家的错,但她总是我的孙女,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没什么情份,和离之事,还希望展大爷能亲口与她说。” 和离回家,叶薇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叶老太太不知道高兴还是该痛哭。就算是有命,她的下半生也注定在青灯古佛中渡过,只是到现在了叶薇仍然不明白,不管是她还是章雨柔都跟叶薇说了许多,她都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反倒是一直跟她们哭诉,她是国公府的姑娘,是真心想跟展飞过的,她是真心的。 叶薇应该还不晓的和离之事,她应该是得知展飞来了,想见见展飞,向展飞求饶认错的。结果两人和离文书都己经办妥,若是展飞能去见她,把话说明白了,也许叶薇还能明白过来。 展飞看看叶老太太哭泣的脸,想到当年他跟着展太太进府时,叶二太太带着他见叶老太太的形景,叶老太太的良善人所共知,顿了一下道:“既然要见大姑奶奶,不如茜姑娘和孟大爷也同行,大姑奶奶应该更能理解。” 叶茜叹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同去吧。” 不管叶老太太会不会教孩子,她对晚辈的照顾是有目共赌的,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被进府关照了这些年。叶老太太希望叶薇能明白过来,也是人之常情,他们都因为叶老太太的良善受过恩惠,现在叶老太太恩惠别人之事,还这个人情也应该。 叶老太爷旁边看着,想挥手阻止,末了只是叹口气。此时不管看着孟昭还是展飞,他都有种无力感,也许他真的老了,老的需要休息,把家中所有事务都交给小辈们。 章雨柔站起身,过去扶起叶老太太,展飞,孟昭,叶茜也跟着站起身。 叶薇回家之后便住在降云轩她原本的住处,没把她扔到庵堂里,叶老太爷是觉得她可能没几天活头了,在她的人生最后,住回原本的住处而不是尼姑庵,算是祖父最后的心软。 几步路而己,丫头婆子都没带,章雨柔推开小跨院的门。叶茜只觉得一片萧瑟,明明是春风明媚之时,却带着残冬的凄凉,院中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有。章雨柔肯定不会在这方面苛刻叶薇,肯定是看出叶薇没前程,下人们自然不会尽心。 一行人正走到院中央,就听门帘掀起,叶薇盛装打扮走了出来。猛然看到院中众人,看到展飞时本是一喜,眼光扫到叶茜顿时怒起。尤其是看到叶茜妆容精致,春风满面的幸福模样,对衬之后越发显得她的凄凉。 顾不上痛恨叶茜,叶薇首先扑向展飞,对着展飞直直的跪了下来,哭泣求饶道:“大爷,我错了,这回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定会好好侍侯婆婆……” 展飞淡然道:“展叶两家和离文书己经办妥,大姑奶奶的嫁妆俱己拉回,两家再无瓜葛。” 叶薇顿时呆住了,不可思议的道:“和离……” 这几天章雨柔与她说过许多,她总是不相信。事情闹的是有点大,但把事情扩大化的是展太太,并不是她,她是忤逆了婆婆,这个罪名她承认。但其他的真是展太太的错,婆媳顶嘴,说破天去并不是多大的事。 展飞能拿她怎么样,他是要走仕途的,她是展家正式抬进门的正室娘子。叶家还与展家有恩,能拿怎么样,敢拿她怎么样。 章雨柔道:“是,两家己经和离,大姑奶奶与展大爷再无关系。从明日起,大姑奶奶也要搬到莲溪庵去住,以后敲经念佛,终此一生再无人会打扰你。” 和离的姑娘是可以二嫁,嫁到京城外也是可以的。但叶薇这样的,她真心觉得还是关在家里好,她是长嫂,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叶家名声对她来说是极重要的,说她狠心也罢,无情也好,她真没办法再给叶薇收拾烂摊子。 关进尼姑庵,前后门封住,吃喝定期送进去。弄死自家的亲骨肉是太难,但这样关起来总可以,叶薇能活下来是她的命,受死了她也应该,姑娘不能入祖坟,那就埋到家庙后头。 “什么,什么……”叶薇一脸不敢相信,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章雨柔哭泣道:“大嫂好生偏心,二姑奶奶在夫家那样的所做所为,何止是顶撞公婆,你去为她操心操力。到我的身上,只是跟婆婆拌两句嘴而己,不但要和离,更要把我关住庵堂。祖母,祖母……” 说到最后叶薇失声痛哭起来,一直以来她觉得她不会有事,其实真觉得跟叶芙比起来,她犯的事真不算事。骆家那样的国公府,叶芙都敢那样,她嫁给展飞,展飞就是以后前途无限,展家到底是受过叶家恩惠的。 孟昭听到这里真心无语了,道:“你拿骆七爷那种垃圾跟比展飞……” 他虽然看展飞极其不顺眼,但他承认展飞的能力。拿骆七爷跟展飞比,拿展飞当骆七爷对待,叶薇死的不亏,真不亏,眼瞎成这样,早死早投胎吧。 “我没有……”叶薇喊着,她当然知道展飞比骆七爷强的多,她本来就是看中展飞的前途。 叶茜算是有点明白了,中肯的道:“你可知,有能力就有脾气。” 挑女婿看能力时,叶薇看中展飞,觉得他可以嫁。等到夫妻相处时,叶薇就觉得展飞是骆七爷那种无能之人。想着同样是国公府的小姐,展家比骆家差这么多,叶芙能做的,她也能做。 叶薇对展飞,完全就是两套标准。 也可以说是叶薇想的太多,想着展飞在外拼博时,能像老虎一样给她挣诰命。回到家里了,面对她时,就自动从老虎变成家养猫,她能拿恩情压死他。 叶薇看到叶茜就暴,一直忍到现在,此时听到她说话,便吼着道:“我落得如此你很高兴是不是,展飞如此对待我,还不是因他……” “够了。”展飞一声怒喝打断叶薇的话,道:“我本不想过来浪费口舌,只是叶老太太请我来,我受过叶老太太的恩惠,我还这个人情。我与你和离,与其他人无关,莫要牵三挂四,你在展家如何,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我是你的正室娘子,八抬大轿抬进展家的,你可曾给我一点脸面。”叶薇说着不禁哭了起来,道:“你只要给我一点体面,我哪里会有如此的怨恨。” “体面是自己挣的,并不是别人给的。”展飞说着,道:“当日你怎么算计的我,你心里清楚的很。这样嫁进门来,你还指望我拿你当正室待,你也未免太小瞧我。” 不管心里想的是,若真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他同意的情况下娶进来的媳妇,该给的体面尊重他肯定会给。这样倒贴算计进门,稍有点骨气的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叶薇急切的道:“我是真心对你,我是……” “你只是不想离京远嫁,又看我前程不错。”展飞说着,道:“其实为的什么并不重要,哪怕你是倾心与我,如此算计,我仍然不屑。” “我,我真的是……”叶薇失声哭泣着,她错了吗,她真的错了吗。 叶老太太听到这里,叹气道:“薇丫头,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吗,我特意让展大爷过来与你把话说清楚,我这个祖母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 她己经尽到最大的努力,让叶薇死个明白。要是叶薇仍然不明白,继续这样下去,那只能怨恨到死,落的死个糊涂。 “祖母……”叶薇失声痛哭扑到叶老太太怀里,神情显得迷茫极了,却是喊着道:“我不服气,叶茜抢了我的嫁妆,都是她不好……” 说到这里叶薇狠狠瞪向叶茜,叶茜神情淡然,面对叶薇这样的怨恨,她觉得叶薇很可怜。长叹口气,道:“一直以来你都自恃太高,国公府的小姐又能怎么样,老想着家人给你撑腰出气,你何曾给娘家长过脸。你可知为了你,国公府把里子面子全部丢尽,为了你,老太太日夜哭泣。那样嫁与展大爷,把丈夫的体面尊荣踩到地上,却反口说丈夫不给你体面。你口口声声说我抢了你的嫁妆,那你可曾反省过,为何老太爷会把这份嫁妆给我,而不给你,难道真是我这个旁支姑娘比你亲吗。”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恩情也好,投资也罢,其实都无所谓,难得糊涂,这些帐都没必要细算。叶薇的不明白就在与,她所认为的我投胎投的好,别人就得这样对我,只是世上的事真没那么多理所当然。 说完这些,叶茜便对章雨柔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章雨柔道:“劳烦孟大奶奶走这一趟。” “应该的。”叶茜说着。 展飞也道:“我也该告辞了。” 章雨柔送三人出去,叶老太太泪流满面的看着叶薇,几乎都要站不住,却是道:“薇丫头,祖母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以后的日子就好好在庵堂过吧。” ☆、185 流言慢慢扩散之时,叶茜正在家中整理内务,刚开府的新媳妇,上头也没有长辈,家里的事还忙不完。各府虽然有拜帖送来,倒是有理由可以暂推一下,新媳妇还抹不开脸嘛,再者都是一般应酬,没有很亲近的人家。 也跟孟昭的官职有关系,跟锦衣卫很亲近的,实在不多。尤其清流文官们,没有指着鼻子骂就是难得的。就是勋贵世家们,也不太愿意与锦衣卫太亲近。锦衣卫作为皇帝的嫡系心腹,也不可能跟他们交往太多。 另外也有一件事,叶茜的生日近了,姑娘出阁后在夫家的第一生日相当重要。考虑到孟昭的官职,叶茜不打算请外客,娘家人肯定得来,然后就是孟家的亲友们。让廖夫人特意过来给她过生日,惊动太大。 蔡盛文本来就不是亲的,会亲见过也就完了。蔡盛武这个小叔子就算了,倒是他媳妇顾氏很好,可以请来。至少蔡盛竹,想着廖夫人的面子,叶茜一样送了帖子过去,来了就招呼,不来最好。 至于国公府要是以前,叶茜肯定会请一请,这个时候还是算了。她并没有追究国公府的意思,但短期之内,她也不想跟国公府多亲密。 “夫人生辰,小生实在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侍。”孟昭大义凛然的说着。 叶茜举举手里盒子,道:“有东西就可以了。” 孟昭送的是一对头面首饰,重贵自是不必说,更难得的是孟昭自己画的图纸,让银楼打造的。款氏虽然让人吐槽不能,好歹是孟昭的心意。 “那些东西如何能代表我的心意,再者说我的东西自然全你是的,思来想去也只有身体以报了。”孟昭死皮赖脸的说着,直扑了上去,哄着叶茜道:“今天就换个花样吧,你看图上花的那样逼真,若是不试岂不是太可惜。” 叶茜听得又气又笑,想把孟昭推开,只是哪里推的开。幸好离正生日还有一天,不用早起去请安,倒是可以偷会懒。 次日中午叶茜才从床上起来,听男人换花样的什么肯定不行。尤其是孟昭这种武人,想跟他拼体力真是鸡蛋撞石头,一晚上过去之后孟昭神清气爽的去上班,她则在床上磨叽起来了。 直到中午想到管事媳妇要来回话了,叶茜这才吃饭收拾。没有婆婆,不用请安,又考虑到孟昭,下午管事媳妇回事最好。 府里人少,对外应酬的也不多,倒是有少小官过来讨好巴结。叶茜是一样礼不收,到这些东西呢,不够给自己找麻烦的。今天管事媳妇过来只说明天摆酒的事,小戏已经定下来了,菜单是叶茜拟好的,酒席位次也已经安排下来,各色东西也已经准备好。 “蔡二奶奶来了,车驾已经进二门。”婆子进门说着。 叶茜多少愣了一下,明天才是正生日,顾氏怎么会提前过来,笑着道:“快请。” 说着让管事媳妇们退下,又让丫头拿外衣穿上。 穿好坐好,小丫头打起帘子,顾氏进门来,看到叶茜上坐,便上前见礼。 叶茜微笑着让座,等丫头倒了茶,便笑着道:“二奶奶怎么此时来了?” 顾氏行事谨慎,脸上看不出怒喜来,算算时间流言是该传播开了,顾氏是听到了什么,特意过来跟她说一声的? 顾氏听叶茜问的直接,便笑道:“本来想着明天过来,一是给嫂子的道喜,二则是想与嫂子说说话。后来想想,明天嫂子事情肯定多,嫂子操劳一天,还听我唠叨,未免太辛苦,便提前过来了。” 叶茜知道顾氏这是有事,虽然只见过一次,她倒是挺喜欢顾氏。廖夫人调的儿媳妇,还是从低门户里挑的,最基本的就是聪慧,知书达理,蔡盛武与孟昭并没有利益冲突,倒是要依靠孟昭之处许多,顾氏绝不会与她为难。便笑着道:“虽然并不同姓,二爷是大爷的亲弟弟,我们就是亲妯娌,二奶奶有话直管说。” 顾氏笑着道:“先是一件喜事,前两天二姑奶奶捎来消息,诊出己有孕,此时正在家中安胎。只是嫂子寿辰,不能亲来,还特意打发送了礼到我这里,让我一起送给嫂子。” 叶茜听得笑了,蔡盛竹要是真心送礼给她,直接派人送到孟府即可。所谓转送,肯定是顾氏自掏腰包,给小姑子送人情。难得顾氏如此有心,她更不会点破,笑着道:“二姑奶奶有身孕,实在是件大喜事,我该打发人过去看看。” “母亲已经打发人去看过了,嫂子放心吧。”顾氏笑着说。 廖夫人对儿女并不是真不管,大事上是绝对管的。就是蔡盛竹自己,初有身孕,也十分在意,她对贾家这门亲事再不满,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如此真可以安心了。”叶茜说着,生了孩子,孩子是姓贾家的。再看不起夫家,蔡盛竹也不敢太乱来,廖夫人盯着,出不了大错。 “再就是……前些天出门时,听到一些闲话,想着嫂子该知道了……”顾氏小心说着,不自觉得看看叶茜的脸色。 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名声,外头传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不好听。顾氏摸不准叶茜到底知不知道,既然来了,那就顺口提一句,万一叶茜不知道,她也能提醒一声。 叶茜淡然一笑道:“听说一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我都懒得理会。” 面对流言却是解释越是说不清,所谓八卦就是劲暴,很少有人理会其中的逻辑性以及真实性,内容够劲暴才有被议论的价值。就像展飞和展贤妃的做法,展太太病了,展飞带母回乡医治。至于展太太说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跟叶薇和离了,任何解释都没有。展飞直接带人回直隶,谁还会跑到直隶去问他。 “太太奶奶们成日在家里,偶尔出门一趟,无所事事,可不是要传闲话出来。嫂子懒得理会才好,净是自己生气。”顾氏笑着说。 她本来还担心叶茜往心里去,要委屈之类的,现在看来叶茜比她看的开多了。如此云淡风轻,不怒不气,当然最关键的是孟昭绝对支持她。一个女人能得丈夫无条件的信任,实在是件太幸福的事。 叶茜笑着道:“二奶奶能记挂着我,我心里也十分高兴。” 顾氏的态度明显不是来看笑话的,这样的事情也敢来提醒她,像她跟顾氏这样的妯娌,就是她的名声有碍,也妨碍不到顾氏和蔡家,顾氏还能如此实在很难得。 “看嫂子说的,二爷与大爷是兄弟,以后二爷全靠大爷帮扶呢。”顾氏笑着说。 她出身乡绅,虽然是嫡出,后却有继母,弟妹。蔡盛武本人虽然不是让她很满意,但对蔡盛武的身家她是很满意的,实在是凭她的出身嫁不了多好的。嫁给蔡盛武,诰命不诰命先不说,至少田产是不少的,衣食无忧,还有很不错的亲戚。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这辈子当个乡绅,富贵荣华问题不大。 如此一辈子,她也知足了,现在蔡盛武的同母兄长如此出息,她是挺高兴的。廖夫人的年龄在那里摆着,要是孟昭有个好前程,照顾不照顾蔡盛武先不说,肯定吃不了亏。 “二奶奶这话客气,本是兄弟,都是应该的。”叶茜笑着说,想想廖夫人为孟昭做的,只要蔡盛武不死命拖后腿,顾氏如此懂事,官不官先不说,能照抚的地方肯定照抚。 客套几句,顾氏话音一转,神情显得有几分为难,道:“我这趟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家里大伯的事。” 叶茜稍稍一愣:“蔡大爷的事?” 顾氏笑着点点头,看出叶茜是个直爽人,她也不迂回了。道:“上次会时见大伯看到嫂子的妹妹,就十分倾心,得知叶二姑娘未定人家,就先回禀了父亲和母亲,二老都觉得挺合适……” “啊?”叶茜听得怔住了。 蔡盛文看上叶荞了?这姻缘…… “别说嫂子吃惊,我得知之时也是吓了一大跳,天下间就有这么巧的事。嫂子不知,大伯眼光甚高,为了说亲,官媒私媒我找了一遍。”顾氏笑着说。 蔡老爷对儿女都很一般,还不如廖夫人这个继母。这也是蔡盛文会与廖夫人亲近的原因,亲爹就那样,继母能这样就不错了。尤其是蔡盛梅出嫁时,嫁妆可是一点不小气。 蔡老爷不大管蔡盛文行事,也就是例行问几句,廖夫人则是忙碌不堪,她是没时间管。反正媒婆有顾氏张罗,然后再参考蔡盛文自己的意见,基本上只要蔡盛文同意了,女方没有太大问题,婚事就能成。 现在蔡盛文看上孟昭的妻妹,也就意味着两兄弟娶两姐妹,这就更好了,结亲之后更加和睦,关系也就更亲密。 叶茜想了想道:“妹妹的婚事,要家中父亲与太太做主,也得问问妹妹自己的意思。二奶奶若是有心,此事先不着急,等我问问家中父亲意思。” 对蔡盛文的印象倒是不错,孟昭对他的评价挺高,廖夫人更把他弄到国子监去读书,有培养之意。人品样貌都能过关,家世上…… 嫡长子,母亲已亡故,继母不在家,就是在家,以廖夫人的脾气也不可能去难为叶荞。家里就蔡老爷这个公公,蔡盛武不靠谱,叔嫂不通话,顾氏这个嫂子十分知书达理,肯定能跟叶荞相处的不错。亲妹妹远嫁,异母妹妹也已经出嫁,就是蔡盛竹各种靠谱,小姑子惹不出来多少事,还有廖夫人在呢。 叶荞想留在京城,高嫁肯定不成,蔡盛文能去国子监读书,前程肯定还是有点的。就是考不上功名,以后捐个官肯定可以,有人脉有关系还能谋个外放,生活肯定能过得去。 就门第上,叶宗山是六品小官,蔡老爷是四品,门第上也能配的过去。又是亲上加亲的,叶荞不用远嫁,她们姐妹之间还能照应。 以叶宗山以及叶荞本人的眼光,叶茜估摸着问题不大。就是安宁长公主那里,叶荞嫁了蔡盛文,交际圈根本就搭不上。 要真是亲妹妹,叶茜现在就敢答应一半。 只是……叶荞的婚事肯定要问国公府,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是什么意思,真的不好说。 ☆、186 送走顾氏,晚上孟昭回来,吃了晚饭,要睡觉时叶茜就说了顾氏过来的事。提到蔡盛文与叶荞的婚事,孟昭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这姻缘还真巧呢。” “我也没想到。”叶茜笑着说,随即话音一转,道:“荞妹妹一直想留在京城,我与父亲也不想她远嫁,只是……” 孟昭笑了起来,道:“放心吧,这事交与我,老四不会不卖我这个人情。” 亲戚关系,朋友关系,现在已经进展为利益伙伴。又不是要叶荞认祖归宗,嫁了蔡盛文也就是四、五品小官,只要他开口,叶景祀不会驳他。 叶茜松了口气,孟昭开口,这事真不难。道:“那我也放心了,父亲那里倒是好说。就是国公府……应该不会反对。” 蔡盛文的条件并不差,最近国公府又是人仰马翻状态。这个时候她与孟昭给叶荞说了一门亲事,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应该不会反对。 孟昭更是直接道:“我们做媒,怎么好意思反对。” 叶薇的事情出来,国公府是元气大伤。展飞是肯定飞了,叶老太爷想做的就是想拢住他,这样亲事,在叶老太爷看来肯定是好亲事。 “想来荞妹妹是见过蔡大爷的,若是她也有意,岂不是大喜事一件。”叶茜笑着说,虽然嫁谁都是嫁,但嫁个可心意的跟随便嫁一个真不一样。 “就我们这样。”孟昭笑着说,一边脱衣一边做出要扑的姿势,喊着道:“夫人,晚上更要相亲相爱哟。” 叶茜拎起枕头砸向孟昭的脸,躲开他道:“明天还有正经事呢。” “现在就是正经事。”孟昭笑着说。 在叶茜的严词拒绝之下,第二天大床上,叶茜终于能和孟昭一起起床了。孟昭已经请好假,而且是请的人尽皆知,新婚妻子的第一个生日,要隆重对待,隆重到需要请假的地步。孟昭去请假的时候,就被一群兄弟打趣,这明显是妻管严的架式。 早饭完毕,孟昭就开始张罗,虽然前期工作是叶茜做的。但今天是叶茜的正生日,孟昭为表忠心,今天的张罗收拾全要自己来,要叶茜享一天清福,叶茜自然是欣然允诺。 刚刚吩咐完毕,就有婆子传话,叶宗生,画眉,叶荞,盼哥儿,芳姐儿都带来了。夫妻俩一起去二门相迎,叶宗山本来还有点担忧外头的闲话,结果看孟昭竟然留在家中给叶茜过生日,看他们小夫妻感情如此之好,担忧之情顿时少了许多。 让到叶茜正房坐下说话,先是开头闲话几句,孟昭素来直爽,也不觉得这事有多为难的,当着叶荞的面就说了亲事。蔡盛文有意,蔡家上下满意,孟昭愿意做这个大媒,就看叶宗山和叶荞的意思。 叶宗山和画眉都是一愣,叶荞惊讶之余却是两颊绯红,脸上又是想笑又是羞。 叶茜看叶荞如此反应,就知此事八、九不离十。只是初见一面,双方都有好感,人品都不错,感情慢慢培养,婚后肯定过得不会差。笑着道:“蔡大爷十分有意,我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与大爷商议,都是满意。” 叶宗山见过蔡盛文,也觉得蔡盛文模样行事不差。家世各方面也算配,看看叶荞,只怕也是没意见,便笑着道:“这门亲事倒是很妥当,我是没意见的。” 至于国公府会不会答应……最多不要国公府的嫁妆。看看国公府的叶薇和叶芙,叶薇不必说,叶芙嫁成那样真不能说好,叶老太太人很好,但亲事说的都不好。他觉得蔡盛文不错,把叶荞嫁过去吃不了亏。 孟昭笑着道:“岳父既无意见,其他事情就交给小婿了。那边是弟弟,这边是妹夫,我出面最为合适。” 叶景祀那里,叶老太爷那里,他过去一趟就全部解决了。也不说叶家怎么样,只说给弟弟寻媳妇,看弟媳妇的面子,冲着廖夫人的面子。 如此说笑着,婆子传话顾氏来了,叶荞脸上更显得不好意思,叶茜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妯娌早见岂不是更好。” “姐姐……”叶荞嗔着脸说着。 叶茜知道她面皮薄,也不好再笑她。 叶茜婆家人只来了顾氏一个,进到屋里见了礼,孟昭也就直接说了,蔡盛文的婚事肯定要顾氏操办,本来就是喜事更没必要藏着掖着。 顾氏听得顿时大喜,叶荞性情温和,至少不是蔡盛竹那种刁钻之人,蔡家并没有分家,跟孟昭这个外姓人不同,她们是亲妯娌,以后相处的时候肯定多。蔡盛竹虽刁,到底是出阁了,要是叶荞嫁进门,也就不用担心妯娌争斗。 倒是把叶荞羞的不行,恨不得躲到里间去。 叶茜笑着道:“亲上加亲,实在是喜事,以后也就更亲密了。” 顾氏连连笑着道:“可不是,更能不分彼此了。” 蔡盛文以后还可以捐官,论前程怎么也在蔡盛武之上。蔡盛文这个大哥又很不错,嫂子再好,就是蔡盛武找事,她在中间张罗着,也不至于兄弟生分。 宾客到齐,叶茜刚要张罗着移步后花园。婆子传话,廖夫人则是打发人送了东西过来,一套金镶宝石的头面,四匹宫锻,四匹纱,一个玛瑙枕。对比磕头敬茶时的成箱珍珠,宝石,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许就是随意一给。叶茜仍然觉得太大手笔,有个有钱婆婆,真心很不错。 叶茜早有准备,让婆子拿了一个大荷包给传话婆子。 婆子又笑着道:“今天家里还有一件喜事,还请大奶奶准备上。” “还件喜事?”叶茜听得一怔。 婆子却不欲多说,只是行礼走了。 叶茜不自觉得看向孟昭,孟昭只是嘿嘿笑着。 既然是喜事,叶茜也并不担心,花园里戏台已经搭好,招呼众人移步过去。众人轮着点了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唱起来。叶茜起身更衣,叶荞也跟了过来。 收拾完结也没有马上归席,只要凉亭边上坐了一会,叶茜就笑着道:“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难道是不满意亲事?” 叶荞嗔道:“我以前是打趣过你,现在轮到我了,你就要捞回来了。一点都不知道让我,亏得你还是姐姐。” “我哪里不让你,现在是真心问你。姑娘家的婚事是大事,你总得自己拿定主意。”叶茜说着,男人好或者不好,得女人自己看上才行。展飞也很好,她却看上了孟昭。 叶荞轻轻叹口气道:“我跟你说过,我只想留在京城,并无他想。这话绝不是瞎说的,只是留在京城……我心中岂能没有顾虑。至于蔡大爷……我也不瞒你,我看着确实挺好的,他能主动求亲,我也十分高兴。” 真说一见钟情什么的,实在说不上,只是觉得不错。蔡盛文主动,似乎对她有意,她觉得挺好的,女人能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对方人品好,她就是对这个男人无感,都会答应的。 叶茜不自觉得抬手给叶荞顺了顺头发,笑着道:“这门亲事,只要你愿意了,只管去准备嫁妆,其他事情并不用操心。蔡家其实也挺好的,并不用早晚给婆婆请安,妯娌也好相处。就是我们俩,以后也能更亲近,岂不是更好。” 叶荞似乎也是舒口气的模样,这才道:“反正跟你说,我也是不怕羞的。以前我们俩常在一处还好些,说说笑笑也不觉得烦闷,自从你出嫁,我着实想了许多。婚事如何,将来如何,甚至于远嫁后的辛苦……爹爹很好,这些话不能跟爹爹说。太太也很好……只是不好说出口。直到今天姐夫说了这门亲事,我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我早就不想高嫁,嫁妆之类,我只求离家不远,时常与亲人们见面。” 说到这里叶荞不禁落泪,身世没闹出来的时候,叶家人就是亲人,一切都理所当然的。结果这样尴尬的身世,让她总觉得无地自处,好像站在哪里都不对。 叶茜连忙拿手绢给她擦泪,道:“你啊,少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还有我和爹爹呢。现在亲事说定了,更得高高兴兴的,自己过成一家人,我和爹爹也就放心了。” “你就放心吧。”叶荞说着,又道:“今天你的正主呢,我们哪里能这里坐着说话,回去吧。”“嗯。”叶茜笑着说。 回到席上,戏刚唱完一出,知道她们姐妹说了会私房话,也无人问起。孟昭正要张罗着开始摆席,就有婆子急匆匆的道:“有都太监张老爷特来降旨。” 众人都是一愣,连忙停了下戏文。 孟昭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香案早就收拾好,一众人到中门跪接。 只见张太监手奉圣旨,身边跟随小太监却是奉着托盘,上面放着凤冠霞坡。 叶茜顿时明白,这是诰命下来了。虽然早就知道,真看到了,心情如何不欣喜。不禁看了孟昭一眼,特意选在今天,肯定是孟昭故意的。 孟昭只是瞅着叶茜笑,喜上加喜才是真高兴。 跪下接旨,凤冠霞坡和卷宗在手,高兴之余又有些感慨,女人的最高点就到这里。再涨也就是根据男人的官职往上涨。 孟昭早备了打赏,张太监笑着接了,行礼告退时,虽然肯定孟昭知道,仍然提醒道:“请孟大奶奶明天上午进宫谢恩。” “是。”叶茜低头应着。 ☆、187 半下午时,廖夫人就派了个嬷嬷过来指点叶茜,顺道传话明早她会带着叶茜进宫谢恩,让叶茜自己准备好。 嬷嬷指点的认真,叶茜学的也认真,虽然只是例行谢恩。但是一般外命妇进宫都是成批的进,进宫朝贺自是不必说,就是诰命一般情况下礼部也是成批的发放,进宫谢恩肯定也都是在一起。叶茜这个诰命是单独发送的,自然是单独入宫。 成批在一起时,谁的礼仪不过关,哪个行动错了,人多就显不出来了。现在是叶茜一个人,稍有错处,立马就显了出来。 一直到晚上睡下时,叶茜都有些不安,孟昭这回倒是老实,晚上不但不闹,还给她按摩之类的。又大概说了说宫中的主子们,两宫太后和皇后。皇后性情温和宽厚,就是亲王妃也是选秀选出来的,各方面条件肯定不差。 宋太后忙与国事,基本上不招命妇进宫陪伴。至于陈太后,可能是以前太透明了,现在也没什么脾气,老老实实当太后,只留守寡的安宁长公主在宫中,安宁长公主还把宋氏所生的嫡长子抱在身边,此时宫中也算热闹。 “那这趟见宫,就要见到长公主了?”叶茜说着,心情多少有些忐忑,也可以说是心虚。 孟昭笑着道:“只是例行谢恩而己,一般来说只到皇后那里就可以了。” 许多时候就是在宫门口磕个头,外命妇能得皇后,太后召见,那是恩宠,必须是男人很得脸,才会有这个体面。不然五品以上京官的老婆都可以进宫了,黑压压一大片,谁能记住谁。 叶茜轻轻松口气,道:“荞丫头的婚事刚说定,我也是怕起变故。” “不会的,你太操心了。”孟昭笑着说。 次日清晨叶茜五更天就起来了,匆匆吃了早饭就开始装扮。三品诰命的头冠,几层衣服披上身,虽然还是五月天,叶茜瞬间也觉得汗流浃背。她该庆幸诰命得的早,要是再晚几天,天气彻底热起来,头顶几斤重,身穿这些层,弄不好就中暑了。 孟昭和叶茜一起坐车先去曾府,叶茜本来说要下车的,结果门口婆子说不用了,太折腾。廖夫人马上就出来,特别吩咐了,不用进去请安,规矩能免则免。叶茜也大松口气,若是顶着这些进去请安问礼,她的压力还真大。 没一会廖夫人出来,虽然是盛妆却不是大品梳妆。叶茜明白,廖夫人这个婆婆并不算是完全的正牌,要是正牌婆婆领着,肯定得大品,现在就是顺路捎带。可能是宋太后召廖夫人进宫了,就跟上班似的,顺道捎上叶茜。 廖夫人上车,两辆车驾一前一后往皇城走。叶茜车里坐着,不自觉得的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曾府离皇宫并不远,看着巍巍皇城,叶茜心情多少有些感慨。 这辈子也进宫了,不是带着工作压力,而是进宫谢恩。不用再想努力工作,不用再想若是把宫中贵人们治出好歹来,她以及全家的结果。好像是十分轻松,得到了诰封,再次进入皇城。 孟昭去锦衣卫当差,廖夫人前头车驾带队,一路向前走。 先是坤宁宫,皇后传召进正殿,按嬷嬷教的,磕头见礼。皇后性情温和,对叶茜也算和颜悦色。礼毕,皇后也不多留,廖夫人带着叶茜行礼退下,上车则去慈宁宫。 叶茜心情多少有点不安,实在是对宋太后印象太深刻,实在是一代猛人。像皇后,叶茜都快没印象了,但宋太后则属于想忘也忘不了的那种。 跟着廖夫人进宫门,就见宫中大太监赶紧过来,给廖夫人见了礼就小声道:“夫人来的不是时候,宋老太太里头。” 叶茜听到宋老太太的名字不自觉得有几分警醒,廖夫人眉头皱了起来,小声问:“怎么回事?” “宋老太太是哭着来的,进去之后,太后就让人把门关了。”大太监也不敢多说。 不过宋老太太为啥来,大家心理都有数,就是告状的,这是宋老太太常干的事。宋家这里委屈了,那里委屈了,宋太后一向不太搭理宋老太太,她也是没功夫搭理。宋老太太就跟找到空闲似的,今天又来了,已经关门了,那就表示别人不能打扰,可能说一会还说不完。 廖夫人便对叶茜道:“那就宫门口行礼吧。” 叶茜也不想跟宋老太太打照面,虽然有点可惜见不到宋太后,但能跟宋老太太错开也是好事。退回宫门口,按规矩见了礼,廖夫人也跟着请了安,又对大太监道:“劳烦你一会通告,我带着孟大太太去见陈太后,马上就来。” 她是来上班的,叶茜拜完陈太后就可以出宫走了,她肯定还得回宋太后这里侍候。 “夫人放心。”大太监说着。 坐车到寿康宫,与坤宁宫和慈宁宫相比,寿康宫则显得热闹许多。宋太后忙碌国事,倒是永昌皇帝常过去商议国事,平常皇后,妃嫔没有哪个敢过去给宋太后说闲话的,宋太后本身也不是听闲话的人。 陈太后则是随和许多,她也是喜欢热闹,从皇后起到妃嫔都常来她这里坐着。再加上安宁长公主带着孙子过来,就更显得热闹了。刚进宫门口,就听里头欢声笑语一片,阳光明媚之时,几个妃嫔过来请安,陈太后便带着众人在院中赏花。 宫人通传之后,廖夫人引着叶茜进院,只见一行人仍然在院中,奶妈还抱着一个哥儿,站在安宁长公主身边。 陈太后,安宁长公主都是见过的,年龄在那里摆着,也容易辨认。然后一群年轻俏丽的妃嫔,叶茜看到了展贤妃,不自觉得的惊了一下。 宫中各人打扮,基本上是按品级来的,皇后之下是四妃,着装打扮很容易辨认,展贤妃是目前后宫中最年轻的妃位,也是唯一的年轻的妃位。 怪不得展贤妃封妃的时候,她觉得没听说过,当时想着是不是坏了事之类。看来是没坏事,而是升职了,这是未来的贵妃,年龄大了恩宠不好说,但在宫中确实算个人物,生了二男一女,宫中人缘确实挺好的。 廖夫人带着叶茜行礼问安,陈太后笑着道:“这就是孟大人的新媳妇吗,快点过来让哀家瞧瞧。” 叶茜低头走到陈太后跟前,陈太后拉着叶茜看了看,笑着对安宁长公主道:“果然是个齐全孩子。” 安宁长公主笑着道:“母后不晓得,当年她与孟大人同在国公府居住,青梅竹马,婚事早定,感情好得很。也难得孟大人那么迫不及待与她请封诰命。” 叶茜心中一怔,几乎要下意识地看向展贤妃,末了只是娇羞笑着,垂头不语。 她是姓叶的,与孟昭同住国公府是人所共知之事,虽然展太太说了不靠谱的话,但若是叶家的媳妇安宁长公主说,孟昭与叶茜早早定亲,跟展飞完全就没关系。一个是疯婆子,一个知内情的公主,肯定是安宁长公主的话更有可信度。要是太后也公开表示,孟昭与亲夫人夫妻恩爱,哪个当面说孟昭带了绿帽子。 不过以安宁长公主与国公府现在的关系,她肯定不会为国公府说这个话。想想上辈子展贤妃的人缘以及最后的位置,她来想求,再加上廖夫人和曾初识的面前,安宁长公主这么说倒不奇怪了。 陈太后听得笑了起来,道:“若是如此那就更好了,孟大人为国事操劳,得一贤妻安定后宅,实在是一大喜事。” “太后谬赞了。”叶茜低头笑着说。 展贤妃突然接话道:“听说宫中吕医妇是孟大奶奶的姨妈?” 叶茜这才看向展贤妃,微笑着道:“正是。” 陈太后听得又是惊又是喜,道:“那还真是巧得很,哀家的眼疾多亏了她。” “能侍候太后,是姨妈的福气,姨妈每每在我面前提前,总是说到太后的慈家,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叶茜恭敬笑着。 陈太后蛮喜欢听奉承话的,也可能跟以前太小透明的经历有关系。不过为人老实了一辈子,好不容儿子上位了,希望得到更多的尊重,也可以理解。都当上太后了,这实在不能算事。 陈太后听得果然高兴起来,笑着对廖夫人道:“你看这小嘴甜的,果然是会说话。” 说话间,陈太后挥手打赏,一大托盘的东西端了出来。 叶茜倒是有点意外,本只是想哄陈太后高兴一下,没想到这样就得了赏赐,连忙谢恩。太后打赏的,绝对不会一般东西。 展贤妃脸上含笑,好像是不经意似的打量着叶茜。后宫都选美选出来的,要是说美人,叶茜多半比不了。但叶茜的气度,神韵,说话谈吐,对得起她带着的三品诰命。至于叶薇那个所谓国公府小姐,只是单单打量还觉得不错,但开口就完了。没有足够的底蕴支撑着,气场就拉不起来。 若是展太太不糊涂,不把这门亲事退掉,展飞得如此贤妻,不但对展家好。就是对她,外命妇进宫时,有个帮衬的,也是好事一件。幸好与叶家是彻底撇清关系了,被这样的人施恩,压力也有点大。 礼毕,打赏也接了,廖夫人正要带着叶茜告辞走时。就听门口宫人,语调非常着急一般,高声喊着:“宋太老太太晋见……” 话音未落,就见宋老太太怒气冲冲的跨进宫门了。 ☆、188 宋老太太猛然闯入,陈太后眉头不自觉得的皱了起来。她觉得她已经很能忍宋老太太,结果宋老太太就当寿康宫是宋家的后花园,说来就闯进来了。 展贤妃和两个小妃嫔看到情况不对马上行礼要撤,廖夫人也给叶茜使眼色,除了撤退这外,也得回慈宁宫说一声。宋太后对宋老太太外头干的一些事不是太清楚,要是宋老太太犯了天大的错,下头的人肯定会说,宋老太太只是极品而己,天天折腾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展贤妃匆匆行祀,带着两个小妃嫔从后宫门走了。廖夫人带着叶茜紧随其后,转身要走时,就听宋老太太喊了一声,道:“站住!” 声音喊的太响,想让人无视都不行,一行人不自觉得停了下来。 廖夫人眉头皱紧,宋老太太应该是刚从宋太后那里出来,看宋老太太神情就知道话说的不好,现在冲到陈太后宫中,多半是来找安宁长公主的。 宋太后也许不太清楚,廖夫人知道些,就因为安宁长公主抱了长孙来宫里养,宋老太太都来寿康宫闹过,结果陈太后生气顶了回去,闹过一回不愉快。别说太后,公主了,就是平常人家祖母要带孙子,谁能挑出理来。 “这又是怎么了。”陈太后怒了,要是跟前没人就算了,偏偏妃嫔与外命妇的面,宋老太太要来找摆谱,让陈太后有种叔可以忍,婶不可以忍的感觉。 宋老太太出口之后也是意识到话有点过了,她跟宋太后哭诉了这么久,宋太后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以后再不准她进宫,哪怕过年例行朝贺都不用来。她本想反驳几句,结果宋太后根本就不听,直接让她出来。 从慈宁宫带着一肚子气过来,既然是最后一次进宫,她便想来寿康宫跟安宁长公主好好理论一回。正好廖夫人和叶茜也在,只怕她们走了,便脱口而出喊住了。 看到陈太后震怒,宋老太太便低头见礼,致歉之后就道:“我只想留孟大奶奶做个见证,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宋太后说宋家骄纵,宋老太太并不觉得她哪里错了。结果被宋老太太直接赶出来,憋着这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宋氏在婆家受气,娘家人给她出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看叶家办的事,宋氏刚生下儿子没满月,安宁长公主就给儿子塞通房,宋家忍了。接下来就是叶景霰各种冷待,黄婆子无冤无故死了。这些宋家都没追究。 本以为这样的容忍,叶家能明白,知道宋家的大度。结果叶家是怎么对待宋氏的,叶景霰是完全无视宋氏,孝期中就是夫妻不能同房,但丈夫如此的夫视,宋氏如何感觉不出来。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这日子想想也觉得心酸。 更不用说安宁长公主还把宋氏唯一的儿子抱走,要是宋氏还能生就算了,叶景霰如此对待,宋氏哪有再生的可能性。丈夫无视,儿子不在身边。虽然说祖母抱孙子养活的多了,但叶家这样的做法,明明是要把宋氏逼上绝路,宋氏是亲娘,但被安宁长公主养大,以后如何能跟她亲近,宋氏还有什么未来。 叶茜听得心中大惊,宋老太太自己想作死,何必连累别人。 旁边廖夫人眉头也皱了起来,斟酌着刚想开口,安宁长公主脸色却是瞬间变了,看着宋老太太冷笑着道:“见证?