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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绿芜说谎了,在东宫,向来是主子下马,侍婢奴才遭殃,现如今绿芜什么都不说,她又怎会不知?   她平静开口:“少时他有恩于我,终是我欠了他,如今我自挖双眸偿还,从此以后再无相欠。待太子妃眼睛复明,我们就离开东宫,远离燕国是是非非,你说好不好?”   绿芜紧紧的抱着她,痛声哭道:“好,我们回漠北,奴婢守着小姐过一辈子。”   一辈子?她心头沉重,现如今她又哪来的一辈子?   暗房外鞭炮齐鸣,定是百里灯火不绝,火烛燃烧正旺,此刻他只怕还痴守床榻,静待太子妃眼睛复明吧?   终究是她太傻了,枉她才智名动天下,身为当今太子太傅,到头来竟然反被自己的学生逼迫到如此下场。   罢了,她认栽了。   *************************   PS:云檀第一次尝试活死人题材,喜欢的亲记得收藏啊!   诛师,他要杀她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09 本章字数:1679   上元节,戌时。   她的眼眶忽然传来剧痛,触手摸去纱布一片黏湿,手指凑到鼻端轻嗅,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那眼药竟然藏有剧毒!   药是绿芜亲自拿过来的,难道是有人欲借绿芜手杀她?   暗叫一声不好,绿芜做了替罪羔羊,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挣扎着起床,但却狼狈跌倒在地,因为挂心绿芜安危,倒也不觉得疼。   有人开门走了进来,大概目睹她的惨状,惊呼声起:“太傅,您没事吧?”   这声音没听过,她心骤紧,蓦然抓着那宫女的手腕,急声道:“我家绿芜呢?”   宫女大概被她抓疼了,话音有些发抖:“太傅,绿芜……绿芜她……”宫女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就是没有把话说明白。   但她却如遭雷击,松开了宫女的手,她素来敏锐,见宫女言辞闪烁,顿时血气直往头顶窜去,蓦然起身朝暗房门口奔去。   眼睛瞎了,辨声识别方向倒是越发见长,可还是撞到了人,白玉兰香气入鼻,激的她神智一清,是他!   身后,宫女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惶恐:“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燕箫一身素衣,站在门口迎风而立,身姿清瘦如菊,容貌清雅,眉目间隐隐透着阴霾之气,“夫子,你要去哪儿?”   是的,她是他夫子,他是她学生,她比他年长四岁,却已教习他文韬武略长达八年之久。   现如今,她二十六岁,他二十二岁,她时日无多,而他前途似锦。   门外有刀剑盔甲碰撞声,她语声沉凝:“绿芜可是死了?”   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沉淀了几分:“戌时初,有人在池塘里发现了绿芜的尸首。”   空气中浮动着浅浅的芍药香气,那是……绿芜的味道。   她脸色很白,像漫过玉阶的月光,“这样也好,等我死后,还请太子将我和绿芜葬身一处,也不枉主仆一场。”   他呼吸微滞,扶她一步步走到榻前:“……好端端的,轻言说死不觉得晦气吗?”   她摸索着坐在床沿,嘴角牵出一抹笑容:“太子妃白芷乃丞相千金,一夕间被人挖掉双眸,种种迹象摆明此事是我做的,皇上为了安抚丞相,如今可是命你前来杀我?”   他好一阵沉默,方才语声喟叹道:“夫子精通五行之术,想不到连自己的生死也了然于胸。”话到这里,有冷锐之色凝于燕箫眸中,凑到她耳边,“父皇授命如此,可学生怎忍心对夫子狠下杀手?”   她语声凉薄,“我双眸俱瞎,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我若死在你手中,你便坐稳这东宫之主;你若不杀我,我今日也难逃一死,而你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此刻外面尽是皇上亲卫军,皇上今夜要杀她,她又焉能活到明日?   命断,气绝身亡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0 本章字数:2072   气氛凝滞,她手冰凉,他手无温。   东宫太子燕箫何许人也?幼年受尽凌辱和虐待,性情暴戾以致心灵扭曲。他竭力在宫廷中生存,冷漠面对世情冷暖,满心仇恨下机关算尽。   他如今前来,早就做好了诛杀她的准备,又何必演戏至此?   燕箫看着她,出口话语凉薄无情:“白芷眼睛是学生挖掉的。”   瞬间似有冰寒进驻在心,她平静如初:“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单从这一点而言,我不如你,所以我败,你胜。”   白芷双眸被谁所挖,她又怎会不知?她的学生可以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但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太子妃下此狠手?果真是狠辣无常!   又是好一阵沉默,他眸光转浓,薄唇呢喃,轻声唤她:“凤夙——”   她浑身一僵,仿佛被人卡住了脖颈,呼吸难忍。他叫她夫子,他叫她顾红妆,可是唯独没有叫过她凤夙。   燕箫唇角带笑,眼神冰寒:“凤夙,前朝亡国公主,儿时流落漠北,夫子当初接近学生,是想复国还是诛杀我父皇报仇雪恨,亦或是……”眼神瞬间冷澈如霜:“夫子也觊觎燕国龙座?”此话出口已是杀机尽现。   她笑起来,苍白容颜透着张狂,笑声中满是清冷:“你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初见。”燕箫声音如夜风吹入帘栊,冰寒乍现:“绝色容颜,智慧过人,颇有前朝已故姜皇后之风。”   “你知,却不说?”她牵动肺叶,就连呼吸也在疼痛,咳嗽不已。   他无视她的痛苦,冷笑道:“民间有言称,得凤夙者得天下,学生那时候还没有入主东宫,需要夫子帮扶。”   她笑,隐带自嘲:“所以,我是非死不可了?”原来下棋人是他,误入棋盘的那个人却是她。   燕箫此时嗅到浓烈的血腥气,血珠从凤夙裹眼纱布里浸出,蓦然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呼吸一窒,面色如常:“夫子,莫怪学生,恩师不及江山重。”声音犹在耳边,锋利的匕首却已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她的胸口。   冷意比痛楚先一步渗进凤夙的四肢百骸,心开始一点点抽紧,气血翻涌间已有一行鲜血顺着她的唇角蜿蜒流下,看起来凄艳而又悲凉。   燕箫手指翻飞间,出其不意将一物放入她口中,猛击她脊背,她被迫吞咽下去,只觉得一股奇香入体,剧痛袭来,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住,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无心理会,拼尽所有力气凑到燕箫耳畔,轻言低语:“箫儿,你可知,纵使你机关算尽,这燕国天下也终究只是旁人的。”   “那人是谁?”燕箫修长的手指蓦然扣住她双肩,手背上绽出青筋,眼底戾气大盛。   “是……”她抬起手,但手才刚刚扬起,就颓然的滑落了下去。   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棱,暗室已是死寂一片。   燕箫手中的匕首“啪哒”一声砸落在地,震惊的盯着凤夙。   凤夙脸色发紫,鼻息骤停,燕箫心中大骇,手指颤抖的探向她鼻端,蓦然缩手,那里已无鼻息。   怎么会这样?   燕箫眼前一阵发黑,死死的盯着床榻上气绝身亡的女子,目光涣散。   他双膝一软,跪在床榻前,握着女子的手,额头重重的磕向床案,泪水汹涌而出,出口的话语竟是泣不成声:“学生没想让您死……”   短短一瞬,燕箫表情崩溃,伸出手用尽所有力气抱住凤夙的尸体,失声痛哭……   血嫁,借尸还魂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1 本章字数:1542   三天后。   漠北,菩提寺,红莲池下别有洞天,寒冰打造的地下王宫散发出阴森森的寒气。   子夜时分,一位僧袍老者现身冰宫,转动烛台,左三,右六,左五,只见正前方原本光滑如镜的寒冰壁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沉重压抑声,蓦然转动,冰壁背后竟镶嵌着一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   那是一具不知死了多少年月的死尸,因为身嵌寒冰,所以尸体保存的完好如初,毫无溃烂迹象。   女子容貌倾城,竟跟凤夙容貌一模一样,但左脸却有一道骇人刀疤破坏了这份美好,她脸色惨白,没有丝毫生气,面无表情的闭着眼睛,双臂垂放在身体两侧,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然而,女子右手指缝间却盛开着一朵白莲花,柔软花瓣竟生生钻出寒冰壁,虽然只有一朵,但莲香浮动,溢满整个寒冰宫。   钻出寒冰壁的莲花触碰不得,一旦触摸到花瓣,寒冰壁就会裂开,而里面的尸体会迅速苍老,一刻钟之后将化为灰烬。   “阿奴……”僧袍老者声音很轻,似是怕惊醒女子一般,一声轻唤藏着诸多叹息。话语如斯,手持佛珠的右手指尖却轻触莲花花瓣,伴随着诡异的破冰声,裂缝从白莲花周围一点点扩散,直到裂缝遮掩女子尸体轮廓,花瓣快速枯萎,当白莲花化为虚无,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寒冰碎片或大或小,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   女子尸体倒地的那一瞬间,老者伸手抱起了她,踏过寒冰碎片,女子红色嫁衣裙裾垂地,寒气阴森中透出点点凄艳。   将女子横放内室软榻,老者抚摸女子苍白容颜,眼眸沉沉:“五十年了,是时候离开了。”   回应他的是满室寒凉。   收回手,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瓶,打开瓶塞,只见有青烟从瓶口袅袅升起,老者闭眸捻动佛珠,默念回生经,原本稀薄的青烟渐渐凝聚,从无形化为有形,细看竟是凤夙的魂魄,瞎眼蒙着浸血白布,长发披散遮住面容,魂魄摇晃虚浮,双臂无意识晃荡着……   老者默念咒语,凤夙魂魄被咒语召唤,身体向后倒去,双脚离地,身体悬于半空,老者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竖于眉心位置,蓦然直指魂魄,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老者手指和凤夙魂魄牵连在了一起,他吃力的将魂魄一点点的移到软榻女子死尸上方,蓦然手指下压,魂魄瞬间下落,深深的嵌进死尸身体里,魂魄和死尸合二为一。   死尸先是身体颤动了一下,紧跟着手指扭曲变形……   “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忽然惊悚响起,声音恐怖异常,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还在冰宫盘旋,死尸却闭着眼睛,慢慢的坐直了身体,静默不动,就在老者迈步上前查探时,死尸蓦然抬头,眼眸豁然睁开,那眼睛竟没有眼白,仿佛被浓墨晕染一般,然后那墨色渐渐消褪,女子毫无生气的重新跌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高僧,起死回生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1 本章字数:1617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   她似乎沉睡了很久,醒来是在落英缤纷的春,视野不再是一片黑暗,她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他。   僧袍老者,虽然没有白胡挂颔的风度,却有童颜仙姿之貌,依稀可见年轻时姿容雅贵之风。   她轻轻地唤,“皇爷爷。”   话音出口,她蓦然摸向喉咙,声音沙哑干涩,似乎经年不曾说过话一般。再细看,修长手指宛如白玉,苍白中透出阴森寒气。   往事纷沓而至,她双眸俱瞎,如今是……怎么了?   无欢原本正盘腿坐在蒲扇上捻动佛珠闭眼打坐,闻听她的声音,睁眸看着她,室内一片死寂。   “咚——”寺院钟声悠长,发出长长的颤音,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终于听不见了,无欢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温声道:“醒来就好!”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声音清冷淡漠,仿佛从寒冰深处涌出来一般……   “人死,但魂魄未散,我推算出你有此劫,却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唯有借尸还魂才能让你得以复活重生。”   “谁的尸体?”抬手抚脸,左脸处的伤疤让她若有所思。   “……已故嘉懿皇后——剑奴!”   凤夙身体一僵,眸色沉沉的盯着无欢,果然是“她”。   眼前僧袍老者,原是凤国世祖皇帝凤简,当年作为开国皇帝,身处千军万马却始终面不改色。凤简杀伐决断凌厉,手上冤魂无数,唯有心尖住有一人,却造就了他一世劫难。   那名女子名唤剑奴,原是凤简贴身侍卫,不知什么原因如花美貌竟有骇人刀疤铭刻娇颜,她虽长相丑陋,却武功极高。凤简打江山,她功不可没,曾救凤简多方于危难,偏偏凤简似是极为厌恶剑奴,对她时常冷面相待。   后来,凤简称帝,有功之人悉数封赏,剑奴为妃,却不曾被凤简临幸,剑奴二十岁那年,吴国来犯,剑奴临危受命,一袭戎装决战沙场,却因属下叛变敌国被困山城,枪弹粮绝,密送凤都整整五道告急求救公文悉数被打回。   也就是那一天,剑奴久久遥看凤国方向,绝望之下率领残兵败将意欲冲破重围,她一人斩杀吴军兵将近千名,尸体成堆,而她就那么踩在宛如山丘般的尸体之上,手握长枪,被吴军大将一箭穿心。堂堂一代巾帼女英雄就那么立时毙命沙场。   那五道求救公文原是妒后所阻,凤简全然不知,待凤简赶来,目睹剑奴尸体,形如疯癫,猖狂大笑之后,竟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昏迷不醒。有史官称,凤简昏迷期间口口声声呢喃而出的竟是“阿奴”二字。   后来,凤简斩杀妒后,牵连家族数千人遭殃。   后来,凤简将皇位交给六岁稚子凤晔,由其母妃阮氏辅政,对外宣诏驾崩,实为出家为僧,法号无欢,弃天下如敝屣。   死人,没有心跳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1 本章字数:1832   新皇凤晔共育有子嗣十人,凤夙排行第七,也唯有她最得凤晔宠爱。   皇爷爷在世为僧,本是宫闱秘闻,除了父皇和皇祖母之外,无人知晓。   凤国被燕国所灭前夕,父皇殉国之际塞给凤夙一物,告知她此人可护她周全。   凤夙和侍婢绿芜跋山涉水,沿途停停歇歇,历经半年方才来到漠北菩提寺,那时候才知道所谓无欢,实乃遁入空门的世祖皇帝。   世上无奇不有,少时,皇爷爷就曾对她提过,这世上有借尸还魂一说,起初还觉得匪夷所思,但此事发生在她身上,却由不得她不信。   只是,她现如今附身在剑奴身上,皇爷爷他真的不介意吗?   禅房佛珠声息清脆,无欢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平静如初道:“阿奴离世那年,我将她葬于陵寝,却不忍她尸身腐烂,听闻漠北有红莲池,池底有千年寒冰,我便悄悄带着她的尸身来到了漠北,后来寻到红莲池,在此落脚生根,阿奴的尸体就一直保存在寒冰壁里。阴魂三天归期,我召唤你魂魄前来菩提寺已经浪费了三天,时间不到两刻钟,我唯有在鬼差勾你魂魄之时将你借尸还魂,菩提寺都是男人,唯一的女人就是红莲池下的阿奴。五十年了,对于我来说,无论阿奴尸身在不在,她都在我的心里,但对于你来说,阿奴却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阿七,你是凤家皇嗣,我又怎能为了自己的奢念,误了你的生?”   凤夙一时无语,她生平所学悉数蒙凤简所教,昔日天之骄子,就算他出家为僧又如何?心存痴念,却逃不过一个情字,入了局,于是注定心甘情愿背负一生的孽。   思绪翻飞,但凤夙内心却无波无澜,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似是少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你且先下床。”无欢沉声开口。   并未多想,她艰难坐起身,掀被下床,脚刚触地,竟是双膝一软,狼狈跌倒在地。   那地原本就极为坚硬,此番摔下去定是剧痛无比,但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不痛?腿裤浸染鲜血,她竟感觉不到疼痛?   她身体一僵,抬手触摸自己的心脏,竟没有心跳声。   凤夙蓦然抬眸,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向无欢。怎么会这样?   无欢眼神悲悯:“阿七,你可曾听说过活死人?”   禅房死一般沉寂,凤夙醒来的时候脸色就极为苍白,如今竟是毫无血色。   袅袅檀香自香炉萦绕飘散,化为缕缕幽香,但她却闻不到檀香味。   过了良久,她艰涩出声:“我……究竟是生,还是死?”不是已经借尸还魂了吗?   “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她蹙眉:“阿七不懂。”   无欢说:“借尸还魂后,你整整昏迷一个月,你又怎知燕都太子东宫还有一个你,此刻正命悬一线?”   凤夙目光宛如雪色清寒,“命悬一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欢淡淡道:“你临死前,燕国太子曾给你服食过天香豆蔻……”   天香豆蔻?凤夙蓦然想起燕箫杀她的时候,确实给她服食过奇香,那香味……难道那就是天香豆蔻?   佛珠,半人半鬼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2 本章字数:1520   传言,天香豆蔻泛有浓烈奇香,无论何人身染恶疾,或是重伤感染剧毒,趁那人尚未气绝之际,服一粒天香豆蔻,只要日后有办法治疗生前所受伤毒,再取一粒天香豆蔻喂入那人口中,那人便能起死回生。   只是燕箫既然要杀她,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救她呢?   将双手拢在袖中,凤夙眉心一点清冷,淡淡道:“如此说来,这世上有……两个我?”那她此刻是鬼魂吗?如果是鬼魂的话,她又怎能光天化日之下端坐禅房?   无欢心如明镜,娓娓说道:“人共有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命魂。天魂归天界,地魂归地府,唯独你的命魂犹在人间。你如今三魂七魄不全,唯有取回命魂才能变成正常人。”   “没有命魂,我会怎样?”她冷冷一笑,冷意至眼角而消散。   沉默几秒,无欢喟叹道:“……你会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却依然行走在人世间。你看上去跟凡人无异,但你毕竟不是活人,你会永保二十六岁容颜。最重要的是每到月圆之夜,你会变成重阴之身,身体会很虚弱,你必须要在子时前饮用真龙天子鲜血方能续命。”   凤夙双眸漆黑沉静,宛如死水般不起波澜:“若是不喝呢?”   无欢一时眸中精光乍现:“子时过,你饱受寒冰之苦的同时还会被厉鬼围攻。天明之前,你会被厉鬼啃噬入腹。”   闻言,凤夙无喜无怒,掐指一算,今夜竟是月圆之夜。   “老衲且送你一物,可保你月圆之夜不受厉鬼侵扰。”无欢从广袖中取出一串长长的细小佛珠递给凤夙。   伸手接过,佛珠共计一千零八颗。万年阴沉檀木佛珠,定是檀香味浓郁,佛门中只有极少数得道高僧方才持有此物,细看之下竟是皇爷爷多年手持佛珠。   无欢叮嘱道:“佛珠切记收好,一旦离身,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皇爷爷。”凤夙手持佛珠,将佛珠在拇指与食指骨缝间缠绕好几圈方才作罢。   无欢目光深幽:“阿七,你要切记有二。首先万不可向人讲明你的前世今生,要不然你会魂飞魄散。其次,你若想变成活人,可焚尸毁掉前世真身,到时候命魂自然会重新归位;倘若你还没有取回命魂,前世凤夙先你一步苏醒过来,那你便不能再杀她,纵使杀了她,命魂也不是你的。”   想了想,她问:“醒来后的凤夙还是我吗?”   无欢正色道:“她只有你的命魂,天魂和地魂却是全新灵魂进驻,看似是你,其实并非是你。”   她沉吟片刻,语声轻喟:“皇爷爷是让我再入东宫吗?”   无欢重新闭眼,捻动手中佛珠:“不用你自己前去,东宫太子燕箫再有几日便会抵达漠北。”   诛鬼,嗜杀成性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2 本章字数:1744   夜幕降临,一轮皎洁圆月高悬于空,荒凉之地在狂啸的风声中充斥了一股极其凌厉的肃杀之气。   夜风起,黄沙遮天,风声在菩提寺里肆意游走,凄厉呼啸、激dang回旋。   禅房内,烛光忽明忽暗。禅房外,凄恻阴森之声肆虐骤起。   狂风拍打着房门和窗棱,似有无数双手意欲瞬间挣笼而出。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无欢盘腿端坐蒲扇之上,面前桌案上放置着佛祖金身雕像,此刻他捻动手中佛珠,默念大悲咒。   凤夙坐在无欢身旁,想起无欢不久前告诫她的话语:“切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不闻不见,才能不被厉鬼缠扰。”   话语犹言在耳,但怎能不闻不见?   烛台上,灯烛熄灭前最后一滴蜡油砸落在地。肆虐的风在窗棂处击打出碾碎核桃一般的诡异声,窗幔飘荡的同时,惨白的月色阴森森的一点点渗进禅房,越发衬得纱幔褶皱层叠翻涌,上面蓦然闪现出一个女人的轮廓来。   敲门声越发显得急切杂乱,过了一会儿竟然声势如雷,纱幔上女子身影渐渐增多,透过被风卷起的窗棱,依稀可以看到有女子身穿红衣,长发垂至腰间,脸色苍白,眼睛血红一片,嘴角带着诡异笑容。   凤夙闭目,右手握紧佛珠,突然有人在拍她的肩,回头的那一瞬间,凤夙身体从蒲扇上腾跃而起,身姿飘逸间抽出手中佛珠蓦然向那鬼天灵盖狠狠抽去。   那是一个红衣女鬼,走路无声无息,掂着脚尖,完全看不到下巴,但当凤夙抽打她的时候,她目光惊恐,凄厉的惨叫一声,瞬间魂飞魄散。   凤夙面前只留下一片袅袅青烟,有更多女鬼听闻惨叫声纷涌而至。   那一刻,月光照在凤夙的脸上,越发衬得她肤色苍白,上面毫无半点血色,却显的惊艳绝伦,姿容清雅无比。   此刻她手握佛珠,一身血红嫁衣宛如被月光镀了一层薄纱,似真似幻,竟不似凡尘中人。   厉鬼此起彼伏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有一只惨白无比的手蓦然伸向凤夙的脖颈,她没看那女鬼,却精准的把佛珠挥向她脸庞,佛珠如灵蛇一般,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是一道惨叫声起,女鬼们纷纷退后一步,不敢再轻易上前来。   适才那女鬼被佛珠砍下头颅,那头颅躺在地上却还兀自转动着,面庞一点点的面向凤夙,忽然朝她脸上飞扑过去。   凤夙右手疾翻,佛珠挥舞,半空中那头颅只听咔嚓一声响,竟一分为二,虽然分开,两颗早已分家的眼珠子还兀自转动着,凤夙目光寒气逼人,毫不犹豫的踩在头颅上,生生将那头颅踩碎,然后化成一堆黑烟从脚底消散。   女鬼们对凤夙周身流露出的戾气惊惧不已,似是极为忌惮凤夙手中的佛珠,一番呲牙咧嘴后,收起尖利的獠牙,无声隐身消失不见。   风声渐息,无欢似忧似叹:“都是冤死鬼,你又何必狠下杀手?”   凤夙阴冷一笑:“欲杀我者,死;挡我者,杀无赦!”   闻言,无欢沉重的闭上眼睛……   沙漠,太子燕箫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3 本章字数:1622   漠北,一望无际的广袤沙漠浩浩渺渺、苍凉荒寂,沙漠里有一座寺庙,它叫菩提寺。   相传菩提寺极其难找,凡是有缘找到它的人,菩提寺活佛无欢便会答应那人一个愿望。不计其数的人往来其中,却都命丧大漠,尸骨长埋黄沙之下。   烈日无情,如同火焰般笼罩而下,沙漠经受炙烤犹如蒸笼,热气逼人。   一队浩浩荡荡的骆驼突然出现在浩瀚沙漠中,骆驼脖子下铃铛清脆悦耳,高song的驼峰披了一层晚霞。   一位身穿华服的雅贵男子,容颜苍白,胸前点点血迹,触目惊心。此刻,他手拿锦帕抵在唇间,咳嗽不已。   “太子,喝点水润润喉吧!”女子声音沙哑撕裂,很显然声带曾被人破坏过,戴着青铜面具,更是看不清楚真容,如今她把自己的水袋递给了燕箫。   燕箫没接水袋,而是望着浩瀚沙漠,目光冷幽:“这是第几日了?”自从他们进ru死亡沙漠之后,犹如进ru了原始荒野,触目皆是苍凉,毫无生气。   “第八日。”女子恭敬回道。   燕箫闻言又是好一阵咳嗽,女子的手微扬作势要轻拍他的背,但最终僵硬收回:“寻找菩提寺固然重要,但还请太子以身体为重。”   身体为重?燕箫抿紧唇,喉间已有甜腥气息,鼻端却越发酸涩起来。   犹记得那一年,他病重卧床,她端来一碗药汁静坐床前,他挣扎起身:“夫子,这种事情交给内侍便好,以后万万不可再给学生熬药了。”   她说:“你为我身染剧毒,若是这毒一日不清,我就算为你熬上一辈子汤药又有何妨?”   她说:“箫儿,终是为师欠了你,若是有下一世,这苦为师宁愿替你受着。”   他的夫子,性情寡淡凉薄,时常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身姿灵秀,容颜绝美的令人窒息,那双清冷无比的双眸总是闪现出睿智波光。   过往声音在耳边萦绕,双拳已然攥紧,逼的他双眸血红一片……   “快看,那是什么——”队伍中有人手指沙漠沟渠辽阔天地,激动惊呼。   众人望去,只见那里湖水荡漾,狂喜涌上众人眼角眉梢,已有人发疯似的跳下骆驼踩着松软的沙子猛冲直下。   稍有理智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连忙阻止:“别去,那是沙漠幻影。”   好几人步伐生生止住,只因湖水中突兀惊现一位年轻女子身影,长发垂腰,白袍衣袂飘飘,转身回眸,一颦一笑光华毕现,为这片沙漠增添了无尽苍艳。   她回首的那一瞬间生生定格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夫子——”宛若有惊雷砸下,燕箫震惊出声,狂喜奔涌而至,提气间身子腾空而起,身形疾快的朝那湖中女子飞去,惊得众人瞬间仓惶大乱。   魅影,毁容恩师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4 本章字数:1677   “太子——”   就在燕箫飞身直奔幻象的那一刻,沙漠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间沙砾飞扬,宛如一只无形的手转瞬功夫便将沙漠揭去一层朝众人劈头盖脸罩去。   幻象中女子的脸忽然刮起旋风,将原是湖水的黄沙卷的很高,透露出异常诡异的死寂感。   青铜少女见燕箫已被风沙笼罩,急切想要寻他,却被肆虐的黄沙绊住脚步,身边已有人吃力的将她从黄沙中拉出,“阿丑,沙尘暴,快躲起来。”   话落,狂风卷动沙丘飞快移动,受惊骆驼在风沙中颤抖,沙漠变形,很多人担心滚滚而来的沙丘会在瞬间就淹没自己,纷纷爬行寻找附近沙丘。   阿丑看着被卷入黄沙中已经不见踪影的燕箫,涨红着眼睛,终是狠狠咬了咬牙,蓦然扬起披风遮住身体,趴在沙丘之后,手里紧紧的攥着水袋。   她不能死,活着就是希望,那个人虽然命薄但却富厚,定然会否极泰来……   前一刻,燕箫意识被无情的风沙吞没。   后一刻,燕箫意识被炙热的风沙烤醒。   依然是沙漠,但四周景象陌生,身下流沙烫人,漫天风沙中却只有他一人。   身上落了厚厚一层沙土,沙子在风的吹动下一个劲的往他脖子里面灌。他强撑着站起身,满目戾气猩红,风沙吹打着他的身体往后退,他极力睁开眼睛辨别前方路,奈何眼前所触景象越来越模糊,步伐跌跌撞撞间忽然闻听前方似有骆驼铃铛声。   燕箫俊挺眉峰微松,只见晚霞余晖中,有人骑着骆驼出现在遥远地平线上,清脆的驼铃声仿佛从天边涌来。   他心思稍安,坐在原地,勉强压住喉间血腥气等待来人。   相隔百步之遥,燕箫站起身体方才看清来人。那人黑袍裹身,偌大的披风斗篷完全遮住了面部,只余双眸暴露在外。   可就是那双眼睛……他如遭雷击。   那人眼神清冽无波,坐在骆驼上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手扶骆驼鞍潇洒落地,可见身手了得。   来人右手握着一串阴沉木佛珠,解下鼓囊囊的水袋迈步走向燕箫,步履稳稳丝毫不乱,行走沙漠却犹如走在平地上一般。   “施主可是先前遇到了沙尘暴?”嗓音清雅淡漠,犹如黑莲盛开,而燕箫的神智就跌落在那莲心当中,思维空白一片,如僧入定,又如时光静止。   燕箫紧盯来人双眸,呼吸凝滞,蓦然欺身攥紧那人手腕,心思发狠,挥袖间那人斗篷散落。   恍惚一瞬间,黑莲泯灭,他从莲心跌落,神智回归,他在她沈静如水的目光中仿佛一夕间看到了满院白玉兰肆意绽放。   “夫子——”这般天人之姿,尽管左脸骇人刀疤破坏了绝世容颜,但来人不是他恩师凤夙还能是谁?   然而,那人看了一眼他的手,凉薄浅笑:“施主,此举可谓失礼。”   痛哭,乞丐皇子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4 本章字数:1688   眼前黑衣人分明是他夫子凤夙,可是他的夫子眼中一片死寂,无波无澜,她看他俨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燕箫心里涌起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戾气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盯着她的目光越发凶狠,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伪装一般。   凤夙双眸深不见底,眸光微垂,落在他胸前点点血迹之上,淡淡移开视线,轻挣手腕,燕箫手指颤了颤,终究松开,只余周遭黄沙声寂寥回响。   凤夙把水袋递给燕箫,见他不接也不以为意,水袋放在他脚旁,然后转身离去。   “夫子——”燕箫大喊,从没那般害怕过,他快步从身后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语声悲凉:“学生不要这燕国天下了,不要了……只求您不要离开我。”   那一刻,杀人如麻的燕国太子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肆意宣泄着他的痛苦和绝望。   广袤沙漠中,浩瀚天地间只有他和他的恩师,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的情感终于宣泄而出。   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宛如破笼而出的猛兽凶残的撕扯着他的隐痛。   五岁,母后受家族牵连下贬奴役司,他是皇子命却受尽百般凌辱,地位堪比乞丐。   八岁,他躲在床榻下,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蹂躏,活活掐死。   十四岁,爱上了自己的夫子,从此以后如履薄冰,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更怕招来她的疏离和嫌弃。   他是燕箫,他是堂堂燕国太子,看似手中掌控着朗朗乾坤,但是摊开手掌,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能够吞噬灵魂的寂寞。   燕箫紧紧的抱着她,笑中带泪,然后那笑越发癫狂,狂肆笑过之后,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死寂。   ——夫子是否还在怪学生?学生没想让您死。   ——我知道我这辈子杀人无数,手中沾满了鲜血,但我一直敬您、爱您,我又怎么忍心杀您?   ——我宁肯死的那个人是我,也不愿意是您……   在燕箫的声声呢喃里,凤夙终于转身,眼眸沉沉的盯着燕箫。   爱她?敬她?他口口声声唤她夫子,却害她自挖双眸,亲手将她推向死亡,这样的敬和爱,听来未免太过于讽刺了。   “施主,我不是你的夫子。”她沉默片刻,隐然淡笑挂在嘴角,眉眼沉寂,话语冰冷:“虽不知你口中夫子是谁,但你适才既然说她已经死了,那站在你面前的我又岂会是她?”   燕箫闻言宛如惊雷直下,从头到脚冰冷无比,呼吸因为凝滞的空气变得越发缓慢,一模一样的容貌,分明是“她”,可就像她说的,她终究不是“她”。   他夫子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那她又是谁?   神智仿佛坠入到永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先前狂喜刹那间动摇破碎,心口剧痛传来,意识被黑暗笼罩的那一刻,他还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但他能抓的不过只有空气而已……   月夜,失控之吻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5 本章字数:1962   落日余晖笼罩沙漠,橙红的光融入雾气中,灼人热气消散,微不可见的尘埃在光线中漂浮不定。   随着月牙升空,大地一片暗沉,天际徐徐拉开夜幕,傍晚的死亡沙漠更显诡异和神秘。   菩提寺坐落在这样的暗夜中,透露出苍凉和悲壮。   禅房内,燕箫脸色苍白,昏睡床榻,胸前白衣血迹斑斑,他少时身中剧毒,如今千里迢迢赶赴漠北,无疑毒气入体,也难怪他会如此狼狈了。   禅房外,月色浅淡,梨花瓣随风飘散,凤夙伸出手指,花瓣翩然静落,夹在指间把玩,很快花汁流泻而出。   听到禅房内传来咳嗽声,她手握佛珠,笑了笑,转身推门入内。   燕箫初醒,静静的看着黑衣女子迈步上前。原来真的不是梦,这世上果真有和夫子容貌相同之人!   他见她步履沉稳,丝毫不乱,那双眸子漆黑幽深,分不清楚究竟是喜是怒,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唇上,唇色苍白,倒是毫无血色。   “你醒了?”是她的声音,很淡,也很冷。   燕箫仿佛回到了多年春日。那日,他净毒醒来,夫子从窗前转身看他,也是同眼前女子一般,她说:“箫儿,你醒了?”   只此一句,瞬间便唤醒了燕箫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些如烟往事,现如今繁华梦散阴阳相隔,眼前女子和夫子,一个倾城绝美,韶华如梦;一个却是瞎眼陨落,生死一线。   她已近前,檀香味入鼻,再看她那容貌,心中竟是一动,当他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掌心禁锢在她的脑后,将唇覆盖而上,粗暴的吻,有着失控下的暴戾,意识到她推了推他,却遭到他更激窒的掠取。   燕箫睁眼,就看到她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眸子称之为死水一点也不过分。   他唇瓣一扯,唇角笑容悲喜不明,毫不留恋的推开她,忽然耸动肩膀,低低的笑了,那笑声听在耳中自有一股莫名凄凉晕染而出。   笑声间歇,已是咳嗽声不断。   凤夙就在他的咳嗽声中,迈步走向一旁的桌案,倒了一杯水来到床榻前,把水无声递给他。   他抬眸看她,原本苍白的唇瓣因为他适才的粗暴蹂躏多了几分血色。   他接过茶水,并不急着喝,“你叫什么名字?”   “阿七。”   他呼吸一窒,微启薄唇:“阿七不似正经名讳。”   她淡淡道:“此乃师尊为我所起。”   他指尖摩擦杯沿,双眸似是倦怠般微敛:“有何说法吗?”   “师尊望我戒除人生七苦。”   “哪七苦?”   她低头,掩去唇角笑意:“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燕箫晃神,爱别离、求不得?眸间带了些黯然,心里划过暮霭般的恍惚和疼痛。   他正色道:“你口中师尊是何人?”   “活佛无欢。”   听到无欢名讳,那一刻燕箫双眸中迸出精锐戾气,这么说来,这里果真是传说中神秘难寻的菩提寺了……   圆梦,天香豆蔻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6 本章字数:1867   曙光乍现,燕箫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凤夙,昨日她有说过今日会带他面见无欢。   黑袍女子,长发披散,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融入满院梨花春色中。   凤夙听到开门声,回首望去已是笑容覆面,那笑宛如月下湖水,深幽却无波。   “活佛可愿见我?”燕箫视线投落在她的身上,精华之气渐敛,藏于眼眸最深处。   “师尊久候多时。”凤夙唇角挂起清雅笑容:“施主,请随我来。”   清晨,竹林曲径深幽,僧人房舍掩于花木中,鸟儿啼鸣,潭水清澈,漫步其中顿时令人俗念全消。   悠长的钟磬声在万籁俱寂中回荡,带来禅意的同时诱发心灵越发沉静。   密密匝匝的林木间,重重花木遮掩蜿蜒路径,远远望去仄仄小径隐现,前路深幽。   燕箫轻轻咳嗽着,前方女子身影纤弱,步伐并不快,似是方便他能跟上。   树缝和树头间流泻出道道光柱,带着林间特有的袅娜雾气,女子身影氤氲,却夹杂着别样的轻柔。   他嘴角扬起一分浅淡的笑,那笑宛如天际冷月,似暖却透出凉薄。   她和他,一前一后,沉默而行,凤夙步履间裙摆飞扬,洒脱之姿尽现。   无欢禅房坐落在花木深处,幽僻之所,倒也是高僧活佛居住之地。   凤夙在青石台阶下停歇脚步,燕箫同她一起望去禅院上空,余香袅袅,不绝如缕。   她看着他,语声轻扬:“我不便面见师尊,还请施主自行前往。”   燕箫双眸沉淀了几分,撩袍踏上一层台阶,似是想到了什么,掀起唇角:“女子也可定禅礼佛吗?”   “如果没有色yù,男和女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的声音宛如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   燕箫笑了笑,踏阶而上。   禅房内,梵音入耳,悠远绵长,燕箫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活佛无欢。   无欢端坐蒲扇之上,那天和燕箫有过这样一番短暂谈话。   无欢淡淡道:“施主可是为天香豆蔻而来?”   “正是。”既是活佛,得知他来此目的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无欢转动佛珠,低沉开口:“施主身中剧毒,老衲可解。”   燕箫无谓轻笑:“我只想知道另一粒天香豆蔻究竟在何人手中。”   无欢感慨:“为救恩师甘心置自己生死于不顾,施主倒也是忠义之人。”   燕箫正色道:“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楚国国君。”   燕箫神情一凛,眼神清冽:“多谢大师告知。”   无欢说:“阿七乃圆梦人,待阿七帮施主得到天香豆蔻,她自会重回菩提寺。”   燕箫轻笑,笑容里带着不可捉摸的深意,开口低语:“如此甚好!”   盟约,血洗天下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7 本章字数:1842   燕箫从禅房出来不见阿七身影,询问过往僧侣,这才得知她在红莲池礼佛。   菩提寺红莲池,千叶重萼红莲铺陈盛开,此莲芳菲异常,红莲巨大,绿荷之上红莲却有万千花蕾,含苞待放,宛若绿毯精工雕琢而成。   景美,但燕箫目光所触却是红莲池中默然静立的黑袍女子,一红一黑,透露出无尽喜悲,却耀眼到了极致。   春日阳光正暖,红莲却不合时宜妖艳盛开,菩提寺梵音唱响,一池白鸽原在凤夙身边安然小憩,惊闻燕箫靠近,霎时展翅翩然飞起。   池面黑影摇曳,短短一瞬,黑袍女子身上扬起肃杀之意,然而随着燕箫脚步声渐行渐近,恍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燕箫黑眸微敛,“阿七姑娘——”   凤夙睁开双眸,眸色沉静,“不知师尊怎说?”   “活佛说你可帮我达成所愿。”   凤夙看着他,“施主,若我是你,我会先救自己,而不是去寻找虚无缥缈的天香豆蔻。”   他无谓轻笑:“都说活佛上知千年往事,下晓五百年未来。如今姑娘能一语道出天香豆蔻,可见尽得活佛真传。有你相助,天香豆蔻又怎会虚无缥缈?”   她目光冷寂:“在施主眼中,你的命还不如一个女子吗?”   “每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他语声凉薄清冽。   “只怕尽了力,有些东西还是守护不了,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姑娘这一生可有想要守护之人?”一枝白玉兰伸入池中,燕箫身在其旁,风姿卓绝。   “没有,我只为自己活。”顿了顿,她似是随口问道:“人这一辈子可以爱几次?”   “一次。”他说。   她轻掀唇角:“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等你得到了,你终有一日会爱上别人。”   他话语执拗:“我只爱一次。”   她低下头,掩住嘴角弧度,“师生乱伦,天道无常,定为世人不耻,施主不怕?”   他脸颊清俊消瘦,低头咳嗽不已,却说道:“若怕,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沉默片刻,她说:“我只为强者做事。”   “何为强者?”   “若施主乃帝王,我定当马首是瞻。”   燕箫笑容轻扬,眸光凝向凤夙:“若姑娘帮我取得天香豆蔻,区区帝王算得了什么,我愿意和姑娘平分天下。”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平分天下首要其冲便是血洗天下,杀戮之门一旦开启,施主就再无回头路了。”   他不甚在意,“那就沉沦地狱吧!我很想看看,尘世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凤夙清浅一笑,飞身宛若翩飞的蝶静静落在燕箫眼前,缓缓伸手:“如此,我便陪施主走一遭红尘,因为我也想看看这尘世可以乱成什么样子。”   燕箫薄唇微勾,伸手击掌为盟……   谨慎,水里有毒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7 本章字数:1702   沙漠、蓝天、夕阳在天与地交接处汇合,触目望去烟波浩渺,如画如梦。   燕箫和凤夙乘骆驼离开菩提寺,身后留下或深或浅的蹄印。   凤夙在前带路,燕箫尾随其后,他的视线一直凝结在前方女子身上。   他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足以想象那张未施粉黛的残缺素颜,定是冰冷到了极致。她似乎不喜欢用发带束发,一头漆黑的长发肆意披散在后,沙漠风大,卷动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   真的是太像了!情绪波动间,喉间忍不住发痒,整齐的指甲掐入掌心带来细密的刺痛感。   骆驼蹄踩在沙丘上,软绵绵的沙子顿时下陷,沙子下滑的瞬间,凤夙置若罔闻,任由骆驼在沙丘里挣扎。   总会过去的,不过是一个极小极小的沙丘而已。   昨晚,青灯摇曳,皇爷爷坐在蒲扇之上,声音低哑中带着钝炖的锐气:“阿七,你前世真身难觅,也不知被燕太子藏于何处,唯有从楚国国君那里得到天香豆蔻方能跟随燕太子找到尸体藏匿处。”   灯芯黯淡,随即重新燃起,无欢意味深长道:“你十八岁离开菩提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是否要复国?你当时但笑不语,现如今死过一遭,你可有答案?”   “先救其身,再谈天下。”话落,身影已然远去,但出了禅房,她却斜卧梨树枝杈间一夜无眠。   骆驼还在下陷,沙丘已经淹没它的四蹄,透露出层层叠叠的诡异感,身后传来燕箫低低的咳嗽声。   她收敛思绪,跳下骆驼抽出水袋递给他。   燕箫没接,“我从不喝别人的水。”   她眸色暗沉:“为什么?”   燕箫俊颜扬起春风一笑,眼里却是冰寒的严霜之意:“我怕别人在水里面下毒。”   静,夕阳早已垂落,昏暗的沙漠里有的只是一片死寂,静的吓人。   终于,凤夙脸上有浅浅的笑意融开,感叹道:“随你。”说着却是看也不看手中的水袋,扬手就要扔弃,腕上一紧,却被燕箫阻止。   他眸色转深,沉凝的看着她,接过水袋,打开水塞,豪爽潇洒的一连喝了好几口,这才薄唇微启:“对盟友,岂有不信之理?”   这话并没有让凤夙宽慰多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骆驼下陷的越发厉害。   她拔出腰间垂挂的匕首,蓦然狠狠刺进骆驼后臀,下手力道极其狠辣,匕首抽离瞬间带动一行鲜血流窜而出,而那骆驼受了惊又遭受剧痛,嘶鸣挣扎,竟是片刻功夫就奔逃而出。   这次不待凤夙说话,燕箫已经飞身去追那骆驼去了,沙漠中没有骆驼代步行走,无疑是死路一条。   凤夙一扫之前笑意融融,眼神极其阴寒的看向适才骆驼下陷处,只见凹陷的沙坑中,慢慢伸出来一只挂满腐肉的手骨……   她笑,简直是不知死活!   女鬼,她不是人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8 本章字数:1596   沙坑中,森森白骨手指指节狰狞的伸展着,凤夙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那只手骨终于破沙而出。   还真的只是一条断臂,它沿着细沙一点点的向前摸着。不算太笨,至少知道往凤夙站立的位置摸爬。   在那只手快要触到凤夙脚边的时候,凤夙闲适抬脚,那条手臂直接被踢到一边。偏偏它越战越勇,五指重新调整好方向,不泄气的继续冲向凤夙。   凤夙蹲下身体,在那只手欺近的刹那,蓦然抓着那只手,断手指节宛如五根尖锐的利刺,抽搐的扭曲着,甚至试图从凤夙手中挣脱而出。   指节与指节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凤夙看着指缝间垂挂的腐肉,细细看了一眼,肉倒是很干净,就是垂挂着不太雅观。   她抬手和白骨五指交握,那白骨显然很激动,紧紧的回握着她,凤夙微使力后压鬼手,只听一阵咔嚓声,手中的断手蓦然化为一阵白烟悄然离去。   就在这时,狂风顿起,漫天黄沙翻滚,宛如龙卷风一般席卷着凤夙的衣袍,黄沙迷雾中,有朦胧的白影渐渐汇变清晰。   是个女鬼,面容姣好,眼睛里没有眼珠,只有眼白,从她的嘴里伸出半截舌头,无力的垂在下巴上。很显然,这是一只吊死鬼。   凤夙分析了一下,沙漠这个地方上吊是不可能了,除非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凤夙淡淡道:“你若不想灰飞烟灭,速速从我面前离开,要不然定当诛之。”   女鬼凄厉大笑,声音缓慢而呆滞,飘渺不定道:“我要杀光这世上所有负心汉,一个都不留。”   “我是女的。”凤夙话语平静。   女鬼两眼忽然迸射出红光来,阴森森的说道:“我死的时候发过誓,见男人就杀,见美貌女人就割皮吃肉,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把你也骂了。”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女鬼怒道:“当年我男人掐死我,和那个狐狸精一起把我埋在沙漠中,我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他再次经过这里,我撕扯掉他当年掐死我的那条手臂,却吃了他的身体,我在这里很寂寞,幸好还有这条断手臂陪我玩,你却恶毒的把他手给废了,我岂能饶你?受死吧——”女鬼言罢,张牙舞爪的就要向凤夙扑去。   “不识好歹的贱东西。”凤夙手持佛珠,双手持珠合掌,只见那佛珠立刻散发出耀眼金光,狠狠的劈向女鬼身体,女鬼凄厉尖叫,身体化为白烟缓缓飘散……   “你在跟谁说话?”身后传来男子清雅疑惑声。   她微愣,随即转身,眼睛对上燕箫,只见他怪异的看着她,以为她有病吗?   她勾唇笑笑:“我喜欢自言自语。”寻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唯有她。   谁让她不是人呢?   月夜,艳鬼纠缠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8 本章字数:1566   夜间沙漠沉寂,宛如被月光洒了一层白霜,这样的夜色正适合赶路。   燕箫之前花费重金雇佣了一队商旅,带领他和他的部下一起穿越沙漠,眼下寻找失散队伍应是当务之急,但燕箫似乎另有打算。   “你对楚国国君了解多少?”前方,燕箫忽然问她。   月光照在凤夙淡若青瓷的脸上,长睫微垂,嘴角牵起一抹淡薄的笑意:“我自幼长居菩提寺,对外界天下事所知甚少。”   凤夙对楚国国君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凤夙儿时,楮墨身为质子被送往凤国,倒有过几面之缘。虽是少年,外貌却清瘦俊雅,在他很小的时候,双腿筋脉曾经被人狠心抽走,所以常年只能跟轮椅为伴。后来楮墨被送回楚国,听闻性情冷酷,阴柔难测,当然嗜杀成性不在话下。   面对楮墨的喜怒无常,凤夙如果想从楮墨手里拿走天香豆蔻,绝对比登天还要难!   燕箫显然不信凤夙的话,凝了眸转头看她,睿智的双眸摇曳在月光之下,隐隐晦暗中透出如许锋芒:“无欢不曾跟你提过楚国国君?”   她不动声色道:“尘世喧嚣,师尊很少讲这些,担心扰乱我等修行。”   燕箫嘴角扯开讥讽的笑意,看着无边无际的沙漠,低声道:“女人是不是都善于说谎?”   凤夙敛眸想了想,唇角微扬,冷声道:“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把谎言说的滴水不露。”   燕箫皱眉,睨眼看她:“你打算怎么跟楚国国君‘借’天香豆蔻?”   她因为他话语间的深意笑了笑,他说“借”,这个词很好,他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他希望燕国在这件事情上置身之外,拿到天香豆蔻,什么都好说;换言之,如果拿不到天香豆蔻,她是生是死跟燕国都不会有丝毫的关系。   凤夙笑,神情波澜不惊:“出了沙漠,我朝西行直奔楚国,你朝南行直奔燕国,一个月后,我会带着天香豆蔻前往燕国见你。”   “看样子你胜算在握。”燕箫轻轻咳嗽,肤色苍白,面蕴病容。   “毫无胜算,但天香豆蔻必为我所得。”说到这里,她笑意深深。因为,他们都没有她狠,没有心的人,就没有所谓的心软,不会痛,所以才会常胜不败。   燕箫没回头看她,但深沉的双眸里却有晶莹的波光在缓缓流转。这般自信,所谓底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身后,凤夙坐在骆驼背上,一袭黑袍,墨发在风中飞舞,素颜淡定无波,忽然眸色一凝,视线定定的落在燕箫背后,面色转瞬化为阴寒。   只因在燕箫背后坐着一位女子,红衣罩体,半遮半掩的酥xiōng如同凝脂白玉,修长秀腿裸露夹着骆驼腹部,赤脚诱人妖娆。   如此妖媚女子,有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她叫……艳鬼!   艳鬼,无福消受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9 本章字数:1852   凤夙坐在骆驼背上看戏,任由艳鬼yù huō焚身扭动着身体引诱燕箫而无动于衷。   皎洁月色,原本为沙漠增添了少许神秘,但如今因为有女鬼阴魂不散,就显得阴寒了许多。   长夜漫漫,闲来无事,凤夙干脆强打精神欣赏面前即将上演的这幅真实版春宫图。   艳鬼身段妖娆,因为背对着凤夙,所以面容难以窥探。   此刻,那艳鬼前胸紧紧贴在燕箫后背,轻蹭饱满的浑圆,然后自得其乐的“嗯嗯”叫了起来。   声音娇媚酥软,若是男子听了,定会气血翻涌,恨不得抱着艳鬼一亲芳泽,奈何凤夙是女子,听到这样的声音,无非是挑挑眉,还真是受教了。   艳鬼这般不知羞耻,无非认为凤夙和燕箫看不到她的鬼魂,要不然怎敢如此放肆?   凤夙也不挑明,这艳鬼似乎很寂寞,看到男子,难免就想解解渴,更何况燕箫清雅谪仙,女人见了,又有几人还能沉得住气?所以说艳鬼春心荡漾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沙漠?”燕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很沉稳,也很冷静。   倘若他知道有女鬼正坐在他身后对他不规矩,不知道会不会从骆驼背上摔下来?不是她喜欢看笑话,而是她不想变成燕箫眼里的笑话,她如果说这世上有鬼,只怕燕箫会把她当疯子一样来看待,所以想想还是算了,横竖与她无关,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明天。”   那艳鬼无心理会他们的谈话,透明的玉臂已经伸进了燕箫的衣袍内,凤夙很好奇,艳鬼真的能摸到燕箫的皮肤吗?   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燕箫转头看向凤夙,此刻那艳鬼的脸庞跟燕箫近在咫尺,近的只差没有贴在燕箫脸上了。   燕箫是看不到艳鬼的,但他却能看到凤夙。凤夙双眸灿如繁星,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净清澈。浅笑间,清雅灵韵缓缓流溢而出,牵动燕箫心绪,顿时咳嗽出声。   艳鬼大概好奇能让燕箫心绪不宁的是何人,所以也转头看着凤夙。   于是,艳鬼芳容一览无余,一双水眸媚意荡漾,红唇微张,好像随时都在准备诱huò男人,无疑这鬼很美艳,她把狐媚似乎都刻在了骨子里。   凤夙盯着那女鬼看,倒像是盯着燕箫笑意融融,燕箫眸光一闪,蓦然从骆驼背上翻身而下,凤夙疑惑间,猝不及防跌入燕箫的怀抱中。   “你想干什么?”她微微蹙眉,艳鬼轻飘飘的落在了他们面前,把脸凑近,好奇的盯着她和燕箫反复看。   看什么?凤夙瞪了艳鬼一眼,艳鬼吓了一跳,身体向后飘了飘,但很快又飘了过来,伸出涂满蔻丹的鬼手在凤夙面前晃了晃,大概想确认凤夙是不是真能看到她。   凤夙哪有时间理她,因为燕箫冷戾阴沉道:“不许笑。”   她微愣:“不笑,难道你希望我哭?”   燕箫眼中闪现出冷幽寒芒,眼神冰寒,冷的令人生惧。这样的笑容唯有夫子堪匹配,这个叫阿七的女子怎么能跟夫子笑的一模一样?   偏偏,他不让她笑,她却笑的格外迷人,戾气涌上心头,薄唇倾覆而下……   强吻,跟鬼聊天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19 本章字数:1778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隐带惩戒。   松软的沙子间,年轻男女身体亲密相贴。   他唇冰冷,她唇无温,强吻的同时,手臂狠狠的将她禁锢在胸前,那样的姿态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方肯罢休。   凤夙轻笑,她没有感觉,自然不知道这个吻带给她的感觉是什么,但燕箫的舌尖流窜进她的唇齿间,多少有些不习惯。   艳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趴在地上,那张过分美艳的脸只差没有凑到凤夙和燕箫痴缠的唇齿间了。   虽说凤夙是活死人,但前世看人看习惯了,现在看“同类”,终究感到很扎眼。   她对这个吻完全没感觉,也不介意燕箫一直吻下去,但燕箫加深这个吻的同时,修长的手指开始不规矩了,甚至已经开始动手解她衣袍带子了……   前世,她是他夫子,他在她面前一直恪守礼数,虽然偶尔举止亲密,但都不曾这般亲昵过。   如今,无非是换个身份而已,他对着这张跟他夫子一模一样的残颜面孔,做出有悖纲常的不伦之举,完全抛开了师生禁忌,一再索取,俨然把她当成了他夫子的“替身”。   第一次在禅房被他强吻,她如果伤他,有辱禅房洁净之地。   第二次在沙漠被他强吻,她总要做些什么……   凤夙右手如刀毫不留情的砍向燕箫后颈,在不设防的情况下,燕箫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厥前,他冷声道:“你敢伤我?”   “我还敢杀你。”倘若他不是燕箫,她又何须手下留情?   将他身体推开,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身旁艳鬼也跟着站起身来,小声嘟囔道:“果然,最毒女人心,又一个蛇蝎女。”   凤夙眼眸清洌:“嗯?请教一下,我有你毒吗?”   艳鬼震惊,向后退了一步,抬眸向四周望了望,大概还希冀凤夙说的是别人,但白茫沙漠,现在还能站立说话的“人”,只有她们两个。很明显,凤夙的话是对她说的。   迟疑片刻,她试探开口:“你……能看到我?”   凤夙淡淡的笑道:“看的很清楚,你胸前还有一颗朱砂痣。”   “啊!”艳鬼惊呼出声,脸庞竟有些羞红,连忙拉紧衣襟,身体飘起来绕着凤夙转了好几圈,不停地打量她,“你有阴阳眼?”   “没有。”   “同类?”艳鬼深深嗅了嗅凤夙的气息,果然没有“人味”,但也没有仙气和妖气,只能是鬼魂了。   同类?凤夙低低的笑,她好像比眼前这只艳鬼级别要高很多,毕竟她可以白天晚上穿梭在人群里,寻常鬼可以吗?   “别飘了。”眼前红衣飘荡,凤夙皱眉。   “我喜欢飘着。”艳鬼继续飘着。   “头晕。”   “哦。”艳鬼倒是听话的很,乖乖的落在了凤夙的面前。   色诱,楚国国君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0 本章字数:1751   艳鬼名唤苏三娘,生前为青楼名妓,靠嫖客为生,却也因嫖客而死。   苏三娘提起自己的过去,宛如打开了话匣子,干脆抡起红纱手帕嘤嘤啜泣道:“那个死没良心的,奴家把他伺候舒舒服服的,他倒好,竟然恩将仇报,欢爱之后抢了奴家钱财,一刀子结果了奴家。”苏三娘说着,伸长脖子让凤夙看,愤愤道:“你看看,这里直到现在还有刀痕,他如果一刀毙命也就罢了,奴家抽搐了大半夜才死,真心是遭罪啊!”   苏三娘都伸长脖子让凤夙看了,凤夙如果不看上一眼,似乎也说不过去,懒懒的斜睨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倒是开口问她:“然后呢?”   “我变成鬼之后,直接把他吓死了……”苏三娘似是想到了什么,翘着兰花指擦了擦微湿的眼角,笑的花枝乱颤:“你是没看到,他吓得直尿裤子,那模样别提有多难看了。”   苏三娘轻轻一叹:“我觉得还是当鬼好,自从我变成鬼之后,魂魄轻飘飘的,吃的少,没有什么生活压力。我不想回阴间,听说那里面阴森森的,挺渗人,在里面呆过的人都想出来。做人和做鬼一样,经受不起寂寞,要不然我也不会大半夜出来找男人了。”   苏三娘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燕箫,眼露喜色:“你还真别说,这位相公长得可真好看,奴家只看了一眼就芳心大乱,恨不得扑到他怀里,一辈子都不要跟他分开。”   自发忽略苏三娘的不知廉耻,凤夙淡声道:“他,你不能碰。”   “为什么?”苏三娘问完,忽然想起适才凤夙和燕箫之间的亲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和他是老相好?”   “他是我主人。”凤夙视线落在燕箫身上,笑容带了几分讥诮。   苏三娘手帕掩嘴,娇笑道:“男主人和女下属沙漠接吻,有意思……”   凤夙看着她:“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走出沙漠到尘世走一遭?”   苏三娘微愣,轻轻一叹:“我就是从那里逃到漠北的,捉鬼道士太多,我好几次都差一点魂飞魄散,要不然谁愿意屈身在这里?”   凤夙神色不变,静静道:“可愿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苏三娘皱眉,试探道:“你能护我周全?”   “只要你在我视野之内,定保你魂魄无恙。”凤夙开口许诺。   迟疑了许久,苏三娘问道:“有什么条件吗?”   “必要之时,借用你的魅惑之术帮我引诱一个人可好?”虽是艳鬼,倒也不笨。   苏三娘好奇道:“那人是谁?”   凤夙笑容顿敛,一字一字道:“楚国国君楮墨。”   闻言,苏三娘脸色变了,怔怔的看着凤夙不语。   凤夙轻笑:“害怕了?”   苏三娘目光错综复杂,似乎在沉思,终是咬咬唇,下了狠心:“我是鬼,横竖早已没命,又有什么可怕的?倘若你能护我周全,我苏三娘此生愿跟随左右,任由你差遣。”   “如此甚好。”   王爷,分道扬镳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1 本章字数:1913   月色透过镂花窗流窜进大厅,混合烛光晕染出斑驳光影。   这里是漠北边塞小镇,是周边旁国商贾频繁往来交易之所,如今虽已入夜,大街上却依然人声鼎沸,独独这座背街院落寂静的可怕,大厅里有一种死寂如墨般,一点点弥漫开来。   十几名披着黑色大氅的下属静静的站立在厅内,一室浓墨,越发显得压抑凝重。   这些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身处这样的氛围中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就连呼吸声都收敛了许多。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高坐首位的年轻男子,男子脸庞清俊,温和的眼神中带着温暖,一身白色大氅,身姿雅贵,眉目神色竟和燕箫甚为相似。   他是四王爷燕清欢,当今太子燕箫之兄,以仁孝闻名燕国,此番前来漠北,是奉燕国皇帝之命带燕箫回去,不曾想两日前初入漠北,就听闻燕箫跟商队走丢,至今生死不明。   寻觅两日之久毫无进展,燕都频频来信使催他和燕箫回去,难免会心生急躁,毕竟太子失踪不是小事,关系到燕国江山社稷,兹事体大,不敢掉以轻心。   燕清欢性情再如何温润如玉,如今也有些动怒了,“再去寻,就算把沙漠翻个底朝天,也要寻到太子,倘若寻不到,燕都也都不用回了,悉数在此安身立命吧!”   在漠北安身立命,说难听点就是魂断燕都。众人心一颤,抬眸望向燕清欢,只见他双眸深不见底,那么深沉的墨色,令人看不见他的内心,也不敢深究,好像再深入一分,便会坠入其中,再也难以身魂归一。   同样静立一旁的丑奴,戴着青铜面具撩起衣摆蓦然下跪,沙哑声宛如粗粝的老树皮一般:“王爷,奴婢愿请命寻太子回来,不寻不出。”   燕清欢略一沉吟,声音清雅寒冽:“六弟出事位置,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去也好,倘若找到六弟,务必速速将其带回来。”   “诺!”   燕箫醒来已经是翌日曙光乍现了,他趴伏在骆驼背上,驼峰正好卡着他的身体,不至于让他摔落在地。   颠簸中,他狼狈咳嗽着,伸手捂住薄唇,却有鲜血渗出指缝,凑到眼前细看,微微发黑的鲜血,让他眼神黯淡下来。   “你体内毒素浸入骨血之中,今生想要根治怕是难了。”女子凉薄寡淡之音缓缓响起。   “担心我一命呜呼?”他抡起衣袖不在意的擦了擦唇角蜿蜒流下的鲜血。   这一刻,两人好像忘了先前沙漠强吻带来的不快经历,有的只是漠然。   凤夙冷冷的笑,笑声微顿,一字一字道:“你若死了,正合我意,也省得我出生入死为你盗取天香豆蔻。”   燕箫眼神闪烁,右掌扣驼峰,身姿宛若青燕,翻飞坐好,目光直直的看向凤夙。   凤夙神情平静,清冷的双眸宛如玄冰,除了冷,再也没有其它的情绪。   燕箫一时没说话,忽然意识到这位叫阿七的女子,一定经历了什么人生变故,要不然一颗心又怎会被埋藏在冰雪之下?   但别人的事情向来与他无关,他关心的是夫子,关心的是……何时能得到天香豆蔻。   凤夙似是知道他心事一般,想起之前苏三娘告知她有人马前来寻燕箫下落,目光迷离中带着依稀悲悯的温暖:“再行不远,会有人寻你回去,而我将与你分道扬镳,一月后燕都再会。”说着,自语低嘲:“但愿你还有命等我回来。”   楚国,嫔妃丧命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3 本章字数:1594   楚宫,亭台楼,廊回路转,远远望去更是翠山碧水,曲径幽台,美不胜收!   方形望柱下螭首吐水,琉璃瓦雕刻真龙飞升,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   这是楚国国君楮墨的寝宫——龙鹫宫。   殿前两明柱各有金龙盘绕,殿顶正脊饰有五彩琉璃龙纹火焰珠,内陈宝座、屏风;两侧设有熏炉、香亭、烛台。   深夜,凉风袭面,明月高悬于空,原本是良辰美景,但因为有女鬼在耳边聒噪,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不久前被送往龙鹫宫侍寝的僖嫔娘娘,一时不察惹了圣怒,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被两位小太监抬出来,牡丹织锦棉被里包裹的不是温香软玉,而是一具早已没有呼吸的尸体。   收尸的小太监纵使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眼神间仍是溢满了畏惧和不安,不敢多言,低头步伐疾快间仓促逃离。   凤夙藏身暗处,僖嫔娘娘的鬼魂跟在尸体后面嘤嘤啜泣着,后宫嫔妃自是美艳绝伦,只是模样似乎太过凄惨了。   如果单看僖嫔上半身的话,完全是美景一幅,但下半身……   “我想吐,太恶心人了。”苏三娘在凤夙身边捂着嘴,弯腰呕吐。   倒不是苏三娘矫情,话语浮夸,而是真的很恶心。   僖嫔的鬼魂飘荡在半空中,双腿被人悉数斩断,此刻她双手抱着自己的断腿,哭的伤心绝望。   凤夙微微眯眸,若有所思,楮墨因为自己双腿残废,所以变得越发阴柔难测,下手狠辣无情,如今看来果真所言不假。   这僖嫔倒也可怜,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轮到她今夜侍寝了,香薰、更衣、梳头,别提多忙活了。入了夜,身边硕果仅存的两位小宫女提着两盏颤巍巍的灯笼护送僖嫔去了皇帝寝宫。气氛很好,只待欢爱缱绻,颠龙倒凤了,偏偏僖嫔多话,原本是一片善心,却犯了楮墨大忌。   僖嫔羞怯低语:“皇上,臣妾扶您上榻就寝吧!”   楮墨笑的迷人,变脸速度却极快,当即命人斩断僖嫔双腿,。   僖嫔哀求无用,眼睁睁看着双腿被斩断,忍着剧痛,抱着自己血淋淋的断腿惊慌失措的盲目哀求殿内守夜宫人,希望她们能够帮她把腿接上缝好,那姿态果真是很傻,很天真。有谁敢不要命的帮她,悉数站在一旁,忍着恶心和惧怕,看着年轻貌美的僖嫔就那么一点点的抽搐而死。   苏三娘想起自己的悲惨过往,忍不住拭泪:“姑娘,这楚国国君真心是变态,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如果执意色yòu他的话,我担心你小命不保。”   这话原本很温情,但紧跟着苏三娘又说道:“你若死了,我岂非要魂魄不保了吗?”   凤夙瞅了瞅她,转身离开,平静开口:“忘了吗?我本身就是鬼。”   冤魂,红颜白骨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4 本章字数:1517   深宫大院在夜色中犹显凄美,凤夙坐在玉石台阶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初春时节,即便是在夜间,楚国王宫也会有成群的乌鸦在天际盘旋。   苏三娘在凤夙身边坐下,捂着胸口,适才的恶心感还没有完全消散,话语涩然:“来这里已有好几日了,今夜才意识到这里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幸好你是鬼,不是人。”凤夙声音很低,暗夜暮霭,唯她双眸清冷如星光。   苏三娘扇着红纱手帕,轻声细语道:“我庆幸自己是鬼,做人那会儿,每次听别人讲起楚宫,都会心生艳羡,恨不得自己能够插上翅膀飞到宫里来,运气好的话,还能混个嫔妃当当。这几日我闲来没事就到嫔妃宫里串门子,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繁文缛节,卑躬屈膝中暗藏的全都是勾心斗角。那副伪善嘴脸,看了就令人生厌。”   凤夙莞尔:“后宫原本如此,美人如花,姹紫嫣红,但只有那么一个男人可以温存,有时候为了获得恩宠,使点小手段,偶尔杀个人,都不应值得大惊小怪。”   苏三娘啐道:“越听越寒心,争什么争,到头来还不是红颜变白骨,生前名利尽数随风散,一群痴人。”   凤夙淡淡提醒她:“别忘了,你原来也是痴人之列。”   苏三娘没好气的笑道:“姑娘,我虽痴,但我不滥杀无辜,不似这红砖绿瓦间,处处可见冤魂游荡。我查探过了,深井、荷花池,还有春树枝干上都曾死过人,难怪皇宫里怨气那么重。”   凤夙一时没吭声。   儿时,凤夙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冷宫,年华女子却苍白哀怨的守着一方天地孤苦终老。她们会在简陋的寝宫里,泡上一壶霉味极浓的下等茶,每天坐在绣架前一针针的绣着海棠花。   四季更替,她每次去的时候,那些海棠花都仅仅是绣了一半,那时候凤夙才明白她们绣的不是海棠花,而是心里滋生出的寂寞和绝望。   凤夙起身,晚风吹动衣袍,好似暗夜翩飞的黑色蝴蝶,缓缓伸手,庭院中梨花瓣轻悠悠的飘落在她的面前,白皙修长指尖夹住,举到鼻端轻嗅,没有任何味道。   她低低一笑,将花瓣揉碎,花汁浸润指尖,“三娘,既已入宫,你就应该明白,宫内不比宫外,尤其是后宫这种地方,这里掩藏着太多的死亡、阴谋和算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所谓的惺惺相惜,有的只是无尽的利用和被利用。”   苏三娘飘到她身后,轻蹙秀眉:“不知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淡淡一笑,凤夙道:“都说楮墨嗜杀成性之余,又极为贪色,你且帮我试上一试。”   苏三娘怔了怔:“如何试?”   凤夙回头看着苏三娘,目光平静无波,轻轻道:“附我之身,温泉池畔惑其心神。”   红池,孤魂野鬼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5 本章字数:1832   碧园,红池。   沿路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红木槿,凤夙一袭红纱罩体,裙摆扫过艳丽群花,左侧脸庞绘画妖冶鬼魅的红木槿,竟生生掩盖了之前刀疤残颜,花容映衬沿途美景,自是眉目如画,惊艳绝伦。   身体里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是苏三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妖精花,如果不细看的话,还真像阎罗殿的彼岸花。”   这里的红木槿,又俗称妖精花,的确跟彼岸花很相像,花红似火,宛如用鲜血铺就而成的红毯。   红池很大,夜间温泉,雾气氤氲,热气腾腾,烟迷雾起,难以辨别方位。   这红池原本池水沸且清,但苏三娘却见红池竟然泛着血黄色,一阵腥风扑面,她尽显嫌弃和厌恶:“哎呀呀,姑娘你看到没有,这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孤魂野鬼?”   话落间,因为苏三娘附在凤夙的身上,所以凤夙此刻所做的动作都是苏三娘一贯的行为举止。   苏三娘显然闻不惯这股腥风味,一路掩着口鼻,神情厌弃。   凤夙看着那些渐渐隐于暗处的孤魂野鬼,嘴角泛起冷冽弧度。在后宫,一到入夜时分,就会有鬼魅出现,这些鬼多是冤死鬼,被后宫主子谋杀了天真,也谋杀了青春!   当真是可悲可怜!   红池中,有厉鬼忽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紧紧的抓住了凤夙的衣袂下摆,她低眸看向那名厉鬼。   是位三十多岁的男鬼,衣衫褴褛,眼神浑浊,指甲发黑,原本眼神凶神恶煞,但当凤夙看向他的时候,他忽然身体前倾,愣愣的看着她,竟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抓凤夙了。   苏三娘在凤夙身体里吓得心神俱裂,一脚踢开那名男鬼,“色鬼,胆敢调戏我,不要命了你?”   男鬼被踢开后,恐惧的看着凤夙,身体缓缓的没入池水中,只留头颅在外,一双充满戾气的眸子虎视眈眈的瞪着凤夙。   雾气稍散,于是红池一角在凤夙面前显露无遗。池里瞬间冒出大大小小的头颅,全都飘浮在池面上,一双双宛如浓墨一般的眼睛盯着凤夙。   那些目光是死尸的眼神,死寂,带着腐臭感。   凤夙眼神宛如不起波澜的死水,极度漠然的看着他们,内力传音,没有丝毫情绪:“若不犯我,彼此相安无事,若敢惹我,我必万倍奉还。”   凤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戾气阴冷,可见行事狠辣,此话一出众鬼竟是纷纷将头又往池水下沉了沉,无人不怕她。   白雾茫茫,红池阴寒凄冷,苏三娘疑惑不解道:“姑娘,红池这么大,我们如何才能找到楚国国君沐浴之地?”   “楮墨乃真龙天子,孤魂野鬼如果不附体的话,根本就无法近其身侧,哪里没有鬼,哪里就是他的栖身所在。”   被浓雾遮挡的月光照在红池池面上,一路延伸到假山群花深处,在银色光斑交错下,突兀砸落的一滴水珠,珠落如泓。   水里响起的声音让凤夙蓦然止步。   她并没有迈步前行,而是维持姿势不动,却在浓雾中清晰的看到,有一道目光极其锐利,冷冷的注视着她。   那人道:“谁?”   砍腿,献舞求生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6 本章字数:2042   这里的红池不似适才所见,池水清澈,雾气飘渺间,缓缓出现一道身影来。   墨发披散在肩头,精壮的肌肉上布满了水珠,目光上移,凉薄的唇,挺直的鼻梁,雅色的鬓……阴郁的双眸,锐利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他就是楚国国君楮墨。   偌大的红池中间,有一处天然圆台,被水流常年冲刷,所以显得尤为光滑,宛如明镜一般,甚至可以照出影像来。   此刻,楮墨光裸上身,仅着亵裤,坐在那圆石之上,冷冷的看着她。   凤夙和他目光相撞,面有惊慌,双膝蓦然一弯,仓惶下跪,声音却越发显得妩媚灵动:“奴婢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沐浴,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楮墨任由她跪在冰凉的青石板面上,目光幽深,并不开口让她起来。   凤夙便一直跪在那里,垂头静待。   苏三娘看到这样的楮墨,想起之前僖嫔断腿之事,难免会心生畏惧,在凤夙身体里小声嘀咕道:“姑娘,我有些害怕,你看看他的眼神,多阴霾,可见心里定是扭曲到了极点,我只怕还没近身侧,他就直接一脚把我踹飞了!”   凤夙皱眉:“他双腿早已残废,又怎么能够踹飞你?”   “这倒也是,但即便他踹不死我,掐死我也挺吓人的。”可能心知这话说出来,凤夙会不高兴,所以话语微不可闻,近乎呢喃。   凤夙平静无波道:“三娘,你这是想打退堂鼓吗?”   苏三娘嗫嚅道:“倒是有心没胆,摊上你这样的主子,我自认倒霉了。”言罢,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既然姑娘要我顶着你的皮囊……哦不,顶着你的花容月貌色yòu楮墨,我就情愿做一回红尘路上的忧郁小石子,大不了不要这张脸了,豁出去了。”   凤夙淡淡的提醒她:“这是我的脸,你不要脸的时候,多少给我留点脸面,我以后还要见人。”   凤夙这话,无疑是跟苏三娘之前在沙漠色yòu燕箫有关,苏三娘闻言多少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放心吧!我有分寸,你先在体内闭目小憩,我且试上一试。”   凤夙将身体交给苏三娘的那一刻,眸光原本凛冽如刀,但被苏三娘掌控身体后,嘴角笑容瞬间温煦如春光。   “哪个宫的贱婢,这般不知死活?红池是你擅自闯入的吗?”白雾茫茫中,楮墨声音里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寒芒。   苏三娘吓得先是磕了一个头,这才颤颤道:“皇上恕罪,奴婢并非宫中人,原是宫外长袖坊的头牌舞姬,因几日前太后娘娘听闻坊间名号,起了兴致,这才宣召长袖坊入宫给后宫各位娘娘跳舞解闷。今日,奴婢原本想早早歇下,却听好姐妹说起红池,奴婢初入宫,不知红池规矩,更不知圣上在此,只因好奇,便误闯进来,还望皇上开恩。”   楮墨眼眸浓了几分,背着光的脸上忽明忽暗,喜怒难测。   好姐妹?后宫争宠手段高明,每个人都是面善心毒,想来民间亦是。所谓好姐妹,殊不知这世上很多人最终都是毁在了好姐妹的身上。   “碧水。”楮墨蓦然出声,苏三娘心一惊,只见雾气中现身一名年轻女子来,眉目清秀,面色冷酷无情。   “把她腿砍了。”楮墨话音凉薄。   苏三娘闻听寒剑出鞘,猝然抬头,望见楮墨眼底的轻藐,连忙收敛心神,叩头道:“皇上,奴婢自知哀求无望,但奴婢是舞姬出生,砍断双腿前,想献舞一曲,还望圣上成全。”   楮墨低低的笑,似讥似嘲,“准。”   一曲舞,还能逆天改命吗?可笑!   舞魅,兴致勃勃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7 本章字数:1650   月影凄迷,夜寒雾浓,苏三娘莲步轻移,从容而舞,红衣迎风飘荡,竟是妙态绝伦。   飘渺如梦中婉婉轻唱,携带忧伤的歌喉,音若天籁:“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苏三娘音带哽咽,忽然收起红纱长袖,身姿妖娆半屈,宛如醉酒美人似醉似醒,继续唱道:“今日何日兮?”   苏三娘露出洁白如玉,柔若无骨的手臂,修长手指兰花微翘不经意间轻擦红唇而过,身姿缓缓后仰哀戚望向圆台楮墨,柔软的腰肢缓缓下弯,宛如迎风摆柳一般,那双眸子让人见了,仿佛能够瞬间就坠入到梦中一般。   “得与王子同舟!”   苏三娘快速旋身而转,忽然将长袖甩开,轻风卷动衣袂飘飞,甩将开来一缕缕檀香……   “蒙羞被好兮,不嫌诟耻。”词音渐急,她的舞姿越来越快,裙裾翻飞,整个人宛如雾中明月,悲戚的唱道:“心几烦而不绝兮……”   苏三娘舞姿稍顿,缓缓回头望着沉沉看着她的楮墨,一双秋眸里爬满了悲伤欲语还休,泣声唱道:“得知王子。”音落,又是一阵哽咽。   “山有木兮木有枝兮……”苏三娘流光飞舞间,身姿妩媚微侧,足尖点地透出妖娆诱huò,红衣敞开,酥xiōng宛如凝滞白玉,半遮半掩,一双眉目含怨含妖,在雾气萦绕间,竟是媚意荡漾。   “心说君兮君不知!”苏三娘唱到这里已是一行泪水顺着绝美的容颜缓缓滑落,哽咽的几度不成音,身姿疾飞,宛若跌落的蝶,跪伏在地的同时,唱出最后的《越人歌》尾音:“君不知……”   余音绕梁,似乎融入雾气中一般,久久难以散去,令人回味无穷。   那些音调仿佛海藻一般,紧紧的束缚着心脏,带来一阵阵缠人的痒,楮墨并不见有任何异常,倒是那位名唤碧水,手持名剑的女子,手指放在剑身上,紧了松,松了又紧,抬眸望向楮墨。   她在等楮墨下令,但楮墨不知是因为苏三娘歌舞心怀恻然,还是被苏三娘媚态牵引,只见这位阴晴难测的九五之尊,双眸宛若古井一般深不见底,但碧水还是看出来了,在楮墨看向苏三娘的眼睛里,有着猛兽寒光,显然他对苏三娘兴致勃勃……   果然,楮墨无声抬手,碧水垂眸,身体渐渐隐于暗处。   “近前说话。”楮墨淡漠出声。   闻声,苏三娘松了一口气,恭顺道:“多谢皇上开恩。”   楮墨在红池圆石上安坐,苏三娘势必要涉水而过,撩起红衣下摆,顿时一双颀长匀称的yù tǔi裸露着。   下水的时候,苏三娘故意步伐颠簸,需知柔弱女子向来受人垂怜。波光流转间,含羞看向楮墨的眼神还不忘若有似无的勾一下,。   池中曼妙女子渐行渐近,花颜红衣,青丝墨染,宛如天外飞仙,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有隐然的笑意在楮墨唇边一闪而过……   诱皇,吾命休矣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7 本章字数:1963   圆石之上,苏三娘肢体宛如弱柳扶风,缓缓依偎在楮墨的怀中,白皙手指在他胸前调皮画圈诱huò。   “皇上——”红唇微张,出口之声宛如泉水叮咚般清澈悦耳。   寻常男子若是美人在怀,定是一番云雨缠绵,但楮墨只是淡淡的看向怀中的苏三娘。   苏三娘敛下恐惧和不安,妖媚与之对望,反正这副身体是姑娘的,丢人的话,也是丢她的人。更何况,楮墨似乎很好搞定,至少她现在不是身处他怀里了吗?   怀里啊!这么真实的触摸,肌肤与肌肤间的温度,忍不住让她激动的轻轻颤抖起来,她咽了咽口水,她有多少年没有跟男人这么亲热过了?   这个人是楮墨,是楚国国君,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恩客,如今有机会引诱他,说什么都要跟他云雨一番才肯罢休。   这一刻,“贪生怕死”的苏三娘忘了之前僖嫔断腿之事,她因为占据着凤夙的身体瞬间底气十足,靠在这么炙热的怀抱里,看着这么俊美的一国霸主,她深深的被陶醉了。   仅仅是闻着楮墨身上的龙涎香,片刻后竟有急促不稳的喘息从三娘的嘴里溢出。   此刻的苏三娘无疑很美,带着少女的羞涩,少妇的妩媚和妖娆。酒不醉人人自醉,含羞带怯的神情,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是致命的诱huò。   楮墨目光炙热,精壮的xiōng部起伏,尤其在见到苏三娘葱葱玉指放在红唇间轻咬的时候,似是终于受不了,蓦然将苏三娘抱在怀里,翻身压在身下,那一刻身下的女人身体柔软的像是一池春水。   褐色圆石上的苏三娘,肌肤宛如上好的白玉,媚眼如丝,身体似是忍受不了空虚轻轻的扭动着。   “皇上——”低柔妩媚声含着一丝急迫和难耐,手指更是宛如灵蛇一般在楮墨光裸的上身游走。   楮墨发丝轻拂苏三娘脸颊,苏三娘目光妖媚而大胆,玉指缠绕楮墨黑发,然后轻轻的含在口中。   雪白牙齿咬着黑发,是放dàng,却也是诱huò。   楮墨低笑,暖暖的气息在三娘肌肤上轻柔的划过,带来暧mei般的战栗感:“如斯美人,怎不早早进宫,何故姗姗来迟,让朕好一番磨人等待?”   三娘心中大喜,轻咬楮墨耳垂,若有若无的呼气:“奴婢现如今是皇上的人,任由您为所欲为……”说着,又是好一番娇笑,而那句“为所欲为”更是说的媚态丛生,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无疑,三娘的话令楮墨眼里笑意加深,伸手掐着三娘小小的下巴,唇角微勾,俯身靠近她的红唇,细细声道,“这张脸,朕怎么越发觉得熟悉呢?”   苏三娘身体蓦然一僵,仓惶看向楮墨,他虽在笑,眼眸却如同猎鹰一般,仿佛有千斤重的压力砸落在三娘的身上,呼吸难畅!   天杀的,露馅了吗?三娘如梦初醒,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跟楮墨颠龙倒凤,她想到的是僖嫔的断腿,适才还灼热不堪的身体瞬间被冰水熄灭。   姑娘啊姑娘,你可害死我了!   三娘眼见楮墨眼里尽是阴寒,手指蓦然掐着她的脖子,吓得魂魄直接从凤夙的身体里飘走。   他大爷的,又是掐脖子,天下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三娘魂魄飘在上空,看着圆石上楮墨压在凤夙身上,原本想过去帮忙,但是刚脱离凤夙的身体,魂魄就因为楮墨的真龙之身生生被震飞。   尖叫声中,三娘啐骂道:“姑娘,吾命休矣!”   亡国,千人殉国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8 本章字数:1835   寒凉夜,凤夙陷入沉沉昏睡中,她知道她被送往了龙鹫宫,她知道床榻边衣影绰绰,奈何魂魄仿佛受制一般,身体和她的魂魄几欲生生剥离。   她盘腿在身体内坐下,闭目捻动佛珠,默念回生经,试图身魂合二为一。   她想起凤国天启三十八年深秋。   这一年,凤燕相争正式拉开序幕。同年隆冬,燕国大将孙驰、吴勇会师青峰关,包围了凤国皇宫。   此时的凤国在久候不见援军的情况下,兵少粮尽,皇宫被层层包围,俨然大势已去。   那一夜,孙驰抓了千名民间音律高手,命令他们在皇宫外集体吹奏凤歌。瑟瑟寒风中,这些乐人忍受着屈辱把凤歌传递进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音调忧伤,字字悲戚,饥寒交迫的凤国宫人听闻音律,心里似是被火焚烧一般。   那一夜,父皇召集将士,意欲突围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不成功便成仁,换言之,父皇早就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那一夜,父皇破釜沉舟,斩杀燕国大将近十名,砍倒军旗,就连母后也与夫并肩作战,巾帼不让须眉,挥动手中长枪,杀敌近千名。   也就是那一夜,燕国损兵折将,而凤国的最后一击,却已注定气数已尽。   深夜时分的凤宫,灯火通明,父皇命令宫人聚集金銮殿。   昔日百官朝拜的神圣之地,那夜却成为殉国之所,殉葬者多达千人。   当死之夜,哭声震殿阁。哀哀戚戚,凄凄惨惨。   母后姜姬牵着她的手前去觐见父皇凤晔。   母后问她:“夙儿,亡国在即,你可害怕?”   她侧头看母后,摇曳宫灯下,母后脸庞绝美倾城,眼神虽然悲痛但却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她紧了紧母后的手:“宁做亡国鬼,不做亡国奴。”那一刻,她相信她的双眸是闪闪发亮的,那里面绝对没有怯弱和恐惧。   也就是那一夜,父皇试图让母后带她一起离开,但母后却握着父皇的手,贴在她布满血污的脸上,她淡淡的笑,笑容美丽。   父皇感受着掌心的温暖,明白了母后的心意,眼眶一酸,却是再也说不出让母后离开的话了。   她不肯走,泪流满面间父皇抱着她,悲痛道:“夙儿听话,去找你皇爷爷,父皇只盼你一世安好,永远不要心存复国之念。”   她知道这一走就注定了永别,注定了永世难见,宫内有密道可通宫墙之外,她和小宫女绿芜行至中途,又折返回来,而回来目睹的却是父皇母后壮烈殉国。   那夜,父皇用满是血污的手轻抚母后鬓发,“姜儿,来世可还愿意嫁我为妻?”   母后眼眶含泪,对他微笑,灿如春花:“来世臣妾还做凤家鬼。”   “有妻如此,值了!”父皇朗声大笑,牵着母后的手,挥剑间,紧握的男女手指垂落在地,鲜血凝胶在一起,再也难舍难弃。   凤夙双眸寒光迸射,手中佛珠发出刺目光芒,一阵强光之后,身魂合一,耳边响起宫人惊喜的声音:“快去禀告皇上,就说人醒了。”   东宫,恩爱缱绻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29 本章字数:1743   同一时间,燕国太子东宫。   月色皎洁,转眼间已是三更天,燕箫从噩梦中惊醒,周身澈寒,侧目望去,身边曼妙女子犹在熟睡中。   掀被下床,却有柔软手臂从身后圈住身体,蓁首亲密的贴着他的后背,轻轻的厮磨着。   “太子,这就要离开了吗?”声音清雅,含着丝丝缕缕的不舍。   燕箫眉目低敛,落在胸前的手臂上,笑容缠绵,“你说呢?”   修长手指覆住女子葱葱玉指,转身时,已将女子压在床榻之上。女子娇呼一声,乌黑发丝散乱铺在锦被间,眸子宛如流动的水美艳绝伦,含羞带怯的望着燕箫。   烛火之下,浅黄的光晕洒在女子潮红的脸色上,燕箫眸色转深,薄唇微勾,手指斜斜探进她交襟领口,隐隐露出一片腻光白玉。   女子气息紊急,胸口起伏,虽情动,但仍不忘提醒燕箫:“太子,再过不久您就要上早朝了。”   见她青丝缭绕,媚颜如毒,燕箫眸色越发深沉,气息渐渐紧促,“不急,我有分寸。”   女子还待说话,燕箫已将薄唇压在她的红唇之上,萎靡喘息声在情yù深海里颠簸,在暗夜中缓缓飘散……   五更天,女子经受不起欢爱,终于沉沉睡去,燕箫褪去适才的温柔,眼眸冷漠深沉,挪开胸前的白皙手臂,嘴角扬起了一抹极其讽刺的冷笑!   她是他的太子妃白芷。当年娶她是必然,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唯有笼络丞相,方能逆流而上。   适时,燕箫颇得燕皇偏爱,丞相审时度势,有意将女儿嫁给燕箫,以此稳固白家的地位。   那天,燕箫被丞相邀约入府,白芷盛装出席款待,一曲琵琶弹得美妙动听,期间偷瞄燕箫时,眼神溢满了风情。   燕箫多少了解丞相的意思,也便将计就计,目光专注的盯着白芷,看得白芷脸色娇红,羞怯不已。   一曲毕,燕箫找借口,声称有些不胜酒力。丞相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燕箫的意思,给白芷使眼色,吩咐她随侍。   进ru里间,白芷就被燕箫迫不及待的拥在怀里,炙热的气息在她肌肤上游移,鼻尖相贴,沁出的热汗在相贴处汇合,燕箫说:“芷儿可愿随我入宫。”   白芷浑身轻颤,半推半就道:“六皇子美人众多,又哪里会看上我这种平庸之色?”   燕箫托起白芷的下颔,凝望着她秋水般的双眸,话语温柔,“美也好,丑也罢!美人三千,可我只取一瓢饮。”   这话自然让白芷羞答答的,当燕箫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的时候,这个满腹才情的女子注定要化为燕箫身下的一滩水。   那天,燕箫好半天才出来,白芷跟在他身后,发丝稍显凌乱,满面娇羞。   丞相见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隔天早朝就向燕皇请旨赐婚,于是一切皆大欢喜。   真的皆大欢喜吗?燕箫下床穿衣看着沉睡的白芷,那双眼睛……眼睛,真是扎心啊!   祠堂,诡异阴森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0 本章字数:1695   楚国宫殿在暗夜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放眼望去,楼阁被浓郁树荫遮挡,浅露一角;寒月当空,扶栏疏影在青石板面上轻轻摇曳晃动着。   凤夙醒来不多时,宫人来报,楚皇命人带她前往大祠堂。   大祠堂是什么地方,凤夙并不清楚,但身边带路宫人一个个寒蝉若惊,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夜已深沉,风淡露浓,前面两个提着灯的宫女步伐略显疾快,不发一言中透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隐晦。   凤夙想起苏三娘,暗自摇头。楮墨真龙之身虽然厉害,但还不足以将三娘打的魂飞魄散……那个艳鬼的胆子充其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就算想在尘世逍遥只怕也得瑟不了几天,由她去吧!等她玩够了,自然会前来楚宫寻她。   “劳烦问一下,大祠堂还有多远?”倒不是凤夙走累了,而是她跟随宫人曲曲折折走了不知道多少九曲长廊,宛如迷宫一般。   一路经过的亭台楼阁悉数根据乾坤八卦,六合仪星辰九转设计而成,看似简单,但却处处透出诡异。   楚宫果真是不容小觑。   “再有一盏茶功夫即可抵达。”有小宫女在她身边小声应道。   见有人开口,凤夙索性压低声音问道:“敢问大祠堂是什么地方?”   凤夙此话一出,那宫女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间竟是惊惧无比,却是低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凤夙微抿唇,眸中冷意越来越深,复杂的转了转,良久恢复淡然。   这大祠堂……不寻常啊!   在一处紧闭的黑色宫门前,众人停了下来,有两名小太监小跑着上前一人拉着一个门环,伴随着“嘎吱”一道沉闷的厚重声,宫门打开,触目便是一条走廊,那走廊真的很长,只有寥寥几只宫灯垂挂在廊下,发出黯淡的光芒,不知道道路将要通往何处。   凤夙正对着宫门口,小太监把宫门打开的瞬加,顿时一股森冷之气迎面扑来,她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倒是身旁两位提灯小宫女竟是双双打了一个寒颤,脚步恐惧踉跄后退,手中的宫灯更是“啪嗒”一声砸落在地,烛火倾斜,宫灯瞬间燃烧起来。   “啪——”   “啪——”伴随着两道一气呵成的巴掌声,领头嬷嬷神情阴冷,在这样的瞪视中,两位宫女仓惶跪下:“嬷嬷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知死活的贱蹄子……”嬷嬷接触到凤夙投射过来的视线,竟是心口一震,嚣张气焰收敛了几分,“姑娘,大祠堂乃禁地,皇上在里面等您,奴婢只能送您到这里止步了。”   来时宫人渐渐走远消失,凤夙这才迈步入内,踏入门槛的那一瞬间,宫门仿佛被人无声推动,缓缓自主关闭。   咯吱咯吱声诡异响起的同时,凤夙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沙哑声。   “第十个……可怜,当真是可怜!”   凤夙蓦然转身……   人彘,影子杀手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1 本章字数:1949   暗夜风大,卷动凤夙发丝衣袂肆意翻飞,但身后……没人。   微微皱眉,她确信刚才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同她说话……也许不是人。   肩膀蓦然一沉,凤夙身体一僵,缓慢转身,一位青衣劲装女子,抱着一把被黑布缠裹的玄铁剑,眉目冷漠的站在那里。   幽暗的灯光照在女子脸上,越发衬得肤色苍白,她的眼神很冷,那样的冷不复半点生机。   凤夙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入了夜的楚宫,其实跟死人窝没什么差别。   女子没有说话,无声转身,在前带路。   青衣、玄铁剑不离身,凤夙想她应该知道前面带路的人是谁了。   离开菩提寺前夕,皇爷爷对她说:“阿七,楮墨身边有一位影子杀手,名唤碧水,杀人无情,用剑出神入化,你若得天香豆蔻,必先斩杀碧水。”   走廊尽头,是一处偌大的灌木丛,荒草林荫,闪烁不明的宫灯下,却是一派恐怖惊悚之景,就算是凤夙,看到那样的场景也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抬眸是高song入云的玉石台阶,巍峨雄伟建筑上书“大祠堂”。   低眸却是一只只大坛子,足有九只,每一只坛子里都装着一个女人,露出头部,面孔吓人。   放眼望去,那些女人悉数被灌了哑药,挖去眼珠,割去舌头,薰聋了耳朵,砍掉四肢,俗称“人彘”。   平时得见一个人彘就足以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得见九个……凤夙眼中寒光敛聚,掐指一算,目光骤然望向前方面无表情踏上白玉台阶的青衣女子。   她一直以为她下手已经是狠辣无比了,却没有想到有人出手比她还要毒辣上千倍,上万倍!   难怪皇爷爷一心向佛,却提点她碧水非杀不可。   大祠堂外围,装饰精美,纱窗处隐有灯光浮现。   “碧水,是不是该喂她们进食了?”沉寂中,忽然从大祠堂内响起一道低沉无温的声音来。   碧水无声点头,冷漠孤傲之声再次响起:“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纱窗处的灯蓦然熄灭。   碧水推开两扇黑色大门,月光里大祠堂阴森之下毫无人气。   这里原本就不该有人气,因为这里供奉的都是死人,历代楚国国君和一众后妃牌位。   阴暗、潮湿,白色纱幔从房梁寂静垂落,轻扫地面,门口微风吹来,卷动纱幔肆意飞扬,透过纱幔看那些灵牌,别有一番阴森感。   别指望凤夙会大惊失色,更别指望她会双腿发颤恐惧尖叫,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更何况早已无心,没有心又何来畏惧和不安?   凤夙的镇定显然出乎碧水的意料,她的眼神有了些异样,无声示意凤夙入内。   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凤夙别无选择,事已至此,总要挺身一试。   宫门紧闭,视野里一片漆黑,静默片刻,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呼吸声在黑夜里浅淡响起。   凤夙这时已经适应了黑暗,触目便见不远处有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转瞬欺身而至。   手腕紧跟着被人狠狠抓住,嘶哑低沉的声音冰冷无情:“顾红妆,朕等你很久了。”   碧水,神器现世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1 本章字数:1600   这是碧水给人彘喂食的第五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人彘被搬来这里。   风雨无阻五年之久,一天天就这么熬了过来,她甚至能够清楚记得每一张恐惧面孔下的花容月貌……曾经的花容月貌。   这里有九只坛子,也许天明时,这里又会出现一只新坛子,凑足十只,真好!   她手中端着一碗肉花汤,来到一个坛子前,肉香味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彘忽然激动起来,人彘偏头张着嘴,血污的泪水滑过抽搐的脸颊,愣是不肯吃。   碧水叹气:“真傻,能活着还是活着好,不吃饭,还不是跟自己赌气吗?”放下碗,抽出手绢竟然温柔的擦去人彘脸上的泪水。   此情此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定然会觉得碧水拥有菩萨心肠,但旁人又怎会知晓,一刀刀将这些美人变为人彘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位菩萨女!   她是碧水,入宫前原本是天下第一剑庄三小姐。虽是妾生女,但因她自小便对煅剑之术天赋异禀,深得其父重视喜爱。   因为天赋异禀,所以她的童年过的异常孤单和落寞,当兄弟姐妹们在外嬉闹玩耍时,她只能守着烈火炎炎地炉子,等待着一把新剑的诞生。   所幸,她还有一个同为一母所生的弟弟——微澜。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总是在她最孤单、最落寞的时候偷偷地从窗口爬进来,静静的依偎在她的怀里,给她讲外面的趣事,给她讲父亲近期又杀了哪些人……最后,他会问她:“姐姐煅出来的剑那么漂亮,可是爹爹为什么要用它来杀人呢?微澜不喜欢爹爹这样!”   每当这时,她眼睛里的光就会在瞬间急速黯淡下去。她该怎么告诉微澜?说他们的爹早已迷失了心智和人性?   她无法将这些话悉数讲给微澜听,他还只是个孩子。然而,那么小的孩子却拥有一颗早熟的心,很快就觉察到她的难过。   他紧紧环住她的脖子,死死的盯着炉中正在煅烧的利刃,像发誓般冷冷地说道:“姐姐,等我长大,我便毁了这剑炉,带你离开剑庄,永远都不再回来!”   也许,没人会相信一个孩子说的话,但她却相信了。然而两年后,她才意识到所谓毁灭,有时候需要用年轻的生命来血祭。   犹记得那日,父亲突然冲进煅剑室,神情激动的交给她一块万年玄铁,命她势必要煅出一把惊天动地的神器。   这把神器足足被煅烧了两年才现世。利刃现世那天寒光尽闪,剑室上方均被剑光笼罩。   父亲大喜,命人去取,却均被剑光所伤丧命。父亲见此大怒,追问原因,她闭口不答。   她虽不说,身为剑庄主人的父亲又岂会无从得知原因。   神器现世,欲得之,必先祭剑!   祭神器之人必须是煅剑者或煅剑者之血亲。无疑,祭剑人若不是她,就只能是微澜。   祭剑,屠杀满门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2 本章字数:1704   祭剑人是碧水!就在祭剑前夜,碧水早已暗中安排微澜离开剑庄。   微澜已无性命之忧,所以当她站在祭剑台上时,那一刻她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   纵身跃下的刹那间,却有一道比她更快的身影决绝的跳进了剑炉。   曾经那样熟悉的清俊容颜,一如往昔泛着温暖的笑意,此刻却已深处烈火中痛苦地看着她。   泪,毫无预警的滑落下来。   “啊……啊……”碧水嘶吼出声的不是连贯声音,而是杂乱无章的单调音符。是的,她是个哑巴,生下来就不会说话,但她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上天的不公,然而在此刻,排山倒海的恨意席卷着她。尖锐的痛从脚底到额头,滚烫的汗,冰天的寒……   她想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哭,眼泪却被剑炉中喷涌而出的烈火蒸干,喉咙撕裂,她的神智开始渐渐模糊。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安排微澜离开了吗?   她恐慌的伸出双手,那双因为常年煅剑布满粗茧的手指无助的试图抓住微澜。   然而,身处烈火中的微澜却苦笑摇头:“我常在想,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患有哑疾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微澜的身子正在一点点的融化,碧水知道,他每说一个字都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多么想对微澜说:“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她是个哑巴,一个该死的哑巴!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可她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脸庞埋在双膝间,不去想、不去听,但在耳边萦绕徘徊的声音又是谁的呢?   “姐姐,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碧水身体颤抖着,她知道从此以后阳光将从她的人生里消失,她将在漆黑无边的阿鼻地狱里永世轮回。   微澜血肉凝于剑身的瞬间,竟然发出一道刺目的眩光,那剑似有灵性般飞离剑炉直直的垂于碧水的面前。   碧水握剑……厮杀。   那样一场残酷的屠杀,没人有胆量敢亲眼目睹第二次。   碧水和那把剑几乎融为一体,每个招式都狠辣异常,有着绝望般的嗜血疯狂,好像那把剑专门是为杀人而生。   此刻的碧水杀人,完全就像是一场华丽的艺术表演。   剑飞,血溅。   她最后杀死的人是她的父亲。   也就在那一天,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剑庄三小姐下手狠辣,屠杀满门,俨然成为众人眼中的恶魔。   再后,所谓正义人士莫不想取其首级,夺其手中神器,却均被其斩杀。   再后,碧水被人陷害性命垂危得遇楮墨,他坐在轮椅上,将修长干净的手指伸向她:“可愿用你手中的微澜剑助我称霸天下?”   质子,前仇旧恨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3 本章字数:1575   过膝野草,缠绕攀附着九只褐色坛子,透出阴森之气。   皇宫里的人私底下都说这里是不祥之地,可对于碧水来说,门里门外其实都一样。只要身处皇宫,全都是困守芳华的牢笼之所,没什么区别。   暗夜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碧水缓缓起身,眸光望向紧闭的大祠堂,那里依然一片漆黑……   这样的黑对于凤夙来说,并不能称之为黑暗。   一个多月前,她双眸俱瞎,那时候的墨色黑暗胜过此情此景千倍、万倍不止,但在此刻她看到了楮墨的双眸,漆黑深邃,好似世间最为耀眼的黑曜石。   “顾红妆,朕等你很久了。”楮墨声音清洌,犹在耳边回荡,似梦非梦。   他紧紧的钳制住她的手腕,修长指节泛着青白色,可见力道很重,如果凤夙有心,她或许能够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眼神一片冷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神色。   他叫她顾红妆,她并不意外,由此可见,楮墨并未认出她是凤国公主。   凤国天启三十五年夏,楚国来犯,凤皇亲率大军赶赴边境抗击楚国大军。   楚皇昏庸,亲小人远贤臣,屡战屡败。同年秋,兵败嘉定。凤皇趁胜追击,转戈西上,渡顺河直击楚国边塞重城汾阳,汾阳大军伤亡惨重,面对势如破竹的凤国大军,楚皇请求讲和,凤皇绶,隔年春,楚国太子楮墨作为质子被送往凤国,此举只为防止凤皇变卦起兵楚国。   楮墨被送往凤国那一天,凤国将士岿然,整齐的步伐和铿锵有序的盔甲摩擦声几乎响彻都城,往日热闹喧嚣的街市被震得回音缭绕。   凤夙站在城楼上,母亲姜姬牵着她的手,静静的望着楮墨。   十四岁少年坐在轮椅上,被侍从推着一路前行,穿着一袭月色长跑,黑发在风中肆意飘散,侧脸生硬,俊雅的面容夹杂着几分偏执和冷漠。   虽为人质,其实好比阶下囚,但那一刻,凤夙确信,她在楮墨的眼中没有看到难堪和羞辱,反而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冷漠。   时逢乱世,天子一声令下,就必须抛下所有,背井离乡,这就是身为臣子和皇子与生俱来的使命和悲哀。   楮墨在宫外别院被囚禁两年之久,到了天启三十八年春,楚皇派使者进献奇珍异宝达千件,只为赎回太子楮墨。   当时燕国来犯,凤皇有心化解凤、楚两国纷争,免得旧敌未除,再添新敌,当日便释放楮墨离开凤国。   同年冬,凤国被燕国所灭。   楮墨或许没有见过儿时凤夙,但他绝对见过长大成人的“顾红妆”,而楮墨对她的愤怒也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大概四年前,凤夙协助燕箫斩杀了楮墨父皇,楚国皇帝楮弘斐。   血战,尸横遍野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3 本章字数:2180   那年,她二十二岁,燕箫十八岁。   楚国经过多年休养生息斗志激昂;春末,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围攻沁阳。   沁阳乃燕国要地,倘若拿下沁阳,楚国进可取燕国,退可以保中原。   燕皇视沁阳为朝廷根本,关乎国家存亡命脉,于是命令守城大将杨骏储粮屯军,多年苦心经营。如此看来,沁阳城高池深、兵精粮足,纵使楚军兵临城下也不足为惧。但楚军根据沁阳城防结构,采取长期围困,以备伺机攻城。   楚军险恶,围着沁阳城修筑城堡,控制水源交通,切断沁阳与外城联系,据说此计乃楮墨所献。   此计一出,沁阳守城杨骏屡战不利,退守内城,屯兵休养,坚壁自战,等待燕国增兵救援。   秋末,燕皇派兵十万增援沁阳,但还未到沁阳边城,就被楚军击退。   初冬,燕皇派兵马元帅孙驰率军解困,奈何孙驰年老,刚出燕都不远就病倒在行军途中。   燕皇大怒,手下无良将,皇子多无能,唯有燕清欢可堪当重任,适逢燕清欢巡视偏城江河大堤,就在燕皇急召燕清欢速速回朝时,凤夙对燕箫说:“潇儿,此乃功成名就,皇上对你委以重任之时,莫要把良机错给他人。”这里的他人指的自然是燕清欢。   于是十八岁的燕箫在朝堂上主动请缨率军迎战,一番雄心壮志,为燕皇解忧,为国尽忠,说的燕皇大声呼好,就连群臣都对其刮目相看。   默默无闻十八年的燕国六皇子赶赴沙场,众人佩服他勇气可嘉的同时,却不敢抱有大希望。   凤夙一袭银色盔甲跟随,骑在白色赤兔马背上手持长枪,潇洒飘逸。   沙场决战,千军万马,锦旗如云。   楚国有军师楮墨,燕国有军师凤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凤夙让燕箫连败楚国,楚皇大喜,不顾楮墨奉劝,亲自率兵攻城。   楚皇昏庸,但蛮力无穷,燕国唯有吴勇可堪一战。   凤夙在来沁阳途中吩咐燕箫礼遇吴勇,如此到了沁阳,吴勇俨然把燕箫当成了自己的主子。所以燕箫命他牵制楚皇时,吴勇壮志凌云,豪气万千,直言定不负使命。   吴勇策马扬鞭,沧桑的背影在利箭般凛冽的风雪中一骑绝尘……凤夙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让吴勇牵制楮弘斐,她存了几分私心,当年凤国被孙驰、吴勇派兵所灭,斩杀无数凤国人,这份恨,她永世难忘。   此乃一箭双雕之计,当吴勇和楮弘斐正在酣战难分输赢之时,凤夙手持长弓,利箭直直没入吴勇和楮弘斐的胸口。   箭头含有剧毒,吴勇当即毙命,楮弘斐尚有呼吸。   “潇儿,还犹豫什么,速速斩了贼子首级。”   “父皇——”   一道是凤夙的无情声,一道是楮墨的嘶吼声,但燕箫刀光剑影间,长剑上还滴着血,手里却提了一个人头,那分明是楚国皇帝楮弘斐。   楚军见楚皇已死,纷纷惧怕不已,而燕箫把手中人头扔在地上,声音清洌:“楚国欺我燕国至此,区区一个楚皇难解我等心头之恨,众将士,随我杀!”   那一战,血染沁阳,尸横遍野。   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史称:沁阳之变!   也就是那一天,楮墨坐在军车上隔着千军万马,隔着尸横遍野,冷冷的看着凤夙,而凤夙却是低眸浅笑,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   此战,痛快!   楚军因为楮弘斐驾崩,仓促收兵。同年隆冬,燕皇大悦,开始对燕箫委以重任,而楮墨亦在楮弘斐下葬后,正式登基称帝!   如今仇人相见,还真是……眼红啊!   对峙,皇帝狠辣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6 本章字数:1517   大祠堂陈列着楚国历代先皇后妃,这样的场合原本庄重无比,但现如今因为光线黑暗,气氛沉滞,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之气。   凤夙手腕此刻还被楮墨紧紧的钳制在手,那样的力道足以窥探出他的怒气有多深。   楮墨当然恨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庆幸的是她现如今是阿七,可不是燕箫恩师顾红妆。   “皇上,奴婢不懂您在说什么。”凤夙垂首姿态顺从,但无谓中却隐带锋芒,之所以锋芒流溢,是因为楮墨眼神中恨意难消。   真的就那么恨吗?哼,可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想当年,她作为军师陪同燕箫前往沁阳,沿途路经边塞城镇见到不少女子身无寸缕的躺在路边,衣衫破碎。有些是被常常滋扰生事的楚国士兵侮辱后自尽,有些则是不堪受辱,自尽气绝身亡。   燕国士兵看着躺在路边的女子,一个个气的脸色涨红,怒不可遏。   “入殓下葬!”月色下,燕箫的双眸里闪烁出幽暗寒光,那双眸子阴沉冷戾,冷得让人害怕。   那一夜,她纵观天象,得以窥探天机,楚国国君楮弘斐气数已尽,会有新主取而代之。所以,纵使她不设计杀害楮弘斐,楮弘斐也会命丧吴勇之手,但燕箫初次领军作战,若想在将士中树立威信,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风头盖过燕清欢,唯有借吴勇蛮力顺势斩杀楮弘斐。   奈何,枉她自诩老谋深算,能够窥探他人命数,到头来却窥探不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劫难,害得自己活死人重生也就算了,竟然连绿芜也命丧池塘,当真是笑谈一桩。   无妨,她既已入世,谁欠了她和绿芜的,她绝对会设法一一讨还回来。她的命魂,绿芜的仇,亡国之痛,她定然不会再为了可笑的师生情,一味犹豫姑息沉默。   她是凤夙,姑且不说前世如何隐姓埋名,忍辱偷生,这一世既然重新来过,宁她负天下人,绝不叫天下人负她!   “装傻?”楮墨面无表情的盯着凤夙看,她低着头,无法看清楚这一刻她是什么神色,只能依稀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她在害怕?   呵呵……顾红妆竟然还会害怕,那个蛇蝎女……楮墨眼神骤紧,手劲加大,只听“咔嚓”一道惊悚声起,凤夙左手骨头竟生生脱臼。   寻常男女遭遇此等剧痛,只怕早已惊痛出声,但凤夙没有,那只脱臼的右手好像不是她的一般,她甚至眼波未动分毫,漆黑的双眸在黑暗里准确无误的与楮墨对视:“皇上,奴婢来自民间,对顾红妆略有所闻,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顾红妆好像早就已经死了,既是死人,试问奴婢又怎会是顾红妆?”   “好一张伶牙俐齿!”楮墨冷笑一凝,又是一声脆响,凤夙的左手再一次瞬间脱臼。   狠,楮墨你真狠!   奇才,乱世孤女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6 本章字数:1497   顾红妆,燕国太子燕箫恩师,有才之人不问出处,天下人皆知漠北有女顾红妆,父母双亡,孤儿之身却天纵奇才。   此女文武双全,擅长使用长枪,深谙用兵之道及心术,更有人传言顾红妆可夜观天象,洞察先机。   楮墨和顾红妆之间的恩怨是从“沁阳之变”开始,后来他登基为帝,楚国休养生息两年之久,朝中有老将荀良,手握重兵,明着对楮墨很恭敬,背地里却言行不敬。楮墨感受到了威胁,愈发看到了威胁下隐藏的国之隐患。   楮墨担心一味放任荀良势力坐大,只怕时机成熟,荀良便会生出弑君篡位之心。   楮弘斐当年在沁阳被燕箫斩杀,一直是楚国武将心中难以言明的剜心之痛。荀良自视甚大,两年来一直勤于练兵,觉得时机已到,便向楮墨请缨出兵燕国,只为一雪前耻,为先皇报仇雪恨。   楮墨有自己的打算,假意对荀良赞赏有加,私底下却安排亲信混入荀良身边,不管此战输赢如何,荀良都不可能会活着回到楚国。   那一战,燕箫一方面阻止荀良进攻燕国,另一方面顾红妆跟燕箫里应外合,笼络荀良得力部将罗文,师生俩默契十足,如此礼遇罗文,并许以重诺,假意嘘寒问暖,如此一来,罗文竟真的弃楚从燕,而楚军十万人因为罗文告密死伤大半,不待楮墨发怒降罪,荀良气急攻心,大病一场,回楚国路经青岩山的时候被楮墨亲信下毒害死。   没有人会想到荀良之死是楮墨一手安排的,楚国将士把所有的怨愤悉数回馈给了燕箫和他的恩师顾红妆。   此刻顾红妆就站在他的面前,身姿消瘦,因为身处黑暗里,所以黑发和夜色混为一体,双手脱臼的她眉目不动,只是头微微侧着斜睨他,深沉的眼眸里有暗光浮动。   这样的容颜和气度,遇事临危不乱,不是顾红妆,还能是谁?   “皇上,顾红妆已死,纵使没死,前些时候她自挖双眸给燕国太子妃白芷,若我是她,我现如今双眸完好,又该作何解释?”   楮墨微愣,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目光灰暗,冷冷笑道:“你若不是顾红妆,那你又该是谁?”   闻言,凤夙一时敛眸无声。   “长袖坊舞姬?”楮墨低低的笑,但眸光却极为冰冷:“朕查过了,半个月前长袖坊头牌舞姬身染重病无法进宫,就在坊主一筹莫展之际,你加入了长袖坊,顶替头牌舞姬进宫献舞。这般巧合,是真的无心插柳,还是别有用心?”楮墨黑发散披,懒懒说完这句话,似乎很累一般,靠在了椅背上。   闻言,凤夙不见惊慌,反而露出浅浅的笑意,“此番趁机接近皇上,凤夙的确是别有用心。”   楮墨原本在笑,听到她的话,笑容瞬间僵滞,锐利的双眸震惊的盯着她,“你说你叫什么?”   交易,称霸天下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7 本章字数:1738   数百只宫灯点缀在大祠堂内殿,薄纱起起落落间,楮墨忽然掀起面前碍眼的纱幔,直直的盯着薄纱后的女子。   楮墨虽然面无表情,但握着轮椅的手指却泛着青白色。   十四岁那年,他身为质子被送往凤国,虽被凤皇软禁在别院两年之久,却始终未曾见过凤夙。   后来他回到楚国,而凤国被燕国所灭,听说燕军破宫那夜,凤晔、姜姬和爱女凤夙三人葬身火海,殉国身亡。   凤晔孩子虽不多,但也不少,楮墨之所以对凤夙记忆犹新,是因为众多皇子皇女中,凤晔极为偏爱凤夙,要不然也不会在殉国之夜独独带着爱妻姜姬和爱女凤夙殉国了。   已死之人,如今却告知她乃凤夙,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凤夙了!   凤夙神情平静:“我乃凤国七公主,亡国祸乱中逃过一劫,化名阿七流落民间,后来为了生计女扮男装随商队出入漠北,却被流寇围杀堵截,有幸被无欢大师所救,好在只是容貌被毁,性命无忧,这才得以苟延残喘独留于世。”   楮墨冷冷的看着凤夙:“亡国公主?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话吗?”   “皇上该不会还认为我是顾红妆吧?”凤夙浅浅一笑:“皇上若不相信,可以前往燕国东宫,至于我是不是顾红妆,细查便知。”   楮墨意味不明的看了凤夙一眼,滑动轮椅在梨花木圆桌旁坐下,动手倒了一杯茶,举到唇边,却没了喝茶的兴致,于是放下茶杯,静默片刻,似笑非笑:“你可知凤夙两个字对燕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如今说与我听,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知给燕国国君惹来杀身之祸吗?”   凤夙低笑:“皇上若是这种人,我刚才又何需言明我的身份?此番入宫,皇上就不好奇我是所为何来吗?”   楮墨挑眉:“哦?所为何来?”   “天香豆蔻。”   楮墨微愣,眸光益发显得深沉,嘴角笑纹缓缓荡漾开来:“你要天香豆蔻做什么?”   凤夙静静的看着他:“燕国太子前不久前往漠北寻找菩提寺,此事想必皇上也该有所耳闻才对。”   楮墨眼神微眯:“倒是有此一说。”   凤夙冷笑道:“顾红妆没死,燕箫在她断气之前,给她服食了一颗天香豆蔻。他需要找到另一颗天香豆蔻才能救活顾红妆。每一个能够找到菩提寺的人,无欢便会允诺对方一个愿望,这次也不例外,我是燕箫的圆梦人,理应前往楚国,帮他拿到天香豆蔻。”   楮墨震惊皱眉,言语讥诮:“天香豆蔻三十年结一次果,每次只有那么一颗,实属罕见良药。朕倾尽三年心力,也才只得到一颗而已。你觉得朕会把天香豆蔻拱手让人吗?”   “我若得天香豆蔻,届时便可取得燕箫信任,于你于我只会有利无弊。”   楮墨闻言,饶有兴致:“何为利?何为弊?”   凤夙淡雅开口:“我亡燕有望,而你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一颗天香豆蔻换取天下大业,买卖是亏是盈,浅而易见!   续命,秋后算账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7 本章字数:1668   前有顾红妆征战沙场、运筹帷幄,现有凤夙心怀复国之念;香炉内檀香袅袅升起,楚国历代先皇灵位整齐的排列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楮墨冷冽的眸光宛如浓墨泼洒,“就凭你?”   凤夙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花:“我一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能够撼动燕国江山半分,但皇上如果愿意跟我结盟合作的话,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楮墨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双黑眸映着火光,摇曳濯濯,“帮你复国,然后你再反过来跟我争天下?你倒是敢想。”   凤夙淡淡的看着他:“我只盼大仇得报可以告慰双亲,这天下看似尽在手中,却需要花费心血去治理,如此一来太过劳累,还不如心事落定,小隐于民,岂不快哉?”   “若你有本事亡了燕国,当真甘心把江山拱手让人吗?”楮墨声似醇酒,涓涓潺潺。   凤夙眸中光华流动,似笑非笑道:“金銮殿看似金碧辉煌,一把龙椅高高在上,却遮掩不了龙椅后的千疮百孔。历代江山轮流坐,改朝换代间看似鸿图梦霸业成,但到最后却只余一人独看山河寂冷,如此说来,这样的江山不要也罢!”   楮墨泛白的薄唇抿的紧紧的,好一句历代江山轮流坐!   这句话虽然是实话,但却是帝王者的大忌。虽说高处不胜寒,但又有谁不想名垂青史,一统天下?   一缕缕灰白烟雾缓缓散开,气氛诡秘中带着些许尖锐之气。   楮墨看着凤夙,唇角分明在笑,但那样的笑容很冷,透着凛冽透骨的寒凉,他淡淡开口:“你若成功还好,如果失败,岂非浪费了朕的天香豆蔻?”   “如果失败,我愿意守着天香豆蔻坐等六十年,三十年坐等它开花,三十年坐等它结果。”凤夙浅笑,看来楮墨虽然表面无动于衷,实则早就心动了。   “六十年?”楮墨笑笑,双眸好像被淬了毒药,声音浓郁阴沉:“你以为朕还能活多少年?”   凤夙双眸瞬间有了破釜沉舟的锐气:“能够摆出七星阵的人,又怎会是短命鬼?”   坛子里盛放着九只人彘,怨气冲天,陈列方位应属七星阵,而且这些女子都是子时出生。   凤夙看到人彘的时候很震惊,之所以震惊不是因为这九位少女,而是因为楮墨阳寿早已在多年前用尽,摆下七星阵无疑是为了继续存活下去。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七星阵需要十位人彘,如今还差一位。   楮墨身体微僵,手指紧紧的抠着轮椅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泛着冷白色,声音像是从沙砾中滚过一般,冷声道:“你会看阵?”   “略懂。”   略懂?面前的亡国公主深不可测!身份神秘,就连身体也……   楮墨看着她,唇角讥嘲勾起,“公主倒是谦虚,夜间红池引诱我,那时候的你风情万种,与如今可是相差甚远。”楮墨笑笑:“你是否该跟我解释一下,你在红池昏迷后假死多时,为何会一度没有心跳和脉搏?”   结盟,女子无情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8 本章字数:1557   尘世人喜欢把谎言当养分,如今凤夙入世,讲起谎话来惟妙惟肖,至于楮墨是否相信,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凤夙说她有阴阳眼,可以看到魑魅魍魉,那夜红池相诱,实乃艳鬼附身......凡事一旦牵扯到鬼怪灵异,似乎一切蹊跷诡异之事都能得到解释。   楮墨静静的听着,拿着烛簪挑了挑烛火,火苗窜起,烛火燃烧正旺,声音含笑,但脸上却毫无笑容:“灵异鬼怪,无稽之谈。”   “皇上若不信,又何必摆下七星阵续命?鬼怪之说向来信则有,不信则无。好比天下,若连想都未曾想过,又怎能扶摇直上?”凤夙声音清清冷冷,她看着楮墨,烛火照的他眼眸异常明亮,眉睫浓郁。   楮墨微不可闻的低语道:“你是否有阴阳眼,是否被鬼附身,朕一点兴趣都没有,身处皇宫鬼魂还少吗?朕不放心的是你,一颗天香豆蔻换取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真的值得吗?”   凤夙笑了笑,“若得天香豆蔻,我必先斩杀顾红妆,这便是我送给贵国的头彩礼物。”顾红妆非杀不可,还不如卖楮墨一个人情,身处乱世,多一个豺狼盟友,总比多一个伪善敌人要好太多。   楮墨双眸微眯,划过一抹晕染不开的墨色:“想要在燕箫眼皮底下斩杀顾红妆,不是易事。”   凤夙声音虚渺宛若轻烟:“若是易事,我又怎好意思跟皇上谈起条件来?”   楮墨目光专注的看着烛火,心思暗沉。凤夙会是第二个顾红妆吗?也许她比顾红妆更加心狠手辣。因为顾红妆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多少还有些温情,但是凤夙没有,她就像一块千年玄冰,锋利的冰棱足以刺穿人的身心。   女人若心狠,比男人还无情。自从燕国吞并凤国之后,一时问鼎天下,假以时日绝对会向周边旁国发动战乱……   楮墨闭眸,左手指尖轻轻的敲着轮椅扶手,右手拿着那支烛簪轻轻的把玩着。凤夙知道他在权衡结盟利弊,嘴角无声的划过一抹冷嘲。   好在这样的结果是值得的,因为楮墨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似是叹息一般,开口朝外唤道:“碧水——”   门无声开启,有女子入内,却不闻其声,垂首静立,姿态谦逊却也难抵周身迸射出的寒意。   “吩咐御医给阿七姑娘看诊。”楮墨话落,将烛簪投向烛台,烛火熄灭的瞬间,楮墨转动轮椅隐于暗处,但却对凤夙说道:“三日后,天香豆蔻将送与你手,但愿你能信守承诺。”   凤夙淡淡开口:“歃血盟,鸿图梦,敬候佳音。”   “如此甚好。”   碧水看着凤夙,此女拥有子时命格,九只坛子只剩下一只人彘便可摆好七星阵,她以为此女在劫难逃,但事情进展却大出意料。   碧水看凤夙的时候,凤夙也在看碧水,此女杀,还是不杀?   杀念,红颜天下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9 本章字数:1640   三天,足以让凤夙对碧水放下杀念。   当一个哑疾女子倚着合欢树,寂寞的一遍遍擦拭着玄铁剑时,凤夙迟疑了。   当碧水坐在房顶抬头望着夜空,眼神宛如云雾一样悠远飘渺时,凤夙犹豫了。   当碧水在庭院中大醉,触景生情,摇晃着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玄铁剑在青石板面上刻下一行诗词时,凤夙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她注定无法向其下手。   时隔多年后,凤夙时常会想起那天的情形,碧水和手中的微澜剑合二为一,剑法飘逸绝伦,随着剑招变幻,青石板面上缓缓有字迹铭刻在上。   “斜阳老叙,我与尔来。虚影如梦,百事沧桑。苍凉墓,人故处。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所谓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把有情放在了忘我的境界。   凤夙看着碧水,一个女子可以不为情爱所牵,不为情爱所困,可见心思豁达洒脱到了极致。   这样的女子很聪明,看透人情冷暖世事百态,但却心甘情愿成为楮墨雄霸天下的一颗棋子。也许对于碧水来说,微澜死后,她身居宫内或是宫外,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芳华女子,清丽无双,虽是楮墨心腹,但她的身心却从未自由过。为楮墨做事,除了心机深沉之外,阴暗和生死共存,但她面对死亡似乎很坦然。   “为什么不杀我?”第三日黄昏,也是凤夙离开楚宫的前一夜,碧水通过纸笔跟凤夙有了简短的对话。   “你知道我要杀你?”碧水的话并未让凤夙感到很意外,习武之人向来对危险很敏锐,所以碧水有所察觉并不为奇。   “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微澜剑都会有反应;你想杀我,我并不吃惊,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凤夙浅笑,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未必杀得了你。”   碧水武功高强,再加上有神器相助,就连高手都难以近其身侧,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斩杀碧水谈何容易?但碧水知道凤夙说谎了。   亡国公主凤夙,淡定从容,儿时历经亡国之祸,一定受过很多苦楚,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情绪外露。   三日相处,曾经娇生惯养的尊贵公主一夕间双手脱臼,却依然笑意不减,她脸上盛开的花朵,宛如夜色中最动人的昙花。   一个人能够把情绪控制的这么滴水不露,杀气极其浓郁,武学修为又怎么会在她之下?   凤夙在庭院中摘下一朵扶桑花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似是觉察到碧水的注视,凤夙转头微笑。   她微笑的时候,侧面美得动人,那样的美丽并没有因为伤疤褪色半分。繁花似锦的宫苑中,凤夙的笑容胜过万千红尘,但碧水却看得心惊胆颤,她忽然意识到凤夙的可怕。   红颜祸天下!所谓红颜指的会是……凤夙吗?   白芷,杀机暗藏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39 本章字数:1815   燕国东宫,合欢殿。   龙涎香烟雾袅袅,梨花桌案旁有绝世男女盘腿而坐,对弈无声。   一角素色长袖轻拂棋盘,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黑色棋子“啪”的一声按在沉香木棋盘上,“   白芷轻蹙秀眉,秋水般的双眸扫了一遍棋盘,俏皮的皱了皱鼻子,嗔怪道:“殿下这步棋看似只是一步无关紧要的闲棋,但却杀机暗藏。表面平静无波,但却暗流汹涌,臣妾跟殿下行棋,一刻也不敢懈怠,尽管如此还是输的一塌糊涂,倒让殿下取笑了。”   燕箫抬首,漆黑的眸子光华暗敛:“东宫妃子数你最为巧思灵慧,你棋艺精湛,棋风敏捷,若你性子再沉稳一些,这盘棋我并不见得会赢你。”   白芷眉目间尽是娇羞之意,含情脉脉的看着燕箫:“还请殿下赐教。”   “下棋时,必须要揣摩对方的目的,要不然何以展开棋路?”燕箫嘴角扬起一缕笑容,抓起一把黑棋:“如果能够做到事先洞察对方行棋动机,攻守间对方意图一目了然,唯有如此才能胜券稳握。”话落松手,手心里的棋子落入棋盘中,声声作响。   白芷娇笑道:“臣妾受教了,适才下棋虽然狼狈落败,但蒙获殿下指点,倒也是意外之喜。”   燕箫无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白芷的手背,随即收手,低眸扫了眼棋盘,淡淡收回眸光,“累了,你且先退下吧!”   白芷乖顺起身,施礼盈盈退下,走了几步,又转头看燕箫,神情间颇有不舍之意:“臣妾新酿了几坛梨花酒,不知殿下晚上是否有时间来夕颜殿小酌几杯?”   燕箫含笑看着她的双眸,话语深沉如海:“若有时间,自会前往。”   白芷娇柔浅笑,看那神色倒是满心满眼的欢喜,迈出殿门,走廊两旁牡丹花齐放,背影优雅从容的女子俯身间,已有一朵牡丹花捏在了指间。   “娘娘,您刚才分明能赢,为何每次都险险落败?”贴身大宫女抱琴在她身后轻问。   白芷将牡丹花举到鼻前轻嗅:“你觉得我和顾红妆相比,谁的棋艺更精湛一些?”   “这……”抱琴迟疑了。   白芷好笑的看了一眼侍婢:“但说无妨。”   抱琴低声道:“奴婢听说顾太傅乃燕国第一棋手,这话怕是当不得真。”   “顾红妆的本事又岂止如此?她的确棋艺精湛,我入住东宫之后,曾经找她行棋。她赢我本不算什么,但她每次只赢我一子,能够掌控棋盘,清楚知道我每一步的棋路,我自是不如她。”白芷唇角讥诮深深:“殿下棋艺跟顾红妆不相上下,殿下棋力非凡,落子间沉稳凌厉,但是今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殿下掩饰的很好,我如果赢了殿下,岂非让殿下难以下台吗?”   抱琴略略沉吟:“殿下很少有心不在焉的时候。”   白芷睫毛颤动了一下,适才的温柔瞬间烟消云散,眉目阴冷:“再有几日便是顾红妆的生辰,他伤心难过很正常。”   “娘娘,横竖她已经是个死人,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牡丹花在白芷指尖慢慢的碾碎,她冷笑不已。   可不是吗?她已经死了!   阿七,不日将归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0 本章字数:1494   合欢殿内,八皇子燕子墨从帷幕后走出,扫了眼黑白子棋盘,这才慢悠悠在燕箫对面盘腿坐下,“六哥,这盘棋下得甚是精妙。”   袅袅檀香中,燕箫清雅的眉眼显得有些朦胧:“老八,我这位太子妃如何?”   “察言观色,深不可测。”燕子墨观察棋盘走势,眼前仿佛出现适才棋子对战厮杀的场面,缓缓说道:“你今天有意试探,六嫂很聪明,懂得收敛锋芒,放眼棋盘走势,六嫂宁愿在自己的阵内走两步闲棋,也不愿意太过张扬。大概怕你看出什么端倪,所以她的棋风后来有所改变,完全是在配合你出棋子。六嫂如此有利也有弊。”   燕箫挑眉:“哦?说说看。”   “所谓利,六嫂藏拙是因为对你一往情深,千方百计想要讨好你;所谓弊,六嫂心机颇深,表面和你一心,私底下却暗藏私心。”燕子墨眸子转深,沉声道:“如果是前者,女子被情爱操控,不足以记挂在心;如果是后者,我只能说白丞相的女儿果真不简单。”   燕箫讥诮的笑了笑:“凡事都要有个度,过了就会衰竭。任她再厉害,难不成还能翻江倒海吗?现如今还不是除掉白浩的时候,只要他女儿不在东宫捅出什么幺蛾子,也就由她去了。”   “……刚才在内殿,我见六哥似乎走神了。”燕子墨轻声叹道:“六嫂现如今的眼睛是……那个人的,六哥每日见了,怕是心里不好受吧!”   燕箫望着屏风一侧,良久之后才道:“当初我虽陷害她,却也是无奈之举,倘若知道她会自挖双眸,我……”他忽然止了话,抚额间神色黯然:“事已至此,终究是我思虑不周。”   燕子墨皱眉劝道:“这事怨不得六哥,六嫂瞎眼的同时,父皇暗中得知太傅的真实身份,一切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燕箫默然不语,气氛沉寂,良久之后声音飘渺难定:“老八,夜间随我一起看看她!”   燕子墨有些迟疑:“那里寒气很重,我担心六哥你的身体会……”   “我已收到来自楚宫的飞鸽传书,夫子复活有望,好消息应当与她分享才是。”日前,阿七来信,内容简短,只有寥寥数字:不日将归!   那位叫阿七的女子果然信守承诺,依稀想起那日两人在沙漠分道扬镳,他看着她的背影,在天际烟霞的映衬下,背影孤傲中透出冷清。   那一刻,她的背影和夫子重叠,但他很清楚,她终究不是顾红妆,更不是他的夫子。   她……只是一个跟夫子长得很相似的人罢了!   **************************************   PS:恢复一天两更,时间尽量固定,一般都在下午。   骨灰,服丧皇陵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1 本章字数:1621   楚宫东华门。   若干年前,楚国战败凤国,楮弘斐为了江山社稷,无奈之下将楮墨送往凤国为质。   那一日,楮弘斐面对楮墨眼神愧疚,就是那样的眼神让楮墨仓惶的移开视线,最后看了一眼楚宫东华门,少年的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悲凉。   几年前,楮墨在这里送走了楚国先皇楮弘斐。   那一年,“沁阳之变”闻名天下,此战让燕箫和顾红妆一战成名,而楚国整整几十万大军,活着回到楚国的人还不足一半,剩下的那些将士早已在沁阳血染长河,尸横遍野……同时跟随大军一起回来的还有楚国皇帝楮弘斐的骨灰!   那一日,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整齐有序的跪拜在东华门前,哭声震天,那场战场早已成为他们心中难以磨灭的烙痕。   楮墨捧着骨灰坛子,坛壁寒凉,一点点的渗入他的指尖,化为看不见的凄楚。   他早已没有泪,东华门近在咫尺,但却仿佛离他很远,没有人知道当他用那么深沉的哀痛送走父皇时,他的心却越发百炼成钢。   街道上,百姓纷纷回避跪拜让道,亲眼目睹先皇出殡的百姓一定会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先皇骨灰坛放置在楮墨的双膝上,他亲自滑动轮椅,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众臣民,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皇陵。   皇陵路途漫长,楮墨双手尽是血泡,每次滑动轮椅就会有血水沁出,撕扯的痛楚交加。   一袭白色孝衣,新皇孤傲淡漠,越发衬得脸色苍白,身姿清瘦,但他拥有一双深沉如海的黑眸,隐痛的眼神压得众人一路沉寂无声,只敢压抑哽咽。   都说他性情阴晴不定,狠辣无情,又有谁知道,一个人的无情需要放在有情中才能显得越发晶莹。   阳光刺眼,不多时已有阴影投射在脸上,抬眸看去,是碧水。   初见,她被众多高手围攻,尚未脱险就因为遍体鳞伤昏死在了路旁。   她当时看到他,大概因为他双腿残疾,先是一愣,很快眼神间就充满了戒备,但是眼神深处却没有丝毫卑微之色,反而尽显倔强。   接触到这样的眼神,楮墨却无声笑了笑。   他把她带进了楚宫,因为她的身手,因为她的煅剑天赋,因为他的身边需要这样一个人,而碧水无疑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这些年,她尊他为主人,可以为他舍弃性命,却不曾信任过他,但……又有何妨?尘世走一遭,彼此相互利用,他和碧水如此,和凤夙更是如此。只不过,碧水依附他寻求僻静之所,带着微澜的记忆了此残生,但凤夙却想利用他复国,也许她想要的还有这泱泱天下!   ******************   PS:还有一更,亲们感兴趣的话别忘了收藏啊!   红颜,凤凰天成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2 本章字数:1766   凤夙对天下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她本名凤夙,凤凰天成,夙愿美好,她出身高贵,但却背负亡国之仇。身为皇嗣,从出生的那刻起,就代表了无尽的杀戮和阴谋。   像她这样的倾城女子,浪迹漠北荒凉之地,那里纵使鱼龙混杂,任她再如何隐藏锋芒,终须只是一场空。   十八岁那年,皇爷爷问她是否想复国?   她迟疑不定,父皇临死前告诫她不要复国的话语犹在她耳边回响,沉吟良久,她说:“每一次改朝换代,都需要鲜血为代价,我……再看看!”   于是,她入世,昔日凤国皇宫俨然成为了燕国宫廷所在。   燕皇爱民,但却无治国大才,朝廷诸事多仰仗白丞相,时日渐长,政权旁落,眼睁睁看着白丞相势力坐大,再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白丞相党羽众多,几乎独揽朝政大权,斩杀白丞相,势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燕皇享乐惯了,也委实经不起这番折腾,更担心惹怒白丞相,狗急跳墙,到时候如果逼宫,那就不妙了。   她是凤夙,自有她的谋略和风姿昂然。看到这样的燕皇,培植新皇的欲wang在内心开启,风华绝代间,就连性情孤僻冷静的燕箫也对她心动不已。   她知道她的学生喜欢她,但她的骨子里流淌着凤国皇家血液,目睹了太多寂寞宫廷春欲晚,她又怎么容许自己的感情成为众女之一?纵使燕箫待她亲厚有加,纵使她颇为看重他,她也弃之如敝履。   但她总是会想起那一年,那一日。繁花似锦的凤国帝都,十四岁少年穿着一袭月色长袍,墨发披散在肩,神情冷漠间淡定从容。   他是敌国质子,在楚国身份尊贵,但在凤国却好比阶下囚,待遇连宫人都不如。好在父皇素来心善,楮墨被囚凤国的两年间,倒也衣食无忧,无人敢怠慢于他。   凤夙起初只觉得这个敌国皇子很特别,但几次相处,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楮墨。   他素爱穿青、白两色长衫,所以望去,永远都那么出尘淡定。那时候鉴于身份敌对,她每次深夜见他都是素衣打扮,他起初会问她姓甚名谁,她便笑着让他猜。一次两次猜不出来,他也就懒得再猜了。   “怎么每次来脸上都脏兮兮的?”如果注意听的话,能够清晰的分辨出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夜色下,她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呃……我轻功不好,这一路上倒是摔下来好几次。”   “可有伤着?”这一次,他皱了眉。   “那倒没有。”楮墨居处在凤宫之外,她想要见他实属不易,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他拥有治国经纬,他满腹文思,那时候的他霸气外露,现如今更是霸气天成。   经年流转,当年那个每次见他脸上都脏兮兮的小女童历经尘世沧桑,跟他在沙场对峙厮杀多次,但他显然早已忘了她是谁。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她与燕箫,曾经师生一场,现如今彼此利用。   她与楮墨,儿时相处温淡,现如今如履薄冰。   ……东华门,近在眼前!   离宫,凤舞九天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2 本章字数:1586   青石路面蜿蜒曲折,色泽清润的鹅卵石点缀其上,阳光穿过枝桠投射在上面,光芒刺目。   凤夙伸出手,阳光下十指骨骼分明,纤纤如玉,隐有透明晶莹之色……此刻,她应该感受到温暖才对!   她冷笑,笑容寒冷中透出讥嘲。   东华门前只有两人一马,楮墨坐在轮椅上闭目小憩,碧水握着马缰静默在一旁。   裙角摩擦花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楮墨睁开双眸淡淡的看着凤夙,那双眼睛瞳仁黑亮,宛如暗夜烈焰,那样的亮度足以焚烧世间一切。   楮墨一言不发,女子若毁容,定有自卑遮掩之意,但凤夙不然,左脸刀疤深刻,但她从不蒙纱隐藏,反而坦然洒脱的在人前展露伤疤。可正是因为如此,漫天阳光倾泻而下,笼罩她周身的同时,容颜越发明艳夺目,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意光华尽现。   面对这样的凤夙,楮墨很难不想起顾红妆。   初见,顾红妆一袭男儿装扮,并不刻意粗声粗气说话,身姿玲珑曼妙间妖娆和妩媚并存。   见过顾红妆的人都会说她很美,绝美的容貌足以成为她睥睨天下的利器。   百姓闹市私话,顾红妆和燕箫师生情深,她之所以挖掉太子妃的双眸是因为她违背伦常,爱上了自己的学生燕箫,所以才会心生妒意,对素有“白娘娘”之称的白芷下了狠手。   他听了,只觉得可笑。顾红妆是谁?她是名动天下的女中诸葛,一颗心千帆过尽,见过太多的是非恩仇,她的心太过狠辣和无情,尘世男子又岂会入了她的眼?   犹记得那一年,顾红妆芳华正盛,燕国金銮殿上一曲凤舞九天无人不倾,勾魂摄魄间,引无数英雄为她竞折腰……   顾红妆和凤夙身影重合,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人生,而他的命运注定要跟她和“她”纠缠不清。不过,顾红妆是敌,凤夙是友。真的是……盟友吗?   楮墨微不可闻的笑笑,乱世出英才,沉睡了一个顾红妆,现如今又多了一个亡国公主,倒也是喜事一件。   顾红妆,活过来吧!就算凤夙此番不是为了天香豆蔻前来,朕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把天香豆蔻送到你的嘴边。只因朕要让你看一看,乱世中,究竟谁才配成为天下畏惧敬仰的人中之龙。   那天,楮墨将天香豆蔻交给凤夙一言不发,直到凤夙翻身上马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说话,声音穿透花影层叠,如春风过雪:“儿时,朕用一双腿为代价明白了人心叵测,从那时候起朕就发誓,若有人背叛于朕,上天入地,朕必让她生不如死。”   此话威胁意味尽显,凤夙面无表情的笑了笑:“但愿我不会成为那个倒霉鬼。”话落,扫了一眼楮墨和碧水,甩动马鞭,黑马长鸣,从东华门疾奔而出。   楮墨看着凤夙远去的背影,嘴角笑容冷冽:“传信东宫,凤夙回到燕国后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   宁妃,双虎相斗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2 本章字数:1746   燕国东宫。   红砖绿瓦,深宫高墙,一眼望去恍若天阙仙宫,华丽的近乎不真实。   有女子戴着青铜面具端着一碗药汁穿过拱门,触目便是一池碧水荡漾,绿荷莹莹,道路两旁繁花似锦,花瓣凋零在青石板面上,增添了几分凄楚和清冷。   前方池塘河畔,一树繁花下,有咳嗽声若隐若现的响起。   燕箫穿着一袭白色长袍,垂钓之余一派气定神闲,身边有美人相伴,看那身姿和容貌,自是侧妃武宁。   宁妃性情直爽,陪着燕箫垂钓,起先还颇有兴致,但时间一久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聊。   她原本正在捡地上的落花放在指尖把玩,闻听燕箫咳嗽,连忙扔下落花,关切的轻抚燕箫后背,直到燕箫咳嗽声间歇,她才松了秀眉,舒了一口气。   接过侍婢递过来的茶水送到燕箫嘴边,燕箫顺势喝了一口,无言挥手,宁妃便将茶盏递给侍婢,“要不要宣御医过来看看,这都咳嗽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好?”   “不碍事。”燕箫心知此番受寒,是因为几天前去见夫子受了寒气,老八为此喋喋不休了很久,今日为了清净,这才来池塘小钓,却不曾想见了风,反倒咳嗽的越发厉害。   燕箫不宣御医看诊,宁妃纵使焦心担忧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她陪燕箫坐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美眸晶亮,看着燕箫,有些迟疑,又有些期待:“再有五日便是臣妾的生辰,臣妾想邀爹娘来宫一叙,还请太子成全。”   一入宫门深似海,就连归省和亲人相见都是规矩多多,宁妃入宫以来甚少跟家人相见,也难怪她会提出这种请求了。   这样的请求本不算什么,但此话一出,青铜女子止了步,就连漠然垂钓的俊雅男子都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五日后是夫子的生辰,他险些忘了,宁妃和夫子的生辰是同一天。   宁妃并没注意到这些,双眸间有了几分勇气,娇嗔的扯动着燕箫的衣袖,女儿家娇态尽显:“臣妾生辰日别无他求,只想跟爹娘说说话。您就准了臣妾吧!”   燕箫迟疑片刻,扫了眼宁妃细致柔软的凝脂玉手,温和一笑:“亲伦之乐乃人之常情,待你生辰那天,我陪你一同前往宁府,顺便跟武将军小酌几杯,细算下来,我和你父亲已有许久未曾相聚了。”   “真的吗?”宁妃清丽的脸上晕染出胭脂色,神情喜悦而又激动,少女情怀宛如池塘春水涟漪缓缓绽放:“太子,您待臣妾真好!”   武宁依偎在疏离淡漠的男子怀中,娇羞的容颜尽是倾慕欢喜。   燕箫手臂环住武宁的肩膀紧了紧,无言中却让武宁感受到了来自东宫太子的柔情。   武宁离去,丑奴方才端着药碗来到燕箫身旁。   燕箫将药仰头饮尽,苦涩还在唇齿间徘徊不去,无情话语却已流溢而出:“你说,放任两只老虎在笼子里厮杀,是不是很有趣?”   眼前男子神情阴戾,丑奴的心里禁不住泛出了凉意。武原是草莽大将,战功赫赫,在朝堂中是唯一敢不计后果直言顶撞白丞相的人,太子是想......   师生,瞎眼过往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3 本章字数:1775   很久很久以前,少年燕箫问凤夙:“夫子,如果有人真心爱您,您会如何?”   凤夙含笑立在花树下,洒脱自如,风致雅然:“那这个男人一定很傻。”   燕箫沉了眸色:“此话怎讲?”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阳光透着靡丽窗柩折射出艳丽光芒,一束一束映在凤夙绝美的脸庞上,竟丝毫遮掩不了她眼底的冷意。   燕箫拧拧眉,嗓音似水清凉:“如果那人为了你甘心牺牲性命,您也不愿意尝试着爱他一次吗?”   凤夙笑容渐消,眸眼深深:“是他自己想死,关我何事?”   “遇到这样的男子,夫子难道就没有丝毫心动吗?”燕箫皱了眉,嗓音清雅,眸光四散,似迷茫,也似挣扎。   “尘世男女一旦牵扯到情爱之事就会变得愚不可及。”凤夙淡淡的看着燕箫,声音似冷丝柔,说道:“箫儿,成大事者,切记万不可被情爱所累。”   曾经,她就是这么教导燕箫的,也就是这样一番话,成就了她日后的悲剧过往。   犹记得那一日,御林军包围了雅舍小院,只听一道熟悉的阴冷声缓缓响起:“夫子,芷儿双眸被挖,可是你所为?”   那一刻,她只觉得夜凉如水,寒气穿透衣衫,冻得她手脚发凉,周身瑟瑟。她就那么沉沉的盯着燕箫,淡淡的白玉兰清香缠入她的鼻息,仿佛能够扼断她的呼吸。   那天,明月高悬于空,透出皎洁华光。她看着自己的学生,慢慢地勾唇笑了,笑颜倾城,平白得让人瞧着心发慌。   燕箫,燕箫。   他完全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夜,凤夙被囚暗房,莫须有的罪名天衣无缝的戴在她的头上,在她脸上所谓惊痛逝去无影,遗留下的唯有那诉说不完的冰冷和平静,冰冷的眼神竟也夹杂着一抹哀伤。   也就是那一夜,房门被人大力一脚踢开,门外站着因为疾奔而至,满头大汗的燕箫。他一脸震惊,但凤夙却再也看不到他的仓惶和惊乱。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妃眼睛是我挖的,有罪之人,挖眼谢罪,何必动怒?”眼睛是用来识人的,她遇人不淑,要眼何用?   “狗屁——”向来清雅冷峻的太子爷那一刻勃然大怒,拳头狠狠的砸在茶水案上,竟一掌将案子劈成两半,可见力道有多重。   他无视一地狼藉,眼睛血红的直视着凤夙空洞洞,尚自流着血水的空眼眶,拳头紧握:“夫子,您对别人狠也就罢了,但怎能对自己也这么狠?”   然而面对他的冷痛声,背对他而坐的女子许久之后才淡淡的说道:“你走吧!生死尽在你手,届时不必为难。”   话落,一世死寂,红烛如血,摇曳灯火透出苍白之光。   “夫子,你可知自挖双眸,伤的最深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   是谁,燕箫最终没有说完,其实又何必说,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只是无心,装作不知而已。   初见,覆水难收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4 本章字数:1780   燕箫从噩梦中惊醒,久久难以入睡。   东宫内殿,檀香袅袅,重重纱帘被风卷起,晕染出丝丝缕缕的渺渺烟光。   他虽为皇子却从小被仇恨所累,在皇宫中他见识过太多男人和女人的丑态。暗无天日的生活里,他也早已忘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所在,但他却在十四岁那一年遇到了凤夙。   喧闹街头,有快马疾奔而至,众人纷纷闪躲回避,有女童仓惶中和娘亲走散,立在街头惶恐大哭。   烈马嘶鸣,前蹄高举,围观众人目睹此景俱是心思骤紧,他正待吩咐侍卫出手,却见有道白光从眼前掠过,千钧一发间救了女童一命。   这是初见,凤夙一袭白衫,翩翩男儿身装扮,他对她不识身份却颇有好感。   第二次相遇也是在街头,她吹箫卖艺,侍婢绿芜装扮成小书童拿着托盘向围观众人筹钱。   他在外围见了,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失落,这般谪仙男子实在不该当街卖艺为生,但他错了,因为散场之后,他一时好奇尾随主仆二人身后,两人越走越偏,最后竟是去了贫民巷,将手中所得全部银两悉数分给了众人。   那一刻,萦绕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竟是久违的激动。   转身离开贫民巷,她看到了他,仍是淡淡的笑容,疏离而有礼,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开口:“等等,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她微微皱眉,看着他并不说话。   “刚才你吹箫,我也听了。”他示意侍从拿出一锭金子给凤夙。   凤夙并不看金子,而是看着他淡淡一笑:“多谢!公子出手这么大方,时已正午,若公子不嫌弃的话,由我做东,一起前往临仙楼用膳如何?”   临仙楼饭菜极其昂贵,凤夙毫无避讳,结账的时候直接拿出他之前赠送的金子付账……   “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他”能够一语道破他的心思,随着相处次数增多,他深深的意识到这样的奇才若不为他所用,必杀之。   然后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他开始设计纳她为谋士。   那是一场天衣无缝的“阴差阳错”,他救了她一命,置之死地而后生,险些丢了性命,但昏迷多日醒来,当他看到端着药碗缓缓走进来的女子时,心里瞬间开起了不知名的花朵。   白衣长衫,她总是那般出尘淡定。   她语出惊人:“箫儿,金銮殿龙座如何?”   他算计她,殊不知却在无形中算计了他自己。   当他病重,她守着他长达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时候,他便真正把她放在了心上,然而世事无常,他逼不得已对她狠下杀手。   那一刻,她笑的很美,但就是那样的笑容却像是插在他心口上的一把刀。   微不可闻的步履声渐行渐近,纱帘后有女子身影缓缓浮现,芊芊玉手轻掀纱帘一角。   阿丑声音暗哑:“殿下,刚刚截获的飞鸽传书,阿七姑娘已入沁阳城,再有几日便会直抵燕都。”   娶亲,流年情殇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5 本章字数:1629   夜微凉,书房内室暗格里悬挂着一幅美人图,女子身穿银色盔甲,骑在汗血宝马之上,手中长枪迸射出锐利的寒光。   燕箫背手负立,凝视着画中人,她是那般绝色的女子,虽然身处乱世却心思豁达。   她用冷漠来面对尘世纷扰,却对他悉心教导,一声声的“箫儿”仿佛能叫到他的骨血中。于是从此以后,在他的心里隐隐存在着一份期盼,他渴望有朝一日他和她能够摆脱师生的身份束缚永远的厮守在一起。   然而,身在乱世注定没有这样的福分。所有人都在为前程奔波谋划,燕都皇宫里雷阵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他时常站在庭院屋檐下望着接连不停的雨幕失神,一颗心随着磅礴大雨就那么一点点的沉到了无底深渊里。   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夜,寒意笼罩整个燕都,月色在天际散发出幽冷的波光。她站在月光下,倾城绝色的容颜朦胧中透着几分凄艳。   她说:“有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一条是安于现状,要么苟活一世,要么死在父兄的手里;另一条路……”似是话语有些难以启齿,她低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双眸,但却清冷开口道:“箫儿,是时候成亲了。”   武宁二八年华,风华正茂。像武宁这样的女子,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谁娶武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宁之父乃兵马大将武原。   “你让我成亲?”   他的反应很激动,眸光寒意深藏。   她神情冷淡:“先娶武宁,投其所好,假以时日迎娶白芷为正妃,武原心高气傲,到时候定当为爱女抱屈,内心不服。自古以来后宫女子纷争,代表的往往不是个人,而是关乎家族兴衰命脉。武宁和白芷的纷争一旦从后宫内院蔓延到朝堂上,届时便是武原和白丞相斗法之时。迎娶白芷能够很好的笼络白丞相,但怕就怕他势力与日坐大,到时不好铲除,武原若能牵制住白丞相,只会对你将来有利无弊。”   “并非一定要成亲……”他很想平静下来,但有一种愤怒的激越情绪却惊涛骇浪的拍打着心房,他那么待她,可是她呢?   他手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里,近乎咬牙切齿道:“您怎么能让我迎娶别人?”   “我说过,有两条路供你选择,要么不明不白的死去,要么破釜沉舟,扶摇直上。”她绝美的容颜半隐在黑暗里,透露出沉郁静逸的侧面轮廓。   沉寂,死一般的寂静。   月色寒冷,良久之后,他强自平静一笑,目光充满戾气:“夫子,但愿有朝一日你不会后悔。”   凤夙后悔了,她悔的是教导燕箫太过尽心尽力,好比农夫救蛇,温暖了蛇,到头来却害死了他自己。   