做什么见证?” 宋老太太早看安宁长公主不顺眼,面对嫡母的亲嫂子,安宁长公主没有丝毫的敬意。也不是她倚老卖老,双方身份在这里摆着,安宁长公主应该对她客气一些。现在又听安宁长公开口就嘲讽,便直言道:“长公主也是女子,知道天下女子的苦楚,何必对自己儿媳妇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安宁长公主重复着这四个字,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后怒声道:“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跟你提了,你家孙女无缘无故要栽我小儿子的妾室孝期有孕,又引东、西厂进府。陷害小叔子不成,又把公主府脸面丢在外头,我儿没说休妻,已经是给足宋家脸面。若是真赶杀绝,就凭宋氏的所为,休她出门也足够了。我知道老太太今天来是为何事,哥儿是我孙儿,我带到宫里抚养理所当然。交给宋氏这等妇人,我实在没法放心。” 上回宋老太太过来闹时,虽然是客客气气的,仍然把陈太后和安宁长公主气得不轻。安宁长公主是真不明白,她和陈太后脸上又没写着包子二字,宋老太太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休妻?我孙女自从进公主府,孝顺公婆,生儿育女。长公主自己教儿不善,未成亲先纳妾,现在竟然允妾室先生子。我孙女乃是嫂子,小叔子有错为什么不能指出,长公主自己去看看叶景祀庶子的出生日期,我孙女会追问难道不应该。真弄出个孝期儿子出来,难道公主府脸上就有光。”宋老太太怒气说着,犹嫌不过瘾,继续道:“黄婆子自小跟着我,又奶了大丫头一场,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宋家难道就不该问问,做人哪里能凉薄至此。就是到现在,我还想问问叶景祀,这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宋家的人真是尊贵,一个下人自己上吊死了,就要怀疑小叔子行凶。”安宁长公主怒声说着,道:“自己查,娘家人查,东、西厂的人都叫过去查案,答应明明白白,宋老太太还要怀疑,行啊,递状纸到大理寺,公主府跟宋家打这个官司。” 宋老太太怒火被挑了起来,道:“好好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吊死了。疼儿的人家多了,像长公主这样,因为儿子犯罪,嫂子责怪小叔子,反帮儿子的糊涂婆婆也是少见。任由小儿子胡闹把家里老小的名声都搞坏,还不准旁人指责一句。打官司,难道宋家……” “老太太这是说气话呢,一个下人而己,长公主千万别介怀。”廖夫人直接出声打断,又向安宁长公主赔着笑脸低头求饶着道:“公主大量。” 宋老太太顿时涨红了脸,扭头直瞪着廖夫人,好像要把她吞掉一般。廖夫人如此打断她的话,还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直打她的脸。 安宁长公主顺了口气,也不是怕宋老太太,实在不想跟宋老太太生这个气,觉得很不值当。这门亲事让她后悔到吐血的地步,换个人家肯定不是和离就是休,现在是看着宋太后的面子,努力想把大面子维持住。 怕宋老太太到公主府去闹,她都跑住到宫里来了,宋老太太竟然还要跟她闹腾,真有种甩不清的感觉。 陈太后听得早烦了,知道廖夫人是宋太后的心腹,便看向廖夫人叹气道:“唉,你也看到了,真不是安宁难缠不省事,实在是……” 廖夫人马上恭敬的道:“宋太后也常说,祖母照看孙儿理所当然,哥儿得长公主照看,那是再妥当不过的。” 宋太后并没有说过这话,但这种时候,她肯定能代表宋太后如此表态。 宋老太太这种……实在是脑子里进水,宋太后要是稍微有点不明白,以后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好,好,你们倒是连成一气了。”宋老太太气的全身发颤,当初立永昌皇帝时,要是没有宋太后力挺,陈太后和永昌皇帝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现在安宁长公主挺起来了,也不想想两家婚事本来就是安宁长公主来求亲,结果娶了宋家姑娘就这样的怠慢。 又想到宋太后发话再不准她进宫的话,心中更觉得无限委屈。宋太后会如此委屈宋家,肯定也是想着永昌皇帝非她亲生,但庶子认嫡母本是理所当然。陈太后再是亲生的怎么样,她的位次仍然在宋太后之下。 廖夫人温声看向宋老太太,劝慰道:“也请老太太消消气,儿女婚约本为结亲,提什么官司呢。早就过去的事,老太太也太爱记着了。长公主把哥儿带到宫中抚养,一应生活岂不是比在公主府里还要好的多,与皇子们一处,多少人求还求不得呢,实在是好事一件。” 安宁长公主真算是好脾气的了,宋老太太这样的亲家,换谁也不能忍。 “好事?当娘的成年累月看不到儿子,谁能知道亲娘的酸楚。就是哥儿,成年累月看不到娘亲,岂能不想。”宋老太太说到这里不禁哭了起来。 她会来这一趟,也是因为前不久宋氏回家,提起在夫家的生活,哭的泪流满面,几乎要跟宋太太抱头痛哭。宋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已经被陈太后顶过一回了,这回她就进宫直接找宋太后。结果宋太后反倒把她训斥一顿,说她骄纵再不许进宫。 宋氏已经公主府欺负成这样,儿子都被抱走,孩子还很小,常期跟亲娘疏远,长大后如何会跟宋氏亲。都到这种地步,娘家人再不出头,宋氏没活路。 安宁长公主听她这样哭,只觉得青筋暴起,怒声道:“我一个祖母把孙儿换过来养活,跟皇子一样的生活,在老太太嘴里竟然是如此的可恶。好,既然你们宋家的外孙如此贵重,那就请老太太现在就把孩子抱走,不管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是我亲孙子。就是眼前,老四还有一个儿子,我接他进来养活。” 廖夫人连忙笑着道:“长公主快消消气,亲家说话一句说岔了,哪能真往心里去。” 宋氏的儿子由安宁长公主抚养着,看着孙子的面子,安宁长公主再忙宋家,再不喜欢宋氏,最多也就是不理会她。要是真把安宁长公主气的连嫡长孙都不顾了,宋氏就真完了。 陈太后知道安宁长公主这是说气话,不过面对这样的宋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正常。刚想劝安宁长公主消消气,若是真因为一句话说岔了,真让宋老太太把孩子抱走了,这关系就彻底僵了,安宁长公主不可能再拉下脸再去要孩子。 结果就听宋老太太喊着道:“未婚先有子,这样的孩子本就不该出生,长公主竟然还说要抱过来养,真是不嫌丢脸。怪不是公主府乱成那样,叶景祀那样的无法无天,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提叶景祀的庶子还好,提起来宋老太太就十分生气,要不是因为叶景祀,宋氏还不至于如此委屈。 “公主府的家务事就是再轮几轮,也轮不到宋家人来管。”安宁长公主怒声说着,随后转身对身边宫人道:“传话回家,我要抱君哥儿来养活,我看谁敢拦我。” 宫人哪个敢反驳,就是陈太后也不好劝,安宁长公主是要多带个孙儿,一个孙子是带,两个孙子是带,也无所谓了。 宋老太太来的目的虽然是想把孩子抱走,看安宁长公主并不让步,她本想哭一哭也就算了。但看到安宁长公主如此吩咐,把宋家的外孙跟未婚生下来的庶子一起养,她顿时觉得忍无可忍,道:“竟然把那种贱、种庶子与哥儿一起教养!!” 不等安宁长公主发怒,廖夫人就抢着,几乎是训斥的道:“老太太慎言,都是长公主的孙儿,哪能如此说。就是嫡庶分明,都是儿子,自然都是一样的。” 永昌皇帝就是庶子继位,陈太后就在旁边站着,宋老太太说这样的话,真是犯大忌了。 廖夫人如此抢着骂了,安宁长公主虽然不好再骂,却是冷声道:“宋老太太既然如此嫌弃,那你就把哥儿抱走吧,这样的孙子,我也真不敢教养。” 说话间安宁长公主就传唤奶妈把哥儿抱过出来。 陈太后知道安宁长公主是真怒了,其实她也怒了,尤其是宋老太太提到贱、种庶子四个字时。以前总是想着宋太后很不好,不要跟宋家怎么样。结果呢,宋老太太就能如此打脸。 旁听廖夫人虽然很想圆场,却是晓得圆不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救了。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叶茜和展贤妃以及几个小妃嫔,都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奶妈已经听到吵闹声,此时不敢耽搁,赶紧抱着哥儿出来了。 安宁长公主全直接对宋老太太道:“带走吧。” 宋老太太倒是有些气弱了,实在是气氛很不对。要是如此示弱了,面子上过不去,突然看到叶茜,也想到了这趟过来的根本目的,对着叶茜道:“正好要问孟大奶奶,你娘家那个大妹子是怎么回事?” 叶茜心中大骇,脸上表情却是十分淡然,稍带疑惑地道:“大妹己许人家,老太太问她……” “哼,还在我面前装蒜呢。”宋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家人在国公府住的好好的,为何在驸马爷孝期之中搬迁。不就是因为你那大妹的身世……” “我大妹乃是我父亲填房所出,与我同父异母,老太太何出此言?”叶茜脸上神情更显得疑惑,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老太太。 安宁长公主脸色本来很不好看,此时更是难看,道:“宋老太太只管抱着哥儿走,说这些又是何意。” 宋老太太看着安宁长公主,道:“因为一个庶女,把自己丈夫都逼死了。现在到儿子这里,竟然……” ☆、189 “老太太……”廖夫人猛然一声怒斥,硬是把宋老太太的话打断,连礼仪都顾不上了。上前就去扶她,嘴里说着:“老太太今天肯定是喝了酒,竟然跑到这里来说疯话。” 陈太后满脸怒容,声音却是异常平静冷漠,道:“夫人不必如此,姐姐对我们如何,我们心里都明白。只是宋老太太看不起我们娘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若是稍稍把我这个皇帝生母放在眼里,也不敢到我宫中说这样的话。当日我让女儿去求亲,本是想着结两姓之好,宋家既然如此瞧不上,姻亲关系何必维持。我这就下懿旨,让小三和离,老太太那么看中宋家外孙,我也成全他,哥儿改姓宋,与公主府再无关系。” 廖夫人听得一惊,连忙跪了下来,低头道:“太后息怒。” 叶茜,展贤妃以及两个小妃嫔也跟着跪了下来,神情都显得惶恐,尤其是叶茜,好不容易安宁长公主气消了些,事情都要过去了,宋老太太竟然敢这么说。 叶荞怎么办? 至于宋氏和哥儿…… 陈太后的性格绝对称的上儒软,除了有点喜欢被人奉承外,不管是对后宫还是外命妇,都称得上慈祥。偏偏这样的慈祥的陈太后今天这个时候,说了这样的话,那就绝对不可能改口了。 太后的话是懿旨,两家争吵到这份上,陈太后直接下旨。不管事后会不会后悔,面子已经到这份上,绝对不可能再改口了。 宋氏和离就算了,若是哥儿改了姓,不被父族承认的孩子,将来前程十分难料。 宋老太太整个人也呆住了,不自觉得道:“怎么能如此下旨,我家女儿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能如此?” 她只是想把哥儿抱回去给宋氏抚养,让儿子跟着亲娘。宋氏抱着哥儿和离,改姓,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和离之后呢?哥儿改姓之后呢?将来怎么办? “我只是下旨和离,已经给足宋家面子。”陈太后冷声说着。 宋老太太说到贱、种庶子时,她都觉得忍无可忍。更不用说宋老太太后头还说,安宁长公主逼死丈夫。 她已经是太后了,儿子当了皇帝,她就是脾气再好,也不想再忍耐下去。陈太后自己都可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拥有这样的身份之后还要受这样的气。 宋老太太仍然是一脸怔忡,好像连怎么反应都不晓得。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这样,陈太后怎么能如此对宋家?她哪里来的底气? 陈太后一点都不犹豫,传唤执笔太监,下旨用印章。分分秒秒的事,懿旨成了,大太监拿着旨意就去两家传旨。 宋老太太看太监要去传旨了,连忙去拦,喊着道:“我家孙女犯了什么错,还有把哥儿改姓,天下间哪有这么无理的事!!” 陈太后根本就不理会,太监看陈太后的脸色,虽然不敢与宋老太太冲突,闲开她,赶紧去了。 宋老太太顿时全身打颤,指着安宁长公主道:“哥儿是你的亲孙子,天下间竟然有这么狠心的祖母!!” 安宁长公主神情显得有几分犹豫,却是没有出声阻止。她确实是恶心宋家,让叶景霰和宋氏和离可以接受。 但把哥儿改姓?总是自己的亲孙子,改姓之后就彻底无关了。要是不改姓,与宋氏和离之后仍然是嫡长子。就宋氏和宋家这样的情况,肯定是缠不清,以后兄弟失和,祸起萧墙都有可能性。 舍弃这一个孙子,叶景霰娶嫡妻,再生嫡子。就把宋家彻底撤清,哥儿长大之后就是要闹要折腾,姓都改了,一个外姓人掀不起大浪来。蛋疼纠结这么一会,却绝了后患。 这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叶茜一直在地上跪着,强忍着不让自己抬起头,心中陈太后的形象却是完全推翻了。 她对陈太后儒软的看法真是大错特错,也可能是没经过事,陈太后的表现太儒软。现在事情出来了,宋太后打脸打到跟前了,只能说陈太后之所以能成人生赢家,最后成为太后,除了运气之外。这样的行事风格,她的成功也是必然的。 就是永昌皇帝没有按顺位登基,她只是太妃,在后宫的日子也能过的很不错。永昌皇帝前头病死的那个太子兄长,他的生母贵太妃早在后宫中无声无息死亡了,前太子的儿子是肯定不能活,封了太妃的生母生死并不重要。结果她却死了,跟太子妃一起,后宫生存,运气是一部分,能力个性更重要。 就像展贤妃现在这样,表现的温柔得体,后宫之中人缘极佳。最后人家最后升职成贵妃,只要皇后之下,不过有没有宠爱,日子都过的很不错。后宫佳丽三千,尤其是选秀进来的美女一波又一波,能笑到最后的不可能只凭运气。 就在宋老太太大喊大叫之中,曾初识突然带着小太监踏大步进入寿康宫。宋老太太看到曾初识,顿时精神大震,只以为看到救星,宋太后也是姓宋的。陈太后这样一口一个宋家,宋太后也是姓宋的,肯定要给娘家人出头。 宋太后是嫡母,怎么也能压陈太后一头。宋老太太心里如此想着,刚才惊慌的神情顿时收了,底气顿时足了起来。 廖夫人看到曾初识进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陈太后连把孩子改姓的话都说出口,那表示是动了真气,绝无回转余地。曾初识带着宋太后的懿旨来,回转不可能,至少能把宋老太太拉走,不然就凭宋老太太这张嘴,弄不好宋家今天就得灭门。 叶茜也跟着松了口气,要是可以的话,她都恨不得把宋老太太的嘴堵上。驸马有私生女关她毛事啊,孙女婿的弟弟纳妾要管,孙女婿的爹有私生女也得管,宋老太太还能管的再宽点吗? 曾初识上前先给众人见了礼,安宁长公主还好,陈太后是一直冷着脸。 就听曾初识低头恭敬的道:“传太后口谕,永嘉侯降为永嘉伯,迁回老家永顺建府,族中男女再不准踏入京城一步。” 永顺是宋家的老家,离京城很近,当初选秀都在京城附近选的。宋太后入选太子妃之后,宋家得封进京。宋太后封后时娘家封侯,一直到现在都在京城。这回宋太后的懿旨不只是把宋家从侯降伯,更是直接赶出京城。女眷不准进宫跟这比起来,实在都不算事。 陈太后与安宁长公主多少愣了一下,没想到宋太后会下这样的懿旨,主要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宋老太太整个人好像石化一般,直直的站着,然后突然喊了起来,道:“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娘家……” 曾初识一脸淡然,神情依然恭敬,却是道:“太后还特意叮嘱,请老太太马上离宫,不得有丝毫耽搁,永嘉侯府则在一个月内离开京城。” 说话间,曾初识一挥手,几个小太监走过来,不是拉也不是劝,直接用架的。 宋老太太眼睛瞪大,额头青筋尽出,汗珠更如雨一般,喊着道:“怎么能如此对宋家,怎么能……啊……” 猛然一声高喊,只见宋老太太头垂了下来,直接晕迷。实在是惊讶,恐惧,愤怒结合在一起,宋老太太年龄也不小了,开始又跟安宁长公主吵了一回。现在子孙前程全无,她这个年龄也是承受不住了。 因为宋老太太那一声尖叫实在太响,叶茜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以宋老太太的年龄以及她这样的脸色,神情弄不好就要中风了。几个太监的动作却完全没受影响,根本就不看宋老太太的情况,直驾着出了寿康宫门,塞到车上送回宋家。 陈太后又对身边抱着哥儿的奶妈挥了挥手,道:“把哥儿送回宋家去,以后哥儿就姓宋,跟着她亲娘,也就省心了。” 奶妈早就吓傻了,太后命令虽然不敢不从,但却是悄悄的掐了一下,抱着的哥儿。哥儿年龄还小,还不到四岁,对眼前的事情完全不明白,看到争吵时就是瞪大眼四处看,现在奶妈悄悄掐他,顿时大声哭了起来。 安宁长公主听到他哭,只觉得心中一酸,再看陈太后,陈太后却是一言不发的模样。不自觉得重重叹了口气,却是对奶妈道:“去吧,去吧,把孩子交给她母亲,与叶家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陈太后的懿自己下,不可能再收回来。就是宋太后后来重罚了宋家,前头陈太后那道旨意已经下了。更何况两家已经到这种地步,把宋氏踢走,留下这孩子,也非家族幸事。她该学陈太后,快刀斩乱麻。 奶妈知道事情再不能回转,如何还敢多言,也赶紧跟着走了。 宋老太太被拖走了,奶妈抱着哭泣的哥儿也走了。曾初识这才跪下来道:“宋老太太无知,冲撞太后与公主,宋太后特命我代宋家请罪。” 陈太后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却是伸手扶起了廖夫人,又让曾初识免礼,这才道:“唉,也是我不好,把外孙家给撑和成这样。姐姐为国事已经烦心至此,竟然还让她如此操心。” 曾初识低头恭敬的道:“是宋老太太无理,也是宋太后无力约束家人,才造成此事,还请长公主见谅。” 安宁长公主长长吁口气,只觉得全身无力,要不是旁边宫人眼疾手快扶住她,只怕她真要摔倒了。却是突然低头看向叶茜,问:“你那妹妹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叶景怡喜欢看夜书,几十年不变的习惯,成亲之后章雨柔便命丫头多点几根蜡烛,自己也拿起本书,先是陪着他看,后来也成了习惯。 累了放下书,几乎同时章雨柔也放下了书,很自然的唤来丫头侍侯着梳洗。己经在一起太久太久,久到生活习惯都刻印在骨子里,有时候连神情动作都不需要,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成亲,生子,儿子娶亲,似乎只是弹指一瞬间,半辈子却己经慢慢过去。 时光深处,岁月静好。 ☆、190 安宁长公主问话的口吻似乎怪罪的意思,只是想到刚刚被拉走的宋老太太以及奶妈抱走的哥儿,叶茜心里的大鼓敲了起来,神情淡然,语言平静,道,“大妹己有父亲做主许了人家,择日就要出阁,虽然离京城远了些,难得男家不错,也就不在意了。” “噢……”安宁长公主淡淡应了一句,也没说别的。 陈太后看一眼叶茜,又看她以及展贤妃等人仍然跪着,道,“都起来吧。” 叶茜跟着众人一起起身,跪的时间并不算长,起身时叶茜却觉得腿有点麻,心里好像坠着什么东西,既为叶荞的将来揪心,同时又有点幸庆。 看来她的回答让陈太后满意了,要是说错了一句,后果只怕是…… 要是安宁长公主自己做主,未必舍得让自己的亲孙子改姓。现在是陈太后直接做主,毕竟对与她来说,跟哥儿的血缘又远一层,陈太后更多的是为自己的亲女考虑。同样的,叶荞的事情,陈太后肯定要先为安宁长公主着想。 展贤妃旁听到现在,心中对宋老太太都快骂祖宗八辈,这种事情旁听都是有压力的。在宫中最快的作死方式就是知道别人的秘密,看到上位者丢脸。跟她一起的两个小妃嫔更是诚惶诚恐,腿都软了,都是硬撑着。 恨不得马上隐身走,只是陈太后没发话,谁也不敢提起。只能继续站着,旁听了这样的事,只怕有阵子不能来陈太后这里露面了。 “唉……”安宁长公主突然长叹口气,顿时觉得身心俱疲。 叶景霰是她的长子,可谓是家族的关键。叶景祀一直闹着不结婚,不是次子无所谓,而是次子的责任相对轻许多。宋家这样,她回到宫里本来就是打算忍了,本想亲自抚养孙儿,将来长房传承不至于乱套。 结果……暴出私生女,叶三老太爷去世,她进宫是为了躲开这些烦恼。结果现在长子这里出了这样的事,从丈夫到儿子没一个顺心的,就是公主又能怎么样。 记得早上梳妆时,两鬓都有华发,不知不觉中,或者她真的老了,再也操不动心。 陈太后看安宁长公主如此,便吩咐宫人道:“传话给公主府,让小四明天抱儿子进宫。” 这倒不是跟宋老太太打对台,而是突然间眼前养着的孙子送走了,安宁长公主肯定有点受不了。就是她,一个孩子带了这么久,突然间如此狠心,心里也会有点落差。不过就像安宁长公主说的,她的孙子也不是这一个,送走一个,身边还有一个,心情就比较容易调节了。 “也好,有个孩子在身边,我心情也能松快些。”安宁长公主说着,心里再是舍不得,也晓得跟宋家这个擂台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回头路,那就这样吧。 宫人赶紧去了,陈太后看看院中众人,挥手道:“闹腾大半天,都乏了,散了吧。” 众人都是巴不得这一句,行礼告退。 展贤妃和小妃嫔们各自回宫,叶茜坐车出宫回家,廖夫人与曾初识则是回慈宁宫回话。两人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不自觉得对视一眼。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中,就连叹气都是不能随便叹的,不然真要一声长叹了。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做死的。不但自己作死,顺道连累一家人被贬出京。 进到慈宁宫正殿,廖夫人围观了全部过程,语调平静的叙述着,当然是挑重点说。 宋太后坐在里间榻上,似乎闭目养神一般,一直闭着眼。直到廖夫人说完全过程,这才慢慢睁开眼,道:“我这嫂子以为我是老妖精呢,能活上百年永远保佑宋家。” 廖夫人和曾初识不禁把头压的更低了,两宫并存,宋太后这个嫡母是比陈太后尊贵,但宋家的前程未必如陈家,因为继位的皇帝与陈家有血脉关系。也不能说人走茶凉,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宋家的前途注定只到宋太后这里。 老老实实不被嫌弃,靠着祖萌,好歹还能当当富贵闲人。若是现在张扬跋扈,将来肯定是灭门。宋太后无子,皇帝的血脉与宋家没有丝毫关系,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我那妹妹处事虽然柔和却是果决,如此安排很好,彻底省心了。”宋太后有几分欣慰的说着,这口气让陈太后出来,比让她憋着强。看向曾初识道:“马上去宋家传旨,即日离京,你也看着些,别让他们闹事。若是回到老家之后,仍然还不消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曾初识答应着,不敢耽搁赶紧去了。 目前宋家子孙中,没有一个能扶起来的。当然也与祖制有关系,大楚朝从立国开始,外戚干政的路就是被封死的。就连陈家,永昌皇帝的亲舅家,也不过是富贵闲人。 陈家人不管好歹吧,没有一个跑到宋太后跟前说,陈家如何如何尊荣的。 曾初识行礼退下了,宋太后轻轻吁了口气,却是向廖夫人招招手。 廖夫人向前两步,走到宋太后跟前,看着宋太后平静温和的脸。绝大多数时间里,宋太后都是这个表情,几十的后宫生活,作为最为胜利者活下来的,就是天塌下来,也是神情平淡,不管是愁容还是怒容,从来看不到一丝一毫。 “仔细回想,当年我在娘家时,我那嫂子对我着实不错。奈何从平民妇人到侯府夫人,这一步跨的实在太大了。”宋太后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又看向廖夫人道:“我那侄孙女……我几乎想不起她的容貌来,她到底如何?” 万启皇帝没死时,她要保住后位。永昌皇帝登基之后,她则要帮着他打理朝政。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已经太后了,能给娘家的荣耀已经全给了,她不可能负责他们的全部人生。天天朝见朝臣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还有时间见外命妇。 宋家把宋氏嫁给安宁长公主的儿子,尤其是亲事是陈太后提起的,多好的联姻。记忆里宋氏跟着宋老太太进过宫,看着挺文静的小姑娘。说起来宋家也富三代了,教养出来的姑娘应该很不错。 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我见过宋姑奶奶几次,脾气温和,很有大家闺秀的体统。”廖夫人说着,顿了一下道:“只是实在太温和了,任由奶妈摆布。在婆家受了气,总是喜欢回娘家哭泣。” 别说当家主母了,宋氏就是当次子媳妇都不成,要求下人跟主子同一水平那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平的下人,根本就不会再当下人。约束下人是最基本的,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不做到,那以后倒霉的时候多着呢。 在婆家受气,回娘家哭泣,虽然已经不能忍了,乱说话却是必死。自己公公有私生女这种事情也敢回家娘家说,宋氏被和离的主因是宋老太太闹,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这样的媳妇有外心,至少宋氏是看娘家比婆家重要的。 陈太后那么绝决,连宋氏生的孩子都不要了。就廖夫人猜测,很大一部分就是宋氏这样的个性。若是孩子不改姓,顶着嫡长子的名头,被和离的亲娘,天天过来找他哭哭泣泣,被养好的机率已经不太大了,就是这个孩子真有出息,有本事,也会被这样的亲娘拖到死。 叶景霰是安宁长公主的嫡长子,这是嫡长孙,以后这个人能不能立起来,全看男人成不成。身上的责任太大,要是叶景祀的孩子,可能还无所谓,偏偏是不能出错的嫡长孙。 既然这样了,那就不如狠一点,全部推倒,重新再来。 “唉,算了……”宋太后打断廖夫人的话,道:“案上那堆,实在不想看,念给我听。” 就这么点破事,她就不该多问一句。不管是不是有人挑拨了宋老太太,这些都不重要了。 税制改革进展到最中间的阶段,正如她所想的,清流与勋贵们一起反对,几乎都要形成同盟向她和永昌皇帝施压了。这个时候必须得顶住,成败在此一举了。 文官的奏折快把御案压塌了,利益受损嘛。但要只成功了,对最下层的税收就可以免除许多,国库却能比以前更充盈。 利国利国,唯独不利权贵。 “是。”廖夫人答应着,走到案桌前,拿起文书,看宋太后的神情,小心着自己的语调,缓缓念了起来。 -------------------- 叶茜顶着十几斤重的行头回到家里,从车上下来时,忍不住扶住婆子,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觉得压力有点大。进宫之前她挺高兴的,从三品诰命,多大的喜事,结果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叶荞与宋老太太可谓是无缘无仇,结果就能如此倒霉。必须得承认,有些人哪怕是跟她们无冤无仇,没有任何得罪之处。只要沾上,跟她认识了,弄不好就会倒霉。 脚踏进二门,叶茜就先派人给叶宗山传话,让叶宗山和叶荞过来一趟。随后吩咐丫头婆子烧水洗澡。穿这一身进宫时身上就出汗了,折腾到现在回来了,真的快湿透了,洗洗身早的汗迹。 她也需要轻松一下,她也该谢谢宋老太太,宋家这么一出闹出来,她与展飞那点留言,瞬间成渣渣了,连八卦的价值都没有了。 更大的麻烦来了,别说叶荞了,叶宗山会不会被牵怒,她心里都拿不定主意。 洗好换了家常衣服,叶宗山和叶荞还没到,孟昭却是先回来了,向叶茜打听今天宫中的情况。这倒是不是孟昭八卦,而是事关两宫太后关系,弄不好还会影响到宋太后与永昌皇帝的关系,目前来说东、西厂是宋太后的心腹,但锦衣卫却不是全是。 税制改革又到了关键点,若是这个时候太后与皇帝失和,清流与勋贵们只怕要高声欢呼。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孟昭甚至于下意识的反应,是不是谁搞鬼了,故意挑拨双方关系。实在是双方失和之后,得益的人实在太多了。 “宋老太太那样的脾气……”叶茜感叹,按孟昭说的挑拨也有可能,不过就宋老太太那样的,实在不需要挑拨。 陈太后之所以会气成那样,很一大部分原因是宋老太太看不起她,宋老太太是真心认为皇帝的生母就是个妾室,是个渣渣。宋老太太要是一直这样的想法,就是没有这回宋氏的事,这一场也是早晚的。 “亲家老爷和二姑娘到了……”婆子传话进来。 ☆、191 叶茜到家之后就派人去叶家传话,婆子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事,叶宗山和叶荞过来时,都是满脸笑容。叶茜得诰命,叶荞的婚事定下来,怎么想都是喜事。走到叶茜正院中,叶茜和孟昭两人皆是门口相迎。俱是沉着脸,尤其是叶茜,眉头皱紧,脸疲惫。 叶宗山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连叶荞也是一怔。叶茜这样的脸色,还特意把她也叫过来,肯定是她的婚事有变。 “岳父,快请上坐。”孟昭招呼着叶宗山和叶荞正房坐下来。 等丫头倒茶上来,叶茜就叹了口气,道:“今天我进宫谢恩,本以为是喜事,怎么也想不到,宋老太太会跑到公主跟前那样说,把妹妹也连累了。” 有时候人要的就是面子,要是安宁长公主真是恨不得叶荞死,叶荞就是九命猫妖也死了。安宁长公主没做,那就是觉得无所谓。叶三老爷都死了,也没必要太计较,别说驸马偷吃了,就是公然纳妾的也不是没有。 叶荞嫁个小京官,只要不在安宁长公主面前晃,安宁长公主是不会管的。偏偏宋老太太就这样作死,硬是把这事捅出来,让安宁长公主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叶荞听得心中一惊,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茜也没隐瞒,便把今天宫里见闻说了,这事虽然说出去不好。但说给叶荞和叶宗山无所谓,身份太低,根本就没有妨碍。末了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宋老太太不但把自己全家坑了,还能连累到路人,实在是……” 叶宗山和叶荞都怔住了,好一会叶荞舒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刚听完时脑子空了一下,突然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她实在考虑太久,一直想着留着京城,仍然……昨天跟她说,寻了门不错的亲事可以留下来。而就在今天,全部希望都灭破了。 失望与希望就在转瞬之间,落差实在太大,反倒是让她觉得,那就这样吧,反正也只能这样了。 越是想拼搏,越是不想认命,努力到最后的结果仍然是认命。那她也只能认命了,与她本人好坏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她出生就背负的原罪。 孟昭道:“妹妹也不用太忧心,凡事都有转机。蔡大爷主动求亲,自然是心里中意妹妹,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改变心意。” 风头浪尖上,安宁长公主最生气的时候,叶荞留在京城肯定不太合适。但凡事都有转圜余地,这跟宋家的还不同,那是懿旨压着呢。叶荞的身世一直是藏着掖着的,这一会生气,那就先躲着,并不表示没有机会杀回来。 安宁长公主的年龄在这里摆着,与宋家闹这么一出之后,叶景霰要再娶嫡妻。前头宋氏已经那样了,再娶这个安宁长公主肯定要费尽心思。叶景祀更不是个省心的,他想把楚静言扶正,这又是一枚炸弹。 当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时,叶荞是谁,安宁长公主根本就不会记得。最主要的是安宁长公主并没有跟叶荞计较的意思,对她来说,叶荞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叶荞心情并没有因此放松,不过刚刚经过大喜大悲,倒是显得淡然许多,都有点看破的意思。道:“姻缘之事,随缘而来随缘而去,蔡大爷正在国子监读书,前程正好时,岂能因为一门亲事耽搁了。” 孟昭笑着道:“不打紧的,前些天母亲还说,蔡大爷也读了这些年,也该捐个官了。” 蔡盛文在国子监读书确实有好几年了,二十来岁了,仍然没啥大出息。按廖夫人的说法,不太可能有太大前程,与其这样不如花钱捐个官。虽然捐官以后升迁很受限制。但也是官身了,好好努力,也能混得不错。现在进官场开始试水,比在国子监浪费时间强。 叶宗山和叶茜听孟昭如此说都松了口气,蔡家虽然目前在京城,那是因为蔡老爷在京城当官,老家并不是京城的。蔡家的情况也挺复杂,蔡盛文不一定要跟着父亲,但离开京城,就意味着离开国子监。 要是蔡盛文本来就有捐官的意思,那可以选择外放。三年,六年之后,风波过去了,谁还会去管一个小官老婆的出身,更何况叶荞还有那么正式的出身。 叶宗山道:“我记得蔡家是湖阳人士。” “是湖阳的小乡绅,家中人口也不多。”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请岳父放心,这门亲事,我肯定会张罗到底。” 蔡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能供出一个两榜进士,平民佃户不可能,最基本的财力都没有。当然也不能是太好的人家,廖夫人现在是很风光,但当时她是二嫁,蔡老爷会娶她,自家家世肯定不成。倒是廖夫人初嫁能嫁给侯府世子,廖家情况比较不错。 叶荞插言道:“我知道姐姐与姐夫是关心与我,不过姻缘之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能成我自然乐意,若是不成,我也绝不强求。” 若是孟昭去张罗施压,蔡盛文肯定会有所考虑。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了亲,她也落不得好处。 叶茜笑着道:“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定会让你高高兴兴嫁出去。” 婚姻之事,要是女方不乐意,强行嫁过去,生儿育女之后,女人最终也只能认命,实在没有其他出路。而男人不愿意,实在是有太多办法折腾,叶薇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例子,她肯定不会让叶荞吃个亏。 叶宗山沉吟一会,又对孟昭道:“若是蔡大爷那边没意见,我就想尽快把婚事办了,虚礼能免的就免,面子上吃点亏也不打紧,免得夜长梦多。” 孟昭心里也是这么想,但若是婚期太急,男方没有充分准备,肯定会委屈姑娘家。他是姐夫不好说这样的话,叶宗山说最合适。想了想笑着道:“京城离湖阳甚远,若是还要去湖阳成亲,要操持之事实在太多,是不如趁着现在就把婚事办事了,然后捐官外放,也挺合适。” 叶宗山听得点点头,他本来想的,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看着廖夫人的面子,好歹能保住叶荞。就叶荞这样的身世,一般的人家真不敢娶,蔡盛文不嫌弃,那就赶紧嫁了。道:“荞丫头的嫁妆,我早就开始准备,就是日期这些也无所谓。” 孟昭道:“那我一会就过去蔡家,与蔡大爷商议,看看怎么料理妥当。” 他看人基本上没看错过,蔡盛文会求娶叶荞,真的是因为自己喜欢。一般来说男人有这个心思了,他愿意绕个圈。又不是娶了叶荞彻底没前程,相对的,安宁长公主去世之后,叶景霰和叶景祀对这个妹妹,应该也不会坏。 叶宗山长长的舒口气,虽然不如原先设想的那样,到底没有差到底。凡事没有十全十美,有个差不多就成了。当然叶荞的婚事肯定还得跟国公府说一声,想到要去国公府,叶宗山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宋氏所生的哥儿真要改姓?” 与宋氏和离可以理解,这样的媳妇确实得和离,有外心的媳妇不能要。但哥儿可是叶景霰第一个儿子,按规矩来说,女子离开夫家,是必须把孩子留下来的。结果陈太后下旨,那就是敲定哥儿的将来身份,以后想改回来……懿旨在那里压着,谁敢去打陈太后的脸。 “懿旨都下了。”叶茜说着。 把可能性的危险先移开,而不是留待观望。这种做法…… 经营一个大家族,那么多人口,把每个子孙都教养的不拖后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的精力都是有限,强如宋太后在执政改革的时候,也没功夫管娘家的破烂事。对内对外一把抓住,还把所有子孙教养好,需要的人手非常多。 就像章雨柔和叶景怡的组合已经够强大了,外头的事务叶景怡也需要叶老太爷,叶景霰,叶景祀帮着看着些。就是家务事,章雨柔也时时需要杨婉真协助一部分。 就算运气好,家中可用的能人多。还得考虑叶二太太那种情况,叶薇折腾那些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无儿无女,已经退休不用交际应酬,叶家的名声与她有什么关系。 “唉……”叶宗山一声叹息,却是无话可说。 叶茜吩咐丫头准备中饭,孟昭上午翘班出来的,饭后他先去找蔡盛文,然后还要去衙门。 叶宗山和叶荞本想回去的,却被叶茜拦住了,事情已经积在一起了,那就趁热打铁。中午一起吃了饭,孟昭问出结果后派小厮来回话,若是蔡盛文没意见,叶茜跟着叶宗山一起去国公府,今天就把事情敲定,然后媒婆开始张罗,以最快的迅速把婚事办了。 叶宗山也觉得这样妥当,一起吃了中饭。孟昭先走的,没一会就有跟着孟昭出门的小厮过来回话,蔡家那边没问题,可以去国公府了。 “走吧。”叶茜说着。 叶宗山和叶荞过来,是一车一马,现在走时,叶宗山是继续骑马。叶荞则是坐车回叶家,叶茜另外坐车去国公府。 二门处上车时,叶茜忍不住拉住叶荞的手道:“放心吧,有我和爹爹呢,天大的事情我们也帮你扛着。” 叶荞的眼泪流了下来,不自觉得伸手抱住叶茜道:“这份情,我会永远记着的。”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姐妹,自然要互动照应。”叶茜说着,放开叶荞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准备准备,当新娘子吧。” “嗯。”叶荞点头应着。 叶茜看着叶荞上了车,等车驾驶出去,这才跟着上车。叶宗山前头骑马,叶茜的马车紧随其后,直奔国公府。从西角门进去,车驾驶到二门处,叶宗山下马,叶茜从车上下来,就见杨婉真笑脸相迎。 先给叶宗山见了礼,叶宗山犹豫着要不要先去书房去叶老太爷。杨婉真就笑着道:“老太爷在后头呢,山老爷一起来吧。” 叶宗山也没再犹豫。 换车往后头叶老太太的正房去,车上时,杨婉真就轻轻叹口气,笑着道:“估摸着妹妹也该来了,果然来了。” 叶茜笑着道:“过来瞧瞧老太太,再就是荞妹妹婚事,已经说定了,想着荞妹妹养在在国公府这些年,就过来给老太太说一声,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那真是大喜事。”杨婉真笑着说,脸上的笑容总算没那么苦涩了,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今天妹妹来的……也挺合适的。” 叶茜稍稍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叶景霰和宋氏的事虽然挺突然的,但是太后懿旨压着,谁敢怎么样。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再是长辈,别说太后发话了,就是公主发话,谁也不敢怎么样。 杨婉真苦笑着道:“妹妹想必也知道了,太后下懿旨,奶妈抱着哥儿了出宫,四爷正准备东西抱君哥儿进宫。” 叶茜点点头,当娘的再舍不得儿子,楚静言也不可能毁儿子前程,庶子能得到抱进宫的抚养的机会,那真是天大的运气。根本就不用商议,马上就能成。 “唉,妹妹只怕还不知道,宋家送来的卜文,宋老太太从宫里出来就殁了。”杨婉真说着,顿了一下道:“三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后来三奶奶……就抱着哥儿来找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现在……三爷,四爷,三奶奶,大嫂都在正房呢。” 叶茜:“……” ☆、192 刚走到正房门口,就听到宋氏和叶老太太哭哭泣泣的声音。宋氏哭的很绝望,断断续续的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叶老太太则显得悲悲凄凄,无奈的啜泣着。 叶茜心里重重叹口气,到这个地步,宋氏知道来找姓叶的了。只是又有什么用,叶老太太再是心善,叶老太爷再是想着自己骨血,不忍心,也不可能去抗旨。实在是抗旨的结果,全家玩完,叶老太爷未必愿意留下宋氏的儿子。 “我祖母已经去了,和离归宗我无话可说,只是哥儿……若是改了姓氏,让他怎么活啊。”宋氏撕声裂肺的哭着,只觉得无限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在最初的开始,她与叶景霰夫妻感情那样的好,为什么会到现在这样,容不下她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的孩子都看不上。 宋老太太回到家里就殁了,宋家赶出京城,她被强制和离,哥儿归宋家。 好像只是一瞬间,她被赶尽杀绝了…… “山老爷,孟大奶奶到了……”丫头传话进去。 说着打起帘子,杨婉真打头,叶宗山和叶茜一前一后跟着进去。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居中正坐,宋氏带着哥儿当中跪着,叶景霰和叶景祀皆是站在两边。再就是叶景怡和章雨柔坐在两边,俱是脸色凝重。 杨婉真进屋见礼之后,很自然的在章雨柔下手坐下来。叶宗山低着头进去,只觉得无比尴尬,要是早知道国公府这样,怎么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 他都搞不懂,宋氏来找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是想干嘛,若是指望二老拿出长辈的款来,那真是太的看得起国公府。应该说是太看得起自己,为一个孩子,毁了全家的前程,就是叶老太太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父母上前见礼,叶老太爷看到叶茜,神情缓和许多。让着坐下,不等叶老太爷开口说,叶茜就先开口说了叶荞的婚事。 就像杨婉真说的,今天来合适,也不合适。说起来也是一档子事,看着宋氏带着哥儿哭成这样,叶茜很想同情她,但真不知道如何同情她。毕竟她跟叶荞的感情更深,要不是叶老太太那一句话,叶荞的婚事不会这么艰难。叶荞的身世在叶家不算秘密,但宋老太太会知道,必须是宋氏回娘家说的。 就像叶大太太因为那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把叶荞的婚事捅出来,宋老太太也是一样,叶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得罪宋家以及宋氏,结果就这样躺枪了。 亏得安宁长公主很宽厚,没有十分计较,不然叶荞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荞招谁惹谁了。 “蔡家大爷?”叶老太爷愣了一下,实在是关系有点复杂。 叶老太太多少也有些惊讶,蔡老爷只是四品官而己,而且蔡家那样的环境……就是孟昭,他到底是姓孟的,与蔡家,廖夫人没有直接关系。下意识的道:“这门亲事,只怕不太妥当……” 叶宗山知道叶老太太所想,便道:“我见过蔡大爷,相定之后才许的婚事。” 叶老太爷叹口气,道:“既然是你中意的,自然是喜事一件。” 现在的情况,叶荞能平安嫁出去就够了,其他的都不在意了。 叶宗山松口气,道:“因为婚期将近,特意过来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报喜。” “是门好亲事,好好张罗吧。”叶老太爷说着。 “老太爷与老太太事多,我与茜丫头就先告辞。”叶宗山说着,话说完就赶紧撤,这些家务事与他无关,赶紧走人就对了。 叶茜也跟着行礼就要走,就在叶茜起身的时候,宋氏突然叫了起来,看向叶茜道:“听说今日之事孟大奶奶也在宫中,我就想问问孟大奶奶,我那祖母到底做了什么事……” 她也很想认命,只是她真没办法服气,为什么突然间要对她赶尽杀绝,连她的儿子都要彻底掐死…… 叶茜看着宋氏愤怒的脸孔,她该说什么好呢。 宋老太太当着皇帝的生母的面,骂庶出是贱种。当着公主的面,骂她逼死丈夫…… 叶老太太也不禁道:“茜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最茫然的一个,叶家连遇变故,她连门都没出过。然后突然之间,太后懿旨降到公主府,然后宋氏带着哥儿来了。 就听宋氏在那里哭诉,她也只能叫来叶景霰和叶景祀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没一个人能说出所以然来。 叶景祀插言道:“祖母何必细问,懿旨己下,当臣子的听令就好。” 宋老太太说的那些话,就是转述都会有压力的,别说叶茜了,就是他,最多私下里跟叶老太爷和叶景怡说说。他为了打听这点消息,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也不是大事,就是那话不敢说。 现在要叶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尤其是当着宋氏的面说,真心压力太大。弄不好她就转出去了,传话这种事从来都是各种乱传,私传皇家的闲话,就是不直接定罪,寻个借口找事照样能麻烦缠身。 宋氏流泪看向叶景祀道:“我早知道四叔看不起我这个嫂子,和离的旨意已经下来,我注定要离开叶家,我就想最后走时弄清楚前因后果而己。” 叶景祀宠妾的心思全府都是看眼里,规矩乱七八糟。而且这么巧的,她的儿子被送出宫改姓送回宋家了,叶景祀的庶子却被抱进宫抚养。这一进一出,如何不让她多想。 安宁长公主偏心叶景祀,叶景祀就偏心妾室,虽然目前来说无妻可灭。但竟然用庶子顶下嫡子,她不相信叶景祀没花工夫使劲。 叶景祀真心无语,他就是觉得叶老太太这个问题,叶茜没法回答,关宋氏什么事了,怎么又拉他躺枪了。便道:“叔嫂不通话,嫂子好歹与小叔子何干,何来看上看不上之说。宋老太太在宫中言语冲撞太后,你却要孟大奶奶转述,你让她怎么转述,把那些犯上的话再说一遍吗?你就是有胆子听,也得为这一屋子人想想。” 他本来还有点疑惑,以安宁长公主的脾气做不了这样的决定,不在意宋氏,肯定会在意孙子。看着宋氏此事的行事与发言,他真心觉得为了叶景霰的下半辈子,这样彻底解脱也不错。 宋氏听得一怔,连叶老太太都是一怔,宋老太太的脾气是很不怎么样,但敢去犯上?那就不是脾气不好,实在是嫌命长。连忙看向叶茜解释道:“我并不晓得怎么回事,也就是想问问你。” 叶茜知道叶老太太的脾气,并不在意,笑着道:“老太太想问问,也是人这常情。” 叶老太爷叹口气,早上传旨,中饭过后宋氏就抱着孩子过来,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叶家子孙改姓,但这事岂能由得他。看着哭泣的宋氏,叹息道:“现在是太后懿旨,叶家也无可奈何。” 旨意已经下了,别说宋氏在这里哭,就是她一头撞死在宫门口,哥儿的姓氏以及归属也不可能改变。别说国公府了,就是安宁长公主会去打她亲娘的脸吗? 宋氏哭泣道:“宋家爵位已经降,赶回原籍,无旨不得入京,以后哥儿要怎么办……” 她虽然在公主府受了委屈,但她并不想和离,实在是和离之后她没法生活。归宁已经承受不起,更何况宋家被赶出京城了,她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宋老太太去世了,家中父母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宋太太派人传话给她。让她去国公府求一求,或许会是她最后的出路。 她不知道前程如何,就是中国公府求,她也不知道想求什么…… 不和离?儿子不改姓?她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道。 叶老太太也跟着掉泪,道:“就是改了姓,哥儿仍然是叶家的子孙,叶家不会不……” “祖母!”叶景怡直接打断叶老太太的话,他知道叶老太太的脾气,这样慈祥的祖母当然好,只是有些事情,真不是慈祥善良就够了的。 叶家不会不管?叶家要怎么管,抗旨去管吗?一家老小的命还要不要了。 章雨柔长叹口气,起身把地上跪在地上发怔的宋氏扶了起来,温声道:“宋姑奶奶有嫁妆傍身,不管是将来再嫁还是归家在家都可以安然度日。三叔并不是无情的人,将来哥儿要读书科举,要进京了,只管打发人寄信来,懿旨上说的无召不得入京,并没有把前路掐死。” 宋氏是嫡出长女,虽然降侯为伯,宋家仍然是有爵位的人家,其父承爵,她仍然是伯府的嫡长女。哪怕是被赶出京城的,在地上仍然可以称王称霸,平常官员绝对不敢惹。宋氏出嫁之时十里红妆,只是嫁妆就足够宋氏吃一辈子。 宋氏是被陈太后下旨和离的,再嫁……很不容易,但有儿子在身边,父母嫁妆都在。若是能想开了,吃花嫁妆,好好抚养儿子,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关键就是,宋氏自己怎么想…… 章雨柔说到这里时,不禁看向叶景霰。虽然都是叶家的儿孙,但以血缘关系来说,要为哥儿负起直接责任是叶景霰。入学还无所谓,科举上有没有前途,国子监很重要。每人身上都是一摊子事,指望着旁人能记得这孩子不太可能,就是叶老太太,都是曾祖母了,儿孙这么多了,也记不住的。 叶景霰有心能记住,还能想起来这个儿子,进宫求个恩旨,完全就是小意思。就是将来进国子监捐官,肯定也是叶景霰去操作。虽然是改姓了,出身只能说是有点尴尬,孩子本身并没有犯错,与仕途并没有影响。 进门之后叶景霰就是一言不发,他对宋氏是有点绝望,觉得和她说话太费劲,宋家人太难缠,一句不好就要吵起来。但儿子总是他亲生的,要是不在意也不会抱到宫中给安宁长公主抚养。当爹的都希望儿子成材,他也不例外。 结果现在…… 他并不想宋氏与哥儿得到这样的结果,但已经由不得他去想,连过程都没必要去深究谁对谁错,要做的就是面对这样的结果。 “等哥儿到了十三岁,我自有办法让他进京。不管是前程还是婚事,我都会操办。这期间哥儿有任何事,宋姑奶奶只管写信进京,我不会置之不理。”叶景霰说着。 十三岁,就是九年之后,时间间隔足够久,至少这段八卦已经过期。宋家是伯府之家,就宋氏的才情,只是小孩子启蒙没有问题。 十三岁之后再找大儒细心教导,送国子监念书是必然的,捐官,婚事,他都会管到底。就是注定认不回来了,儿子总是他亲生的。 宋氏人被章雨柔扶着,似乎还在怔忡之中,听叶景霰如此说。要说刚才还在想,事情还有回转余地,那现在就彻底绝望了。 愤怒,伤心,失落,茫然,让宋氏显得极为迷茫,盯着叶景霰道:“那我呢,我要怎么办……” 她才二十岁,她的前程,她的将来呢。以前叶景霰就是冷淡她,总是夫妻,如此和离之后,她还有什么…… 叶景霰看着宋氏茫然的脸,心中十分不忍,却是道:“与宋姑奶奶夫妻几年,最后闹得如此,也是我对不起你。只是事已至此,还望你自家珍重。若是有合适人家,把哥儿交与我,只管另嫁。” 夫妻缘尽,各自珍重。 ☆、193 叶荞的婚期定在半个月之后,不只是媒婆跑断腿,叶宗山和叶茜也跟着忙疯了,蔡二奶奶顾氏更是不必说,还想让叶茜帮她忙呢,后来看到叶家更忙碌,这才打消了主意。婚事简办,婆家少操许多心,而且成亲之后,小夫妻先回老家,新房不用很收拾。 蔡盛文国子监已经辞了,官也已经捐了,外放却不会这么快。京官还无所谓,外放的讲究就多了,地方好不好,有没有钱,实在是大事了。当然这样的好缺,不会马上就有,以孟昭的意思,年底就是官员调任的日子,那还不如等一等,等上大半年,然后寻个好地方,这一呆弄不好就是六年。 蔡家一万银子下聘,除了最基本的茶叶,吃食之外,其他的都是银票。虽然也是敲锣打鼓来的,但简单一辆小车,就点吃食之类,银票又不可能出来让人看,别说外人了。就是叶家的邻居也不知道这是下聘,实在是叶茜出嫁的阵仗太大了。叶荞也是嫡出,如此消声无息实在很不可思议。 送走蔡家人,傍晚十分杨婉真悄悄来了,好像被人发现在一般,送来一个小匣子,一处庄田,三千银票。给叶荞添妆,最近叶家事非太多了,不管是叶老太爷还是叶老太太都是心力交瘁,到叶荞的婚事上,都是有心无力,就连叶老太太连多问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叶三爷来了……”婆子匆匆进门传话。 正房里众人都愣了一下,姑娘出阁再简单,嫁衣盖头铺陈总有的。自己做肯定来及,叶茜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总算是做出来了。 正整理着呢,叶景霰竟然来了。 叶宗山道:“快请进来。” 婆子赶紧去传话,画眉却是道:“我去里间看看哥儿。” 说着传身进里间。 自从叶荞的婚事开始操办,叶茜是日日回娘家,画眉虽然是太太,料理喜事上不太能露面,许多时候都是叶茜出面料理。 此时叶茜也在,不自觉得看向叶荞。 叶荞似乎怔了怔,神情显得有些复杂,就像叶三老爷去世时,即使对这个亲生父亲完全无感,去世之时,她仍然难受了许久。 这似乎就是血缘的羁绊,生不如养,但也很少人能把血缘关系的亲人完全抛开。 管事媳妇引着叶景霰进来,虽然都是认识的,进门的一瞬间,心情都有些复杂。尤其是叶景霰多少有几分愧疚,要不是因为宋氏回娘家说,宋老太太捅出来,叶荞不用这样匆忙出嫁,更不用背井离乡到别处去。 当然宋氏完全没有意识到,对她来说,不管是叶景祀还是叶荞。别说让她拿出当嫂子的自觉了,连一般路人都不如。做事之前从来不想,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别人,让别人躺枪。 “得知荞妹妹要出阁,我和老四也没有其他表示,这些先拿上。”叶景霰坐下之后就直入正题,他不个会跟妹妹谈心的人,更何况这个妹妹,从来不在一起,就是有血缘关系也是差一点。当然兄长该做的,他还是会做到,尤其是叶荞不能在京城还有宋氏的原因。 说话间,直接把匣子放到桌子上,他和叶景祀的心意。两处庄田,五千银子,算下来有一万银子左右,国公府小姐的标配嫁妆。 “三爷,四爷有心了。”叶宗山说着,接过匣子便伸手递给叶荞,又看向叶荞道:“快谢谢三哥。” 血缘关系在之里摆着,国公府给叶茜添妆,他和叶茜是十分感激,旁支而己。但给叶荞添妆,就是理所当然,当初叶老太太就是这么许诺的,国公府肯定给叶荞出嫁妆。现在叶景霰拿着钱来了,兄弟嘛,添妆也是应该的。 叶荞站起身来,接过匣子,努力让自己显得平淡一些。道:“多谢三哥,四哥。” 虽然在国公府生活这么久,但不管叶景霰还是叶景祀,她只是认识而己。就是直到现在了,收叶景霰的添妆钱,她总觉得就有点别拗。 叶景霰看着叶荞,心情也有些复杂,却是道:“亲事是山老爷和孟大奶奶给你挑的,我十分放心,就是暂时离京,将来也肯定会回来。我与你四哥,并没有把你外人,不管是在京里还是京外,若是有事了,只管告知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委屈。” 叶宗山听得很松口气,就连叶茜也不禁高兴起来。钱当然很好,但钱再好也不如叶景霰这几句好,姑娘过得好不好,娘家靠山很重要。蔡盛文只是个小官,将来前途升迁,靠人脉的时候多着呢。 就是永远不能认祖归宗,只要叶景霰和叶景祀当叶荞是妹妹。多提拔看顾些,就是叶荞回不来京城,在外头的日子也好过的多。 叶荞也显得怔了一下,虽然相处的时候不多,叶景霰真不是随口胡说的人,他会说这样的话,那肯定是真心的。不由得道:“多谢三哥。” 叶景霰笑了起来,道:“也不用谢,我既是兄长,都是应该的。” 话话间叶景霰就站起身来,给叶宗山见礼,道:“这些年来多亏山老爷照应,以后还要劳烦山老爷多操心。” 叶宗山也跟着起身来,笑着道:“三爷太客气了,荞丫头挺好的。” 话说到这里,叶景霰也告辞离去。婚礼的琐碎事务没必要问,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 叶荞和叶茜送叶景霰出门去,到二门处,叶茜和叶荞驻足之时。 叶景霰看看叶荞,又看看叶茜,道:“孟大奶奶提携着荞妹妹,我倒是很放心。还望以后也能多加看顾,我与老四……到底是马虎粗心。” 哥哥肯定不如姐姐细致,像姑娘家的许多琐事,其实嫂子更好出面。只是嫂子,肯定又得差一层,都不如叶茜这个姐姐。 叶茜笑着道:“三哥这话说得太客气,我与妹妹一起长大,是互相照看。” 叶景霰听得笑了起来,知道叶荞三天回门之后,就直接蔡家老家,紧接着就外放,再相见肯定是许多年之后,有几分感慨的看向叶荞道:“保重。” 叶荞看着叶景霰担忧的脸,忍不住道:“三哥也要保重自己。” 与宋氏闹那么一出,叶景霰估计也是身心俱疲。 嫁衣,铺盖,以及一个小匣子,别说招摇过市十里红妆了。要不是叶宗山家里贴了喜字,亲口与人说了叶荞出嫁,连叶家的邻居都不知道叶家嫁女。 叶家没请宾客,国公府与公主府没人来,其他叶家宗亲更不好请。蔡家本来的亲友就不多,宾客显得更少了。十几桌酒席,大部分是蔡盛文的同窗,老师。 叶茜跟着去赴宴,就是知道叶荞的嫁妆不少,以后日子不会过的很差。但女儿出嫁,冷清至此,甚至于连迎妾都不如。叶茜忍不住有些心酸,哪个姑娘不想风光出嫁呢。 三日回门时,孟昭特意请了假,跟叶茜一起去了叶家。叶荞和蔡盛文高高兴兴来了,画眉置办了酒席,叶茜和叶宗山本来有点替叶荞委屈,结果看小夫妻如此高兴,顿时也把心放下来了。就是面子上不好看,姑娘家过的好就成,尤其是叶荞马上就要离京,亲人全无,只有丈夫相伴,知冷知热,知道疼人才能好。 “东西已经打点妥当,明早就出发去湖阳,天亮就动身,今天也算是饯行了。”叶荞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个匣子带上,蔡盛文的小厮以及叶荞的陪嫁跟上,再加上衣服之类的,也就几辆马车而己。 匣子里除了叶荞的嫁妆外,蔡家出一万银子聘礼,再就是廖夫人给的地契。第二天媳妇敬茶时,廖夫人出现了,见面礼就是房契和地契。 话也说得很明白,蔡家的情况与其他家有些不同,聚众而居反而不太好。廖夫人一直以来的意思就是成亲一个分出去一个,女儿都是丰厚嫁妆,儿子给庄田,基本上就等于分家了。各自经营生活,经济互不干涉,等到蔡老爷百年这后,估计也剩下不多,那时候随便分分就完了。 不管亲生的还是前头正室的,廖夫人给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有本事就过好日子,没本事就去讨饭,不要连累父母兄弟。当然自己当包子,被连累到了,就要自己去反省了。 “天气炎热,路上要小心些。”叶茜说着,又道:“你姐夫已经写信给湖阳知府,请他们多加照看,你们就放心吧。” 湖阳虽然不能是偏僻之地,但离京城颇远,生活条件各方面肯定远不如京城。虽然是蔡家老家,但蔡家上京多年,据说嫡系亲友不多,都是一些血缘比较远的直系。越是民野乡间,民间剽悍之处,弄不好各种事件都跟着来了,这种时候只能指望上头有人。 蔡盛文笑着道:“多谢大哥和嫂子。” 叶茜听得也笑了,忙着打发叶荞出嫁,实在有些头晕了。叶荞既已嫁蔡盛文,自然该从男方论起,叶荞虽然可以称为她姐,叫孟昭也该随着蔡盛文叫兄长了。 孟昭笑着道:“都是一家人,怎么叫都行,也不用太拘泥了。” 身份都有点乱,幸好年龄顺序没错,他与叶茜都比蔡盛文和叶荞大,不然妹夫,大哥的更没法叫。 席上说笑一会,叶宗山看着妇人打扮的叶荞,心中也有几分感慨。养女儿就这点不好,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结果被个坏小子拐走了。 想到叶荞将要离京,还有未来的生活,叶宗山忍不住话多唠叨起来。没有公婆,妯娌小姑都不在身边,只是小夫妻过日子,确实轻松许多,但生活过日子,日日在一起,磨擦也是难免的。叶荞虽然聪明机伶,但年龄在这里,身边也没个人提点,总是担心她出错。 就现在这样的时代,男人做错事还有退路,女人则是完全没有退路,实在是错不起。 “爹爹放心,我都晓的。”叶荞笑着说。 从家里到国公府,再从国公府出来。在国公府受了这么多年教养,后来身世暴出,不敢说经历多少事。至少她的经历比一般闺阁女儿多些,看的多,听的多,自己感触更多。 蔡盛文对她如此钟情,她也觉得蔡盛文很好,又没有旁人插足。没道理,他们小夫妻会过不好。 蔡盛文站起身来,看向叶宗山道:“岳父大人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叶茜也笑着道:“爹爹就放心吧。” 叶宗山这才住了嘴,笑着道:“也是我忧心多了,也是年龄大了,话也多了。” “我知道,爹爹这是疼我。”叶荞脸上笑着,眼泪差点落下来,从小到大,叶宗山待她如何,她心里明白得很。 说到这里,叶荞不禁扭头看向叶茜,道:“我养在老太太跟前这些年,结果成亲,离京都不能去磕个头,心里十分愧疚。还要劳烦姐姐,去国公府时,代我磕个头。”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不管什么身世,抱怨都是没有用的。仔细想起叶老太太对她着实不错,至少让她活了下来,还能记得她,把她带到国公府去教养,出阁之时还给了银子添妆。若不是怕惹是非,她是想给叶老太太磕个头的。 叶茜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代你去。” 吃吃喝喝玩乐一天,太阳快落山时,叶荞和蔡盛文也要告辞了。叶茜和孟昭也跟着告辞,回门也好,饯行也罢,也该结束。 “去吧,去吧,以后自己好好过日子。”叶宗山说着,眼圈有些微红,他很舍不得叶荞出京。 叶荞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直接跪下来,蔡盛文也跟着一起跪下来。 叶荞磕头哭泣道:“爹爹保重。” 蔡盛文也跟着道:“岳父保重。” 叶茜的眼泪也不自觉得的往下掉,伸手把叶荞扶了起来,擦着眼泪,道:“要高高兴兴的,新娘子嘛。” 叶荞连忙把眼泪擦了,又看向叶宗山道:“爹爹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叶宗山眼圈更红了,只是点点头却不作声,只怕声音中带着哭腔。 又朝叶荞和叶茜挥挥手,示意她们都该走了。 不管在哪,好好保重。 ☆、194 酷热的暑夏过去,清风转凉时,叶荞的信也跟着来了,她和蔡盛文把蔡家老宅收拾一番,虽然旧了些,但迁就一下也能住下。湖阳的风景不错,又是临海城市,虽然跟京城的繁华不能比,但临海风景不错,至少对叶荞这个完全内陆人很具有吸引力。 信里又提到湖阳特产,风景如此,只看信中字里行间洋溢的喜气,就能知道叶荞婚后生活着实不错。 叶茜看完不自觉得吁口气,笑着对孟昭道,“收到信我也就彻底放心了,只要他们小夫妻过的好,也不拘在哪里。” 廖夫人给了蔡盛文不少田产地亩,再加上叶荞的嫁妆,等过年进蔡盛文再外放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他们小夫妻感情好,肯定能过的不错。娘家人给力,虽然对女子有好处,但需要到娘家人上门的地步,女子的生活怎么也说不能好了。 “蔡大爷和荞妹妹都明白人,如何会过不好,你总是瞎操心。”孟昭脸上笑着,不自觉得吁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疲惫。刚吃完饭,就累的完全不想动了。 叶茜把信收好,便走到中间碧纱橱,打开柜子准备泡澡的药材。虽然上辈子是专职妇科,但对男人身体的调理多少也晓的些,只是帮着孟昭解解乏而己,泡澡时加药材也就足够了。 把药材交给婆子们,又进里间收拾孟昭的衣服。虽然这些事情可以有由丫头们打理,不过这种贴身的事务,叶茜更情愿自己来。 孟昭看着叶茜里外忙活着,不禁笑了起来,道:“有夫人真好,知道疼我。” “一会乖乖去洗澡,出来我给你按按头。”叶茜说着,看看孟昭都在榻上睡着了,不禁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来,有几分心疼的道:“就这么累啊。” 说着便抬起手来,轻轻按着孟昭的太阳穴,又道:“我先帮你推一推。” 孟昭满脸欢喜道:“娘子实在是心灵手巧。” 叶茜的动作不快不慢,孟昭则是闭目神养神。看着孟昭疲惫不堪的脸,想着孟昭做的事,心中如何不揪心,年纪轻轻就能官居要职,实在要付出太多了。 “要是觉得太累了,可以适当的休息一下。”叶茜忍不住说着。 本来已经闭上眼的孟昭,突然睁开眼,伸手把叶茜抱在怀里,道:“逗你的,不这样,你怎么能心疼我呢。”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看出来孟昭是真累了,但累成这样,还能如此逗她,便任由他抱着,却是笑着道:“不用装,我也心疼你。” “还是有点不一样。”孟昭说着,语气有几分抱怨,好像撒娇一般,道:“现在就不疼我了,更何况以后。” “以后?”叶茜愣了一下。 孟昭突然手摸了一下叶茜的肚子,有几分幸庆的道:“幸好只有我。” 叶茜被孟昭逗笑了,道:“你啊,还要吃小孩子的醋。” 成亲这么久,上头没有婆婆压着,也不需要用孩子来立足。叶茜一点都不着孩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刚开了包的小处男,体力实在太好了。新婚期间,实在是太密集了,反而不容易有孕。 “注定要跟我争宠的家伙,我怎么会喜欢呢。”孟昭口气不悦的说着,孩子肯定是要的,但不必急与一时,他跟叶茜都很年轻。 “你啊……”叶茜脸上又是嗔又是笑,伸出食指指了指他的头道:“还想我怎么对你好……” 说到这里叶茜不由得顿了一下,突然间意识到,孟昭是没有享受过母爱的。她虽然也没有享受过母爱,但上辈子是一直跟着吕姨妈,跟亲妈并没有差别。 孟昭的童年自是不必说,不管是孟老太太还是孟太太只怕都给不了他什么温暖。就是后来寻到廖夫人,那也不是慈母型。在孟昭的成长过程中,关爱这一项是缺失的,应该说孟家那样环境,没有足够强根本就活不下来。 孟昭突然搂起叶茜,有几分感慨地道:“有你真好,真的。” 叶茜也伸手回抱住他,道:“我们以后会更好。” 孟昭便顺势抱住叶茜放到塌上,叶茜本来还在感触当中,直到孟昭的手摸过来时,瞬间恍神,就对着孟昭身上拍了一下,道:“都累成这样了,还有这精力呢。” “再用也不能委屈夫人啊。”孟昭笑着说。 叶茜想推开他,哪里缠的过来,幸好叶茜早有吩咐,一般孟昭进房之后,丫头婆子只在外头侍候了,没事不准进来。 水还在准备呢,正好可以一起洗了。 八月中秋之后,叶茜开始着手收拾房舍,几个月下来,下人们虽然没有完全上手,四个管事媳妇却已经调了出来。叶茜也能稍稍松口气,孟府虽然就她和孟昭两个主子,但排场拉起来,下人真少不了。 尤其是每到过年过节时,管事媳妇得出门送礼,容貌至少得能拿出手,行为得体,言谈举止也得过关。不然下人出了错处,可是算在主子头上的。 廖夫人买来下的是处四进宅院,成亲之前孟昭亲自收拾。叶茜现在要收拾的则是永昌皇帝赏的那部分,房子够住,翻修完全没必要,以孟府的占地面积,使用到这里肯定是儿子娶亲,至少得十几年后了。不过防止塌坏,修揖一部分也就够了。 整理的重点是后花园,女子的活动空间也就是自己家里,尤其是叶茜现在,上无公婆,中无妯娌,早上可以睡觉到中午,三餐完全心意,库房银子随便花。就是出门就有点不太方便,那就努力修整花园。 “再过些天就是叶老太爷寿辰,我们过去吗?”饭后叶茜问着孟昭。 宋家与宋氏的事情出来,叶茜与展飞那点小事,根本就没人提起。不管是双方身份,还是内容的劲暴性,完全不能跟宋叶两家的事情比。懿旨和离,连孩子都要强制改姓,谁都能察觉到陈太后的忍无可忍。两宫太后,宋太后为尊,结果娘家就这样了,叶茜已经正式进入京城交际圈,参加过不少酒宴,妇人们偶尔说起话来,没几个说宋家好的。 宋老太太的脾气让人忍无可忍是一方面,再就是宋太后铁腕执行的税制改革,现在快要搬到台面上。勋贵们还好,文官几乎是一致反对,只看每天邸报,就能知道双方掐的如火如荼,就连勋贵们对宋太后都颇有怨言。在这种情况下,男人们恨不得把宋太后拉下马,指望着女人们说宋太后的好话实在太难了。 叶茜早就觉的,宋太后之所以把宋家贬出京城,甚至于说无旨不得入京。真是对宋家的一种保护,宋太后的年龄在这里摆着,等她死了,就是永昌皇帝承她的情,不动她娘家人。但那些文官们岂能善罢甘休,但凡当过权的太后,娘家几乎没有落到好的,尤其是宋家确实没什么人才。 随便下下套,宋家人犯法了,马上参奏的折子压满御案。永昌皇帝是办还是不办?要是亲娘舅家里,永昌皇帝肯定会保。不是亲娘舅,自己能睁只眼闭只眼,要是别人要立志搞死,他肯定是懒得出力了。 孟昭想了想道:“我看看能不能请到假。” 他虽然挺恼叶薇,但事情既然没传开,他也就无所谓了,没必要太计较。前头这事闹得也挺不愉快的,正好又是寿辰,当晚辈的是该过去一趟,也缓一下关系。 叶茜也晓得孟昭有多忙,笑着道:“早上你跟我一起过去,磕个头就走,我陪着老太太他们坐会。” “也好。”孟昭说着,顿了一下道:“礼物贵重些。” “这还用你说。”叶茜笑着说。 她从来没有问过孟昭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家里的钱确实是一直在增加。只看手里的田庄数量,今年年底交租,肯定是大丰收。 夫妻俩先议定,考虑叶宗山肯定也得去国公府给叶老太爷拜爷,叶茜便寻了个时间回娘家。孟昭白天去衙门,晚饭回来吃的时候都少,家里的事情也料理的差不多,在家无所事事便想回娘家看看。 叶宗山一年年老去,叶茜特意挑了块好皮子,冬天时好裁衣,又给画眉,弟妹都带了东西。坐车到叶家,没想到叶宗山没在家,画眉的嫂子阎婆子却是在,正跟画眉说着话。 “大姑奶奶来了……”丫头传话进来。 画眉和阎婆子都愣了一下,却是连忙起身相迎。 叶茜进门时已经听婆子说了,看到阎婆子并不惊讶,心里也不以为意,只以为阎婆子是抽空过来找小姑子说话,画眉跟阎婆子的姑嫂感情很不错,怎么也没想到阎婆子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府里分家了,就是前两天的事,三爷和四爷都过去了。”阎婆子一脸震惊的说着,实在是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在世,谁都没想到国公府突然分家了。 “分家?”叶茜也显得十分惊讶,父母俱在,分家不合适,与名声也不好听。父慈子孝,兄弟相亲的人家,怎么会分家。随即道:“是分产不分家吧。” 阎婆子道:“大姑奶奶聪慧,据说是把家产生了,二房仍然在原处居住,并不搬出去。” 叶茜不自觉得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应该的。” 想想叶家一件接一件的出事,叶老太爷只怕是觉得身心俱疲,觉得自己干不动,便把事情都提前安排了。他活着时把家业分了,就是将来他先一步叶老太太走了,三房人也不至于因为产业有隔阂。 国公府总共三房人,三房是住公主府,国公府里只有大房和二房。二房居西侧,完全可以把西边圈出来,弄成隔断一般,当做二房的住所,再开个大门就是了。然后家中产业除了祖产之外一示三份,公主府不差钱,但叶家分家,怎么也不能把三房放一边。 阎婆子仍却是苦着脸道:“真没想到会分家。” 她与丈夫都是胸无大志,就想着在国公府混吃等死,没想到叶老太爷却分了家。主子分家,下人肯定各自寻奔头,阎家属于几不靠,弄不好就会被开恩放出去,阎婆子对未来很迷茫,这才过来找画眉说说话。 画眉笑着道:“我早劝嫂子赎身出来,若是真被开恩放出来,正好省了赎身钱呢。” ☆、195 孟府的库房就在正房之后的后罩楼上,上下十八间。库房管事是叶茜亲自安排挑选,帐本一式两份,所有东西都要存案归档。虽然才开府不久,管事就过来回过话,三间库房部堆满,除孟昭先前攒下来的家底外,还有许多是来自宫中的赏赐,除了京官交际应酬外,还有就是地方官员的孝敬。 现在还好,等到每年三次官员大调动时,为了寻个好去处,倾家荡产孝敬的都不在少数。别说孟昭这样的职务,就是以前国公府,府里没人当官时,每到年关收的孝敬就不少。 “不知不觉竟然这么多了。”叶茜巡视着库房,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东西进府之后,送到库房之前,叶茜都要先过目的。单件都看过,只是没想到已经存了这么多,自觉得并不是财迷,但巡视库房,满是珍宝的感觉着实很不错。 管事媳妇笑着道:“不了多久,奶奶就要盖新房,存宝贝了。” 叶茜听得也不禁笑了起来,都是大俗人,哪个嫌钱多呢。 挑了四件寿礼,样样贵重,交给管事媳妇去包装收拾,明天去国公府时带上。叶茜又顺手挑了两件小摆设,一架玻璃炕屏,一个腊油冻佛手,换换正房的摆设,也能调整一下心情。 巡视完毕,丫头婆子后头收拾东西,叶茜优哉下楼回房。 指挥丫头把两件小摆设摆好,管事媳妇看叶茜心情很好,便上前笑着道:“前几天有位姓陆的州官过来想见大爷,回了奶奶,奶奶说大爷没功夫见。那位陆大人却是诚心的很,每日早晚过来,念在他如此诚心的分上,奶奶……” 叶茜微微一笑,看向管事媳妇,道:“那位陆大人给了多少门房礼?” 门房收礼是不成文的规矩,宰相门前七品官,从来都不是说笑话。叶茜也不打算让下人们个个洁白无瑕,人无完人,更何况是下人,用只看想要哪一样。人的能力与野心素来成正比,实在是能力超凡的,早就想着赎身,自己当主子了,哪里会给人当下人。 管事媳妇顿时僵住了,马上跪下来道:“奶奶开恩,实在没得什么,就是……霜露,茶叶得分了一些,再没有别的了。” 这也算是高门大户的惯例了,门房是好差事,下级官员来送礼塞红包是惯例。一般都是随心意,再就是给主人家的补品,茶礼,一般都会另外包一份给门房。明文规定不能收,但主人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叶茜笑着,有几分慵懒,含笑的眼里却带着锐利,声音轻柔,道:“到底给了多少东西?” 语调明明很柔和,管事媳妇有点发抖,连声求饶着的道:“奶奶开恩,真的没给什么,就是五十两银子……” 原本想着孟昭虽然在锦衣卫任职,但叶茜如此年轻,平常待下人也温和,肯定比较好糊弄。 这才收了下来,没想到…… “给你五十两银子,就能让你在主子面前进言,要是给你一千两,放火烧房也不是不能。”叶茜叹息说着,转头吩咐身边的大丫头道:“去叫管家大娘来。” “奶奶开恩,我是猪油蒙了心,糊涂了一回……”管事媳妇叫了起来。 