如今,距离东宫数千里,禹城夜间闹市,人潮拥挤,凤夙却依稀听到有细微衰弱的声音穿过人潮缓缓响起:“臭道士,我家姑娘厉害无比,如果她知道我被你收了魂魄,她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你快放老娘出来……”   凤夙步伐骤停,眉头微皱,那道声音是三娘的!   老道,三娘遇难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5 本章字数:1747   长河行舟,水起波澜,好比苍穹遨游,两袖轻拂御青风。   舟船上船家熟练摆渡,坐船人寥寥可数。除了船舱里静坐喝茶的凤夙,就要数船头师徒两人了。   两人乃道家中人,身着道袍,年长道士正盘腿坐在船头临河而钓,少顷便有鱼儿上钩,道士将鱼线一收,鱼儿顺势被道士身旁的俊俏少年接在了鱼篓里。   再看那垂钓道士直接将鱼线甩入河中,而鱼钩上竟然没有上过鱼饵,可见他的心境异于常人,道行不浅。   长河横穿闹市,河岸边不时有人奇怪的看着船头师徒二人,只因见惯了白日垂钓,如今有人夜间垂钓自乐,难免觉得稀奇。   凤夙目光落在道士腰间垂挂的紫葫芦上面,却又淡淡的移开视线,端起手中的茶杯举到唇边却不急着喝,而是看向窗外岸边的熙攘行人,侧面轮廓在夜灯的辉映下显得晦暗不明。   “师父,垂钓贵在乐趣,鱼儿离不开水,可否将这些鱼放生?”   凤夙闻声看向那少年,只见他低头看着鱼篓里挣扎跳跃的鱼儿,神情有些不忍。   中年道士眼里泛起一丝细微的冷嘲,转瞬便消失不见,他抬眸凝视少年,嘴角居然有了笑意,将视线移到手中的鱼竿上,他缓缓开口道:“老道无事来垂钓,杀生也为度天道。”   此话一出,船舱内饮茶的凤夙眼神微寒,而少年更是皱了眉峰,眼神间有些迷茫,又有些……质疑。   似是被少年破坏了垂钓的兴致,道士收起鱼线,将鱼竿交给徒儿,径直朝船舱内走来。   中年道士进了船舱,寻了处角落坐下,顺手抽出腰间的酒壶喝起酒来。   船舱气氛有些沉寂,有鱼跳出鱼篓躺在甲板上兀自挣扎,少年将其捡到鱼篓里,看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提着鱼篓快步走进舱内。   “师父,这些鱼该怎么处理?”少年话语刚出口,竟有鱼再一次从鱼篓里跳跃而出,直直的甩向凤夙。   “姑娘——”少年连忙出声提醒凤夙闪避,但话未完便震惊的缄口不语。   黑衣女子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喝茶,看似随手挥了挥衣袖,那鱼儿被反弹在门板上不说,竟然还完好无伤的深嵌在门板里。   好深的内力!   道士忍不住多看了凤夙一眼,从他的位置望去,凤夙左脸刀疤骇人,他皱了皱眉。   少年收起震惊钦佩之色,向凤夙行了道家的礼节,态度倒是很真挚:“适才莫言无意冒犯,还请姑娘莫怪。”   “无妨。”凤夙话落,道士腰间的紫葫芦忽然晃动起来,有尖锐的女子声音透过葫芦响了起来:“姑娘?姑娘,是你吗?”   凤夙低眸笑了笑,这个三娘啊!还真的是沉不住气……   抬眸,眼神和师徒二人相撞,老道眼神迷雾消散,里面是全然的漆黑深沉;而那位叫莫言的少年看着凤夙,眼神探究,疑惑深浓。   凤夙放下茶杯:“两位,还请将三娘归还于我。”   生死,红颜祸水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6 本章字数:1601   楚宫,御书房内一片暮霭寒凉,皎洁月光透过镂花木窗,将合欢树的影子斜斜的投射了进来,在华丽精致的地毯上留下斑驳暗色花纹。   这里是楚国天子所在,是欲wang和权利的最巅峰,但楚国天子的眸光却透过木窗看向深沉的暗夜,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桌案上有信使刚刚送来了书信,来自燕都。   “时局不明,前路迷雾层叠,望指点迷津,来日还复清明。”   楮墨良久沉默,燕国东宫太子变了,也许他一直都没有改变。   燕箫本性心狠手辣,但他善于伪装,楮墨依稀记得,就在几个月前,燕箫的心还曾炙热的跳动过,不似现如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改变了燕箫,他将昔日刻意隐藏的锋芒悉数展露而出,常年冰雪下隐藏的燎原大火,一时间破雪而出,化为层层叠叠的火浪。   他是因为顾红妆而改变吗?经历过沙场战乱的兵将都喜欢将顾红妆比喻成红颜祸水。   楮墨笑了笑,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其实真正的祸水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内心。若无欲无求,又岂会有诸多尘世纷扰?   燕箫野心很大,同样他亦是。只不过燕箫有幸遇到了顾红妆,拜她为师,而他却和顾红妆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死对头。   男人善于利用女人来达成目的,燕箫尊称顾红妆为师,难道尊敬中就没有掺杂利用吗?   皇宫里面的人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逢场作戏,用身份或是才貌,迷住一个个对他仕途有利的女子,再用甜言蜜语许这些女子们一世专宠和平安。   起初楮墨以为顾红妆跟凡尘女子一样,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也摆脱不了安身立命的心态,但她却恰恰相反。   两军面前,她和燕箫在天衣无缝的配合下斩杀他父皇楮弘斐,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个在沙场上笑意晏晏却眼眸清冷的女子,心肠注定比任何人都要狠。   她置身千军万马中淡淡的望着他,而他望着残肢断体,尸横遍野的沁阳城,一颗心渐渐的沉到了看不见尽头的深渊里。   凤夙和顾红妆,相似的容貌,不一样的灵魂。如今,凤夙手中的天香豆蔻关乎着顾红妆的生,而燕箫又会用什么样的心态来迎接重生后的顾红妆呢?   地上的树影随着月光在缓缓的移动,一点点的逼近楚国天子。   楮墨心思发凉,滑动轮椅下意识退了退,失神的看着树影,苦笑一声,沉沉的闭上双眸,光阴如水,生和死从来都是他们跨越不了的万壑鸿沟。   燕国东宫,顾红妆正在等待她的新生,而楚宫红砖绿瓦间,却有人惧怕死亡,正在极力的想要活下去……   ***************************   PS:有兴趣的话,亲们别忘了收藏啊!   厮杀,能奈我何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6 本章字数:1716   深夜禹城,凤夙若想救三娘,一场厮杀避无可避。   凤夙双眸漆黑明亮,嘴角带着浅笑,然而配上那样冰冷的目光,相信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心中发寒。   目标直指紫葫芦,船家见势不妙,早就仓惶躲了起来,河流宛如浓墨挥洒,无人划桨,孤舟泛游其上,颠簸异常。   夜风灌入窗户,黑衣女子广袖轻拂,顿时狂风乍起,衣袂翻飞间,如墨般的长发肆意飞舞,蓦然出手,掌法快如闪电直逼老道面门。   老道双眸骤紧,腾空回旋闪避的同时向凤夙发出一掌。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凶险的很,若对方内力稍逊,定会震碎内腑当场毙命。   然而女子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欺身而至,直到那掌法越来越近,凌厉的杀气眼见就要震碎她的内腑,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身体后仰下弯,袖间寒芒疾射而出。   老道猝不及防,险些中招,仓惶飞身疾退。   船舱内灯火摇曳,又是一阵风吹来,灯火瞬间熄灭,舱内一片漆黑。   黑暗里,桌椅快速移动,宛如怪石嶙峋,凤夙惊觉老道在摆阵的当口,已有拂尘宛如毒蛇一般缠绕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一点点的勒紧。   咒语声冷冰冰的响起,好比幽谷回声,魔音入耳,仿佛能够在瞬间就迷失了心智。   那些过往可怕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凤夙想起破宫那一夜,父皇和母后是怎么在她面前惨死?真心相待的学生又是怎样将她陷害致死?   凤夙似乎陷进魔怔里不可自拔,老道嘴角泛起讥嘲冷笑,只要他手中拂尘力道加重,凤夙必死无疑。   拂尘还不待结束凤夙的生命,原本眼神空洞的凤夙忽然双眸清洌,快速出手迅速点了他的穴道,令老道一时间动弹不得错愕震惊的瞪着她。   凤夙缓缓说道:“这样的阵法太过阴险毒辣,如此看来,所谓正道中人不过如此。”   老道面色阴沉,察觉凤夙轻易取走了他的紫葫芦,双眸瞬间寒光乍现。   “师父——”莫言适应黑暗目睹师父受制于人,焦急的想要出手相救,然而却被一物隔空击中昏睡穴,当即昏倒在地。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你究竟是何人?”老道目光阴毒,话语冰寒刺骨。   “是人是鬼,你又能奈我何?”   简简单单一句话,刺得老道心口发疼,怒极反笑,笑声渗人:“今夜你使诈赢了我,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道无事来垂钓,杀生也为度天道?言行偏激阴毒,但罪不至死。”他有一个好徒弟,看到莫言,难免会想到燕箫。   同样为人弟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老道看着凤夙,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眸仿佛被薄雾笼罩,可是凝神一看,却发现她在浅笑,眼角微微眯了起来,仿佛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究竟是谁?   亲人,此生不离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7 本章字数:1669   “哎……”这已经是三娘第九次叹气了。   凤夙手握缰绳不动声色,月光流泻在身,于是那张刀疤容颜在暗夜里愈发显得喜怒难测。   前半夜刚下过雨,林间野草繁荣茂盛,密密麻麻的树木宛如夜间鬼魅,透出狰狞之姿。   马走的很慢,显然凤夙并不急着赶路,坐在马背之上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又是一声长叹,最终三娘率先沉不住气,衣袂翻飞,身姿宛如飞燕转瞬便飞到了凤夙马匹前面。   “姑娘,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可知那老道是谁?”   “嗯。”凤夙尚还闭着双眸,淡淡道:“是谁?”   三娘缓声道:“他叫轩辕澈,道法冠绝天下无人能及。知晓他性格的人定会避而远之,此人虽为正派之首却对妖魅亡灵极为舐杀。想当年,他自负甚高,道宗主人之位原本非他莫属,但因他心狠手辣、嗜杀成性,道宗长老合议之下,最终将道宗之位传给了若水。”   这一次,凤夙睁开了双眸:“若水是谁?”   “若水是轩辕澈的师弟,虽然道法平平,但却心怀大仁慈,道宗由他传承,倒是万幸的很,若是轩辕澈做了道宗主人,只怕现如今朗朗乾坤早已没有我们这些孤魂野鬼的容身之处。”三娘言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凤夙:“姑娘,轩辕澈生平记仇,此番大意败给你,定会记恨在心,来日冤家路窄碰在一起,缠斗打杀在所难免,我担心……”   “三娘。”凤夙忽然出声,声音不大,但却清洌有力:“我今日……不想杀人。”   三娘讶异的看着凤夙,心狠手辣的女人忽然说不想杀人,天下红雨了吗?   三娘连忙抬头望天,夜空阴云密布,但她很确信此刻没有下雨。   “姑娘,你是不是发烧了?”三娘说着,身体前倾,右手掌心原本要抚摸凤夙额头,但却穿透而过,这才想起自己是魂魄,没办法接触人类。   马蹄踏上青草,窸窸窣窣,凤夙漆黑的双眸流露出一丝悲悯:“今天是我的生辰日。”   三娘微愣,皱眉道:“姑娘怎不早说,如今身处荒郊夜色深沉,这可如何是好?”   凤夙声息浅淡:“儿女的生辰日,父母的苦难日,如今我犹在,父母却早已魂断九泉。”   三娘心有所触:“姑娘,很少听你提起你的过去。”   “过往之事不堪回首,没事提它做什么?”   凤夙声音孤傲,似水滴砸落在地,四散溅开,只留下说不出的凄冷和落寞。   三娘沉默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凤夙:“我也是孤儿,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今后三娘便是姑娘的亲人。死人跟活人不同,只要我魂魄在这世上一天,我便永远不会离开姑娘。”   听到这样的话语,有笑意映上凤夙的眉宇。亲人,从今日起,她有亲人了吗?   身世,残颜阿七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8 本章字数:1991   前尘过往,凤夙站在密室里,透过小孔亲眼目睹双亲在她面前自杀殉国,上万人殉国的茫茫人海中,理应有她的存在,但她侥幸逃了。   艳红的鲜血仿佛红毯铺就,一圈圈扩大的血色涟漪,定然滚烫炙热,但在凤夙的心里却下了一场隆冬大雪。   有泪,砸落在她的手心,她紧紧的攥着,一片濡湿。   血亲消失在苍茫人世间,从此以后天大地大却也只有她一人孤苦在世。这种痛,足以痛彻骨髓。   拥有亲人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当三娘对凤夙说从此以后她们是亲人时,凤夙无心,所以无从感动,但是那样的笑容却是真挚到了极点。   第一次发现,三娘收敛艳鬼本质,说起话来倒是中听的很。   那日红池相诱,三娘险些魂飞魄散,用三娘的话说,流年不利,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被楮墨龙体所伤,还未仓惶落定,紧接着又被轩辕澈收了魂魄,被囚紫葫芦里多日,每日三娘叫骂不休,轩辕澈一概置之不理,期间封过三娘的嘴,倒也落得耳根子清净。   三娘一边讲述这些日子经受的委屈,一边垂泪不止。三娘泪水宛如掉了线的玉珠,从不离手的红色手帕瞬间便因泪水浸染颜色暗沉。   凤夙任由她哭了好一会儿,眼见泪水越流越汹涌,全然没有止住的趋势,终于明白轩辕澈为什么会封住三娘的嘴,实在是太聒噪,太烦人了。   置之不理是最好的回应方式,果然三娘兀自哭了一阵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翘着兰花指做作的擦了一下眼角,也不知道有泪没泪,反正没事擦擦就对了,套用她的话说,这叫我见犹怜。   “姑娘,天香豆蔻可曾到手?”三娘问。   凤夙和三娘重逢两个时辰之后,三娘终于想到了此行目的。   三娘艳丽,看似空有美貌,全无才智和胆识,其实不然,她有心计,却不愿意用,只因她比很多女人都要活得明白,对于女人来讲,娇媚柔弱,远比任何刀剑都要来的重要。   三娘如今跟随在凤夙身边,有些事情自是没理由隐瞒不说,就算此刻不说,以后势必也要跟三娘说个明白。   除了顾红妆的过往和重生之谜不能说之外,凤夙第一件要说的事情就是她的身世。   一段关于亡国公主和楚国皇帝的交换盟约在暗夜中展露出狰狞獠牙,凤夙说的平静,三娘听得凝重,原本娇媚的如花容颜一夕间恍若暮霭深沉。   听闻眼前这位阿七姑娘乃凤国公主凤夙,那一刻三娘没有震惊是假的,尽管她早已预感凤夙身份非富即贵,但这样的身世之谜仍是出乎意料之外。   眼下,令她震惊的还有凤夙和楮墨的天下之盟。   “姑娘,你和楚皇结盟,是为了天香豆蔻才临时想的权宜之策,还是你真的要灭燕扶楚?”三娘问的小心翼翼。   凤夙漠然,半晌喃喃道:“三娘,为了得到天香豆蔻,偶尔演演戏,说说小谎,不算什么吧?”   “天啊!”三娘夸张的惨叫一声,掌心贴着额头,急的在半空中乱飘,碎碎念道:“要死了,要死了。楮墨是谁?魔鬼你都敢惹,我和你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凤夙慢悠悠的骑着马,凉凉的提醒她:“别忘了,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燕都在即,明日便可抵达,再回燕都,她已不是顾红妆,而是菩提寺残颜阿七!   那里,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清欢,故地重逢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8 本章字数:1605   凤夙在月圆前夜赶回了燕都,都城重地,雾柳纷飞,人烟如潮。   已是暮霭深沉,宫门这个时候早已关闭,若想入东宫只能静待明日。   闹市一角,有幼小女童跪在地上卖身葬母,凤夙已走出很远,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回头看三娘,却见她站在女童面前兀自失神发呆。   凤夙也不近前,只远远的看着三娘,此刻三娘是凤夙眼中的风景,而女童则是三娘眼中的过往云烟。   熟悉的场景,现如今是草长莺飞的春,而她的过往却被悉数埋藏在脏污的白雪之下。   十三岁初夏,三娘路过满目香漓的高大门楼,看到二楼雕花窗内的女子,一个个发如锦缎,肌肤如雪,朱唇轻点就足以魅惑世人。三娘当时觉得楼好看,里面的女人更很好看,但母亲却拉着她,一脸嫌弃,鄙夷声流露而出:“快些走,一群狐狸精,免得沾染了晦气。”   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些漂亮的楼阁它有个名字叫青楼,打扮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是男人堕落在此的温柔乡,是尘世男女眼中的狐狸精。   三娘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些楼阁有朝一日会困了她一生。   隔年冬,鹅毛大雪纷纷齐下,母亲病重逝世,她无奈流落街头卖身葬母。从早跪到晚,手脚红肿发麻,天色渐黑的时候,青楼老鸨站在她面前,脂粉味浓郁:“跟我走,从此以后寒冷和饥饿都会离你而去,我甚至可以出钱帮你葬了你娘。”   她抬头看老鸨,有雪花挂在睫毛上,睫毛颤动,她良久沉默。   那天她双手颤抖的挖出母亲的墓穴,抬起血污的双手一遍遍的抚摸着母亲早已僵硬发青的瘦削脸庞,有泪汹涌的砸落在母亲的脸上……   乱世少女孤苦伶仃,这时候能够活着,似乎就没有权利来埋怨命运的不公。   十四岁的少女早已埋没在红尘云烟中,二十岁的苏三娘色艺双绝,名满凤都。   恩客花钱寻欢,三娘便婉转奉承,她是烟花女子,她是昔日母亲眼里嘴里的狐狸精,但就是这样一个她,无人时她素颜遥看楼下万千烟火,一点点的将一颗心泯灭。面对别人时,她轻扫峨眉,莺声笑语间,却再不求良人来救……   面对女童,身影重叠,三娘忍不住在想,倘若当时帮助自己的那个人不是青楼老鸨,她的人生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有一锭金子“砰”的一声落在女童面前,三娘微愣,抬眸看向那人。   “郎平,帮这孩子葬了母亲再回府。”清雅之声,温润的眉目,一派高贵之姿。   三娘不识来人,但不远处的凤夙却认识他。   他乃四王爷燕清欢,燕箫兄长,亦是朝堂中唯一可跟燕箫争夺皇位之人。   心有所触,燕清欢转眸直直的对上了凤夙的眉目,那一刻震惊之色尽现。   知己,惊喜乍现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8 本章字数:1904   燕都正值春红柳绿时,虽是万家灯火清风夜,但大街小巷里尽是翠色满目。   凤夙和燕清欢身处人潮中遥遥相对,身边行人无数,有英姿飒爽的少年,有娇俏动人的少女,此刻的燕都自是一片繁华好景象,昔日被屠杀的凤国将士,早已化身为市井人烟。   初见燕清欢那日,她正教习燕箫练剑,烈日当午,燕箫见她额头沁出薄汗,死活不让她站在烈日下,推着她上了楼阁,看着她安分坐下,这才下楼安心练剑。   也就是那一日,她在楼上,隔着长长的九曲长廊,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渐行渐近。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眉目,依稀看到他身着一袭白衫,身姿挺拔,步履间飘逸洒脱。   后来,她看到燕箫和他相携走来,燕箫向他引荐:“四哥,她是我夫子顾红妆!”   她淡淡行礼,他虚扶她起身,声音温雅清润:“夫子,以后六弟有劳你费心了。”   她抬眸看他,他对她淡淡的笑,那时的燕清欢胸中自有万千丘壑,笑容浮动的瞬间,眼中却有一种意味不明的光华在浮动。   身为皇子,燕清欢如此,燕箫更是如此,他们拥有皇子的本性,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筹码,一步步汲汲营营,只为有朝一日俯览苍穹。   皇子争宠夺位素来都在台面下进行,私底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心知肚明,但台面上曲意奉承,把酒言欢却也是家常便饭。   凤夙和燕清欢曾经数次执酒言语争锋,笑语嫣然间却暗藏锋芒。   绿芜说:“小姐,四王爷若不是你敌人,完全可堪当你蓝颜知己。”   她听了久久不说话,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从她身为燕箫夫子的那刻起,她和燕清欢的命运就已经被铭刻在争权夺利中,鲜血和阴谋如影随从长达八年之久。   如今,她和燕清欢再见,她并不担心,只因她不是顾红妆,她是阿七,也只能是阿七。   人潮中若隐若现的沉静女子,冰雪之姿宛如梦中人。   有一个梦,燕清欢做了整整八年。在他的梦里有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红杉,墨发披散,摇曳生姿,芳华尽显。   她明明是倾城女子,本该嫁入侯门大院,从此不问世事,安心做一个贵妇人,但她却因为燕箫走上了一条荆棘大道。   她是天下皆知的女中诸葛,战场上飒爽英姿无人能及。功和过,就连死亡都被她演绎的不同凡响。   这样一个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他的死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想问鼎九五之位,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顾红妆。然而命运无常,在他还不忍心把利刃刺向她的时候,东宫却传来了她的噩耗……   几个月来,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他不相信她会选择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心里一直渴盼她还活着,如今见到立身人潮中的女子,一模一样的容颜完全让他忽视了她左脸上的刀疤……   是她!   快步疾奔而至,行人莫名闪避,但当他一把扣住背对他慢行的女子肩膀时,一张平凡的面孔映入眼眸。   手骤松,惊喜就那么生生的僵在了唇角,无尽的失落瞬间席卷他的周身。   不是她,难道刚才只是他的幻觉!如此真实的幻觉……   错爱,因果报应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49 本章字数:1785   夜市喧嚣,苏三娘跟在凤夙身后好奇追问道:“姑娘,你们认识?”   “不认识。”凤夙说这话的时候,身边有人经过,听到她自言自语,皱眉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脑子有病。   三娘哼道:“休想骗我,如果是陌生人,你又何必转身离开?”   凤夙听了淡笑不语。   三娘疑惑道:“姑娘笑什么?”   “我看你适才盯着女童发呆,难道你也认识那女童吗?”   三娘微愣,尴尬的咳了咳:“呃……不认识。”   凤夙若有所思,淡淡的看着她:“三娘,很少听你提起你的过去。”   三娘甩甩手帕,不自在的干笑道:“青楼女子,身堕泥淖,不提也罢。”   凤夙半开玩笑道:“三娘虽然沦落风尘,却当得起皎洁明月之赞。”   三娘脸红了:“姑娘这番话,三娘受之不起。”   “每日迎来送往,看似曲意奉承,但多日相处,我对你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三娘心志颇高,过往一切只怪造化弄人。”   “姑娘……”三娘神情激动,一双明媚的眸子竟有水光荡漾,感慨道:“一入青楼终身误,十四岁隆冬夜我随妓院老鸨走进青楼的那刻起,有关于我的人生便再也不是我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都说少女怀春,可那样的怦然心动,那样的情爱缠绵,之于我来说,只是虚幻一场。像我们这些欢场女子,平日里逢场作戏,但一颗心却隐藏的很深。”   片刻沉默,凤夙忽然问道:“三娘可曾爱过?”   “……爱过。”三娘咬唇,终是叹道:“有关我所爱之人,其实我之前在沙漠跟姑娘提过。”   这一次,凤夙皱了眉:“杀你之人亦是你所爱之人?”   三娘笑了,自嘲中透出讥讽:“身陷青楼,我并不感悲凉,让我痛心的是男人薄幸无情。他家境贫寒,虽然才高八斗却无钱财疏通科考门道……”似是说到了什么忌讳事,三娘蓦然止话,小心翼翼的看着凤夙:“姑娘,我无意冒犯凤国科考……”   凤夙无谓轻笑:“三娘,凤国已亡,所以你的话谈不上冒犯,更何况你说的没错,当年凤国科考制确实漏洞百出,弊端祸人。不碍事,你继续说。”   三娘松了一口气,娓娓说道:“我惜他,怜他,用金银首饰一步步助他踏进仕途。到头来,他功成名就却开始嫌弃我,他说他爱我,却放不下我的残缺。那夜,我跟他起了争执,当真想杀了他之后,我再自杀,但我下不了手。没想到,我的不忍心迎来的却是他的狠辣无情,他怕我纠缠他,阻断他仕途大道,竟然一刀子划破我的脖颈,我就那么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鲜血是怎么浸湿我的身体,看着他是怎么制造劫财杀人现场。那男人凉薄至此,怎不让我心寒?我当时就发誓,倘若我不死,我必定让他不得好死。他杀了我,我便最后杀死了他……”三娘神情激愤,恨声道:“姑娘,这就是因果报应。”   三娘在笑,但强颜欢笑间却悲凉尽显,忽然想起当日在沙漠里,那时候三娘笑着说过往事,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凤夙望着前路,目光冷幽,话语却坚韧无比:“三娘,有我在,定保你此生安宁。”   龙血,月圆鬼至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0 本章字数:2022   燕都客栈歇息一夜,翌日凤夙并不急着前往东宫,而是吩咐店主将招牌饭菜端进来,明显不打算出去。   房门打开,有光线进ru室内。三娘惧光,躲在厚厚的帷帐后面,待店主退下,房间里只有她和凤夙,她这才飘到凤夙面前。   “姑娘,你一个人能吃这么多菜吗?”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还真是有钱没处使了。   “不是还有你吗?”   “我?”三娘指了指自己,撇嘴道:“姑娘,我是鬼魂,平日里吸两口菜香气也就饱了,这差事我可帮不了你。”   凤夙闭目,声息浅淡:“那你多吸两口,我和你一日三餐都在这里了。”   三娘吸了吸菜香,好奇的问道:“今天不去东宫了吗?”   “不急,入了夜,我带你先去御书房转转。”   “哦……”三娘又吸了几口菜香,忽然僵硬的抬起头,皱眉看着凤夙:“你刚才说什么?御书房?你去御书房干什么?”   “向燕皇借一样东西。”凤夙说的平静。   “什么东西?”   “龙血。”凤夙睁眸看着三娘,三娘不知道是被凤夙眼神所慑,还是被凤夙话语所惊,总之一时间心跳加速。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喝。”也为了活命。   三娘闻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嗫嚅道:“我眼拙,真心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嗜好。”她家姑娘可真特别。   凤夙似是笑了笑:“习惯就好。”   三娘迟疑道:“我今天夜里能不去吗?同样是真龙天子,上次楮墨差点害我魂飞魄散,这次摊上燕皇,我怕是又要倒霉一次。”   短暂沉默,凤夙目光深幽:“……你最好还是跟着我。”   月圆之夜。   宫墙内苑,龙凤雕刻白玉门,春色将晚,长长的青石玉阶上铺了厚厚一层琼花花瓣。   三娘起先还惧怕燕皇龙威,但见了这些花开似雪,洁白如玉的琼花,立时起了调皮之意,身形在半空中盘旋,瞬间琼花瓣仿佛被灌注了灵性一般围绕着凤夙翩翩起舞,黑衣白花虽说在暗夜里犹显诡异,却也煞是好看的很。   此番情景若是让旁人见了,定当尖叫声起,当场吓晕过去,好在凤夙一向对燕宫内侍、御林军巡逻时辰安排了若指掌,所以倒也不惧被人看到。   “你留守外面,若有状况也好及时通报于我。”言罢,凤夙随手挥袖,眼前琼花瞬间失去了灵性扑簌簌的掉落在台阶上。   黑衣女子拾阶而上,无穷无尽的台阶几欲伸到天际,夜风吹得她衣袍翻飞,而在她的正前方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御书房!   三娘移回视线,坐在台阶上,指尖轻点一朵琼花在眼前游走飞舞,无聊的打着哈欠,偶尔看着来往宫女和御林军,她干脆好整以暇的斜躺在台阶上打盹,直到……   三娘惊慌失措的闯进御书房,原本就吓得魂飞魄散,当她看到凤夙埋首苍老的燕皇脖颈间吮~吸鲜血时,脸霎时惨白一片。   她还真喝血啊!   “怎么了”凤夙推开昏厥的燕皇,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经凤夙这么一问,三娘顿时魂魄归位,但话语却开始结巴起来:“姑……姑娘,有鬼……外面好多……好多鬼……”   惊变,白发女鬼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0 本章字数:1669   御书房外,一袭袭白衣垂头静候,长发披散,诡异阴森中透出如许狰狞。上百厉鬼奔涌而至,也难怪苏三娘惊慌失措了。   “咯吱”一声轻响,宫门大开,凤夙迈步走出,苏三娘躲在她身后瞄了瞄,这才怯怯的飘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道声响,原本死气沉沉的厉鬼蓦然抬眸,一双双狠戾的双眸死死的瞪着凤夙,就在他们一窝蜂试图扑向凤夙的时候,佛光乍现,厉鬼惊恐后退,目光瞬间变了,由原来的凶狠渐渐演变成了胆怯和不安。   佛光里面,黑衣女子眼神漆黑如墨。   “三娘,我们走。”   凤夙走下台阶,厉鬼连忙闪避让道,三娘咽了咽口水,紧紧的跟着凤夙,唯恐稍有不慎就会被厉鬼吸了魂魄。   漆黑的夜,黑衣女子眼神清冷,然而身后佛光却宛如五彩霞光,流光飞舞中色彩斑斓。   两旁厉鬼纷纷扬起手臂遮挡佛光,模样甚是惧怕。   三娘扫了众鬼一眼,小声问凤夙:“姑娘跟这些厉鬼有仇吗?”很显然,这些厉鬼全都是奔着凤夙而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鬼,也太渗人了。   “可能活死人的肉比较香,这些鬼长时间不吃肉都有些嘴馋了。”   三娘撇了撇嘴,她其实真的很想说,她家姑娘的玩笑话,真的是一点也不好笑。   一路畅通无阻离开皇宫,三娘还有些忧心忡忡,转头不停地看着有没有厉鬼继续跟着,身后空空如也,刚松了一口气,回头目睹凤夙的那一刻,心一颤,险些尖叫出声,这一次三娘话语颤抖不说,身体也抖的厉害:“姑娘,你头发怎么白了?”   凤夙漆黑如墨的长发瞬间雪白一片,脸色惨白无比,好似死去上万年的棺中女鬼,她在发抖,牙齿直打颤,阴冷的目光慢慢的挪到三娘脸上,三娘吓得呼吸骤停,而凤夙却在三娘的眼里看到了她的白发雪颜。   冷,这是凤夙成为活死人之后,每到月圆之夜,唯一有的感受。   上一次在菩提寺,虽然手持佛珠,厉鬼不敢亲近她的身侧,但是因为没有喝龙血全身结冰,后来皇爷爷割腕喂血,她这才度过难关。   她以为真龙天子的鲜血,只要是九五之尊便可,但却忽略了所谓真龙天子必定是未来的天下霸主。   今夜终究是她失算了,燕皇气数已尽,他的龙血显然对她无用。此时此刻身在燕都,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燕箫。   “三娘,去东宫!”但愿还来得及,在她受尽极寒之苦虚弱倒下之前,她必须见到燕箫。   很多年前,她看到燕箫的那一刻,她对绿芜说:“此人有帝王之相,奈何戾气太重,怕会折减阳寿,纵使夺得霸权皇位,也没几年龙位可坐。”   但面对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年,她依然做了他夫子,扶持他一步步坐上了太子之位。   如今,她只是借口血喝喝,他应该不会小气吧?   附身,燕箫之血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1 本章字数:2018   “咳咳……”青灯摇曳,东宫太子病卧床榻,冷峻的容颜上一片苍白,剧烈的咳嗽中,内侍李恪神情担忧,连忙端了一杯冰糖雪梨凑到他唇边。   燕箫撇头推开,倚在靠枕上,眸光里暗影氤氲,宛若浓墨泼洒,启唇问李恪:“还是没有消息吗?”   李恪将杯子放置一旁:“齐将军一直在找那位阿七姑娘,但她入了燕都后好像忽然失踪了一般,至今还没有好消息传来。”   失踪了?那天香豆蔻呢?心头一沉,燕箫顿时胸腹重压,抬手压住胸口,咳嗽声尽显狼狈。   李恪惊痛安抚道:“殿下,莫思莫念,燕都虽大,但要想找到一个人并不是难事,您莫急坏了身子。”   他怎能不急?   他的夫子已经沉睡两个多月了。从最初的利用到最后的想爱而不敢爱,足足历经八年。   人影红灯,她捏花浅笑,那样的笑颜最是美丽不过,一颦一笑间是数不尽的风情万种。   “箫儿,苍生难度,但终究需要披荆斩棘姑且一试。”   她含笑牵着他的手。   “都说高处不胜寒,一览众山小的同时,有一种孤寂感会油然而生。无论前路如何,为师都会陪在你身边。”   燕箫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李恪慌乱疾呼:“殿下,静心,不要再想了。”   李恪不安的吩咐宫人急唤御医,恍惚中燕箫闻着帐中的白玉兰香气,那样醉人的香,如今却在一缕一缕的飘散淡去。   那一日,她捡起地上掉落的白玉兰轻轻的放在了他的掌心,浅浅一笑:“白玉兰却是再适合不过我们家箫儿了。”   我们家箫儿!她可知,短短五个字从她嘴里道出,只闻其声便已醉了半世。   燕箫薄唇微勾,那样的笑自有一番凄凉,笑声牵动肺叶,呼吸生滞。他自嘲轻笑,多想就这么死去,多想就这么魂归黄泉不问世事,但不能,大业未成,大仇未报,他怎能轻言说死?   “让天佑回来,无需再奔波寻找,她若来燕都,早晚会现身见我。”在她还没有主动现身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这句话好似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话落,却是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这一夜,东宫嫔妃齐聚内院,有人拭泪,有人一脸担忧来回踱步,有人拉住进出内侍宫人试图打探太子病情。   想要进去探病的人大有人在,可唯有太子妃白芷才是最有资格入内探病的第一人。   病情已然稳定,燕箫服用安神药早已沉沉睡去,白芷坐在床榻旁守着燕箫。   床榻上的男子清雅俊逸,只是眼眶下沉淤的青色,透着一股不协调的病容。   宫人值夜,烛火突然跳了跳,似是被人忽然吹熄般,一片黯淡。   内侍连忙点上烛火,惊慌跪下向白芷谢罪,白芷道了声无碍,片刻后离开时,嘴角却扬起一抹妩媚的浅笑。   太子妃内殿,黑暗笼罩帷帐,一道白烟从白芷身上缓缓升起,然后渐渐凝聚在一起幻化成了苏三娘。   满头白发的凤夙颤抖着双手拿起桌案上晶莹剔透的白玉瓶,仰头喝下燕箫鲜血,瞬间白发恢复如昔。   “姑娘,你发觉没有,太子妃的眼睛跟你很相似。”   凤夙没表情的笑了笑,目光移到沉睡的白芷身上。岂止是相似,那根本就是她的眼睛。   男女,烟雨锁情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1 本章字数:1640   那年,燕国千景湖,又是一年好烟雨。有少女穿着一袭鹅黄杏衫,回眸一笑,脉脉不得语,最是动人不过。   那天,千景湖岸边的茶楼上,凤夙端坐二楼临窗位置品茶,她偶尔会望着湖边游玩的少女短暂失神。   年华美好,又是那样的人间绝色,来往男子经过满目惊艳,上前搭讪的人倒也不少。   也就是那一日,凤夙指着少女对沉默喝茶的男子说道:“倒也是美人一个,身子虽柔弱静雅,但听闻性格却是倔强的很,日后东宫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燕箫抿紧唇,心里有气,放下茶盏,打破沉寂:“白芷心气高,夫子又如何笃定她会心仪于我?倘若她有了意中人,难道我还能强娶不成?”   学生在闹别扭,凤夙难得好脾气道:“此前我调查过这位丞相之女,她所想要的男子是那种看尽人间繁华,历经世事后的温雅男子,倘若一心期望年少轻狂的痴恋,又怎会有现如今的‘白菩萨’之名。”   “夫子呢?”燕箫顿了一下,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夫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凤夙见他如此较真,忍不住笑道:“现世没有,只因我所想要的那个男人还未出世。”   燕箫好一阵沉默,他望着千景湖,天际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有男子撑伞遮在白芷头顶。   那人竟是四王爷燕清欢。   燕箫眼神蓦然看向凤夙,眼神幽深,长年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瞬间在湿凉的空气里如烟飘散。   “这就是你带我来千景湖的目的?”原来品茶也脱离不了皇权争斗,他究竟在执拗什么,他的夫子是无情人啊!   凤夙看着杯中浮茶,声音虚渺宛如轻烟,静静道:“箫儿,若再迟疑,内定岳父将会成为棘手政敌。带你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如今虽然身为燕国太子,但暗地里却有人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燕皇之位,而你四哥就是其中之一。”   湖畔长桥,翠玉微凉,燕清欢注视白芷时,伞下娇人儿尽是小女儿娇羞之态。   燕箫笑了笑,笑容宛若浮光掠影,似喜似痛的在寂静中晕染:“夫子,你可曾问过我,在我心中是否已有心爱之人?”   那声“夫子”,燕箫说的格外重。   那天凤夙沉默,但是没过多久,燕箫似是看破一切前往丞相府邸,与白芷有了一晌贪欢,于是太子妃之位尘埃落定,而有关于那日他的话语,似乎只是梦境一场。   凤夙又岂会不知燕箫的心思?她幼时国破家亡,历经磨难奔赴漠北,身居菩提寺,每日焚香念佛,修心养性,尽管如此用皇爷爷的话说仍是戾气太重,杀念太深。   她和燕箫其实是一样的人,四岁相差,从他唤她夫子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和她这辈子只能是夫子和学生的关系。   如今,黎明曙光乍现,凤夙望着巍峨云阁,握紧手中的天香豆蔻,是时候见燕箫了。   东宫,故人相见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2 本章字数:1552   天还没亮,凤夙便像模像样的叩响了东宫大门。   苏三娘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犯困打盹,心里暗啐凤夙黑心眼,只因这个时候,燕箫多半还在昏睡着,前半夜旧疾发作,后半夜被三娘暗中取了一瓷瓶的鲜血,换成谁都会虚弱无比。所以凤夙这时候拜见燕箫,纯属是折腾人。   有人开门,揉着惺忪的双眸将宫灯提高凑上前细看,这一看顿时气血翻涌,双眸惊恐,直接尖叫出声:“啊——鬼啊!”   那人丢了灯笼就往里面跑,三娘原本很瞌睡,经宫人这么一吓,立时清醒了过来,怀疑那宫人有阴阳眼,起身询问凤夙:“说你还是在说我?”   那宫人口中的鬼指的自然是凤夙,顾红妆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死人,而她容貌和顾红妆一模一样,所以她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凤夙抬头看了看泛着鱼肚白的天际,对三娘说:“天快亮了,你先离开,晚上再来找我。”   “留你独自去见东宫太子,不会有事吧?”三娘有些迟疑。   “不碍事。”话虽如此,但凤夙却低眸笑了笑,她的学生惊才绝艳,但那样的戾气却胜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她会不会出事,尚未可知。   苏三娘分析利弊,凝声道:“姑娘,权贵之人最擅长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卸磨杀驴,你如今帮东宫太子夺得天香豆蔻,本是大功一件,但顾红妆尚有呼吸却也是目前不能公诸于世的秘密,我担心东宫太子一旦拿到天香豆蔻,就会杀人灭口。”   “我自有打算……”凤夙止话,从敞开的宫门望进去,有几盏宫灯正在快速的向宫门口移动。   三娘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宫人,不再迟疑逗留,叮嘱凤夙:“我走了,你要多加小心。”   没想到东宫之行,最先看到的故人会是齐天佑。夜间他当值留守内宫,穿着一身银色盔甲,威风凛凛。   燕箫麾下大将齐天佑训斥宫人妖言惑众,凌晨时分哪来的鬼魂之说,但那样稳健的步伐却充满了急切,只因宫人口中的鬼魂,是他心中所敬仰的主人之一。所以当他看到宫门口静立的女子时,顿时瞪大眼,他想惊呼,却不知道为何声音竟生生的凝滞在了空气里。   齐天佑如此,他身边的侍从更是一个个睁大了双眸,一脸震惊。   顾红妆已死,这是众人目睹的事实,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凤夙浅笑殷殷,天佑啊天佑,现如今的顾红妆,你可还认得?但她看着齐天佑震惊的眉眼,却也只是淡淡开口道:“我乃阿七,有事求见太子殿下,还请将军通报一声。”   齐天佑可能意识不到她的身份,但昨日他一直在燕都寻找阿七,如今她自报姓名,他理应不会感到陌生。   果然,齐天佑惊疑的看着她,沉默良久,语声沉滞道:“姑娘请随我来。”   投敌,血染死牢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2 本章字数:1675   从凤夙走进太子东宫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迎接她的将是一场兵荒马乱!   慌乱的不是凤夙,而是齐天佑,一路神情恍惚来到合欢殿,当他看到李恪和丑奴目睹凤夙容颜,亦是一脸震惊之色时,这才心思落定。   天色灰白,再过不久便是艳阳高照,李恪匆匆入内禀告燕箫,合欢殿内院丑奴立在长廊一角,青铜色的面具越发显得晦暗难测。   凤夙在看丑奴,燕箫亲信她了若指掌,内侍李恪,将军齐天佑,八王爷燕子墨……众人过筛,可唯独没有一个叫丑奴的女子。   凤夙垂眸轻叹,燕箫心思深沉,他和她虽然朝夕相处,但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   同样的,齐天佑也在看凤夙。一模一样的容颜,虽然前方黑衣女子左脸刀疤深刻,但那样的天人之姿足以跟记忆深处的那抹身影重叠在一起。   “杀。”阴暗大牢内,白衣女子声音清冷。   “全部都杀吗?”侍从见女子视线淡淡的看过来,立时咽下口水,因为太过紧张,颤不成音:“属下的意思是,齐家老少妇孺也杀无赦吗?”   燕吴大战,齐鸣出击吴国,却兵败投降,燕皇大怒,齐家人悉数入狱听候发落。   燕皇授命燕箫掌管此事,适逢梅雨季节,燕箫旧疾发作,卧床不起,此事便落在了顾红妆身上。   “不要小瞧了这些老少妇孺,需知成大事者往往是她们。”女子神情冷漠,无动于衷的扫过牢内蜷缩在一起不安哭泣的齐家人,“哭声逆耳,拖出去斩首示众。”   此话一出,原本惊惧哭泣的众人立刻止了哭声,耸动着肩膀压抑抽泣着。尽管如此,还是难逃诛杀厄运。   牢内血腥味浓郁,一张张面孔上布满了恐惧,她们绝望的看着负手而立的白衣女子,就是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却操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强行拖走的齐家人,要不破口大骂,要不痛哭哀求,要不疯狂挣扎……有孩童哭声稚幼,侍从有些不忍,但女子却始终不为所动。   有少年从女子面前拖走,她忽然开口:“把他留下。”   和燕箫一样的年纪,模样英俊,但双眸却尽显麻木,里面还夹杂着一抹冷嘲。   女子打量着他布满血污的脸庞,微不可闻的笑道:“齐鸣有子齐天佑,用剑出神入化,决战沙场英勇无畏。燕吴大战时你也在场,此番兵败,你父亲归降吴国,你为何不降吴,反归燕?难道不知道此番回来凶多吉少吗?”   少年声音撕裂暗哑:“生是燕国人,死为燕国鬼,更何况……”少年麻木开口:“我是齐鸣养子,并非亲生。”   “此话倒也中听。”女子笑了笑,眸光漆黑如墨,对侍从道:“把他放了。”   侍从皱眉:“太傅,是您说的,放虎容易,伏虎难。属下担心……”   女子挥手,冷笑道:“无碍,我既然放他走,就不惧他有朝一日回来向我复仇。”   灭门,养虎为患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3 本章字数:1528   齐家一夜灭门,唯独齐鸣养子齐天佑幸免于难,自此以后追随燕箫,誓死效忠大燕国。   起初,对于忠心耿耿的齐天佑,燕箫却极力反对。   “此人不能留。”燕箫指着跟他同龄的少年,声音狠厉。那个叫齐天佑的少年,突遭灭门巨变,眼睛冷漠不说,那里面甚至还清清楚楚的夹杂着恨意。   “已经留下了。”顾红妆将少年眼中的恨意尽收眼底,话语清淡。   “养虎为患。”这一次,燕箫的眼睛里有了怒气。   顾红妆好一阵沉默,良久才说:“箫儿,齐天佑是可造之才,加以培养,他今后定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此话出口,燕箫的眼神变了,他就那么深深的看着她,瞳仁里泛着幽深的光,抬手覆在她的手上,叹息声婉转悠长:“为了我今后能够问鼎九五,不惜将你的脖颈放在虎口之下,如此卖命,值得吗?”   顾红妆任由燕箫握着她的手,目光先是望向庭院中沉默而立的齐天佑,随后看着燕箫,唇角微扬,算是笑了:“真正将齐家灭门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养父齐鸣。他若心思通透,有朝一日大可在战场上父子对战,若不知反思,执拗将复仇利刃刺向我,届时再杀不迟。”   女子神态从容,却透出清洌的孤傲之气。少年齐天佑盯着她,眸子里浓墨挥洒,经久不散……   阴湿大牢初遇顾红妆的那个晚上,她素面朝天,一袭白衫倾国绝艳,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让齐天佑又敬又恨。敬她杀伐果断,却又恨她生杀间面不改色。   齐家灭门,他对她有恨,但那样的恨远不及养父齐鸣,正如她所说,真正将齐家灭门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齐鸣降敌所致。但即便深知于心,还是恨上了那样一个她。   那一日,边塞沙场有信使来至,却带来了那样的噩耗。他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就连经年沉淀的恨也最终冻结成了一片凄厉的血色。   他一直以为他对她有恨,但当她死讯传来,他才惊觉身处乱世,弱肉强食,身不由己的那个人又岂止是只有他一人?若论可怜人,她亦在其列。   辛苦与虎谋皮,绞尽脑汁算计他人,到头来却丧命学生之手,临死那一刻,她的心可在泣血?   近日,太子命他寻找一位叫阿七的女子,一方面要暗中行事,行踪保密,另一方面因为遍寻不到,险些将帝都翻个底朝天。   如今,阿七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左脸刀疤在晨曦的阳光下折射出锋锐的寒光。   又是一个独立一隅,沉静从容的清冷女子,她的到来势必要在东宫掀起一波bō惊涛骇浪。   疾快的步伐声打破了庭院沉寂,李恪现身众人视线的那一刻,其声稳健:“阿七姑娘,太子有请!”   竹屋,师生相见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4 本章字数:1852   沉香,九曲长廊尽头,李恪止步,无声示意凤夙继续前行。只因再往前将行几步,便不再是他能涉足的领域。   东宫地域宽广,宫殿巍峨,亭台楼数不胜数,各有千秋。唯有沉香朴实无华,内院古木参天,晨间行走其间,云雾缭绕,仿佛身处九天之外。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旁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回忆久远,盘旋脑海,恍然若梦。   ——夫子生性洒脱,但却为了学生困守东宫,学生对此一直心中有愧。这沉香今后便是夫子的清净之所。   ——人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夜是学生和白芷的洞房花烛夜,学生心中自是欢喜的很!   ——顾红妆,都说你聪慧无双,可在我眼里却是傻女人一个……   很久很久以前,凤夙就知道,所谓沉香,完全是燕箫为她打造的世外桃源。竹林幽深、山石间溪流横贯,曲折隐秘、一栋竹屋房舍质朴无华,如此与世无争,每日茹素,倒是挺合她意。   如今,竹屋庭院里的合欢树下,侧立着一位沉默的青衣男子。   凤夙步伐渐缓,站在竹屋牌匾之下,上书:雅舍。   斜前方男子脊背挺直,虽然仅仅是一个背面,却透出阴戾之气。   蝴蝶飞舞嬉戏,万千花朵锦簇盛开,但那样的美景却也无暇入他的眼,萦绕他周身的是与生俱来的孤傲和疏离。   可就是这样一个习惯掌控任何事情的男子,他盯着无人居住的雅舍好一阵失神发呆,那样虔诚的姿态,好像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所以才会对凤夙的存在毫无察觉。   凤夙无声轻笑。活着时,他设计诬陷,说杀就杀;如今“死了”,他却开始缅怀故人。   昔日她为了避免黎民百姓受苦,放下复国之念,那么千方百计的扶持他,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实现太平盛世?想过一将终成万骨枯!想过君王无情,却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学生会对她真的狠下杀手。   何必那么急?她是太子太傅,虽然在东宫形如主子,却每日谨记太傅前面还站着一位太子,他若想杀她,说一声便是,她又怎会巧舌躲避?   犹记得那一日,暗房阴湿,可他身上的芍药香却扑鼻而来,刺得她心口剧痛。那句:“绿芜的死可是与你有关?”却始终没有力气问出口。   绿芜和她宛如姐妹,他不会不知,若还执意诛杀绿芜,这让她怎能不恨,不怨?   “来了。”清雅之音打破庭院沉寂,也打破了凤夙的思绪。   于是凤夙闻言抬眸,看到男子清俊的眉眼,冷清的面容因为苍白全无血色。   目睹男子惨容,凤夙眉眼间尽是涟漪春情……活该!   燕箫也不说话,那双眼睛看人时,难免会给人阴沉狠厉之感,沉默片刻,他方才沙哑开口:“此番前往楚国,可还顺利?”   他话语如常,但凤夙了解他至深,深深的意识到他在紧张,还有些不安。   凤夙低着头,双眸沉寂乌黑,缓缓从长袖中掏出一只锦盒。   那一刻,燕箫心口一热,电光石火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天香豆蔻!   过往,师生恩仇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5 本章字数:1523   阳光刺目,农家房舍庭院中,燕箫看着她,她左脸上的刀疤在晨曦中尖锐的伸展着过往狰狞,但她的表情始终都很平静。   除了顾红妆之外,阿七是燕箫见过最淡定自若的女子。沙漠同行数日,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所谓菩提寺阿七,在她的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要不然她的眼神不会那么冷,那么……寒。   这样一个女子纵使拥有残颜之貌,但无论身在何处,都足以成为众人焦点所在。   但此刻,他已无暇深究,只因目睹天香豆蔻的那一刻起,瞬间就有滚烫的血液缓缓的漫过他的心脏。   脑海中有声音一遍遍的激烈嘶喊着:夫子有救了,夫子有救了……   疾快的步伐,如鹰般凌厉的下抓趋势,却生生的戛然而止,只因就在他伸手欲拿天香豆蔻的那一瞬间,黑衣女子忽然收手,后退几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燕箫双眸漆黑迫人,但瞬间那冷意就被强行压下,他思量半响,淡淡一笑道:“天香豆蔻乃楚国珍宝,如今天香豆蔻尽在你手,想必没少奔波劳累,这么说来,阿七姑娘的人情,我是就此欠下了。日后若有需要,东宫上下定当投桃报李,以慰姑娘大恩。”   “……欠下人情债,一般太子会怎么偿还?”   此话一出,凤夙抬眸看着年轻男子,原本就苍白无比的面容,此刻更是全无血色,若不是目光里还流露出一丝生机,那样的表情完全跟死人差不多。   十八岁那年,他被奸臣谋害,中毒昏迷,为了给他解毒,她亲自试毒品尝百草,只为救他苏醒。   十九岁那年,她为了他戎马沙场,双手冤魂无数,为救他胸口中箭,险些命悬一线。   二十岁那年,他旧疾复发,性命垂危,她衣不解带痴守床榻整整五天五夜,他醒来的那刻,她惊喜起身,却因为过度劳累狼狈的昏倒在地。   二十二岁那年,有人在他膳食中下毒,好在那天他没有胃口,膳食被下人偷吃立时毙命。她闻讯知晓此事,后怕不已。从那以后,但凡端给他的膳食,除了银针试毒之外,她必先行试吃。   二十四岁那年,燕皇残暴,大殿斩杀忠臣,他求情不果反被燕皇迁怒,罚跪御书房之外。她面见燕皇,直言教习不善,所以才导致燕箫冒犯圣上。燕皇大怒,也有意给燕箫台阶下,命其顶替燕箫罚跪御书房整整三天两夜。   二十六岁那年,她明知燕箫陷害她,可还是为了他的霸业自挖双眸。   如今,她问他人情债该如何偿还?他需偿还的人除了菩提寺阿七,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个替他出生入死,出谋划策的顾红妆……   原本以为心中无恨,更何况现如今的她早已无心,但记忆回潮,方才惊觉,她不是不恨,而是恨到极点,反而不知如何去恨!   贪欲,太子震怒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5 本章字数:1822   凤夙的话可谓有些咄咄逼人,燕箫不说话,于是庭院中便呈现出死一样的寂静。   樱花树随风摆动,花瓣翩翩飞落,苍白似雪,殷虹似血。   许久许久之后,阴戾男子终于打破沉寂,声音如弦重压:“人活一世,必有所欲,姑娘此生可有抱憾之事?”   凤夙轻笑,暖阳映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如安静的白色丝弦:“抱憾之事眼下倒有一桩,但只怕殿下有心无力,难以相帮。”   “但说无妨。”   “正如殿下适才所言,天香豆蔻确实得来不易,但楮墨在东华门却亲自将天香豆蔻交予我手,难道殿下心中就没有丝毫疑惑吗?”话语微顿,清冷的声音淡淡传出,“比如说,那楮墨为何会心甘情愿把天香豆蔻送给我?比如说我和他之间是否有利益交换?”   放眼天下,共四国,分别是凤国、燕国、楚国和吴国。凤国被燕国所灭,于是一夕间燕国独领三国之首。这其中楚国兵将骁勇善战,无人敢轻易来犯,而吴国兵强马壮,良将众多,倒也独立一隅。于是一时间,天下呈现三鼎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楮墨欲得天下,同样燕箫亦是。燕箫位居东宫的那天起,凤夙便和他密谋布局,增派死士、暗卫藏匿楚、吴两国,以此打探消息。   从凤夙进ru楚国的那刻起,就有燕国密探每日将她的消息传递给燕箫,所以楮墨东华门屈尊送行的那一幕,定会被密探如实告知远在万里之遥的燕国东宫太子知晓。   与其被燕箫怀疑忌惮,还不如先行开口,免得私底下被他暗下毒手。   闻听此言,燕箫无声低笑,双眸间的五色光彩瞬间氤氲如琉璃:“利益交换?难道泱泱楚国难平楮墨心中大志,他还心系我大燕国不成?”   凤夙神色冷漠,淡淡的叙述着事实:“他想要的何止是大燕国,还有这乱世天下。”   “他怎说?”   “先灭燕,再取吴,后夺天下。”   这一句,终于激怒了燕箫。   樱花树枝竟生生被他折断,气氛沉寂,燕箫有旧疾,忌讳动怒。若想长命,必须无情无爱,否则每一次动怒都将变成吞噬他生命的狰狞恶魔。   “你们之间有什么利益交换?”燕箫蓦然抓着她手腕,那样亲密的接触,对于她来说却没有丝毫感觉。依稀记得燕箫手指冰凉,因为常年练习长枪,所以手心隐有薄茧,骨节硌人发疼。如今他手背青筋暴露,想必一定用了很大的力道吧?   “他给我天香豆蔻,我取得你信任,并借机杀了你。”   他面色平静:“你应了?”   “为了得到天香豆蔻,我不得不应。”   左手腕被燕箫钳制在手,凤夙便右手衣袖下滑,瞬间便有一物安放在手心里,无言伸向燕箫。   燕箫望着那只锦盒久久不语,终究松开手指,是妥协,也是无言的退让。   “姑娘一路奔波,我这便命人带你先行休息,稍后设宴答谢。”将锦盒紧攥在手,男子话语冷清。   凤夙静立院落之中,摊手间这才发现手心里布满了月牙指甲痕迹。   晨曦,东宫风云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6 本章字数:1717   晨曦,有黑衣女子芳龄双十,孤身一人面见东宫太子,接见沉香。若是寻常女子也便罢了,偏生那女子长相酷似顾太傅,一时间惊动东宫内院,众人震惊的同时,愈发对这位名唤阿七的女子好奇起来。   夕颜殿,太子妃白芷喜荷,太子便命人在内院开辟出一块偌大的荷塘,长桥横跨其上,闲暇时东宫主子在荷塘边品茗闲谈,别有一番滋味。   春荷淡淡盛开着,春风过,惊起一池涟漪,荷香怡人   荷塘两岸花影婆娑,抱琴匆匆而至,提裙上了长桥,看到趴在桥栏上闭目小憩的绝色女子时,步伐渐缓,近身轻声唤道:“娘娘——”   白芷浅眠,含糊的“嗯”了一声,也不睁眼,看那架势似乎大有继续补眠的意思。   抱琴是白芷家婢,当初陪嫁进驻东宫,对白芷性情颇为了解,心知白芷此番是睡不着了,干脆俯身凑到白芷耳边轻声低语。   “此事当真?”白芷忽然睁眸,震惊之色尽显,原本慵懒的身子缓缓坐直,拉扯出紧绷的姿态。   “大清早,奴婢一路走来,东宫上下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位阿七姑娘。听说殿下把她安置在了惊鸿殿,所以此事怕是假不了。”   “容颜酷似?”白芷冷笑一声,指尖紧紧的抓着桥栏杆,因为太过用力,修剪合宜的指甲竟生生被折断,血色浸染而出的瞬间,抱琴惊呼出声,连忙掏出手帕试图止血,却被白芷推开。   东宫太子妃不怒反笑,讥嘲道:“我们太子殿下果真是艳福无边啊!”   白芷话语清淡,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咬牙切齿之意。   抱琴迟疑询问:“娘娘,奴婢适才看到各宫主子都在打发内侍前去查探事情真伪,奴婢要不要也去看看?”   白芷没应话,反倒理了理鬓旁发丝,眼波荡漾宛如潋滟霞光。   抬首,淡淡的看着抱琴,就在抱琴被白芷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时,只见白芷破颜一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刻的惊鸿殿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白芷没料错,惊鸿殿被齐天佑派兵重重把守,除非燕箫首肯,否则悉数不得入。   “姑娘,太子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你可以清净下来好好休息,毕竟你的容貌真的跟……顾太傅太像了。”齐天佑担心凤夙多想,故才有此一说。   凤夙笑容浅淡,平静中透出神秘,墨瞳深处却有暗光缓缓浮动。   燕箫此举原因有二。   其一,他对她和楮墨之间的利益交换颇为忌讳,他在犹豫是否该对她狠下杀手。   其二,他并不能确定她进献的天香豆蔻是真是假,所以先行将她扣押在惊鸿殿,以防万一。   “姑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给东宫太子的天香豆蔻究竟是不是真的?”晚上三娘现身,神色间疑虑重重。   凤夙沉默,良久之后平静开口:“……假的!”   密室,惊现女尸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6 本章字数:1959   夜色如墨,触目便是无法看透的黑色。   宫苑被月色笼罩了一层薄纱,若是帝都寻常百姓家,此刻家人定当围席而坐欢笑晏晏,但在东宫沉香,重重叠叠的屋檐在夜色下显得尤为森冷。   万年古树林立,枝杈狰狞,好比阴司恶魔前来索命一般。   阴戾的年轻太子却在这样的夜里挑灯行走,灯红似血,无声漂移。   古树林和雅舍相距甚远,少有人行,树形奇特,一棵棵张牙舞爪的直伸夜空,黑夜独行游走,难免透出丝丝缕缕的诡异来。   他在古树林的步伐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有时候需要绕树几圈方才继续行走,如此这般,当他在一棵齐粗无比的古树前站定时,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   燕箫提着灯笼凑近,似乎在查找什么,很快就见他伸手摸向树身右侧……伴随着一阵沉闷诡异之声,树身上竟有低矮树门开启,树门后有一条漆黑的密道蜿蜒直下,直通阴湿地底。   数只夜枭惊惶起飞,黑羽毛在凉风下翩翩飘落在红灯笼之上。   燕箫抬头看着惨白的月色,走进阴森可怖的树洞里,瞬间便隐没身形。   黑洞密室,台阶蜿蜒直下,红灯笼发出凄幽寒光,放眼望去,密封的暗室内赫然摆放着一具金光闪闪的凤凰棺柩。   ****************************   树洞外,有红衣美艳女子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中,目睹东宫太子走进树洞之后,幻化成一缕青烟瞬间消失无踪。   惊鸿殿,凤夙双手背后静立窗前,有阴云遮住了半边月色,今夜注定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姑娘,找到顾红妆尸体所在了。”三娘声音柔媚依旧,但却多了如许担忧。   凤夙转身,眼眸深幽。   “沉香古树林,千年古木暗藏玄机,东宫太子刚进ru不久,姑娘此番前去需多加小心。”   凤夙静静的看着她,眼波盈盈,“三娘,你可有话想问我?”   “和姑娘这一路走来,姑娘身上的秘密还少吗?”三娘轻笑摇头:“不问了,该知道的,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不该知道的,自有不知道的好处。”   然而凤夙听了她的话,却是清清冷冷的说道:“三娘,顾红妆非死不可。”   三娘皱眉,轻声提醒道:“此事惊动燕箫,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凤夙似是笑了笑:“尘世浮华一场空,但人在尘世行走,难免多有无奈。我和顾红妆势必只能活一人在世。”   苏三娘微愣,闻听此言难免会多想,看样子顾红妆和凤夙以往仇怨颇深,只是有什么样的仇怨,她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我陪你一同前往。”三娘沉下心,眸光坚定。   凤夙感激一笑:“也好,你在外守候,若有风吹草动,也好及时提醒我。”   子夜时分,沉香古树林,就在凤夙飘逸飞身至最高树梢的同时,东宫太子从树洞奔出,脚步紊乱,俊雅容颜因为暴怒,恐怖到了极点。   凤夙静静的高坐在树枝上,看着男子携恨离去,嘴角流露出一抹冷冽的笑容。在她的身后,乌云彻底笼罩夜空明月,狰狞的树枝伸展出森冷的獠牙……   顾红妆……我来了!   灵柩,毁尸灭迹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7 本章字数:1610   何为凤凰棺柩?灵柩用黄金打造而成,黄金棺柩两侧分别雕刻凤、凰齐飞,栩栩如生。   火光明灭中,凤、凰尖锐的双眸诡异难测,眼波竟有流动之感……   凤夙挥袖,灵柩盖被内力掀开,大概担心落地声响传到地面上,凤夙瞬间飞身而至,掌心托住。不曾想灵盖太重,凤夙身姿下压,但只有短短一瞬,凤夙旋身落地的同时,灵盖竖立靠在了石壁上。   环顾阴凄凄的石室,凤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个地方还真是风水宝地,阴气冲天,连鬼魂都懒得入内。幸亏三娘没有进来,要不然定会先吐两口唾沫去去晦气。   凤夙双手背后不疾不徐的在灵柩前停下,余光扫了一眼眼露凶光的凤凰鸟,似是轻笑了一声,单臂撑着灵柩沿,俯身低头看向棺中女子。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亲眼目睹自己的死尸,凤夙有这样的机会,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运气,如果她有心的话,她想她会说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明知没有呼吸,可凤夙还是屏住了呼吸,自从她自挖双眸后,便不曾再看过她的容貌。   早知恐怖吓人,但目睹瞬间,她还是晃神了。   白衣女子躺在棺材里,脸上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惨白,眼睑下陷轻闭,不难想象若“她”此刻能够睁开双眸,眼睑下覆盖的绝对是空洞洞的黑眼眶……   她摸了摸尸体,异常僵硬,也许还透着一股瘆人的寒冷。   她不会忘记,燕箫杀她之前,有人借绿芜之手在她眼眶里下了剧毒,那种毒不会要她的命,但却后患无穷。即便她日后眼睛复明有望,也会存在眼疾隐患。   究竟何人这么狠,意欲置她于死地?不会是燕箫,若是他做的,他又何必下毒之后再杀她?   还有,燕箫杀她时匕首上显然被人涂抹了剧毒,两次被人下毒,是一人所为,还是两人所为?   最重要的是,绿芜究竟是谁害死的?   凤夙眼眸狠戾,这些仇她会一一讨还回来,以顾红妆的名义,她要让伤害她和绿芜的人看一看,惹怒顾红妆的代价,只有死。   凤夙从袖中掏出银针,单手掀开女尸眼睑,霎时阴森黑洞暴露眼前,纵使无心,但当初自挖双眸的痛却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银针插入漆黑眼眶,随后取出,银针瞬间变了颜色,将其收好,现如今她没有了嗅觉,无法辨别毒素种类,只要命魂归位,她就可以继续用顾红妆的身份替自己讨回公道了。   “就此去吧!上一世已然如此,这一世我定当让心存祸心之人生不如死。”凤夙摘下悬挂在腰间的酒囊,拔下塞子,烈酒尽数洒在女尸身上,正待取出火折子时,三娘忽然仓惶入内:“姑娘快走,东宫太子半路返回,这会已经到了沉香门口。”   凤夙不为所动,最后看了一眼女尸,手中火折子落在女尸身上,瞬间火光乍起……   内伤,红尘爱恨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7 本章字数:2028   凤夙和三娘刚走出树洞,就远远看到夜色中有白影疾奔而至。   凤夙轻提袍袂,飞身上树时姿态极其优美。   洞口隐有红光映照,燕箫还没近前,惊惧的喊了一声夫子,竟不顾八卦阵步伐走向,飞身直奔树洞。   夜色下石块翻飞,但男子却毫无所觉,伴随着三娘的惊呼声,有巨石生生的击向燕箫后背。   男子身体瞬间被狠狠的甩在树身上,气血翻涌间,一口鲜血瞬间夺口而出。   犹记得陷害白芷自挖双眸前,他曾破釜沉舟追问凤夙:“夫子,若是有一日你累了,想要有个家,届时我娶你可好?”   “不好。”她回答的很快,甚至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为什么?”他问话平静,但唯有他知道,那一刻指甲掐在手心里,那样尖锐畅快的痛,痛得让人窒息。   她沉默片刻,方才淡漠开口:“我不嫁年纪比我小的男人。”   再也没有话语比这句话更让人绝望了。她年长他四岁,这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如果我非让你嫁呢?”他眸色阴戾。   “那你注定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她声音清冽,似梦非梦,仿佛近在耳边,东宫太子喉结颤动间,嘴角竟溢出殷红鲜血,正以不可抑制的速度赫然滴落下来。   夫子,你告诉学生,如今就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都不愿意给我了吗?你……怎能对我这么狠?   凤夙看着树下挣扎起身的燕箫,眸色冷清寒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多年来燕箫身体宛若风中烛火,任何内力重击、情绪相激,都足以削减他的寿命。   如今他受了内伤,牵引出过往宿疾,若在平时早就当场昏厥过去了,但今天……   此刻的燕箫神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白衣胸口尽是鲜血,他站起身,刚迈动两步就咳出鲜血来。   ——虽说学生痴恋恩师有悖伦常,但我这次是真心被感动了。   ——如果今夜东宫太子能够为了我这么拼命,就算让我此刻去死,我也愿意。   ——姑娘,我看这次要一尸两命了。顾红妆死了,燕箫怕是也活不成了……   三娘在喋喋不休,凤夙就坐在树杈上看着燕箫,眸光仿佛笼罩了一层薄纱。   她问自己,那个人是自己的学生吗?如此恐惧不安的神情,疯狂的眼神好比是火中扭曲的花影一般。   她对他来说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是他说恩师不及江山重!所以现如今他的痴情又是做给谁看呢?她有心的时候没有将他当成年男子看待过,没道理无心了,反倒对他另眼相看起来,可她盯着他消失在树洞里的背影在想什么?难道是担心三娘一语成戳,他届时会死在里面吗?   凤夙仰头看着惨淡的月光,摇头笑了笑。   尘世爱恨,终是抵不过一时功成与名扬,欢情太过清浅,待香魂尽散,方才惊觉红尘太过凄凉。   飞身直下,三娘在她身后追问:“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离宫。”燕箫捉拿她之前,她必须速速离宫。   若尸体尽毁,命魂自然会归位,届时便是她重登燕国东宫之时,奈何……凤夙失算了!   破阵,青铜丑女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8 本章字数:1881   湖水,小桥,绿柳。   春风过,潋起柔波,女儿家若临桥而站,定当软了尘心!但月下黑衣女子轮廓收敛,眸色透明,姿态瘦而清绝。   长桥之上,青铜女子持剑而立,目光冰冷,身后是早已等候多时的齐天佑,黑漆漆的禁卫军生生堵住了凤夙的去路。   正确的说,堵住凤夙去路的不是面前一众人等,而是四周变幻莫测,飞快移动的樱花树。   凤夙和这位叫丑奴的女子无声对峙着,空气一时间变得格外沉静如水。   东宫忘忧湖,薄雾轻拢;常乐桥,目断难辨归途……   今夜,凤夙大意之下不小心入了局。   一方之地,奇门遁甲高深莫测,而她此刻身陷生死阵。   生死阵:生门与死门相对。当年无欢曾对凤夙提过此阵,共计九字真言。   【十年渡】、【百年枕】、【千年缘】。   “十年渡”代表生门;“千年缘”代表了死门,这两道门不得而行,需要用鲜血来祭奠;而“百年枕”却是生死阵中的隐门,只要找到隐门,破阵不在话下。   没想到,短短两月而已,东宫竟有如此精通奇门遁甲之人,想出此阵的人会是……她吗?   这位青铜女,不简单啊!   三娘眸光凛冽,从丑奴身上移开视线,忧虑尽显:“姑娘,眼下该如何是好?”她是鬼魂,就算面前摆着天王老子阵都不能奈她何,但姑娘就不同了,她被困阵中,想要脱险就难了。   凤夙沉默,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地形,寻找生、死、隐三门。   湖水乃十年渡,小桥乃千年缘,而隐门……湖畔柳条低垂,树身之下有巨石横放……   菩提寺,她自幼熟读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不曾涉猎生死阵,但好在皇爷爷当初对她讲述生死阵时,她还颇为用心,所以如今也算是现学现用了。谈不上精通,但总算是有备而来。   皎月疏朗,夜寒惊起,凤夙在桥身之下,一旦上桥,等待她的将是死亡,一旦她沾水一滴,自是性命堪忧。   无疑,此刻的凤夙好比是走到了路尽头,迎接她的条条是死路。   这姑娘够狠!凤夙轻笑,燕箫有此女相助,距离称帝之路不远了。   无言对峙,谁在这种情况下越清醒,谁存活的机会就会大一些。但就算是斗鸡也有溃败的那一刻,更何况是斗眼了。   这一次最先败的那个人是凤夙,与其跟这位阿丑姑娘比眼睛大小,还不如先行破阵来的重要。   青石板面在月色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白的有些渗人。   凤夙朝柳树飞去,只要她踏石而上,瞬间便会破阵脱险,但黑衣女子双足触及石块的那一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石块豁然出现一个漆黑大洞,浓黑毒气包裹凤夙的那一瞬间,三娘惊得脸色苍白,大喊一声:“姑娘小心。”快速疾飞掠过,伸手试图抓住凤夙的手腕,但虚无的魂魄和凤夙手腕生生错过,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坠到了暗洞里……   苏三娘眼露凶光,骤然瞪向桥上面无表情的青铜女。姑娘若出事的话,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这个不敢拿真面目示人的丑颜女。   溺水,楮墨燕箫   更新时间:2013-7-15 20:38:59 本章字数:1884   再说凤夙踩踏石块瞬间,脚下徒然一空,身体急速下坠,触目尽是毒气萦绕。   暗洞漆黑,凤夙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也许是死亡,也许是粉身碎骨……   人在这个时候思绪跳转特别快,早已失去跳动的心脏似乎能够在瞬间剧烈的跳动起来。   就在生死不明的那一刻,凤夙“心声”无数。   ——想不到,她竟然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柳树下的石块的确是隐门,阿丑似乎算准她能找到隐门一样,所以事先在那里布下了陷阱……如此心思缜密,精于算计的青铜女,果真是人才啊!   ——如果她死了,绝对没有顾红妆的好运,燕箫能为顾红妆打造黄金灵柩,并不见得会为她准备薄棺一副,说不定连用来裹尸的烂草席子都吝啬给她。   ——原以为此生燕箫会死在她前面,想不到两次都是她死在他前面……   忽然想起沉香树洞大火,凤夙咬咬牙,他现在只顾火急火燎的救助顾红妆,哪里会顾及她的死活。说不定他现在最想杀的人就是她!他可知,她原本就是“她”。   叩响东宫大门前,她就事先准备了一颗假的天香豆蔻,吃不死人,但却能让顾红妆立时出现假死状态,呼吸停止,而面色就跟死人差不多。要不然何以引出燕箫,为她入洞毁尸争取时间?可终究还是奇差一招,她将所有人计算在内,却唯独遗漏了一个阿丑。   阿丑……阿丑。他身边还真是奇人无数啊!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凤夙的身体沉沉的坠落在水里,姑且称之为水吧!事已至此,生死峰回路转,任凤夙怎么想,她都想不到在这暗洞之底竟是别有洞天。   没有预期设想的脑浆迸裂,当寒水浸湿衣衫的瞬间,凤夙这才意识到……她不会游泳!   凤国天启三十七年夏夜,她去找楮墨,却不曾想楮墨正在后院湖畔沐浴。   脸顿时红了,虽说夜色漆黑,楮墨甚至还穿着白绫单衣,但少年背影挺秀如竹,宛如破冰而出的寒剑,透着尖锐的冷戾。   很多年后,凤夙后悔不已,眼前有美男入浴,她竟错过大好机会,选择了闭目不视,当真是可惜之至。   寂静的夜,月光皎洁,水声潺潺,凤夙坐在树干上听着楮墨洗澡声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直到空气里传来楮墨的闷哼声,她才慌乱回头。   湖边早已没有楮墨的身影,只有轮椅沉浸在湖水里漂浮着……   凤夙来不及多想,飞身直扎湖底,当时念头很简单——救他!   落水后,她才惊觉她不会游泳,一连被呛了好几口湖水,生死之间,竟然不觉得害怕。   那天,潋滟湖水里,有人朝她游来,虽然双腿不便,但却宛如神祗。   如今,恍然若梦,现实与梦境重合,她极力在湖水里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是谁?近了……近了,少年楮墨的脸浮现在眼前,就在她恍惚轻笑的时候,楮墨的脸瞬间变成了燕箫的,那张阴郁的容颜藏着尖锐的暴戾之气。   大力将她拉出水面的同时,年轻太子宛如阴司恶魔,血气尽现,单手紧紧的掐着她脖子:“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看着东宫太子狰狞的面孔,果真是他!陷入昏厥前,她想:“这时候昏过去却是再好不过了。另外,不是我想死,是你手下见不得我活着。”   帝都,君臣姐妹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0 本章字数:1730   前往燕国帝都前夕,三娘闲来无事谈起了阴司之事。   三娘说:“渡河阴冷,有无数孤魂野鬼吟唱着幽曲鬼歌,曲调颤不成音宛如寒风落叶。”   “听说那里有一位老人,她叫孟婆,手里端着一碗汤,绿幽幽的双眸冷冷的盯着每一位前来投胎转世的冤魂厉鬼。”   “孤魂野鬼自在随性,比当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更何况,尘世人心险恶,披着人皮却净干龌龊之事。都说鬼可怕,要我说,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鞭声寒冽,凤夙神智恍惚,仿佛神游到了九天之外……   凤国天启三十七年春,帝都暖风杨柳,大街小巷一派歌舞升平。那时候的帝都还没有任何国破家亡的先兆。   她是帝后最受宠的七公主,父皇凤晔雅然正气,母后姜姬风姿高绝,那般气质绝非寻常男女可比拟。   时局变幻,风云无常。丞相白玉川暗中勾结燕国叛变谋反,吞没军饷,废弛边防,沙场谋害数名大将含恨死于战乱,当父皇发现时已为时已晚。   白玉川为官窃权罔利,大力排除异己的同时,专擅媚上。奸相祸国,无形中推动了燕国灭亡凤国的征战步伐。   凤国城防布局,各城驻守大将,悉数被白玉川出卖给了燕国。从那时候起,凤国未战,就已注定将有一半的国土将被燕国侵占。   她和白芷倒也隶属儿时玩伴,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君,白芷是臣。白芷自小就很聪明,虽然年龄尚小,但也因为自诩才气和美貌,为人颇有几分傲气。   虽说后来白玉川叛国,父皇母后血溅深宫殉国,用鲜血成就了奸相再世荣宠;虽说她恨透了奸相无良,却也不曾将怨恨迁怒到白芷身上。   一晃多年,再见白芷,注定有些人,有些事都将发生改变。   如花女子,芳心荡漾,那般娇柔多情,那般气质出尘,最终没有逃出燕箫的手掌心。   虽是她劝说燕箫迎娶白芷,虽是她先行不顾及儿时玩伴终身幸福,但那样一个丞相之女,身居相府,白玉川表率在先,又何尝没有心机浮动,七巧玲珑心?   入嫁相府半年,彼时的白芷早已不识她是儿时七公主,那时候换做白芷是君,她是臣。   白芷表面尊她是太子太傅,像燕箫那般唤她一声“夫子”,浅笑殷殷间有着说不出来的蕙质兰心,但眉眼间的傲气和冷意却好比是冻结的冰。   亡国后,她和绿芜历经世态炎凉,人情善恶,对于是非诡辩自然所知甚祥。就连绿芜也发现了异常。   “小姐,太子妃不可再如儿时那般深交,否则祸端难料。”   尘世祸福难测,纵使不深交,依然难逃一劫。   任白芷再如何聪明,她都想不到她的双眸是被燕箫所挖。   同样的,任凤夙再如何心思缜密,都不会想到现如今她会被自己的学生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手脚被玄铁链钳制,而燕箫正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下属挥动手中长鞭,无情的打在她的身上……   地牢,师生反目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0 本章字数:1684   凤夙这一生遭遇过许多逼迫,但她都从容以对,不卑不亢,曾被燕箫戏谑:“夫子乃是真正的侠之大义。”   但如今,当年说这话的男子,眉眼间不再春意盎然,眼眸宛如不染尘埃的利刃,带着穿心刺骨的寒。   长鞭落身,但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凤夙看着自己是如何在长鞭下一点点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那般无动于衷,那般不动声色,纵使挨打的人是身体健壮的男子,此刻至少也会因为疼痛闷哼出声,但眼前黑衣女子没有,她有些陌生的看着燕箫,眼神清洌透明。   燕箫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怒气,挥手间,属下腰间佩戴的长剑被他“哗啦”一声抽了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天香豆蔻究竟在哪里?”燕箫紧握长剑,剑尖隔着月白色云袖长衫静静地抵在凤夙的胸口。   凤夙看着燕箫,眉眼寂寂,无波无澜。   她在想,燕箫虽然阴戾嗜血,但八年相处,他何曾对身边人拔刀相向?但短短两月,这个从来都不会拔刀指向她的男子,却手持利刃对准了她两次。   第一次,她险些丧命,还能有幸被无欢搭救。   第二次,她若被燕箫杀死,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凤夙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燕箫这一剑会不会真的朝她刺下去。   “天香豆蔻在哪里?”燕箫冰冷之音犹在耳边,锋利的剑尖却已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凤夙的胸口。   没有任何感觉,凤夙想,其实他还可以刺得再深一些。终究是她太异想天开了,她是顾红妆时,他都能对她暗下杀手,现如今她是无名阿七,是窝藏天香豆蔻,差点害死他夫子的恶毒女人,他又怎会对她手下留情?   凤夙嘴角勾起一抹笑,索性闭眼。果真如三娘所言,尘世人心太乱也太脏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燕箫漆黑眸子沉淀,看着凤夙的目光如魔似兽。   “要我帮你吗?”凤夙眸光悲悯,话无温,语无情。她身体往前一挺,锋利的长剑瞬间便贯穿了她的胸口。   因为无心,所以不痛。但她也有心过,生平第一次那么爱护一个人,那般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换取的却是无心的可悲下场。这样的她,要心又有何用?   燕箫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长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手指间浸染的粘稠,看到那样浴血浅笑的凤夙,燕箫片刻失神。   那样冷绝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和夫子合二为一。但她绝不是夫子,他的夫子险些被人毁尸灭迹,而想要毁掉夫子尸体的人一定是她。只是原因是什么呢?   “啪嗒”一声扔掉手中沾血长剑,燕箫嗜血冷笑:“我不杀你,只要你一日不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我便让你日夜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勾起薄笑,语声飘渺:“那你最好祈祷我好好活着,若我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天香豆蔻的下落。”   阴戾,东宫刑罚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1 本章字数:1801   东宫内院,九曲长廊,处处精致雕琢,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咳咳——”   春雨连绵,屋檐下雨滴成行砸落,宛如有女子在轻声吟唱一曲曲凄迷的夜歌。   太子书房内,李恪连忙将茶水送到燕箫面前。   无言接过,东宫太子指节泛白,原本就极为阴戾的双眸仿佛在瞬间被狂风暴雨侵袭而过,手中茶盏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殿下息怒。”李恪身形一颤,仓惶跪倒在地。   以前太子动怒,人人惧怕不已,唯有顾太傅清清冷冷三两句,瞬间便能把殿下的怒气化为无形。   只可惜,红颜薄命,虽说是殿下诛杀了顾太傅,但其中周折又岂是寻常人尚能了解的?   “十四岁初见,我就把她放在了心上。放眼天下,有谁不知她在我心里有多重。我那么拼尽心力,无非是想她好好的活着,可在这世上背后暗放冷箭之人何其多,今夜若不是我半路折返,若不是……”燕箫说着,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李恪忧声劝慰道:“殿下,好在虚惊一场,顾太傅毫发未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奇士录》曾记载,人分生死两极,阴阳两~性。生之极尽必将腐枯朽木,落幕成灾;死之极尽必将阴阳再生,轮回不朽。久旱逢露,否极泰来。   顾红妆临死前服食了天香豆蔻,不觉间疏通了奇经八脉,之后又有黄金灵柩阻隔生死两气,天宝护体,平衡了阴阳之气,所以纵使被烈火焚身,却也不能伤她分毫。   燕箫看着李恪,眼眸雪亮如冰霜,肩膀耸动,无声冷笑道:“虚惊一场?沉香险些失火烧起来,如果被人看到夫子的尸体,明日早朝东宫太子之位易主是小事,东宫上下只怕将无一人生还。”   李恪迟疑开口:“皇上现如今最器重的就是殿下您,应不至于对您狠下毒手才是。”   燕箫自嘲一笑,漆黑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雾,“皇家无父子,一朝君王,一朝臣。上了金銮殿,想要杀我的人大有人在。届时君主身不由己,生死去留尽数由不得人。”   闻言,李恪神情渐显凝重:“顾太傅若是有朝一日死而复生的话,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皇上早晚会知晓此事。”   燕箫脸色一沉:“如果死了,纵使知道又有何用?”   伴随着“轰隆”一道春雷声起,李恪宛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心。   东宫太子阴戾无情,身边亲近之人皆知,但从没想过他可以狠辣到如此程度。   天下苍生,对于他来说算什么?顾红妆对于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珠帘之外,齐天佑声音乍起:“殿下,罪囚身受重伤,是否继续用刑?”   燕箫沉默片刻,这才静静开口:“东宫刑罚共计一百零八种,每天一种,她……总会开口的。”   齐天佑心中一紧,李恪更是周身发寒。   一百零八种,随便一种都能要人命,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在这么残酷的刑罚里活下来。   雨夜,报仇雪恨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2 本章字数:1966   今夜,原是苏三娘为凤夙报仇而来,她要杀的人是丑奴。   夜色渐深,雨势加大,春雨磅礴而下。   苏三娘魂魄在雨幕里显得越发朦胧,一双原本妖媚无比的双眸此刻寒凉无比。   很多年以前,她是名门大小姐,少时锦衣玉食,盛极而必衰,那时的无忧之乐也许早已注定了今后的悲。   若干年之后,她是青楼妓女,隶属三教九流,在那里她失去了少女的纯真和善良,更失去了她的爱情,那个原本许诺她荣宠一世的男子,那个站在杨柳树下痴迷听她说话的男子,最终经不起权欲的考验,面对尘世冷言冷语,面对仕途野心,他开始慌了。   她憎恨他几十年,但最近才发现,其实他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男子。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却不懂爱的可悲男子。   几十年来,她一直在沙漠孤苦流浪。世人和厉鬼浅薄的眼光容不下她低贱的出身,幸而她遇到了凤夙。   凤夙是第一个不把她当妓女看待,并真心待她好的人,所以她对凤夙,跟对旁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承认,最初的时候,她只是利用凤夙离开漠北,再走一遭红尘俗世。但随着时日渐长,这份利用正在逐渐变质,当凤夙承诺会护她一世平安,治愈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时,就已注定她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亡国公主,并把凤夙当亲人来对待。   三娘一直都认为,凤夙是那种真正历经风浪变迁的女人,在她身上有一种让世人无法拒绝的魅力。那样出尘的气质完全能够让众人忘了她的刀疤残颜,并在瞬间为她的谈吐才智而倾倒。   这样一个奇女子,影从芳华,行动间如闲花照水,翩若惊鸿。她是前朝公主,原本尊贵高雅,仪态万千,但却因为亡国忍辱负重十几载,到头来却丧命在陷阱之下,换做旁人历经此事,苏三娘定当幸灾乐祸,啐骂那人活脱脱一个倒霉蛋!但自打凤夙落入暗洞之后,苏三娘遥望夜空,笑着笑着,竟能笑出眼泪来。   苏三娘从不觉得自己很善良,事实上冤有头债有主,想当年她能吓死负心汉为自己报仇,现如今她就能杀了丑奴为凤夙报仇。   夜雨暮霭浓郁,若是白日撑伞慢行,定是诗情画意无限,但夜间雨中罚跪,终究太过凄凉萧瑟。   三娘飘在丑奴身边,一道闪电霹雳而下,照亮了丑奴脸上的青铜面具,狰狞可怖宛如阴司地府中的女夜叉。   丑奴一袭青衣被雨水淋湿,衣衫紧紧的贴着身子,发丝上尽是雨水,模样狼狈无比。   入夜,凤夙前去沉香毁尸的同时,丑奴因事前去惊鸿殿找齐天佑,正说起阿七长相甚似顾红妆时,宫女仓惶来报,阿七在房间里凭空消失了。   阿七一个大活人自然不可能凭空消失,房顶悬空一洞可望阴云密布,可见是从那里遁逃而出。   丑奴便和齐天佑一起在东宫必经之路埋下了陷阱,设陷阱的人自然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阿丑。   那暗洞深不见底,忘忧湖近在洞旁,湖水浸入到了洞底,长此以往暗洞可直通偌大的忘忧湖。   那夜若不是燕箫匆匆救下阿七,她只怕早已死了,她死事小,若是天香豆蔻下落不明,岂非因小失大?   如此,丑奴擅自做主,险些酿成大祸,这才被燕箫罚跪庭院之中静思己过。   三娘虽不明事情经过,但见丑奴雨中罚跪,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畅快。   春雷阵阵,丑奴身后,苏三娘朦胧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红衣墨发,尖长的指甲一点点的伸向丑奴纤细的脖颈……   惊悚,厉鬼复仇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3 本章字数:2188   帝都雨夜,惊雷乍起,阴沉沉的夜空仿佛被闪电撕开了一道口子。   雨水无情的砸落在丑奴的身上,雨中罚跪多时,她早已浑身湿透,伴随寒风吹袭,身体冷的近乎麻木。   背后刮起一阵阴嗖嗖的寒风,这股风明显跟适才的寒风不同,丑奴缓缓回头,霎时双眸圆睁。   漆黑的夜,电闪雷鸣。有一位红衣女子突兀的站在她的身后,披头散发,两眼突出,七窍流血,最可怖的是舌头耷拉在血唇之外,模样狰狞。   丑奴惊惧之下跌坐在地,她想尖叫,但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身体只能无助的向后缩退着。   苏三娘冷笑一声,故意将步子放的很慢,阴测测的声音仿佛从地府里传来,“黄泉寂寞,渡河阴冷,妹妹可愿把命借给我……”   听到那样的声音,丑奴打了个寒战,她想双手遮面不去看苏三娘,她想逃跑,但手脚仿佛不是她的一般,手脚无力,根本就抬不动。   “妹妹为何青铜覆面,是否也跟我一般相貌丑陋,不敢轻易示人?”苏三娘声音拖得很长,话音刚落,寒风过,发丝四散撩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赫然出现在丑奴面前。   那张惨不忍睹的容颜上,可见腐肉白骨,两颗尚且能灵活转动的眼珠子忽然“啪嗒”一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直接砸落在丑奴的面前。   “啊——”   这一次,丑奴放开嗓子尖声惨叫起来,那般惊天动地,那般地动山摇。   雨幕里,有嘈杂之音响起,苏三娘也不急,步履无比缓慢的移向丑奴,丑奴踉跄后退,惊惶的看着苏三娘蹲下身体,瘦如枯骨的双手在空气里挥舞着:“我的眼睛呢?妹妹看到我眼睛了吗?”   苏三娘虽在找眼睛,但双手却好像有意识一般准确无误的向丑奴摸去。   空洞洞的眼眶,逼迫出丑奴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看着一点点朝她逼近的苏三娘,更多惨叫惊呼出声的同时,丑奴几欲发疯。   众人闻讯赶来,李恪和齐天佑快速奔到丑奴身边,疑惑道:“阿丑,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原本要扶丑奴起身,但还没有触及丑奴的手臂,就被丑奴失控的拂开:“鬼……有鬼……”   李恪和齐天佑相视对望,扫了一眼四周,鬼?哪里有鬼?   “阿丑,你再好好看看,哪里有鬼?”李恪怀疑丑奴是不是在雨里罚跪时间太久,生病烧糊涂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   听了李恪的话,丑奴睁大惊惧的双眸,四周站满了东宫侍卫,根本就没有鬼魂,难道离开了?刚要松口气时,一张没有双眸的眼睛忽然出现在眼前,跟丑奴近在咫尺,近到她甚至能够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苏三娘鲜血淋淋的手心里赫然放着两颗眼珠子,可就是这样可怖的苏三娘蓦然呲牙咧嘴的笑了笑,话语欢欣:“妹妹,我终于找到我的眼睛了。”   于是刚刚情绪才平复下来的丑奴尖叫一声,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把苏三娘拂开,起身蓦然抽出一旁侍卫手中的长剑,双手紧握,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朝苏三娘吼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告诉你,我不怕。”   苏三娘翘着兰花指,娇笑不已:“如果不怕,妹妹握剑的手又为什么在发抖呢?”   苏三娘得出一个结论来,再冷漠无情的女人也怕鬼,当然凤夙除外,因为她半人半鬼。   “我要杀了你。”丑奴暴喝出声,挥动长剑,直直将苏三娘劈成两半,但苏三娘的身体很快就重新拼贴完整。   庭院中,青铜女子好像疯癫了一般,手握长剑在空气里不断的挥舞着,闻讯赶来的东宫太子面色阴沉,“天佑,带她下去冷静冷静。”   片刻后,情绪失控的青铜女子突然被人点了昏睡穴,昏倒前,嘴里还在呢喃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苏三娘冷笑不已。杀我?你有这样的本事吗?   酷刑,铁钩穿肩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3 本章字数:2302   丑奴惊吓一场,足足卧床不起一月有余。当然这是后话。   原本三娘想等丑奴苏醒后,再去吓她一回。但那小姑娘大概被吓破了胆,请来了符咒挂在了门窗上,害得她不得其入,于是目标只能转移,当时齐天佑也在场,虽然没有动手,但凤夙遇险跟他脱不了干系。   苏三娘一路跟随在齐天佑身后,如此这般便来到了偌大的地下暗牢。   从走进这个地方的那刻起,苏三娘的心就剧烈的跳动起来。   “哗啦”一声,牢门打开,狱卒恭迎齐天佑入内:“将军,犯人还是不肯招。”   犯人?苏三娘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一心想着跟随齐天佑入内,却忽视了牢门上悬挂的“钟馗”捉鬼图。   “呲呲”一道寒光闪过,苏三娘闷哼一声,身体被光芒刺伤,倒地的同时,一口鲜血夺口而出。鲜血刚落在地上,就瞬间化为无形。   铁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面锁上,苏三娘看着早已消失在铁门内的齐天佑,拳头狠狠的砸向地面。   铁门上,钟馗目露凶光,阴戾的瞪着苏三娘,苏三娘回瞪过去,看来只能另寻它法了。   这东宫当真诡异,偌大的地下暗牢,很明显是东宫太子私设的地下刑堂,这里面不知道死了多少冤死鬼,难怪要贴上钟馗捉鬼图了。纯属做贼心虚,坏事做尽,担心厉鬼半夜索命。   那日凤夙坠入暗洞,后来她倒是进ru暗洞里面去寻找凤夙,心想着,就算凤夙摔成了肉酱,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凤夙带出来,入殓下葬。谁知,洞底水流很深,她找寻无果只得离开。就此以为凤夙已经丧身暗洞,但如今跟踪齐天佑来到地牢,她不禁开始猜测,狱卒口中的犯人会是凤夙吗?   似是为了验证苏三娘的想法一般,深幽的暗牢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惨笑声。说那笑是惨笑着实有些夸张,但闻者觉得很凄厉却是真的。   笑声仿佛从地狱里上涌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怒气和血气,宛如千年玄冰从沼泽里面冲杀而出。   苏三娘如遭雷击,她是不会认错的,那是凤夙的声音。姑娘真的在里面受苦……   这是凤夙被囚暗牢的第十日。   “啪!”长鞭落下,凤夙肩头衣帛裂开,血色泛出。   她脸苍白,之所以苍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血流的太多,虚弱所致。   有男子身穿银色盔甲站在她面前,一双原本冷漠无比的眸子在目睹凤夙一身血衣时,变得幽深复杂起来。   “只要你肯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奏请殿下饶你不死。”对于这位长相跟顾红妆一模一样的女子,齐天佑心里有着诸多不忍。   凤夙抬起血污的脸庞,静静的看着齐天佑:“我听说顾红妆当年灭了齐家满门,你当真希望我拿出天香豆蔻救活她吗?”   此话一出,齐天佑瞬间脸色大变,这是他心中不能轻易示人的痛,原本心中还有那么一丝怜悯之意,但如今悉数转化为冷厉。   “用刑。”   狱卒手中拿着尖锐的长钩,纵使冷静如凤夙,此刻也不免皱了眉,她皱眉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刑罚的残忍性。   此刑罚由来于“眼中钉,肉中刺”,都说这种刑罚最痛苦,可想而知骨头被穿透是什么滋味了。   在犯人撕心裂肺的痛苦中,钩子将无情的穿透犯人肩胛。凤夙轻笑,她笑是因为东宫一百零八种刑罚皆是她一手创建。她曾用这些惨绝人寰的酷刑帮助燕箫一步步坐稳东宫之位,但却想不到有一天燕箫会把这些酷刑集结在一起用来对付她。   当钩子穿透凤夙双肩时,她没有惊天动地的惨叫,而是目光冷冷的望向西面石壁。   那里有一方圆形小孔,是燕箫和她平时观察罪犯受审特别设计的小孔。   她知道,他此刻就坐在那里看着她受刑。   箫儿,一百零八种酷刑,为师还受得住。深记你今日对我的狠辣无情,因为我不会忘,所以你也不要忘记才好!   太子,宿疾病发【5000】   更新时间:2013-7-15 20:45:37 本章字数:7824   暗牢内,穿透黑衣女子双肩的钩子还不曾取下,长长的铁链兀自垂落在地上,鲜血就那么顺着凤夙的肩胛涌出来,地上瞬间濡湿一片。   此情此景,围观的狱卒早就吓得双腿发颤,一股寒气直逼脑门,可凤夙历经穿骨酷刑,哼都没哼一声,好像被穿骨的是别人,而不是她。   齐天佑皱眉,将视线移到一旁。   那样残酷的刑罚,纵使是男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弱女子。但就是这样一位浑身散发出冷意的女子,双肩穿骨时竟然面无丝毫暗沉,镇定的仿佛仙人一般。如果是因为性情倔强不肯痛呼求饶,至少也会因为撕心裂肺的痛苦闷哼出声!但她没有,非但没有,狱卒穿骨的时候,她甚至眸光邪肆大胆的看着那人是怎么把钩子扎进了她的肩胛之内。   她在笑,笑容如同湖水涟漪,一层层的舒展开来,明媚的好比天际云霞。   她说:“你手这么抖,铁钩都拿不稳还怎么给我穿骨?”女子竟劝慰起手指发颤的狱卒:“你怕什么,我纵使有一日变成厉鬼前来寻仇,也不会先找你。”这是凤夙字面上的话语,这句话其实还有潜台词,她不会先杀狱卒,但是会把狱卒放在最后去杀。   这话还是有作用的,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狱卒深吸一口气,抡起铁钩下手是前所未有的快、狠、准……   “还是不肯说吗?”齐天佑在同凤夙说话,却将视线移到一旁,之所以不看,终究是太过不忍。女子遭受此刑,终究是太重了客。   凤夙发出幽幽的笑声:“一百零八种刑罚,我好像还有九十八种没试过。”   齐天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气来,他从未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面前有活路她不走,偏要一步步踏进鬼门关。   一百零八种刑罚,她只怕没命去试。   一方小孔内却是别有洞天,春日暖室,檀香袅袅,八王爷燕子墨凑到小孔前,一边观看凤夙受审现状,一边轻声言语。   ——原本以为李恪在说笑,现如今看到真人,此女容貌倒是跟太傅一模一样。   ——还真别说,除了容貌相似之外,性情倒也越看越像。如果不是知晓内幕,此女和太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六哥,刑罚是不是太重了?别误会,我倒不是怜香惜玉,万一她不小心断了气,那天香豆蔻岂不是再也找不到了吗?   东宫太子坐在桌案旁翻看着文书,将八王爷的话悉数充当耳旁风,没有多加理会的意思。   李恪在一旁低声说道:“殿下,这位叫阿七的姑娘着实诡异,穿骨之事落在她身上,就跟没事人一样。接下来再动刑的话,怕是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没有人能捱过所有刑罚还固若金汤、守口如瓶,她也不例外。”   “她若一直不说,届时又该如何?太傅尸体一直存在东宫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恪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原本还气息沉稳的燕箫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快把太医传唤到合欢殿。”八王爷狠狠瞪了李恪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燕箫最忌旁人提及顾红妆已死之事,这李恪倒好,开口就是太傅尸体,这不明摆着找事吗?   “奴才这就去。”李恪这时候已经开始后悔了。   “回来。”   李恪刚行两步,就被八王爷唤了回来。   “记住,进了太医院,太子犯病无需遮掩,最好指明李太医前来看诊。”   李恪眼眸一闪,瞬间就明白了八王爷的意思,点头凝声道:“奴才明白。”   李恪离去,室内浓香暮霭,八王爷扶燕箫起身。   “六哥,我算是看出来了,顾红妆就是你的命。”   燕箫轻声咳嗽:“所以呢?”   八王爷轻拍燕箫后背,沉声道:“太傅必须活,要不然纵使有朝一日我们夺下这大燕天下,但六哥的心却是千疮百孔,无从欢欣,如此一来之前辛苦筹谋又有什么意义?”   燕箫闻言轻笑,那笑宛如清水滴落深湖,浅淡而悠长,沉默许久,似是自语道:“……也许,她就此这么沉睡着也未尝不好。”   八王爷微愣,皱眉道:“六哥,你在说什么呢?帝王路,荆棘生,刀剑暗算防不胜防,你之前给太傅服用的天香豆蔻得来不易,原本是为防不测留给你的救命药,可你却一声不吭的给了太傅。事已至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于私,太傅是你恩师,更是你……”   八王爷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最终没有说出“心爱之人”四个字,略一沉吟,压低声音道:“于公,太傅是罕见奇才,有她相助,霸业路自是事半功倍。再说第二颗天香豆蔻,你已经寻找多时,如今就在阿七手中,眼看太傅复活有望,你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说起泄气话来?”   燕箫失神片刻,却是苦笑道:“若她醒来,定是对我恨之入骨,纵使不恨,她宁肯孑然一身,孤苦终老,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爱而不得,每日面对她的无情,有时候倒真想她永远都这么沉睡下去,至少她就在那里,不来不去……多好。”   燕箫声音很轻,但却透出丝丝缕缕的绝望。   八王爷心弦一紧,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扶着燕箫朝外走去,地牢内室直通燕箫寝宫合欢殿。   长长的阴暗走廊里,宫灯悬挂两旁,点亮通道的同时,却也增加了几分神秘。   步伐声和呼吸声交错响起,八王爷打破沉默,一贯轻佻的声音里竟也夹杂着沉凝之气:“深宫高墙内,都说母凭子贵,其实又何尝不是子凭母贵。我母妃原是宫婢出身,在宫里并不受宠,宫里的人表面恭顺谦卑,私底下却时常懈怠我和母妃的日常起居,要不然母妃也不会患病不过月余就抱憾离世。母妃一死,我在宫中地位连侍从都不如,如此这般,心中难免多有反叛之意。幼时调皮,虽不触及大错,但却小错不断,幸有六哥多加照拂训诫,否则依我幼年这般鲁莽,只怕长大后定了性,定要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来。”   八王爷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六哥是什么人?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记得那一年六哥从沁阳班师回朝,一袭白衫,英姿飒爽间气度迫人。我们身为皇子,这样的身份注定今生将遇到很多人,男人和女人。放眼燕国,对六哥痴迷的女子有很多,一心一意的也大有人在,但自小在宫闱倾轧中长大,见多了薄情寡义、情爱浅薄,到底是寒心至此,又哪有那么多的深情恩爱,于是注定芳华错付。可是你遇到了顾红妆,算计她成为你夫子的人是你,对她倾心的人也是你;只是她太过谨言慎行,太过刻板无情,不管你对她多好,她的心中仍然没有你的存在。六哥,你可以掌控大燕未来天下,却掌控不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顾太傅复活后,纵使不爱又如何?她依然是那个顾红妆,而你最终爱上的,却也是那样一个无情的她。活着总比永远沉睡下去要好,至少在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她可以让你喜,让你悲,要不然人生将变成一池死水,春梦了无痕,毫无生趣。”   放眼天下,能让八王爷收敛心性,说出如此挚情话语的人除了东宫太子,只怕再也他人了。   八王爷说话的时候,燕箫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笑如春风,暖意淡的让人无从察觉。   “老八,你我兄弟情深,虽说你平时做事沉稳,说话妙语连珠,但都不及今日所言入心。”   八王爷和声笑道:“六哥若喜欢听我说话,这还不简单,今后在你床榻下铺张席子,每日睡前陪聊,定让六哥酣甜入梦。”   燕箫笑了笑,心知打趣居多,也就没有多加理会。   **********************************   入了内殿,燕子墨刚扶燕箫躺下,白芷就闻讯带着侍婢匆匆赶了过来。   燕子墨这边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六嫂”,白芷一心挂念燕箫身体,敷衍唤了一声八弟,坐在床前伸手就要探向燕箫的额头。   燕子墨在一旁打趣道:“六嫂,六哥这是宿疾,并不见得每次犯病都跟受了风寒有关。”   白芷脸顿时红了,像是被银针扎到了手,蓦然缩回。俏生生的抬眸一看,只见燕箫双眸漆黑,似笑非笑,静静的躺在那里看着她。   那样的姿态完全就像一只待捕猎物的猛狮,漫不经心间却将她的羞赧尽收眼底。   白芷羞恼之下,拿眼神狠狠剜了燕子墨一眼,惹得燕子墨失声大笑,如此一来白芷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瞬间烟霞丛生,活脱脱一个娇俏动人的绝色太子妃。   燕子墨唯恐煽火不够,俯身凑近燕箫耳边,虽是说悄悄话,但那样的声量却明显是有意说给白芷听得。   “六哥,六嫂这是在害羞吗?”   “越发没个正形,你六嫂脸皮薄,适可而止。”燕箫训斥燕子墨的同时,伸手握住了白芷的手。   白芷看着燕箫,眼底温软纯净,低头浅浅一笑。   燕子墨先是看了一眼白芷,又看了一眼燕箫,叹息一声,感慨道:“六哥这般爱护六嫂,臣弟在一旁见了,好生羡慕。”   “八弟,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你这年纪却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此事包在六嫂身上,回头定给我们家老八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不可。”   “多谢六嫂美意,但此事最好还是就此作罢。我一个人自在逍遥惯了,一旦成了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碍手碍脚,娶亲不好……”燕子墨说着,似是唯恐白芷真的操心起他的婚姻大事,干脆加重语气,补充道:“娶亲真的不好。”   白芷又岂会不知燕子墨的心思,原本就是有心逗他,如今见他认真起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不过八弟若是今后有了心爱之人,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和你六哥,也好让我们帮你过过眼。”   “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已有内侍进来禀报道:“殿下,李太医来了!”   白芷帮燕箫在后背处垫上软枕,起身站在了一旁。   身形消瘦,眼眸却极其精明的李太医同李恪一起走进来,先是走到燕箫面前行了礼,这才坐在矮凳上为他诊脉。   片刻后收回,只是说道:“殿下太过劳累,所以才会神气不定,引发宿疾,待服下汤药休养一段时间,方可见好。”   闻言,白芷松了一口气,担心宫人煎药马虎,便同李太医一起出去开方取药,以便稍后煎药。   燕子墨示意李恪送送李太医。   房间内一时间只有燕子墨和燕箫两人,兄弟两人面面相耽,燕箫似是倦怠极了缓缓闭上了双眸。   ********************************   燕箫那日喝完药,足足昏睡两日方才见醒。   宫人送来膳食,却因为没有胃口,刚摆上就被下令撤走。   东宫太子经此一病,身体大有不胜之状,连早朝都没有上,只在房中养息。   晨间,燕皇因为此事特意派人前来问话,宫人回去禀报没多久,毕竟是一国太子,燕皇增派太医院近八名太医前来问诊。   会诊结果一致,感染风寒,这才会引发宿疾。   燕箫似是早已习惯这样的言辞,倒是白芷对毫无作用的看诊结果不甚满意,斥责太医们的时候,燕箫抬起手臂横放额前,闭眼小憩,然后……睡着了。   再次醒来,触目便是白玉兰帷帐,上面悬挂着芙蓉花卉鼻烟壶,瓶口开着,难怪燕箫醒来后,头脑没有先前那么昏沉。   一旁有啜泣声响起,是白芷。   白芷抡起手帕频频拭泪,哽咽难言,见燕箫醒来,连忙背转身体悄悄拭泪,   燕箫见了,寂静开口:“我还没死呢!”殊不知,一句话没说完,又是好一阵咳嗽。   白芷闻言,心里难受,“殿下是福厚之人,自会松鹤长春!”   燕箫笑了笑,也不反驳白芷的话,疲惫的把眼睛闭上。   白芷把被子给燕箫掖好,这才转身离开。   床榻上,原本双眸闭合的太子殿下蓦然将眼睛睁开,眼底藏着掩不住的耀眼光芒。   白芷走出合欢殿,侍婢抱琴早已等候在外。   巍峨宫墙下,主仆二人缓步慢行,一众宫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抱琴压低声音道:“娘娘,您猜的没错,奴婢偷偷拿了一些殿下服食过倒掉的药渣,在里面确实掺杂了毒药,每次一点点,虽说不致命,但长此以往毒素凝身,恐怕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白芷眸色深幽,思绪不知神游到了何方。   “娘娘……娘娘……”抱琴一连唤了两遍,这才将白芷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芷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此事会是谁干的?”   “这……奴婢不知。”抱琴仓惶低头,那样的姿态,分明是心中已有可疑之人,但却不敢明说。   白芷冷冷一笑,“会是他吗?”   闻言,抱琴迅速抬眸望了一眼四周,皱眉劝道:“娘娘,这话可不敢乱说。”   “抱琴,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不要命胆敢向东宫太子投毒?”白芷压下激动地情绪,整了整衣袖,朝抱琴淡声吩咐道:“捎信给他,就说我要见他。”   同一时刻,合欢殿。   李太医端来了苦苦的药汁,迟疑不定的看着燕箫:“殿下,这药还喝吗?”   “再喝该要人命了。”李恪愤愤的就要把药碗抢过来。   燕箫眼神尖锐,伸手制止了李恪,接过李太医手中的药碗,淡漠道:“不喝,只怕今夜有人要睡不着觉了。”   清清冷冷一句话,透着无尽的寒凉和淡定。但就是这样一个燕箫,纵使带着病容,却依然阴戾的让人心思胆寒。   PS:还有一万五千字,写完发上来,新文上架,亲们多多支持!   受刑,师生忘情【6000+】   更新时间:2013-7-15 20:45:38 本章字数:10033   任谁都想不到,顾红妆的尸体竟被燕箫藏在了合欢殿之内,对于他来说,再没有任何地方会比合欢殿更安全了。   内殿床榻上,女子颜如白雪,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空洞洞的双眶上,覆盖着一层白布,烛火辉映,似乎能够在白布上投射出两口幽深的枯井来。   燕箫眉心凝出一道深痕,看着顾红妆的眼睛,心里一紧。   他的夫子不该是这样的。   初见,她一身男儿装游走在帝都繁花似锦间,那时候他觉得她很俊,俊的英姿飒爽,俊的让人心思感慨。   后来,女儿装示人的她很美,美得令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后来,她一袭艳红舞衣当着吴、楚两国来使跳出凤舞九天,那时的她艳的妖媚,眼角霸气横生,令人望而却步。   再后,她戎马沙场,战袍裹身,一袭长枪对敌无数,那时候的她很冷,凌厉的气势压的人不敢直视客。   都说美人起战戈,而他未战就先落败……   八年相处,他们彼此需要,无论何时,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   但是她呢?她就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不管他怎么掏心掏肺的对待她,她都不为所动……怎么捂都捂不热。   尽管如此,他始终相信只要他在她身边,早晚有一天她会接受他。   虽说是为了帝位,但那么努力的习文练武又怎会没有她的缘故?   十六岁夏夜,他去找她,她早早睡下,他便放轻了步伐,免得惊醒她。原本只是坐在床前,拿起一旁被她翻阅一半,还没有看完的书籍打发时间。   她在看《女戒》,看到书名,他无声低笑,没想到她还会看这种书。   目光落在她脸上,烛火映照下,她是清幽纯婉的绝色女子,肤白如雪,美不胜收。   心口紧缩,腹下欲火来得又快又急。   见她没睡醒,竟鬼使神差的俯首去吻她的唇。   而她就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杀的他措手不及。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线条完美的薄唇甚至还贴在她姣好的红唇上。   室内沉寂,她并不恼羞成怒的推开他,目光清幽无波,因为刚刚苏醒,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沙哑:“箫儿,梦游了吗?”   多么冷静的一句话,该死的冷静。   他当时却也打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心想事已至此,既然被她撞了个正着,干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夫子,我喜欢你。”   她笑,淡淡的看着他,把他拼尽所有勇气说出来的话当成了戏言。   但她还是说话了:“十六岁,是时候行成人礼了。”   他身子一僵,成人礼?宛如一盆冷水瞬间泼了一身,闷热夏夜,他竟有了寒冷之意。   那一刻的愤怒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汹涌。   那夜,他走出她房间,抬头望着皎洁圆月,神秘而飘渺,像他的夫子一样,于是心中的绝望像海藻一样浮上心头,在上面生了根,发了芽……   那夜,他喝的酩酊大醉,意识模糊间,他把服侍他入睡的宫婢当成了她。   那个宫婢怯生生的,容貌自是不如她,但眉眼间看着看着竟也有了几分相似。   也就是那一夜,他好像做了一场春梦,身下的她浅笑盈盈,宛如盛夏里一朵傲视群芳的牡丹,他温柔的亲吻她,一遍遍的呢喃:“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那个宫婢是他第一个女人。翌日醒来,他看着床上含羞带怯,不敢正视他的少女,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在瞬间死去了。   那个宫婢死了。只因一夜贪欢,燕箫大病一场,顾红妆命人将那宫婢乱棍打死。   宫婢凄厉求饶,大声向燕箫呼救,燕箫当时也在场,被李恪搀扶着走出来,远远的看着。   “李恪,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进去,也不怕血腥晦气冲撞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女子笑意盈盈,美得惊人。   他远远的看着她,似是有意跟她作对一般,对李恪吩咐道:“搬张椅子过来,夫子行刑杀我宫人,我怎好不看?”说着,对李恪说道:“王府琐事均由你打点,你也多看看,也好日后多长点心眼。”   李恪心知他这话是故意说给顾红妆听得,诺诺应下,唤人搬来椅子,却是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她笑了笑,倒不介意燕箫在场,眼睁睁看着宫婢死在她面前,这才缓步走到他面前,看得却不是他,说话的人自然也不是他。   她对李恪说道:“你家主子这般年纪贪恋鱼水之欢本不算什么,但他身体不好,若是再有诸如此类的阿猫阿狗不知分寸害他病卧床榻,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奴才谨记。”李恪似是极为怕她,短短一会儿,额头上竟有冷汗沁出。   “李恪,扶我进去。”他在一旁忽然怒了,当时的怒是因为贪欢羞愧,还是将宫婢错认成她而恼羞成怒,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李恪——”她却在这时唤住双腿直打颤的李恪。   “挑选几位端庄贤淑,识大体的大家闺秀送来王府,家臣总比野花要来的放心。”   “顾红妆,是谁给你这种特权,让你擅自做主的?别忘了这里是王爷府,是我在当家作主。”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唤出她名字,当着王府上下,他全然不顾往昔温和,阴戾之气尽露。   她的脸顿时寒了下来,好一阵没说话,良久之后才说:“那么……王爷请自便。”   话落,她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径直离去。   那天,冲动失控下的他抡起坐下椅子朝她甩去。   他以为她会躲过去,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她没有。   木椅狠狠的撞在她孤傲的脊背上,然后砸落在地,瞬间支离破碎,而她只是步伐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在窒息的空气里,迈步离开。   他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忍着追上前查看她伤势的步伐,心里似火烧,似冰蚀。   ************************************   那晚,夜深人静,他方才去看她,入了庭院却又不敢进去。   后来夜凉咳嗽声不断,虽尽力忍着,但还是惊动了她。   她让绿芜开门请他入内。书案上,她犹在奋笔疾书,他坐在那里欲言又止,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沉寂。   他不说,她就不急,命绿芜泡了茶端进来,他一杯,她一杯,慢慢喝着;她在书案前忙碌,他则握着手中紧紧攥着的贡品雪凝膏,思绪纷乱。   终究是他先开了口:“在写什么?”这话也算是放下身段主动示好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蘸墨书写:“沙场战术,兴许有一天你用得到。”   他心一跳,脱口追问道:“夫子何出此言?你在我身边,何须多此一举?”   她淡淡的说道:“现如今我在你身边,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呢?”   他竟开始慌了,隔着桌案,也不管她正在写字,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你要离开?”   “啪嗒”一声,墨水滴落在宣纸上,一圈圈四散浸染。   她无奈放下笔,似讥似嘲:“这王府终究不是我的家,终有我离开之时。”   “白日学生出言不逊,夫子如果心中不快,大可责骂学生,万不可再说离开之事,学生……”心思动,一阵咳嗽声起,转瞬便有鲜血滴落,他无视绿芜的惊呼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凤夙,神色不安:“学生不能没有夫子。”   凤夙目光似悲似凉,眼眸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良久之后似是叹息一声,转口问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闻听她的话,知道她打消了离去之意,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雪凝膏送到她面前:“学生来送药。”   她接过药,双眸寂静无声,淡笑无温:“多谢王爷。”   王爷,她唤他王爷。他知道她终究还是将他的无心之言记在了心间,她又怎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纵使再如何生气,也断然不会说出那句话来。   他对她不敢太好,好到极致伤了他自己,也吓退了她。   他对她也不敢不好,若是坏到极致痛了他自己,却也让她和他渐行渐远。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始沉迷于声色,他依然是燕箫,他学会了什么是爱情,却也学会了如何隐藏爱情。   他以为只要他努力,他完全有爱上别人的能力,但一次次的尝试,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当他有一天从床第间醒来,看到身旁熟睡的少女,五官颇有顾红妆的影子时,他这才悲哀的发现,这一世他除了爱顾红妆之外,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   东宫太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顾红妆下陷的眼眶,眸色沉戾:“学生向你发誓,有朝一日定当把你失去的眼睛归还于你。”   下移的掌心轻轻放在她的胸口:“夫子,再多给我一些时间,等找到天香豆蔻,你这里将会重新跳动起来。”   内殿珠帘外,李恪恭声道:“殿下,齐将军派人过来问您,刑罚过半,犯人遍体鳞伤,无处下手,问您是否可以缓缓刑罚。”   燕箫脸色沉下,握紧顾红妆冰冷的手,阴冷开口:“刑罚用尽,若是还不说,那就每天斩她一根手指头……她总会说的。”   *********************************   “将军——”   暗牢内,狱卒把牢门打开,以便齐天佑入内。   齐天佑面色沉凝,原本就极为冷酷的五官在目睹绑在刑架上的女子时,倒抽一口凉气,眸光瞬间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击打一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对几位狱卒淡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犯人单独谈谈。”   “诺。”众人领命退下,一时间用刑室只有凤夙和齐天佑两人。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有粘稠的鲜血从刑架上缓缓滴落,在青石板面上汇成几条血河来。   血,那么多的血,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少血,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汹涌而流?   那一刻,身经百战的齐天佑看着这样一个凤夙,忽然泪流满面。   因为失血太多,凤夙无力受刑,一直垂着头,她知道齐天佑来了,早已习惯他行刑,所以越发显得麻木。   但久候多时,不见齐天佑用刑,反倒有压抑的哽咽声缓缓响起,不由抬起血污的脸看向齐天佑。   就是这一眼,她在齐天佑的泪眼里看到了一抹红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齐天佑手指颤抖的想要触摸凤夙,但他哪敢触摸?   凤夙从头到脚,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血肉翻飞,有的地方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齐天佑蓦然朝凤夙跪下,凄厉的哭道:“姑娘,三娘来晚了,三娘来迟了……”   没错,眼前的齐天佑显然被苏三娘附了身,这是她唯一能进大牢的机会,为了学习齐天佑的步伐、说话语气,所以她浪费了不少时间,为的就是防止别人看出纰漏。   但尽管如此,她走进大牢,看到这样的凤夙,心里忽然被强大的愤怒和自责包裹着。   姑娘受苦了,那么洒脱随性的姑娘,如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苏三娘怎会不痛?   “我没事。”她真的没事,这时候忽然很感激自己没有任何感觉,要不然历经刑罚,她早就痛死了,又怎么能够撑到现在?   凤夙轻声道:“三娘,你过来。”   齐天佑……苏三娘起身走近,凤夙对她耳语一番,三娘皱眉,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到西墙面,红眼乍现,很快就发现了几乎微不可见的小圆孔,看了一会儿,远远朝凤夙摇了摇头。   “东宫人怎么这么变态,行刑也要窥视,有病啊!”苏三娘愤愤的叫骂道。   凤夙苦笑,的确有病,这么算来,她也在其列。   刑罚室,狱卒审累了,就会喝茶小歇片刻。三娘见凤夙嘴唇干裂,倒了一杯水喂凤夙喝下。   放下碗,三娘四处张望着,“姑娘放心,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凤夙被玄铁链束缚手脚,苏三娘如果想要救凤夙脱险,必须先解开玄铁链。   苏三娘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蓦然朝玄铁链砍去,只听“砰”的一声响,铁链完好如初,上面甚至连剑痕都没有。   苏三娘不信邪,又连砍了好几下,剑口倒是出现了好几个豁牙子,玄铁链依然如昔。   苏三娘不敢再砍,担心声音传出去,狱卒会过来,收了剑,恨声道:“这是什么破链子,怎么砍都砍不断?”   凤夙声音飘渺不定:“玄铁链,寻常刀剑根本就斩不断,钥匙在燕箫手中,他若不放我,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其实倒也有利器可以斩断玄铁链,比如说碧水手中的微澜剑。   但她如果这么说的话,依照三娘的脾气,三娘一定会前往楚国。   她现在脱不开身,身边又如何能离得了三娘?   苏三娘似是松了一口气:“这好办,钥匙不是在燕箫手里吗?我设法偷过来。”   “燕箫生性多疑,寝宫到处都是机关,你不通奇门遁甲之术,只怕还没找到钥匙,就命断黄泉了。”   “纵使断,断的也是齐天佑。”苏三娘说着,使劲掐了掐齐天佑的脸,却因为此刻她附身在上面,所以立刻痛的呲牙咧嘴。   “他的命,暂且留着。”凤夙声音游离不定:“顾红妆尸体……还在吗?”其实这话大可不必过问,直到现如今命魂还没有归位,燕箫从一开始就逼问她天香豆蔻的下落,可见顾红妆尚且毫发未伤的活着。   “树洞里没有她的尸体,不过最近我看合欢殿侍卫增加了很多,我怀疑尸体被燕箫藏在了合欢殿。”   见凤夙一时无声,苏三娘话语迟疑:“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要天香豆蔻,干脆给他们算了,保命要紧,命没了,就算留着天香豆蔻又有什么用?”   凤夙语出惊人:“没有天香豆蔻。”   三娘大惊:“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楚皇不是在东华门把天香豆蔻给你了吗?”   凤夙冷冷的说道:“他给我的天香豆蔻不是真的。”   三娘皱眉问:“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给我天香豆蔻的时候,我就知道天香豆蔻是假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当面拆穿他?”   “他有心试探我,我若把假的天香豆蔻进献给燕箫,燕箫势必不会轻饶我。楮墨目的正是如此,他想方设法加剧我和燕箫之间的仇恨,无非是为了防止我临阵反戈。”楮墨的心机越发深不可测,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变了,都变了……   “果真阴毒。”三娘咬牙道:“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对燕箫说实话,兴许他……”   凤夙打断三娘的话,冷笑道:“他不会放了我,相反的,如果燕箫得知我手中没有真的天香豆蔻,他会直接杀了我。如今我不交出天香豆蔻,看似冥顽不灵,却也是为了保命。”   “那该如何是好?”三娘急了,如果继续用刑的话,姑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凤夙平静开口:“等等吧!也许真的天香豆蔻有一天会重新回来。”   凤夙的话意味不明,三娘听不懂,凤夙也没有明说的打算,而是对三娘说道:“三娘,可愿帮我一忙?”   ***********************************   是夜,之前审讯凤夙的狱卒,原本正在外间喝茶,忽然有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像是贴在他的耳畔一般:“找齐将军认罪,把佛珠拿出来,拿出来……”   那道声音宛如阴司厉鬼,越说越高,越说越尖锐,透着嗜血之气。   狱卒呆呆的坐着,话音在他耳边萦绕不绝。就在众人惊诧的瞬间,他忽然站起身,快步朝用刑室跑去。   齐天佑正坐在桌案旁喝茶,那狱卒忽然朝他跪下,取出怀里的阴沉木佛珠“啪嗒”一声放在桌案上,一边不知疼痛的磕头,一边又哭又笑道:“将军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私藏犯人的东西,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其他狱卒赶过来,最吓人的一幕出现了,那狱卒磕头动作很重,浓稠的鲜血顺着眼睛汇流直下,瞳孔因为恐惧瞬间血丝爆开,狂飙一口鲜血,身体竟直直的朝地面栽去。   “怎么回事?还不快看看有没有气息?”齐天佑猛啪桌案,吓得有狱卒连忙跑过来探向那狱卒鼻息,手蓦然抽回,惊声道:“将……将军,没气了。”   齐天佑皱眉,看着暴毙身亡的狱卒,面无表情道:“拖出去埋了,低调处理,别吓坏了夜间巡夜宫人。”   “诺。”狱卒们心惊胆颤,惊惧的看着突然中邪死去的狱卒,不敢多言,几个人拖着狱卒的尸体退了出去。   用刑室内,齐天佑和受刑女子相视一眼,两人的嘴角不其然都浮现出一抹冷残的笑花来。   楮墨,断腿过往【3000】   更新时间:2013-7-15 20:45:39 本章字数:4808   楚宫的天空一连几日都阴云密布,天空积压了大朵的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天幕上,每日晌午过后,乌云仿佛垂在半空中,抬眸即见。   如此看着,难免觉得心事重压。   大祠堂内院,长长的白玉石阶下,楚国国君看着恐怖的人彘坛,目光里竟然闪现出依稀悲悯的光芒。   碧水匆匆走来,不久前燕国东宫有飞鸽传书来至,将纸条递给楮墨。   阴云下,有巍峨肃穆的大祠堂相衬,楚国国君俊雅非凡,瘦削高傲,身上透露出一股淡漠的冷意来,但那双看着纸笺的漂亮双眸,却流露出五彩霞光。   他在笑,将手中纸笺撕碎,随手扔在过膝的草丛中,“凤国公主被囚,你说可怜不可怜?”   碧水没有办法说话,于是她只能听楮墨继续说道:“女人啊!只有吃点苦,受点罪,方能长记性,以后办起事来才会越发心狠手辣。那位燕国东宫太子,完美的近乎仙人,如此俊雅冷峻的翩翩美男子,如果你是女人,你会爱上他吗?”   碧水垂眸,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客。   楮墨笑,声音清洌:“你会爱上他的,如果他用心相待,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逃脱他的手掌心。要不然顾红妆何以把师生情份看得那么重,到头来却死于非命。凤夙虽说和我结盟,但难保她不会临阵反戈,届时反咬我一口。”他不信任何人,连自己的母亲和兄长都可以背叛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但在楮墨心里,终究有那么一处僻静之所,是为一名女童而留。   凤国天启三十六年春,他身为人质被送往凤国。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女童,她施展着蹩脚的轻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夜间寻他说话。   刚开始是厌烦,然后是敷衍,最后是牵挂,有时候她不来,他反倒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   她独独叫他喜欢的,是那一份傻。   身处宫廷,里面凝聚着尘世间最丑陋,最可怕的恶行,一个个全都是再清明不过的人精。凤国人看不起他,唯有她,不把他当质子看待。   她似是很喜欢听他说话,她语出惊人:“你有帝王之相,假以时日定当造福一方。”   他当时听了她的话,心中又是惊,又是不屑。   之所以惊,是因为小小女娃口出狂言,这话若让旁人听了,他这条命决计活不过三更。   之所以不屑,是因为纵使他没有帝王之相,他也绝对会扶摇直上。她说他以后能够造福一方,他所想、所念的岂止是一方天下,而是乱世四国的领土上,有朝一日全都插上楚国的旗帜。   但当时风云变迁,他深陷泥潭,适逢有这么一个人,适逢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无疑是暗夜指路明灯,虽然不能照亮前路,但至少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楮墨失笑摇头,打断过往思绪,虽没有看向碧水,但也知道此刻碧水的脸上定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平淡又何尝不是悲痛欲绝的最高境界?   碧水不能言,如果她能说话,她想她会告诉楮墨,自从微澜死后,她就早已心如槁木。现如今的手段狠辣,现如今的残忍疯狂,都只是因为哀大莫过于心死。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会比微澜先行一步跳下剑炉,她的弟弟微澜现在会好好的活着,他会慢慢长大,遇到一个素净淡雅的女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以后他还将有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一定跟微澜小时候一样乖巧懂事,惹人喜欢。   但生活就是如此,它不会让人永远都称心如意。她和微澜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从小陪伴在她身边的弟弟,因她而死,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痛。   昔日庄园在烈火下熊熊燃烧着,那时候的她就早已知道,这一把火下去,烧的不仅仅是剑庄,还有她的过往。   剑庄化为灰烬的那一刻,她的笑靥如花,她的善良也被埋藏在了里面。   现如今抱着微澜剑的她,又何尝不是在无望的守候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日胜似一日,好像记忆中那个在微澜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从不曾改变。她只是笑得时间太长,所以眼中才会失去了光彩。   都说她无情,这样一个她心中总归有几分温情。她的有情需要放在无情中方能显得越发晶莹。   楮墨说她也许会爱上燕箫。她不会,她在满身罪孽下成长,痛苦和绝望像海藻一样缠绕在她的骨子里,所以纵使有再大的深情,再令人无限向往的情爱,都不能为她所动……   碧水想起亡国公主凤夙。那个女子镇定自若,淡静无波。明明是刀疤丑颜之貌,但却让人觉得美而妖,容华风姿,活脱脱就是妲己之媚、妹喜之妖!   那样一个女子,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   现如今呢?现如今她被打入地牢,定是受尽百般苦楚,是否还能面不改色,冷静淡漠如斯?   碧水浅作犹豫,比划道:“事已至此该如何行事,还请皇上明示。”   楮墨将一只锦盒递给碧水:“你去一趟燕国东宫地牢,把这个交给她,就说下人疏忽职守,不小心拿错了天香豆蔻,请她多加海涵。”   “凤夙不会相信。”   楮墨淡笑如熏,深邃的眼底,却有着一抹幽淡的精光,“她自然不会相信,但她只能选择相信,因为现在的她急需天香豆蔻护住性命。”   “皇上就不担心,凤夙就此恨上我们楚国了吗?”   楮墨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如刀剑般冷光四射:“若恨楚,又怎会不恨大燕国呢?”   身旁女子脚步声渐行渐远,楮墨视线落在庭院中的人彘坛子上。   人彘。   人质。   巍峨红砖绿瓦间,困住你们芳华的是一只小小的坛子,可是困住朕的又是什么呢?   ******************************************   楚王斐十五年三月,楮弘斐寿辰迁移到悦城大肆举行。本是举国同欢之际,帝都洛城却传来太子褚涛举兵作乱,发动宫廷政变的噩耗。   楮弘斐立即命令相国魏卓、御史大夫霍启和霍元率兵围剿太子褚涛,并悬赏:生擒太子,赐钱万金;杀之,五千金。   军心震荡,帝都楚王宫一时间血流成河。   宫殿青石板被鲜血洗涮,楚王宫在晨曦的阳光下浸透出无言的沧桑。   那日,褚涛为乱,兵败而逃,魏卓趁胜追击,霍元尚留悦城护驾,至于霍启自是肃清整顿帝都楚王宫。   褚涛原是楮墨兄长,系一母所生,发动政变竟是母亲外戚试图篡位怂恿而致。   那日,楮墨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亲手杀了褚涛,她下手太快,当他察觉的时候,褚涛已经不敢置信的躺在地上气绝身亡。   “他是你亲生儿子,你怎能对他下此狠手?”楮墨朝母亲咆哮道。   母亲看着褚涛的尸体,痛苦的说道:“涛儿不死,就只能我们死。”   “你以为你这么做,父皇就不知道是你指使哥哥的吗?”   “所以,我用我和你哥哥的死换取你的生。”母亲说着,竟然诡异的笑了。   他当时不明白母亲笑容背后隐藏的意义,直到母亲拿着长剑,锋利的剑尖指向他。   母亲的姿势原本冷硬而强势,剑指着他,非但不见颤抖,反而越发沉稳。   “你要杀我?”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他甚至觉得母亲已经疯了。   “不,我是在保全你。”那一刻,母亲百感交集。   那天,一位孩童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阴沉沉的天际,楮墨的双腿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尽数挑去筋脉……   母亲被捕,车裂示众,同党悉数砍头悬吊城门。株连四千家,杀上千人,迁徙上万人。这些都足以隐喻楮弘斐的怒气有多深。   母亲的确保护了楮墨,她用蛇蝎母亲的名声,牺牲了楮墨一双腿,但却让楮弘斐心生不忍,给了楮墨生存的希望,并把太子之位给了他。   残疾太子,不利于行,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儿子放在身边很安心,纵使他有反叛之意,难道还担心一个断腿儿子可以翱翔苍穹吗?   过往记忆复苏,楮墨紧紧的握着轮椅扶手,力道太大,手背上青筋暴露。   一双腿,一个天下。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暗牢,师生对峙   更新时间:2013-7-15 20:45:39 本章字数:5273   暗牢之外,月似银盘,光华四射。   暗牢之内,鲜血如锦,铁钩深深的扎在凤夙双肩处,随时有污血顺着锁链流出来,味道极其难闻,散发出一阵阵的腥臭之气。   在那些漆黑无边的黑暗角落里,似乎潜伏着无数魑魅魍魉,正在等待随时扑上凤夙的身体,瓜分她的血肉。   沉寂的暗牢内,遍体鳞伤的黑衣女子仿佛浴血修罗,缓缓抬起血污的脸庞,那是再平静不过的神情,但却给人一种阴森的寒气,见者莫不寒蝉若惊。   鲜血的气味让厉鬼蠢蠢欲动,黑暗中缓缓伸出一双惨白无比的手臂来,一点点的朝凤夙爬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女孩子,她闻着地上的鲜血,然后伸出血一样的舌头一点点的舔舐起来。   虽然没有嗅觉,但凤夙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早已变得腥臭不堪。闻着都觉得生厌,更何况是舔舐了。   显然,小女孩不满足仅仅只是舔舐鲜血,她抬起脸庞用幽幽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凤夙,稚嫩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客。   凤夙的眼角泛着微光:“现在退回去还来的及。”   小女孩爬行动作微滞,但很快就继续朝凤夙爬去,“姐姐,我很饿。”   她的确很饿,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能不饿吗?凤夙看得出来,小女孩生前是被活活饿死的,换言之这种鬼不管吃什么,吃多少食物都吃不饱,因为她总会觉得饿。   凤夙眼睛凛冽如万里风沙,但又灼烈如火,散发出万丈光芒,她无动于衷的看着小女孩。   她已经爬到了凤夙的脚下,一双无辜的眸子纯真的望着凤夙,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试探的飞快触碰了一下凤夙的鞋尖,见凤夙闭上了双眸,小女孩眉角忽然一扬,咧来血红的嘴,眼里放出奇异的光芒来,小小的身体蓦然扑向凤夙。   伴随着“啊——”的一道惊叫声,小女孩的身体被一道金光击散,肢体四散落地,触目皆是蛆虫和腥臭的鲜血。   小女孩原本快要扑向凤夙时,有厉鬼已经做好了随时分食的准备,如今见小女孩魂飞魄散,立时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离凤夙最近的是位少女,目光里尽是恐惧和害怕。   凤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静静的说道:“你过来。”   少女眼神惶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吃你的肉了。”   凤夙扑哧一声笑道:“你怕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而已。”   凤夙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可抵抗的魔力。   “真的?你别杀我。”少女朝凤夙走去,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眼睛里弥漫出深深的恐惧。   少女走近凤夙身边时,凤夙示意她再近前,然后少女就听凤夙清清冷冷的说道:“除了自己,永远不要相信别人。”   “呃……”少女正疑惑凤夙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胸口忽然被一道金光穿透,然后她无比缓慢的看着她的心脏飘荡在半空中,一旁伺机而动的厉鬼忽然扑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心,放在嘴里吃起来。   少女想尖叫,想大哭,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憋得涨红,然后红色变成深紫色,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少女的身体瞬间炸成了碎片。   凤夙毫无声息的笑了笑,笑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布满血污的容颜郁郁如春花。   凤夙看着隐身在暗处的厉鬼们,淡淡的说道:“能冲破钟馗捉鬼图进入地牢,可见各位修行颇深。做人不易,做鬼更难,除非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大开杀戒。虽说我现如今受制不能动,但各位想瓜分我血肉,注定是白忙活一场了。”   凤夙眼眸被暮霭烟雾笼罩,唇齿间更是弥漫着一股血腥气,那是长时间经受严刑之苦的人才会如此。   她声音虽然清幽无波,但是众鬼都能听出来她话语间隐藏的威胁之意。   缠绕在凤夙手腕上的阴沉木佛珠忽然间散发出万道金光,将凤夙重重包围着,鬼魂之气远远感受到金光普照,宛如鸐鸟一般,怪叫着仓惶四散窜逃……   **************************************   合欢殿书房内,燕萧正在批阅公文,李恪来回出去了好几次,每次回来见燕箫在忙,只得将话音咽了回去。   “有事?”燕萧挑了挑眉,淡淡的看着李恪。   李恪低声说道:“殿下,齐将军有要事求见,已经在外面跪了好一会儿了。”   笔锋微停,燕萧漆黑的眸子望向一旁的窗柩。   李恪会意,连忙上前打开窗子。   窗外,庭院春花洒落一地,月光辉映下,宛如一片春日花海。齐天佑穿着一袭银色盔甲跪在青石板面上,有晦暗的影子投射在上面。寂静无声。   齐天佑听到开窗声,目光对上燕箫,但很快就低下头:“殿下,犯人松口提出要求,她想单独跟您见一面。”   燕箫漆黑的眸子闪烁出冷幽光彩,无声看着公文,片刻后放下笔。   她终于松口了吗?   暗牢外,乌鸦挥动着黑黑的翅膀,划破夜空,飞落在高耸入云的宫顶上,阴霾的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似乎随时都在准备捕捉猎物。   燕萧仰脸看了一眼头顶扑簌簌乱飞的乌鸦,迈步朝牢内走去。   还没走进用刑室,燕萧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皱了眉。   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这里了,之所以不来,是因为公事繁忙,是因为被用刑的人是她。   她有一张和夫子一模一样的面容,看到她受刑,虽然知道她不是夫子,但总归觉得心里添堵。   菩提寺阿七,遗世而独立,清冷淡漠,他早知道她惊才绝世,才识过人,但却没想到她会私自窝藏天香豆蔻,拿出一颗假的天香豆蔻糊弄他。   在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如此大胆的糊弄他。   他听闻她现如今身无完整,但亲眼所见,还是皱了眉。   皱眉,不是因为怜香惜玉,后悔下手太狠,而是历经酷刑折磨的她,明明虚弱的没有丝毫力气,但却姿态异常冷傲尖锐,透着不肯轻易妥协的倔强。   她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他,血污的脸,却遮挡不住眼神间的清洌之气。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燕箫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昔日夫子,她也曾这样看过他。   ——箫儿,白玉川现在不能杀。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吗?他任用宦官,残害忠良。燕皇投其信任,奈何白玉川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宦官弄权,天降异灾,白玉川祸乱宫闱,其心可诛,早晚有一天会不得善终。   那时候的顾红妆,神情仿佛隐藏在山间花影里,当他想要细看的时候,却听到她的声音缓缓流逝在激荡蜿蜒的流水中。   燕萧无法从凤夙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来,但他唯一敢肯定的是,那里面死气暗沉,令人难以窥探一二。   又是和夫子该死的相像,他别开脸,冷冷的问了一句。   “想起来天香豆蔻放在哪里了吗?”   燕萧声音不大,但却尽是讽刺之意。   凤夙却低头轻笑:“太子怎么不看我?我记得你在漠北沙漠的时候,时常会盯着我发呆,如今太子竟是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倒真是让人伤心。”   燕萧眼神锐利宛如刀锋,淡漠道:“阿七,你是活佛弟子,不看佛面看僧面,倘若你肯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之前种种,我承诺于你,一概不予追究。”   凤夙装傻道:“之前种种?之前我和你之间有恩怨过节吗?”   燕萧目光凝然,看了她半晌,语气中含着针尖似的锐意,“为什么要毁掉顾红妆的尸体?”   凤夙凛然道:“不是我。”   燕萧兀自追问道:“你和她有仇?”   “不是我。”凤夙面无表情。   燕萧面色沉了下来:“楮墨指示你做的?”   “不——是——我。”凤夙清浅一笑,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殿下口口声声说我试图毁掉顾红妆的尸体,试问有谁看到我行凶了吗?”   那一刻,燕萧眼中所有的火星狠狠一亮,然后迅速熄灭:“不是你,有谁敢动她?”   凤夙闻言,冷冷的笑了:“横竖我已经在你心中被定了罪,既然你说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吧!”   燕箫危险的眯起双眸:“我说了过往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现在交出天香豆蔻,我立刻放你离开。”   凤夙低头,似是在沉思一般,片刻后,抬眸看着燕箫:“此话当真?”   燕箫轻轻咳了几声,淡声道:“当真。”   “你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人听。”   燕萧走近凤夙身边,多少还存了几分心思,但任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凤夙忽然咬住他的脖颈,殷红的鲜血缓缓流淌而下……   温情,箫儿逆天   更新时间:2013-7-15 21:32:09 本章字数:3377   那一夜,森冷诡异的暗牢内,凤夙狠狠咬住了燕箫的脖颈,锋利的牙齿刺入他的肌肤,吮~吸着他的鲜血。   那一夜,燕萧闷哼出声的同时,伸手狠狠掐住了凤夙的脖颈,她因为刚吸食了他的鲜血,原本苍白的唇瓣上布满了鲜血,煞是可怕。   这样的菩提寺阿七跟燕箫之前所接触的阿七一样,却又不一样。他竟不知她对他的恨这么深,应该恨的,毕竟将她折磨这么惨的人是他,换做任何人都会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因为她手脚受制,现如今只怕不是咬伤他这么简单,她完全有可能拔刀杀了他。   “恨我?”   燕萧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目光总会显得很阴冷,宛如蛇蝎珥。   这样的目光,如果是看向别人,毋容置疑一定会被狠狠扎伤,但凤夙脖颈被掐住,除了说话艰涩之外,并没有呼吸上的痛苦,事实上他还可以掐的再狠点,对于一个不用呼吸生存的人来说,燕萧现在的举动,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现如今的她被燕箫和他的部下“打击”的面目全非,遍体鳞伤,顾命不暇,实在没心情再去打击燕箫。   她恨燕箫,这是肯定的,但是她还没这么幼稚。因为恨燕萧,所以咬他论?   不,月圆之夜,她咬他,只是为了保命。不过咬他时,她眉眼间都是笑意,这是不是能说明她心情很好?   