他们一家原是别外为奴,后来被转卖到孟府,孟府前程都不错,现在好不容易成为小管事,日子越过越好,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尤其是因为五十两银子。 “我也想恕你,只是这回恕了你,接下来有样学样,我实在没法管。”叶茜说着,顿了一下道:“就因为收了东西就能随便给主子递话,有如此主见和外心的下人,我也是不敢用。” 正说着,管家大娘匆匆走过来,听丫头说了始末,神情也显得有些慌恐。进门就跪了下来,看看叶茜的脸色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她在高门大户里当过差,知道主母严了起来,发落起来那个狠劲。与人为奴,生死都随主人心意,打发走都是轻的,真整起人来,手段多着呢。 “叫官方进府,领他们一家走。”叶茜说着,看看两个管家大娘,道:“你们也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知道府里规矩如何,下头人的行事,还得你们去约束。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可是要算在你们头上的。” “是,是。”两个管家大娘都是连声应着,额头上的汗都落下来了,别说递话的管事媳妇,就是她们,对叶茜这个年轻媳妇也有些轻视。果然是棍子打不到身上不觉得疼,真发落一回,也都知道厉害了。 发落了管事媳妇,两个管事大娘商议,又提新人上来顶缺。叶茜顺道把家里的女仆们都叫过来开了一小会,刚刚开府,万事待兴,有好事也有坏处,风险与收益共担。叶宗山还曾经为叶茜担心过,担心她一个年轻姑娘干不过来,开府理事,真不是简单的事,叶家搬出国公府之后,家里的事叶宗山要帮料理些,不然画眉一个人真的干不完。 叶茜对这样的生活却是极满意,完全按自己的心意打造的新家,没有人在上头指头划脚,辛苦一点完全自己意志的体现,实在是件让人快乐的事。 “大爷回来了……”丫头传话进来。 叶茜正在榻上眯着眼,月钱已经迟了好几天,身体也有不对劲。保险期间再过日子就应该再找个大夫诊动脉,不过要是没意外,讨孟昭厌的小家伙估计已经来了。 外头脚步声响起,叶茜坐着没动,直到孟昭走到跟前坐下来,看叶茜慵懒的歪着。伸手摸摸她额头,担心地道:“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就请个大夫来瞧瞧。” 叶茜笑了起来,十分窝心的道:“下午料理了府里的事,有点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一会还要走吗?” 准时上下班对孟昭来说就是做梦,叶茜早就吩咐厨房,日夜都留人值班。就为了给孟昭准备着,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总是有口热饭可以吃。 “不走了。”孟昭说着,看着叶茜道:“还是叫个大夫来瞧瞧,看你无精打彩的。” “我自己就是大夫,哪里还需要叫大夫呢。”叶茜听得笑了,岔开话题道:“跟上司说了吗,明天去国公府拜寿。” “说好了,我过去磕个头就回来,你留下跟老太太说说话。”孟昭笑着说,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多留,确实是有事情。顿了一下又道:“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早回来就是了。” 虽然说宋叶两家的事闹的更大,但弄不好就有嘴贱的,没必要委屈自己。谁过来找抽,打回去就好了。要是闹的不欢而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知道了。”叶茜笑着说,望着孟昭含笑的眼,里面全是她的映像,一点别的都掺不进去。轻声道:“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孟昭直勾勾地看着叶茜,拉起叶茜的纤纤玉手,轻轻亲了一下。伸手拥住叶茜,道:“我才该兴幸,能娶到你。” 叶茜任由孟昭搂着,感受着孟昭传给她的热度,几乎要把她幸福的灼伤。 这是她选的丈夫,她的爱。 晚上坚决把孟昭踢到榻上睡,夫妻俩早早起床,一直在吃饭之后,孟昭都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叶茜,昨晚没喂,正在饥饿状态。 叶茜直接无视,只让丫头侍候她穿衣。她和孟昭的衣服昨天就选好了,她还选了颜色喜庆的衣服包了一大包让丫头带着,插了整套红宝石头面。这样的打扮放到年轻女子身上,稍差一点就要压不住,叶茜如此打扮却是更显得气质。 尤其是婚后优哉的生活让叶茜胖了些,弱柳扶风的腰身随之而去,更显得庄重贵气。叶宗山每每看到她就显得十分欣慰。一般新婚小媳妇,家族人口多的,娘家时不管多胖,马上被折磨成纸片都有可能。结果叶茜婚后竟然能发福,真不是一般的悠闲自在。 “我家夫人是越来越娇艳了。”孟昭讨好又得意的笑着,还冲着叶茜挤了一下眼,胖有胖的好处,有些时候真觉得妙不可言。 叶茜嗔怒的瞪了一眼孟昭,心宽体胖,天天在家里闲的蛋疼,没有任何的烦恼,吃不胖她才需要找吃药进补了。能吃胖是福气,她并不羡慕别人的小腰身。但看到孟昭的笑脸,叶茜就有点想抽他,她吃胖可不是让他享受的,便道:“明天开始要控制一下饮食。” 孟昭连忙笑道:“何必委屈自己,我又不嫌弃。” “我嫌弃你行了吧。”叶茜说着,瞅了孟昭一眼,道:“别跟我闹腾了,得过去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差不多要折腾孟昭一年,这才是个开始。 夫妻有说有话到二门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孟昭前头骑马,后头两辆大车跟前。孟昭衙门事务不少,过去请了安,他就得走。 到国公府门口时,叶茜特意揭起帘子一角看了看。只见国公府西角门的不远处又有一所黑漆大门,这应该是把二房分割出来了,高门大族里这么干的也不少。就等以后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百年之后,二房搬出来另住,以叶二太太和杨婉真的行事,叶景怡绝对不会主动赶人,倒是她们,只怕未必愿意合居。 本来就不是整生日,叶老太爷也没有大过寿辰的意思,来的基本上就是嫡系亲友。杨婉真引着叶茜走进叶老太太正房,叶老太太正中坐着,整个人显得瘦了许多,精神看着十分憔悴,虽然满面笑容,却显得十分苍白。 屋里也有几房女眷,叶家本族的嫡系旁支,再就是几家亲友,也都认得。叶茜先上前给叶老太太见礼,又见过众人,叶老太太看到叶茜,也显得十分高兴,连忙招呼着叶茜坐下来。 “现在孟大奶奶是真得意了哟。”旁边坐着的叶芙突然冷嘲热讽的说着。 叶茜不自觉得看了过去,要不是叶芙出声,她真没太在意。国公府女眷,叶二太太,杨婉真,金氏都在,又有外客在,半屋子女眷。叶芙在其中,既不是特别突出,也不是特别亮眼,也不是紧急靠着叶老太太,反而有些疏远,跟一般亲友混在一起,真是小透明的存在。 叶老太太有几分叹气,又有分无奈的斥责,道:“芙丫头!!” ☆、196 叶老太太的斥责把叶芙嘲讽的话打断了,叶芙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胸口却不自觉得的起伏着。瞪着叶茜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般,只是看到叶茜,就深深的刺激了她。大红宫缎,眼下最流行的款式。头上的红宝石头面,样式做工且不说,只看石头大小,就知道肯定是宫中之物。 章雨柔虽然妆容、衣饰,连本人条件都不比叶茜差。但叶茜特意选了大红色,颜色太正太艳,她又能压得住,在屋子里就格外的显眼。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祖父过寿辰,想做几身好衣服,算计一下银子却是没舍得做很好的。头面首饰更是不必说,全是去年的,一件新首饰都没有。 要不是叶宗山一家收留叶荞,叶大太太肯定不会死。这笔帐她还没跟叶宗山一家算,结果叶茜却跑到她跟前招摇,明明就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孟昭那样的条件,根本就是她看不上的,结果叶茜嫁了他,现在开始招摇过市了。 本来想到叶薇,叶芙都要气平了,结果看到叶茜,她只觉得全身好像好火烧一般,太难受了,为什么叶茜这个旁支会比她这个嫡长女还要好。 “后头戏台已经搭好,我们过去吧。”章雨柔笑着张罗着。 本来要晚会再过去,结果叶芙一副要闹事的架式,圆下场子,也是不给叶芙闹事的机会,早点过去也就完了。后头大戏唱起来,也就是小声说话,不会大声吵起来了。 叶茜很配合地站起身来,杨婉真和金氏则去扶叶老太太。后门过去就是大花厅,入席落座,章雨柔直接把叶茜安置在叶老太太身边,叶老太太抚养的四个叶家姑娘,只有叶茜能给叶老太太一些安慰。至于叶芙,则安排的远远的,就是叶老太太只怕也不想与她说话。 班主呈上戏单,轮着点了戏。戏子开唱之后,叶老太太就一脸感慨的对叶茜小声道:“茜丫头,你大度些,别与芙丫头计较,她心里苦。” 叶茜本来没跟叶芙计较的意思,笑着道:“自家姐妹,说几句笑话而己,哪能往心里去呢。二姑奶奶一直以来不是挺好的吗,可是府里有什么烦心事?” 叶芙嫁给骆七爷之后,把骆七爷压的死死的,骆七爷的生母姜姨娘都怕了叶芙。叶芙又生了一个儿子,不追求男女情爱的话,日子也算马马虎虎了。现在叶老太太都说她心里苦了,那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老太太看着叶茜,眼泪都要掉下来,好一会才道:“骆家分家了……” “噢……”叶茜有些吃惊,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叶家不也分家了吗。家里人口多,事非就多,尤其是操心事太多时,分家也是一件好事。 就听叶老太太又道:“芙丫头被分出来了,现在已经不住国公府,住在西街的一处三进宅子里。七爷也没分到什么产业,就那么一处宅子,现在一家嚼裹全凭芙丫头的嫁妆,日子难过啊。” 叶茜这回真惊讶了,忍不住道:“怎么会……” 骆七爷在国公府属于孙子辈的,分家的话,最多也就是几房人分家。他是骆大老爷的儿子,再怎么分也不可能把他分出去单过。而且还是西街……是比平区好些,但在官员区域里那是最差的。更何况叶宗山住的还是所四进院子,叶芙住的就是带后花园,宅子也不会特别大。 国公府也不是完全不管女儿死活,尤其是自家占理的时候,以前叶芙闹成那样,国公府都能撑腰。现在几乎是被骆家扫地出门,结果叶家没有丝毫表示。要么是叶芙做错事,要么就是骆七爷惹了大祸,让亲家都不能说话。 仔细想想,庆和大长公主对儿孙并不是太在意,骆七爷和姜姨娘却是很得骆大老爷的喜爱,本以为只要骆大老爷活着,骆七爷肯定能活的不错。就是以后骆大老爷不在了,私房啥的肯定也会骆七爷,至少能衣食无忧。 真没想到骆大老爷还活得好好的,骆七爷就被扫地出门了。 净身出户……倒是符合骆思恭的行事风格。 能让叶家和骆大老爷都不能为骆七爷说话的事,还真有一件。 骆七爷跟嫂子有奸。 “不怪谁,是芙丫头傻。”叶老太太苦闷说着,神情忧郁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倒是很想给叶芙说几句,却是想不出措辞来,最后只能说她傻,也是真傻。 骆家把骆七爷分家出去的事,叶家确实是说不起话来。现在骆家上下对叶芙以及叶家都十分有意见,要不是骆七爷一点家产没得,要靠着叶芙吃饭,骆七爷真敢一纸休书把叶芙休了,至少骆大老爷是支持休妻的。 骆七爷与骆二奶奶有奸,叶芙亲自去抓奸,并且把事情闹大了。 骆大老爷骂到叶大老爷脸上,不是说女人不能吃醋,而是得分清大小头。骆七爷要是搞个丫头,搞个媳妇,叶芙哪怕是闹出人命来,其实都不是大事。 现在小叔子与嫂子,这是乱、伦丑闻,当媳妇的心里再气再恼,悄悄的回了长辈,家里肯定要管的。结果媳妇自己闹的全府皆知,让骆七爷无法在家族立足,要不是骆大老爷以死相求,骆七爷这回肯定会被打回老家了。出族肯定要被问原由,那就只能回老家,永不许进京。 骆大老爷拿骆七爷当心肝肉一般,死命求饶,才算让骆七爷留在京城。只是净身出户,一毛钱没有分到,就是他一直以来存的私房,钱财也被庆和长大公主全部没收了给了骆思恭,他就是想救济都不能。 至少他心爱的姜姨娘,直接发落到庄子上。据说路上得病,直接病故了,尸身随便掩埋,哭都没地哭去。别说牌位了,姜姨娘的名字本来都进祖谱了,结果直接修改划掉。至于姜姨娘的侄女姜姑娘,直接发卖。 叶茜看叶老太太的眼泪又要落下来,连忙劝慰道:“老太太也不用太担心了,分家出来挺好的,上头没有公婆妯娌,日子岂不是更逍遥。” 虽然叶老太太没说完,叶老太太都说叶芙傻了,那肯定是叶芙把事情闹出来的。在这件事情上,她倒是挺同情叶芙,叶芙就是再傻,也不会如此自毁前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算计了,骆思恭那种大伯子真是人间杀器。隐忍这么多年,世子之位都算计到手了,算计叶芙根本连脑子都不用动,随便画个圈,叶芙都会往下跳。 把骆七爷净身出户,叶芙不管在娘家还是婆家都彻底完蛋,更严重的是,骆七爷肯定会恨叶芙一辈子,但又要靠叶芙嫁妆,绝对不敢休妻。叶芙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钱也没那么容晚,可以想像,将来骆七爷的生活。而且夫妻之间如此吵闹不休,孩子下一代成才的几率也很低。 或者这就是骆思恭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明面上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把他想整的人全部整死了,全部好处自己得了。 叶老太太听得直摇头,道:“好不了的,就芙丫头那样的脾气,唉……” 章雨柔和杨婉真都去劝过叶芙,尤其是章雨柔,不管以前叶芙对她怎么样。她这个嫂子确实做得很到位,以前就给叶芙出谋划策,但真架不住骆七爷不长进,府里那么多丫头婆子,偏偏跟嫂子有一腿。叶芙也是个真傻的,虽然事后解释说,她以为骆七爷是跟管事媳妇搞一起,所以才去抓的。但谁会听她这个解释,事实就是,她抓了骆七爷与骆二奶奶的奸。 事情闹成这样,被净身出户出门了,章雨柔就劝她收收脾气,跟骆七爷的关系……至少不是天天争吵不休。叶芙却是一句不听,只说自己委屈,每每都是说,她真不知道会那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追究这些其实也没啥意思了。 叶茜听得默无语,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叶芙这样的情况……真心说,还不如骆七爷死了呢。 就骆七爷这种人渣,媳妇还要拿钱养着他,实在是浪费口粮。尤其是骆七爷还认为叶芙对不起他,肯定是理所当然的用她的嫁妆,弄不好还认为叶芙欠他的。就是叶家知道了,骆七爷也会说,要不是叶芙害他,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叶家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他死了之后,叶芙守寡,又被骆家净身出户,她可以带着孩子回娘家,有正当理由可以依附哥嫂了,就是叶老太爷也不会赶她出去门。骆家上下都不喜欢叶芙,骆家也不缺孙子,叶家肯收留,就不会有人去管,相对来说,日子倒是能过的不错。 “大奶奶……”小丫头悄悄走到叶茜身边,小声道:“大爷给叶老太爷磕了头,已经回去了,让大奶奶放心。” 叶茜听得十分心窝心,昨天两人都说好了,孟昭特意打发人告知她一声,实在是他的细致之处,小声笑着道:“知道了,让大爷路上小心。” 小丫头低头应着,赶紧去前头传话。 叶老太太旁边看着十分欣慰,忍不住拉住叶茜的手道:“看到你过的如此好,我也能放心了。” 叶芙变成现在这样,而叶薇…… 分家之时,她本来想让叶景怡和章雨柔多看顾叶薇的,至少以后二房搬出之后,让叶薇继续留在国公府。结果都不等开口,叶二太太就先说话了,叶薇是二房的姑娘,肯定是二房负责。二房也没搬出,叶薇可以暂住莲溪庵,但叶薇在莲溪庵的花费则由二房来出。 叶二太太这个媳妇,叶老太太是真的很喜欢,只是叶二太太的性格……叶老太太不得不为叶薇的将来担心。一旦她与叶老太爷去世,二房搬出后,就是叶景伍照看着叶薇,只怕日子也过不多好。 女人青灯古佛一辈子已经很惨了,要是连钱都没有,那日子实在是没法过。叶老太爷倒是有说过,把叶薇嫁到京外去。叶老太太则显得有些犹豫,叶老太爷想嫁叶薇,纯粹就是甩包袱的心理,一锤子买卖,嫁的离京城越远越好,基本上就是当叶薇死了。 叶老太太忧心的是,虽然女人最终都是要嫁人的,但就叶薇那样,没有嫁妆,性情那样,再远嫁京城,真是死了都没人知道。若是留在京城,跟家人在一起,好歹有人收尸。 叶茜温声道:“前不久荞妹妹写信回来,她在湖阳过得很好,老太太不用太担心了。” 叶老太太希望身边每个人都能过的好,尤其是孙女们。虽然只是理想,却是她的心善之处。亲孙女们过成那样,看到她这个血缘较远的旁支过的好,她都能如此的真心很高兴,实在是很难得。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叶老太太听得大舒口气,笑着道:“还是你爹爹的眼光好,寻了这门好亲事,荞丫头有这样一个爹爹,实在是她的福气。” 当初她还觉得蔡家太混乱了,门风不好,各种不合适。其实婚姻的关键是男人好不好,就是叶芙这样,娘家那样的撑腰,架不住男人死命拖后腿。 叶茜笑着道:“也是我的福气。” 就好像连锁反应一样,要是没有叶荞,她就进不了国公府,受不了这么好的教养。她是很有自信一定会过得很好,但起点高低有时候真的决定很多。 至少国公府,让她与孟昭相遇,相知,携手一生。 ☆、197 十月初大夫诊脉,叶茜确诊有孕。 叶茜特意选在孟昭沐休日在家时请的大夫,由大夫来告知孟昭。虽然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保险期间,也为了让孟昭完全相信,请大夫最合适。 “有孕,”孟昭整个人好像呆住了一般,下意识的瞅向床。 有孕,孩子,他要当爹了, 大夫笑着道,“孟大奶奶己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奶奶身体很好,十分健康。” 一般来说女子初有孕都会显得有些弱,千金小姐成年在闺阁之中,身体十分好的真不多。没想到叶茜看着娇娇弱弱,身体真的很好,看样子是调整理过,应该调理的很不错。 “劳烦大夫了。”帐幔里坐着叶茜,微笑说着,又道:“送大夫出去。” 虽然看不到孟昭的脸,但没听到孟昭说话,估计是还在吃惊状态,结婚这么久孟昭从来没说过孩子的事,前几天她主动提起,孟昭还一副吃醋的模样,现在吃醋的小家伙来了,孟昭未必会心情愉悦。 婆子送大夫出门,小丫头挂起帐幔,叶茜从床上起来。看着还在发怔的孟昭,笑着道:“我有身孕了,你要当爹了。” 孟昭看着叶茜平坦的小腹,神情显得复杂起来,看着叶茜的脸道:“真的要当爹了呀……” 也不是不喜欢孩子,觉得小孩子会跟他争宠。只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家人的关爱,家庭的传承对他是没有意义的,他本人对孩子甚至都没概念。 抚养一个小孩子会怎么样,要怎么样照顾他,关照他,完全没有概念。 叶茜不自觉得捧起孟昭的脸,温声道:“是的,要当爹了。” 她太知道孟昭缺失了什么,她一直在努力让孟昭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这个孩子的到来,或许就是个契机,孟昭没有当个乖儿子的机会,但他还有机会当个好好父亲。失去的东西也许补不回来,那至少在付出关家的过程中,享受到家庭的温暖。 孟昭深吸一口气,伸手抱住叶茜,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叶茜温声说着。 夫妻一体,孟昭觉得幸福了,她才能更幸福。 头三个月不稳定期过去,叶荞的信也跟着来了。趁着官员大调动的功夫,蔡盛文谋了个五品同知,官职并不大,难得的好地方。外放为官,地点太重要了。至于蔡盛文将来的前程,就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以概率来说,最有可能就是不好不坏。 除了信之外,叶荞还托人给叶宗山和叶茜送了不少湖阳特产,算是新年礼物,也算是谢礼。多贵重说不上,只是一份心意。 新年紧跟着来了,虽然是孕中,叶茜的事务也不算少。孟昭很主动积极要帮着叶茜来料理,却被叶茜拦了。她本身就是大夫,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小家伙实在很老实,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唯独胃口变好了。 现在进入四个月平稳期,除了肚子有点隆起之外,反应也不大。孟家也没什么长辈,不用早晚请安,日子过的舒服,处理点家务事正好可以解解闷。 第一个新年,也可以说是一个丰收年。 三年一回的官员大调动,可以说是收礼的最佳时机,孟府早就闭门谢客,仍然挡不住各路送礼居大军。再就是春季租子要交上来,几个庄头一起过来,有公中的,还有叶茜的嫁妆庄田。银子,粳米,柴火,各种野味,庄头还非常细心,送了两对白兔子,两只猫,两只狗,个顶个的可爱。 叶茜接了账本,亲自过去巡视,看着满院的东西,心情十分愉悦。庄子交给下人打理,有贪是必然,叶茜一直以来的观点就是不过圈就行了。 心里默默算一下,几个庄头还算老实人。饶是如此,叶茜仍然隔着帘子,给庄头们开了一个小会,不轻不重的敲打一番。这是刚开始,庄头有可能还摸不清孟府的门路,要是主子们严了,他们自会收敛,相反的要是觉得主子好糊弄,各种极品奇葩都会跟着来。 “山太太来了……”婆子突然传话进来。 叶茜正看着帐本,连忙笑着道:“快请进来。” 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画眉和吕姨妈就常过来看看她,尤其是吕姨妈,几乎是每月例行诊脉。孟家没有长辈,不用请安不用受气当然是好事,但新媳妇刚怀孕,没个女性长辈照看着,只凭着嬷嬷和婆子,总是担心哪里照顾不到。 叶宗山也过来,不过怀孕这种事,他一个男人家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什么心意,或者想说的话,也只会让画眉说。 把帐本放到一边,叶茜扶着丫头起来,画眉进到里间,看叶茜是站着的,连忙笑着道:“姑奶奶快坐下,现在是双身子,更不比以前了。” “太太请坐。”叶茜笑着说。 招呼着画眉在坑上坐下,丫头倒茶上来。 画眉就笑着道:“临过年了,老爷让我来看看姑奶奶。” 过年事务太多,尤其是孟府才开府,新年时肯定要宴客,家里只有叶茜一个孕妇。叶宗山是怕她累到了,所以让她过来看看,看看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叶茜指指旁边的帐本,笑着道:“都妥当了,太太不用担心,这些琐事我都料理的过来。” “我就说大姑奶奶能干,是老爷担心你。”画眉笑着说,想想叶茜以前未出阁时的本事,她觉得叶茜肯定没问题。只是叶宗山十分放心,她也不敢说不来。 “爹爹也是心疼我。”叶茜笑着说,就跟吕姨妈一样,一直拿她当小孩子,再跟她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仍然很担心。 “老爷自然心疼大姑奶奶。”画眉笑着说,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十二月天了,天气真不是一般的冷。两家离的虽然并不远,但一路走来还真冷呢。 叶茜笑着道:“正好太太来了,前几天租子交上来了,送了粳米野味之类的,还有些小玩意。我特意收拾出来一份,要孝敬爹爹的,本想打发人去送,正好太太带了去。” 画眉愣了一下,连忙道:“大姑奶奶太客气,家里什么都有的。” “家里是家里的,这是我与大爷的心意,实在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除了给爹爹的,还有婆婆,蔡府那里都送了。”叶茜笑着说。 娘家婆家全部都有,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属于晚辈的心意。 画眉会意,也不再说拒绝的话,笑着道:“既然是姑爷和大姑奶奶孝心,我就替老爷收了。” “应该的。”叶茜笑着说。 虽然说女子不该很顾娘家,但年租收上来时,婆家这边的长辈照顾到了。同样给娘家一份,她也觉得很应该。 “姑奶奶听说了吗,叶府三爷的亲事定下来了。”画眉说着。 倒不是她故意要说这些闲话,而是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昨天去国公府请安得到的消息,她就迫切地想跟人聊一聊,好好八卦一番,只是没有合适人选。难得今天来叶茜这里,她就很想说一说。 叶茜本身又很有见识,跟她八卦,她常会说出许多新观点。 “噢?哪家姑娘啊?”叶茜也有几分惊讶。 以叶景霰的年龄娶妻是必然,尤其是儿子都改姓的情况下。不过叶景霰会娶谁,叶茜心中也十分好奇。宋叶两家闹的这一场,虽然说叶家不是的少,但跟前妻闹成这样。再嫁女儿的人家肯定要想一想了,这亲家……行事上真够霸气的,这可是连孩子都不要的人家。 安宁长公主这边也会有考量,叶景霰第一次婚姻失败,这回肯定十分慎重。为女儿好,心疼女儿的人家,未必愿意嫁进来。看中公主府权势,门第不正,家人势力的安宁长公主看不上,就跟叶景祀的婚事拖到现在,叶景祀一直在使手段是一部分,高不成低不就,拖住了。 现在叶景霰的婚事也是这样,终于定下来了,也许女方家世也许十分一般,但姑娘本身肯定十分过关。 “大姑奶奶应该是知道的,不过大姑奶奶绝对想不到是谁。”画眉说着,就像她得知之时,要不是杨婉真亲口说的,只是下人嘴里透出来的消息,她绝对不敢相信。 叶茜有几分惊讶,道:“我知道的?” 当姑娘时在国公府,很少出门应酬,几乎没什么朋友。成亲之后,交际多是太太奶奶们,年轻姑娘真的没留心过。 “彭家的姑娘。”画眉神情稍稍有些激动,实在是因为消息实在太暴劲不可思议,有几分急切地道:“就是前头跟骆家世子定过亲,成亲当天发生了不吉利的事,被骆家退亲的彭姑娘。” 同安伯府的家世也不能说差,叶景霰娶彭家姑娘,门第上倒是能说得过去。但彭家未出阁姑娘也是有的,安宁长公主偏偏选了这位被认为不吉利的彭姑娘,据说彭骆两家退亲之后,这位彭姑娘就被送进庵堂代发修行,彭家似乎都没有嫁她的意思。年龄在那里摆着,要是想嫁她肯定不会拖到现在。 据说下人说,安宁长公主出去上香时,巧遇了这位彭姑娘。后来陈太后就召彭姑娘进宫,陈太后亲自相看之后,就定了她。公主府已经开始准备婚事,估计就是年后的事。 ☆、198 时到腊月三十,府中上下焕然一新。年酒,礼单,祭祀全部安排妥当,早饭之后叶茜就开始准备入宫朝贺。这是得诰封之后的第一新年,虽然有孕在身,却是一定要去的。辛苦是肯定的,不过月份大了,倒是没妨碍。 孟昭也没闲着,他也得准备入宫事宜,不由得道,“可以报产假的。” 朝廷也不是不讲人情的地方,诰命妇人报产假,抱病的多了。 叶茜笑着道,“哪里有这么娇气,又不是不能去。” 一般来说报产假都是要生产的时候,到了生产的月份,或者正在坐月子的时候。像她这样四、五个月的就报产假,上位者不在意时,就是心疼老婆,要是揪小辫子的时候,弄不好就会是麻烦。她又不是身体不适,明明可以去,何必给孟昭惹麻烦呢。 孟府又是今年新开,年酒礼单现在就收的手软了。叶茜几乎是能推就推,再是嘴上说有孕,难免会被说嘴,还不如挺着大肚子去。朝贺折腾后,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把年酒推一推。 孟昭看着叶茜隆起的小腹,叶茜一直跟她说,她感觉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但看看肚子,没听人说过孕妇能多舒服的,道:“总是怕你太辛苦了。” “我心知道你的心意,这就足够了。”叶茜笑着说,随即低下头,让丫头把凤冠给她戴起来。 这些荣耀是孟昭给她挣来的,她也许帮不了孟昭许多,至少不能给孟昭扯后腿。 孟昭也已经穿戴妥当,叶茜又格外看看他全身上下,确当妥当了,这才笑着道:“走吧。” 朝贺领宴,下午方归,饶是叶茜有心理准备,下车时仍然被孟昭小心扶着。能当诰命妇人的体力都不一般,稍微差点就要扛不住。 直到回到正房坐下来,丫头们侍候着把凤冠霞坡脱下来,叶茜不自觉得深吸口气,摸了一下肚子。小家伙虽然够乖,仍然让她体力变差许多。 孟昭从丫头手里接过参汤,送到叶茜跟前,道:“明天就不去了。” 朝贺是两天,除夕,初一都得去,这只是除夕的,明天还得折腾半天。 叶茜摆摆手道:“没事,我睡一会就好了。” 孟府又不是国公府,还要举办大型家庭宴会,家里她最大,也不用坐席。困了就能睡,休息一晚,明天肯定能恢复过来。 孟昭也不说别的,连忙让丫头铺床,扶着叶茜到床上躺下来。自己也不去歇着,只在床边坐下来。 叶茜笑着道:“不然我们一起躺会。”晚上除夕活动全部安排妥当了,他们俩完全可以躺到晚上。 孟昭笑着道:“我不累,想看着你一会。” “你这么看着,我还怎么睡得着。”叶茜笑着说,道:“那你去看看除夕安排的如何,别在我这里晃着了。” 孟昭也怕扰了她,起身道:“那你好好睡,我去去就来了。” 叶茜一觉睡到日落西山,快要掌灯了,这才撑着从床上起来。丫头听到动静连忙打起帘子,叶茜不自觉得笑着道:“我这一觉睡得好,正好吃晚饭了。” 丫头看叶茜心情很不错,也跟着凑趣道:“这是奶奶有福气,外头的事全由大爷料理了。” “是啊,这真是我的福气呢。”叶茜欣慰的说着,过年最忙的时候,她这个当家主母可以睡大头觉,不管说给谁听,谁都会觉得羡慕。 丫头们侍候着洗了手脸,穿上衣服,正在东边院中安排祭祀事宜的孟昭已经收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笑着道:“怎么不多睡会,我会叫你的。” 叶茜笑着道:“已经睡饱了,而且又是新年,那么喜庆,哪里能睡觉呢。” 孟昭上前扶着叶茜,示意丫头拿大氅给他,亲手给叶茜披上了。丫头赶紧把手炉都拿过来,孟昭早有准备,让婆子们准备了软轿抬到房门口。出了屋门,又扶着叶茜上轿。 叶茜笑着道:“怎么把这个备上了,这是想让我看什么呢。” 孟昭只是笑。 直到婆子抬轿走了,就见院门口挂着的红笼点了起来。 叶茜不自觉得扭头看了一眼孟昭,是到了掌灯时分,但不会如此巧。 孟昭前头引路,一路向前走,每到之处,前头下人们则把红笼挂起。 一步一亮,院中红笼闪烁,直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喜欢吗?”孟昭微笑着说着,直看着叶茜温柔的脸。 怀孕之后叶茜胖了许多,线条却是越发显得柔和,母性光芒越发的强烈,许多时候他看着叶茜都觉得刺眼的,却更温和。 叶茜知道这是孟昭准备好的,只觉得无比自己快要被幸福感淹没了,道:“喜欢,十分喜欢。” 祭祀,朝贺,初一中午从宫里回来时,叶茜继续睡觉补充体力。初二还要回娘家,一应东西全是孟昭准备,叶茜连问都没问。初二在叶家闹腾大半天,从初四开始,叶茜开始继续打发下人四处行走。也摆了两天年酒,意思一下就差不多了,正值孕中,不管别人理不理解,总算有个推托的借口。 初七去见了廖夫人,初八则去国公府,这是必须得亲自去的地方。去国公府之前,叶茜特意提前送了贴,这也是一般高门大户行走的规矩,关系再是亲密,到底不是回娘家。 孟昭和叶茜一起去的,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显得十分高兴,叶老太爷还特意把二房众人都叫过来了,高高兴兴吃了一顿中饭。饭完闲话时,叶老太太不禁说起叶景霰的婚事,虽然是亲孙子的婚事,她是没有发言权的,最多拥有知情权。两家说定之后,叶景霰亲自过来说了一声,知会到了也就可以了。 “真没想到公主会给老三定彭姑娘。”叶老太太有几分不解的说着。 彭姑娘的花轿虽然没有进骆家的门,两人没有正式拜堂,但姑娘嫁衣已经穿上了,花轿也从娘家出来了,婚礼进行了大半。后来婚约解除,彭姑娘后来再嫁,可以算是初婚,也可以说是二嫁。叶景霰也不是初婚,这个倒时无所谓。只是当时婚礼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就是彭姑娘本身没错,这也要算到她身上的。 叶二太太笑着道:“既是安宁长公主和陈太后中意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叶茜没作声,心里却是十分赞同,要只是安宁长公主一个人相中还说好,陈太后还特意把人召到宫中相见,这才决定婚事,那中意的肯定是彭姑娘这个人,而且得非常出色。 细想彭姑娘的遭遇,婚礼上发生了那种事,事后又被送到庵堂,算算彭姑娘今年也得二十出头,彭家没有发嫁她的意思,肯定是不打算让她出嫁了。 以同安伯府的家境,彭姑娘能嫁给骆思恭绝对是高攀了,结果婚礼上出这样的事,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这个低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低,送进庵堂,娘家不打算发嫁她,做一个普通女子,一辈子已经完了。在人生完全没希望的情况下,她仍然能挺过来,被安宁长公主和陈太后看中,那真不是一般品行过关,女儿很好就能形容了的。 不管是能力还是心理素质,必然是出类拔萃,至少在抗压能力上,别说一般姑娘家了,估计就是朝廷上的大臣都未必比的过她。反向思维一下,要是没有这个能力,陈太后也不会在拆了外孙前一桩姻缘后,再定下这么门亲事。 章雨柔笑着道:“是啊,彭姑娘肯定是个极好的……” 不是极好的也顶不住,和离之后不过半年,宋氏就写信来了。宋氏的父亲给宋氏的儿子起名宋思宗,在信里几乎是直接暗示,她想再嫁,希望叶景霰把儿子领走。估计也不是她本人想嫁,应该是宋家的意思,对于外公来说,先是女儿再是外孙。宋氏那样,若是不把她嫁了,父母在还好,若是父母不在,兄嫂当家,她的日子只怕会十分难过。 叶景霰原本还说到哥儿十三岁,现在看来只怕不用几年,宋家就会把孩子抛过来了。面对这样尴尬的前妻儿子,叶景霰后娶的太太,稍差一点,肯定是鸡犬不宁。 吃茶聊天,叶茜一直没作声,直到孟昭那边散了,叶茜也告辞回去。去国公府一趟虽然说不上累,叶茜到家之后仍然觉得有些累,实在是过年太辛苦。 “你歇着吧。”孟昭说着。 叶茜笑着道:“今天还好,实在说不上累。” 叶老太太很疼晚辈,看她挺着肚子,几乎事事以她为先,实在说不上累。 正说着,只见婆子匆匆进门,有事要回禀的模样。叶茜虽然嘴上说着不累,还是觉得有些乏了,只以为是家里的琐事,此时她是实在没精神料理。便笑着对孟昭道:“我要歇着,你去看看什么事。” 孟昭也怕打扰叶茜休息,直走到西梢里这才问婆子:“什么事?” 婆子小声道:“大爷和奶奶离府之后,有个自称张氏的妇人上门来,说是大爷的父亲的姨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大爷。” 这位张姨娘刚上门的时候,孟府下人是直接赶人的,但张姨娘哭的实在太凄惨,打都打不走。看样子都有点疯颠了,虽然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一口咬定是孟昭的亲人,门房下人们有点拿不准,尤其是大过年的闹出事情来不好看,便把她暂时收留,只等孟昭和叶茜回来再说。 “我父亲的姨娘?”孟昭愣了一下。当初分家时,对两个姨娘,以及庶弟庶妹,他自觉得都算是照顾到了。孟太太被出族之后,孟明连京城都不敢来,没想到他们会找上门来。顿了一下,道:“带她到前头厅里。” 婆子听令赶紧去了,孟昭也往前头厅里走。 孟昭刚进厅里坐下,婆子就领着张姨娘进来。 孟昭对张姨娘还算有点印象,丫头出身,长相马马虎虎,性格属于老实到任人打耳光的地步,典型的受气包子。其实就孟家那样的环境,也只有包子和软蛋能留下来任由孟太太欺负,稍稍有点出息的都跑了。 “大爷,大爷……” 张姨娘进门就跪了下来,叫的几乎要歇斯底里了,喊着道:“大爷开恩,救救我的儿女……” 孟昭惊讶道:“怎么回事?” 他是特意吩咐了知府和孟家宗族的,一定要多关照孟家人,至少给他们一条活路。不过今年是官员三年一换任,自己的事务已经够多了,他真想不起来去叮嘱新上任的地方官。但就是没叮嘱地方官,还宗族呢,一般来说民事纠纷,就是官府也会听宗族的意见,除非官员强制插手。 “我的儿女丢了,都丢了……”张姨娘哭喊着,道:“是孟明把他们拐卖了,一定是他拐卖了。” 女儿十一,儿子九岁,她辛苦拉扯到现在。直到年前,过年事务太多,她娘家父亲又过世,她回娘家奔丧,就在她来回奔波之时,孩子就没有了。她疯了一样的找,直到有邻居说,看到孟明跟他们在一起过,再加上孟明好像又得了一笔银子,现在都在说是孟明把她的儿女给拐卖了。 孟昭眉头皱起,孟明作为嫡兄确实有这个权利。这些且不说,大楚的户籍制度虽然很齐全,但是拐子这个行当从来就没失业过。以现在的通讯方式,若是真被拐跑了,找回来的可能性实在很小。道:“你找过当地官府和族长吗?” 张姨娘连连点头,却是哭泣着道:“都找过,只是族长身体不好,实在无心去管。我去官老爷那里,却被赶了出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上京来找大爷。大爷,大爷……他们都是你弟妹,你要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为了上京,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卖了才凑够了路费,反正找不到儿女,她也没法活,来孟昭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 “真是个禽生。”孟昭不自觉得的骂了一句,他已经把孟太太出族了,看来打击仍然不够,该直接把孟昭关起来。喊了小厮进来,吩咐他立时起程去一趟。既然跟孟明有关,那就先审了孟明,要运气好,也许还能找得到。又看张姨娘道:“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被人拐跑呢?” 他十三岁都一个人进京了,十一岁和九岁,竟然能被拐跑,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张姨娘哭泣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孟昭几乎要扶额了,这样的包子性格,若是儿女随她,被拐走还真有可能性。打发小厮去了,随后吩咐婆子道:“先带她去安置住下,过年事多,先别跟大奶奶说。” 新年过完了,马上就是元宵节,又有一通闹。还不知道老家情况怎么样,跟叶茜说了只会让她担心。 婆子答应着,张姨娘一直给孟昭磕头道:“大爷开恩,一定要救他们,一定要救他们……” 孟昭挥挥手,心情也有些烦躁,能救的话,他肯定会救。只是时间上只怕来的及,张姨娘肯定是先在家里找过,实在没办法再进京,进京又要花时间。年前发生的事情,己经拖到现在,要是孟明直接卖到某家还能找得着,他要是把人卖给拐子,那真是大海捞针,上哪里找人去。 ☆、199 刚出正月,孟昭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儿子找回来了,女儿没找回来。地方官倒是很配合,小厮带着孟府的信物去了,先把孟明入狱,严刑拷打一番,其实不等打孟明就全招了。孟昭的随身小厮实在太懂主子的意思,全招了也继续打,直接打的不成人样。 孟明虽然是兄长,但有族长压着,并不敢直接卖弟妹,而是偷偷拐走交给人贩子。女儿卖了三十两,儿子只卖了七两。七两的儿子因为便宜,人贩子就很快脱手了,三十两的女儿,因为姿色实在好,人贩子带到别处去了。 地方官配合给力,在本地范围内寻找,很快就把卖出去的儿子找到了。解救过程也算顺利,没受什么罪。至于女儿,人贩子带到他乡去了,实在太难找。 “小的把孟小爷暂时交给族长照应,至于孟姑娘……知府大人说了,还会继续找下去。”小厮说着。 话是这么说,人贩子把人带走了,想找到的几率太小了,基本上就是找不着了。他也是继续呆下去没意思,这才回来复命。 孟昭不自觉得吁口气,旁边张姨娘却是听得又哭又笑,本以为两个都找不回来了,结果找回了儿子。儿子回来让她高兴,但女儿丢了,如何不让她心疼,直接给孟昭跪下了,道:“大爷大恩,我来生做牛做马也会回报……” 叶茜已经知道事情始末,挺着大肚子坐着,自己快要当妈了,比较能理解当妈人的心情。连忙对身边婆子挥挥手,把张姨娘从地上扶起来,道:“以后千万要仔细些。” “多谢大爷,大奶奶……”张姨娘边哭边说。 孟昭便对婆子道:“给她收拾收拾,再从账房拿五十两银子,送她回去。” 上京一趟是很花钱的,张姨娘能上京来,肯定是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是有田租收益,也没那么快拿到。送她点银子,总得把眼前的日子安排。 “大爷天恩。”张姨娘哭着。 还欲再说,就有婆子扶着她往外走,张姨娘这才住了嘴,跟着去了。 张姨娘哭哭泣泣的走了,孟昭这才细问小厮,分家之后他能安排的都安排到了,实在没想到孟明还有这样的狗胆。这样的事情也能干出来,这也太畜生了些。 “大爷不晓得,那位明二爷实在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家里能卖的都差不多都卖了。再就是,当初分家时他就觉得田庄应该全是他的,两位老姨奶奶带着哥儿,姐儿分到田庄,他心里就不服气。”小厮说着。 这些事都是严打拷打孟明时,孟明自己说的。孟明会拐卖弟妹,一是因为报复,二则也是因为穷,三则也是巧合赶一起了。 孟家本来就没什么家底,分家之后更不剩下什么。孟太太虽然被孟家出族,但她作为孟明的生母,肯定能跟着亲生儿子。孟太太和孟明虽然傻,但田庄和房子都没敢卖,当初孟家没分家时,所有的田庄收益都花在孟明身上,仍然不够他花的,分家之后他就是拿了大头,那点钱实在没放在眼里。 此时家里败的差不多了,因为钱的事,母子俩都有点失和,孟明的亲妹妹孟锦,在母兄的鼓动下已经当了半开门。孟太太也是爱风流的,虽然没有公开,但坑头也是没少过人。 孟明会想起来拐卖弟妹,说起来也是时运不济,过年花钱的地方多,孟明赌场里潇洒一回,把钱输的差不多了。孟明也有几个猪狗朋友,有人说起张姨娘的女儿,说生的好看。本来那意思是想半夜摸进去的,结果几个人说来说去,就有人说起来,东街来了个人贩子,想寻一、两个绝色姑娘到别处拐卖,出嫁非常高。 手里正差钱,再加上几个地痞在那里怂着,孟明就心动了,亲妹妹都能当半开门,更何况异母妹妹。就是官府族里,丢孩子这种事情,哪里都有,谁能赖到他身上。 趁着过年忙活的机会,几个把他们姐弟一起抓了,两人总价三十七两,几个地痞分一分,孟明最后只得十五两。后来抓到孟明时,孟明还大哭冤枉,他倒是不辩解自己没卖,就觉得他就得了十五两银子,结果落得这么个结果,实在太亏了。 “果然是畜生。”叶茜听得直骂起来,又问:“后事怎么料理的?” 对孟明来说,拐卖弟妹都不是事,干起来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只是银子太少,得到的惩罚却是得重,他觉得亏。别说天理伦常了,就是做为人最基本的良知都被狗吃了。 要是小孩子也许还能教一教,孟明都到这个年龄了。还能混账至此,直接人道毁灭更好些,留他活着就是怡害无穷。 “那帮地痞都都被关进去了,没个几年出不来。至于明二爷则是流放,估计这辈子回不来了。”小厮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孟太太和孟锦姑娘则交给族里发嫁,明二爷所有的田庄,地亩由族里做主给小爷们分了。” 暗娼说起来也是犯法的,没有官卖已经很给面子,交给宗族发嫁,孟太太由官媒说亲,直接嫁到外地。至于孟锦,族长给了点嫁妆,嫁给了本地的一个庄稼汉。当过暗娼了,正经人家都不可能要她。倒是娶不上媳妇的庄稼汉,得个婆娘就可以了,也就不挑了。 “这事办得很好。”孟昭说着,他只是派人过去,并没有自己的处置意见,小厮自己能拿这样的主意,确实很合他的心意。又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从帐本当五十两银子,就当辛苦钱了。” 小厮道:“谢大爷赏。” 说着转身下去。 小丫头端茶上来,孟昭看看叶茜脸色,道:“本不想跟你说的,就怕你太操心。”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如何能当不知道。”叶茜说着,顿了一下道:“最近你也是辛苦了,晚上让嬷嬷跟我一起睡就好,不用你跟着我。” 月份大了,翻身很不容易,晚上起夜更不方便,偏偏又要常去。孟昭仍然跟她同床睡,基本上就是刚睡着就要被叫醒,翻身,起夜,很折腾。 孟昭呆的要是清闲衙门就算了,编编是那样累人的地方,饶是孟昭习武之人身体好。熬到现在都快有黑眼圈了,以叶茜的意思,让孟昭去书房睡,又不是没人照顾她,没必要拉上孟昭。 “那怎么行,我的孩子,我得一直看着。”孟昭说着,他的只是旁边帮把手而己,若是这样都是辛苦,怀孕的叶茜岂不是更辛苦。 叶茜如此辛苦的怀着他的孩子,不能替她受这个罪,至少能在旁边看着她,侍候着她,帮她做些事情。跟着叶茜睡虽然一会就要醒,但若是自己去书房睡,他根本就是睡不着。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道:“你呀……” 叶茜的肚子越来越大,步入三月之后,产婆,大夫全部都找好了。叶宗山不放心,直接让画眉到孟府暂住,女人生产是个大关口,就是孟昭在家里,这种时候也是帮不上忙的。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女性长辈坐镇,到时候不至于慌乱起来,也就画眉最为合适,画眉本身也是十分乐意。 吕姨妈来的就更勤了,基本上宫中不传唤,她就会来孟府看看叶茜。主要是看胎位正不正,多么女人生产就在死在这上面,若是感觉不正,就要借机调理了。 “看胎相,像是个女儿。”吕姨妈皱眉说着,不管是看胎相还是脉相都像女儿。 就她本人来说,她当然更喜欢女儿,只是女人生产,还是先生儿子好,先生儿子再生女儿,这才是有福气。先生女儿再生儿子,相对来说有点压力。 叶茜笑着道:“我也觉得是个女儿,女儿才好呢。” 她也感觉是个女儿,心里十分喜欢,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她早就跟孟昭说过,孟昭完全不在意的态度,能当爹就行了,何必在意儿女。 不管是对宗族,还是父族,孟昭都没有太深的感情。血脉的传承,女儿也是一样的。 画眉也跟着笑着道:“大姑奶奶有福气,姑爷早就说过,儿子女儿无所谓。先开花再结果,也挺好的。” 对女人来说,不管生儿还是生女都是亲生骨肉,并不会太在意。女人会介意,多半是婆家在意,孟昭不在意,廖夫人更不在意,叶茜也就没有压力,也就无所谓是儿是女了。 吕姨妈听得舒口气,笑着道:“如此最好了。” 看着叶茜圆滑,红扑扑的小脸,就能知道她过的很不错。女人怀孕生产本来就是受罪,生活稍有点不顺心,心情就马上不同。怀孕时能胖也是福气,多少女人越到生产时越是瘦弱,以至于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 “蔡大奶奶打发人送信,送东西来了……”婆子进门传话。 屋里三人顿时高兴起来,叶茜连忙道:“快拿进来。” 叶荞的书信一直没断过,最后一封是两个月前寄到的。信写的有些匆忙,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近况,她跟蔡盛文去赴任,已经到地方了,写信报了一下平安,其他的都没说。两个月过去了,再寄信过来肯定是说近况的。 没一会婆子拿着包袱进来,包袱上头压着一堆信。叶茜先拆信,画眉和吕姨妈则把包袱打开,全都是小孩子的衣服,有女孩的也有男孩的,全部都准备齐全了。 “真是喜事,妹妹也有孕了。”叶茜看完信高兴的说着。 叶荞信上只说一切都好,已经安定下来,蔡盛文官当的也不错,上下关系都相处不错,叶荞在官太太堆里也是能吃得开。算着叶茜怀孕的日子,知道叶茜邻近生产,便做了许多小孩子的东西,权当她这个姨妈的心意。 在信末还说了一个好消息,她也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前期事情太多,还有周车劳顿之类,说了只会让家人担忧,她就没说,直到现在一切稳定下来,她也好,孩子也很好,这才说了。 吕姨妈还好,画眉就真高兴了,笑着道:“回去告诉老爷,老爷肯定十分高兴。” “双喜临门,真是太好了。”叶茜笑着说,随即让婆子唤了小厮进来,吩咐他现在去准备,明后两天出趟门,给叶荞送些东西过去,顺道看看情况。 叶荞和蔡盛文在外头,就他们小夫妻,得到的婆子就没几个。东西肯定差得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她这个姐姐就替她想着些,该送的都送过去。 ☆、200 三月底公主府的请贴来了,叶景霰娶亲,请贴送到孟府。叶茜是真心想去,有点想去见见彭氏,只是马上临盆,这么大的肚子肯定出不去。 画眉去了,作为叶家旁支,叶景霰娶亲,肯定给亲厚的各房送请帖。为了一赌三奶奶的芳容,特意去了新房,刚才新房里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马,就为了看看这位三奶奶。 “三奶奶生的很俊,看着就是个和气宽厚的。”画眉笑着说。 这话不只是她说,当时看过新娘子的人都这么说。 其实乍一看到彭氏时,画眉都有点惊讶,长相中等偏上,说漂亮也行,十分漂亮出众却说不上。气质温和儒雅,可能跟彭氏的年龄有关系,年龄大看着稳沉内敛。都不像娇俏新媳妇,更有当家主母的款。 看着她,只能说果然是安宁长公主千辛万苦选出来的儿媳妇,看着有就旺夫相。 “和气宽厚……必然的。”叶茜笑着说。 能让安宁长公主和陈太后中意,甚至于不在意她与骆家的姻缘,只是和气宽厚恐怕是不够的。手段能力,连性情脾气只怕也得十分难得。 至于在安宁长公主看来,这是个能兴家的媳妇,才会如此破例娶进门。自己看过还不放心,特意请了陈太后相看。 反正总有机会见到的,能在人生最低谷时,仍然能保持平常心,扛的住压力。不管机会是是不是她自己制造,机会从来都是给准备好的人,能抓住的才是人生赢家。 画眉喝了口茶,又道:“四爷屋里的楚姨奶奶又怀上了,有六、七个月了,看那胎相弄不好又是个男胎。” 算算日子,基本上是国公府出了孝期,楚静言又怀孕。前头一个儿子已经被抱到宫中养了,现在又怀着一个,公主府也是事非不断,没人提叶景祀的婚事,但未来的四奶奶只怕前程堪忧,对着这样一个妾室,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再是嫡庶分别,人家两个儿子,婆婆养一个,自己养一个。正室进门先应按,然后面对这样的后宅,一般人家的姑娘肯定会哭的。 叶茜笑着道:“也挺好,都是有造化。” 是楚静言的造化,也是叶景祀的造化。彭氏都能进门了,生了两个儿子的楚静言扶正也能说一说了,至于名声什么的。 跟宋氏那样和离之后,名声就不剩下什么了。现在又娶彭氏,背后议论彭氏是二婚再嫁的肯定不少,叶景霰虽然是再婚,但彭氏仍然是嫡妻,嫡妻是二嫁的,妾扶正什么的,安宁长公主估计也无所谓了。 画眉听得愣了一下,小声道:“我听说四爷屋里的下人,叫楚姨奶奶都是直接叫奶奶呢,难道……四爷真有扶正的意思?” 叶茜眉头挑了一下,笑问:“太太是听下人们说的?” 若是连画眉一个旁支太太,偶尔去公主府吃回酒宴都知道叶景祀要扶正妾室,那几乎是人尽皆知,京城其他人家只怕也晓的。那就怪不得叶景祀的亲事越来越说,哪个敢嫁呢。 “我听他们嘀咕说四爷的亲事不好说,四爷喜欢楚姨奶奶云云,楚姨奶奶的儿子都被抱进宫里了,只怕公主也有这个意思。”画眉说着。 虽然是下人的闲话,但有时候下人的闲话真实性很高,而且正室不娶,妾室一直生儿子,在府里各种被待见,就是不扶正,谁敢嫁进去呢。 叶茜听得笑笑,叶景祀的策略很不错,造势都造成这样了。扶正的事就是不提,至少他娶不上媳妇了。想了想问:“公主仍然没回来吗?” “昨天回来了,听说三天后还要回宫去。说要把家交给三奶奶,任由三奶奶打理。”画眉说着,当公主就这点好,想回府住就回府住,想住宫里就住宫里,亲妹妹,亲弟弟,日子悠闲自在,反正儿媳妇也娶进门了,她也落得轻松了。 叶茜江不意外,章雨柔作为宗妇长嫂,完全可以给叶景霰料理婚事,并不用安宁长公主亲力亲为。安宁长公主依然不愿意回府,估计也是躲流言。 先头宋氏被和离,再娶彭氏,就连她都恨不得去看看彭氏如何。京城闲来无事的太太奶奶团们,岂有不去八卦的,与其接受各种异样目光,还不如到宫里躲一躲。 安宁长公主年龄也不小了,连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只怕也是觉得身体不行了。给儿子挑了个好媳妇,那就放心吧,任由他们自己过,也不会过差了。 画眉笑着又道:“今天宾客实在太多了,两府齐开宴席,才勉强摆的下。” 当初宋氏进门,那席面摆的,连着铺张好几天。现在到彭氏这里,只宴了一天客。人数再多,再忙碌,跟当年宋氏也是没法比。 叶茜笑笑,有几分感慨地道:“想想当年的宋家,再看看三嫂的娘家,并不奇怪。” 宋氏出身比彭氏高了一大截,同安伯府估计爵位都要不保了,很快的连勋贵中的小透明都不是,完全降为平民了。 女人实际过得好不好,与娘家有关系,却没有绝对关系。能投好胎是运气,能不能继续好下去,就要看本事。 “大爷回来了……”婆子传话进来。 叶茜挺着大肚子不能去道喜,孟昭肯定要去的。画眉肯定是吃完早早回来,孟昭是男人肯定得喝酒,尤其是跟叶景祀关系好,还不知道喝成什么样。 画眉看看时候也不早了,笑着道:“我先回屋去了。” 叶茜临盆估计就这几天了,她是一直在孟府住下的,孟昭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过来跟叶茜说话,孟昭回来了,她就回自己屋里去。 “太太慢走。”叶茜笑着说。 画眉从后门走了,孟昭紧跟着从前门进来。酒气扑鼻而来,几乎能人熏晕了。叶茜是早有准备,早让丫头婆子备好水,笑着道:“快点去洗洗吧。” 孟昭脱了外衣递给婆子,没直接去耳房,却是直走向叶茜。看着叶茜的肚子道:“我得先看看我的乖女儿。” 叶茜不自觉得手抚向肚子,确实是挺乖的,怀孕到现在一点都没有闹腾。看孟昭趴了过来,不禁笑着道:“一边去,也不怕把她薰醉了。” 孟昭如何肯定依,俯下身来把耳朵贴到叶茜肚子上,笑着道:“我的女儿,以后肯定会喝酒,先让她闻闻酒香。” “哪有你这样的爹,竟然教女儿喝酒。”叶茜笑着说,又朝孟昭挥手道:“快些去洗洗,别在我这里闹腾了。” 孟昭这才依依不舍得站起身来,却是对着叶茜的肚子道:“乖女儿,快出来,爹爹教你喝酒。” 叶茜听得直笑,刚想说孟昭几句,猛然间一顿抽痛。 不算太疼,但那种感觉…… 不自觉得扶住肚子,叶茜抬头看看孟昭,道:“你女儿真要出来了。” “啊?”孟昭怔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生孩子这事,叶茜也不打算指望他,扶着扶手站起身来,道:“我要生了,快叫产婆过来。” 怔忡之中的孟昭,瞬间醒酒了。 画眉做镇,产婆,大夫一应齐全。早有婆子去给吕姨妈和叶宗山报信,生产所用东西更是全部齐全。准备工作很充足,忙乱真说不上,只是一会功夫,人来人往进出小院,人人都是脚下生风,动作快的很。 叶茜让孟昭扶着她进产房,开始阵痛还好,能挺得住。没一会四个产妇进来,看到孟昭还在屋里,连忙笑着道:“产房不吉利,大爷快出去吧。” 孟昭看叶茜似乎痛的很,如此愿意走,连忙道:“我留下来。” 几个产婆都笑了起来,叶茜也笑了起来,朝孟昭挥挥手道:“出去吧。” 孟昭仍然不走,几个婆子又是笑又是推,总算是把他推走了。 叶茜只觉得无比窝心,产房的门关上了,产婆们都围了上来。生产虽然危险紧张,想想孟昭,想想孩子,这一切都是知道的。 吕姨妈和叶宗山来的也很快,吕姨娘进府之后,直奔产房帮忙。画眉也没闲着,两个奶妈早就请好了,此时也在屋外待命,至少生产完大人孩子要用的东西,虽然是早就准备好的,画眉又清点了一遍。 产房里传出叫喊声,孟昭本来就在踱着步,现在更加紧张了,着急地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要不要去看看啊……” 画眉想着叶茜这是头一胎,本来还觉得有点紧张的,此时也被孟昭逗笑了,道:“姑爷莫着急,吕太太在屋里呢,肯定不会有事,姑爷先歇会。” 叶宗山是在院子里坐着的,此时也被孟昭走的有点晕,道:“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坐下歇歇。” “好着急啊。”孟昭喃喃自语的说着,应该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 画眉看着直笑,又为叶茜高兴,得这么一个丈夫,也不本女人在房产里拼命了。太阳快落山了,正值晚饭时节,虽然没啥心情,还得准备些。 吩咐厨房准备点心,饿的时候就垫一垫。又看向叶宗山道:“老爷今天回去吗?” 一般女人生产,尤其是头胎,好几个小时辰是要的。现在进产房,明早生下来就算早的了。她是肯定走不了,就不知道叶宗山要不要回去。 叶宗山心情也有些烦躁,道:“我来时已经吩咐了管事媳妇看家,今晚就先住下。” 总要等到叶茜把孩子生下来了,他才能走。不然这样回家去,他如何能放得下心。不管是外孙还是里孙,总是孙辈头一个孩子,他心里也是十分期待。 画眉听得点点头,她一直在孟府住着,叶宗山只要跟她睡就好了,倒不算麻烦。 厨房把点心和茶水端上来,画眉劝着叶宗山吃了一点。得一晚上呢,而且只是听里头的动静,肯定很顺,女人生孩子没有不疼,喊出来是必然。只要声音没走声,那就表示很正常。 “这,还要多久啊……”孟昭忍不住问着。 画眉笑了,道:“姑爷莫着急,女人生孩子哪有这么快呢,要一晚上呢,晚上风大,姑爷还是先去加件衣服。” 孟昭哪里有心情添衣,只是不可思议的道:“要一晚上,那么久?没有其他办法吗?” 这样疼一晚上,实在是太疼了,他都恨不得替叶茜去受这个罪。 这回连叶宗山都笑了,道:“坐下吧。” ☆、201 天色将黑,院里红灯挂了起来,这倒不是画眉的主意,完全是孟昭张罗的。左右两排红灯挂起来,顿时亮如白昼。夜风起来,画眉让婆子拿了披风,孟昭则是完全不需要,他急得一头汗,全身燥热,哪里还需要披风。 画眉奉茶给叶宗山,不由得道,“老爷不如先去睡会,我在这里看着呢。” 男人产房门口等着也不能说没意义,确实没啥用。反正都在家里,有事叫一声就好了。 叶宗山刚想点头,就听产房里“哇~~”的一声。 门口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画眉更觉得不可思议,实在是太快了。 这才两个小时辰而己,孩子就生下来了。 果然就像叶茜所说,这孩子实在乖巧的很,一点都不给母亲添烦。怀孕顺利,生产更加顺利,叶茜实在是有福气。 孟昭听到声音就想往产房里冲,却是被守门的婆子拦住,笑着道:“产房不吉利,大爷不能进去。孩子才落地,里头心着呢,大爷再等一会就好。” 画眉也笑着道:“里头正忙着呢,等婆子们收拾好了,自会抱着孩子出来。” 如此劝着,总算是把孟昭劝住了。 叶宗山心中大喜,也站起身来在产房门口等着。 直勾勾盯着产房的门,终于奶妈抱着孩子出来了,笑着道:“恭喜大爷,是个姐儿,母女平安,大奶奶已经睡下了,还叮嘱大爷要点休息。” “好,好,全部都有赏。”孟昭一脸激动的说着,声音都有点走调了。 伸手就要去接孩子,奶妈却没敢给他,实在是因为孩子太小不好抱。孟昭看起来又那么武,实在怕他抱不好。 叶宗山也围了上去,看奶妈不敢给孟昭,便笑着道:“还是我来抱吧。” “我能抱……”孟昭心情无比郁闷。 画眉笑着道:“外头风大,姐儿还小,先抱到屋里再说吧。” 叶茜早在两个月前就把自己正房的西梢间收拾出来,当做孩子的房间。一应东西都齐全了,虽然是春天,但晚风大,这样吹风确实不太好。 奶妈抱着姐儿进屋,孟昭却是没急着跟上去,却是再次对婆子道:“我去看看奶奶。” 画眉听得笑了起来,对孟昭道:“姑爷莫着急,姑奶奶睡着了,你就让她睡一会吧。等到天亮就能看到了,吕太太也在屋里呢,不会有事的。” 一般来说女人刚生完之后,还要观察一下,预防再出状况,今天晚上吕姨妈肯定要在产房看着叶茜。 孟昭要是过去看,倒是有些不方便。而且叶茜都睡着了,开门推门把她吵醒反而不好。 孟昭又往产房门口看了一眼,一脸不甘心,却只能跟着奶妈先进屋。 直到进到里间,没风吹着,奶妈这才掀开襁褓,画眉都没上前挤。实在是叶宗山和孟昭表现的太急切,实在是挤不上去。 刚出生的孩子实在说不上多漂亮,皮肤倒是不错,眼睛已经睁开,转着黑色眼珠似乎在看着众人,奶妈抱在怀里,既不哭也不闹,十分安静。 “这孩子……真好,像我,十分像我。”孟昭激动起来。 叶宗山十分理性的道:“像茜丫头,这眼睛这鼻子,真像。” 画眉无言又对,刚出生的孩子,能看出来吗? 奶妈听得直笑。 围观了一会,姐儿好像扛不住围观似的,哭了起来,声音十分响亮。 孟昭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道:“这是怎么了?” 奶妈连忙拆开襁褓,笑着道:“这是尿了呢。” 两个妈奶妈收拾的功夫,画眉就笑着道:“时候也不早了,都歇了会吧。姐儿才落地,正要睡觉呢,让奶妈们照看着,都别添乱了。” 叶宗山知道叶茜无事,外孙女也看到了,心里十分放心,便道:“是该歇歇了。” 叶宗山放心了,带着画眉去休息了,孟昭哪里能睡得着,只在西梢间里坐着,看着两个奶妈侍候着姐儿。 奶妈忍不住笑着道:“大爷去睡吧,姐儿也要睡了呢。” “我不困。”孟昭说着,突然想了起来一般,道:“你们好好侍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到这里,孟昭把管事媳妇叫了进来,直接吩咐道:“今天大奶奶平安生产,全府上下都有赏,多给一个月月钱。侍候生产的婆子,以及大奶奶身边的丫头们,另外还有二两银子。产婆,大夫们每人十两,现在就散下去。” “是,是。”管事媳妇连声答应着,欢天喜地的去了。 叶茜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吕姨妈已经去西厢房睡下,她看护了叶茜一夜,实在是累了。孟昭抱着姐儿正在叶茜床边站着,看到叶茜睁开眼,就连忙欺负上去,笑着道:“夫人实在辛苦了,快看看姐儿,我说像我,岳父大人却说像你。” 叶茜笑了起来,却是连笑出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姐儿。奶妈刚刚喂饱,精神正好时,正转着眼珠,似乎在看着四周。 “起名字了吗?”叶茜轻声问着。 孟昭看出叶茜的疲惫,也晓得婆子们的叮嘱,道:“等你出了满月再起也不迟,不着急呢。今早上帖子已经送出去,其他事情都有我呢,你只要管好好休息。” 喜帖是叶茜提前准备好的,就连洗三要忙活的,也提前准备好。男客有他,女眷有吕姨妈和画眉,叶茜虽然坐月子不能理事,却是提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正说着婆子端饭过来,刚生产完的女人,肯定得大补,先把血气补回来才行。 孟昭连忙把姐儿交给奶妈,婆子旁边摆桌,孟昭扶着叶茜起来,又拿起大引枕给叶茜垫好,随即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我喂你。” 叶茜身体靠在大引枕上,全身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这么看着孟昭,却让她觉得很幸福。尤其是孟昭刚才抱孩子的动作,实在很专业,刚落地的孩子,一般男人都是不敢抱的,结果他抱的很好。 从婆子手里接过粥碗,孟昭吹了吹,自己先试着喝了一口,这才送到叶茜嘴边上。神情似乎有几分感慨,嘴里说着:“辛苦你了,十月怀胎,到生产,受了这些罪。” 叶茜喝着勺子里的粥,静静看着孟昭温柔的脸,轻声说着:“不辛苦,真的不辛苦……” 女子生产怀孕辛苦至此。尤其是生产那会,真是恨不得没怀不用生。 此时看着孟昭如此,她突然间觉得这些辛苦没什么,至少都是值的。 孟昭亲自张罗洗三,一般洗三就是家宴而己,叶茜本来也是如此安排的。结果孟昭却是摆出了满月酒的架式,请贴补发了好些章,主要是他的同事们,再加上相熟的朋友。能请的都请了,孟昭外头混得好,自然有人给面子。 后花园里摆酒,吕姨妈张罗招呼,画眉帮着打下手,国公府也十分给面子。章雨柔带队,媳妇辈的都来了,叶景霰的新媳妇彭氏也跟着同路来了。 “老太太本想亲自来的,偏偏这两天身上不大好,就不能过来。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我把东西送到了。”章雨柔笑着说,叶老太太是真想来,只是身体真不行了,实在来不了。 吕姨妈笑着道:“如何能惊动老太太过来,等茜丫头满了月,该她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才是。” 章雨柔有几分感慨地道:“茜妹妹生女,实在是喜事。” 一般人家媳妇先生女儿,婆家心中不满的不多。像叶茜这样,生了个女儿,孟昭能如此高兴,洗三都要如此庆祝,实在看着让羡慕。 坐席说着闲话,下午要走时,章雨柔还特意对吕姨妈道:“还有件私事想麻烦吕太太,看您什么时候得闲了,想请您给我家老太太看看。” 叶家事多,对叶老太太的打击不小,从那之后叶老太太就没很好过。不是这病就是那病,请大夫吃药一直不断,也不能说完全没效,只是效果不太好。吕姨妈是常进宫的医妇,医术是公认的,想她过去瞧瞧,弄不好会有效。 吕姨妈倒是愣了一下,本来章雨柔说叶老太太身体不好,本以为只是推托的话。没想到是真的不好,需要请医用药的地步。想到叶茜进国公府得叶老太太教养,她对叶老太太也是十分感激,连忙道:“姐儿洗三完了,我也没什么事,奶奶只管派人去家里寻我。” 章雨柔看吕姨妈答应的痛快,心里也十分高兴,有本事医治太后,皇后的医妇,想请也没那么容易。便笑着道:“那明天,后天吧,我派人去接吕太太。” 才操持完洗三礼,吕姨妈肯定也会累,后天倒是合适。 “好。”吕姨妈笑着答应着。 四十天月子做完,已经四月底五月初,春夏交替之际,天气不冷不热十分宜人。叶茜从暗房出来时,不自觉得深吁口气,管事媳妇早就安排好,叶茜先是洗澡更衣,另有管事婆子收拾着暗房。 坐月子讲究太多,不能见风这点尤其重要,她身体好,生产完就可以下床。却只能天天躺在床上,窗户都不能开一下,要说不闷那才是假的。 叶茜从净房出来,孟昭正抱着姐儿在坑上坐着。此时姐儿的满月酒也已经待完,孟昭特意给上司了请假,全副心力扑在家里。姐儿有两个奶妈照顾着,另外还有婆子丫头一大堆,孟昭仍然觉得不太好,他总是担心下人不够尽心,还担心她们偷懒,只要听到姐儿哭了,孟昭就要马上过去看看,一再叮嘱小心照看。 “姐儿要叫什么好呢?”孟昭说着,他挖空心思想了许久,都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实在是觉得不管什么好名字都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就没有好的了。 虽然姐儿的名字不着急起,实在是想太久了,不自觉得犯起愁来。 叶茜看孟昭抱姐儿的架式不自觉得笑了,据说奶妈们说,孟昭抱姐儿的时间比她们都长。尤其是晚上哭了,孟昭根本就不会管时间有多晚,肯定是他抱着,在屋里走一会,哄着睡着放下了,他才会去睡。 “就叫珍姐吧。”叶茜笑着说,孟昭爱她如珠似宝,好像举世珍宝一样,叫珍姐儿最为合适。 孟昭也想过这个名字,当时觉得不够特别,现在叶茜说叫珍姐,他如何会反对,笑着道:“这个名字最合适,就叫珍姐儿。” ☆、202 酷热的暑假过去,秋风吹起时,叶荞的信来了。跟叶茜一样,叶荞也生个女儿,起名琳姐儿,母女平安,一切都好。叶荞还在信里额外写了蔡盛文的高兴,两人都在外地,父母亲人皆不在身边,突然添了个孩子,实在添了不少的乐趣。 叶茜看完信之后,先收拾了一堆东西,打发小厮和婆子过去一趟。主要是看看叶荞的情况,再送些东西过去表达一下心意,小孩子洗三满月酒都没赶上,东西却是不能送的。又打发管事去了叶家一趟,看看叶宗山和画眉有没有要给叶荞送的。 折腾了两天,把家人打发去了,叶茜想了想便抱着珍姐儿,拿上叶荞的信去了国公府。叶老太太的身体不大好了,吕姨妈过来跟她说的,也不是什么大病,主要是郁结成疾,心情不好,能常开开心就成。 其实就是天天开心,叶老太太的年龄在这那里摆着,还有叶老太爷,这两位老人,虽然不能说需要准备后事,但能让他们多开心,就尽力让他们多开心,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尽量去满足,年龄到那份上之后,可以开始享受了,再不享受也没时间享受了。 叶茜听得心有感触,回想上辈子,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虽然不能说太短寿,但也不是太长寿。叶老太爷还好,叶景怡很好,叶家的传承没有问题,他死后也能闭眼了。相对的叶老太太心烦的事就太多了,叶荞算是好的,却是一直在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 叶芙那样,叶薇更是不必说。据吕姨妈所说,她几次去国公府出诊,吕姨妈每每努力开解她时,叶老太太总是哭,对她来说,三个孙女这样,她没办法闭眼走。吕姨妈旁边看着也有几分心酸,特意给叶茜说了,要是有叶荞的好消息,那就拿过去给叶老太太看看,宽宽老人家的心,也报报叶老太太的恩情。 “小孩子长的真快,这才二、三个月就已经长的这么大了。”叶老太太让叶茜在她身边坐着,身体不好也不敢去抱珍姐儿,只让叶茜抱着珍姐,她在旁边看着。 “小孩子长得快。”叶茜笑着说,顿了一下道:“早该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一直拖到现在。” 满月之后,孟昭就带着她,抱着珍姐儿来过国公府,让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都看过。叶老太太当时就十分高兴,不过后来天气暑热,实在没法过来,直到接到叶荞的信了,她今天也清闲,便拿着信一起来了。 “大暑天的哪里能跑来跑去呢,中暑了不是玩的。”叶老太太笑着说,看着叶茜十分心欣慰的道:“你有心,知道来看看我,我也知足了。” 叶芙都没怎么过来看过她,分家之后跟骆七爷闹成那样,虽然常回娘家来。但每次回来总是有怨言,先是怨把她嫁到那种人家去,骆家从上到下都黑透了,再就是又翻起旧账来,总是说她嫁妆太少,说叶老太太当初说了给她添妆,添的却是不够多。 不过章雨柔会说话,能哄的住叶芙。不管以前叶芙怎么对章雨柔不太好,章雨柔对她总是不错的,总是亲小姑,不看僧面看佛面。章雨柔这样关照着叶芙,叶老太太对叶芙也算是放心的,到底有兄嫂管着。 叶茜知道叶老太太说的是叶芙,也只是笑笑,道:“二姑奶奶就是一时半会不明白,总是会明白的。” 骆家太黑,但这个坑不是叶芙自己去跳,是被亲爹坑的。算是家里把叶芙坑了,叶景怡肯定会特别关照一下叶芙,亲妹妹嘛。再就是给叶大老爷擦屁股,再不是东西,总是亲爹。很无心的把自己亲闺女坑成这样,后续麻烦却是叶景怡。 不管叶景怡还是章雨柔都很有大哥大嫂的样子,尽可能的把家里每个人照顾到了,也尽可能把家里的坑给填完了。 “能明白就好了。”叶老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笑着道:“二丫头也挺好,把哥儿放到家里来,给表兄弟们在一起。她也听柔丫头的话,把嫁妆里值钱的都偷偷带回家里了,姑爷找不着,虽然跟她闹气,却是吃不到亏。” 虽然说不能看着丈夫饿死,但嫁妆到底是女子私产,一两银子就能过一个月的人家多了。为了钱的时候骆七爷没少跟叶芙打架,但如何打得过叶芙。以前在骆家的地头上都被叶芙压趴了,更何况是现在,家里使的下人都是叶芙的陪嫁。 “那真是太好了。”叶茜听得笑了起来。 叶芙肯听话实在是个大优点,也是叶景怡和章雨柔肯管她。孩子放回娘家,国公府的生活怎么也比家里强,叶芙肯定常回娘家,家里生活过的再次也跟她关系不大,叶芙对骆七爷也没什么感情,每月扔块碎银子给骆七爷,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叶老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有几分感慨地道:“那时候我都为芙丫头发愁,现在想想,其实也不错。” 叶茜笑笑没接话,知道叶老太太嘴里这个不错是跟叶薇对比的。只是道:“以后哥儿大了,出息了,二姑奶奶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啊,以后总是能熬出来的。”叶老太太说着,想到叶薇,神情显得十分失落。 叶茜看叶老太太有几分悲伤的模样,连忙把叶荞的信拿出来了。想着叶老太太可能眼花看不到,便把珍姐交给奶妈,自己给叶老太太念信。 “好,好,荞丫头过的如此好,我也放心了。”叶老太太听得高兴的说着,对一下叶芙和叶薇,道:“不管在哪,只要能过的好就成了。蔡大爷年龄轻轻就到五品了,以后再升迁,荞丫头的好日子多着呢。” “是啊,荞妹妹也是有福气的。”叶茜笑着说,人的福气都是自己挣到的,谁能说自己永远有运气呢。又道:“蔡大爷人很好,等过个几年,荞妹妹带着一群孩儿归京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才高兴呢。” 三年一外放,三年太短,九年太长,最有可能是六年。 叶老太太听得果然高兴起来,正笑着,突然叹了口气,看向叶茜道:“前些天老太爷跟我商议发嫁大姑娘的事……” 说到这里不自觉得顿了一下,叶薇当初差点坑了叶茜,在她面前提起叶薇似乎是不太合适。 “早就事过境迁,根本就没人提起,老太太也不用太在意了。”叶茜笑着说。 也不是完全没人提,只是孟昭太会秀恩爱,让想说的人有路张不开嘴的感觉。尤其是生女大办满月酒之后,孟昭都快成二十四孝老爹了。就是有太太奶奶嫉妒,想再翻旧账,但孟昭一副我知道我不介意的模样,痴情成这样,其实更让人嫉妒。 再者另一个当事展飞早就带着老娘回老家去,隐身状态。要是哪天展飞中了进士,地位高了,这事也许会被拿出来说,就目前来说,实在没有议论的价值。 毕竟孟昭的前程比展飞强的,选了一个前程更好的,那也是叶茜有运气有眼光。 叶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她真不是有心提起的,更不是想让叶茜做什么。毕竟养在自己跟前这些年,就算不是亲的,也快成亲的了。知道叶茜有主意有本事,有些事情也就想跟她说说,听听她的意见。道:“老太爷说薇丫头一直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想远远的发嫁了她。” 为此她跟叶老太爷商议过,叶老太爷是相当无所谓的态度。就像叶芙有亲兄弟,叶薇也有的,以后二房分出去单过,叶景伍总不能看着叶薇饿死。 叶老太太听叶老太爷如此说,心里又犹豫起来了。叶芙自己有嫁妆,叶景怡是国公爷,虽然都姓叶,他将来的前程比叶景伍好太多了。也不是她看不起叶景伍,将来叶景伍也就是刚够吃饭的,日子不会过的太好。