就在刚刚不久前,她忽然想到,她最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身为学生,他是不是应该跟她做个伴呢?   她有意让他心里添堵。   “不该恨吗?”她艰涩出声,静静的说了一句:“穿骨之痛暂且搁置一旁,胸口被你刺了一剑,穿心之痛,任谁都没有办法原谅。”   凤夙意有所指,燕萧闻言竟是脸色一变,掐在凤夙脖子上的右手骤松。   “没有办法原谅吗?”   燕萧的声音不大,事实上还很轻,但却宛如巨石重压。适才涌上心头的狠戾,忽然间被阿七一句话用冷水生生浇灭,心里有个地方在慢慢的下沉。   凤夙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冷意看着燕萧:“太子千方百计要找到天香豆蔻,无非是为了救活顾红妆,但你想过没有?当初害顾红妆自挖双眸的人是谁?亲手杀死她的人又是谁?”   燕萧在轻轻的咳嗽,因为极力隐忍着,所以就连咳嗽声都显得异常虚弱和压抑。   凤夙紧紧的盯着燕萧:“前一刻,顾红妆被自己的学生陷害在先,失去了双眸;后一刻,顾红妆被自己的学生杀死;这些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轻言原谅吧!”   燕萧心里狠狠瑟缩了一下,有种刀刃划过的刺痛感。   “你知道什么?”   东宫太子艰难的呼吸着,咳嗽声不绝于耳,压都压不住,心中怒气和彷徨尽显,绞杀着他血肉模糊。   却是再也不想多看阿七一眼,转身离开,步伐原本疾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步伐渐行渐慢。   此刻的燕箫心里似是瞬间被火烧,跳快了一拍,仿佛所有的声音都从耳边消失了,他无比缓慢的回头看着凤夙。   “你刚才说是我陷害顾红妆自挖双眸的。”   如果凤夙有心的话,此刻她应该心跳加速,说漏嘴了吗?该如何补救?   燕萧却不给凤夙机会,一步步迫近她,眼神竟带着妖气,那种妖气是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阴沉之气,宛如森森白骨,又好比寒光利刃。   凤夙前不久才见了一群想要将她吞噬入腹的厉鬼,如今看到这样的燕箫,凤夙觉得那些鬼也许根本就称不上是鬼。因为他们没有燕箫狠,没有燕箫阴。   在他的身上有一种阴森的地狱鬼气正在一分分的涌出来。   *****************************   很多年前,她和燕箫素衣外出。   帝都闹市,有一位看相算命的老婆婆,用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指着燕萧,面露惊惧,死活不敢开口直言。   凤夙取出一锭金子放在老婆婆面前,老人眼睛瞄向那锭金子,苍老的脸上千沟万壑的皱纹因为笑容一***加深。   老婆婆小声的说了一句:“帝王之相,却因戾气太重,恐不得善终。”   “一派胡言。”少年声音里透着锐利的倔强之气。   老婆婆和声笑道:“我一个老太婆闹市摆摊算命,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信则有,不信则无。公子若不信也无妨,全当听老太婆讲了一个笑话,何必较真?”   凤夙觉得那婆婆怕是避世高人。能在燕箫目光下淡定自若的人,又岂会是俗世凡人?   那日,燕萧虽然并未将老婆婆的话放在心上,但着实心思郁结,一路上脸色阴沉,吓人的很。   不过这样的冷面孔,倒是吸引了很多待嫁少女,一个个翘首以盼,几步一回头,凤夙看着有趣,倒是扑哧一声笑了。   清脆的笑声似是消除了燕萧些许阴霾之气,但话音犹显僵硬:“难道夫子也觉得那老妇所言属实吗?”   “什么老妇?”凤夙斜睨燕箫一眼,笑斥道:“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尊老爱幼,见到老人要叫婆婆。”   少年对于凤夙的挖苦冷冷的哼了一声,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少年并未生气,而是郁声道:“夫子心情似乎很好。”   凤夙当时心情不是很好,而是极好,听了少年的话,难得对自己的学生促狭道:“那老妇适才说了什么话,你可还记得?”   少年见夫子打趣他,原本不想开口,但见她眉眼间笑意盈盈,心弦一动,竟不自觉的重复道:“帝王之相,却因戾气太重,恐……不得善终。”不得善终四个字还真是扎心。   凤夙摇头失笑道:“我的傻箫儿,你还没有发现吗?那老婆婆说你有帝王之相。”   他的心忽然就那么“砰砰”的跳动起来,不知是因为她口中的帝王之相,还是她口中的那句:我的傻箫儿。   “她还说我不得善终。”敛下眸子的同时,他也在平复杂乱的情绪,所以虽然说出口的是愤愤之音,但却显得漫不经心。   她没有细查,以为他因为此话失落,握住他的手,将掌心温暖渡给他,“虽说命由天定,但人可逆天,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若老婆婆所言属实,她说的是‘恐不得善终’,连她都不确定,我们又何须记挂在心?若老婆婆所言不实,你如今就开始郁结丛生,岂非真的应了她的话吗?”他偏头看她,但见她眸光中清清光华,连带心都软了几分,并未说话,而是握紧她的手,想要紧紧抓住这一刻难得的缠绵和温暖。   有关于老婆婆的来历,凤夙翌日再去寻她,那里早已没有她的踪影,问了周围摊贩,他们都说平时不怎么见那位老婆婆,她好像摆了一天摊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还记得燕箫当时冷声笑道:“难保不是因为算命不准,被人掀了摊位,或是……”燕萧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凤夙失笑,知道他是因为芥蒂老婆婆的话,所以才会这么说,笑笑此事也就过去了……   ***************************************   如今,凤夙之所以想起此事,无非是因为燕箫眼神中的戾气太重。在她尚未察觉间,燕萧眼中的阴沉之气足以气吞山河。   他逼近她,最重要的是她被绑在刑架上,没有办法后退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威胁一分分的传递给她。   “我离开菩提寺之前,活佛对我提过此事。”凤夙觉得她说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   燕萧皱眉,停下了脚步:“活佛?”   “活佛无欢上知千年往事,下通百年未来,他既然能够一语道出你前往菩提寺的目的,自然知晓你和顾红妆之间的恩怨纠葛。”   燕萧淡漠道:“我和她之间没有恩怨。”   没有吗?凤夙低眸,恩怨大了……   也不知道燕萧有没有信凤夙的话,看他神色,却是杀机尽现,这下子只怕就算她献出真的天香豆蔻,燕萧也会一刀杀了她。   毕竟,白芷双眸是被燕萧所挖,对于朝堂,对于白玉川来说都将是不能公开的秘密,至少是现在。   果然,东宫太子离去前,淡淡开口道:“十天,我再给你十天时间,若是再不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我将倾尽兵力血洗漠北菩提寺。”   凤夙看着燕箫的背影,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那笑很冷……   连菩提寺都敢灭,箫儿,你这是要逆天啊!   成亲,同宿欢好【10000+】   更新时间:2013-7-16 19:45:59 本章字数:11560   最近,东宫上下都说齐天佑中邪了。   齐天佑的确中了邪。   虽说是晚春,但入了夜湖水还是很冷的,齐将军倒好,人家光着膀子下湖游泳。从湖东游到湖西,再从湖南游到湖北。   下人劝他:“将军,您若想沐浴,可到温泉阁,再不济奴才给您提几桶热水,咱回房间洗,您这样在湖水里泡着,明天保不准就会感染风寒。”   齐将军闻言,似乎这才察觉岸边有人,朝那下人啐骂一声“流氓”,游到湖边,顺手抓起脱下放置一旁的长靴朝那下人丢去:“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给我滚下去。珥”   下手险险的接住长靴,小心翼翼的放下,虽然觉得齐将军说话很奇怪,但却不敢留在那里惹他生气,乖乖的退下了。   听说,那天齐将军泡在湖水里大半宿,后半夜就开始发起高烧来,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药,但却对那天夜里在湖里发疯洗澡的事情没有丝毫印象。   这是事件一骂。   事件二,早朝下朝后,身手矫健,英勇无比的齐将军下白玉台阶时,竟然会一脚踩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狼狈的一路滚下白玉石阶。   别人滚石阶,一定会想办法停下来,但齐将军乃神人也,人家似乎很享受滚石阶的乐趣,很明显滚到石阶中间就被卡住了,但人家滚的不尽兴,又使劲把身体抛出去,继续滚完下面的石阶。一边滚一边变换着花样,看的众位朝臣目瞪口呆。   听说,那天东宫太子站在一千多层台阶之上,看到家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丢人现眼,面上当即笼上了一层寒冰。   “太子殿下,齐将军这是在玩杂耍吗?”四王爷燕清欢在一旁轻笑,原本就是朗目疏眉,龙章凤姿的英俊男子,所以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顿时神骨秀气飘萧,只是一双眸子却刚中带柔深不见底。   晨曦阳光照得燕萧眼眸异常明亮,侧面可见浓密的眉睫,俊美得令人窒息:“天佑学艺不精,在四哥面前献丑了,四哥若是喜欢看杂耍的话,这还不好办,改天我请杂耍班过府,亲自耍给四哥看。”   燕清欢挑起唇角,眉间一派云淡风轻,笑道:“殿下有心了。”说着,却是看也不看燕箫一眼,率先走下台阶,路经齐天佑身边时,竟俯身扶他起来,温声道:“将军走路怎会如此不小心,回府后一定要找大夫好好看看。下次走路,万不可如此大意了。”   往昔,因为各自为政,齐天佑是燕箫的人,面上虽对燕清欢恭敬有加,但却不会过分热络,但那天齐天佑看到燕清欢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像个狗腿子一样,弓着身子对着燕清欢远去的背影一个劲的道谢。   众人看着这样的齐天佑均是一头雾水,当蹊跷行径难以解释时,似乎只能用中邪来一语概括了。   晚上,齐天佑去暗牢见凤夙,眉宇言行间媚态尽显,活脱脱一个苏三娘。   “姑娘,你猜我今日见到了谁?”不待凤夙回答,苏三娘就神秘兮兮的说道:“四王爷燕清欢。”   凤夙眉心一跳,并未吭声,在帝都看到皇子王孙,好像很正常吧!   “那日我们初入帝都,姑娘可还记得,有人将你错认成了别人?”   凤夙瞬间就明白了苏三娘的意思,她和燕清欢是旧识,但苏三娘连带今日算起来,这才见燕清欢不过两面而已。她见燕清欢就是那日大街上偶遇之人,难免觉得很惊讶。   果然苏三娘开口说道:“今日见到他,险些吓一跳。不过看他温文如玉,待人极为亲切,在所有皇子中却是难得的大善人,可比那位阴戾的东宫太子强多了。”   凤夙声音很淡:“三娘,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自古以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子多有权位相争,一人登位万骨枯;四王爷看似温润如玉,实则私底下心机深沉,燕箫虽然荣升太子之位,但依然不影响燕清欢在朝堂上的地位,四王爷党羽众多,由此不难看出他做事有多八面玲珑,精于心计。”   对于燕箫来说,最大的政敌除了一个白玉川之外,就是数燕清欢了。这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难对付。   “不会吧?”苏三娘皱了眉,好奇的问道:“姑娘怎会这么了解燕清欢?”   凤夙神色如常:“凤国是被燕国所灭,我难免对燕国多上了几分心思。燕清欢、燕箫、燕子墨为首的皇子党,虽未见过他们,但对于他们的事情,我都略有所知。”   苏三娘听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听起来竟有些幸灾乐祸:“这么说来,燕箫现如今的储君之位,看似坐得很稳,但难保不会突生异变。燕清欢若是与他抢夺龙位的话,胜算有多大?”   看样子,三娘又在为她打抱不平了,凤夙沉吟片刻,这才说道:“常言登高必跌重。现如今太子之位是燕箫的,燕清欢若是公开叫板,岂非让燕皇心生不快,日渐远之吗?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夺下龙位,要不然燕清欢只会按兵不动。”   苏三娘轻叹,随即淡声道:“倒也是,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这么多皇子,但皇位却只有一个,谁不想坐的高,看得远。有时候为了永保无虞,只能隐其锋芒,静待时机。”   凤夙看着三娘,昔日沙漠艳鬼,步入尘世之后改变了许多。很多事,一点就透,越发显得智慧无双。   “姑娘,燕箫给了你十天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天,如果到时候你还交不出天香豆蔻,届时可该如何是好?”   看着苏三娘脸上流露出来的担忧之色,凤夙虚弱一笑:“生死有命,待我死了,还请三娘用烂草席子把我尸体裹起来,随便挖个坑埋了便是。”   “呸呸呸,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晦气,我不爱听,以后不要再说了。”   苏三娘尽管不喜,但终是神色黯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咬牙说道:“姑娘放心,若你真的出了事,那些当初害过你的人,我绝对一个都不会放过。”   凤夙此刻身陷险境,身边还能有这么一个人……一个鬼为她担心、流泪,就是这份患难真情,也足以令她铭记一生了。自那日燕箫离开后,她就没有再受刑,被关进了石壁牢房,依然是铁链缠身,束手无策。   见四下无人,三娘帮凤夙褪下衣衫,掏出创伤药抹在了凤夙的背上。   凤夙对三娘说道:“……你也不能一直附身在齐天佑的身上,长此以往势必要出事。”说实话,每天看着一个大男人做着极其妩媚的动作,说着尖细的话语,不习惯到了极致。   “姑娘放心,我有分寸。”苏三娘冷笑,她还没有折腾够呢!   ***********************************   苏三娘口中所谓的折腾,并不是小折腾。   齐将军最近中邪,府里的人都知道,但是没想到“病”的那么重。   “啪啪——”巴掌声响起,沿途宫婢、内侍全都跟见了鬼一样盯着齐天佑发呆。   “啪——”齐天佑扬手毫不留情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看样子也知道疼,因为他立刻就呲牙咧嘴的用另一只手捂着脸。   按理说,知道疼,说明这孩子还有救,赶紧停下吧!但齐天佑不停,捂着脸啐骂道:“齐天佑,小心你有一天不得好死。”   内侍们险些倒地身亡,见过诅咒人的,就是没见过自己诅咒自己,还能这么下得了口的。   “啪——”又是一巴掌响起:“齐天佑,小心你断子绝孙,将来有一天无人送终。”   这一次,有宫婢忽然啜泣哭了起来,她心爱的齐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这绝对是东宫最为耀眼夺目的春色一景,齐天佑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庞肿的难以示人,但他还在不停的掌掴自己。   幽静小路,燕子墨和燕箫原本正在谈事,目睹前方齐天佑掴脸一景,燕子墨皱了眉:“天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中邪了?”   燕箫眸色深幽,冷冷的看着齐天佑,并未说话。   李恪在一旁忍不住说道:“殿下,先是阿丑撞鬼,现在又是齐将军中邪,要不奴才明日请个法师来宫里去去晦气……”   燕萧淡漠道:“李恪,连你也信这世上有什么灵异鬼魅吗?”   李恪止了话,不敢吭声。原来不信,现如今由不得他不信。   燕子墨笑道:“六哥,要我说,请法师来宫里走一趟也未尝不好,有鬼驱鬼,没鬼的话也可以堵住东宫悠悠之口。最近东宫人心惶惶,法师能不能驱鬼是小事,重要的是可以把众人的心给稳下来。”说着,声音压低,“六哥,父皇最痛恨鬼怪灵异,这事尽快解决,免得父皇知道,届时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燕萧思虑片刻,看了一眼李恪,轻轻咳嗽道:“请法师名号需寻好,不能打着驱鬼的名义,就说我身体不适,请法师来东宫去去晦气。”   “诺。”   **********************************   阴湿牢房内,凤夙在笑,看着齐天佑红肿的脸,眉眼间都是笑意。   “疼吗?”   “疼——”苏三娘说着,摸了摸红肿的脸,“呲——”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她下手的时候,可是下了狠心,力道很重,需知她附身在齐天佑的身上,打齐天佑说白了就是在打她,痛觉都是一样的,不过她只受一会苦,但丢人的却是齐天佑,等她离开齐天佑的身体,接下来脸颊疼痛的人也是他。这么算来,还是她占便宜了。   凤夙冷静道:“三娘,今天掌脸这事太招摇,你最好离开齐天佑的身体,先到外面躲几天,等此事平息了,你再回来。”   齐天佑向来稳重,从不做出失格之事,近来他状况连连,难保燕箫不会起疑心,燕萧虽然不信鬼怪之说,但一定会为了稳定东宫人心,请法师入宫,   若有她在,还可保三娘无恙,但如今她自己都性命堪忧,又怎能护三娘周全?   “你在牢里受苦,我怎么能舍你而去?”苏三娘似乎忘了先前遇难时,她多次舍弃凤夙,独自逃命,现如今苏三娘不肯离去还有一个原因,十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她担心等她再入东宫,凤夙已经……   “三娘……”凤夙轻叹,终是无奈说道:“你见机行事,若是应付不了,切记不可死撑,一定要想办法先行逃命。”   *****************************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苏三娘从床上机警的跳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房门外。   月光下,有两道影子率先进入苏三娘的视线,然后她看到了他们。   苏三娘确实太大意了,她以为前往东宫的法师都是小瘪三,一个个道法拿不出手,但当她看到轩辕澈和莫言师徒时,脑海中只来得及闪现出两个念头来。   一个是冤家路窄。   一个是这次要倒大霉了。   原本英姿飒爽的齐天佑忽然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昏倒在地。而轩辕澈师徒早已朝着虚无的夜空追逐而去。   夜色下,李恪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庭院,招手示意负责找法师入宫的内侍近前。   “这两位法师是从哪里找到的?”   内侍连忙说道:“这两位法师倒是很神,奴才正在大街上找法师的时候,他们忽然唤住奴才,说奴才家宅有怨鬼之气,可帮奴才捉鬼。奴才没敢多想,就带他们进宫了。”   李恪神色冷淡:“这两位法师的确很神,现在我问问你,鬼在哪儿?你看到了吗?”   “总管大人,那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啊?”内侍无措的挠着额头。   李恪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齐将军昏倒了,还不赶紧找人把将军抬到房间里休息去。”   “诺。”   李恪仰脸看了看夜空,星星倒是有很多。至于鬼嘛……有个屁鬼?所幸太子无心理会此事,要不然只怕又要挨骂了。   *********************三娘一连两日没有来暗牢找凤夙,凤夙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留心听狱卒的谈话,倒是听说东宫请了法师来,但是那夜齐天佑忽然昏倒,而法师大概怕太子降罪捉鬼不力,所以吓得逃命去了。   看来,三娘定是脱身逃了,只是如今不知道是否已经脱险?   燕国地牢没有巍巍高墙,深深铁壁,但却有铁甲重兵六千人,昼夜巡逻,灯火不灭。   凤夙入住的牢房阴暗潮湿不说,窗户也小的可怜,那窗子别指望是欣赏月光的。地牢里哪有什么月光可以欣赏,主要是用来犯人通气呼吸的,免得在牢里窒息憋死。   更别指望有床了,破席子都没有,不过老鼠倒有很多。   黑暗对于凤夙来说并不可怕,虽说寂寞能够杀死一个人,但有人却能在寂寞里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比如说凤夙。   一只老鼠寻着血腥味飞快的溜到了她的肩胛处,她躺在地上没动,就在老鼠靠近她血肉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抓着老鼠的身体,铁链哗啦声响里,蓦然将手中的老鼠甩到了石壁上。   伴随着老鼠的尖锐哀嚎声,小小的鼠身滑落在地,抽搐了几下,身下很快晕染出一小滩鲜血,立时丧命。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用指腹蘸着肩胛处的鲜血在石壁上写字。   她写的很认真,比那时候教燕萧文韬武略还认真。   “燕萧,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三个字写的真是太尽兴了,就跟练字一样,每天写一遍,每一遍都变换着形体写,竟然写出乐趣来,停都停不下来。   于是短短几天而已,墙上面已经写了整整一百多个白眼狼。鲜红的血,刺目的字,真是大快人心。   这天夜里,凤夙好学,借着小窗户透进来的光在写字,忽然手势骤停。   阴暗的地牢走廊里,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不是狱卒的脚步声,极其缓慢,透出丝丝缕缕的诡异感。   凤夙眼眸微眯,眸光落在石门上。   地牢这一层只关押着她一人,直觉告诉她,来人不寻常。   是来杀她的吗?   入了夜,狱卒端来了晚膳,那晚膳其实就是一碗白米饭,几片烂菜叶,穷酸的连个汤都没有。   她暗骂燕箫小抠,扒了扒米饭,这一扒太好了,她眉开眼笑的用铁链子敲了敲石壁,只听见里面一群老鼠震荡四散逃窜。   瞧把它们吓得!将米饭拨到老鼠洞口,很快就有老鼠试探的钻出头,先是看了看凤夙,然后又看了看米饭,似乎在犹豫吃还是不吃。   凤夙做了个“请用餐”的手势,那群老鼠像是得了特赦令,顿时围着米饭争先恐后的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凤夙盘腿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那些老鼠的眼睛由最初的晶亮变成最后的黯淡无光,毙命速度特别快,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真可怜。   “阿弥陀佛!”凤夙手握佛珠,声息似是含着无限的悲悯。   凤夙知道,那人晚膳没有毒死她,深夜就一定会再来。   如果她是顾红妆,有人想杀她,她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为人阴毒,人缘不太好,杀人无数,仇家一定很多了,但她是凤夙,现如今是阿七,初入东宫,如果真要说得罪了谁,那也只有燕箫了,难道说她无意中得罪了谁,是她不知道的?   暗夜如水,石壁被人打开,一道漆黑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门口,因为背对着光,来人身影透射在青石板面上,影子拉的很长。   是个女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发丝飘散,浑身仿佛能够融进黑夜之中,完全有当女鬼的潜质。   黑暗中,女子双眸宛如利刃,光华迫人:“你还没死?”   凤夙笑了笑:“还没嫁人生子,哪敢说死就死?”这声音可真熟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燕箫的手下吧?   女子慢吞吞的看了一眼凤夙:“你伤的不轻?”   “还好吧!只要你不杀我,我估计还能撑几天。”凤夙走到一旁坐下,站着真累。   “很抱歉,今夜你非死不可。”女子声音歉然。   凤夙很大度:“没关系,是燕箫派你来杀我的?”   女子眼眸一闪:“与殿下无关,他并不知此事。”   “你看,我都快要死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字是你写的?”女子没有回答凤夙,而是看着墙上的字迹,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闲来无事,信手涂鸦之作,见笑了。”   女子低眸,黑发披散,越发显得深不可测:“你真谦虚,写的真好。”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杀我呢!”   女子想了想:“来这之前,我想了一个杀你的理由,那就是你比我长的好。”   凤夙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长得好?你没看到我左脸上的刀疤吗?姑娘,你眼没问题吗?”   “有刀疤也比我美。”   凤夙扑哧一声笑了:“这位妹妹,你脑子是让驴给踢了吧!东宫美女如云,你如果不知道怎么分辨美女的话,我帮你分析一下,比如说你们那位白娘娘,宁妃娘娘。她们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你要杀也该杀她们,我离美人远着呢!”   女子看了一眼凤夙,话语理直气壮:“我不跟美人相比,我丑,你也丑,但是你比我丑的好看。”   “有毛病吧!我看你八成是中邪了。”也许三娘上次把她吓傻了也说不定。   女子竟叹息道:“我不生气,你能这么说我,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有多丑。”   凤夙眉眼深幽:“那你让我看看。”   “我怕吓坏你。”女子摸了摸脸上的青铜面具。   “你如果能够直接吓死我,也省的一会儿还要提剑杀死我了。”   “说的也是。”女子死死的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自语呢喃道:“我让你看看,我只让你一人看。”   “放心吧!等一会儿你把我杀死了,没人知道你多丑。”   黑发飘散,青铜面具拿掉的那一瞬间,凤夙险些吐出来。*********除了一双眼睛,丑奴的五官一片血肉模糊,很明显是被一把大火烧的,表皮肌肉萎缩的皱在一起,就连嘴巴都呈现扭曲的姿态,难怪平时除了两颗黑眼珠之外,其他面目五官都藏在了这张青铜面具之下。   这张脸不是很丑,是丑到了极致,如果三娘在这里,她一定会尖叫一声,大声叫着:“哎呦喂,我的亲娘啊!”   “我是不是很丑?”丑奴近乎自怜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但眸光却透出诡异之气。   凤夙认真的点头:“我不想说谎,的确很丑,但你也别难过,虽然很丑,但丑的惊心动魄,我觉得这也是你的特色。”   丑奴忽然笑了,奇丑无比的脸庞吓死人不偿命:“你喜欢的话,我也帮你变成我这样,好不好?”   凤夙直接拒绝:“还是算了,这里又没火,没办法毁容。”   “用刀也是一样的,我一刀一刀的慢慢割下去,一定不让你疼。”平静的语气,却恨意无限。   凤夙觉得这个发现很有趣:“你似乎很恨我?”   “你这张脸看了令人生厌,对了……”丑奴眼睛里有幽光熠熠生辉:“我现在又找了一个杀你的理由,就是这满墙的字,写的真心难看。”丑奴说着,挥起手中长剑,手中剑花宛若落花一般,在石壁上游移,很快满墙的字迹竟被毁于一旦,只有石屑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   凤夙无动于衷的看着:“你刚才还说我写的字好看!”   “那是我逗你呢!看这小姑娘傻得……”丑奴尖锐的笑道:“真可爱。”   凤夙捋了捋沾满血污的发丝:“杀了我,你主子怕是不会轻饶你。”   “你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重要。”意味不明的话,却充满了不屑。   凤夙双眸闪现出幽魅的冷光:“说实话,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但都没有说到重点,你为什么要杀我?”   “在这世上有一个人,行事杀机暗隐,言辞犀利入骨,别人叫她蛇蝎女,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极爱丹青诗词,书法造诣精深。”丑奴冷冷的看着凤夙:“阿七姑娘,你这白眼狼三个字写的可真好。”   就是这句话,让面不改色的凤夙寒了脸,难道这位叫丑奴的女子知道她就是顾红妆了吗?怎么可能知道?看丑奴这么恨她,难道两人之前有什么仇恨吗?她杀了丑奴的父兄,还是……   然而,丑奴却没有给凤夙思考的机会。身形疾闪间,手中长剑宛如流星,直接刺向凤夙。   凤夙身上的玄铁链有千斤重,平时动一动都很吃力,更何况是对打了,再加上失血过多,随便动一动都头晕眼冒金星,这一剑看来是躲不过去了,适才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在拖延时间,如今看来,是没人来救了。   就在凤夙准备受死之时,却有一道身影宛如长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丑奴竟生生被那股力道逼退到了墙角,而她手中的长剑竟然出现了一个豁牙子。   那人穿着狱卒的衣服,甚至还贴着络腮胡子,但很显然此人是假扮狱卒混进来的。   要不然地牢里有这么身手极好的狱卒,她不会不知道。   那人和丑奴过招,姿态绝伦,反手背后握刀,刀在他手中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动作很快不说,最重要的是宛若七彩流光,炫目刺眼。   丑奴吃力抵抗,愤声道:“速速让开,我要杀的人是她,否则休怪我对你手下无情。”   那人没说话,反倒是凤夙危险解除,在一旁看好戏,阿丑脾气倒是挺倔,明明技不如人,还如此猖狂,该杀。   似是知晓凤夙想法一般,那人忽然手腕翻转,动作潇洒中带着狠辣,当一直背负在后的左手忽然握住刀柄时,凤夙眸光一寒。   “刀下留人。”凤夙制止的很及时,但再及时也没有那人的刀快,刀锋偏转,瞬间便割破了丑奴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看着躺在地上不敢置信,挣扎捂着脖颈的丑奴,凤夙眼神蓦然望向那位狱卒:“你……”   牢房外已有狱卒奔来的杂乱脚步声,但凤夙却望着那位狱卒慢慢的眯起了双眸,然后莫名的笑了起来。   狱卒扫了一眼遍体鳞伤的凤夙,近前,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松开,清冷无波的双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无力再动的丑奴,身姿一转,转瞬就已到了石室之外。   外面的走廊里,惨叫声不断,凤夙就数着惨叫声响起的节奏,慢慢的数着。   一个人,两个人……   那样惊人的杀人节奏,刀起刀落间就有一条人命在无声的终结。   楚宫碧水,武功名扬天下,果然所言不假,倘若她今天能够拿着微澜剑混进地牢,只怕燕箫倾尽东宫所有兵力也无法动她分毫。   没错,这位狱卒是碧水假扮的。楮墨果真嚣张,他算准了没有人是碧水的对手,所以才让碧水来燕国走了这么一遭。   凤夙摊开手心,一颗散发出淡淡光晕的天香豆蔻近在眼前,而这一次是真的。   丑奴鲜血流淌一地,凤夙拖着铁链奔到她身边,帮她一起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迟疑道:“你知道我是谁?”   丑奴血肉模糊的五官一点点的扭曲着,尖锐恐怖的笑了起来,伴随着她的笑声,鲜血越流越多,怎么止都止不住,纵使点了止血穴也无济于事。   那一刀,原本碧水完全可以一刀毙命,但是因为凤夙让她手下留情,所以刀势偏了一下,尽管如此,丑奴也活不了多久了,她会在痛苦中一点点的死去,如此这般,还不如当初一刀子结果了她。   凤夙知道丑奴是不可能对她多说什么了,只是那么深的恨,究竟是因为什么?   走廊里一片死寂,但是很快就有调兵之声响起,当燕箫的咳嗽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凤夙明显看到丑奴的眼睛亮了一下。   凤夙干脆闭目盘腿坐着,如果这是她的劫,那她只能受着,但她是凤夙,有些劫,她可以承受一时,但绝不会承受一世咳嗽声越来越近,李恪惊呼的唤了一声阿丑,然后就听到丑奴吃力的说道:“殿下,我……我……”   白衣男子走到丑奴身边,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叹息一声。   “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吗?”依然是冷戾的声音,但不同的是里面竟夹杂着一丝感伤。   凤夙觉得真心是讽刺,他对丑奴倒是主仆情深。   丑奴看了一眼凤夙,然后看着燕箫,似有什么话要对燕萧说。   燕萧俯身,李恪抬高丑奴的身体,也不知道丑奴对燕箫说了什么话,燕萧一边咳嗽,一边苦笑道:“真傻。”   “你去吧!杀你之人,有生之年我定杀之为你偿命。”   丑奴似是很欣慰,手臂蓦然垂落,李恪探其鼻息,竟已没了气息。   “殿下,阿丑她……”李恪止了话音,那样的话无需再说,都已明白阿丑已死。   暗牢狱卒,重兵死伤大半,而这些都是一人所为,何人所为?   为何……那么多人出事,唯有凤夙无恙?答案不言而喻。   “都出去!”   仅仅三个字,东宫太子从从容容丢下来,在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带走丑奴的尸体,悉数退了下去。   这就是燕箫,纵使疾病缠身,却依然霸气天成,那样的傲气,足以让人吓得心惊胆颤。   “那人是谁?”燕萧满目阴霾。   “不知。”   有清光流转在他的眼眸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她淡淡的提醒他:“距离十日之期还有一日。”   “不,十日之期已经到了。”   凤夙手指掐算了一下,眸光一凛:“若我不给呢?”   燕萧顿时目光如刀,静静地看着她:“我会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割下来喂狗。”   凤夙闻言轻笑,他可真是她的好箫儿。   “不信?”   “信,怎会不信?”凤夙犀利的眼眸犹如寒潭,迟疑片刻,终是咬牙道:“天香豆蔻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燕箫眸光一闪,“你说。”   “不考虑了一下吗?也许你会后悔也说不定。”   “说。”语锋冷锐。   凤夙浓密的睫毛遮住寒潭中的沉静幽冷,“第一,帮我把锁骨铁钩去了。”   燕箫讥嘲道:“你自己去不了吗?”   凤夙眼中绽出凛冽的雪色,“我要让你亲手给我去掉,这一幕我要让你永远的铭记在心,等到有一天我忘了,你也不能忘。”   燕箫有些恍惚,面前女子神色霸气外露,不其然想起了夫子……   燕箫沉下心,看着深深嵌进她双肩的铁钩,眸色闪烁,竟然有了一丝不忍,但女子在看,手握铁钩的时候,他说:“有可能会痛,你……”   “现在才想起来我会痛,是不是太晚了?”   燕萧死死的盯着凤夙,忽然出手,铁钩卷动着凤夙肩胛血肉被燕箫拔了出来。   没有燕箫想象中的痛苦尖叫声,凤夙脸色虽白,但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忽然想起李恪之前的呢喃之语:“殿下,此女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就在燕箫失神间,凤夙虚弱开口道:“第二,必须娶我,昭告天下。”从没想过,之前那么排斥嫁给燕箫,如今竟然为了活命,逼不得已只有嫁给他。   燕箫微愣,回过神来,怒道:“你……你这个蛇蝎女。”   “不娶的话,我绝不勉强你。”谁稀罕嫁给你?   燕箫狠下心:“好,我娶,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凤夙眼眸似无焦距,却含了极清浅的笑,“每月月底,我要和你同宿欢好。”她必须为月底吸食他的鲜血找一个借口。   燕萧叱骂道:“放荡!”   “你可以拒绝。”   “我应。”燕萧忍无可忍道:“天香豆蔻拿来。”   凤夙伸手,手心里静静的躺着半颗天香豆蔻。   燕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然掷声,“怎么只有半颗?”天香豆蔻竟然在她身上,之前查身的时候明明没有,现如今……   会在她身上吗?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凤夙说道:“今夜不是有人闯入地牢吗?没错,那人我认识,但是我不可能说出他是谁,他给我送来了半颗天香豆蔻,还有半颗在他手里。”   凤夙冷笑道:“剩下半颗,等你迎娶我之后,我才能给你。殿下,为了防止你出尔反尔,我也是逼不得已。”   燕箫目光骤然如刀锋一般,凛冽地看着凤夙,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带着某种浓到化不开的忧郁与决绝,“好,我娶你!”   似乎见他生气,会让她觉得无限欢欣。   那一笑,布满血污的残颜明媚如春花,灿烂夺目,让燕箫险些闪了眼。   燕箫别过眼,不愿再看她。   “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也许迎来的不是生,而是生不如死?”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生不如死的那个人会是你呢?”   动心,酒醉情浓   更新时间:2013-7-17 11:42:47 本章字数:3277   夕颜殿,薰风轻送,庭院深深。   “娘娘,奴婢打探过了,消息属实,太子殿下三日后迎娶阿七,此刻云阁张灯结彩,假不了。”   白芷正在酿酒,上好的醉花红,做工繁复,在此之前她花费半月有余完成了数十道工序,如今是最后一道,但她的动作停了,霍然抬首,目光灼烈。   春风过,卷动庭院落花缤纷,漫天花雨飘扬落下,掩去了她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一向镇定自若的白娘娘,敛起眼中狂潮,半晌后伸出手,继续酿制花酒韪。   她动作僵硬,又因为极其缓慢,所以酿酒时卷动花酒发出浅淡的响声。   抱琴站在一旁,目含担忧,一时也不敢吭声。   没有人看见,也许抱琴还是看到了,在白芷的眼角,有一滴眼泪快速的砸落在酿酒坛子里璧。   抱琴心一紧,这坛酒……毁了。   白芷冷冷的看着冒着气泡的花酒,沉默起身,原本洒落在身上的花瓣缓缓落下,她走了几步,忽然折返身子,一脚踢翻那坛醉花红,浓郁的酒香在空气里寂静蒸发,她失神看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她步子走得很急,连带卷动的风都带着尖锐的冷意。   “娘娘——”抱琴在身后担忧的唤她。   她笑,起先笑声很小,然后那笑声竟是越笑越大,但就是那样明明盈盈春动的清冷之笑,竟让人觉得悲愤难平。   “纵使不是她,纵使只是她的替身,你也要娶吗?”   ********************************   云阁张灯结彩,随处可见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和大蜡烛。庭院主干道路皆都铺了红毡子。   这是凤夙的要求,她说:“不成亲则矣,一旦成亲势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燕箫应了,在没有得到天香豆蔻前,他应她所有,此举不是讨好,而是愤而受制。   这满堂的欢喜,正主男女却像是置身事外的仙外来客,燕箫从未涉足云阁院落,就连凤夙也是每日闭门不出,所有事宜一概交由李恪打点。   显然就连李恪也不怎么待见凤夙,又将婚事推脱给了云阁主事刘嬷嬷。   凤夙每日在庭院中,都能听到刘嬷嬷训斥宫人的冰冷声,那声音竟也夹杂着尖酸之气。   凤夙听了,唇角笑意加深,任由她借机迁怒宫人。看样子,逼迫燕箫迎娶她,这东宫将她视为蛇蝎之女的人大有人在。   也是,想那燕箫是何人?冷峻清雅的东宫太子,未来储君,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每日腻在他身边在东宫占有一席之地,她凭什么?丑颜?一副遍体鳞伤,现在还冒着污秽黑血的身体?   如此看来,确实是她高攀了。只是,真的是高攀了吗?   可就在这时,那位平时懒得踏入她庭院的刘嬷嬷,迈动着缓慢的步伐,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阴郁之气:“姑娘,嫁衣图送来了,可能需要你亲自挑选嫁衣款式。”   凤夙躺在庭院中的竹椅上,仰脸看着高空,应的无心:“不用,只要是红嫁衣就行。”   刘嬷嬷嘴唇嗫嚅了几下,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奈何人家愣是没看这位老婆婆,于是刘嬷嬷阴着脸转身离去,脚步声落得倒是很重,可见刘嬷嬷虽说年龄颇高,但身子骨倒是硬朗的很。   院门外似是有宫女侍从聚在那里偷听她们说话,因为凤夙很快就又听到刘嬷嬷足以撕破耳膜的尖锐声。   “一个个都聚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还奢望里面那位请你们进去喝茶吗?还不都给我滚回去。”   那群宫女内侍于是唯唯诺诺的一窝蜂四散离开了。   庭院沉寂,有落花飘落在凤夙的肩头,那里缠裹着纱布,如果她有痛觉,她势必会将这份痛渗透进她的骨血之中,但是她没有痛觉,于是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有的只是叹息和自嘲。   就在几个月以前,幽幽东宫之中,她位居一人之下,别说宫女内侍了,就算是太子妃也要对她礼遇三分,哪容旁人擅自欺凌?   但如今,今非昔比,就连刘嬷嬷都对她……如此不待见啊!   犹记得当初,每到梅雨季节,她腿痛难忍,守候在她身旁的如果不是燕箫,就一定是刘嬷嬷。   那时候,刘嬷嬷也是如同现今这般,唤她一声姑娘,不过那时的“姑娘”和蔼怜惜,不似如今这般尖酸冷漠。   刘嬷嬷给她端来汤药:“姑娘,这几日万不可下床,绿芜一人伺候不妥,我略懂针灸,虽说不能去根,但却可以减轻一些痛楚。”   刘嬷嬷对燕箫说:“王爷,姑娘为你尽心尽力,你今后万不可负了她。”   后来,燕箫位居东宫,刘嬷嬷曾问过她:“姑娘,您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您当真没有对殿下动心过?”   一阵春风刮过,卷动树叶,发出“哗啦——”的响声,刘嬷嬷过往之言犹在耳边盘旋,凤夙却闭上了双眸,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   燕子墨来找燕箫,听李恪说,燕箫在沉香,犹豫了片刻,接过李恪手中尚还冒着热气的药汁,身形一闪,穿过羊肠小道,木竹双排拱门,走进一座颇显冷静的院落中。   春末,地上落花点点,燕子墨走在上面,花碎成泥。   寂静无声,世外桃源般的农家小院仿佛置身于高山绿水之中,而宫内喧嚣浮华好像只是一场梦。   又是一阵春风过,花瓣扑簌簌的落下,飘落在燕子墨的肩上,然后慢悠悠的滑落,在半空中打了个圈,缓缓飘落在药汁里。   一眼就看到了燕箫。   有谁能够想到堂堂东宫太子,那个在下属面前冷戾无情的男人,他掌握着生杀大权,却掌握不了他的宿命。   他在木梯上坐着,旁边放着一坛酒,燕子墨心里一惊,快步奔去,放下药碗,抬起酒坛子晃了晃,喝完了!   怒气一下子涌上心头:“六哥,你怎能这般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明知酒尝不得,平时小酌倒也算了,如今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放眼天下,唯有三人敢对燕萧说此话,一个是自小看他长大的刘嬷嬷,一个是顾红妆,还有一人就是他。   有人关心,有人为他担忧,总归是好的。但燕箫看着满院落花,尽是寒冷入骨。   这座庭院里,她手握长枪,清浅一笑间,道不尽的满心欢欣。   “箫儿枪法如神助,这般身手若是有朝一日决战沙场定是所向披靡。”   话音犹在,但他和她之间却早已隔尽繁华梦落,难以言明的物是人非。   “六哥若不喜迎娶那妖女,不娶也罢,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那半颗天香豆蔻,我们会找不到。”燕子墨放下酒坛子,声音冷冽。   燕箫看了一眼燕子墨,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无声示意燕子墨坐下。   燕子墨撩起长袍坐在燕箫身边,只听他开口说道:“十六岁那年,我有三名侍妾,此乃夫子张罗,我心中有气,悉数迎入府中;十七岁那年,接头偶见孤女卖身,身世可怜,原本无心相救,只给了一袋银子解她之困,但无意中看她破涕一笑,竟无比神似夫子,失神良久,李恪会错意,竟偷偷将那女子带入王府。那夜我并未动她,但翌日见夫子夸那女子水灵,一怒之下将其纳为妾室;十八岁夫子为我长跪御书房之外,落下腿疾,自此两年王府再无新人入内;二十一岁,为了帝王大计迎娶武宁入府,二十二岁丞相府中和白芷有了一晌贪欢……”   燕箫笑笑,淡淡的说道:“尘世所逼,情感所累,我哪一次娶亲是心甘情愿,满心欢喜的?这么多次,也该习惯了,迎娶阿七,虽然是被逼所致,但却心甘情愿。”   燕子墨感慨道:“六哥对太傅默默做了这么多,实属不易。”   不易吗?她若醒了,可愿摒弃前嫌原谅他?   心事加重,看向那碗药汁,燕子墨会意端给他,接过,仰头饮下。   很苦,但因为心中有所期盼,所以……还好!   ——————————————————————————————   PS:还有一章,静候!   动怒,太傅风流   更新时间:2013-7-17 15:18:07 本章字数:3517   夕阳余晖洒在幽幽庭院中,风声寂寞,凤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是武宁,东宫宁妃娘娘,地位自然尊贵。   宫女内侍站在庭院中,而她站在房间内,玲珑身姿挺立,美丽的蝴蝶锁骨在衣襟处若隐若现,娇媚动人。   她是来寻衅的。   武宁直率善妒,燕箫为了皇权,笼络女儿心,说着违心的话,经年间将武宁紧搂入怀,声声呢喃温柔缱绻,却夹杂着寒针利刃韪。   他声音清雅低迷:“东宫美人,唯宁儿性情直率,甚得我心。”   燕箫说谎骗死人不偿命,那武宁仗着燕箫对她的娇宠,越发肆无忌惮,就连宫中正主太子妃都不看在眼里,时常明争暗斗,战火激烈。   燕箫看着她们每每斗得你死我活,表面戾气横生,私底下却满心欢喜璧。   不怕她们不斗法,就怕她们无心生斗。于是这一切都取决于燕箫,但凡一方偏重,另一方势必会坐不住,这东宫每日因为两位女主子无声厮杀,倒也很精彩。   今日武宁来找凤夙晦气,凤夙若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倒也罢了,但自从被捕入狱,历经酷刑,再加上出狱后没少受宫人暗地里奚落嘲讽,委实有意借着武宁闹事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你就是阿七?”武宁初时见到凤夙的容颜着实恍惚了一下,但当她看到凤夙左脸刀疤和满身伤痕时,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冷笑。   那样的笑,是未战先赢的笃定之笑,猖狂而尖锐。   “好像确实叫阿七。”凤夙懒得称呼武宁一声娘娘,以前身为顾红妆的时候,她还因为礼数多有注意,但如今……没必要。   武宁叱道:“粗鄙不堪,乡野出身,难怪不知礼数轻重。”   “姐姐——”凤夙这声姐姐没叫错,现如今她二十岁,理应叫初春生辰的武宁一声姐姐。   “住口。”武宁怒道:“卑贱至此,这声姐姐是你该叫的吗?”   凤夙眼波如水,慢悠悠的从武宁脸上流过,“姐姐比我先行嫁给殿下,依照礼数,这声姐姐是免不了的。”   武宁微微偏了臻首,黛眉轻扬,哼道:“就凭你也想嫁给殿下,当真是痴人说梦。”   凤夙叹道:“如今大势已定,云阁张灯结彩,我和殿下成婚事已至此,姐姐纵使心中不喜,想必也只能无可奈何了。我知道女子若得配殿下,必定门厅显赫,但声誉是祖辈加诸的,倘若众女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贫贱之分。”   武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讥诮深深,“好一张伶牙俐齿,你以为殿下娶你,是真心喜欢你吗?别异想天开了。”   凤夙今天还就异想天开了。   “我和殿下情感笃定,志趣相投,此生并无大愿,唯盼和殿下比翼双飞,鸳鸯同寝。”   武宁冷笑,一声比一声冷:“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说这话也不嫌害臊。”   凤夙也不生气,娇声笑道:“我是小贱人,姐姐是大贱人,我们两个贱人一起服侍太子殿下,殿下这下子有福了。”   武宁脸色涨红:“你敢变着法的骂我?”   言罢,竟是扬手试图掌掴凤夙,凤夙拦下,那般重的力道让武宁瞬间秀眉打结。   凤夙双眼漆黑,黑如凌晨天色:“姐姐,大后天我就要嫁给殿下了,你这一巴掌落下来,我这唯一还能示人的右脸只怕也要毁了,届时殿下问起话来,我不好回答啊!”   武宁像是一只受制于人的小狮子一般,脸部因为气愤微微扭曲着:“你威胁我?”   “我是提醒你。”凤夙笑了笑,松开了武宁的手,武宁手指颤抖,死死的盯着凤夙的脸,恨不得直接上手掐死她,但武宁的手现如今都是麻的。   看不出来,这小贱人竟然还会武功。   “小贱人,若不是你长得像那个女人,你以为殿下会娶你这个丑女吗?只怕他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凤夙装傻问她:“那个女人?哪个女人?”   武宁以为她不知,忽然得意起来:“顾红妆,当今太子太傅。”   凤夙神色间不尽叹息,“我听说顾太傅倒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奇女子,如果我长的像她,倒是我的福气。”   武宁却冷笑道:“的确是你之福。那顾红妆性巧慧,多权术,虽有才华,却是为人极其阴险奸诈,玩弄权术于股掌之上。”   凤夙恍然大悟:“那我自是比不上,你看看人家多有才华。”   武宁笑意冰冷:“你们还是有相像之处的,一样不知廉耻,不顾师生伦常,引诱自己的学生多行闺房之乐。除了太子,听说裙下入幕之宾不在少数,可谓是风流不让须眉……”   凤夙神色忽然变得极为阴冷,眉目间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刚才的浅笑嫣嫣,顿如被风卷走无踪。   那武宁没发现凤夙的异常,越说越兴奋:“天下有谁不知顾红妆生性残酷,沙场杀人宛若喝水一样自然。平时善于钻营,精于权术,太子诸事多有她干预,暴戾而专制,若没她,我大燕也不会时常处于战乱之中。男人对顾红妆来说是什么?就是她脚底板上面的泥……”   凤夙眼底一片漆黑,脸色阴沉可怕,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冷冷的风让凤夙清醒了不少,但眼中的阴霾依然存在。   “宁妃,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   凤夙说的是我要休息,而不是我想休息,可见语气有多重。   而武宁呢?她原本正在喋喋不休,忽然被凤夙这么一吼,竟然一时吓住了。   武宁不吭声,看着凤夙,眸光宛如光影流水,晦暗难懂。那位阿七分明在生气,却不曾想她却笑着开口道:“顾红妆若真像宁妃所言***无度,还请宁妃别忘了,在你刚才所言的入幕之宾里,还有一人是当今太子殿下。今日这话,若是传到了太子耳中,宁妃觉得太子是喜,还是怒呢?”   武宁微愣,被她的话刺激的后退几步,脸色涨红,心里一时间不舒服到了极点,终是不甘心道:“你有什么好的,你只是她的替身罢了。”   凤夙笑了笑,完全不把武宁的话当成一回事。若不是念及武宁出身,她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忍,她现如今身份难定,孑然一身,时运不济,若想活命,只能忍。   “纵使是替身,我也心甘情愿。”   说完,凤夙无声朝武宁做了个“请离开”的姿势,意思很明显,房间太小,装不下武宁这座大佛。   “小贱人,山高水长,我们走着瞧。”最后一句话,武宁说的声音发颤,但离去的脊背却挺的很直。   没办法,人家是有身家的宁妃娘娘,丢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   院子里传来刘嬷嬷苍老的声音:“恭送娘娘,娘娘一路好走。”   人潮散去,庭院很快就恢复了一片寂静。   这边凤夙还因为武宁的话余怒未消,那边刘嬷嬷隔着凤夙紧闭的房门在外面喊话了。   “姑娘,今日得罪宁妃娘娘,今后你在东宫日子只会越发艰难。”   刘嬷嬷一直对凤夙冷脸相待,如今说出这么暖人的话,凤夙不由失神了一下,笑道:“多谢嬷嬷提点。”   刘嬷嬷站在外面沉默了片刻,再出口声音宛如初出刀鞘的刀锋:“无需言谢,老身只是感念你适才那般维护顾太傅,并非因为你是老身未来的主子,这才对你加以提点。”   凤夙笑了笑,若是往日谈话到此也便作罢了,但今日忽然觉得落寞丛生,不由开口说道:“嬷嬷似乎很喜欢那位顾太傅?”   “喜欢有什么用?女人太有才不好,注定早死的命。”刘嬷嬷语声忽然夹杂着惆怅和失落。   凤夙眼眸深幽明亮,淡淡的说道:“女人小有才华,向来会觉得心思抑郁,没什么好命。但极有才华的女人一旦混出头,不疯魔,不成活。”   “顾太傅倒是活的清明,但……只当她是红颜薄命吧!”说到这里,刘嬷嬷没了话音,凤夙原本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谁知她又开口莫名感叹道:“深宫吃人,里面的男男女女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命。”   凤夙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这才说道:“在宫里,温润如水的男人,娇滴滴的女人大都干着伤天害理的事儿,原本就是你吃我,我吃你,有哪个人不是一双素手沾满了鲜血?”   外面又是好一阵无音,凤夙也不作声,坐在床上,靠着床棱,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听刘嬷嬷沙哑开口道:“姑娘,老身说句实话,你也别不乐意听,你不是殿下的菜。”   凤夙没睁开双眸,但却低低的笑了。   这老婆婆说话可真狠,她是顾红妆的时候,刘嬷嬷说她很适合燕箫。现如今一样的灵魂,无非身份不一样了,刘嬷嬷立刻就改口说她不适合……   人啊人,究竟蒙蔽他们的是双眼,还是那颗在尘世里打滚太久所以恍惚疲惫的……心?   今日,红烛喜宴   更新时间:2013-7-18 16:26:27 本章字数:3261   今日,东宫笙乐清扬,鞭炮声不绝于耳,迎亲唢呐声欢快而又喜庆,此刻的东宫定是人声鼎沸。   红烛喜宴,触目皆是耀眼的红,刺目的红。   燕箫一身喜服穿在身上越发俊美如神祗,眼眶周围隐有青色,一看就非长寿安康之人。   “殿下,那个……”李恪原本想说“妖女”二字的,但想了想不合适,自此以后那妖女可就是他半个主子了,叫妖女似乎不太好,连忙心不甘情不愿的改了口:“阿七姑娘来了。”   燕箫听了李恪的话,竟然愣了愣韪。   大燕素来有规矩,婚期订下,成亲前男女不得相见。况且他和阿七本是利益结合,成亲在即,她却选在这个时候来见他,她想干什么?   “不见。”他虽不将大燕规矩放在眼里,但又岂容她放肆?   李恪静静的说道:“可是殿下,阿七姑娘让奴才转告您一句话。檠”   “什么话?”燕箫轻轻咳嗽起来。   “阿七姑娘的原话是……”李恪清了清嗓子,学着阿七的说话神色,一字一句复述道:“告诉你家太子,我无娘家出嫁,恐以后宫中受欺,所以还请殿下让我从合欢殿出嫁。”   “就这些?”燕箫声音有些沙哑。   李恪很为难:“倒是还有一句,可奴才不敢说。”   “说。”燕箫难得生起好奇之意。   闻言,李恪干脆硬着头皮道:“我若嫁夫,无需世俗繁文缛节,只需我夫当着满堂宾客抱我过府入门。”   此话一出,宛如惊雷直下。   燕箫如遭雷击,眼前一阵恍惚,失神呢喃道:“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确实是这么说的。”以为燕箫在生气,李恪忍不住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大白天还做白日梦,让殿下抱着她入门,她还真敢想。”   太子妃都没有这份待遇,她凭什么?一张和顾太傅相似的容颜,还有一份蛇蝎心肠?   燕箫心跳加速,思绪牵动,竟是好一阵咳嗽,耳边李恪声息渐慌。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她英姿飒爽,鲜衣怒马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日班师回朝,途径边塞小城,看到穿着一身喜袍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娶亲,彩礼排场极大。   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这新娘好福气,纵使将来新郎负了她,每每想到今日之景想必也会心无所撼了。”   他笑,“大喜之日,还没拜堂,夫子就记挂起今后夫妻失和,若让对方听到,那还得了?”   她听了,却也只是低头含笑不语。他就在她身旁,偏头间就看到她脸上绽出潋滟浅笑,一***的荡漾开来,煞是好看,竟不由自主的问她:“夫子笑什么?”   声音里夹杂着极力隐藏的尴尬和懊恼。   “男女婚嫁,尽是世俗繁文缛节,毫无新意。”   他心弦一动,“依你看来,男女婚嫁,如何才算别出心裁?”   “众味难调,别人难讲,但如果有一天我嫁人的话,繁文缛节一概省去,成亲那天,我夫定要抱着我过府入门。”   他不解:“这是为何?”   她眼角似是沾上了一抹春色,“夫妻一体,兴衰祸福,荣辱与共。”   一样的话语,却出自两人之口,一个还在茫茫无期的沉睡着,一个今天就要嫁他为妃。   他自嘲的笑笑,剧烈的咳嗽声中,口鼻里竟有说不出的血腥气,搅得他像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劫。   “都是那妖女害的,好端端的让奴才传什么话啊?依奴才看,那妖女八成是故意的。”   李恪还在喋喋不休,忙着顺燕箫的背,这边燕箫已经压住喉间***痒,“她人在哪里?”   “庭院里,一个人穿着红嫁衣,披头散发就来了,活脱脱一个女鬼。”李恪只差没有呸呸呸的吐几口唾沫去晦气了,那妖女完全就是一副欠嫁的模样,他李恪活了这么多年,在宫里什么人没有见过,可是这么厚脸皮自己跑过来求嫁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燕箫低了眸,尽管如此李恪还是看到在他眼睛最深处似乎有一丝浅淡的笑意隐隐浮动。   “跟她说,我应了。”   “殿下——”天啊!他李恪一定是上了年纪,所以这才老眼昏花,外加耳朵失聪……   李恪还想说些什么,但东宫太子却无心倾听,他单手负后,迈步走到窗前。   庭院白玉兰花树下,有红衣女子,披散着漆黑浓郁的长发,背对着他,俯身捡起一朵白玉兰,神情未知……   ************************************************   夕颜殿,太子妃病了三日,感染风寒,太子倒是探望过一次,没说几句话,后来宫里来人,原道是燕皇召他入宫。燕箫离去前叮嘱她好好休息,得空再来看她,便匆匆的走了。   如此走后,便不曾再进过夕颜殿,不过听说燕箫也是昨日深夜才回宫,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东宫有新人入内,身为太子妃理应前往,但白芷不急,离吉时尚有一盏茶功夫,她非但没有梳妆打扮,反而悠闲地躺在贵妃榻上翻看书籍。   只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娘娘,药来了。”抱琴倒也沉得住气,一碗药,硬是熬到现在才端进来。   “嗯。”白芷轻轻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凝脂玉臂撑起身体直接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抱琴见了,连忙上前扶白芷坐好,将芙蓉靠枕贴心的放在了白芷的背后,小心偷瞄了一眼白芷,见她神色如常,这才问道:“娘娘,喝药吗?”   什么时候想喝药掌握在白芷身上,抱琴身为奴婢,知道白芷不甘心,所以才一直拖着时辰不去,但今天是燕箫的大喜之日,又来了那么多满朝文武。白芷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失礼之处,都会被无形放大,人言可畏,难保今天一过,明天不会有人给白芷冠上“妒妇”之名。   白芷转眸看着白玉瓷碗上方飘浮的淡淡热气,睫毛颤动了一下,虽无言但却伸出了手。   抱琴会意,连忙试了试温度,把碗端了过去。   仰头喝下,苦涩一寸寸的麻痹着白芷的舌尖,虽然苦,但良药苦口,不是吗?   白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把碗交给抱琴,低头寻找绣鞋。   抱琴已经把碗放下,眼明手快的帮白芷把鞋子穿上。   “娘娘,您若不想去,索性就不去了。丞相位高权重,那些宾客顾忌丞相,相信也不敢多说什么。”   白芷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梳妆台前,听了抱琴的话,徐徐转身,眸光从抱琴脸上轻掠而过,哼笑道:“大喜之日,我若不去,岂非要落人口实吗?先不说别人了,就是武宁,绝对会揪着此事不放。更何况人人唤我一声白娘娘,就单凭白娘娘这三个字,我也不能不去。”   铜镜中,女子如花美貌上有一双琉璃般的双眸,闪耀着灵慧的光芒,就是这样一双脱俗不凡的双眸令女子姿容增色了不少。   白芷抬起手指摸着自己的眼睛,在眼圈周围慢慢游移,她甚至能够想起当初双眸被挖时带来的剜心之痛,那么尖锐的疼痛,像是世间最锋利的玄铁,一刀刀的撕割着她的灵魂,剧烈的痛从眼睛蔓延至全身骨血里,滚烫的汗,冰天的寒……   “啪——”的一声脆响声起,铜镜砸落在地。   抱琴吓了一跳,站在一旁,诺诺不敢言。   无尽的沉寂中,白芷声息很轻,淡的不能再淡了。   “当初是她挖了我双眸,他就算没有办法体会我的痛,至少也该看到我当时有多痛苦,但他如今竟然要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谈过他要娶亲这件事,在他眼里,我究竟算什么?他如果顾念我的感受,又怎会娶她?”   抱琴咬着唇,迟疑道:“娘娘,不一样,殿下迎娶的是阿七,不是顾红妆。”   “不一样吗?”白芷低低的笑了起来,忽然笑声止住,眼神冰冷无温,寒声道:“一样,在我眼里她就是顾红妆,就凭她有一张和顾红妆一模一样的脸,我今后也会好好的善待她。”   “善待”两个字,白芷话音咬的很重,那一刻阴郁难消。   红毯,师生夫妻   更新时间:2013-7-18 19:44:30 本章字数:3457   一树繁花下,沉戾的东宫太子,满身疏离冷郁。   凤夙环着他脖颈,将头轻轻的枕在他肩膀上,眉目间清冷波光宛如琉璃静水,光华四射。   东宫太子因为她的动作,心思微微颤动,低眸再去看女子的神色,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他怀抱里安然小憩。   于是怒气就那么忽然涌了上来,她……倒是睡的安稳!   凤夙睡的不安稳,至少现在无法安心入睡,此刻她就在她学生的怀抱里,对这个男子,她有着太多的复杂珩。   帝都的春,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燕国东宫由凤国昭阳殿改建而成,它原属凤国三皇子居住之所。   凤夙跟三皇兄关系并不熟稔,虽是兄妹,却因为不同母,甚少往来,但依稀记得三皇兄喜欢花草,她随父皇曾前往昭阳殿数次,一路上会看到很多不知名的花朵竞相绽放欢。   花开妖娆,谁曾想到在他们如花年纪里,因为白玉川叛国,历经国破家亡。   那一夜,她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皆惨死,从此以后只有她和绿芜相依为命,那般孤苦无依,那般忍辱负重,没有人知道在她清冷无情的面具下究竟盘踞着多么大的国仇家恨。   燕国朝臣说:“东宫太傅亦正亦邪,善能匡扶社稷,恶能祸国殃民。”   敌国战将说:“有女顾红妆,蛇蝎心肠,草菅人命,阴险毒辣,杀之赏金万两,擒之封官加爵,赐良田万亩。”   没错,她是蛇蝎女,但又有谁知,究竟是谁害她成为心狠手辣的顾红妆?   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有所谓的妇人之仁。   她隐身王府,寻觅有德君主,苦苦等待,汲汲营营。   黑暗、杀戮、血腥。她所有的心思和绸缪悉数凝于燕箫一身。想不到就此埋下了祸根,于是临死前有的只是苦笑,那些荒废的年华究竟靠谁来填补?   现如今,就连心狠手辣都成为一种奢念,只因她已无心,如若有一天被人得知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那么她便是世人眼中的异类,她将化作他们心中恐惧,人人想要诛杀的厉鬼,一个披着人皮大白天招摇过市的恶鬼。   成为活死人之后,她始终都弄不明白,究竟人和鬼有什么区别?人有人的活法,而鬼也有鬼的活法,人杀鬼叫为民除害,而鬼杀人却叫天理难容。   如此大喜之日,阴戾的东宫太子抱着新嫁娘一步步走在红毯之上,眉目冷清,神情寡淡,毫无欢欣之意。   燕箫,此刻在你怀里的女子,正是你梦寐以求想要迎娶的顾太傅。   几个月以前,她清雅宜人,美艳不可方物,她是乱世风云的一个传奇,她死去那一天,听说帝都的夜空红的吓人,那么红的颜色,就像她身体里涌出来的鲜血……   你毁了她的眼睛,夺了她的性命,她的命魂被你牢牢的操控在手里,出没不得……   燕箫,你可知“她”原本就是那个……她。   *****************************   武宁今日看来异常明媚妖艳,有人在她不远处小声嗤笑了一句:“浓妆艳抹,粗俗不堪。”   武宁秀眉微蹙,然后就看到了白芷的侍婢抱琴,此话明明是那个小贱婢说的,偏偏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紧紧的盯着阿七,好像适才的话是在骂阿七一般,但武宁知道,这小贱婢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有意羞辱她。   她虽做事向来直率,可也明白这种场合不宜出什么岔子,疯狗咬她一口,难道她还能追着疯狗再咬一口吗?小贱人今天敢狗仗人势的出言讽刺挖苦她,她定然不会饶了她。   家婢雨萱在一旁替武宁鸣不平:“娘娘,您怎么甘心任由一个小贱人在您面前耀武扬威呢?”   “殿下大喜,注意分寸。”说完这句话,武宁心里忽然间感觉很委屈,她看向东宫太子,眉眼间薄雾萦绕,但嘴角笑容却越发灿烂夺目。   关于多情,女人多表现在对男人的忠贞上,而男人多情最擅长的就是寻花问柳,妻妾成群。   最初嫁给燕箫,武宁就知道,她嫁的男人以后将会有很多女人,像他那样的男子每日朝堂庙宇间游走,最不缺少的就是女人。   乱世天下,出色的女人大有人在,只要他愿意,这些女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弱水三千。   但她还是心甘情愿的沉陷在他身边,越陷越深……   那日帝都酒楼,眉眼冷峻的年轻男子一袭白色长袍,蓦然回首间,她怦然心动,恍若隔世美好,自此以后便对他多了几分痴迷。   回府后,她派人打听他是谁。六王爷燕箫,燕箫……燕箫……她一遍遍的呢喃着他的名字,然后痴痴的笑,丫鬟不明状况,一度还以为她是不是疯了。   怎会不疯?她疯了,遇到燕箫之后,她便中了燕箫的毒,她也只为他一人疯。   听说燕箫爱听戏,时常召戏班入府,她便请戏班师傅教她,直到有一日她无意中听戏班人围在一起聊天……   “又要入府给顾太傅唱戏了?”   “大晚上唱戏着实受累,但六王爷实在是得罪不起,累点就累点吧!谁让出钱的是大爷。”   “前几日不都是白天去唱戏吗?怎么如今改成晚上了?”   “顾太傅这几日犯了春困,每天午后便会入睡,黄昏才醒。如此一来,日夜颠倒,夜间无聊,王爷便让我们晚上唱通宵。”   “听说王爷对顾太傅极好,想不到竟都是真的。”   “你还别说,咱们六王爷对顾太傅比对亲娘还要孝顺,事事以她为先,自己明明对听戏兴致缺缺,但却能耐着性子陪顾太傅听上大半宿的戏。前些时候,顾太傅打趣王爷是个戏盲,王爷表面不说什么,但私底下却开始请教戏班传授戏路。如此过了几天,适逢顾太傅生辰,王爷竟然抛下身份上台扮老生为恩师祝贺。当时的场面,你没看,别提多羡煞人了。顾太傅兴致大发,竟也扮上了老生,师生对唱默契惊人……”   她忽然听不下去了,犹记得父亲私底下啐骂顾红妆:“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和王爷拉拉扯扯,祸乱纲常。”她没有再去学唱戏,忽然失去了兴致,所以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唱诗经里面的句子有多动听和凄迷。   后来没过多久燕皇赐婚,燕箫娶她入府,她心里难免觉得很欢欣,洞房花烛夜感动落泪。   那时候,她以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后来又出现一个白芷,再然后就是……她。   她是阿七,没有任何身家背景,但她出嫁却是极风光的,当今太子殿下抱着她一路而行,来往众人莫不停留驻足,那样的荣宠,是她和白芷都不曾经历的。   想到白芷,武宁冷笑一声,不其然看向白芷,只见她温婉大方,笑容得体,好一副贤妻之相,但白芷眼里的光,为什么会那么冷呢?   真好,至少今夜伤心人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   燕清欢眉目深幽,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缓缓走来的一双人儿。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容貌相似之人,燕箫怀中的女子,虽然左脸有刀疤伤痕,虽然脸色苍白,但那样的容貌,又怎会不是顾红妆?   但她也确实不是顾红妆。   顾红妆当初暗牢内自挖双眸偿还太子妃,他惊闻消息后,仓惶赶至,直到大牢内见到她,他才发现后背竟在赶来的路上沁出了一层虚汗。   她果真挖了双眸,知道他来,没有自惭形秽的背转过身体,反而与他面对面,空洞洞的眼眶冒着殷红的血水空茫的看着他。   “四王爷?”   他没想到瞎了眼睛的她,竟然还能只闻脚步声就认出他来。   “是我。”出口声音沙哑的很。   “如果你是来跟我喝酒的话,还是改天好了,我现如今这样,怕是你喝了之后会反胃。”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那天原是有心讥嘲她。   ——顾红妆,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好学生,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可曾帮你说过一句话。   但他没有,面对那样一个顾红妆,纵使她数次陷害于他,更害他太子之位拱手让人,但不知为何,就是恨不起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数日后暴毙身亡。   他深谙权术,自然知道顾红妆的死绝不是暴毙那么简单!   满朝文武目睹阿七之貌皆是一脸震惊,燕清欢无声冷笑,双眸如同出鞘利刃,折射出噬人的寒光。   老六,当初是父皇下令诛杀顾红妆的,你现如今迎娶一个跟顾红妆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你不知道自己在惹火烧身吗?   暗夜,红粉薄凉   更新时间:2013-7-19 12:49:59 本章字数:3349   那天,东宫太子脊背笔直,侧面身形透露着生人勿近的阴戾之气。   这就是东宫太子,他原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冷漠孤傲,霸气天成,文武百官敬仰的同时,却又心生避忌。   笙乐递奏,热闹不凡的婚宴场,也难以逼迫出他的喜悦,但就是这样一个如此淡漠疏离的男人,在他的脸上却扬起沉静从容的浅笑。   也有那样一个女人,无视男人的冷,靠在他肩上,笑的灿如春花,那样的喜色流露好像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嫁娘。   燕清欢有些恍惚,能够在燕箫面前如此镇定自若的人除了顾红妆,就要数眼前这位阿七了韪。   阿七,她究竟是何来历?   多年前,顾红妆一袭红衣,美貌惊人,一颦一笑千金重,绝代风华无人能及。   谋臣说顾红妆看似是在帮燕箫夺帝位,实则想要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这女子权欲野心很重镟。   但燕清欢知道顾红妆不屑如此。她若拥有权欲野心,仅凭她一张脸,足以祸国殃民,足以颠覆燕国王朝。   红颜祸水!犹记得父皇初见顾红妆惊为天人,有心纳她为妃,便有心试探于她。   顾红妆事先察觉,直言开口:“红妆定过亲,我和夫郎成亲在即,大燕征兵,夫郎遂上战场,同年冬为国捐躯。红妆虽未过门,却早已将他视为此生良人,红妆有心守节,还望皇上成全。”   燕清欢当时也在场,他听到顾红妆这番话,将信将疑,再看父皇神色亦是,但无疑顾红妆聪慧无双。   她先说自己心中有人,父皇就算再有心,恐怕也会落人口实。   其后,她又说未婚夫是为国尽忠,这才丧命沙场,父皇若是强要有功家眷,燕国流言满天飞不说,满朝文武也会纷纷上折子反对此事……   如此一来,父皇只得怅然作罢,此后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犹记得那日,燕箫和她离开皇宫,假山一角,他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夫子,今天太险了,若是父皇不信,派人去查,届时没有那个人,又该如何是好?”   “你父皇纵使满心好奇,他也不会去查的。”   “为何?”   “只因他是君王,君王大度无边,心怀天下,容得了尘世万千,不可能为了验证我话语真伪就大张旗鼓的派人去调查。况且……”女子清冷的笑了笑:“就算调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每次战乱,死伤无数,又有多少家庭流离失所。查?怎么查?”   少年燕萧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迟疑道:“人人想要走进这巍峨深宫,女子若得皇宠,势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夫子难道就不心向往之吗?”   女子轻笑,笑声清洌,宛如珠玉落盘,只是那笑声并没有维系多久,因为她出口的话音里似乎包含着无尽的感慨和怅然:“箫儿,你可知红粉深处是薄凉?”   他们早已远去,但凤夙口中那句“红粉深处是薄凉”却一直在他心头萦绕,经久不散……   后来,四王府也迎进了几位名门闺秀,燕清欢有时候看着这些女子,再想起那日她的脱困说词,总会坐在书房一角无声轻笑。   就算是这些女子,又怎么及得上她三分美好?   一个可以将谎言和拒绝说的这么滴水不露的女人,是需要大智慧和大胆识的。他欣赏却无法任由自己去欣赏。只因,她是他问鼎九五的挡路石,但如今看到这张和顾红妆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心头会包裹着无尽的失落呢?   *********************************   那天东宫云阁,摒弃了所有繁文缛节,精简中却又透出奢靡。   开戏定席,酒筵之上金器陈列,山肴馔玉,诸物从丰。   鼓乐声起,花炮燃放,接连不断,约有数里。   喜宴一角,抱琴在下面把风,亭内白玉川声音冷硬:“事已至此,你还在不舍什么?花无百日红,他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当初他被逼无奈亲自诛杀顾红妆,只怕心里早就恨上为父了,若他有朝一日问鼎九五,哪里还有为父的活路,只怕你这皇后之位届时也要拱手让人了。”   白芷眼睛一闪,眯眼问道:“皇上下令诛杀顾红妆,真的是你在背后唆使的?”   “你懂什么?顾红妆非死不可,不是我不想让她活,而是皇上容得下万千臣民,却唯独容不下一个顾红妆。”白玉川目色阴寒,嘴角嗜血成性。   “这是为何?”白芷拧眉,嗓音似水清凉。   白玉川嘴角浮现一丝阴笑:“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好。”   白玉川看着爱女,拍了拍她的肩,温声劝道:“芷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待有一天大势已成,你还担心找不到好夫婿吗?”   心里一震,白芷看向白玉川,眼里没有情绪,“父亲忘了吗?当初可是你一手促成我嫁给燕箫的,现如今怎又处处说起他的不好来?”   白玉川冷冷的说道:“今非昔比,燕箫昔日就对我处处提防,明着还算谦和,但最近他放任武原势力坐大,有心平衡我和武原在朝堂上的势力,我和武原两虎相斗,到头来受惠最大的却是他。为父看似权高位重,但在他眼里,却是他捏在手指间的一颗小棋子,东宫太子心狠手辣,与其坐以待毙,为父还不如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白芷目光清澈,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隔久,说道:“父亲,我是不是劝不了你?”   “劝?该听劝的那个人是你,直到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白玉川冷冷的声音透着一股惊栗之气:“你看看今天这位叫阿七的姑娘,活脱脱就是一个顾红妆。他对顾红妆是什么心思,放眼大燕,谁人不知?顾红妆死了,他恨上为父,可你别忘了,你的眼睛是顾红妆给你的,你以为他每天看着这双眼睛,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舒坦吗?他每次看你的时候,是不是从不盯着你的眼睛看……”   “别说了——”白芷忽然打断白玉川的话,咬着唇瓣,低头不语,紧握在身侧的双手却有了一丝颤抖,过了一会儿,呢喃的又说了一句:“父亲,别说了。”   他确实每次和她欢好的时候,从不看她的眼睛。多么伤人的发现,也许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却选择自欺欺人,佯装不知罢了。   “芷儿,情爱向来随风散,你自小聪慧,该怎么做,不用为父教你,你自己想必也是心里有数。你好好想想,这帝都是时候变天了。”毕竟是自己的爱女,白玉川叹息一声,搂了搂她的肩,无言的安抚,那样的温暖却无法温暖白芷冰冷的心……   *************************************   百官皆知燕箫身体不好,不宜饮酒,遂也不相劝,纷纷催促他良宵苦短,莫要错过洞房花烛夜。   话虽如此,礼数也需做全了,以茶代酒,饮了数巡,直待李恪前来,方才离开。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往来宾客众多。   燕箫声音平淡:“丞相和爱女小亭相聚,很奇怪吗?”   齐天佑开口说道:“殿下,数日前您身体不适,抱琴偷偷取了一些药渣匆匆离开,属下认为太子妃已经知道有人在您服用的药汁里下毒一事,要不然她不会隔日就宣召丞相入宫,此刻白玉川怕是急了。”   自打苏三娘离开齐天佑身体后,原本虚弱不堪的他经过调养很快就恢复如初,但却对之前的事没有任何印象。好在众人也没说什么,此事也就过去了。   燕箫无谓笑了笑:“无妨,就怕他不急。”   燕子墨原本正坐在一旁,自在的吃着瓜果,听出燕箫话语间掩藏的深意,恍然大悟道:“六哥,你迎娶阿七,当着白玉川的面抱她入阁,故意不让阿七戴着喜帕遮面,目的就是为了让白玉川看到阿七的容貌,先行乱了阵脚,对不对?”   “我只是顺水推舟。”若不是阿七有此要求,他并不会想到这一点。微微皱眉,竟然觉得这会不会是阿七故意的,新嫁娘不盖喜帕,任由旁人目睹她的容貌,她虽然和顾红妆长的一样,但左脸上的刀疤却也毁了这份倾世容颜,就那么大方的展露在人前,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说厚颜无度呢?   燕子墨淡淡的说道:“六哥,亲事已了,那位阿七姑娘是时候交出天香豆蔻了吧?”   燕箫锐光的眼眸,渐渐染上了淡淡氤氲,想到夫子很快就能苏醒,原本该激动欢喜的,但他的心为什么会那么沉重呢?   诱惑,肚兜藏药   更新时间:2013-7-19 16:15:36 本章字数:3459   房外,人声噪杂,足音绕耳。   刘嬷嬷刚从喜房出来,迎面险些撞上燕箫。   “殿下大喜。”不得不说,刘嬷嬷这话可真是客套到家了,明显还掺杂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僵硬和郁气。   想那燕箫是谁?当今天下胆敢给燕箫摆脸色的人没几个,而眼前这位刘嬷嬷就是其中之一,偏生燕箫也不生气,对这个近乎从小看他长大的刘嬷嬷,燕箫有着诸多感恩缅怀。   不予理会韪。   刘嬷嬷原本哼了一声,准备离开院落,但见燕箫径直向喜房走去,不由喊道:“殿下,姑娘正在沐浴,您这时候进去不妥。”   虽说,里面那位阿七姑娘现如今是东宫云妃娘娘,但她似乎不喜宫人唤她娘娘,这几日下来,云阁的人倒都习惯称呼她姑娘,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口了。   “嬷嬷忘了吗?这原本就是我和她的房间。镟”   淡漠的话语,却让刘嬷嬷神智一清,看着燕箫推门入内,想到顾红妆,不由叹息一声,摇头离开了。   温热的水,泛着朦胧的雾气。   凤夙浸泡在水中,看着里面漂浮的血红,有些晃神,那是她的血。将手臂伸出搭在桶壁上,只见白皙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有些掀开的皮肉尚未完全愈合。   东宫地牢,刑罚惨绝人寰,若不是三娘附身在齐天佑身上,每天过来给她送药膏涂抹,她只怕这一身皮囊终要毁在燕箫之手。   温水刺激伤口,庆幸她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放松身体的同时,难免会觉得昏昏欲睡。   今日大喜,她看到了白芷,那双流光溢彩的双眸让她浅笑盈盈。   燕箫当时好像扫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的笑容太过渗人。   渗人就渗人吧!她的眼睛在白芷脸上出现,多诡异又多和谐的一件事,她笑笑不为过吧?   室内沉寂,诸事清明,待身体恢复如初,她的首要任务便是替绿芜报仇,找出幕后想要置她于死地的那个人。   有关于顾红妆的尸体,她……   “砰——”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她身体僵了一下,不见慌乱,渐渐放松了身体。   房间确实静的吓人,只有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沉寂中,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你准备洗到什么时候?”   这声音可真够冰冷的。   “身上血腥味太重,若不清洗干净,怎么有脸面见太子殿下?”凤夙说着,将披散在肩头的墨发悉数捋到一侧,露出凝脂玉背,但就是那样原本该姣好美丽的玉背上却有无数伤痕交错,鲜血混合着血水蜿蜒流在浴水里。   燕箫忽然觉得很刺目,看着女子不知疼痛的清洗着伤口,竟莫名的升起了一抹烦躁。   他冷冷的问她:“那半颗天香豆蔻在哪里?”   她睫毛颤动了一下,低垂的双眸里划过冷凝深幽的光芒:“殿下何需心急?几个月时间都等了,又不差沐浴短短工夫。”   燕箫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隐隐的怒气,走到桌案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沉气等待。   凤夙闭目泡在水里,竟然睡着了,水是温是凉,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所以睡眠完全不受影响,直到感觉有水湮了她的鼻,她这才惊醒过来。   这一醒可真是太好了,根本就抬不起头,因为一只手压在她的颈后,用力将她的脸压在水里。   这个白眼狼,她身为他夫子的时候,他在她面前什么时候这么放肆过,现如今竟然敢这么折磨她。   还是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就在凤夙耳鼻里都进了水的时候,有力的手这才松开她,看着她狼狈的咳嗽着,白眼狼冷笑道:“清醒了吗?”   凤夙眼前都是花的,然后视线开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烛火辉映下,白眼狼五官俊美,仿佛冰雪之地盛开的莲花,清雅卓绝,沉静幽冷。   凤夙微愣,她发誓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白眼狼其实长得还是挺不错的。   他也在看她,不过目光却是透着一丝讥嘲和戏谑,好像她的狼狈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欢欣一般,心思歹毒,不言而喻。   “还没清醒吗?”见她双眸深幽,他闲适开口,声音漠然。   他这话可真是提醒了她,她忽然就那么当着他的面从水里站起来,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唇角勾起,笑魇清冷而又媚惑:“夫君,你怎么此刻才来,让奴家好等啊!”   燕箫身体一僵,感觉怀中软玉贴身,冰冷的水渗透他的喜服,浑身竟浮起了一抹燥热。   左边有刀疤,身上遍体鳞伤,他竟会对这样一个她有了男女之欲?   他忽然间觉得恼怒无比,怀中女子可谓是不知廉耻到了极点,就这么赤身抱着他,若让旁人看了,旁人看了也……   纵使旁人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现在是他的后妃,闺房此举本也不算什么。但若不是这张脸,他对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近身烦躁,看着她的眉眼神色,总是会想起夫子,何其相似,有好几次他都将她看成了顾红妆,但每次回去看到顾红妆的尸体,宛如有盆冷水瞬间沿头浇下。   他不知如何找回了自己的神智,用力推开她,但她抱得那么紧,而他刚触摸到她的身体,手指竟然颤了一下。   “阿七,休要跟我装疯卖傻,天香豆蔻赶紧给我。”燕箫声音压得很重,似乎在隐忍什么。   “夫君,洞房花烛夜,本是相拥入眠,百般缠绵之时,你怎能在这个时候净说些丧气话,也不担心奴家听了心里伤心。”凤夙说着,媚态尽现,冰冷的手指大胆的挑进燕箫衣襟,沿着他皮肤纹络游走。   燕箫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眸中薄雾萦绕,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中邪了?”   犹记得漠北阿七,清冷孤傲,那样独立一隅的沙漠奇女子,性情冰冷无情,又怎会如此放荡,不知羞耻?   燕箫会这么问,是因为忽然想起日前丑奴和齐天佑双双中邪之事,原本不信,但如今却开始心下迟疑了。   要不然,阿七性情怎会颠覆这么大?   凤夙趴在他肩头,忍不住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中邪了?”   “你——”燕箫皱眉看着她。   “奴家中了夫君的邪。”   凤夙声音很轻,但燕箫听了,顿时脸色冰寒,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怒道:“天香豆蔻给我。”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竟然跟夫子一个德行。   眼神一眯,又是夫子,怎会在这时候又想起来她?   “天香豆蔻?”凤夙眼神迷糊,呢喃了两句,似乎神智这才清醒了许多:“夫君要天香豆蔻做什么?”   “救人。”她那声夫君能把人直接恶心死。   凤夙腰头道:“不行,天香豆蔻我已经送人了。”   闻言大惊,燕箫扣着她双肩,手背上青筋暴露,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而出的冷意,“送人了?送给谁了?”   “疼——”凤夙忽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抡起拳头竟是重重砸了燕箫一拳:“夫君,你把奴家都给抓疼了。”   这一拳打的可真重,燕箫内息翻涌,险些一口鲜血吐出来。   燕箫忍着掐死她的冲动,恶狠狠的说道:“你把天香豆蔻给谁了?快说。”   “你让我好好想想啊!”凤夙说着,还恼恼的瞪了燕箫一眼。   燕箫等了很久,就在耐性快要消失的时候,只听凤夙说道:“我把天香豆蔻给白眼狼了。”   “……”白眼狼,有人名叫白眼狼吗?   “白眼狼是谁?”东宫太子好奇的问道。   凤夙压低声音道:“燕箫。”   “阿七——”东宫太子暴怒。   伴随着“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凤夙的身体被燕箫狠狠的推到了浴桶里,这下子真真是极好,凤夙像模像样的喝了几口浴水,再一次咳嗽的钻出来,气喘吁吁的看着燕箫,不过这一次眼光清明了许多,原本朦胧妩媚的双眸瞬间清冷淡漠:“殿下,我沐浴不过一盏茶功夫,值得你这么生气吗?”   一盏茶?足足六盏茶功夫也有了。   燕箫承认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人了,无心理会她究竟有没有中邪,他深吸一口气,凝声道:“天香豆蔻。”   凤夙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道:“麻烦殿下帮我把肚兜拿来。”   这一次,东宫太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咳嗽出声,郁气难消。   “殿下不是想要天香豆蔻吗?那半颗天香豆蔻被我缝在了肚兜里。”   这个妖女。   燕箫心口狠狠一紧,眼中寒光尽现。   无眠,宁妃诱情   更新时间:2013-7-20 19:03:48 本章字数:3408   夕颜殿,无眠夜。   香炉余烟缠绕,白芷眉黛褪色,脸上一片孤寂清冷。   长夜漫漫,衾枕生寒,曾经他拥她入眠,床第间百般缠绵。   如今,景在,人在,他仍对她温柔相待,但为何她会觉得冷呢?   都说娇花易谢,不能时常拥有,现如今前有武宁,后有阿七,试问太子心在何处琨?   抱琴走进内殿,步履匆匆:“娘娘,奴婢适才打探过,殿下今夜没有入住云阁,先是回了一趟合欢殿,然后去了宁妃娘娘那里。”   “宁妃?”白芷身体一僵,皱了眉。   “宁妃宫中灯火已熄,殿下怕是今夜宿在那边了。牯”   沉默片刻,白芷问道:“殿下为何突然去了宁妃宫中?”   “听说宁妃突感不适。”   白芷哼笑:“不适?病的倒是时候。”   抱琴生气道:“宁妃果真奸诈,为了留住殿下,竟然不惜装病,当真可恨。”   白芷红唇扬笑,只是笑意冰凉:“不可恨。武宁只是比谁都清楚一个道理,若想艳冠群芳,重在一手争取。宫里的女人千姿百态,有人与世无争,有人清淡如水,有人处处与人为善,但这些女人通常没有任何出头之日。若想笑到最后,必须绵里藏针,害人于无形。”   抱琴想了想,笑道:“娘娘,如此一来,可见殿下并不怎么喜欢那位云妃娘娘。”   白芷眼神蓦然变了,面无表情的问道:“喜欢一个人就必须同榻欢好吗?”   “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抱琴仓惶的低下头。   白芷心感疲惫,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我也该熄灯安寝了。”   “诺。”   夜色冷寂,太子妃绝色容颜朦胧浅照,眼眸晦暗如海。   想到父亲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心一凛,叹息一声,沉沉的闭上了双眸。   *********************************   武宁今夜故意装病,燕箫不会不知,但他还是来了,这其中他不能否认夹杂着无尽的权衡利弊。   前一刻,他刚给夫子喂食了天香豆蔻,后一刻却身处后妃闺房之内,还真是讽刺。   但即便再如何讽刺,戏份也需做足了。   燕箫在软榻上看书,武宁亲手泡了一杯花茶端过来,也不急着打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绕到他身后,帮他按摩起肩膀来。   燕箫将书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归于平稳。   武宁唤了几声“殿下”,见燕箫没应,以为燕箫睡着了,走到他身前,俯身准备把他胸前搁置的书拿走。   谁曾想,书刚被她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忽然有股力道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拽到了怀里,。   武宁虽说狼狈的跌倒在燕箫的怀里,但眉眼间却有说不尽的千娇百媚,在燕箫怀里抬起头,含羞带怯的打量起燕箫。   他仍在闭目小憩,冷峻风雅的容颜生生映入眼帘,武宁满心的迟疑难定,瞬加化作了欢喜爱慕。   武宁大胆解开他的衣袍,柔软似水的身体缠住他的同时,吻上了他的薄唇。   燕箫没阻止,可也没化被动为主动。   柔软的唇,生涩的动作,柔嫩的手指一路下滑,武宁的吻宛如羽毛轻落,带着诸多试探和讨好……   燕箫脑海中不其然想起适才那一幕,喜房之内,女子身姿柔软,紧紧的抱着他,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竟让他……   燕箫渐感不耐,修长的食指暧昧的放在武宁的唇边,却也成功的制止了她的动作。   武宁先是一愣,随即受伤道:“殿下,臣妾伺候的不好吗?”   燕箫闻言轻笑:“爱妃胡思乱想什么,你今夜身体不适,不宜操劳。”   “臣妾……”武宁绝对想不到装病留下了燕箫,却也平白无故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这算不算有得有失?   “睡吧!”   燕箫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武宁纵使心有不甘又有什么法子,只能依偎在燕箫的怀里,自我安慰,至少今夜可以跟他如此亲密相拥的人是她。   而这个时候,她们的太子妃,还有那位新纳的云妃娘娘又在哪里呢?   也许在哭吧?   武宁入睡前,嘴角流露出一丝隐含得意的浅笑……   *************************************   凤夙没哭,但也没笑。   想那武宁倒也幼稚,竟然深夜派心腹侍婢雨萱前来传话给她。   刘嬷嬷拦了下来,那小丫头干脆让刘嬷嬷转告凤夙,宁妃身体不适,太子殿下夜宿宁妃宫中,今夜怕是不会来云阁了,宁妃心中有愧,改天登门致歉。   雨萱之言,摆明是在耀武扬威,刘嬷嬷好一番迟疑,犹豫着该不该把这话讲给凤夙听。   毕竟,新婚之夜,太子殿下放任云妃一个人独守空闺,跑去宁妃宫中入睡,明天传扬出去,宫婢,内侍会怎么看?   刘嬷嬷觉得自己真真是多想了,喜房之内,青灯之下,他们这位云妃娘娘一袭红衣,深夜不睡,竟然在占卜算卦。   那一刻,红颜浅笑嫣然,美人如玉,清光晃眼,侧面轮廓娇美,怎么看都像顾红妆活生生的坐在刘嬷嬷面前。   “姑娘会占卜算卦?”刘嬷嬷脱口问道。   “略懂。”凤夙没抬头,占卜手法娴熟,声音淡淡传出:“嬷嬷大半夜不睡觉,敢情是过来陪我聊天吗?”   刘嬷嬷原本想冷哼出声,但想了想临时作罢,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对后辈说哼就哼,有欠身份。   况且,谁稀罕来她这里!   刘嬷嬷漆亮的眸光幽暗莫名,皱眉道:“适才宁妃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殿下在宁妃那里住下了,今夜怕是来不了云阁,姑娘无需等殿下,可先行入睡。”   “嗯。”再敷衍不过的回答,却让刘嬷嬷眉皱的更紧了。   “姑娘不伤心?”   “为何要伤心?”凤夙一心在卦上,见刘嬷嬷似乎心生不满,这才意会过来,笑道:“都是一家人,原本就该相亲相爱,无妨。”   刘嬷嬷脸顿时寒了,“以前没看出来,姑娘倒是菩萨心肠,大爱无疆啊!”   凤夙佯装听不懂刘嬷嬷的讽刺之语,而是亲自拉开身旁的椅子,看着刘嬷嬷:“嬷嬷,都是深夜无眠人,既然来了,不妨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刘嬷嬷狐疑的看了凤夙一眼,这姑娘性情淡漠到了极点,如今这么热情,一时还真是难以适应。   盛情难却,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她小半个主子,刘嬷嬷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坐下:“姑娘要谈什么?”   凤夙目光幽深得宛如一池秋泓:“入住云阁以来,众人都道我长得很像顾太傅,嬷嬷也这么认为吗?”   刘嬷嬷打量了一眼凤夙,心生感慨:“确实相似,不过……”   “不过什么?”   刘嬷嬷叹道:“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免得老身说话不中听,无意中刺伤了姑娘。”   “但说无妨。”凤夙给刘嬷嬷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刘嬷嬷无视凤夙对她的好,嘴不饶人:“姑娘没有我家顾太傅长得好看。”   凤夙也不见生气,无谓浅笑:“左脸有这么一道伤疤,确实难看。”   “咳咳——”那茶刚被刘嬷嬷喝了一口,太烫,顿时狼狈的吐了出来。   “嬷嬷喝茶慢些,没人跟你抢。”凤夙忍着笑,轻拍她的背,见刘嬷嬷皱眉盯着她看,不由叹声道:“红颜薄命,最近时常听人说顾太傅天纵奇才,只是没想到这种人竟然会暴毙而死。”   “胡说,顾太傅才不是暴毙而死……”刘嬷嬷说着,蓦然止了话,似乎对这话很避讳。   “是么,那可能是我听错了,难道是她的丫头绿芜?我听宫人说,绿芜不知是何缘故竟被人推进池塘……”   刘嬷嬷打断凤夙的话:“姑娘,时候不早了,你该歇息了。”   椅子还没有捂热,刘嬷嬷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快走到门口时,刘嬷嬷又停住步伐,回头看凤夙:“老身多说一句话,姑娘可别嫌老身啰嗦。在宫中,有些事原本就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活的太明白,不好。”   凤夙单手撑颊,眼眸漆黑:“嬷嬷的意思是,糊里糊涂的活着方能长命百岁吗?”   “至少能保命。”   声已散,凤夙望着空无一人的喜房,眼中暮霭深沉……   隐宫,清白难保   更新时间:2013-7-20 22:06:07 本章字数:3249   俗世红尘中有一种女人,就算别人想讥嘲她,都找不出门道。   新婚夜,太子夜宿宁妃府中,一时人尽皆知。   谁在背后策划,乱嚼舌根,不言而喻。   翌日,宁妃亲临云阁,排场自然很大,同行的还有燕箫先前纳的后妃。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后妃大都是凤夙当初帮燕箫张罗的。   以前,这些女人在凤夙面前大气都不敢乱出,如今倒好,一个个满脸讥讽,脸部表情五彩斑斓琨。   浩浩荡荡一群人入院时,凤夙正坐在凉亭下晒太阳,颇为享受,一旁的桌案上放着瓜子和茶水,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这样的情景倒是出乎众妃意料之外,都以为会看到一个双眼浮肿、无精打采的云妃娘娘,谁知人家精神熠熠不说,甚至还浅笑招呼众人落座。   坐?往哪里坐?花草丛中有石阶隐现,她们断然不可能不顾及身份坐在那里牯。   有人脸当时就寒了,反倒宁妃昨夜欢情恩爱,今天注定芙蓉面红,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妹妹,一夜不见而已,现如今看你……啧啧,怎会如此憔悴?”   还真是睁眼说瞎话,还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宁妃似乎忘了,就在日前,她还十分不屑凤夙口中的那声“姐姐”,如今自唤“妹妹”,凤夙差点没吐出来。   她没吐,而是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掌心,慢条斯理的嗑起瓜子来,浅笑道:“比不上宁姐姐辛劳,昨夜抱病服侍殿下,我原本还担心宁姐姐身体吃不消,今日一看,姐姐面若桃花,都说药到病除,看来宁姐姐的良药非我们太子殿下莫属。”   此言大有隐喻宁妃装病之嫌,其她嫔妃还不待反应过来说话,就又听凤夙开口说道:“众姐妹日后若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或是生了什么病,无需找太医前来看诊,直接想方设法见上殿下一面即可,定保身体安泰。”   如果先行凤夙说话还算婉转的话,那么现如今完全是在给武宁难看了。   武宁忍着怒气,羞红了脸,委屈道:“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病来如山倒,挡也挡不住,昨夜这病来的实在是不巧,搅了妹妹的洞房花烛,姐姐心里真的是于心不忍。”   “无碍,只要有心,哪一天不是洞房花烛?”   “咳咳——”   凤夙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险些被口水呛死,这云妃娘娘说话可真……放肆。   刘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坐在凉亭里浅笑殷殷的白衣女子,面色如常,但是眼里却有了一丝笑意。   她倒是挺与众不同的,不管宁妃怎么刺激她,都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似乎连跟她们斗嘴的兴致都没有。   她是真的不在乎吗?面对谪仙般的太子殿下,她竟没有丝毫心动吗?   ************************************   合欢殿,顾红妆服下天香豆蔻需要三日方能醒来,而三日竟如此漫长。   床榻上,女子沉沉入睡,东宫太子握着她的手抵在额前,清冷的眸子薄雾氤氲,仿佛浓墨泼洒。   ——箫儿,连你也觉得为师心狠吗?你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问,有谁生来是喜欢杀人的?所谓救世之才又有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血腥的?   ——皇上年老身衰,朝堂现如今波涛汹涌,众王爷莫不谋划成事,皇上忌惮心重,此刻还不是你强出头之时,为师一直对你督促甚严,年前不是有王爷邀你前往青楼行那庭闱之乐吗?从今天起,为师一概不管。   ——谋士斗智,猛将斗勇。英雄风光一时,到头来还不是销声匿迹在政权之下?倘若今后为师离你而去,你也要记得,英雄造时势,时势出英雄,朝堂风云变幻,导致英雄辈出。只要有人,这英雄就随处可见,所以并非事事非为师不可。   记忆中,那道声音永远都是清清冷冷的,宛如珠玉落盘,带着金属的锐意。   握紧女子冰凉的手指,那些撕裂似的往事,凄冷如雪,相思缠绵骨髓。原以为此生会这般错过,但仔细想想,他和她错过的难道还少吗?而如今,她就在他身边,他正握着她的手,而握住就是一辈子不放手。   ——夫子,帝都的天马上就要变了,白玉川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一直以来我争得并不是这天下,而是母妃惨死,身为人子,有仇怎能不报?身为皇家人,就算不能功绩彪炳千秋,也要斩杀奸臣,还朝堂清明。   ——夫子,醒来后,不要再拒绝我了。一个人一生中能经得起几次拒绝呢?更何况你每次拒绝我的时候都那么不留情面。对,我是别人眼中的东宫太子,是你一个人的箫儿,哪怕你拒绝我也没什么。因为我是燕箫,我不允许你从我生命中消失。八年相依,我早已认定你是我的妻,我认定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会像我一样了解你,也再也没有一个女人会像你这么了解我……   ********************************************   几个月前,燕箫亲手送凤夙下黄泉之前,有人借绿芜之手往她眼药中下了毒。   凤夙当时知道自己中毒,因为一心挂念绿芜安危,并没有留心中的什么毒。直到那日她从顾红妆眼眶里取了一些毒素出来,寻机问了太医,这才得知此毒乃“花穗”,实乃宫廷禁药,只有在犯了事的后妃被处死之时才会拿出来使用。   服用“花穗”的人,刚开始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全身剧痛,但这种痛来的快,消失的也很快,如此再过一盏茶时间,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没有任何征兆。   放眼东宫,谁都有杀凤夙的动机,既然是禁药,那么宫人领取的时候势必会有记录在档。   看来,她要夜探皇宫了,白天进不得,只能晚上了。   虽说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但好在没有痛觉,再加上燕箫对她极为不喜,想来也不会到云阁去,所以入了夜,凤夙换了一身黑衣直奔皇宫。   禁药位属隐宫烟雨楼,位置偏僻,距离冷宫很近。夜色中的燕国隐宫,寂静的近乎诡异。   隐宫,燕国关押犯人劳作之处。在此劳作之人所受刑罚共分六种。司寇、隶臣妾、城旦、舂、鬼薪、白粲。   司寇因罪被判罚负责缉拿贼寇,男犯人叫“司寇”,女犯人则叫“如司寇”,刑期均为二年。   隶臣妾乃隶臣及其家属,负责在官府和隐宫当杂役,刑期同为二年。   城旦和舂属同类罪名,男犯人被罚修葺城池、女犯人被罚捣舂粮食,刑期为戴刑具的五年,不戴刑具的四年。   鬼薪和白粲区分在于,男犯人被罚为祠庙砍柴烧炭兼做其他杂役,女犯人被罚为祠庙或为宫中服役,刑期为三年。   凤夙来过这个地方,只有一次,那一次少年燕箫久久的望着隐宫二字,眼中布满了血腥之气。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总有一天,我要将这里夷为平地,将他的肉一块块的割下来,串成条放在阳光下暴晒。”   凤夙还记得,那一天她的背后瞬间窜上一股凉意,呼吸竟然有了凝滞的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燕箫幼年曾和他的母妃一起被关押在隐宫,他那时候的身份是“舂”,在那里他足足度过了五年,直到他十二岁那年才得以走出这座牢笼。   可见,白眼狼的戾气并非天生,而是后期养成的。   凤夙入了烟雨楼,取出火折子吹亮,开始寻找“花穗”记录名册,并不难找,但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答案一致,她出事前夕,似乎没有人前来领取过花穗。   没有人领取过,难道是有人像她一样,夜间擅闯皇宫,暗中偷走花穗的吗?   这一趟可谓无功而返,但……并不如此,因为凤夙从冷宫折返回东宫的时候,途径假山,她遇到了白眼狼。   今夜宫中设宴,白眼狼似乎喝醉了,躺在灌木花丛中,有女轻解罗衫,看情形正欲强行占有他。   凤夙觉得这词用的极好,忍不住笑了笑,这位美人很眼熟,好像是燕皇的哪个妃子吧?   在这种地方欲行苟且之事,这妃子胆量惊人。   凤夙为难了,她是拍拍屁股走人,还是搭救一下白眼狼呢?   后妃,春宵苦短   更新时间:2013-7-21 13:11:44 本章字数:3339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女比苏三娘作风大胆不知多少倍。   衣衫褪尽,身姿玲珑曼妙,此处人烟稀少,况且又是这样的深夜,原本就无人出入,所以此女脱得干干净净,赤身站在月光下,丰胸翘臀,白皙的肌肤在夜色中闪现出耀眼的凝脂玉光。   “殿下……”后妃一声声呢喃着燕箫的名字,柔软无骨的身子干脆趴在他的怀中,滑腻的手臂搂着燕箫的脖子,然后芊芊玉指缓缓滑下,在他胸前游移轻揉,“殿下,臣妾等这一刻等了好久,臣妾快要融化了,你摸摸臣妾,臣妾的身体是不是快要变成一池春水了……”   凤夙险些笑出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位春闺寂寞的后妃姐姐比三娘……不知廉耻多了栉。   可怜白眼狼被人下了药,浑身没有力气,任由她握着手沿着她曼妙身姿一路上滑,然后停在她胸前,这后妃引导燕箫握着她丰胸轻轻揉捏着。   后妃身体紧紧的贴着燕箫,轻轻的呻吟着,因为激动全身都在颤抖着,她一边解燕箫的衣袍,一边亲吻他的眉眼……   凤夙真是大开眼界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从何时起帝都女子作风竟已这么大胆了毡?   再看燕箫,似乎被此女撩拨的异常难受。没错,此刻燕箫身体里仿佛被人点了一把火,睁开迷离的双眸,愣愣的看着那位正在他身上兴风作浪的后妃,然后眼神似乎瞬间清明了许多。   “你在干什么?”白眼狼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后妃正忙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燕箫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身体一僵,宛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但那后妃是谁,这般狐媚之术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娇滴滴的唤了一声“殿下”,一双秋水般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燕箫,轻轻磨蹭着身体就要亲燕箫的唇。   “滚——”毫不留情,一把推开后妃,燕箫支撑身体站起来,脚步踉跄,茫然的看着四周,显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凤夙撇嘴摇头,燕箫被人下药,看样子药份极重,现如今还能勉强找回神智,这般意志力已经极为难得了,倘若换成别的男人,面对眼前如此***,哪还有什么理智。   身体却被后妃从后搂住,想那后妃当真是不想活了,竟然不要命的哼哼道:“殿下,良辰美景,***苦短,臣妾一定把您伺候舒舒服服的……”   燕箫忽然转身,蓦然伸手掐住了后妃的脖子,面上笼上了一层寒冰,目光如刀:“说,究竟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   后妃这才觉得害怕起来,躲开燕箫的视线,呼吸急促:“殿下,臣妾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懂的。”怒火燃至心间,燕箫手指力道加重,那么大的力道,瞬间就让后妃脸色涨红一片。   “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燕箫字词凛冽,因为药效的缘故,眼神血红如魔,戾气加重。   后妃喉咙被掐,出口话语断断续续:“别……杀我,是丞相……让我这么做的,我在冷宫……已经呆了三年,真的……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丞相答应我,只要……我肯引诱你,到时候就会……就会安排我出宫。”   凤夙又有摇头的冲动了,这妃子没长脑子吗?真蠢,皇帝后妃和自己儿子通奸,她还能活吗?况且还是一个早已不受宠的冷宫妃子。   “白玉川可有说什么时候来捉奸?”燕箫手劲略松,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蹦出来一般,冷的令人生寒。   “丞相此刻只怕已经请皇上过来了。”后妃剧烈的喘息着,身上仍在发抖,不过这次却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而燕箫的神智似乎也因为这句话清醒了许多,后妃见燕箫眸光中生出尖锐的倒刺来,心一颤,慌乱的扯住燕箫的衣袖,哀求道:“殿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燕箫目光变了,戾气宛如潮水般消散,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很红,不再看后妃的身体,而是说道:“先把衣服穿上。”   那后妃以为活命有望,慌不择跌的捡起衣服一件件穿上,还未转身,就被燕箫一脚踹到了一旁的荷花池塘里。   凤夙感慨,自古以来池塘这种地方还真是怨鬼出没之地,极好的墓葬场。   那荷花池塘污泥多,水又深,后妃在里面像落水鸡一样挣扎了几下,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叫出口就一命呜呼了。   不远处有宫灯浅浅浮动,正往这边走来,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燕箫步伐踉跄,刚才屏气忍耐那么久,现如今才觉得浑身出了一层虚汗。   燕箫神智一会清楚,一会模糊,眼前景物忽近忽远,药效袭身,偏生他极力压制,内力牵动下,顿觉血腥之气溢满唇齿,紧紧咬着牙,眼前一黑,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却被一双手及时扶住。   “松口。”女子声音清洌,却又含着莫名的强势。   闻言,他竟听话的松口,先前压制的鲜血顿时顺着他的唇角蜿蜒流下。   迷蒙的视线里,女子脸模糊不清,然后渐渐凝聚成了……   “夫子——”燕箫惊喜的一把抱住凤夙,那么紧的力道,似乎要把凤夙揉进身体里才肯罢休。   此刻的燕箫定是身体滚烫异常,因为他眼中已是血色尽显。面对他的神智不清,凤夙懒得跟他计较。   宫灯越来越近,眼见燕箫抱着她不肯松手,她出手自是极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燕箫一片混沌中只觉得手腕一痛,下意识松开了凤夙,神智清了清,皱了眉,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面前站的人究竟是阿七还是顾红妆。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你父皇过来捉奸吗?”凤夙见燕箫盯着她发呆,没好气的半拖着他离开,而他意识不清醒,只觉得那道声音是夫子的,竟听话的乖乖跟着她一起离开。   出了冷宫,再往西行不远,那里有一处荒废已久的偏殿,距离偏殿不远,就是奉化门,一旦出了那里,就是东宫的地界了。   凤夙身体原本就没大好,失血过多,现如今又半拖着燕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不说,眼前不多时就开始眼冒金花。   真心不想带着这个累赘,关键他醒来后只怕还不会念及她的大恩大德,要不然又怎堪白眼狼之名。   想起他先前那般对待她,恨不得拿着刀在他身上戳上几个大洞,凤夙告诉自己,救他,其实也是在救她。   “夫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白眼狼又开始说胡话了。   “回东宫。”   “哦。”白眼狼不耻下问:“回东宫干什么?”   “给你找解药。”凤夙摇头叹息,看来这孩子真是“烧”糊涂了。   这次白眼狼没问凤夙找解药干什么,因为药力作用,浑身似乎烧成了燎原大火。   “夫子,学生热……”他开始痛苦的扯着衣襟。   “忍忍。”   “哦。”   白眼狼难得这么听话,凤夙眼眸一闪,随口问他:“那场大火之后,顾红妆尸体被你放在了哪里?”   燕箫低低的笑,就是那样不掺杂任何算计的笑容,让凤夙好一阵发愣。   “你笑什么?”因为适才的失神,凤夙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语气开始变得恼羞成怒。   “夫子是不是也发烧,烧糊涂了?你不就是顾红妆吗?”燕箫说着,伸手就要摸向凤夙的额头,却被凤夙一把挥开,不去看他受伤的眼神,转变话锋,改口问他:“是不是有人害死了绿芜?”   “……是。”   “是谁?”凤夙脚步蓦然停下,眼神一时间冷冷的盯着燕箫:“是不是你?”若是他,她一定一掌拍死他。   “不是。”燕箫忽然神情伤感,艰涩道:“学生爱夫子都来不及,又怎会害死你身边人呢?”   燕箫这声爱,瞬间让凤夙如遭雷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脑子乱成一团的同时,脸却红了。   “夫子脸怎么红了?”白眼狼凑近她,眉眼间,极尽温柔。   她下意识推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燕箫这一路都在依附凤夙,如今被她一推,竟直接跌倒在地上,凤夙没办法又蹲下身体去扶他。   “快起来。”   燕箫喘息越来越粗重,他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凤夙身上的檀香味一缕缕的被他吸进肺腑中,竟然催动了体内的药效,他神智越发模糊起来,忽然一把抱住凤夙,滚烫的呼吸贴着凤夙耳根:“夫子,你身上好香……”   草丛,露水姻缘   更新时间:2013-7-21 16:47:57 本章字数:3244   燕箫何曾这么大胆的调戏过凤夙?   如今,他被人下药,神智不清醒,所说话语自是当不得真,但此话出口,凤夙还是懵了一下。   她嗅觉全无,又哪里能够闻得到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燕箫口中所说的檀香味,应该是缠绕在她手腕间的檀木佛珠,因为是由万年阴沉木所做而成,所以檀香味极其浓郁。   本来燕箫还能勉强撑到东宫,现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檀香味刺激,原本清清冷冷的双眸如今竟是一片血红。   凤夙咬紧牙关,吃力的扶他起来:“再忍忍,我带你回东宫,你想去宁妃那里,还是想去白娘娘那里,要不然去白芷那里,白玉川给你下药试图诬陷你,你干脆找他女儿好了,这么算来白芷也不吃亏,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话音蓦然止住,只因燕箫竟然趁她不注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栉。   她气急败坏道:“燕箫,你在干什么?”   “夫子,我要……”此话未完,薄唇已经毫无迟疑的堵住了她的唇……   燕箫体温炙人,力道失控,有力的双臂紧紧的箍住凤夙的细腰不放,凤夙避开他的唇,不其然露出姣好的脖颈,于是燕箫的唇就那么急切的落在了上面肇。   现如今的燕箫完全失去了理智,凤夙面色一寒,使出全力一把挥开他,也不看他有没有摔伤,一边后悔出手救他,一边绝情离去。   她仁至义尽了,在他那么对待她之后,她最起码还带他走了这么远,够对得起他了,但没理由为了救他,就赔上自己的忠贞。   但凤夙失算了,这才刚走两步,就被燕箫从后面紧紧的抱住,结实匀称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她,没有任何感觉的她甚至能够在瞬间察觉到他的变化。   “夫子,别离开我。”此刻的凤夙在燕箫眼中,根本就是顾红妆,那些压抑在心的思念和爱恋,一时间悉数爆发而出。想爱不敢爱的矛盾和痛苦化为决绝霸道的热吻和钳制。   凤夙又急又怒,凛然呵斥道:“燕箫,休要放肆,你在原地等我,我这就给你找女人。”   来不及回东宫,她就随便在皇帝的后宫中拉一个女人过来,反正那个人不能是她。   “夫子,我只要你,只要你……”偏殿荒废已久,灌木丛有一人多高,夜间宛如妖魔异类正欲伸出狰狞的双手谋财害命。燕箫话未完,就身形一转把凤夙压在身下,这孩子聪明有了前车之鉴,竟直接钳制住凤夙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凤夙现如今力气根本就比不上燕箫,如果不是知晓他被人下了药,她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燕箫——”凤夙挣扎,殊不知这样的挣扎越发激起燕箫的征服欲,那些凌乱的过往里,他的夫子一直在拒绝他。   ——箫儿,人无百日好,等你荣登九五之后,就会发现像我这种人只是沧海一栗。   ——我对你只有师生之情,男女之爱,从未想过,也不曾有过。   ——箫儿,武原被白玉川压制,时运不济,但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最近多加亲近武宁,武原定会感念落难之恩……   那些不敢轻易示人的过往,宛如尖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间,东宫太子眸色沉戾,眼睛赤红的盯着凤夙,“我究竟哪里不好,竟让你嫌弃至今?也好,横竖你不喜我,待你变成我的人,看你还怎么逃?”   她若是翱翔天际的凤凰,那他就是折断她双翼的猎人,她是他的,若想飞出他手掌心,除非他死。   这样充满戾气的白眼狼,凤夙还是第一次见,那双血红眸子在暗夜里诡异莫名,透出血腥和阴沉之气。   就在她失神的那一刻,燕箫一把撕开她凌乱的衣袍,低头吻住她红肿的唇,他呼吸又热又烫,她虽说没感觉,但身体快被他揉进了身体里,喘不过气倒是有的。   她试着温声道:“箫儿,你把为师弄疼了。”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的盯着燕箫,燕箫动作微停,就在凤夙正欲松气时,燕箫低头,像个孩子一样,下巴在她脖子那里轻轻的磨蹭着,“夫子不疼,箫儿不让你疼……”   凤夙身体一僵,垂眸看他埋首在她衣襟大开的胸前,他明明忍的难受,却因为怕她疼,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却不再碰她。   此刻的燕箫,该说他有理智,还是没理智呢?药效发作,不得已舒缓,他额头上冷汗直流,当鲜血沿着他唇角流下时,凤夙狠狠的咬住了唇齿。   多年前,燕箫旧疾加重,昏迷半月有余,好几名大夫问诊方才救回他一条性命,并直言若是调养的好,也许还能活到三十岁。   她握着燕箫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吩咐绿芜好生答谢大夫。   那一夜,那几名大夫酒足饭饱的同时,悉数身中剧毒,一命呜呼。   李恪派人将尸体连夜运走掩埋,她站在庭院中,神情冷漠。   燕箫活不过三十岁的魔咒,自古就有,但凡熟悉他身体的人都知道,而这些人都不能活。   一个连三十岁都撑不过去的人,怎堪身居东宫?怎堪称霸天下?   也就是那一夜,少年燕箫站在庭院中,背影萧瑟冷寂。   风很大,她浑身发凉,站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温声说道:“若想哭,无需背着为师。”   但燕箫却在笑,随着肩膀抖动,笑得益发不可自制,终于他停了笑声,声音却有说不出来的惨淡:“连夫子也觉得学生可怜吗?”   她迟疑片刻,方才开口:“不可怜。”她终是不习惯劝人!   燕箫忽然推开她,苍白的病容上高傲而淡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后悔,你辛苦扶持的六皇子,到头来竟然是一个短命鬼?”   “箫儿……”原本该勃然大怒的,但见他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蓦然止了话,而他似乎这才察觉他在不知不觉间流了泪,几乎是仓惶的背转身体,指甲嵌进手心的肌肉里,声音发寒:“夫子先进屋吧!学生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是他说的,但她步伐刚迈动几步,就被他从后面一把紧紧的抱住,泪水沿着他瘦削的下巴砸落在她的脖颈上,声音似悲似伤:“夫子,别离开学生,学生只有你了……”   如今,他炙热的唇贴在她脖颈肌肤上,低哑的轻唤她“夫子”,凤夙死死的咬着唇,眼里不知何时竟然涌现出了暮霭薄雾。   她望着明月,缓慢的抬起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带子,无言的动作却夹杂着诸多无奈中的被迫妥协。   “夫子——”他低低的唤她,气息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见她肩胛处有铁钩穿过的痕迹,眼神迷惑,“疼吗?”   声音沙哑却又藏着诸多疼惜,见她复杂的看着他,以为她是疼了,竟然温柔的舔着她的伤疤。   她望着夜空,活死人有一个好处,除了还能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尘世游荡之外,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都没有。   跟人亲吻,跟人拥抱,跟人欢爱是什么滋味,一概不知。不知总归是好的,最起码今夜过后,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当年欠下燕箫一条命,原以为他杀了她,已经还了,谁曾想他为了救活她,不惜喂她吃下天香豆蔻。   她承认,燕箫设计她挖了白芷的眼睛,确实让她寒心,但杀她,后又救她,如此看来却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只可惜,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谁又能想到诸事多磨,现如今尘世又多出来一个顾红妆。   抛开过往不快恩怨,其实他待她虽有算计,但比起旁人,已然很好了。   思绪翻飞间,燕箫吻住了她的唇,动作狂热而又霸道,失控下近乎痴狂,好像欲把她吞吃入腹一般。   两人衣衫早已褪掉,有力灼烧的手掌在她胸前游移。   那一夜,他粗暴的将她压在身下,压抑靡乱的喘息嘤咛声,缓缓散开。相互纠缠的身体,宛如深海水藻,枝节蔓延,沉浮纠葛的孽海中,却偏偏带着撕心裂肺的疼。   那一夜,凤夙任由燕箫摆布,直待曙光乍现,她在半昏半醒间,只见他终于伏在她身上重重喘息,漂亮的双眸里,有光泽清浅流转,竟不似凡尘中人。   沉沉入睡前,凤夙在想,天地为被,她竟然在露天之地和自己的学生做出这种事情来,当真是……堕落了。   晨曦,事后算账   更新时间:2013-7-22 12:50:43 本章字数:3263   天色将要放亮时,药效尽除,燕箫沉沉入睡。   凤夙给他穿上衣服,他已不再是少年,成熟男子的身体自是修身如玉,好像多看一眼,都觉得罪孽无边。   也不知怎么给他穿上了衣服,待他醒来,自会回去,她没必要被他折腾了一晚上,还要背着他大张旗鼓的回到东宫,况且她必须赶在刘嬷嬷伺候她晨起时回去。   晨曦,已有寥寥宫人出入奉化门,如果此刻有谁仰头望天的话,定会当场石化。   只见,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有一位黑衣女子宛如白纸浓墨,正以破空之势,飞出奉化门栉。   那般轻盈的身姿,那般出神入化的轻功,流转中带着凛凛寒光。有谁能想到很多年前她轻功资质平庸,若不是碍于她是当朝公主,只怕教导她习武的武将早就拍案走人了。   那日,湖畔暖风直熏得人浅浅欲醉,她一身的伤就那么狼狈的出现在少年面前。   他在树下凉荫处看书,她有心吓他,但因太过莽撞,脚下被树根所绊,心一惊,身体已向一旁跌去,闭着眼睛,等待痛楚袭来时,却有人接住了她肇。   抬眸,少年一袭月白长袍容颜优雅尊华,眼神虽温润如水,但却透出三分睥睨之态。   他轻刮她鼻子,嘴角流泻出一丝笑意,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淘气,以后走路万不可这般莽撞了。”   一笑,铭记一生。   他是楮墨,那时候是被囚凤国的楚国质子,如今却是楚国皇帝。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会像鸠毒一样钻进一个人的内心,化为永世的梦魇。   他是她有记忆以来,除了父皇之外,第一个欣赏的男子。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少年,无关身份,仰慕他的才华,喜欢他的笑,喜欢他的落寞,喜欢他眉眼间的那抹沉静。   但就是这样一个他,离开凤国的时候走的那么匆忙,甚至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她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发呆,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受伤,什么叫舍弃。   很快,国破家亡,她流落漠北,记忆中的他,身影越来越朦胧,直到二十岁,吴、楚两国来使入燕,她献舞燕国朝堂,和他再见。   再见,已不识。   大殿送酒,他黑眸暗沉,微透精光,薄唇轻掀,笑道:“素来听闻六王爷教习夫子惊艳绝伦,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她无法心思雀跃,反而因为他的话,身体越发寒冷起来。   他早已忘记她是谁,她又何须记得他是谁?   他心狠手辣,她自是比他还要心狠手辣数千倍,沙场嗜血厮杀,争得不是儿时舍弃,而是一方之土,一国天下。   犹记得,少年握书手指冷秀清美,宛如初春嫩芽,他戏谑开口:“原指望小女侠练就一身好本事,纵使刀枪棍棒不甚精通,至少轻功了得,免得有一天我被仇人围截堵杀,无人带我逃命。”   凤夙笑了笑,她一直以为她资质太过平庸,不是学武的料儿,后来皇爷爷教导她习文练武,她才明白,不是她平庸,而是教习师傅没有大才,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险些误了她终生。   她轻功了得,不为搭救任何人,而是自顾逃命为先。在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亦是。   想到昨夜草丛乱情,凤夙轻叹,她第一个真心相待的男人是楮墨,换来了舍弃。   第二个真心相待的男人是燕箫,换来的却是背叛,也许……并不尽是背叛。   燕箫是什么人,她很清楚,他先杀她,后来又救她,可见自是为了在燕皇眼皮底下保住她的命。   归根究底,一切都是错错错。   他现在那么维护顾红妆的尸体,可知间接害了她的“生”?就是因为不知误事才可恨。   *****************************************   东宫云阁,庭院清幽,却像是野草荒地,过膝草丛间古槐树枝干茂密,没有隐世仙气,倒增添了几分鬼气。   凤夙初来云阁,第一眼就选中了这所庭院,刘嬷嬷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姑娘,怕是不妥,这里哪能住得?”   “有树有草有花,庇荫处内室清凉,我看很好。”   刘嬷嬷似是懒得跟她计较,不紧不慢的说道:“姑娘若真的喜欢,老身这就吩咐宫人把这些杂草除掉,免得夏季招蚊子。”   “无妨,我血多。”   刘嬷嬷听了凤夙的话,当场气的脸色发青,连续哼哼了好几声,转身就走,却是连话都不愿意跟凤夙多说。   于是,凤夙就在这座庭院里住了下来,命名“草堂”,刘嬷嬷见了,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飙到牌匾上,毕竟有经验,当天晚上多吃了两碗白米饭这才将血压了下去。   云阁宫人都觉得这位云妃娘娘品味非同寻常,平时来她庭院的人没几个是心甘情愿的。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草堂黑灯瞎火,阴气森森,别提有多吓人了,真的不知道这位云妃娘娘这辈子是什么投胎转世的,胆量惊人。   如今一大早,虽说晨曦浮动,但云阁因为古树参天,恍若五更天,凤夙回到草堂,步伐反倒慢了下来,自家地盘,如果还跟做贼一样,岂非凄凉?   但身后却有一道阴测测的声音突兀响起,“姑娘一大早好兴致,难得起床这么早。”   凤夙笑容率先浮上唇角,转头看着刘嬷嬷:“是啊!没事散散步,有益于身心健康。”   刘嬷嬷端着供凤夙洗漱的银盆,里面清水荡漾,映照出她面无表情的苍老脸庞:“姑娘这步散了多久?”   “不算太久。”凤夙说着,理了理胸前有些散乱的长发,神情淡定自若。   刘嬷嬷没什么表情的笑笑:“看姑娘眼下泛青,好像缺眠,一夜未睡,不会是从昨夜散步到现在吧?”   “被嬷嬷一语道破,我也不瞒你,昨天梦游在草丛里睡了一夜。”这话也不算说谎,她确实在草丛里睡了一夜。   刘嬷嬷干笑两声:“看来今后老身夜间要守着姑娘,云阁多湖畔池塘,姑娘若是夜间跑到那些地方入睡,岂非要出事吗?”   凤夙一直都知道刘嬷嬷嘴巴毒的厉害,知晓她说谎,才故意拿话讽刺她。   讽刺吧!她装傻佯装听不懂,刘嬷嬷念叨几句,此事也就过去了。   果不其然,眼见凤夙推门入内,刘嬷嬷把银盆放在架子上,摆好架势,开始训话了。   “姑娘,有一句话,老身不得不说,你以前怎么样,老身管不着,但现如今你也算老身半个主子了,有些话说出来虽然难听,却也是为了你好。以后诸如此类夜间梦游还是不要发生了,免得梦游出了岔子,届时就得不偿失,麻烦大了。”   刘嬷嬷训话的时候,凤夙已经走到了床边,被白眼狼折腾了一夜,她现在真的很困,话语难免有些敷衍:“嬷嬷教训的是,以后梦游,你多看着我点,免得我真的掉进池塘里,跟那绿芜姑娘一样,年纪轻轻就一命呜呼……”   刘嬷嬷脸色忽然变了,怒道:“好端端的,怎又提起绿芜来?是谁在你耳边乱嚼舌根了?”   凤夙原本没想到刘嬷嬷会发这么大的火,见她这样,眼眸一闪,漫不经心的问道:“嬷嬷似乎很忌讳我谈起绿芜,这是为何?”   刘嬷嬷微愣,为了掩饰不自在,轻轻咳了咳:“你想太多了,一大早就提死人,姑娘不怕,老身还怕呢!”   刘嬷嬷说着,见凤夙淡笑无语,躺在床上似乎要睡了,不由皱眉道:“姑娘这是要睡下了?”   凤夙不作声,翻了个身,背对刘嬷嬷,意思很明显,人家云妃娘娘要睡觉。   刘嬷嬷盯着凤夙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无声退下。   凤夙睁着一双清冷的双眸看着床帏内侧纱幔,想起刘嬷嬷适才谈起绿芜时言行闪烁,缓缓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豁然踢开的同时,已有人快步上前,手法疾快的掀开凤夙衣襟,   那一刻,胸前点点青紫斑痕,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暴露在空气里……   凤夙淡淡睁开双眸,看着暴怒的白眼狼,凤夙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戏谑和平静,“殿下,我胸好看吗?”   帝业,女子无才   更新时间:2013-7-22 18:17:25 本章字数:3163   凤夙猜到燕箫醒来会找她,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先前说他是白眼狼,一点也没说错。吃干抹净,不念及她的好,反倒前事尽忘,如今这番架势,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昨夜宫内设宴,东宫太子被白玉川下药,险些酿成祸端,他若想兴师问罪,也该找白玉川才对,跟她置什么气。   不过想到自己如今貌丑,身上又是疤痕遍布,昨夜那番云雨之欢难免让清醒过来的燕箫心生郁结。   自古以来,别人越痛,她就越乐,看到白眼狼暴怒,心思难免舒畅了许多柩。   “果真是你。”   这一句指责,来得莫名其妙,不是她,难道他以为真的是顾红妆吗?   黑影笼罩凤夙头顶,燕箫逆着光,但依稀可以看到冷峻的脸庞寒气逼人,那双总是泛着戾气的双眸如今竟也淡淡的流转着血腥之气料。   “殿下说什么,臣妾愚笨,听不懂。”没有睡好觉的人,性子别指望能好到哪去,凤夙推了推燕箫,示意他往一边站站,燕箫站着不动,她就坐起来,从燕箫的臂弯下钻了出去。   “就是这股香味,万年阴沉檀香,除了你,还能是谁?”   凤夙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道:“我有说不是我吗?”这一次,凤夙连“臣妾”两个字都懒得说了。   燕箫正色道:“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在宫中?”   “这就要问殿下了。”凤夙低下头,掩住嘴角弧度:“昨夜臣妾原本睡的好好的,谁知睡梦中却被殿下叫醒,殿下说要带我去凤栖宫……”   “胡说。”燕箫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心中却是狠狠一缩。昨夜虽然被人下了药,但依稀记得,夫子回到了他的身边。那凤栖宫是他母妃当年居住之所,后来荒废,废弃之下无人打理。   那里,他从未带人去过,就连顾红妆都没有,昨夜怎会……记忆模糊,连他自己都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他将她当成了夫子,所以才带她去了那里?   凤夙看着眼前一身锦衣,双目暴戾的年轻男子,敛下眼中那抹晶亮,愁苦道:“臣妾也很不解,原以为凤栖宫理应金碧辉煌,谁知去了那里竟是一处废弃多年的荒殿,无人居住多时,臣妾正欲劝殿下回去,谁知殿下竟然……”   后面的话,凤夙咬唇不用多说,燕箫也明白后话是什么,脸色亦是比之前还要难看不知多少倍。   凤夙放下茶杯,又往床榻方向走去:“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臣妾还想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女人比不上男人,殿下一夜未眠,如今还能这么精神,不像臣妾,被你折腾一夜,浑身散了架不说,还困的要命。”   凤夙这话说的露骨,殊不知云阁宫婢、内侍悉数站在外面多时,闻言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有宫婢原本正端着茶水入内,听到此言,手一哆嗦,那茶盏立时摔到地上,杯碎,茶水洒了一地。   刘嬷嬷想来对凤夙方才的话还有些余惊未了,话语比平时急促了许多,呵斥那宫婢道:“笨手笨脚,昔日老身是怎么教导你的,还不快收拾干净,自行下去领罚?”   宫婢慌忙蹲下身收拾碎杯片,其他宫婢、内侍站在一旁暗叹新主子作风大胆。   虽说夫妻闺房之乐乃寻常事,但像凤夙这般坦坦荡荡说出来,却是绝无仅有的。   也不尽是,至少房间内就有一个。   燕箫似是已经开始习惯她的言行,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但却掠了她一眼,寒声笑道:“你倒是心性灵慧。”   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她适才看似说话不知羞,却道是故意说给下人听得,她初入云阁,里面多有宫人是后妃们的心腹,平时乱嚼舌根,想看她笑话的大有人在,她如今说给他们听,无非是让他们多加收敛嚣张气焰。如此步步为营,心思通透,恍若夫子在世……   燕箫想到这里,脸都白了,夫子眼看苏醒在即,他究竟在想什么?   将燕箫的讽刺听在耳中,凤夙淡淡的说道:“横竖不受宠,臣妾总要捞点颜面回来,殿下不会这么小气,连这些小事都要跟臣妾一一计较吧?”   试问,有谁说话会像凤夙这般直白,不留丝毫情面?燕箫有心疏离她,但见她如此,反倒漆黑的乌瞳缩了缩。   凤夙不清楚燕箫在想什么,但却觉得自己这位学生虽说长得俊雅非凡,但却太过阴沉,所以实在不清楚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的想要爬上他的床榻,他真有那么好?   “昨夜我被人下药之事,不许讲给旁人。”燕萧压低声音,眼底深邃,仿佛笼着一层雾霭的幽潭,让人琢磨不透。   凤夙眼睛闪烁了一下,没了声息,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昨夜殿下几时被人下药了?”   燕箫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恍若雾霭深潭,望着凤夙,看不出喜怒,心思渐烦,正欲离开,却听凤夙忽然开口唤他。   “殿下——”   燕箫转身看她,那一刻凤夙清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脸上,轻声询问道:“可还记得菩提寺红莲池,我和你之间的谈话?”   燕箫眸光微动,示意刘嬷嬷遣散庭院宫人,这才看着凤夙:“你想说什么?”   当初他和她击掌立誓,利用她找到天香豆蔻居多,再加上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若不是她提起,险些忘了。   凤夙唇齿微动,淡淡开口:“我好像曾经对殿下说过,我只为强者做事。”   燕箫睨下目光,笑得玩味,“你要的是平分天下,还是血洗天下?”   她寂静发问:“没有血洗,何来平分?”   燕箫微微勾唇,挑起了一抹意味深长,“说到底,无欢大师麾下弟子也不尽然全都六根清净。”   她沉默片刻:“若是六根清净,我怎会身陷红尘,入了东宫云阁,现如今做了这云妃娘娘?”   “你似乎颇为不喜云妃之衔?”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了一抹愤愤之意。   她没什么表情的笑笑:“众多女人只为一个男人而活,有什么可欢喜的?”燕箫闻言锁眉,冷了眸看向凤夙,“怨我过于疏离你?”   “我对殿下有情吗?”摇摇头,她说:“若无情无爱,就谈不上疏离愤慨。”   “自古以来女子多重家业,固守深闺相夫教子,如今看来云妃志向远大,大有问鼎风云之势。”燕箫目光直视凤夙时,融着雪夜的颜色,或黑,或深邃,或寒。   凤夙笑了笑:“依殿下之见,女子干脆白日家长里短,夜间躺在床上只待服侍丈夫,来年多添新丁,光耀门楣好了。”   “六哥,这位新嫂子倒是出言大胆。”   门口男子声音低沉浑厚,细看竟是八王爷燕子墨,兴许是匆匆赶来的缘故,神色略显焦急。   燕箫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燕子墨压低声音,冷肃而言:“昨夜臣弟找了你一晚上,生怕你中了白玉川的圈套,所幸……”   燕箫抬手制止了燕子墨接下来的话语,很明显有些事情不适宜凤夙这位外人知道。   凤夙敛下眼中讥嘲冷意,所幸那人是她,若是换成燕皇冷宫后妃,岂非麻烦大了?   燕子墨这时将目光落在凤夙身上,神色变幻,似笑非笑道:“适才臣弟听了嫂嫂的话,朝堂沙场历来由男人主战,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原本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没事瞎胡闹作甚?”   凤夙认真点头:“这么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了?”   “至少不徒增笑柄。”   燕子墨出言讥嘲凤夙,凤夙不怒反笑:“王爷此言差矣,依你之见,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男子无才岂非是缺德了吗?”   一句话堵得燕子墨脸色涨红,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形中竟然中了此女的圈套,当真是可气。   再看燕箫,那张原本尽是戾气的清俊脸庞,瞬间宛如初绽莲花,漂亮的令人移不开视线。   凤夙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白眼狼竟也能笑的这么灿烂?   锋芒,鸡毛令箭【4000】   更新时间:2013-7-22 21:06:23 本章字数:4393   话说,燕子墨和燕箫是兄弟,虽不同母,但同父,性情还是颇为相似的,不过燕箫戾气太重,再加上身患恶疾,周身难免阴沉骇人。   相较而言,燕子墨就温润多了,生性豁达洒脱,平时不拘于小节,但这种人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平生瞧不起女人。   凤夙还是顾红妆的时候,燕子墨起初多方看顾红妆不顺眼,直嚷嚷女人有才无貌,有貌无才,哪能两头都占,老天爷又不是顾红妆亲爹。   燕子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有心给顾红妆难堪,声称燕国人才辈出,无需女子教习为师,   那年,顾红妆二十二岁,楚军三十万大军围攻沁阳柩。   沁阳守城杨骏屡战不利,退守内城,等待燕国增兵救援。兵马元帅孙驰率军解困,奈何孙驰年老,刚出燕都就病倒在行军途中。   燕箫主动请缨率军迎战,燕皇有心磨练,任命他为兵马大元帅,而其后燕箫任命顾红妆为燕军军师,掌握生杀大权。   临行前夜,众将齐聚,燕子墨先前多在边城之地,虽与燕箫亲近,却与顾红妆没有过多接触,所以当他听说燕箫任命一介女流为军师时,立时将不满挂在了脸上,一晚上都拉着一张脸,合着谁欠了他绿豆钱一样料。   那夜,顾红妆看着沁阳边防,对众将直言:“此战,守城杨骏罪责重大,他镇守沁阳多年,杀敌无数,决战沙场更是不在话下,然为何每兵临城下,沁阳大军多处于被动?燕国素来不缺谋士,但大都墨守成规,处处小心谨慎,若非沁阳地处险要,易守难攻,只怕此刻杨骏头颅早就悬挂在沁阳城门之上!”   燕子墨脸当时就彻底黑了下来,眸色沉郁,对众将道:“未战,先行震摄楚国~军威,众位看看,此女如此胆小怕事怎堪军师之职?”   “老八——”燕箫眸光陡地一凛,“休要放肆。”   “六哥……”燕子墨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燕箫面色阴冷骇人,只得薄唇紧抿,愤愤的闷头喝起酒来。   气氛顿时沉凝起来,众将一时不敢作声。   燕箫在桌案下握住顾红妆的手,紧了紧,透着无言的安抚。   “女子坐镇军营,众位将军都觉得是笑料一场吗?”顾红妆环视众将,见他们虽未曾开口,但却一个个隐有不屑之意,也不生气,反倒笑了笑,只是笑容却尽显寒意:“众位将军都是当朝名将,但却没想到目光短浅宛如井底之蛙,若然如此,纵使杀敌无数,领兵有道,又有何用?”   “顾红妆,你别仗着鸡毛当令箭。”燕子墨拍案而起,眼眸深处含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暴怒。   燕箫已有怒气,却被顾红妆及时拉住,在他手心里轻点两下,这是两人多年来早已培养而成的默契,燕箫也有心让她在众将面前树立军威,干脆暂且选择沉默。   顾红妆眸光凝向燕子墨,笑声清扬,反问他:“你六哥又不是鸡,何来鸡毛、令箭之说?”   燕子墨唇线冷冽,沉声道:“伶牙俐齿,你以为上了战场,仅靠你一张嘴皮子就能成事吗?”   顾红妆话语温雅,魅惑人心,“为什么不能?楚国不见得会赢,燕国也不见得会败!”   “你……”燕子墨被顾红妆气的不轻,烈酒递到嘴边,却忽然顿住,哼了一声,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顾红妆眸色转深,幽不见底,扫向众人,一字一句说的有力有节:“各位将军都是当世英雄豪杰,红妆今日并无嘲讽奚落之意,此刻红妆身居燕国~军师,已经是铁打的事实,诸将若是心生不满,可向圣上谏言。在此之前,还需众位将军同仇敌忾,共抗楚军。”   众人听了均是面面相眈,一时没有多言。   燕子墨握紧酒杯,脸上晦暗不明,然而声音里却有了难以抑制的震颤,依稀可以听到情绪的波动:“顾红妆,妖女祸国!”   顾红妆闻言轻笑,托着腮颊,一点点细碎的闪光,在睫羽间奔窜,漫不经心的斜睨燕子墨:“八王爷言重了,大燕国脉根深蒂固,有先祖世代庇佑,岂是我轻易就能撼动得了的?”   说到这里,顾红妆谈吐间老练镇定,却不怒自威:“沙场多豪杰,历史烽烟中巾帼女英雄难道还少吗?古有代父从军的花木兰,铮铮铁骨,寸寸柔肠。还有那梁红玉,她乃南宋大将军韩世忠之妻,本是妓女遭人虐待,为韩世忠所救。梁红玉感其恩义,以身相许。在韩世忠的眼中,梁红玉并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她应有过人之处。当年韩世忠在京口和金兵的金兀术在黄天荡对歭。当时,金兀术拥兵十万,战舰无数,而韩世忠只有八千疲兵。韩世忠听取梁红玉的计策,由韩率领小队宋兵舰诱金兵深入苇荡,再命大队宋兵埋伏,以梁红玉的鼓声为命,以灯为引,用火箭石矢焚烧敌船。金兵果然中计,梁红玉站在金顶上擂鼓台,韩世忠率船队迎战,只听咚咚战鼓响,金兵被韩世忠引入黄天荡,梁红玉三通鼓响,埋伏的宋军万箭齐发,顿时火光冲天,金兵纷纷落水,弃船逃命,死伤无数。梁红玉以灯为引,指挥宋军把金兵打得落花流水。试问,当初韩世忠若和寻常男子眼光一样,又怎会得遇贤妻解围!”   燕子墨脸色发寒,不屑的嗤笑道:“花木兰为父从军是私义,不足道哉!梁红玉乃青楼歌姬,又岂配巾帼英雄之称?”   顾红妆也不以为然,接着说道:“秦良玉,明朝末期巴渝战功卓著的女将军,她乃石砫宣抚使马千乘妻。史书记载她为人饶胆智,善骑射,料敌如神,兼通词翰,常为男子装。自幼从父秦葵习文练武,丈夫死后,继任其职,曾亲率三千精兵北上,镇守榆关。又奉诏勤王,收复永平、遵化等四城,并且在四川、贵州地区又相继击败奢崇明、安邦彦、张献忠、罗汝才等叛军,取得成都之捷、重庆之捷、夔门之捷等。秦良玉传言不怕死不爱钱,她总该称为巾帼女英雄吧!”   顾红妆目光冷定,藏着幽深的光。燕子墨闻言,神色一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秦良玉倒是位女中豪杰。”   顾红妆姿态闲散,步步紧逼:“如果王爷仍觉不够,还有南朝冼夫人从小就喜欢耍刀使枪,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她曾帮其夫冯宝识破李迁仕的阴谋,冼夫人带领千名勇士进入高州城,猝不及防地出击,很快平定了叛军,李迁仕被迫狼狈逃窜。若冼夫人不够,自有敢爱敢恨、武艺高强、文武全才的兵马大元帅樊梨花;再不济还有西晋荀灌,传闻她十三岁时率勇士数十人于夜晚缒城突围救父……红妆说的这些人很不凑巧,好像都是女儿身,可是战场杀敌却是一点也不输给男儿。”   燕子墨身体一僵,眼中冷光犹如点点星辰:“夫子口生莲花,此番话难道是想将自己和那些早已作古的女子放在一个台阶上相提并论吗?”   “我自认没有她们的沙场魄力,但最起码不会瞧不起女人,更加不会瞧不起看不起女人的男人。”顾红妆嗓音轻淡,有些哑,应该是应付燕子墨疲惫所致。   那天,顾红妆话语漫不经心,但却透着漫天迷离的霸气。   众将多有忌惮,燕箫笑如涟漪,而燕子墨的表情也如现在这般晦暗难测。   *******************************************   也就是那一年,凤夙和燕箫斩杀楮弘斐,为燕国立下大功,燕子墨自此以后每逢见到凤夙,必定躬身施礼,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夫子”。   原以为燕子墨已经对女子有所改观,岂料他改观的只是凤夙而已,对其它女子亦是不怎么待见。   坏毛病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当年凤夙能够收复燕子墨,现如今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却有心让他心里添添堵。   燕子墨神色不动,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容,简短的说道:“也罢,你既然不喜旁人说女人无才,可愿说说何为有才?”   凤夙眉目低敛,脸色晦暗不明,“斩杀奸相,夺取龙座,问鼎天下,不知算的上是有才还是大才?”   闻言,不只是燕子墨大惊,就连燕箫也蓦然抬头看她。他的心忽然砰砰的乱跳起来,这话竟是如此熟悉。   记忆中也有女子对他说:“箫儿,先行诛杀奸相,然后夺取龙座,最后问鼎天下。每一步环环相扣,错一步都将满盘皆输。”   如今,相似的容颜,相似的话语,燕箫黑眸深邃,恍若氤氲着雾霭的寒潭,让人在不自觉间就弥足深陷。   凤夙正被燕箫看的浑身不自在时,就听燕子墨压低声音,厉声道:“放肆——”似是觉得声音还可以再压低一些,遂哼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我看你是吹才。”   这女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殿下不想稳坐金銮宝座吗?”凤夙将目光落在燕箫身上。   燕箫没有回答凤夙的话,而是短促的冷笑道:“帝位看来真是诱惑不浅。”   凤夙淡定无波的看着燕箫,情绪略有些冰冷:“这帝位人人都想坐,但又岂是随便一人就能坐稳的?其实皇上也有身为皇上的无可奈何,这些无奈不能公诸人前,金銮殿至高无上、尊贵奢华,荣享人间之极致,却不似寻常百姓眼中那般日日无忧。姑且不论风云诡谲的庙堂之争,尔虞我诈的后宫之斗,光是案堂之上每日堆积如山的政务,其间几许愁闷,几多心酸,却是常人无法承受和想象的……”   燕箫闻言,目光变了,看着凤夙,锐利深沉的眼睛里有隐隐光华闪动,脸色竟然是罕见的苍白冷凝,话语不知为何却温和了许多:“既然如此,这皇位看来坐不得。”   凤夙蹙眉道:“坐不得,也要坐。你看这燕国帝都,喧哗闹市,无非是一城繁华半城烟。残云如席,帝都看似卷动着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嚣,可谁又知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三国打破鼎立僵局,届时城外厮杀,血溅白纱,兵临城下,三军齐发,也许再见之后已是生死无话。坐了这龙椅,还有可能生,倘若不坐,唯有死。”   凤夙话语出口,燕子墨和燕箫相视一眼,均是脸色沉凝,若有所思。   燕子墨似乎对凤夙略有改观,至少话语没有之前那么冲了:“白玉川势力遍布朝堂,斩草需除根,我们现在担心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朝堂需要大换血,那么多职位空缺,届时找不到良才替补,朝堂势必大乱,更会被吴、楚两国钻了空子。”   凤夙淡淡的笑道:“白玉川结党营私,势力固然庞大,在朝堂枝节丛生,近年来私利多于大义,事事不为大局着想,纵使全部诛杀也不为过。更何况乱世奇才辈出,国家求贤,招贤是公道,内史举荐是私道。先公后私,入政大道也。同理可云,良才多出市井,因为他们深谙民间疾苦,嫉恶如仇,职位空缺可从招贤纳士里面晋选,为了防止有人私吞银子,举荐作弊,可一层层官员逐层下达,届时入选之人,还需殿下亲自面试,若无才蒙混过关,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凤夙辞色锋利,燕子墨虽赞赏附和,但却眼眸深幽,望着凤夙愣愣发起呆来。   而燕箫呢?凤夙说话的时候,燕箫端着茶,听得入迷,茶杯倾斜,茶水在杯中颠簸了几下,洒出几滴落在他的手上,不禁如烫着般放下了茶杯。   她怎么这般像……“她”?   燕箫,云妃诡异【5000】   更新时间:2013-7-24 13:21:27 本章字数:5390   从云阁出来,东宫太子身上似有一根紧绷的弦,含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危险和复杂。   尽管他步履间淡漠从容,但燕子墨还是发现了异常。   燕子墨皱起好看的眉毛:“六哥,你在想什么?”   “想你心中所想。”声音冷漫,还有些漫不经心。   燕子墨一惊,话语脱口而出:“不会吧?难道六哥也觉得她言行举止很像顾太傅?栉”   燕箫没说话,岂止是像,就在阿七侃侃而谈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把她当成了夫子。   燕子墨脸色黑了一分,声音从牙缝中蹦了出来,“这个念头就此打住,大白天难道见鬼不成,她们只是长的相似,纵使都颇有才情,那也是巧合而已,你可别忘了,正主此刻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日即将醒来,放眼云阁这位,虽说行径蹊跷诡异,却决计不是顾太傅。”   燕子墨话音落下,仿佛有刺骨冰水沿头浇下至。   燕箫原本身体就畏寒,如今更是从头到脚,瞬间凉了下来,原本混沌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燕子墨将燕箫的反应看在眼里,话语凝重了许多:“六哥,顾太傅自挖双眸,但你看看云阁这位,容貌长的像顾太傅不说,就连眼睛都是一模一样。顾太傅眼睛早在之前就给了白芷,若她是顾太傅,那她的眼睛从何而来?”   沉默良久,燕箫静静的抬眸看着燕子墨,目光漆黑深幽,带着莫名的暗潮:“老八,我有说她是夫子吗?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和夫子混为一谈,实在是荒唐,这话今天你我兄弟说说也便罢了,若是传扬出去,岂还得了?”   燕子墨心思一紧,眼中似是升起了微弱亮光,心事渐沉:“也对,父皇历来对怪力乱神,瓦釜雷鸣之象嗤之以鼻,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只怕又将徒增事端。”   “她……怎会是夫子?若是夫子,此刻躺在合欢殿的人又是谁呢?”燕箫的目光如蜻蜓般轻轻飘过水面,清美绝伦。   燕子墨迟疑道:“六哥,或许顾太傅有孪生姐妹也说不定。”   燕箫怔了怔,失笑道:“老八,你有听说过凤国七公主有孪生姐妹吗?”   燕子墨心中一动,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燕箫,却见他垂眉敛目,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想起夫子死去那一日,他冲进合欢殿,燕箫当时正喝的酩酊大醉,他忘记身份,忘记那人是他敬仰的六哥,一把将他抓起来:“六哥,难道真的是你杀了夫子?”   他不敢相信,夫子是被六哥杀的,他一向爱她,敬她,又怎么忍心杀她呢?   燕箫无言,那样的沉默,足以让燕子墨发狂。   紧抓燕箫衣襟的手背青筋暴露,他怒道:“为什么啊?难道一个燕国江山竟让我的好六哥迷失了心性吗?”   燕箫那天很平静,轻轻推开他的手,咳嗽声中,他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话语似悲似戚,良久之后,他才说道:“因为她是亡国公主,不是我不肯饶她,是父皇让她死,你明白吗?让她死的人是父皇,从来都不是我。”   燕箫的话宛如掀开迷雾的晨曦之手,姿态决绝,就那么让燕子墨如遭雷击。   如今,燕子墨还能回忆起当时内心升起的震惊,跟六哥相处八年的顾太傅竟然是亡国公主,怎不令人心惊胆颤?   燕子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眸光望着燕箫,好久才道:“……六哥,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当年毕竟是燕国灭了凤国,害太傅无家可归,国破家亡的人是我们父皇。我知道太傅待你好,事事以你为先,难道她真的就心甘情愿放下仇恨,心中一点都不恨吗?”   燕箫笑笑,那笑意宛如冰雪,静静道:“我和她相依八年,若想报仇,她早就报了,又怎会迟迟不动手?你很清楚她的本事,她若想复国,别说朝堂盘踞着一个白玉川和武原,就算有十个白玉川都不是她的对手。那日,她原可以逃的…….”   燕箫这席话,原本透着说不出的寒冽,但他的语气偏偏又是平静无比,令人难以窥探一二。   燕子墨微愣:“哪日?”   “我陷害她挖了白芷双眸那日,我刻意撤走不少御林军,依她的武功和心智,离开地牢轻而易举,但她没有。我承认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虽喜欢她,但却并非十足的信任她,反而在有些事情上疏离她,心中总归对她不放心,但那天我才明白,之前我错的有多离谱,她不走,是因为她要成全我的霸业。她说如果一开始成为我夫子是个错误,那她一错就错了八年,既然错了那么久,没必要现如今功亏一篑。”燕箫目光深沉,那些撕裂似的往事,凄冷如雪,相思缠绵骨髓,他凝望燕子墨冷峻的眉宇,淡淡开口:“老八,她是断然不会反我的。”   “她果真这么说?”燕子墨黑眸深邃,宛若星河浩瀚,一时复杂阴霾。   燕箫眼神深沉,脱口道:“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一室沉默,似是想起什么事,燕子墨眉心凝出一道深痕,“六哥,有件事我需要事先告知你一声,免得父皇届时传你入宫,你也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事?”   燕子墨缓缓说道:“那日,你和云阁那位成亲,满朝文武都看到了她的长相,误以为是顾太傅,这事不知怎么竟传到了父皇耳中,昨日宫宴散场,父皇特地留我在宫中说了一会儿话,期间谈到了阿七,父皇问我,这位阿七姑娘和你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敢多说,推脱说此事不太清楚,父皇又跟我说了一会儿,这才说累了,示意我离开。昨晚从父皇那里一离开,我就急匆匆的来寻六哥,谁知快走到冷宫地段,就看到不少宫人聚集在池塘边,好像有冷宫妃子跳进池塘淹死了,后来我见父皇和白玉川都在那里,心中隐约猜到六哥定是出了什么事。臣弟宫里宫外,还有这东宫找了你一夜,都不见你回来,心里难免急坏了。”   “东宫各处你都找过吗?”燕箫无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傲尊贵。   燕子墨点头:“包括夕颜殿,臣弟不敢明着打探六哥夜间有没有在夕颜殿歇息,而是将父皇夜间赏赐的珠宝借花献佛,依次分给了各宫娘娘。眼见她们一个个受宠若惊,不明所以,大概还在好奇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夜间送她们珍宝首饰。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算是打发过去了。”   燕箫声音如枭,沉声道:“云阁去过吗?”   “去过。”   “几时去过?”   “不到亥时。”   “她那时已经不在云阁了吗?”燕箫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燕子墨摇头:“臣弟当时并不知,倒是见到了刘嬷嬷,刘嬷嬷说阿七已经歇下了,而且殿下夜间没有宿在那里,臣弟这才离开。”   思虑片刻,燕箫对燕子墨说道:“你把刘嬷嬷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   刘嬷嬷来的倒也快,燕箫刚到合欢殿换下衣服,燕子墨还未入殿,那声“六哥”就率先唤了出口。   燕箫示意李恪带着宫人退下,走出内殿,就见燕子墨带着刘嬷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燕箫先是跟刘嬷嬷谈了一会儿家常,后来话题顺理成章的绕到了阿七身上。   “云妃昨夜几时被我带走的?”燕箫问刘嬷嬷。   刘嬷嬷说话倒也不客气:“殿下几时带走姑娘,老身又怎么知道?”   燕子墨在一旁不满道:“怎么会不知道?嬷嬷不是云阁管家吗?”   刘嬷嬷冷笑一声:“八爷不知,这姑娘性子怪的很,有装饰精美,金碧辉煌的宫殿不住,偏生喜欢住在杂草丛生的荒园。那个地方白天还好,入了夜阴气森森,平时谁敢过去,也就只有我这位老太婆辛苦捡下这等差事……昨儿个夜里,老身戌时中倒是去看姑娘,那时候姑娘已经没在房中了。”   闻言,燕子墨低了眸,若有所思,而燕箫不动声色又问了一次刘嬷嬷:“你确定是戌时中?”   “确定。”刘嬷嬷似是察觉到了不寻常,好奇的看了一眼燕箫和燕子墨:“殿下问这些做什么?昨夜你不是一直和姑娘在一起吗?”   燕箫指尖在桌上闲散轻敲,眼波流转,轻笑道:“是在一起,只是想问问云妃是什么时间被我带走的。”燕箫说着,笑了笑,笑容宛如莲花绽开,看着刘嬷嬷:“麻烦嬷嬷辛苦走一遭,姑娘家脸皮薄,今天这事就不要让云妃知道了。”   刘嬷嬷哼了哼:“就算知道也无事,那姑娘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是么……”燕箫低眸喝了口茶,侧面轮廓玉质淸贵,令人不敢逼视,奈何眼睛下的青色却透着细细碎碎的病容。   刘嬷嬷忍不住说道:“我这几日观察过那姑娘,虽说言行太过放肆,行事大胆,性情冷漠,偶尔出口气得老身想吐血,但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殿下若然只是将那姑娘当替身,也请不要太过疏离亏待于她。”   “嗨,我说嬷嬷……”燕子墨皱了眉。   “好了,老八!”打断燕子墨的话,燕箫笑的谦和:“嬷嬷所言极是,我记下了。”   刘嬷嬷好笑的瞪了一眼燕子墨,这才躬身告辞:“时候不早了,老身就先回去了。”   “我让李恪送送您。”燕箫起身走了几步,抬手示意李恪过来。   刘嬷嬷摆手转身:“不用了,老身虽老,但云阁的路,老身还认得。”   “嬷嬷慢走。”燕箫也不动怒,虽是戾气男子,平时在东宫人人敬畏不已,但燕箫对刘嬷嬷却是敬重的很,嘴角依然有浅笑浮动。   ***************************************************   刘嬷嬷一走,燕子墨就生气道:“六哥,这老太太现在说话越发不饶人了,平时若你不敬她,惯她,她说话还敢如此放肆吗?简直是目中无人。”   燕箫往桌前走去,举手投足贵如皎月,美若谪仙,浑身透着一股高位者的霸气:“刘嬷嬷是我母妃奶娘,从我母妃入宫的那刻起,就一直随侍左右,后来母妃过世,我被她辛苦带大,她担心有人谋害我,夜间时常不敢入睡,执意守在我床榻旁,我多方劝解无用之下,她这才在我床下铺了一张席子,一睡就是四年之久。在我眼中,她不是下人,而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说着,燕箫静静的问燕子墨:“老八,你知道现如今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燕子墨笑道:“六哥已经是东宫太子,现如今还怕什么?”   “正因为我是东宫太子,所以才怕。如果有一天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周围的人只会唯唯诺诺的点头,不敢直抒己见,岂不悲凉可笑?”燕箫漆黑的双眸幽深无底,比暗夜还要黑,还要沉静,感慨道:“现如今有人还能不顾及身份对我直言不满,终究是好事。”   燕子墨心弦一动,声势比先前弱了许多:“臣弟适才也只是发发牢***罢了,六哥别往心里去。你还不了解臣弟吗?话语不过心,有时候无非只是说说,没有什么恶意。你敬重刘嬷嬷,我心中自然也是敬重的很,大不了以后见了她,我赔笑鞠躬好了。”   燕箫闻言笑了笑,拍了拍燕子墨的肩,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开口问燕子墨道:“刚才刘嬷嬷说的话,你听到了?”他虽然被白玉川下了药,但并不至于毫无印象,记忆中他好像并没有回东宫,但阿七又说的头头是道,他这才半信半疑,如今听了刘嬷嬷的话,一切不言而喻,云妃娘娘说了谎,而且还是大谎。晚上不睡觉,闲来无事去宫中难不成是散步吗?   燕子墨正色道:“听到了。”不其然想起适才刘嬷嬷的那番话,事到如今连刘嬷嬷都帮着阿七说话,她们才认识不过几天,况且刘嬷嬷性子很傲,平时就连白芷都要看她几分薄面,不敢出言不逊,但也不见得刘嬷嬷就有多待见白芷,所以当他听到刘嬷嬷替阿七说话时,难免会略感讶异。那位阿七还真不是常人,如此一来,还敢说那位阿七不是妖女吗?   燕箫又问:“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燕子墨双眸熠熠生辉,折射出刀锋似的锐利:“看来我们这位云妃娘娘对六哥撒了谎。”   燕箫好整以暇的问道:“昨夜宴罢将近戌时末,她戌时中就不在云阁,你说她会去了哪里?”皇宫大院?隐宫?冷宫?猜不透啊!   “六哥是在宫中遇到她的,她那么晚一个人去宫里干什么?”燕子墨也好奇不已。   燕箫饮下杯中茶:“这就要问她了。”当然如果她肯说的话。   “六哥,这位新嫂嫂不简单啊!”燕子墨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问燕箫:“需要臣弟派人盯着她吗?”   燕箫低头掩去嘴角的冷嘲,“不必,我倒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燕子墨点点头,在燕箫对面坐下,开口道:“虽说她为人神秘,但晨间说的那番话,臣弟倒是认为可行性极高,六哥不妨考虑一下。”   不可否认,那云妃倒有才,有多大的才气,有待考证。   “嗯。”活佛弟子果真名不虚传,字字说的无谓,却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想法竟跟他不谋而合,倒也算有默契。   燕子墨凝声道:“还有,若我没猜错的话,父皇怕是会寻机宣召你和阿七进宫一见。”   “这事我心里有数。”又倒了一杯茶端给燕子墨,燕子墨接过,兄弟对视的目光中,隐有光芒浮动……   *************************************   PS:昨天云檀有事,抱歉,今天还有一万一,补齐昨天的。   寿筵,燕皇召见【6000】   更新时间:2013-7-24 19:53:28 本章字数:6590   不待燕皇召见,就迎来了白玉川的寿宴之喜,燕皇御驾亲征低调前往白府贺寿,给足了白玉川颜面,燕皇来了,试问朝中还有谁胆敢不去?   老父过寿,白芷前往理所应当,但那日一同前往的还有阿七。为何阿七也要一同前往,听说是燕皇的意思,燕皇那日下朝时似是无意跟燕箫说了一句话。   “丞相过寿,朕还不曾见过你那位新纳的后妃,若无事,带她一同来吧!”   燕皇开了口,就算阿七真的有事,她也决计推脱不了,这一趟白府是去定了。   “不能不去?”凤夙不抱希望的问燕箫柝。   燕箫看着她,语声淡漠:“你能违抗父皇的旨意吗?”   好像不能。   窗外九重樱开的分外热闹,花瓣飞扬,宛如下了一场弥天花雨,凤夙迟疑开口:“你父皇为何独独点了我的名字要我前去?皇家新纳了后妃,都是这规矩?枧”   这话虽然轻淡,但却透着讥嘲之意,燕箫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沾染了些许深浓墨色:“只是见一面而已,到了那里少说话,多吃菜,只要你不惹出什么大乱子,父皇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凤夙淡笑带过,随即转口问道:“皇上可会找我单独问话?”   “寿筵繁忙,父皇也不见得有时间找你问话。”燕箫神情如常,声音轻淡如流星,仿佛一闪便没。   她执意开口:“若是问呢?”   燕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想窥探她内心最深处是什么想法,终是说道:“也罢,父皇只怕会问起我和你当初是怎么相识的?”   凤夙漫不经心的应了声,问他:“殿下希望我怎么回答?”   燕箫唇角逸开濯雪冷笑,“如实回答。”   凤夙睫毛颤动,试探开口:“说你前往漠北菩提寺是专程为顾太傅寻找天香豆蔻吗?”   她的学生,她怎会不知,七窍玲珑心,此刻心中怕是早有打算,却故意不说,让她自己去体会。   也许,他只是在试探她……   燕箫清美的面容,此刻看不见一丝厉杀阴戾,反而语声无谓:“若你这么说也无妨。”   “不妥。”   燕箫眼眸一闪,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为何不妥?”   “殿下果真希望我这么说吗?”她把问题丢给他。   燕箫不动声色的看着凤夙,而凤夙锁着他的眼,不遗漏一丝一毫的凝视,装吧,看他们谁比谁会演戏。   终究还是凤夙先开了口:“殿下身体不好,燕国朝臣上下谁人不知?前些时候殿下前往漠北原本是为了寻找活佛无欢医病,不曾遭遇沙尘暴,适逢被我所救,殿下感恩,这才许我云妃之位,入主东宫。”   燕箫眉目淡然的望着凤夙,眼眸里含着一抹惯见的冷嘲:“为我开脱?”   她只为保命。   凤夙清清冷冷一笑:“殿下,现如今,你我是拴在一只草绳上的蚂蚱,你亡,我灭,有些分寸我还是懂得。”   燕箫温润静默,越发冷傲逼人,也不见他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准备准备,是时候出发了。”   “殿下,我此番前去,是否将一去无回?”凤夙看着即将走出房门的戾气男子,忍不住呢喃出声。   燕箫没听清,停住步伐,转头问她:“你说什么?”   凤夙微愣,随即低眸浅笑,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清幽无波:“没什么,臣妾稍作梳洗,便会前往宫门前跟殿下汇合。”   燕箫看着她,目光清澈,宛如冷月遥遥辉照,映出人世间一切污垢却不沾染分毫。   凤夙也在回望他,昔日师生对望彼此,却都猜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   燕箫离开的时候,九重樱花瓣飘落在衣襟上,他抬手拿在手间,眼眸寒冽。   怎能告诉她,父皇召见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亡国公主凤夙。   那是秘密,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不知,兴许还能逃过一劫,若然知晓,届时惶恐不安闹出什么乱子,这命怕也保不住了。   曾几何时起,他竟开始在乎起阿七的生死了吗?也许,她只是太过让他迷惑,也许她太像……那个人了。   但又何其悲哀?就算再像,她也不是她。   他彷徨苦闷之时,夫子陪他对觞解忧,问策肱骨;他步步为营之时,夫子在一旁查漏补缺;他荣登太子之时,夫子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漠然含笑……   还有一日,一日怎会如此之长?明天这个时候,夫子应该会苏醒了吧?入目第一眼看到他,可会唤他一声“箫儿”?   那些难以消除的过往,她是否自此对他记恨在心?不愿再轻易原谅他?   燕箫蓦然止步,庭院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野草丛生,忽然想起刘嬷嬷说的话,这位云妃娘娘品味果真不俗,这里还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唯阴风阵阵,却有一种说出来的冷寒和凄凉,刺得人双眼发疼。   凤夙看着庭院中漠然静立的白衣男子,白玉兰纹饰修边,惊艳绝伦。此刻他在想什么?   猜不透,对他,她曾经倾尽所有,把自己所学所知的一切悉数教导于他,试问这世上还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吗?   就像她之前所想,他陷害她也许有他的苦衷,他前脚杀她,后脚却又救她,或许自有他的考量。   也曾恨过,但恨到极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去恨。对这个她看着长大的男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在心内发酵、生长、发芽,等她发现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有的却是仓惶和不安。   这种生长势头令人惶惶不安,所以她抗拒,漠然,无谓。现如今虽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各种七情六欲,但过去那些点点滴滴却常驻脑海。   对他,她一路扶持,现如今东宫太子,却花费了她八年心血,怎堪一夕间尽数毁掉?   而楮墨,她从他手中骗取天香豆蔻,也许他并非不知,而是故意为之。他以为经过真假天香豆蔻,在燕箫那般对待她之后,她势必会心生报复和恨意,殊不知她就是顾红妆,她恨,却又无从去恨。   燕箫那般对待她,却是为了救活顾红妆,而两个人都是她,何其可笑、可悲、可叹?她关上窗柩,生生阻断庭院中那抹修长身影,究竟是谁一开始造就了这场混乱局面,现如今她又该如何收场呢?   *************************************************   夕颜殿,抱琴一大早就在忙活。   这几日,白芷略有憔悴,抱琴给她扑了粉,她有一双巧手,盖住了白芷脸上的病容,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白芷原本不乐钟此事,见抱琴忙前忙后,也便任由她花心思为她装扮。不管怎么说,今天是父亲的寿筵,届时文武百官都在,后宫家眷齐聚一堂,说好听点是男人的主战场,但又何尝不是女人争奇斗艳的后花园?   抱琴为她梳妆打扮的时候,白芷有些失神漫漫,直待抱琴轻言打断她的思绪,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好了。”白芷睁开眼睛,看向铜镜中辉映的女子。   肤色白皙如雪,肤若凝脂,面若芙蓉。   抱琴将她青丝挽作流云鬓,上面插着金步摇,看起来端庄而又贵气逼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经过抱琴装扮,原本就如同古井般清泠幽深的双眸,立时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白芷忽然觉得分外刺眼,视线不动声色的从铜镜中离开,“衣服拿来。”   抱琴走到衣柜边,在里面扒了好一会儿,这才选中一件浅蓝色长袍,袖间、衣摆以白纹穿梭,看起来倒是豁亮清雅。   白芷目光微闪,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么多衣服,怎么就偏偏选中了这件?”   抱琴一愣,踌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不喜欢这件衣服吗?”   白芷见抱琴脸上为难,倒也没有故意刁难下去,淡声道:“听说今天皇后穿的是正红色五凤吉服?”   抱琴微讶,随即笑道,“回娘娘,皇后穿的的确是正红色五凤吉服。”   白芷眉峰轻佻,漫不经心道:“皇后既然穿的是正红色,那我穿黄色便是。”   抱琴心思慧黠,发现白芷是在故意试她,无奈笑道:“娘娘万万不可,皇后身着正红色五凤吉服,佩戴的却是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听闻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娘娘若是穿黄色,定会惹皇后不快。”   白芷笑容淡了几分,偏首说道:“那紫色总可以吧?”   “紫色也不行,因为皇贵妃今日穿的是紫色凤袍。”   白芷无声笑了笑,隐带冷嘲,也难怪抱琴会这么上心,后宫嫔妃最忌颜色相撞,尤其是在今日。   今日看似主角是父亲,但素来有皇上的地方,自是后妃如云,一个个貌若天仙,在服装首饰上没少下工夫,今天众女眷其实都是陪衬,很多官宦女眷早在几日前就打探后宫嫔妃今日会穿什么衣服,也好事先知晓有备无患,免得到时候成为后宫娘娘的眼中钉。   其实后宫娘娘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娘娘们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届时谁倒霉,就不一定了。   抱琴见白芷没有说话,一时也不敢多言,拿着那件蓝色长袍杵在那里,等着白芷发话。   白芷轻轻地笑了,带着点张狂,带着点傲慢,示意抱琴将蓝色长袍给她穿上。   抱琴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怕白芷改变主意,连忙服侍她穿上衣服,腰间系上了白玉锦带,中间配以蓝色宝石相映。   穿戴完,抱琴又将白色素馨香涂了一些在白芷手背上,时间已经迫近父亲寿筵,再加上还有路途行进,而步辇这时候已经停在了夕颜殿宫门口。   ************************************************   四月末,正是春末好时节,阳光透过枝杈,在白芷身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树影,她看着连绵起伏的高墙宫苑,心却宛若寒冬腊月般冰冻慑人。   刚出夕颜殿,她四处张望,李恪在一旁似是知晓她心思,对她恭声说道:“娘娘,殿下在宫门口马车上等您。”   “怎在宫门口?”隐隐有些失望,早前燕箫特意来此,说是会在夕颜殿门口等她一同前往,如今没看到他人,难免觉得失落。   李恪眉目低敛:“云妃娘娘也将一同前往。”   白芷正被抱琴扶着欲上步辇,听了李恪的话,脸当时就寒了:“这种场合,她去做什么?”   “是皇上点的名。”李恪上前几步,凑近白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这位东宫娘娘,变脸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这不,李恪刚说完这句话,白芷脸色又变了变,不过这次压下了怒气,反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是皇上亲自点的名,总好过燕箫亲自让阿七去相府,更让白芷容易接受一些。   况且,这种场合下,皇上传唤阿七前往相府,后事难定。   白芷心事落定,坐在步辇上,仰头透过枝杈看着天空,孤雁迁徙南归,何其自在潇洒?   出了东宫,果然见外面早已有马车等候多时,珠帘垂挂,不用看都知里面坐的是谁。   齐天佑掀开帘子一角,唤了一声“殿下”,东宫太子似在里面淡淡的应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只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掀开珠帘一角伸了出来,纹络清晰的手心朝上,含着无言的邀请。   白芷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男子握紧,略一施力,白芷转瞬间就坐在了马车之内。   “走吧!”马车内传出男子淡漠的低沉声,齐天佑示意马车行进。   马车内,凤夙并没有坐在燕箫身旁,而是坐在他的对面,白芷跟她不同,自打她上了马车的那刻起就被燕箫拉到身旁坐下,抬眸望去,自是男才女貌,好一副缱绻画卷。   “云妃妹妹今日也要跟我们一同前往相府吗?”白芷依偎在燕箫怀中,笑语嫣然,似是这才发现凤夙的身影,神情略显讶异。   凤夙觉得白芷这句“我们”用的极好,直接将她摒弃成了外人。不待凤夙说话,就见燕箫将白芷的手握在掌间,温声道:“父皇点的名,大概想寻机看看云妃。”   “原来如此。”白芷恍然大悟,看向凤夙时,薄笑挂在唇角:“妹妹有福了,姐姐入主东宫将近一年,还不曾得蒙皇上亲自点名召见呢!”   凤夙笑了笑,倒也不吭声。   虚伪应酬,她看着面前两位就行了,她实在没必要也插一脚。   这对夫妻倒也有趣的很,若是白芷有朝一日知晓挖她双眸的人是燕箫,不知道还能不能笑的像如今这么灿烂?   还有燕箫,挖了白芷的双眸,还能装的若无其事,每天大秀恩爱,着实不易。   说完这两位正主,凤夙难免想到了她自己,看着自己的双眸如今在白芷脸上活灵活现,还真是……特别啊!   面前两人恩爱私语,有说有笑,反观凤夙还真像一个陌路人。   不是不知白芷的小小心机,故意冷落她,给她难堪,只是……呵呵,如此不成气候的小伎俩,真是白糟蹋了奸相之女的名号。   别人冷落凤夙,凤夙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比如说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双眸。   以前眼睛在她脸上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觉得特别,失去后,才明白双眸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所以说,人有时候还真是贱!   那是双漆黑安静的眼眸,乌瞳沉沉,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烁出琉璃剔透般的耀眼神采。   真漂亮!   凤夙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变相夸奖自己,还是头一遭。   白芷虽和燕箫说话,但目光却始终凝定在凤夙的脸上,发现她在笑,心思一动,随口问道:“妹妹笑什么?”   凤夙看着白芷,一派羡慕之色:“没什么,刚才阳光照在姐姐脸上,忽然发现姐姐长得实在漂亮,尤其是这双眼睛,慧黠动人,实在是吸引人。”   闻言,对面两人脸色都变了。   白芷脸色难看,说难看还真是牵强,完全可以用煞白来形容了。   燕萧则是意味不明的看着凤夙,眉目暗沉,令人难以窥探他的思绪。   太子妃当着燕箫的面受了刺激,燕箫断然不能置之不理,要不然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所以当燕箫眼神不悦的瞪着凤夙时,凤夙倒也配合,脸上已经开始呈现紧张之色。   “云妃——”燕箫疾言厉色,似是生气了。   凤夙惶惶不安的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白芷,又看了看燕箫,迟疑道:“殿下,臣妾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不待燕箫说话,白芷已经一把抓住了燕箫的手:“没有。”   凤夙不经意扫了一眼白芷的芊芊玉指,指尖青白交加,这姑娘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真心疼人。   再看燕箫,眉目间已有怜惜之意,凤夙差点没笑出来,狠狠掐了掐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痛觉,无奈放下手,看来想要忍住笑只能靠自己的忍耐力了。   凤夙咬着唇,眼神闪烁担忧道:“若是没有,姐姐脸色怎会如此难看?哎呀,不会是中暑了吧?”凤夙惊呼,话落就要伸手撩开帘子,方便白芷透透气,那般神情急切,好像真的担心白芷在马车内晕倒一般。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白芷低眸,任由燕箫握着她的手,但却将脸别到一旁,似有泪水在眼眶打转,那样子隐忍故作坚强之余,别提有多楚楚可怜了。   凤夙在一旁看了,都有一股想要把白芷搂在怀里的冲动,更何况是燕箫了。   但燕箫没有,他只是安抚的拍了拍白芷的背,目光却落在了凤夙的脸上。   那一眼,太过复杂,承载着波涛汹涌的戾气和深沉难定。   无言的对视中,又怎会没有言行飘浮?   燕箫:你是故意的?   凤夙:我这么故意,看不出来吗?   燕箫:为什么?   凤夙:没有为什么?怎么?心疼你的太子妃了?   燕箫:惹怒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凤夙:痛快。   燕箫:小心惹火烧身。   凤夙:多谢吉言,再烧也烧不到我自己。   燕箫:是么……   这一次,燕箫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讥嘲冷笑,那笑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来的渗人。   凤夙将视线移到窗外,春日正好,如果这时候白芷能够再哭几声的话,也许会更好。   笑话,太子名讳【5000+】   更新时间:2013-7-24 23:21:53 本章字数:5715   还没入相府,耳边就不时的响起鞭炮礼花之声,凤夙低了眉眼,只因眸中冷寒,那样的寒,不宜让他人知晓和察觉。   奸相祸国,现如今凤国灭,但他却荣宠繁华近二十年,怎不令人唏嘘感叹不已。   恨,自是应该恨之入骨。   念及早已步入黄泉的父皇、母后,纵使无心无念,但那样的血腥之气却直逼脑海,窜的她眼睛火辣辣的疼。   但此刻,她却在笑,眉眼含春,虽然左脸有刀疤铭刻,却依然无损倾城之貌。有人说她的脸本该是极美的,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老天不小心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人太过完美,反而尽显不真实,如今脸虽有缺陷,却像极了凡尘中人,至少不再那么遥遥不可及柝。   白芷脸已恢复如常,这样的场合不适宜她面露不悦,稍加脸色不好,便会被有心人士大做文章,她白芷向来不容许有人在她背后乱嚼舌根,如今亦是。   相府处处可见朝堂命官,一众公卿贵人。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下,外面已经有人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前来贺寿——枧”   小厮声音高亢,那样的声量足以响彻相府百米,不多时就见大批官员纷纷涌至门口,跪拜迎接。   这边,燕箫已经携带白芷下了马车,凤夙放下车帘,在车内稍坐片刻,就听到齐天佑在车帘处轻唤她:“娘娘,殿下让您下车。”   这时候倒是想起她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燕箫和白芷的跟班。不过今夜,她倒宁愿自己是跟班。   生来不喜做主角,所以当她下车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时,只当自己两眼已瞎,什么都看不见。   但看不见,却听得见。   “看来传言不假,长得果真像顾太傅。”   “依我看,虽然长得像,但比起顾太傅来,容貌却是极为逊色,你看那刀疤……”   “哼,好姑娘出身的话,脸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刀疤,看着真渗人。”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殿下怎么会看中她?虽说长的像顾太傅,但每天晚上面对这样一张脸,难道就不觉得害怕吗?”   “那倒不一定,只看右边脸,不看左脸,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这叫什么?左脸像夜叉,右脸姿容倾城,长得倒也与众不同。”   燕清欢今日没有车马排场过道,隐身在人潮中,听到一众官家女子隐带酸意的话语,竟然听出乐趣来,站在一旁也不作声。   前方有两人在低低私语。   “其实我倒可以理解殿下为什么要迎娶这位其貌不扬的云妃娘娘。”   “快说来听听。”   “几个月前顾太傅忽然暴毙,听闻太子殿下伤心了很久,在燕国有谁不知殿下和顾太傅那个……”那人忽然欲言又止,迟迟没有下音。   另一人等急了,切切追问道:“哪个?”虽然在垂询,但声音里却夹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听说顾太傅引诱自己的学生,时常流连闺房床榻,师生***传到皇上耳中,皇上震怒,这才下令暗中处斩顾太傅。”   “我怎么听说,顾太傅之所以被皇上下令杀死,是因为她挖了白娘娘的双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太傅手段狠辣,听说她这些年手上沾满了冤魂鲜血,若不是太子庇护她,只怕她早就被朝中大臣谏言诛杀了。白娘娘嫁入东宫后,殿下时常夜宿夕颜殿,顾太傅心生妒意,女人吃起醋来,难免会作出欠缺理智的事情来,只是没想到顾太傅会那么狠,竟然挖掉白娘娘的双眼,不过后来虽说她忏悔认错,将自己的眼睛挖了还给白娘娘,但依然难逃死劫。想那白丞相位高权重,皇上就算有心放了顾太傅,只怕也要看在白丞相的面子上,处死顾太傅,要不然又怎么能够平息白丞相的怒气?”   “你还别说,今日白丞相过寿,连皇上都亲自前来贺寿,这是多大的殊荣……哎,宁肯惹怒皇室中人,也绝对不要招惹白家人,白家惹不起啊!”   真的……惹不起吗?   燕清欢眸光一闪,眼底拢上了一层阴霾,似化不开的乌云,阴沉可怖。   这时,已经有人认出了燕清欢,好像是相府管家养子许昭,再听前面有人乱嚼舌根,出口话语极尽藐视皇家,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许昭恶狠狠的压低声音,淬骂道:“简直是胡言乱语,相爷就算再怎么劳苦功高,在皇上面前也是臣下,君臣有别,你们懂什么?”   前面那人不服气了:“燕国上下有谁不知,白丞相在朝堂躲一下脚,连龙座都要颤一颤,什么君臣有别,依我看……”这次,那人不待说完,就有人扯住他衣袖。   那人皱眉,脸上已有怒气,看样子屡次被人教训打扰,让他颇为不爽,但当他目光落在燕清欢身上时,忽然不吭声了。   并不是他认出身后站着的是何人,而是那人眼神冷清,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却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像有人正用手掐着他的脖子,瞬间就阻断了他所有的呼吸。   他……是谁?这样的霸气和冷意,并非一般人能够拥有匹配的。   那人倒是一个察言观色之人,见燕清欢周围的人对他似是极为忌惮,态度毕恭毕敬,不由猛咽一口口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倘若这人不巧刚好是哪个皇室中人,那可就惨了,他适才还说皇室中人比不上白丞相……忽然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万不能说,万万不可再说!   后怕不已的还有许昭,燕国四王爷完全就是一个笑面虎,表面性情温润如水,私底下为人如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今日养父让他好好招待四王爷,谁知一出门就不见四王爷的车队,正急的一头是汗时,终于看到了人群中的四王爷,连忙赶到他身边,还不待松一口气,见四王爷面色不郁,许昭不由微微探身,好奇倾听前面都在说什么。   好家伙,这两个仁兄简直是刀子嘴,可能是嫌自己活得时间太长,想早点下去见阎王爷,所以字字句句宛如刀子般,许昭听得好比锋芒在背。   如今,许昭偷偷瞄了一眼燕清欢,只见他玉质清贵,不笑也不怒,完全就是面无表情,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许昭分不清楚了。许昭压低声音,试探讨好道:“四爷,要不要奴才把这两人的舌头都给割了?”   “哦?他们说错了吗?”燕清欢瞥了许昭一眼,话语似冷嘲:“或者说,你能割了燕国上下所有多事人的舌头吗?”   割得完吗?   许昭闻言,诺诺的低下头,不敢应声,但低敛的目光却透出一丝凶光,撇脸到一旁,无声示意手下把刚才多舌之人给暗地里做了。   许昭以为燕清欢不知道,那就姑且算他不知道吧!燕清欢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多舌、多事之人死不足惜。   ************************************************   每个人都在看笑话,看凤夙的笑话。   凤夙想了想,有人等着看她笑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她的前方,燕箫和白芷十指相扣,眷侣情深,让人艳羡不已,反倒她呢?像个小可怜一样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倒像随行入府的小丫头,哪有一丝云妃娘娘的架势,再加上左脸刀疤铭刻,无疑给这些看她笑话的人找到了取笑的话柄。   放眼望去,女人取笑偏多,有些是她身为顾红妆时曾经得罪过的女人,如今倒好,完全把她当成了顾红妆的替身,一字一句尽显扎人本事。   再看燕箫,偏生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走他的,他长着那么大一双眼睛,没看到她正被人指指点点吗?   可能有人见燕箫无暇顾及凤夙,越发大胆起来,言行颇为不逊,就连音量也扬高了不少。   “丢人现眼,今天是白丞相的寿筵,她来做什么?”   “谁知道?大概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所以特意过来长长眼。”   “我就纳闷了,我们殿下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殿下怎么就看中她了呢?要容貌没容貌,你看看那脸,每天面对这张脸,谁能吃的下去?见了她,还不都吐出来吗?”   “可不是吗?”   凤夙原本已经跟两人擦肩而过,闻言,脚步微滞,笑了笑,转身又走了过来。   那些人原本正说的起兴,万万没想到凤夙会突然返身,而且还是径直来到了她们的面前,一时话语僵硬止住,愣愣看着凤夙。   凤夙轻抚左脸刀疤,笑的迷人:“我这张脸确实难看,不似几位这般祸国殃民,幸亏几位不像我,要不然自家夫君岂非又要多添几房侍妾了。”   需知,这几位夫人的夫君都是花心主,家中妻妾多不说,外面更是莺莺燕燕不知有多少,凤夙这话可谓一下子戳中了她们的心窝。   毕竟人家是云妃娘娘,那些女人纵使一个个气的脸色涨红,却也发作不得,经过凤夙这么一说,很多人的视线都朝她们望了过来,所以这几位夫人只能应酬轻笑。   那笑,别提有多虚伪。   凤夙扫了几人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宫虽丑,好歹也是被太子亲自抱着迎进了东宫,各位姐妹长的这般天香国色,想必是被夫君一路背着过府的吧?要不然……”凤夙眼眸微眯,声音又低了几分,如弦重压:“要不然何谓如此猖狂?”   凤夙此话不高不低,却透出一丝凛然的霸气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轻声细语间夹杂着淬人的毒,如同利刃出鞘,寒意慑人。   偏偏,几位夫人在凤夙这样隐含压迫的眼神中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别提有多窝火。   围观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想不到这位云妃娘娘倒也不是一个善茬,骂人不带脏字,就连讽刺讥嘲都说的那般云淡风轻,眼见那几位适才还气焰嚣张的夫人一个个宛如霜打的茄子,在云妃面前大气也不敢出,没有震颤是假。   出口音落,凤夙觉得此番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瞬间阴霾全消,整个人也轻松惬意不少!   虽然不解气,但也算小试牛刀,让他人轻贱不得,纵使留有恶名传扬,也随他们便了。   目光微移,竟与一人在人潮中相撞,却是燕清欢。   燕清欢看着凤夙若有所思,见她看着他,微微额首。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四王爷,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一种华贵沉静的优雅在他身上缓缓流露而出。   此刻,燕清欢那双漆黑的眸子宛若白纸上晕开的浓墨,一点点扩散开来,有着说不出来的魅惑。   凤夙有些失神,她和燕清欢素来是死对头,每每把酒言欢,也是暗藏锋芒,借机试探。   当面三声笑,背后刀出鞘。   如今,燕清欢却在对她笑……   凤夙神智一清。笑?这才察觉适才盯着燕清欢,竟然忘了收回视线,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实在是失礼的很。   此举落入燕清欢眼中,他眉目低敛,轻轻的笑了。   凤夙向燕清欢歉然一笑,耳边适时响起李恪有些发颤的声音:“娘娘,殿下让您过去。”   这话可真稀奇。   凤夙抬眸,就看到了前方的燕箫,他站在那里,身旁已经没有白芷的身影,想来是先去拜见父亲去了。   燕箫淡淡的看着她,双手负后,一派闲散之象,那样子倒像是看她笑话许久,顿时一口恶气升上来。   这个白眼狼,他就是这么对待他恩师的吗?想当年,但凡有人对她稍加不满,白眼狼一个眼神杀过去,顿时四下无声,哪像现在……   果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说好听点她是他的后妃,难听点连个下人都不如。   但就是这样的燕箫,却朝她无言的伸出手。   那只手真是碍眼。   当她是随便就能打发的小狗吗?冷落的时候冷落,想起来的时候就随便丢根骨头,唤她去啃。   白芷在的时候,他牵的是白芷,现如今好了,白芷走了,开始想起来牵她了。   谁稀罕啊?   但凤夙还是把手放在了燕箫的手中,只因这一次她仍是主角,那么多人看着,她势必要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凤夙死死的攥着燕箫的手,燕箫任由她握着,那么紧的力道,看样子她最近身体恢复的很好。无视身后一众喧哗议论声,凤夙话语隐含讥嘲:“多谢殿下解围。”   真是奇了怪了,她被人嘲笑,他身为东宫太子,她名义上的夫君,脸上就不会觉得没光吗?还是说,脸皮太厚,所以无所谓?   “若不解围,任由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吗?”话语清冷,却因为掌心中的手指温度比他还要冰凉时,眼神闪了一下。   凤夙短促的笑了笑:“你适才也看到了,丢人的不是我,而是那群刁妇。”   “说她人是刁妇,自己岂不是刁妇之首?”燕箫说的很慢,声音宛如流水淙淙。   凤夙笑的澹然雍容:“刁妇之首,我怕是堪当不起。”   燕箫慢条斯理道:“所谓刁妇,生平极要面子,害怕出丑,若是稍微点中对方要害,就会招来对方怨气,届时那人积怨深深,便会恶言相向,这种人通常累了别人也累了自己。”   “燕箫——”凤夙忽然怒了,使力就要甩开燕箫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燕箫长眉一挑,墨色幽光一闪,随即沉寂,淡淡的问她:“你叫我什么?”   凤夙微愣,随即装傻:“是啊!我叫你什么?”   她竟然直言燕箫的名讳,这在燕国绝对是大忌,就连刘嬷嬷抚养燕箫多年,都不敢直言叫他燕箫,而她……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在她还是顾红妆的时候,难道叫他名字还少吗?关键她现在不是顾红妆,而是菩提寺阿七。   燕箫沉沉叙述道:“你刚才叫我燕箫。”   燕箫神色清冷,那样冰冷淡漠的神情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但他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眸暮霭深沉。   凤夙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不经意的顺了顺发丝,表情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是么……名字不错,谁给你起的?”   燕箫长久沉默,就在凤夙以为燕箫不会回答她这个带点恶劣性质的问题时,谁知燕箫却开口说道:“……我母妃。”   “哦。”这次,凤夙终于咳嗽出声,不过却是因为大出意料之外。   白眼狼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态度转换这么快?   孤立,帝后召见【6000】   更新时间:2013-7-25 20:14:16 本章字数:6566   白相寿宴,热闹非凡,杂耍戏班在府中随处可见,望江楼大戏台前座,凤夙一眼就看到了端坐高位的燕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和燕箫一前一后走过去时,燕皇双眸如针,冷冷的看着她,待她想看清楚的时候,却发现燕皇已是一片笑意,正和丞相把酒言欢。   白芷在白玉川身旁站着,也不知道帝后说了什么话,惹得太子妃红霞丛生,美貌动人。   白芷这时候已经看到了燕箫和凤夙,看向凤夙的眼神虽是笑语嫣然,但却透着冷意,更甚者直接无视凤夙,视线专注的凝结在燕箫身上。   对燕箫温柔,对她冷漠珉。   凤夙觉得自己该有自知之明,看着燕箫迈步上前,她自发混迹在人群里,现如今不是她强出头的时候。   燕皇那样的眼神,太过狠厉,没事不宜在他面前瞎晃悠。   高台前,东宫太子和太子妃郎才女貌,恩爱缱绻,众人艳羡不已的同时,不由将目光落在凤夙身上恹。   那目光倒也不是同情,反而奚落、鄙视和嘲讽多一些,凤夙这才意识到,在这种场合里,她似乎是被所有人排挤在外的陌生人。   凤夙寻了位置坐下,低眸兀自倒了一杯酒,却并不急着喝,望着清酒,眼里升起暮霭般的冷凝。   此刻人人避她如蛇蝎,所以当燕清欢大大方方的坐在她身旁时,她不由抬眸阴晴不定的看着他。   似是觉察到凤夙的目光,燕清欢淡淡的望着她,就是这一眼,仿佛有着数不尽的波涛汹涌在两人眼神间无声传递着。   “前方那么热闹,云妃娘娘怎甘心独守一隅,沉闷喝酒?”燕清欢的声音魅惑低沉,一字一句说的有利有节,偏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凤夙的嘴角扬起一抹飘忽疏淡的浅笑,“困守一方,若是为了自保呢?”   酒到嘴边,却忽然顿住,燕清欢讶异道:“此话何意?有谁要伤害云妃娘娘吗?”   凤夙眼神平静无波,温和淡雅的说道:“世人言行可杀人,眼神同样可以,众人是怎么看待我的,不用我说,王爷应该很清楚,只怕我还没凑前看足热闹,别人早已将我当热闹看透了。”   燕清欢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只是紧紧地盯着她:“适才云妃应对自如,我还以为云妃不惧这些风言风语,难道本王看错了?”   凤夙看了看燕清欢,哂笑道:“王爷现如今和我同坐一桌,旁人说起我来,自会添加上王爷,这么算来,我并不吃亏。”   “算盘打得不错。”燕清欢严酷冷漠的脸庞一凛。   凤夙的嘴角扬起一丝极浅极浅的笑意,颠覆众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虽说我活在他们的目光下,却没必要活在他们的想法里。”   “这话倒说的极好。”   两人倒是很有默契,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很久之后,燕清欢声音清雅迷离,莫名开口:“般配吗?”   凤夙寻着燕清欢视线望去,燕箫和白芷此刻就坐在燕皇下座,大概是沾染了几分白玉川寿筵喜气,白芷依偎在燕箫身旁一副千娇百媚,温柔娴淑之姿,如果说晨间白芷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么此刻好似完全盛开了一番,脸上露出羞涩之气,也不知道燕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白芷含笑醉倒燕箫怀中的那一刻,宛如绿叶丛中,独自妖娆绽放的一枝新荷,亭亭玉立,像娇羞的少女,满脸绯红,微微含笑。   而燕箫呢?淡定从容,温温含笑,美人在怀,理应如此。   凤夙眼眸深幽无比,支头把玩着手中酒杯,淡淡的说道:“天作之合,自是很般配。”   “真心的?”燕清欢看着凤夙,虽说她脸色苍白,左脸还有刀疤,但只看右脸的话,却姿容绝美,神情淡然而又倔强,竟然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样的女子纵使毁掉半边容貌,又有什么重要呢?   凤夙目光不由自主望向白芷,那般自信和与生俱来的傲气,仿佛翱翔九天的凤凰,忽然感叹,若不是白芷乃白玉川之女,她若和燕箫厮守一生,倒也是良缘一段。   “王爷若相信我是真心的,那就是真心的,若说我虚情假意,我也不反对。”   燕清欢笑了笑:“云妃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和嫉恨吗?”   凤夙侧头就迎上燕清欢如鹰般的眸子,不禁清雅开口:“东宫后妃宛如群花绽放,有人仪态不凡,气质高雅;有人闭月羞花,冰肌玉骨;有人沉鱼落雁,绰约多姿;有人我见犹怜,仙姿佚貌;有人淡妆浓抹,二八佳人;有人娇小玲珑,眉清目秀;那些女子,我都见过,一个个靡颜腻理,明眸皓齿,我若一一嫉妒,怕是有朝一日会劳心而死。”说着,凤夙顿了顿,漫不经心的晃着杯中酒,“太子妃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阿七佩服都来不及,又怎会嫉妒呢?”   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燕清欢低低的笑道:“云妃倒是特别,   燕清欢端起面前的清酒,看向在场中规矩坐好的各位嫔妃、朝官女眷,轻笑抿了一口酒,没有接凤夙的话。   “看来阿七适才无意中说了什么笑话,要不然王爷何以笑得这般开坏?”其实她想说的是,燕清欢此刻的笑容似乎太过心惊肉颤了。   燕清欢忽然感慨道:“你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凤夙面上平静无波,颇有冷嘲之姿:“顾红妆?”   “云妃知道?”燕清欢声音清寒,隐约含着一抹冷厉。   凤夙慢吞吞的说道:“自我入住云阁的那天起,但凡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得很像顾红妆。”   “你们长得确实很像。”   燕清欢低沉磁性的声音灌满耳际,凤夙抬眸,望进一双犹带冷寒的双眸,反而笑了:“我不如她貌美。”   “她最美的并非容貌,而是……”燕清欢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虽问,却并无多大的求知欲。   燕清欢压下起伏的激烈情绪,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沉声道:“心机。”“这话倒是新鲜。”凤夙淡雅的眼睛里有隐隐冷光闪动,脸色一如之前那般淡漠。   燕清欢眼神突闪,睨着神情淡定的女子,若有所思:“我想如果她还活着,或许你们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   凤夙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随即又归于最深处。   她并不觉得她和顾红妆会成为好朋友,相生相克,顾红妆若是复活…….   目光下意识望向燕箫,燕箫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目光淡淡的扫过来,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在看她,但凤夙还是注意到,燕箫望向她的时候,一向清冷淡漠的双眸忽然间如同寒雪一般冻人心扉。   在这样的目光下,凤夙却对燕清欢淡淡一笑:“想不到顾太傅交友甚广,就连王爷也是她好友之一。”   “我和她不是好友,也许连朋友都称不上。”燕清欢神情平静,然而声音里却有了难以抑制的震颤,依稀可以听到情绪的波动:“她活着时,恨不得她死了;但她死了,却忍不住想要大醉一场……”燕清欢低眸无声笑了笑,只是那笑却极为复杂。   凤夙有些失神,燕清欢这是……   她和他的关系有这么好吗?曾经她那般陷害、算计他,原本东宫太子之位非他莫属,是她帮扶燕箫抢了他的位置,如果换成她是他的话,听说顾红妆已死,只怕会在门前放鞭炮不说,还将大笑几天几夜,哪怕自己笑不出来,也要花钱请人站在她床前笑。   但她不是燕清欢。   *************************************************************   燕清欢母妃和当今皇后乃同胞姐妹,姐妹同侍燕皇,但却不同命,一个入宫做了皇妃,一个却成为当今皇后。   燕清欢出生那天,皇妃难产而死,皇后便将燕清欢收到身边抚养,再加上皇后一直膝下无子,所以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燕清欢的身上。   皇后家族乃大燕望族,凤夙当初和燕箫为了稳坐东宫,没少下心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易。   燕清欢确有大才,也有帝王之相,若他成为燕国皇帝,凤夙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怪只怪她先遇见的那人是燕箫,于是一步错,步步错,八年付出,怎堪一夕收回,原先是不甘,现如今却是为了活命,所以只能继续错下去。   燕皇龙血,她不宜饮用,楮墨……能够摆出七星阵,他早已历经生死劫,每日需要阵法续命,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斩断七星阵,他只怕性命堪忧......   凤夙眉目深凝,目前为止,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燕箫了。但就连燕箫,也是前路不明。   当年,她窥探天机,生生斩断了燕清欢的帝王路,所以现如今才将她逼入两难境地。   十四岁那年,燕清欢隐瞒皇子身份,改名换姓参加科考,一举成名天下知,被皇上钦封为状元。到了金銮殿方才知晓,新科状元竟是自己的四儿子。燕皇那时候惊喜多于震怒,自此以后开始对燕清欢委以重任。   十六岁同夏,燕清欢荣升户部尚书,吏管四书,成为第一个在朝中谋得官职的王爷。   十八岁初春,燕清欢被封军机大臣,辅君处理朝政。   自燕清欢十八岁之后,仕途一帆风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却不曾想会横生枝节,这时候跑出来一位平时默默无闻的六皇子。   这样一个危险男子,凤夙和燕箫一直视他为心腹大患,她颇为忌惮于他,所以现如今听到他的话,难免会感慨颇多……   所幸,燕清欢后来只是沉默喝酒看戏,再未同凤夙多说一句话,凤夙也乐的清净。   *******************************************   午时设宴,凤夙没有胃口,避开众人,原本正在凉亭休憩。   李恪匆匆寻来,气喘吁吁道:“娘娘,您让奴才好找啊!皇后刚才亲自点名唤您入席就座。”   凤夙躺在凉椅上没动,皇后召见,此时此刻她该感到惶恐不安,还是惊喜不已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夙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尽是嫔妃和一干公主王爷,下列分属文武百官,触目皆是人。   众人看到凤夙,殿内忽然沉寂无比,宛如最阴沉的死气,似乎在场的人都要变成魑魅魍魉,那一瞬间,所有人均将视线凝定在她的身上。   凤夙步履沉稳,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抬眸望去,皇后穿着一身红色凤袍,长裙拖地,给人一种雍容华贵,高不可攀的感觉。   凤夙曾经和皇后打过几次交道,所以当皇后冷冷的望着她时,她并不感意外,反倒低眸笑了笑。   她竟不知,她的仇人这么多。   皇上和燕箫、丞相现如今不在,众人待他们前来,方才开宴。   凤夙今日穿了一袭青衣,同色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皇后看到凤夙前来,亲切朝凤夙风华一笑,变脸速度极快。   皇后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后宫任由她把玩戏弄,只怕也没人敢质疑。   凤夙上前行了礼,皇后倒好,演戏一流,拉着凤夙的手甚是亲热,寒暄了几句,便命宫婢带她入席。   午宴座位安排素来有讲究。   皇上身旁分别是皇后和皇贵妃,依次往下,燕箫、白芷和白玉川分立两旁就座,然后是众位王爷,再往下就是六大夫人还有美人共计二十人不等。   嫔妃再往下坐得则是王子王孙,朝堂百官以及正房家眷。   皇后安排凤夙的位置极好,可谓是欺负到家了。   凤夙的位置在靠门角落那里,分明是皇后在给她难堪。   席间,已有如针目光落在凤夙身上,凤夙自嘲,敢情今天她来赴宴,完全是来被众人取笑的。   很快,凤夙就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真被她一语成戳。当然这是后话,而此刻,凤夙坐在席间眼神温润,但里面却夹杂着一丝锐气,别人看她,她就大大方方的回敬过去,目光深幽平淡,竟看得那些人一个个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纷纷垂下头,借以喝茶的动作遮掩脸上的不自在。   凤夙冷笑,她若因为一个位子就斤斤计较的话,她又焉能活到现在。   凤夙端着面前的茶,正欲送至唇边,就感受道上方有一道讥嘲的视线凝结在她身上,不用看,她都知道那人是谁?   凤夙悻悻的放下杯子,她能够感受到那一刻,白芷目光里迸发出的冷意,白芷对她心生敌意,她可以理解,看样子现如今她在这里是孤立无援了。   凤夙正思绪漫漫时,外面传来静鞭三响,鼓乐大奏,在鼓乐声中,守候在门外的王公大臣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礼,“万岁”之声,地动山摇。   同一时间,殿内外所有人连忙起身跪在地上相迎。   凤夙跪在席旁,只觉得殿门口的光亮一点点的黯淡下来,秀眉微微蹙起,只能透过低垂的眼帘看到有一道修长的人影被阳光拉的很长,有片刻的时间里,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那是燕箫。   礼毕,乐止。   凤夙耳畔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喊道:“起!”   众人叩拜,起身后缓缓依次落座。   燕皇扬手霸气一挥,顿时悬挂在殿外屋檐下的钟、鼓、石磬等古老乐器耸然鸣响,由十六种乐器演奏寿筵弦乐缓缓响起。   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这顿饭吃得跟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味道,不过一切终止于燕皇的威严之声里。   “老六,你前几天不是新纳了一位后妃吗?今日可曾前来?”燕皇稳稳坐于座上,带着难得的森冷神情,注视着燕箫。   “回父皇,云妃正在内殿之中。”燕箫语声清洌,神色如常,倒是镇定的很。   凤夙放下筷子,低低的,眉眼间沾染上难得的笑意,泛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意会的冷嘲。   众人眼睛不禁下意识望向大殿尽头。   那里正有一位女子缓缓走来。她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新纳的那位云妃娘娘。   缓步慢行间,凤夙视线一凝,目光与大殿上一人相撞。   燕箫明明是深情的望着白芷,凤夙却感觉他是在穿过白芷的身体看向她,目光相对,只见燕箫那双幽滟的眸子深不见底。   猜不透,也不想猜,现如今将自己逼进如此田地,究竟是她自己,还是殿上漠然相待的他?   两旁轻视、不屑的眼神颇让凤夙觉得好笑,她视若无睹,眼神掠过台阶下的白玉台阶,那里不其然簇成一道道耀眼的白。   真刺眼。   她谨守礼节,双膝一弯,双手平铺在地,缓缓伏下行礼:“臣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燕国,只有王爷正妃才能唤皇上、皇后为父皇和母后……不叫再好不过,灭国之皇,不叫也罢。   燕皇不叫起,凤夙就只能一直跪着。   “抬起头来。”燕皇声音如浸入冰水中一般,透着凛冽的寒。   凤夙抬头,并不意外燕皇目睹她容貌时的震惊之色,之前若是离得远,看得不甚清楚,那么如今,燕皇只怕将她脸上的刀疤纹路亦看得十分清楚。   “你……”燕皇目光沉冷如利刃,好像从寒潭中捞起一般,盯着凤夙的时候,带着凛冽的光华,蓦然眼神直逼燕箫:“老六,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宫太子的声音,淡淡响起——   “父皇,此事说来话长,儿臣和阿七之所以结缘,一切都源自儿臣在漠北犯下的一笔糊涂账。”燕箫开口,自有他的架势,出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凝结在他的身上。   皇后闻言,忍不住取笑道:“是风流帐,还是糊涂账,太子殿下好像有混淆视听之嫌。”   “老六此番前去漠北原本是为了医治身体,怎会醉倒美人乡,不妨说出来听听。”有王爷在一旁低笑附和。   燕箫神情如常:“男女之事,还是不讲为妙。”   “男女之情乃人之常情,殿下说说也无妨。”没想到,就连白芷也横插一脚。   凤夙原以为燕箫会反对,谁知,他却含笑环顾众人一眼,唯独没有看向她,无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傲尊贵:“也罢,今日是丞相寿宴,此番不作羞,只当给丞相贺寿了。”   “老臣惶恐。”白丞相受宠若惊。   凤夙身子一僵,他……要讲什么?   震惊,师生绝配【7000】   更新时间:2013-7-26 20:56:25 本章字数:7520   内殿沉寂,东宫太子清洌之声缓缓破口而出。   “自古以来,有句话说的甚好。男人通过征服天下来征服女人,而女人却妄想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泱泱天下,这话虽古已有之,但如今却依然很受用……”   朝臣闻言,均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倒是女子纷纷低头满面羞红。   燕箫把玩着酒杯,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嗤笑:“燕国臣民有谁不知东宫太子身体不好,虽是顽疾,不伤及性命,但却极其费神伤身。顽疾在身多年,难免会心生厌烦。漠北地处偏远,沙漠连天,听闻有活佛在世,可以根治顽疾,我便动了心,亲率随从一同前往寻找。原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却不曾想困守沙漠多日,突然遇到了沙尘暴……”   众人心绪被调动起来,一时屏气聆听,那样的静,好像但凡有银针掉在地上,都会立时传进众人耳中琰。   燕箫双眸清冷,如同寒塘上的波光,淡淡的说道:“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霞光满天了。救我之人正是现如今这位云妃娘娘。”   凤夙面无表情的看着燕箫,为什么她开始隐有不安呢?   失神间,只听燕箫缓缓开口道:“初见云妃,薄纱覆面,轻描淡妆,身着素服,丰神隽雅,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漫天,前方是弱态生娇的女子,那一瞬间云妃之美,堪比出水芙蓉,说她清妍秀媚也不为过。办”   这话可谓讽刺之极,现如今凤夙容貌有谁不知?左脸刀疤铭刻,丑陋异常,所以适才燕箫的话,多是讥嘲暗讽居多。   有人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   燕箫双眸宛若翻涌不息的云,声音清扬无波,但却透着一股无言的强势:“我当时虽未窥探云妃全部面容,但那双眼睛却生的极为妩媚动人,我跟大家一样,一时将她误认她人,还以为夫子现世,一把抱住她,直呼夫子,云妃一时尴尬不已,声称自己名唤阿七,漠北人士,我这才知晓认错了人……”   这一次,适才隐带薄笑的朝臣却是再也不敢笑了。   燕国有谁不知,燕箫和顾红妆关系素来暧昧,两人明着是师生,私底下究竟有没有颠龙倒凤,谁都不知?   虽然之前传言成风,私底下都说燕箫和顾红妆有违伦常,做出败坏道德之事,但都不敢放在台面上讲,一是畏惧燕箫身份,二是顾红妆和燕箫师生太过心狠手辣,一时不察,招来杀生之祸,就得不偿失了。   但如今不同,燕箫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他抱着顾红妆。拥抱或许是激动之下做出的莽撞之举,但放在这样的场合下,况且对方又是顾红妆,难免就尴尬了。   众人不解太子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好像没有察觉自己失言一般,众人干脆呐呐不敢吭声。   白芷闻听燕箫此言,冷眸一转,眼神清冽的直视凤夙,似有一种无形的恼怒几欲蒸腾。   凤夙看着燕箫,耳边嗡嗡直响,他在说什么呢?   此刻,燕箫俊美的脸上有淡淡的奇异光彩流动,浅淡开口:“云妃历来在沙漠行商养家,况且又是孤儿出身,身世亦是十分可怜。那夜,我原本想着回宫后,好生感谢于她。谁知,半夜竟宿疾病发,咳嗽不已……”   白芷听了,紧张的问燕箫:“这事殿下怎没对臣妾提起过?后来身体可曾好些?”   燕箫安抚的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淡漠的看着凤夙:“有云妃在,又岂能不好?”   大殿上,凤夙和燕箫目光相对,一个无温,一个透着如许紧绷。   白芷浅浅的笑容溢开,绝美异常,好奇道:“殿下,难不成云妃还会医术吗?”   燕箫低笑:“云妃又哪里懂什么医术,沙漠夜间风大,云妃见我一直咳嗽,似是受了风寒,连忙依偎在我怀里,试图给我取暖。”   众人哗然,这般大胆的行径……   白芷皱了眉:“那后来呢?”   “后来?”燕箫俊肆的脸庞此刻毫无温度,语调中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后来眼见不起成效,云妃干脆解开衣袍,裹在我和她身上,倒也能理解云妃一片爱护之心,她这是恐其我冻死,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凤夙愣愣的看着东宫太子,他是燕箫吗?是她教导多年的学生吗?如果是,怎会如此陌生?   “美人在怀,殿下有福了。”有人哄笑道。   燕箫虽笑,双眸却毫无笑意:“恰恰相反,虽说云妃身子玲珑,但却酷似粉妆玉琢,着体便酥,但孤男寡女同处沙漠,我又焉能趁人之危,对孤女下手?”   “说的倒也是。”众人将目光落在凤夙身上,其间深意不言而喻,如针尖锐。   燕箫淡淡叙述道:“我将衣服给云妃拉好,声声言谢,谁料想云妃这一次竟然脱掉了亵衣,一双眸子醉眼惺忪间勾魂摄魄。”燕箫说着,话语微顿,沉默片刻,方才继续说道:“我大惊,忙问云妃这是为何?你们猜云妃怎么说?”   “怎么说?”有人连忙问道。   “云妃说孤男寡女共处沙漠,我若非礼她,实乃大错,但倘若我连对她非礼的念头都没有,那就是错上加错。”   凤夙闻言,身体一僵,支撑双地的手指隐隐颤抖着,抬眸看向燕箫,依然是那般俊秀,眸间点点冷漠,眉梢几许淡然。   他竟这般说她?他怎能这般说她?   众人一时喧哗四起,看向凤夙,冷嘲不已。   “哎,想不到就连女人也这么好色。”   “***至极。”   “美人多垂暮,丑女当自强。”   “这么说来,妾情似水,殿下盛情难却,乖乖任由云妃在沙漠之地妄为了?”白玉川低低笑了一声,似是随口问道。   燕箫淡定如波道:“云妃娇喘吁吁,若不胜情,我虽不好色,但也并非柳下惠,坐怀不乱,经由云妃蛊惑,虽没翡翠衾被,但也彻夜颠鸾倒凤,不觉东方既白,翌日云妃薄纱尽除,得见她左边容颜,方觉寒心无比。”   凤夙眼睛黑如浓墨,仿佛隐藏着暗夜的魔魅,怎能作践她,怎能……燕箫,燕箫……   有人一脸嫌弃:“那感觉岂非比吞食苍蝇还恶心吗?”   燕箫轻叹道:“我方觉受骗,还来不及发火,就见云妃隐隐啜泣,说她早已过了及竿之年,却因貌丑,一直未曾婚配,她薄纱覆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厚颜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次出口的是皇贵妃。   燕箫不动声色道:“不管怎说,一夜欢爱,况且云妃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总要寻机对她负责才是。给她金银珠宝,她偏生不要,直言此生所愿就是伴我身侧,伺候终生。遇到这种女子,当真是头疼。”   有朝臣巴结道:“想不到当中竟有这般曲折,实在是为难殿下了。”   燕箫话语冷清:“倒也称不上为难,云妃自有云妃的好。虽说脸有刀疤,夜间猛地一看确实吓人,但放眼燕国,美人多见,云妃左脸刀疤在这些美人中相形一见,倒也格外与众不同。”   白玉川笑道:“殿下仁爱,尔等佩服。”   “尘世女子皆如此,各有千秋,纵使是丑女,只要心地善良,众位又怎能尽说她是貌丑之人呢?况且,我在沙漠落难,那般落魄,得蒙云妃悉心照顾,我自是会记得她一辈子好的。”燕箫言罢,看着内殿长跪在地的女子,眉目隐晦,令人捉摸不清他的喜怒。   还有那云妃,一直垂着头,此时此刻她是何面容,无人知晓,也许早就羞愧不如了吧?   此刻,凤夙仿佛又回到了月圆之夜,浑身冰冷无比,耳边嘈杂音无数,悉数涌来。   ——如此心机叵测,当真是小瞧了她。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般相貌和家世,若没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又怎能一夕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成为众人艳羡不已的云妃娘娘?   ——靠这种狐媚手段入主东宫,又有什么可艳羡的?难怪这才新婚几天而已,太子就对她冷淡相待,适才见她气势凌人,还以为在东宫有多受宠,没想到却也是打肿脸充胖子,丢人现眼……   喉间似乎有异物涌起,凤夙没有任何味觉,但却知道适才气血翻涌,竟险些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若不是被她生生忍着,只怕早就血溅内殿了……   一直沉默的燕皇,这时候忽然威严开口:“施恩图报,无可厚非。虽说新妃容貌不佳,但毕竟对你有恩,既然已经迎进东宫,这事也便作罢了。”燕皇目光看向燕箫,声音愈发冷硬:“你乃燕国太子,凡事需谨言慎行,看看你这些兄弟,虽在朝勤勤恳恳,一个个前程似锦,但坏就坏在他们习惯把私人感情和政事搀和在一起。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有权衡度量。”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燕箫离席下跪,一派谦逊之姿。   皇后在一旁,看着殿中女子,浅笑殷殷:“皇上,这位云妃倒是跟太子太傅容貌十分相近,若不是心知太傅已死,纵使云妃脸上有刀疤,也足以和顾太傅以假乱真了。”   “是么?丞相也这么认为吗?”燕皇没看凤夙,但却把目光移到了白玉川身上。   白玉川心一凛,随即笑道:“回皇上的话,云妃娘娘和顾太傅确实很像,不过太傅功勋卓著,又岂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燕皇问的无心:“顾红妆当初如此对待芷儿,丞相不恨?”   白玉川摇头笑道:“当年,吴国纠集重兵,大举南侵。当时御河守军频频告急,叛国投敌者不计其数。顾太傅听说御河粮草紧缺,军情告急,马上在帝都筹募银两数万,购买粮草送往前线。如此看来,顾太傅深蒙皇上眷顾,所以才会结草衔环,在燕国万分危急之际,倾力回报皇恩,功过相抵,小女有此一劫,老臣不恨。”   此言一出,众臣议论纷纷,燕箫眸子暗沉,面上却愈发无动于衷。   白玉川果真狡猾,此言看似夸赞顾红妆,其实却话里藏话,他这一箭摆明想要射中的是燕箫。   此话大有影射顾红妆私吞钱财珠宝,要不然短短时间内怎会筹募那么多的钱财?顾红妆落马,身为顾红妆的学生,同时亦是顾红妆的主子,燕箫又焉能置身度外。   所以,丞相的意思是,顾红妆和燕箫贪赃枉法,私下敛财无数吗?   那一年,御河告急,朝中百官大都沉默闭门,不肯出动分毫钱财为国尽力。   “一群酒囊饭袋。”怒极了,他戾气尽现,破口大骂。   夫子静默一旁,轻描淡写道:“你气什么,这是好事,待日后登基为帝,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哪些人该留用,哪些人该当诛杀。”   如今,燕箫看着众人麻木的神情,那姿态不用想,定是在内心附和谴责顾红妆居多。   嘴脸还真是让人恶心啊!   燕箫在席间静坐,脊背挺秀如竹,宛如寒剑利刃,透着冷戾之气。   皇后闻言,眸光流转,莞尔一笑,意味不明的说道:“丞相素有仁爱之心,顾红妆此举虽大义,看起来侠骨刚烈,但丞相别忘了,她当初所筹募的钱财全都来源于燕国臣民,若说功,确实有功,但功绝不是顾红妆一人的功,而是燕国万众臣民的功。”   “皇后所言极是。”白玉川眼睛一闪,态度恭谦。   皇后出言,众人莫不随声附和。   ——是啊!凭什么功劳都让顾红妆给占了。   ——国家有难,纵使我等以死报国,也绝不投降变节。   ……   燕箫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嘲。   *********************************************   犹记得那一日,夫子奔走游说,面对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夫子拔出发间木簪,狠狠插进自己的右掌中,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素白衣裳。   内侍见状,慌忙上前阻拦,但却被她一手挥开,淡淡的看着这些所谓大义爱国的臣子们,声音幽冷:“时逢乱世,三国攻伐,强国吞并弱国,各国都有入侵战乱。唯一能够取胜的方法就是在沙场中取得胜利。双方交战,拼死搏杀、攻城掠地在所难免,若不想祸及百姓,首先就要做到防患于未然。若大燕败,你们记住,害其亡国的不是别人,而是在场各位。不要妄想心存奢念,燕国一旦灭亡,吴国绝对会举行一场浩大的胜利仪式。国破屠城,屠杀百姓,是吴国每逢攻占城池后首先要做的大事。吴国历来赏罚分明,将士加官进爵的方法实属野蛮。完全是按照斩获敌人多少头颅来进行封赏。一旦帝都沦陷,城中百姓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届时不要怪守城无才,不要怪天生时运不济,要怪就怪吴国是靠首级立功的泱泱大国,要怪就怪人心匮乏无度……”   那天夫子说完,围观众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听得心惊肉颤,夫子步步紧逼,继续开口说道:“吴国元丰六年,大将林海率军在汉江关击败楚国大军,斩获首级18万,同时占领六座城池;隔年率军进攻凤国时,俘虏凤国两名大将,斩首9万;元丰九年,吴国大军与燕国大军交战险些获胜,将燕国近万名俘虏投入御河。奸杀妇孺近千名,然后悉数活埋……”那天的帝都,人人奔走相告,顾红妆用鲜血淋淋的右手亲自书写了一份吴军历年斩首俘虏的数量统计名单,让近千人誊抄分发张贴。   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尽是吴军屠城斩杀将士恶行。那般大肆屠戮,杀的鸡犬不留,处处可以想象城中堆积如山的头颅是如何可怖,又是如何血腥?   也就是那天,夫子筹募银两数万计,那般庞大的数目竟又惹来是非之人恶意中伤,那些言论过耳,却并未入心。   内殿之中,他和夫子筹谋御河之战胜算有几分,青灯摇曳,他忽然平静开口:“由此可见,皇帝宝座,历来都是建立在百姓尸骨之上。”   那天,夫子微微叹息,“你生性聪慧颖悟,为师所教种种,你一学就会,这般才智,常常令为师也自愧不如。莫要多想,成大事者,万不可被善心所误。”   夫子在时,没人胆敢说她一句不是,但几个月前因为挖了白芷双眸,锒铛下狱,后又“暴毙”而亡,竟被众人落井下石,这般巴结丞相,还真是不遗余力。   ****************************************   内殿之上,皇后看着沉默不语的燕箫,双眸波光流转,“老六,母后这般说顾太傅,你不会心生不快吧?”   燕箫如夜般的双眸闪烁着点点星光,温雅之声流溢而出:“不会,母后所说都是实情,这功……确实并非夫子一人所有,而是臣下心系皇恩,民心所向。”   皇后似是松了一口气:“你这般说,母后就放心了。以前顾红妆任你夫子时,母后唯恐她误了你前途。那女子心性奸诈,为人狠毒,听说未达目的手段残忍。她暴毙而亡,倒是便宜她了,若还活着,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的乱子来。”   燕箫闻言轻笑不语。   凤夙贴放在地面上的双手却在一点点的握紧。   她和皇后素有仇怨,只因其弟成恩公当年就是被凤夙给活活吓死的。说起来,凤夙当时的手段确实残忍了一些。   那时燕箫尚未入主东宫,皇后多方陷害不成,便在燕皇耳边吹风,说燕箫身体不好,恐小人算计,成恩公武功高强,可担当燕箫贴身将军,也好随时随地近身保护。   燕皇当即允了下来。   成恩公好色,一日午膳用餐,宫婢服侍成恩公洗手时,他见那宫女双手白皙柔滑,十分喜欢,竟忍不住抓着宫女的手不放,探向自己的胸口,口口声声的唤宫女为“美人”。   齐天佑将这件事情传到了凤夙的耳中,凤夙当时正在修剪花枝,闻言,只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难得有成恩公喜欢的东西,怎么做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齐天佑脸色一变,眸色深幽暗沉,低下头应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要做的漂亮,更要让成恩公满意,殿下满意。”   “属下明白。”   那天中午用膳,饭到中途,酒足饭饱之际,凤夙说特意给成恩公做了一道美味珍肴。   成恩公喜不自胜,连问是什么。   凤夙拍手间,只见有宫女含笑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走了进来,放在餐桌上。   凤夙让成恩公亲自伸手打开,并说:“听说成恩公很爱此物,红妆特意命人给成恩公取来,还望成恩公喜欢。”   成恩公半是激动,半是疑惑好奇,他素来喜欢之物众多,也不知道顾红妆说的是什么,但料想顾红妆是为了巴结讨好他,所送之物只怕不会仅仅是膳食那么简单。试问有谁不爱钱财珍宝?成恩公心急如焚的打开食盒,这一看,当场尖叫一声,堂堂威武大将军竟当场昏厥在地。   难怪成恩公如此惊吓,只因食盒之中竟赫然摆放着一双芊芊玉手,而那双手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成恩公抚摸称赞过的宫女之手。   周围服侍众人在这之前并不知晓这一幕,得见那双断手,纷纷呼吸急促,仓惶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这事,燕箫也不知道,但他却和众人表情不同,除了最初有些讶色之外,依然坐在一旁,沉默的吃饭,对餐桌上那双断手视若无睹,也不觉得恶心反胃,反而吃的津津有味,但出口话语却尽显淡漠:“李恪,没看到成恩公晕倒了吗?还不快扶成恩公偏房休息,速请御医前来问诊。”   “诺……诺……”就连李恪也是颤声惧怕不已,捂着嘴退出去,就是为了防止当场吐出来。   里面的燕箫和顾红妆,当真不是常人,心狠手段惨绝人寰,这两人若此生不能成为师生盟友,老天爷还真是瞎了眼。   祸害一对,顾红妆心狠,配上燕箫狠戾,简直是绝配。   那成恩公经过凤夙这一吓,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然后每晚噩梦连连,一日三餐,毫无食欲,闻到荤腥气就恶心的想吐,后来竟生生吓死在了床上。   皇后自此便恨上了燕箫和顾红妆,如今每个人都是话里藏针,心机浮动间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云妃娘娘还尚且跪在大殿之中。   也许,怎会无人看到,她就跪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被人有心视若无睹,于是从头到尾,她成就了所有人眉眼间的春色涟漪,成就了白玉川寿宴上的一道独特风景和旷世笑柄。   何其……可笑?   燕箫。殿上男子淡漠含笑,眉眼疏离,凤夙指甲陷进手掌心。   痛吗?不痛。   怨吗?开始怨了。她是谁?她和他相守八年,他当真不知她是什么人吗?不知,如此说尚且原谅,心知还如此说,可恨。   清冷话语道出她的虚拟放荡不堪,无疑等同将她扒光衣服在人前羞耻示众。   他狠,真狠啊!燕箫。   有人伤她,纵使刀枪齐上,也不见得就能伤她分毫,可他仅靠三言两语,就直接将她绞杀的血肉模糊。   你厉害!真厉害!   无人注意的时候,有鲜血从凤夙的嘴角一点点的砸落在地面上,然后晕染开来……   回宫,马车恩仇【4000+】   更新时间:2013-7-28 0:01:05 本章字数:4637   那天寿筵之上,女子弹琴,琴声宛转优美;女子吟唱,歌声宛如花底莺语;女子娇笑,宛如凌空泉流;女子轻语,宛如轻秋雁鸣。   只有一女,跪拜大殿之上,被年轻太子编造的轻浮风流艳事成就了一桩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寿筵末潮,她跟随在东宫太子和太子妃身后离席,在她身后是目光如刀,毫不留情的几欲刺穿她的身体,在她身前是夫妻恩爱缠绵,而她低垂的眉眼间,却有数不尽的寒凉和失神。   若有感觉,她定会胸闷重创,唇齿间溢满血腥味,所以从某一程度而言,有时候少了七情六欲,并非不是一件幸事。   离开丞相府之前,燕箫和白芷前去给白玉川告别,凤夙独自走出丞相府,外面马车成群,场面壮观却尽显悲凉琬。   她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直到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该感到意外,前不久他可以无视众人鄙夷目光跟她同桌而坐,现如今自然不会理会其他。   难道,他没有注意到所有人都对她避之如蛇蝎吗钧?   “我以为你会哭。”燕清欢寂静开口。   凤夙缓缓挤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因为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丢尽颜面的人是老六口中的云妃,不是你。”   “你……”这话算不算变相的宽慰?燕清欢宽慰她?可能吗?   燕清欢淡淡的说道:“老六笑话之言,贵在博众人一笑,你又何必当真?此番所有人都在笑,你理应笑的比他们都大声才是。”   “四王爷心思通透,只可惜并非所有人想法都跟你一样。”凤夙嗤的一声冷笑,目光极为轻藐。   燕清欢气定神闲的笑道:“人活一世,贵在无憾于心,凡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他人想法又何须在意?”   “四王爷这是在可怜我吗?”他几时这般好心了?   燕清欢反问她:“你可怜吗?”   “被夫君如此羞辱,又怎会不可怜?”这话原本该心酸至极,但凤夙却说得极为轻嘲无谓,反而令人难以窥探她的喜怒。   燕清欢想了想,说:“白芷容貌出众,父亲是白玉川,夫君是老六,如此说来,她应该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凤夙闻言,只笑了笑,并不作声。   燕清欢问她:“为何发笑?”   想了想,凤夙问:“依王爷看来,究竟什么女人才是最幸福的女人呢?”   “愿闻其详。”   凤夙言笑悠悠,像是初秋的云淡风轻,“所谓幸福,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幼年间,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至今都记忆犹新。说是一个男子给妻子买绣花鞋,但因为天生愚笨,竟然不知道用尺子去量,而是用两只手去量,从家里到鞋铺一直举着手不敢放下,等他到了鞋铺,两只手竟然酸的无法伸直。这件事情后来传扬出去,所有人都当笑话看,王爷也觉得这男子很愚笨吗?”   燕清欢瞳孔深邃若潭,似乎深不可测,说道:“这男子虽傻,但却傻得让人感动。”   凤夙轻叹:“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的妻子,一定是最幸福的女人,虽然夫君愚笨,但却两手保持着她双脚的样子,不惜翻山越岭,走那么远的路,让人看尽笑话,只是为了给她买一双鞋。这样的情,并非人人都能给予给女子,所以即便愚笨,又怎会不是女子一生厮守的良人呢?”   燕清欢久久地凝视着她,似已失神,眼中星芒闪烁,墨黑的瞳孔溅出潋滟流光。   凤夙在他的目光下,不其然摸着自己的脸,好笑道:“王爷这么盯着我看,不觉得这道刀疤,太过狰狞恐怖了吗?”   燕清欢回神,双眸亮若冰月,细碎的光芒跳跃在漂亮的双眸中:“说到狰狞恐怖,也并非医治不得。”   “虽丑,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至少担不上红颜祸国的罪名,日子倒也落得清静。”   闻言,燕清欢感慨道:“难怪所有人都将你认作她,你也确实很像她。”   “顾太傅?”凤夙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那双清冷无温的眸子就像两汪诡异的深潭,淡淡一笑:“王爷没听到吗?适才大殿之上所有人都骂顾太傅奸佞误国,蛇蝎心肠,我现如今犹如过街老鼠,若再继续被人认作是她,我岂不是没有活路了吗?”   燕清欢心思一动,肃然开口道:“人走茶凉,任她是善是恶,又与他人何干?”   “确实没多大的关系。”真是想不到啊!昔日敌人,竟在她死后,这般包庇她,没有触动是假的。   怔忡间,燕清欢眸光望向不远处,薄唇微勾:“老六来了,我也该走了。”   “多谢。”她忽然开口。   燕清欢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谢什么?”   “此情此景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真诚相待,不管你是何想法,我都欠你一声谢谢。”   他抬眸盯着凤夙,目光复杂,唇边有了一丝笑意,徒增几分神秘:“该说谢谢的是我……”   “什么?”凤夙望进燕清欢的眼底,不遗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但燕清欢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没什么。”从她身上看到顾红妆的影子,有生之年,还能跟这么像“她”的人在一起喝酒聊天,所以他应该向她说一声谢谢。   燕清欢背影挺秀,渐行渐远,凤夙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过往之事,感慨万千,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洌阴戾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你和四哥认识?”年轻太子走过来,身边已经没有白芷的身影,看样子白芷夜间留宿相府,不准备回东宫了。   “不认识。”原本不想回答的,所以纵使如今回答,也是语气生硬的很。   “不认识怎会这般熟稔?”燕箫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尤其惑人。   凤夙面色清寒:“四王爷见我被人嘲笑,前来安慰两句,何错之有?”   燕箫脸色一变:“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凤夙低眸不语,唇边勾起若有若无的笑纹,她以前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怎不见他恼怒?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失神间,燕箫已经上了马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凤夙跟上来,不由皱眉撩开车帘,语气也越发不耐烦起来。“上来。”   她看着他,没动。   燕箫也望着她,黑眸深邃,宛若星河浩瀚,一时复杂阴霾。   两人似乎在进行一场持久战,谁先服输,谁就先落败。   这一次,最先服输的人竟然是燕箫。   他下了马车,径直走到凤夙面前,神色在烛光里迷离如花,他伸手牵着她的手。   “别闹,可好?”   这句话,一下子就化干戈为玉帛。   这句话,多么简单,多么一针见血,多么歪曲事实?   别闹?她何曾闹过?被人取笑至今,她何曾发飙过?   但凤夙还是上了马车,有些笑话没道理让人免费看第二次。   马车沉寂,只有车轱辘声在缓缓滑动着。   燕箫淡漠开口:“今天我话说的太重了。”   “……”   “被人取笑鄙视,总好过命丧黄泉,若不如此,你如今又焉能活着?”   “……”   “你很聪慧,父皇今晚杀机浮现,召你前来,原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单凭阿七的长相,父皇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人。   亡国公主,父皇终究忌惮颇深。   凤夙冷笑:“横竖我只是孤女一个,怎么被人作贱,都无所谓。你我婚事,原本就是我强逼你娶我,说我死皮赖脸跟着你也不为过。”   “你——”燕箫还待说话,谁曾想一口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缓缓从紧抿的薄唇间溢出来。   凤夙看了,睫毛颤动了一下,脸别到一旁,没有理会。   吐吧,适才她在大殿上吐得鲜血还少吗?她可怜他,谁又来可怜她呢?   燕箫抬起袖子擦掉嘴角鲜血,凝望凤夙,目光像是冰湖下的激流,寒气透出:“你对吴国君主了解多少?”   “……”好端端的,说起吴国君主做什么?   燕箫盯着凤夙已变的面色,目光如锥,“吴国君主拓跋弘在称帝前认命吴军大都督,掌管吴国兵马,但他为了保命静待时机,假装愚昧无知,只是莽夫一个,有勇无谋。拓跋弘兄弟多方戏弄于他,都被他蒙混过关,手下作奸犯科,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后来拓跋锐病逝,大皇子拓跋明登基为帝,拓跋弘忽然一反常态,心思缜密不说,事无巨细务必做到躬亲有之。拓跋明和拓跋弘原是一母所生,见自家兄弟这般勤勉,不顾重臣谏言,直接把拓跋弘调到了帝都担任重职。拓跋弘志不在此,他早有篡位之心,经过多方密谋策划,终于在一天深夜斩杀拓跋明,顺利坐上了吴国君主之位。”   凤夙眸光一动道:“殿下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燕箫的双眸暗沉深邃,迸发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扣人心弦,“今日宴席之上,有人乔装成贺寿官员混进白府,天佑尾随而至,发现那几人被相府管家鬼鬼祟祟的领进了白玉川书房,经确认,他们是吴国人。”   凤夙目光微垂,眉宇间盈盈一水,似有凝思,问道:“你怀疑白玉川和拓跋弘暗中勾结?”   燕箫眼里有细碎的锋芒迫出,“这不是白玉川惯用的伎俩吗?”   凤夙从容冷笑,笑意鄙夷:“这种伎俩的确很熟悉,当年白玉川不就暗中勾结燕国,一步步灭了凤国吗?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没三十年呢?白玉川就坐不住了。”   “也许,这一次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国丞相,而是一国天下。”细碎的光亮洒落在燕箫脸上,留下浅淡的光影。   凤夙长长地睫毛垂下来,覆盖着眼睑,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就算如此,也是各凭本事。殿下如今说与我听,不知是什么意思?”   燕箫眼神渺远悠长,意味不明的开口说道:“那日菩提寺红莲池,你我的对话,我一直都记得。”   “没有我,殿下一样可以成就大业。”凤夙讥诮冷吟,那眸子里笼上了深邃的阴冷,带着几分寒凉。   现在的燕箫,杀人于无形,连她都不是对手,刚刚才在大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讥讽嘲弄于她,现如今又让她帮他?他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楚国如果跟吴国联盟灭燕,燕国必败。”燕箫用极度魅惑的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深意。   凤夙笑,不过却是冷笑,所以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她刚好跟楮墨有过天下之约。   “抱歉,我无从帮起。”她拒绝的很快。   “我需要知道楮墨有没有和吴国结盟的意愿。”因为楮弘斐的缘故,楮墨斩杀多名燕国来使,唯有阿七安然归来,所以让阿七出手是再好不过了。   凤夙侧眸瞅着他,发觉他的神色变了,预感到了什么,试探开口:“你打算和楮墨暂且重修旧好,共同灭吴,事后再一决胜负?”   燕箫眼含赞赏,她能一语道出他的心思,他自是无需瞒她:“在吴国和楚国结盟之前,我必须先行一招。楚国和燕国有大仇,倘若吴、楚两国结盟,燕国将会处处受制于人,只怕届时将有亡国之患。”   凤夙没有说话,她靠着窗棱,似是睡着了,燕箫也难得沉默,直到东宫在即,马车骤停,凤夙头一栽,蓦然惊醒过来。   撩开车帘,就看到齐天佑在燕箫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燕箫竟好像忘了凤夙的存在一般,撩开衣袍快步向东宫内院奔去。   那般急切,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占卜,死人复活   更新时间:2013-7-28 23:42:35 本章字数:3379   燕国东宫,亭楼高墙,高耸入云,放眼望去窗牖栏槛,均以沉香檀木所制,大气奢华中,宛如人间仙境。   从白玉川寿筵回来已经是第三天了,凤夙一如往常躺在庭院凉椅上晒太阳,一睡一整天,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人说,她如今这幅摸样,完全是因为在白玉川寿宴上受了刺激。   一群宫婢、内侍原本聚在“草堂”外面议论纷纷,不知是谁率先看到了远远走来的刘嬷嬷,惊呼一声“嬷嬷来了”,众人立刻止了话,各自四散离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刘嬷嬷皱眉看了一眼四散离开的众人,走到草堂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凤夙瑾。   这几日,外界种种传言流进云阁,字字句句都跟云妃有关,说的无非是那日相府笑柄,刘嬷嬷倒也听过几次,每次都严厉斥责下人把嘴闭紧了,有些话万不可乱说。   也曾担心过这些话传到云妃耳中,怕她听了抹不开面子伤心,谁知人家根本就不闻窗外事,每日不是睡了吃,就是吃了睡,日子别提过的有多逍遥。   但刘嬷嬷知道,在云妃这种云淡风轻的神情下,明显承载了万千心事恰。   此刻,云妃终于离开凉椅,站起了身体,临窗白衣,倚树而立,清风袭来,衣袂翻飞,倒是飘然若仙。   刘嬷嬷不其然的想起顾红妆,同样是一位眉目如画的女子,不但拥有敏捷的头脑,还有过人的记忆力,但凡尘世风云变迁,她定然事先知晓。   在燕箫还是六王爷的时候,哪怕后来做了东宫太子,每当百官下属奏禀国事的时候,必将常常和顾红妆并肩而坐,同决天下大事。   有人说东宫太子礼贤下士,恭谨俭约,不好声色,东宫有妃不过七名,比起有些皇亲国戚,并不多。但刘嬷嬷知道,前两者是为了霸业,而后者却是因为情之所钟。   曾经有一次,东宫嫔妃齐聚共庆佳节,饮宴取乐之际,唯有燕箫悄然离席。   那夜,他去了沉香,明明想见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进去,在外面徘徊不定。   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东宫太子,在那一刻,竟然像个无措的孩子,仅仅因为是否要进去见顾红妆而迟疑难定。   她刚好经过那里,不由轻笑:“殿下不打算进去吗?”   “她……怕是已经睡了。”燕箫眼角眉梢堆积着丝丝缕缕的淡定,眸子深处却潜藏着难以言表的笑意。   似乎每次看到顾太傅,听到她的名字,都足以引发他的笑容。他是真的爱上了。   刘嬷嬷动容道:“很少见你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在刘嬷嬷面前,燕箫难得很轻松,笑容宛如夏日夜风,舒缓舒畅,“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不紧张吗?   刘嬷嬷忍着笑,有意打趣燕箫,明知故问道:“顾太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但放眼望去大燕才女也是不计其数,那个小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竟然值得殿下这样喜欢?”   “不好说。”燕箫姿态轻闲,唇角一抹笑容似真似幻。   刘嬷嬷挑眉,故意问道:“男子以貌取人,殿下之所以记挂于她,是因为她长得美?”   “夫子长得自然很好。”   刘嬷嬷听着,脸都红了,还真是没见过说话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她问顾红妆是否长得美,他如此回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红妆是他妻子呢?是不是太过于维护顾红妆了。   刘嬷嬷镇定的清了清嗓子:“美貌女子皆如是,放在一起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区别吗?”   燕箫这一次看向刘嬷嬷,目光流动似正午烈日,熠熠光芒令人无法直视,“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但若这些貌美女子全都素颜示人,再换上一袭素服,夫子届时再站在中间的话,你就会发现她有多与众不同,那般才智天姿,绝非一般容颜可比。”   刘嬷嬷当时虽笑,但内心却无比认同燕箫的话。   像顾红妆那样的女子自是非寻常女子可比,纵使太子妃才貌双绝,却依然难及她一二。   顾红妆擅书法,知音律,工诗词,花容月貌不减清烈,虽说她做事太过心狠手辣,但却难抵心洁如冰雪,但话说回来,有时候一个女子太有才华,并非一件幸事。   顾红妆精通文韬武略,在大燕女子中自是凤毛麟角,但结局却很悲惨,才华没有救了她的命,到头来却催化了她的死亡步伐。   那日,燕皇派人查验顾红妆尸体,然后回宫赴命。   刘嬷嬷远远的看着,然后迈动迟缓的步伐回到了云阁。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呆了两天,她在想乱世天下,善终者寥寥无几,所以这一切都是顾红妆的命,太过锋芒毕露,引起他人注意和陷害,这是在所难免的。   但每每想起顾红妆,刘嬷嬷就险些勾出眼泪来。   她眼中的顾红妆不是鼎鼎有名的蛇蝎之女,而是一代旷世才女。   她敏感,聪慧,不轻易向磨难低头,反而越挫越勇,每天都清清醒醒的站在命运面前,秀出铮铮傲骨。   第三天的时候,刘嬷嬷去见燕箫,她想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燕箫在写字。   烛光下,燕箫高贵俊朗耀目的面容上,双眸漆黑如墨,比夜色更为幽黑,也更为明光闪烁。   他看到来人是刘嬷嬷,并不作声,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内殿里,刘嬷嬷轻声叹道:“忘了吧!要怪就怪她才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是她的命。”   “……”   燕箫不说话,刘嬷嬷就继续说:“明明拥有一身才华,到头来却毫无用武之地。若她一开始就假装糊涂,懂得隐藏锋芒,或许还可以自保,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那夜,刘嬷嬷喋喋不休说了许多,她说黄土下掩埋了太多被掏空的尸骨;她说顾红妆死了,可他大业未成,理应化悲愤为力量,尽快奋起搏击;她说,顾红妆灵秀婉约,那般洒脱淡定性情,遭遇此劫,虽说可悲可叹,但回首望去,又怎会没有可欣、可羡之处?   刘嬷嬷知道她不善于劝人,但那夜却忍不住想要劝一劝燕箫,对于这个年轻太子,她目睹他一路走来的挣扎和痛苦,再没有人比她更能清楚体验他心中那份无以言明的痛了。后来,她上前,看到一旁堆积的宣纸上,每一张都赫然写着一句话。   “若生,必同衾;若死,必同椁!”   刘嬷嬷拿着宣纸失神很久,愣愣的看着燕箫,笔尖蘸了墨,继续提笔书写,那般不知疲倦,那般千帆过尽,好像他诸事放下,又好像诸事尽在心中,只因藏得太深,所以才不被人轻易察觉。   刘嬷嬷当时很担心,顾红妆已死,她担心燕箫真的会想不开自杀殉情,于是提醒李恪夜间守夜,免得燕箫做出傻事来,如此提心吊胆了几天,见燕箫无恙,一如之前,也便放下了心。   只是每当想起燕箫写的这句话时,她都会感慨万千,究竟需要多大的深情,才能织就出这般缱绻悱恻的生死之词?   凤夙在庭院中站了很久,她在想事情,回到云阁已经三天了,三天足以发生许多事情。   她虽然呆在云阁不出,但是她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夜,她回到云阁,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想起燕箫奔向合欢殿,心思一转,取出占卜用的龟壳。   挥手间,原本想用龟壳裂纹来判定吉凶,谁曾想会算出……   “姑娘,虽有风,但阳光仍显炙热,你若无事,还是进屋去吧!”刘嬷嬷端着一碗草药走过来,神情依旧不冷不热的。   凤夙侧头看她,眉目间不尽婉转,“殿下这几日可是一直在合欢殿未出?”   “应该是。”刘嬷嬷这才想起燕箫确实好几日不曾来了,不由看了凤夙一眼,皱眉道:“姑娘好奇的话,大可亲自前往,一看便知。”   凤夙笑了笑,只是她笑的时候,眼睛是不笑了,看了眼刘嬷嬷手中端着的药汁,固本培元,补气养血,她确实需要好好补血…..   迈步朝房间走去,不过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望向刘嬷嬷,意味不明的说道:“嬷嬷,如果顾红妆再次活过来的话……”   刘嬷嬷眼神冷厉,直接截断凤夙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姑娘,大白日不适合做梦,顾太傅已死,这就是事实。”   凤夙眼眸一闪,终是笑了笑:“是么……”   刘嬷嬷看着迈步入内的凤夙,一时皱眉不语,云妃是什么意思?顾太傅复活?已死之人,怎么复活?   失眠,错失命魂   更新时间:2013-7-28 23:42:37 本章字数:3607   盈盈月华,流泻小窗软榻,凤夙醉卧难寐。   草堂沉寂,野草在夜色中显得越发狰狞可怖。   顾红妆已醒,早在三日前,她就该吓得满头大汗,再不济也该魄飞胆碎。   现如今,燕箫还不敢声张,但合欢殿此刻定是红灯高挂,宫娥彩女,三三五五来往进出,却不识那里面还有一个死而复生之人,正被燕箫藏在内殿之中。   她竟多方查探不到顾红妆的下落,不是她大意,而是她没有想到燕箫会那么大胆,竟然把顾红妆的尸体放在了人来人往的合欢殿瑾。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想过尸体会继续藏匿在沉香,八王爷那里,宫外等地,却唯独遗漏了合欢殿。   如今,夜色弥漫下的是她满满的叹息,还真是月笼晴宵。   她轻笑,只怕今夜又是良辰易消。可叹世人皆说生生世世,暮暮朝朝,但她如今感受到的却是满满的讥嘲和落寞恰。   她没有去合欢殿见那位顾红妆,只怕一时半刻也见不到,此刻燕箫面对那个“她”,是喜还是忧?   凤夙并不担心别人侵占了她的身体,她遗憾的是她的命魂,皇爷爷的话近在咫尺,没了命魂,她以后就是彻彻底底的活死人了。   活死人,说好听点是人,难听点其实就是一个鬼。   若能说,若能光明正大的告诉旁人她就是顾红妆,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是事实,可能还以为她疯了,这才会口出狂言。   这些人里面也许还包括一个燕箫。   燕箫十四岁的时候便跟她在一起,那时候他就已经极为出色,不但心思敏锐,而且意志坚定,最重要的是谋略出色。   多年之后,少年长大,知人善任的同时,他还能胸怀全局,虽说帝王才智有目共睹,但却跟燕皇一样,极为忌惮鬼怪之说。   所以,纵使她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跟他说她是顾红妆,他也并非会相信于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这样一个深夜,她竟听到了笛声。   燕箫善音律,所弹奏曲调,不经意间就能拂动女儿春心相随。   不会是他吹得,至少此刻他无心吹奏。   曾经,她一度以为她和燕箫是师生,却也互相取暖。她始终不愿意用互相利用来辨别他们的关系。   为寻天下之主,她寻寻觅觅,踽踽独行,宁肯放下仇恨,隐姓埋名八年之久,只为助他成就霸业。对她来说,期间过程何其残忍,何其寸步难行,每一步,每一天都是一种折磨。   她生活在原来凤国的土地上,却要对凤国皇亲国戚和朝臣下跪行礼,却要每天看着燕国旗帜在凤国城池上飘扬,她的心早已在八年间痛的没有任何知觉。   在这种情况下,每日生活在无尽挣扎和彷徨,选择和算计里的她,又哪里有时间来怀念幼年时期的春心萌动?   少年楮墨,之于凤夙而言,太过于完美,以至于后来再见,才会恍然若梦。   有人说,一个女人之所以爱上一个男人,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芳心荡漾和温暖相待。   不过可笑的是,她把这两样东西分别给了两个男人。   按理说,燕国灭了凤国,她应该找楮墨帮忙灭了燕国才对,但她在选择的时候,却站在了燕箫这边。   燕箫十四岁那年,有下臣中饱私囊,担心燕箫察觉,便送了金银珠宝给他,以作贿赂。   燕箫当时含笑接下,但当那人刚离开,白衣少年宛如青竹灵秀,话语间却有着数不尽的寒凉和薄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杀——”   声音霸气天成,可怜那人还没走出院落,就被人一刀割断了脖子。   那夜,她和绿芜趴在墙头目睹这一幕,均是面面相觑。   回去的时候,路面沉寂,绿芜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迟疑开口道:“公主,您在想什么?”   “想你心中所想。”   “您——”绿芜微愣,蓦然止了话,沉默走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公主,燕国毕竟灭了凤国,您真的甘心吗?”   她说:“我观察过,燕箫和燕皇素来不甚亲近,借用燕箫的手铲除当年灭我凤国的老臣旧将,却是再好不过了,况且一个能说出这般言辞的少年,今后势必非同凡响。”   绿芜有些担心:“若是燕箫没有帝王大愿呢?”   “他有。”她笑了。   绿芜小声嘟囔道:“公主怎知?您和他又不熟。”   “虽不熟,但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对权势的渴望。”她拍了拍绿芜的肩:“你该明白,在这世上,没有男人能够拒绝权势带来的诱惑,没有人……”   的确没有人能够拒绝权势带来的渴望,她成为六王爷教习夫子,继而一步步走进了政权争斗之中。   现如今,她没心没肺,理应看不透世事,只有这样,才能猜不透结果。如此一来,那些过往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对话,听起来也就是一场随风飘散的梦而已。   凤夙闭上眼睛,这样也未尝不好。   若燕箫到头来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那她告诉他是不是顾红妆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这样吧!有一日过一日,一个人浅吟低唱,一个人麻木不仁,一个人辗转挣扎,重复着生命不息,多好。   佛说:世人死亡那一刻,元神将抽离躯体。所以她不会经历瞳孔放大,全身颤抖带来的恐惧,不会感受到悲凉,更加不会有惊恐不安和万念俱灰。   凤夙笑了笑,这样极好,那些国破家亡,那些抉择舍弃,不会再像坚硬的沙砾不停的碾压着她的伤口。   复活梦已经破灭,她现如今唯有破釜沉舟。   书案上,她提笔在信封上写出“楚皇亲启”四个大字……   ********************************************************   “殿下——”不远处齐天佑迈步走了过来。   燕箫一时没吭声,良久,他望着齐天佑目光一触即收,如枯叶飘过水面,“她……如何了?”   “太傅一切安好,只是……”齐天佑欲言又止。   燕箫心下一凛,开口道:“只是什么?”   齐天佑低头声音很轻:“她现如今仍是不愿意见您。”   “咳……咳……”燕箫胸口一痛,骤然咳嗽不已。   那日她突然苏醒,却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她不排斥李恪、齐天佑,甚至是老八,唯独拒绝他的接近。   他喂她吃药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不动,当那勺药送到她唇边时,她竟然出其不意的挥掉药碗,滚烫的药汁就那么洒了他一身。   沉沉的闭上眼,她终究是恨他的。   夫子看似洒脱无谓,却沾了他不少习性,戾气记仇,绝非善类。   这一次,她是恨上他了。   齐天佑忍不住劝道:“殿下,太傅初醒,情绪难免激动了一些,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燕箫眸瞳深黑,越加暗沉,吩咐道:“好生命人伺候着,不管她想要干什么,都不要为难她,若有什么事,切记第一时间告诉我。”   “属下谨记。”   沉默片刻,燕箫忽然问道:“这几日,云阁可有人前来合欢殿?”   微愣,齐天佑大概没想到燕箫会这么问,但还是说道:“回殿下的话,几宫娘娘倒是都派人来过,唯有云阁无人前来。”   这几日,合欢殿一律以殿下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人探视,殿下一向不理会这些事情,怎会忽然问起这个。   燕箫神情怔忪,凝视着面前的春树不语,双眉间隐隐阴霾,似在思索着什么?   终于,他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诺。”   齐天佑离去,燕箫在长廊下站了一会儿,直到有披风落在了肩上。   李恪自责不已:“殿下,您什么时候醒的,怎也不叫醒奴才?”说着,李恪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看起来很瞌睡的样子。   “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如果困的话,回去歇着吧!不用近前伺候。”燕箫声音如常,却有一抹历经尘世,只余劫灰般的沧桑。   李恪皱眉道:“那怎么行?奴才不跟着殿下,不放心。”   “……若是睡不着,跟我去一趟云阁吧!”   “云阁?殿下这时候去云阁……”李恪说着,忽然清醒了许多,殿下这么晚不会是去云阁探望云妃吧?   见燕箫眉目冷清,不敢猜测,忙道:“奴才这就前去准备。”   “就你我二人,无需兴师动众。”燕箫清凉的语音如冰砸人,淡淡飘入李恪的耳内。   “可是……”李恪还在迟疑,却见燕箫已经迈步离开,叹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跟上。   燕箫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李恪在他榻前打盹,没有惊醒他,燕箫披衣下床,打开门,夜色如水,黑的令人看不清前路。   四周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棋子,夜半相会   更新时间:2013-7-30 19:08:09 本章字数:3481   云阁草堂,夜间还真是阴气森森,恐怖吓人。   李恪提灯在前面带路,好几次都险些被长草绊脚摔倒,草丛覆盖在地面上,夜间望去像是铺了厚厚一层青色地毯。如果这时候有虫类和草蛇钻出来的话,实在不该感到惊讶。   “啊——”突兀的尖叫声从李恪嘴里刚发出来,就被燕箫点中了哑穴,于是只能张着嘴,惊恐的看向自己的脚下。   李恪有福气,大晚上竟然脚踩长蛇,那蛇颜色倒也漂亮,全身赤红,在月光映照下,竟然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只可惜,就是这样一条罕见好蛇,竟在李恪刚惊呼出声的刹那,就被燕箫用银针直接射死柝。   李恪见赤蛇好半天不动,迟疑的提灯近前望去,这才发现蛇头上耀目的银针,惊惶不安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他用脚尖勾起蛇身,直接将它甩到了一旁的草丛中,想起适才的惊吓,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里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寻常女子有谁敢不要命的住在这里,也不害怕这些毒蛇晚上爬到房间里咬死她肜。   李恪觉得自己想法邪恶了,实在是怨不得她,谁让这个云妃娘娘诡异神秘的很,每天阴气森森,一个人独居在这里……   “有毛病啊?”李恪翻了个白眼,但因为话语无声,所以显得颇为搞笑。   但就是李恪适才发出的那道声响,似是惊起了房内女子的注意,房门打开,抬眸,入目便是燕箫清美的脸庞。   他……怎么来了?   月光下,东宫太子黑眸宛如寒星,深邃的看不出丝毫情绪,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凤夙不语。   凤夙淡淡迎视,在这样一个深夜里,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更没有人试图打破沉默。   有人说,一眼万年,但在燕箫和凤夙的目光对视中,有的只是淡漠无波。   这些年,凤夙为了他的皇权霸业,近乎不择手段,为了铲除异己,她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杀妇孺老幼,只为斩草除根。   但又有几人知,她的狠毒迫于政权相争,那些令许多雄视天下的谋臣将相黯然失色的“铁腕”政策,从某一程度而言,只是为了自保,好好的活下去。   夜色暗沉,无言的沉寂中,燕箫终于别开视线,转身离去。   李恪疑惑不已,大半夜过来,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对视两眼就走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但凤夙却忽然出声唤住了燕箫。   “殿下——”   燕箫站在原地没动,身后传来凤夙清冷的声音:“楚国和燕国素来积怨颇深,你觉得楮墨会助你一同抗吴吗?”   燕箫转身,眸光微动,瞧着凤夙半响,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决定帮我?”   凤夙无声笑了笑,看了眼夜空,已有寒月隐隐在乌云里探出了头:“乱世由来已久,到了聚拢这盘散沙的时候了。”   “多谢。”燕箫嘴角勒出一道弧度,似刀锋破开寒冰,那笑意委实有些凛冽。   虽在道谢,却夹杂着数不尽的敷衍。   凤夙不以为然道:“不谢,谁是天下霸主,不到最后关头,尚未可知。”   燕箫如墨的眸子盯着凤夙,满含笑意,却寒凉深深:“所以呢?”   凤夙那双清透的眼眸,此刻犹若黑曜石一般光彩夺目,娓娓说道:“我只追随强者,现如今我依靠你,所以追随于你,换言之,倘若有一天你败亡,或是你不如他人,我势必会弃暗投明。”   李恪张着嘴瞪着凤夙,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竟然能够把背弃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墙头草。李恪在心中暗自嘟囔道。   “漠北女子生性豁达,都像你一样欠缺三从四德吗?”燕箫看着凤夙,好似深秋时节的墨菊,抽枝展叶,有着说不出来的孤冷。   凤夙靠着门栏,说的漫不经心:“我记得顾太傅也是来自漠北。”   “不可同日而语。”燕箫说着,喉间发痒,拳头抵唇,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因为我比不上她?”多么可笑,同样一个人,如今竟然相距甚大。   燕箫凝视她半响,目光里复杂情绪交织,最终平静的说道:“……她不曾嫁人,而你已经嫁做人妇。如此又怎能一样?”   “你可曾想过,历经生死,顾红妆只怕早已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顾红妆了。”凤夙在笑,但面色却隐隐生寒。   燕箫目光陡地沉了下来:“我只知道,她是我夫子。”   凤夙嘴角轻噙一抹淡淡笑意,无波眼神满是通透的了然,“顾红妆醒了吗?”   “……”燕箫一惊,目光中淬着尖锐的倒刺,就那么毫不留情的刺向凤夙。   “三天前,我占卜推算出顾红妆已经苏醒,我以为殿下会很高兴,怎么如今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话语间满是讽刺和讥嘲。   燕箫面上似拢上一层寒冰,即便看着她,目光也似冰刃一般,不带分毫的感情:“救活夫子,我自然高兴。”   凤夙笑了笑:“救活又有何用?想当初,任由你拥有无上权力,可还是没办法守护顾红妆的生,反而亲手杀了她。如今救活,多半顾红妆还是难逃一死。”   李恪脸都绿了,燕箫更不用说了,只觉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怒火,陡然间燃至心间。   “无妨,她既然活过来,我便不允许她出事。”她是除了夫子之外,唯一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还安然活着的人,更是他每次面对她,都在迟疑杀或不杀的人。   为何?是啊!为何不忍下手?   凤夙忽然问道:“若是有人想杀她呢?”   “那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燕箫说着,想是动了心绪,咳嗽不已。   凤夙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李恪一边轻拍燕箫的背,一边还不忘瞪了凤夙一眼,大有责怪之意。   这李恪是越发大胆了。   凤夙眼波流动,追问道:“若想要杀她之人处处比你强呢?”   燕箫压了压胸腔泛滥的甜腥气息,冷笑道:“想要杀她,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凤夙神色疏淡,随口说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毫不犹豫的回答。   “有多重要?”月光照进凤夙沉沉的乌瞳,那是双漆黑安静的眼眸,此时多了几分琉璃光彩。   燕箫眼里浮起难得的笑意,微微洇开,可就是这样含笑的眼眸,陡然间掠过一抹尖锐,宛如被尖针狠狠扎了扎。   “燕国江山不及她一句话。”   “……”凤夙一怔,抿了抿唇,终是安安静静看了燕箫一眼,一言不发。但纤白手指,却在袖间缓缓握紧成拳,生生的掐出了月牙指甲印。   “如果……我当初执意不给你天香豆蔻,你真的会为了她杀了我吗?”凤夙默然半响,问了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惑。   他回答很快,干净而又利落。   “不得天香豆蔻,我必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因为,若她一直不苏醒,他怕他届时时日无多,大限将至那天会带着遗憾离世。   若是有心人,听了这话,胸口定会隐隐刺痛,介于感慨自怜之中。   凤夙感慨,但她不自怜,她静静的看着他:“东宫嫔妃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棋子。”话语足够的冷漠和无情。   “包括我?”其实这样的答案,又何须问?问出来也是在自欺欺人。   果然。   燕箫黑眸微闪,低下头嘴角牵起了一抹轻淡的笑意,“包括你。”   因为早已知晓答案,所以凤夙闻言,微微勾唇,淡如悠云,笑得恣意:“这么坦白,就不担心我反咬你一口,和楮墨联合起来反你吗?”   “我能助纣为虐,也能扭转乾坤。我可以随时下棋,却也可以随时悔棋,棋子还有操控命运的权利吗?”燕箫锐利深沉的眼睛里有隐隐冷光闪动,脸色竟然是罕见的苍白冷凝,一字一字的说道:“我不担心你反我,但在你反我之前,你必死无疑。”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凤夙,燕箫转身淡漠离开,背影挺秀而又孤傲。   凤夙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你今夜为何而来?”   不问,是因为他未必肯说,更因为答案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回到房间,烛光下那封已经写好风干的书信,明日一早将被送往楚国。   乱世出枭雄,她自此以后不再涉足权利争锋,远远观望,因为她想看看这天下究竟可以乱成什么样。   燕箫尚未走出草堂,就见前方有人匆匆奔来,离近一看,顿时心下一凛,还不待齐天佑出声,燕箫便大步上前,急道:“怎么?”   “太傅不知是何缘故,夜半时忽然吐血昏迷。”   苏醒,在劫难逃   更新时间:2013-7-30 21:54:55 本章字数:3271   临近三更,今夜的合欢殿注定将有人无眠到天亮。   内殿沉寂,只有青灯摇曳,四周静悄悄的,那样的静,足以听到心跳的声音,迟缓而又凝滞,好似久病之人,身体早已形同槁木。   燕箫看着昏睡在床的顾红妆,他彷徨,他不安,他不明白自己这般执着,究竟是错还是对。   也许不管是对还是错,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问题,只因不管四季如何变迁,他对她都始终如一。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她就驻扎在了他的心里,然后数十年如一日,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哪怕她双眼已瞎,哪怕她恨他入骨柝。   他一向惜命,容不得旁人伤他分毫,若相伤,他必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说顾红妆。   当今天下,有谁能伤他,动他?除了那个惊才绝艳,天资聪慧的淡漠女子,再没有人敢轻易伤他。   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洞悉人情世故,却又阴狠毒辣。这样一个人好像除了算计,人生再无其他乐趣。事实的确如此,她摈弃七情六欲,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悉数送给了他,从十八岁一直到二十六岁,整整八年时间,她一直围着他在不停的打转着肜。   一个女人一生中究竟可以有几个这样的八年可以虚耗?   女子年华,转瞬即逝,花容月貌,也经不起岁月的弹唱,因为弹着弹着也就老了。   他从未觉得她老,从未觉得他的夫子在岁月长河里有着怎样惊人的变化,她依然是她,依然是那个笑容好比繁花怒放的淡漠女子。   四岁年龄相差,织就了八年笑容悲凉。   如果有来世的话,他希望他可以提前四年来到尘世,只为守护在她身边,以同龄人相处,而不是夫子和学生。   对于燕箫来说,误了曾经,那么只好期许将来。   抬手抚摸顾红妆苍白的面颊,清洌的声音如水悄然浸润。   ——夫子,真的就那么难以原谅吗?   ——请不要用冷漠继续伪装你自己。我和你相依八年,你的骨血,喜怒哀乐所以融入我的骨血之中,所以请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离开我。   ——你若恨我,可以一剑杀了我,但不要不理我。   ——所有人都说你我师生心狠手辣,其实错的不是你我,而是这个尘世太乱了。尘世病了,为什么很多人都看不到呢?   ——那天,我愣愣的看着鲜血染红了你的白衣,那么多的鲜血,以至于连续好几天我眼前都是血红一片,看不清楚来路。我如果说我害怕失去你,你会不会不高兴?   ——你曾经告诉我,只要看透一切,才能学会冷酷。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狠心的女人,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最狠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我。用你的性命,成全了我的霸业,这样一个你又怎会冷酷无情呢?你如此待我,我反而越发彷徨不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在你心中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人世间最痛苦的两件事,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我从未得到过你,我甚至不知道在你心中是否有我的位置。那一把匕首插进你身体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经注定我连失去你的资格都在无形中被我亲手给断送了?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有鲜血浸入手帕之上,点点似红梅,耀眼刺目。   心里忽然涌起了无尽的悲凉,想起术士断言三十命绝,竟是心思大恸。   将她的手放在棉被中,东宫太子站起身,推开窗户,清风袭来,墨发披散,宛如九天之外谪仙下凡,完美的近乎不是真人。   那年杨柳岸,她女伴男装,纵然如此,眉眼间依然绽放出妩媚繁花。   摊开手掌,好像世间纷争早已渗透其中,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他的宿命。   可他不甘心,所以才会搏击而上,才会带着虔诚和信仰敬她、爱她。   他对她可以没有太汹涌的心情跌宕,也可以没有太多缠绵悱恻,但却甘心在她身旁羁绊住脚步,并以此拥有永久温存。   一路跌跌撞撞,他谱写的只有悲凉和沧桑,当她亲手挖掉那双眼睛时,他第一次有了后悔,他在后悔最初的决定。   大牢里,他看着她空洞洞的黑眼眶,心里被一种无形利器绞杀的血肉模糊,胸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天,他在不停的咳血,一口口的鲜血吐出来,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吐干净才罢休。   他悲哀的意识到,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那双湖水秋眸,那里面不再有潋滟的湖波荡漾,没有明媚的旖旎阳光,有的只是呆滞和空洞。   那双空洞,失去眼珠的眼睛,将再也找不到可以让它驻足的光亮,它将茫然试探的盯着某一处,好像只有那样才能透过对方的话语去看尘世。   曙光中,年轻太子背影孤傲而萧瑟,口中淡淡的呢喃着“物是人非”。   若时间可以倒回,他希望此生不会遇到她。   若没有遇到,便不会沉陷在沼泽里身心沦陷。   若没有遇到,他依然是燕箫,可能通往东宫之路会越发艰难,寸步难行,但他至少会矜持的保持微笑,戏弄人生,拖着惨败的身体,一直油尽灯枯,一直拖到呼吸全无。   再不济,他可以在最初动心的时候好好管住自己的心,这样就不会经历红尘中的悲欢离合,更加不会沉溺在恋师的罪恶中。他会在动心的前一刻,华丽转身,徒留半世云烟。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那些早已消失的最初,他只能远远观望,隔着岁月屏风,看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朦胧的曙光照在脸上,东宫太子闭上眼睛,他想:能够活过来,此生得以再见,此生无憾了。   以前,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可是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着。   *******************************************************   十四岁那年,她初当他夫子,他虽尊敬,但言行却颇为嚣张,大有挑衅之意。他说:“夫子,鱼为水生,难道水也只为鱼而生吗?”   这话,涉及颇多。   他暗喻等价交换,他敬她为太傅,那她又能给他什么呢?同时,他又在暗喻彼此间的信任是否经得起考验。   他可以一生敬她为师,难道她也可以一生不背叛他吗?   那天顾红妆容颜静好如初,目光平和无波,就连那头青丝都仿佛一幅泼墨画一般。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紧不慢的将问题重新丢还给了他。   “叶为秋落,难道秋只能为叶消褪败亡吗?”   此话一出,可谓寒彻冻人。   她在隐喻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若有朝一日他死了,那她势必不会留恋不舍,而是会寻找更大的赢家。   她的冷血和无情,就是从那时候起被他察觉的。   面对这样一个无心人,最初的时候,他安分守己尊称她为夫子。   后来,她铸就了他心中的一米阳光,温暖而怡人。   再后,他爱上了她,于是心中的花,开始随着她的态度和言语,花开了谢,谢了又开。于是到了最后,素锦年华,闲看庭花。   曾经以为的爱,渐渐在岁月中沉淀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夫子”。   燕箫轻笑,只是笑容苦涩,十四岁惊鸿一瞥,他铭记一生,然后足足做了八年的梦。   梦里面,她盈盈浅笑,而他则远远观望,在她的背后将满腔痴恋,顷刻间点墨成海。   老八说:“六哥,像你这种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注定此生在劫难逃。”   起初,他怀疑,他觉得可笑,最后他深信不疑。   寂寞的风声里,身后忽然想起一道熟悉而又沙哑的冷漠声:“箫儿——”   他浑身一僵,心跳骤然加快,然后缓慢回头,最后将目光定定的凝结在她的身上。   顾红妆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坐在床上,蒙着白纱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和方向的盯着房间一角,但那声箫儿是她说出来的没错。   惊喜油然而升,东宫太子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夫子她……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吗?   红妆,复活归来   更新时间:2013-7-31 20:55:26 本章字数:3261   三更天,青灯高照,满室灯火通明中,死而复生的顾红妆淡淡开口:“既杀我,又何必救我?”   “你是我……夫子。”更是我此生至爱,怎忍心杀?   顾红妆唇角的微笑,如同即将飘零的残花,浅浅一缀,说道:“现如今,我双眼已瞎,废人一个,再也帮不了你雄霸天下,匡扶社稷,留我何用?”   燕箫缄默片刻,再开口时声色已淡了下去,肃然开口,“夫子大恩,学生定当永世铭记在心。纵使帮不了我,我也要让你好好的活着,你看不见路,学生就是你的眼睛,学生牵着你的手,带你一起纵横万世无双。”   “燕皇要杀我,你却执意留我,倘若我还活着的消息被燕皇知道,不担心你东宫太子之位不保吗?”顾红妆语声沁凉栀。   燕箫想握住她的手,但伸出手却凝住了,有一种无声无息的痛,不经意间就蔓延全身。   “夫子祛我半世流离,此生风霜,只愿与你同共,痴狂千生。”   顾红妆脸色惨白的不似人色,开口缓缓说道:“几个月前,你陷害我挖了太子妃的眼睛,现如今你却跟我说彼此风霜与共。此话出口,岂不可笑?妖”   “学生有苦衷。”燕箫只觉得手脚冰凉,胸口隐隐刺痛,看着顾红妆眼睛上缠绕的白纱,心里泛起缠绵绕骨的怜惜和冷痛。   顾红妆轻笑,笑容淡艳如彼岸花,冷冷的说道:“苦衷?这话听来倒轻巧。”   燕箫手指颤动,呼吸渐渐迟缓起来,仿佛被严冰封住了所有的气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狠狠扯动着,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悲凉和绝望在燕箫的心中升起,“夫子,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纵使无心伤她,但将她一步步逼进死亡深渊的那个人却也是他……   “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顾红妆声音冰冷。   燕箫眼中流露出黯然和伤痛,“武原和白玉川是死对头,我便从武宁和白芷身上下手。当初我派人挖了白芷双眸,原本是想陷害宁妃,加剧武原和白玉川纷争,以此削弱双方势力,却不曾想……”燕箫纤长的睫毛紧紧的闭着,双颊上显出惨白之色。   “……”顾红妆身体一震,神情不敢置信,瞬间似是明白了燕箫话语下隐藏的深意。   燕箫默然伫立,烛光下他长身玉立,面容亦如玉琢成,线条俊逸而深刻,目光深深凝注顾红妆,“不曾想阴差阳错,就在那一夜,白玉川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得知你的真实身份,连夜向父皇告密,被我获知。依照父皇的性情,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绝对会找出各种借口意欲置你于死地。那夜御林军已在前往东宫的路上,一旦你被抓走进宫,绝对有去无回,所以……”   顾红妆听出燕箫的话外之音:“所以,你为了将我留在东宫地牢受审,拖延时间去皇宫,临时将矛头从武宁身上指向了我?”   燕箫苦涩的笑了,声音泣血而沉戾:“我不得不这么做。父皇若要杀你,谁都拦不住。况且白芷在东宫出事,属于家事,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就算父皇再震怒,也不会冒然将你带走。我心知,你此番在劫难逃,必须一死瞒天过海。那日我刚准备好假死药,却听闻你在狱中自挖双眸……”忍着心中波涛,燕箫沉声道:“知道吗?我原本想让你假死蒙混过关,然后离开帝都,待我登基之后你再回来,谁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后来呢?”短暂沉默后,顾红妆开口问道。   “父皇派白玉川前往东宫杀你,一来是为白芷报仇,二来是为了斩草除根。你若落在白玉川手里,只怕会生不如死,我便主动请旨杀你。”燕箫的五脏六腑翻搅在一起如同被巨手捏紧,冷汗冒出,他痛且快意无比的说道:“那日,你双眼已瞎,只知道父皇派人来杀你,又怎么知道白玉川就在庭院中等着复命?”   顾红妆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脱口道:“白玉川也在?”   燕箫的双眸中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瞳仁黝黑如永远不见天日的深狱,“他在,倘若不见血迹,他是断然不会收手的。我将匕首刺进你胸口的同时,给你喂食了天香豆蔻,原本打算跟你说清楚来龙去脉,谁曾想你会突然毙命,当时呼吸全无,我还以为你……”   顾红妆心一紧,呢喃道:“有人在我眼药里下了毒。”   燕箫目光冷彻,薄唇轻掀:“我知道,但知道的太晚,你断气之后,我才知道你之前身中剧毒。白玉川过来验尸,反复查探了很久,确信你是真的死了,这才回宫复命去了。那天确实很险,就在白玉川离开没多久,我去探你的鼻息,发现呼吸恢复,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红妆开口问他:“……你可知,究竟是谁在我眼药里下了毒?”   燕箫的目光在黑暗中依旧是明亮迫人的,脱口说道:“武宁。”   顾红妆一惊,不敢置信道:“怎会是她?”   “白芷遇害,种种矛头指向你,她料定你必死无疑,但又心知你我师生关系,担心突生变节,便暗中下了毒手。”   顾红妆短促的冷笑一声,蒙着白纱的眼睛“看”向燕箫,声音如冰:“她倒是聪明,如此一来,纵使我毒发身亡,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件事情是白芷或白玉川派人指使的,毕竟我挖了白芷的眼睛,就算白家如此待我,也不为过,想不到宁妃倒挺会借刀杀人。”   “现在还不到动武宁的时候,夫子放心,待大业成,学生定然不会轻饶她。”   顾红妆艰涩开口:“绿芜也是被……武宁害死的吗?”   迟疑片刻,燕箫点头:“……的确是被她所害。”   “……”   “夫子——”燕箫的神情沉重而漂浮,似乎只要不小心触着,就会立刻碎成千片,彻底崩溃。   她声音泛着疲惫:“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燕箫的双眸好比深水,水底翻涌无尽波澜,到处都是疼痛的伤痕,“学生宁愿自伤,也绝对不愿意伤你分毫。”她忽然说:“你欠为师一双眼睛,一条命。”   “学生铭记在心,不敢忘。”燕箫语声清淡,神情高远,看着她,痛并快着。   顾红妆半晌微微一叹,说道:“待报仇雪恨后,我会离开东宫……”   “夫子,学生错了。”因为紧张,燕箫眼睛竟有些湿润,被窗柩处刮进来的风吹过,宛如吹皱的湖水波面。   “你别离开学生。”他说。   顾红妆轻声低叹,良久之后伸出手,虚无的摸索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宛如白玉一般。   燕箫见了,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   她的手一如往昔,因为沉睡太久,所以手指冰冷刺骨,宛若隆冬寒水。   握着,唯一的感觉就是骨瘦如柴。   她从不知道,就是眼前这双手,在她沉睡的时候,他无数次与她十指交握,仅仅是因为想帮她取暖。   那时候的他惶恐不安,唯恐找不到天香豆蔻,她会一直沉睡下去,但现如今,握着她的手,心思如水,忽然诸事尘埃落定,所以才会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你这又是何必呢?”顾红妆蹙眉舒开,侧脸在烛光下投射出一道浅浅的暗影。   许多前事蜂拥而来,在燕箫脑海中汹涌不休。   燕箫眼眶仿佛被冷泉给浸润,“在这世上,你只有我了,所以你也只能依靠我。”   如今,他握着她的手,只想敛她半世流离;只想轻抚她的面庞,融她半世风霜和哀伤。   再也隐忍不了心中酸楚翻涌,东宫太子将清美的脸庞埋在顾红妆的肩窝处,紧紧拥住她。   夫子,如此相依,可曾驱走你半世沉寂?有生之年,学生绝不弃你而去,半世癫狂怎堪空留独殇?   很久很久之后,顾红妆冰凉的手掌覆上他手背,然后慢慢握紧,一如经年,透着无言的安抚和释怀。   那一刻,清美无双的东宫太子,双眸宛如云雾秋湖,乍喜之下,竟忘记师生禁忌,将她的手包在掌间,举到唇前亲吻。   她手指颤动了一下,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紧张,并没有出言斥责,而是微微含笑。   紧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她知他心意,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抗拒,已让他此生无憾了。   下药,生不如死   更新时间:2013-7-31 23:16:28 本章字数:3308   “啪……啪……”   夜风吹打着敞开的窗户,狠狠的击打在窗框上,声息刺耳。   寒风卷动帷帐肆意飞扬,穿过窗户在房间内肆意呼啸着,猎猎声响中,凤夙从睡梦中惊醒,此时此刻,她该感到身冷,还是心冷?   她适才做了一个梦,仿佛回到了前年隆冬。   那晚,雪花飞扬,寒冷无比,宫中寒梅怒放,朵朵似血栀。   也就是那一晚,燕皇宣召燕箫入宫,说是丞相等人要进宫商谈边防要事。   入宫前,凤夙送燕箫到宫门口,燕箫催她回去:“夜寒风大,夫子莫要受了寒,快些进去,办完事,我就回来。”   她近前,帮他把狐裘系好,他柔柔的看着她,随即无声含笑妖。   “万事小心。”她叮嘱他。   “我明白。”燕箫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李恪牵来的马,和齐天佑分别翻身上马,疾奔离去。   她站在风雪中,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他,失神不已。   “小姐,进去吧!”绿芜扶她进去。   她笑了笑,转身进去的时候,忽然心生感慨:“今年冬天似乎特别冷。”   “谁说不是呢!”绿芜轻笑。   回去后,并未安睡,她隐隐觉得不安,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隐约猜到皇上宣召燕箫进宫所为何事。前不久,吴国逼近燕国边城重地,守城将领从上往下万箭齐发,吴军见状只得手持盾牌抵挡。   如此一来,吴军作战不得,便想出一个法子来,命能工巧匠连夜制造出数百辆投石机。一旦燕军放箭,吴军就拽动投石机。   战场上,石头和长箭穿梭横飞,弓箭手死伤无数。   燕军只得另寻它法,干脆挖地道,一旦通往燕军大营,届时就方便夜间突袭。   谁曾想,计划被吴军察觉,他们直接在大营附近挖深沟防御。   燕军只得半途而废,回到城中静待时机。   燕、吴两军僵持不下,短时间还可以耗下去,时间长了,燕军粮草将是一个大问题。   就在昨天,乔将军奉命给燕军运送粮草,此消息被吴军获知,吴军半路拦截,竟然生生抢夺了燕军的粮草,燕军一时军心大乱……   燕皇震怒,夜间宣召燕箫入宫,除了此事,不会是别的了。   虽说白芷已经嫁给燕箫,但白玉川近来在朝堂中时常跟燕箫闹不合,凤夙难免多有担心。   那天也跟今天一样。三更天,她好不容易躺下来刚睡着就被绿芜唤醒。   “小姐,相府来人,说殿下在相府议事,今夜就不回来了,怕你担心,所以丞相派人过来跟你说一声。”   她皱眉:“箫儿不是去宫中了吗?怎么如今会在丞相府中?”   “奴婢适才问了,宫中议事之后,丞相邀殿下去相府,说是有事相商,不曾想会耽搁这么晚。”   她一时没说话,反倒是绿芜迟疑开口:“小姐,白玉川只怕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沉默片刻,她说:“先行把马车备好,我前往相府把箫儿接回来。”   ******************************************************   那一夜,她跟随在相府侍从之后,穿过长桥小路,九曲长廊,被管家安排在内殿安坐。   “太傅稍等片刻,相爷和殿下马上就到。”   管家安排佣人上茶,内殿寒冷,又招呼手下点上木炭,也合该凤夙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那些燃烧的木炭大有文章。   所以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惊觉木炭中含有大量的软骨散。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更甚者一点内力也提不上来。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视线一会模糊一会清晰,然后待那人走近,她看到了白玉川奸佞的脸庞。   那一瞬间,她身发凉的同时,心也冰寒彻骨。   别人不知白玉川是什么人,她又怎会不知?   白玉川色,私下里,众人熟知。   他有过很多女人,凡是他看到漂亮的女子,都想占为己有。   在白玉川眼中,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床上玩偶,只是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当凤夙被白玉川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她拼尽所有的力气,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样的力道,若是在寻常,早已将一个人掐死,但那一天她全身无力,看似用了十分力,其实只有五分不到。   杀不死白玉川,反而气力全消。   恨吗?当然恨。   想杀他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当白玉川挣脱而出时,凤夙脸色倏然变了,来不及离开床铺,只觉白玉川身躯的灼热已透衣而来,手腕蓦然被他拽住。   凤夙惊怒,手上如被炭火烫到,心里忽然间涌起浓烈憎恨,想也不想便是狠狠一掌扇了过去。   白玉川竟不避,脸颊脆生生挨了凤夙一掌,脸颊顿时红起来,唇角也渗出一丝鲜血。   凤夙用力太过,手腕也震得一阵剧痛,却见白玉川低低笑出声来,舌尖将唇上鲜血舔去,仿佛舔舐着甘美之极的味道。   “够味,我喜欢。”   当他开始动手解她衣服时,凤夙冷冷开口:“丞相此举高明。”   白玉川凑近她,像条狗一样,沿着她的额头一路闻到胸前,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太傅之姿,万民敬仰,本相对你垂暮已久,此情此景更是不知在梦中上演了多少次。像你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怎堪人前奔波,太子果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把你养在深闺,每天锦衣华服,山珍海味的供养着。”   “卑鄙无耻。”他这般年龄足以当她父亲了,如今竟然干出这等龌龊事,当真是可恨。   白玉川低低的笑,解开她的衣服带子:“无耻吗?别装什么贞洁烈女了,有谁不知你和你那位好学生,表面人模人样,私底下却翻云覆雨,颠龙倒凤?”   “龌龊。”凤夙瞪着他,怒极攻心。   “若说龌龊,有谁能比的上你和燕箫呢?”白玉川表情狰狞,眼睛里是赤~裸裸的丑陋***:“今夜,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龌龊,等一会儿你在我身下娇吟喘息,我看你还说不说我龌龊了。”   白玉川说着,已经扯下了她的外衣。对凤夙来说,白玉川越是意态亲近,就越发令她不安。   “殿下是否在相府?”凤夙索性抬眸迎视。   白玉川蓦然欺近,几乎贴上她身子,轻笑道:“你说呢?”   凤夙僵了一僵,心中似被扎进一根刺,手足也渐渐发凉。   他的身子已紧紧贴了上来,将她迫至床棱,无处可退,“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若不这么说,你会过来吗?太傅心思缜密,事事以太子为先,若得知他在这里彻夜不回,自然担心他会出事,如此说来,太傅和太子还真是恩爱缱绻啊!”   凤夙怒极反笑,嘴唇颤颤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玉川冰凉手指滑下她腰间,将单衣带重重一扯,单衣尽裂,露出里面的白玉兰肚兜。   凤夙怒气上涌,竟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那白玉川当真是变态到了极点,竟然伸手擦去她唇边的鲜血,放在唇间轻舔。   “我们太子有没有喝过你的鲜血,很香,很美味。”   凤夙脸上血色在霎时间褪尽:“白玉川,你若敢碰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占有你之后,直接跟皇上说,我跟你有了一夜欢爱,你觉得在皇上眼中,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我若说喜欢你,皇上定会把你赐给我,届时我们就每天在这张床上生不如死,你觉得怎样?”   白玉川似乎爱极了女人如此,那天他看着她惨白的面容,越发笑得舒畅,当他俯身准备亲吻她唇瓣的时候,凤夙清冷的眼神中闪现出浓浓的绝望和愤恨……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狠狠踹开,那般狠戾的力道,吓得白玉川蓦然抬头望向门口。   门口那里,匆匆赶来的燕箫一袭白裘身影,孤峭地笼在暗影里,周围到处都是阴寒之气。   当浓浓的血腥和杀气射向白玉川时,白玉川脸色忽然煞白一片……   老贼,险些失身   更新时间:2013-8-2 21:43:50 本章字数:3502   那天,如果没有燕箫的话,也许在那张肮脏的床上,凤夙将会变成第二个何氏欢。   白玉川好色之名,由来已久。   自他位居丞相之职,这些年来究竟猎取过多少女人,没有人能够计算的下来。   这些女人中,最出名的就是何氏欢。   何氏欢原是何飞之妻,长的貌美如花,后被白玉川看中,想法设法将何飞打入天牢后,将何氏欢占为己有,纳为妾室栀。   白玉川对何氏欢甚为宠爱,纳入帐中之后,日夜喧淫。   那何氏欢倒也是一位难得的贞洁烈女,好几次在欢爱之际试图咬舌自尽。   白玉川见此不怒,反而变态至极,竟然将遍体鳞伤的何飞带到帷帐前,逼迫他亲眼看着何氏欢是怎样在他身下屈意承欢谣。   何飞痛不欲生中破口大骂白玉川:“老贼,你欺人太甚,不得好死。”   何氏欢在丈夫的痛苦叫嚣声中,泪流满面。在白玉川的狰狞喘息声中,一颗心渐渐由绝望变成一片死寂。   白玉川手指在何氏欢肚兜下肆意揉弄,那副嘴脸凑近何氏欢亲吻的时候,狠命吸吮,丑态尽现。   何氏欢恨意攻心,牙齿毫不犹豫的咬向白玉川。   白玉川及时察觉,立马离开何氏欢红肿的唇瓣,就算如此,还是心有余悸,看着何氏欢怒目相瞪,恨意滋生,不禁流露出奸佞冷笑,再也没有怜香惜玉之情,随手抽调腰间的玉带,狠狠地堵住了何氏欢的红唇。   如此一来,杜绝了何氏欢咬舌自尽,也方便他发泄兽欲。   当肚兜撕裂的锦帛声在暗夜里响起时,何氏欢喉咙里发出了迷乱的呜咽声。   床榻上,何飞无能为力的看着妻子被蹂躏,他痛苦的用头使劲磕着床棱,血流满面,被人强压着双手的何飞,眼睛几度血红无比,恐怖骇人。   白玉川似乎极容易在这种变相的折磨里寻找到所谓的快感,那一夜蹂躏何氏欢到天亮。   绝望中的女子玉~体,宛如残花,惨白中透着凄凉,明明是光彩夺人的年华,在白玉川身下却一点点的冷凝如尸。   何氏欢死了,在白玉川发泄完兽欲,终于放开她,翻身躺在一旁回味喘息时,谁都没想到一向温柔怯弱的何氏欢会当着何飞和白玉川的面,一头撞死在云柱上,血溅三尺,立时毙命。   她断气的太快,以至于没有听到何飞凄惨撕裂的咆哮声,那一声惊天动地,在暗夜里尤为刺耳。   何飞叫的是:“阿欢——”   那一刻,他能叫的只有阿欢这两个字,但就算是这道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声音,依然没有唤回何氏欢的生命。   何氏欢死了,何飞了无牵挂,他忽然笑了,伴随着他的笑声,何飞眼睛胀疼的厉害,他已经分不清楚,眼睛疼究竟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血气灌入他的眼睛之中……   不知哪来的力气,何飞忽然挣脱钳制住他的相府爪牙,蓦然向床上扑去。   白玉川一时不察,竟被何飞咬住肩膀,何飞力道很重,白玉川凄厉的大叫一声,怒斥一旁吓傻的手下:“都还站着干什么,杀了他——”   那天,当白玉川的手下一剑刺穿何飞的时候,何飞的嘴里甚至还咬下来一块白玉川血淋淋的皮肉……   一对原本恩爱缱绻的夫妻,因为白玉川欺辱蹂躏,一前一后双双步入黄泉路。   这件事情当时传的满朝皆知,但燕皇却一直不理不问。   燕皇虽然老年昏庸,但却不能否认他年轻时的运筹帷幄和决胜千里,像燕皇这样的九五之尊,不会不知道白玉川的好色秉性,但却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时间长了,百官自有百官的迟疑不定,一个个忌惮白玉川权势,不敢当朝弹劾,担心有朝一日遭到白玉川报复,届时性命不保。   