日子好的时候,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日子差的时候,多个人弄不好就是累赘了。 叶茜想了想,笑着道:“二姑奶奶的将来,老太爷做主也挺好的。” 叶老太爷发嫁叶薇肯定是甩包袱的心态,绝对不会给她添妆,叶家其他人也绝对不会给她添妆。叶老太太就是想添,叶老太爷也绝对不会让她添。 说了远嫁,那就绝对离京城很远,男方家境肯定好不了。让叶薇带着一千两银子远离京城之外,就叶薇的本事,能不能生身立命都不太好说。叶老太太不想叶薇出嫁的心理,很容易理解。 绝对不可能嫁的好,叶薇要是能过日子的还好,女人要认命要顺从。偏偏叶薇一直想大富大贵,能去设计展飞,不管这事干的多脑残,叶薇至少是个有胆子的人。从某方面她的胆子比叶芙大,叶芙当初再不满意骆家的婚事,也就是在家里哭闹不休,好歹没有闹到外头去。 叶薇则是真有胆子,自己找夫婿,偏偏又极其没有眼光。现在让她带着一千银子嫁妆,远远打发到京城外去,叶薇自己能过出来的几率很低很低。国公府小姐,没有任何人压挤她的情况下,她都把自己过到庵堂去了。 但要是不嫁她,把她一直在留在叶家,也不是个事,早晚会被各种嫌弃。 留在家里,或者出嫁,怎么都不好。叶茜也就不插嘴了,要是叶薇性格稍稍好一点,哪怕她有叶芙一妇当关的霸气,她都觉得叶薇出嫁不错,但叶薇什么都没有,这话真不敢说了。 就像叶老太太担心的那样,把叶薇低嫁之后,叶薇心里肯定不服,当初那样千辛万苦嫁了展飞,结果仍然能跟展太太对骂。 远嫁之后叶薇跟婆家人争执或者怎么样,没有娘家撑腰,就那么一丁点嫁妆,她根本就立不起来,夫家把她直接病故都有可能,这种一锤子买卖,谁能保证叶薇将来一定能好呢。 “你说的也是,让老太爷做主吧。”叶老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她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主,听了一辈子话,现在听话就是了,叶老太爷总比她会考虑。 叶茜笑着道:“是啊,有老太爷呢。” 正说着,就有婆子匆匆进门来,道:“公主回府了。” “啊?”叶老太太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叹口气道:“肯定是为老四的事。” “为四哥?”叶茜有点明白了。 叶老太太苦笑着道:“他非要把妾室扶正,唉……” ☆、203 早在两个月前叶茜就收到叶景祀的请贴了,与前头的君哥儿相比,次子的下生,叶景祀闹腾的更欢实了。上回虽然礼都送到了,叶三老爷孝中,酒席是没办法摆好的。现在次子生出了,叶景祀就要把先头亏的补回来。 洗三和满月酒叶茜都去了,排场大的实在让人侧目。当时席上就有人议论纷纷,倒是没人敢猜扶正,实在是叶景祀都没娶过,不可能不娶正室,扶正侧室的。只同情叶景祀将来的正室,还有很多人觉得叶景祀这么闹法,肯定是娶不上老婆的。 叶茜并不理会席上这些闲话,只是去瞅了个空闲,去看看楚静言和哥儿。虽然刚满月,楚静言已经恢复的不错,脸庞都吃成满月型,红扑扑的,看着精神就好。 “君哥儿在宫里挺好的,前几天景祀才进宫去看过。奶妈仍然用原来的,不哭不闹,一点都不认生,还胖了许多呢。”楚静言高兴说着,神情显得十分欣慰。 儿子从她肚子里出来就是庶出,被公主祖母抱去扶养,本来就是涨身份的事。现在是抱到宫里去养,以后说起出身来,虽然变不成嫡出,但曾经在宫里养着,也很提身份。 “祖母带孙儿,哪会不用心呢。”叶茜笑着说。 不管嫡的庶的,都是安宁长公主的亲孙子,又有奶妈婆子一大堆,并不用长公主亲力亲为,只要表现的爱这个孙子,下人们就会十分用心了。 楚静言笑着点点头,有几分欣慰的道:“君哥儿要是能有个好前程,我也高兴。” “你就放心吧,怎么会不好呢。”叶茜笑着说。 就是不扶正,只要叶景祀的孩子全是楚静言生的,将来也没什么可以操心。 因为是满月酒席上,叶茜并没有跟楚静言说太多。等叶茜回家没几天,公主府就有消息传过来,叶景祀要把楚静言扶正。 叶茜当时还有点惊讶,实在是因为前几天才见了楚静言,以她跟楚静言的关系,叶景祀要闹腾了,肯定会跟她说一声的。而且现在也不是说扶正的好时候,公主府的事就没消停过,叶景霰刚娶了彭氏,外头正议论纷纷呢。 叶景祀也许会觉得无所谓,但就楚静言的性格,肯定不想这个时候再给公主府添麻烦。扶正本来就是长期战争,楚静言也做好这个准备,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但以数量来说还不算多,叶景祀年龄也不算大。 心里疑惑,叶茜还特意派丫头去打听了,才晓的原来是有给叶景祀说亲了。不是过来公主府说的,直接到宫里给安宁长公主说的,据说女方条件很不错。摊上继母的嫡长女,一般嫡女家长都不舍得,摊上继母了,这事也是常见。 安宁长公主知道女方的情况,觉得还成,就派人回家给彭氏,叶景霰说了。让叶景霰去跟叶景祀谈,安宁长公主没有直接跟叶景祀说,实在是因为这些年来因为叶景祀的婚事,母子俩谈过太多次,安宁长公主实在不想跟叶景祀说了,免得被气到。 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叶景霰,结果兄弟谈话中,叶景祀就很随意地说了,娶妻太麻烦,娶不好还得离,再跟宋氏似的闹一回,多折腾啊。 楚静言跟他这些年,儿子都生两个了,性情脾气样样过关。就论起家世来,楚静言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就是父母去世的早了些,又没无兄弟姐妹。但安宁长公主都能同意彭氏了,楚静言的出身就不算什么了。 与其折腾着娶个不知道根底的,那不如把楚静言扶正了,不是啥事都省了嘛。 叶景祀说的是十分轻松,好像很随意似的,叶景霰则是直接惊呆了。兄弟俩当场就吵了起来,其实是叶景霰训叶景祀,叶景祀就是笑嘻嘻的,不跟叶景霰大声吵,但就是叶景霰说一句,叶景祀顶回去一句。 论起口才来,叶家上下加一起也是说不过叶景祀的。叶景霰自己刚刚婚姻失败了一回,更不会是叶景祀的对手。 本来只是兄弟俩吵了一通,不曾想消息却是瞬间散了出去,不只是国公府,京城许多人家都知道了,叶景祀这是要把宠妾进行到底,直接扶正了。 尤其是进宫说亲的那家人家,当时就傻眼了,马上改口对外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本来就是进宫请安,随便提的一句,人家要叶景祀是要宠妾闹扶正的,他们家的小姐绝对不会跟小妾抢正室之位。 以前叶景祀的名声只是有点不好,现在这个不好的名声立即到了顶点。当然只是女眷之中,毕竟叶景祀近几年的表现在那里,男人也不像女人那么八卦,要是叶景祀宠宠灭妻了,还能说一说。现在人家是宠妾,谁房里没个小妾呢。 按叶茜想的,叶景祀现在闹这一出,应该是临时起意,或者说觉得可以开始闹腾了。扶正这事真不是他想扶就能扶,先把风声放出来。某某家的少爷要闹扶正呢,谁家小姐愿意跟小妾真正室呢。 “真不知道小四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要闹这么一出……”叶老太太一脸苦闷的说着。 叶景霰被气一通之后,马上来搬救兵,把叶景怡搬过去了。章雨柔也跟着去了,当然不是去劝叶景祀,而是去劝楚静言,当时彭氏也在。 兵分两路仍然没有劝出个结果来,楚静言一直没说什么话。不过章雨柔和彭氏都很明白,能当正室谁还愿意当妾室呢。现在男人说要把她扶正,她肯定是欣喜若狂。 要是楚静言一直义正词严的说,我就是要当小妾,一定要当小妾。这实在是假的受不了,叶景祀也绝对不会喜欢她了。 叶茜道:“四哥行事……我想他也只是说说吧。” 妾室扶正是靠儿子,楚静言多生些孩子,孩子又特别有出息,扶正就是顺理成章的。关键点是男人,但扶正靠的还是儿子。 叶景祀所有的儿子都是楚静言生的,论嫡出或者庶出,已经没啥意思了。 儿子上位,生母肯定能享福。 叶老太太一脸苦闷的道:“要是说说就好了,现在都惊动的公主回府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老四那脾气,真拗起来,唉……” 叶茜笑着宽慰叶老太太道:“一家子骨肉,就是几句话不对付,也就是说说而己。” 以安宁长公主现在的性格,不可能因为叶景祀说一句要扶正的话,就把楚静言灭掉。楚静言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就是孙子无所谓,谁知道叶景祀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点是最可怕的。 因为一个妾室以及一句很随意说出来的话,跟儿子彻底生分,安宁长公主肯定会考虑一下后果。就是想怪罪到楚静言身上,也得考虑叶景祀的性格能力,要是楚静言真有把叶景祀玩弄与股掌之间的本事,安宁长公主弄不好就同意扶正了。 “昨天老太爷还特意把小四叫过来问了一通,小四倒是乖巧,也没说什么。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叶老太太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柔丫头说楚姨娘不错,只是扶正像什么话,还是要正经娶房妻室才好。” 叶老太爷是不太想管了,主要是没精神了,想管也得有体力才行。要是像以前那样,跟叶景祀去闹腾,估计得一条腿进棺材。只是吩咐了叶景怡,让他留心些,叶家已经够闹腾了,还是不要再添这么一笔了。 闲话一会,叶茜告辞走了,叶老太太要留叶茜吃饭,叶茜想想还是算了。安宁长公主回府,国公府肯定也得跟着忙,最基本的要过去请安,她要是留下,岂不是也得跟着去,与其留下来各种折腾,还不如早点回家呢。 “常带着珍姐儿过来,也让我高兴高兴。”叶老太太笑着说。 叶茜笑着点点头。 楚静言扶正的事并没有闹腾多久,据下人们的小道消息,安宁长公主回府之后就大发雷霆,叶景祀非常识实务的改口了,马上说就是随口一说。把安宁长公主又哄回了宫中,同时表示,要是安宁长公主对楚静言扶养孩子不放心,次子也可以抱走,欢迎抱走。 当然也有一个好消息,楚静言又怀孕了,出了满月没多久,又怀上第三个。虽然有奶妈,婆子看着,总是精力有限,要是安宁长公主愿意分忧,实在太好了。 叶茜可以想像安宁长公主得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肯定会呆一下,又怀孕了,已经第三个了…… 前头两个儿子都生下来了,叶茜对楚静言的前程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了。只要叶景祀顶的住,再能生儿子,扶正就是早晚的事,就是不扶正,叶景祀只要不娶就可以了。 秋去冬来,冬天第一场大雪落下时,叶荞的信来了。她的肚子再次鼓起来,请大夫诊过脉,胎相平稳,产婆和婆子都看过,看样子就是个儿子。叶茜只是看信就能感觉到叶荞字里行间的高兴,先头一个是女儿,希望这胎是个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知道叶荞的信肯定是两封,叶茜心里实在高兴,带着珍姐儿坐车去叶家,跟叶宗山一起分享一下喜讯。 “好啊,荞丫头有喜了。”叶宗山高兴的说着,说到这话时不自觉得看一眼叶茜。 虽然孩子是靠缘分,但珍姐儿也六个月了。尤其是珍姐儿是女儿,叶宗山还是很希望叶茜能尽快生下一个儿子。 孟昭表现的再喜欢女儿,他肯定也想要儿子。这是男人的通病,就像盼哥儿出生时,叶宗山直接起名为盼,实在是期盼太久。 “是啊,现在天冷,我担心路上不好早,等天气好些了,我再打发人过去。”叶茜笑着说,知道叶宗山有点为她着急了,她是一点都不着急。 连续生产其实也不太好,主要是精力太分散。孩子越小越难照看,稍微错开一些,孩子前后差两、三岁,更能省些心。 画眉倒是不为叶茜担心,只是笑着道:“大姑奶奶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跟老爷也些捎些东西过去。” 正说着闲话,有婆子匆匆进门道:“外头有位叫刘玉珠的,想见老爷。” ☆、204 叶宗山从国公府搬出之后,新买了许多下人,再加上这两年添减。画眉还特意叮嘱过,苗氏和刘玉珠实在不是什么体面存在,尤其是刘玉珠改姓之后给叶景霰当妾室了,曾经是叶宗山养女的事更加不能提起。 所以当刘玉珠上门时,下人们根本就不认识她。当然她要是像以前那样,坐着小轿,前呼后拥过来,下人可能还称呼她一声奶奶之类的。现在光杆司令上门来,雇的小轿都没坐,门房只以为她是哪里来的穷亲戚,问了名字就过来回报。 叶宗山眉头皱了一下,看向画眉道,“她过来做什么?” 画眉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却又不好不见的话,只是道:“难道是快过年了来瞧瞧?” 刘玉珠会过来,要么是求饶,要么是显摆。对叶宗山的抚养之恩,刘玉珠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回报的只有怨言。 “她没那个心。”叶宗山说着,对婆子挥手道:“不见。” 婆子赶紧去了。 眼看着到中饭时间,孟昭不回来,叶茜也懒得回去,只说留下来吃饭。画眉便召了厨房婆子过来吩咐。 叶茜正跟叶宗山闲聊的功夫,刚才传话的婆子又回来了,一脸为难道:“那个刘玉珠不走,说老爷不见她,她一直在门口赖着。” 要是看着就是个穷光蛋还好,直接打出去了。刘玉珠看穿着打扮似乎还不错,也有人认出刘玉珠,要说缘渊也有,叶宗山也没说可以用打的,门房便干脆再传通一回,看看主人的意思。 叶宗山则显得有些不耐烦,道:“到底能有什么事?” “要过年了,若是真让她门口站着,看着也不太像样。”画眉忍不住说着,一个年轻小媳妇堵到家门口,各种闲话都会跟来了,只有当事人想不到的,没有八卦爱好者说不出来的。 “那就让她进来吧。”叶宗山皱眉说着。 叶茜一直没作声,心里倒是猜出了七、八分。彭氏进门,刘玉珠想显摆是不可能的。求饶的可能性比较大,刘玉珠已经不能生育了,叶景霰也算喜欢她,这样的小玩意,彭氏绝对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就是刘玉珠再是智商低,也不可能去找正室的麻烦。 刘玉珠应该是把自己折腾的失宠了,妾室对男子就是个玩意,长的顺眼,床上会玩花样就成了。但女子的青春是很有限的,指望着床上的花样留住男人不可能,不然以前她也不会紧抱住宋氏的大腿。 通过一系列努力,刘玉珠倒是真抱住了,但是很不幸,宋氏是坐冰山。新奶奶进门,改抱彭氏的大腿没压力,只是能不能抱住就不好说了。 稍坐一会,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丫头打起帘子的同时,刘玉珠的哭泣叫喊声也跟着来了:“爹爹,爹爹……” 两声爹爹出口,屋里三人的嘴角都抽了,叶茜有几分服气,刘玉珠叫爹的本事果然很不一般,人家是有奶就是娘,这位是能用到就是爹。以前在叶家时,心里再怨恨,叫爹从来都是叫的欢,苗氏改嫁之后,她改姓改口,迅速实在是神速。 现在要用到叶宗山了,以前的事情全部抹掉,马上再次改口叫爹。 刘玉珠随着声音而来,直扑倒在中堂前,直接给叶宗山跪了下来,哭着道:“爹爹,爹爹,不孝女儿给爹爹请罪了。” 叶宗山马上道:“刘姨奶奶千万别乱叫,我与刘姨奶奶本不相干,以后更加无关。” 刘玉珠是给叶景霰当妾室,要是刘玉珠叫他爹,外人听到了,岂不成了叶景霰搞族妹。不只是他有麻烦,叶景霰都会有麻烦。 “爹爹,都是女儿的错,是我行事不妥,实不应该听我母亲所言,辜负了爹爹多年教养之恩。”刘玉珠痛哭流泣,一副忏悔到底的模样。 叶宗山阴着脸,义正言词的道:“刘姨奶奶切莫这么说,苗氏与我已经历了契书,再无关系,你是苗氏带来之女,跟随其母理所当然。我与你本无父女缘分,只是你这样叫而己,此时仍然如此叫法,我绝不会答应,也请你小心言语,莫要胡言乱说。” 刘玉珠听叶宗山这么说,一时间不敢接吭,只是俯在地上哭了起来。 叶茜看看刘玉珠身上打扮,仍然锦缎珠钗,虽然清减了许多,比之一般下人还要强些,公府府姨娘的派头还是有的。 看样子应该是刚出事不久,只是刚开始有点落魄,身上衣饰只是减了些,还没有完全换掉。 画眉看刘玉珠如此俯地哭着,叶宗山没发话,她也不会指派婆子丫头去扶她。只是好奇地问道:“刘姨奶奶是三爷的姨娘的,如何能叫老爷为爹爹。再者刘姨奶奶一直在公主府生活的自在安逸,今天怎么……” 想当初刘玉珠闹着改姓要走时,那是多么硬气。中间还过来显摆过一回,实在是得意的很呢。突然间如此,画眉虽然不想幸庆乐祸,心里着实觉得爽。 “三奶奶……把赶我出府。”刘玉珠痛哭说着,声音却是无比的小,好像蚊子哼哼似的,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叶茜眉头挑了一下,她见过彭氏,确实如此画眉所说,宽厚大度。而且年龄经历在那里摆着,不管是听她说话,还是看她行事,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妥之处。每每笑起时,一双眸子总显得大气沉稳,只能果然是安宁长公主不在意身世挑出来的儿媳妇,绝对是个人物。 记得前不久去国公府,就听叶老太太说起,彭氏有孕了。在这种进候,她会出手赶走刘玉珠,刘玉珠肯定得犯下大错了,不能生育的侍妾,正是这时候用的。 画眉也有几分惊讶,看彭氏的气度并不像是跟妾室计较的人,尤其是不能生育的妾室。不由得道:“那肯定是你行事不妥,才会被赶出来。” 哪怕是平民百姓,当了妾室照样得低人一等。只是解了契书赶出来,还算是主家宽厚的。再有厉害的,直接叫媒婆发嫁,专挑差的,或者给钱多的。发嫁妾室的聘礼钱是主家得,虽然不像下人那样卖身契在手,也跟发卖差不多。 刘玉珠马上大呼冤枉,哭泣道:“我一个妾室而己,我敢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刚进门时,她受宋氏奶妈的气,被打的脸都肿了,她都忍下来了。为了的就是能巴上宋氏,受了这么久的气,好不容易抱上宋氏的大腿了。 宋氏对她生不生孩子无所谓了,她不能生育了。就是因为这样了,她更加努力抱宋氏大腿,以后再怎么样宋氏连儿子都生了,肯定会是正室,结果宋氏被扫地出门了。 彭氏进门,她继续想抱,只是哪里能抱的上。当初为抱宋氏大腿,她情愿意挨打受气,结果到彭氏这里就是挨打受气都不行了。她只能努力抱住叶景霰,彭氏刚嫁进来时她不敢争宠,终于挨到彭氏怀孕了,妾室可以上阵了。 姨娘之间的战争又开始了,她并没有冒犯男女主人,她只想叶景霰能常来她这里而己。结果晚上薰香被另外的姨娘发现,一状告到彭氏和叶景霰那里。也是赶的巧,叶景霰身体有些不好,请大夫过来说是劳神过度。 叶景霰和彭氏商议之后,她就被扫地出门。 要是真犯下什么大错了,落得这么个结果还好说。只是因为薰香,引得男主人纵欲过度就被扫地出门。 刘玉珠真心不服气,妾室的作用就是陪男人上床,为什么认真作为本职工作,也会被扫地出门。 被赶出门之后,刘安岂能放过她。但刘安又不敢直接用她,怕被主人家发现。便要把她发嫁,其实都不是嫁,应该说是卖,媒婆几回上门,说的人家都十分不堪。 实在没有办法了,最后还是苗氏说,过去求求叶宗山吧。叶宗山肯定会帮忙的,到底抚养了一场。 叶宗山道:“不管为的什么被主家赶出,你都来错了地方,你现在姓刘,这里是叶家,你该去找你的养父。” 刘玉珠会哭成这样,肯定是后头继父待她不好。但好或者不好,刘安都活着的。刘玉珠不管是户籍上还是祖谱上,都是刘安的女儿。 现在跑过来跟他哭诉,这不是个事。指望着他出头?这个头没法出。 刘玉珠扑过去,直抱住叶宗山的大腿,哭的好像泪人一般,道:“爹爹,你行行好。那个刘太监不是人,他真要把我卖掉的……” 画眉忍不住道:“他不是无儿无女吗,只有你一个养女。当初你还说过,以后你们娘俩侍候他养老送终,你们还得财产的。” 一般人搂钱都是为了后人,刘安是个太监,要说亲人,也只有刘玉珠这么一个养女。不是亲生的也许对她太好,按理说应该不会太差才对。还把刘玉珠卖掉换钱,搂这些钱干嘛呢。 刘玉珠只是失声痛哭,也不说话。 一直沉默着的叶茜道:“刘安是太监……” 越是太监,越是爱钱受权,实在是没有其他追求了。有些太监变态起来,绝对是理解不能的那种,把常理套到他们身上是没有用的。 叶宗山不自觉得叹口气,看向刘玉珠道:“你现在姓刘,又当过三爷的妾室,跑到我这里叫爹爹十分不合适。你若是真找人求助,可以去寻你亲舅舅,让他给你出头。” 刘玉珠今天就是哭死在这里都没用,他是叶景霰的族叔,现在站出来说,叶景霰纳过他的养女,纯粹就是扯淡。更不用说,还得跟刘安打官司,就像当初刘安要苗氏,叶宗山直接给了,现在也是一样,何必结这样的仇家。 “我那舅舅,爹爹还不知道吗……”刘玉珠更是痛哭流泣,苗军从来都是靠她养着的,指望着他顶用,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叶宗山道:“我实在没办法,你再求也没有用。快些离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刘玉珠却是死抱住叶宗山的大腿,怎么都不放手。 叶茜看到这里忍不住道:“刘姑娘也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为何总是想着要靠男人,你就没有想过要靠自己吗。” 要是论起本事来,不管是忍功还是床上功夫,刘玉珠都有挺有能耐的人。苗氏是无能的人,无能的人依靠男人,依靠女儿完全可以理解,没有生存能力嘛。 刘玉珠明明有点本事,偏偏就要靠男人。先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当妾室,当了妾室那就注定低人一等,只要主人家看着不顺眼了,什么理由都没有就可以赶走。讲道理?讲人权?那就不要来当妾室。 拼尽吃奶的力去奉承男女主人,回想刘玉珠讨好宋氏和叶景霰所好的心力。有争当宠妾这个功夫,自己干点啥事不成。 现在也是一样,被叶景霰扫地出门了,刘安看她没用了,就要把她卖掉。刘玉珠就过来找叶宗山,叶宗山是前养父,为人挺厚道的。就是知道身份限制,叶宗山不可能帮她,她仍然要来求一求。 与其求这些,还不如使劲暴发一下,哪怕是把刘安做掉呢,总要自己去努力。你既然不让我活了,我如必让你活着,做了刘安,作为刘安养女,还能得到大笔财产。 就跟不敢想似的,被压迫了,就要等着男人来救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可以创造生活,可以自我解救。 总是指望着被救,就是观音在世,只怕也救不过来。 刘玉珠哭泣道:“我……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啊……” “那你就听话被养父安排出嫁吧。”叶茜说着。 总是指望着男人安排命运,从来不想自己可以创造命运。 ☆、205 又一个忙碌的新年过去,虽然没有挺着大肚子,叶茜也不觉得轻松。上一年是怀孕,能推的就推了,这回连推托的理由都没有了。进宫贺朝还好,从初五开始,不是自家摆酒就是出去吃酒,一直到出了正月,叶茜才算是出了口气。 孟昭倒是很清闲,实在是因为税制改革已经正式搬到朝堂上。大臣们跟皇帝,太后掐成一团,锦衣卫早期该做的全做的,现在就等结果出来。牢房已经准备好了,掐狠了,肯定要抓进去一批,不过大楚对文官们还好,基本上不是造反的大罪,都会给个善终。 “还是珍姐儿最好了,天天看着她,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孟昭笑着说。 珍姐儿已经十个月,正处于大人扶着走路的阶段。孟昭不管衙门里上差多累,回家之后,总是要扶着爱女在屋里走一圈。 此时也不例外,珍姐儿呀呀叫着,孟昭旁边扶着她,在屋里转着圈。 珍姐儿也很亲孟昭,每每孟昭回来人,总会蹬着小脚,伸着小手要孟昭抱。 叶茜旁边看着只是笑,道:“前几天遇上安三奶奶,正巧她带着哥儿,说起闲话来,那意思是想与珍姐儿结亲呢。” “不行。”孟昭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还没养大呢,就有坏小子打主意,实在是该抽。 但凡跟他抢女儿的,都该砍头。 “呵呵……你啊。”叶茜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都开始吃女婿的醋了,将来说亲肯定有得闹腾呢。 “我的女儿……”孟昭十分得意的说着,只是话说到一半,不自觉得打住了。 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不管早晚总要被坏小子拐走。突然间他很理解叶宗山对他的情绪了,虽然很不错,总有点看不顺眼的意思。 要他现在说,叶宗山脾气是真好了,各种能忍。要是换成当岳父,面对拐跑自己女儿的坏小子时,只怕笑脸都难给。 叶茜抿着嘴笑,却不自觉得摸了一下肚子。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却是架不住孩子要来。当然只是怀孕,再过半个月请大夫诊脉也不迟。 孟昭看珍姐儿走的时间也不短了,伸手把珍姐儿抱了起来。看叶茜一直抿嘴笑,就知道她已经拒绝,却是忍不住道:“珍姐儿的婚事不着急说,尤其是现在朝上风雨飘摇。就是安家……唉……” “安家难道也会有事不成?”叶茜愣了一下。 安老太爷可是状元,一般来说这样的大人物,只要不去造反,最多也就是贬官而己。全家赶出京城,或者直接让安老爷退休。 孟昭想了想道:“谁知道呢,我也就是随口提一句。” 安老太爷一直以来官当很不错,朝中十分有威望。但也就因为有威望,他要是对税改有意见,那将是巨大的障碍。 就是这回事能平安过关,将来也不好说。安老太爷对太后当政十分看不过眼,要是皇帝还年幼还好说,永昌皇帝的太子都成年了,在安老太爷看来,宋太后太关心朝政了。 当然大臣中这么想的也不只是安老太爷一个,若是宋太后还政,只有永昌皇帝一个,大臣们就舒服多了。 “大爷,大奶奶,叶四爷到了……”婆子匆匆进门回话。 孟昭和叶茜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孟昭,下午在衙门他才见过叶景祀。他刚下班没多久,要是有事,就是衙门里不方便,也不用这时候特意过来一趟。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孟昭忙道:“快请。” 孟昭话音刚落地,就听外头脚声响起,就听叶景祀屋外笑着道:“我来的太冒昩,妹妹,妹夫莫要见怪。” 孟昭把珍姐儿交给奶妈,和叶茜一起笑着迎了出来,道:“四弟莫要多礼,你我兄弟,跟自己家一样,哪里还说见怪呢。” 叶景祀听得笑了起来,指着孟昭道:“你娶了我妹妹,让你叫声兄长就这么难吗。” “兄弟一场,我比你大几岁,让你叫声哥很难吗。”孟昭笑着说。 两人打趣着,叶茜旁边看着笑,等他们说完了,这才笑着道:“四哥,快请屋里坐。” 让着进到屋里,孟昭招手让奶妈抱着珍姐儿过来,这是显摆心理,让自己的好兄弟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顺道得到一些羡慕的目光。 “姐儿挺乖的。”叶景祀顺手把珍姐儿抱过来,有几分羡慕的笑着道:“女儿挺好的。” 已经有两个儿子,楚静言肚子里这个看着也像是儿子。生儿子当好,有个女儿也不错。 叶茜看看叶景祀抱珍姐儿的动作,无比的自然流畅,肯定家里常抱。心里高兴之余有几分欣慰,上辈子那样一个人渣,竟然能变成这样,实在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事?”孟昭问着。 叶景祀最近非常忙,虽然没得功名,叶景祀却是被归到文官一类,在仕途里头有声望,又跟着杜俊混。虽然是文武双开路线,现在则是单拼文职。 税制改革的事,叶景祀和杜俊没少出力。等尘埃落定之后,两人官职肯定能到三品。文品的三品和武品的三品还不相同,就像杜俊的父亲杜老探花,熬了多少年,仍然是从三品,越是往上走越难走。 叶景祀神情几分难看,说不上凝重,看起来更像是烦躁,道:“我最近手边事情太多,想着你最近挺闲,有件事想麻烦你。” 孟昭把珍姐儿交给奶妈,又给屋里的丫头婆子挥挥手,一行人都退出去了,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能让叶景祀专门跑到家里托他的事,就是不急,也相当隐私。 叶景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孟昭,道:“你自己看吧。” 孟昭接过来先看看封皮和封口处,是礼亲王府凤曜的标识,封口印泥己拆开,叶景祀应该看过了。估计是凤曜有事托叶景祀,叶景祀自己的事忙不过来,又让他帮忙。不禁道:“他有什么事?” 礼亲王已经上了折子,打算退位传给世子。爵位的例行传承,永昌皇帝对礼亲王还算是顺眼,圣旨应该很快就下了。这时候凤曜和礼亲王府应该准备继承爵位事宜,怎么会有事托叶景祀。 叶景祀有几分嘲讽的道:“自己看吧,我是真服气他了,这样的事都能发生。” 孟昭听得更是惊讶,连忙把信拆开,匆匆看完,脸上神情就不是惊讶了,完全就是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世子妃在庙里失踪……这,这……” 叶茜本以为是公事,或者是男人间的事,没想到孟昭会突然提起叶菱,心中大骇,问道:“菱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孟昭直接把信递给叶茜,叶茜看完也傻住了,只觉得太不可思议。 凤曜在信上说,大概在半个月前,叶菱带着两位侧妃去景阳最大的尼堂祈福。也不知道是凤曜子嗣艰难还是怎么回事,成亲这么久一直有孩子,终于在去年表妹侧妃生下一子。头一个男丁,全家高兴。 年后叶菱便带着女眷们出来祈福,然后叶菱就失踪了…… “这……怎么可能……”叶茜忍不住说着。 像这样的集体活动,肯定要提前清场。别说世子妃的排场了,就是叶老太太带着叶家女眷出门,那肯定是前后门全部把守,一个闲杂人等没有。 饶是如此,女眷们身边肯定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人。要是亲王妃都能逛个庙都能失踪,街上真要净街了,谁还敢出门。 叶景祀有几分嘲讽的道:“你没看到信后面凤曜说的,他都请道士做法了,以为真是狐狸大仙把叶菱带走了呢。” 以前只是觉得凤曜有点软弱而己,毕竟被关了这么多年,被压抑的太狠,性格软弱也正常。本以为正常环境下生活,虽然不能人把完全扭正过来,至少不会越来越夸张。 连老婆都搞丢了,还是自己真爱的老婆,这种境界,一般男人绝对达不到。 看到信的时候,要是凤曜在他跟前,他只想骂一句,男人窝囊成这样,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孟昭皱眉道:“我要如何帮忙?” 信上凤曜说了,让叶景祀帮他找人,动员一切力量。 要是一般平头百姓这样求救就算了,这是亲王府啊,凤曜是未来的礼亲王,更重要的是礼亲王府已经分出去了,并不是在京城。 要是京城出了事,他跟叶景祀确实比凤曜有路子。 现在人是在景阳丢的,别说他了,就是叶景祀过去,也就是调动一下京城官员。 问题是这事怎么查?这人怎么找? 一个大活人如何会凭空失踪,庙里不可能有第二家人存在,叶菱会失踪,肯定跟当时去的女眷有关系。 跟着去的女眷全是凤曜妾室们,凤曜自己做男主人不去查,却让别的男人去查。 这真不是有病吗,这官司谁敢去问啊。 叶景祀道:“送信过来的管事说,凤曜都哭晕几次了。官府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凤曜也把家里人都审问过了,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想起我来,听管事那个意思,我要是不去,他都要去上吊了。” 凤曜会找他的另一个原因,他是叶菱的族兄,相对来说,会比一般人更关心叶菱的生死。 孟昭跟凤曜也算有点交情,叶菱与叶茜也算是姐妹,双方关系都有。仍然忍不住道:“我替你走一趟没什么,但这事……怎么办才好。” 亲王妃丢了,而且丢了这么久,不管找到找不到,结果估计都是“病故”。 叶景祀应该不会跟礼亲王府打这个官司,族妹而己,对方又是王爷。 嚣张归嚣张,但跑到藩王地头上闹事,叶景祀肯定不会这么干。 “人都丢了,还能怎么办。我知道你外头朋友多,叶菱总是姓叶的,不管怎么着吧,生要见人,活要见尸。”叶景祀说着。 麻烦孟昭走这一趟,也是因为孟昭江湖上有人,官方消息,肯定没啥消息了。 现在就走孟昭的门路,最起码把事情经过搞清楚,哪怕叶菱已经死了,好歹也死个明白。 孟昭把信放回信封里,想了想道:“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就动身。” ☆、206 送走叶景祀,孟昭先去上司家里一趟,请假是一方面,而是作为锦衣卫突然离京,难免引得人怀疑,就是他没做什么反社会的事,总是说一下原由。叶茜则帮着孟昭打点行装,吩咐跟随过去的小厮。 孟昭婚前是出门出惯的了,尤其是这样的微服,简单一个包袱就好。常跟着出门小厮动作就更快了,吩咐一通,马上就准备好了。 孟昭连夜出门,叶茜本想让他清晨赶路的,好歹休息一晚上。孟昭却说不用,对他来说晚上出门更方便,叶景祀把事情托给他了,他至少把叶菱的生死搞清楚。官府力量估计是不能用,能帮他办事的朋友,晚上过去比较方便。 “你觉得……菱姐姐还活着吗?”叶茜忍不住问着,她现在心里都没底,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堂堂亲王妃竟然会在庙里失踪,就像叶景祀吐槽的那样,凤曜都找道士做法了。 确实比较像狐仙所为。 “世子还会写信来求救,世子妃应该还活着。”孟昭说着,虽然叶景祀说的是生要见人,活要见尸。但要是真死了,叶景祀完全派人去,而不是特意过来拜托他亲自走一趟。 叶景祀会让他走这一趟,就是觉得叶菱还活着,至少活着的希望还很大,还会特意托他。只是去查一个死人的死因,叶景祀也不会这么无聊。 “礼亲王才上奏折,要把亲王位传给世子,结果这么巧的,府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是巧合。”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绝对是故意的,在爵位传承的关键时刻,府里是不能出事的。像侧妃谋害正妃这种事,若是被查出来礼亲王府会有夺爵的危险,就像骆七爷和嫂子乱、伦不能暴出来一样,因为暴出来之后,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家中爵位。 胳膊肘往里拐,大家族都信奉这一句话,因为有时候真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这个时候动手,礼亲王府为了爵位,只会把叶菱直接“病故”。爵位传承总要有些事情,等凤曜从世子升级为王爷了,事情早就过去,根本就无从查起。 凤曜身边有两个侧妃,一直以来叶茜都不觉得穆元娘会是个威胁,最关键的点就是她不会生孩子,就是能抱养侍妾的孩子,她是被皇帝亲指的侧妃,为的就是打穆家的脸。就是穆元娘真生下孩子,她也不可能扶正。 没想到的是凤曜的表妹竟然真上位成了侧妃,她还生了唯一的儿子。正妃过世之后,有子侧妃可以扶正,有机会从侧室升为正室,而且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动手一点都不奇怪。 叶茜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以叶菱的本事和性格,怎么会中这样的套。世子正妃身边的配置人马是很强大的,叶菱不可能连身边的人都拢不住。而且这位表妹侧妃也真是太大胆了些,用失踪这一招其实并不好。 风险性太大,牵扯太多。而且对与男人来说,估计更情愿老婆死了,而不愿意绿云罩顶。那位表妹要是真有本事把叶菱弄失踪,完全可以直接把叶菱毒死,相来说很简单,来自凤曜的愤怒也会更小。 会不会是表情侧妃有其他想法,然后叶菱趁机做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叶菱的打算是什么,叶茜总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 以叶菱的智商,要是能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那位表妹侧妃的智商就太高了些。 礼王妃的亲戚,一直住在王爷里,跟凤曜可谓是青梅竹马,真有这个本事,都能直接上位成王妃了,就没叶菱什么事了。 外头马匹已经备好,两个小厮行李带齐,孟昭笑着道:“我走了,一个人在家,辛苦你了。” 叶茜听得笑了起来,道:“我会好好带着珍姐儿的,你路上小心。” 孟昭一脸不放心的模样,道:“要先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叶茜笑着说。 把孟昭送到二门上,天色已经全黑,看着孟昭骑马出门去,叶茜笑着的脸才僵了一下,不自觉得吁口气。 回想当初那样潇洒的叶菱,谁能想到呢。 转半个月过去,孟昭仍然没有回来,更没有书信回传。叶茜留心邸报上的消息,不管是凤曜承爵,还是叶菱“病故”,邸报上肯定都会说的。 结果翻来翻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景阳那边安安静静,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此的安静,叶茜心中都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请封的折子递了上去这么久了,皇帝该下旨传爵了。就是永昌皇帝忙活税制改革,这种例行公事,礼部上报之后,永昌皇帝只要挥挥笔就好了。 