凤夙感叹过何氏欢命运不济,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身临险境,险些在这张床上被白玉川糟蹋。   那天,燕箫戾气滋生,那样的血腥之气仿佛能够撕裂夜空。   那天,燕箫回宫,听闻凤夙去了相府,立时急火攻心,快马加鞭赶赴相府,经人变相阻挠,燕箫怒不可及,招招见血,所拦、所挡之人悉数命丧他手。   内殿外,尸体横陈,鲜血浓稠。   内殿里,燕箫目睹凤夙被白玉川压在身下,衣衫不整,霎时目睚尽裂。   “你敢碰她——”东宫太子手中那把兀自滴着血水的长剑,不由分说,直接刺向白玉川。   白玉川闪避不及,长剑直接穿透他的腹部,皮肉划开声听来恶心的令人反胃。   燕箫杀气尽现,白玉川惧怕的同时,身体连连后退。   “殿下,你听老臣说……”白玉川惊慌失措间,声音颤不成音,手指握着长剑,阻挡长剑继续深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老臣一时糊涂,还请殿下看在芷儿的面子上,姑且饶老臣一命,老臣定当痛改前非。”   燕箫面目森冷,双眸宛如夺命阎罗,阴戾中透着残忍和无尽的肃杀。   “碰她者,死。”   白玉川是真的害怕了,那样的颤抖是从灵魂最深处发出来的,瑟缩不已,他知道面前这位浑身充满血腥之气的男人是真的会杀了他。   所有人都以为白玉川在劫难逃,但就在这个时候,凤夙出声了。   她声息虚弱,躺在床上轻轻的唤道:“箫儿——”   燕箫握紧的手颤了颤,深痛的望了一眼凤夙,然后瞪向白玉川,蓦然扬起长剑,伴随着白玉川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声,燕箫手中的长剑直接插在了白玉川的大腿处。   那天的燕箫很血腥,杀人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但他快步走到床前,看向凤夙时,眼眸最深处涌现出来的却是怜惜和深痛。   燕箫轻轻抚摸她的脸,将衣服给她拉好,脱下身上的狐裘包在她身上,俯身抱她的时候,听到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此时此刻还不是杀白玉川的时候,暂时留他一条狗命。”   燕箫虽然恨不得杀了白玉川,但却很清楚,白玉川此刻杀不得,虽是奸相,却还有留着的必要,而他又怎么甘心如此便宜了白玉川?   他说过,有生之年,他定让白玉川生不如死。是生不如死,而不是一剑穿心。   白玉川的哀嚎声中,燕箫抱起凤夙,离开了相府。   马车上,他将凤夙放在腿上,紧紧的抱着她,这个一贯冷血无情的男人竟然在害怕,他全身都在颤抖,是愤恨,也是自责和后怕。   他不敢想,他若晚去一会儿,在夫子身上会有怎样的祸事发生,他更不敢想象,若夫子真的出事,他会怎样失去理智,血洗相府都有可能。   他一遍遍的说着:“我来晚了。”   她将他的害怕看在眼里,无力的抬起手抚摸他的发丝,他颤动了一下,然后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学生让你受苦了。”   那天回到东宫已经将近天亮,宫人来回穿梭,看到燕箫毫不避及的抱着凤夙回来,都吓了一跳。   没有理会宫人震惊的神情,燕箫抱着凤夙穿过蜿蜒曲折的庭院,一步步走向晨光乍现的幽幽深宫。   那天,凤夙在自己学生的怀抱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心安,忽然意识到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大到足以守护她一方宁静和平安。   她信赖他的怀抱,父皇母后死后,除了绿芜和皇爷爷,燕箫是她第一个愿意去信任的人。   她靠在他肩上,闻着熟悉的白玉兰香气,一缕一缕,浅浅淡淡,虽不浓郁,却久久萦绕在心。   她去洗澡,浴桶里面的水早就冰凉一片,看着手臂上被白玉川钳制的红痕,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瞬间迸发而出,飞身而起的同时,浴桶瞬间被她一掌击的四分五裂。   药效尚未过去,那一掌内力逆转,霎时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瘫软在了地上。   房门被人“砰”的一声打开,竟是匆匆奔进来的燕箫。   她洗澡的时候,他因为不放心,一直在外面站着,如今进了温暖的内室,乍冷乍暖之下,气息紊乱间,竟是好一阵咳嗽。   朦朦胧胧间,看到屏风后她躺在地上,心急大乱,正欲上前的时候,绿芜等人已经奔赴到了他身后。   “出去——”燕箫厉喝一声,绿芜等人不敢懈怠,关了门在外面守着。   “夫子——”燕箫取了一件凤夙的外袍,入了屏风,倒也君子,没有看凤夙玉~体,将外袍裹在她身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他急着给她找大夫,她却握住了他的手:“别去,此事就此作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起。”   他最终没去,那天清晨,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趴在床头睡着了。   她看着他和她纠缠在一起的发丝,眼眸深幽。   白玉川......白玉川......   帝都,惊现楮墨   更新时间:2013-8-2 21:43:51 本章字数:3410   过往记忆浮现脑海,凤夙坐在床上,久久失神。   那一夜,白玉川被燕箫刺伤,无言的默契中,谁都不曾主动提起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燕皇倒是问过白玉川的伤势所为何来,白玉川不知找了什么借口,总之燕皇特许白玉川在家养伤,至此不再过问此事。   后来白玉川伤好,已经是今年初春了。   被燕箫撞到污秽之事,白玉川心知燕箫铁定饶不了他,索性撕破脸面,开始在朝堂上跟燕箫公开叫板,并与燕清欢来往甚秘栀。   白玉川在打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燕皇忽然要杀她之前,白玉川频繁来往宫中,不难猜测,处死她的圣旨里,白玉川“功不可没”。   在这样一个深夜里,凤夙注定彻夜难眠谣。   手轻轻落在肩胛处,那里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   若有人看到她伤口结疤现状,只怕会当场惊吓身亡。   当初那么严重的伤势,如今除了淡淡的红痕之外,几乎对于那场暗牢之灾无迹可寻。   如此看来,当鬼未尝不好。   若她能够体验到什么是疼痛的话,凤夙只怕早就死在了暗牢里,正是因为不知道疼痛,所以才能坚忍到现在。   只是,她如今沦落红尘,又是为什么而活呢?   为了龙血而活?还是为了天下决心背水一战?   若生,天下苍生对于她来说,还有那份吸引力存在。可她如今已经是个活死人,厉鬼一个。   有人说:身死,万事俱灭。   如今,她尸身还能在尘世游走,心却不再跳动,岂非是前尘往事俱已消亡吗?   目光望向合欢殿,她是不可能看到合欢殿的。   此时此刻,占据她身体的人,究竟是谁?那副缺少了眼睛,恐怖骇人的面孔,还有厉鬼心向往之吗?   果真……有趣。   ************************************   翌日,夕颜殿抱琴来到云阁,说是太子妃有请。   在东宫,说直白一点,白芷是正妻,她是小妾,如今正妻派人传召,凤夙纵使再不愿,也要卖白芷三分薄面。   夕颜殿,她是去定了。   正殿之内,白芷穿着一袭锦缎长袍,款式雅致,衬得肤色洁白如雪。   见凤夙跟着抱琴入内,唇角扬起一抹笑容,美丽却不张扬,分寸拿捏的很好。   凤夙不能否认的是,白芷双眸漆黑,那般深不见底,倒颇有其父之风,一样的城府极深,一样的两面三刀。   挥退抱琴,殿中只有两人独处,白芷站在窗前,眉目微挑,淡声开口:“云妃妹妹请坐。”   凤夙掩下长睫:“宫中历来有规矩,臣妾岂敢在娘娘面前造次?”   东宫正主此刻没有安坐,凤夙若当面落座,倒还真是乱了规矩。   白芷红唇微勾,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凤夙,落座的同时,无言伸手示意凤夙坐下。   “几天前,家父寿筵,妹妹在相府受苦了,回来后我一直想寻机会云阁看看妹妹,但却不得空,还望妹妹莫怪。”   “多谢娘娘关心,殿下玩笑之言,臣妾并未放在心上。”凤夙话语谦恭。   “虽是玩笑,但难免过了头,引起满朝文武哄堂大笑,一个个都在看妹妹的笑话,姐姐这心里还真是不好受。”白芷说着,竟满面愧疚,低眸间,眼角竟有濡湿之意,抽出绣帕,擦了擦眼角“泪水”。   凤夙不确定白芷有没有真哭,毕竟距离有些远,再加上擦眼泪动作迷人,着实堪比美景一幅。   凤夙在想,白芷戏演的这么精湛,她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哭是不可能的,唯有笑了,笑分很多种,如今最适合的似乎只有苦笑了。   “像臣妾这等残颜之貌,承蒙殿下不弃,入主东宫,不求和殿下朝夕相伴,唯愿逢年过节能够念及臣妾片刻安好,如此便心满意足了。”这话,应该够哀怨了吧?   白芷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表情晦暗难测,温声笑道:“妹妹莫说丧气话,殿下又岂会以貌取人?那天父亲大寿,殿下贪杯才会有所失言,妹妹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多谢娘娘开导,臣妾有自知之明。”说着,凤夙适时低眸,颤动的睫毛,倒像是为了将泪水逼回去。   白芷见了,叹声道:“殿下这几日可有去云阁找过你?”   虽是关心,却透着试探。   “臣妾已有多日不曾见过殿下了。”凤夙自发隐藏昨夜燕箫忽然来云阁造访,现在这个场合说出来纯粹是没事找事。   “是么……”白芷若有所思,笑了笑:“殿下最近大概比较忙,我们这些做臣妾的,若不能解君忧,最起码不能给殿下增添麻烦。”   “娘娘说的是。”   白芷倒是话里有话,暗喻凤夙不要有事没事缠着燕箫,这话说起来还真是好笑。   枉费白芷一片深情,燕箫此刻一心长在合欢殿,眼里又岂会有他人存在。   凤夙抬起平静无波的黑眸,目光深沉如海,若是白芷知道合欢殿里还有一个顾红妆,只怕她会当场花容失色吧?   凤夙迷离的脸庞隐隐浮上一层朦胧的冷意,燕国的天现如今不用她插手,仅仅一个死而复生的“顾红妆”,也该变天了。   ***********************************************   燕国帝都。   夜色漆黑,触目尽是浓重的墨色。   楮墨散发坐在庭院中,丝毫不觉寒气逼人。   樱花瓣飘扬而下,落在他眼前的瞬间,他蓦然伸手虚空一抓,修长的手指间瞬间便出现了一个竹筒。   一条暗影出现在他身后,恭敬静默,并不吭声。   打开竹塞,里面塞着一封书信。   信封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燕皇亲启。   东宫来的信,写信人——凤夙。   楮墨拿着信,右手轻轻敲着轮椅扶手,神情瞬间变得异常冷峻而幽邃,亦寒亦炙的黑眸凛绝如野。   “皇上,相府最近来了不少吴国人,看情形白玉川和吴国有意结盟起兵造反。”暗卫龙泽沉声开口道。   “东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楮墨眸子犹如一潭深渊,波涛暗涌,深不可测。“她想见你一面。”龙泽没说那个她是谁,想来对其身份十分忌讳。   “……不见。”楮墨回答的很决绝。   龙泽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皇上有心事?”   楮墨忽然笑了,“从何时起,你竟开始学会揣测朕的心事了?”平淡的话语,却隐含肃杀。   龙泽一惊,蓦然下跪:“属下不敢。”   楮墨心狠手辣,天下皆知,若想进入楚宫,接近楮墨,成为他的暗卫死士,必须踩着无数尸骨和鲜血方能存活,并走到最后。   他们杀人不眨眼,只要楮墨下达命令,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哪怕需要付出他们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们保护楮墨,尽管如此,却都惧怕这位主宰他们性命的九五之尊。只因,若论心狠,没有人能够比的上楮墨,也许还是有人的,比如说楚国碧水,燕国顾红妆和燕箫,吴国赫连定……   “把碧水叫过来。”楮墨淡淡开口吩咐道。   “诺。”龙泽退下,不多时,当他再次出现在楮墨身后时,身旁已经多了一位眼神冷漠的青衣女子,她就是赫赫有名的暗卫女杀手碧水。   “夜间你去趟……云阁,帮朕传一句话给凤夙。”楮墨眼中幽黑如墨,仿佛吸走了月亮仅有的光芒,一字一字道:“朕要见她,她出来,或者朕进去。”   楮墨此话可谓嚣张到了极点,需知东宫戒备森严,就算是碧水进去东宫也是惊险丛生,更何况楮墨……双腿残疾,难不成大张旗鼓的推着轮椅进入云阁吗?   若是别人说出这种话,定会被取笑不已,但说这话的人是楮墨,龙泽不敢取笑,甚至连质疑声都没有。   他知道楮墨能够做到,不但能够进入云阁,甚至进去的时候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被别人发现。   为什么这么坚信?只因他是楮墨,无所不能的楚国君主。   皇帝就是皇帝,那样的霸气和傲气,绝无仅有。   碧水神情如常,悄然身退,几个起落,转瞬就消失在了庭院中。   无言的沉寂中,楮墨似是笑了笑,信纸被他一点点揉烂……   呕吐,杀机尽现   更新时间:2013-8-2 21:52:07 本章字数:3532   东宫,云阁。   凤夙并不难找,无人居住的荒草院,便是她的栖身之所。   荒草在暗夜里宛如狰狞的妖魔,几欲破天而出。   寂静深夜,原本该万物沉寂,但却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呕吐声。   昏暗的宫灯下,有女子弯着身体狼狈的呕吐着污秽物,因为太过难受,所以连碧水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都没有察觉到枳。   似乎再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草丛上尽是胆汁苦水,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直起腰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方手帕。   素白手帕,上面绣着一个“澜”字。   凤夙眼眸一闪,蓦然转头看向手帕主人直。   竟是……她!   眼前人影模糊,凤夙一阵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吐得太久,所以才会眼花了。   碧水远在楚国,什么时候来到大燕了?   “怎么了?”碧水比划道。   凤夙看着她没吭声,莫名其妙的呕吐不止,算不算不舒服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凤夙问话间,转身朝房间内走去。   东宫戒备森严,这位碧水姑娘倒是胆子挺大,擅自闯入东宫也不怕被捕出事。   凤夙笑了笑,她忘了,身后这位姑娘可不是常人,而是名动天下的第一女剑客。别说是东宫了,就算是燕国皇宫,她若想进,也绝对是易如反掌。   进了房间,碧水在打量凤夙的房间,那般姿态闲散,好像此刻身处的不是敌国深宫,而是自家房间一般,倒是自在的很。   凤夙任她打量,倒了一杯水,端着走到窗前,漱了漱口,这才合上窗户,放下茶杯,眼见碧水打量上了瘾,干脆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才引起碧水的注意。   “你住这里?”   看碧水的神情,似乎颇为不解,她甚至在皱眉。   凤夙扫了一眼房间,这个地方不好吗?她觉得很清净,这里应该是东宫最为清静的地方了。   若干年前,燕箫为她建造了沉香,他以为那是她最喜欢的居住之所,却从不知道在东宫里,她最喜欢的地方却是在东宫位置极为偏僻的云阁……   “这里不好吗?”凤夙将问题直接抛还给碧水。   碧水没有回答凤夙的问题,这个居所好不好,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话又何必说的那么直白。   “皇上要见你。”   凤夙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碧水,然后迟疑开口:“你主子此刻在燕国帝都?”   碧水口中的皇上,不言而喻,除了是楮墨之外,不可能是别人了。   凤夙虽然猜中楮墨的落身之处,但看到碧水点头,还是震惊不已。   “他什么时候来的?”凤夙想到她今日黄昏时才刚刚送出东宫的信,错过了吗?   似是知道凤夙的想法,碧水比划道:“放心,龙泽已经将信呈交给了皇上。”   “你们何时来帝都的?”这一次,凤夙眼神深幽,含着丝丝缕缕的寒光。   “昨日。”   凤夙微眯双眸:“千里迢迢前往帝都,所为何来?”   “最近有吴国人频频出入大燕,皇上以为大燕和吴国暗中联盟,意欲颠覆楚国江山社稷。”   “所以楚皇坐不住,过来打探虚实了?”凤夙笑的淡薄。   她原本以为燕国和楚国结盟会比较棘手,不过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若想说服楮墨和燕国结盟,看来还需要好一番计划才行。   碧水看着凤夙,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而是“问”道:“皇上说了,你若是不方便出宫见他,他可以进宫来看你。”   “我出宫怕是不方便。”燕箫对她多有不放心,暗地里派了不少人紧盯着云阁,她避开侍卫视线出宫不算什么,唯一的难处就是离宫后,没有人替她打掩饰。   万一有人前来找她,却发现她不在云阁,事情就不妙了,况且这件事情不适合告诉给燕箫,虽说他有意和楚国结盟,但却不知道楮墨此刻身处帝都。   曾经,少年燕箫说过这样一句话:“床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倘若他知道楮墨就在帝都,只怕会动了杀念,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能够铲除楚国国君吗?   她需要和楮墨见一面,再另行商议。   “我明白了。”碧水想起前往云阁时,暗地里避开的那些御林军,心知凤夙出宫不易,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碧水敲了敲房门,见凤夙抬头看她,这才比划道:“你身体没问题吗?”   碧水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忽然想起暗牢那一幕。   凤夙当时伤的很严重,穿骨之痛,没有女人能够忍受的了吧?凤夙说她出宫不方便,只怕也有身体这方面的原因。   况且,刚才见她时,她还呕吐不止,不是吗?   凤夙听了她的话,似是觉得很有趣,好笑的看着她:“你关心我?”   真是稀奇,冷血无情的碧水现如今竟然会关心人了,怎不让她感到惊讶?   碧水眼眸变了,刚涌上来的一丝光亮,瞬间就黯淡下去,略显僵硬的比划道:“你多想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告辞。”   话落,门口早已无人,倒是来无影去无踪。   凤夙摇头笑了笑,端起茶杯,还没送到唇边,忽然气息逆流,一口鲜血瞬间夺口而出,眼前一阵恍惚,瞬间陷入昏迷之中……   *******************************************   凤夙是被人一盆冷水泼醒的。   “姑娘,你快醒醒。”耳边响起刘嬷嬷忽远忽近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又似乎远在天涯。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丝被水打湿贴了一身,更加衬得脸颊一点血色也没有。   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燕箫。   一脸冰寒之色,浑身散发着血腥之气,狠狠的瞪着她。   还有刘嬷嬷,不敢置信中却又夹杂着愤怒,苍老的脸庞显得极为扭曲。   他们这是怎么了?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想要起身,这才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手缓缓抬起,原本想抓着离她最近的刘嬷嬷,问清楚她是怎么了,但还没碰到刘嬷嬷,她就手指无力,蓦然垂落在了床榻一旁。   意识仿佛在白昼间交替,眼前人影由模糊一点点的转化为黑暗,再次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到燕箫那张俊美冷峻的脸庞上,缓缓浮起毁天灭地的冰寒之气……刘嬷嬷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子,皱眉道:“会不会是搞错了?云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李恪在一旁忍不住讽刺道:“奴才早说她是妖女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检点,做出这等丑事来,简直是丢尽了殿下的脸面。”   李恪这话分明是为燕箫打抱不平,但此话出口,一时宛如惊雷之声。   “住口。”燕箫眸光霎时冰寒彻骨,狠狠的瞪着李恪,戾气骇人。   就在是刘嬷嬷见到燕箫这样的目光也绝对会心惊后怕不已,更何况是李恪了,当即垂着头,好像死人一般,满身的死气,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是太子,可同时也是燕国未来的皇帝,真龙天子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傲气,是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挑战的权威。   燕箫走近床榻,看着昏迷过去的女子,话语冷漠:“消息暂时不要外传,尤其不要传到夫子耳中,你们谁要是胆敢在夫子面前多说一个字,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诺。”李恪和刘嬷嬷相视一眼,纷纷垂头应下。   刘嬷嬷此刻还在心思彷徨,夜间她发现云妃昏倒,桌前有血迹,惊得一身是汗,连忙让人请太医过来,而她快步前往合欢殿将此事奏禀太子。   谁曾想,她竟然会在合欢殿里看到正陪燕箫说话的顾红妆,险些因为惊吓昏倒过去。   太傅还活着?怎么可能?但那个人是太傅没错,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燕箫因为见她步履匆匆,神情急切,便示意她去外殿等着,而他扶着双眼看不见的顾红妆,看她上床入睡,这才出来。   可怜刘嬷嬷一颗心由外焦到了最里面。   燕箫出来,不等刘嬷嬷过问顾红妆之事,就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刘嬷嬷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疑惑,说是云妃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吐血昏迷。   燕箫闻言微愣,吩咐侍人好生照顾顾红妆,就随刘嬷嬷快步去了云阁。   太医已经在为云妃诊脉,见到燕箫的时候,一脸迟疑为难,但还是凑到燕箫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那一刻,燕箫脸上宛如海面上刮过的强风暴雨,吓人的很。   一种莫名的愤怒席卷燕箫的五脏六腑,他看着太医的眼神一时间杀机尽现。   刘嬷嬷知道,太医……死定了。   楮墨,人鬼难分   更新时间:2013-8-2 23:48:35 本章字数:3484   有关于太医的死,刘嬷嬷猜到了结果,但却没有猜到过程。   刘嬷嬷没猜到,李恪更没有猜到,所以当他们看到清美谪仙的东宫太子以手为刃,直接从太医身体里穿胸而入,将他心脏取出来时,完全吓傻了。   想要呕吐吗?想要昏倒吗?还是说恨不得当场眼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那么恐怖骇人的一幕。   太医甚至来不及哀嚎求饶,甚至还来不及将云妃没有活人脉象和心跳的事情说出来,就那么凄惨的死在了他们面前。   死前,眼睛睁得很大,那是痛苦,是绝望,是恐惧,是震惊…枳…   不管是什么,他死了,因为有些时候,真话往往能够很轻易就扼杀一个人的生命。   而他,说了真话,所以不能活。   所以当燕箫吩咐他们两个此事不能外传的时候,刘嬷嬷和李恪才会那么害怕,他们害怕的不是燕箫的狠辣无情,而是他对顾红妆用情至深,那么用尽心机的遮掩和维护,只是为了不将此事传到顾红妆的耳里直。   刘嬷嬷和李恪不会乱说话的,他们清楚燕箫的为人,更加明白燕箫的说一不二。   他狠,但他有软肋,那个软肋数十年如一日,一直是一个叫顾红妆的女子,从未改变过。   如今,发生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颜面问题,而是顾红妆会不会知道此事……该让刘嬷嬷和李恪说什么呢?   刘嬷嬷看着云妃,良久后,才开口问燕箫:“殿下,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燕箫看着窗外蔓延疯长的野草,目光冷寒:“此刻不宜动她,况且她刚嫁进东宫没多久,若出事,恐难向臣民交代……”燕箫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抬手示意刘嬷嬷近前,低声吩咐了一些什么话,刘嬷嬷肃然点头,然后恭声道:“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燕箫迈步走到榻前,看着云妃苍白的脸色,目光散发出慑人的冷光。   “阿七……阿七……”原本该是很温情的女子闺名,但从燕箫嘴里说出来,却透着无尽的嗜血和杀念。   **************************************************   再次醒来,凤夙是被刘嬷嬷唤醒的,声音有别之前,如今的刘嬷嬷,声音苍老中却透着无尽的鄙夷和失望。   刚醒来,凤夙头还有些昏胀,迷迷糊糊的被刘嬷嬷扶起,然后面前出现了一碗药。   “姑娘,该吃药了。”   药碗上方烟雾萦绕,刘嬷嬷的脸在烟雾里令人看不真切,隐隐透出狰狞之态。   “我怎么了?”出口,方才察觉声音沙哑的很。   刘嬷嬷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冰冰的说道:“大夫说了,喝完药,姑娘再好好睡一觉,身体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碍事。”   凤夙接过药,快送到嘴边的时候问刘嬷嬷:“殿下是不是来过云阁?”   刘嬷嬷眸子下垂,斜睨了一眼凤夙,阴阳怪气道:“没有,姑娘怎么会这么问?”   “我好像看到了殿下。”那么真实的怒气,至今还记忆深刻。   刘嬷嬷面无表情道:“可能是姑娘病重,所以才会产生了幻觉。”   “那……之前有人泼了我一身冷水,也是我的错觉吗?”这一次,凤夙皱了眉。隐隐觉得刘嬷嬷怪怪的,之前虽说刘嬷嬷性子很冷,但几日相处下来,倒是改善了不少紧绷的关系,但凤夙苏醒后,刘嬷嬷对她的态度似乎一夕间回到了最初,连最初都不如。   “老奴说过,姑娘病重,所以才会产生了幻觉,幻觉自是当不得真。”刘嬷嬷声音冷硬,冷冷的说道:“姑娘该喝药了。”   凤夙低眸看着黑漆漆的药汁,迟疑片刻,终是将碗凑到唇边,一口气喝完。   药对她来说横竖没有味道,苦与不苦,一口气喝完总没错。   所以当凤夙喝完药,看到刘嬷嬷眼眸一闪,似乎松了一口气时,不由皱了眉。   她生性敏感,观察人极其细微,见刘嬷嬷如此,再想起之前昏迷前看到的“幻象”,不禁若有所思。   刘嬷嬷已经端着药碗,站起了身:“姑娘好好休息,老奴先退下了。”   也许是凤夙的错觉,竟觉得刘嬷嬷关门的那一刻,眼睛里似乎闪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寒光来。   若不是心知刘嬷嬷是孤老太婆一个,凤夙只怕会口出恶言,问上一句:“嬷嬷家中今日可是死人了?”   若没死人,怎会这般阴晴不定,那般眼神宛如死气阴沉的千年古尸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和生机。   究竟谁才是那个活死人呢?   *******************************************   黄昏的时候,刘嬷嬷多次往返草堂,见凤夙躺在床上安然休憩,眼神怪异的看着她。   凤夙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开口问道:“嬷嬷在看什么?”   “姑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刘嬷嬷迟疑开口。   看了她一眼,凤夙淡淡的说道:“还好。”   她现在一切安好,应该是没有不舒服吧?   刘嬷嬷一时沉默,似乎呢喃了一句:“也许因人而异,或许是明天吧!”此话说的尤为小声,凤夙只听到了前半句,所以好奇的看着刘嬷嬷:“什么因人而异?”   刘嬷嬷一愣,随即没好气的说道:“姑娘吐血生病,老奴还以为最起码要休要好些天才能康复,如今看来姑娘体质倒是极好。”收拾了饭菜,刘嬷嬷转身离开的时候,说道:“姑娘早些安寝,老奴明天一大早前来看你。”   在凤夙还是顾红妆的时候,她一直不觉得东宫里面的人有多怪,如今看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怪,性情喜怒难测,难以捉摸的很。   不知因何缘故,身体越发觉得倦怠无力,躺在床上倒是很快就能入睡。   睡梦中,似乎听到室内有什么声音在响动,想要睁开眸子,却觉得眼睛无力,直到黑暗里,有只手似乎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才挣扎着睁开双眸,触目竟然看到了……楮墨。   该尖叫吗?凤夙从未尖叫过,所以当她看到楮墨时,仅仅是皱了皱眉,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想起适才听到的诡异声响,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如果她有呼吸的话,她绝对会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和紊乱。   她该出一身冷汗的,这个房间她住进来已经有十几天了,但她竟然不知道房间里有密道,竟有密道……   冷峻霸气的男人,此刻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她原本想要阻止,但不知是何打算,竟然任由楮墨去了。   她倒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和反应。   楮墨神情果真变了,由原来的无心无波,变得越发冷肃凝重,搭在她手腕上的两指,渐渐变成了三指,到最后,竟然脸色大变,紧紧的握着凤夙的手。   朦胧的月光下,楮墨的手苍白洁净,修长的手指,瘦不露骨,线条优美,但却因为凤夙诡异的脉象而显得僵硬和无措。   他豁然抬头,目光慑人,压低声音道:“你怎会没有脉搏?”   “……”她是活死人,又怎会有脉搏?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竟然也不顾男女之防,伸手摸向她胸口位置,片刻后,脸上颜色尽失:“没有心跳……”   “……”她在楚宫的时候,就没有心跳,那时候楮墨也问过她,不过被她糊弄过去了,如今不打算回答,所以保持缄默却是再好不过了。   “你究竟是人,还是鬼?”不愧是一国君主,就算震惊不已,但却镇定的很,至少表现的很镇定。   “……”凤夙不回答,是因为这个问题她很难说的明白。既然是活死人,那就是活人占一半,死人占一半。但对凤夙而言,她其实是一个死人,拥有死人的尸体,但却在尘世间光明正大的游走,毕竟活人该享有的感觉,她一样都没有。   她笑了笑:“皇上初来云阁,就对我上下其手,似乎太过失礼了。”   “碧水说你身体不好。”这话似乎间接解释了他为什么对她上下其手的原因。   凤夙微微发愣,随即笑了笑,她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在关心她。   楮墨会关心人,天要下红雨了。   她说:“大概是沾染了风寒,不碍事。”   楮墨闻言,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风寒?”   “有什么问题吗?”凤夙终于皱了眉。他的脸色太过不寻常了。   楮墨声音煞气凛冽:“虽然没有脉搏,但从脉象上来看,你是怀孕了……”   “胡说。”凤夙蓦然坐起来,脸上出现骇人的白。   怎么可能?   七天,在劫难逃【6000】   更新时间:2013-8-4 2:44:21 本章字数:6380   脉搏和脉象不同。   脉搏探病,太过狭隘,只能从一个人的心跳和脉动来确诊病情,但脉象却涵盖面极广。   脉象与一个人的脏腑气血有着密切的关系。   古书记载:“心主血脉,肺朝百脉,脾统血,肝藏血,肾精化血,均可导致脉象的改变,所以若是把不到病人的脉搏,通过不同的脉象也可以反映出脏腑气血的病理变化……”   脉经共分二十八脉,楮墨用的不是滑脉,更不是代脉,察其颜,观其色,竟是喜脉之兆柝。   凤夙吓傻了,她死死的盯着楮墨,一贯冷静淡漠的双眸此刻宛如翻涌不息的云雨,透着丝丝缕缕的寒和冷。   “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很轻,似自语,又似对楮墨说道:“我不可能怀孕的。”   “孩子是燕箫的?”楮墨的话,是疑问,也是陈述胧。   “……我不知道。”凤夙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苍白不说,整个人更像是被谁抽走了魂魄一般,不仅仅是受了惊吓,完全是六神无主了。   凤夙此话出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算那人是楮墨,也忍不住皱了眉。   她的意思是,与之欢好的男子太多,所以才会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孩子的父亲吗?   楮墨与凤夙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但对她的品性却略有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从言行举止间就可以窥探一二,若说***放纵,看起来倒不尽然。   但自从听闻怀孕这个消息后,凤夙明显有些惊慌失措,她似乎在惶惶不安……   若是第一次见凤夙,楮墨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诡异之处,但如今却盯着她,若有所思。   在她身上,似乎藏着诸多秘密。   楚宫红池初见,她宛如艳女诱情,忽然昏迷,再次醒来却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更甚者诊脉之时没有心跳和脉搏,吓坏了不少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就连他也以为她早已断气,但不小心手指划过她脖颈的时候,肌肤虽然冰冷,但却略有余温,尽管很浅淡,但却并非已死之人该有的征兆。   后来,她醒了,直言开口女鬼附身,他当时没有多说什么,但并不表示就完全信了她的话。   如今,她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你确定我怀孕了?”凤夙单手紧紧抓着楮墨的手臂,话语间竟失了往常的冷静:“会不会搞错了?”   “从脉象上看,你的确是怀孕了,至于怀胎几月,看不出来。”除非她有脉搏跳动。   “怎么会这样?”闻言,凤夙无力的松开楮墨的手臂,靠着床头,目光迷离,徘徊难定。   楮墨目光中寒意逼人,莫可逼视,“……你是否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何没有心跳和呼吸?”   “那皇上是否也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何要用七星阵续命?”凤夙神色间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何情绪。   楮墨双眸闪过一丝晶莹,随即收敛无波,“看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能轻易示人的秘密。”   凤夙亦看着他,眼神深邃,带着某种颓色,但看起来却很平静,平静的近乎诡异。   楮墨一双深湛眸子切切地看着凤夙:“东宫女子有谁不希望身怀有孕,届时母凭子贵,为何你听说自己有孕,反倒如此担惊受怕?”   凤夙冷笑道:“如果皇上和我交换身份的话,你也会惊惶不安。”   楮墨抬眸,一双眸子极澈,极亮,似要将她看个透彻:“你是……鬼?”   凤夙挺秀眉锋略微一抬,不动声色地看他:“皇上为何不说我是行尸走肉呢?”   “你真是鬼?”这一次,楮墨皱了眉。   “能在白日行走,似乎应属鬼中异类。”事到如今,瞒不住,索性承认。   “你……”楮墨呼吸骤停。   凤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皇上害怕了吗?”   “……”短暂沉默后,楮墨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是怎么死的,皇上没必要知道,只是……”凤夙扫视一眼房间,这才讥讽道:“这个房间里竟然暗藏密道,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楮墨笑容温煦如春光,眸光却凛冽如刀:“朕的秘密不及你多。”   凤夙眉目低敛平静无波,暂时放下怀孕之事,没忘记楮墨来这里的目的,静静地说道:“皇上对燕、楚联盟怎么看?”   “愿闻其详。”楮墨将问题丢给了她。   凤夙勾了眸,眸光恢复如初的深湛,笑道:“乱世原有四国并存,分别为凤国、燕国、楚国和吴国。四国各树一帜,招兵买马,彼此间混战迭起,国与国之间隶属疆土被争夺的四分五裂。燕国好战,而凤国多防御,随着奸相白玉川叛国,凤国随之名存实亡,于是乱世一时间出现三国鼎立之态。燕国吞并凤国,势力大增,国力和民力位于三国之首,如今吴军和白玉川暗中勾结,其心可诛,看似和白玉川互惠互利,但却各怀异心,观望不前。况且那吴国摄政王赫连定生性贪得无厌,性情残暴,若是叛国成功,定会事后反悔斩杀白玉川,自己稳坐龙位,若到了那时吴国将吞并燕国和凤国,大陆之地只余寡寡楚国无人支援接应,届时唯有灭国之祸。”   楮墨眸光一定,看着她,脸上笑意褪尽,说道:“燕国当年在战场上斩杀先父,如今却与楚国做交易,是不是为时晚矣?”   凤夙敛了眸,轻轻一笑,置若罔闻道:“沙场无情,是生是死向来听天由命,若燕皇有先皇那样御驾亲征的气魄,纵使在沙场上不幸被楚军绞杀,相信燕箫也不会多说什么。事到如今,皇上又何必拘于过往之事不肯释怀?眼下吴军动作频繁,皇上身体又每况愈下,只怕随时都有灭国之祸。”   “你看看这个。”楮墨从袖中忽然掏出一物交给凤夙。   那是一封书信,凤夙疑惑打开,竟是吴国赫连定亲笔书写的结盟书。   凤夙静默许久后,这才开口问道:“皇上有什么打算?”   楮墨眉目低敛平静无波,静静地说道:“你看到了,吴国有心和楚国结盟,如果朕舍弃燕国,改由结盟吴国,你觉得几个月之后,乱世天下还会有燕国的旗帜吗?”凤夙神情出现动容,“若然如此,两虎相争,届时得利的只会是吴国,而不是楚国。”   “此话何意?”   凤夙清清嗓子,镇定心神后,抬眸对楮墨说道:“白玉川之所以和吴国勾结,吴国定当许诺了白玉川什么,暂且让我猜一猜,倘若吴国效仿燕国之前亡凤,也许赫连定许诺白玉川丞相之职也说不定。白玉川位高权重,目前在燕国,手上共拥有宣、明、乌三州以及蕲州大部,原本就是燕国南方最强的势力。倘若燕国败亡之后,白玉川为了讨好赫连定,定然会把这些势力归还给赫连定,届时赫连定如虎添翼,而楚国得到的又是什么呢?只怕楚国还尚未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就被吴国围剿包抄,如此一来,国之将亡。”   楮墨看着凤夙,眼神中顿时透露出三分激赏来,但更多的却是冷冽之色,启唇道:“若是朕对白玉川晓以利用呢?他不是喜欢当丞相吗?朕可以许诺他更高的权位和财富,只要白玉川心在楚国,四洲大部总有一天会尽属楚国所有,这样岂不甚好?”   凤夙轻吟笑目,淡声说道:“皇上就不担心白玉川两面三刀吗?因为一个白玉川届时和吴国反目,皇上觉得值吗?”   楮墨冷笑:“如此说来,朕似乎只有和燕国结盟这条路可走了?”   凤夙听言,唇边吟着淡淡的笑意,宛如月夜点点晕开的月色,“皇上若不愿和燕国结盟,大可袖手旁观,只要你不与吴国和白玉川联合,就是在无形中帮了天下。”   “帮了天下?”楮墨冷笑:“你倒是聪慧,怎不说是帮了燕国呢?”   凤夙面无表情道:“乱世没有强国,到头来只有一个天下霸主,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步,尚未可知。”   楮墨低低的笑,隐含讥嘲:“七公主,你究竟是在帮谁说话呢?浅谈间,你似乎字里行间都在向着燕国,难不成现如今嫁给了燕国太子,锦衣华服,所以一时间忘记了国仇家恨?”   凤夙神态微妙,“我自是在帮皇上。如今三国局势不宜打破,若然变成两国相争,最大的赢家将会是吴国,因它兵马最为强壮,粮草供应最为完善,将领最会行军打仗。若是皇上袖手旁观此事,不出几年时间定可成为两国霸主。”   楮墨微愣,皱眉道:“哪两国?”   “燕国和楚国。”   楮墨追问:“吴国呢?”   “三年,楚国足以灭了吴国。”凤夙语出惊人。   “无稽之谈。”楮墨虽在嗤笑,但却眼露寒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凤夙。   凤夙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若没有高瞻远瞩的筹谋,我又怎敢胡言乱语?”   静默片刻,从楮墨嘴里蹦出一个字来:“说。”   凤夙看了他一眼,这才娓娓说道:“楚国轻农,皇上用两年时间广求人才,奖励农业,在管辖行军路途增设良田,以备日后足石强兵。若想得天下,必定要先行得民心。皇上可软硬兼施,设法收拢民心,招降义军扩充军备,选出精锐兵,编为“楚家军”,专行暗杀、先锋诸事。增强力量后,皇上可表面和吴国修好,届时寻机乘虚夺占滦州大部,收复失地,并在那里建立防卫屏障。如此用去两年时间,还有一年,皇上可分化瓦解吴国城防,并寻求逐一击破之策,通州擒获吴军大将王崇,建州诛杀吴国老将段宏,株洲囚禁富隆,如此楚国将拥有和吴国同等的兵力,可以抗衡一战。”   楮墨眼神咄咄逼人:“为何要擒获王崇,诛杀段宏,囚禁富隆?”   凤夙清冷的双眸迷离不定:“王崇旧部众多,德才兼备,深受兵将爱戴,若皇上擒获他之后,能善待于他,并对他委以重用,相信王崇定会感恩戴德。皇上不会不知,王崇有才,但却屡次遭到赫连定的忌惮和猜忌,怀疑王崇功高震主,一直极力遏制他的兵权,为的就是害怕有一天他谋反逼宫篡位。王崇虽有辅君大志,但却一直被困守在通州,是英雄,却无英雄用武之地,怀才不遇,难免郁闷惆怅。若皇上能说服王崇降服楚国,那楚国得到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王崇,还有他的三万精骑。”   “接着说。”窗外树枝狰狞,楮墨静静的看着那些倒映在窗柩上的枝条,投射在眼睛里,仿佛刻进了幽瞳深处。   凤夙声音浅而明亮,简单而又肃静,“段宏非杀不可,此人是吴国老臣,同时又是吴国几代忠臣名将,忠心护主,绝非一般人可轻易撼动,此人在军中声明显赫,但却恃才傲物,眼高于顶,放眼天下很少有他能够瞧得上的人。皇上届时可在建州与他交锋多次,只当陪他玩玩,心计可下七分,要不然段宏老奸巨猾定会看出其中蹊跷和破绽。楚国如此败上几次,段宏自己就会疏于防守,对楚军掉以轻心。如此再过几日,皇上可命兵将乔装成吴国人入城寻找大夫前往楚国~军营,借用那大夫的嘴巴和眼睛告诉段宏,皇上多日战败,气急攻心,已经卧床多时。那段宏绝对不信,定会派人夜间闯入楚国~军营打探消息。皇上事先减少巡逻兵将,制造出吐血的假象,探子回去告知段宏,段宏一定会信以为真。段宏性情耿直,却又好大喜功,第二日绝对会鸣鼓交战。皇上可连连败退,强装不敌,段宏一路乘胜追击,建州有雀灵山,地势险要,最适合包抄围剿。一旦阻断段宏去路,届时有一人策马前方,便可诛杀段宏。”   楮墨声音压低,目光瞬间变得犀利深幽:“你是说……碧水?”   凤夙点头:“正是碧水。若论武功,碧水绝对在段宏之上,她是诛杀段宏,最适合的人选。”   楮墨看着凤夙,一时没说话,此女这般才气,究竟是该杀还是该留?凤夙继续说道:“至于株洲富隆,想必皇上很清楚他的身世,他虽为武将,却是赫连定同父异母的兄弟,乃是名正言顺的吴国皇子,但因其母出身卑微,这才被流放在株洲守城。富隆好文厌武,所以株洲事物看似是他在管理,其实全都交给了他的妻子林氏清来打理。林氏清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虽为女子,但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却是一点也不输给男儿。想当年林氏清统兵南下攻打燕国,以攻心为上,辅以攻战,小小女子半月不到就平定了泉州。可谓一战成名天下知!”   楮墨看着她,目光里有灰暗的笑意,“如此说来,若想攻打株洲很棘手了?”   “此言差矣。”凤夙眸色深幽,淡淡开口:“林氏清和夫君富隆恩爱缱绻,倒是难得一见的佳偶。林氏清一旦迎战,自是无暇顾及富隆,届时‘楚家军’就派上了用场。”   楮墨瞬间就明白了凤夙的意思:“你是说夜间擒获富隆到楚国大帐,逼迫林氏清缴械投降?”   “林氏清性情刚烈,但却是一个忠孝女子,极难收服。皇上不妨先炸她一炸。先言称富隆已死,如此一来,林氏清绝对身心俱创,万念俱灰,就在这时皇上不妨再告诉林氏清,其实富隆还活着,若她顾念富隆安危,不妨打开城门,迎楚军入内,可担保夫妻二人团聚,一生无忧。”   “如此林氏清就会缴械投降吗?”   凤夙笑道:“心性经历大悲之后,再面临大喜,一起一落,林氏清只怕自己都头痛欲裂了,只盼着富隆还活着,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定会为了富隆性命,打开城门,迎楚军入城。”   楮墨微笑,虽然温和,然而脸上却有着洞察一切的冷漠和残酷,说道:“既然如此,事后为何还要留富隆和林氏清一命呢?斩草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凤夙摇头:“富隆爱民,比赫连定名声不知好了多少倍,皇上若保全富隆一命,此后若是攻占吴国,最起码不会给吴国旧民留下什么万年洗刷不掉的诟病。”   楮墨虽在看着她,但眼神却仿佛是透过凤夙看向虚无缥缈处,“虽早已知晓公主有大才,但听到适才所言,果真是收获匪浅,感慨万千。”   “皇上谦虚了,适才凤夙纯属卖弄,攻克吴国行径路线,只怕早在皇上心中,如今倒是试探凤夙多一些,不知我说的可对?”   楮墨笑了笑:“楚国攻打吴国,那燕国又该作何打算呢?倘若两国酣战已久,燕国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那朕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凤夙面色沉凝:“皇上若是此番不和吴国联盟,就当是卖了燕国一个人情。燕国经历白玉川叛国之变后,定是国力大不如前,各方面需要重新整顿,若燕箫登基,首要其责就是对内发展经济,精心治军,不断增强国力。届时楚国若是对战吴国,燕国绝对不会横插一脚,做出失信之事。”   楮墨沉默片刻,忽然问凤夙:“燕箫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是自然,燕国和楚国现如今的关系完全就是唇亡齿寒,太子自是希望皇上能够顾全大局,万事以楚国臣民为念。”   楮墨看着她,眼含激赏:“公主适才三年攻吴之说,可谓精彩绝伦,公主能够胸怀万千尘世,将诸事看得如此透彻,步步为营,怎不将此计献给燕箫,反倒献给朕了呢?”   凤夙扬起淡淡的,幽幽的笑容,眼光凝向楮墨,静静地说道:“乱世天下,群雄割据,若万事只余一人形单影只,对月独饮,岂不悲凉?好事不能独大,我对燕国和楚国各帮一半,因为届时我要看看到了最后究竟是才是最大的赢家。”   “看样子,公主已经准备好了棋盘,三国便是你游走在手指间的棋子。”楮墨眼眸寒冽冷沉……   凤夙没应声,随他忌惮吧!现如今她还有天大的事情需要解决。比如说这个孩子……   那一夜,她和燕箫在皇宫有了一夜欢爱,可是距今不过只有七天时间而已。   七天,就能致使她怀孕吗?   她忘了,她不是人,是不是活死人的体质,原本就跟常人不同,所以就连怀孕生子都异于常人?   她初听怀孕,为什么会惊慌失措?她是死人,那么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不是生来就是鬼胎?或者说,完全就是一个不知长成什么面目的妖魔?   现如今的她究竟该怎么办?这个孩子该留还是该事先扼杀掉?   沉沉闭上眼睛,她怎么会将自己置于这份两难田地?   鬼胎,情爱可愚   更新时间:2013-8-4 22:14:20 本章字数:3227   “你担心这个孩子会是一个鬼胎?”   宛如平地一声雷,直接冲破迷障,还复清明。   凤夙看着楮墨,眸光深幽凄迷。   沉寂中,她静静的说了一句话:“不管是不是鬼胎,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来。”   楮墨语声轻漫:“留下来也未尝不好,万一不是鬼胎呢?燕箫是东宫太子,更是未来的燕国君主,东宫妃嫔多年来系无所出,这个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倘若是男孩,极有可能就是未来储君。燕国灭了凤国,若将来由你的孩子荣登大宝,也算是将燕国江山交还给了凤国。枳”   “将来?若皇上愿意采纳我的攻吴计划,三年可诛杀摄政王赫连定,吴国皇帝拓跋弘,灭吴之后,皇上最多需要两年休养生息,便会卷土重来,将矛头对准燕国。若燕国灭亡,皇上称霸,我的孩子还有活路吗?”凤夙说这话,没有所谓的礼节谦卑,有的只是数不尽的讽刺和冷言冷语。   “如你所说,燕国信守承诺,对楚国攻打吴国选择袖手旁观,待我灭了吴国之后,燕箫又岂会给我两年时间让楚军休养生息,承诺破除,燕箫绝对会趁虚而入,倾尽兵力攻打楚国。那时候的楚军因为连番恶战,早就筋疲力尽,两军对战,无疑是以卵击石,孰胜孰败,怎么看都是燕国胜算多一些。”楮墨声音倒是异常低沉冷峻,并没有话语间表现的那么剑拔弩张,反而随性自在,似乎两国争锋离他太远,无需过早杞人忧天。   但凤夙知道,眼前这位男人心思究竟藏得有多深殖。   凤夙平静无波道:“皇上心思缜密,自有盘算,届时定会水来土掩,两国相争,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况且,目前三国鼎立,燕、楚大战言之尚早,楚国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攻打吴国,那么现如今你我此番言论无非是空话一场罢了。”   楮墨眼中掠过一分杀机,“你觉得楚国难以灭吴?”   凤夙摇头,似笑非笑:“恰恰相反,依我所看,楚国灭吴胜算占八成。”   “剩下那两成呢?”楮墨轻轻一笑,冷意至眼角而消散。   凤夙眼睛闪烁了一下,长长地睫毛覆盖着眼睑,然后转瞬抬起,淡淡道:“一成是骁勇善战的赫连定,还有一成是继位后开始昏庸无道的拓跋弘。若有变数,那也尽在这两人之手。”   楮墨平视凤夙,空气中逼仄出身为帝王的迫力:“我是不是该替楚国万民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楚国大军?”   凤夙气定神闲:“我看得起的不是楚国大军,而是你。”   “此话倒是新鲜。”楮墨闻言,靠着椅背,两手交叉在胸前,淡淡的看着她。   凤夙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似彼岸花般邪魅,开口说道:“日前,碧水前来,说你会设法进宫见我,我便在想东宫守卫森严,你该如何进出这深宫大院,如今看来皇上的出场方式倒还真是与众不同。”   楮墨视线投入凤夙,似悄无声息的箭,欲将人洞穿:“七公主似是话里有话,不妨直言。”   凤夙迎向楮墨的双眸,眼睛肆无忌惮,隐含讽刺和讥嘲:“当年,皇上作为楚国人质被囚凤国陶然居长达两年之久。后来凤国被燕国所灭,宫殿大加修葺,陶然居被列并到东宫领土最南方,后来改名为云阁。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处院落应该是皇上当年栖身之所吧?”她那时候轻功蹩脚,过来次数虽不多,但足以对这里的一砖一瓦甚为熟悉,他住在哪里,她又怎会不知?   楮墨深深地凝望着她,淡静无波,双眸却宛若翻涌不息的云,皱眉,冷然道:“……我住过。”   楮墨扫了一眼房间摆设,事隔这么多年,令他没想到的是室内摆设竟然还跟从前一样,丝毫没有改变过,目光移到凤夙身上,若有所思。   凤夙斟酌了一下字词,这才开口说道:“两年里,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没有走出陶然居一步,竟不知陶然居住所别有洞天,既然这里有通往宫外的密道,皇上当年为何不离开呢?”   楮墨看着凤夙,深邃漆黑的双眸沉淀了几分,他掀起唇角,“若我离开,岂不是给了凤国攻打楚国的借口?就这么呆着未尝不好。”   凤夙冷声嗤笑道:“皇上此举高明,虽人在凤国被囚,限制了自由,但却能够耐得住寂寞,深宫高墙内养精蓄锐,无事密道外出游走,日子倒也过的逍遥快活。如今想来,父皇和满朝文武百官当初还真是低估了皇上的能耐。”   凤夙这话可谓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字字藏针,别提有多逆耳了。   闻听此言,楮墨眼神凝定在凤夙的身上,见她秀眉微蹙,薄唇向上轻掀,慢吞吞的说道:“七公主早已亡国,现如今这般义愤填膺,是在为谁叫屈呢?”   凤夙忽然清醒了不少,这才察觉适才的话有些欠考虑。   以前,楮墨是人质,隶属凤国下臣,凤夙是公主,隶属主子。那时候不管怎么说,都无事,但如今凤国已灭,楮墨是楚国皇帝,而她只是亡国奴,着实没资格说出这番话,也难怪楮墨如此了。   楮墨笑容浮面,但眼睛却隐含晦暗光影。   此刻的楮墨,对凤夙情绪难明。   楚宫一见,他觉得这位亡国公主有勇有谋,但并非特别出类拔萃的人,所以才会设计出假天香豆蔻一事来,为的就是消磨掉她的锐气,性情圆滑一些。   他以为她会害怕,会恐惧,至少在经历了那般酷刑之后,恐惧和不安都是很正常的反应。   但碧水从牢里出来后告诉他,凤夙肩穿锁钩,却面不改色,在牢里气定神闲,好像知道他会派人给她送真的天香豆蔻一般,冷静沉着。   当时只觉得碧水委实有些夸大其词,但今天一见,听了她三年伟计,忽然意识到那日碧水说的话或许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才是最可怕的。   听听她的三年伟计,每个步骤,每个进攻关卡都好像熟记在心,步步缜密,没有丝毫破绽,完全就是灭吴良计。该怎么走,该怎么进退防守,完全都在她掌控之中。   适才凤夙讲述攻城妙计时,楮墨眼前竟然出现一幅幅攻城图画。   车队冲锋陷阵,大炮护城堡垒,狂轰烂炸,而士兵则挥刀浴血作战。   那么真实,那么激动人心,那么……心思难安。   凤夙不是小才,而是大才,楮墨看着她,一度将她看成了顾红妆,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中之凤。燕箫有了一个顾红妆,已经是如虎添翼了,倘若有一天凤夙再为燕箫所用,那就大事不妙了。   前不久丞相寿筵,燕箫公开讽刺凤夙的传闻,早已传遍三国,人人取笑的同时,又对这位云妃娘娘投以同情的目光。   被太子如此嫌弃,这辈子怕是难以翻身了。   楮墨对传闻略有所闻,听说那日沙漠中凤夙主动勾~引燕箫,却是不相信的。   凤夙是段段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楮墨和她虽然交情不深,但却莫名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如今一想,凤夙不可能主动,但难保两人不会在沙漠有了肌肤之亲,而这个孩子……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原本对她改观不少,她口中那句不知孩子父亲是谁,不由让他皱了眉。   天下还有这般糊涂的女子吗?孩子父亲是谁的,她都不知道?   难不成,一旦女子动情,涉及情爱,就算她再如何聪明过人,也会显得格外愚不可及?   楮墨正待说些什么,忽然眉目暗沉,还不待说话,就听凤夙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你先避一避。”   楮墨这才发现他和凤夙聊得太久,坐的太久,沉默的太久,所以天色渐亮都没有发现。   “担心我被抓吗?”楮墨并不急,反而慢条斯理坐在那里没动。这个时间段就有人前来催促凤夙起床,会不会太早了?   “若被抓,燕箫会将你直接当奸夫处置了。”凤夙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声音冷肃:“还有五步。”   一……二……三……四……五。   “砰——”的一声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而房间早已没有楮墨的身影。   虽说楮墨双腿残废,但不得不说,这一次,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跑的还算快!   干呕,鲜血怵目   更新时间:2013-8-5 0:12:13 本章字数:3430   今日,刘嬷嬷唤凤夙起床太早了一些,至少提前了一个多时辰。   她端来一碗尚还冒着热气的药,先是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上,然后才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凤夙的脸色,见她睡得安稳,不由皱了眉。   在不惊醒凤夙的前提下,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大概老眼昏花,室内还有些昏暗,看不清楚,所以又俯身凑近看了看。   她看的是凤夙的白色亵裤,上面洁白一片,没有……   “怎么可能?”震惊之下,她小声呢喃出声。堕胎药是她亲自煎的,端来又是她亲眼看着云妃喝下去的,如果说见效慢,如今都已经过了一夜,云妃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枳?   “什么不可能?”   凤夙清洌声音响起,吓得刘嬷嬷蓦然站直了身体,见凤夙睁开漆黑的双眸淡淡的看着她,顿时脸色大变,看得出来刘嬷嬷这是受了惊吓。   凤夙眸光微闪,似是初醒,精神还略显倦怠,神智也不太清醒:“嬷嬷刚才说什么不可能?殖”   刘嬷嬷稳定心神,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姑娘刚醒大概出现了幻听。”说着,俯身掖了掖被子:“姑娘都这般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盖好被子,若是着了凉,岂不是病的更重吗?”   “多谢嬷嬷关心。”凤夙温温一笑。刘嬷嬷刚才分明是在查看她的亵裤……   忽然想起之前刘嬷嬷口中的“幻觉”,当时记忆那么深刻,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燕箫当时满身的血腥之气,她是不可能看错的。又想起之前喝药时刘嬷嬷的态度,还有适才她的异常,凤夙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燕箫知道了她怀孕,更加清楚七天不足以让她怀有他的骨血,所以这碗药……是堕胎药!   凤夙脸色寒了下来,如果有七情六欲,她此刻只怕会气的浑身发抖,他可真是她的好学生。   虽说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但选择权在她的手里,所以一旦有人妄想控制孩子的生死时,她有的只是无尽的怒气和寒意。   凤夙侧过泠眸,微微敛起月双弯黛,“嬷嬷今日唤我起床似乎早了些。”   刘嬷嬷慢条斯理道:“姑娘如今生病,最好早起到院子里走走,晨间空气好,这样对身体康复也有好处。”   “因为我,害得嬷嬷这么早就起床唤我,阿七心里实属惭愧。”凤夙瞳仁里泛着幽深的光,唇角微扬,算是笑了。   刘嬷嬷皱眉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在云阁,您是主,老身是奴,一切以您为重,何来惭愧?姑娘莫要多想。”   凤夙无声低笑,双眸中的光彩氤氲如琉璃:“嬷嬷教训的是,我记下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刘嬷嬷见凤夙一副好脾气,眼眸闪了闪,似乎欲言又止,终是叹息一声,转身去端那碗药:“这是老身一大早熬的药,姑娘先把药喝了,过一会儿,老身会把早膳给姑娘送来。”   凤夙乌黑的眼睫抬起,深深凝视刘嬷嬷一眼,目光里一时有难以言明的情绪翻掠而过,却深不见底,半晌说道:“我感觉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这药不喝也罢。”   “这可不行……”刘嬷嬷情绪激动,见凤夙静静的看着她,不自在的咳了咳,这才说道:“老身的意思是,姑娘身体太过虚弱,需要好好调理。病需除根方能见好,况且为了煎药,老身一大早就起床了,一直忙活到现在,姑娘纵使不喜欢喝药,眼见老身这么尽心尽力熬药的份上,是否也该卖老身一个薄面呢?”   凤夙真心觉得刘嬷嬷今天说的话是最中听的一次,而且是她说话最多的一次,好像只要凤夙不松口的话,刘嬷嬷就会一直的耗下去。   如果是以前,或许会觉得很感动,纵使没有感动,至少也会觉得老嬷嬷还算比较可亲。但如今却觉得面前正在上演一场闹剧,而她稀里糊涂间竟然成为了闹剧主角。   如今的好和关切,只是为了说服她吃药,打掉孩子,岂不令人寒心?   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横竖她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怎么稀里糊涂的来,就让他/她/它怎么稀里糊涂的去吧!   “把药端过来吧!”   刘嬷嬷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适才不其然挺直的后背,瞬间放松弯了下来,端着药,准备端给凤夙。   “砰——”   这一次不是房门发出来的声音,而是刘嬷嬷不知因何缘故忽然膝盖一麻,狼狈的跌倒在了地上,药碗中的药汁因为没拿稳,尽数洒在了地上。   看着一个老嬷嬷在自己面前跌倒本不算什么,可眼前这位老嬷嬷不太一样,她是严肃谨慎,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管事嬷嬷,一向自傲,要面子惯了,如今当着凤夙的面摔倒,难免会觉得日后难以做人。   所以当老嬷嬷顾不得疼痛,抬眸看凤夙是什么反应时,只见凤夙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纵使没睡着,刚才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入她的眼。   不管云妃是不是为了保全她的面子才会如此,对于刘嬷嬷来说,此时此刻都是无比需要的。   刘嬷嬷赶紧站起来,将空碗捡起来,唤了一声:“姑娘——”   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难堪之下的颤抖,刘嬷嬷心里此刻只怕委屈极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凤夙睁开双眸,目光从刘嬷嬷脸上,慢吞吞的挪到了她手中的空碗上,疑惑道:“嬷嬷,药呢?”   刘嬷嬷脸上有着罕见的绯红,低头间尴尬道:“刚才老身端药不小心,以至于药汁都洒在了地上,姑娘先休息一会儿,老身这就回去重新再熬一碗药端过来。”   凤夙笑了笑:“那就有劳嬷嬷了。”   看着刘嬷嬷消失的背影,凤夙准确无误的在房间一角看到了一颗瓜子。   刘嬷嬷虽已年迈,但腿脚很利索,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摔倒在地上,刚才刘嬷嬷摔倒时,明显有什么东西弹落在了一旁。   一颗瓜子不算什么,但一颗瓜子上面注入的力道就令人不容小觑了。   对于楮墨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内力,凤夙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感到讶异,还是该感到习以为常。乱世枭雄,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大善人,尽数伪善,究竟有几斤几两,尚难评断。   室内无人,也不见楮墨出来,凤夙也不急,就那么耐着性子坐着,一夜未眠,倒不觉得犯困,反而摸着平坦的腹部,思绪翻飞。   凤夙不出声,楮墨倒是先行在暗处开口了。   “我若不出手,那碗药你会喝下去吗?”   “会。”   沉默片刻,楮墨问她:“聪慧如你,应该不难猜出那碗药是什么药吧?”   凤夙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借用别人的手打算孩子,罪孽算别人的,不是我,这样很好。”   “你本身就不是人,难道还相信怨鬼索命,有朝一日会有报应发生吗?”原本话语讥嘲,但楮墨的声音里却没有讥嘲之意。   凤夙态度也好了许多:“你看到了,没有人希望这个孩子出生。”   楮墨问道:“连你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迟疑片刻,凤夙叹道:“他是鬼胎。”   “鬼胎也是一条生命。”冷酷无情的男人话语里竟然有了一丝难得的怜悯。   “……”   久等不见凤夙应声,楮墨干脆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没想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更没想到他和她有一天可以这么平心静气的同处一室说话。   楮墨低低的笑:“这些年,我虽说杀人无数,但却从不杀孤寡老人和孕妇孩童,若有,那必定是少数例外。”   “我跟你不一样,我对自己下手狠辣,对别人更不会手下留情。”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楮墨说:“……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凤夙嘴角微扬,隐带不屑:“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了……顾红妆吗?”   “你们很像。”   “这话你之前说过。”   楮墨沉声道:“我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曾经我在云海经里好像看到过有关于活死人的描述。”   眸光一闪,凤夙问:“上面都是怎么说的?”   “之所以是活死人,是因为丢掉了命魂,只有天魂和地魂在体内封存着,所以才可以入世游走。此番描述倒是跟你的情形很像。”   “是么……”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   楮墨未完的话终止在凤夙的干呕声里,他终于滑着轮椅从暗处走出来,触目便见凤夙趴在床棱处,发丝盖住了脸颊,但伴随着她的干呕声,却有鲜血触目惊心的从她嘴里夺口而出……   吐血,毒舌楚皇   更新时间:2013-8-6 18:35:46 本章字数:3407   那么多的鲜血,似乎不吐完誓不罢休。   楮墨什么时候见凤夙这么狼狈过?鲜血从她嘴里夺口而出,她吃力的撑起身体,盘腿坐在床上,试图运功抵制吐血的冲动。   如此拼命压制,结果只有一个,鲜血从她嘴角蜿蜒流下,然后一滴滴的砸落在白绫单衣衣襟上,那些血珠一点点的扩散晕染,很快胸前一片血色尽现。   楮墨远远的看着她,他在想一个人的身体里究竟能够储存多少鲜血,才能经得起这么挥霍。   那个极力想要压制鲜血的女子,右手手持佛珠静静的安放在腿上,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栀。   这般隐忍,这般倔强,这般清冷,竟让他心中忽然一动。   记忆中也有一个小女娃,她轻功奇差,但却性子倔强,每一次从半空中摔落,都会毫不在乎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借力起飞。   她说:“教我习武的师傅说,我不适合练武,还说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我不信邪,我不但要练武,还要有一天技压群雄,让他刮目相看。遥”   她说:“我不努力不行,有一句话说的好,笨鸟先飞,只要不放弃,总有见成效的那一天。”   起飞,摔倒,起飞……她身上都是伤,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泥土,但她却笑的很明媚:“大哥哥,我这一次轻功跟上一次相比,有没有进步?”   当楮墨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想要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拿着手绢在帮她擦拭唇角的鲜血,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眸漆黑沉静,分不清是喜是怒。   那双眸子,太过冷清,太过疏离淡漠,好像一池静水,哪怕天上下刀子,横空飞石子,都不足以升起丝毫涟漪。   那样的冷,足以冻结楮墨难得浮上心头的柔软。   楮墨面色一点点的寒冷下来,有一种堪称久远的怒气涌上心头,将手绢直接甩给她,摇着轮椅退后几步,似乎连跟她靠的太近,都将是一场罪孽。   “人鬼殊途,朕倒是第一次见识,有人吃了堕胎药,是从上面吐血的。”   不得不说,楮墨这话说的极其狠毒,没有丝毫怜悯不说,眼眸间甚至寒光乍现。   凤夙看着飘落在腿上的手帕,深蓝手帕,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倒像楮墨一贯的行事风格,深沉而谨慎。   手帕上沾染了些许暗色,那是她的鲜血,凤夙有些精神恍惚。   将手帕拿起,手臂就那么耷拉在腿上,静静的看着楮墨,唇色因为鲜血点缀修饰,有了淡淡的血色。   “手帕脏了,回头洗干净,定当归还。”   “染了血的污秽之物,还留它何用?”楮墨说的淡漠。   凤夙握着手帕一点点缩紧,眉心清寒,宛如白雪映照,凉意沁人。   “皇上说的是,凤夙早已不是当年的凤国七公主,国已亡,家已破,就连以正常人身份流连尘世都是奢梦一场。既是女鬼,出身血腥地狱,鲜血自是不如凡尘男女这般金贵,所以你说我的血乃污秽之物,倒也说得极对。这手帕染了鲜血,自该毁掉才是。”   凤夙说着,挥手间,手帕自半空中徐徐飘落,然后罩在了晨间来不及熄灭的青灯之上。   “呲——”的一声响,手帕发出幽幽蓝光,然后那蓝光渐渐转化为红光,悄无声息的燃烧了起来。   看着燃烧正旺的手帕,楮墨的心竟然狠狠的抽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如她这般,对于别人的讽刺默默接受,然后寻找合适时机,风轻云淡的自嘲回击。   字字句句看似是在自贬,但却在无形中将言语化为寒芒刺向了对方,于是那些原本羞辱她的话,瞬间烟消云散不说,甚至还变成了笑话一场。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始终都一个样,没有愤怒,没有难堪,一派若无其事,好像受了言词攻击侮辱的人不是她,而是旁人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楮墨心里开始有了一丝后悔。   这话真新鲜,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后悔的时候,也不允许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但是这一次,他或许话语有些过分了。   伴随着凤夙的呕吐声,又是一口鲜血没有控制压抑住,瞬间夺口而出,这一次凤夙下巴处全是鲜血。   见她这般模样,楮墨倒是一时忘了先前言词恶劣,连忙上前想要查看她究竟因何才会这样。   手还未触及她的身体,就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   “刘嬷嬷怕是快过来送药了,皇上还是避一避比较妥当。”   经凤夙这么一提醒,楮墨脑海一清,方才记起还有刘嬷嬷这一号人物,她离去多时,怕是稍后便会再来,这里确实不宜久待,但……   “堕胎药,你若不想喝,便没人能够勉强你。”也许连楮墨自己都不清楚面对这样一个瘦弱清冷的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楮墨是帝王,此话出口,无疑好比圣旨一般,似是一场无言的口头承诺。   凤夙看着他,若有所思:“皇上担心我会届时死在这碗堕胎药上面吗?”   楮墨黑眸,慢吞吞的从凤夙身上打量过去,“天下之主,在还没有明朗落定之前,你怎能这般轻易死去?”   凤夙的眼睛里划过一道冷光,低低的说道:“皇上大可放心,既然我入了尘世,不到最后关头,断然不会这么窝囊的死在这里。”   “如此甚好。”楮墨摇着轮椅欲离开,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凤夙,忽然开口说道:“顾红妆醒了?”   “应该是吧!”东宫里面有楮墨的人,她早就知道,她好奇的是,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楮墨知晓顾红妆苏醒本不算什么,但他明知还故意发问,难免让人郁气滋生。   楮墨语声轻漫:“有机会我应该专程去会会这位瞎眼太傅,沙场交战多年,说不定她只闻脚步声就能认出我是谁呢?”   凤夙抿紧略微苍白的唇,“但愿,她有闻声识人的本事。”   楮墨斜睨了凤夙一眼,意味不明道:“不要小看她,眼睛纵使瞎了,对敌国来说,也是豺狼虎豹的存在。”   凤夙顺口说道:“瞎了眼的人精神比较脆弱,皇上去的话,还请温柔一些,免得吓坏了娇弱美人。”听她这么说,楮墨难得声音温和:“你明知我双腿行走不便,想那合欢殿戒备森严,又岂是我能轻易便能进去的地方?”   凤夙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若你去不成,不是还有一个碧水吗?再不济皇上身边暗卫众多,出入合欢殿并非难事。”   “你倒是看得起我身边那些暗卫。”这话多少有些讥嘲之意。   凤夙无动于衷:“我是看得起皇上,所谓枭雄,手下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楮墨看着她,沉默片刻,方道:“说了这么多,你就不想见一见那位跟你长得很像的顾太傅吗?”   “想必我是没有这般福气了。”现如今她怀有身孕,燕箫将她视作***女子看待,腹中胎儿更是来历不明的孽种,只怕草堂再过不久就会被重兵把守,不许人来回出入,为的就是防止消息走漏。   云妃成亲不过十几天,和太子“洞房”不过七八日,就怀有身孕,可想而知,若是传扬出去,东宫名声会有多臭,燕箫会有多难做人。   楮墨目光紧锁凤夙,缓缓说道:“若是你的孩子这次保不住,我便给你排一场好戏,方便你休养的时候,打发时间如何?”   “荣幸之至。”他想干什么?   凤夙看着他,朦胧的晨光在她的脸部轮廓上投下大片的暗影。   因为吐血缘故,她脸色极差,黯淡里透青,是疲惫到极致的样子。   楮墨眼眸一闪,移开视线的时候,问她:“你脸上的刀疤,我能帮你治愈。”   凤夙睫毛颤动:“条件是什么?”   楮墨略挑眉,不动声色:“朝堂沙场,永不相帮。”   “帮谁?”   “燕箫。”   她瞬间了悟,笑了笑:“你希望我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看好戏。”看来这位楚国皇帝,内心并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无谓,至少他还是很忌惮她的。   “看好戏?”楮墨低低的笑了笑:“你如果喜欢这么说,那就看好戏吧!”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若我事后反悔呢?”   楮墨笑的温和,话语却极尽寒冽:“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凤夙缓缓将双手拢在袖中,“你狠。”   楮墨出口,话语里竟有隐隐的愉悦之色:“好好休养,我改日过来看你,但愿你那时还安然活着。”   晨曦,余惊未了   更新时间:2013-8-6 21:03:52 本章字数:3390   刘嬷嬷端药入内,满室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床榻旁,一滩浓稠的鲜血赫然入目,刘嬷嬷心一惊,快步上前,迟疑开口:“姑娘,您这是……”   倘若是堕胎药见效……不是堕胎药的缘故,只因凤夙已经掀被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一头漆黑浓郁的长发宛如深水瀑布,拖曳在地,愈发衬得身形瘦削修长。   刘嬷嬷特意瞄了一眼凤夙的亵裤,上面干净无比,没有丝毫血迹,那床榻前这些鲜血是……   凤夙笑了笑,淡淡的说道:“那医生定当是庸医在世,都说药到病除,怎到了我这里,吃了药之后反倒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呢?栀”   “那这药……”刘嬷嬷心思迟疑,难道说云妃体质异于常人,所以才会呕血不止,如此一来,这药还敢喝吗?万一出了事,可该如何是好?毕竟殿下要杀的是这个孩子,而不是云妃。   凤夙目光不经意的从刘嬷嬷脸上扫过,开口说道:“再吃一剂,看看效果如何?倘若还是不见效,再另行换大夫过来也不迟。”   “也好。”刘嬷嬷眼见凤夙坐在桌前,这才端着药碗,吹了吹药汁,送到凤夙面前遥。   凤夙伸手接过,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指,竟是瘦削的很,十指苍白,隐带青色,端着药碗边缘。   青色的碗。   白皙的手。   极致的反差,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尖锐和冷寒。   凤夙低眸看着药碗,并不急着喝,而是抬头将眸光凝定在刘嬷嬷的脸上:“劳烦嬷嬷一早起来为我熬了两次药,感激之情,阿七放在心上了。”   刘嬷嬷眼眸闪烁,低头不看凤夙:“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为你端茶熬药,这都是老身份内之事,应该的……”说着,又补充呢喃道:“应该的。”   凤夙感慨道:“我乃孤女出身,来到东宫云阁后,承蒙嬷嬷教导提点,才不至于惹出什么笑话来。嬷嬷所做也许只是职责所需,但我道声谢却是应该的。”   刘嬷嬷闻言,眸光复杂的看着凤夙,良久后一叹,随即语声凝滞道:“姑娘,药该凉了。”   “是啊!再不喝确实该凉了。”凤夙最后看了一眼那碗颜色暗沉的药汁,手指缩紧,最终在刘嬷嬷的目光下,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下。   她没注意到,也许凤夙是知道的,刘嬷嬷在凤夙喝药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明显有话要说,但却硬生生的压抑了下来。   刘嬷嬷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凤夙隐约猜得到。   也许,刘嬷嬷想质问她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也许,刘嬷嬷见她喝药的时候,有过打翻药碗,阻止她喝药的冲动。   不管是哪一种,刘嬷嬷在最后关头,最终选择了漠视。   凤夙没有责怪刘嬷嬷的意思,姑且先不说刘嬷嬷和燕箫的关系,就拿主仆来讲,刘嬷嬷是仆,燕箫是主。燕箫交代给刘嬷嬷的事,哪怕再违背刘嬷嬷的意愿,她也只能执行,而不是逃避。   药,总有喝完的时候。   放下药碗,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凤夙开口道:“你先退下吧!早膳不用叫我,我想回床上躺一会儿。”   凤夙说得淡漠,眸光更是冷寂如冰。   想到刚刚谋害了一条小生命,刘嬷嬷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应了声好,扶着凤夙走到床前,眼看着她躺下,闭上了双眸,这才端着空药碗离开,离开前,大概不放心,又添了一句话:“姑娘若是觉得身体不舒服,记得大声叫老身一声,老身就在门外守着,不走远。”   “嗯。”凤夙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似是入睡了。   房门紧闭的那一瞬间,凤夙摸了摸腹部,良久良久之后,似乎有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从她嘴里流溢而出,绵远流长……   ******************************************   晨曦,阳光普照大地,细碎的光线穿过窗棱隙缝照进内殿,洒落在顾红妆的身上,她侧耳听着宫女内侍进进出出,期间餐盘清脆,不难猜测定是到了传膳的时候。   外殿宫人鱼贯离开,很快就恢复成以往的沉寂。   “太傅,奴才带您用膳。”李恪弯腰伸出手臂,顾红妆摸索着把手搭在他手臂上,方便走路。   桌案前坐下,李恪将一双筷子放在了顾红妆的手中,“太傅想吃什么,奴才这就给您传膳。”   李恪话语倒是谦卑,顾红妆笑了笑,终是放下筷子,“暂且先等等,现如今还不算太饿。”   李恪有些为难,正欲放下为顾红妆夹菜的筷子,还不待劝慰顾红妆多少吃一点填填肚子,就听顾红妆红唇微启:“箫儿回来了。”   “呃……”回来了吗?   李恪正觉得奇怪,就听顾红妆又开口说道:“我闻到了一股白玉兰香气,时有时无……”顾红妆说着,又微微侧耳,似乎在仔细的聆听什么,然后她浅声笑道:“箫儿应该此刻已经到了殿门外。”   是不是真的?李恪忍着撇嘴的冲动,慢吞吞的回头,这一看不得了,震惊的咽了咽口水。   殿外院落中,有一位俊俏男子,穿着一袭黑色长袍,霸气外露,正往这边走来。   看情形,燕箫这是刚下了早朝,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赶了过来。   这是什么耳朵?狗耳朵吗?李恪连忙收回念头,这个念头还是暂且留着,免得被殿下知道,只怕又是祸事一件。   所以当燕箫从李恪身边走过时,李恪特意使劲闻了闻燕箫身上是否有什么白玉兰香气。   确实有,但也不至于离得那么远,就能闻得到吧?好吧!他们顾太傅不是常人,人家是非常人。   感觉燕箫入殿,顾红妆睫毛颤动了一下,方起身摸索着走了两步,就被燕箫搂住了肩膀。   “起身做什么。”燕箫扶顾红妆坐下,深邃的眼睛扫了一眼长桌上的膳食,又见顾红妆面前摆的白玉碗中没有任何菜色,显然还没有进食,不禁蹙起眉头道:“饭菜不合夫子胃口吗?”   上早朝之前,他特意叮嘱李恪准备一些夫子平时喜欢吃的菜色。今日下完早朝,一路急奔,想见她的心是那么迫不及待,以至于几乎是飞奔而来,一路上倒是惊吓了不少宫人。   如今见她没有用膳,难免多看了李恪一眼。   就是那一眼,吓得李恪两腿发软,暗叹一声命苦,刚唤了一声:“殿下——”声音就被顾红妆打断。   “不要责怪李恪,这些菜,仅是闻闻就令人食欲大动,我又怎会不喜欢呢?就是菜色太多了一些,难免心思纠结,不知该吃哪样菜才好。”   李恪一边暗自感激顾红妆解围,一边忍不住心思诧异。   顾红妆性情淡漠,平时最喜欢看他出丑,怎么如今会这么好心替他解围,可见眼睛瞎了之后,心性到了变得和善多了,至少能替他说话,就是这点,就不能不令李恪心思感慨了。   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足足二十余种菜色,这些菜都是顾红妆往日喜欢吃的,厨房里的人一大早就忙前忙后,还算眼前这位蛇蝎女有点良心,至少没有见缝插针,赶尽杀绝。   “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燕箫幽深的眼眸凝视着顾红妆,复杂的目光里泄露出点点柔情,他拿着筷子亲自夹了菜送到顾红妆唇边:“尝尝这个。”   顾红妆顺势吃下,片刻后说:“这般味道倒是想念的很。”   燕箫听了,忍不住笑了笑,这才安下心用膳。   一顿饭下来,燕箫倒没有吃多少,反倒一直夹菜送到顾红妆唇边喂她吃下,直到顾红妆实在吃不下了,这才作罢停手。   待膳食撤下,李恪送上茶水和点心,燕箫刚挥退李恪,正要开口说话,就见李恪去而复返,脸露骇色,凑到燕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燕箫脸色一变,无言伸手示意李恪先行退下。   走到顾红妆面前,尽管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面含温润之色:“夫子,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你先休息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顾红妆端起面前的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淡声笑道:“公事要紧。”说着,放下杯子,催促他快些去处理公事。   燕箫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缓步离去,只是那步伐在离开内殿之后,越发疾快起来,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外间一脸焦急的刘嬷嬷。   “她……怎么了?”燕箫眸子沉戾。   “殿下,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刘嬷嬷面色惊惶不安,显然余惊未了。   燕箫薄唇紧抿,忽然不说话了。   入梦,前世今生【6000】   更新时间:2013-8-7 15:00:23 本章字数:6736   云阁草堂。   院子内灌木狰狞,野草丛生。   燕箫在前,刘嬷嬷在后,步履疾快,所行之处就连野草似乎都猎猎生风。   走入房间更是一阵阵血腥味入鼻,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檀香味,不时的窜进鼻息之中,扰人心智。   如果是单纯的扰人心智就好了,当燕箫目睹床榻上的女子是何面容时,心里一阵紧缩,双眸似乎被灼伤一般,冷峻的脸庞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之色栀。   怎么……会这样?   只见榻上女子发丝全白,脸上毫无血色,身体蜷缩成一团,她似乎极冷,因为她在发抖。   燕箫从未见过这样的阿七,一时忘了她怀孕之事,紧蹙眉峰,两三步上前,伸手原本要探向她的额头,谁料,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不肯松开样。   她的神智已经模糊不清,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低声一遍遍的呢喃着:“冷……好冷……”   燕箫神情有了一丝松动,背着光的脸上忽明忽暗,喜怒难测。   “殿下,姑娘喝了堕胎药之后,老身一直在外面守着,因为一直见她在房间内不出声,就忍不住进来瞧了瞧,谁知进来就看到她变成了现如今这幅摸样。这种惊悚之事,老身之前从未见过,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让您过来。”刘嬷嬷说着,看了一眼紧紧抓着燕箫手指不肯松开的云妃,皱眉道:“现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短暂沉默后,燕箫冷声说道:“……封锁草堂,不许任何人进来。”   “若是有人问起云妃,老身该如何说?”   想了想,燕箫说:“云妃突患传染痢疾,宫中胆小怕事、惜命之人听闻此事,定然不会心存好奇之心。”   “老身这就去办。”   “嬷嬷——”   刘嬷嬷刚走了几步就被燕箫唤住脚步。   “……孩子呢?”   刘嬷嬷面色一变,小声说道:“还在姑娘肚子里。”说着,看了一眼全无意识的阿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孩子命硬的很,姑娘喝了两次堕胎药,孩子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燕箫眉皱的越来越紧,沉默不语,似在细细思考,眼睛里藏着不带丝毫感情的冷然。   挥了挥手,刘嬷嬷会意离开,离开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白发女子,眼中疑云重重。   她究竟是何人,在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秘密?   房间内,燕箫身体被迫倾向凤夙,那么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严冰之气。   失神间,她似乎将他当成了暖炉,紧紧的抱着他,他一时不察,脸庞被迫的压向她的胸前,正感恼怒,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异常,俯耳贴在她的心口位置,那里心跳声很快,然后声音越来越大。   “砰……砰……”   心跳声震耳欲聋,那些声音不是从耳朵里面进去的,而是在脑海中徘徊流转,声势惊人。   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燕箫脑海中疯狂叫嚣,丹田气血逆流,刚挣脱凤夙,就有一口鲜血瞬间夺口而出,他挣扎着起身,却无力跌倒在凤夙身旁。   燕箫神思恍惚,就在他即将晕厥过去时,一道女子声音缓缓响起,雍容富贵中却又透露出弥天霸气:“糊涂……糊涂!”   房间内空无一人,待他想听清楚一些,却再也抵挡不了黑暗侵蚀,彻底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房间内,除了昏睡过去的燕箫和神志不清的凤夙之外,再无他人,但却有诡异的声音透过花影帷帐,严厉的训斥道:“胡闹。”   声音很远,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好像近在耳畔。   适才说话的女子,听了男子的话,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若让他这么快就发现小七没有心跳声,那我们还看什么戏?”   “既然如此,楮墨已经知道了小七是活死人,你怎么不设法消除楮墨的记忆呢?”男子没好气的哼了哼。   女子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我觉得楮墨那小子挺适合小七的,况且小七不也挺喜欢楮墨的吗?”   “那是儿时。”男子纠正道。   “哦,那就是青梅竹马,火树银花。”   男子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关火树银花什么事?”   “火树、银花,良配佳偶,我看好他们。”   男子气急败坏的喝止她:“不许你乱来。”   女子妥协道:“好,我不乱来,那你能不能现身帮我一个忙。”   “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男子直接拒绝。   “我还没说呢?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没劲。”女子沉默片刻,再开口,语气温婉了许多:“你不是说我偏心吗?那好,我便给燕箫一个机会,我送他一个前世梦境,这样总公平了吧?”   “我走了。”男子声音低沉。   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我看你是不敢出来吧!是不是小七在这里,你不敢出来?”   “胡说。”男子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是的话就出来。”话落,室内金光刺目,待那金光消散,缓缓现身出一名女子来。   那女子生的极其美丽,穿着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眉心冷清;一双美眸深不见底,倒是难得一见的清丽秀雅。   “我现身了,你呢?”女子红唇轻勾,似在无言的轻嘲。   男子又是一声长叹,伴随着室内又一道金光乍现,幻化现身出一名男子来,年纪不过三十多岁,但是年轻的很,也是白衣如雪,目光寒意逼人,莫可逼视,神色间亦是一片冰冷淡漠,实不知他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现身后,不理会女子的娇笑,拉着一张冷脸走到榻前,先是看了看昏睡过去的燕箫,随后将目光落在凤夙身上。   抬起手轻轻落在凤夙的脸庞上面,金光流动间,只见凤夙的白发开始一点点的恢复如初,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正常人应有的光华。   凤夙在一片混沌中,试图睁开双眸,朦胧中似乎看到了……   “皇爷爷——”男子一惊,再去看凤夙,她已然陷入昏睡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女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脸怎么这么白?吓得吧!”   “哼。”男子走到一旁坐下,似是懒得理会女子。   女子似乎打趣够了,适可而止,走到榻前,双手如莲花般在胸前变幻,待指尖金光凝聚,她蓦然将那道光束直直的射进燕箫眉心之中,燕箫蓦然睁开双眸,那双眼睛宛如暗夜中的火焰,带着焚烧一切的凌冽危险之色。   瞳孔扩散中,燕箫的意识似乎回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繁华帝都,处处可见“凤”国旗帜飘扬翻飞……   *************************************************   凤国。   堂殿内,百官分坐两旁,剑奴素衣浅颜抬步踏上织锦铺陈的玉阶,走过铺曳在地的华美织锦,缓缓行入殿中。   大殿之上,薄纱摇曳轻飘,一殿靡丽奢贵。   銮前七丈,剑奴孤立于空寂如也的殿中~央,无视那数百道尖锐无比的目光,对着凤简,双掌交叠,平举齐眉,深深俯首叩拜:“剑奴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简身着一袭黑色蟒袍,一扫私下慵懒淡漠,越发显得霸气深沉。   “平身赐坐!”凤简端坐高位,看着剑奴的目光始终都是淡淡的。   “谢皇上!”内侍引剑奴入座,而她的对面则坐着当今丞相龙驭。   龙驭一派闲淡之姿,眉目越发令人难以捉摸。   “朕今日传召你过来,是有一事需征询你的意见。”凤简语音如冰砸人,淡淡飘入剑奴耳中。   剑奴因为凤简格外冷清淡漠的语调惊得心头颤了一下,清浅回道:“还请皇上示下!”   凤简眸光微动,瞧她半响,似笑非笑道:“适才有大臣提起你,赞你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阿奴你听此盛赞,可有慨叹?”   剑奴睫毛低垂:“凤国佳丽无数,哪个不是明眸善睐,何来阿奴地华缨黻之说,想必是皇上故意寻我开心吧!”   凤简如墨的眸子盯着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朝堂上真有人如此说呢?”   剑奴意味不明的看向凤简,“阿奴惶恐。”   “阿奴今岁芳龄几何?”凤简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大殿上方,他的嗓音,一如往昔的清凉如水,让人听不出任何情感。   剑奴平心静气道:“开春双十。”剑奴心里暗自佩服凤简装傻的功夫,但却隐隐察觉出凤简的不寻常来。   他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凤简薄唇轻掀,温声笑道:“已经双十了吗?算起来你追随朕已有十年之久。叱咤沙场,勇敢杀敌,没有想到朕却险些误了你的终生。”   凤简展眉一笑,清俊的容颜如菊淡开。   他笑时,眸子显得明亮异常,一瞬如秋水横波,一瞬又琉璃清冽。   剑奴想起十年过往云烟,心内自是有了难以细数的疼痛,敛去心下悲怀,方才婉然一笑:“皇上素有善德之名,百官如今政绩昭著,各方都城郡县都能和睦相处。至于终身大事,阿奴素来听之任之,顺其自然,有之我幸,失之我命!”   凤简薄唇勾笑,如夜般的眸对上众大臣,淡淡的开口道:“朕行天子之政,荐之于天。观政数载却每每忆起沙场战乱带来的惊痛,百姓悲哀,如丧父母。如今朕临朝三载,四方莫举乐,切不可忘有功之臣。”   平淡的一席话却夹杂着强大的气势,顿时惊得众人彼此面面相眈,不知所谓,但却一致的面向凤简,齐声道:“圣上仁德,臣等惭愧。”   凤简似是没有听到众大臣的惶恐之音,他沉吟了片刻,看向剑奴,忽然说道:“阿奴可曾想过婚配?”   “阿奴性子粗野惯了,实在不敢劳累他人。”剑奴冷眼瞅着他,声渐凉。   “朕若下诏御赐大婚,又何来拖累之说?”凤简微笑,清凉的语音下,字字坚定。   剑奴眼睛闪烁了一下,神色如常,但是双眸却大胆的迎向凤简,说道:“不知皇上究竟是何意思?”   双眸间的暗自垂询和较量让剑奴丧气不已,因为凤简的双眸一改之前的清雅淡漠,如今竟变得深如大海,难以窥测!   凤简移开视线,望望龙驭,再转眸望望剑奴,眯眼轻笑,手指拍上龙座椅背,轻笑道:“阿奴觉得龙驭如何?”   龙驭眼神淡淡的看向剑奴,剑奴看向龙驭,今日的他身着一袭绛紫官锦朝服,整个人灿然生辉,耀得她头晕目眩。   剑奴淡淡开口道:“丞相初为谋士,适逢安信侯在封地蠢蠢欲动,形迹可疑,皇上传召丞相觐见欲探才识。丞相提出‘安信侯爱财物,皇上可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五十万黄金,则叛贼可尽’的计策,并被皇上大为赏识,继而采纳。从这番简短的一句话中便可看出丞相究竟是何许人也。”   “丞相,阿奴向来甚少夸人,如今连你在开国年间发生的事情都能一一道出,可见虔诚。”凤简悠深的眸子静静地瞅着剑奴,目光暗沉。只是他越是这样安静,越显得他眼神犀利而又凌厉,似能一下子看穿剑奴的背后究竟掩藏了什么。   剑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不由一凛越发显得冷肃起来。   龙驭低下头去,态度温文卑逊,“微臣惶恐。”   “丞相心中可有心仪女子?”瞧着龙驭,凤简笑得温和。这样的笑容,最容易迷惑他人,也最容易掩藏好心中所有的心绪。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君王的脸上,便是让臣下肝脑涂地也要一酬报伯乐的知遇之恩。   奈何龙驭似乎对此早有应对之道,温声道:“臣一心想帮皇上分忧,尚不曾考虑终身大事。”   凤简似笑非笑:“丞相一心为凤国着想,婚姻大事自是不可懈怠,不知丞相觉得阿奴如何?”   殿上阶下,帘内帘外,再没有一丝声音。帘幕内外无数目光投向上座的剑奴还有龙驭,似悄无声息的箭,将人洞穿。“皇上——”龙驭眉头微蹙,双眸在那一刻宛若翻涌不息的云,他蓦然离席跪在了地上。   剑奴亦是惊诧的看着凤简,一双眸子极澈,极亮,似要将他看个透彻。   凤简却好似在这一刻完全忽略剑奴的存在一般,看着龙驭,眼中汇聚成冷意,轻笑道:“丞相这是为何?难道你觉得阿奴匹配你不成?”   “皇上息怒,微臣并非此意,阿奴姑娘才冠凤国,岂有匹配不上臣之说,臣只是一时惊诧才会失了分寸,还请皇上莫怪。”   凤简轻笑,语气颇为欢喜:“如此,朕就放心了。阿奴,朕若将你赐婚给丞相,你可愿意?”   这一刻,凤简眼中蕴着殇,剑奴笑中含着毒。   毒入膏肓,无药可救。针锋相对,无人敢劝。   剑奴嘴角终是绽放出嫣然笑意,屈身行礼道:“阿奴叩谢圣恩。”   凤简眸光倏然暗沉无色,素来充盈于他眉宇间的如仙俊逸也随之消散无影,他松了松紧咬的下唇,开口说话时,唇角溢出了点点血丝:“如此甚好,甚好!来人拟旨——”   “诺!”内侍连忙接过旁边呈递的龙帛和朱毫。   凤简眉眼寂寂,无波无澜,淡漠开口:“兹有兵马元帅,朕之义妹阿奴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朕躬处之甚悦。今有丞相龙驭适婚娶之,当择贤女与配。值剑奴待字闺中,与丞相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剑奴许配龙驭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凤简声音清冷,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子一般渗入剑奴的肌肤里疼痛异常。   剑奴眉眼下垂,透出生生的寒冽。   “阿奴接旨。”   “微臣接旨。”   剑奴和龙驭漠然跪谢圣恩。   “退朝。”凤简没有等候内侍将圣旨交由剑奴和龙驭,就先行起身拂袖离去。   大殿上,龙驭收敛复杂的思绪和剑奴站在一起,清雅淡笑迎向众人,那样的笑容仿佛满室光亮瞬间悉数暗淡下来,映着朝霞般的琉璃,耀眼夺目。   剑奴目光仓惶的向龙座望去,那里早已没有凤简的身影,只有浅淡的白玉兰清香一点点的吞噬着她的心智,可却越发让她笑脸相迎,如风妖娆。   “可曾后悔?”龙驭迟疑一下,凑近剑奴耳畔,语音低沉如弦,萦绕在耳时,听得人心底直透寒气。   “心死之人如何后悔?”她深爱凤简,却又恨他,如此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顿了顿,她说:“皇上嗜杀成性,一直不放心于你,近来已有除你之心,我和你知己一场,怎容你有朝一日性命不保?”她探听凤简有诛杀功臣龙驭之心,所谓功高震主,龙驭在劫难逃,她便想出这个法子来,况且凤国臣民所有人都以为她剑奴深爱的人是龙驭,既然如此就姑且这么认为吧!   她乃兵马元帅,倘若嫁给龙驭,至少可护龙驭性命无忧,等她将龙驭送至安全地方,她便会辞了这兵马大元帅之职,笑傲苍穹间,岂不快哉?   “阿奴,待此事了结,我们便避世而居,不再过问世事,可好?”   她握着龙驭的手,淡然一笑,和他手牵手就那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扬袖大步离开了朝堂,将身后的恭贺之音悉数的抛在身后,然后渐行渐远……   那一年,剑奴十九岁,一个月之后将嫁给龙驭为妻,却不曾想一个月之后剑奴的夫君是凤简,而她极力想要守护的知己好友却当着她的面生生被凤简逼死。   凤简在剑奴和龙驭成婚前几天,暗中指使人诬告龙驭心存叛国篡位之心,围捕之际,剑奴舍弃一切保护龙驭突围。   大军逼近,龙驭为保剑奴不被他牵连,横刀自刎。   那么多的鲜血浸湿了剑奴的衣服,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忽然觉得龙驭就是她生命里的阳光,但她的阳光却要没有了。   临死前,龙驭说:“阿奴,若有来生,我们不做知己,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龙驭死了,死在了剑奴的怀中,剑奴没有绝望的嘶吼出声,而是万念俱灰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倒的瞬间,有人将她搂在了怀里,目光沉痛又愤恨的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刀疤,声音冷沉死寂:“这道疤是为我而留,所以……你只能为我所有。”   ……   “这道疤是为我而留,所以……你只能为我所有。”   燕箫蓦然惊醒,额头上有细碎的冷汗沁出,在刚才的梦境中,他看清楚了他们的脸。   剑奴是现如今的阿七。   凤简是现如今的楮墨。   而他,竟然是龙驭……   四岁,剑奴过往【6000】   更新时间:2013-8-7 22:40:46 本章字数:6791   燕箫听说过凤简,自然也听说过剑奴。   他对剑奴的了解也许比凤简还要深。只因世人皆说:“常言道美人祸国,却没想到丑女竟也有这种本事。”   剑奴是美是丑,无人评判,但因左脸有刀疤铭刻,纵使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呢?   但燕箫自幼便听闻有关于剑奴的传闻轶事,对她欣赏有加倒是多一些。   一个女子协助凤简打江山,一步步问鼎九五,单是那份胆识就不得不令人感慨佩服了栀。   听说龙驭死后,剑奴万念俱灰,虽然被凤简封为妃嫔,但却一直闭门不出,对凤简更是直言:“有生之年,必不相见。”   那凤简素来霸气独断,纵使有心和剑奴和好,但见她如此绝情,每日常伴青灯只为给龙驭念经超度,心中难免怨气丛生。   所以,纵使知道皇后多次无缘无故对剑奴寻衅滋事,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皇后胡闹下去,时间久了,宫中众人难免会觉得凤简极其宠爱皇后,若不宠爱,怎能容忍皇后百般羞辱自年幼起便跟随在凤简身边的剑奴呢样?   可就是凤简的坐视不理,长时纵容妒后,这才一点点的逼死了剑奴。   那年吴国来犯,剑奴终于走出宫门,不见凤简,但却呈递了一份请战公文。   凤简批了,吴国节节来犯,唯有剑奴可担当重任。   那年正好是开春,剑奴二十岁,属下叛变,一夕被困山城,接连五道告急求救公文悉数被打了回来。   凤简不发兵救援,剑奴带着残兵突围,最后却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听闻凤简快马加鞭赶到时,只见沙场上,剑奴尸体被吴军用长枪挑起,就那么半悬在空中。   死相极其惨烈,凤国后援大军赶来看到,悉数跪地失声大哭……   听闻剑奴死后不久,凤简就突患恶疾去世,如此君王,该说他有情,还是无情呢?   身旁女子动了动,燕箫这才惊觉他还躺在阿七的床上,蓦然坐起,就见阿七已经睁开了双眸,那双眸色晦暗难懂,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眸光瞬间光华浮动,出口之声竟然是:“龙驭——”   东宫太子闻言一惊,呼吸骤停,寒冽的目光中透露出震惊之色。   此刻的阿七,发丝已然恢复成了黑色,好像之前所见只是梦境一场,最让燕箫惊诧的不是她的发色,而是她的话语。   她叫他龙驭,难道适才两人的梦境是相通的吗?怎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你也……”话音蓦然止住,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为何叫我龙驭?”   阿七似是有些疲惫,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她看了他良久,眸光沉静无波,“有关于前世之梦。”   这一次,燕箫有的不仅仅是震惊了,他一时无言的看着阿七,没有说话。   “……你都梦见了什么?”他问。   凤夙看着燕箫,他眉目低敛,静静的看着房间一角,可能在沉思,可能有些晃神,侧面线条如画,但却透出一股戾气来。   凤夙目光深幽,梦里,她梦见了年幼时的剑奴,更目睹了她长大成人后的情感变迁。   ****************************************   那一年,剑奴四岁。她叫聂剑,因为小时身体不好,为了好养,所以名字里加了一个奴字。   郁郁树林,春日阳光正好,羊肠小道上寂静无声。   剑奴被年长她五岁的兄长紧紧的抱在怀里,尽管兄长捂住了她的眼睛,可她还是透过兄长手指隙缝看到了那一幕。   那一幕,对于一个四岁的孩童还说,太过残忍,也太过血腥。   她那儒雅风趣的父亲毫无声息的躺在马车里,脖子上赫然出现一条狭深的伤口,正滔滔地向外冒着血泡,眼睛因为太过于愤怒,兀自圆睁着不肯闭上。   兄长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极力想要捂住她的耳朵。但她仍然能够断断续续的听到求救声,声音凄厉而又绝望。   那是她的母亲发出来的声音。   茂密的草丛中,母亲被几个彪形大汉紧紧的压在身下,衣衫被无情撕裂,露出她那白皙的肌肤……   母亲的眼睛充满了绝望和恨意,在被那些男人凌辱的时候,母亲的视线似是不经意的向她和兄长藏身的草丛瞥了一眼,那一眼有痛苦、有慈爱,更多的却是诀别。   母亲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鲜血从她红肿的嘴角蜿蜒流下,怵目惊心。但对于那群禽兽来说,即使母亲是一具死尸,也依然不放过。   那是剑奴第一次目睹那么惨绝人寰的奸尸,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眶纵使再如何的酸涩,她也拼命的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几个男人,似乎想要把他们的面容深深的刻在脑海中。   那一天,父亲惨死,母亲被轮奸,还有她手臂上兄长咬牙缓缓砸落的泪珠,宛如一场梦魇,永世难忘。   那天之后,她病了。   破旧的茅草屋里,剑奴瘦骨嶙峋的躺在草堆上,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   衣衫褴褛的聂飞端着一只残破的碗,缓缓托起剑奴的身子,试图把水送进她嘴里。   无奈剑奴病情严重,就连进水都显得十分艰难。   聂飞急的拳头紧握,声音沙哑干涩的摇晃着她,泪珠一滴滴的砸落在枯草里。   剑奴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聂飞,即使病得很重,却仍是不忘给聂飞展露出笑容,稚嫩的声音虚弱而艰涩,“哥哥,你怎么哭了?”   聂飞哽咽道,“阿奴,快些好起来。”   “哥哥别怕,阿奴不死。”剑奴双眸虽然因为生病显得有些迷蒙,但却透出一抹坚定之气。   聂飞双眸瞬间迸发出无尽的恨意来,似是立誓般,咬牙道,“对,我们都不死,非但不死,我们还要好好的活着。”   一个多月后,江湖第一门派凤门广纳孩童,意欲训练出最优秀的门徒来。   凤门素来出手大方,若成为门徒,更是一辈子衣食无忧。聂飞看着挨饿多日的妹妹,心里一沉,不顾剑奴阻拦,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凤门。   谁都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聂飞若想顾全他和妹妹衣食无忧,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比如说凤门里面的门徒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正确的说,应该是杀手,每个人的双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为了活着,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但聂飞没有选择。   为了剑奴,更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了父母的大仇,他唯有进入凤门……如果到时候他能够从那么多的孩子里杀出一条血路,能够有命活着回来见剑奴的话,他将永远不会再离开剑奴。   人一旦有了念想,便会为了这个念想视人命如草芥,纵使再如何辛苦,也会努力的活着。   将报名拿到的银两交给剑奴,聂飞便开始了他的凤门残杀征程。   只是,当聂飞在众多孩童中脱颖而出时,已经是大半年之后了。   那时候的剑奴早已流落街头,衣衫褴褛,俨然一副小乞丐打扮。   剑奴暴露在破旧衣服下的皮肤伤痕累累,她常常蹲在肮脏的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神如同捕捉猎物的猛兽般,透出幽幽的寒光。   又是一个午后,她一如往常蹲在那里,面前来往行人众多,剑奴原本闲散的眼神忽然瞳孔扩大,紧紧地盯着一个行人的脸庞,面容扭曲。   成为乞丐以来,第一次,剑奴目光焦点不是行人腰间别着的钱袋,而是行人的脸庞。   那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肚子凸起,眼角处有一道极浅淡的刀疤。   剑奴唇角抿得紧紧的,这个男人即使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当初凌辱母亲的那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他。   剑奴悄悄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她第一次偷完钱之后买来的。她平时闲来无事,总是会将匕首拿出来仔细的磨一磨。   刀面锋利如镜,映出来一张苍白的小脸,眸光深沉而又倔强。   剑奴步伐疾快的跟着那人,他的钱袋在腰间不停的左右晃动着,发出“啪啪”的清脆声。   周围一群乞丐见了,均围上去乞讨银两。   那人表情嫌弃,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像挥苍蝇般甩着袖子,骂骂咧咧,见乞丐靠的太近,干脆抬脚直接向乞丐身上踢去。   就在一片推搡拥挤中,那人忽然感觉胸口一痛,惊疑的用手摸去,却发现满手都是鲜血,再慢吞吞的往下看,心口处竟然狠狠地插着一把匕首。   他不敢置信的睁着眼睛,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杀了他,身体就“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衣衫肮脏泛着异味的乞丐们纷纷停下双手,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忽然间死去的男人,在最初的惊愣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所有人蜂拥而至,快速的撕扯着男人身上值钱的衣服和物件,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小女孩闪身到一个角落里,冷冷的看着地上的死尸,眼里闪现出尖锐的冷嘲来。   那天黄昏晚霞迷人,剑奴在巷子口那里看到了身穿一袭黑衣的男孩,男孩脸色冷凝,周身更是杀气逼人,但在看向剑奴时,眼睛里却有难以遮掩的宠溺温柔。   他摸着剑奴宛如杂草一般的长发,柔声道,“我来接你。”   剑奴眼神沉静,没有重逢后的惊喜,只有平淡,好似两人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她仰着头,细碎的阳光温暖的洒落在她的脸庞上。   那一刻,她笑颜如花:“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   剑奴九岁,聂飞十四岁,这时候的聂飞已经成为凤门最出色的杀手。   剑奴听闻新任少门主凤简很器重兄长。   她那时候对凤简了解并不多,只是素来听闻凤简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却运筹帷幄,能够在谈笑间便杀人于无形。   她对凤简不是没有好奇之心,但幼年的坎坷经历让剑奴过早的明白了一件事情。有时候过多的好奇心,只会让一个人死得更快。   她……还不想死。   几年间,聂飞把剑奴保护得很好。一座精致的院落,一个做饭的老婆婆,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年轻丫鬟。   聂飞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在他的羽翼之下佑得一世平安,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在巷子尽头,他尾随剑奴,看着她是如何平静的将那个男人一刀毙命。   他的心那一刻在滴血。他没有照顾好她,这些事情本该由他来做,他不想让那些肮脏阴暗的鲜血玷污了她的双手……   他是她兄长,所以一切罪孽也应当由他来承担。   当年杀害父母的那几个匪徒,几年间悉数被他残忍杀死,剥皮剜肉,剁手跺脚,掏心挖肺……每一个都死相惨烈。   只因,他要让他们一个个尝一尝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滋味。   无疑,剑奴很了解聂飞的心情,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小小的年纪,才会每天笑不离脸,至少她要让哥哥知道她是幸福的,至少表面上她很幸福快乐。   聂飞可能从来都不知道,在他有任务离开她的时候,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磨刀。看着刀光在阳光下迸发出一道道凌厉的寒光,她会觉得很安静。   她的心很冷,但那把刀却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这种死水般的生活终究还是在一天晚上被打破了。   那天,聂飞是被手下阿泰背回来的。   剑奴在那刻便清楚的意识到,她的幸福和快乐也许很快就将永远的离开她。   聂飞的伤很重,凤门死对头池墨堂隶属朝堂势力,堂主更是武功高强,下手以狠辣闻名天下。   聂飞受了重伤,满脸血污,手脚被废,俨然已经是废人一个。   剑奴看着阿泰,声音冰冷,“还有救吗?”   阿泰看了她片刻,终于开口道,“有。”   剑奴声音冷如冰雪,“如何救?”剑奴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戾气之色。阿泰感受到这股戾气,之前即便是聂飞,都不曾有这般的血腥厉色。   整个凤门除了凤简,唯有剑奴戾气慑人。   她明明还是个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她,阿泰的心里都会暗自发寒。正想移开视线,竟听剑奴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语:“何人能救?”   她的声音冷涩平板,仿佛不是人声。   阿泰沉声吐出两个字来,“少门主或许能救。”   阿泰话音一落,剑奴就忍不住冷冷一笑道:“他若肯救,哥哥又怎会被你送了回来?”   果然,闻听此言,阿泰脸色竟是一变,眸色复杂。   剑奴将冷笑扩大。   之前早就听闻凤简冷血无情,但她以为就算凤简再如何冷血,看在哥哥为凤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至少也应该保全哥哥一条性命。   想不到,终究还是她太天真了。   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少年,即使手下再如何死心塌地,想必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件杀人工具而已。   哥哥这么重的伤,若想医治完好,怕是要散尽那人不少珍贵丹药和功力吧?   剑奴眸色瞬间复杂多变,眼中有浓浓的恨意,但在看向聂飞时,恨意尽散,难过和不安在双眸间游走徘徊。   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怎忍心让她最亲最爱的人,受如此痛苦?   怕剑奴担心难过,聂飞虽受重伤,却仍然吃力的欲抬手安慰她。   剑奴心里一阵难过,赶忙上前握住聂飞搭在床棱上的手,轻声道:“哥哥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话是在安慰聂飞,更是在安慰她自己。   聂飞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无力的说道:“阿奴,哥哥大限将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我不难过,爹娘大仇已报,我死而无憾,只是……”聂飞眼眶含泪:“只是阿奴,你还这么小,只留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我又岂能走的甘心?”   剑奴控制自己的情绪,淡声安慰:“哥哥莫要多想,你不会有事的。”   聂飞眼眸暗沉,紧紧的盯着剑奴,似乎想要从她面容上看穿些什么。   良久,所有的话语只化为简短的几个字:“阿奴,别让我失望。”   剑奴看着聂飞的神情,苦涩一笑。   她的兄长一向了解她至深,言下之意,他不希望她进入凤门。   凤门有一个规矩,凡是在孩童杀手中脱颖而出的门徒,届时都可以求门主一件事情。   没有人生来喜欢当杀手,都是被逼无奈之下才走上这条道。   这是一条不归道!所有走进凤门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条用无数金子和鲜血铺就的死亡大道,但知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舍和不甘,一旦拥有***,就只能成为一个杀人利器专门供凤门驱使。   当年聂飞脱颖而出,他向老门主提出来一个请求,他希望凤门能够给自己的妹妹提供一处栖身之所,永保一世平安。   现如今,聂飞累了,他才只有十四岁而已,却被迫一夕间长大。那般卖命只是为了好好的活着,而他靠阿泰真气续命,最多只能支撑五天。   剑奴看着阿泰,眼波沉静如水:“不要让哥哥知道我去了哪里。”   阿泰在那样冰冷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究竟知不知道凤门代表了什么?   那是一个人间炼狱,里面的人个个都是魔鬼,但真正能从里面爬出来的人却是厉鬼。   因为只有鬼,才能在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挣扎着爬出来。   能够从里面爬出来的人,心肠一定要够狠够硬。   九岁似乎是个轮回。   聂飞九岁时为了救她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凤门。   如今,九岁的她为了救兄长,命运再一次开始重新启动。   她知道,她一定会活着从地下王宫里走出来。因为她的心够狠也够硬,那般无情,好像杀人在她的手中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剑奴杀人很快,有时手还没有动,锋利的短刀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对方的心脏,***的位置刀刀毙命。   当她淡淡摇响地下王宫铃声时,在外面等候好几日的凤门杀手,目睹的就是那样的血腥之景。   九岁的小女孩,一身血衣,满脸的鲜血,宛若阴司恶魔。   几百具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阴森潮湿的王宫里,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有惊恐、有绝望,甚至是不敢置信。   血液汇流成河,如同一场人间炼狱。   这种场面凤门杀手不是没有见过,只是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孩子能够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就杀光了所有同期门徒,脱颖而出。   剑奴表情没有愧疚,惊恐,有的只是冷静和倔强,她淡淡的看着几位惊呆的杀手,冷冷开口:“我要见门主。”   报仇,棋子杀手【6000】   更新时间:2013-8-8 22:50:58 本章字数:6542   凤门,凤简虽说只有十六岁,但那样睥睨天下的霸气,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剑奴跪在大殿中央,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缓缓弥漫开来,若在平时,她或许会震慑这样的目光,惶惶的低下双眸,但在此时此刻,她却倔强的挺直脊背,冷静淡漠的跪在那里,一双漆黑宛如浓墨挥洒的眼睛,谦卑的低垂着,清冷而疏离。   凤简在看她,正确的说是在打量她,无声但却尖锐无比:“救你哥哥,并不是不可以,但我需要救他的理由。”   剑奴沉默片刻,然后抬眸看他:“此生,我只臣服于你,敬你为主,至死护你平安。”   凤简那双犹如轻水般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明,语声轻漫:“如此说来,养条狗岂不方便,若论衷心,又有谁能比得上家犬呢?柝”   剑奴咬咬牙,沉声道:“我比我哥哥心狠,假以时日,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得力的手下。”   “哦?”凤简轻笑出声,终究是讥嘲多一些,好整以暇的问道:“有多心狠呢?”   剑奴身形颤动了一下,跪在地上良久无语,终是狠下心肠,从袖子里掏出那把陪伴她五年之久的匕首,出其不意的朝自己左脸划去胝。   那一刀,下手自然很重,左脸皮肉翻飞间,血流不止,宛如阴司勾魂恶魔。   凤门杀手原本分立两旁,见此情形,均都震惊不已,看着面不改色的小女孩,心里竟都不约而同的浮起惊骇之气。   女子最重容颜,一个这么小的孩童,竟能对自己下手如何狠辣无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意外的还有凤简。   凤简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波动,眼睛里有复杂的光芒一***的荡漾开来。   他低低的笑,那声音显得极为愉悦:“果真是孩子心性,我适才不过说说而已,你当真做什么。现如今毁了容貌,日后长大,谁还敢娶你?”   这番话若是出自他人口中,必定亲切怜爱尽显,但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凤简,所以听者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寒凉和冷漠。   剑奴将染血匕首放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向地面,脸上鲜血飞溅在地,“若门主肯救我哥哥,我愿此生孤苦终老,只为鞍前马后,以彼之身报答门主大恩。”   凤简悠深的眸子静静地瞅着剑奴,目光暗沉。   其实,早在知晓剑奴三天时间内,便杀光暗牢里的门徒时,他便知道她是不同的。   她一个人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光所有人,所以她用了反间计,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高深,怂恿别人撕打拼杀,她固守在安全角落里隔岸观火,待死伤过半,众人筋疲力尽之时,她方才出手。   她杀人很利落,刀刀毙命,无动于衷的看着同龄甚至比她大的孩子们在她的匕首下断气,她踩着同伴的尸体,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   适才大殿上只消一眼,他便笃定眼前这位小女孩稍加培养,日后定当会为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也许她会成为历年来凤门中最厉害的女杀手也说不定。   无疑,她若在凤门,假以时日一定比聂飞更有利用价值。   凤门老门主是凤简义父,从小就对凤简悉心栽培,临死前更是把武功悉数传授给他。   所以救聂飞,势必会损伤凤简的功力,但并非不可为。   凤简有心救聂飞,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手搭救,并非他临时反悔,而是聂飞死了。   在剑奴走出地下王宫,前去大殿拜见凤简,求他医治聂飞时,聂飞在家里咬舌自尽了。   那样一个温情少年,在那三天时间里,偶尔醒来见不到妹妹,即便阿泰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心思通透,又岂会不知道剑奴去了哪里?   聂飞自责,痛心、担忧、恼恨,但更多的却是绝望。   凤门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面游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又一个没有灵魂和感情的行尸走肉。   他已经在地狱里挣扎沉浮多年,怎么忍心剑奴有一天也走上同样的道路。   在得知剑奴三天内斩杀地下王宫几百名同期门徒时,聂飞眼中有两行清泪缓缓流淌下来。   他虽不喜剑奴手中沾满鲜血,但私心里却又不希望她太过软弱,这种矛盾的心情,在得知剑奴安全走出地下王宫时,尽数化为了轻松。   是的,聂飞从未有如此轻松的时候,这些年来他一直被仇恨纠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够报仇雪恨。   作为杀手,命运身不由己,若不杀人,就只能等着被人杀。   他的人生已然肮脏至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剑奴。   所以,趁着阿泰不在,聂飞以他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结束了生命,以此来换取剑奴的自由。   ********************************************   房间内,剑奴看到聂飞静静地躺在床上,只当他是睡着了,正欲上前唤醒兄长,告诉他生存有望时,手臂却被默默无语的阿泰拉住。   那是阿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触摸剑奴。就是面前这位浑身冰冷泛着尖刺的小女孩,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凤门杀手统领,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的阿泰除了惊觉剑奴手腕极其纤细之外,记忆最深的却是她的眼睛,冰冷但却隐含询问。   “他死了。”阿泰惨淡一笑,渐渐松开手。   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再也不会站在院子门口等待他的平安归来,即使她每次等待的那个人是她的哥哥。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每次见到剑奴时,他的心里总是会伴随着疼痛存在,面对聂飞,她很喜欢微笑,她笑的时候,清冷的双眸总是会有一丝极其浅淡的忧郁,甚至是绝望。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开心的孩子,而且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再开心的起来。   剑奴如遭雷击,弱小的身体在片刻间竟然颤抖的厉害,眼神震惊、狂乱。   布满血污的小脸,异常的苍白,她在极力隐忍着。她忽然大步冲到床边,但却极其缓慢的伸手探上聂飞的鼻息,她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一探,剑奴瞬间面色一变,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双手遮着脸庞,像个无助的孩子蹲在地上,浑身缩成一团,有极其压抑的哭声从她的唇齿间缓缓流淌出来。   阿泰心思一痛,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凤简,不知哪来的勇气,蓦然跪在地上,沉声道:“属下求主上放过剑奴,还她自由。”   不怒反笑,凤简冷冷道:“你该庆幸我今天心情尚佳,不愿杀生。”   听闻此言,阿泰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他在害怕,在不安,但却依然咬牙僵硬的跪在原地。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有勇气的一次下跪和恳求。   凤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小女孩,淡声反问阿泰:“你又怎知,她会不会心甘情愿领你这份情呢?”   阿泰怔怔地看着剑奴,嘴唇微微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室内沉寂,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剑奴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凤简时,眼神冷漠,眉宇间的寒意锋利如芒,若他一开始就肯搭救哥哥,哥哥又怎会死?   她恨凤简,却又不得不依附他生存。   剑奴把目光移到阿泰身上,“主上说得对。阿泰,我不会领你的情。”永远都不会领任何人的情。   阿泰脸庞在微微抽搐,唇瓣动了好几次,这才发出声音来:“就算为了你哥哥,你也不能够……”   剑奴冷冷的打断阿泰的话,抬头看他,出口之声戾气横生:“我要报仇。”   若她想杀池墨堂堂主,就必须依靠凤门的力量,至少在她还没有强大之前,她哪都不会去。   ***************************************   杀,永无止境的杀戮,渐渐蒙蔽了剑奴的双眸,也麻木了她的心。   这是一条不归路,她并不后悔。   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不成眠。   有时,她会忍不住去恨聂飞,恨他当初的决绝;恨他为什么不多等等她就选择了咬舌自尽;恨他留下她一人独自去阴司会见爹娘,徒留她一人活在仇恨的欲海里颠簸流离。   难道他忘了吗?破庙里,他将她抱在怀里取暖,语声坚定:“阿奴,谁都不能让我们死,我们要好好的活着。”   如今誓言尚在,犹言过耳,她还活着,但当初说这番话的人却早已长埋黄土之下,永远闭上了他的眼睛,再也无法醒来,更不会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对她说,“阿奴,你还有我。”   她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孤儿。   在凤门里,她是最冷静,最懂得隐忍,最冷血嗜杀的杀手。   十五岁,犹记得那日,凤简宣布她为新一代的杀手统领,凤门杀手无不臣服。   她虽年轻,却成为他们的主子,那些杀手眼中没有嫉恨、不服,有的只是折服和尊敬。   他们心甘情愿臣服于她,听从她的一切号令。   也就是那一年,她亲手斩杀了池墨堂堂主。   凤简一直有称帝之心,齐国腐败多年,他代天子之政,有心诛杀帝君,取而代之。   齐国藩王众多,最有权势的当属平王。   平王有龙阳之好,心腹男宠便是那池墨堂堂主。   那年,四月二十三日深夜,凤门逼杀平王府。   那一夜,金碧辉煌的平王府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尖锐的厮杀声中,池墨堂堂主——休元,因为中了迷香全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不安。   只因在他对面的床上,平王早已断气多时,在平王的胸口之上狠狠的插着一把匕首,上面含着剧毒,死相惨烈。   休元痛苦的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凤门虽然和池墨堂隶属死对头,但我和你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和平王下此狠手?”   剑奴淡淡开口:“我和你有仇。”   休元看着剑奴,眼神复杂难辨:“什么仇?”   “杀兄之仇。”剑奴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眼中浮起一层迷雾,缓声道:“不认识我不要紧,六年前,你杀了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因为你,我成为了孤儿,这份大恩大德我一直谨记在心。如今我报恩,先行杀了你所爱之人,然后再慢慢杀了你,可好?”   剑奴声音温柔,如同救世神灵,圣洁温暖,但休元却感觉浑身发冷,他颤声嗫嚅道:“你……你是……聂飞之妹?”   剑奴,原名聂剑,除了是聂飞之妹,还能是谁?   闻言,剑奴唇在笑,就连好看的眉都在笑,可双眸却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生气,黑漆漆的瞳孔,仿佛两口深井般,诱人沉沦。   “能从你嘴里听到我哥哥的名字,感觉真好。”   “你——”   休元原本想说话,但却忽然尖叫出声,未完的话语悉数转化为惊恐……   就在休元说话的瞬间,剑奴以手为刃狠狠地插进了休元的胸口,直到整个拳头埋进休元的血肉里,她才没有再深入。   手指在休元的胸口里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片刻后当她取出休元血淋淋的心脏时,休元眼球暴大,双眼充血,死死地瞪着剑奴,身体抽搐了几下,含着太多的不甘、愤恨,甚至是惊恐……   临死前,休元手臂高高的扬起,看着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平王,似乎想最后摸他一下,但最终含恨而终。   那天,剑奴手中紧紧握着休元的心脏,宛如嗜血阎罗,等众多杀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惊悚的一幕。   伴随着凤简一步步入主齐国,所到之处插上“凤”字旗帜,剑奴脸上的笑容也在一日日加深,有时只是淡淡的笑着,却能给人不怒而威的震慑力。   她的光芒日渐锋锐,甚至有盖过凤简之势。   曾有阿谀奉承之人,谄媚跑去提醒凤简,后来只知道那人死相极其难看。凤简高深莫测,性格多变,在这世上除了相信他自己之外,唯一能相信的人怕也只有剑奴了。   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这份信任来的是那么的突然,又是那么的毫无理由。但信任就是信任,凤简相信剑奴不会背叛他,就像他永远不会怀疑她一样。   毕竟是女子,纵使因为哥哥的死,对凤简心生芥蒂,怨气横生,但相处时日渐久,难免会心生情愫。   ******************************************************   有一次,刺杀齐国幕僚,她受了重伤。   伤在后背,他帮她处理伤口。   终究是女子,虽然趴在床榻之上,但在喜欢的男子面前赤~裸上身难免会觉得尴尬。   好在她背对凤简,倒也省去了诸多不自在。   “怎会如此不小心?”他语气甚为不悦。   她听了,也不知怎地,竟冲口问了一句:“你在担心我?”   背上的手指似是僵了僵,凤简沉默片刻,这才说道:“能不担心吗?”   就在她心潮翻涌的瞬间,忽听凤简接着说道:“你若出事,只怕届时又要费心栽培门徒,岂不伤神?”   他的话冷酷无情,不含丝毫温度,剑奴的心瞬间便被他那短短的几句话,打的心神俱裂。   她冷笑轻嘲:“真的只是棋子吗?”   凤简本欲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竟然不忍说出口,不由烦躁的拉过薄被给她盖上,遂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心思渐沉,这就是一个姑娘家居住的院落吗?   庭院中,只有几个孤零零的木桩竖在那里,木桩光滑可鉴。   他又转身看了一眼屋内的摆设,一个简陋的梳妆台,上面除了一把梳子,几乎没有任何胭脂水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茶水,几条凳子,再然后就是她那张床榻了。   他一向不管他人生死,别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可他看到这些时,心里竟忽生燥意,一时之间竟也忘了回答剑奴的话。   室内沉寂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剑奴惨淡一笑,“除了棋子,再无其他?”   凤简拧眉,神色复杂多变,语气冷了好几分,“记住,你只是我的手下,凤门杀手统领,儿女私情不是你应该想的,记住你杀手的本份,别试图妄想你不该想的东西。”   凤简看着脸色煞白的剑奴,终是不忍再说下去,叹声道:“你我都是无心之人,情感二字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注定只能是奢望一场。”   剑奴怔怔的看着凤简,脸色惨白如纸,满怀痴恋的双眸重重闭上,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死去了……   再睁开时剑奴双眸已是清冷一片。   生平第一次愿意放下一切,对他坦白内心,但他不屑,于是她知道,这样的话,她再也不可能说出第二次。   她还是那个冷静如昔,运筹帷幄的凤门杀手统领,而适才那个片刻芳心错付的女子,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剑奴从那以后对凤简除了主子之情,再无其他。   凤简有时想起那番对话,忍不住看向剑奴时,却也只在她的双眸里看到清冷一片,好似那天的谈话只是梦境一场,并不曾出现过。   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子,无悲无喜,生命中除了杀戮和血腥,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期盼。她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   事实证明,剑奴早就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凤门杀手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剑奴变得越来越清冷飘忽,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毫不在乎。甚至凤简有时和姬妾欢爱,不理凤门事物,她都可以一笑置之。   笑的那般云淡风轻,那般毫无留恋。   面对这样一个剑奴,凤简知道,他亲手扼杀了她的感情,斩断了她对尘世最后一丝牵绊。他时常都在想,如果那天他没有拒绝她,更没有说出那番生硬绝情的话语,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场景。   他永远不可能知道了,因为他的骄傲凌驾在剑奴的骄傲之上,后来她遇到了龙驭,更是将两人之间的情感尽数斩断……   龙驭,那是他和她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如果说他毁灭了她的梦,那么龙驭就是重新赋予她做梦的那个男人,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一步错,于是步步错......   死亡,真正夫妻   更新时间:2013-8-9 21:50:47 本章字数:3434   很多年前,但凡有人有幸见过龙驭,定会说他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时常穿着一袭蓝色长袍,外表清逸俊雅,但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精光却让人不容小觑。   其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龙驭的眉心正中间,有一颗圆圆的朱砂痣浑然天成,倒像是天外之仙。   那时候的齐国,虽说国内连番战乱,各地藩王拥兵自重,但谈论龙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那般天人长相,外加眉心那一颗血红无比的朱砂,放眼天下,绝无第二人。   龙家乃齐国首富,龙家少爷龙驭更是文采斐然,听闻八岁时,智斗齐国内阁大学士,就连当时的齐国文状元都甘拜下风,可见其天人之姿独特昂然柝。   龙驭身家雄厚,智慧无双,凤简一向懂得收拢人心,借机认识龙驭,继而两人一拍即合,话语很投机,到后来结拜成了兄弟。   凤简打江山期间,如果说剑奴是战场武将的话,那么龙驭身为谋士,就是军营指点迷津的军师,凤简称帝,龙驭功不可没。当然这是后话。   龙驭是个广交朋友的商人,但身上却没有丝毫酸腐之气,对待朋友更是出手阔绰,仗义相待胄。   剑奴起先并不知道他和凤简熟识,认识他纯属偶然。   十六岁那年,她奉命刺杀番地权臣,虽然杀了那人,但同时也惊动了护院,不设防遭了暗算,当时伤的很重,还中了毒。   那天,她毒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龙驭。   她伤的很重,足足休养了两个多月。   那段时间,因为伤重难行,况且夜间常被噩梦缠绕,她的情绪自然很差。   龙驭不厌其烦的包容她的坏脾气。   她发火时,他便一声不吭的坐在她的对面,待她情绪平复下来,一杯刚沏好的热茶便已默默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于是待她伤好之后,他和她也便成为了知己好友。十六年来,她唯一一个朋友。   虽是朋友,但却彼此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所以一个月后,两人在凤门碰到时,那种惊讶和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龙驭没有想到,他救的女子会是凤简的人,凤门杀手统领。   剑奴震惊的是,那样一个清澈温润的男子,竟然有一天会被凤简所用,心中难免会感到怅然。   但当剑奴看到龙驭唇边逸出的笑容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一笑,有着前所未有的真诚,有着无尽的释然和轻松。   龙驭是齐国富商,有多少钱没有人知道,只怕富可敌国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财富。相处下来,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高深莫测的男人。若论算计和运筹帷幄,他并不输给凤简。   乱世天下,人人都有称霸之心,谁又真心臣服于谁?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那把龙椅,试图占为己有。龙驭有才,最重要的是有钱,他完全可以招兵买马,自己起兵反之,但他却始终没有这样的念头。   几年后,凤简称帝,有一次无意间说起这件事情,龙驭只是轻轻地笑:“只是一把破椅子而已,有什么可贪恋的?”   她笑,觉得龙驭说的太过于轻松了:“你口中的破龙椅,可是别人眼中的香馍馍。”   “是么……”他看着她,温温的笑:“众人皆醉,我独醒。龙椅再大,坐的再如何舒适,无非只是困守一方小天地而已,还不如将来天下大定,逍遥天地山水间,岂不快哉?”   闻听此言,剑奴躺在台阶上,身下阶梯分明,倒也不觉得梗的难受,而是望着天际,闭目闲散开口:“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入朝为相呢?”   龙驭低低的笑,良久无音,剑奴正感疑惑,睁眸看他时,却见他正俯身看她,离得很近,那样的近,足以让她呼吸急促,脸竟然有些红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若不懂,又怎会脸红呢?”龙驭说完,竟是干净的笑声流溢而出,在剑奴渐渐尴尬的脸色中,顺势躺了下来。   “你——”   剑奴没想到龙驭会那么性情乖戾,知道怎么躺着才舒服,竟然将头枕在了剑奴腹部。   “头离开。”剑奴推他,他干脆抓着她的手合握在掌心,安然放在了胸前,闭上了眼睛,声音沉静:“温柔些,让我躺一会儿。”   声音里透着疲惫,似乎有些倦怠。   剑奴心思一软,就没有再动了,任由他枕着腹部,但手在他掌心握着,却觉得似乎出了一手的汗。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竟然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她蓦然想要抽回去,却被他握的很紧,睁眸抬头望天,他静静的说道:“阿奴,再过几年天下太平,届时国富民强,我便带着你远离这是非之地可好?”   “……你自走你的,带我离开做什么?”她也望着天,话音飘渺。   龙驭沉默良久,方才道:“阿奴,你在宫里开心吗?”   她心一颤,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你还爱皇上吗?”龙驭迟疑开口。   “……”又是好一阵沉默。   “还爱吗?”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很难说的明白,我自九岁便跟随在他身边,如今已有十年之久。曾经爱,但后来却不愿意再爱。就像你说的,避世而居,笑傲苍穹山水间,那样闲云野鹤的生活,我自是心向往之,但我当年加入凤门的时候,曾经对他许诺,此生永不背叛于他,若我有朝一日离开,除非他同意,放任我离去,要不然我又如何能走的了。”说着,剑奴竟是一叹:“阿驭,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凤国天下是他的,如果他不愿意,我便走不了,纵使能够离开这凤国皇宫,只怕也走不远。”   “阿奴,你值得更好的。”龙驭忽然说。   她笑了:“这么多年来,跟我说这番话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那是他们没有慧眼识珠的本事。”   “你倒有,只是太过独特了一些,像我如此貌丑之人,当今天下大概唯有你觉得我貌美了。”   他笑:“你若忌惮容颜不佳,等你我卸下肩头重担,届时我便毁了我左脸,这样岂不相配?“不是夫妻,何来相配之说?”她只觉好笑,一时松口,倒说出如此话语来。   这一说不打紧,原本只是玩笑话,但龙驭听了,却较了真,竟忽然翻身而起,俯身看她,漆黑的双眸晶亮无比,认真无比道:“阿奴,那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剑奴浑身一僵,怔怔的看着龙驭。   阳光下,男子五官清俊淡雅,眉目间却透露出点点温情,那双眼眸里就那么清晰的倒映出一个她来。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两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人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在龙驭伸手轻抚剑奴脸庞,而剑奴失神看着他的瞬间,有树枝枝条被硬生生的折断。身穿龙袍的九五之尊,双眸瞬间迸发出一丝冷意,冰寒的血腥戾气在他的瞳孔中渐渐凝结发酵……   这一幕若被寻常人看到,定会觉得这是风流韵事一桩,但看到这一幕的人是凤简,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在凤国龙驭要比凤简更能得民心,朝臣多是对龙驭敬仰有加,但这样的敬仰,只适用于君王,而不是臣下。   所以当凤简策划龙驭谋反罪证时,他告诉自己,并非剑奴之故,他才对龙驭狠下杀手,而是龙驭功高震主,不得不死。   只是凤简还没有完全出手,就被剑奴发现了端倪,她原以为只要她和龙驭成婚,就可以用自己的兵马护他周全,届时成亲之日,带他远离帝都。   她曾说过此生永不背叛凤简,但为了龙驭,她最终选择了背弃昔日主人。   凤简对龙驭的必杀令就是在那个时候正式生效的。   龙驭死了,为了守护剑奴的生,选择了死亡,那样的死亡方式完全出乎凤简的意料之外,所以当他看到剑奴的眼泪时,他被震颤了。   那样的泪,他平生只见过一次。   那一次,她哥哥聂飞死亡,她也曾这么哭过。   这样的发现,让他内心升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   曾几何时起,龙驭竟对她那么重要了吗?   凤简不会知道,龙驭死亡的那一刻,剑奴才真正的意识到,不知何时起,龙驭的身影早已取代了凤简……   后来她成为他的妃,后来她战死沙场,当身体被敌军长枪贯穿高高举起的瞬间,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快速滑落,嘴里无声唤出的名字却是“龙驭”。   阿驭,你等等我。此生你护我周全,来世我护你平安,下一世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质疑,七日怀孕   更新时间:2013-8-10 10:12:36 本章字数:3618   东宫,云阁。   凤夙起床,因为失血过多,忽然下床,脑海一片空白,头晕目眩。   她闭着眼睛,扶着床棱站了一会儿,待眩晕消散,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房门前台阶上,东宫太子燕箫背对着她坐在那里,面容冷峻,侧面轮廓透出清冷和孤傲。   凤夙眉目闪烁了一下,走到他身旁坐下柝。   在她讲述完有关凤简、龙驭和剑奴三人间的前世过往后,燕箫便独自来到了房门外,一坐就是很久。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前世之说吗?剑奴是你,凤简是楮墨,我是龙驭?可笑。”燕箫声音冷漠,透着不耐。   “若不信,当笑话听听便好。胄”   凤夙话虽如此,但燕箫却神情阴霾,他虽说不信,但却深知那些梦到的前世片段,都是真实存在的。   若不是真的,又怎会那般感同身受?   燕箫声音宛如寒冷般,直接掷了过来:“不管前世之说存在几分真实性,你的身份却越发让我觉得可疑,你究竟是谁?”   “菩提寺阿七。”见燕箫皱眉,凤夙竟笑了笑:“对了,现如今又多了一个身份,当今太子殿下迎进云阁,不受宠爱的云妃娘娘。”   凤夙说这话的时候,她在笑,嘴角笑容宛如悄然绽放的莲花,清美卓绝。   似乎受了她的感染,燕箫眼中很明显闪过了一丝什么,因为太快,反倒让人难以察觉。   仅仅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好像适才余光萦绕只是梦境一场。   “白发是怎么一回事?”   “一言难尽。”   燕箫冷冷的看着她:“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凤夙看着庭院夏景,她刚才的话有开玩笑的意味吗?确实一言难尽,她总不至于告诉燕箫她是顾红妆,但因为他的缘故,命魂滞留,所以每到月圆便会发丝变白,需要吸食他的鲜血方能存活吧?   其实,连她自己都感到很讶异,如今距离月圆还有好几日,按理说,不该这时候就“病情”发作,但……   难道是怀孕才引起的吗?   “……我有阴寒症。”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合说谎了。   燕箫挑眉,显然对她的话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表现的很认同。   她开始兀自编着谎言,尽可能听起来很有说服力。燕箫是谁,寻常说谎瞒不过他,必须要说的滴水不露才行。   “因为体质特殊,所以我每到月圆之夜,便会阴寒症发作。这也是为何当初我执意嫁你的原因。”   “跟我有什么关系?”燕箫这才记起,当初她用天香豆蔻交换两人成亲,那时他只当她是阴险狡诈,欲擒故纵的女子,却险些忘了,她口中的那句“月圆欢好”。   他当她淫~荡不知羞耻,却不想过还有其他的缘故。   “你乃帝王之相,本属阳气最旺,我乃阴寒之身,本乃阴气最虚,所以唯有靠近你,才能解除寒冰之苦。”有关于喝血之事,还是不要说了,只怕不管是谁听了,都会心生抗拒和恼愤,更何况这人还是戾气难测的燕箫。   “若你所言属实,今日好像并非月圆日吧?”燕箫嗤笑出声,那笑当真听不出来是何意味,总之听来却是刺耳的很。   凤夙淡淡开口:“今日好端端的怎会忽然白发突变,我也不甚清楚,想必是跟我喝的汤药有关系也说不定。”   “哦?”燕箫笑了:“汤药有问题吗?”   燕箫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收敛了尖锐的锋芒,有些漫不经心。   凤夙扯了扯唇,看情形似是想说话,但最终还是隐忍了,沉默片刻,正待开口,却见燕箫起身走到她身旁,俯身轻抚她左脸刀疤,语声虽温柔,但却透出沁人的冷寒之气:“你突然风寒,那些汤药不和你胃口吗?”   凤夙没说话,她不知道当燕箫手指划过她左脸刀疤的时候,她该有什么样的感受和情绪波动,她只知道,纵使无温,但她却下意识僵了僵身体。   燕箫这一次附耳凑近凤夙耳畔,话语声音,倒是多了几分胁迫:“我虽说过不动你,但并不代表会任由你胡闹下去。试图欺凌于我,小心祸从己出,死无葬身之地。”   凤夙不为所动,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都说太子对后宫妃嫔一向亲善有加,如今看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事实并非如此。”   燕箫冷冷的笑了:“妃嫔有妃嫔的价值,身份是应你所求,我和你纯属利益交换,你在云阁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不用我多说,你该有自知之明。别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我虽与你有言在先,此生不杀你,但并不代表有一天你不会死在他人之手。”   这句话,可真谓寒心无比。   她直直的盯着燕箫,她真想问上一句,既然他口口声声巴不得她早死,当初又何必留下顾红妆的命魂,害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但她没问,又何必问?为了他,就遭受魂飞魄散的厄运,她岂非得不偿失吗?   他让她死,她非不死,不但不死,还要好好的活着。   这么一想,凤夙不由笑了。那一笑,清亮的眸子仿佛映着潋澈的湖面,有漫天的星子落入其中。   燕箫有些闪神,将手从她脸上撤离,别过脸,不再看她。   凤夙轻描淡写道:“以前有人告诫我,貌丑之人势必得不到他人喜欢,即便再如何掏心挖肺,只怕也得不到那人半分感激,如今看来却是所言不假。”   燕箫将她的话当成废话来听,却是半分应和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不冷不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凤夙拍了拍身旁的台阶示意燕箫坐下,燕箫看了一眼,却没坐的意思。   凤夙也不强求,只是兀自开口说道:“昨日碧水来到了云阁,她是替她家主人传话的。”   燕箫闻言,拧眉道:“你说谁?”   “碧水。”   此话出口,燕箫眼眸有光华快速闪过,碧水是谁他自然知晓,此刻倒没有心思愤怒东宫守卫不利,竟然连碧水夜间擅闯东宫都没有发现,而是碧水替楮墨传话,传的什么话?   凤夙淡淡开口:“吴国有心和楚国结盟,欲借白玉川叛变之机,两国连手合力灭了燕国。”燕箫眸光寒冽,下意识在凤夙身旁坐下:“楮墨是何态度?”   凤夙看了一眼燕箫,原本想说楮墨若选择袖手旁观,届时燕国需要承诺三年罢兵休战,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有些话太早说出,就会失了那份迫切和焦躁,让燕箫急急也未尝不可。况且楮墨究竟愿不愿意放过这次屠宰燕国的机会,还需下次见面详谈才能知晓。   “吴国条件可观,楮墨在斟酌局势,碧水只让我耐心等候,并未多言。”   燕箫脸上已有薄怒,显然吴国此举俨然激怒了他:“碧水何时再来?”   凤夙声音冷嘲:“她若前来,自是来无影去无踪,我又怎会事先知晓?”   “……碧水一直在燕国帝都?”燕箫思虑过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不太清楚。”他……倒是心思缜密的很。   燕箫沉默片刻,问凤夙:“那一夜,擅闯地牢,杀死丑奴的人,是不是碧水?”   凤夙没表情的笑笑:“那一夜,丑奴原要杀我,我跟她无冤无仇,何来杀身仇怨?若不是蒙面人救了我,我又焉能活到现在?那人是谁?我不知道,纵使知道,我也断然不会告诉殿下。在这世上如果你有想要守护的人,那么我就有不说出那个人是谁的万千理由。”   听了凤夙的话,燕箫不见生气,反倒笑了:“我明白那人是谁了。”   只能是碧水了。   “看样子,碧水有朝一日若难逃死劫,定是被殿下所害。”凤夙说着,声音冷漠:“堕胎药不见效,只怕我再喝几次,会把呕血身亡。殿下若还想留着我的命等着碧水给我传话送信,不妨从明日起,试试其他的方法。”   燕箫眸光清寒,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话来。   “不觉得羞耻吗?”这话,燕箫几乎是咬牙切齿方才出口,若不强忍着怒气,只怕早就掐死面前的女子了。   凤夙冷冰冰道:“为何要羞耻?我若心存羞耻,那殿下呢?”   燕箫蓦然起身,狠狠的瞪着凤夙:“阿七,别欺人太甚,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凤夙坐在那里没动,虽然坐着,但气势并不比燕箫弱:“你从何认定这个孩子就不是你的。”   “七日,七日……”燕箫一连说了两个七日,可见有多恼怒,“你有见过七日就怀孕的女子吗?”   “那我就是尘世第一个。”   “荒谬。”事到如今,她还在狡辩,一点悔意都没有,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理直气壮?   寂静中,凤夙静静的说了一句话:“殿下,在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会有合理的解释。顾红妆能靠一颗天香豆蔻起死回生,我为何就不能七天怀孕?”说着,凤夙起身,眼神冷冽:“殿下如果对我七天怀孕的事情有所质疑,那是不是也该怀疑起死回生后的顾红妆是否跟之前的顾红妆是同一个人呢?”   动手,腹部鬼胎   更新时间:2013-8-10 23:52:03 本章字数:3482   凤夙的话无疑惹怒了燕箫。   她忘了,燕箫对顾红妆有多~维护,她那样的话,说好听点是在提醒燕箫,说难听点就是在恶意中伤顾红妆。   燕箫目光一如既往的戾气,偏偏她在那样充满戾气的目光里不知悔改,反而话语声声迫人:“怕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辛苦筹谋,到头来却所救非人……”   凤夙话音蓦然终止,就在她意识到危险的瞬间,忽然后脑勺似被什么击中,只因“砰”的一声响,那物什砸落在地。   低眸望去,一枚青玉扳指在台阶上打了几个滚,滚落在庭院草丛中柝。   她这才意识到燕箫适才用青玉扳指砸向了她的后脑勺。   抬手摸去,将手放在眼前,只见指缝间有粘稠鲜红的液体缓缓流淌滴落,那样的红,足以刺得她双眸发红。   凤夙缓缓站起身,眼前一片血舞弥漫,冷冷的盯着燕箫,眼中怒气横生肭。   “恼羞成怒,何至于动手伤人?”   凤夙声音冷的不能再冷了,寒光乍现的同时,冷意逼人。   “此番中伤夫子,当真是心思歹毒。”   跟凤夙一样的是,燕箫的声音也是又冷又厉。   那一瞬,凤夙目光如刀,就那么毫不留情的刺向燕箫,她可以一味容忍,但并不代表会任由他欺凌下去。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身为顾红妆的时候,杀人无数,早已不计较善恶之分,如今更是血气直往头顶窜去,就连眸子也沾染了血腥之色。   “冥顽不灵。”   这一次,燕箫竟难得的没有直言反驳,而是神色有了一丝动容。那样的眼神,他又岂止是熟悉那么简单,夫子当年诛杀奸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色,杀意尽显,令人心惊胆颤。   可他知道她眼神就算再如何骇人,适才被他用青玉扳指击中了昏睡穴,如今也只是勉励支撑罢了,很快她就将陷入昏睡之中。   果不其然,黑暗快速的席卷着凤夙的神智,当她昏倒在地的时候,东宫太子眸光清寒。   无声看了她一会儿,双手击掌,只听“啪——啪——”两声过后,庭院大门缓缓被人从外开启,有人进来,但很快就又再次将门合上。   “她怎么了?”刘嬷嬷看着躺在地上,后脑勺有鲜血流溢而出的女子,眉头皱了一下。   燕箫没回应她的话,远去的背影里透出凌天霸气和冰寒之意:“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个孩子不能留。另外,从今日起封守草堂,不许任何人出入。”   “殿下——”刘嬷嬷忽然唤住燕箫的步伐。   燕箫步伐微滞,但却没有回头看她。   身后属于刘嬷嬷的苍老之声寂静响起:“您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个孩子真的是您的,那天您在丞相府说的话,老身有听过,如果您和姑娘在沙漠的时候就……”   “我和她在沙漠什么都没有发生。”   燕箫厉声打断刘嬷嬷的话,背影孤傲。   刘嬷嬷眉头越皱越紧,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凤夙,叹息出声……   莫怪老身,这或许就是你的命,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做下这种糊涂事,怨得了谁呢?   **********************************************   当凤夙再次睁开眼睛时,身体似乎和灵魂瓜分为二,那么艰难的想要张开眼睛,却觉得尤为吃力。   那种虚弱和无能为力,令她觉得挫败无比,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头很难受吗?”耳边响起一道醇厚好听的男子声音,但却显得尤为空旷和冷漠。   那人很快又说道:“我忘了,活死人是没有痛觉的。”   那样的声音分明就是楮墨的,他什么时候来了?看样子房间内的密道越发让他得意忘形,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真是逍遥自在。   “燕箫竟对你出手如此狠辣,七鞭草乃至毒之物,他竟吩咐那老妇强行灌入你身体内,我终是来晚了一步,若是孩子保不了,或许这就是你的命。”明明话语很淡漠,但却尽显皇家霸气。   凤夙懒得睁眼,就那么沉沉的睡着。七鞭草?呵呵……不愧是燕箫,狠辣无情的时候,果真六亲不认。   说起来,他和她并无亲,那七鞭草孕妇若吃了,堕胎十拿九稳不说,还会致使女子今后再也难以受孕。   他毒,她的学生可真毒啊!   被子似乎被人掀起,紧接着有人竟撩开了她的白绫单衣,直接把手心贴在了她的腹部。   简直是欺人太甚,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的她果真是任由谁都能放在脚下肆意践踏……   “皇上请自重。”这一次,凤夙睁开双眸的同时,手已经准确无误的在棉被下握住了楮墨的手指,但……   凤夙受惊,险些从床上弹跳坐起来。   但还不待将自己的惊惶吐露而出,只觉得喉中一阵腥甜之气冲口而出,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却觉得腹部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天啊!蠢蠢欲动?这是怎么了?   “早知道肌肤相亲能让你这么快清醒过来,我早该这么做了。”   这话真是该死的挖苦人。   凤夙脸都寒了,哪有精力理会楮墨,坐起身,蓦然掀开被子,就那么当着燕箫的面,将自己的白绫单衣捋高,只见腹部较之以往似乎大了一些,微微凸起,若是穿着衣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凤夙却深知,这样的发现无疑很诡异,也很惊悚,处处透着阴森寒气。   昏迷前,她的腹部尚且平坦如初。   昏迷后,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她究竟是怎么了?   楮墨这时候也不避讳男女之防了,直直的盯着凤夙的肚子,终于皱了眉:“这个孩子倒是成长的很快。”   此话出口,凤夙脸色瞬间变得尤为苍白,双唇更是毫无血色。   “害怕了吗?如今我倒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了。这样的成长速度还真是惊人,想不到七鞭草非但不能伤害这个孩子分毫,还能助他/她借毒生长,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只怕又会将此事当成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了。”楮墨的话宛如初春柳絮,一声起,惊动柳絮翻飞,触目一片炫目的白,然后那样的白光“砰”的一声爆炸开来,缓缓飘扬而下……   “……怎么会这样?”良久良久之后,凤夙终于出声,只不过那样的声音太过沙哑和空灵,仿佛从地底下涌出来一般。楮墨眉目深沉,沉默片刻,将手从她腹部撤回,若有所思道:“你乃活佛门下弟子,可有问过活佛,他学识渊博,定当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爷爷远在漠北沙漠,她如何问?想起皇爷爷,凤夙脑海一清,眼神直直的盯着楮墨。   同样是俊美非凡的男子,楮墨的脸和前世凤简的脸重叠在一起。若前世的凤简是今世的楮墨,那皇爷爷呢?皇爷爷在世,凤简又如何转世成楮墨?   还有她的孩子,复活后的顾红妆,一件又一件的谜团缠绕在心,激的她头脑发胀,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凤夙脸色煞白如纸,无力的靠在床头,“连七鞭草都不能打下这个孩子,就算问了活佛,又有什么用?”   楮墨思虑片刻,漫不经心的笑笑:“你若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待孩子成形,届时开腹取婴。”楮墨语出惊人。   凤夙大惊,竟脱口道:“楮墨你——”   楮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低低的笑道:“这声楮墨好听顺耳多了,以后无人时,不妨就唤我楮墨,这般听来,倒是新鲜的很。”   凤夙脸色极为难看,开腹取婴,这么残忍招数,恐怕当今天下只有楮墨能想的出来。简直是阴毒到了极点。   见凤夙生气,楮墨难得好脾气道:“七鞭草对孩子无用,那老妇人定会再拿堕胎药过来,横竖吃着没事,你不妨喝完看看情况,若是这些药能助孩子成长,届时再另寻解决之道。”   凤夙沉沉的闭上眼睛,这时候乱又如何,楮墨虽话语轻漫,但却并非毫无道理。   眼见楮墨摇着轮椅去了桌旁,好整以暇的倒茶喝水,凤夙忍不住皱眉道:“看样子你打算在此常住了?”   楮墨举起杯子,无声询问凤夙要不要来一杯,凤夙没跟自己过不去,勾了勾手,楮墨不由低低的笑了:“我新排了一出好戏在东宫,不日即将上演,若远离东宫还怎么看戏?”   “谁是台上戏子?”凤夙接过水杯时,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顾红妆如何?”   *****************   嗜酒,女鬼良善   更新时间:2013-8-11 23:23:25 本章字数:3665   人生际遇完全就像是一出闹剧。   前半部,她身为顾红妆和楮墨厮杀连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后半部,她化身成了菩提寺阿七,反倒和楮墨难得和睦共处,把酒言欢。   他们在喝酒,哪来的酒?   当年楮墨身为质子被囚云阁,草堂既是他的居住之所,所以闲暇无聊的时候在院子里埋下几坛酒,也是理所当然的柝。   上好的桃花酒,楮墨取出两只坛子,丢给凤夙一只,然后自己打开腿上放置的酒坛,掀开坛子上的封口时,他俯身闻了闻,随即漫不经心道:“味道极好,你闻闻。”   言罢,见凤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由后知后觉道:“险些忘了,酒香味你怕是闻不到了。”   这话还真是恶劣璇。   凤夙冷冷的笑了笑,她岂止是闻不到,这些酒在她喝来,恐怕跟白开水没什么两样。   都是一样的无味。   纵使无味,可还是喝了,只因孕妇忌酒,或许喝多了,这个孩子就……   似是知晓凤夙的想法一般,楮墨边喝酒,边开口说道:“多喝点,倘若孩子难以保全,也算我功德一件了。”   凤夙皱眉看他:“你之前不还劝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孩子若生来就是妖孽,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凤夙听罢,笑了笑,只是那笑很冷,他倒是心思变幻莫测,狠毒的令人无言。   凤夙不语,楮墨一时也便没有继续说话,沉默的喝着酒,庭院落花缤纷,缓缓飘落在过膝的草丛中。   楮墨侧头看了看凤夙,因为之前被燕箫击中了后脑勺,所以此刻额头上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原本脸庞就没有血色,如此一来,说她是从棺木中爬出来的千年女尸,只怕也没有人会不相信。   他忘了,她原本就是女尸。   “你笑什么?”凤夙觉得楮墨的笑容太过于诡异和阴冷。   楮墨看了她一会儿,“你来到燕国之后,伤势或大或小,好像从未断过。”   “……”凤夙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   “燕箫如此待你,只怕日后要悔上千倍万倍不止了。”   大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凤夙觉得这话多少有些诡异,不由直勾勾的盯着楮墨,没有言语。   “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燕箫为何要后悔?”凤夙眼眸微闪,寂静的问他。   似乎觉得凤夙反应太过失常,楮墨目光深幽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七公主才智不输顾红妆,有良才却识用,燕箫以后若知七公主才学,岂不悔死?”   凤夙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但楮墨却饶有兴致的盯着凤夙,意味不明道:“区区一句话而已,七公主适才反应似乎过激了一些。”   “是么……”凤夙喝了口酒,淡声道:“兴许是酒醉了。”   那一夜,原本疏朗明月渐渐被乌云笼罩,不多时竟下起了下雨。   诺大的庭院中,野草狰狞,场面很凄凉。   凤夙抱酒同醉,情到深处,她摇晃着身子站起身来,随手折断一根细细的树枝,舞起剑法来,那剑法竟有说不出来的飘逸绝伦。   原本已经醉酒朦胧的楮墨目睹凤夙的剑法时,眼眸中竟有寒光乍现,但很快就被薄雾笼罩,然后那雾气越来越浓……   那样的剑法,竟是该死的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在哪里呢?   阴雨霏霏,雨势并不大,但若凤夙长时间在雨中舞剑的话,就难免会被雨水淋湿。   楮墨原想阻止,但见她的剑法越发凌厉狠辣,招招都是无法攻破的死穴,迟疑片刻,终是在一旁看着,并未上前。   整整两个时辰,究竟需要多大的意志才不至于因为练剑疲惫昏倒。   良久,凤夙蓦然收住剑势,单膝半跪在地上。   楮墨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滑动轮椅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她身后。   寂静的风雨声中,凤夙起身,脚步终于动了动,抬脚,大概是冻僵的缘故,脚步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稳的向地上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蓦然搂紧她的腰,瞬间跌进楮墨的臂弯里,凤夙抬头望着楮墨漆黑的双眼,不知道为何,脑子竟然清了清。   楮墨触摸到凤夙毫无温度的双手,眼里闪现出一抹冷幽之色,几乎想都没想便把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寒气袭来,楮墨原本就苍白的脸庞瞬间就出现了一抹青色,唇瓣近乎透明。   明明畏寒的人是他,如今这般“好心”,又是做给谁看的?   凤夙微叹,伸手将外袍取下,丢给楮墨,声音冷然,但却透着一丝难得的温暖,“你若病了,别指望有人能够照顾你!”   那个有人,指的自然是她。   凤夙话虽隐含斥责,但是楮墨却觉得心里一暖,看到她将外袍还给他,也没有阻止。   她说的对,他若病了,难不成还指望凤夙照顾他不成?   原以为凤夙极为冷血无情,如今看来,其实这只鬼还是挺良善的。   抬头看了眼夜色,明天一早怕是有好戏要看了。   ***********************************   燕箫翌日刚下朝,还没有坐上马车,就看到一袭青衣的齐天佑,骑马飞奔而来,看那情形,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燕箫心里微动,站在那里没动。   齐天佑利落的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燕箫身旁,大概是顾及周围朝臣,待人潮散去,方才说话,只是说话声音明显压低了许多,只有燕箫一人听得到。   “太傅今天早晨不知被何人所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李恪急坏了,让属下急唤殿下赶紧回去看看。”   燕箫听闻此言,脸色一变,因为事出突然,险些乱了阵脚,定了定心神,方才冷言道:“备马。”   刚走两步,就被不远处的燕清欢唤住了步伐:“六弟这么匆忙,可是东宫出了什么事情?”   “东宫若有什么事情发生,四哥又怎会不知呢?”燕箫话落,也不理会燕清欢是何脸色,见齐天佑已经把马牵了过来,飞身上马和齐天佑扬长而去。   合欢殿。床榻上,顾红妆脸色苍白,白衣更是血迹斑斑,看来是受了很重的伤。。   燕箫双眸里闪过一丝冷凝的肃杀之气,见顾红妆毫无苏醒迹象,懊恼的锤了下桌子,看到施针的李御医,忧虑中透着紧张。   又是一针扎入顾红妆的头部,昏迷的顾红妆忽然坐起身,撑着床榻蓦然吐出来一口黑血。   燕箫连忙支撑着顾红妆,接过李恪递过来的湿布擦拭干净她唇边的血渍。   将再次昏睡过去的顾红妆扶好躺下,燕箫看着地上的那摊黑血,眉头皱了起来。   李御医的脸色难得很凝重。   “李恪,好好照顾夫子。”燕箫舒缓了眉,沉声说道。   “殿下放心。”   燕箫出了内殿,几人掀起帘子,来到外厅,在外等候多时的燕子墨迫不及待的问道:“太傅怎么样了?”   李御医将药箱放下,开着方子道:“八王爷莫急,太傅已经暂无大碍,只是伤势严重,恐怕要修养几日才能见好。”   燕子墨闻言,松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燕箫静默片刻,眼眸微闪:“夫子除了伤势,是否还中了什么毒?”   李御医眼中划过一抹讶色,他早就知道瞒不过燕箫,干脆直言承认道:“不瞒殿下,太傅确实中了毒,好在微臣已经把太傅的毒给解了,所幸及时,要不然事情可就糟了。”   燕子墨闻言,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燕箫话语阴戾:“是什么毒?”   李御医看了两人一眼,才沉声道:“吴国南薰。”   “吴国南薰?”燕子墨眸光一时变了,皱眉看着燕箫,不语。   燕箫脸色亦是很难看,看向李御医,只听他说道:“吴国南薰是吴国最毒辣的花粉,不需要接触,只要闻上一点香气便会使人浑身无力,武功在半个时辰内,渐渐消失。微臣猜想太傅可能一时不察,这才遭了暗算,要不然以太傅的武功,纵使如今……不便示人,但若想伤她,放眼尘世,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吴国南薰花毒,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大燕国?”话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燕子墨忽然止了话。   吴国最近和丞相白玉川来往甚密,难道此事跟白玉川有关?不可能的,若是白玉川知道太傅还活着,只怕早就递奏本给父皇了,何至于如此?   那会是谁呢?   “六哥,你怎么看?”燕子墨看向脸色冷漠的东宫太子。   “等夫子醒来再说。”   燕箫随后问李御医:“夫子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很快。”   燕箫守在顾红妆床榻边良久,期间她只清醒了一小会儿,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又昏迷不醒,所幸李御医已经说她没事,只是伤重在身,身体太过于虚弱才会如此。   如此一来,燕箫无疑安了心……   云妃,身份诡秘【4000】   更新时间:2013-8-12 16:22:48 本章字数:4297   燕箫在床前守护顾红妆醒来的时候,睡着了。   梦里面,他似乎回到了十九岁开春,那一年,夫子二十三岁。   他随大军征战楚国,已有大半年不见,那是他和夫子相识以来,分离最久的一次。   王府内,他翻身下马,无视府中姬妾殷殷目光垂询,难掩内心激动,快步奔到站在人群最末端的夫子面前,因为太过欢欣,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只是淡淡的笑,用她后来的话说,大半年不见,他已成长为英俊霸气的少年将军,盔甲尚未换去,俊美的脸上有着硝烟划过的冷冽,只衬得他愈发的刚硬坚毅枳。   犹记得后来听到这句话时,他一时尴尬的咳了咳,倒惹得她轻笑不止。   听得他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他的夫子,自是与众不同的,就连话语也是邪肆直白的很职。   “我回来了。”低沉的话语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震颤。   她含笑整理着他的盔甲,淡声道:“回来就好。”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为难夫子?”他扶着她慢慢行走在王府道路上。   “白玉川倒是时常为难于我,但好在每次都迎刃而解,不碍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但若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夫子届时也无需顾念太多。”他语音低沉,仿佛拈指轻弹的弦,萦绕在耳时,听得人心底直透暖意。   她莞尔,唇边勾起,笑魇清冷而又媚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不伤己身,随他去吧!燕国终究还是你父皇在做主,白玉川就算再如何奸诈阴险,做起事来总要顾及你父皇几分薄面。”   他拧拧眉,嗓音似水清凉:“学生只盼夫子一世安宁。”   “已经飘零二十多载,我又哪来的一世?身处乱世,对我来说半世已是奢望。”她虽轻笑,语气却是淡淡的。   他面色一僵,低了头,眉目泛着冷清,不想话题继续,便改口说道:“漠北地处边境,但大漠风光却别有一番意境,那里天广地阔,夫子在那里长大,等以后空闲下来,学生便带夫子回去看看。”   她的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轻和的微风,感慨道:“确实想念的很。”   他默然看了她半响,再开口时,声音沉闷怅然:“若是没有权位相争,夫子随时想回漠北都可以,又怎会有现如今的难以成行?”   她侧头看他,淡然一笑,伸手将他盔甲上的灰尘拂掉,眸色一软,柔声道:“真是个傻孩子。”   原本很暖人心的话语,但听在他心中却慨叹不已。   孩子,他在她心中真的就只是一个孩子吗?   他只顾低眉不言,扶她进殿。   他又怎知,在他沉思的时候,她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心里划过一丝欣慰,这个孩子虽然少时寡言沉默,孤单的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但却是真的长大了。边城历练,军旅生涯造就了他的坚毅和刚强,大半年时间内更是不时的从边城传来他的英勇事迹,小狮子终于开始长出尖锐的獠牙,随时准备好向白玉川反扑了吗?   ****************************************   有手指覆盖在燕箫的手上,透出丝丝缕缕的温情。   “箫儿,是你吗?”顾红妆的手握紧他,有着恐慌下的紧张。   心思一动,握紧她的手,燕箫沉声安抚她:“夫子,是我。”   “我这是怎么了?”眼神无焦距的移到燕箫身上。   燕箫迟疑开口:“夫子对之前的事情不记得了吗?”   “之前的事情?”顾红妆想了想,皱了眉,语势凝重:“我想起来了,清晨的时候我被人袭击了,那人是谁?”   燕箫分析道:“目前看情形是吴国人下的手,但破绽太过明显,好像巴不得让人知道下毒人是吴国人,栽赃陷害倒是多一些,但事实如何,还需查证。”   “……”见顾红妆垂头不说话,燕箫忍不住问道:“夫子在想什么?”   “箫儿——”手忽然被顾红妆握紧,面容惊惶难安:“死倒不算什么,怕就怕……”   “夫子怕什么?”燕箫声音柔和下来,自从夫子醒来后,与他日渐亲近不说,甚至会主动接近他,就连性情也柔弱了许多。   李恪说:“太傅如今眼睛瞎了,对诸事没有安全感,难免会这么依赖人,放眼东宫,她最信赖的人就是殿下您了。”   失神中,只听顾红妆开口说道:“怕只怕大业未成,我怎能舍箫儿独身离去?”   燕箫心弦一动,搂着她的肩安抚的拍了拍,顾红妆顺势靠在他的肩上,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恬静的笑容。   那笑,竟透出一丝幸福满足之意。   *******************************************   夜晚的空气夹杂着冰凉,燕箫抬头看了眼夜空,上面只有一轮被乌云遮掩的月亮,失了往常的皎洁和明亮,显得黯淡无光。   庭院里有一处小小的池塘,荷叶点缀在深幽的池水里,少却了令人心烦气躁的蛙鸣声,反而多了一丝清风在夜色下发出的呜咽声,凤夙嘴角吟然一笑,犹如秋水般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明。   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月樱花和春海棠,花瓣在微风中扑簌簌的飘落飞扬,煞是好看。   发丝和肩膀上落了不少的月樱花和海棠花瓣,伴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的肩膀上已有披风袭身,顿时暖和了许多。   转过身,夜色下燕箫俊雅非凡,瘦削高傲,身上透露出一股淡漠的冷意来,漂亮的双眸流光溢彩仿佛能使红尘迷醉。   燕子墨站在他的身后。   燕箫轻轻的唤了一声:“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燕子墨冷淡的表情中浮现出柔和,开口说道:“六哥睡不着吗?”   燕箫苍白的面容上,那双淡漠的眼瞳却越发显得迷离不定,失笑道:“我向来浅眠,说来好笑,我一心盼望夫子能够苏醒,可当她真的醒了,却觉得心里失落落的,反倒彻夜辗转难眠起来。”   燕子墨皱眉道:“六哥怕是患得患失太久,所以才会一时难以适应。太傅如今醒来,非但没有跟六哥之间有什么隔阂,反而越发亲密,这不是六哥之前一直期望的吗?我看你这是乐极生悲才对。”   燕箫眼眸似乎又浓了几分,背着光的脸上忽明忽暗,有心转移话题,静静地问燕子墨:“你怎么看待赫连定?”   燕子墨洒脱之意稍敛,心中犹豫了一下,说道:“赫连定向来嗜杀成性,部将个个骁勇善战,足有百万之众,声势浩大。每逢出战前,吴国百姓无不震慑恐惧。吴国若和白玉川勾结的话,臣弟担心我军士卒没有斗志,反而吴军势强,不可抵挡。”   燕箫深深地凝望着燕子墨,淡静无波,双眸却宛若翻涌不息的云,皱眉,冷然道:“暂可放心,吴军虽然猛将众多,但都有勇无谋,军纪杂乱,更何况吴国和燕国之间隔着万里沙漠,吴国主地多是草原,行军时多缺辎重粮草,所以每每战之,粮草房多为军中重地,而他们每攻城略地都喜欢掠夺他人粮草为己用,倒不足为患,怕就怕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发起狠来,强行掠地就有些吃力了。”   说到这里,燕箫的神情也有了一丝紧绷和忧虑。   燕子墨若有所思道:“六哥是担心楚国届时和吴国强强联合,共同设计消灭大燕吧?”   燕箫眼帘轻合,复又睁开,冷然之色流露,幽声叹道:“区区一个吴军,并不足为患,只有吴军发兵,我军届时只要畜养士众之力,先固守城池不出。吴军见此,只会要战不得战,要攻而攻不破,他们必然有离散之心,时间一久吴军粮草减少,然后我军选拔精锐士卒,据其要害,加以攻击,必能破贼,但如果此时楚国也试图分一杯羹的话,那就棘手了。”   静静地,燕子墨开口说道:“楚军暂且搁置一旁,只要她肯跟云妃联系,一切就还有商谈的余地。适才六哥说吴军来犯,守城不出,断其粮草的方法虽好,但却有弊端,吴军攻城素来凶猛,倘若我们久守不战,势必会激怒吴军,要知道吴军最拿手的攻城之法就是云梯夺城,当年‘沁阳之变’,楚军偷学吴军这一招,虽未能学到精髓,但却因此险些让沁阳落入楚军之手。”   燕箫眉目闪烁了一下,想起“沁阳之变”,心里一紧,最终恢复平寂,淡声说道:“沁阳之变后,武原镇守沁阳多年,更是当年沁阳之变的见证者,此生和吴国交战不下百余场,可谓经验老道。若是和他汇合探讨,或许能够找出吴军破绽,寻出克敌之法。”   燕子墨看着飘扬的花瓣,深邃漆黑的双眸沉淀了几分,他掀起唇角,静声道:“这次父皇病危,武原遵从六哥之命,派出三十万大军,其中武原率领二十万大军在帝都重地分散设主营,以备宫廷政变,另十万大军臣弟不日后将率领急行军前往边城和旧地大军汇合,以防吴军突袭之危。只是……”燕子墨沉声道:“只是父皇病体加重,还不识白玉川阴谋,但却尤为信任白玉川,但凡有人质疑上谏,父皇就会对那人颇有成见。但白玉川一旦造反,有些事情还需趁早跟父皇说清楚才好,六哥若是和父皇相商时,还请见机行事,多加谨慎。”   “父皇不是信任白玉川吗?或许不待夺宫那一日,我便能亲自请父皇看一出好戏。”燕箫表情凝住,俊美的脸旁在夜色中晦暗不明,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燕子墨闻言一怔,唇边泛起疑惑涟漪:“六哥此话何意?”   “白玉川逼宫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若没有十拿九稳,他不会棋行险招,他若动了,就代表此战他存了必胜的信心。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直面反击。”燕箫看着他,脸上幽深的稳健无迹可寻,阴晴不露,但燕子墨却从里面看到了厮杀和血腥之气正在一点点的弥漫开来。   六哥的意思是……他们若想占有主动权,只能先白玉川一步逼宫吗?   他没问,燕箫也没有多说,但是眉间春水已然不在,戾气丛生。   良久良久之后,燕子墨迟疑开口:“六哥,对待云妃,你要多加小心。”   眼眸一闪,燕箫问:“……她怎么了?”   “和楚国过往甚密,难保有一天她不会反你,更何况……”燕子墨压低声音道:“云妃身份太过诡秘,我总觉得在她身上似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燕箫皱眉道:“为何会这么想?”   燕子墨摇头:“说不上来,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心里直发寒,总之六哥多留个心眼,准没错。”   燕箫一时没说话,诡秘吗?的确很诡秘。惨遭酷刑无事、莫名怀孕、白发、前世之梦……   如今又多了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诡异惊悚的奇闻骇事。   多番堕胎,如今那孩子竟然还在她腹中坚强的存活着……   痛心,狗屁误会   更新时间:2013-8-12 22:12:35 本章字数:3338   “你说什么?”   伴随着东宫太子妃的话语,只听“砰”的一声响,有玻璃掉落在地,瞬间支离破碎。   抱琴附耳过去,低声迟疑道:“娘娘,奴婢跟合欢殿王鑫素来关系交好,他不可能胡言欺骗奴婢,此事假不了。”   白芷手指颤抖,继而缓缓握紧,眼前浮现出一张绝美倾城的脸庞——顾红妆。   她竟然还活着,难怪燕箫近来有事没事就爱腻在合欢殿,各宫妃嫔处甚少走动,原来合欢殿别有洞天,原来他为了顾红妆竟然撒下如此大的弥天大谎柝。   她竟没死,没死……   白芷脑海中有火焰瞬间炸开,烈火熊熊的燃烧着,似乎几欲吞掉一切才肯罢休。   此时此刻的白芷,只要一想到燕箫,就会觉得头痛欲裂,有巨大汹涌的火苗“呲——呲——”的迸发出尖锐的刺耳声,烧的她双眼一片血红,手指一阵颤抖璇。   燕箫,燕箫……   白芷一遍遍的呢喃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唤出来那么缠绵入骨,现如今依然在她血液里游走,但却痛彻心扉。   因为太过疼痛,所以胸口闷得难受,似是受不了这样的痛楚,她蓦然掀翻桌子,蹲下身体,痛苦的抱着双膝,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燕——箫——”   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回荡而出,听到这样令人恐惧的声音,抱琴慌了。   “娘娘,您别气坏了身体。”抱琴急声道:“说不定只是误会一场,殿下不会这么待您的。”   抱琴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直响,但依稀中仿佛听抱琴说出“误会”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宛如暗夜雷电瞬间划破长空,带来惊人的锐气。   有一种莫名的冷嘲和悲凉在心头萦绕。误会?顾红妆挖了她的双眸,她若死了便也罢了,但她竟然还活着,被那个他保护的滴水不露,他怎能如此待她?在这场挖眼风波中,最大的受害者是她,是她白芷,不是那个顾红妆。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恨,却眼里心里都是顾红妆,甚至为了顾红妆,不惜欺骗皇上。   误会?   “呵呵……”白芷冷笑出声,那笑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猖狂大笑。   狗屁误会。   过往片段,那些被她珍之、爱之的片段在眼前快速浮现,恍若一场梦。   ***********************************************   她是相府千金,此生所配男儿理应是这世上最英俊、最有才气的男子,所以她遇到了他。   在他的眉目如画中,她迎来了成亲大典。   父亲那日噙泪微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在礼官念颂声中,跪拜白家列祖列宗,跪拜他,被喜娘搀扶入宫。   她看着父亲眼中的泪花,心里升起了荒芜的疼痛,她的父亲虽然阴险奸诈,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一直是个慈父。   入宫再行跪拜燕皇和后妃,礼成,她款款起身,扬起脸庞,环顾四周。   满堂华彩之下,众人寂然无声。   殿堂中并没有燕清欢的身影,皇后的脸上平静无波,却透着冷色,想来是因为她当初舍燕清欢选择燕箫,所以这才对她的婚事颇有成见。   阳光下,她的影子投在宫砖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太子妃车辇之上,燕箫亲自搀扶她上去,指节的温度仿佛能够直接渗透她的紧张和不安。   “芷儿,今天是你我大喜之日,无需紧张。”燕箫闲闲淡淡的一声,噙着笑,透着暖。   她敛衣行礼,珠环相碰,鬓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晃出点点柔和光晕,凤翼低敛的瞬间,抱琴已将珠帘放下,顿时阻隔了她和燕箫的视线。   珠帘外,燕箫的身影渐渐模糊,化为看不到边际的空茫,但她却不再紧张,知道他就在外面。   她缓缓闭上眼睛,听到一声叫起,继而礼炮乍响,汗血宝马带动着车辇响起咕噜噜的车轮声,渐渐地远离宫门,驶离经年岁月中挣扎浮沉太久的燕国皇宫。   大婚奏乐声恍若一根看不到的丝线将她的心攀升至激动幸福最高点,呼吸一下就是喜,牵动一分就是乐。   她的眼前恍惚浮现出燕箫和她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燕箫看着她,黑眸微眯,微透精光,薄唇轻掀,笑道:“相府千金,果真才貌逼人。”   她微微含笑,夹杂在宫乐声中化为如风般的兴奋,时间是歌,却也是细细碎碎的剧毒……   她早就中了他的毒。   礼炮恭贺声不绝于耳,那天的她眉目低敛,透过桂冠珠帘,视线落在裙摆处的金丝银线上,手腕上佩戴的凤血镯发出璀璨耀眼的锐光。   她心神一阵恍惚,凤血镯听闻是取南海深处的千年寒玉所造,佩戴于身有冬暖夏凉之效。   听闻燕箫当年搜寻珍稀药材之际,有幸觅得此物,一直保留在身,直到遇见她,便将它送给了她,而她也确实喜欢此玉晶莹剔透中隐带血丝,就一直佩戴于身多年不曾取下。   连父亲见了,都说这是难得的宝物,可见燕箫真心。   宝物自该保留才对,不能轻易示人。她将衣袖拉低一些,正好可以将凤血镯掩盖在锦纹长袖之下。   都城百姓云集,喧哗无比,御林军齐齐分散两旁以修秩序。   她眉眼含羞带怯,心里激动欣喜不已,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稍怠,紧跟在车旁的嬷嬷喜庆的恭声说道:“恭请娘娘下辇!”   话落,已有侍从分立两旁掀开帘子,下映衬出一只修长的手静静地伸了过来。   燕箫亦是一袭婚衣,唇边散着儒雅淡笑,只是眉眼间依然冷清如旧。   她轻搭上他的手缓缓从车辇中走出来,在他的引导下,逐步走向府邸大院。   红毯路上,他扶着她,话语清冷:“成亲仪式颇为繁琐,芷儿还需忍耐方刻。”   她看着他,燕箫的脸庞清雅谪仙,在红衣映衬下越发显得洒脱出尘,这样一个男子,她曾无数次的感念上苍如此恩赐于她,她曾恨过自己身为丞相千金的身份,但同时又感念自己的身份,若不如此,她和燕箫只怕也走不到今日。   她知道燕箫娶她,多是跟她的身份有关系,但她却心甘情愿的沦陷了。不是不介意,而是她坚信时间久了,他的心里绝对会有她的存在,而且只能有她。红色彩球悬挂长廊,微风袭来,红色的扶苏迎风摆动,煞是好看。   喜堂门外,放着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她本欲依照礼俗跨过去,燕箫却带她绕了过去,直接步上红毡,她心微寒。   燕箫温声道:“跨马鞍需提气,繁文缛节省了也罢。”   淡淡的一句话,听来颇有些漫不经心,却瞬间抚平了她的芥蒂。   她便没有说话,进了喜堂由嬷嬷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   喜堂之上有主香公公,按照大燕婚嫁礼俗,主香者和婚嫁夫妻皆遵赞礼声动作。   赞礼者喊:行庙见礼,奏乐。   顿时喜堂内乐起,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   上香,二上香,三上香。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赞礼者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接唱:升,拜!升,拜!升,拜!   又唱:跪,皆脆,读祝章!   那天宫人念词时,抱琴扶着她担忧道:“娘娘,再有三升拜就礼成了,您再忍一下。”   她温温的笑,何须忍,只因她是心甘情愿的。   拜堂共有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她虽疲惫,但礼节却没有敷衍了事,那是她和他的成婚礼,而她是他的正妻,就算让她拜上一天她的心也是欢喜的。   如今,心却是痛的,那些过往的记忆有多甜,她的心现如今就会有多痛。   那天喜堂之外,他之所以没有让她跨马鞍,并非是心疼她太过劳累,而是在他的心里,她也许从来都不是他的正妻。   如果那天换做那人是顾红妆,他还会如此说吗?也许就算顾红妆再累,他也会含笑抱着她一同跨过马鞍。   她……真傻啊!   抚摸袖中的凤血镯,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取下,扬起,好几次都想砸碎在地,却都因不忍心,只得无奈放下。   燕箫,燕箫……   你怎能如此待我?   情殇,不知廉耻【4000】   更新时间:2013-8-14 13:17:06 本章字数:4461   又是一碗堕胎药下肚,凤夙陷入沉沉的昏迷之中,入睡前,耳边响起楮墨悠远绵长的叹息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活于世,哪怕现如今她身为厉鬼,也有着诸多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凤夙陷入沉睡之中,梦里面她看到了楮墨,正确的说应该是凤简。   剑奴设计百官请命为她和龙驭主婚,无疑此举惹怒了凤简。   “你竟敢算计我?”凤简语声温柔,但却透着一抹噬骨的寒冷,闻者好像掉进冰窟般,冰寒彻骨楫。   “我也是被逼无奈。”剑奴不屑的笑了起来,看在凤简的眼中,那笑却显得极为刺眼,好似在嘲笑他一般。顿时怒火中烧,眼神一眯,扬手狠狠扇了过去。   剑奴踉跄着站稳,缓缓抬起头,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嘴角蜿蜒流下,她毫不在乎的抬手擦掉,眼波轻灵空婉:“若皇上无错,您又何须动怒呢?”   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地叹息诘。   此话,明显刺痛了凤简,他忽然面无表情,薄唇轻掀,很缓慢的吐出四个字来:“不知廉耻。”   剑奴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一闪而过,快的几乎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场错觉。   凤简冷冷的看着她,讥讽道:“原来这就是你对朕的爱,不过几年时间而已,你竟迫不及待的投进龙驭的怀抱,果真是贱人一个。”   然而,剑奴听到这话,并没有羞愧难当或是愤恨不已,她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凤简,冷冷道:“是啊,我是一个贱人,但就是我这个贱人为了您的皇权霸业,双手沾满了鲜血,若不是贱人,怎会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幽暗的火光在凤简的眼睛里面燃烧,声音冷漠,一字字说道:“因为我当初拒绝你,所以你如今才与龙驭暗度陈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我?”   “我和阿驭清清白白,没有什么暗度陈仓,更没有借机报复。男未婚,女未嫁,我和他何错之有?”剑奴冷冷的笑了,眼睛里的光是冷的,映衬着她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冷意来。   凤简听了,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剑奴,闪过一抹异色。   “若不爱,为何还要嫁给他?”终于,凤简轻轻的说了一句,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剑奴片刻沉默,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你又怎知我不爱他?”   “爱也好,不爱也罢,只要有朕在,你和他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凤简的声音很冷,仿佛是暗夜幽灵一般,说出的话语嗜血残忍,“事到如今,你以为朕还会继续任由他猖狂的活在朕的眼皮底下吗?”   剑奴微微冷笑道:“你果真要杀了他?”   凤简讥讽的看着她,“心疼了?”   “看样子,皇上现如今是铁了心要卸磨杀驴。”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剑奴唇瓣迸发出更加冷凝的话语:“皇上大可以自己杀了阿驭,但阿驭不管是生是死,我是嫁定了。”   凤简死死地瞪着她,青筋暴露,手指痉~挛的握在一起:“你敢?”   “我敢不敢,皇上应该很清楚。”   凤简不怒反笑,先是缓缓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清澈温和,但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时,忽然挥动衣袖,瞬间便震飞了一旁安置的屏风。   屏风震散在角落,零零散散的铺满一地。   凌厉的掌风就在剑奴眼前,可是她动也未动,没有闪躲的意思。   掌风掀起剑奴披散的长发,在脸庞周围肆意飞散,宛若魔魅,衬着她苍白绝艳的脸庞,竟有说不出来的妖冶。   凤简控制自己想要掐死剑奴的冲动,怒声道:“阿奴,你听着。但凡跟我作对的人,下场都会很惨,我不会对你怎样,但我会把这份罪迁怒到龙驭的身上。你自以为是在救他,殊不知却是在加剧他的死亡而已。”   此刻的凤简,因为笑容狠冽,宛若魔魅,嗜血的双眸狠狠地瞪着剑奴,似乎欲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双眸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多年相处,到头来却抵不过一个龙驭,她竟然为了一个龙驭要反他,愤怒和惊痛就那么奔涌而至。   他知道朝堂宣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情将会是他和她之间永远都难以消除的芥蒂。   剑奴听了凤简的话,脸色苍白起来,眼神冷冽,寸步不让,“如果这是阿驭的命,届时不管生死,我必相陪。”   凤简眼眸骤寒,唇角沁出冷漠尖锐的笑意,冷冷道:“从你进入凤门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的,尽属凤门。即使我不爱,也休想别人觊觎你。”   剑奴淡漠的看着他,“皇上还是直接杀了我和阿驭吧!从您宣旨的那刻起,我和阿驭的生死便紧紧的系在了一起。若您对阿驭赶尽杀绝的话,我只怕……会破了当初的誓言,极有可能会背叛您。”   凤简身形踉跄,眼中寒光乍现。   曙光尽显的隆冬,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晨曦初现的朝阳,透过窗棱的间隙,透射进来,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可是室内却是寂静如死。   “都说我心狠,其实最心狠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无心无情,比凶兽还要冷血。”锋锐的笑意中,就连凤简的声音都是冰冷的。   朝阳照进室内,剑奴伸出手捕捉那一缕阳光,想要紧紧的抓在手里,但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而已。   她摊开手掌,看着手中那一束阳光,叹息一声:“皇上现在才看清楚吗?听老人讲,在爱的蜜堆中成长的孩子,心态平和。用最美好的眼睛看世态人情,享受生活。充满爱的心里,生活又怎么会没有幸福?可是您别忘了,我和您不一样,您可以在阳光下肆无忌惮的大笑,可我不能,因为我是活在地狱里面的人,凶残无情不正是我的本性使然吗?”   剑奴的声音里夹杂着落寞还有冷锐,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却都在她的身上得以展现,一瞬间让人觉得凄凉无比。   凤简看着她,神色竟也出现奇异的哀伤和苦痛:“曾经,我以为凶残无情并非是你的本性,如今看来,尽非如此。你不是冷血吗?好,从今天起朕和你的较量正式开始,你要帮龙驭,就尽管帮吧!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和有心无力。”   她既然如此冷血无情,那他便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无心无爱,她的噩梦将从现在开始。   凤简唇边淡漠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冷冽残酷,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他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即使掺杂着阴谋和背叛,也会让对方觉得如同掉进蜜糖中一般幸福快乐,可是同样的,他若是想要报复一个人,那么他的手段亦是比寻常人还要阴狠毒辣上千倍不止。那样的冷,仿佛掉进地狱一般,彻骨寒冷。   如同她现在。   剑奴抬起头来看着他,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脸庞上无喜无悲,不起一丝波澜。   “我可以走了吗?”她的声音很平淡,含着莫名的冷冽。   “滚。”他看了她良久,似乎想要看出一些端倪,终究也只是化作更深沉的痛和恨,他薄唇轻掀,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极轻极轻的笑了,没有再看他一眼,宛若游魂一般,缓缓走向门边。   挥袖,门大开。   狂啸的风在剑奴耳边张牙舞爪的咆哮,她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袍在夜风中肆意飞扬。   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阻挡了一切。   殿内,凤简握着茶杯,良久都保持着姿势不动,脸上有着痛楚冷冽的光芒,忽然将茶杯狠狠地砸在了朱门之上。   精美的瓷杯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的呻吟声,散落在四周,瞬间支离破碎。   那天,剑奴走出内庭院,出了凤简歇息宫殿,就一眼看到了门边静立的龙驭。   看到缓缓走出来的她,龙驭脸上极力牵扯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因为在风中站久的缘故,龙驭的脸色煞白,比剑奴好不到哪去。   他和她刚下朝,一个被带到了御书房问话,一个则因为放心不下,默默地守在外面。   剑奴在里面煎熬了多久,龙驭就在寒风中守了多久。   龙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用问,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阿奴,我带你回去。”看着无悲无喜的剑奴,龙驭大步上前,忍住心痛,手指颤抖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声音如同往常般温柔清雅,含着浓浓的疼惜,害怕惊了她。   听了这样的话,剑奴的肩膀突然一抽,急忙抬起手捂住脸,可哪里还来得及,转眼间,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如同珍珠般,缓缓滑落。   龙驭的理智,瞬间宣布瓦解,用力的抱住她,泛着胡渣的下巴,支在她的发顶,尽可能的放低声音,柔声道,“没事了。”   汹涌的泪水划过剑奴清冷苍白的脸庞,渐渐的在风中吹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挣开龙驭的怀抱,脸庞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凝淡定,似乎刚才哭泣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龙驭的一场幻觉。   龙驭看着剑奴的背影,心里升起一抹苦楚,这个女子内心太过于强大,可也太过于寂寞,防人极深,却没有丝毫的安全感,但他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   唯有他知道。   龙驭和剑奴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不久,宫门缓缓打开,凤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宛若腊月的寒霜,冰冷彻骨。   漫漫宫廷路,剑奴似乎第一次认真的行走在上面,青石板大道,朱红色高墙。路深的不见底,墙高的摸不着边。   这条道路,她还需走多少年?还能坚持行走多少年?   一盏茶功夫,仅仅只有一盏茶功夫,她就感觉似乎过了数十年,那样深沉的折磨和煎熬,一瞬间好像能够让她的心苍老几十岁。   他谋害龙驭,明知道龙驭和她关系交好,是她有生以来最信赖的朋友,但他还是要杀龙驭。   为了成就霸业路,他成功了,但她却败了,败得惨烈,败得体无完肤。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龙驭好好的活着。   剑奴茫然无依的走着,寒风卷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袂,在身后肆意飞扬,一种巨大的孤独和落寞包围着她。   身后传来龙驭轻轻的呼唤呢喃声:“阿奴——”   剑奴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置若罔闻,又往前走了几步,步伐越行越缓慢,终于停了下来,侧过身子望去,深幽的青石路面上,一个宛若谪仙般的黑衣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黑发被风卷起,又缓缓飘落……   一滴泪终于从她的眼角滑落。   ****************************************   “凤夙……凤夙……”   耳边有谁在轻唤她的名字。   凤夙缓缓睁开双眸,就看到了凤简。不,此刻应该是楮墨才对。   “我怎么了?”楮墨的神色不太对,好像她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楮墨眉目深沉,言简意赅道:“你适才大概梦魇了,一直在说胡话。”   凤夙睫毛颤动了一下,看着楮墨,良久之后方才说道:“……若我设法见一见顾红妆,你觉得如何?”   暗夜,人鬼相见   更新时间:2013-8-14 17:11:58 本章字数:3531   凤夙要见顾红妆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由来已久。自从顾红妆苏醒后,凤夙就想见她一面。   不久前,楮墨告诉她,他派龙泽潜进合欢殿偷袭顾红妆,依他对顾红妆的了解,纵使现如今她眼睛瞎了,方才苏醒不久,身体还比较虚弱,但武功和灵敏度却也不该那么弱。   从楮墨的言行中,凤夙知道了新苏醒过来的“顾红妆”也是一个会武功的主。   “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戏?”当时,凤夙是这么问楮墨的。   “既然是好戏,又怎能如此落幕,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楮墨说着,眉目暗沉:“只不过顾红妆身染吴国南薰花毒,并非龙泽作为。楫”   凤夙静静的看着楮墨:“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故意栽赃陷害给吴国,加剧燕箫和吴国之间的矛盾?”   思虑片刻,楮墨道:“也许并非是吴国人所为,南薰产自吴国,就这么大张旗鼓的给顾红妆下毒,实为蹊跷。”   凤夙沉静分析道:“原本楚国嫌疑最大,但你既然说不是龙泽做的。或许目标根本就没有那么大,并非国与国之间的暗战,而是私人仇怨或仇杀。谄”   楮墨看向她,目光复杂的变幻,“我说不是龙泽做的,仅凭一句话,你就相信我,是不是太冒险了?”   凤夙难得的笑了笑:“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顾红妆仇人很多,暗地里想要杀死她的人不在少数。”   “如此说来,顾红妆倒也让人望而可怜。”说完这句话后,楮墨发现,其实最可怜的那个人是凤夙。昏暗的灯光下,他坐在那里,影子尚且长长的拖在地上,但凤夙却没有影子。   又怎能不说她可怜呢?   “谁说不是呢?”凤夙并不知楮墨的心思,但出口这句话却极为映衬楮墨的心绪变迁,所以楮墨无声微笑,倒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凤夙欲见顾红妆,楮墨听言,只是浅淡而笑:“你和她容貌相似,希望到时候不会吓坏了你。”   “也许我会觉得很惊喜也说不定。”   乱世女子犹如他人手中玩偶,为自己做主的机会甚少,附庸风雅、攀权富贵、投机取巧之事更是司空见惯,数不胜数,寻的无非是一方平安、一生无忧。   那个顾红妆苏醒已有好几日了,她既然能够拥有迷惑燕箫的本事,想来自有她的手段。   见,是必须要见的,只是……   毒药果然协助孩子成长,凤夙的肚子微微隆起,即便穿着宽松的衣袍,也足以立见分晓。   难怪白日刘嬷嬷前来草堂看到凤夙的肚子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眸光骇人,脸色一直不太好,晦暗难测,像是丢了魂一样,神智一会清楚,一会汗毛竖立。明显是吓傻了。   **********************************************   室内青灯摇曳,楮墨原本在软榻上休息,半夜被一阵诡异“噼里啪啦”声惊醒,下意识望向一旁的床榻,那里早已没有凤夙的身影。   楮墨原本以为她去了合欢殿,但扫视房间,却看到凤夙手持佛珠,蓦然朝虚无的空气挥去。   如果不是因为对凤夙多少有些了解,楮墨绝对会以为她发疯了。   楮墨坐在软榻上,好奇的问凤夙:“你在干什么?”   凤夙没有来得及回答他,身形疾快,快速扬起佛珠从高处竖直劈了下去。   楮墨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尖叫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触目看到的景象却是真的。   只见,凤夙的对面,忽然莫名的升起一股浓烟,有的钻进了墙壁隙缝,有的从门窗隙缝间快速溜走,消失不见。   楮墨脸色一变,问凤夙:“这是什么?”   “鬼魂。”凤夙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楮墨如遭雷击,一时没有说话,显然还没有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楮墨才定下心,“你能看见鬼魂?”   想了想,凤夙如实说道:“楚宫冤魂无数,尤以红池怨鬼最多。”   楮墨闻言,只觉得周身发凉,没有说话。   难怪楮墨如此了,红池是他沐浴之所,如今听来难免会浑身生出鸡皮疙瘩来,处处透着不自在。   楮墨迟疑开口:“这只……鬼,是怎么一回事?”   凤夙淡声道:“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位妇人在你床榻周围徘徊,但因你是九五之尊,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两只眼睛绿光晶莹,一直盯着你看。是你的仇人吗?”   楮墨皱了眉:“那妇人是什么摸样?”   “怕是不好形容,不过……”她可以画出来。   就在凤夙迈步走向台案旁画那妇人容貌的时候,楮墨已经坐在了轮椅之上。   楮墨在对面静静的等待着,烛光下,女子画图侧面容貌娇美,自有一番灵动聪慧之气缓缓流溢而出,楮墨发现自己有些失神了。   “好了,我画的只有九成相似,其实那妇人远比我画的还要美上几分。”凤夙绕过桌案,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它交给了楮墨。   只是一眼,楮墨脸色大变,不知因何缘故,竟是瞬间苍白如纸。   “你认识此人?”凤夙只能自己做出猜测。   楮墨一点点的握紧手中的妇人图画,脸色阴沉,黑眸中含着不知名的恨意和怒气:“岂止是认识,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   “她是……”凤夙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因为太快,所以毫无踪迹可循。   “我母后。”楮墨并未隐瞒,语出惊人,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蹦出来一般。   “呃……”   凤夙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妇人竟然会是楮墨的母后,看他神情,似乎极为不喜他母后,但……   “看情形,你母后怕是在楚宫就时常去看你,这一次更是跟随你来到了大燕,倒也是难得的慈母。”   “慈母?”楮墨笑了,只是笑声无温,良久后,极冷极冷的说道:“你说的对,她的确是天下第一慈母。”   一个亲手毁掉他双腿行走能力的慈母。   身为鬼魂,又在那么残忍的对待他之后,她怎么还有颜面来看他?   可笑啊!可笑…….   毕竟是楮墨的家事,凤夙不便多说些什么,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凤夙微不可闻的低声呢喃道:“我该前往合欢殿会一会那位顾太傅了。”   *******************************************   夜色沉寂,凤夙若想进入合欢殿,并非难事。   径直去了燕箫就寝内殿,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顾红妆。   燕箫不在这里,想来是另寻地方安歇了。   除了内殿外间有宫人在守夜之外,内殿之中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宫人坐在外面打盹,瞌睡的很,似乎觉得有脚步声在走动,还不待睁开,就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然后整个人宛如一滩烂泥般昏睡在地。   微风穿过窗柩,刮动床前几近透明的雪白帷幔缓缓飘荡,一层层流泻光波里,有幽幽的光错落铺开。   那幽光是夜明珠之光,燕箫对“顾红妆”倒也大方,明知她看不到,还在夜间放上这么一只硕大的夜明珠,当真是浪费。   径直走到床榻前,仔细审视着床上昏睡的女子,白色纱巾,一层层的缠绕着她的双眸,脸色早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反而尽显红润和人气。   凤夙低低的笑出声,她忘了,顾红妆现如今原本就是一个人。   这样毫不掩饰的笑声无疑惊动了沉睡的顾红妆,安放在胸前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然后她蓦然坐起身,冷冷的发问:“谁?谁在这里?”   凤夙不说话,脚步无声,好整以暇的走到一旁圆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水,边喝茶,边漫不经心的审视着顾红妆。   “香菱,是你吗?”顾红妆将脸茫然的转向凤夙喝茶的方向,迟疑开口。   香菱就是适才外间守夜的宫女,难怪她会如此问了。   见对方一直不出声,顾红妆红唇紧抿,片刻后,冷冷的说道:“你再不出声的话,我要叫人了。”   闻言,凤夙笑了笑,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都说太傅心思宽阔,怎如今反倒经不起一两句玩笑话呢?”   此话出口,可谓是诡异到了极点。   之所以诡异,是因为凤夙和顾红妆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清冷之余,却又透着几分冷漠。   如此相似的声音,凤夙倒是平静如常,但顾红妆却微微张嘴,双手紧紧的抓着床褥,抿紧唇瓣,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室内沉寂,随着时间流逝,顾红妆的神色一点点的转化为冷寒之气,而凤夙亦是眼神冰冷,恍若冰下寒潭。   良久良久之后,凤夙眸色深幽,静静的问道:“你是谁?”   眼眶,凤夙出手   更新时间:2013-8-15 13:25:38 本章字数:3310   “你是谁?”   凤夙清冷声音响起的瞬间,有一种莫名的寒意席卷顾红妆周身,然后那寒意化为无数的冰渣子,一点点的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寻着声音,辨识凤夙的方向,红唇渐渐抿紧,化为冷冽紧绷的弧线。   “顾红妆。”顿了顿,她问凤夙:“你是谁?”   凤夙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低低的冷笑道:“顾红妆?你以为霸占顾红妆的身体,你就真的能够成为顾红妆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楫”   顾红妆脸色冷寒:“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凤夙放下杯子,站起身,话语清洌:“你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你自己。你究竟是不是顾红妆,你知,我知,总有一天众人皆知。”   “你……谄”   顾红妆脱口而出,下意识去寻找凤夙的身影。   就在顾红妆还在寻找凤夙的身影时,耳边响起凤夙冰冷的声音:“我很好奇,像燕箫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你是怎么骗过他,你是顾红妆的?”   “我说了,我就是顾红妆。”   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顾红妆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她现在有些不安,有些紧张。   “如果你是顾红妆的话,现如今发现有陌生人闯进了合欢殿,有可能会对你不利,为何不大声呼救呢?如果你愿意,此刻就可以放开嗓音,大声呼喊燕箫的名字,唤他过来。”凤夙已经走到床榻前,忽然俯身凑近顾红妆,发丝拂过顾红妆的脸颊,她受惊之下,身体颤了一下,呼吸急促,但却屏着气没有动,勇气倒是可嘉。   凤夙语声轻渺:“为什么不呼救?是不敢,还是心虚了?”   顾红妆胸脯起伏,平稳呼吸,这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质疑我的身份,我是顾红妆,货真价实。”   那句货真价实逗笑了凤夙,于是嘴角的笑容,宛如荷塘涟漪,一***的荡漾开来,透着明媚下的耀眼五彩光波。   “行了,我既然来到合欢殿,单独跟你相见,无非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见一见苏醒过来的顾红妆是何模样?如今一看,这双眼睛瞎了之后倒是极好,至少此刻看你格外楚楚可怜。别说是男人了,就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垂怜,更何况是燕箫了。”   顾红妆冷冷的问道:“……究竟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是顾红妆?”   凤夙淡淡开口:“好,你既然说你是顾红妆,那我问你,顾红妆最喜欢吃的菜色是什么?”   “没有。”回答简单而又利落。   “没有?”凤夙眼中划过一丝异光,但顾红妆看不到。   顾红妆冷笑道:“喜好三分毒,一旦被人知道,就会成为软肋,届时被人捏在手里,任意把玩。所以我没有。”   凤夙目光越发沉冽,眸子里面的光渐渐收拢扩散,随即问道:“顾红妆生平最想诛杀的人是谁?”   “白玉川。”   这不奇怪,她和白玉川素来不对盘,所以现如今被“顾红妆”猜到并不为奇。   “顾红妆当初为什么舍弃燕清欢,反而成为了燕箫的夫子?”   “因为箫儿一句话,所以我才会成为他的教习夫子。”   “什么话?”凤夙笑了笑,这声“箫儿”可真动听,但顾红妆出口的瞬间,凤夙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凤夙手指颤动了一下,眉目深沉的望着顾红妆,一时没有说话。   顾红妆兀自说道:“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日后定当能够成为万民之主。”   如果凤夙有心的话,顾红妆的话完全可以一针针的扎进她的心窝里。   凤夙沉沉闭上眼睛,复又问道:“顾红妆杀人前通常都会干什么?”   “我以前居住在沉香,那里到了夏季便会莲花绽放,吐露清香,我杀人前,必定倚栏戏弄池中金鱼,若不喂饱池中金鱼,必不杀人。”   “杀人后呢?”   “佛前一炷香,为死者超渡。”   声音在凤夙脑海中盘旋回放,刺耳尖锐之极。   凤夙的手蓦然紧紧握起,那么重的力道,指甲深深的嵌进手心里。   凤夙问:“顾红妆真实身份是谁?”   顾红妆忽然沉默了,片刻后冷声道:“抱歉,我乃漠北顾红妆,再也没有其他什么身份?”   “你知道,对不对?”凤夙微微眯起双眸。   “知道我身份,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之前因为身份丧命,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能够前来合欢殿找我,可见你对我的事情一清二楚,说与不说,很重要吗?”顾红妆说着冷冷一笑:“我是顾红妆,你只需知道这些就已然足够了,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凤夙眼底阴霾尽现,面无表情道:“果真是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占据她的身体,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非凡人也。   有一个异常诡异的想法在凤夙的脑海中缓缓成形,正失神间,忽感杀机,清冷淡漠的女子蓦然返身出手,手势又快又狠。   背后偷袭之人,完全没有想到凤夙会有此一招,迎面就感受到极重的杀意。   凤夙的手就那么极其诡异,准确无误的穿透纱布,直接扎进了“顾红妆”的眼眶里。   空空的眼眶,两根修长的手指插在那里将是怎样一幅场景和画面。   惊悚吗?或许吧!   凤夙眼波暗沉,那双眼睛,原本是她的,即便瞎了,也是她的。   如今,将手指放在眼眶里,她忽然间庆幸自己没有了感觉,要不然两根手指插在那里,内心一定是百感交集。   凤夙低着头,冷冷的看着床上的顾红妆,声音阴冷:“你招惹谁,都不该招惹我。我不杀你,自有我不杀的理由,但凡事都有例外,这次只是警告,倘若还有下次的话,这两根手指插进的地方就不单单是这双眼睛,而是你的咽喉。”   “你若不杀我,我必有朝一日让你不得好死。”顾红妆冷冷的说道。   “是么……”   凤夙另一只手缓缓下滑。   “咔嚓”   “啊……”   前者是顾红妆手腕声音。   后者是顾红妆痛苦的尖叫声。   顾红妆的手臂瞬间脱臼。   夜色中,似乎开始有异动出现。   很显然,顾红妆的叫声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把御林军都惊醒了,也许惊醒的人还有燕箫。   但凤夙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轻描淡写道:“知道吗?我生平最厌恶别人威胁我,若有本事还好,若没本事还说大话,听了就令人生厌。我不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世上有很多人想让我生不如死,但却没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下次说大话之前,麻烦看清楚你对面站的人是谁?我忘了,你现在附身的这个人,没有眼睛,她看不到。”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红妆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你再不走的话,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别急,我今天是来讨债的。一条手臂脱臼太过寂寞,我好人做到底,帮帮你好了。”话落,只听又是一声“咔嚓”声响起,不过这次,顾红妆死死的咬着唇瓣,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看着脸上血色尽失的顾红妆,凤夙冷冷的笑。   这一招还是从楮墨那里学来的。   当初她为了得到天香豆蔻,也曾被楮墨如此对待过。她得天香豆蔻是为了毁尸灭迹,眼前这位孤魂野鬼倒好,霸占她的身体,还如此理直气壮,凭什么她辛苦操劳,到头来却是为她人做嫁衣?   两只手臂脱臼,这是她暂时回馈给“顾红妆”的见面礼。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顾红妆声音发颤,倒不是害怕凤夙,而是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装傻功夫不错,继续保持,别有一天露馅了,加油。”凤夙温温的笑,笑容娇媚,听在顾红妆耳里,却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来。   风声寂缪,树影在窗柩上轻拂摇曳,听到近在殿门外的脚步声,闻声识人,显然燕箫来了。   凤夙微不可闻的笑了笑,就在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的瞬间,诺大的内殿里早已没有凤夙的身影,只有躺在床上,露出两只空洞洞黑眼眶的顾红妆……   胎动,毁天灭地   更新时间:2013-8-15 14:40:40 本章字数:3573   齐天佑紧随燕箫一起奔了进来,看到宫女香菱昏睡正甜,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知道是真的出事了。   再见顾红妆躺在床上,不见血,但双眸却尽显空洞,阴森到了极点,那样暴露在众人视野里的黑眼眶,就算是胆子极大的人,都忍不住有了呕吐的冲动。   只因,太……吓人了。   燕箫眼神阴戾,大步上前的同时,齐天佑已经制止众人在外守候,不得入内。   燕箫奔来的时候,有些匆忙,只穿着白绫单衣,外面披了一件衣袍,尽管如此,还是牵动了心绪,咳嗽不已楫。   “箫儿——”顾红妆听到他的声音,轻声呢喃了一句,顾不上双手的伤势,蓦然背对着他,全身蜷缩成了一团。   那样的姿态,分明是在害怕。   “夫子,别怕,我在你身边。”燕箫俯身查看她的伤势,当他发现她的两条手臂脱臼之后,眼神狠厉慑人谄。   “李恪——”蓦然朝外大声吼了一句。   “奴才在。”李恪几乎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把李御医叫过来。”   “诺。”   李恪看了一眼顾红妆,眼见太子生了这么大的怒气,可见一定是伤的很重。这顾太傅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每天净出事。   “夫子,你转过来让我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燕箫同顾红妆说话的时候,眼神温和,清俊的面容上,看不见一丝厉杀之气,但眼神却恍如云海风暴,危险到了极致。   “箫儿,别看我,我现在是不是很吓人?”顾红妆将脸庞埋在床褥间,神情痛苦,背对着燕箫,无论如何都不转头看他。   “不会,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谁敢说你吓人,我就挖了那人的眼睛……”   年轻太子话语出口,没有人敢质疑它的真伪,若有人敢表现出一点点的害怕和畏惧,他会真的挖了那人的眼睛。   燕箫的眉渐渐聚拢起来:“夫子,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才对。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你?”   “……我不知道。”   “跟上次是同一个人吗?”   “是个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敢确定。”   燕箫眼底掠过阴戾之气,看着顾红妆,强行将她扭转过来,两只黑漆漆的眼眶暴露在他眼前时,他并未有害怕、嫌弃、反胃的感觉,而是怜惜的抚摸着她的眼眶周围,惹得顾红妆一阵轻颤。   感受到她在他怀中发抖,燕箫俯身亲吻她空洞的黑眼眶,那么炙热的温度让顾红妆颤声轻道:“箫儿,你……”   燕箫温柔的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夫子,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身边,谁若伤你,我必毁之,所以别怕。”   没有人注意到,燕箫眼中的那丝阴霾,死气沉沉,似乎不管是谁沾染上,都会瞬间变成魑魅魍魉。   究竟是谁屡次为难夫子,那人究竟是谁?   ********************************************   凤夙回到草堂,楮墨还没有睡,他在房间里喝茶等她。   楮墨轻描淡写道:“合欢殿适才烛火通明,我还以为你被燕箫抓进大牢了。”   凤夙淡淡的笑:“承蒙皇上如此看得起我,大牢待遇太过奢靡,我还不够级别入住。”   楮墨问:“今晚收获如何?”   “斩获两条手臂,致使顾红妆手腕脱臼,不知算不算的上是收获?”凤夙坐下来,兀自倒了杯茶,静静的喝着。   楮墨微愣,随即低低的笑道:“心狠手辣,我喜欢。”   “这一招还是跟你学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楮墨眉目深幽:“看来我在楚宫折断你手腕的事情,一直让你耿耿于怀,要不然又怎会把这招挪用到顾红妆身上呢?”   “这是她欠我的。”   “见到她之后,感想如何?”   “好极了,有眼睛真好。”凤夙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楮墨薄唇微勾,“你跟顾红妆对过话吗?”   “当然。”   “不怕她将来听出你的声音,把你指认出来吗?”   “她不会的。”凤夙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清冷。   “因何如何肯定?”   凤夙显然不打算说,沉默喝茶不语。   楮墨一双清冷明澈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凤夙,仿佛能够穿过层层迷障,看到深藏不露的那个凤夙。   终于,他说:“看来,你和顾红妆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能让他人知晓。”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凤夙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小腹忽然动了动,她竟然能够感受到腹部在动。   凤夙眼露震惊,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她除了寒冷之外,感受到了来自身体传递而出的异样感觉。   “怎么了?”察觉到凤夙眼中透露而出的不敢置信,楮墨好奇的问她。   “动了。”声音如常,但却隐有莫名的激动。   “什么动了?”楮墨疑惑加深。   “孩子。”也许是太惊讶了,连凤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在干什么,竟然伸手握住了楮墨的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你摸摸看,他是不是在动?”   腹部的确在动,但这样的震撼,远远不及顾红妆握着他的手带给他的震撼要深。   那双手是无温,冰凉的,正确的说应该是一双死人的手,但却宛如一池清泉,瞬间就把凉意传递到了身体里。沁人心扉。   楮墨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摇头笑了笑,再开口声音依然平静冷漠:“确实在动。”   “这么说来,孩子并不是死胎?”她在问自己,还不如说她是在问楮墨。   “可以这么说,既然能动,应该是有生命的。”楮墨静静分析。   这种感觉很奇妙,孩子在她肚子里成长,依赖她而生存,没有触动是假的,但……   “虽然有生命,但难保这个孩子不是一个怪胎。”活死人和人类结合生下的孩子,之前从未听说过,所以这个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谁都说不准。   楮墨清了清嗓子,见凤夙陷在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就再次咳了咳,这一次终于成功唤回了凤夙的注意力。   “怎么了?”   “手……”楮墨淡淡的提醒她,目光移到两人此刻还亲密相贴的手指上。   凤夙见了,后知后觉的松开楮墨的手,不自在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   话落,楮墨忍着笑,沉默片刻,这才说道:“其实我之前有翻阅过书籍。”顿了顿,补充道:“有关于活死人的书籍。”   “活死人?”凤夙皱眉,静静的看着楮墨。   “上面有记载,鬼与鬼结合诞生的孩子叫:鬼魔。孩子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如此说来,鬼与人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或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想来也不差。”   凤夙笑了笑:“安慰我?”   “你内心足够强大,还需要我安慰吗?”   凤夙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淡淡的说道:“入了凡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就连孩子都是如此,我连他/她的生死都掌控不了,生下来若是跟我一样,岂不痛苦?”   楮墨在她身后问道:“我从未问过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燕箫,在他那样对待你之后。”   她转头看他:“你不是看过活死人方面的书籍,上面没有介绍吗?”   “记载很少,几乎无迹可寻。”   看了他一会儿,凤夙忽然问道:“我能信任你吗?楮墨。”   楮墨笑了,“你既然叫我一声楮墨,可见已经开始信任我了。”   凤夙移回目光,望着夜色微不可闻的感慨道:“我和你现如今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楮墨不以为意:“其实看开了,并没有什么复杂之处。在草堂之内,我是楮墨,你是凤夙。出了草堂,我是楚国皇帝,你是七公主,如此而已。”   好一句如此而已,虽然无情,但说的却是事实。   她和楮墨的交情其实仅限如此。   信任,也只在草堂之内。   “活死人,需要吸食帝王之血。”她并没有说什么时候需要吸食鲜血,想必试着去相信楮墨的同时,在她的想法最深处,还是应该对他有所保留的。   楮墨挑眉道:“这么说来,我的血也可以了?”   凤夙实话实说:“不,你靠七星阵续命,已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你的血对我无用。”   “这话可真伤人。”虽然说着伤人,但楮墨脸上却没有自伤之色。   凤夙盯着他良久,忽然问道:“关于那次死亡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也不例外。”楮墨对上凤夙的目光,说了这样一句话。   三娘,吴国被囚【8000】   更新时间:2013-8-16 15:09:25 本章字数:9040   燕国,正值多事之秋。   燕皇身体越发不好,已经接连好几日不曾上早朝,朝官私下议论纷纷。每当新主继位,定会国基动摇。更何况白玉川蠢蠢欲动,态度越发嚣张,可见端倪,难怪人人恐之、避之了。   朝堂如此,燕国东宫更是如此。   先是顾红妆复活,消息在东宫内不胫而走,闹得人心惶惶,对合欢殿好奇不已的同时,又惧怕连连。   燕箫做法向来杀伐果断,直接斩杀无辜散播传言者,死的是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死了之后,将会有效的杜绝谣言继续传播柩。   云阁草堂内,刘嬷嬷每天一碗药,几乎什么药都试了,无济于事不说,凤夙的肚子反而越来越大,刘嬷嬷以前并不怎么在意,那天凤夙起床,刘嬷嬷刚好送药过来,眼见已有七个多月身孕,当场差点吓晕过去。   一向镇定的刘嬷嬷踉踉跄跄的奔了出去,不用想,一定是去找燕箫去了。   已经多日不见的楮墨在刘嬷嬷走后忽然现身,看着凤夙的大肚子,感慨道:“这个孩子倒是长的挺快。哪”   “不觉得惊悚吗?”凤夙摸着隆起的肚子,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如果她此刻走出草堂,只怕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衣服里塞了一只绣花枕头装怀孕,想生孩子想疯了。   “我第一次在红池见你的时候,你说你被艳鬼附身,如今怀着鬼胎,跟上次鬼上身,其实意思差不多,看开就好。”   凤夙从来不知道楮墨竟然这么会劝人。但经由他这么一说,不由想起了三娘,也不知道她现如今“是生是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若三娘还在尘世游荡,怎会这么长时间不来找她,若是三娘已经魂飞魄散,那……   还是说,三娘像上次一样,被人抓了起来?   凤夙没猜错,苏三娘的确被抓了起来,至于抓她的人,无独有偶,自然还是上次困住她魂魄的轩辕澈师徒。   一只鬼被他们抓到两次,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三娘不在燕国,也没有在楚国,而是在吴国。   ********************************************   吴国,紫荆山。   莫言穿过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门厅,又经过几道假山,方才走到一处长满青苔的石门前。   石门上没有门环,只有一块凸起的石壁,莫言熟练地敲击了三下,片刻后只见紧闭的石门蓦然被打开,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莫言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石门在他身后应声而闭。   这里是道教的“牢房”,里面关押的不是人,都是一些被轩辕澈活捉回来的冤魂。   莫言记得师父说过,鬼魂隶属恶灵,抓到的话理应将他们关押在此,受尽劫难。   可是长时间以来,直到今天莫言还是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一直生活在道教的莫言,活得很轻松,也很自在,秉性单纯善良。   小时,他身体不好,父母便请求道教收留体弱多病的他,希望他的身体能够变得强壮一些。   道教属正派,他的师父更是道教中的传奇——轩辕澈。   尘世间,他最敬佩的人当属师父,一直以来也都认为凡是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可随着他渐渐长大,涉及武林,游走三国,他才忽然间发现,师父有时所说、所做,可能并不全对。   轩辕澈对鬼魂之所以憎恨,是因为轩辕澈之妻当年被一位厉鬼活活吓死,儿子更是被艳鬼引诱坠入寒潭淹死。   那些深痛和不堪的过往经过长时间沉淀,渐渐地在轩辕澈的心里面汇变成一个毒瘤,这个毒瘤称为仇恨。   莫言心疼轩辕澈,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就很少见轩辕澈笑过。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为了让师父满意,也曾试图多番捉鬼,但每次下手的时候,就会心生不忍。   他下不了手,鬼的前身是人,捉鬼跟杀人其实没有两样,他不想自己成为一个侩子手,然而……身为道教中人,捉鬼原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终难逃避。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遇见了她。   初次见她,身着一袭红色长袍,站在夜间闹市一角,看着冰糖葫芦发呆,馋的口水直流,孩子气十足,但那双眼眸明明媚态十足。   师父在他身旁冷笑:“看到了吗?她是艳鬼。”   莫言心里一咯噔,他知道此女这番劫难怕是躲不过去了。   师父当时本欲收她,但闹市人烟云集,此番动手势必会引起轰乱,所以值得静观其变。   她在把玩首饰,师父和他因为沿途奔波口渴,便坐下来休息喝茶。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哭泣求饶声,好奇心驱使下,莫言走了出去,只见大街上几个流氓地痞正在欺辱一名清秀的年轻女子,看那阵势,女子处境堪忧。   他一时有些气愤,原本想出手相阻,却被师父一把拉住,并压低声音呵斥道,“别强出头,免得打草惊蛇。”   他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是不想透露踪迹,让那位……艳鬼发觉,但是如若不救,那女子处境堪忧。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正在莫言难以下决定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快速闪现出一道红衣身影来,竟然直接附身在那位女子的身上。   原本还柔柔弱弱的女子,忽然停止了哭声。出手间,没几下便制服了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流氓地痞,救了那名女子。   “厉鬼多贪肉身,只怕她不会出来了。”   莫言皱眉,看向那名女子,心里竟隐隐有些紧张起来。   很快,莫言就微不可闻的笑了,只见红衣女子从适才女子身体里飘了出来,眉目间一片春色如画。   目睹这一切的莫言,心里忽然间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   师父不是说,厉鬼只会害人,每天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但为什么他看到的却是厉鬼救人,是师父错了?还是她……原本就如此与众不同。   师父唯恐他上前救人,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他低头看了看,忽然间有些反感,难道在师父的眼中,除了捉鬼,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事情了吗?凡人的命也是命,如果对这种情况都能见死不救,那么道教跟那些厉鬼又有什么差别?   师父有心捉鬼,追踪她到了僻静处,就那么轻轻松松的收复了她。   莫言虽然内心迟疑难定,但却无力改变。   他这才知道,她叫苏三娘,脾气火爆的很,被囚禁在葫芦内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精力从早骂到晚。   她说话,并不避讳,什么话都说,有些话听得他耳根子发红,但她好像并不知羞,继续说个不停。   师父怒声啐骂道:“艳鬼出身,果真是小贱人一个。”   听了师父的话,他内心多少有些反感。   他和她也曾说过话,不过很少,她说:“你比你师父说话客气多了,我喜欢跟你说话。”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她说话倒也直接。   其实听她讲话还是很开心的,但私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够离开紫葫芦。   虽然并不了解她,但他坚信她是一只好鬼。   所以,当那日一位脸带刀疤的女子把她救走时,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地,不过她们伤了师父的面子,怕是以后日子难混了。   不过短短时日而已,他没想到会和她那么快就在东宫相见。   这一次,她运气不好,逃命的时候身边没有刀疤女子相帮,再一次被师父抓到了紫葫芦里,并被他们一路带回了吴国紫荆山。   将苏三娘关押在紫荆山之后,师父离开了道教,摄政王赫连定有事找师父相商,需要离开一段时日。   看押这些孤魂野鬼的重任就交给了他。   *******************************************   道教“牢房”并不似世人想象那般阴暗潮湿,相反的越往里走,道路就越宽阔,两边分设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室,从外面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里面传出的凄厉咒骂声。   在这里,任何无形无影的鬼魂都能得以现身,一个个姿态狰狞,但却无法脱离身上的枷锁,逃离而出。   莫言穿过错综的密道,直到眼前无路,一面石墙赫然伫立在眼前,莫言也不急,抬手咬破食指,将指上的鲜血轻弹至墙面之上,那墙先是晃动了两下,然后豁然一分为二,里面竟是一处世外桃源之地,亭水楼阁,奇花异草,处处可见,没走几步,便见一座精致绝伦的小院落安置其中。   群花缤纷的院落中,有一位身着红衣的娇媚女子,细看之下可不正是苏三娘。   被囚禁在此,苏三娘非但没有紧张急切之心,反倒安静惬意如常。   此刻她正坐在院落中赏花喝茶,看到莫言,没有起身,随意的扬了扬手中执起的茶杯,算是打了招呼。   莫言淡淡一笑,坐下来,自己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后,方道,“苏姑娘好雅兴。”   苏三娘挑起眉头,淡声说:“恕我冒昧的问上一句,公子在道教平时都无事可做吗?”   “多谢姑娘关心,道教虽然事务众多,但好在每人各司其职,偶尔忙里偷闲,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另外,我前日不是方才告诉过姑娘,现如今我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每天陪姑娘赏花聊天,以免失了待客之道。”   莫言见苏三娘握着杯子的手指在一点点收紧,眼里有笑意快速闪过。   苏三娘平时虽然不太爱搭理人,但却十分单纯,经不起他人拿话激她。   这不,他刚说完,苏三娘便把手中的杯子蓦然一拍,那杯子倒也坚固,只发出一声脆响,溢出大半茶水,杯身倒是完好无损。   苏三娘怒视莫言,冷声道,“公子可真会说话,贵宝地待客之道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莫言又岂会听不出苏三娘的话外之意,但不知怎么了,每次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姑娘在这里修身养性,偶有时间便喝茶品茗,倒也自在。”   苏三娘冷哼一声:“那是自然,贵教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遮住阳光,这才让我白日真身现世,现如今被困在此,好比是断了翅膀的小鸟,我怕是想飞也飞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苏三娘语气无奈中却又透露出一丝黯然。   莫言察觉到了,不由收起玩笑之意,放轻语气道:“姑娘不开心?”   说完这句话,莫言就有些后悔……   果然,苏三娘淡淡的瞥了莫言一眼,方道:“被囚道教,又怎会开心的起来?”   莫言的心往下一沉,是啊!近段时日,他没事便会前来找苏三娘斗嘴,每日只觉时间过得飞快,竟不曾想,师父不久便会回来。   现在道教留着苏三娘魂魄不灭,是要等师父回来之后再做决议,饶是如此,只怕师父一旦回来,苏三娘将性命堪忧,想到这里,莫言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苏三娘见莫言皱眉,还以为他误解了自己方才之意,连忙解释道:“适才所言并无影射公子之意,虽然公子当初将我带进道教,但是并无亏待于我,反而照顾有加,只是公子……”苏三娘顿了一下,见莫言认真地看着自己,叹声道:“现如今,看似平静无波,可一旦你师父回来,我必死无疑。如此一来,我和你之间的友人之谊怕是做不长久了。”   虽然你与你师父不同。   莫言听到“友人”二字,浑身一震,再次看向苏三娘,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喃声道:“你把我当朋友?”   “你我如今相对闲谈,若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苏三娘说着,长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动了交友心思,也省的将来有一天你师父杀我之时,心生遗憾。”   莫言看着苏三娘,欲言又止,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想让她活,但又能如何?师父那一关绝对劝说不过,但是……   “师父一直对孤魂野鬼不留丝毫情面,但这次却留你性命,或许师父他……”莫言这番话似乎在说服他自己,又好像是在劝慰苏三娘,听起来薄弱异常,说到最后莫言自己都觉得行不通,再看向苏三娘,自始至终都含笑听着……   莫言心里一酸,止了话,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一种莫名的痛楚,渐渐渗透他的七经八脉,却是再也不肯多看苏三娘一眼,蓦然站起身子,快速转身,疾步离开了院落。   苏三娘看着莫言的背影,如此落荒而逃可是为了她?   院落群花明媚,只是莫言,似乎对她动情了,这于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人和鬼……苏三娘笑了笑,将杯中茶一口饮尽。   ********************************************   苏三娘被囚道教,并不忧心自己的处境。   轩辕澈抓她却不灭她魂魄,他的心思,苏三娘或许是知道的,只怕轩辕澈上次发现姑娘是非人非鬼,所以才会试图以她为诱饵,意在对付姑娘。   她是轩辕澈握在手中拿来对付姑娘的一枚棋子,她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若轩辕澈回来,至少可以说明姑娘还是安全的。   从她被抓的那刻起,苏三娘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姑娘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已超越她自己的生命,她对姑娘的感情早已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最让苏三娘恐慌的是,不知何时起,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里,正有一个身影随着时间渐渐地清晰铭刻起来。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但感情的事,又岂是她能掌控的?   莫言是她的劫!   初次见面,只觉莫言一脸正气,真诚善良,见街面不平之事,急于出手相救,却被身旁一戴斗笠的老者抓住,虽没救成,但其志可嘉。   那时,轩辕澈和莫言师徒一身粗布麻衣装扮,行事亦是十分低调,她就没有多加在意。   正因如此,才会一时大意被轩辕澈收进了紫葫芦里。   被抓的时候,看到莫言一身道袍装扮,心中难免有丝失望,如此善良之人竟是道教中人,可悲可叹!   后来脱险,在东宫遇到他们师徒,追逐数万里,最终还是被轩辕澈收了。   前往吴国紫荆山的路途上,她几乎一路无语,反观莫言也不管苏三娘有没有在听,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说的内容无怪乎吃饭睡觉这等琐碎之事,苏三娘忍无可忍,生平第一次失去理智,暴喝出声:“闭嘴,我让你闭嘴。”   莫言当时的表情很无辜,“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苏三娘冷冷的看着莫言,她在窥探莫言这句话的虚伪程度有多高,想让她开心?   这人有何心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是道教的囚犯,道教的人会花费心力关心一只鬼是否快乐吗?   答案是不会。   她也不相信莫言有什么心机,除非天下红雨。   自从她被关在这里之后,唯一见过的人便是莫言。   每天莫言都会过来,有时和她说说话,当然一开始的时候都是他自己在说,来的次数多了,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于是苏三娘开始知道莫言和那些道教门徒是不一样,至少他对鬼心存仁爱之心,这点倒是跟道教掌门若水很像。   也许,真如他一开始所说那般,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开心。   她跟他讲她的过往,年轻男人没有鄙夷,有的只是垂怜。   莫言说:“三娘,我了解你心里的苦。”   心中那座坚固的城墙轰然倒塌,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她以为她一直都不在乎这些,直到莫言说出这番话时,她的心疼了,紧紧的抽搐在一起,痛并快乐着。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命里缺少了一样东西,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她缺少的是一个懂得珍爱自己的男人。   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有软弱、疲惫的时候,她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会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没有一句言语……   也许,她只是太寂寞了。   曾经有个年老的厉鬼说过这样一句话:“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能杀人。”   苏三娘知道,她的寂寞太过于漫长,而她的幸福却是那么的短暂。   人鬼殊途,别说不可能,就算可能,她的梦也该醒了。沉溺其中的话,对她,对莫言都不是一件幸事。   趁现在情根尚浅,拔了吧!免得彼此日后心伤。   苏三娘看着余晖下的夕阳,心中不免感到一阵怅然,也不知道姑娘现如今怎么样了?   ********************************************   莫言爱酒,但并不嗜酒,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却嗜酒如命。   辛辣的酒,毫不犹豫的被灌进喉中,不再是简单的宣泄,早已演变成麻痹身心的痛,甚至是绝望。   自那日离开小院后,莫言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一步。   多日不进食,唯独喝酒避世。   不停的喝酒,喝多了便会醉,醒来之后接着喝,喝酒于他,不再是单纯的买醉逃避,而是一种痛恨,这股痛恨是来自于他自己,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软弱,他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鬼,都保护不了,做人还真是失败。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他动情了,他爱上了那个说话无德,但却心思善良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一只艳鬼。   这没什么?爱,就是爱,爱上一只鬼,这话他敢当着道教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来,甚至是一向敬重有加的师父面前,但他却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还能救得了苏三娘的性命。   届时,苏三娘会如何?他又该如何?他究竟该在两者间如何取舍?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深爱的女子……   醉吧,如果能够酒醉长眠不醒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像现如今这么痛苦了。   不知喝了几坛酒,好像真的有些醉了,昏昏沉沉间便听见门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是刺目的阳光,莫言被惊醒,待双眸适应强光,这才看清楚来人,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冷了好几分,“谁准你进来的?”   那男子年纪看起来和莫言相差不了几岁,可能是因为年长莫言几岁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圆滑世故。   这人正是莫言的同门师兄——沈飞。   莫言和他进道教时日相近,后来又有幸一起拜入轩辕澈门下,自此便共同修研道法。   莫言那时是真的喜欢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师兄,因为没有亲人的缘故,他甚至将沈飞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甚至师父有时单独传授的道法,他都会毫不迟疑的悉数教给沈飞。   逐年下来,他的武功自是不如沈飞,就连师父也是常常训诫莫言太过于心慈手软,虽然如此,师父在众多弟子中仍是偏向莫言多一些,当初更是不顾众议,选了莫言作为道教的首席弟子。   在道教,首席弟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寓意,如果没有意外,若水有朝一日退位,接任的便是轩辕澈,一旦轩辕澈退位,那么新任首席弟子将会是下一任的道教掌门。   所谓仇怨,就是在这里发生了改变。   一日,沈飞本和莫言说事。   莫言忽感口中饥渴,便起身来到桌前,倒茶欲饮,然而却在下一刻惊呆了。   那茶壶是罕见的白玉所造,壶身更是晶莹剔透,光鉴度比那铜镜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莫言欲饮茶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竟然看到身后沈飞面目狰狞,扬手欲砍向他的后颈。   莫言惊呆了,那是他曾经交给师兄的道法。   记得师父当初传授他时,曾经说过此道法一旦击中对方,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此招凶狠可用在敌我搏斗,性命堪忧之时。   他当初交给沈飞时,自然说过这些,却没想到,沈飞竟会对他下此狠手。   莫言知道沈飞近一段时间有些郁郁寡欢,更知道原因是什么。   沈飞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自小志向便是获得师父赏识,甚至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当上首席弟子,沈飞每日以此为目标,勤练道法,然而结果却是出乎沈飞的意料之外。   莫言本想寻个机会向师父说明他此生无意道教掌门,甚至想举荐沈飞为首席弟子,却不曾想沈飞有一天会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对他下狠手。   就在沈飞的手欲挥向莫言的那一刻,莫言忽然笑了,声音一如往常般亲切,“师兄,我将首席弟子之位交给你如何?”   壶身上,沈飞表情一惊,但却及时收手,显然他被说动了。   莫言唇边忽然泛起了一丝冷笑,一句话竟然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一命,还真是可笑。   兄弟之情,不过如此。   事后,莫言向师父提及过卸任首席弟子一事,师父当时看了他良久,一句话也不说,就在他以为无果时,师父竟然同意由沈飞担任首席弟子一职。   莫言问师父原因,师父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   师父说,“他比你狠。”   自此以后,莫言便与沈飞渐渐疏离起来,对于一个视自己为障碍的人,他又何必亲近有加,时时牵动对方的杀机呢?他终究还是没有活腻啊!   两人在近几年早已形同陌路,莫言没想到沈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瞪着沈飞,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沈飞究竟意欲何为?   沈飞眼见莫言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鄙夷。   并不在乎莫言的敌意,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来,“师弟有闲情雅致喝酒,怎么也不叫上为兄过来相陪呢?”   “师兄觉得你我之间还能够如往常般把酒言欢吗?”莫言缓缓坐起身子,浓眉越拧越深。   “为何不能?”沈飞似是不明白莫言话语间的深意,兀自轻笑不止。   莫言紧抿唇,一脸冷笑,“师兄装傻功夫,果真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沈飞眯眼看着莫言许久,终究是淡淡的撇开视线,“虽不知师弟为何对我心生芥蒂,但为兄今日前来并无挑衅之意,而是来此欲解师弟苦闷,如今看来倒是为兄多事了。”   莫言眼露精光,并未多言。   “你可知师父现如今身在何处?”   “何处?”   “燕国相府,听闻顾红妆复活,白相欲拿此事面见燕皇,欲给燕箫致命一击。”   莫言皱眉,良久无语,随后问道:“为何要将此事说给我听?”   沈飞冷冷的笑道:“趁着师父现如今不在道教,师弟不赶紧带着那只艳鬼离开,还待何时?”   深湖,绝色少女   更新时间:2013-8-21 0:45:52 本章字数:3236   东宫,云阁。1   午夜,天空开始下起磅礴大雨,雷声肆虐。   草屋之外,杂草丛生,毒蛇游走其中,发出嘶嘶的诡异声。   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格外暗沉可怕,隔着幽深的树木,离草堂不远的湖泊中,缓缓走出一位少女,细看那少女竟然……全身赤~裸。   风雨中,少女缓步走向岸边,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每当少女步伐落定,湖面上就会荡漾出层层涟漪槎。   雨水似乎在她周围被赋予了全新生命,好似一道天然屏障,直接将她和雨幕隔成了两个天地。   当少女完全走出湖面时,眨眼间功夫身上已经穿了一袭青色长裙,赤足而立,在狂风大雨中,竟然不沾丝毫水渍。   远远望去,少女长及脚踝的墨色长发在风雨中飞扬舞动,尽显妩媚妖异扫。   如若近看,定会发现,那是一张令人窒息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一池深泉,氤氲中透着通透之气,只消一眼,足以铭记一生。   少女站在杂草丛中,缓缓抬眸,盯着暗夜某一处痴痴的望着,方向直指……草堂。   ************************************************************   今夜雨幕很大。   凤夙站在窗前看雨,风声呜咽,雨势凌虐,外面再如何阴森可怖,对凤夙来说,也是美景一幅。   一道闪电瞬间划破长空,听闻身后的轮椅声,凤夙这才惊觉,楮墨不知何时竟然坐在了她的身后。   太过悄然无声,鬼一样的存在。   “这般神出鬼没,可别吓死人才好。”凤夙表情淡淡的,所以连带话音也是淡淡的。   楮墨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你已是活死人一个,难道还怕死吗?”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楮墨看着雨势,感慨道:“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有一条毒蛇无声无息的爬上窗棱,危险的吐着蛇信子,凤夙伸手准确无误的掐住毒蛇致命处,随手抛到窗外,若有所思道:“很久是多久?”   楮墨眼中掠过一丝阴霾,转瞬笑道:“既然是很久,那自是记不清楚才对。”   凤夙闻言,难得笑了笑,一时没有开口说话,看着窗外失神发呆。   “你在看什么?”楮墨问。草堂干脆起名叫鬼屋好了,阴森可怖,有什么可看的?   “看风景。”   “什么风景?”草堂有风景吗?   凤夙平静无波道:“我看到的风景,你未必想看,也未必想听。”   楮墨一愣,忽然想起眼前这位活死人能够看到孤魂野鬼,上次凤夙驱走母后的魂魄,他是亲眼所见,所以才会感触颇深。   想到此处,楮墨身体微僵,倒也识趣,原本打算闭口不再多问,但想到活死人……有着太多的好奇。   “你是怎么成为活死人的?”楮墨忽然开口问她。   凤夙将手伸出窗外,雨水砸落指间,但却毫无感觉。   “皇上为何对我过往之事如此挂心?”   “人有好奇之心,我也不例外。”   “有时候好奇心能够快速杀死一个人。”凤夙说着,转头看向楮墨,微不可闻的说道:“所以,我选择沉默。”   楮墨心知问不出什么,便开始转移话题:“草堂风景,你都看到了什么?”   凤夙转过身,看着楮墨,眼眸含笑:“不好说,总之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说,长夜漫漫,还怕说不完吗?”楮墨竟也难得的开起玩笑来。   凤夙忽然不说话了,一双原本就跟漆黑的双眸,此刻宛如黑洞一般,直直的盯着楮墨。   如此一来,就算楮墨冷静如斯,也被凤夙盯的心头发起慌来,伴随着一道惊雷声划过,楮墨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不安。   楮墨皱眉:“你在看什么?”   “你身边有三个人。”凤夙说着,又摇头说道:“正确的说,应该是三只鬼。”   “什么?”楮墨闻言,险些从轮椅上跳起来。   环目四望,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的,假的?”楮墨有些不相信。   凤夙神情认真:“在你的左手边,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袍,披散着头发,不过看她面容,生前应该是非常漂亮的,只是现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出现一个大洞,从里面钻出来好几只吞噬腐肉的蠕虫……”   “她在干什么?”楮墨咽了咽口水,脸色发寒。   “没干什么,她贴着你的脸,想必是被你迷住,喜欢上你了。”   楮墨听后,脸庞瞬间黑了下来,控制双手挥舞,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这些可恶的鬼魂赶走。   凤夙笑了笑,继续说:“你的右手边,站着一位老嬷嬷,宫服花花绿绿,甚是好看。呃……她怎么把手放在你头上了,上满尽是鲜血,好像有点儿脏。”   楮墨越听眉头皱的就越深,寒了脸,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凤夙叹息道:“你身后站了一只鬼,是个男人,生前必定是一名将军,身穿战甲,手持锈迹斑驳的铁戟,满脸的肃杀之气。不过死相真的很凄惨,身上竟然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血窟窿到处可见……”   楮墨冷声道:“他站在我身后干什么?”   凤夙说:“没干什么,看着你发呆。”   “发呆?”楮墨想了想凤夙方才描述的鬼魂,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堪入目,第二个感觉就是心怀芥蒂。   沉默片刻,楮墨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浊气,含糊不清道:“把他们赶走。”   凤夙笑了笑,转过身继续看雨,随口说道:“没那个必要,并不是所有鬼魂都如你母后那般诡异阴森。”   楮墨脸色微变,母后…….母后……   一句话,却平息了楮墨适才心头浮起的躁动之意。   那些冤魂再狠,再恐怖,难道还能比母后心思歹毒吗?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的腿究竟是被谁所害。   痛,看似只是一时的,但双腿和心头上的痛,却是一辈子的。   窗外,雨势开始变得稀薄无比,凤夙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的将头转向另一个地方,忽然诡异的笑了笑。湖泊池畔,身处草丛中的绝色青衣少女蓦然心中一惊。   她呆呆的望着凤夙。   那位云妃娘娘的笑容怎么如此诡异?   难道,云妃看到她了?怎么可能?   少女神情不敢置信,望着草堂,心绪难以平复。   云妃嘴角的那抹笑容,瞬间让少女有种被识穿的恐惧不安感。   少女身后的湖泊,名为无名湖,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这里鲜少有人在此出没,所以到了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叫出湖泊的名字。   隔了片刻,少女见云妃不再看向这里,顿时压力减轻了不少。   她将目光从凤夙的身上转向楮墨,当看到楮墨似是极为忌讳鬼魂,不时皱眉看向四周时,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一笑,少女娇容宛如出水芙蓉,就连群花在她面前仿佛也能在瞬间黯然失色。   雷声作响,少女嘴角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当她的目光落在楮墨的双腿上时,一瞬间变得无比悲伤起来,灵动的双眼中竟噙满了泪水。   楮墨忌惮鬼魂,唯有不去想才能克制驱鬼冲动,再次看向凤夙,她正站在窗前观雨,嘴角带着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楮墨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其实根本就没有鬼魂在我身边,对不对?”   “呃……”凤夙笑了笑,却并不做声。   楮墨忽然间恍然大悟,直接扣住凤夙的腰身,凤夙反身躲避之下,两人顿时滚落在了地板之上……   少女眼神黯然,一声叹息之后,苦涩一笑,蓦然转身,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湖泊之中。   只见,翻滚出幽蓝波光的湖水里,有一条巨大的鳍状尾巴滑向湖水更深处,若隐若现,宛如一场梦境。   胎变,十月胎孕   更新时间:2013-8-22 1:07:49 本章字数:3416   燕国春末,多雨,但下过之后,便会天放大晴。1   破晓之日,自该群魔避让。   最近两日,也不知是何缘故,凤夙肚子一日大过一日。   自她多次服食堕胎药无效之后,刘嬷嬷在三天前就已经停了汤药,如果说毒药可加快孩子成长的话,那么现如今又是因何缘故?   凤夙百思不得其解,楮墨离开草堂足有两日,听闻燕皇几天前好端端的,忽然在朝堂上生生吐出一口黑血来,当即昏倒在龙座之旁槎。   是夜,御医齐聚在内,纷纷诊断病情缘由,听闻午时方才人潮散开,至于燕皇身体如何,皇宫固若金汤,一直没有消息流露出来。   燕皇病倒,无疑给白玉川叛变谋得了时机,现如今之所以还不敢轻举妄动,想来也是对燕皇有所顾忌。在尚未得知燕皇身体状况如何之前,任何决定都有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祸。   自从顾红妆在合欢殿出事以后,燕箫就一直没有再入草堂一步扫。   他一直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从一开始获知她怀孕,就决定不要这个孩子,现如今孩子在她肚子里平安成长,他几日不来询问,甚至连后续堕胎动作都没有,难免令人觉得很奇怪。   凤夙试探问过刘嬷嬷,刘嬷嬷现如今完全把凤夙当妖魔来看待了,甚至连草堂内院都不愿意进来。   每每把饭菜端到门边,就立刻闪身离去。   这一日,刘嬷嬷离去前,凤夙及时开口:“嬷嬷为何如此怕我?”   “姑娘这样的人物,放眼天下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老身不是怕,是怕的很。”刘嬷嬷话语又快又急,似乎想赶快说完话就离开这里。   “嬷嬷言语间尽是讽刺,我听出来了。”凤夙在房间内叹息一声,似是藏着无限感慨。   “姑娘,没人敢讽刺你,你看看你现如今的肚子,不过短短半月而已,竟然……”刘嬷嬷欲言又止,重重的说道:“起先,你说这孩子是殿下的,没有人相信,老身也不相信,哪有七天就怀孕的?但如今,老身想或许你并没有说谎,这个孩子有可能就是殿下的。毕竟这个孩子成长这么快,完全不能用常人眼光来看待……”   “嬷嬷,你信我?”凤夙声音从房间内透出来,隐含喟叹。   刘嬷嬷没有回答凤夙,而是叹声道:“姑娘,老身现如今也是一头雾水,一切还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吧!”   “他……”凤夙顿了顿,开口问道:“殿下怎说?他同意我生下这个孩子吗?”   “最近皇上病重,殿下早出晚归,这事老身还没来得及跟殿下说。”   “……”原来如此。她怎说他一连沉寂多日,这与他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   房间内良久无音,刘嬷嬷似乎在外面又是轻声一叹:“姑娘,你好好休息,今日若能见到殿下,老身便将这事跟殿下说了,看能不能寻个两全的法子来。”   房外,刘嬷嬷步伐渐行渐远,凤夙躺在床榻上,目光微凉。   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抬手抚摸隆起的肚子,刘嬷嬷说的对,肚子的确太大了一些,宛如即将临盆的妇人……   起身,开门,刘嬷嬷先前端过来的食物安好的放在门槛处。   视而不见,凤夙迈步朝庭院中走去。今日,天气倒是格外晴朗,阳光刺目,照在眼睛上,一片炫目的白。   凤夙抬手挡住阳光,如果她说比起艳阳天,她更喜欢阴雨天,会不会有人说她很怪?   现如今,就算有人不觉得她奇怪,单看肚子的话,只怕也是怪异到了极点。   杂草丛中,几株桃树花开正旺,红白相间美的惊心动魄。   凤夙看的出神,多年前的她,是否也跟这些桃花一样。一念花开,然后万念俱灭……   多年前的她,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落入今天这般困局之中。   “可笑。”口中呢喃出声,却是如弦重压。   “赏花还能赏出仇恨来吗?”身后响起冷漠的男子低沉声,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   来人正是楮墨,坐在轮椅之上,正从房间内缓缓滑出来。   轮椅停在了门口边就没有再出去,低眸看了看饭菜,笑了笑,也不作声。   凤夙仍然背对着楮墨,伸手摘了一朵桃花,漫不经心道:“皇上坐在轮椅之上,难不成还能坐出温暖和良善吗?”   “强词夺理。”虽是低斥,但楮墨眼神却透着漆黑深沉的光。   “……”她怎就强词夺理了?   楮墨似乎也在看庭院桃花,迟疑片刻,方才问道:“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届时你该如何?”   “不管燕箫明日来不来草堂,我都必要喝到他的鲜血。”说着,凤夙冷冷的补充道:“我不能死。”   楮墨眸光暗沉,低声说道:“我说过,有一出关于顾红妆的好戏等着你去看。”   她转身看他,身体却被杂草遮住了大半,令人看不真切:“说这个做什么?”   “这出戏很不巧也是在月圆之夜,如果燕箫到时候不来,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楮墨似笑非笑,眼神却是冷到了极点。   凤夙很快就明白了楮墨的想法:“你想利用顾红妆届时威胁燕箫来草堂?”   楮墨笑了笑,纠正道:“不是威胁,只是交易。”   “你究竟想干什么?”凤夙皱了眉。   “帮你。”多么简短的两个字,但凤夙却预感到了阴谋之气。   她问:“为什么帮我?”   楮墨浅淡开口道:“我说过,在草堂之内,你我是朋友,一旦出了草堂,你我之间便什么都不是。如今你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凤夙面无表情道:“这话听起来真温情,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的为人,我会以为你是说真的。”   楮墨沉默片刻,这才叹道:“……帮你也是在帮我。在草汤之内,我需要和燕箫见上一面。”   “燕箫若见你出现在草堂之内,首先便会想到这里有密道。”凤夙冷冷的提醒他。   “所以呢?”他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她可知,燕箫若不怀疑,这出戏他还怎么继续唱下去。   凤夙淡淡的陈述:“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和你狼狈为奸。”“狼狈为奸,这四个字我不太喜欢听。”她……果真聪明。   凤夙皱眉看着楮墨:“燕箫因为跟你有利益交换,不会杀你。我也并不见得就会死,但从此以后燕箫将会忌惮于我,时刻疑心我是你派到东宫的细作,而你派到东宫真正的细作将会逃出燕箫的视线,为所欲为的给你传递消息,所以……你这招可真狠。”   说到这里,凤夙话语近乎咬牙切齿。   刚对楮墨有所改观,现如今悉数被打回了原形。   “我若心狠,就不会留你在世。”楮墨眸光阴霾,盯着凤夙道:“凤国七公主才智堪比顾红妆,我如果真向你所说的那般狠辣无情,就不会只是让燕箫对你心存芥蒂,杀了你岂不省心?”   凤夙冷笑:“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凤夙苦笑,也许她真的该感谢他,毕竟他至少没有赶尽杀绝,在陷害她之前,至少没有隐瞒她。   “……”楮墨一时没说话。   凤夙才智堪忧,他不忍杀她,至少也该让燕箫忌惮于她,只要她永远不被燕箫所用,她就不会成为他届时称霸天下的路上石。   目光落在凤夙身上,她从杂草丛中走出来。   只一眼,足以让楮墨脸色大变。   他紧紧的盯着凤夙隆起的腹部,那分明是怀胎十月该有的隆起。   楮墨脱口惊声道:“这是……”   凤夙平静的笑了笑:“照这种速度,孩子只怕不日将生了。”   楮墨眉头微皱,眼波里划过暮霭疑光:“我离开时,看起来才只有五个多月大的身孕,只不过短短三两日而已,怎会这样?”   “自打那夜阴雨天过后,这个孩子成长速度惊人,别说你受了惊吓,就连我也是。”   早晨醒来,看着圆鼓鼓的腹部,又怎会没有惊慌?   毕竟是她的身体,里面若是孕育着三头六臂的怪物,她……   想了想,凤夙凝声道:“楮墨,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   “你是想……”盯着她的双眸,楮墨心有所触。   凤夙点头,声音肃穆:“对,若我生出来的孩子是一个怪物的话,还请你帮我一次。”   “结束孩子的生命?”楮墨眸子闪现出幽深的光华。   良久良久之后,凤夙说:“我别无选择。”   命断,鲛人少女   更新时间:2013-8-24 9:04:47 本章字数:3365   楮墨不是没有想过,凤夙的肚子里极有可能孕育着一个怪胎。   如此猖狂的疯长速度,完全能够把一个人的好奇心飙升到极致。   凤夙身为活死人,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所以身怀异胎,才会如此平静无波,倘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早就因为惧怕陷入疯癫之中。   也许,连她自己都在惧怕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一个怪胎,要不然她不会说出让他帮忙结束这个孩子性命诸如此类的话语。   楮墨自问,自己到时候是否能够下得了手?   人命在他眼中算什么?只要他愿意,人命在他眼中连蝼蚁不如,但是如今他却在迟疑。   他想起了他的母后,当初虽说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所以才抽掉了他的双脚筋脉,但那样的锥心之痛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他最忌恨母亲弑儿,但对凤夙,也许一直在旁亲眼目睹,所以才会感触颇多,萦绕在心的多是怅然,而不是憎恨。   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够向他求救,又何尝不是因为信任于他?   沉寂声中,凤夙顶着惊人的大肚子,走到桌案前坐下,原本想倒茶,略显吃力。   “我来。”楮墨见了,手执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   凤夙也不推辞,端起茶杯,她是不可能闻到什么茶香味的,但普洱绝品,汤有色,茶叶淡薄,自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茶好像不是我的。”凤夙有些后知后觉,挑眉看着楮墨。   楮墨话音很淡:“前不久,我带来的,普洱泡到第四趟,方才最出彩。”   “是不是袅袅茶香尽在室内漂浮?”   楮墨倒是很赞同凤夙的话,但忽然想起她闻不到任何味道,这话多是耍脾气多一些,不由笑了笑,这般孩子心性,倒是……   楮墨嘴角笑容微微收敛,倒是跟记忆中一位小女娃甚是相像。   茶桌上,凤夙品了一口茶,缓缓咽下,问楮墨:“这茶什么味道?”   楮墨微愣,随即开口说道:“苦多,涩多,酸多。”   凤夙很久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叹息道:“倒是跟我很相像。1”   “你和这茶一样?”   凤夙淡淡的说道:“看着大同小异,却有着天壤之别。我的人生也是苦多、涩多、酸多,但若是谁欠了我,我必一件件拿回来。”   “若是拿不回来呢?”楮墨闲适轻问。   “那就搅得他人不得安生。”   楮墨摇头:“果真是鬼女在世。”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厉害的鬼女。”凤夙声音很轻。   楮墨眉头一皱:“这草堂有你一位鬼女就已经风云变色了,还敢来第二个吗?”   凤夙喝了一口茶,正了正色,似乎心有决断,“如果我说现如今草堂里还有一位异类,你相信吗?”   “异类?”楮墨打量了一眼凤夙,扯了扯唇角:“跟你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凤夙闻言,但笑不语。   “你笑什么?”楮墨察言观色,觉察到了不寻常。   想了想,凤夙开口说道:“当年你在凤国初为人质,被囚两年之久,一直身居草堂之内,难道从来都不知草堂有一湖,里面住着一位鲛人吗?”   当年,楮墨也同她现如今一样被囚禁在这草堂之内,她每次来见他,他都坐在湖水畔看书。   时间长了,那里倒成了他们私下见面的场合。   那时候,只觉得无名湖景色很美,倒是读书,偶尔躺在草地上休憩的好地方,若不是现如今她能看到鬼魂异类,她又怎知,无名湖别有洞天,在这偌大的湖水里竟然还栖身着一名鲛人少女?   “湖水我知道,但鲛人……”楮墨神色大变,见凤夙神色凛然,心知她是不可能开玩笑,不由呢喃出口:“怎么可能?”   楮墨最讲究凡事泰然处之,不动声色,但这时候却有些不淡定了,重重的放下杯子,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你休想框我。”   凤夙闻言,只是淡淡的喝着茶,“看来活死人有活死人的好处,比如说这普洱茶,虽然我品不出它的味道,但无味才是茶中极品。”   楮墨没有心情听她长篇大论,打断她的话,追问道:“你刚才说鲛人,那鲛人……”   凤夙似是沉陷在自己品茗的天地里,端详着手中的白玉茶杯,淡淡的说道:“皇上,其实乱世枭雄就跟这茶水一样,时常在桌案上像小丑一样乱蹦乱跳的人,其实大都难成气候,真正成气候的人,往往懂得避其锋芒,隐身暗处,谋定而动。不动则已,一旦动,必起杀招。”   楮墨开始鼓掌了:“七公主,你说的可真好,麻烦你跟我解释一下,鲛人是怎么一回事?”   若不是控制着双手力道,他现在绝对想掐死眼前这位亡国七公主,当然如果他能掐死她的话。   凤夙低眸,似是笑了笑,“我只看到那鲛人似乎对你情有独钟,几天前雷雨夜,我见过那鲛人少女一次,她远远的站在草堂之外,当时你我俱在她的视野之内,若不是看我,那必定是在看你。”   楮墨滑着轮椅,来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不远处的湖泊,皱了眉:“莫要瞎说,儿时倒是听说过鲛人,但却从未见过,今日若不是听你提起,我几乎忘了天地间还有鲛人的存在。”   书中曾记载:“鲛人,水中精灵者,极美,其心善,万恶不侵,千年难遇。”   凤夙问道:“你确定不认识她?”   “不认识。”楮墨的眉微微皱了起来。   漫不经心的笑笑,凤夙看着楮墨,一时没说话。   楮墨是帝王之身,但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即便有帝王龙气护体,但对鬼魂来说,也只是难以近身罢了,比起阳寿犹在的帝王,龙气削弱了不少。   凤夙沉吟片刻,方道:“我会算命,你可知?”   “……”楮墨看着凤夙,她说的倒是谦虚。算命?岂止是算命那么简单,她既然来自漠北,又怎会没有得到活佛真传?   凤夙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自从见到那鲛人之后,我夜不能寐,忽然得知自己还有一位新邻居,难免感到忧心忡忡,所以这几日闲来无事便占了几卦,卦象竟然跟你有关。”   楮墨迟疑开口:“跟我有何关系?”“卦象显示,那位鲛人少女似乎是你命中贵人。”   “胡言乱语。”楮墨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完全将凤夙的话当成了笑话。   他怎么会和鲛人扯上了关系?   那个湖……楮墨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形一僵,握着轮椅把手,修长的手背上青筋暴露,难道……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凤夙见了,神色这才认真起来。显然,楮墨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事。   楮墨眉头微皱,疑惑同样笼罩着他的意识,良久后,他沉声道:“……我不确定。”   凤夙没有迫切追问,楮墨既然说不确定,就代表他或许真的和那鲛人少女之间有什么过往纠葛。   “有一年,我差点命丧黄泉。”沉默中,楮墨忽然开口,眼神暮霭。   “我知道。”要不然何至于摆出七星阵,以此来续命?那么变态恐怖的人彘七星阵,现如今想来都觉得反胃不已。   “当年,我在凤国为质,就在楚国来使准备接我回楚国的前几日,我在草堂险些丧命……”   凤夙在楮墨平静的叙述里身体蓦然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道:“出事地点是在湖水畔吗?”   “当时我正在看书,然后就有黑衣杀手从湖里窜出,将我拖入深湖之中,到了湖里面才发现有好几名杀手在湖水里等待多时,我想挣扎上岸,却被他们拽住手脚,动弹不得,于是我的身体只能一直往下沉,意识也开始陷入黑暗之中……”   “然后呢?”凤夙脸色微变,她从不知道他在凤国竟然曾经遭遇过这些。   “我以为此番怕是活不成了,谁曾想等我再次醒过来竟然在房间床榻之上,我没死,反而好好的活着,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我的身体却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   “是谁告诉你,七星阵可以续命的?”   楮墨静静的看着凤夙:“我如果说,是有人在我梦中告诉我的,你信吗?”   凤夙抿唇,信,怎么不信?她是活死人,他都相信了,她为什么不信他呢?   良久之后,凤夙问:“你觉得,救你之人,会是那位鲛人少女吗?”   绾绾,生子在即(4000)   更新时间:2013-8-25 23:11:59 本章字数:4549   都说东宫沉香景色静美,宛如世外桃源之地,殊不知草堂更是别有洞天,因为一切浑然天成,尽管看起来阴森可怖,但却透着古朴圆润之气。1   楮墨善于煮茶,成大事者,倒是心思安定,煮茶动作不急不缓,手下动作美轮美奂,那茶壶好像在他手中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飞舞起来极其好看。   古树林中烟雾袅袅,时已黄昏,初夏时节,杂草丛生,凤夙右手手持书籍,左手撑着腰部,慢悠悠的在林中散步。   “毒蛇多在草丛中。”楮墨淡淡开口,隐隐夹杂着关切。   凤夙唇瓣难得向上弯了一下,说道:“岂不正好,若能一尸两命,还请皇上就地把我和孩子埋了。榻”   楮墨漫不经心道:“草堂乃洁净之地,怎堪你如此玷污?”   “……”这人,说话一定要这么毒辣吗?   楮墨好笑问道:“怒了?彬”   凤夙垂眸走了几步,眸光落在楮墨身上:“我在想,当年究竟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   “你心知肚明,还问我做什么?”楮墨含笑的唇,终落在凤夙那双幽寂的眼里,化为看不到的霜雾。   凤夙皱眉:“难道你也觉得是白玉川吗?”   楮墨笑的温和,眼里却尽是阴寒:“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凤夙一时没说话,拔了一根杂草,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我儿时调皮,得知父皇下朝后会经过御花园,就躲在父皇必经之路,打算吓他一吓。”   “确实调皮。”楮墨知道凤夙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果然,凤夙似是陷在过往的回忆里,开口说道:“那天我并没有等到父皇,反而等到了白玉川,他不知我在那里,隐身假山后,对他的心腹仅仅说了两个字。”   “哪两字?”楮墨问的无波,但眼眸却闪了一下。   “溺毙。”从凤夙嘴里吐出无情的两个字来。   静静地,楮墨绽开冷笑,却隐含嘲讽,宛若带刺寒冰:“此招高明,我双腿残疾,平时又喜欢前往无名湖读书,若是在湖水中溺毙,想必也不会追查到白玉川的身上,更何况,我身为楚国太子,一旦在凤国出事,楚国又焉能轻饶凤国。”   凤夙淡淡分析道:“那时候,白玉川已经跟燕国勾结在一切,将矛头对准了凤国。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死了,届时楚国和燕国都将凤国视为死敌……”顿了顿,凤夙神情一凛,忽然不说话了。   楮墨散漫出声:“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凤夙皱眉问楮墨:“楚国和燕国都对凤国开战的话,你觉得谁受益最大。”   “白玉川。”吴国距离凤国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但白玉川却一直蓄势待发,意图难测。   “看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职,完全满足不了他的权欲,白玉川想要的是这泱泱天下。”凤夙手指紧绞指间缠绕的杂草,将那草花生生扯散下来。1   “所幸我没死。”幸灾乐祸的话语,却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意味,反而尽显寒冽。   凤夙面无表情,提醒他:“你死了,是被人给救了。”   “对,鲛人所救。”话语隐含讥嘲和质疑。   就在楮墨说完这句话之后,一阵清风吹来,凤夙长袍翻飞,映衬着湖光山色,书香和茶香味浓郁。   湖畔水波一圈圈的泛起涟漪,由小扩大,渐渐在湖中间变成了一个漩涡,那漩涡加速旋转,豁然变成了一个水洞。   凤夙和楮墨相视一眼,然后不自觉向对方身边靠拢。   “这湖……”楮墨话语未完,便戛然而止,当他看到湖洞里缓缓升起的少女时,脸色微红,蓦然转身,嘴里啐了一声:“好不知羞。”   凤夙低低的笑,这样的笑声落在楮墨耳中,却有说不尽的刺耳,恶声恶气道:“你也不许看。”   “我又不是男人,为什么不能看?”这话是凤夙对楮墨说的,但眸光却落在湖水中那名女子身上,正确的说是鲛人身上。   赤身少女,身姿婀娜,皮肤莹白如玉,墨发宛如海藻一般,长长的垂落在脚踝位置,姿色绝美,那样的美原是精灵之美,脱俗中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仙气。   所以,纵使她赤身而立,却不容人心生污秽之心。   只是这样的美女,却没有双腿,下半身火红,鳍状尾巴自在的拍打着湖水面,卷起水波在黄昏晚霞下发出美丽的耀眼光芒。   “果然是鲛人。”凤夙低低出声。   “鲛人——”楮墨原本要转身相看,但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峰微皱:“她穿衣服了吗?”   “还没有。”凤夙唇角噙着一抹淡笑,这样尴尬的楮墨,她还是第一次见。   凤夙抬眸看向那名鲛人少女,她也在看凤夙。   在鲛人少女眼中,她所看到的凤夙肤色太过苍白,就连唇瓣,都带着淡淡的白色,隐隐透着几许病容。   但就是这样一个左脸铭刻刀疤的女子,她却在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缓缓舒展开来,但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笑的时候,其实那笑原来也可以那么冷。   “姑娘,可否穿上衣服,我朋友见不得女人如此,有些害羞了。”凤夙对那鲛人少女开口说道,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鲛人少女听到了。   楮墨听了凤夙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恶劣的女人,说起话来还不忘取笑于他。   鲛人少女微愣,看了看始终背对着她的楮墨,脸色微红,银铃般的笑声缓缓流溢而出,宛如晨曦一般,足以暖人心扉。   “世人真麻烦。”话虽如此,少女淌出湖面时,尾巴幻化成了一双玉腿,湖水在她身上凝聚,瞬间就幻化成一袭青衣,不过仍然赤足而行,但比之刚才已经好太多了。   少女清丽面容上满是不屑:“如果没有***,男和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凤夙听言微愣,这番话,她在菩提寺也曾同燕箫说过。   这女子,倒是特别。想起她的鲛人身份,又怎能不特别呢?   凤夙失笑,拍了拍楮墨的肩:“回头吧,人家姑娘这么大方,你又何必拘于尘俗,总不至于连女子都不如吧?”   楮墨很想反问凤夙一句,如果面前站着一位赤身而立的男人,她好意思看吗?也许,她不但好意思看,而且还会好一番评头论足,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呢?因为她是凤夙,就这么简单。   少女见楮墨转身,忽然一扫之前洒脱之气,红了脸不说,还低着头,像个孩子一般不安的抠着手指甲。   楮墨见了,微微皱眉:“你……鲛人?”   少女听楮墨开口跟她说话,蓦然抬头看着楮墨,眼眸带笑,艳光照人,灵动的双眸里尽是欢快之意。   “我叫绾绾,是生活在湖泊和深海中的鲛人……”说着,似是担心他们误解她的身份般,又急切的解释道:“我不是妖怪。”   凤夙扬了扬唇角,这姑娘倒也率真。   “鲛人可以离开水源吗?”楮墨想起书中记载,忍不住问道。   “我每次只能出来三个时辰,超过三个时辰,就会现出原形。”说着,鲛人少女无意中看到凤夙的肚子,哎呀一声,“险些忘了正事。姐姐这两天怕是百思不得其解,肚子里的胎儿为何会成长这么快吧?”   凤夙微愣,和楮墨相视一眼,然后望向绾绾,凤夙问道:“为何?”   “姐姐乃活死人,与凡人结合所生婴儿,虽不至于脱离五行之外,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碰巧几日前雷雨夜,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万鬼出行夜,我原本在湖中沉睡多时,因此才苏醒过来。姐姐腹中婴儿显然也受到了影响。”   楮墨闻言,皱眉道:“那日,你说我身旁有三名厉鬼,原来是真的。”他还以为她在戏耍他,殊不知竟是真的。   那日,凤夙并未开玩笑,其实她看到的厉鬼多达百余位,全都聚集在院落中,要不然她何至于下大雨站在窗口吹风?   之所以没有跟楮墨说,是因为并不想吓坏他。况且群鬼在此聚集,却没有攻击她的意思,着实令人难料,他们似乎极为害怕她腹中的胎儿。   “姐姐,伸出手来。”绾绾忽然开口。   凤夙疑惑的伸出手,瞬间一颗水清色圆珠出现在凤夙的手心里。   她迟疑开口:“这是……”   “此珠乃上善珠,只有修行千年的鲛人才能拥有。它虽不能轮回倒转,阴阳互换,却能驱万恶,秉明善。即便姐姐生下的是鬼儿,有上善珠护体,今后定是灵善之人。”   楮墨看了看那颗珠子,又看了看绾绾:“你已活了千年?”   绾绾轻声笑道:“不是我,我今年不过一百七十多岁而已,这颗珠子是我祖母留给我的。”   楮墨一时没说话,一百七十多岁?   凤夙将珠子递给绾绾:“这珠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绾绾情绪有些失落,将珠子推还给凤夙,解释道:“上善珠放在我身上也没用,却能帮助姐姐……你还是收下吧!”   见凤夙还在犹豫,绾绾干脆将珠子直接塞在凤夙手中,瞬间跃进湖泊,空气里传来她近乎飘渺的声音:“姐姐若不肯收下,我便无颜再与你们相见。”   凤夙望着绾绾消失的水面发呆,握紧上善珠,如有所思。   楮墨道:“都说鲛人心善,初次见面,竟送你如此大礼,倒是难得。”   凤夙没说话,鲛人虽善,但赠送上善珠,必定事出有因……   正想着,楮墨忽然挫败的锤了锤轮椅扶手。   “怎么了?”凤夙问。   “忘了问当年湖泊遇险,究竟是不是她救得我。”   凤夙微不可闻的扯了扯唇角,看适才绾绾对楮墨的态度,怕是错不了。   **************************************************   翌日,刘嬷嬷前往草堂给凤夙送饭时,凤夙对刘嬷嬷说:“嬷嬷,烦请通报一声殿下,就说今夜乃月圆夜,我要见他。”   凤夙这里说的是要见燕箫,而不是想见他,当初约定好的,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变卦。   现如今她身怀胎儿,若是厉鬼来袭,有佛珠庇护还好,但寒冰之苦又该如何?   燕箫的血,她是喝定了。   她说过,她要活,所以势必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活。   楮墨白天不在,他只说晚上会过来。   顾红妆究竟被他怎么了,凤夙无暇顾及。晚餐时,腹部就开始有东西在里面蠕动,她甚至能够看到拳脚痕迹,惊得她一身是汗……   她不愿意说自己的孩子是东西,但这样异于常人,除了用东西来形容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表达了。   夜色浓墨,东宫高墙森森,檐角如漆。   有夜猫在房梁上穿梭,发出婴儿般尖锐的“哭泣”声。   草堂一派萧索,不似东宫各院,灯火通明,房间内几乎可以用黑暗来形容了。   当楮墨来到房间时,就看到凤夙躺在地上,襦裙一片湿润,大惊之下,原本想扶起她,但却狼狈的跌倒在地,连忙挪到她身边,撑起她的身体,看着神智开始陷入昏迷的凤夙,焦急的拍着她的脸:“凤夙,你醒醒,醒醒……”   凤夙几乎是被楮墨扇醒的,眯了眼看楮墨,目光飘忽,渐渐灼热,分明落在楮墨身上,却又不似在看他。   “我……怕是要生了。”   分娩,群鬼来至   更新时间:2013-8-26 21:02:18 本章字数:3334   鬼,满屋子都是鬼。1   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仿佛千年古尸一般,垂着双臂,无意识的朝凤夙一点点靠近。   就在楮墨和凤夙咫尺之遥,有一个女鬼,双眸被烂肉覆盖,穿着一身白衣,散发狰狞,身上不断往下滴着血水,那血是黑色的。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她也是一个孕妇,肚子鼓得很高,然后当着凤夙的面,张开血口獠牙狰狞一笑,表情极其扭曲。   “真好,我们可以做伴了,鬼母产子。来,让我教教你,什么才叫鬼母产子。”那恶鬼,指甲如刀,忽然破开自己的胸膛,自残的在自己身体里一阵乱掏,想来还是很痛苦的,要不然不会随着她的动作,哀嚎不已。   凤夙脸色很白,楮墨抱着她,焦急的问道:“怎么了?”见凤夙眼神盯着虚无飘渺的房间一角,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楮墨身体一僵,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灵异之事。   这么一想,呼唤凤夙之声,越发急切起来。   那恶鬼终于从胸膛里掏出血淋淋的心脏来,血水顺着破开的胸膛处缓缓流到她的腹部。   伴随着一阵狞笑声,恶鬼竟将心脏塞到了血盆大口里,一阵咀嚼之后,竟又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腹部,当着凤夙的面,双手撕破了圆鼓鼓的肚皮,一边朝两边撕扯,一边还不忘引诱凤夙道:“像我这样,撕开肚皮,然后把孩子取出来,你就解脱了。”   随着恶鬼的动作,腹部瞬间破开一个大洞,血水滔滔直流,当她把一个全身腐烂的孩子取出来时,甚至还拖出来几根鲜血淋淋的肠子。   