不过孟昭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回来,叶茜却是大松口气。要是叶菱已经死了,孟昭不会留这么久,最有可能的就是叶菱人还活着,只是找起来很麻烦,孟昭正在全力找她。书信有丢失的可能性,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外传,所以孟昭才连信都不写。 不管怎么样,人活着才有希望。叶菱不是扛不起事的人。虽然说身为女子不该有二心,但凤曜那样的性格,王府那样的环境。福祸相依,弄不好叶菱的生活还会有转机呢。 “大奶奶,国公府的婆子过来报喜……”管事媳妇进门说着。 叶茜正在榻上歪着,满心想着叶菱的事。听到管事媳妇传话,多少愣了一下,最近国公府没什么喜事,道:“快请进来。” 没一会国公府的婆子进门,虽然也是一脸喜气,却显得有些小心谨慎。 见礼之后婆子就笑着道:“明天大姑奶奶出嫁,老太太派我给孟大奶奶说一声。” 叶老太爷做主,把叶薇远嫁了,虽然说是嫁女儿。国公府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府里连个喜字都没贴,花轿都没坐。直接让叶薇往车里一塞,那一千银子的嫁妆,继续让叶薇带上。 虽然是喜事,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别说其他人家了,公主府都不知道。按叶老太爷说的,这是家门之耻,送出去完事。对外也不说叶薇出嫁,也不说她出家了,反正就当没这个人,把这事抹过去完事。 叶薇的亲兄弟叶景伍去送亲,对外只说叶景伍有事出门一趟。把叶薇送到婆家之后,再举行婚礼,可以稍微有点成亲的样子,在京城是绝不能有一点显露。 会通知叶茜,纯粹是叶老太太的意思,主要是叶老太太觉得跟叶茜关系很好。叶茜也说了,不会跟叶薇计较,也不是请叶茜明天过去,就是知会一声。叶茜和叶薇好歹也算是一起生活了这些年,要是不知会她,就跟瞒着她似的,也犯不上瞒着。 知道就好,心里明白就行,反正叶茜也不会往外说。 叶茜多少怔了一下,随即也是吁口气,不管嫁人还是不嫁人,叶薇的前程都不好说。相对来说,出嫁之后也许还有机会,就看叶薇自己能不能抓得住。笑着道:“替我恭喜二姑奶奶,跟老太太说,过几天我再过去给她道喜。” 叶老太太虽然对叶薇的将来很犹豫,但叶老太爷已经做了决定,叶薇也要出嫁了。以叶老太太的性格,只会为叶薇高兴。 婆子笑着道:“这几天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大奶奶呢,若是大奶奶去了,老太太肯定欢喜呢。” 也是因为叶老太太有些寂寞了,二房分了,叶二太太虽然常带着杨婉真和金氏常来,到底不像以前那样。章雨柔每天打理府里的事务,还要照顾儿女,实在太累了。叶景陆也娶亲了,但六奶奶很木讷,很不会说话。 至于叶芙则是忙着跟骆七爷打架,据下人们说,叶芙已经发展到直抽骆七爷的耳光。当然这种事情,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是不晓得,他们知道肯定不会让叶芙如此乱来。 叶茜不自觉得摸了一下肚子,不用大夫确诊,她自己都可以确诊,肯定是又有了。笑着道:“我也是想念老太太,只是最近……” 虽然是第二个了,但孕妇前三个月总是不太安全,实在不想出门。别说国公府,就连叶宗山那里也没去。 婆子一看叶茜这个动作就能明白,马上笑着道:“恭喜大奶奶,安胎为重,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会十分高兴。” “昨天才确认的,本想派人给老太太送个喜信的,妈妈正巧来了。”叶茜笑着说。 婆子顿时笑的合不上嘴,道:“这是大奶奶疼我呢,让人传这样的喜讯。” 这样的喜讯传回府里,叶老太太肯定高兴,高兴就会有赏赐。 闲话几句,叶茜让丫头给了荷包,婆子高兴接了去了。 叶茜不自觉得吁口气,心情也跟着松快许多。本不想把怀孕的那么快说出去,免得叶宗山紧张,国公府的婆子来的实在巧,便叫来婆子吩咐一通,也给叶宗山捎信。同时特意叮嘱了婆子,她感觉很好,已经第二个孩子,请叶宗山和画眉一定要放心。 把婆子打发走,叶茜也觉得有些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绝对不如珍姐儿省心。才一个多月而己,害喜症状已经很明显,经常觉得很累。 一觉睡到晚饭时节,叶茜没顾上传饭,先让人把邸报拿上来。 不等细细翻阅,抬头就看到礼王世子妃“病故”的消息。叶茜拿邸报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虽然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当结果白纸黑字写到邸报上,叶茜心情仍然十分凝重。 失踪就意味着失贞,就是活着找回来,被逼自尽的可能性也很大。当然孟昭在景阳,叶菱应该不会被礼王府逼至此。 只是叶菱也有可能是真死了,邸报上肯定不能写世子妃莫名其妙死了,病故是最好的理由。 想到这里叶茜顿时心情全无,回想当初叶菱来国公府,是那样的美好。国公府的嫡系,自家是户部挂号皇帝,家财万贯,长辈通情达理,本人又拥有美貌与智慧。 那么光明的前程与未来,结果就因为凤曜的爱。 叶茜本来对凤曜没什么感觉,现在只觉得无限嘲讽,一个亲王世子,竟然能软弱至此。 那样的“真爱”,却是毁了叶菱一生。 “大爷回来了……”婆子匆匆说着。 叶茜听得一怔,却是匆匆起身去迎,孟昭回来的实在太是时候。 不过算算日子也该回来,肯定是孟昭在景阳料理完了,礼王府才会把叶菱病故的消息上报。邸报都出来了,孟昭是该回来了。 直迎到二门上,只见孟昭也是一身风尘,看到叶茜却是笑了起来,道:“还活着……” ☆、207 叶茜听得大松口气,不自觉得抚着胸口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叶菱不是经不起风浪的人,只要人还活着,就是过程波折了些,叶菱也肯定能挺过去的。 孟昭脸上笑着,也有几分感慨的模样,道,“菱姑娘确实是姑娘里少有的,就这么离开礼亲王府,也是好事一件。” 叶茜看孟昭神情,对叶菱更是放心,笑着道,“路上辛苦了,快进屋歇歇。” 夫妻俩进到屋里,叶茜张罗起来,洗澡,吃饭。孟昭则先去西梢间看珍姐儿,珍姐儿正该牙牙学语的阶段,经常呀呀地叫着,偶尔还会蹦出几个字眼来。 孟昭不知道教过多少回,就为了让珍姐儿叫他一声爹爹。 “想不想爹爹啊。”孟昭亲着珍姐儿的小脸颊。 “呀呀……”珍姐儿手里拿着小娃娃,欢快的叫着。 “哈哈,女儿知道想爹爹了。”孟昭对叶茜说着,那神情几乎要欢呼出来。 叶茜看着直笑,却是对孟昭道:“快去洗澡吧。” 孟昭又在珍姐儿小脸亲了一下,这才肯定把珍姐儿交给奶妈,去了净房。 叶茜看着直笑,也在珍姐儿小脸亲了一下,道:“你爹爹啊……” 等到孟昭从净房出来,梢间圆桌上已经摆满一桌。叶茜晚饭也没吃,珍姐儿也开始喂辅食,孟昭疼爱女儿,平常吃饭时,都是奶妈抱着在旁边吃,孟昭有时候还会亲自喂饭。 “真饿。”孟昭在桌边坐下来说着。 叶茜也跟着坐下来,给孟昭倒酒夹菜,孟昭拿起筷子开始狂吃,叶茜给他夹菜都来不及。 直到孟昭把饭桌狂扫一番,放下碗筷喝了口菜,这才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吁了口气。 叶茜看他这样不禁道:“都饿成这样了,怎么不在路上吃些。” “着急回来。”孟昭说着,看着叶茜道:“以前没家,现在有家了,就不想在外头了。” 他几乎日夜兼程回来的,事情办完了,他就再呆不下去。 实在是因为想家了,他想叶茜,他也想珍姐儿,在家的感觉真好。 叶茜稍稍愣了一下,她真没想到孟昭为了早点回来,竟然连饭都顾不上吃。笑着道:“饭还是要吃的,不然饿坏了,我和珍姐儿岂不是要心疼的。” “总是想早点看到你们。”孟昭笑着说,看奶妈还在喂珍姐儿,叶茜也没吃多少,连忙道:“别只管我,你倒是吃饭。” “我饱了。”叶茜笑着站起身来,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着,她确实没什么胃口。 丫头婆子开始收拾桌子,夫妻俩到里间坐下来,叶茜挥手让丫头婆子出去了,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让她很开心,开心之后,她也很想知道过程是怎么回事。官方说法叶菱已经“病故”,虽然用假身份并不算难,但到底有些不方便。世子妃,皇家的媳妇,以后自己单过还行,真要是改嫁事情可能会很麻烦。 “就是世子的表妹侧妃,生了个儿子就想扶正,趁着爵位传承的时候要闹事。”孟昭说着。 据那位表妹侧妃自己交代,她并没有把叶菱毒死或者把叶菱拉出去弄死的意思,不是她心善,而是根本就做不到,叶菱身边使唤的人,实在是买通不了,行事都十分谨慎。别说想办法弄死她了,想寻她一个错处都找不到。 借着这回进庙上香的机会,表妹侧妃买通庙里的主持,终于找到了机会。按表妹侧妃的意思是想把叶菱直接毒死,但主持实在不敢,改下了毒药。前后门都有守卫,把人弄出去也不可能,干脆就把叶菱藏起来。 把晕迷的叶菱藏好之后,表妹侧妃再故意说要去叶菱,肯定是找不到的。这样就成了王妃失踪,好好的女子在庙里失踪了,只要把这个风声放出去,叶菱肯定是名声尽毁。王妃也好,世子妃也好,都是平民百姓出身,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肯定是不死也剥层皮。 那位表妹侧妃是礼王妃,也就是凤曜母亲的娘家侄女,跟礼王妃关系非常近。就是凤曜爱着叶菱,只要她在礼王妃面前一直说,能把叶菱逼自尽最好,就是不把她逼自尽,她在礼王妃面前也肯定抬不起头来。 计划的很成功,可以说是实在太“成功”了。 叶菱真的失踪了。 这是表妹侧妃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凤曜知道之后,把庙里主持管的全部拷问了一番,得出上述全部真相。 然后主持就磕头求饶的说,他做的就是跟表妹侧妃联合,把叶菱藏起来。按着药性,叶菱应该自己清醒,然后自己找走出来。但就是走出来了,她的名声也完了。 这种事情常发生在民间小寡妇或者失枯的孤女身上,半夜把人弄走,扔到勾栏里。哪怕勾栏离家里只隔一条街呢,好好妇人进了勾栏,就是啥事都没有发生,回去也是浸猪笼的份。 本来凤曜还以为叶菱是觉得无脸见人,清醒之后羞愧自杀了呢。结果把庙里所有的井与湖,以及全部能自杀藏尸的地方全部翻了一遍,结果就是见不到尸体。 凤曜幸庆叶菱还生还着,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尤其是来自王府的压力越来越大。主要是表妹侧妃一直在说,礼王妃也跟着说。好好一个女子已经失踪这么久,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能回来也只有自杀一途。 凤曜性情十分温和,对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孝顺的,结果这次凤曜几乎要跟父母闹翻了。尤其是随着时间的随移,礼亲王都有点顶不住了,世子妃下落不明成什么样子。尤其是正在爵位传承的关卡上,这事要是闹出来,爵位还要不要了。 为了大家好,礼亲王都要写叶菱“病故”的折子了,被叶菱死死拦住。硬是给叶景祀写了信,就像信里说的,凤曜确实是把叶景祀当成最后的希望。虽然叶景祀没去,孟昭去了,仍然被凤曜热情招待。 “说来我也挺不厚待,我并没有跟世子说实话。”孟昭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自责的神情。他真觉得这是善意的谎言,不管是对叶菱还是凤曜。 要是凤曜知道了真相,肯定还要折腾着去找叶菱,不管他如何软弱,他都是将来的王爷,能不招惹他就要不要招惹。其就凤曜那种个性,让他以为叶菱因为羞愤自杀弄不好会更好一点,反正开始时凤曜就是这么认为的。 叶茜听得却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道:“那位侧妃做了这样的事,仍然好好在王府里,还能跟王妃说上话?” 凤曜不是口口声声很爱叶菱吗,为了找叶菱拼死拼活的,结果害了叶菱的侧妃表妹仍然好好在家里。凤曜真要那么爱,不该狠罚她吗,最基本的应该先关起来。 “是啊,她好着呢。”孟昭说着,他是走办案程序,为了寻找线索,他曾经隔着帘子问过那位表妹侧妃。态度实在是嚣张的很,当时凤曜也在,凤曜气的全身发颤,抬起手要甩她耳光,结果她就站在那里,伸着脸让凤曜打。 更神奇的是,凤曜竟然没打下去。 在那一瞬间,孟昭对凤曜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真是男人吗。 后来孟昭想到叶菱的祖母和弟弟也该在王府居住,本来想着亲戚情份,好歹安慰几句,却被告知叶二老太太以及叶景熙一家早在一年前就走了。此时根本就没有景阳,而是回老家去了,官方说法是,叶二老太太自觉得年龄大了,想落叶归根。 再就是叶景熙也不算是平民,他是户部挂靠的皇商,本来就有份产业。家境十分宽余,本就不用来王府占便宜,现在叶菱在王府生活很好,他们就可以自走了。 孟昭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把叶菱身边的婆子叫过来问,得知另外一件更加极品的事,当时真把孟昭震住了。 表妹侧妃害叶菱不是头一次了,在一年前就发生过一次。其实这位表妹侧妃一直想害了叶菱,自己上位,只是手段太低,太容易被发现。直到一年前那次,叶菱就想抓她一个现行,当时是人证,物证,可以说是当场抓获,若是告上公堂,只看证物和证词,都可以直接判。 按叶菱想的,趁着这回把表妹侧妃彻底压下去,省得闹腾了。身边时时刻刻有这么一个人,实在是件很烦人的事。结果所有的证据都找到了,表妹侧妃开始撒泼哭闹,抱着礼王妃的大腿不撒手。 礼王妃心疼娘家侄女就开始跟叶菱说软话,叶菱不依。后来礼王妃又去找凤曜,把凤曜哭心软了,也去跟叶菱说,原谅表妹这一回。叶菱依然不依,实在是因为她本人没有人身安全。 没想到一夜之后,表妹侧妃仍然被放出来了,是礼王妃把人放出来的。跟叶菱说的时候还算客气,大意就是说,她是我娘家侄女,不管怎么着不能受罚,希望叶菱大度。要是叶菱不大度……那也只能是叶菱自己生闷气,她是礼王妃,不管是国法还是家法上,礼亲王府都是她说了算的。 当时凤曜也跟在旁边说,让叶菱算了,表妹侧妃是做了不好的事情。但叶菱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又不是叶菱真受什么伤了,没必要拿着不放。 叶菱当时是一言不发,然后没多久叶二老太太就提出要回老家,摆出来的理由就是官方说法。全家搬走的时候,叶菱就把她的陪嫁全部给了叶二老太太,只说自己在王府生活很好,根本就用不到这些东西,这些金银留给小弟最合适。 为这个表妹侧妃还讲了很久,礼王妃倒是没说什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平民王妃本来就不需要陪嫁,礼部会另外准备嫁妆,叶菱是把当初从娘家带回来的还给了娘家,又不是拿王府的钱给了娘家。更何况就是说了,叶菱也肯定不会听,凤曜在这件事情上很站在叶菱这边。 叶家一家人回老家,表妹侧妃怀孕生子,然后就是庙里发生奇异事件,事情全部过程就这样。 叶茜听完也真心无语了,礼王府还在京城时,她去过一趟,还觉得挺正常的,没想到里头如此奇葩,记得新婚没多久,叶菱就是愁容满面,现在真的可以理解了。顿了一下道:“你后来在哪找到的菱姐姐?” “平原乔家堡。”孟昭说着,顿了一下道:“她嫁给了乔家堡的大当家。” “啊?”叶茜愣了一下,随即却是惊呼出来,道:“乔家堡,难道……是那个乔家堡?” 她知道乔家堡,来自上辈子的信息。是个民间大富豪,把家宅修的像个城池之一样,被传说为城中之城,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无比巨富。 孟昭也有几分意外,乔家堡虽然名声显赫,但那是在民间,京城知道的真不多。笑着道:“原来你也知道乔家堡。” “听人说过。”叶茜只是说着,马上又问:“那你见到菱姐姐了吗?” 孟昭点点头,道:“为了确认,我去了一趟,是菱姑娘不错。” 本来也不会耽搁这么久,实在找人太花时间,了解全部情况,他虽然嘴上安慰着凤曜,却断定叶菱肯定没死。这样的事情叶菱一个人谋划不来, 早年经常外去,后来又干锦衣卫,江湖民间也算有些朋友。为了找到叶菱消息,他几乎把所有的关系网全部用上,当然不说找王妃,而是有个妹妹失散了。后来才被告知,乔家堡的新少奶奶很像孟昭要找的人。 叶茜听得松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菱姐姐实在是……” 孟昭过去只是想确认一下,肯定不会问叶菱到底怎么跑出来的,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会比较好。叶菱“死”了,找个身份重新活下来并不难。 最重要的是,亲王没有圣旨不得私自离开封开。平原离景阳相当远,就以凤曜的能耐,没有知道的可能性。 孟昭笑着道:“我看菱姑娘生活挺好的。” 他过去只是看了叶菱一眼,确定是她本人,就什么话都没说了。只对乔家人说,叶菱并不他找的人。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就叶菱给他的感觉,她过得很好。 ☆、208 次日清晨,孟昭先去衙门就职,晚上就去了公主府找叶景祀。叶景祀亲自上门托他,事情办完了,他也得亲自上门一趟。实在是这种事情,没法让旁人转述,王妃私逃二嫁,真闹出来麻烦太大了。 安全期间孟昭亲自走一趟,也顺道给叶景祀吐槽一下。当年虽然是凤曜主动找叶景祀玩的,关系确实挺好的,他也无法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软弱成这样。 “竟然会这样……”叶景祀也惊讶了。 不管是凤曜还是叶菱都让他有些吃惊,相对来说,对凤曜更吃惊些。对叶菱胆色虽然佩服,却是可以理解,王府后宅争宠之类的无所谓,但人身安全都没有了,另寻活路也是理所当然,稍稍有点本事的人,都不会坐着等死。 孟昭道:“要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 叶景祀有几分不可思议的道:“你进王府之后,表露身份了吗?” “没有刻意隐瞒。”孟昭说着,他是以私人身份去的,没有打着锦衣卫的旗号,但也没有并有隐瞒自己的官职。至于身份更好说了,他是叶菱的堂妹夫,肯定是沾亲带故的。 “那位生子侧妃仍然很得意?礼亲王府仍然打算扶正她?”叶景祀问着。 嫡妃过世,有子侧妃可以扶正,这是王府不成文的规矩。这也是平民后妃的后遗症,不管是正妃也好,侧妃也好,其实都没啥地位,真有地位就不会殉葬一说。生子嫡妃都能殉葬,这种制度本身就是显女人无如物的。 “听那位侧妃的意思,礼王府应该是打算扶正她。”孟昭说着。 生子又是礼王妃的娘家侄女,凤曜都拿她没有办法,接下来肯定是扶正的节奏。虽然很不可思议,确实发生了。 叶景祀听得笑了,道:“当年礼亲王府被先帝关这些年,我还想着是我外公脾气不大好。现在看来,他们一家被关这些年果然是理所当然。” 一般来说,兄弟手足,亲王们只要不造反,日子还能过的不错的。礼亲王这是亲弟弟,万启皇帝却把一关这些年,直到永昌皇帝登基,礼亲王关键时刻抱了一下宋太后的大腿,这才是重见天日,出京就藩算是过上了好生活。 万启皇帝有点小心眼,叶景祀一直以为礼亲王是倒霉催的,现在看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藩王府在外地,并在不京城,王妃皆出身平民,并没有娘家。王府后宅奇葩尽出可以理解,嫡妃被侧妃害了也不是少数。 这也是女子的可悲之处,尤其是跟皇家扯上关系的平民女子,就是努力生儿子也会被殉葬。叶菱的遭遇,她就是真被侧妃害死了,弄不好就是报个“病故”,把侧妃扶正继续过。那位表妹侧妃期待的事情真有可能会发生,但是孟昭这个从三品锦衣卫副使,叶菱的拐弯妹夫已经知道全部真相,礼亲王府还打算扶正,这就是脑抽了吧。 虽然王府的女人们没有地位,但有个前提是得能瞒住。按正经礼法说,侧妃谋害正妃,礼亲王府可以夺爵了。 孟昭不能像叶景祀这样说的如此直接,却是有几分为难的道:“这事我不知道还好,既然已经知道了,以后说起世子妃的死因,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呢。” 叶景祀听孟昭如此说,顿时笑了起来,道:“这话说的……呵呵。” 孟昭忙道:“我跟礼亲王府无冤无仇的,说来跟世子也是认识一场,不会害他丢了爵位。” 对这些皇亲国戚来说,丢爵是最可怕的。 叶景祀笑着道:“是呀,作为亲戚,朋友,我也该写封信提醒一下礼亲王才是,世子妃被世子侧妃谋害,夺爵的大事,需要提醒啊。” 说话间,叶景祀直接进到东边梢间里,提笔写信一封,唤来小厮马上寄出去。信上写的也不多,大概就是提醒一下礼亲王,世子妃“病故”的事京城己有消息了,让礼亲王看着办。 办不好就是夺爵。 要是说到这种地步,礼亲王仍然不懂,那爵位被夺就是早晚的事。 小厮拿着信走了,孟昭也要起身告辞了,叶景祀也没留他。知道孟照顾家,再者他也想陪陪楚静言,虽然前头已经生了两个,但第三个怀的太快,楚静言的身体真有些吃不消,情况倒是比前两个差些。 “这回谢谢你。”叶景祀送孟昭出门时,道谢说着。 孟昭笑着道:“太客气了,以后还有麻烦你的时候呢。” 扫黑前回到家里,叶茜知道他要去叶景祀那里,特意吩咐厨房晚饭晚些做。孟昭进二门时,厨房也说饭已经做好,随时可以传饭。又让丫头准备洗脸水,孟昭进屋门,丫头上前来侍候,时间赶的正正好。 “传饭吧。”叶茜对小丫头说着,又笑着问孟昭:“四哥怎么说?” 孟昭笑着道:“已经写信给礼王府寄过去了。” “果然是四哥。”叶茜笑着说。 丫头婆子摆桌的功夫,叶茜起身又给孟昭倒了杯茶,道:“一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孟昭连忙问着。 叶茜只是笑,孟昭正要再问,奶妈抱着刚睡醒的珍姐儿出来了。 孟昭也顾不上问,伸手接过珍姐儿亲了几口,珍姐儿刚刚睡醒,还有点没彻底清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姐刚醒,要喂奶了。”奶妈笑着说,珍姐儿一般醒了就要吃的。 孟昭看着珍姐儿的哭脸,一脸伤心的表情,又在珍姐儿小脸上亲了一口,却只能不舍得给了奶妈,道:“好生照顾。” “大爷放心。”奶妈笑着说,抱着珍姐儿到梢间喂奶去了。 夫妻俩一起吃了晚饭,席上叶茜一直给孟昭夹菜。虽然是因为叶景祀所托,孟昭才会为叶菱走一趟,但她挺喜欢叶菱的,看到孟昭如此用心,也十分高兴,笑着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消息传来。” 世子侧妃过世,估计不会上邸报,但礼亲王把事情办完之后,肯定会写信过来。怎么也得知会一声,事情办完了。 孟昭笑了起来,道:“看你这口气,好像是巴不得呢。” “要是换个人岂不是只有坐着等死的份了。”叶茜忍不住说着,叶菱能跑是因为她有本事,有能耐,而大部分女子都没有这个能耐。 尤其是叶菱会当这个见鬼的世子妃,纯粹就因为凤曜的痴心。哪怕是因为家族联姻呢,就算是对自己没意义,好歹对家庭有意义,结果对叶家长二房来说,这门婚姻也没有意义。 就因为凤曜的痴心,把叶菱所有的生活规划全部打乱。这些还能忍,身为女子总是要认命些,但既然如此的痴心,那娶了之后就该对叶菱好一点,混到生命安全不能保障的地步。作为叶菱的姐妹,她肯定希望礼亲王府倒霉,不管是凤曜还是那个表妹侧妃。 “这倒是。”孟昭认同的点点头,随后看着叶茜笑着道:“别只是嘴上说,你也该实际行动表现一下。” 昨天他就很想表现一下,结果被叶茜拦住,只说他多日奔波很累了。一定要休息好才行,今天晚上一定要叶茜好好表现。 叶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是抿嘴笑了起来,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孟昭一脸不服气的说着,他外头辛苦这些久,叶茜该表扬他,主动表扬他才对。 叶茜本想等会再说,此时也顾不得了,指指自己的肚子道:“小家伙说不行。” 孟昭呆了呆,满脸惊喜的看着叶茜道:“有了?” 他很喜欢珍姐儿,但孩子成群他更喜欢,多子多福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叶茜笑着点点头,看着孟昭惊喜的脸,突然间觉得害喜也没有那么辛苦。孟昭是那么的喜欢孩子,那么热爱着家庭,不管是她还是孩子都是幸福的。 孟昭不管不顾,伸手抱住叶茜,道:“真好,真的……” 叶茜不自觉的伸手回抱住他,轻声说着:“这回要给你生个儿子,你好好疼他,教他。” “我也喜欢女儿。”孟昭说着。 不管儿子还是女儿,他都喜欢,这种家的幸福感,在有了孩子之后更加幸福圆满。 五日之后,公主府管事来了,来报喜的,大喜事。今天凌晨彭氏生产,生了一个儿子。中午时楚静言也生了,也生了一个儿子。 一天都没差,只在时辰早晚,公主府添了两个男孙。同天生辰,同时洗三,同时满月酒。不管叶景霰还是叶景祀都高兴坏了,安宁长公主都打算回家住了。 “大喜,大喜……”叶茜一脸欢喜的说着,笑着道:“我有孕在身,最近身上不大好,家里也没其他人在,等满月酒我定会赴宴。” 肚子里的小家伙太闹腾,她害喜害的很厉害,还不到三个月她实在不敢乱跑。算着日子,到两个哥儿满月酒时,她也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过去道喜倒是不妨碍了。 “恭喜孟大奶奶。”管事连声说着,不敢打扰,说完也就要告辞走了。 身边婆子马上拿了荷包递上去,叶茜笑着:“替我送送。” ☆、209 公主府里洗三,满月酒,两个哥儿都是一起摆的,楚静言生了第三个儿子后,叶景祀没闹腾着要扶正,但再也没人提给叶景祀扶正室的事。包括安宁长公主都没再提,完全是放任不管的意思,其实也是不好管了。 叶景祀仕途是越走越顺,虽然走了公主的后门,但后头的路确实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要是以前安宁长公主还可以说,你滚出去吧。现在就是把叶景祀赶出去,人家照样住官邸。心里再对妾室扶正不认同,也知道是真管不住了。 肚子一天天大长起来,叶茜害喜的症状是一点都没少,随着天气的越来越热,虽然没到坐立不安的地步,却是不太好受。 “坏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这么折腾,以后肯定是调皮鬼。”孟昭愤愤不平的说着,月份大了,基本上能看出男女了,大夫和嬷嬷们都说很有可能是儿子。 然后孟昭就不爽了。 “好了,好了,没见过跟儿子置气的。”叶茜抿嘴笑着。 以为孟昭会高兴点,毕竟前头已经有珍姐儿了,这一个期待是个男孩也是正常反应。结果孟昭吃醋模式全开。尤其看到她这胎怀的如此辛苦,更是气愤难当。就孟昭那神情,好像等儿子出生之后,一定要给叶茜报仇的模样。 “我听嬷嬷们说,在娘胎里都不乖的,出生之后更不会乖。”孟昭说着,顿了一下,万分可惜的道:“还是女儿好,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叶茜不想纠正他,那是娘的小棉袄,跟爹爹关系不大。只是道:“现在珍姐儿还小,你宠着她自然可以,等再大几岁,就不能如此了。” 女儿家虽然要娇养,但再娇也得有个限度。女儿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要比男人辛苦些,在娘家父兄可以忍,到婆家之后指望着婆家忍耐,丈夫出头的几率太小。对很多男人来说,与其花那个时间和精力,不如换一个。 “这不是还有几年吗?”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对了,早上遇上老四,他就顺口提了一句。他收到礼亲王府的来信了,那位表妹侧妃已经病故,娘家人全部被赶了出去,就连礼亲王本人也进了庵堂。” 叶茜倒是愣了一下,主要是没想到礼王妃也受波及,直接把王妃罚进庵堂,处罚相当重的。想了想道:“礼亲王府的爵位宗人府还是没有批示?” 按照一般爵位传袭规律,批复该下来了。叶茜一直留意邸报,邸报压根就没提过。 “要不是如此,礼亲王也没那么大的动作。”孟昭说着。 虽然说景阳是天高皇帝远,但大楚一直以来都会外派太监到地方上,收税收钱粮之类的,这只是官方说法。还有一个作用是密探监控,像礼亲王府出的那些事,尤其是那位表妹侧妃的张扬得意劲,太监弄不好已经回报了。 虽然犯了该被夺爵的事,但后宅的事总归不是大事,只要不闹到造反,皇帝对亲王们还是很宽容的。礼亲王府闹这么一出,一直压着没发,应该是宗人府等宋太后的意见。 有些事情是都不说,说了没办法收场,但并不表示没人知道。 爵位诏书没批下来,叶景祀又写了那么一封信,礼亲王肯定害怕了。作为一个亲王也许不会管儿子后院如何,但他肯定在意爵位。要是因为这么一点事被夺爵,那实在是亏大了。反应自然就快了,表妹侧妃直接灭掉,娘家人赶出,连护着娘家人的礼王妃都被赶到庵堂了。 这样一番处理,没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却是把该做的都做了。礼亲王应该是希望这番做法,能顺利过关,把爵位传承下去。 “早干嘛去了呢。”叶茜忍不住说着,嚣张没什么,嚣张到让人不能忍的地步,也没人管管,倒霉不是必然的吗。 孟昭笑着道:“要是有这个前后眼,也不至于被关这些年。不过听上头的意思,爵位也快了,虽然不会夺爵,降爵是肯定的。” 礼亲王府也算撞到枪口上,宋太后一直觉得宗室花费太大,正想着办法把这些亲王,郡王们少点。虽然不能一下子降到底,顺着往下降倒是可以商议,亲王降郡王,郡王降国公,再往下各种将军,能少一大笔费用。 虽然如孟昭所言,半个月之后关于礼亲王府的爵位传承批书下来了,从亲王降为郡王。传旨太监过去宣旨时,就直接给祀亲王说了,为啥会降爵,你懂的。 叶茜正在安胎之中,听孟昭说这些倒是高兴的很。唯一的有些的遗憾的事,这些事情无人能分享,礼亲王府的一切消息,不管多么人知道,这都不是可以八卦的内容。礼亲王府就是降爵了,仍然是皇室宗亲,平常人招惹不得。 秋去冬来,临近年底时,叶茜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出来了。一般来说儿子要早产的,结果这哥儿好像故意折磨叶茜似的,硬是拖了半个月。叶茜都做好临盆时要受罪的准备了,结果出乎意料的顺产。 据吕姨妈所说,这跟个人体质有关系。想想叶茜生珍姐儿时,头一胎就如此顺,这都第二胎了,没有折腾的理由。 虽然生产没受多少罪,但怀孕些月份,实在是把叶茜折腾的够呛。一直到年后二、三月才算是完全恢复过来,至于哥儿的名字,孟昭已经起好了,叫孟冲。 按孟昭说法,儿子的名字要狂霸,至少看着够暴点,以冲为名。只希望他将来能一往直前,冲锋陷阵。 叶茜也觉得这名字好,哥儿没落地之前,孟昭虽然各种嫌弃。但听名字就知道,孟昭也是下了工夫想的。孟昭就是那么疼女儿,对儿子似乎有天生的感情,总是那是他的血脉传承,可以继承所有一切的人。 “大姑奶奶生下哥儿,我与老爷也都松口气。”画眉笑着说。 孟昭再是疼女儿,也会高兴有个儿子。就是叶宗山也是松口气,孟昭的官职和前途在这里摆着,就是他对叶茜再真心,没有旁的想法。但儿子这事却是耽搁不得,主要是孟昭的年龄在这里摆着。 叶茜笑着道:“是啊,一儿一女挺好的。” 虽然说是多子多福,但被儿子折腾这一年,她也觉得承受不住了。两个孩子虽然有点少,却不能着急生了,好好调养一下身体。再停个几年生,生太快了也是受不了。 画眉又起身看看奶妈抱着的冲哥儿,白白胖胖的,十分能吃,笑着道:“真好,能吃就是最好的。”小孩子不怕他哭闹,就怕不好养好,就像孟冲这样,每回吃的多多的,虽然拉的也快,但看着真喜欢。 “两个奶妈才够吃,我正想着再寻个奶妈呢。”叶茜笑着说,越大越能吃,才两个月就能这么能吃,到六个月的时候肯定不够。 “那是得寻了,哪能饿到他呢。”画眉笑着说。 正说着冲哥儿又哭了起来,奶妈赶紧哄道:“哥儿这一定是饿了。” “快去喂。”叶茜笑着说,虽然闹腾些,但每每哭时,不是吃就是拉,这样的哥儿省心又喜庆。 奶妈抱着冲哥儿去了梢间喂奶,叶茜也不自觉得舒口气,两个孩子在跟前,在是奶妈婆子,少操的心也没少多少。 她身体还算好的,恢复也快,仍然觉得有点累。 “大姑奶奶听说了吗,宋家那前头那个孩子送来了。”画眉不自觉得讲起了八卦,这也是女人的天性,闲着没事了,自然也就说起闲话了。 叶茜多少怔了一下,道:“这么快?” 这才多久啊,宋家就把孩子送过来了。 画眉道:“我是前几天去国公府给老太太请安,听婆子们说的。应该是公主求了太后,太后额外开恩,公主府派人去接的。听下人说,常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七、八岁的男孩子了,看着挺好的。” 叶茜有几分感慨地道:“还真是,大人的时间过得快,小孩子……还真这么大了。” 她成亲,宋氏和离,现在她都生下第二个孩子,三、四年过去了,孩子肯定也要长大了。 “三爷亲自教养呢。”画眉说着,一般来说儿子七岁就要跟着爹了,顿了一下又道:“下人们说,宋氏再嫁了,宋家这才把孩子送过来的。宋家早就这么说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得这么快啊。” 要是叶景霰一直无妻无子,他可能会念着这个儿子,以后多照看一些。但他很快娶妻,彭氏的儿子快一岁,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血缘再是神奇,若是彭氏一直在生,儿子一个接一个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景霰对前妻的儿子感情必然淡薄。还不如现在就送过来,叶景霰对后妻儿子的感情没那么深时送过来,把孩子送过来,刷一下父子感情,好歹能多看顾一分。 画眉有几分感慨地道:“叶老太太说起时他时,还哭了呢。外公起名叫宋思宗,起这样的名字,对他如何可想而知。还有宋氏竟然再嫁了,只怕也不会是多好的人家。” 被太后下旨和离的,官宦人家肯定不敢娶她。哪怕是一般乡绅,再娶宋氏也得犹豫一下,大乡绅会努力让儿孙读书,争取考得功名得官职的。若是小乡绅……也不是说小乡绅不好,只是从那样的云端跌下去嫁给小乡绅,需要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才可能把心态放平和。 听下人们传的话,宋氏再嫁完全是家里的意思,应该说是她父亲的意思。宋氏本人似乎还不太中意,结果仍然被嫁出去了,连原本被退回去的嫁妆都被扣了二分之一给了兄嫂,只带一半到婆家。 宋思宗回叶家之后,虽然年龄不大,却显得十分沉默,叶老太太每每想起他时,都忍不住泪流满面。话说的虽然很含糊,但肯定是宋宗思在宋家过的很不好。 叶茜听得默然一会,顿了一下道:“降爵,出京……” 该说什么好呢,要是宋老太太不死,宋氏的日子还会好过些。结果她蹬腿死了,给孙女撑腰撑着了,这个结果肯定要宋氏自己吞。更何况宋家是大族,就是父母能忍,家中兄嫂如何能忍的了,不提前安置了,父母亡故之后,才有宋氏受的呢。 就以宋氏的难耐,那时候她与宋思宗能不能保住性命,只怕都难说。 “大爷回来了……”婆子传话进来。 叶茜正在榻上歪着,实在不想起身。 虽然还不到下班时间,对孟昭的早归,叶茜也不以为然,只让丫头准备茶水。自从孟冲出世之后,孟昭常常早回来,抱抱女儿,看看儿子,尽最大的努力当好父亲。 画眉却是站起身来,笑着道:“给大姑奶奶唠叨了这么久,我也得回去了。” “太太慢走。”叶茜笑着说。 说话间画眉从后门走了。 孟昭从前门进来,进到里间之后,没说看孩子,丫头端茶也不喝。一直阴着脸不说话,似乎正想着什么事。 叶茜极少见他如此,连忙问道:“衙门出什么事了吗?”孟昭这才长吁口气,看向叶茜道:“我没什么事,只是今天接到边疆传信,匈奴似乎又有兴兵之意啊,又要不太平了。” ☆、210 匈奴一直是王朝隐患,不止是大楚的问题,历朝历代都被困扰着。当年万启皇帝在世时,就与匈奴开过战,战败之后叶老太爷就一直被闲置了,孟家的爵位虽然因为孟二老爷太二而丢掉的,跟战败也有直接关系。 一直以来大楚能太太平平,并不是因为大楚牛叉了,把匈奴打的不敢来了。而是匈奴内乱,各部落之间一直在混战,现在内战结束了,新的大王上位,也就开始找大楚的麻烦。 “匈奴啊……”叶茜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是太惊讶。 再是对政治不懂,就像税制改制,匈奴来袭,这样的大事件肯定会知道。对京城的平民百姓来说,匈奴来袭虽然是大事,但并不是天大的事,再怎么凶狠,也打不到京城来。 再就是因为宋太后的税制改革,税制改革实行之后,国库一下子充盈起来。也可以说匈奴来的太是时候,内忧外患之即,需要英雄能人的时候,宋太后所有本事都体现出来了。里头税制继续,收钱刮富豪充盈国库,然后拿着国库的钱去打仗。 叶茜上辈子对战争并不是十分关心,只知道打的继继续续,匈奴虽然没有大举入侵的意思,却是时不时的找些麻烦。印象里的大胜……好像也没有,大败好像也没有,至少官员没有因此倒大霉。那时候她常出入后宫,这种敏感消息多少能听到些。 继继续续一直在打,打到什么时候结束的就真不知道了,在叶茜的记忆里,应该是一直打打停停。 现在听孟昭说到这个,叶茜唯一的感觉就是,果然来了。抬头看向孟昭,似乎感慨良多的模样,叶茜倒是能理解,想了想问:“难道边关有急报?” 一般来说,要是边关出大问题邸报上会写的。孟昭是锦衣卫,消息自然灵通的多,只说出事了,应该是边关守将查觉得异,回京报信。算算时间,战火烧起来,估计还得几年。 