凤夙终于再一次有了人类的呕吐感,倒不是恶鬼动作太过血腥,而是她手中的胎儿实在是恐怖到了极点,那哪里是个孩子,用肉团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肉团,厉鬼竟然将自己的孩子先从头部开始一点点的吃进了嘴里……   凤夙这一次终于呕吐出声,但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进食,所以多是干呕。   楮墨抱着她,一边拍她的背,一边沉声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鬼母食子……”   楮墨蓦然打算凤夙的话:“好了,我可以意会,不用说的那么清楚。1”   纵使看不到,但听凤夙这么说,场面可以想象,就连楮墨都有了反胃的感觉。   凤夙再看鬼母,吃完孩子后,很快身上的血洞开始快速愈合,然后肚子瞬间又鼓了起来……   如果凤夙此刻能自由走动的话,她一定一脚踩死这位变态至极的鬼母。   只怕凤夙想要踩死的厉鬼太多了,鬼母旁边站着一位戏子,穿着大红戏服,画着精致的妆容,原本正抬起纤纤玉手横扫黛眉,忽然出其不意的将头颅拆了下来。   无头女尸抱着头颅,用手指梳理整齐脑后的长发,这才把头颅重新安装上,不过安反了,女尸也不急,扳着脑袋,只听“咔嚓”一声响,脑袋扭正,一双秋眸对上凤夙,嘴角笑容诡异……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凤夙肚子里动的越发汹涌起来。   “楮墨,帮我——”凤夙话语凝滞,紧紧的抓着楮墨的手臂。   “好,我帮你。”虽然答应相帮,但见凤夙鼓起的肚子里,孩子似乎有破肚而出的可能,就算是楮墨,也不由慌了神,因为焦急,几欲气急败坏道:“怎么帮?”   “把燕箫找来,他是真龙之身,鬼魂难近,况且我需要他的鲜血护身……”楮墨现如今在她身旁,多少逼退了一些鬼魂,好比楚国红池,那么多的鬼魂看似难以亲近他的身侧,但却离他并不远。只因他阳寿已尽,靠人彘续命,所以群鬼才会忌惮三分,但目前看来,草堂鬼魂太多,一旦厉鬼发起狠来,就算是楮墨也救不了她。   “碧水,快去。”昏昏暗暗的烛光镀在楮墨的身上,俊美的五官越发显得隐晦无比,就连话语都在瞬间变得异常冷硬起来。   守候在暗处的碧水闻言,一张面无表情的清丽面庞看了一眼凤夙,迈步就要离开。   凤夙吃力开口:“碧水一旦出现在合欢殿,燕箫焉能饶她,你去无名湖,请绾绾帮我一次。”   楮墨瞬间明白了凤夙的意思,绾绾是鲛人,毕竟非同凡人,她去请燕箫过来的话,就算燕箫拒绝,绾绾动用法术还是可以操控燕箫的……   “我让碧水去。”她现如今这样,他怎能走得开?   “绾绾怕是只听你的,有碧水在这里护我,我不会有事的。”凤夙神智有些恍惚,他……竟如此顾念她的安危。   楮墨神情迟疑,眉目间一片冷凝,察觉凤夙全身冰冷一片,楮墨咬咬牙,不再迟疑,滑动轮椅的时候对碧水说道:“碧水,一定要护她周全。”   碧水点头,目光深幽。   碧水没有想到,阴晴难测的楚国皇帝,有一天竟然因为一个女子就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况且,这个女子不是旁人,她是亡国七公主,燕箫的后妃,原本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样一个女子太过危险,宁愿不做盟友,也绝对不能留她在世,否则危机四伏,后患无穷。   但……如今看来,楮墨怕是不可能杀凤夙了,能对她如此用心,又怎忍心杀她?   楮墨所行之处,群鬼莫不避让,纷纷退避三舍。   “碧水,烧些水来,怕是撑不了多久,孩子就要出世了。”不能因为厉鬼在此,就畏手畏脚,碧水看不到鬼,纵使手持佛珠也无济于事。   刘嬷嬷不在草堂,偌大的居所之内,连个宫人都找不到,她只能求助碧水帮忙了。   碧水想来还在顾忌楮墨适才的话语,一时迟疑难定。   “我就在房间里,不会有事的。”只是一句话而已,凤夙出口却显得尤为艰难。   碧水不再迟疑,点点头,快步朝外走去。   群鬼自楮墨走后,便没有了顾忌,上前围在床榻前。   凤夙起先并没有拿出佛珠,而是看着那只鬼,披头散发,黑眼白面,就那么站在凤夙的床前,俯身看凤夙的肚子,见里面胎儿动来动去,似乎尤为好奇,但同时不知为何竟隐隐透出几许惧怕来。   凤夙无力的躺在床上,看了那鬼两眼,随手抽出佛珠狠狠的砸向他的头部,只听那厉鬼“啊——”的一声尖叫,皮肤开裂,眼睛凸显,鬼哭狼嚎几声,忽然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化成一股浓烟不见了。众鬼一时张牙舞爪,七嘴八舌纷纷破口大骂,却唯独不敢再轻易上前去。   “人有三魂七魄,魂散之后,便只剩下魄,魂有善有恶,但魄却乃人性之恶秽,恶鬼之源泉,众位活一遭不容易,死一遭历练成鬼魂,亦不容易,若在近前,非但伤不了我,还有可能魂飞魄散,言尽于此,擅自珍重。”   凤夙话语原本疾言厉色,但此刻却尽显虚弱,尽管如此,她有佛珠护体,鬼魂纵使心生不甘,却也不敢再生出贪欲之心。   凤夙的神智开始在昏睡与清醒间游移,浮浮沉沉。   “怎么出这么多的汗?”耳边隐隐约约响起楮墨的声音,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着手帕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绾绾呢?”凤夙觉得全身都快冻僵了。   “已经去合欢殿了。”察觉凤夙在发抖,楮墨把被子围在她身上,试图让她暖和一些。   “冷……”凤夙难得示弱,那就是真的很冷,楮墨低眸看去,心神一窒,只见她的双手开始变得僵硬,上面很快覆盖了一层冰霜,然后寒冰之气开始侵袭她的面部。   楮墨大惊,完全无计可施,下意识将凤夙抱在了怀里,但那样的冷寒之气,瞬间致使楮墨也被寒冰覆盖裹身……   “别……伤了你。”凤夙用力推开楮墨,身体跌趴在床褥上,然后在楮墨的目光下,她的身体开始被寒冰包裹,就连漆黑的发丝也在瞬间雪白一片,肚子里原本还闹腾的孩子因为寒气蔓延腹部,直接僵在了那里。   楮墨脸色大变,照这样下去,这个孩子怕是会活活冻死。   就在楮墨焦急如焚之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踢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闯了进来。   年轻东宫太子戾气丛生,甚至没有注意到楮墨的身影,目光紧紧的盯着床上被寒冰所冻,几乎快断气的凤夙。快步上前,皱眉唤了一声“阿七——”   凤夙缓缓睁开眸子,虚弱无力中却又透着冷寒之气:“箫儿,我若死,必不饶你。”   那声“箫儿”瞬间让燕箫俊脸血色尽失。   箫儿,轻唤经年   更新时间:2013-8-27 13:02:47 本章字数:3478   在燕箫的记忆里,有个女子一袭素白长衫,未施粉黛,但却莫名的让他一见倾心。   但就是这样的倾心,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噩梦。   她被他所害,被他所杀,她的眼中是冻结不尽的冷意,也许还有血腥的厉色,但却不见恨意。   她不恨他,她说:“箫儿,你是我学生,能够教出这样一个你,若不是你之功,那便是我之过。但我又无比庆幸你能成为这样一个人,阴狠无情,必成大器。天下若不交给你沉浮其上,又能交给谁?”   他心狠狠的往下沉,她怎能不恨他?有时候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不恨,只因对他心无所爱……   后来,刘嬷嬷说:“殿下,太傅必定将你当成此生可以依靠的人,要不然又怎会花费八年时间,伴你身侧?她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悉数给了你,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刘嬷嬷说:“你陷害太傅,杀她的那一刻,虽然是为保她性命,但她并不知道,所以她的心那时候一定很冷。死前那么平静,只因她对尘世绝望了。”   他失神不已,她出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梦里面,她秀发长垂,羽衫轻渺,清丽无双,嘴角挂着温温浅浅的笑容,她叫他:“箫儿——”   一遍又一遍,轻声呢喃,听得人心思发疼。   李恪让他不要乱动情思之念,但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又岂是说不动就能控制得了的。   她不是纤细羸弱,不堪风雪的女子,更不是弱柳迎风,闲花照影的闺房少女。她因乱世而起,心思睿智。一支舞,倾尽乱世天下。   那一夜,是她父皇母后的忌日,她以为他不知,而她掩藏的也很好。   他在樱花树下找到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颓废脆弱的她。   她在喝酒,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他时,眼中有柔光浮动,他微愣,只因那是她的眼泪。只不过并未流下来罢了。   他蹲下身体,略显笨拙的拿掉她发丝上的樱花瓣,一声叹息,婉转流长:“哭什么?”   她绽唇浅浅笑着,眸光流转,光华四溢,“既是哭,该有眼泪才对。没有眼泪,那便称不上哭。1”   “那便是伤心了。”他心思柔软,这就是他的夫子,哪怕喝醉,也依然说话不饶人。   她难得反应不甚灵光,偏头看他:“伤心吗?若是伤心太久,心也该麻木才对,我只是……习惯在这一天独处。”   帮她把发丝捋到耳后,手指却在她的耳畔游移,是不舍,是隐忍,是渴求?   他逼自己撤回手:“需要我离开吗?”若她让他走,他想他也不会走太远的,会在暗处看着她,这样子喝酒,终究太伤身了。   “不急,今天为师心情好,为你舞一曲可好。”   当她摇晃站起身,扯下大红长袍时,里面竟然穿着一袭白袍,好像她原本就想穿白袍一样,但因为不适宜,不能让人多思,所以只能红袍裹身。   那天晚上,樱花树下,她赤脚轻点,白袍飞扬,舞姿绝色无双。   那一支舞,堪称人间绝无,衣袖在掌风带动下,樱花树下洒下漫天的花瓣。   而她,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他这一生遇到很多女人,也有过几个女人,但一心一意的却只有她一个。   看着她的舞姿,他在笑,但笑容下却隐藏着几许忧色。   那支舞仿佛能够舞尽天下苍生……   她倒在他的怀里,眉眼间一片秋水涟漪,那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搂着他的脖子,两人脸庞近在咫尺,近到呼吸相缠,暧昧横生。   “这支舞,今夜我只为你跳。”   她眼波暮霭,他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跟他讲话。但只能是他了,心弦一动,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为了那个“只为你”,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万死不辞。   他对她的爱,从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汹涌澎湃,但却深沉隐晦。   就像刘嬷嬷所说,他得到了她的青春和付出,却无法得到她的男女之爱。   她可以因为他多看了哪个女人一眼,就把那女人脱光衣服送到他的床榻之上,足见她对他有多无心。   她把他当学生。学生?对已经动心多年的他来说,又是何其残忍?   她心中没有他,但他爱上的却是那样一个她。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个女子叫阿七,现如今东宫普普通通的后妃之一。   也许,她并不是普通的那一个。   她是活佛弟子,才思文华出众,他有时候也会敬重她的才华,但面对那样一个她,却会时常晃神。   像,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记忆中那个她。但她不是,他的夫子就住在合欢殿。   那日,阿七口出狂言,问他:“苏醒后的顾红妆,还是原来的顾红妆吗?”   他愤怒,但却心思一动,回到合欢殿,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经意的试探夫子。   似是无意聊天,他问夫子过往种种,除了有些记忆比较模糊之外,大部分夫子都能说出来。   他忽然间感到很歉疚,他竟险些上了阿七的当,这般恶意中伤夫子,阿七意欲何为。   今日,原本就是混乱的一天。   父皇病情加重,众位皇子莫不守在榻侧,不敢轻易离开。   等他回到东宫,却听闻两位后妃遇害身亡。   都是他年少时纳进后宫的姬妾,一个死于饭桌旁,一个死于浴桶之中。   无法查探她们的尸体,只因死时不知因何缘故,全都化为一滩脓血,连骨头都没有。   若不是宫人亲眼目睹,会以为只是一场恶作剧。   此事交给太子妃白芷处置,由她查清其中缘由再行决断。   合欢殿里,李恪匆匆来报,说是夫子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疯,近前侍婢,已经诛杀两人,神智不乱……   这边还不曾走进合欢殿,就见刘嬷嬷寻来,开口竟是:“殿下,云妃请您前去草堂,说今日是月圆夜,您之前和她有约……”   刘嬷嬷的话并未说完,只因燕箫戾气乍现,没有理会刘嬷嬷,直接越过她,快步朝合欢殿走去。   身后传来李恪叨念刘嬷嬷的叹息声:“嬷嬷,太傅和云妃,孰轻孰重,你怎会不清楚?现如今太傅发癫,殿下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见云妃?”   是的,燕箫告诉自己,夫子远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任何人……   合欢殿,一片血腥之气,内殿之中,躺着两名死去多时的少女,均是服侍顾红妆日常起居的宫婢。   顾红妆手持长剑,剑身血淋淋,身上都是鲜血,那模样宛如嗜血阎罗。   “夫子——”他试探轻唤一声,却不曾想,听到他的声音,顾红妆忽然戾气大盛,竟然抡剑朝他刺去。   “燕箫,纳命来。”那样狠绝的招数,摆明了是真的想杀了他。   躲闪之余,哪能伤了她?况且她瞎了眼睛,纵使神智大乱,力道蛮横,却也不是燕箫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伴随着燕箫的咳嗽声,顾红妆终于倒在了他的怀里。   病因不明,连李太医都无计可施。   他因为运功牵动思绪,又是好一番咳嗽。   然后有人拍他的肩,触目就是一双深幽无比的双眸,那双眸子似乎能够蛊惑人心一般,引他前往云阁方向。   他是在云阁外面回过神的,草堂二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正待他脸色大变,疑惑不解时,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快进去,姐姐快要生了。”   那是名青衣少女,发丝很长,赤着脚,步伐如风,根本就容不得燕箫多思。   若不是燕箫武功极高,只怕会跟不上此女,跌趴在地。   他被青衣少女的话夺去了思绪,快生了?阿七吗?除了她,还能是谁?   怎么可能这么快?上次见不过才五个月身孕而已……   可就是那样的身孕速度,如果此刻十月产子,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阿七,神秘的人,诡异的事,一件接一件在她身上发生,她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还有那个孩子,照这样的速度看来,也许真的是他的孩子…...   七天怀孕……燕箫觉得眼前一阵血雾弥漫。   房间内,触目皆是漂浮的血红雾气,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血雾?   雾气消散,他最先看到的是……她。   躺在床榻上,周身被严冰覆盖。   当他轻声唤她:“阿七”时,她开口说话了:“箫儿,我若死,必不饶你。”   他如遭雷击,只因那是……夫子的语气。   PS:还有更新。   破腹,鬼儿降世   更新时间:2013-8-27 15:22:12 本章字数:3518   “你唤我什么?”   草堂内,燕箫面容妖异清美,眸光深浓锐利,直直的盯着凤夙,脸色煞白。1   良久无音,蜷缩在床,因为寒冰之苦浑身瑟缩发抖的女子,哪还有清醒的意识来回应燕箫。   “她需要你的血,快给她。”一道寒冽的声音在房间内突兀响起。   燕箫眸光如刀,冷冷的看过去,顿时眼角微微抽搐,薄唇紧抿的同时,眼中霎时寒光尽现。   楮墨?他竟然在此……没有在楚宫,而是在大燕帝都,东宫之内,他究竟意欲何为?   东宫太子修长直接隐于袖中,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取出暗器诛杀楮墨,但……   楮墨眸光冷寒,瞬间就有女子身形如电站在了他身旁,那是名动天下的第一女剑客碧水。   天生患有哑疾,但却天赋异禀。放眼天下,碧水使剑若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况且她手中还握有赫赫有名的“微澜剑”,如此一来,想要诛杀楮墨谈何容易?   燕箫眼见楮墨神情虽然冷寒,但额头上都是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缓缓滑落,目光隐含焦急,那是对……云妃的担忧。   有一种愤怒席卷内心,云妃之前还说她跟楮墨没关系。楮墨是谁?冷血无情,嗜杀成性,若没关系,他会如此神情焦急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燕箫看着楮墨,神色很冷。   楮墨神色比燕箫更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救救她。”   燕箫冷然,他岿然不动。但目光落在凤夙凸起的腹部时,眸光终是变了变,那样的神色说不出喜恶,但复杂是有的。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无视楮墨的焦急,无视凤夙被寒冰覆身带来的痛苦,也许这个异常诡异的孩子正在一点点死亡。   可就在这个时候,孩子竟然动了一下,那么明显的挣扎,让燕箫眉心一跳。   情不自禁的伸手放在了凤夙的腹部,钻心的冰寒之气瞬间透过掌心,蔓延他的全身,然后牵动他的肺叶。   他撕心裂肺的咳着,仿佛要把整个肺叶都咳出来才甘心。   楮墨耐心几欲用尽,他甚至准备示意碧水击昏燕箫,夺其鲜血,但燕箫却在这个时候抬起手臂,蓦然用牙齿咬破,唇齿间都是鲜血,更显阴戾。1   但就是这样一个燕箫,他坐在凤夙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冰寒之气入体,他在剧烈的咳嗽声中,把手腕移到凤夙的唇边,声音依然淡漠,但却有些沙哑。   凤夙迷迷蒙蒙中睁开眼睛,见眼前的男子手腕正在涌出鲜血,下意识张开牙齿,狠狠咬了下去。   钻心的疼蔓延开来,燕箫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僵,眼眸宛如翻涌不息的云,复杂不已。并没有推开凤夙,而是隐忍开口:“慢慢来,别急。”   楮墨微微眯起眼睛,是什么让燕箫“良心发现”?   目光落在凤夙鼓起的肚子上,难道是……这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是燕箫的第一个孩子,他若感受到胎动,有了为人父的认知,倒是可以理解的。   空气里尽是血腥之味,但凤夙却在吸食鲜血中,身体开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寒冰从脚部开始,一点点向上消散,当她发丝悉数恢复如初时,鼓起的腹部再次开始有了反应。   开始有鲜血从凤夙的襦裙处流淌出来,楮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刘嬷嬷——”燕箫蓦然朝外唤道,声落瞬间,就见刘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凤夙的情形,亦是脸色大变。   适才她在外面,隐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如今看到,仍是吃了一惊,这个孩子……   “你有接生经验,你来。”燕箫脸色紧绷,示意刘嬷嬷近前。   刘嬷嬷闻言,慌了神:“殿下,老身的确接过生,但姑娘这种情况,老身还是第一次遇见,这……”   “怕什么,我帮你。”一道银铃声在房间内响起,瞬间便划破了阴霾,宛如小溪流,静静的流淌在众人的心中。   说话的正是绾绾。   燕箫此刻并不是对绾绾心存质疑的时候,尽管她身份成谜,还会蛊惑之术,但所谓艺高人胆大,或许她真的能帮凤夙产子呢?   燕箫离开前,目光看向凤夙,她眼眸深幽,无波无澜,可就是这样的目光,让燕箫心神一阵恍惚。   那是万念俱灭的冷然,这个念头让燕箫皱了眉。   他和她什么都没说,但那一眼,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房间内传来刘嬷嬷焦急的声音。   “姑娘,你用点力,只要用力,孩子就会出来了。”   很快,绾绾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姐姐用力有什么用?她没感觉,根本就不知道力应该出在哪里。”   燕箫在外面,眼眸由淡渐渐转为深沉,轻轻咳嗽着,看向了楮墨。   楮墨坐在轮椅上,靠着椅背,右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闭目不语。   房间外,两位绝世男子,一致保持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房间内,争议声不断。   “姑娘为什么没感觉?”是刘嬷嬷的声音。   绾绾有些焦急:“我跟你说不明白。”   “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我毕竟活了一把岁数,接生过孩子,在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刘嬷嬷明显有些不悦了。   “我是姑娘?我比你还要……算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帮我扶着姐姐。”   “你是哪跑来的野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刘嬷嬷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绾绾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太啰嗦了,比我祖母还啰嗦。”   碧水看着刘嬷嬷没有任何征兆倒下去的身体,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绾绾,没说话。   她实在不该感到讶异,在得知凤夙是活死人之后,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称之为诡异呢?   “碧水姐姐,劳烦你帮我把热水端来。”   碧水不想惹麻烦,若不是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凤夙,她说什么都不会搭把手。   在此之前,碧水并未听皇上提起这个叫绾绾的少女,但今夜凤夙让皇上前往无名湖唤绾绾前来相助,怕不是什么尘世中人,尤其见她这身打扮,完全精灵妖异之态。   当初摆七星阵的时候,碧水曾翻看过《山海录》,这姑娘该不会是湖妖,或是淹死在湖中的孤魂野鬼吧?   绾绾的动作验证了这一切。因为,是个人,就干不出来这种事。   碧水把水端过来,就看到凤夙雪白的肚子暴露在眼前,绾绾竟然以手为刃,试图划开凤夙的肚皮。   “唰”的一声,微澜剑寒光出鞘,瞬间便横在了绾绾白皙的脖子上。   只要她敢下手,碧水定会杀了她。   “快把剑放下,你没看到吗?我这是在救姐姐。”绾绾皱了眉,眉眼间尽是焦急。   碧水眼神微眯,救人?如此救法?   迟疑间,就听绾绾继续开口说道:“你信我一次,我不会伤害姐姐的。”   碧水手指松了紧,紧了之后又松。若是听信于绾绾,届时凤夙母子难保,又该如何是好?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叫绾绾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能尝试着去信任绾绾吗?   “再拖下去,绝对会一尸两命。”见碧水不为所动,绾绾语气也寒冷了下来。   碧水看了眼床上瞳孔正在一点点扩散的凤夙,手一抖,微澜剑偏移,而绾绾避开剑尖,深深望了一眼一动也不动的凤夙,再也没有迟疑,修长的双手蓦然生出长长的红色指甲,划破了凤夙的肚子。   碧水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画面,纵使以前她为了给楮墨续命,砍掉少女四肢,但跟眼前这一幕相比,究竟谁更血腥一些,可见端倪。   碧水不忍再看,将头扭到一边,绾绾看了她一眼,没有迟疑,探手进去……   绾绾一扫之前紧张,脸上露出轻松之色。   在凤夙的肚子里,有个男娃娃横躺在那里不出来,难怪凤夙会觉得不舒服了,只因男娃娃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看起来自在悠哉的很。   察觉到有人抱他出来,原本满是血污,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双眸竟是血红一片,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好美的眼睛。”面对这样的眸光,绾绾竟然发出赞叹声。   男娃娃不屑的看了一眼碧水。   “切——”   微不可闻,很小很小的稚嫩声音,却在空气内惊悚响起。   碧水一怔,诧异的转过身体,那一幕让她永世难忘。   刚出生的男娃娃,全身赤~裸,浑身被凤夙鲜血覆盖,被绾绾托起身体时,他一动也不动,但嘴角却隐含不耐烦,那双眸子红的似血,宛如地狱索命罗刹……   PS:还有更新。   父子,爱上云妃   更新时间:2013-8-27 17:52:40 本章字数:3498   碧水知道有孩童六月便能说话的,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刚出生就能说话的。   她确信,那个字是婴儿发出来的声音。   不仅仅是她惊诧不已,就连绾绾也是十分好奇,盯着婴儿,一双漂亮的双眸里闪烁出兴奋的耀眼光华。   “听到了吗?他在说话。”绾绾将孩子凑到碧水面前,激动不已,好像怀里的孩子是她的一样。   听到了。若是没有听到,碧水何至于如此惊惧?   “你再跟我说一句,一个字就好。”绾绾看着怀中的婴儿,一双眸子殷殷的望着他,满含期待。   但婴儿血红的双眸渐渐转为漆黑,然后傲慢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没有丝毫理会绾绾的意思。   碧水无心关注绾绾的神情是怎么从期待转化为失落的,比起婴儿带给她的惊悚感,她更关心凤夙现如今怎么样了坨?   肚子被绾绾撕扯出那么大的洞……   疾步上前,碧水如遭雷击,没有……伤口呢?   凤夙肚子那里,原本该有血洞和鲜血流溢而出的,但此刻望去却洁白平坦一片。   好像之前把孩子生育出来,只是一场梦。   孕妇生产后,肚子哪能消的那么快?她忘了,凤夙不是人,眼前这位叫绾绾的少女,更不是人……   “唔……”房间一角传来一道苍老的闷哼声,只见昏倒在地的刘嬷嬷揉着发疼的额头缓缓站起了身体。   初站起,刘嬷嬷步伐不稳,若不是扶着一旁的桌案,只怕早就跌坐在地了。   当朦胧的视线接触到绾绾时,昏迷前的那一幕瞬间便浮现在眼前,刘嬷嬷的怒气最终没有发泄而出,因为她看到了绾绾怀里抱着的孩童。   “这是……”刘嬷嬷蓦然一惊,心里咯噔咯噔响,快步上前。   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害怕看到一个妖魔鬼怪来。但……   刘嬷嬷忽然松了一口气,四肢健全,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孩童,稚嫩的五官甚至跟燕箫很神似……   刘嬷嬷想伸手抱抱这个孩子,但却有些迟疑,想起之前千方百计想要除掉这个孩子,就生出丝丝缕缕的愧疚来。   “好生抱着你家小主子,他可金贵着呢!”说这话时,绾绾并没有嘲讽的意思,甚至生出几许幸灾乐祸来。   刘嬷嬷哪有功夫跟绾绾拌嘴,下意识接过孩子,看到昏迷不醒的凤夙,问了一句:“姑娘怎么还不醒?”   “被你们折腾这么久,偶尔睡睡不为过吧?”只能说绾绾的语气很冲。   刘嬷嬷难得心情很好,抱着孩子就往外走:“殿下一定在外等急了。”   燕箫心情并没有刘嬷嬷想象的那么焦急,事实上,他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云,在等待凤夙产子的时间里,他表现的很沉默。   楮墨距离燕箫不远也不近,他沉沉的看着燕箫。   长廊下,燕箫长身玉立,一袭黑袍,袖子上有精美的白玉兰花枝纹绣其上,衬得他五官冷峻清美。   黑与白,这样的颜色,似乎专属于他。   但面对燕箫,楮墨并不敢掉以轻心。并非他身处草堂之中,生死掌控在燕箫的手中,而是燕箫为人虽冷漠,但却善于隐藏,在朝堂中工于心计,战场中更是阴戾嗜血,手段残忍,跟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楮墨跟燕箫在战场上打过多次持久战,自然深有体会。   楮墨忌惮燕箫,只因燕、楚、吴三国鼎立,唯有燕国是他的心腹大患,吴国多残暴,民不聊生,虽兵强马壮,精兵无数又有何用?失了民心,一旦发起战乱,势必会宛若一盘散沙。但燕国就不一样了,若燕箫登基称帝,势必民心所向。   这些年来,燕箫私底下为夺皇权霸业,无恶不作,一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冤魂,但对臣民却极尽温和亲民之本色,若论演戏。有谁能比的上燕箫和顾红妆师生二人呢?   不怕燕箫聪明睿智,就怕他两面三刀,防不胜防。   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内打开,楮墨身体一僵,滑动轮椅望去,就见一道苍老的身影快步奔了出来,脸上一片喜气,而她的手中赫然抱着一个孩童,因为裹在襁褓中,所以楮墨看的并不真切。   “是个男孩,殿下有后了。”刘嬷嬷说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已是泪水横生。   燕箫目光忽然变得很幽深,他抬眸死死的盯着襁褓中的婴儿。   此刻,燕箫的心情十分微妙,当他看到酣然熟睡的孩子时,手指微不可闻的颤动了一下。   “殿下,你快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跟你小时候长得很像。”刘嬷嬷说着,激动地笑道:“不愧是父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父子?一模一样吗?   不知为何,燕箫的心里瞬间像是万箭齐发,寒箭刺穿他的心脏,呼吸不顺畅的同时,眼眸中有了一丝清明,忍着肺腑间的疼痛,愣生生的抽出一份神智来。   “让我抱抱。”终于,年轻太子淡漠出口,表情无波。   刘嬷嬷闻言大喜,连忙将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燕箫。   婴儿似乎在燕箫怀里找到了一方安寝天地,浅浅动了一下,没有转醒的迹象,继续沉沉睡去。   燕箫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异常安静,近似寒潭冰水。   “阿七呢?”问出口,才发现语声太过深沉了。   “睡过去了,没有什么大碍。”刘嬷嬷说着,声音压得很低:“殿下,我们最初的时候误会姑娘了,这个孩子虽说来的太过诡异,成长速度太过惊人,但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您的骨肉。”   见燕箫沉默不语,刘嬷嬷这才接着说道:“老身知道你心里只有顾太傅,但先前姑娘受了太多委屈,您以后……能否对她好一些?”   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风拂扫在燕箫的耳廓处,先前郁结之气纾解了许多,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味让他觉得有些迷离,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燕箫敛下眸子:“……等她醒来,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将熟睡的孩子交给刘嬷嬷,动作间也许有着连他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你先带孩子下去休息,暂时不要让人发现孩子的存在。”“老身明白。”   云妃嫁进东宫不足一月,却怀孕生子,若是传扬出去,兹事体大。关于孩子的来历,还需找寻理由再做说明才好。   夜色中,燕箫看着刘嬷嬷的背影,眼神如波,没有看向楮墨,但出口的话却是对楮墨说的。   “草堂风景如何?”   “阴气森森,与众不同,甚合我意。”楮墨的侧脸被月影勾勒出浅淡的轮廓。   燕箫笑了笑:“草堂风景奇特,大燕帝都春夏交替时,更是繁花似锦,楚皇可曾观赏过?”   楮墨淡淡启齿:“自是很美,但最美的风景不在帝都闹市,而在丞相府邸之外,群花璀璨,蔷薇花爬满府邸庄园。贵国丞相最近似乎迷上了做生意,多有客商往来其中,看得人好生羡慕。”   楮墨话里藏话,那些客商分明就是吴国人乔装打扮的,主动把话题带出来,燕箫薄唇微勾,这个楚国皇帝倒是老奸巨猾。   燕箫洋装不解其意:“楚皇不在楚国皇宫好生享福,千里迢迢跑到我大燕国意欲何为?”   “应你所急,补我所需。”   “这话太过深奥了。”目光却寒了下来。   楮墨说话极为不客气:“深奥的话,专门讲给同道人听,若殿下听不懂,那便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为同道?”   “楚不与大吴结盟,但你需给我三年时间休养生息。”   眸光微闪,燕箫问的无心:“三年后呢?”   “天下大势,沙场分晓。”   燕箫薄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却带着冷凝的笑意,“看来楚皇已有吞并大吴之心。”   楮墨噙在嘴角的微笑渐渐消磨殆尽,视线变得很平静:“殿下若想分一杯羹,楚国欢迎之至。”   “燕国内乱在即,朝纲需整顿,哪有功夫攻克吴国?”燕箫目光逐渐变得深沉,他微微眯起双眸,沉声说:“吴国给你,你若能吃得动,燕国绝不插手。”   “如此甚好。”   燕箫看了楮墨一会儿,随口问道:“楚皇来我大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就不担心我会杀你灭口吗?”   “聪明人,不应该犯下糊涂事。”楮墨话语笃定,神情讥嘲。   燕箫脸上并没有生气之色:“正事妥当,楚皇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呢?”   “我总要跟阿七道个别,不是吗?”楮墨语出惊人。   燕箫笑的无害:“楚皇和云妃似乎很熟?”   “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楮墨故作神秘的顿了顿:“比如说,我爱上了云妃。”   PS:还有更新。   苏醒,尘世夫妻   更新时间:2013-8-27 20:18:43 本章字数:3451   楮墨说,他爱上了云妃。1   燕箫在最初的怔忡之后,沉默许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楮墨。   那样锐利的视线,若是别人看了,定会避无可避,但迎视燕箫目光的人是楮墨,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楮墨神情淡漠,说出那样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似乎想到就突然说出口了。事实上,说完之后,看到燕箫寒光乍现的眼眸,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快。   脑海中不其然浮现出凤夙水光潋滟的双眸,楮墨不由低眸笑了笑。   她……其实还不错。   空气里漂浮着危险的气息,燕箫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甚至在楮墨的注视下,扯了扯唇角,淡然一笑:“她脸有刀疤。”   “世上男儿千万种,有人喜欢倾城女,但我偏喜欢残颜女,重要的是她貌残,心却是高贵的。如果她愿意,脸上的刀疤又算得了什么,并非没有办法消除,但她不在意,女子可以无惧容貌,撇开偏见和世俗,男人总不会连女人都不如吧?坨”   其实,楮墨想说的是,凤夙虽然脸有刀疤,但那张脸上却有一种魔力,让他难以自持。   燕箫眸子一紧,笑容却溢出来,“她是我的后妃。”   “乱世女人,没有谁永远都是谁的,就像乱世天下,能者居之,两者之间道理其实是一样的。”楮墨声音如常,然而在这静谧的夜里,却有一种戳人心上的锐利。   燕箫唇角高扬,眸子里的光芒却让人心寒颤粟,“适才她刚生下我的孩子。”   “白白捡一个孩子,求之不得。”楮墨冷冷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爱上了?”燕箫脸上平静无波,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楮墨没什么表情的笑笑,出口话语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阿七才智跟顾红妆并驾齐驱,正确的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比我幸运。先遇顾红妆,再遇阿七,但我不信命,我若认准了谁,那她不管为人妻,还是为人母,早晚有一天她都是我的。”   燕箫双眸突然眯起,眼神犀利冰寒,好像能看透人的心底:“我的确比你幸运,因为只有我的鲜血才能永保她一世平安。”   想起初进草堂时,楮墨忧心如焚,但却始终没有割腕喂食阿七鲜血。若论帝王之尊,楮墨绝对有那样的命格,但楮墨为何求助于他呢?   楮墨似乎极为忧心阿七生死,他应该不会吝啬鲜血才对,究竟是因为什么?   失神间,只听楮墨话语毫不留情道:“一世?殿下身体逐年以来,每况愈下,试问又哪来的一世?”   燕箫唇角扬起噬人的弧度,语气却轻飘起来,“这样岂不更好,我活,她活;我死,她死。如此相依,也不枉尘世夫妻一场。”   楮墨讥嘲道:“这样听来,内心难免觉得很可悲。”   “可悲?”   楮墨冷笑:“殿下明知她接近你,只为得到你的鲜血,靠鲜血留住一个女人,难道不可悲吗?”   “至少我留住了。楚皇若是心有不甘,怎不用你的鲜血供养阿七的生呢?”燕箫语气带着迫人屈服的张力和压力。   “……”楮墨良久都没有说话,他觉得有股闷气憋在胸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出来才好。   他终究是个靠人彘续命的可悲人,但怎甘心被人如此轻贱?   燕箫……燕箫……   果真如以往一样,心思歹毒到了极致,那样的毒完全渗进了他的骨血中,连带话语都刺耳的很。   沉寂中,耳边再次响起燕箫轻漫的话语:“虽不知因何缘故,你我俱是九五之尊命脉,你的血对她无用,但我的鲜血却对她有用。但既然选择了我,那就不是一时,而是需要用一辈子来交换。从东宫走出去的后宫女子,没有再嫁他人为妇的先例。以前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   楮墨目光如炬,紧盯着燕箫,沉声道:“即便这样,你得到了什么,你的鲜血能够得到她对你的爱吗?”   燕箫的眼中划过一丝冷凝,“男女情爱,浮华一梦,何其可笑。”   “既然可笑,你心心念念想要救活顾红妆又是为何?”楮墨视线投入到燕箫身上,似悄无声息的箭,欲将他洞穿。   “她和阿七不可同日而语。”这话出口,可谓艰涩的很。   楮墨冷声嗤笑道:“若是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你怎么不守在顾红妆身旁,跑到这里干什么?”   有凛锐之色凝于燕箫眸中:“看来,楚皇虽在草堂之内,却对东宫一草一木甚为关注。”   东宫有楮墨的人,是谁?究竟谁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楚国细作?   楮墨并不遮掩,反而有心捉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东宫当初被我安插了太多细作,有些事情想不知道都难。”   燕箫眸光氤氲,宛如浓墨泼洒,一片漆黑,漫不经心的问道:“楚皇倒是敢作敢当,不担心我血洗东宫,彻底清除你派来监视我的爪牙吗?”   “宁愿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楮墨看着他,深邃漆黑的双眸沉淀了几分,掀起唇角,三分玩味之意:“殿下不会这么做的,白玉川叛变在即,你若在这个时候血洗东宫,势必会人心惶惶,届时民心尽失,岂不亏大了?”   “难得楚皇如此为我着想。”燕箫面上掠过一丝清淡如风的笑意,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楮墨瞳仁里泛着幽深的光:“如今你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唇亡齿寒,我自是不希望你有事。”   燕箫无声低笑,双眸中五色光彩氤氲如琉璃:“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会说出夺人妻儿的豪言壮语。”   “何需夺?也许有朝一日,她心甘情愿追随于我呢?”楮墨嘴角上扬,墨瞳倏地亮得惊人。   “除非我死了。”燕箫幽沉眼神扫过楮墨,长年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一时尽显无疑。   “如此这般,好生珍惜和她在一起的寥寥岁月吧!因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燕箫的黑眸越发晶亮迫人,但瞬间那冷意就被他压下,思量半响,淡淡一笑道:“借你吉言,我尽量活在你之后,我可不想因为妻儿被夺,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微风袭来,燕箫和楮墨的目光在夜色下相交。   一个阴戾孤傲,一个阴晴不定。   尤其是燕箫,眉眼冷冽,仿佛抓了一只老鼠,因为守候太久,所以怒气丛生,但却善于隐忍,在吃到这只老鼠前,他突然生出来闲情雅致,开始饶有兴致的逗弄起到手的猎物来。   而楮墨呢?楮墨面对这样的燕箫,又怎会生出惧怕之心?   他坐在那里,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亦是不肯退让……   ****************************************   绾绾从窗前走到内室,看到碧水坐在一旁闭目休憩,就径直走到床榻旁,查看凤夙的身体。   “碧水姐姐,刚才我看到太子殿下和楮哥哥眼神很吓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碧水没说话,她这时候能说话才吓人。其实,这位绾绾姑娘一直嫌弃刘嬷嬷话很多,她难道不知道吗?话最多的那个人不是刘嬷嬷,而是她自己。   “如果打起来的话,你说我该帮谁比较好?”绾绾站久了,双脚有些麻痹。她捶了捶腿。   “……”仍然无声。   想了想,绾绾说:“无名湖是太子殿下的家邸,我住在这里,也算是受他恩惠了。按理说,我应该帮他,但这么一来,我就要对付楮哥哥,你说我……”   绾绾转身,楮墨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的坐在她的身后,仅一步之遥,吓得绾绾差点尖叫出声。   “楮哥哥——”声音忽然小了起来,偷瞄碧水,只见她闭眸站在楮墨的身后,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这个冰山女,楮哥哥来了,也不给她提个醒。   “对付我的话,你会怎样?”楮墨顺着她的话锋,随口问道。   “我……不对付你。”这次声音更低了。与之前模样截然相反,碧水睁眸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在主子面前真能装啊!   楮墨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目光望向床上安睡的女子,却蓦然开口问绾绾:“当年我在凤国为质,被人意欲沉溺在无名湖里,是你救了我吗?”   碧水微愣,看向绾绾,只见绾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然后不自在的说道:“是我,我……”   “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音还在,但楮墨却已经朝床榻而去。   绾绾眼神黯然,转眸望去。   原来,凤夙已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   PS:还有一更。   辞行,毒娃现世   更新时间:2013-8-27 22:52:54 本章字数:3590   再次醒来,视野之内一片明朗。   凤夙几乎在睁眼的瞬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腹部,平坦如也……   “孩子呢?”声音很淡,她原本就是一个无波无澜的人。   楮墨已经来到了她的床前:“被刘嬷嬷抱去安寝了。”   迟疑片刻,凤夙问:“是怪物吗?”   “……”楮墨一时无话,想来怎会是怪物。刘嬷嬷满脸的欢欣,直说那孩子长得很像燕箫,若是怪物的话,只怕哭都来不及,哪还能笑得出来?   “姐姐放心,孩子跟常人无异,只是……”绾绾止了话,有些欲言又止。   凤夙漆亮的乌瞳狠狠缩了缩,脱口问道:“只是什么?坨”   “孩子眼睛有时候是红颜色,有时候是黑颜色,只有这点跟常人不同。”绾绾迟疑了片刻,最终没有说出婴儿会说话,毕竟孩子只说了一个字,如果是幻听的话……但当时好像碧水也听到了,要不然不会受了惊吓。   凤夙闻言,眉头拢了起来,楮墨先是愣了楞,随后安抚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眼睛,无碍,若是有朝一日燕国容不下你们母子,楚国大门定当为你和孩子敞开着。”   凤夙看了他一眼,温温的说道:“这话听来倒是很温情,只怕一旦入了楚国,我也要重温你当年在凤国的际遇。”   “既然是做客,又怎会囚禁你们母子的自由?”楮墨唇角轻扬,双眸黑得惊人,明亮璀璨。   凤夙淡淡的陈述道:“你说过,除了草堂,我和你的身份只能是敌人。”   “战场厮杀的时候,是敌人。”楮墨看着她,眼神漆黑,里面似乎藏着太多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凤夙静默片刻,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我适才跟燕箫见过。”聪慧的女子,什么都骗不了她。   凤夙挑眉:“他同意三年之约吗?”   “于他,于我都有利,他不会拒绝。”   凤夙了悟道:“如此一来,你是来跟我辞行的?”   没有正面回答凤夙的话,楮墨平静开口:“这里有密道,以燕箫的才智,他只怕早已猜到了。也许我前脚离开这里,他后脚就会把你迁出草堂。”   凤夙点头:“离开这里也好,燕国不同楚国,终究不是你久留之地,况且你目的达到,也该离开了。1”   楮墨沉声道:“我这一走,日后便没人能够帮得了你。”   凤夙垂下眼睫,笑意如晨曦露珠转瞬即逝,“放心吧,有很多人诅咒我命丧黄泉,但我依然好好的活着,既然活着,哪怕每天咬牙咽血,也要活下去。”   楮墨提醒她:“现如今,你不再是一个人,别忘了,就在不久前,你已为人母。”   凤夙淡淡的笑,确实为人母,不管她对这个孩子有着怎样的情感,他毕竟依靠她生存,在她肚子里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凤夙扬起笑,弯弯的唇角在火光下轮廓清晰而美好,“楮墨,多谢近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楮墨装傻:“我怎不记得我照顾过你,多是我在你这里混吃混喝,如若道谢,也该我向你道谢才对。”   “寒症发作,你不顾自身安危,为我取暖。这份恩情,我今世难忘。”凤夙眼中的光芒仿佛流星没入云雾,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转瞬不见。   楮墨眼神幽邃,凝望凤夙,忽道:“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是在故意收买你。”   凤夙清澈眼神一转,宛如流水一般从楮墨身上拂过,“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从不欠人,你对我有恩,今后定当寻机还了你这份恩情。”   此话一出,楮墨笑了,就连一旁的绾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夙不解:“我说的不对吗?”   楮墨静静开口:“适才,我问过绾绾,当年无名湖遇害,我确实被绾绾暗中相助,我欠她一份人情,你又说欠我一份人情,这倒如何是好?”   “绾绾既在燕国,这份恩情我代你偿了绾绾便是,如果岂不甚好?”凤夙语气铿锵,双眉淡定如波。   “何必这么麻烦,我又不要你们还恩。”绾绾不解人情世故,在一旁着急的直跺脚。   凤夙笑了笑:“你是精灵,法术高强,我就算想要还恩,也要有那份本事才行。我和你楮哥哥只是这么一说,难不成你还眼巴巴的希望我们还你这份恩情吗?”   话语故意打趣,绾绾顿时脸色红了起来:“哎呀,世人真麻烦,我都被你们绕糊涂了。”   楮墨神色古怪看着凤夙,“绾绾叫我楮哥哥,你怎也跟着胡闹起来?她今年一百七十多岁,叫我楮哥哥……”   凤夙失笑:“一百七十多岁在水族尚属年幼,若是放在尘世,也就十七岁而已,这么说来,唤你一声楮哥哥也不为过。”   “罢了,横竖只是称呼而已,不打紧。”什么都让她说了。   凤夙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燕国?”   楮墨绽着寒光的晶瞳,在漆黑夜色下,闪着凛冽的光,“燕箫成事在即,原本与我无关,但白玉川当年害我性命,致使我现如今靠人彘续命,怎能轻易便饶了他?”   凤夙皱眉,语气平缓道:“你想联合燕箫一起诛杀白玉川?”   楮墨压低声音:“我已查探到,燕皇大有不胜之兆,怕是这几天便会祸及燕宫。”   “白玉川哪能轻易死去?当年父皇、母后间接死在他的手里,深仇大恨,我亦有份。”凤夙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一如宣纸泼墨,听不出半点情绪。   “如此甚好,好东西原本就该共同分享才是。”楮墨脸上的神色,看不清。   无言的沉寂,良久之后,楮墨看着凤夙,目光灼灼:“……走了。”   “不送。”   碧水前来推轮椅的时候,楮墨又开口打破了沉默:“阿七,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想了想,凤夙说:“还是不见的好。”   “为何?”   凤夙神色不动,声音淡漠响起,犹如寒针般刺了出来:“白玉川事件完结,我和你再见,只怕是三年之后了,若我能活到那时,燕国和楚国开战,那么我和你便是仇人。”   楮墨薄唇扯出一抹笑:“你说的对,还是不见的好。”“既然这样,我和你还是不要说再见了。“楮墨——”眼见碧水推楮墨离开,凤夙忽然唤住了他。   在楮墨疑惑的目光下,凤夙对绾绾开口说道:“绾绾,梳妆台那里有个蓝色锦盒,你帮我拿过来。”   “哦。”绾绾走过去,片刻后过来,一只蓝色锦盒已经交到了凤夙的手中。   凤夙摸了摸锦盒,随后递给了楮墨:“这个东西给你。”   “是什么?”楮墨要打开。盒身光滑磨损,应该是常年拿出来把玩所致。   凤夙抬起眼睫,终于直视楮墨,“等你离开草堂之后再看吧!”   楮墨没有多想,收好锦盒,看着凤夙,温声道:“若孩子取好了名字,知会我一声,我……总归是看着他出生的。”   “好。”   绾绾眼含不舍,忍不住问楮墨:“楮哥哥,你……要走了吗?”   “有些事需要我处理,大概会在帝都逗留几天。”眼前这个少女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凤夙的,对她,总归多了几分耐心和温和。   绾绾紧张的看着他:“那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楮墨低低的笑:“可以,不过最好穿上鞋子。”   见楮墨目光移到她赤~裸的双足上,绾绾脸颊一阵羞涩,慌忙将双脚藏在裙摆里,嘴角挂着纯真的笑容:“好,下次我一定穿着鞋子。”   室内风声冷寂,一室无温,触目寒凉。   “我走了,你多珍重。”楮墨声音很轻,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凤夙乌黑的双眸里闪现出浓浓氤氲,说了两个字:“珍重。”   ************************************   “咳咳……”   咳嗽声在草堂庭院中响起,楮墨离开草堂已经多时,燕箫一直坐在外面,没有进去的打算。   漆黑的眸,沉静如水,不同的是这么淡漠冷静的人却在剧烈的咳嗽着。   他将阿七拥在怀里,喂她吸食鲜血的时候,受了寒气,所以才会寒及肺腑。   抽出手帕,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手帕展露眼前,上面竟沾染了几朵红梅,鲜血点点,怵目惊心。   燕箫沉沉的闭上眼睛,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易察觉的将手帕收入袖中,抬眸就见刘嬷嬷惊慌失措的走了过来。   燕箫下意识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情,还不待发问,就听刘嬷嬷压低声音道:“殿下,小主子适才醒来似乎饿了,老身便唤了一位奶娘给他喂奶,谁曾想……谁曾想……”   燕箫见刘嬷嬷表情迟疑,猜测道:“奶娘出事了?”   刘嬷嬷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小主子刚吃了几口……奶水,奶娘直接中毒死了。””   母子,师生对峙   更新时间:2013-8-28 18:07:32 本章字数:3727   雅室内,奶娘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1   她死了,中毒。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乌黑,毒气很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孩子有没有中毒迹象?”燕箫大步朝床榻走去,那里孩子正躺在床上,也不哭,但却睁着一双漆黑清透的双眸静静的看着他。   就是这双眼睛,让燕箫心思柔软,上前将他抱在怀里槊。   大概是父子天性如此,在他抱着孩子的瞬间,孩子竟然咧开嘴对他笑了笑,于是嘴角的笑容就那么缓缓流溢而出。   “奶娘出事,老身先行查探了小主子,没有中毒迹象。”刘嬷嬷见小主子在笑,褶皱般的脸上也开始浮现出慈爱的笑容。   燕箫再看怀中的孩子,稚嫩红润,这样的面色,怎么看都不像中了毒骑。   “多找几个奶娘过来,背景查清楚。”最重要的是要可靠。   “好。”刘嬷嬷说着,皱眉道:“找奶娘时间倒也快,可小主子出生突然,这会饿了,总要应急才行。”   “…….你想说什么?”燕箫知道刘嬷嬷此番话必有深意。   刘嬷嬷想了想,看着燕箫道:“老身在想,姑娘刚生完孩子,也不知道她……”   “咳咳……”   年轻太子蓦然抵唇咳嗽起来,苍白的面颊上,隐有可疑的红。   刘嬷嬷连忙倒了一杯茶,端给燕箫:“殿下,喝茶。”   “咳咳……”燕箫接过茶,抿了一口,这才平复呼吸道:“她……怕是没有。”   刘嬷嬷迟疑道:“姑娘非常人体质,虽说怀孕生子太过诡异,但说不定她有奶水呢?”   燕箫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右手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那……你抱着孩子去问问她。”   把孩子交给刘嬷嬷。   “殿下要不要一同过去?”刘嬷嬷接过孩子,走了几步问燕箫。   “你先过去,我在不太方便。”那种事情,他还是不在场比较好。   “也好。”   刘嬷嬷有些后知后觉,这才察觉到燕箫的异常所为何来,忍不住笑了笑,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能够看到殿下神色尴尬,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   草堂曙光隐现,再过不久天就要大亮了。   一夜,足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说凤夙产子,比如说燕箫晋升人父。   在此之前,燕箫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允许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这些年,东宫妃子皆是无一所出。当他不想要孩子的时候,自然有很多法子可以不要,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云妃产子是意外,但也出乎意料之外。   多番落胎,始终没有打下这个孩子,反而助长了孩子的生长,这也许就是命。   他以前是怎么想的呢?他在想,若是此生他能够和夫子在一起,那么孩子必定为夫子所出。若是不能,他便不要,命劫一事,经年流转,一直被他记挂在心,始终不曾忘却。   他终须还有多少年可活?心下悲凉,徒留在心的怎会没有不甘?   在这样一个清晨,他没有想合欢殿里的夫子,没有想皇权霸业,看着草堂树影摇曳,心思一片恍惚暮霭。   昨日浮上心头的疑惑在他脑海中越积越深,如弦重压,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因为太快,所以无迹可寻。   “殿下……”身后传来刘嬷嬷苍老的声音。   转身,目光落在刘嬷嬷身上,她一人出来,并没有看到孩子。   “那个……”燕箫想问问奶水的事情,但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总归有些不妥,迟疑了片刻,转口问道:“孩子呢?”   刘嬷嬷淡淡解释道:“姑娘在抱着,我适才问过,姑娘没有奶水,我这就出去找奶娘进宫。”   燕箫点头,淡淡吩咐道:“让天佑跟你一起,速去速回。”   “也好。”天还没大亮,天佑跟她一起的话,或许可以在天亮前赶回来。   刘嬷嬷离开后,燕箫又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清晨的风还是很凉的,吸进肺腑,又是一阵咳嗽,那般剧烈的咳,仿佛要把肺叶中的空气全都抽走一样。   “外面风大,殿下何不进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因为太冷漠,所以隐含无情。   燕箫抿着唇,站在那里,唇线苍白,背影更是孤冷无比……   **********************************************   凤夙坐在床上看着怀中的孩子,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只是那么沉沉的看着她。   凤夙想起绾绾的话,绾绾说孩子的眼睛或黑或红,现如今看来却是漆黑一片,稚嫩的五官跟燕箫甚为相似。   她本身是觉得很可笑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学生孕育儿子。   但一切果真应了那句话:身不由己。   “生你究竟是对,还是错?”她看着稚子,轻声呢喃。   怀中的孩子听到她的话后,竟然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两只小脚,鼓着腮帮子,闭上了眼睛。   他在不高兴……是在不高兴吗?   凤夙看着觉得有趣,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传递到孩子的耳中,腮帮子鼓得更高了,然后竟然从嘟起的小嘴里吹起了小泡泡。   看着自在吹着口水泡,玩的不亦乐乎的儿子,凤夙忍着笑,但却开口说了一个子:“脏。”   这下好了,口水泡竟然吹的更大,然后爆破,“啪”的一声闷响喷在了小脸上,上面尽是他自己的口水。   这下似乎更脏了。   凤夙拿出手帕给他擦脸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她的这个儿子经不起刺激,喜欢跟人对着干。   这般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况且……他刚出生,就能听得懂她话语的意思吗?   凤夙有些挫败了。或许,事到如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每一件都惊悚诡异的很,实在不该感到惊讶了。   房间外传来一阵阵咳嗽声,凤夙目光移到烛火上。   青灯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她开口让他进来,是因为他现在不走,应该是有事情要问她。   八年相处,如果她还不知道燕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岂非是白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室内室外好一阵沉寂,但她知道他会进来的。   果然,一盏茶之后,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然后关门的刹那间,微弱的光在燕箫身后一点点铺陈开来。   在燕箫眼里,床榻上的母子二人,前一刻对于他来说都还算是“陌生人”,但眨眼间功夫,就晋升成了他的亲人。尘世总是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和不确定。   凤夙并没有看燕箫,而是将怀中不安分的儿子抱好,坐直了身体。   “忽然有个儿子,习惯吗?”燕箫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凤夙。   “总会习惯的。”   “嬷嬷说,他长得很像我。”将目光移到孩子身上,有光在燕箫的眼眸中一丝一缕的收紧。   “从五官看来,应该是你的儿子。”这话,隐含讥嘲。   燕箫眸光深幽:“阿七,之前误解你,莫要放在心上。”   “不是每个女人的心眼都那么小。”况且她还无心。   “七天怀孕,此事太过诡异,我难免会多想。”   燕箫能够放低身份,真是很难得。   “确实很诡异。”她自己都吓坏了,更何况是别人。   “在你身上诡异事很多,又岂会只有生子这件事?”燕箫话里有话。   看了他一眼,她说:“你说的是月圆夜寒症发作吧?”   “昨夜,我给你喂食鲜血的时候,手背离你鼻端很近……”燕箫说着,静静的看着凤夙。   “然后呢?”凤夙想,她知道燕箫想问什么了。   燕箫眸光直直的盯着凤夙,似乎想看穿什么:“你没有呼吸。”   “……”沉默。   他问:“怎会没有呼吸?”   “……”还是沉默。   燕箫眸光如常,平静叙述道:“阿七,只有死人才没有呼吸。”   凤夙声音很冷:“死人不会在光天化日下行走。”   “你产子的时候,我在房间外听到绾绾说你没有感觉,没有办法正常产子。”   “是么……”这个绾绾啊!不知人世险恶,再见她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燕箫声音淡漠:“有些事情,我只是怀疑,解答的能力,我没有,但你身为当事人,或许可以告诉我。”   静默片刻,凤夙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可这个秘密,楮墨知道。”楮墨既然能够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拉着他的手,让他赶快救阿七……可见,有些事情,楮墨是知道的。   凤夙沉默,她不会将她的身份告诉任何人,但若别人发现,那就不是她的孽。皇爷爷的话,她一直都是记得的。   沉寂中,燕箫淡淡开口:“阿七,我们说说心里话可好?”   过往,燕箫隐痛   更新时间:2013-8-29 19:47:51 本章字数:3310   草堂之内,凤夙怀抱稚子坐在床榻之上,燕箫原本静默而立,咳嗽声传出,透着丝丝缕缕的凄凉。   她拍了拍榻侧,无言,却胜似有声。   燕箫沉默片刻,终是在床沿坐下。   触目,母子二人双眸悉数凝定在他的身上,尤其是稚子,那双漆黑深幽的双眸里透着清透的光芒,双眸很漂亮。   燕箫声音轻淡:“孩子也应该取个名字了。槊”   “还不曾想过。”太过突然,确实疏忽了。   “名字交由我来取,可好?”   这就是燕箫的高明之处,事情他已经做了决定,但却会淡淡的加以垂询,尽管这样的垂询其实是毫无必要的砌。   “……你心中可有属意的名字?”此话,也算是无言的认同。   “燕京。”并没有犹豫太久,他说。   凤夙闻言,皱眉:“帝都便是燕京,孩子若叫这个名字怕是不妥。”   燕京是皇权所在,倘若这么叫的话,势必会引起流言蜚语。   “若心思无惧,何须忌讳这些?”燕箫不以为意,想了想,又说:“正名叫燕京,字筠可好?”   “筠?”   燕箫淡淡的补充道:“阿筠。”   “……”阿筠,阿筠。好像是燕箫母亲的名讳。   果然。   燕箫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开口说道:“我不曾对你说起过,也很少跟人提起,阿筠是我母亲的闺名,偌大的皇宫,只有父皇会这么叫母妃。”   凤夙一时没说话,静静的看着燕箫,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起过往事,而且这段往事是他最不愿意轻易示人的隐痛。   燕箫平静开口:“以前听父皇叫母妃阿筠,觉得阿筠不过只是一个名讳而已,但并非每个人叫阿筠的时候,都会像父皇那般温暖人心。我和母妃居住的凤栖宫虽然没有其他宫那么奢华,但却很温暖。母妃说宫殿像父皇给人的感觉一样,住起来很舒服。宫殿离隐宫很近,隐宫原本是凤国管制犯罪宫人做苦力的地方,后来燕国灭了凤国,便把隐宫的奴役制沿用了下来。我小时调皮,有时候母妃逼我念书,我坐不住,便会偷偷的开窗,沿着一棵老槐树爬到隔墙,然后纵身跃下,前去附近的冷宫和隐宫走动。”   其实,燕箫的叙述真的太平淡的,凤夙没有跟人唠家常的习惯,听得难免有些不在状态,怀里的燕京更是,已经开始打呵欠了。   燕箫置若罔闻,继续说道:“第一次听到凤国七公主的名讳,是在冷宫。那群疯疯癫癫的深宫女人,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会把身旁的女人唤作成七公主。但七公主那时候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可怜可悲的已亡人而已,再无其他。”   凤夙没想到,燕箫会忽然提起她,尽管他并不知道她就是七公主,他只怕还以为合欢殿那位才是正主。   凤夙垂眸的时候,睫毛颤动了一下。无意中看到怀中的孩子,燕京正稀奇的睁着眼睛,看着燕箫,不哭也不闹,似乎在认真的听他们讲话……   燕箫说:“冷宫有什么可玩的?每天看到她们寂寞凄惨的活着,表情一成不变,没几天就厌了。深宫生活安泰,但却不似市井那般随性自在。在宫里,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活着,伺候着,人在里面生活久了,会渐渐消磨掉很多东西。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前往隐宫,有事没事的就在里面晃悠。那里孩子很多,都是罪囚之子,因为受到牵连,悉数命运落定,跟着爹娘一起受苦。但我发现这些孩子其实比那些皇族子弟还要讨人喜欢,没有骄奢傲气,反而待人真诚。我喜欢隐宫,那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送到那里,并且在那里面整整度过了五年。”   凤夙直了直身体,她知道,燕箫开始讲重点了。   燕箫笑容中含着细细密密的毒:“燕国灭凤第二年,我五岁,母妃是父皇身边最受宠的爱妃,而舅舅因为战功赫赫,再加上母妃的缘故,职位一路攀升,平步青云。在朝堂上和白玉川分别位列左右丞相,家族势力,一时在燕国无人不惧,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我舅舅家里发现了自制龙袍……”   凤夙脱口说道:“有人故意陷害?”   燕箫浑身上下若拢着一层寒冰,他站起身,独立在晨曦中,犹如立风之竹,透着凛凛孤傲。   “舅舅被问罪之前,便断气身亡,有人说舅舅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才会畏罪自杀,但我知道舅舅不是这样的人,母妃说舅舅是被人害死的。”   凤夙猜测道:“被白玉川害死的?”一旦燕箫舅舅出事,获利最大的就是白玉川了。像白玉川这样的人,怎么允许除了皇上之外,有人骑在他头顶撒野?   燕箫眸瞳深邃,目光燃起烈火,“正确的说,应该是父皇和白玉川联手害死了舅舅。”   “你父皇为何要这么做?他……”凤夙蓦然止了话语,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怪只怪,舅舅权倾朝野,做事又不知变通,惹来父皇忌惮。”燕箫的面容,如静静绽放的莲花,清冷孤卓。   “后来呢?”   “母妃一向聪慧过人,怎没想到这层缘由?母妃和舅舅一向感情亲厚,舅舅被害死,母妃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当夜便刺杀了父皇。”说到这里,燕箫嘴角微扬,好像是在嘲笑什么,又在悲悯什么。   “……”凤夙拢眉不语。   燕箫漆黑的双眸幽深无底,比暗夜还要黑,还要沉静:“父皇大难不死,自此寒了心,将我和母妃、刘嬷嬷打入隐宫。进了隐宫,我和母妃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昔日熟识的罪囚被白玉川收买,另外畏惧父皇权威,一扫之前温和亲切,对我和母妃、刘嬷嬷百般刁难。我身为皇子,却在那里地位堪比乞丐,吃的永远都是剩菜剩饭,有时候被人恶意打翻在地,我还要捡起来,把泥灰拂掉,继续吃。我要活,而活着就必须要吃饭。就这样,我和母妃、刘嬷嬷在那里熬过了三年。”   凤夙眉色冷凝,就这样?说的真是……轻松啊!其中苦楚和艰难,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其实就这样和母妃在隐宫呆一辈子也挺好的,什么事情都需要习惯,刚开始不适应,但时间长了,渐渐的也就开始麻木了。但我八岁那年,母亲却出事了。”燕箫声音忽然冷的刺骨。   他站在窗前,冷冷的说道:“五岁的时候,我曾将一支金步摇藏在了房间里。八岁的时候,因为母亲生辰在即,我便偷偷前往凤栖宫,想要把金步摇取出来送给母妃。我这般冒险,闯进被父皇贴了封条的寝宫内院,父皇若是知道的话,那便是死罪。那夜,母妃和刘嬷嬷一起匆匆来至,刘嬷嬷最先找到我,拉着我便要离开,但外面却火光点点,刘嬷嬷受惊,担心我出事,连忙拉着我藏在了床榻底下,希望可以躲过一劫。也就是那夜,有人在内院中发现了母妃,顺势将母妃拉进了我的房间,在我曾经睡过的床上,不顾母妃挣扎,强~暴了母妃。那般污秽之声,传递到我的耳中,刘嬷嬷压着我,死命的捂着我的嘴,愣是不让我出去。母妃死了,被人蹂躏完之后,又被人活活掐死。”   燕箫说的平静,但凤夙却听得震惊不已。她竟不知这些……难怪他性情如此暴戾。   “那个人是……”其实已经不必再问了。   “白玉川。”燕箫声音尖锐,噬血无情:“知道吗?我父皇的后妃,多数被白玉川染指,敢怒不敢言,淫乱地点,你知道在哪里吗?就在被打了封条的凤栖宫。那夜,母妃寻我,不小心误闯到一座偏殿,看到了白玉川和一个后妃苟合,母妃大惊试图逃跑,但却被白玉川亲信抓到,于是就上演了那一幕。”   说到这里,燕箫冷冷的笑:“我很庆幸刘嬷嬷救了我一命,我若出去必死无疑。幸亏我没死,我若死了,怎能有一天手刃仇人呢?”   “难怪你对白芷下手那么狠。”这些年面对白玉川,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忽然想起那一夜,她险些被白玉川染指,他当时那么大的怒气,若不是她阻止,他只怕会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当场杀了白玉川吧?   “狠吗?比起母妃受的苦,区区挖眼算得了什么,早晚有一天我会让白玉川也尝一尝什么才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出这般噬血话语的男人,此刻却温润静默,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孤苦却越发的冷傲。   沉寂中,室内忽然想起一道冷冷的声音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下点儿药,让他和母猪交媾去。”   坦诚,所谓鬼儿   更新时间:2013-8-30 0:08:30 本章字数:3392   那是一道稚嫩无比的声音,正确的说应该是男孩童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下点儿药,让他和母猪交媾去。”   一个人如果说出这番话,声音会充满讥嘲,还是愤慨?   燕箫和凤夙无从考究,他们只知道,当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宛如冬雪齐下,春末夏初,天际却飘起了漫漫雪花。   那么冷的声音,那么……红的双眸槊。   躺在凤夙怀里的孩童,原本漆黑无比的双眸里瞬间寒光乍现,阴冷慑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这话的时候,燕京的双眸变成了红色。   血红无比的双眸,戾气丛生,那不是人类的眼睛,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承载着毁灭一切的恐惧和不安。   同时,那样的戾气和一个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说燕箫。父子天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天性砌。   凤夙终于相信了绾绾的话,这个孩子眼睛果真非同寻常。也许,与众不同的并不仅仅只是她的眼睛,而是他的话语。   他会说话?!   天啊!她都生了一个什么东西?   “刚才的话是你说的?”燕箫眼里拢起暮霭之色,疑惑迟疑的看着燕京。   房间内只有他、阿七还有燕京三人在,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不是阿七说的,就只能是燕京了。   但……他刚出生就说话,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燕京在凤夙的腿上翻了个身,圆滚滚的身体滚起来其实比较困难,但他贵在不泄气,使劲翻过来之后,趴在凤夙的腿上,抬头看着燕箫,撇撇嘴:“这么动听的声音,你和我娘绝对说不出来。”   燕箫忽然不说话了,而凤夙看着把小脚丫伸向她的稚子,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不要命的把脚伸到她面前,眼前这位小主儿是第一人。   她能说自己生下来一个怪物吗?纵使不是怪物,也是一个异类。   若她不是身为活死人,经历了幽冥之事,看了太多鬼魂,要不然看到这样一个他,绝对会吐血倒地。   不是气的,是吓的。   看了眼脸色惊愕,但随即就恢复平静无波的燕箫,凤夙忽然开始佩服燕箫了,事到如今,还能沉得住气,果真是不容易啊!   燕箫内心充满了震惊,千头万绪冲击着脑子,刺的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但通常,越是事情出乎意料,他就越淡定。   惊慌失措就能解决问题吗?   以前最忌惮别人提及幽冥鬼魂之事,觉得无中生有,完全就是造谣生事,但自从他认识阿七后,他看到了太多的诡异之事,所以现如今燕京如此,震惊是有的,但还不足以恐惧不安。   对于双亲的沉默,燕京似乎有些不悦了:“怎么了这是?我会说话,你们不高兴吗?”   高兴不起来。   这道声音几乎不约而同在凤夙和楚衍的脑海中浮现,但都没有开口说出来。   最先开口说话的人是凤夙,她看着燕京的小脚,淡淡的说道:“如果你能把脚移开,我想我或许会高兴一点儿。”   燕京听到母亲对她说话,顿时喜气尽显,咧嘴笑了笑。凤夙让他移开脚丫子,他又哪有不移的道理,连忙又蠕动着小身体变换了方位。   凤夙见他如此,将脸别到一边,没吭声,从她生子到现在,真是混乱极了。   燕箫看着燕京,眉目深幽,终是异常复杂道:“你会说话,还有何人知晓?”   燕京想了想,开口说道:“除了你和娘,还有绾绾和碧水听到我说过话。”   燕箫暂且无声,面对这样一个儿子,再多的言语也难以表达他此刻的感受。   “不要让人知道你会说话。”良久之后,燕箫轻叹出声。   燕京不解:“为什么?”   “你想被人当怪物吗?”燕箫话语很平静,神色更是平静到了极点。   “我不是怪物。”燕京的声音忽然变得尖细而高昂。   燕箫看着燕京,沉静的澹笑,漆黑的瞳眸里面掩映着嘲弄,“你怎么向人证明你不是怪物呢?靠你的红眼睛,还是你的话?”   燕京有些不服气,气鼓鼓的哼道:“……怪物没我长得这么好。”   “……”燕箫再一次沉默,不过眉心却拢了起来。燕京这是像谁呢?他母亲?燕箫看了看凤夙,脸色清寒,一点也不像。   像他?他何曾如此厚脸皮夸过自己?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初初浮上来的沉寂。   片刻后,刘嬷嬷的声音在外响起,苍老低哑:“殿下,奶娘找来了。”   还不待燕箫说话,就听燕京嘟囔道:“除了我娘的,其他人的奶水我不吃。”   燕箫瞬间寒了脸。   “我没有。”凤夙脸色也不太好。   燕京无所谓道:“我喝面糊糊就行。”   “你干脆盘腿坐着,准备修道成仙吧!”凤夙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话给他。   静静的,燕京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造孽。”   “你说什么?”凤夙一时没听清楚。   燕京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改口说道:“……我说,一个又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宽衣解带,我难为情。”   凤夙含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抱着他,直接塞到燕箫怀里:“你儿子,给你。带他离开这里,总之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踢飞他。   这么难缠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只不过是吃奶罢了,瞧瞧他都在想什么?宽衣解带?难为情?不想了,不想了……折寿。   凤夙把孩子塞到燕箫怀里的时候,燕箫下意识接住,父子两人目光相触,在目睹燕京笑容灿烂的表情时,燕箫下意识皱了眉,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打开门,将他交给刘嬷嬷之前,燕箫低声对燕京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   门口,燕箫正在跟刘嬷嬷浅声低语,从凤夙的位置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燕箫的背影。   挺拔如青竹,孤傲中却又带着几分清雅。她知道燕箫幼年在隐宫呆过,十岁的时候才离开那里,出宫后,一直不受燕皇待见,在宫中和刘嬷嬷相依为命,如履薄冰,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虽然他适才对过往之事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深谈,但她可以想象。   八岁时,他母妃被白玉川糟蹋而死,随后他和刘嬷嬷又在隐宫呆了两年。那两年也许才是他最苦的两年。   一个失去父皇疼爱,母妃庇护的孩子,想要在繁重的劳役中生存,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况且,白玉川向来心狠手辣,糟蹋他母妃之后,虽然不知燕箫当时就在床榻之下,但多少会心存芥蒂。   “白玉川不曾为难于你吗?”待房间只有她和燕箫时,她淡淡的问道。   “一次失火,一次被人推入池塘,两次食物中毒,四次被隐宫管事罚跪雪地里受罚,无数次被人恶意浇湿过夜棉被,时常被一群孩子围殴……”燕箫眼底拢上了一层阴霾,似化不开的乌云,“这不算什么,有孩子让我从他们胯下爬过去,我带着微笑,像个胆小怕事的傻子一样,窝囊的钻了过去。胯下之辱,我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没关系,后来他一步步有了权力,那些人统统被他杀了,他让他们生不如死的离开人世,生不如死……   “后来又如何?”凤夙问。   燕箫讥嘲一笑:“十岁那年父皇大概良心发现,巡视隐宫时,发现了衣衫褴褛,做着粗活的我,于是父爱发现,赦免了我的劳役之苦。”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在隐宫呆过,难免受尽兄弟间的排斥和讥嘲。就这样在他们的奚落里呆了四年之久,直到我遇见了……她。”   凤夙皱了眉,瞬间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了。   “我和夫子相守八年。阿七,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人可以取代夫子在我心中的位置。”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凤夙眼中的光微微聚拢。   “不是要说心里话吗?我把我的心里话说给你听,无非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句实情。”   凤夙目光变幻:“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会没有心跳?还有……”燕箫黑眸幽光一闪,随即沉寂:“你寒症发作的时候,唤了我一声……箫儿。”   改变,有子折寿   更新时间:2013-8-31 23:19:15 本章字数:3597   室内一片死寂。   凤夙寒症发作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没有丝毫印象,所以当燕箫说她当时唤了他一声箫儿时,委实愣了愣。   她……真的唤了他一声“箫儿”?   “抱歉,我没有印象。”打死不承认就对了,要不然该怎么说?对,我的确唤了你一声箫儿,而且唤了八年之久。   这样的说法,无疑是找死,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但如果是别人查出来或是猜出来,诸如楮墨一般,那就另当别论了榕。   只不过,楮墨经历过幽冥之事,死过一次,所以对于鬼魂之说深信不疑,但燕箫就不一样了。   燕箫锦衣华服,仆侍成群惯了,再加上燕皇极为厌倦鬼魂之说,所以连带皇子为讨他喜好,从小就颇为排斥。由此看来,若让燕箫相信这世间有鬼魂之说,怕是比登天还难。   但,燕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糊弄的,凤夙说她没有印象,试图敷衍过关,若在平时,他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也就过去了,但今天不行,疑惑既然浮上心头,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孥。   “在世上,唤我箫儿的人,少之又少。”燕箫的双眸如浸入冰水中一般,透着凛冽的寒。   “是么……”多么漫不经心的回应。   燕箫带着难得的森冷神情,注视着凤夙,“父皇多是唤我老六,除了母后唤我一声箫儿之外,当今世上唯有一人敢如此唤我,那便是我夫子顾红妆。”   凤夙笑的澹然雍容:“殿下和顾太傅师生情深,臣妾当真是艳羡不已。”凤夙把臣妾两个字咬的很重,似是在提醒某人她的身份一般。   “你唤的那声箫儿和夫子唤我一模一样。”   燕箫低沉磁性的声音灌满耳际,凤夙抬眸,望进一双犹带冷寒的双眸,凤夙道:“那可真荣幸。”   “夫子服食天香豆蔻醒来后,虽然时常唤我箫儿,但……”燕箫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凤夙微微皱眉。   沉思片刻,燕箫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虽然仍是记忆中的夫子,但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呃……”凤夙听了燕箫的话,眼眸有光闪过,随即又归于最深处:“殿下,你这是在跟我谈心吗?”   燕箫眼神清透,睨着神情淡定的凤夙,清朗的声音竟含了几分真诚:“只盼你说句实话。1”   室内忽然沉寂,阴霾深沉。   凤夙眉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你适才把你的过去讲给我听,虽说是看客和听客,但也没有免费的说书人,我总要回报些什么才是。有些事情我不便说给你听,但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可以答给你。”顿了顿,凤夙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冷嘲:“你问我为何没有心跳?我这么回答你吧!能够熬过地牢种种酷刑不死,能够七天怀孕,能够生出鬼儿之人,又怎会是常人?至于我是何人?殿下与其听我狡辩推辞,为何不自己找出答案呢?”   燕箫意有所指道:“若到时仍是狡辩不明呢?”   “若你查明,我又何须狡辩?”就怕你查不到。   “如何才能信你?”   “你又什么时候相信过我?”这话,凤夙说的很冷。   燕箫目光沉冷如利刃,好像从寒潭中捞起一般,“楮墨在草堂之内和你走动多时,若我不是亲眼所见,你还需隐瞒到几时不说?”   闻言,凤夙的眸子更是带着凛冽的光华,逼视着燕箫:“草堂被封,你杜绝任何人前来草堂,每日只有刘嬷嬷为我端来一日三餐,但即便如此也是避我如蛇蝎。楮墨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试问我如何告知你,楮墨在我这里?”   “不是说有刘嬷嬷吗?”听了凤夙的话,燕箫眼中闪现的怒气和戾色一点点的隐藏在眼眸最深处。   凤夙重重出声:“我凭什么要把楮墨的行踪告知于你?其一,我不是你的臣下,所以无需事事禀报于你。其二,我是你的后妃,但嫁你前后,处境多次堪忧,若不是我命大,早就命丧黄泉。如今能心平气和谈话,已是上限,若是揭发他人,试图讨你欢心获宠,我想……我还不至于如此作践自己。”   燕箫眉目一沉,脸上已有不悦之色:“若心无愧,又何须藏着掖着,这么多的话,无非也只是借口罢了。”   “殿下,我和楮墨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你可以说我是他派到东宫的细作,也可以说我和他意图不轨,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但却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凤夙的声音如寒冰般,不带分毫温度。   燕箫无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傲尊贵:“你叫我殿下,却叫他楮墨,如此关系还说不好?”   凤夙眼睛深处闪过一抹尖锐的寒光:“他至少真心待过我,可殿下呢?你可曾真心待过我?若说我为何还留在东宫不走,我不防实话实说,放眼天下,只有你的血对我有用,而我需要你的血在月圆夜活命,这就是你我之间唯一的牵连之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   燕箫声音如枭,沉声道:“没有吗?”   凤夙抿抿唇,眸光微动,语声无谓:“我忘了,还有一个燕京,他是你我的孩子,殿下既然之前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那么今后也无需……”   “阿七……”燕箫忽然打断了凤夙的话,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第一次唤她名讳时,充满了柔和。   没错,凤夙没有听错,的确是柔和,前所未有的柔和,所以她现如今是不是该表现的很惊喜呢?   但她表情没有变,只是用深幽的目光望着燕箫,一动也不动。   “阿筠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会不承认他的存在?”顿了顿,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叹道:“莫再说气话了。”   这一次,凤夙忽然沉默了。   经历过昨夜一事,燕箫似乎变了,变得脾气良善,似乎很好说话,至少一直萦绕在身的暴戾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对眼前的男人太过熟悉的话,凤夙会以为她只是做了一场梦。他……演戏,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微微惊讶,所以凤夙唇角微启,燕箫面对这样一个凤夙,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过往,还有她、他和楮墨之间的前世之谜,燕箫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倏然俯下身去,猝不及防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色很淡,甚至有些发凉,但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一时贪恋不已。   凤夙起先是一惊,随即眼里含了一抹怒色,直接动用牙齿,所以当年轻太子唇破溢满唇齿之间时,东宫太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离开了她的唇。   没有生气,反而不在意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嘴角笑意温淡,愈发衬得眉色冷峻迷人。   他在笑,那样的笑容不含一丝一毫的虚伪和算计,反而带着得逞后的沉溺。   “很好,今天的吻和之前在沙漠吻你不尽相同。”燕箫唇角流泻出一丝浅笑,如同月光般清冷皎洁。   “所以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我们都在改变。”燕箫开口,话语低沉,如弦重压。   凤夙皱眉:“你在变,我也在变,很公平。”   燕箫盯着凤夙,目色诡谲变幻,脸上神情更如魅如谜般,让人看不透,“几个月前漠北菩提寺,你和我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但现如今却有了共同的孩子,所以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凤夙一时无话,这人……心思难猜啊!   “叩叩……”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似乎预示着有事情发生。   燕箫拢了眉,薄唇吐出一个字来:“说。”   “殿下,又出事了。”是刘嬷嬷的声音,因为太过焦急,语声发颤。   这个“又”字,让燕箫一时愣了愣,还不待询问,就听刘嬷嬷近乎带着哭声道:“又有一名奶娘在喂小主子吃奶的时候中毒暴毙身亡。”   闻言,不仅燕箫蓦然站起了身体,就连凤夙也寒了脸色。   燕箫开门,就见燕京窝在刘嬷嬷的怀里,老气横秋的看着他。   “封锁消息,你先回去,把尸体处理了。”燕箫从刘嬷嬷怀里抱过燕京。   “是。”刘嬷嬷复杂的看了一眼燕京,这个小主子……怎么现在越看越恐怖啊!   待刘嬷嬷走远,燕京不悦的发着牢***:“我说了,我不喜欢吃奶。”   “奶娘中毒是怎么一回事?”燕箫问他。   “不关我的事,她们硬要我吃奶,盛情难却,我只是意思意思吃了两口,那奶娘就死了。”所以真的不关他的事。   燕箫直接叹息出声,他担心有了这个孩子后,他会活不到三十岁。   谁知听到燕箫叹气,燕京比他还心烦:“你别叹气了,我比你还想叹气,我喜欢当正常人,如今这么与众不同,我很苦恼。”说着,重重的叹息一声:“唉,我的痛苦,又有几人知呢?”   闻言,凤夙直接拉起被子蒙在了头上,眼不见为净。   而燕箫呢?他在想,这个孩子或许是上天派来磨练他耐性的。   白芷,守宫精液   更新时间:2013-9-3 9:43:22 本章字数:3379   燕箫从未那么好脾气的对待过凤夙,从她那么狠戾的唤了她一声箫儿之后,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燕箫,所以才会面对她,说出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母妃被白玉川蹂躏害死,这件事情除了他和刘嬷嬷铭记于心之外,他甚至多年来不曾告诉过夫子,因为不知该如何启齿,因为太痛所以反而不知该怎么说,但他却在这样一个场合下告诉了凤夙。   告诉凤夙他的过往,只是希望凤夙能够以诚换诚,对他说一句实话。   她的态度和话语,让他预感到此事非同一般。   从不曾在草堂逗留那么久,所以清晨,当有人看到燕箫竟是从草堂走出来时,纷纷震惊不已。   消息就是那么不胫而走的。   “听说,昨儿个夜里,殿下夜宿云阁草堂。”抱琴对正起床梳妆的白芷轻声耳语。   闻言,白芷红唇间绽放出一朵笑莲,不见生气,反而笑意越发深浓督。   抱琴见了,也忍不住笑道:“昨夜顾红妆狂性大发,杀了近身侍婢,听说后来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殿下非但没有守着顾红妆,却宿在了草堂之内,如此看来,那顾红妆在殿下心中的地位还不及一个云妃娘娘。”   白芷疑惑问道:“顾红妆怎会忽然间狂性大发?”   抱琴拿着梳子给白芷梳理长发:“这事谁知道?合欢殿被保护的滴水不露,里面发生什么事,想要知道真的比登天还难。管她因为什么狂性大发,只要殿下的心没有在她那里,早晚有一天殿下还是会念及娘娘的好,回到娘娘身边的。”   “怕是回不去了。”相较于抱琴的轻松和得意,白芷倒显得冷漠多了。   抱琴皱眉不解道:“娘娘为何这么说?”   真的是……回不去了。   父亲谋事在即,一旦和吴国联合,那就是叛国,若成功,燕氏灭。若失败,白家怕是要全部斩首示众。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和燕箫都将变成死对头,届时就算她有心放过燕箫,只怕燕箫也会对她赶紧杀绝。他的狠辣无情,她见识过,所以记忆犹新。   燕箫这个人大概身体不太好,所以别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不过只是蝼蚁而已,他想踩就能一脚踩死一大堆。   如果有一天父亲反燕,燕箫势必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当她有这种认知的时候,忽然间觉得很冷,她甚至没想过有一天她还会有这样的认知。   白芷转移话题:“那两位妃嫔为何会突然化为一滩血水,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燕箫将此事交给她处理,她自是要查清楚才行。   抱琴正了正色:“夜间,奴婢跟着验尸官一同前去现场,验尸官检查了余妃的餐食,还有董妃沐浴的温水,然后在里面发现了守宫***。”   “守宫***?”白芷闻言脸色微变。   白芷自然知道守宫是什么。   历来如此,为了验证女子清白,以免婚嫁前做出淫乱之事,所以通常都会在女子手臂上点上一颗守宫砂。   古书记载:守宫其实就是壁虎,通常将暗青色的小壁虎装在青瓦缸中,养在浓阴之处,每天有专门的人喂给这些小壁虎朱砂为食。   养到三年以上,青瓦缸中的壁虎就能生到七八斤重,届时将壁虎提出来,用桑树皮裹住,放在阴瓦上烤干,然后碾碎入药,点在还是幼女的女子臂上,从此臂上便有一个殷红似血的斑点,这就叫守宫砂。处~女一旦破身,守宫砂就会消失,否则终身不退。   抱琴脸色凝重起来:“奴婢初时不懂,直到验尸官跟我那么一解释,奴婢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验尸官说,守宫的***极毒,人如果不小心吃了,就决不能碰水,哪怕一滴水沾到身上,不管在什么部位,整个人的骨肉都会化为脓血。余妃吃了沾有守宫***的饭菜,所以才会化为一滩血水。董妃情况一样,浴桶里也有守宫***。所以说,她的死法比余妃还要惨。”   此事想来还有些腿软,杀人太毒辣了。   白芷眼眸如同月光般清冷皎洁:“昨夜怎不将守宫的事情告诉我?”   “昨夜娘娘好不容易睡着,奴婢就没有……”抱琴低了头,生怕白芷怪罪下来。   白芷叹气,终究是为她着想,便摆手道:“罢了,那守宫养来不易,况且一只有七八斤重,一尺多长,既然是***,至少要有两只手工交媾方能提取。那人既然下毒手法如此隐晦,想必事先早就摸清了余妃和董妃的嗜好,比如说余妃平时爱吃什么,董妃几时习惯沐浴……先从内务查起,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抱琴迟疑道:“娘娘怀疑这件事情是宫内人干的?”   白芷若有所思道:“怕是错不了,纵使跟内务府无关,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若有人收买了内务府的人暗中下毒,就不怕揪不出那个幕后主使者。   “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处理。”   ************************************************   早朝时,依然不见燕皇踪影。   有关于燕皇的病情多由太医嘴中吐露而出,好像一日比一日严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当然这话太医不敢说,但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却是如此。   燕子墨追上燕箫,两人一同并肩出了朝堂,燕子墨皱眉道:“六哥,昨夜你急昭我回来,可是计划临时有变?”   “老八,原本我们定在白玉川叛国之前,先行逼宫,如今看来,计划要改一改了。”燕箫姿态清越淡然,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温暖的光华。   “为什么?”燕子墨有些激动,察觉声音有些大,压低声音,皱眉道:“难道六哥还顾念父子之情吗?”   燕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在笑,但眼眸无温:“若顾念也没错,他毕竟是你我的父皇。”   燕子墨藏在袖间的拳头握紧:“我可没把他当父皇看待过,若不是六哥在宫中常常照拂于我,又哪有现如今的燕子墨。”   小时,随便一个宫人都可以凌驾在他之上,他所谓的父皇几时关心过他?   “老八,这并不是我急昭你回来的原因。”燕箫声音平常,但平常的近乎冷漠。   燕子墨眼眸一沉,闪过一丝迟疑:“难道是因为吴国?”   也难怪燕子墨会这么想了。   吴国经过几年休养生息,狼子野心非但没有随着时日减退,反而越见凶猛。   在吴国的细作来报,吴国皇帝有意趁着燕国内乱之时,发兵汝州。   如果说沁阳是燕国东西屏障的话,那么汝州就是燕国的西北屏障,更是几国觊觎的盘中餐,汝州一旦出事,就等于燕国西北大门向吴国敞开,任由他们来去。   吴皇向来志大智高,好猜忌,嫉妒贤能而缺少威力,其部将摄政王赫连定向来骄矜,嗜杀成性,颇有计谋但生性高傲,向来瞧不起他人。   吴皇偏又宠信于他,并委以兵马重任,吴国大臣刘琮倒是难得一见的有志之才,一心想要扶持君主倾轧天下,奈何吴皇厌其文人说话酸腐,直言又不知变通,常常当众斥驳决策,所以心生隔阂,军政之事更是鲜少让刘琮参与其中。   吴皇此举倒是间接的帮了大燕国,害的吴国数次征战汝州均以失败告终。   如今吴国整装齐待,大有一举攻破汝州,进军燕国之势……   燕箫起先没说话,而是走到僻静处,燕子墨脑子瞬间恢复了清明,无声跟随过去,待地方辽阔,只有兄弟二人时,只听燕箫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老八,父皇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而且中毒已久,他虽卧病在床,但还没有太医说的那么严重。”说着,燕箫冷冷的笑道:“老八,我们父皇给所有人都使了一招障眼法,谁先动,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燕子墨大惊,随即皱眉道:“父皇究竟想要干什么?”   “大概想引蛇出洞吧!所以我们最后出。”   ****************************   PS:此文是不会弃坑的,既然挖坑就会一直把坑填好,这几天更新断续,在此跟大家致歉。不能保证每天都更新,但我会尽力一天一更。8月30日父亲一大早中风,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我确实有心无力,也对大家感到很抱歉,上网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委托茶茶帮我回复大家。大家的意见我看到了,如果我当天更不了的话,我会请茶茶帮我在评论区说一声。在此致歉,希望大家谅解。   落泪,孰对孰错   更新时间:2013-9-7 23:35:20 本章字数:3375   东宫。1   燕箫下罢早朝回来,就见齐天佑疾奔而至,低声附耳:“殿下,太傅已有转醒迹象。”   燕箫原本正要前往草堂探望云妃母子,听了齐天佑的话,只得转步朝合欢殿走去。   既然有转醒迹象,自然精神状态很差,昏昏沉沉间,燕箫和顾红妆几乎没怎么交谈过。   一整天时间里,燕箫一直坐在榻侧,眉眼深沉的看着顾红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东宫太子的心思,又岂是常人就能窥探揣摩的?   顾红妆醒来的时候,燕箫喂她吃药。翌日又连服三剂,到了夜间身上出了些汗,燕箫不便,吩咐宫婢给顾红妆擦拭了几遍身体,后又换了一袭干净的白绫单衣……   待宫婢退下,顾红妆靠在燕箫的怀里,浑身没有丝毫力气轨。   燕箫想来有些不太放心,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顾红妆声音沙哑艰涩,声称睡了这么久,有些头疼鼻塞。   齐天佑在一旁站着,听闻顾红妆的话语,在燕箫的示意下,转身离开,片刻后回来,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鼻烟壶。   鼻烟壶上面有荷花辉映配以诗词,只是看着就觉得心境清幽。   天佑将鼻烟壶递给宫婢,宫婢拿起弯勺挑了些递到顾红妆的鼻端,味道有些辛辣,透入囟门,顾红妆连打了几个喷嚏。   宫婢连忙收回弯勺,燕箫则坐在床榻上轻拍顾红妆的背顺气。   顾红妆顺了几口气,竟觉得呼吸通畅了起来,淡声开口道:“味道虽然刺鼻,但却很好使。”   燕箫解释道:“这鼻烟壶,是天佑随身携带之物。”之前天佑随他出征,他曾见齐天佑用过。   齐天佑眸光微动,缓声道:“战场上餐风露宿,伤风感冒是常有的事情,鼻烟壶有时候必不可少。”   顾红妆一时无言,嘴角含笑,伸手似乎在寻找燕箫的手臂,燕箫伸手过去,被她一把紧紧抓住。   燕箫示意天佑离开,就听顾红妆迟疑开口:“我……是不是杀了人?”   燕箫凝眸瞧着顾红妆,问她:“夫子对杀人之事可有印象?”   顾红妆茫然摇头:“只有零星画面,做不得准。”   “暂时不要多想,身体为重。”燕箫话语从容淡定。   顾红妆茫然的“看着”燕箫,神色复杂:“箫儿,自我服食天香豆蔻苏醒之后,诡异之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你不感觉很奇怪吗?”   燕箫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是说天香豆蔻有问题?”   “我以前从未这样过。”顾红妆双手交叠,声音迟疑。   燕箫抿唇,脸上的神情有些飘忽诡谲:“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你安心养病即可。”   “箫儿……”顿了顿语气,顾红妆黯然道:“你可曾嫌弃于我?”   燕箫微微拢眉:“夫子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   “我苏醒后,你虽依然唤我一声夫子,但感觉总不及过往亲密。”此话出口,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萦绕在心。   燕箫慢慢勾唇,笑了:“夫子多想了。”   顾红妆状似苦笑道:“我双眸俱瞎,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燕箫叹了口气,唇角微动,压低声音道:“这话夫子万万不可再说了,你的眼睛终究是被我所害,学生心中只有怜惜和愧疚,又哪里会嫌弃夫子?”   “我不要你的愧疚。”顾红妆明显有些神情激动了。   见她如此,燕箫眼眸微闪,淡淡的问道:“那你要什么?”   顾红妆大概觉得适才语气太过激动,平复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箫儿,你……还爱我吗?”   “……”燕箫没说话,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他没有想到这话有一天会从夫子的嘴里迸出来。   “箫儿……箫儿……”没有得到燕箫的回应,顾红妆明显焦急起来。   燕箫握住顾红妆仓惶挥舞的双手:“我在。”   “是不是我的话……”   “夫子,我和你相处八年,你可曾为我哭过?”燕箫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呃……”顾红妆大概没想到燕箫会这么问,迟疑片刻,她方才叹道:“箫儿,我很抱歉。”   燕箫无声微笑,那笑很冷,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很柔和:“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我和你就能重新开始。”   *****************************************   若干年前,顾红妆曾为燕箫哭过。   那一年,顾红妆24岁。   倾国之女,自有倾人之误。   燕皇一直对顾红妆心存念想,那一日燕皇醉酒,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将顾红妆横抱而起,大步前往内殿,试图行尽淫秽之事,一派昏君姿态。   满朝文武吓得齐刷刷跪在地上直呼万岁,燕皇气急败坏的吼道:“都给朕滚出去。”   天子意欲染指儿子恩师,传扬出去,只会成为燕国笑柄一件,都知道燕皇醉酒才会如此,但听闻他的话,却也不敢再强行阻拦,唯有燕箫。   “父皇,您看清楚了,您所拉之人不是您的后妃,她是我的夫子顾红妆。”燕箫伸手拦住燕皇,生生断了燕皇前往内殿的道路。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给朕滚开。”燕皇被人搅了好事,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燕箫撩起长袍,蓦然下跪,声音谦恭但执拗:“还请父皇放了我家夫子。”   “老六,再行阻拦之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燕皇是真的怒了,完全忘了帝王的身份,用了“我”这个字,可见完全失去了理智。   “恭请父皇放了夫子。”这一次,燕箫重重的磕头先行谢罪。   他磕的很重,额头当即有鲜血流了出来。   那样的血红之色,激的燕皇戾气丛生,也不管地上跪着的那人是不是他的儿子,竟然一脚踢在了燕箫的胸口。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有鲜血从燕箫的唇角蜿蜒滑落,但他依然跪在原地,话语凝滞:“父皇,她是我夫子……”   话音未落,身体又被燕皇一脚踹倒,燕箫爬起来,执拗的像个孩子,一心一意希望燕皇能够收回成命。   顾红妆看着,眼中不知为何忽然间升起了一层迷雾,然后这层迷雾渐渐变浓,眼内模糊时,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怎样也说不清的滋味,似苦,也似酸,虽不浓烈,却足以影响她所有的情绪。燕皇下手有多狠,燕箫伤的就有多重。   如果那人不是燕皇,燕箫只怕早就将那人的双手斩了下来,但那人是燕皇,大业未成,他的诸多隐忍,最终在顾红妆一事上披露天下。   于是,天下人皆知,燕箫为了自家夫子,不惜和燕皇反目成仇,虽说纲常不悖,但却足见痴情深浅。   那天,燕皇最终在燕箫的阻拦中失了兴致,狠狠甩了顾红妆一巴掌,斥骂了一声:“贱人”,将她甩在了地上。   那天,宫殿无人,燕箫不顾自身伤势,将顾红妆搀扶而起,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脸,痛惜开口:“夫子,疼不疼?”   顾红妆怔怔的看着燕箫,有泪水从眼眶里缓缓滑落。   燕箫原本暴戾的神情在看到她的泪水时明显怔了一下,那是顾红妆第一次在燕箫面前哭。   “这眼泪可是为我而流?”燕箫伸出手指接过她滚烫的泪珠,失神的看着她,温和清冽的语音响起,夹杂着淡淡的愁,淡淡的哀。   她说:“我只为自己哭。”   燕箫似痛似快,淡声开口道:“夫子,你在说谎,这泪分明是为我而流。”   沉寂声中,顾红妆语声缥缈:“箫儿,仅此一次,我不会再为任何人流泪。”   **************************************   顾红妆的话历历在耳,她曾为他哭过,他能记得,她自然也能清楚的记得,但合欢殿里,夫子却对他轻声致歉……   走出合欢殿的时候,在燕箫心底看似掩藏很好的感情被瞬间无情撕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李恪试图搀扶燕箫,殿下的身体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燕箫无声制止李恪靠近,而是望着庭院中的花树失神不语,良久之后,他方才说道:“李恪,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李恪疑惑不解,殿下究竟在说什么呢?   挖心,深夜饥饿   更新时间:2013-9-8 23:45:00 本章字数:3308   燕国,初夏。   帝都共计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燕皇病重,断断续续的昏迷不醒,巨大的痛楚让他迅速衰老下去,脸部扭曲。但尽管如此,他的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样的笑容,令人迷惑不解的同时,却又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太医们束手无策,多番齐聚治疗,但却毫无成果,朝臣皇子,三分真心,七分算计,表面伤心叹息不已,私底下却开始筹谋算计,为今后仕途铺垫徜徉大道。   燕清欢一日清晨,“无意中”察觉燕皇沾血龙帕时,他忽然间意识到父皇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命劫难逃了。   是夜,燕皇陷入了第一次昏迷,燕清欢守夜。   他在燕皇床榻前轻声开口:“父皇,皇位可否交给我?诡”   回应燕清欢的是一室沉默,他不断请求着,他知道父皇能够听得到。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燕皇睁开了双眸,眼睛晦暗如海,他轻声道:“老四,你该明白,燕国历来只有太子才有资格登基为帝。”   燕清欢跪在燕皇床前,声音恭谦肃穆:“父皇,老六性情暴戾,嗜杀成性,燕国一旦交由他手,届时定会血染天下,难道您忍心看着燕国百姓届时被六弟祸及,生灵涂炭吗?”   闻言,燕皇低低的笑,伴随着他的笑声,牵动肺腑,又是好一番咳嗽:“成大事者,死伤千人、万人,不碍事,乱世枭雄有哪一个不是嗜杀成性的?若想站在权位最顶峰,势必要踩着无数尸骨头颅方能成事。要想做到这一点,非暴戾之人不可。”   燕清欢目光骤然一变,寒意尽显:“您的意思是,老六比我更适合成为天下霸主?”   燕皇似是没有看到燕清欢的神情,淡淡的说道:“你若比老六心肠更狠,这天下霸主交给你来做又有何不可?”   “何为心狠?”   沉默片刻,燕皇轻声呢喃了一句:“朕听说顾红妆还没死?”   燕清欢下意识皱眉:“只是传闻,不可当真。”他确实也听说过,当时竟是惊喜多过于愤怒,但合欢殿守卫森严,他至今还未得到确切消息,顾红妆是否还活着。   父皇既然知晓,可见消息是做不得假的。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瞬间萦绕在心,复杂多变,一言难尽。   就在这个时候,燕皇说话了:“老四,朕曾经以为全天下最心狠的那个人是老六,但他却在顾红妆一事上失了手,若是你能提着顾红妆的头颅来见朕,朕此刻就能向你许诺,燕国天下将是你的。”   燕清听罢此言,浑身一僵,愣愣的看着燕皇,竟是半晌无语。   燕皇嘴角泛起冷冽寒凉的笑意:“老四,若君不被***迷惑,此生断绝情爱,方能雄霸天下。对于朕来说,若老六不配为君,那么为君之人必定是你。但愿……你不会像老六一样,让朕心存失望。”   燕清欢跪在地上,安放在身侧的双手拳头,开始一点点握紧……   **************************************   藏书阁,书籍高耸如云,燕箫坐在桌案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仿佛回到了漠北沙漠。   恐怖恶劣的天气,一会儿烈日当空,黄沙滚滚,一会儿狂风大作,漫天黄沙。   在极度缺少水分的情况下,燕箫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仿佛看到了烈火岩浆,他开始出现了幻觉。   无数血粼粼的尸体在眼前浮动,然后那些尸体幻化成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孤苦无依的老太婆,有丧失双亲的可怜孩子,有饱受饥饿寒冷的少女……他们脚步虚浮,飘荡在空中,似乎极为畏惧他,不敢轻言靠近。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她。   她是夫子。不,因为她左脸戴着蝴蝶面具,眉目清寒,那样的寒,应属阿七所有。   黄沙之上,竟然生长着一棵珍稀奇树。   莲花,紫色的莲花缀满枝头,引来无数蝴蝶围绕嬉戏,刹那间芳香迷人。   燕箫第一次看到有莲花不是长在池塘里,而是长在树上,况且这么莲花还是……紫色的。   她就那么站在莲花树下,黑发拖地,白袍裹身,转眸间,眉眼如花。   她微微含笑,朝他伸手,皓齿轻启:“箫儿——”   他心思微动,那声箫儿仿佛唤到了他的骨血深处。   迈步走向她,似是受了蛊惑一般,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似乎在寒冰里浸泡过一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手怎么这么凉?”他握着她的手,那么紧的力道,似乎想把全身的温暖都渡给她。   她只笑不语,伸出白皙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脖子,姿态亲密,在他急促的心跳声里,把耳朵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原来这就是心跳声。”她轻声呢喃。   他心一惊,下意识摸向她的胸口,片刻后脸上颜色尽失。   “你怎么会没有心跳声?”他震惊的看着她。   她笑,话语柔和:“傻孩子,死人怎么会有心跳呢?”   死人,死人……有万千道声音在燕箫耳边肆意回旋,神智恍惚迷离间,他看着她半侧如花容颜,失神轻问:“如何才有心跳?”   “箫儿,把你的心给我可好?”她抬起眸子,将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一惊,惊得并非是她的话,而是她的这个吻。   “好。”那一刻,他听到他是这么说的。   她听了他的话,开始轻轻的笑,伸手轻抚他的胸口,忽然出其不意的将手蓦然插进了他的胸口。   一颗心被取了出来,那是属于燕箫的心脏。   燕箫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倒在了沙漠里,鲜血从身体里蔓延开来,他看到她满意的笑容,微笑着闭上了双眸。   闭上眼睛前,燕箫看到鲜血所到之处,沙漠上瞬间生长出万千紫色荷花来,妖娆绽放,灼灼其华,刺痛了他双眼的同时,在他空荡荡的胸口内竟然开出了一朵耀眼的紫色莲花来。   她捧着鲜血淋淋的心脏,单膝跪在他身旁,眼神茫然:“为何要待我这么好?”   他说话吃力,但却极尽所有的微笑着:“因为你是我夫子。”噩梦中惊醒,燕箫蓦然睁开双眸,牵动思绪,剧烈的咳嗽着,但那样的思绪翻涌,怎能强行压制的住?瞬间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喷在了面前翻阅一半的古书上。   泛黄的书页上,血迹斑斑,透着诡异和无尽的寒凉。   一行被鲜血沾染覆盖的字迹渐渐模糊起来,但那样的字句,燕箫看过一遍,甚至能够倒背如流。   天魂、地魂归一,唯有命魂缺失,附身复活,但却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丧失七情六欲,此乃活死。   燕箫看着那行字迹,唇齿间溢满了血腥味。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他怎会说出那样的话语来?   “因为你是我夫子。”   仅凭古书上的一句话,难道潜意识里,他已经将她当成了夫子吗?   如果身在草堂云阁的人是夫子,那此刻在合欢殿的顾红妆又是何人?   如果阿七是夫子,那他之前都对她做了什么?   如果阿七是夫子,他拿什么面目再去见她?   如果阿七是夫子……如果她是夫子,他如何奢求她的原谅?   藏书阁内,东宫太子剧烈的咳嗽声中,夹杂着绝望,一声声听得人心生不忍,却又感慨万千。   此刻的云阁草堂,依然是一个不平夜。   燕京趴在床上,吃力捧着空空如也的小碗,像是一个饿死鬼一样,正在舔舐着小碗内壁四周,显然没有吃饱。   凤夙看不下去,皱眉道:“别舔了。”再被他舔下去,估计小碗都可以当镜子来照了。   “娘,我饿。”燕京看着凤夙,可怜兮兮的舔了舔嘴角。   凤夙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   他已经吃了五碗面糊糊,竟然还说饿?这话可真新鲜。   “我不会做饭。”终于,凤夙认命了,这个时候刘嬷嬷怕是已经睡了。   “儿不嫌娘亲手拙,只要能吃就行。”燕京生怕凤夙反悔,蠕动着小身体,向凤夙爬去。   凤夙懒得看他,他……还真是不挑食啊!   狠心,鬼儿燕京   更新时间:2013-9-11 18:00:09 本章字数:3317   厨房炊烟袅袅,凤夙不会做饭,只会填柴烧开水。1   光线阴暗,月光流泻而出,地面上一片五彩斑斓。   有女凤夙,左脸宛如修罗,狰狞可怖,右脸却倾城绝色,引人浮想联翩。   若只观背影,可见形似仙子,衣袂翻飞间,姿态绝伦,飘逸若尘。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脸上却尽是黑炭木灰,很明显之前没有下过厨房,要不然何至于狼狈至此。   燕京被凤夙包裹成小粽子,小小的身体束缚在襁褓之中,凤夙来小厨房做饭的时候,就把他随手放在了箩筐旁靠着,以此支撑襁褓不倒。   如今,燕京似是受不了凤夙的笨手笨脚,撇撇嘴,老气横秋的指点道:“再烧下去,水都要烧干了。”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看着凤夙:“我说娘,你能撒点面吗?”   他是想吃面糊糊,不是想喝白开水村。   凤夙并不见手忙脚乱,虽然脸上脏污,但却在厨房里姿态清闲,悠然慢行。   黑发,白衣,修长漂亮的手指拿起面勺,将面“哗啦——”一声倒进了开水里……   “我的亲娘啊!”一声惨叫从燕京的嘴巴里宣泄而出,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凤夙,缓缓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凤夙的手指颤抖的厉害,显然是受了什么打击。   “怎么了?”凤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裙摆宛如盛开的莲花。   燕京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她……还是女人吗?他让她撒点面,可她倒好,直接把面倒了进去……   燕京牵动唇角,笑的勉强:“……没什么,儿是想说,娘亲刚才倒面的姿势真是太潇洒了。”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个。   凤夙看了一眼燕京,抿唇没吭声。   这辈子她见过太多两面三刀的人,燕京就是其中之一,如今看似恭维,实则字字含讽带刺。   这般虚伪,也不知道像谁?   不期然想起燕箫,凤夙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大抵是像他多一些。   燕京饥肠辘辘,饿的头晕眼花,险些入睡时,只听凤夙嘀咕了一句:“我做的面糊糊怎么跟刘嬷嬷做的不太一样。1”   燕京一听面糊糊有了精神,眼睛一亮,扯开嗓门喊道:“我看看。”   于是,一碗面糊糊出现在燕京的面前,燕京满心期待的小脸顿时转化为失望,脸色黑到了极点,就连嘴角的笑容也在瞬间僵在了唇边,实在是笑不出来。   “要吃吗?”凤夙询问燕京,面糊糊好像太稠了一些。   “会死人的。”燕京鼻子一抽,差点没有哭出来,手指虚弱无力的指了指面前的小碗,话语隐含指控:“这哪是面糊糊,分明就是一碗浆糊。”   这一次,凤夙听出来了,她被自己儿子给嫌弃了。   “你看到了,我只会做这些,实在看不上眼,找你爹去。”   “我现在走不了。”听凤夙这么一说,燕京也懒的遮掩了。不会走路,怎么找爹?   “你不是会爬吗?爬着去找……”说着,凤夙好心问他:“需要我给你画张地图吗?”   燕京瘪瘪嘴:“深更半夜让我爬着去找爹,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会把我当妖孽,直接乱棍打死。”   凤夙面无表情道:“死了没关系,我可以看到鬼魂,以后我们母子相处,跟现在不会有太大差别。”   “娘亲,你……好狠的心啊!”燕京说着,小手握成拳,痛心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凤夙没理会他,在小厨房里晃悠了一圈,然后拿起一根胡萝卜问燕京:“胡萝卜吃吗?”   燕京愤愤道:“儿不是兔子。”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牙齿,怎么吃?   凤夙也不见生气,将手中的胡萝卜随手抛进菜筐里,拍了拍手,“那就饿着吧!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不会死人的。”   燕京可怜兮兮的看着凤夙:“明天你能不能把爹叫来?”   凤夙挑了挑眉:“给我个理由。”   燕京哀怨道:“我想让我爹抚养我,再被你照顾下去,我担心我会瘦死。”   凤夙冷笑一声,面色沉静。他今晚吃了五碗面糊糊,瘦死不可能,胖死倒是极有可能。   “阿筠——”凤夙轻唤燕京的昵称。   燕京心里有气,将手举到眼前蒙着脸,但却指节分开,偷偷的瞄了瞄凤夙。   迟疑片刻,凤夙开口道:“实在很饿的话,你可以喝奶娘的奶水。”   “她们都被我的口水给毒死了,我不想杀生造孽。”他还盼着给爹娘积福呢!谁让爹娘心狠手辣,手上冤魂无数。   想了想,凤夙说:“可以把奶水挤到碗里,到时候拿给你喝。”   燕京扭捏的低下头,嘿嘿的笑了笑:“娘,这话你跟爹说说就可以了,别在我面前说,儿害羞。”   “……”   “娘,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么直直的盯着他,他觉得怪渗人。   “你还是饿着吧!”   *********************************************   合欢殿,满室药香扑鼻,待人影退去,只余燕箫和顾红妆相处其内。   燕箫站在床边,侧影棱角分明,但却让人觉得骇然。   “夫子可曾恨过我?”燕箫扬眸,轻声问道。   顾红妆不解道:“箫儿何出此言?”   燕箫眸光沉了沉,暗黑如夜,温声道:“夫子自挖双眸,因我而起;险些命丧黄泉也是因我之故,我对夫子所行之事,件件不可原谅,夫子若恨我也是应当的。”   顾红妆似是心思触动,叹道:“皇上既然知晓我的身世,定会不容于我,你对我所做种种,看似无情,却属无奈之举,如此费尽心机保全我的性命,我又怎忍心憎恨于你?”   “果真不恨?”   顾红妆笑容朗朗动人,但却略显苦涩:“你若对我全然无情,我或许早已对你仇怨有加,但你偏偏在四分算计之外付出六分真心,倒让我内心如火熬煎,处处举步维艰。”   燕箫寂静开口:“夫子素来心思巧慧,洞察人心,一心想要远离宫闱,学生以前不舍夫子离去,百般挽留,如今夫子死里逃生,倒让学生想通了很多事情,若是夫子还想执意离去,学生定不会多加阻拦。”   顾红妆微愣,随即神情黯然,神色复杂道:“如此说来,箫儿你终是嫌弃我是瞎眼无用之人,要不然何须这么急就赶我走?”燕箫笑了笑:“夫子多虑了,人这一辈子永远都在牢笼里面挣扎彷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牢笼,可是转瞬又入了另一处铜墙铁壁,乱世儿女,身若蒲柳,终生摇摆不定。燕国大业,本该由我一力承担,但因我身体不适,反而让你处处受累。每每想到这里,难免会对夫子心生歉疚。”   顾红妆顺了口气,呼吸悠长,容颜静谧,沉吟片刻,说道:“我虽是你夫子,其实并没有教你什么,反倒是你处处为我奔波,如今你位居东宫,身为储君,功劳是你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燕箫双眸漆黑深邃,直直的望着她,“箫儿为夺帝业,一为燕国百姓,二为夫子知遇、栽培之恩。此生得遇夫子,是箫儿的荣幸。”   顾红妆无声一笑:“难得你能如此想,如此倒是燕国百姓之福了。”   燕箫薄唇紧抿,沉静的看着她,“夫子临死前,曾对箫儿说过一句话,不知夫子如今可否把答案告知于我。”   “什么话……”话音刚落,顾红妆蓦然回过神来,表情力持镇定,勉强笑了笑:“昏迷时间太久,有些话自是记不清了,我……说了什么?”   燕箫垂眸,薄唇轻掀:“夫子说,纵使我机关算尽,这燕国天下也不是我的。”   “……”闻言,顾红妆身体一僵,靠在软枕上,一时无言,心思难平。   燕箫眼神似淬了毒药:“夫子权术谋划,向来不以为荣,常常聊做游戏,看破天机又何足道哉?但这番话对于箫儿来说,终究如芒在背,还请夫子如实相告。”   床榻上,顾红妆下意识咬着唇,双手在袖间一点点攥紧……而燕箫的眸光,却在瞬间寒冷彻骨。   良久之后,顾红妆说:“愤慨之言,自是做不得真,箫儿何必念念不忘?”   “还请夫子算上一卦。”燕箫无声笑了笑,厉色尽现,加了一句:“如此也好让箫儿就此定心。”   草堂,不期而至   更新时间:2013-9-13 0:05:27 本章字数:3346   若干年前,燕箫初遇顾红妆,那时候的她女扮男装,玉树临风宛如仙人降世。   后来得知她是女儿身,最初的欣赏渐渐就变了味道。   他对她,始终是又敬又爱的。   “姑娘有救世之策,天资聪慧,如今时逢乱世,三国鼎立,楚、吴两国蠢蠢欲动,大有起兵之势,眼下燕国正是用人之际,姑娘何不随我一起入朝面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还记得,燕箫说这话的时候,薄唇紧抿,沉静的看着顾红妆,隐含期盼。   而顾红妆呢?淡雅轻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着实受不了奔波之苦。樯”   “身处乱世,看似闲云野鹤,却总有诸多身不由己,一旦大势已定,天下山河尽在太平盛世间,届时姑娘畅游其中,岂不快哉?”   “对我来说,最美风景不过漠北塞外风光。马蹄声踢踏,人声隐隐,漫天风沙,隐约有足音玉佩响动……”   这就是顾红妆,拒绝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不动声色,却又让人无可奈何兢。   如今,燕箫请顾红妆算上一卦,再次被她拒绝,同样的滴水不露,只是这次却尽显悲凉。   顾红妆单手抚摸空洞洞的眼眶,手指颤抖,话语却极尽沧桑:“既是天机,怎堪泄露?瞎眼之祸,便是见证,箫儿若当真心有好奇,为师纵使日后遭受天谴,此番也定当不会多加推辞。”   燕箫下意识皱眉,顾红妆言尽于此,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如果执意相逼,总归是不妥。   收敛浑身散发而出的戾气,燕箫一身黑衣立在内殿之中,眸光掠过顾红妆,笑了笑:“箫儿心急,险些酿成大祸,此番言辞请求,着实没有相逼之意,还请夫子不要放在心上。”   声音清冷寂静,似乎稍不留意就会淹没在黑暗里。   闻言,顾红妆面色沉凝,似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诡异感。   “箫儿,你可怪我?”   燕箫看着她,面色如纸,如果不看眼睛的话,苍白绝艳中却又透着清冷之色,明明是夫子的脸,明明是夫子该有的神韵,但燕箫心中的裂缝却在无形中越裂越大……   “怎会?莫要多想。1”近前,坐在了榻前。   “现如今,我也只有你了,若连你也对我心生间隙,我只怕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呢喃轻语间,她已揽住燕箫的颈,鼻尖相贴,红唇在燕箫薄唇前停留,状似无意。   顾红妆身上散发出燕箫熟悉的荷花香和药香,香气缕缕缠入鼻息,柔软的感觉缓缓由肺腑沁入心底,似乎能够将他胸中所有的复杂情绪渐渐抽离。   “箫儿……”缠绵轻语,含着说不出道不明的诱惑感。   渴望已久的红唇就那么试探性的贴在了燕箫的薄唇上,但燕箫心中却无喜,双眸直直的望着顾红妆。   都说想要观察一个人,观其眼睛便可略知那人品性如何,但若是一个人没了眼睛,又怎么观察考证?   他心心念念有一天顾红妆能够敞开心扉接纳他,但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却在失神发呆,心不在焉的任由顾红妆在他薄唇上辗转亲吻,却不启齿回应。   变了,他忽然悲哀的发现,一切都在无形中发生着改变。   他的夫子,不会如此。   他的夫子,一向心性淡漠,纵使接受他,也不会如此直言大胆。   他曾偷偷亲过顾红妆,在她熟睡之时,小心翼翼的亲过她的唇。   那时候,他心跳如雷,好像做了天大的坏事一般,激动兴奋中却又担心被她发现。   那种感觉,又痛又快,不似现在,愤怨中却又偏偏夹杂了几分绝望。   “夫子……”他推开了她,疲惫的说道:“你早点休息。”   “箫儿。”顾红妆忽然紧紧的抱住燕箫,燕箫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衣服内痴缠不休。   “你不想要我了吗?”顿了顿,忽然悲凉的笑了:“还是说,现如今我相貌丑陋,再难入你双眸,从头到尾,你看中的只是我的皮囊,而不是我顾红妆?”   燕箫唇角浮现一抹微笑,伸出右手,指尖逆光,缓缓触向顾红妆的脸庞:“我若爱你,哪怕你面目狰狞,我也依然深爱如昔。”   就怕,我爱的那人不是你。   顾红妆一颤,表情掠过几许痛苦,“发生这么多事,为师九死一生,这才意识到八年相处,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你。所以箫儿,现如今,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   这番话,算是深情告白吗?   燕箫呆了很久,忍了再忍,好不容易将胸中欲爆发的疑惑勉强压下。   睨眼瞅着顾红妆,半日,燕箫方才淡淡一笑:“听到你说出这番话,内心总归是欢喜的。活着,便是希望。对你我来说,日子还长着,待你身体好些,再谈此事不迟。”   顾红妆闻言微愣,显然燕箫略显冷淡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不高兴吗?”   素来充盈在燕箫眉宇间的如仙俊逸,瞬间消散无影,他看着顾红妆,拍了拍她的肩,缓缓站起身,话语温和,但面色却透着无尽的清冷和疏离。   “高兴,可能是等的太久,所以才会感慨万千。”怅然若失……   *****************************************************   是夜,不觉间,竟走到了云阁。   李恪在身后默默的跟着,几次想要提醒,但见太子似乎在想事情,也不敢多说,只得示意宫人把灯提高一些,免得道路崎岖,太子摔倒。   最重要的是,李恪担心会在这里遇到毒蛇,这个阴森的地方,还是少来为好。   直到燕箫辗转来到了草堂门口,李恪这才开始变得不淡定了。   “殿下,这里是草堂,您不是有公文要批阅吗?”他们现在该去的地方是墨香味浓郁的书房,可不是阴森恐怖的草堂。   燕箫经由李恪提醒,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到“草堂”两个字,邪肆狂狷中却又……   血气翻涌,毫无征兆,竟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年轻太子在那一刻,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似是之前极力逃避,不愿相信的事实,一夕间铁铮铮的出现在眼前,那么突然,那么残忍……   “殿下……”眼见燕箫吐血,最担心的那个人莫过于是李恪了。   一边拿手帕给燕箫擦拭唇边鲜血,一边愤愤开口:“这地方果真晦气的很,殿下在合欢殿的时候还好好的,来到这里竟……”   喷薄而发的怒火还没有被李恪宣泄而出,就被燕箫一眼给止住了。   不是李恪没出息,而是那一眼太过狠戾,太多血腥阴霾。   面对这样的眼神,大白天,李恪都没办法对视一眼,更何况现如今在草堂之外,这么阴森的地方,再搭配殿下这么阴冷的眼神,李恪是真的很害怕。   明明是病弱面相,但却宛如嗜血修罗,换成谁不害怕。   只是奇怪了,以前每次说起草堂,再难听的话,他也曾说过,殿下当时也没有不高兴啊!但今天,他好像还没有提及那位云妃娘娘,殿下就生气了,怎么回事?   李恪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果真是妖女,会不会她今夜又使了什么妖术?”要不然殿下的反常该怎么解释?   “李恪,你是越发放肆了。”   清清淡淡一句话,瞬间就打断了李恪的呢喃之语。   李恪跟随燕箫多年,什么时候被他如此训过,当即没有委屈是假的。脸憋得通红,虽然对草堂正主有怒气和怨气,却也只能无奈受着,忍着。   李恪觉得,没准草堂那位真的是妖女,要不然就那容貌,怎会蛊惑人心?更何况,顾太傅如今还好端端的活着,按理说,查十八也查不到草堂这位有一天能够获宠,但眼下看来,他们殿下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盯着“草堂”匾额,失神发呆,那样绝望痛苦的眼神,看到人心惊胆颤。   绝对是中邪了。   就在李恪忧心忡忡间,只见燕箫已经入了草堂之内。   “你在外面守着。”   燕箫话落间,李恪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槛之内,听了燕箫的话,只得讪讪的收回脚,摸了摸鼻子。   不进去也好,只是……殿下真像中了邪。   听说,帝都最近来了一位很出名的道士,他是不是该请那位道士来东宫驱驱邪……   母子,月夜浅谈   更新时间:2013-9-13 23:50:09 本章字数:3710   夜色如墨,草丛在暗夜里起伏如波涛汹涌。1   这里很静,与东宫各个院落相差甚远,失了热闹,有的只是沉寂。   破败的草堂,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道,行走其间,屡有跌倒之势,路面常年无人修理,杂草丛生,横铺道路之上,磕磕绊绊间透着无尽的凄凉。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草堂不是一般的破旧不堪?   “娘亲没有七情六欲,但孩儿是你所生,若将来命悬一线,娘亲可会把阿筠的生死牢记心间?”夜色中,传来一道突兀的孩童声,奶声奶气,尽显诡异樯。   是阿筠的声音。   燕箫止步,修长的身影就那么停滞不前,隐身庞大的古树后,抬眸望向声音来源处。   一朵花,足以筑成一世风景晶。   初夏,夜微凉。   清丽女子身穿黑色长袍,没有系腰带,胸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凝脂白玉,透着邪魅诱惑,但她好像并未察觉。   若在寻常,女子这身装扮,若被他人看到,定当不耻之极,但她不然,清朗明月间,自有一派洒脱无谓。   燕箫一直都知道,她有一头很美丽的长发,宛如浓墨泼洒。这才想起,每次来草堂找她,她似乎都没有束发的习惯,满头青丝尽数披散在肩,慵懒之余却被李恪私底下指责批贱。   李恪看不惯阿七,喋喋不休:“女子挽发,恪守妇德,大燕历来如此,唯有云阁某人,堪称奇人也。”   李恪发牢***的时候,燕箫通常充耳不闻,更何况从未放在心上,也没多加在意,如今想起以往话语,不由多看了几眼阿七的长发。   微风下,发丝肆意飞扬,花瓣夹杂其中,幻化成一缕缕清香,妖娆了暗夜,芬芳了似水流年。   凤夙倚门而站,清清浅浅的笑,那样的笑淡淡如烟,似乎就连空气都透着如许温暖。   听了阿筠的话,凤夙嘴角笑容宛如莲花绽放,虽然无声,但那样的笑容却在瞬间沉淀在了燕箫的心底。   于是心,开始有了熟悉的钝痛感。   “……你很想将来有一天命悬一线吗?”凤夙淡淡的瞥了一眼燕京。   花树枝杈间,有一襁褓,里面有一粉雕玉琢的孩童,不是燕京,还能是谁?   “儿说的是如果。”燕京嘟着嘴道:“如果真有这一天,娘亲可会把阿筠的生死放在你的安危之上?”   “不会。1”答案就在嘴边,但说出来确实有些伤人。   燕京顿时委屈道:“都说虎毒不食子,儿听此言,真的好寒心啊!”   凤夙话语轻淡:“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如果你非死不可,那便受着,来世好好投胎,莫再如此诡异出生,乱了生死伦常。”   燕京撇撇嘴,眼里有雾气萦绕:“我的亲爹啊!你在哪儿啊?儿被亲娘给嫌弃了,儿的心好痛啊……”   “大半夜,鬼哭狼嚎什么?”   听着母子对谈,燕箫垂眸无声轻笑,看着凤夙,她向来如此,冷若冰霜,漠视世俗,但浅浅数语,虽说漠然,但对燕京终究是母子心性所系。   “娘亲,我求求你,你带我找爹好不好?我好饿……”燕京可怜兮兮的看着凤夙。   “你爹不是厨子。”   “但我听说合欢殿里有很多好吃的,那里金碧辉煌,不像我们这里,穷酸的很。昨天儿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儿正在喝面糊糊,儿一连喝了好几碗,那面糊糊可真好喝。”   凤夙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再看燕京,一边讲他的破梦,一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实在欠收拾的很。   “不要再讲面糊糊了。”张嘴闭嘴就是面糊糊,凤夙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娘亲好没耐心,儿还没讲到重点呢!”燕京埋怨的剜了一眼凤夙,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儿正吃着面糊糊,忽然闻到了一股尿***味。”   凤夙皱眉:“好端端的,哪来的尿***味?”   “草堂里到处都是老鼠,儿之所以闻到尿***味,是因为有一只老鼠在儿的襁褓上不负责任的撒了一泡尿。面糊糊是吃不成了,儿醒来后,触目就看到一只大老鼠在儿面前耀武扬威,呲牙咧嘴的想要啃咬儿的耳朵。儿一怒之下,朝老鼠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那老鼠栽在地上死了。等刘嬷嬷醒来,看到房间里有只死老鼠,就把老鼠扔到了前院草丛里。今天一大早,刘嬷嬷抱着儿从那里经过,儿专门看了看那只死老鼠,蛆虫乱爬,唯独不见苍蝇,可见草堂这个破地方,就连苍蝇都退避三舍,躲闪不及。”   燕京拐弯抹角说了大半天,凤夙想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草堂确实不比东宫各处,你若不喜欢,自可前往合欢殿。”凤夙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竟然带着笑意。   暗处,燕箫微微皱眉。   “那娘亲呢?”燕京好奇的问道。   凤夙眸光似是掠过暗夜某一处,那一刻,燕箫甚至以为她已经看到了他,但她目光如常,平静的不起丝毫涟漪……   “合欢殿有一瞎眼女子,长相与我一模一样,名唤顾红妆。她若不嫌弃于你,你自可唤她一声娘亲。”   这一次,燕箫确定他被她发现了,要不然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意含讽刺,她……   燕京生气了:“你还好端端的活着,我为什么要唤别人一声娘亲?”   凤夙感慨道:“人比人气死人,你跟着我在草堂受尽苦楚,如今连饭都吃不饱,倒真是委屈你了,不似合欢殿,宫人众多,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你若跟着顾红妆,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燕京不悦道:“行了,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穷点,苦点算什么?大不了我以后不吃面糊糊了。”   “那你吃什么?”   燕京先是诡异的笑了笑,随后才说道:“奶娘私底下爱说是非,爹好像有好多妃子,听说模样都比娘亲貌美,儿听了十分恐慌,娘亲再不上心的话,处境堪忧。”   “嗯,确实处境堪忧。”话虽如此,凤夙却一脸笑意。   燕京神色一下子认真起来:“所以儿决定了,以后儿不吃面糊糊了,儿还吃奶水,不吃奶娘的,儿吃那些妃子的,吃一个,毒死一个。”“都毒死?”很好,这孩子够狠。这般戾气血腥,活脱脱燕箫再世。   燕京嘿嘿的笑道:“全部都毒死,一个都不留。女子不比男子,男子的天空是天下霸业,但女子的天空却是后宫巴掌大的地方,不心狠何以扶摇直上?儿问你,今后这燕国天下是不是爹的?”   “若没意外,兴许是他的。”   燕京忧心忡忡道:“历来皇权争斗,兄弟反目,弑父杀兄之事司空见惯,儿以后可不想卷入这些争斗之中。”   凤夙挑眉道:“等等,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没多想。”燕京叹声道:“眼下我虽小,但有些事情却不得不提前谋划,想到这皇位以后是我的,我就很心烦……”   凤夙好一阵无语,良久才斟酌字词,开口道:“你爹若将来登基为帝,自有大把妃嫔为他繁衍子嗣,所以太子之位花落谁家,尚未可知,这燕国天下究竟是不是你的,言之尚早。”   谁知,燕京竟然狂妄的撇撇嘴:“我乃皇长孙,燕京一出,谁敢与我争锋?”   “我很欣慰你能如此自信。”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燕京伸手摸摸脸,有点冷。   “娘,今天太晚就算了,明天你把爹叫来,我跟他说,我要吃那些妃子的奶水。”   “……”凤夙沉默片刻,方才说道:“那些妃子没有生过孩子,哪来的奶水给你吃?原以为你比你爹聪明,想不到父子俩一样,脑袋都曾被驴给踢过。”   此言一出,不止燕京目露凶光,就连暗处的燕箫也是戾气尽现。   但凤夙却像没事人一样,负手在后,转身慢吞吞的朝房间内走去。   “娘,你说谎,儿的脑袋可圆了,什么时候被驴踢过了?”见凤夙不理他,眨眼间便进了屋,燕京顿时愤愤道:“娘,你进屋了,我怎么办啊?”   叫嚣声,因为有人将他从枝杈间抱下来戛然而止。   “爹——”燕京大喜。   黑衣男子,清俊雅贵,宛如谪仙,不是燕箫,还能是谁?   “饿了?”燕箫话语如常,但如果注意听的话,短短两个字承载了太多的感慨和复杂。   “很饿。”生怕燕箫不信,燕京说着开始翻白眼,嘴唇颤抖,倒像癫狂发作,不似饥饿之象。   就在燕箫皱眉间,燕京又开始不辞辛劳的告状了:“娘亲存心饿死我,刚才竟让我吃浆糊充饥。”   “嗯。”燕箫带他前往厨房,她……原本就不会下厨。   “爹会做饭吗?”   “略懂。”   “我不想吃浆糊。”   “嗯。”   偏头看了年轻太子一会儿,燕京忽然轻声唤道:“爹——”   “嗯。”   燕京煞有其事道:“你的头跟我一样好看,娘说你的头被驴踢过,可我看不像啊!”驴踢脑袋,能踢这么好看的话,他天天钻到驴蹄下,让驴踢。   话落,燕箫神情如常,但燕京却觉得寒风凛冽,不知哪来的寒气瞬间就钻进了襁褓,怎么驱都驱不散。   奇怪了,哪来的寒气?   父子,默然相守   更新时间:2013-9-14 23:54:36 本章字数:3745   厨房,炊烟袅袅。   阿筠是个喜好单一的孩子,日日吃面糊糊也不厌烦。   燕箫问他:“除了面糊糊,想吃什么?”   阿筠歪头想了想,神色认真:“面糊糊。”   于是,燕箫看了他一会儿,开始填柴烧水。   雅贵男子,尊贵之余霸气外露,这样的人下厨做饭,着实让人惊奇不已。   “爹以前常做饭吗?”动作这么熟稔,应该私底下没少做饭,但……爹是太子,怎么可能?   “……”燕箫正在烧柴,闻言,沉默片刻,并不隐瞒阿筠:“我在隐宫呆过几年。”并未多说,只因隐宫那种地方,根本就是人间炼狱,烧柴做饭……算得了什么沂?   “隐宫?”阿筠一时没反应过来,犯起了小迷糊。   “燕宫关押犯人的地方。”燕箫淡淡解释。   “哦,我想起来了。”阿筠恍然大悟:“爹上次跟娘提起过,你说奶奶……”话音蓦然止住,阿筠自知说了不该说的的话,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燕箫,见他眉色无波,不由愧声道:“阿筠说错话了,爹爹不要放在心上。”   多少年来,没有人敢在燕箫面前提及母妃,唯有眼前稚子。奶奶……年轻太子冰冷如霜的心,宛如初春桃花,开始有了丝丝缕缕的温暖。   见燕箫似是没有生气,阿筠忍不住劝慰道:“爹爹莫要难过,想那白玉川气数已尽,他作恶多端,死后定当下十八层地狱。若爹爹不愿脏了双手,阿筠可以代劳。他那么伤害奶奶,阿筠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那张俊雅非凡的谪仙面容,因为嘴角的笑容,生生被驱散了阴沉戾气,宛如盛夏莲花,高贵从容。   对于燕箫来说,阿筠如今还走不得,圆滚滚的身体,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让他帮忙报仇,只怕要等上好久了。   时局难测,他等不得。   但听闻稚子说出这番话,心里总归觉得很温暖。   对于阿筠来说,燕箫微笑的那一瞬间,俊美的令人窒息,他当场看傻了眼。   “爹,你笑起来真好看。”   阿筠将真实想法说出来本不算什么,但他说出此话的时候,竟然在流口水,就不得不令人侧目了。   “再等等,面糊糊很快就好。”燕箫以为阿筠饿了,掏出手帕,上前给阿筠把口水擦干净。   手帕上传来丝丝缕缕的玉兰花香和草药香,阿筠像个登徒子一样,深深的吸了吸……真好闻。   娘亲从来不会给他擦口水,有时候见他流口水,只会皱着眉头,冷冷的说上一句:“真脏。”   哪里脏了?他口水金贵着呢!比这世上任何毒药都要……   身体一僵,阿筠心有所触,目光落在手帕上。   沾染他口水的手帕被燕箫握在了手里,然后收在了袖间。   “那个……”阿筠有些欲言又止,见燕箫温温的看着他,这才扭扭捏捏的说道:“儿口水有毒,这手帕怕是不能再用了。”   燕箫薄唇微勾,并不在意,走到灶台前,淡淡的说道:“不碍事。”   “不能再用了。”阿筠不放心,又皱眉叮嘱了一句。   燕箫自是不会再用,阿筠的口水有多毒,他比谁都清楚……   足足吃了三碗面糊糊,阿筠这才满足的打嗝声称吃饱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糊糊。”   实话也好,拍马屁也罢,燕箫好奇的是:“你晚上吃了几碗?”   “八碗。”燕箫查着胖乎乎的小指头。   燕箫忽然不说话了。   “我吃的不多。”   “嗯。”   “我很好养。”   “嗯。”   阿筠瘪瘪嘴:“你别嫌弃我。”   燕箫失笑,果真是小呆瓜,脑袋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适才听到你和你娘的谈话,你想当皇上?”燕箫问他。   “……想。”   “为何?”   阿筠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嘿嘿笑道:“当皇上的话,可以娶很多女人,我让她们每天下厨,变着花样的给我做面糊糊吃。”   看着自已一个人偷偷傻乐的儿子,燕箫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果真是……孩子心性。   这样的安逸平静,若是岁月静好,流年辗转,自是再好不过。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她育有一子,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稚子承欢膝下……   ***********************************************   阿筠睡着了。   小小孩童,躺在襁褓之上,双手放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上,睡姿恬淡安逸。   燕箫将他抱在臂弯间,动作虽然轻柔,但还是惊醒了阿筠。   阿筠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眸,耷拉着眼皮,困怠的看了一眼燕箫,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爹……”   待燕箫垂眸望去时,阿筠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往燕箫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看样子,真的困了。   出了厨房,在庭院中静默片刻,只是一扇门而已,但他却举步维艰。只因,房间里有她。   青灯摇曳,在窗纸上晕染出斑驳光影,草木狰狞延伸,撩动心弦一阵生生的疼。   终究还是进去了,迟缓的步,紊乱的心跳声,在推门的瞬间,宛如石子般一点点的沉到了湖底,泛起的只有湖面涟漪,表面的平静,却难抵湖底深处传来的空洞回响声。   床榻女子,背对他而眠,似是睡着了。   他离她只有几步而已,但那几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不敢近前,也不知道该怎么近前。   不敢?他的人生里何曾有过不敢?但面对她,第一次有了怯弱……   “阿筠吃饱了?”清冷之声瞬间打破夜的沉寂。   凤夙翻身,目光淡淡的落在燕箫的身上。   “……饱了。”燕箫垂眸,一时竟不敢接触她的眼神。   似是没有察觉燕箫的异常,凤夙叹道:“这孩子不能宠,殿下是万金之躯,以后万不可再进厨房,若让他人知晓,岂非招人话柄?”   “东宫,终究是我在做主。”谁敢乱嚼舌根,他便割了那人的舌头。   凤夙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罢了,把阿筠抱过来吧!”   燕箫血腥戾气,一如经年啊!燕箫上前,把阿筠放在床榻内侧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凤夙的手指,蓦然紧紧抓住,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   “阿七——”声音急切,似乎隐藏了太多的纷乱思绪。   凤夙被抓着手,面色平静:“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休息了。”   “我们说说话。”这话带着哀柔。   凤夙挑眉:“……聊阿筠?”   “不提阿筠。”   “燕国局势还是白玉川?”   “都不是。”   凤夙扯了扯唇角:“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我想跟你聊聊夫子。”   凤夙笑了:“……顾红妆在合欢殿,况且我跟她又不熟,所以你我怕是聊不起来。”   燕箫却兀自说道:“夫子比我年长四岁,我和她相处八年,同时也将她放在心里爱了八年。”   凤夙眼眸清澈,宛如一泓碧水在里面缓缓荡漾:“师生相爱,有违伦常,殿下拥有天人之姿,得天独厚,有多少女子倾慕于你,几月下来,我乃旁观者,东宫美人众多,但你独独对她用情至深,若是顾红妆也深爱于你,你和她倒是相配。”   凤夙之声,宛如清泉流入心湖,但燕箫却觉得心如刀割。   “万千人中,只此一眼,蒹葭苍苍,云水之巅,纵使历经红尘悲欢,依然温暖生香。”燕箫紧紧的攥着凤夙的手,“阡陌红尘,花影微凉,是否有一人能被你放在心中,寂静相爱,默然相守?”   凤夙面无表情的笑笑:“我没殿下这般好运气,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可能不会有。”   心绪渐慌,东宫太子瞬间失了冷静,失控道:“阿七,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从未开始过,何来重新之说?”声音不期然冷了好几分。   燕箫心口被人狠狠一揪,有了窒息感:“以前我做了诸多错事,寒了你的心,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但如今你我有了阿筠,所以为了阿筠,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语带笑音,但凤夙的脸色却阴寒无比。   “十四岁,我便爱上了她,不敢爱,只因她不喜。八年相守相依,那么多的记忆被我攥在掌心,不敢轻易示人,只因里面写满了她给的暖。我爱她,要的不是一程风雨山水相伴,不是一世繁华,而是十指相扣的暖。对别人来说,她是我的夫子,是阴险狡诈的顾红妆,但对我来讲,她曾经那么鲜明的温润过我的时光。我若为了救她,做了伤害你的事,你要明白,我不是有心的……”痛苦的声音,因为绝望,差点失去理智。   