孟昭点点头,突然看向叶茜道:“若是战火起来,我想请到前线去,你可同意?” 叶茜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拉住孟昭的手道人:“大丈夫志在四方,国家有难之时,自该挺身而上。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孩子们,你就放心吧。” 男人容易热血沸腾,这种时候挺身而出身,本来就是好事。再者孟昭是姓孟的,孟家原本就是武勋侯爵,后来爵位被夺。这种时候他有想法,想努力奋起夺回家族荣耀,也是正常反应。建功立业,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孟昭犹豫了一下,看着叶茜道:“我是担心……” 战场上刀光剑影,他若是死了,叶茜必须得守寡。不是叶茜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朝廷会强制要求。只是这样还算好的,若是出了别的意外,孟府从上到下只怕难有活口。以前没感觉,出生入死只想着奔前程。有了家庭妻儿之后,感情就完全不同了,做事之前忍不住要想,他的妻儿会怎么样。 机遇伴随着危险,高风险才有高回报。温柔乡,英雄冢,顾家有了牵挂,思考方式似乎都有些不同了。与前程相比,他更希望叶茜与儿女们能生活的安康幸福。 叶茜拍拍孟昭的手笑着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孟家儿子,当年老祖宗能浴血奋战,给子孙挣下爵位前程,你肯定也能。” “是的,我能的。”孟昭低声说着,神情却是越发的坚定。 在接到消息的一瞬间,他有点小兴奋。武官在太平盛世是没有用的,做到锦衣卫,算是武官里出人投地的了。只有需要人冲锋献阵时,武官才能派上用场。 “那就好。”叶茜说着。 她太了解孟昭,把这样一个男人拘在后宅里,守着老婆儿子,实在是种憋屈。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想完成的梦想,对孟昭来说也是一样,他的世界不是属于后宅的,她就不能困住他。 这也是男人的魅力,不管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英雄盖世。若是孟昭一直在窝在家里,门都不出当个好男人,对她来说是无趣的。 孟昭伸手搂住叶茜,不自觉得舒了口气,道:“幸好是你,实在太好了。” 看着这样坚强的叶茜,他有种放心的感觉,她可以坚守在后方,坚强而快乐的生活着,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儿女。 叶茜能如此,他才能放下心来,安心到战场去。 “嫁给你真是太好了。”叶茜微笑着说着。 夫妻商议之后,孟昭次日就跟上司提出调岗,把锦衣卫上下都惊了一下。孟昭己经是副使了,正使年龄己经四十五岁,文官这个年龄虽然是正值壮年,但在武官,尤其是锦衣卫这种工作,实在算是大龄。以孟昭现在的功劳以及人脉,完全是正使侯补,再熬上两三年肯定就是正使。 现在放弃要去从军,实在是把眼前的大好前程放弃了。就是从危险性上说,出征的将军也比锦衣卫大,尤其是现在打匈奴,要是随便都能打败的人,天上送过来的军功,不知道勋贵关系户去抢呢。 都知道匈奴不好打,战败的机率高,能躲的都躲了,怎么也没想到孟昭会自己主动请命,要放弃这些去从军。 “我己经决定了。”孟昭说着。 正使也是武将,都有股子血性劲,惊讶之后就笑了起来,似乎有几分感慨的道:“年轻真好啊,我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果然出了事,你是第一个往上冲的。” 以前锦衣卫忙碌,各种追踪调查时,孟昭天天都是精神抖唆。后来事情结束,衙门里没差事了,他就开始各种没劲。 孟昭笑着道:“犯我天威,虽然远必诛,大人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吧。战事久停,让我们这些战士的血都冷了,这回肯定要热起来。” “哈哈……你小子……”正使笑着,却是拍拍孟昭的肩膀,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虽然说要一腔热血,但战争真不是儿戏,兵部闲了这么久,我们锦衣卫在官员里头又没什么好名声,你要小心啊。” 太平太久,兵部肯定早就混乱了。刀枪,粮草,连官员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开头重组工作肯定会很辛苦,其他人说要调职参军还好说,孟昭偏偏是官员最讨厌的锦衣卫。他虽然嘴上说着是因为年龄大了,何偿不是因为不想去拼了。 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圈子,想跨圈,尤其是到仇敌的圈子里去。能力稍差一点,别说上战场了,弄不好先被同僚整死了。 三日之后孟昭的调令就下来了,跨行同调。忙碌正式开始,边疆的战报一封接一封过来,匈奴虽然没有大规模进范,却开始挑衅了,似乎在试探大楚这边的反应。大楚兵力开始结集,兵部也开始慢慢扩军。 不管文官还是武官,京城上下都有些紧张。女眷们虽然并不直接面对这些,家里男人一个个这样,女人肯定也自在不了。 又是一年新年朝贺时,陈太后直接向诰命们提出要节俭。税改是在执行中,反对的官员直接贬官,但就是这样现在国库也不够军费。现在只是备战阶段,真打起来之后会花的更多。 钱,钱,钱,国家有难了,请贵族们捐钱吧。同时直接吩咐下去,但凡大型宴会,大排场的热闹场合,能省则省。非要铺张浪费的,当然不会因此直接治罪,穿小鞋,事后算帐,借口其他事情,想整人不要太容易。 太后发起的,女眷们自然是积极响应,实在是不敢不积极。叶茜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对这些应酬也是觉得挺讨厌的,趁着节俭的风气下来,她倒是能歇歇了。以前收到贴子却不出门赴宴,给摆架子似的,现在是完全不用。 把更多的时间用与照顾孟昭和儿女们,儿女们还好,孟昭实在是太累了。虽然还没出京城,还没去边疆,却己经脱了几层皮。 “大奶奶,公主府送来喜贴……”管事媳妇进门说着。 叶茜正在院中,看着儿女一起玩顽,一年接一年,冲哥儿都会跑了,珍姐儿疼爱弟弟,天天带着冲哥儿两个玩耍。外头孟昭忙到飞起,叶茜要说一点不担心也是假的,倒是看着儿女能让她放松些。 “公主府的喜贴?”叶茜愣了一下,没听说公主府有啥喜事。 说话间接过贴子,打开一看,叶茜多少愣了一下,上头写的是叶景祀成亲,不禁问道:“送贴过来的人呢?” “己经走,说是成亲,其实是扶正。”管事媳妇说着,随即道:“特意送喜贴过来,其实就是知会一声,也就家里摆酒,并不请旁人,并不用大奶奶过去。” 现在京城的妇人们是想着法省钱,只下贴子不宴客,这是常事,这样的贴子有时候一天就能收到两个。 叶茜笑了起来,不自觉得舒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终于圆满了。” 熬了这些年,叶景祀就能依然如故,楚静言就能一直生。生了第三个儿子后,楚静言调养了许久,一直没动静。前不久又怀上了,这都第四个了。 估计安宁长公主实在扛不住了,四个孩子了,就是真有人敢嫁叶景祀,安宁长公主也不敢给叶景祀娶,实在是没法娶。扶正,终于等到了。 ☆、211 春风吹过又一年,与匈奴之战终于开打。其实以匈奴的气势,三年前都可以打了,一直没打起来是因为宋太后的怀柔政策,各种和谈,各种忍耐,甚至于送宫女充公主送过去和亲。如此拖了三年之久,终于国库充足了,一应人员到位,大楚也终于硬气起来。 朝廷决定开战,孟昭也要随着大军开始出征。三年时间,孟昭总算在军营里站住了。他是平调过去的,从三品官职并没有降级,大小也是个将军。只是没有亲身上过战场,威信不高,想调动士兵比较有难度。 上战场不是出门旅游,简单一个小袱,两个小厮也就完了。到了出发当天,叶茜带着儿女送到孟昭出门,珍姐儿一直拉着孟昭的衣角,冲哥儿还不太懂事,则显得有些懵懂,也跟着珍姐儿一起拉着。叶茜已经做好准备,仍然被弄两个孩子弄的眼泪汪汪。 “珍姐儿长大了,要会心疼母亲,照顾弟弟,要当个好姐姐。”孟昭说着,在珍姐儿脸上亲了两下,又伸手搂住叶茜,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来,只是搂着她。 即使已经做了决定,到临走之时看着叶茜,仍然让他觉得心酸与不舍。 就是再信心十足,他对与前程将来也有些蒾茫,他都如此,更何况是叶茜。 叶茜任他抱着,轻声说着:“还有一个好消息,一直没跟你说,冲哥儿马上就有弟妹了。” 她也是才有感觉,却觉得十分幸福,又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属于她和孟昭的孩子,可以安慰她想念孟昭的心情。 孟昭听得先是大喜,放开叶茜,随即却是道:“这样你又要更辛苦了。” “一点都不苦。”叶茜笑着说,不自觉得摸了一下肚子道:“我倒觉得轻松了。” 孟昭听得笑了起来,伸手把地上的冲哥儿抱了起来,叮嘱着道:“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要撑起来才行。” “嗯。”孟冲似懂非懂的答应着。 孟昭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后把孟昭放到地上,道:“外头风大,快些回去吧。” “嗯。”叶茜点点头,左手拉着珍姐儿,右手拉着冲哥儿,笑着道:“一路顺风。” 孟昭翻身上马,突然舒口气,爽朗中透着大气,笑着道:“既然去了,肯定要挣出一番前程来。等着吧,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 叶茜听得点点头,笑着道:“我等你回来。” 孟昭并不是妻儿能拌住脚的男人,走了自然也就能放开了。 孟昭挥挥手,骑马直奔前方,两个小厮迅速跟上。 叶茜看着孟昭的背景,稍稍怔了一下。 身边珍姐儿突然道:“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 小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凝重,她还不太懂,只觉得有些难受。 叶茜笑了起来,摸摸珍姐儿的头道:“你爹爹是为我们娘们挣前程去的,只有这样,我们的生活才会更好。” “噢……”珍姐儿似懂非懂的听着。 叶茜又看一眼旁边冲哥儿,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拉起珍姐儿道:“回屋吧。” 春天送走孟昭,冬天迎来叶荞,蔡盛文外放这些年,终于可以回京了。关系是叶景祀找的,四品京官,官职不算大,位置却是很不错。叶景祀已经从三品升正三品,跟杜俊成为最坚固的盟友,这都不算是找门路,也就是随便一句话的事。 叶荞带着二子二女回来,叶茜则是刚生下第二个儿子。已经是第三胎了,生的十分顺当,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快。 战争期间一切从简,京城几乎没有宴席了。哥儿的洗三也就家里人来了,直到满月酒,叶茜出了月子,亲自操办的,一个外没请,只把自家嫡系亲友请了。叶荞,顾氏,吕姨妈,吕姨妈还把两个儿媳妇都带上,再加上叶宗山一家。 家宴而己,席面就摆在花厅里,分席而坐,叶茜细心张罗了席面。叶荞和顾氏是第一波来的,蔡盛文回京之后就住在蔡府,虽然家已经分了,但蔡老爷还在世,兄弟肯定是聚众而居,也省得外人说嘴。 这些年叶茜与叶荞姐妹俩书信不断,却没见过。叶荞回来时叶茜正在坐月子,她就没敢过去打扰,出了满月这是姐妹俩初次相见。 叶茜这边三个,叶荞带着四个,各自引见之后,叶荞就有几分眼泪汪汪。蔡盛文对她很好,但离家多年,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的苦,她也是感触良多。尤其是叶茜,当年能那样对她,为她张罗这么多,年轻时不懂,后来的生活却让她明白。 “天呢,天呢,几年不见,竟然胖成这样了。”叶茜看叶荞要哭出来,连忙笑着说。 这也不是夸张的说辞,叶荞确实胖了许多,红光满面,满脸笑容,这肯定是平常日子过的好,不然绝对没有这个色气。 叶荞当即笑了起来,道:“你也不比我好哪里去,你看看你这身上,衣服只怕改回了。” 顾氏知道她们姐妹深情,只在旁边笑着听她们说,也不插话。 几个孩子已经在一起玩起来,七个孩子,有大有小,花厅本来挺宽敞的,瞬间热闹起来。 正说着,吕姨妈带着两个儿媳妇也来了,这些年来吕姨妈行走宫中,生活档次早就不知道高多了多少。大儿子吕石海开药铺兼行医,生活十分宽泛。小儿子吕石林依然没啥本事,吕姨妈选来选去给他寻了房不错的媳妇,夫妻之间仍然有些争执,实在是吕石林不太长进,大麻烦也不会沾,但拈花惹草的从来没断过。 开始时吕姨妈还管管,后来就彻底不管了,她也是没精力了。年龄在这里摆着,只是进出宫廷就耗尽她的精神。索性置了田产把他们分出去,分家之后,眼前没有吕家人,吕石林媳妇奋起,算是把吕石林彻底压住,夫妻之间还算不错。 “好啊,看到你们姐妹过的如此好,真让人高兴。”吕姨妈忍不住说着,就连她自己,她都没有想到,日子竟然能过成这样。贫穷也好,欺负也好,全部都没有了,这样的富足安康。 叶荞笑着道:“看姨妈这样的气色,肯定比我们更好。” 回京之后看到吕姨妈,叶荞是又惊有喜,实在是没有想到,吕家的生活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地变化,当然全部都往好处发展,如何不让人高兴。 坐下叙话,主要是叶荞在说,先说了说外头的生活。又说了说归京之后的生活,提到蔡盛文的官职时,叶荞顿了一下却是没再说下去,叶茜很及时地把话题岔开了。许多事情心里有数就好,蔡盛文的关系是叶景祀找的,记下这件事就成了,其他的全部不用提。 “爹爹怎么还没来?”叶荞忍不住说着,这都快开席了,叶宗山和画眉也该过来了。 叶茜也觉得有点奇怪,正要打发婆子过去瞧瞧,就见画眉匆匆进门了。 “老爷刚才打发人回家说,衙门里有什么重要消息,他去派人打听了,让我先过来,他得了消息再直接来姑奶奶这里。”画眉有几分焦急的说着。 叶茜心里惊了一下,脸上却是笑着道:“我想肯定是好消息。” 叶宗山是捐的官职,虽然也是每天去衙门,因为能力有限,也就是按时点卯而己。熬了这些年,从六品升到五品,给画眉挣到了凤冠霞坡,就再没有其他建树,突然间如此关切的打听消息,只能是孟昭的消息。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当然希望是好消息。 叶茜如此一笑,倒是把画眉的紧张消了几分,连忙笑着道:“是啊,肯定是好消息,不然老爷也不会这么着急。” 叶荞和顾氏也跟着顺着往下说,叶茜看看奶妈抱着哥儿,次子还没有起名字,想了想道:“我看哥儿就叫福哥儿吧,会给他爹带好运气。” “这名字好,就叫这个。”吕姨妈也笑着说,不知道是什么消息,用孩子的名字冲一下,坏消息也能成好消息了。 男人上了战场,那就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如何不怕人呢。 叶茜从奶妈怀里接过福哥儿,笑着道:“你一定会给你爹爹带来好福气的。” 丫头们上茶上果碟,叶荞也没了说笑的心情,倒是叶茜笑着道:“一会好消息送来了,我们一定好好高兴一回。” 话间刚落,管事媳妇进门传话,叶宗山的小厮过来了。 叶茜马上道:“快传进来。” 管事媳妇跑着去了。 “老爷打听清楚了,是程将军出事了,与姑爷无关,请大姑奶奶放心。老爷一会就来,让小的先过来报信。”小厮上前紧赶着说着。 屋里众人都不自觉得舒口气,虽然不是好消息,但不是坏消息就够了。都上战场了,求的也就是平安而己。 叶茜笑着对身边的婆子道:“打赏。” 小厮笑着道:“谢大姑奶奶。” 考虑到叶宗山马上回来,叶茜吩咐丫头婆子摆桌收拾席面,等叶宗山过来正好可以吃饭。当然也要问问前线的状况,虽然没孟昭什么事,叶茜心里仍然有几分担忧。 小厮嘴里的程将军是边疆副帅,草根出身的副帅,以前在京城时,孟昭虽然跟他并不熟,说起话来,对他却是十分敬重。突然间传有事……十之八九不会是好事,副帅身上发生好事,只有打胜仗才有可能。 若是真有捷报传来,各府肯定会知道,只说出事了……肯定是真出事了。 席面摆好,叶宗山进门,果然没什么好消息,叶茜意外的是竟然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糟糕。程将军战败投降,具体过程虽然还不清楚,兵部接到的消息如此。现在六部内阁都在商议,宫中也有消息,不用多久关与程家的处置方案就会出来。 永昌皇帝那样的雄心大志,立志要灭掉匈妈,结果在战争之初,副帅战败投降,这一个巴掌太打脸不说,也太打击士气。 接下来要怎么打? “战败投降?”叶茜只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孟昭几次提起程将军,都是很佩服的口气。以孟昭的个性绝对不会佩服一个投降的人。 这跟改朝换代还不同,现在是在抵御外族,在国仇家恨的面前,男人能死不能降,那是骨气。 尤其是带兵的元帅,若是这样的人都能动摇,没法打。 叶宗山吁气道:“兵部消息如此,都在商议怎么处置程家人呢,肯定错不了。” 他跟程将军也没什么交情,得知不关孟昭的事,他也就没有细打听。其实也不用打听,领兵元帅投降了,家人肯定落不了好。 “唉……”叶茜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神显得十分担优。就是没有关系到孟昭,副帅投降,对前线岂能没有冲击。 ☆、212 七天之后程家的处决结果出现在邸报上,确定叛国罪,抄家灭族,女入官奴。据婆子人们,程家男丁问斩那天,京城百姓去围观的许多,当时是骂声一片。程将军是统军副帅,不管千万理由,战败还可以体谅,投降是绝对不能体谅的。 为此叶茜还特意去了公主府一趟,叶宗山只是闲差而己,打听到的消息十分有限。叶景祀是真正的重臣,他那里才有第一手消息。叶茜倒不是关心程家,孟昭还在战场上,她想知道更多前线状况。 叶景祀虽没有隐瞒叶茜,但也没有说太多,实在是前线军务,有事情不能说。程将军投降这件事,叶宗山知道时已经结案了,前线证据确凿,确实是降了,大楚损失很大。要不是证剧太确凿,谁想在开战之初,弄个投降将军出来动摇军心呢。 不过这样的冲击下,对孟昭来说是灾难也是机会。就像宋太后的才干在匈奴入侵之后完全暴发出来一样,时势造英雄,大灾难的到来对有真正才能的人来说是机遇。 “这些事情你就别打听了,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叶景祀说着。 他可以理解叶茜的心情,不过想这些有的没有,实在是想了也没什么用。最好连前线的情况都不要太打听,翻翻邸报上的消息就好了,打听的太多除添烦之外也没什么好事。 好好在家里照顾孩子,尤其是儿女们一天天大了,父亲总是不在身边,母亲要付出更多的关爱才行。要是叶茜都处与紧张状态,孩子的情绪会更紧张。 叶茜笑着道:“多谢四哥关爱,我知道了。” 听到叶景祀说这些,她有种欣慰感,如此顾家的叶景祀,换成上辈子总有种想像不能感觉。现在却能变成这样,如何不让人欣慰。 叶景祀笑着道:“既然来了,吃了中饭再走,静言也挺想念你的。” “那麻烦四哥了。”叶茜也没拒绝,孩子都带过来了,她也挺想跟楚静言聊聊。 在公主府呆到下午,又顺道去国公府拜见了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叶茜回家时已经快扫黑了。奶妈们哄着孩子们去休息,叶茜换了衣服到梢间坐下来,丫头刚倒茶上来。 就有婆子来报,管事有事要回报。 叶茜道:“让他进来吧。” 孟昭不在家,虽然是年轻媳妇,也无所谓了,叶茜从来都是正房里直接见管事。 没一会就见管事一脸焦急的进门,行礼之后就,道:“大奶奶,半下午时,东宫有传话太监过来,说太子妃开恩,准许大奶奶去东宫觐见。” “什么?”叶茜第一反应是听错了,直向管事道:“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孟昭以前干的是锦衣卫,绝对忠与皇上。太子地位稳固,没有皇子争位事件,但当臣子的跟太子关系太近,总是不太好。就是把廖夫人与曾初识算上,他们与太子也没有任何关系,实在是不敢有关系。 突然间东宫传话,让她觐见,实在是不可思议。 管事道:“小的再三确认,那位公公确实是这么说的。本来小的还想派人去请大奶奶回来,那位公公却说不用,只是一般的椒房觐见,等大奶奶回来知会一声就好。小的再问别的,他却是一言不发,接了打赏,喝了茶就走了。” 一般来说,传话公公还会喝茶拿银子,那就表示没什么大事。管事弄不清怎么回事,知道叶茜去了公主府,也不敢派人过去叫。万一啥事没有,把叶茜叫过来,就惊动太多。 “明天去东宫……”叶茜喃喃自语的说着,顿了一下吩咐管事道:“把进宫的车马准备好,你马上去曾府一趟,把今天下午的事告与廖夫人,听她如何说。” “是,小的马上去。”管事说着,急匆匆去了。 叶茜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细细盘算起来,明天倒是外命妇进宫的日子,但前提是得有亲友在宫里,就是不在九嫔之列,至少也得是正式上名册,能排的上号的。家中母嫂才可以进宫相见。一般小才人之类的,除非极得宠,皇后破例了,不然连宫门都进不去。 突然在椒房觐见时传她进去,这是唱哪出啊? 媳妇传饭进来,叶茜带着孩子吃了晚饭,管事就回来了,进门道:“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东宫添了两位入册的才人,还说宫中太平无事,大奶奶只管过去。” 廖夫人是侍候宋太后的,东宫的事,她是真不知道。打听太子的后院,这不是吃撑了吗。要是她都知道的那肯定是大事,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战争期间,宫中唯一提倡的就是节俭。皇后连珠钗首饰都不怎么带了,只带应季的鲜花。 叶茜倒不意外,宋太后全副心力在战争上,曾初识都去前线了。让管事下去休息,叶茜理了理思绪,带着儿女们玩了一会,把他们都哄睡了。叶茜也收拾收拾睡了,不管是什么事,只是正式觐见这一样,就需要很多体力。 次日五更天起身,大品梳妆坐轿进宫去。椒房觐见的日子,宫门口官轿不少,轿子一路往东宫走,叶茜不自觉得揭起帘子一角往外看,进宫这些回,东宫长啥样真不知道,只是大概知道在哪里。 一层层宫门往里走,直走到毓庆宫前停了下来,小太监打起帘子,叶茜下轿。只见门口还有一顶轿子,太子妃的嫂子吴大奶奶也在,大楚制度,皇后娘家才能封侯,太子妃娘家一般都是五品闲职。吴家就是如此,原本是京郊地主,一跃成为皇亲。 虽然现在只是五品闲职,但都知道这是未来皇后娘家,吴家也算是活跃。叶茜虽然没跟吴大奶奶打过多少交道,总是认得。 吴大奶奶看到叶茜明显愣了一下,叶茜则是朝她微微一笑,论诰命她比吴大奶奶还高呢。不过看吴大奶奶这个神情,明显她也不知情。正在两人相视而笑的功夫,小太监出来传话,太子妃召见,叶茜稍退一步,虽然诰命高,但身份在这里摆着呢。 进正殿拜见,太子妃正中高坐,旁边坐着太子的小妃嫔们。见礼之后,叶茜不禁抬头看向众人,就见太子妃左手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一直对着叶茜笑,很亲切的模样。 叶茜看她模样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实在想不出哪里见过。谜底马上就要揭开,叶茜倒是不心急了,看她笑了,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太子妃笑着道:“难得你们姑嫂相见,孟才人,带着你嫂子到自己屋里说话吧。这些年来了,终于能相见了。” 叶茜顿时呆住了,难道是…… 这……这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孟才人微笑站起身来,走到叶茜跟前,拉起叶茜的手,又向太子妃行礼。 叶茜也跟着见礼,太子妃就笑着道:“去吧去吧。” 出了正殿,叶茜跟着孟才人向后走,进到后头偏殿里,叶茜跟着落坐之后,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惊涛巨浪掀起。 孟昭是有个妹妹走丢了,孟昭还花时间找过,却是音信全无。叶茜不是没设想过,也许哪天还会相见,可能是各种地方,但在东宫相见,实在是…… “嫂子很意外吧,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还会有今天。”孟才人微笑说着,神情有几分感慨的模样,稍停了一下才道:“我本来早想与嫂子说话,只是宫中规矩,品级太低的妃嫔是不能召家人进宫。一直到现在,我得封才人,入名册,我也终于有机会与嫂子说话。唉,想想中间辛苦,总算是过去了,也没必要再提起。” 叶茜马上会意,不管是宫女也好,妃嫔也好,进宫都有一定程序。非正规程序的进来的从来都很多,基本上只是身家清白,得宠,又不是正室,只要能抓住男人的心就够了。算算孟才人丢失的年龄,再看看她现在,其中心酸只怕是不为人知。笑着道:“能看到妹妹现在如此,我与大爷也放心了。” 孟才人笑着道:“当年大哥与我们母子的关照我都记得,现在有机会在这里相遇,何尝不是我们的造化与缘分。我已经回禀太子,讲明了身世,以后嫂子也能常进宫与我相见,嫂子千万不要见外才好。” “本就是兄妹,如何会外见。”叶茜笑着说。 孟才人问起家中母弟情况,感伤道:“难得与嫂子相见,还有一事想托嫂子,我母亲生养我一场,还不知道何时能相见,还要嫂子一定好生照看。” “才人放心,我与大爷每年都会派人回老家问候,家中一切都好。”叶茜笑着说,又道:“回去之后,我马上派人送信,接老姨奶奶与五爷进京。虽然不得进宫相见,却可书信来往,聊表思念之情。” 就以孟才人现在的地位,召她这个从三品诰命进宫没问题,她本身就有进宫的资格。孟才人的生母,身份太低,又没有诰封。想进宫来与孟才人相见,至少得太子登基,孟才人封妃之后才有可能性,还得皇后破格允许。 孟才人听得舒口气,道:“大哥与嫂子都是厚道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才人放心,下次我再进宫时,定会为才人带来书信。”叶茜笑着说。 来之前虽然料到不是坏事,但事情展开的力度太大,也太出乎意料外。不管怎么说,孟昭的妹妹被拐卖之后有这样的结果,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椒房觐见是有时间限制的,尤其是像孟才人这种太子才人,在宫里可谓是小角色中的小角色。姑嫂说了几句话,叶茜也就是走了。 临走之时,有好消息传来,,决)"孟才人笑着又道:“昨日听太子提起,还跨大哥勇猛,只怕不日就会嫂子只管接喜讯。叶茜听得顿时舒了口气,有好消息总是好事,笑着道:“那真要谢天谢地了。“ ☆、213·全文完结 孟家复爵的消息传来时,叶茜正在屋里看珍姐儿和冲哥儿写字,福哥儿则是在厅里欢快跑着,两个奶妈看着他,担心他跑太快撞到桌椅。似乎只是转眼间,福哥儿也会跑了,三个孩子在身边,只是照顾教养他们就花了叶茜的大部分精力,日子虽然有些累,却松快了许多。 开战之初孟昭还有家书传来,后来就完全没有了。叶茜还会继续往军中寄信,至于孟昭的消息,看看邸报就能晓的。按叶景祀的话说,孟昭走这条路实在太对了,真的太合适他。太平的时候当锦衣卫,打仗的时候当将军,他就是吃定武行的。 “夫人来小的来报喜,太后正跟皇上商议,要恢复武清侯府的爵位,估摸着明、后天就要召大奶奶进宫,请大奶奶提前准备上。”传话婆子欢喜的说着。 叶茜先是一怔,随后却是长长吁口气,笑着:“劳烦妈妈回去禀告夫人,我就开始准备。” 话出口是轻快的,积压了几年的担忧与挂念,此时此刻总算是能放下了,不只是因为爵位高兴,更多的是孟昭要回来了。已经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军回朝估计也用不了多久。 丫头拿了打赏给婆子,婆子高兴的走了。 冲哥儿忍不住道:“爹爹是不是要回来了?” 对与父亲,他只是有个很模糊的印象,不像珍姐儿那样的深刻。孟昭走时,他年龄还小,只是觉得父亲对他很好,也很疼他。 同时还是个大英雄,能够上战场,保家卫国。 叶茜听得笑笑,随着冲哥儿的年龄增长,问起父亲的时候越来越多,这也可以说是男孩子的天性,都希望自己有个顶天立地的爹,能让他觉得骄傲自豪。 珍姐儿就道:“是啊,爹爹又升官了,肯定是爹爹又立了大功,才会被如此嘉奖。” “珍姐儿说得不错。”叶茜笑着说,笑着对冲哥儿道:“你爹爹又立大功了。” 冲哥儿马上兴奋起来,几乎要喊着道:“爹爹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是呀,你爹爹是最厉害的。”叶茜笑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孟昭,终于要回来了。 三天之后宋太后召叶茜入宫,随着边关的捷报一封又一封的传来,半个月之后,孟家复爵的诏书就下来了。原本的武清侯府早赏了功臣,现在下召复爵,工部马上寻地修府,叶茜的诰命也是紧跟着升上去。 孟府马上热闹起来,珍姐儿虽然还帮不上忙,却能帮着照看两个弟弟。孟昭的离开,对珍姐儿的触动是最大的,跟同龄人比起来显得早熟许多。至少在照顾人方面,同龄人中绝无敌手。 “大奶奶,展家送来帖子。”管事媳妇匆匆来报。 叶茜正带着婆子们收拾东西,武清侯府已经修建完毕,虽然孟昭还没有回来。搬迁事宜还要继续进行,在新宅等他,这是叶茜的想法。 听到管事媳妇来报,叶茜多少愣了一下,道:“展家?” 管事媳妇笑着道:“宫里贤妃娘娘的弟弟,展大爷中榜眼了,前几天放的榜。大奶奶还派人送礼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展家就拿贴来了。” “展大爷中了传胪?”叶茜又是一愣。 不管外头打成什么样,科举考试三年一回从来没有停过。不过叶茜作为武官家属,对于科举真的不太关心。只知道放榜了,管事把名单拿过来的时候,看都没看。让管事按着榜上名单,前三十名依名次全送了礼,这也是惯例,大家都会送。 回想当年展飞走的情景,叶茜一点都不意外,科举是展飞唯一的出路,早晚都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要是换个时间,叶茜肯定会有心情关心一下前三甲是谁,现在则是完全没心情。 不过总是故旧一场,展飞那样的努力奋起,得到这样的结果很应该。 榜眼呢,果然是展飞。 “帖子上说什么了?”叶茜笑着问。 管事媳妇笑着道:“只是例行问候,还说等我们家大爷回来,再一起喝酒。谢谢大奶奶的贺礼,又另送了回礼来。” 叶茜听得心念一动,问:“展大爷……又娶了吧?” 展飞都中榜眼了,展太太肯定挂了。要是展家有女主人,完全可以直接请她过府,或者展大奶奶亲自过来,只是派下人来回过来,显得太绕弯了。 管事媳妇道:“说也奇怪,展家并没有主母,展大爷的一儿一女都是侍妾所出。” 三年一回科举前三甲出炉,总是有一串八卦爱好者八卦,尤其是展飞还有姐姐在宫中为妃,关注度更高。 和离过,目前单身,身边有个管事的姨娘,另有一儿一女。 据说说媒的都要踩破孟家门槛了。 “噢……”叶茜淡淡应了一句,顿了一下道:“把帖子收起来,等大爷回来了,再回贴。” 展飞竟然没娶,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细想也是情理之中,安宁长公主最后能同意把楚静言扶正,何尝没有宋氏的原因。 娶错媳妇的危害性,体会一次就够了。 “是。”管事媳妇应了一句,拿着帖子出门去了。 大军班师的捷报一直往京城传,虽然只是让匈奴退兵了,但这个功劳已经足够。天朝对匈奴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抵抗,进范了就打回去,把匈奴打的俯首称臣的,只有少数皇帝才能做到。对宋太后来说,把匈奴打回来就行了。 钦天监择定日期,五月初六武清侯府搬迁,正好是叶茜的生辰。宫中小太监把日期送过来时,叶茜正跟叶荞商议如何给叶茜过个寿辰,苦了这些年,战争也暂时结束了,肯定要给叶茜好好过个生日。 “还真是巧了呢。”叶荞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叶茜道:“初六搬进去,初七给你庆生,岂不是更好。” 有时候就好像做梦一样,蔡盛文升了正四品,孟家恢复爵位,孟昭成了爵爷。 外人说起来总是会说,叶茜的命好的不像是真事。 国公府的旁支,父亲开始只是个帮忙的族人,结果她能嫁的这么好。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叶荞总是想冷笑,尤其是孟家复爵的诏书下来之后,实在是眼红的人太多了。 叶茜也是十分高兴,心中盘算着日期,正是孟昭回来之日,笑着道:“既然如此巧,那就好好摆上几桌,也不要只是自家人,把相熟的亲友们都请上。好好热闹上两天,乔迁之喜连带着我的生日都一起过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要请的人就多了。”叶荞说的兴奋起来,立时唤丫头准备笔墨,开始拟名单。 有叶荞在身边说笑帮忙着,叶茜仍然觉得有点慢。已经分开的太久,乍然间孟昭要归来,随着日期的接近,叶茜心里却是急切起来,再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 她是那样急切的盼着孟昭,就是看到书信,知道他过得很好,仍然想早点见到他。 几年军中生涯,就是过的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娘亲,爹爹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晚上哄冲哥儿与福哥儿睡觉时,冲哥儿再次问着。每天都要问一次,仍然每天都要问。 叶茜轻抚着冲哥儿的小脸,道:“马上就回来了。” 冲哥儿紧绷着小脸,道:“我都不记得爹爹的长相了,爹爹会喜欢我吗?” “会的,你爹肯定最喜欢你了。”叶茜轻笑着。 五月初六正式搬迁,其实也就是人过去,一应东西早就提前打点好。全新的府邸,孟府已经不小了,跟侯府比还是差了许多。 叶宗山和叶荞一家都来得早,紧接着叶景祀和楚静言也来了,欣赏叶茜的新家,也跟帮忙收拾。最愉快的大概就是孩子们,地方大了不说,小伙伴们相遇,从大到小总是有跟自己年龄相仿的,肯定有的玩。 中午开席之前,能来的是都来了,叶茜本来请的客人也不算多。花园宴席摆开,小戏开唱,热闹非凡。 叶茜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往外看。 感觉很奇怪,可能是来到新家后给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孟昭要回来了。 好像只要她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孟昭从门外走回来。 “孟大人应该要回来了。”楚静言笑着说。 叶茜眼中的期盼完全不去掩饰,那种盼夫归的急切心情,只要在她身边就能感觉到。 实在是因为叶茜等待了太久。 叶茜轻轻笑着,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没耐心了。” 扶正之后的楚静言依然低调,不出门,不见客,体贴夫婿,关心儿女。 每每见到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楚静言不自觉得伸手握住叶茜的手,轻声道:“都会好起来的。” “嗯。”叶茜微笑着,却不自觉得舒口气。 她能明白叶景祀喜欢楚静言的理由,确实很放松。 散席送客,管事媳妇收拾着残局,奶妈则带着哥儿,姐儿去休息。 叶茜送完客,却没有转身回屋,只在二门处站定,不自觉的看向外头。 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却有种要等成望夫石的感觉。 “大爷回来了……” “大爷回来了…………” 从大门口处传来,急切的声音。 叶茜怔住了,好像被什么定住一样,稍稍停顿一下之后,几乎要顾不上礼仪,直往大门口冲。 几乎在瞬间,叶茜整个人定住了,进门的孟昭也愣住了。 黑了,壮了,更精神,却更粗粗犷,尤其是一双眸子里,几乎全是叶茜的倒影。 “你……终于回来了。”叶茜说着,眼泪直落下来。 孟昭几乎是直冲到叶茜跟前,把叶茜直抱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强烈的真实感让叶茜眼泪落的更厉害,只听孟昭在她耳边说着:“我回来了,回来了……” 叶茜泪如雨下,哽咽不语。 “爹爹,爹爹……”冲哥儿急切的呼喊声由远至近,珍姐儿虽然年龄比他大,到底是女孩子。 三个孩子瞬间把孟昭和叶茜围住了,最少的福哥儿,因为人小,被奶妈抱着。 叶茜又是哭又是笑,道:“这是福哥儿。” 孟昭从奶妈手里接过福哥儿,福哥儿年龄小还有些不懂,只是怔怔看着孟昭。接下来冲哥儿就喊了起来,道:“爹爹,抱我,抱我……” 叶茜看着孟昭笑了起来,眼前站着的人,真实的身影,让她的心整个定了下来。 孟昭回来,她的主心骨,她的半个世界都回来了。 此去经年无愁事,并蒂连枝绕膝来。 ========================================== 作者有话要说:历时六个月,终于全文完结,有种大松口气的感觉,感谢大家的支持。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