凤夙轻声叹道:“这番话虽然感人,但殿下讲给我听,着实伤人不轻,我毕竟是殿下的后妃……”   “夫子——”燕箫忽然重重的唤了她一声,眼眸血红,痛心无比,指甲掐入掌心,也抵不过心头丝毫痛楚,燕箫无限悲凉道:“你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浅吻,真假夫子   更新时间:2013-9-15 23:47:27 本章字数:3404   那声“夫子”宛如惊雷之声,那句“你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饱含痛苦和自责。   话语犹在房间里肆意发酵,燕箫牵动心绪,竟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怵目惊心,却又悲凉无比……   凤夙身体僵硬,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静静的落在燕箫身上。   他在咳血……病体加重了吗?   “你是我夫子,是我夫子对不对?”燕箫双手扳着凤夙的双肩,漆黑的眸子盛满了期待和紧张。   沉默,无言的沉默。   凤夙不说话,事实上,她也不可能说什么,她知道他在怀疑她的身份,但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发现她就是顾红妆。   曾经,她期盼他能够知道她的身份,但他没有发现,给予她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和羞辱蚁。   虽说,他是为了救“她”,这才会恶意折磨她,但总归是伤了。   挖眼之痛;匕首刺胸;活死人历劫;地牢酷刑折磨;双肩铁钩入骨;凤栖宫舍身相救却被他不耻质疑;相府之内当着满朝宾客讥嘲她乃***之女;怀孕被疑……   所有人都知道,顾红妆心狠手辣,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没有人可以在伤害她之后还能独善其身。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说燕箫。   对他,她一次次放纵和容忍,虽说是为了攀附他而生存,但终究师生一场,花费八年心血栽培的少年,纵使没有在她手中遇水化龙,但终究熬到了今天,就算错了八年,也该一直错下去。   她没有第二个八年可以等待了,谁知道第二个八年之后,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燕箫?   她不承认她是顾红妆,但也不否认。   若笃定她是顾红妆,那她便是顾红妆,若不是,那便不是。   楮墨和燕箫是不同的。   她前生是顾红妆一事,是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楮墨现如今只知道她是活死人,但并不知道她是顾红妆。   楮墨还以为,此刻躺在合欢殿里的那个人才是顾红妆,若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决计不会在草堂如此相待于她。   她身为顾红妆的时候害死了楮墨之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楮墨恨合欢殿里面的顾红妆,恨燕箫,独独不恨现如今身为云妃的凤七公主。1   而燕箫呢?燕箫想的比楮墨深,了解她也比楮墨深,他能从她的言行举止间发现端倪,继而猜忌生疑。   燕箫不似楮墨,楮墨前有七星阵续命一事,所以对灵异之事深信不疑,但燕箫素来不信鬼神,让他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只怕比登天还要难,但如今他如此笃定的唤她夫子,可见对于她的身份,他深信不疑。   他是从何看出破绽和蹊跷的?   凤夙的沉默,似是一种无言的默认。   燕箫紧紧的皱着眉,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心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像剜肉一样,疼的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错了,他错的一塌糊涂,错的……一败涂地。   凤夙毫不遮掩的目光,令年轻太子无法直视;诡异的沉默,让他瞬间方寸大乱。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对待她,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早已不是一个“错”字那么简单。   爱,宛如尖刀利刃,绞得人血肉迷糊,却依然执迷不悟。   红尘中有一种情,它婉约了流年似水,氤氲了云卷云舒,待世事沧桑,百事落定,回忆走投无路,痛也便成了习惯。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有了牵绊,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开始尝遍尘世悲欢。   东宫后妃不多,却也不少,但那么多的后妃,却没有一人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她,从头至尾都是她。   “箫儿,你在我眼中还是一个孩子。”她暗示两人之间的年龄,是他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箫儿,若我有朝一日需要嫁人方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那么……红尘一隅,娶我之人必须弃三千弱水,一心只许我一人。不求情深不寿,只盼有缘之时,不负相识之恩。”她在暗示他的身份,他若为帝,日后必当后妃成群,繁衍子嗣,他……配不上她。   “箫儿,为师若然应你所需,嫁你为妻,你又能给我什么呢?你……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她在暗示他命不过三十。   见他面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她狠下心,叹声道:“为师自小孤苦无依,幼时父母双亡,这些年颠沛流离,吃了很多苦,最害怕的就是孤单,眼睁睁看着亲人离世的事情,我是再也不想做了,我若嫁人,那人一定要比我长寿才行。”   那时候,有一种剧痛在骨血里翻滚蒸腾,激的他血气翻涌。   后来相处,他不敢再提爱,他把爱放在了心里,他用笑容来伪装。那样的笑容仿佛刻在了他的脸上,那句“你还有多少时日可活?”让他望而却步,让他愤恨而又绝望。   她说的是事实,只是……事实伤人。   白日伪装不算什么,总有凡尘琐事分散他的注意力,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日隐藏的寂寞和恐惧开始一点点的蔓延身心。昏暗的内殿之中,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心神朦胧。   以前在王府,后来在东宫,每个院落里都有他的房间,但他却觉得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家人。   都说他戾气丛生,只因他从不对人真实的笑。所以,他不笑,却也很少哭,燕家男人从不轻易落泪。   他想,一个人也没什么,他的一生何其短暂,过着过着,也就没了,但……怎么甘心?若能弃,早就弃情不念,但不能,所以只能忍着,受着,苦着。   如今,他22岁,再过不久马上就23岁了,明明很年轻,但他却觉得他已经老了。   上元节那天,把匕首刺进夫子胸口的时候,他痛苦的同时,心里却升起一丝快感。那些快感伴随着绝望,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彻心扉。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从来都不曾认识她,哪怕帝王路坎坷难行也无所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希望回到两人初见,他一定管好他的眼,他的心,没有爱,更没有得不到引起的怨和恨。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他爱上了她,得不到,放不下,弃不了,于是爱恨交织,伤人伤己。眼前这个无情无爱的女人是谁啊?她可以说她是阿七,她是云妃,同样他也可以说她是……他的夫子。   真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只有合二为一,才能此生不弃。生时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可她不愿,她含笑给他张罗后妃,含笑把少女剥光送到他的床榻之上……   何以如此相伤?只因不爱。若爱,怎狠心如此待他?   起先拒绝,愤恨羞恼,但见她无动于衷,淡淡的看着他,忽然心下悲凉,是夜年轻女子的身体在他身下如花般绽放,弓起的身体,欢愉破碎的呻~吟让他在绝望的欲海里挣扎沉浮。   激情深处,他看着身下辗转轻吟的女子,轻声唤她:“夫子——”   多么可悲的自欺欺人,他悲哀的从别的女子那里寻求安慰,悲哀的将那些承欢女子当成了她。   那时候,她是他的夫子,而他注定只是她眼中的主人和学生。   但如今,因为阿筠,他和她的人生开始紧紧相连在一起,纵使她抗拒不承认,但总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无形中将两人拉近。   看着稚子,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人,有些事,虽然历经磨难和曲折,但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死寂的房间内,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艰涩:“……你就那么恨我吗?恨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声音里带着悔意和绝望。   凤夙静静的看着燕箫,眼神漠然,带着超乎寻常的透彻,黑眸明亮。   她凑近燕箫,然后毫无征兆的吻上了他的唇。   燕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眸光一时复杂多变,欣喜、疑惑、渴求等情绪挤压而至。   唇齿激缠,燕箫侵占她口腔内的所有,宛如沙漠缺水之人,而她则是他赖以生存的水分。   这就是顾红妆,只要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眼神,他就会陷入欣喜万分的境地,从而忽略了她眼中的冷意。   良久之后,推开他,他微微喘息,但她依然无动于衷,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燕箫一个人做了一场华而不实的美梦。   就在这时,凤夙说话了,语声喟叹:“女子接吻之后不该像我这般平静,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愈加没有七情六欲,我本如此,虽不喜于你,但也称不上恨意难消。”   燕箫如遭雷击,不喜不恨,这样的他……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喜欢,尿尿风波   更新时间:2013-9-16 23:46:45 本章字数:3796   那夜,凤夙面对燕箫声声逼问,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1她不说,将答案交由他来猜。   她绝口不提顾红妆,话语冷清:“殿下,地牢刑罚,我一刻也不敢忘。”   她说:“殿下,阿筠出生是意外。”   她说:“殿下,你所剩时日不多,死法有很多,但唯有一种不可取,你不应死在女人的床榻之上。”   她说:“殿下,有一事思虑再三,一直迟疑是否要讲给你听。我曾在月圆夜吸食燕皇鲜血,但却无用,燕皇鲜血依然让我寒症发作,瞬间三千青丝尽白。起先我以为燕皇气数已尽,帝王命脉气若悬丝,如今看来却不尽然。燕皇应是被人投了毒,所以他的鲜血才会加剧我寒症病发。投毒之人是谁?还需殿下亲自查明。”   四句话。前三句,将燕箫无情的推进了地狱;后一句却峰回路转,虽然声音冰冷无情,但内心深处却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她……可是在关心他?纵使不是关心他本人,至少还在关心他的天下霸业之路。   曙光尽现,他离去前,她说了一句话:“殿下为何笃定我是……她?以”   年轻太子背影萧瑟,但他唇角却流露出点点涟漪,静静的凝视着她,目光黝黑逼人:“夫子写得一手好字。”   凤夙忽然不说话了,字迹……   “我来过草堂几次,每次却不曾注意头顶匾额,若早就发现字迹相同,兴许会少走一些弯路,所以……你不肯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说到最后,燕箫声音里竟透出如许悲凉。   凤夙却没有功夫理会他的心绪变迁,有什么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电闪雷鸣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待她想要抓住时,那丝念头却早已飘远不见。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在这样一个夜里,燕箫不得不离去,有很多事情疑点太多,需要他沉下心,好好想想。   比如说,合欢殿的女子是谁?现在已经敢肯定她不是顾红妆了,但她不是的话,又能是谁呢?   还有草堂内的阿七,在他那么伤害她之后,她排斥他,抗拒他,他又该如何化解两人之间的僵局?   父皇“病重”,系毒药所致,他该如何告诉阿七,那些毒药原是白玉川所为,但他早已知晓,知晓却不言明,反而借着白玉川的手,加重毒药剂量……弑父篡位,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心善之人。   她……可会对他再一次寒心?   李恪正坐在草堂门槛上打瞌睡,睡得很熟,以至于连燕箫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   燕箫抬脚提了提李恪的后背,李恪受惊,身体向前栽去,为防跌趴在地,连忙双手撑着地面,稳住了身形。   在东宫有谁敢不要命的找他晦气,李恪怒火中烧,蓦然转头眼神杀过去,还未呲牙咧嘴声讨来人,就连忙止了话,气势瞬间消失殆尽。   清俊男子,戾气丛生,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李恪神色有些委屈:“殿下,您可出来了。”   他等了很久,这个地方蚊子多,叮的他浑身起了好几个大包,回去后只怕要吃药,难保草堂里的蚊子没有毒。   “回去吧!”冷清的话尚在耳边徘徊,雅贵的身影却已行走了好几步。   李恪跟在燕箫身后,小声呢喃道:“草堂多虫气,夜间行走难免不安全,殿下以后若是有事找云妃娘娘的话,不防交给奴才来办,奴才一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多虫气吗?”燕箫似是把重点放在了这句话上面,沉默片刻,他说:“……沉香该收拾了。”   “呃……”李恪微愣,他说的是云妃,殿下怎么忽然提起了沉香?沉香是顾太傅居住的院落,难道殿下准备把顾太傅从合欢殿移到沉香居住吗?   “奴才明日就派人收拾,好在一直都有人打理,收拾一番就可以入住了,顾太傅住在那里也好,她……”   “李恪,你太多话了。”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打断了李恪的喋喋不休,同时也让他诺诺的闭了嘴。   看样子,殿下有心事,心情不太好。也对,每次从草堂出来,殿下有哪一次心情是好的?果真是妖女啊!   长夜漫漫,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燕箫抬眸,望着上空,巍峨宫墙在茫茫夜色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缪和荒凉。   繁花枝叶间,有白玉石碑伫立在道路旁,上面刻着龙形图腾,那是属于燕国的印记。   很多年前,这里应该竖立着凤国的图腾,但凤国一夕被灭,此刻是燕国的,以后呢?楚国还是吴国?   这座皇宫经历了多年风雨飘摇,逢年过节便会拨下大笔银两进行修葺,它见证了历年来改朝换代的荣辱兴衰,砖墙碧瓦间,透出百年沧桑。   如今,他身处这片土地之上,这里过去是属于凤国的,现在是属于燕国,属于他父皇的,但假以时日这里是属于他的。   而他的,也是……她的。   ****************************************************   这个时候,燕京还没入睡,正确的说,凤夙和燕箫说话的功夫间,他就醒了,隐忍着不露出偷听的破绽,着实忍得难受。   如今燕箫走了,燕京方才睁开眼睛,偷偷的虚了一口气。   “还没睡?”凤夙皱眉。   燕京从襁褓里伸出小胖手,慵懒的挥了挥:“儿年龄尚小,浅眠多梦,稍有风吹草动就睡不着。”   凤夙扯扯嘴角:“如此说来,是我的罪过了。”   燕京连忙赔笑道:“哪能怨你,是爹那声夫子叫的太大声了。”反正爹又不在,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准没错。   “闭眼睡觉。”她确实有些困了。   偏偏有人睡不着:“娘亲,长夜漫漫,我们聊聊天可好?”   “跟你?”凤夙挑眉看着燕京,她还真是瞧不起自己的孩子,她跟他有什么可聊的?   凤夙闭目:“罢了,无话可聊。”燕京不悦道:“同样是男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你跟爹有话说,怎到了我这里就没话说了?不公平,真真是不公平。”   凤夙笑了笑:“……你要跟我聊什么?”   “娘不喜欢爹爹吗?”燕京眉眼晶亮的看着凤夙。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燕京不服气了:“怎么不懂?你适才亲爹,爹也亲你,这就叫喜欢。”   “……”凤夙不说话,适才的吻……叫喜欢吗?   燕京疑惑道:“儿说的不对?”   “睡觉。”真不该应了他的意,跟他聊天,聊的这叫什么啊?   “娘——”轻轻的呼唤声响起。   “说。”凤夙语气有些不耐烦。   燕京鼓着腮帮子:“我想尿尿。”   “尿在襁褓里吧!明天让刘嬷嬷给你换襁褓。”夜色深沉,她不想来回折腾。   燕京脸色一变:“你你……好歹毒的心肠啊!”在充满尿***味的襁褓里呆一夜,生病是小,丢脸事大。   凤夙睁眸看他,笑笑:“骂我?你再骂,我直接把你丢到茅厕里呆一夜。”   “你……”不是女人。女人多有爱心,不似她这般后娘心肠,若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他真的会以为他的亲娘另有其人。能否重新投胎选母,这个母亲太过让人寒心了。   “我怎么了?”好脾气问他。   燕京扭捏的看着凤夙,睫毛颤动的很快:“娘,别吓儿,儿胆小,惊不起恐吓。要不然这样好了,儿尿在床榻下面,也省的娘抱着儿房里房外来回奔波了。”尿在床榻侧,最好熏熏后娘。这个时候,燕京唯独忘了凤夙是没有呼吸的,所以房间内有没有尿***味对她来说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邋遢。”   低低地斥责声让燕京瞬间小脸发寒,还真是大开眼界啊!她说尿在襁褓里就可以,他说尿在榻侧,就是邋遢了……什么都让后娘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明天晚上,你别跟我睡。”最终还是抱起了燕京,迈步朝外走去。   “那好吧,我跟我爹睡。”爷们在一起睡觉,有话聊,他也觉得跟女人睡一起,有失男子风范。   “随便你。”   夜色灰蒙,小雨淅淅沥沥漫天齐下,屋檐之下,凤夙将燕京从襁褓里抱出来。   燕京提醒凤夙:“我尿尿的时候,你别看我。”   凤夙忍着掐死他的冲动,他……有什么可看的?   “尿。”凤夙直接脱下他的裤子。   燕京哼哼了两声,“尿尿讲究感觉,你别催我,越催越尿不出来。”   “尿不出来就回去。”   “怕躺在床上,尿尿的感觉就来了。”   “我给你准备一个尿壶。”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多事?   燕京恶声恶气道:“我才不用尿壶呢!口那么小,尿尿有局限性,没有办法尽情挥洒。”   凤夙没表情的笑笑,真好,她儿子说的太好了。真想把他拍成面片,包饺子吃。   没把他拍成片,凤夙倒是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燕京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一哆嗦,尿出来,飚的那叫一个高啊,在雨幕中显得尤为刺眼,所以当一道尖叫声响起的时候,燕京蓦然止住尿,小小的身体往凤夙怀里缩了缩。   鬼啊!没人哪来的声音。   的确是鬼,那鬼竟是消失多时的苏三娘,身影浮现,满脸的尿,气急败坏的瞪着燕京。   色鬼,休要调戏   更新时间:2013-9-17 21:53:19 本章字数:3294   不过短短时日不见,再见,恍若隔年。1   能不隔年吗?都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若不是苏三娘还算聪明,自认没有记错日子,她会以为她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   凤夙不善良,甚至可以说冷酷无情到了极致。   若非亲人,她怎会抱着幼小孩童望风把尿。   三娘觉得这话形容的很贴合,可不正是望风把尿吗?   她火急火燎的赶过来,雨水没办法湿她的身,到头来竟然输给了一泡尿。   那不是寻常的尿,童子尿,飚的那么高,直接喷在她的脸上,虚幻的影子瞬间被童子尿逼出了原形。   没有气急败坏是假的,苏三娘一袭红衣浮现在凤夙和燕京的面前抑。   冷情冷性的凤夙在这一刻,脸上竟然闪现出激动喜悦之色,失声唤了一声:“三娘……”她以为三娘早已遇难,想不到还能再见,当真是可喜。   原本,苏三娘满心满眼的激动,重逢的喜悦早已化成烈火在心头炙热燃烧,如今全部被脸上的尿给浇熄了。   “呸呸呸……”苏三娘一个劲的吐着唾沫,只因适才嘴角笑容太深,那些尿太过突然,所以难免有尿直接喷在了她的嘴里……   苏三娘已经开始恶心了,一手撑着门檐廊柱,一手指节探进嘴里,俯身剧烈的呕吐起来。   燕京鼓着腮帮子,怒冲冲道:“好你个幽冥小鬼,竟敢嫌弃小爷挥洒的仙霖甘露,我看你是死的不耐烦了。”   “休要放肆,她是你姨娘。”凤夙毫不客气的拍了拍燕京的小脑袋瓜。   燕京被打,火气难免很旺,但谁让打他之人是凤夙呢?只得陪着笑,见风使舵的搂着凤夙的脖子,脆生生的唤了三娘一声“姨娘”。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三娘心中有气,白了燕京一眼,继续天昏地暗的吐,这孩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虚伪,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燕京开始委屈的告状了:“娘,姨娘不理我,女子心眼怎会如此之小,令人汗颜。”   苏三娘冷冷的驳回道:“可不真是汗颜无比吗?尿喷在脸上,应该称之为尿颜吧?”   燕京嘻嘻笑道:“就知道姨娘小鼻子小眼睛惯了,尿在姨娘嘴里,确实是阿筠不对,若姨娘心中愤愤难平,执意要跟小辈计较的话,这样好了,我张着嘴,姨娘现在脱下裤子,也把尿尿在我的嘴里,我如果躲闪一下,我就不是男人。”   “你你……”苏三娘指着燕京,手指颤抖,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小小孩童,竟敢如此言语羞辱于她?   苏三娘看着凤夙,皱眉道:“姑娘,这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简直比流氓痞子还要无赖。”   “呸。”燕京不屑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瞬间绿草枯萎成灰,惊得三娘张着嘴,指着燕京,好半天无语。天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流氓、地痞、无赖,有我长得这么帅吗?”燕京笑的无害,但眼里却尽是阴寒:“况且,云妃是我娘,我不从她肚子里爬出来,难不成我还能从你肚子里爬出来吗?”   说着,燕京挑眉质疑的看了看苏三娘的肚子,明明可爱无比的小脸,却尽显讥嘲。   苏三娘气的胸脯起伏,这孩子简直是欺负人。不,欺负鬼。   凤夙笑了笑,那双幽寂的眼眸里,升起看不到边际的雾霭之色,淡淡开口道:“三娘何必跟愚儿一般见识,他的话当笑话听听也便罢了,实在当不得真,要不然岂非是自寻烦恼?”   “愚儿……”燕京尖锐的怒吼声因为凤夙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小嘴巴,彻底宣布告终。   凤夙都这般说了,三娘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这把年纪着实没必要跟一个孩子斗气。   三娘望向凤夙,清丽面容蓦然带笑,艳光照人,快步上前,声音清脆妩媚,眼中带泪的唤了一声:“姑娘……”   “三娘……”凤夙亦是扬起红唇,笑得煦暖如春风,广袖轻拂,手中佛珠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凤夙和苏三娘虽是主仆,却好比姐妹,两人再次相见,难免感慨万千。   又不是上演十八里夫妻恩爱离别,搞什么啊她们?燕京被凤夙捂着嘴巴,气的扭动胖乎乎的小身体,“唔唔”叫个不停。   “姑娘,这孩子当真是你所生?”燕京的叫声,拉回了苏三娘的注意力。   凤夙声音淡静无波,“七天怀胎,不到半月产子,你会质疑并不奇怪。”   苏三娘吃惊不已,缓缓皱起了眉。   过了一会儿,苏三娘方才开口道:“……刚才确实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也未尝无迹可寻。阴司鬼母产子多是如此,速度比姑娘还要快,产子、吃子过程尤为惊悚。姑娘体质特别,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不能用常人眼光相待。好在孩子出生,表面看来跟常人无异,倒是万幸之至。”苏三娘眼神凝定在凤夙的身上,秀眉微蹙,喟叹道:“姑娘怀孕时,定是焦虑不堪吧?”   “瞒不过你,就像你说的,好在一切否极泰来,阿筠还算正常。”   “这孩子小小年纪,想不到煞气倒是挺重。”   “唯有这点,倒是跟他爹颇为相像。”   “他……”苏三娘美丽的双瞳越发显得迷离不定:“我听说你嫁给了东宫太子燕箫?”   凤夙浅笑,春色媚容,虽脸有刀疤,却依然亮丽夺目:“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我虽进了云阁,做了云妃,却也实属无奈之举。”   苏三娘黑眸明亮,眉梢染上深深的忧愁,“我离去之时,姑娘受了那般大的苦楚,三娘在外一直忧心不已,唯恐姑娘出事,后来听闻你嫁给了燕箫,成为了云妃娘娘,欣喜之余,却为你的处境忧心忡忡。想那燕箫在地牢里对姑娘百般凌辱,日后又岂会善待姑娘?他……可有为难于你?”   燕京气愤不已,简直是挑拨离间。   凤夙眼眸溢满暖意,打趣道:“还好,要不然焉能在此得见三娘归来?”   苏三娘敛去心中悲怀,宛然一笑,轻言道:“说正事呢?姑娘怎又没个正形,拿三娘寻开心?”   凤夙微敛双眸,把手从燕京唇上移开,对三娘说道:“他叫燕京,小名阿筠。”“这孩子眉目轮廓倒是跟东宫太子长得甚为相似。”苏三娘低头看燕京,小家伙脾气倒不小,脸撇到一旁,傲气的很。   “终究是父子一场,容貌相似倒也正常。”凤夙摇摇头,阿筠脾气这般大,理应像她多一些吧?   “咦——”苏三娘稀奇的盯着燕京的双眸看。   燕京迎向苏三娘的双眸,冷声嗤笑。看吧,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她看吗?   “怎么了?”凤夙随口问道。   “阿筠的眼睛…….竟是血红色。”苏三娘震惊出声。   燕京翻了个白眼,蠢女人,现在才发现吗?   将燕京的白眼收在眼里,苏三娘有意逗他,浅浅笑着,眸光流转,光华四溢,上下打量了一眼燕京,咂舌道:“眼黑,心红;若是眼红,那心怕是黑的吧?”   燕京本来不愿意搭理苏三娘,但听了她的话,顿时横眉竖目,终究没忍住怒火。   “我呸,你才黑心肝呢!”燕京直接一口唾沫朝苏三娘射去,苏三娘这一次有先见之明,及时避开。   苏三娘娇笑出声,鼓掌称赞道:“第一次发现,唾沫也可以当利器,不过射的不够远,什么时候能练就你飚尿的高度,绝对无人能及。”   “娘亲,眼看有人欺负儿,你怎也不出面管管?”燕京气哼哼的望着凤夙。   凤夙失笑:“三娘,别逗他了。”这两人不对盘吗?   苏三娘其实很喜欢燕京,打从心眼里喜欢。   适才拌嘴没怎么注意,如今细看,这才发现这孩子漂亮的很,皮肤宛如白玉般,似乎随手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她确实掐了掐,不过掐的却是燕京的小脸蛋:“这皮肤好。”   燕京睫毛扑闪闪的眨动着,一双血红的眸子充满了戾气,咬牙切齿道:“色鬼,你再调戏我,小心我以后调戏你女儿。”   苏三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没听错吧?   凤夙笑了笑,跟燕京斗嘴,三娘怕是斗不赢,抱着燕京转身朝房间内走去:“三娘,跟我讲讲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   三娘闻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绝爱,人鬼殊途   更新时间:2013-9-19 0:04:40 本章字数:3325   一夜长谈,凤夙和苏三娘各自讲了彼此的境遇,均是感慨万千。1   凤夙淡淡开口:“如你所说,吴国道教也不尽全是坏人,至少明理之人还是有的。”   苏三娘嗤道:“孤魂野鬼在他们眼中,原本就是异类,当初被他们抓走,我早做了魂飞魄散的打算,如今能保有魂魄得见姑娘,却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莫言……”凤夙默念了一声,笑道:“那少年我有印象,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可见本性诚善,不似他师父那般心狠手辣。”   苏三娘睫毛颤动,神色竟有些不自然:“莫言倒是善良,不过有时候却像个傻瓜一样,也难怪他那个师兄不将他放在眼里,处处算计于他。”   “……”凤夙将苏三娘的异常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苏三娘被凤夙瞧的更加不自在了:“姑娘怎不说话?”   凤夙懒懒的靠着床头,轻轻合上眼,“我在想,莫言把你放出来,他师父怕是要重责于他了。彝”   闻言,苏三娘面露忧色:“……这也是难免的,在来帝都的途中,我曾提议,希望他能够离开道教,但他性子执拗,倒是顽固的很,说什么道教待他恩重如山,他不能忘恩负义。”   “果然是个忠义之人。”   苏三娘哼道:“什么忠义?我看这傻小子根本就是愚忠。轩辕澈心思歹毒,莫言如此重孝,早晚会死在轩辕澈手里。”   凤夙眉眼清亮:“三娘为何如此气愤?”   苏三娘微愣:“我……我……”   “三娘怎又说话吞吞吐吐起来?”凤夙笑的轻淡。   苏三娘垂了头,开始摆弄衣角:“我只是想起了那个挨千刀的。”   过了一会儿,凤夙轻叹:“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三娘何必至今还耿耿于怀,岂非让自己心里不痛快吗?”   苏三娘眸色变了变:“姑娘不懂,那么倾尽一切的付出,得到的却是嫌弃和背叛,到最后甚至魂无所依,说放下,那是骗人的。”   “那人早已死去经年,尸骨成灰,为这种人生气,着实划不来。”这话也算是劝慰了。   苏三娘冷冷的说道:“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姨娘说这话,我不太认同。天下万事、万人,有坏就有好,总要相辅相成才行,若是都坏得流油,那天下岂非要大乱了?”暗夜里,突然响起婴儿之声,着实诡异的很。   苏三娘蓦然望去,只见燕京睁着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无邪的看着她。   “你不是睡着了吗?”苏三娘皱眉。   “我眼睛睡着了,但耳朵没睡。”燕京见苏三娘翻白眼,竟然笑了笑,话语却尽显真诚:“初见姨娘,阿筠言行举止确有不妥,姨娘莫要放在心上,娘亲说她在危难之际,唯有姨娘一直对她不离不弃。阿筠听了,后悔不已,姨娘之恩,阿筠铭记于心,今后一定诚心相待,再不言语冲撞姨娘。但适才姨娘所言着实不对。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并非人人如此。比如说那位叫莫言的男子,他冒险相救,亲自护送姨娘前往帝都,难道姨娘也认为莫言和当年那个背叛你的男人一样,也不是好东西吗?”   “呃……”苏三娘一时无话,这番话从燕京嘴里说出,除了吃惊之外,内心深处溢满了感动。   燕京紧跟着说道:“人与人不尽相同,观人贵在日久见人心,姨娘不妨仔细想想。”说着,小小的身体往襁褓里缩了缩,嘻嘻笑道:“我耳朵要睡觉了,你们继续。”   “这孩子……”苏三娘看着闭眼入睡的燕京,内心感慨万千。   一直闭目不语的凤夙,此时睁眼接住苏三娘的话,说道:“这孩子虽然有时言语恶毒,但有时说出来的话总归存有几分道理,暖人心肠。”   苏三娘笑了笑:“我明白,阿筠是你儿子,我敬他、爱他,如同敬你一般。”   看了苏三娘一会儿,凤夙说道:“三娘,在我眼里,你不仅仅只是苏三娘,而是我的亲人。”   “此生得遇姑娘,三娘无憾了。”   “你我漠北沙漠相遇一场,那时你我皆是孤身一人,虽说我命运坎坷,但细细想来,总不及三娘多舛,困守沙漠几十载,魂魄无所归依,又岂是寥寥数语就能说清的?”   苏三娘失笑:“姑娘今夜怎会有此感慨?”   迟疑片刻,凤夙终是开口道:“我问你一句,你可……爱上了莫言?”   苏三娘身体一僵,回过神来,蹙眉道:“怎么可能?”   凤夙淡淡的收回视线,语声轻妙:“三娘,没有最好,你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做不到殊途同归,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心一动,脱口道:“姑娘和殿下……”姑娘不就是例外吗?兴许……   凤夙目光瞬间变了,寒了几分:“三娘,我终究还有凡人的身体,可你有什么呢?”   苏三娘心一凛,微微的疼,咬唇道:“……我明白。”   凤夙摇头轻叹:“不要怪我说话太狠,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懂。”苏三娘抬眸,认真开口:“姑娘放心,我只把他当恩人对待,再无其他。”   凤夙点头:“如此最好。”   苏三娘缓缓敛眸,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闻的苦笑。   有时候,她会觉得莫言和那个男人很相像。   初识,都很善良,少年直率爽朗,宛如六月烈阳,炙烤之下,令人脸颊发烫,头脑发晕。   但越是良善之人,到最后越是伤人最深,再也不想那么窝囊的活着了。   曾经,她为爱谢绝宾客,得到的却是那人的嫌弃和嘲弄,他说:“身在青楼,你一双玉臂万人枕,为我守身,可笑。”   是啊!她是青楼女子,这番话,确实可笑了。所以死后她做了艳鬼,只是她在漫漫岁月里,究竟报复了谁?   面对莫言,她徘徊难定。   虽是年轻面容,鬼魂之象只有二十几岁,但只有她清楚,她的心早已在无尽的等待和黄沙中苍老不已。   不相配,人鬼殊途,注定下场凄惨。她向来惜命,自是不会惹祸上身。   姑娘说的对,该死心了,若是为他好,便改自此以后断了这份念想……   *******************************************   东宫,碧瓦粉墙,如水珍珠悬于巍峨房檐之上。   隐隐有钟声在夜色中绵延不绝。   那是皇宫里,四哥燕清欢专门为父皇请来的喇嘛禅师,到了夜间,念经祈福,焚香祷祝。   人人都说,四王爷乃重孝之人。   燕箫听了只是轻轻的笑,确实重孝,听说昨夜父皇病重之时,老四长跪龙榻之侧。晨间,父皇苏醒,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话,有人见老四从内殿出来时,脸色沉凝,眉眼冰冷。   龙座,人人都想坐,只是眼下看来,一向最能沉得住气的老四,眼见形势严峻,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齐天佑在一旁沉声开口:“殿下,前些时候四王爷往来丞相府,这次谋反之事,不知四王爷是否也参与其中?”   燕箫眉色不动:“我了解老四,他向来心高气傲,和白玉川往来频繁,想来确有利益算计,但叛国之事,他绝对不知情。”   “殿下何以如此笃定?”   燕箫嘴角笑意寒冽:“参与叛国,到头来得利的人可能是白玉川,可能是吴皇,绝对不会是他。况且老四身为燕国皇子,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老四那种人,是不会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   齐天佑皱眉:“现如今四王爷、相府,各大重臣朝官均都蠢蠢欲动,唯有东宫按兵不动,殿下当真不急?”   燕箫淡淡的看了一眼齐天佑:“天佑,你要明白,纵使父皇大限将至,也永远不要小瞧了一代帝王。白玉川有什么小动作,他只怕比谁都清楚,如今加重病情,惹人猜疑,想来是存了心思,起了杀心。”   “杀谁?”齐天佑心里一突。   燕箫眸光生寒:“谁近前,谁觊觎燕国江山,他便伺机杀谁。”   “那眼下我们该如何?”   “以不变应万变,明天父皇怕是又要不上朝了。”   翌日,燕皇确实不上朝,但东宫太子妃白芷却召集众妃前往合欢殿,意欲擒拿顾红妆。   荣宠,此情不负   更新时间:2013-9-19 22:51:53 本章字数:3703   一大清早,燕箫刚上早朝不久,刘嬷嬷就急匆匆走进了草堂之中。1   “姑娘,太子妃召见。”   凤夙当时正身处庭院竹林之中,手持竹筒,叶片上晨露光芒闪耀,竹筒近前,露水“啪嗒”一声滴落在内,声音清脆,余音袅袅。   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凤夙不紧不慢的问道:“仅我一人?”   “宁妃和梅妃均在其列。”   凤夙低低的应了一声,并不急着过去,最重要的是神色如常,令人难以窥探思绪变迁。   按理说,刘嬷嬷也是沉稳之人,起先还能跟凤夙耗下去,但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刘嬷嬷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了。   眼见凤夙还在慢条斯理的收集竹露,刘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娘什么时候前往夕颜殿?椅”   “不急。”仍是慢悠悠的声音,却听得刘嬷嬷心头莫名火大。   “姑娘,您别嫌老身多嘴。在东宫,太子妃是正妻,您只是后妃之一,身份有别,所以凡事怠慢不得。”   凤夙闻言,瞥了刘嬷嬷一眼,那一眼原本平静无波,但却笑意萦绕,看的刘嬷嬷蹙起了眉梢。   这笑,怎这般诡异?   凤夙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将竹筒交给了刘嬷嬷。   “姑娘这是……”刘嬷嬷呐呐接住竹筒,眼神不解。   凤夙淡淡的笑:“阿筠非晨露之水不喝,胃口极其挑剔,既然太子妃召我过去,收集晨露之事就交给嬷嬷代劳了。”   “呃……”刘嬷嬷回过神,咳了咳:“此事交给老身正好。”   话虽如此,刘嬷嬷却眉头紧蹙,她一把年纪,老眼昏花,收集晨露着实受罪。   抬眸看向凤夙,她已甩袖朝草堂门口走去,刘嬷嬷大吃一惊,连忙追上去,“姑娘,此番打扮确实不妥,你快些回去,另换一身衣服,挽好发髻再去夕颜殿。”   难怪刘嬷嬷会这般大惊失色,只因凤夙一身穿着确实太过“洒脱”无谓了。   一袭白袍,连腰带都没有束,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这还不打紧,长发披散……此番音容,若是深夜出现,可不就是一副女鬼之相吗?   要不得,要不得……   凤夙朝后看了刘嬷嬷一眼,步伐依旧,唇角微勾:“嬷嬷,前往夕颜殿,又不是选美,更不是争奇斗艳,此番打扮却是再好不过了。”   刘嬷嬷咬牙道:“那也不行,各宫主子嘲笑你事小,怕就怕有人借题发挥,说你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到时候姑娘岂不自己找苦吃?”   凤夙笑着摇头,“嬷嬷,今日主角不是我。”而她只是看戏人。   这话有些莫名,刘嬷嬷一时疑云重重。   草堂门近在眼前,凤夙撂了话给刘嬷嬷。   “嬷嬷,止步于此,烦请好生照顾阿筠。”   浅浅一句话,甚至不俱任何命令和强势,但刘嬷嬷却心里一咯噔,瞬间止了步,愣愣的看着凤夙飘逸的背影,脑子竟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背影,真的好像合欢殿那位人中之凤!   *******************************************   凤夙说的对,她不是主角,所以纵使衣衫不合礼数,也并未被人多加斥责和留意。   现如今,东宫之内,除了已故余妃和董妃之外,燕箫后妃不过四人而已。   太子妃白芷;宁妃武宁;梅妃秋寒月;云妃阿七。   夕颜殿里,白芷面色如霜;武宁满脸不悦,似乎被人扰了清梦,困倦不已;至于梅妃……   秋寒月,凤夙当真一时记不起她是谁。好像当年在街头初见,只因燕箫出手相救于她,并且多看了她一眼,凤夙便将这女子送到了燕箫的床榻之上。   后来,燕箫总归宠幸了她,并且封其为妃。   所以说,秋寒月大概是所有后妃中最没有身份背景的。   以前在宫中,凤夙着实没有细看过秋寒月,如今看去,不可否认,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尤其是眉眼间的清冷神韵……   凤夙微微皱眉,随即敛眸,确实跟她有神似之处。   后妃到齐,白芷率先切入正题。   日前,东宫有二妃悉数命丧黄泉。   验尸官查明,余妃和董妃均中守宫精~液之毒,所以才会死状凄惨。   东宫太子将此事交给太子妃白芷,白芷经过一番彻查之后,矛头直指沉香。   沉香不似东宫各院,古木林立,曲道通幽,府邸古朴,鸟语花香之余,假山温泉随处可见,若说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踏进沉香,只因此前这里的主人是顾红妆。太子恩师,总要有所敬畏才行,但如今听闻顾红妆还活着,甚至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合欢殿,此举无疑惹恼了几位后妃。   武宁入了沉香,目睹触目之景,难免嫉恨不已,走起路来,自是衣袂生风。   凤夙走在她身后,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她的长袖和发丝打到,侧身避开时,不期然踩在了梅妃脚背之上。   梅妃闷哼一声,看样子凤夙那一脚踩的不轻。   踩人终究不对,凤夙弯腰扶起梅妃,歉然一笑:“姐姐莫怪,适才阿七纯属无意,并非有心。”   先不说年纪,姑且论资排辈,梅妃先凤夙入宫,所以如今凤夙唤梅妃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梅妃轻笑,抬手拍了拍凤夙的手,然后无言看了看前方武宁的背影,会意的笑了笑。   凤夙轻笑回应,倒是一个心思灵慧的女子,以前怎不注意呢?是她太过疏忽,还是梅妃太过伪装了。   梅妃指节修长漂亮,适才握住她的手,凤夙掌心划过,然后眼神闪烁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掌心隐有薄茧浮现,凤夙步伐迈动间微不可闻的笑了笑。   梅妃这双手如果不是常拿菜刀的话,那就是常拿刀剑。菜刀是不可能了,至于刀剑……   还是有可能的。   白日的沉香只能说很美,但这样的美景并不见得,人人有心观赏。   白芷命人搜查沉香各个角度,她在找什么,不言而喻。   正厅静候,武宁对沉香充满了好奇,自是坐不住,各个屋子都前去瞅上一眼才肯罢休,似乎只是为了过过眼瘾,只是在书房里似乎呆的时间就长了一些。凤夙等人正坐在外间,门口匆匆赶来的是李恪,还不待李恪说话,就听到书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尖锐声。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武宁失魂落魄的呆立在一片散落在地的书籍画卷之中,目光直直的盯着墙上垂挂的一幅画卷之上。   顺着武宁的视线望过去,众人无不皱眉,然后细看之下则是震惊。   唯有一人,脸色复杂,而又焦急,那便是李恪。   那幅画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画卷是太子所绘,画卷中人自是顾红妆。   *********************************************   昨夜,沉香。   东宫太子夜不成寐,披衣绘画,长卷之上,有美人跃然画作之中,活灵活现,宛如真人。   桃花树下,红衣翩翩,桃花飞扬,旋转指尖,而她浅淡微笑,就那么不负责任的醉了三里桃花香。   燕箫笑了笑,像他这种人理应沉醉笙歌。   李恪劝他莫要动情,但动了,于是只剩下一颗彷徨失望的心。   天下有一种女子,生来就带着一股魔力,她可以仅凭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微笑,就让他砰然心动,于是不管多死寂的心,都能在瞬间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来。   嘴角不期然爬起一抹淡笑。   阿筠。   原以为此爱终结,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随着阿筠的诞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提笔,落定。   一行字出现在宣纸之上,墨香缕缕。   荣宠始终,不负如来不负卿。   ***********************************************   “荣宠始终,不负如来不负卿?”   白芷脸色煞白,艰涩默念,背影绷直,透着难明的压抑和窒闷。   所有人都看到了燕箫的落笔,深情无限,却让人愤恨交加。   凤夙先是一愣,随即眸色沉沉,紧紧盯着那一行字看了一会儿,随即别开视线,眸光不期然看向了梅妃。   那梅妃倒是很镇定,脸上不见悲戚,反而尽显无波,似是察觉到凤夙的视线,梅妃这才扯出一抹笑容来,竟是苦涩异常。   凤夙眸光流转,这梅妃……值得深究。   书房沉寂,可就在这时,有侍卫匆匆奔了进来,单膝下跪:“回禀娘娘,在东堂找到了两只大守宫。”   凤夙眸色霎时寒冽无比,无心查看他人神情,而是直直的盯着那名侍卫。   她何时在沉香饲养过守宫?看样子有人想要借由此事除掉她。不,是除掉合欢殿里面的顾红妆。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PS:祝亲们中秋快乐!   算计,白芷凤夙   更新时间:2013-9-21 8:18:04 本章字数:3443   那两只守宫奇大无比,自是丑陋不堪,武宁得见,早已别开脸,脸色比之书房更为惨白。   秋寒月低眸,手帕扬高,轻抵鼻端,看样子亦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白芷唇角微微抿起,眸光溢满讥嘲。   东宫太子,涉嫌杀师。一代红妆,劫后余生。   只是,劫难重重,逃过了一劫,能不能逃过另一劫就难说了。   合欢殿,闯不得,即便那人是东宫太子妃也如是。   合欢殿不似沉香,硬闯沉香,无非得到燕箫一番言辞训斥,但合欢殿却是燕箫地盘,再怎么说也是燕箫的寝宫所在,白芷就算再如何有心擒拿顾红妆,也只得暂且按兵不动,静待燕箫回宫再另行商议。   为何要把所有人都叫到沉香?只因若在那里找到守宫,便可定下顾红妆的谋害之罪,那么多人亲眼目睹,到时候就算燕箫有心为顾红妆遮掩罪行,只怕也会碍于人多口杂,有所忌讳仪。   沉香人潮尽散,梅妃和宁妃悉数回到各自宫苑之中,唯有凤夙被白芷唤到了夕颜殿。   刘嬷嬷说的对,白芷是正妻,她为侧妃,就算心怀不愿,也只能听之任之。   此刻,白玉川起事在即,不宜跟白芷闹翻。况且白芷……只怕也风光不了多少时日了。   她了解燕箫,在白玉川那么对待他母妃之后,他能跟白芷做戏这么久,已是极限。一旦白玉川失事,白芷失宠事小,生死怕是也难以预料。   如此这般,忽然觉得白芷一生倒也令人唏嘘感慨不已。   但身为白玉川的女儿,就算前路难测,也依然傲气凛然。   甩袖挥退内侍宫婢,寂静无人的内殿之中,白芷躺在软榻之上,竟然轻轻合上了双眸,闭目养神。   凤夙立身内殿之中,白芷没发话,她只能站着。   忽然忆起,这样的情形也曾在她和白芷身上出现过。   ******************************************   那时,白芷刚刚嫁给燕箫,前去沉香拜见凤夙。   自然称不上拜见,只能说白芷对凤夙为人试探好奇倒是多一些。   那天,凤夙也跟白芷今日一样,原本在入睡,生生让白芷等了一盏茶功夫,这才起床。   不是不知,正是知晓白芷来了,这才入睡。只因,凤夙要看一看这位太子妃的定性究竟如何。   沉香内,白芷是主,自是应该端坐其上,但白芷聪慧,声称凤夙乃燕箫恩师,也便是她的恩师,燕国素来尊师重道,所以凤夙理应端坐正位。   凤夙也不推辞,坐在了主位之上,而白芷侧身坐在了她的下方。   因为是白玉川之女,凤夙难免对白芷颇为“上心”。   凤夙记得很清楚,那天白芷挽了惊鸿归云髻,发髻上插着碧澄澄的白玉响铃簪,越发衬得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适逢新婚不久,自是红霞丛生,一笑一颦间宛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   绿芜上了茶水,凤夙示意白芷喝茶。   白芷温婉淡笑,素手轻抬,端起白玉杯,却并不急着轻饮,而是抬起指腹漫不经心的描绘着杯壁。   凤夙就顺着白芷的手指望过去,笑了笑,果真是纤纤玉指。   凤夙看白芷,白芷的目光却落在了内殿某一处。   内殿左边紫檀架上,摆放着官窑玉盘,上刻海棠花,红花绿叶,以银粉勾边,一枝一叶,一花一瓣,缠绕繁复,意态悱恻。   白芷凤翼轻颤,莞尔笑语:“殿下对太傅果真敬爱有加,这官窑玉盘,我之前听说过,好像是之前皇上赐给殿下的心爱之物,听闻殿下喜欢的很,只是没想到,如今殿下竟舍得将此物转送给太傅。”   凤夙淡淡浅笑,宛如暗夜灿莲,“殿下不止尊师,他对后妃更是有心。娘娘才入东宫,箫儿的体贴自是在后面,娘娘羡慕别人,殊不知燕国天下,有多少女子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眼巴巴的羡慕着娘娘。”   白芷听了,忍不住笑了笑。   “殿下和太傅师生情深,再加上你对殿下一直悉心教诲,所以殿下待你好,也是应该的。”   白芷脸上神情不卑不亢,从官窑玉盘上移开视线,凤眼微挑,嘴角泄出一丝笑意来:“如今我嫁给殿下,自此以后我和太傅也就是一家人。太傅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常来夕颜殿多加走动,我初来东宫,殿下有什么喜好,还需慢慢摸索,但太傅对殿下喜好甚为熟悉,有你相帮,我也不至于毫无头绪,乱成一团。”   凤夙眉心神色浅淡,“其实,我和殿下关系没有娘娘想象中那么好,但也没有娘娘想象中那么不好。师生相交,虽然感情浓郁,但终究主仆有别,彼此看的太清,太透……不好。”   白芷闻言,一时怔了怔,失神片刻,这才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太傅说这话的语气,不期然让我想到了殿下。都说人与人若是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不自觉模仿对方的谈话方式和动作,看来果真所言不假。”   “是么……”凤夙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   白芷眼神飘渺,话语似无意,却含情,红唇轻启:“太傅有治国之才,殿下得遇太傅教诲,乃是殿下之福。”   凤夙微微一笑,摇头道:“娘娘言重了,此生教导箫儿,不敢有其他奢求,只盼不会辱没东宫太子之风。”   白芷说凤夙乃燕箫之福,又岂是肺腑之言?   后宫女子向来是话里有话,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看不到美丽的容颜下究竟深藏着怎样的冷峭和锋芒?   白芷转回眸子,轻玩蔻指,话语似是沾染了些许漫不经心:“太傅谦虚,你一向聪慧过人,处事为人深明大义,有你时刻督促殿下,本宫自是放心的很。”   凤夙浅笑,并不吭声。   白芷不过初嫁燕箫而已,言词间却一直有意无意将她视作外人。代燕箫感谢她?   不该笑吗?   **************************************   只能说,白芷是个聪明的女人,这种女人深明韬晦之道,表面因为燕箫恩宠,温和良善,私底下却格外忌惮。凤夙一直认为,一个在后宫,懂得言语小心的女子定是不容小觑之人,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当朝丞相千金。   凤夙身为顾红妆的时候,和白芷打过几次交道,自是深谙白芷做事滴水不露,完全承继了其父的小心谨慎,也难怪燕箫会对白家如此心怀忌惮了。   如今,凤夙虽立身于内殿之上,但却洒脱淡然,随意自如,风致雅然。   果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终于,白芷睁开双眸,淡淡的看着凤夙,声音似冷似柔,“听说殿下这两日频繁往来云阁?”   “确实频繁了一些。”何必说谎,明知瞒不过去。   “……”白芷一时不说话,凤夙便微微抬头看她。   这一眼,看的真是太好了。   白娘娘可是在动怒?   只见,白芷似是被凤夙话语刺痛,袖间十指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指节处沁出森森白骨之色。   一席话,竟被打击至此,这位白娘娘怕是早就郁结丛生了,而燕箫往来云阁,只是一个契机爆发点而已。   换言之,活该凤夙倒霉。   白芷看着凤夙,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柩射出艳丽光芒,一束束映在白芷娇美的面庞上,竟丝毫抵不去她眼底的冷意。   “你是个聪明人,今日留你在此,无非是想跟你说句贴己话。”   “还请娘娘明示。”贴己怕是称不上,训斥教导倒是有可能。   果然。   “殿下有违伦常,一直都很喜欢顾红妆,你可知?”白芷呢喃开口,嗓音微哑,眸光四散,似是迷茫,也挣扎。   “知。”   “你和顾红妆长相相似,你可知?”白芷话语原本该温和无比,但却透着清冽,带着淡淡的愁,淡淡的哀。   “知。”长得像不像,她会不知道吗?   “顾红妆活着,殿下却往来云阁,你不觉得诡异吗?”这一次,白芷皱了眉。   “确实诡异,还请娘娘不吝指教。”白芷打算挑拨离间吗?   “有没有想过,你可以跟顾红妆长得很相似,为什么你的眼睛就不能出现在顾红妆的脸上呢?”   凤夙闻言,忍不住笑了,这位白娘娘慌了吗?白芷担心燕箫有一天把她眼睛挖出来归还给顾红妆?所以现如今,白芷可是在寻找替死鬼……   凤夙轻叹,她看起来就那么傻,可以任由人欺骗利用吗?   采荷,佳人相送   更新时间:2013-9-21 22:48:26 本章字数:3528   东宫太子恩师顾红妆,不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小看了。1   一介女儿身,初识何以堪当六王爷教习之师?   若是貌丑有才,那便罢了,就算日日与六王爷朝夕相伴,只怕也不会落人口实,奈何这位恩师相貌太过美丽,以至于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能被有心人曲解误会。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在她做来,似乎都存有不轨之心,试图不知羞耻引诱六王爷。   于是,有人说:“此女确有大才,裙下之才。”   此话一出,闻者皆是哄堂大笑。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市井之词放在这里同样适用,此话传扬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这话传到六王府也。   那日,燕箫站在九曲长廊一角,碧荷铺满池塘,微风习习,伴随着咳嗽声,一***的传递到凤夙的耳中。   “这种事情还需问我吗?咳咳......”似是牵动思绪,燕箫咳嗽声很久才平息下来。   齐天佑摸不透燕箫话语间的意思,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王爷的意思是……杀,还是不杀?”   凤夙止住了步伐,虽说行径近似偷听,但却姿态闲适无比。   “天佑,年轻人嗜杀成性不好。”燕箫语声轻淡。   齐天佑顿了顿,正色道:“王爷教训的是,还请王爷示下。”   过了半晌,只听燕箫平淡开口:“口舌之地,言词理应圣洁。”   齐天佑瞬间明白了燕箫的意思,拱手点头道:“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割掉最初造谣者的舌头,待舌头风干,用丝线穿上舌头,逼迫那人每天将舌头挂在脖子上,时刻让其记起造谣祸端,此举确实太过狠辣无情了一些。   诸如此类阴狠之事,就算是凤夙,在争权暗斗中也没少做过,她曾经斩掉侍婢双手,只为转投别人喜好,手段亦是阴险狠辣,所以说,有时候,她和燕箫的师生缘,还真是天造地设。   那天,齐天佑退下,凤夙过了一会儿,方才出现在长廊一角。   “来了,怎么躲着不出来?”燕箫没回头看她,只是望着满池荷叶,轻轻的笑。   凤夙上前,将手中的外袍披在他肩上,拍了拍,叹道:“世人皆有劣质根,有人造谣,你我心照不宣,权当笑话一场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割了那人的舌头,岂非是欲盖弥彰了?”   燕箫定定瞅着凤夙的眼睛,半响不动:“他取笑你,便该死。”   凤夙懒懒的倚在廊柱旁,微风拂过她的面,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笑道:“取笑我的人大有人在,你杀的完吗?”   “杀不完,所以只能杀了造谣者。”燕箫说着,垂眸望着地面,有笑容在脸上流溢而出:“你这样的人,像那样的污秽之语不该入了你的耳。”   “我这样的人?”凤夙有了好奇之心,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少年脸上竟浮起一抹红晕,有些尴尬道:“总归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人。   凤夙轻轻的笑,趴在栏杆上,望着下方碧荷,半真半假道:“早知你如此暴戾嗜杀,当初我就不该应你所需,成为你的夫子。”   闻言,燕箫也不见生气,反而低低的笑,少年笑声低沉,自是动听的很。   “你笑什么?”问这话的人,嘴角不期然的爬起极其浅淡的笑意,佯装生气,微微挑眉:“以为我说笑。”   年纪轻轻的六王爷终于收住笑,只定定地看着凤夙,清澈的眼眸里有隐隐光华在寂静流转着:“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相信夫子仍然会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的教习夫子。”   凤夙微微仰面看着他,笑得淡然:“为何?”   燕箫声音凉滑似水:“遇到夫子之后,我才发现,夫子虽然心狠,但却杀一人,保百人。所以有时候不是你心狠,而是你把拯救世人当己任。你当初之所以成为我的夫子,是否觉得燕国皇子中,唯我有明君之风?”   凤夙弯唇:“倒是不谦虚。”   燕箫但笑不语,两人并肩观荷时,凤夙才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起,少年身高竟已超过她一头,不由心思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很快。   如此过了片刻,少年忽然轻轻唤她。   “夫子……”   “嗯?”   少年随手指向池塘某一处:“你看,有荷花开了。”   可不是吗?那是入夏第一支新荷,开的异常娇艳,夺目。   见她看的入迷,他微微含笑,声音柔的惊人:“学生采来送你。”   ******************************************   往事浮上脑海,只因此刻现实和过去重叠。   依然是故地,依然是故人,依然是入夏第一支新荷……采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之主燕箫。   就在半个时辰前,凤夙尚未离开夕颜殿,就见外面一大众人走了过来。   众人簇拥着燕箫,梅妃和宁妃均在其列,行走间,李恪不时的凑到燕箫身边,压低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怕是在说沉香之事。   此番阵势,倒像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白芷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迎上去的时候,凤夙适时的站在了白芷身后。   妃嫔自该有妃嫔的本分。   燕箫还穿着朝服,黑色蟒袍,清雅贵胄,步伐虽显疾快,但却沉稳有力,远远看到白芷走出内殿,目光远眺,待看到白芷身后默默跟随的凤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凤夙的错觉,那一刹那,燕箫的表情瞬间轻松了许多,至少给人的感觉没有适才那么紧绷。   近前,白芷和凤夙微微行礼,燕箫扶起白芷时,眸光似是又看了凤夙一眼。   别人没注意到,李恪倒是注意了,微微皱眉,这妖女还在这兴风作浪呢?   “云妃也在?”燕箫声音如常,但如此主动询问,难免引来在场所有人心思诧异。   凤夙浅声开口:“适才娘娘有事垂询,这才逗留在此。”   “哦?什么事?”燕箫问的无心。   在凤夙开口前,白芷含笑打岔道:“女人家说话,殿下并不见得就爱听。”燕箫薄唇微勾,并未多说,而是问道:“听说,余妃和董妃之事有眉目了?”   白芷启唇道:“余妃和董妃均查明,两人都是中了守宫精~液之毒,所以才会尸骨无存。”   燕箫眸光暗沉,荡漾出潋滟夏色:“李恪说,你一大早在沉香搜查到了两只大守宫?”   “臣妾有罪。”白芷忽然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燕箫这次并未扶她:“这话从何说起?”   “殿下以前有令,东宫内眷不得擅闯沉香,今日若不是事出有因,臣妾绝不会违背殿下命令,擅闯沉香……”   “若你一人,倒还好罚,这么多人,又该如何罚?”燕箫这话是对白芷说的,但目光却望着凤夙,笑容渐消,眸眼深深。   凤夙微微别开眼,宁妃和梅妃已经好奇的往她这边看了。   他……可是故意的?   耳边传来白芷的声音:“……待此事落定,臣妾愿代姐妹们受过。”   有少许沉寂,然后燕箫说道:“你且先起来,沉香里发现守宫的踪迹,并不能说明什么?若有人想要嫁祸夫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芷皱眉:“殿下,既然在沉香里搜查到守宫的存在,那么不管此事是不是太傅做的,至少也该当面对峙,若真不是她做的,大家当面把话说清,也只当还了她的清白。”   “夫子双眸不能视物,现如今就算想要害人,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燕箫说着,目光落在凤夙身上,眼神深幽,分明是在压抑着什么,他问:“云妃,你怎么看?”   东宫太子竟然在问云妃对此事怎么看?   他们有没有听错?太子不是一直都不待见云妃吗?怎么如今……   宁妃眉头紧皱,脸色难看的瞪着凤夙,而白芷呢?白芷敛下双眸,眸光暗沉的同时,一时无色。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凤夙看着燕箫,微微眯眼。   她看出来了,他果真是故意的。   燕箫见了,深沉的眉眼间似乎浮起了点点笑意,但却一闪而过,在他转身面向众人时,转瞬消失无踪。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走一趟吧!”   沿途,风景如画,碧荷摇曳。   “快看,荷花开了。”是宁妃的惊喜声。   “殿下——”   “殿下——”   没有人想到,双手背后缓步慢行的燕箫,在看到入夏第一支新荷时,蓦然飞身至池塘,足尖轻点荷叶,身姿翩翩,宛如惊鸿掠过,只眨眼间功夫,池塘中早已没有荷花的踪影,只因那支荷花早已被他采摘到手……   对峙,夫子受惊   更新时间:2013-9-22 22:28:55 本章字数:3496   入夏第一支新荷,燕箫不该采。   那样惊艳绝伦的轻功虽说惊为天人,但却终究牵动了肺腑秽气,手持荷花刚一落地,就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不已。   剧烈的咳嗽声,汇变成线,一点点的拉扯着众人的心绪,为之提心吊胆。   “殿下……”白芷上前,欲行拍抚时,被燕箫抬手制止。挥袖间,白芷甚至能够闻到淡淡荷花香,带来醉人的香,蚀骨的痛。   这花……是送给谁的?   不止太子妃有这样的疑惑,在场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念头,宫妃无不希望拥有荷花,太子亲自采摘,新荷相送,这该是多大的殊荣?   凤夙站在人群里,眸光沉沉的看着燕箫,不期然想起那日,他也跟今日一样,亲自飞身采莲,然后手持莲花,涉水而来。   “夫子……”少年将莲花送到她面前,脸上有着可疑的红也。   她含笑接过莲花,凑到鼻端闻了闻,然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不愧是第一支新荷,倒是清新雅致的很。”   少年听她这么说,似是很欢喜,“夫子若是喜欢,以后每到入夏,池塘第一支新荷,学生定当采来送给夫子。”   她当时听了,失笑不已,“傻瓜……”   没有人敢在燕箫面前,说出“傻瓜”二字,除了凤夙。终究是与众不同的,别人说燕箫是“傻瓜”,铁定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但凤夙叫燕箫“傻瓜”,燕箫的心里只会有无尽的欢喜,那样的喜悦,可以充盈他的眼角眉梢,然后在眉宇间刻画成如仙俊逸。   如今,武宁跟多年前的燕箫一样,心里多少有些欢喜,适才她刚说完池塘有新荷,燕箫就飞身采荷,可见将她的话上了心,所以这荷花十有八~九是采来送她的。   “殿下……”武宁莲莲碎步,妩媚娇语,最终在燕箫平淡如初的话语里宣布阵亡,神情瞬间变得羞愤起来。   “李恪,把荷花给夫子送去。”   “是。”李恪美滋滋的接过莲花,看那美样,似乎荷花是燕箫采来送给他的。   李恪走了几步,就被燕箫重新唤住:“慢着,请夫子前往正殿,就说有事相询。”   “是。1”   燕箫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白芷心弦重重落下,果真是给那个人的。   武宁咬着红唇,绞着手帕,低眸间自是不服气极了。   秋寒月垂眸,扬起手帕举到鼻前,微不可闻的清了清嗓子,看那模样倒是深不可测的很。   如果可以呼吸的话,凤夙此刻理应松一口气,所幸那新荷不是采来送她的,成为后妃眼中钉,今后日子只会过的越加不顺。有好日子过,没人希望无事添堵。   待李恪远去,燕箫看了众人一眼,“走吧!”   眸光淡淡的落在凤夙的身上,她倒是姿态闲雅,双手背后,宛如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将脸别到一旁,似乎对适才的插曲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燕箫沉寂走路,眸光倏然暗沉无色,眉宇间的探究转瞬消散无影,心情不比身后众人轻松到哪里去。   合欢殿,终究还是来了。   主殿之内,有一女静立其中,只看背影,便有一股脱尘之姿,那样的背影,不是顾红妆,还能是谁。   白芷越走近,手帕就攥的越紧,挖眼之痛,挖眼之痛……她怎能不恨?   燕箫胆敢违抗圣命,包庇顾红妆逃过死劫,以假乱真。   如今顾红妆活着,燕箫非但没有藏着掖着,甚至光明正大的任由她出入合欢殿,将她公诸于众,他为了一个女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任由别人攥着他的把柄,难道在他心目中,偌大一个天下,偌大一个东宫,远不及一个顾红妆吗?   顾红妆还活着。有关于这个消息,他任由东宫众人议论,但却不加以阻止和解释。好像顾红妆原本就应该活着。   那一刻,他可曾记得,究竟是谁挖了她的双眼,但他护着顾红妆的时候,可有想过饱受冤屈的她?   虽说他近来和父亲不合,父亲谋反在即,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他之间欢情恩爱,又岂止一日那么短?   她一直以为,燕箫对她终究是有情的,也许那样的情远不及顾红妆,但总该存有那么一丝真情。   但是现如今,她看到了顾红妆,慢慢转身,双眸缠绕白纱布,如果忽略纱布下空洞洞的双眸,白芷依然会由衷的觉得顾红妆很美,真的很美。   但她不能不忽视顾红妆的双眸,只因此刻她正用顾红妆的眼睛,观看着顾红妆这个人。   这一幕,何其讽刺?   明明是白日,白芷却觉得光线昏暗,寒气穿透衣衫,钻入她的身体里,以致于全身发凉,手指冰麻。   “箫儿……”那一瞬,顾红妆转身,手中的荷花入了众人的目,瞬间刺痛的何止一个白芷?   一支荷花,引来无数仇恨,这位“夫子”要倒霉了。   凤夙微微皱眉,燕箫不会不明白这层利害关系,他明白,但却依然执着相送……此举太过蹊跷了。   “夫子……”燕箫迈步上前。   顾红妆微微含笑,靠在了燕箫的肩上,“李恪适才说,你有事相询?有什么事不能在内殿说吗?”   顾红妆说着,似是觉察到了异常,很快就迟疑开口道:“似乎来了很多人?”   凤夙眸色深幽,沉沉的看着顾红妆。   箫儿?叫的倒真亲热,如果凤夙本人不是顾红妆的话,她只怕会跟所有人一样都着了这女人的道儿。   这个冒牌货能不能再无耻一些,能不能再往“顾红妆”头上多泼几盆脏水,顾红妆本人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靠在燕箫这个白眼狼的肩上吗?   燕箫眉目温和:“余妃、董妃遇害,夫子可知?”   “听说过。”顾红妆愣了愣。   燕箫压低声音道:“二妃悉数中了守宫精~液之毒。今日一大早,太子妃在沉香里发现了两只大守宫。”   顾红妆皱了眉:“我明白了,太子妃怀疑是我做的?”   这次不待燕箫说话,白芷就开口说道:“太傅,例行一问,若不是你做的,就算我是非不辨,自有殿下为你做主,还你清白。”   听到白芷的声音,顾红妆似是笑了笑:“我如今眼睛俱瞎,那沉香,我如何去得?”“太傅去不得,自有人会代太傅前去。”   “……你可有证据?”顾红妆声音冷了几分。   白芷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太傅无需动怒。守宫是在沉香发现的,试问偌大一个东宫,为何在其他宫中都没有找到守宫的踪迹,偏生在沉香里找到了,这又该如何解释?”   “栽赃陷害之事,在深宫里娘娘难道见得还少吗?”说着,顾红妆紧抓燕箫手臂:“箫儿,此事我确实不知情,定是有人陷害于我。”   “夫子,我自是信你的。”燕箫笑容温温,但如果细看的话,他的眼睛里是没有丝毫笑意的。   白芷正色道:“殿下,守宫在沉香里被发现,太傅理应给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燕箫问白芷。   “比如……”   一直不说话的凤夙忽然打断了白芷的话:“比如,守宫为何会独独现身沉香?若是有人陷害,那人会是谁?那个人为什么要陷害太傅?”凤夙说这话的时候,一步步逼近顾红妆,而顾红妆在这样的声音里,先是一僵,随即往燕箫怀里缩去,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着。   凤夙正好遮挡了众人看向燕箫和顾红妆的神情,所以那一刻,凤夙看的清楚,燕箫看向怀里的顾红妆,脸色亦是寒冷到了极致。   想必,他也想知道怀里的女子是谁吧?   凤夙似是这才发现了顾红妆的异常,惊呼道:“太傅脸色怎这么白?身体不舒服吗?”   “夫子,你怎么了?”适时响起的是燕箫略显紧张的声音。   “箫儿,我……”顾红妆呼吸急促,是个聪明的女人,受惊道:“她……她是谁?”   凤夙直起身,扬唇低低的笑。这女人可真会演戏啊。   燕箫嘴角轻扯:“她是我新纳的云妃,漠北菩提寺阿七。”   “你何时纳的妃子?”声音竟隐隐有些微怒。   “此事说来话长,我改天再同你说。”   白芷站在一旁,切入正题,哼笑道:“殿下,云妃说的在理,如果太傅要力证清白,势必还请找出元凶才好,要不然不足以服众。”   “箫儿……”顾红妆求助燕箫。   燕箫无奈道:“如此这般,我确实不便出手。夫子放心,我让天佑一旁协助于你,有天佑在,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事情真相,还夫子清白。”   顾红妆脸色不太好,良久后,方才道:“如此正合我意。”   婆娘,邪恶鬼儿   更新时间:2013-9-23 22:59:43 本章字数:3389   燕国帝都入了夏,太阳虽不毒,但却闷热无比。1   光天化日,苏三娘没办法在太阳下行走,但可以在凉室内休憩喝茶。   只是这口茶,注定没办法喝下去,只因苏三娘直接把茶喷了出来。   苏三娘喷茶前,正在和阿筠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近乎敷衍,直到房间内缓缓现身一位蓝衣女子,丝带飞扬,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仿佛被施予了灵性,在半空中缓慢漂浮着。   此女,苏三娘并不认识,但很显然,又是一个凡尘异类。   苏三娘不认识,并不代表阿筠不认识。   阿筠原本正在啃手指头解馋,适才他一连吃了三碗面糊糊,刘嬷嬷吓坏了,直接把碗从阿筠手中夺走,那小子倒好,急着去抢,恶劣到了极致,抢不到,直接把他的十只爪子全部伸到了碗里,在里面使劲搅了搅。   刘嬷嬷当时差点哭出来,叫了好几声“小祖宗”也无济于事医。   阿筠伸出湿漉漉的手指,当着刘嬷嬷的面,耀武扬威的将一根根小指头伸到嘴里,使劲的吸了吸,那小摸样自是享受的很。   吸吸就算了,这小子好像吃琼浆玉露一般,活脱脱饿死鬼投胎,没出息的舔着小胖手指,然后满足的“咯咯”直笑。   那笑声从一个稚子口中发出来,确实诡异,刘嬷嬷还不曾见阿筠说过话,如今听到笑声,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阿筠,然后摇头失笑,大概觉得自己听错了。   门窗开着,有风吹进来,刘嬷嬷上前关门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孩童声。   “开着窗户,挺好。”   这一次,刘嬷嬷确信自己听仔细了,蓦然转身,略显锐利的双眸直直的盯着阿筠。   这小子很淡定,他躺在小床上,双手扳着两只小脚丫,无辜的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呼吸凝滞,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阿筠。房间里只有他们一老一小,是阿筠在跟她讲话吗?   刘嬷嬷想表达什么意思,隐身在暗处的苏三娘没看出来,想来阿筠也没看出来,不过这不要紧,因为阿筠再次开口道:“嬷嬷,刚才那碗面糊糊被我用手弄脏了,我不嫌弃,你把面糊糊端给我吃了,别浪费。”   “哦。”刘嬷嬷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平静转身,苍老的脸微微抽搐,手指颤抖,明显吓懵了。   刘嬷嬷走到圆桌前,正欲端起面糊糊的时候,回头看着阿筠,一字一字艰涩问道:“你会说话?”   “一直会说话啊!”阿筠说着,眨了眨眼睛,那双原本漆黑无比的眼睛,忽然可红可红了……   “砰——”的一声,刘嬷嬷直接昏倒在地。   室内片刻沉寂,然后阿筠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暗处的苏三娘:“嬷嬷怎么了?”   “昏倒了。”苏三娘淡淡的叙述事实。   阿筠小手摩擦着下巴,思虑了一会儿,总结道:“被我的魅力吓晕了?”   “……”苏三娘不想说话,因为她想动手打阿筠,这孩子真欠收拾。   蓝衣女子就是在这个时候现身的,现身方式很惊喜,苏三娘口中有茶,朝阿筠翻白眼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真的是毫无征兆,于是嘴里的茶水全都喷在了少女的脸上。   苏三娘可以对天,对地发誓,她不是故意的,真心不是故意的。   “抱歉,我给你擦擦。”   苏三娘手中的红手帕蓦然僵在了半空,是谁说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那为何她喷出去的茶,在转瞬间全部都回到了手中的杯子里。   吓得苏三娘尖叫一声,蓦然扔掉了手中的茶杯。   “姐姐,你的杯子。”少女把杯子捡起来,递给苏三娘,善良的令人唏嘘不已。   苏三娘呐呐接过杯子,微不可闻的皱了眉。   这蓝衣少女是一个什么东西?   人家不是东西,人家是鲛人。   “绾姐姐。”阿筠盯着绾绾看,眼冒红光,只差没有流口水了。   “你该叫我婆婆。”绾绾走到小床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阿筠的额头。   阿筠被点额头,笑的更开心了,夸张的翘着兰花指拍了拍绾绾的手:“哎呦,别逗我了,哪有这么漂亮的婆婆?绾姐姐这么美丽,如果我不是跟你年龄相距太大的话,我一定会叫你一声绾妹妹。”   苏三娘在一旁听得有些反胃。   女子自是喜欢别人夸她漂亮,就算对方是绾绾也不例外。   绾绾娇声笑道:“那也不该叫我绾姐姐,你娘是我凤姐姐,你理应唤我一声姨娘才是。”   “我有姨娘了。”阿筠皱了眉,困扰不已,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道:“要不我叫你一声婆娘吧。”   “咳咳……咳咳……”苏三娘在一旁咳嗽不已,嗓子真心不舒服,被刺激的直发痒。   岂料,绾绾竟开心拍手道:“这称呼好,婆娘……婆娘……真好听。”   “咳咳……咳咳……”苏三娘再一次受惊,这次是真心咳嗽,咳得嗓子发疼。   这姑娘怎么这么单纯啊?   “三娘姐姐怎么了?”绾绾不解的看着苏三娘,声音隐含担忧。   阿筠扫了一眼苏三娘,义正言辞道:“婆娘别担心,姨娘怕是喉中积了痰。”   苏三娘为了避免自己被口水给呛死,她赶紧转移话题,看着婆娘……不,看着绾绾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三娘?”   绾绾笑的明媚:“我们鲛人虽然生活在水里,但对尘世中人了如指掌,知道你叫三娘,并不为奇。”   看到这样天真烂漫的笑容,苏三娘终于意识到这姑娘不是傻,人家是真的单纯。不像阿筠,那么小,看似无邪,但骨子里却坏得流油。   “婆娘,你是来找我娘亲吗?”   阿筠又在说话了,苏三娘听到那声婆娘,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抽搐,他可真能叫的出口。   偏偏有人喜欢这样的称呼,还真是……不多见。   绾绾想起正事,笑容微微收敛:“我是来送信的。”   “送信?”阿筠眼睛闪烁:“谁给我娘亲写的信?”   “楮哥哥。”说起楮墨,少女低着头,脸上浮起一片云霞。   “哦。”阿筠恍然大悟,煞有其事道:“我娘被我爹大老婆叫走了,要不然这样吧!你把信给我,等我娘回来了,我再拿出来给她。”没关系,我晚些时候再来也是一样的。”   阿筠眨着眼睛道:“别介啊!你水里来水里去,多累啊!交给我,避免来回奔波,多好。”   绾绾摇头:“楮哥哥说了,这封信我一定要亲自交给凤姐姐。”   阿筠嘟着嘴,有些泄气,绾绾说起楮墨的时候,好像楮墨就是她的天,这封信很显然是要不过来了。   绾绾离开后,苏三娘看着又在吸手指头的阿筠,忽然想到,阿筠两只爪子好像刚刚才摸过他的脚丫子……   苏三娘忍着恶心感,问他:“怎么不说话?”   “我在沉思。”   苏三娘哼道:“是么,我以为你又在打什么馊主意?”   阿筠老气横秋道:“我感受到了威胁。”   “威胁在哪儿?”她怎么没感觉到?   阿筠正色道:“姨娘,那封信是楮叔叔写的,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那封信被我娘亲看到。”   “为什么?”   阿筠忧声道:“男人直觉一般都很准,我以前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我娘对褚叔叔是不同的。”   “阿筠。”苏三娘迟疑片刻,轻轻唤他。   “嗯?”   “一般直觉准的,都是女人。”男人直觉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况且他……称得上是男人吗?   “哦。”阿筠吸完第一只手指头,开始吸第二只。   “这事先别告诉我娘。”他说。   “你在担心什么?”这孩子会不会活的太累了?操心的事可真多。   阿筠轻叹:“担心我娘经不起男***惑,背着我爹红杏出墙,毕竟褚叔叔对我娘一直都很好。”   苏三娘挑眉:“你不喜欢楮墨?”   阿筠忧愁道:“喜欢,但爹只能有一个,况且我听说后爹都不亲,我担心我娘以后改嫁的话,后爹不让我吃面糊糊。”   苏三娘泄气瘫倒,说了这么多,原来,只是为了吃。   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刘嬷嬷,苏三娘忽然兴奋不已,等姑娘回来,阿筠要倒大霉了。   宠幸,醉酒误事   更新时间:2013-9-24 21:15:32 本章字数:3354   凤夙临近正午回到云阁草堂,并未因为刘嬷嬷一事迁怒阿筠,她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情绪黯然。   黯然?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三娘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样的异常,不止三娘有所察觉,就连阿筠也一扫之前小无赖之风,闭嘴不吭声,看起来乖得很。   凤夙把刘嬷嬷亲自送回去,吩咐宫人好生照顾,这才折身返回庭院。   “姑娘有心事?”三娘飘到凤夙身边,声音很轻。   凤夙听言,微不可闻的笑了笑:“无心之人,哪来的心事?”   “姑娘不开心。”话语被噎,三娘并不生气,反而语含关切,静静的看着凤夙,她很少出现这种神情,如今怕是有了困惑事。   凤夙起先没说话,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刚送到唇边,又没了喝茶的兴致,不由放下杯子,看着苏三娘道:“三娘,我有一事相求。”   苏三娘失笑道:“姑娘这话见外了,你只管说,但凡三娘能做到,绝对不会推辞。”   凤夙略一沉吟,方才道:“那顾红妆倒是蹊跷的很,你帮我试试她。”   苏三娘微愣,问道:“如何试?”   “扮一人,近前试探,所为何人,兴许一试便知。”   苏三娘察觉出了不寻常,好奇道:“姑娘,此话何意?”   “三娘,有鬼魂占据了顾红妆的尸体。”既然让三娘出手相帮,有些事情有必要事先告诉三娘。   苏三娘讶声道:“你的意思是,现在的顾红妆并不是原来的顾红妆?”   “嗯。”   “姑娘……”苏三娘直言脱口道:“原来的顾红妆哪去了?”   “你说呢?”   “……”苏三娘和凤夙平静无波的双眸在半空中相撞,心里一凛,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姑娘会不会是……   凤夙看着三娘,慢条斯理开口:“怎么不说话?”   “问题太多,不知从何说起。”陷在复杂的思绪中,三娘的语气不期然沉重了好几分。   凤夙犹豫了一会儿,温温含笑:“三娘,你很聪明,你从漠北开始便跟随于我,有些话,有些事,我不告诉你,不是有心欺瞒,而是我有我的无可奈何和逼不得已……”   苏三娘打断凤夙的话,嘴角笑容妩媚温暖:“姑娘不要说了,我都懂。1有些事,你不说,我便不问。不知姑娘要我扮作何人?”   对于苏三娘来说,凤夙是她的亲人,仅此而已,其他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你且近前来。”凤夙抬手示意苏三娘过来。   凤夙对苏三娘耳语的时候,阿筠在襁褓里侧着胖胖的小身体,竖着耳朵,细心聆听着,只不过很可惜,距离太远,凤夙声音又小,所以他什么都没探听到。   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   *******************************************   凤夙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自己。   从合欢殿回来,她仿佛万事放下一般,懒散的躺在床上。   “娘,跟儿说说话。”   “娘,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别怕,告诉儿,儿帮你报仇去。”   “娘,你睡了吗?”   ……   诸如此类,魔音入耳,凤夙不堪其扰,蓦然直起身,杀的阿筠措手不及,愣愣的看着她,然后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   房间是没法呆了,凤夙走出房间后,坐在了庭院石阶处的平地上,然后顺势躺了下来。   有些事情太过凌乱,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   只不过这一想,想的时间似乎太久了一些,期间绾绾来过一次。   绾绾原本要给凤夙送信的,但见她似有心事,打不起精神,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将信拿出来,而是俯身问凤夙:“姐姐,你怎么了?”   “在想事情。”   绾绾问:“想通了吗?”   “没有。”   过了一会儿,绾绾问:“……姐姐要不要喝酒?”   “喝酒?”跟喝白水一样,不喝也罢。   绾绾笑嘻嘻道:“既然想不出来,何不一醉方休,说不定第二天醒来,那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忽然间就豁然开朗,迎刃而解了呢?”   真是不该信了一个鲛人的话,而且还是一个天真无比的鲛人,那么她说出的话,就更加令人质疑了。   但凤夙却信了,不但相信,而且还深信不疑。   两坛酒,先后从无名湖里冒出来,绾绾一坛,凤夙一坛。   后来,凤夙才知道,那酒极其难得,名唤:醉花红。   寻常人闻一闻酒香,就会如同醉酒之人,走路虚浮,话语含糊,若是喝上一滴,便会立时沉睡不醒。   该庆幸吗?闻不到酒香,所以那酒就算再极其名贵,也只是一坛清水罢了,但真的只是一坛清水吗?   第二天醒来,凤夙后悔不已,真的不该喝那坛醉花红,一醉误事不说,她竟在……   那晚的记忆凤夙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隐隐记起绾绾不能离水太久,回到了无名湖。期间三娘离开了草堂,说她要前往合欢殿先行探探顾红妆的底子。   凤夙好像还叮嘱三娘,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后来,她似是睡着了,梦境浮沉,那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春梦。   唇舌交缠,躯体摩擦,梦里面她竟然有了所谓的感觉。   颤栗感一***席卷而至。   梦里面的男子身体精壮,再往上看,容颜冷峻邪肆。   她大吃一惊,竟是……燕箫。   怎会是他?   凤夙蓦然睁开眼睛,这一看,险些晕倒。   竟不是梦。   此刻,压在她身上的人,不是燕箫,还能是谁?   她睁着眼睛,试图在紊乱的意识里把他看清楚一些,但她在他的双眸里,却看到半肩裸露的她。   意识昏沉,她的话语也缓慢了许多。   “你在干什么?”   见她突然睁开双眸,他似是愣了愣,随即温温笑道:“宠幸。”   多么不要脸的回答,而且说得光明正大。   “胡闹。”原本话语隐含斥责,但因喝了酒,浑身无力,所以就连胡闹两个字说出来都是软绵绵的,倒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他俯首在她耳边,声音低柔:“忘了吗?你是我后妃,宠幸后妃,不对吗?”“谁是你后妃……”她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埋首吻住了她白皙的肩膀,手指在她背上滑动,虽说她没感觉,但那画面着实煽情的很。   “我忘了,你不是我后妃,你是我……”他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充满了痛楚。   “什么?”那出口之声竟是魅惑到了极致。   他看着她轻轻一叹,但眸中的欲火却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   修长的手指迫不及待的撩开她的裙摆,却因为她的一个动作僵滞在了那里。   兴许是夜色太过迷人,兴许是她从不曾在醉酒的情况下那么近的看过他,夜色中的他俊雅冷清,本该是完人,但双眼下却隐有青色,那是长期病重之象。   慢慢抬手,抚摸他的眼睛:“戾气太重了。”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让燕箫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唯恐打破了“梦境”。   她应该是喝醉了,要不然她不会搂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说:“箫儿,此生有我相伴,你可欢喜?”   “夫子……”那声箫儿,让燕箫脸色转瞬复杂多变。她只有在醉酒的情况下,才肯叫他一声箫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肯她长醉不醒。   凤夙神情开始变得迷茫,呢喃道:“人人都有欢喜,可我的欢喜,又在哪里呢?”松开手,推开他,倦怠不已,原想撤身而出,却被他翻身压在身下。   年轻太子微眯双眸,近乎迷恋的望着凤夙,而凤夙呢?眉眼幽深,凉淡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眸里映出一个布满***的男人。   “呲啦——”一声响起,年轻太子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在深深的凝视她之后,把布条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凤夙想要伸手扯下布条,却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半空擒住手腕。   凤夙双手被他按住,耳边响起他似柔似悲的声音:“夫子,别这样看学生。”   欢情,光天化日   更新时间:2013-9-25 20:26:33 本章字数:3246   夜色如水,漆黑如墨。1   凤夙真的很想好好看看她的学生,但她被蒙住了双眸,入目一片漆黑,那么浓的墨色瞬间便将她淹没。   该推开他吗?装什么清高,儿子都已经有了,这副身体曾经不也被他压在身下吗?况且能推得开吗?   她醉酒无力,那燕箫呢?他又因为什么开始醉意朦胧,失去了理智?   若有理智,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迫不及待的撕去她的衣衫,她甚至能够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阵抽气声。   是该抽气,堂堂一国殿下不顾身份,竟然在草堂庭院寻欢,虽然凤夙看不到,但依稀可以想象,那种画面定是令人血脉贲张。   “全部滚出去,谁敢多看一眼,我就挖了那人双目喂狗。”阴戾之声从东宫太子薄唇间凉薄响起。   此话刚落,只听一阵紊乱脚步声起,草堂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闭,于是庭院中再次恢复一片死寂,那般静,静的只能听到燕箫粗重的呼吸声伊。   黄昏下,燕箫五官俊雅,但却掩饰不了眉眼间的痛苦之色,他抬手轻轻抚摸凤夙的眼睛,只不过触及的却是他的衣袂布条而已,那双眼睛在不久前刚刚被他蒙上了。   年轻太子低低的呢喃出声:“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可惜,你不敢看。”凤夙唇角微扬,但却藏着丝丝缕缕的讥嘲。   “你说的对,我不敢看。”所以他蒙上了,只因面对那双眼睛,他有着太多的愧疚和难堪,自责和不敢直视。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欠她。   燕箫幽深的眸子,比暗夜还要漆黑浓郁,单手暧昧的摩擦着凤夙的唇,“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语为什么可以轻易便让我喜,让我忧,单凭一张嘴,你就能把我的喜怒掌控在手心里。夫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凤夙低低的笑道:“女人红唇妩媚诱惑,适合用来接吻,但死人的唇,你也敢吻吗?”   “我若要你,你就算变成一具骨架,我也会每天抱着它入寝安睡。1”燕箫说着,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来的太突然,也太直接了,省了很多前奏,潮润的舌尖直接叹道凤夙口中,寻到她的舌,像水草一样,纠缠在一起。   “有感觉吗?”他在痴缠间隙里,喘息问她。   “没有。”该有什么感觉?   凤夙淡漠的话语,无疑将燕箫给狠狠的打击了。燕箫重重的吻她,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咬,近乎粗鲁和狂热。   凤夙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燕箫扯没了,此刻燕箫修长的手指在凤夙的身体上流连着,当看到她双肩处微不可见的红痕时,眼里瞬间涌起沉痛之色,巨大的痛楚包裹着他的身心,痛彻心扉。   燕箫手指颤抖,轻轻的触摸着凤夙曾经被铁钩穿骨的位置,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刃把他的心一分为二,裂缝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疼不疼?”声音是如常的,但话语却夹杂着隐隐的颤抖。   这是燕箫吗?燕箫是骄傲的,是冷清的,何曾用这样哀伤的语调同她说过话?   “没感觉。”   “这样也不疼吗?”燕箫眸色受伤,手掌竟生生的包裹住了凤夙胸前的两个浑圆,大力揉捻着……   从凤夙嘴里缓缓流溢而出的不是欢愉和呻吟,而是无尽的叹息。说实话,他这是在摸她身体哪里?   “箫儿……”凤夙忽然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燕箫僵了身体,然后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与她亲密相贴,额头想碰,距离那么近,近到鼻尖相抵,唇瓣相贴。   但,燕箫悲哀的发现,那样的呼吸,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身下的女子面色如水,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好像……一具怎么都融化不了的千年女尸。   可即便是千年女尸,他也要,天知道他究竟中了她什么毒,或许她真的给他下了蛊,让他这一生都着了她的道,入了她的魔,以至于尘世万千女子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你刚才在和我接吻吗?”凤夙表情困惑,说着伸出舌尖舔了舔燕箫完美的唇角:“像这样?”   燕箫呼吸骤然停了,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见他不说话,还以为做错了,她想了想,然后笑了:“还是说像这样……”这一次,凤夙开始把舌尖探进燕箫唇齿间,而燕箫呢?片刻惊愣,乖乖的张着嘴,任由她长驱直入,有一种颤栗感蔓延燕箫周身。   他这辈子占有过的女人看似不多,但也不少。   床笫间,就算再如何情潮翻涌,若不是想要利用那人到极致,他根本就不愿意让女人把舌尖探到他的唇齿间,但这一刻,凤夙湿滑柔软的舌像藤蔓一样,散发出枝枝桠桠,缠绵中却又透着如许恶意。   有些女人,专为引人下地狱而生。   凤夙把燕箫折腾的气喘吁吁,她反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冰凉的手指探进他的衣衫内,一寸寸的抚摸着他的身体,湿润的吻落在他的颈项,俯首耳语:“你刚才可曾这么摸过我?”   “夫子……”燕箫觉得眼前一片血红,理智快要被她磨尽了。   额头上沁出汗珠来,看着凤夙,极尽克制的隐忍着***。   他甚至觉得,如果凤夙不停下来的话,他可能会被煎熬而死,他燕箫何曾狼狈至此?唯有她,唯有她……   这么一想,那双眸子竟是布满了血丝,透着疯狂,这样的燕箫好像随时都会像饥饿的野兽扑到凤夙身上,将她吞咽入腹,他缺少的只是一次失去理智的时机,而这样的时机,却被凤夙误打误撞给碰上了。   凤夙抽出了手,指尖甚至还带着些许温暖的余韵,但出口话语却薄情到了极致。   她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男女欢爱,但我和你无欢无爱,充其量只是人鬼交媾,你还不如找其他后妃,何必……”   凤夙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因燕箫被她那句“交媾”惹恼,被她那句找其他后妃刺痛,她把他当什么,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的野兽?   但这时候的燕箫真的好比一只凶猛无比的野兽,他捂住凤夙的嘴,制止了她的话,然后激烈贪婪的吻落在凤夙的身体上,没感觉不要紧,瞬间长了,她只会习惯他……啃咬下,凤夙皮肤上落下青紫吻痕,他是故意的,她不是说没感觉吗?那她怎能看到这些欢爱印记吧?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扣着她柔软的腰肢,不再压抑***。   衣衫尽褪,身体亲密相贴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前戏和爱抚,他毫不犹豫的贯穿到底,那么直接,那么火辣,在天地间,在晚霞间,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和他的夫子合二为一。   他低头含住她的浑圆顶峰,身下动作却有力到了极致,仿佛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横冲直撞的希冀寻找出一个合适的出路,似乎每一次都想把她逼到山水尽头才甘心。   身下的女子面不改色,似乎所有的欢愉只是他一人的,也确实只是他一人的,她明明就在他的怀里,但他却觉得很不真实,好像躺在他怀里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阵风。   他声音沙哑,伴随着喘息声,一遍遍的轻声唤她:“夫子……夫子……”   凤夙虽然醉酒,但并非没有任何记忆,那般粗重的喘息,狂乱的心跳声,剧烈的咳嗽声,她可以想象,身上的男子眼神应该被***包裹,正在进行原始的掠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道压抑的嘶吼声响起,他似乎沉沉的趴在了她的身上,她能清晰的听到他靠在她耳边的喘息声有多不稳。   该不该感慨?她欢愉了白眼狼,却折腾了自己,没有感觉不说,身上仿佛被人抽走所有力气一般,连抬一下手臂都很难。   他就那么抱着她,扯过他的外袍披在两人身上,然后解开了她的遮眼布,起先眼睛有些不适应,模模糊糊的,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似乎有液体落在了她的唇瓣间,抬眸望去,***未散的白眼狼,汗水顺着他的脸一滴滴的砸落下来,发现落在了她的唇齿间,他俯身将汗水舔净,然后满足轻笑:“夫子,如果今天跟你欢爱之人,不是我,你还会听之任之吗?”   人鬼,隐隐爱恨   更新时间:2013-9-26 21:39:05 本章字数:3595   白眼狼问凤夙:“夫子,如果今天跟你欢爱之人,不是我,你还会听之任之吗?”   凤夙良久沉默,表面看来她是因为醉酒,所以才会浑浑噩噩,但这一刻,凤夙总归是清醒的。1   如果跟她欢爱之人不是燕箫,她会如何?   凤夙想了想,说:“这不好说,人各有异,要区别对待。”   “如何个区别法?”   凤夙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是白玉川之流,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让那人碰一下;若那人品行端正,为人亲善,长相又不差的话,我或许……”   “或许怎样?”燕箫微微眯起了双眸,有危险之色在眼底隐隐浮现。   凤夙似是笑了笑:“还能怎样,如你这般,欢愉了你,无聊了我,如此而已。胰”   燕箫该勃然大怒的,但怀里的女子又岂会因此胆惧受惊?况且她在说气话,他又怎会听不出来。可就像她说的,如果她不愿,她完全可以……咬舌自尽,但她没有。可见,在他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事之后,她对他纵使有恨,但又怎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呢?   但有些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淡漠,仿佛无数小蚂蚁在燕箫心里缓缓爬动,又痒又疼,其中滋味可见有多不好受了。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你?”在她唇上恋恋不舍的吻了吻,燕箫躺在她身后,把她圈在胸前……   凤夙轻飘飘一笑,治不好了,若能治好,她又怎会历经艰难?顾红妆苏醒的瞬间,注定她将永远顶着活死人的身份游荡尘世,无魂可依。   “箫儿,刚才你开心吗?”她忽然开口问他。   开心吗?虽然有痛有绝望,但又怎会没有开心。   第一次和她欢爱,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整个人完全被药物控制,就像一只被人操控的野兽,只知道一味榨取和掠夺。   可这一次,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带着敬畏、赎罪、后悔、绝望、不安的心,趁人之危,把她压在了身下,他吻她,吻向他一直不敢触及的人中之凤,哪怕她在他身下一点反应和回应都没有,但当两人结合的瞬间,他感受到的已经不仅仅是肉~体上带来的欢愉和刺激,而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震撼。1   生与死契合,他这才发现,不管她是人是鬼,当身体接触她的瞬间,便会疯狂叫嚣,无比渴求她。   她问他适才开心吗?他笑了笑,抬手抚摸她的脸,指腹在她左脸刀疤处游走,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燕箫精湛的眼神盯着她:“开心,但你不开心。”   凤夙轻轻一笑,冰凉的手指在他赤~裸精壮的身体上游走,然后攀上了他的肩,蓦然启齿咬破了他的脖颈肌肤。   疼痛传来,他闷哼一声,感觉她在一点点的吸食着他的鲜血,神情奇异般的安定下来,凉薄的嘴角甚至缓缓流露出一抹笑容来。   “慢点,别急。”他安抚她,修长的手指***她的发丝间,耐心诱导着,仿佛凤夙吸食的鲜血是别人的,而非他的。   终于,凤夙离开燕箫的脖颈,缓缓抬起头,眸光定定的看着他,只见燕箫脖子上赫然出现一圈鲜红的牙印,正在向外渗出鲜血。   “如此这般扯平,我便开心了。”凤夙笑,眼中光波流转,魅惑丛生。   凤夙唇上血迹殷虹,燕箫眼神暮霭,蓦然翻身压在凤夙身上,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凤夙,将她下意识搂紧,滚烫的唇狠狠的覆盖而上,见凤夙微微侧头,他便手掌后移,托住她的后脑,灵活的舌滑到凤夙嘴里,卷住她的舌,令她一时无所遁形。   “很美味。”终于,他离开她的唇,鼻尖与她亲昵厮磨,温温的笑。   “你的鲜血?”凤夙挑了挑眉,这是她的唇,他是不是太随性了一些。   “你的唇。”炙热的呼吸吹在你凤夙脸上,眼中***灼热。   凤夙见了,难免忍不住感慨轻叹,年轻人精力真好。   像燕箫这种人,衣冠楚楚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自制,到了男女欢爱这件事情上,他似乎格外贪欢,想要满足他的***,凤夙不得不承认,比较辛苦。   “我很累。”眼皮沉重,有些昏昏欲睡。   “看出来了。”他笑了笑,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玉背上,奈何一个情动翻涌,一个无动于衷。   微凉的夏风里带来了他含糊的呢喃声,“若你日日都能接纳于我,该有多好。”   凤夙无语,这下子连睁眼说话的***都没有了。   这白眼狼倒是贪得无厌,难道他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吗?   “你把阿筠带走抚养吧!他似乎很喜欢你。”阿筠这时候应该在别院,被刘嬷嬷轻哄入睡多时了吧?   “好,我们一起回沉香。”说的有些漫不经心。   她加重语气:“只有你和阿筠,没有我。”   燕箫心一凛,眉眼沉冽:“你是阿筠的娘。”   “人鬼殊途,我照顾他,总不及你细心。”   燕箫望着她,双目清冽如泉:“虽说人鬼殊途,但你我刚才那般亲热,又跟寻常夫妻有什么区别?”   夫妻?她和燕箫吗?   凤夙嗤笑道:“人鬼交媾,终究不比凡尘俗子。”   燕箫寒了目:“人鬼交媾四个字,我不爱听。”   凤夙冷笑,她很在乎他喜欢听,还是不喜欢听吗?   “燕箫,你毁了我名声。”凤夙低声轻轻呢喃道。   燕箫听了,微微轻笑,伸手抚上凤夙凝神的眉,“我早就毁了你名声,忘了吗?丞相府的时候,这种毁名声的事情,我便做过。”   “是啊!你做事永远比我狠,这一点,我当真自愧不如。”提起过往事,凤夙只差没有冷笑连连了。   “夫子……”燕箫重重的叹息一声:“那天,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若怪我,打我便是,我绝不还手。”   凤夙直接驳了燕箫的“美意”,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敢,你是当今太子,我还没那个胆量敢对你出手。”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现如今你我有了阿筠,我……”说着,声音低沉了几分,话语间竟带着难以言说的落寞和挫败:“我又有多少年可活,我可以等你原谅我,只请你不要让我等的太久。”“……”凤夙忽然不说话了,自是想到了他的命劫……   “夫子。”抱了她一会儿,他开口唤她。   “殿下以后万不可再叫我夫子了,你夫子在合欢殿呢!难道你今夜也喝多了醉花红,所以才认错了人?”话语虽讥嘲,但态度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我心知肚明,顾红妆除了是你,不会是别人了。”说这话的时候,燕箫虽有愧疚,但声音却凛冽到了极致。   凤夙睫毛颤动了一下,问燕箫:“敢问殿下,倘若我是顾红妆的话,那合欢殿的顾红妆又是何人呢?”   燕箫面带霜寒:“我总会查清楚的。”   凤夙声声迫问:“查清楚之后呢?”   “绝不姑息纵容。”燕箫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可见对之前被人糊弄,心中恼怒有多深。   凤夙冷笑,燕箫纵使杀了那人又如何?   难道杀了那名假的顾红妆,她的命魂就能回来吗?回不来了,纵使回来,她也不要,被人占据过,她还要那缕虚无缥缈的命魂做什么?   “困了吗?我带你回房间。”他把她抱得更紧一些,也让两人更加亲密无间的贴合在一起。   睁眼,见他打算赤~身抱她进屋,凤夙顿时觉得这位白眼狼,可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邪肆狂狷的男人,做事是否太过猖狂了?   凤夙挑眉看着燕箫:“你打算就这么抱着我进屋吗?”   “不可以吗?”好笑的看着她,醉酒之后的她,特别迷人,就连偶尔的小迷糊,都让人痴迷不已。   沉寂中,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当然不可以,你们快把衣服穿上,羞死人了。”   敢肯定的是,这话不是燕箫说的,也不是凤夙说的,而是……阿筠!   一阵诡异的静谧之后,燕箫脸色瞬间寒了起来,凤夙亦是嘴角抽搐了几下,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天啊!阿筠竟然一直都在,她以为刘嬷嬷先前醒来已经抱走了阿筠,这么说……这么说,燕箫和她在外面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阿筠在里面都听到,都知道了?   燕箫阴沉着一张脸,穿上黑色长袍,然后皱眉看着凤夙:“阿筠在屋里?”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凤夙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燕箫紧抿唇,将同色披风裹在凤夙身上,将她拦腰抱起。   “你有一个好儿子。”燕箫说。   “是啊,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白。”   “有什么寓意吗?”   “小白眼狼。”   “……”   凤夙冷笑,太子殿下似乎很不喜欢这么外号,要不然脸怎么会那么黑呢?   凤七,宫妃羞怒   更新时间:2013-9-27 23:35:27 本章字数:3206   太子殿下夜宿云阁草堂,没有等天亮,是夜就传遍了整个东宫内院。1   听闻,殿下情潮翻涌,在草堂内院把持不住,和云妃娘娘衣衫不整的撕扯纠缠在一起,场面十分香艳火爆。   听闻,御林军驻守草堂外围,依稀能够听到如丝如缕的喘息呻吟声,于是一众下属悉数垂着头,盯着脚尖,脸色赫红不止。   梅妃秋寒月听闻传言,微不可闻的笑了笑,对侍婢平静的说了一句:“把灯熄灭,本宫要歇息了。”   宁妃武宁听闻此传言,娇容扭曲,愤怒的将梳妆台上面陈列的胭脂水粉悉数扫落在地,口口声声啐骂云妃是小贱人,勾人魂魄的狐狸精。只差没有双手合十,站在门槛处,诅咒云妃早死,并且死后不得安宁……   顾红妆听闻此传言,手中茶盏蓦然落地,指尖箍住桌沿,那么深的力道,以至于十指指尖透着渗人的白。   李恪在外听闻声响,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见到地面一阵狼藉,心知顾红妆已经得知此事,虽然好奇殿下怎会跟云妃纠缠在一起,但现下看来安抚顾红妆要紧。   殿下对顾太傅一向敬爱有加,对这位夫子用情有多深,没有人比他这个局外人更清楚了,所以李恪始终都相信,殿下纵使在外面和别的嫔妃闹出欢爱传言,只怕也是一时把持不住,况且那位云妃…宜…   那位云妃真的很诡异,殿下近几天这么反常,很明显是那位云妃娘娘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了殿下,要不然殿下怎会抛下太傅,去找那个丑八怪呢?   李恪忍不住说话了:“太傅,东宫人多嘴杂,向来喜欢以讹传讹,事实也许并非如此,殿下对你是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难道您还不清楚吗?这事若殿下没有默认,那便是假的,为这事生气,着实划不来,何必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等殿下回来,您再好生问他,奴才相信殿下绝对不会辜负太傅。”   顾红妆凄惶一笑:“他若没有去云阁草堂,又怎会被人编排出此等传言出来,既然说了,定是被人亲眼所见,这偌大的东宫,有谁敢在他背后造谣生事。1不说,那便不存在;若说,那便是真的。”   “太傅,那云妃娘娘哪能跟您相比,先不说她没有您满腹经纶,就是那容貌……”李恪说着,咂了咂舌,一副不愿多谈的架势。   “容貌怎么了?”顾红妆安置在桌上的手指又颤了颤。   “左脸有一道狭长的刀疤,纵使漂亮又能漂亮到哪里去?虽说殿下不喜欢以色待人,但那样的容貌,见得时间长了,难免会心生厌恶……”李恪说着,见顾红妆不知为何忽然白了脸色,再看她裹着白纱的眼眶,突然意识到适才他似乎马屁没拍成,反倒说错话,犯了大忌,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纠正道:“太傅,奴才不是在说你,奴才说的是云妃娘娘,虽说你现如今……那个,眼睛看不见了,但在奴才眼里,您仍然比那位云妃娘娘不知好看了多少倍。所以她跟你自是比不得的。”   顾红妆将手指藏在袖间,缓缓握紧,随即面无表情的笑了笑:“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你无需劝我,是非曲直,我都明白,看的……也比任何人都清透。”   李恪似是松了一口气,欣慰道:“太傅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殿下不同于寻常男子,以后是要做……”说着,李恪扫了眼四周,见内殿只有两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是要做帝王之人,届时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女人将会数不胜数,只为繁衍皇家子嗣,太傅若看的不开些,只会给自己添堵,何苦呢?”   顾红妆好半天不说话,良久后,方才叹道:“从我身为他夫子的那刻起,这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我为他安排,张罗的,所以李恪……”顿了顿,顾红妆扯了扯唇角:“你当真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事情吗?”   “那太傅您刚才在气什么呢?”李恪开始犯糊涂了。   “我生气了吗?”顾红妆指了指自己,随即失笑不已,就在李恪犹豫该不该附和轻笑的时候,顾红妆笑声蓦然终止,声音冷了好几分,变脸速度极快,令人咂舌不已。   顾红妆冷冷的说道:“我是埋怨箫儿,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在庭院中和嫔妃闹出这等荒唐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引来龙颜大怒,到时候皇上训斥事小,如果旁生其他想法,只会对他有朝一日问鼎九五,越发不利。”   李恪闻言,蓦然收住适才轻漫态度,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恍然大悟道:“……太傅这么一说,奴才顿时茅塞顿开。您才是真正为殿下着想,奴才刚刚所说所劝,可见眼界有多狭隘,心眼之小令人汗颜……”   顾红妆摆了摆手,“罢了,遇到这种事情,你如此袒护我,这份情,我记下了。”   “奴才惶恐。”敢让顾红妆这个魔女惦记情分,他这条命只怕受之不起。   “退下吧!折腾了大半宿,我也困了。”顾红妆缓缓站起身体,摸索着往床榻方向走去。   李恪连忙上前,扶着她,将她带到床榻位置,这才轻言道:“太傅好生休息,奴才这就退下,不打扰了。”   顾红妆点点头,然后靠在了床棱上,似是闭目养神起来。   待内殿门被李恪关上,顾红妆的脸色瞬间变了,松懈的唇角慢慢拉成了紧绷的弧度,仿佛长时间不用的钝刀一般,随着她扯动唇角,竟生生的拉扯出一条裂缝,露出森森雪白的牙齿,面色扭曲,可怖到了极点。   “凤七——”从她的唇齿间,缓缓蹦出两个字来。   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褥被,指节变形,压抑的嘶吼声从她嘴里一字一字的迸出来:“为什么不管我走到哪里,你都阴魂不散?为什么不管我喜欢什么,你都要跟我抢?”   “可恨。”话落,只听“呲啦——”一声脆响,手中锦被被她撕裂成两半,露出里面雪白的棉絮……   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静静的漂浮着一个红衣女子,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将顾红妆的失常尽收眼底。这位顾太傅适才口中所说的“凤七”,应该指的就是姑娘了。   姑娘是凤国七公主,被人称为凤七,也说的过去,如今看来,顾红妆是认识姑娘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意外的发现?   合欢殿如此,夕颜殿更不在话下。   白芷身体发颤,抱琴扶她时,却被白芷一手拂开,面色阴冷的朝床榻走去,但刚坐上床榻,就有一种莫名的疼痛无声纠缠着她的神智。   在这张床榻之上,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她躺在他身下娇喘轻吟,她甚至能够在他眼中看到她氤氲的双眸,因为欢愉隐忍的脸庞,紧咬的唇……   面对这个男人,她只能将修长的双腿紧紧的缠绕在他的劲腰上,如蛇,如水的在他身下婉转厮磨,她痴迷的亲吻他的脸,她叫他:“六郎。”   她只敢在床笫之欢的时候叫他一声六郎,他听到她的称谓,永远都是似笑非笑。   那样肆意的狠狠贯穿,毫无怜惜,她以为男人在床笫间都有施暴的嗜好,第一次不习惯,第二次开始适应,后来每次都这样,她开始懂得在这种受虐中享受兴奋。   当他那么对待她的时候,她会发出快乐和痛苦交缠在一起的呻吟饮泣声。   这些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些欢愉曾经成为她最美好的记忆,但是现如今,他和她究竟怎么了?   疏离和冷漠从何而起?他可知,她为了他不惜和父亲反目,只因她爱他,但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真如父亲所说,像燕箫这样的男人,只有将他踩在脚底下,只有让他经历最极致的痛苦,他才会将一个人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之所以对顾红妆念念不忘,是因为他从未得到过顾红妆;他之所以对她可有可无,是因为她一直攀附他而生,对他千依百顺?   他不是喜欢顾红妆吗?如今之所以宠幸云妃,无非是因为云妃长得像顾红妆而已。如此甚好,他爱什么,她便毁什么,如此这般,他应该会将她牢牢的刻在心里吧?   “抱琴。”她唤一旁静守的侍婢。   “娘娘。”抱琴走到床榻前。   片刻迟疑,白芷终是淡淡的开口说道:“明日给我爹捎信,就说我有事找他相商。”   宠幸,帝王无情   更新时间:2013-9-29 1:18:23 本章字数:3287   那天晚上,东宫上空虽说波涛云诡,但草堂内却是一片宁静无波。   凤夙沉沉睡去之前,依稀听到燕箫试着跟阿筠解释。   “我和你娘适才在外面……促膝长谈。”燕箫声音低沉,隐隐透着如许不自然。   “嗯,儿听到了,你和娘谈了好久。”阿筠声音稚嫩,字正腔圆,“爹爹,你们在谈什么,脱光衣服谈,是不是显得很尽兴?”   “呃……入了夏,难免会觉得热。”燕箫说着清了清嗓子。   阿筠恍然大悟:“哦,人热起来的时候,是不是通常会像你刚才那么压抑的叫出来。”阿筠说着,美滋滋的模仿燕箫的声音,使出吃奶的劲,小脸憋得通红,然后“嗯——”了一声。   这一声出口,真是太好了,燕箫俊颜出现了一丝难得的酣红,牵动心绪,竟然咳嗽不已,偏偏阿筠没眼色到了极点,学完之后还兴奋的眨着扑闪闪的大眼睛,极力讨赏:“爹爹,儿学的像不像?您掏心窝子说句良心话,儿模仿的怎么样?”   燕箫没办法掏心窝,只怕心掏出来,绝对是凉的。   “你是不是该睡了?”燕箫毕竟戾气惯了,虽说疼爱阿筠,面对稚子,语气已经极尽温和了,但难免还是重了些。   所幸,阿筠似是习惯了,心情不减分毫:“儿睡不着,现在心里有些小激动。”   “激动什么?”   “爹爹,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宠幸了我娘?”阿筠说着,捂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一派奸佞之相。   “……”燕箫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阿筠眉眼晶亮,兴奋道:“是宠幸对不对?我就知道,那声音是骗不了人的,听得人怪不好意思,不是宠幸,还能是什么?”话语间竟然隐有得意之色。   沉默良久,燕箫问道:“宠幸这个词,是谁告诉你的?”   “我先前听奶娘说的,奶娘以为我听不懂话,几个婆娘私底下议论你和我娘,说我娘才进宫没多久,嫁给你的时候,也没有怀孕的迹象。说你早就在宫外宠幸了我娘,所以我才会在宫外出生,我娘是母凭子贵,这才进宫当了云妃娘娘。”   气氛瞬间冰寒三尺,好像还刮起了阴风,阿筠觉得有些冷。   “爹,你在生气吗?”阿筠偷偷瞄了一眼燕箫的脸色,煞有其事道:“别生气了,她们都被我唾沫给毒死了,以后谁要再说你和我娘的坏话,我就直接一口唾沫射过去,毒死他们。”   燕箫神色古怪看着他,好半天,方才道:“所以说,那几个奶娘之所以会被你毒死,是你故意的?”   见燕箫眼神有些不太对劲,阿筠连忙改口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愿意吃奶,她们硬掰着我的脸,把我的脸压在她们的胸前……那个,这事怎么说呢?碰到这种事情,我是比较害羞的,就意思意思的吸了两口,然后她们就死了。所以说,这事不怪我。”   “……嗯。”若她们当初没有被阿筠毒死的话,她们现在也不必死了,他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胡言乱语不算什么,只可惜选错了人。   “爹,儿有一事相询?”阿筠看着燕箫,有些犹豫。   燕箫正在喝茶,闻言瞥了阿筠一眼:“好好说话,不要咬文嚼字。”   阿筠轻轻的笑道:“跟刘嬷嬷学的,她动不动嘴里就念叨着之乎者也,时而久之,儿难免就把陋习全都给学会了。”不过说实话,那小老太太,正儿八经满嘴之乎者也的时候,还真可爱。   燕箫喝下杯中茶,该怎么说呢?这个孩子倒挺会推卸责任。   阿筠切入正题:“爹,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公诸于世?”   “为什么会这么问?”   阿筠苦恼的叹了一声气:“天天呆在草堂,我都快闷坏了,我想出去走走。”   燕箫听言,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温声道:“最近燕国不太平,待诸事落定,没了危险,爹自会给你娘和你修名晋位。”   “我倒无所谓,只要你不负我娘就好。”顿了顿,阿筠说:“我娘说,无情多是帝王家,生逢乱世,若不是不想看到民不聊生,她早就遁世不出,不理尘世纷纷扰扰,诸多尔虞我诈,我娘说她早就厌倦这一切了。”   听阿筠提起凤夙,燕箫眸光柔软下来:“你娘还说了什么?”   “我娘说,帝王之才难遇,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却很难。放眼天下,有才之人如车斗量,但真正权倾朝野,安享晚年之人,却少之又少。”   一瞬间,燕箫只感觉夜凉如水,有寒气瞬间穿透衣料,钻入他的身体里,冻得他手脚冰凉。   “继续说。”燕箫声音艰涩。   阿筠极力回想凤夙的话,过了一会儿,这才学着凤夙的语气,开口说道:“若想保己身安泰,必定不能觊觎九五大位,唯有如此,方能取信帝王,生无大志,不足为患。”   静,房间内出现骇人的寂静。   燕箫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下来,她终是不信任他,她是否觉得一旦天下太平,他便会忘恩负义,斩杀于她?   她是他夫子啊!他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会不懂吗?若懂,还说出这番话,寒心的那人是她,还是他?   她对他,终究有恨。   在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之后,想必她早已对他寒心了吧?   床榻上,女子早已醉酒沉睡。肤色太过苍白,就连双唇都带着淡淡的白色,可以说,毫无血色。   但他知道,每当她微笑的时候,眉眼间定会荡漾出潋滟春色,耀眼到了极致,仿佛所有的星光都洒在了那双眼睛里。   这一夜欢情缱绻,是他偷来的。何其可悲?   夜间她同他说话,虽然条理清楚,但总归醉了酒,若是翌日醒来,对于昨晚一事,怪责于他,他又该如何是好?   “你娘这话是跟谁说的?”燕箫想起问题之重,皱眉看向阿筠。   “跟我婆娘说的。”眼见燕箫脸色难看,阿筠连忙后知后觉的改口道:“此婆娘非适才婆娘,她叫绾绾,长得很漂亮,就是不爱穿鞋,每次见她都衣衫不整,连衣服都不会穿,笨死了。”   “你说她叫绾绾?”燕箫想起凤夙产子那一晚,好像控制他心魄的少女,也叫绾绾。当时虽然对绾绾的身份起了疑心,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让他忘了绾绾的存在,如今听阿筠提起,这才想了起来。“头发很长,赤着脚?”燕箫紧跟着问道。   “嗯。”   “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知道。”阿筠大幅度点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她也住在草堂里,而且在这里住了好久好久。”   “住在草堂何处?”燕箫怀疑他是不是问错人了,阿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无名湖。”   “……”燕箫抿唇不说话,好半天之后,方才道:“无名湖上面没房子。”   阿筠听了,轻轻的笑:“无名湖上面的确没房子,但无名湖下面有房子啊!”   燕箫这才皱了眉,眸眼深深,难道那位叫绾绾的姑娘也是一缕幽魂?   心思疑惑间,耳边响起阿筠的话:“不瞒爹爹,绾绾她是鲛人,法术高强,她是我和我娘的救命恩人。”   鲛人?   燕箫眉头紧蹙,眼神暗沉无比,平白的让人瞧着心发慌。   阿筠浑身瑟瑟,他们太子爷的目光怎么会这么渗人啊?   凤夙这一觉,直到晨曦大作,方才醒来。   日上三竿,夏蝉鸣鸣,倒也没那么聒噪。   从被子里伸出手,这一看,微微眯起了双眸。   裹在她身上的衣袍,好像是燕箫的。   “可算醒过来了。”房间内隐隐有声音传来,却不见人,不是三娘还能是谁。   “今日确实有些贪睡。”看来真的不该喝那么多酒。   “睡得可好?”三娘戏谑道。   “一如往常。”她坐起身,打算起床,胸前衣襟松开,露出一片凝脂白玉的同时,也露出点点青紫红痕。   这是……   显然三娘也看到了,轻声娇笑道:“醉酒误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喝酒。”   凤夙身体一僵,昨晚记忆重回脑海,原本清浅的眸色瞬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巴掌,狭路相逢   更新时间:2013-9-29 23:20:17 本章字数:3267   这一路走来,宫人莫不窃窃私语。   东宫人多口杂,果真应了三娘的话,但凡流言蜚语,私底下没有人能够堵得住。   别人说什么,凤夙没心情深究,但绾绾却忍不住皱了眉。   虽说绾绾不通人情世故,但行经一路,眼见那些沿途宫人看到凤夙的时候,立刻装作无事人一般,低头各忙各的,但当两人走出很久,绾绾再回头望去,却见那些人盯着她们的背,指指点点。   姥姥对她说过:“人类有通病,若对一个人的后背指指点点时,定是在说那人的坏话。”   所以如今,绾绾难免有些不高兴,她耳力甚好,自是知晓那些人在说些什么,说的又是谁。   狠狠一眼瞪过去,很简单的眼神,但身后那些宫人却都心下一悸,议论声戛然而止。   待绾绾和凤夙走远,他们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刚才跟在云妃身边那姑娘是谁啊?面孔很陌生,以前在宫中并未见过。颐”   今日正午,绾绾给凤夙送信时,还没切入正题,就听刘嬷嬷来报,说是四王爷来了,家眷一应正厅出席。   绾绾初听来了兴致,嚷嚷着想要看看。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三娘多少有些不放心凤夙,担心有人借故给凤夙难堪,听说绾绾要去,三娘自是同意的,虽说绾绾少女天性,纯真无邪惯了,但却极为袒护凤夙,有她跟着,想必会少了诸多麻烦。   刘嬷嬷脸色不太好,甚至不敢多看阿筠一眼,通完话,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可见阿筠会说话的事实让她受惊颇大。   对此,凤夙并未多说什么,对于刘嬷嬷来说,能够接纳她七天怀孕,那么快就产子,已是难得,若让她接受阿筠会说话,只怕还需等上一等。   燕清欢造访东宫,意欲何为,凤夙并未放在心上,这样的场合,她多少有些不上心,但既然东宫各位主子都去了,她若缺席,总归不好。   沿途闲言闲语,多多少少也入了她的耳。   “果真是人丑不可貌相,想那云妃多丑啊!脸上那么长的刀疤,看了就令人生怵,殿下怎么会受她迷惑呢?八成给殿下下了什么春药,要不然殿下会要她?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斜前方假山后,有少女之声缓缓传来,芭蕉叶叶片间,依稀可见容颜。   倒是一位相貌极佳的少女,看起来挺精明,就是话语太过尖锐恶毒了一些。   绾绾明显有些生气了,正欲上前理论,却被凤夙一手抓住,含笑摇了摇头,示意绾绾折道离去。   走出很远,绾绾不高兴道:“姐姐拉我做什么,那女子对你出言不逊,若不收拾她,怎能解气?”   “你可知那姑娘是谁的人?”那少女倒是眼生的很。   绾绾暗自启用法术,片刻后,对凤夙说道:“梅妃的人,名字叫青碧。进宫时日倒不长,但却精通人情世故,人缘挺好。”   凤夙笑了笑,梅妃的人?秋寒月那样性情温吞的人,身旁丫头倒是精明的很。   青碧吗?她记下了。   前方是淑华殿,武宁寝宫所在,凤夙为了避免招惹事端,和绾绾另寻僻静之地绕道而行,可纵使如此,还是看到了武宁。   果真是阴魂不散,武宁站在前方,似是翘首以待多时,看到凤夙出现,脸上再度扬起妖冶的笑容。   绾绾对东宫之人并非不了解,闲暇时,她甚至会前往各宫转转,所以对于宁妃为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看到宁妃,心知不妙,有眼色的扯着凤夙的手臂往一旁走,但还是被宁妃追上来,一手拉住了凤夙。   宁妃的力道很大,凤夙为什么会这么说的?看宁妃蔻丹下陷衣料有多深就知道了。如果她有痛觉的话,此刻只怕会手臂生疼,没感觉也没什么不妥,至少面色如常,没有疼痛外泄,正好断了宁妃的猖狂和得意。   宁妃一双美眸直往凤夙身上打转,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更是荡漾出浅浅笑意,好一幅美人娇笑图。   “架子倒是挺大,有好路不走,偏走小路,云妃娘娘这是在避谁呢?”   绾绾忍不住说话了:“宁妃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   “啪——”   武宁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打的绾绾措手不及,一双眸子豁然冒起了熊熊烈焰。   “哪来的贱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武宁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面孔,心里却是怒意难消,她竟不知道宫内还有这般绝色,若让殿下看到了,岂非得了?   一巴掌不够,真想多赏几巴掌,最好把这张美丽的面孔打的稀巴烂。   想绾绾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曾被人打过耳光,如今被宁妃打了一巴掌,这口气怎能咽的下去。   火气转瞬即出,却被凤夙及时用手压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凤夙转眸看了一眼绾绾右脸颊上的红肿,眸光骤然盯着无理取闹的武宁,冷声道:“宁妃,肆意教训我身边的人,是殿下给你的新权限吗?”   武宁面对凤夙冰冷的眼神,眼里快速划过一抹怯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想到了她是什么身份,眼前这位云妃娘娘又是什么身份?   纵使云妃现如今得宠又怎么样,难道殿下还能为了云妃,斥责她吗?   属于武宁的骄纵蛮横刹那间展~露~无~遗,“跟我去个地方。”   武宁不顾凤夙意愿,拉着她的手快步朝一旁走去。   绾绾脸色难看,盯着武宁,在后面紧紧的跟着。   武宁的力道对于凤夙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她却没有阻止,她倒要看看,武宁究竟想耍什么把戏。   绾绾原本想出手的,但余光中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忽然心有计较,就任由凤夙被武宁拉着,还不时的哀声劝说武宁放开凤夙。   凤夙诧异的回头看了看绾绾,见她使眼色看向远处,凤夙瞬间明了,无奈笑了笑,尘世果真脏乱,绾绾这才入世多久,俨然开始变得有心计起来。   武宁不明就里,听了绾绾的话,自是欢喜更甚,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殊不知这下倒苦了凤夙,醉花红酒劲未散,再加上昨夜被燕箫折腾了一夜。虽没有感觉,但四肢想来无力到了极点。如今被武宁一路拖着走,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武宁带凤夙来到了沉香门口,这才狠狠甩掉凤夙的手臂。   凤夙难免一阵踉跄,幸好被绾绾连忙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绾绾掀开凤夙的衣袖,看到她青紫的手臂,蓦然直视武宁,冷声道:“娘娘,今日玩笑开过火了,如果你戏弄云妃的事情传到殿下耳中,殿下一定会罚你禁闭的。”   武宁最讨厌禁闭二字,听了绾绾的话,顿时恼恨的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少拿殿下来压我。”   绾绾还待说话,凤夙却朝她摇了摇头,绾绾不泄恨的又瞪了武宁一眼,这才站在一旁生着闷气。   武宁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啐了一口,嗤笑不已,冷哼道:“真没想到,云妃手下尽是能人,由你调教出来的***才就是不一样。”   “你……”绾绾火气上来,咬牙切齿的瞪着武宁。   “放肆。”凤夙呵斥绾绾道:“宁妃教训你两句,自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岂容你多嘴狡辩。”   绾绾眼眸一闪,顿时委屈的看着凤夙,眼眶泛着细微的血丝:“绾绾知错了。”   凤夙移开视线,看着武宁,武宁笑的越发得意,凤夙就笑的越甜。   “不知宁妃带我来此,有何贵干?”   武宁看着沉香,轻轻地笑了:“这处沉香,不用我说,你应该很清楚,此乃顾红妆宅院,里面种植着奇花异草,树木岑参,遮天蔽阳长桥横卧池水湖畔,宏伟壮观。不知这里跟你云阁相比,如何?”   “自是没法比。”说着,凤夙唇角扬起清雅笑容:“宁妃的淑华殿倒是可以跟沉香比拟一二。”   武宁闻言,嘴角笑意一点点收敛,脸色自是难看到了极点。   她万万没想到宁妃会拿这句话来堵她。   淑华殿,又怎能跟沉香相比,没有地方能胜过此处,没有……   “好你个云妃,你敢嘲笑我……”武宁恨恨的瞪着凤夙。   凤夙失笑,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吃醋,东宫内眷   更新时间:2013-9-30 20:32:08 本章字数:3269   东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罪一个武宁不算什么,但若得罪一个武原,注定生不如死。   后宫里的女人若有夫君宠爱,便可衣食无忧,但若没有夫君宠爱,那便只能依靠娘家势力,若是两者皆无,那便只能有苦受着,有泪咽着。   武宁之父武原,燕国兵马大元帅,原本就是燕箫的人。后来,燕箫出于政权考量,娶了武宁,武原对燕箫更是忠心不二。   得罪一个武宁本不算什么,但得罪武宁之前,势必要好好想清楚,是否已经做好了得罪武原的准备。   就算是太子妃白芷,平时虽然看武宁诸多不顺眼,但也礼遇三分,若没必要,决计不会无缘无故找武宁的麻烦。   武宁骄纵,平日里没少折磨宫人,但都敢怒不敢言,只因有苦无处诉。   若把此事告诉东宫太子,想必东宫太子绝对会为了诸多考虑护着武宁,公道难以讨回,还落得宁妃忌惮仇恨,如此一来,岂非是惹火烧身。   乱世天下,想要把一个垂死之人救活,无疑比登天还难;但在燕国后宫之中,若想把一个活人弄死,却是举手之劳,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忏。   如今,武宁愤恨难消,指责凤夙嘲笑戏耍她,凤夙着实感到哭笑不得。   老实说,她确实在戏耍武宁,但她总不至于据实相告,这戏既然开了头,总要硬着头皮演下去。   “阿七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嘲笑娘娘。武家堪称大燕中流砥柱,武元帅手握重权,门楣显赫,深得殿下信任,若日后殿下登基为帝,问鼎九五,娘娘身份自是尊贵无双。这沉香看似楼阁高耸,五步一栋楼,十步一座阁。但终究太过小家子气,哪里比得上淑华殿庄严肃穆,颇有……”凤夙说着,适时的止了话,倒叫一时被夸的心花怒放的武宁生生吊了一口气在哪里,起先还能等下去,但等了一会儿,见凤夙仍是词穷不已,笑容收敛,声音开始不耐烦了,紧声追问道:“颇有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凤夙压低声音道:“颇有……国母之风。1”凤夙如她意,淡淡的回道。   武宁听了凤夙的话,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那样的喜色显而易见,连遮掩一下都觉得麻烦,明明心里欢喜到了极致,偏偏出言冷哼道:“小嘴说话倒是挺甜,不过阿谀奉承的本事终究欠了些火候。虽说我父亲是兵马大元帅,在所有妃子里,身家算是最好的,但我时刻不敢忘,殿下正妻是白芷,而我和你,和众位妃子其实都是一样的,勉强只能称之为妾氏。就像今日这种场合,坐在主位的人永远是殿下和白芷,而我们……”武宁说着轻蔑的笑了笑:“我们只配坐在席位之下,白芷若没有拿起筷子进餐,我们就不能先她进餐,她若放下筷子,我们才能放下筷子,有资格跟四王爷敬酒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我们。”   武宁握紧手帕,娇容浮现异样红晕,“适才所言,你真当我听不出来吗?全属敷衍,什么国母之风?若白芷在世一天,这国母就轮不到我来坐,更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意觊觎的。”   凤夙不由笑了:“娘娘,国母之位,我从未奢想过。适才娘娘问我,沉香和云阁相比如何,我说没法比,这话发自肺腑。云阁寒碜不已,说出来总归觉得有些丢人。”   “难得云妃也知道丢人,听闻昨夜云妃和殿下庭院欢情无限,那时候怎想不起丢人二字呢?”   宁妃果真是事出有因,对昨夜之事,凤夙并非全无反应,毕竟闹出这种事情来,难免抹不开面子,如今被宁妃提起,没有触动是假的。   “昨夜殿下贪欢,我说要回房,可他偏生不愿,说还不曾在月光下看过我……娘娘刚才也说过了,我们身为妾氏,殿下不能称之为夫,理应被我们尊称一声主人,主人要做什么,我们除了顺从,还能如何?总不至于反抗吧?倒想反抗来着,我虽说一介女子,身份不及娘娘金贵,但还不至于那般没脸没皮,但女子力气哪有男子大,你越是反抗,他就越兴奋……诸如此类鱼水之欢,娘娘应该比谁都清楚。昨夜,我确实很为难。”凤夙话语尴尬,面色温柔,但眼神间却藏着密密的针,刺向脸色骤变的武宁。   绾绾在一旁意会过来,偷瞧了一眼武宁的脸色,果然见她脸色涨红,不禁低头无声的笑了笑。   活该,但还不解气,那一巴掌,她记下了,看她回头怎么收拾这个嚣张跋扈的宁妃娘娘。   “你……”武宁十指纤纤,涂满了鲜红蔻丹,此刻手指绞紧手中丝帕,恨恨的瞪着凤夙不好发作。   “云妃,休要猖狂,你当真以为殿下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才宠幸你吗?别做梦了。”武宁按捺怒气,如葱般的手指扭曲的捏紧手帕,笑容邪恶。   凤夙眉目宁定,不显喜怒:“对于深宫里的女人来说,宠幸跟喜欢完全是两码事。”   武宁笑容绽放,宛若罂粟盛开,妖冶迷人,仿佛能魅惑人心一般,含着细碎波光,“东宫有谁不知殿下有悖伦常,喜欢上了他的夫子顾红妆,八年师生情,若不是你长的跟顾红妆甚为相似,你以为殿下会多看你一眼吗?”   “娘娘的意思是,我只是顾红妆的替身?”   “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会没谱吗?”   凤夙看着武宁美丽的娇颜,竟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笑了笑:“是谁的替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昨夜确实在我那里过了夜。”   “云妃,劳烦回去好好称一下自己的斤两,出身那么卑贱,殿下娶你已是极限,竟然还妄想勾~引殿下,祸乱宫闱,简直是不自量力。”武宁眯着细长的眼睛,离凤夙很近,凤夙只能依稀从她翻动的红唇皓齿间分辨出她在说些什么。   藏在凤夙眼眸里的戾气,几欲奔腾而出,被她含笑隐忍下去。绾绾少女心性,一贯直率,难免对武宁的话很反感,冷声问道:“宁妃娘娘说谁不自量力?”   “***才,哪里轮得到你插嘴?”武宁长这么大,还不曾有宫人敢跟她顶嘴,顿时眼冒凶光,死死的瞪着绾绾。   绾绾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紧,不怒反笑,“娘娘,虽说你家世尊贵,但那都是你入宫之前的事情了。现如今,你和云妃同为殿下妃嫔,衔位是一样的,本该同上同下,不分高低,云妃对你诸多忍让,那是云妃心善,但你若执意相逼,就太欺人太甚了。”   “放肆。”武宁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朝绾绾扇去。   余光中,凤夙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素衣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及时挡在绾绾身前,只听“啪——”的一声,巴掌印赫然出现在凤夙的脸上。   那一刻,凤夙面色如常,武宁微愣,绾绾则是又气又忧。   “姐姐——”绾绾急于查探凤夙脸上的伤,关心则乱,这时候倒也忘了凤夙没有痛觉的事实。   武宁这辈子掌掴别人面孔的事情没少做,很快就恢复如常,显然不解气。   “你闪开。”推开凤夙,摆明不教训绾绾,誓不罢休。   凤夙抓住武宁即将落下的手腕,武宁大怒,冷冷的说道:“放手。”   凤夙笑:“若是不放呢?”   武宁恨透了凤夙的笑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若是不放,本宫连你一起打。”   “那么……悉听尊便。”凤夙松开武宁的手腕,眼神轻蔑的看着她,示意她下手。   武宁气的眼眶发红,抡起手臂就朝凤夙的脸上挥去,只是这一巴掌注定没有打下去,凤夙反倒看见武宁脸色大变,神情一扫之前飞扬跋扈,变得惊慌不安起来。   能让武宁如此,其实原因很简单,有男子素衣风华,清雅谪仙,及时抓住了武宁的手臂。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之主燕箫,戾气天成,眼神宛如翻涌不息的云。   同来的并非燕箫一人,还有燕清欢、燕子墨,以及一众家眷其后跟随。   这场面真是好极了,敢情都是来看戏的。   不是说在前厅吃饭吗?怎么都往这个方向来了。   绾绾将凤夙拉到一旁,凤夙嘴角微不可闻的扬起一抹得逞的微笑。这事好像不怨她。   “六弟,东宫内眷果真是好戏不断啊!”沉寂中,忽然想起一道隐含奚落的清越之声。   凤夙抬眸望去,此人不是燕清欢,还能是谁?   动怒,言词相逼   更新时间:2013-10-1 19:03:27 本章字数:3358   不知道用“万花丛中几点绿”来形容燕箫、燕清欢和燕子墨三兄弟,会不会显得有些过分,但触目所见,这句话倒也极为应景。1   一个个宫妃和侍婢美艳娇媚,亭亭玉立间,服饰繁杂,鹅黄、淡青、素白、艳红、淡粉……看得人眼花缭乱。   离远望去,定会觉得那是彩布云霞漂移,走的近些,这才发现美人如画,一个个锦衣华服,衣袂翻飞,簇拥着燕家三兄弟,不是初夏一景,还能是什么?   此刻,有资格跟燕清欢和燕子墨同排而站的人自是白芷。看来定是经过了一番精致梳妆打扮,笑靥如花,顾盼神飞,那是身为正妻才有的笃定和傲然。   凤夙不易察觉的看了看站在白芷身后,极守本分的秋寒月,青丝如瀑,一双美眸宛如秋水流转,缓缓盈动间,朝她和武宁身上扫去,似乎好奇她们之间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凤夙看到了青碧,虽说是个能言善道的宫女,出身并不好,但站在一众女子间,风姿容貌甚至压过了一旁的秋寒月。   是个有心的姑娘,虽静默垂立,但眼光却不时的望向凤夙这边。   青碧看的那人自然不是凤夙,而是握着武宁手腕,脸色阴寒的燕箫闼。   那般含羞带怯,闪闪烁烁的眼神,难免有些少女怀春的韵味。   凤夙这才看向燕箫,殊不知燕箫也在看她。   苍白玉容,巴掌印鲜明,甚至能够清晰的描绘出指节轮廓。   刹那间,年轻太子脊背似是拉满弓的弦,绷得很紧,虽背影如画,令人痴迷,但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双眸寒光凌锐。   “我竟不知宁妃妹妹有掌脸嗜好。殿下,只怪臣妾平日教诲督导不善,这才惹下今日事端,臣妾愿代宁妃接受责罚。”白芷上前,话语含诚,表面看来是在充当和事佬,但又何尝不是在落井下石。   如果是寻常,武宁早就发怒了,兴许会直接骂白芷幸灾乐祸,包藏祸心,但如今武宁脸色苍白的吓人。   燕箫抓着她的手腕很紧,那么紧的力道,险些让她有了错觉,他好像会随时折断她手腕一般,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残颜女,为了一个替身?更何况她可是武原之女,他怎能对她下此狠手?   但燕箫眼中的阴戾之气却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殿下,臣妾的手都被你抓疼了?”   微颤的话语间撒娇味浓郁,隐含委屈。1   “云妃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燕箫声音冰冷。   “云妃适才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气不过,这才……”武宁说着,眼圈瞬间红了起来:“殿下,臣妾失手打人确实不对,但臣妾绝对是无心的。”   “云妃,宁妃所言属实吗?”燕箫看向凤夙,发髻散开,青丝纷披双肩,衬得脸颊更是毫无血色,此刻可谓是狼狈之极。   燕箫眼中有着一抹挥之不散的幽幽冷寂,宛如出鞘宝剑,寒光迸射。   这边凤夙还没说话,白芷就一语双关道:“云妃妹妹若受了委屈,大可跟殿下禀明,就算我做不了主,但一切还有殿下呢!”   凤夙意味不明的看了看白芷,白娘娘这招借刀杀人可真好,利用她的手教训武宁,或是利用燕箫的手教训武宁,最大快人心的那个人决计会是白芷。   凤夙若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委屈,燕箫势必会在燕清欢等人面前出手教训武宁,须知若动手,表面看来打的是武宁,但真正打的那个人却是武原。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因为一个巴掌,失了武原的心,对燕箫来说就得不偿失了。这也是他一时没有出手教训武宁的原因吧?   如果凤夙还是顾红妆的时候,她会如何?她会为了燕箫的宏图霸业,忍一时不能忍,但现如今,她不是顾红妆……   凤夙缓缓抬眸,抬手捋了捋脸颊旁散落的发丝,似笑非笑道:“宁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寥寥几巴掌而已,武元帅手握雄兵百万,其女武宁盛宠经年,不似我,身份低微,能入宫嫁给殿下,着实不知前世烧了多少高香,这才有了今世的福分。人若敬我,唤我一声云妃便是;若是心存奚落,背后自可丑女、小贱人肆意辱骂。乱世求生存,骂一骂,打一打,又算的了什么?卑贱之人,不似旁人金贵,今天别说是宁妃要打我,就算是宫中任何一个宫人堵着我的道儿,要出手教训我,我也绝对不会闪避,若是一巴掌不够,自可再打第二巴掌,第三巴掌……一直打下去,总有尽兴收手的那一刻。宁姐姐若是不尽兴,我这就把脸凑过去,让宁姐姐打的尽兴,虽说我没有别的长处,但让宁姐姐玩得开心,打的满意,还是能够做到的。”   凤夙此话一出,燕箫蓦然狠戾的盯着凤夙,表情凝住,清雅的容颜在日光下晦暗不明,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凤夙的话,初听是在贬低她自己,却让闻者皆是心头一惊,有些前不久还在说凤夙坏话的宫人立刻一个个寒颤若惊,仓惶的低着头,心虚不已。   燕清欢看着凤夙,俊秀眉锋略微一抬,不动声色地看着凤夙。云妃的特别,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竟敢在燕箫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原本燕箫或许会因为武原之顾,在人前给武宁几分薄面,但如今被凤夙话语噎在那里,若是再不出手,只怕会助长武宁的嚣张,也让东宫规矩乱了套。   胆敢逼迫燕箫,字里行间针锋相对,却又不露声色,此女跟合欢殿里面的顾红妆相比,智慧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盛宠?   燕清欢笑了笑。   女子若是被冠上“盛宠”二字,若非极其聪明,那就愚蠢之极。   很显然,云妃说武宁盛宠,指的可不是聪明,而是天真愚蠢。   骂人不带脏字,举目望去,大多人未曾听出端倪,看来云妃之语,想要听的明白,有时候是需要大智慧的。   燕箫松了手指,武宁面含得意,手放下,大概觉得手腕有些酸,正欲跟燕箫诉苦时,却被燕箫突如其来的力道掌掴在地。   “啪——”   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打在了宁妃的脸上,自是打的很重,瞬间便在武宁宛如凝脂鲜荔的娇容上印下清晰的印记。   武宁明显吓懵了,震惊的还有随行宫人,显然燕箫会因为云妃对武宁出手,这是之前他们想都不曾想过的桥段,但它却真实发生了。   燕箫动手,似是存了气,那气是因谁而起,大概只有他最清楚了。   拳头抵唇,低低的咳嗽着,燕子墨上前连忙轻疏他的背,低声劝道:“女人家拌嘴争风,六哥跟他们置什么气?”   说着,燕子墨皱眉看了看凤夙,他并不知道凤夙是顾红妆一事,如今见她无动于衷的眺望远方,似乎在欣赏夏日风景,心中难免存了一口气。   这女子当真是心眼坏得很。   白芷抬起袖子,掩住红唇,不易察觉的遮掩住嘴角笑意,美眸朝跌坐在地上的武宁,哎哟,此刻果真是狼狈到了极致。   武宁隐隐啜泣,委屈之下,眼圈泛红,蓦然瞪向凤夙,红艳的唇瓣被一排贝齿咬的泛白,可想而知通过此事她对凤夙的怨恨又加深了不少。   “如此可公平了?”燕箫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问的自然是凤夙。   凤夙将脸撇到一旁,并不多言。公平吗?怎会公平?武宁先前打了绾绾一巴掌,她一巴掌,如今怎么算,都还欠一巴掌呢?   罢了,照绾绾这样的性子,势必会讨还回来的,一个鲛人总不至于任由凡人欺负到脸上去。   燕箫看着武宁,冷冷开口:“宁妃,这一巴掌,你可受得?”   “受得。”武宁脸色涨红,隐下愤怒,哽声道:“是臣妾的错。”   “知错就好,虽说你是武元帅之女,但你和云妃在东宫地位是一样的,平起平坐,像今日这种事情,委实不应发生。谨记此训,我不希望再目睹第二次。”   “臣妾谨记。”武宁低头,轻轻咬住了红唇。   “家眷胡闹,让四哥见笑了。”燕箫转头含笑看着燕清欢。   燕清欢笑了笑:“六弟无需觉得不好意思,四哥家眷时常也是如此,净是些争风吃醋的小事情,每隔几天就打闹不止,随她们闹腾吧,女人窝不就这么一回事吗?”   “四哥说的是。”燕箫压住喉咙间的瘙痒,尔雅笑语:“四哥不是要去探望夫子吗?这就一并前往吧!”   走了几步,转身看着原地不动的凤夙,眸色暗沉,声音冷硬,倒像是生了气,如今在使性子的孩童一般,瓮声瓮气道:“你也来。”   书信,相忘江湖   更新时间:2013-10-2 16:49:43 本章字数:3398   合欢殿,百年古乔,直冲天际,亭楼灰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筑壁之砖,日暖生凉烟。1   沿途随处可见花枝藤萝,长廊架在湖水之上,行走其上,可观桥下湖水流动。   一众人穿梭其中,仿似天外来客。   还没近前,就听到一阵幽幽琴声传了过来。   此乃合欢殿,胆敢在此奏琴之人,除了顾红妆,不会是别人了。   凤夙笑了笑,这位顾红妆倒沉得住气,守宫精~液一事还没有解决,如今竟然有闲情雅致奏琴。   “西城诀?”燕清欢忽然出口,听那语气似是极为惊喜。   确实是西城诀,凤夙走在最后面,看着湖水,微不可闻的叹了叹。顾红妆所奏之曲的确是西城诀。这样的曲子,凤夙当年曾经和燕清欢合奏过,琴笛和鸣,但凡听一遍,绝对会铭刻心间,永世难忘堞。   如今,时隔多年,当燕清欢再次听到此曲时,难免心思悸动,感慨万千。   “姐姐,好端端的,怎么叹气了?”绾绾见状,低声询问凤夙。   凤夙唇轻启,似是想说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绾绾虽有窥探人心的本事,但却无法窥探凤夙的想法,活死人无心无欲,就算窥探,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不明,心事不明。   绾绾原本还想追问,见凤夙有些心不在焉,眉眼间似是装了太多的复杂,愣了愣,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凤夙随众人一起走进了合欢殿。   古色古香的房间,梨花木桌,上刻古朴花纹,檀香淡淡,圆桌上,一副茶具,寥寥几册书籍,一把古琴。   女子端坐其后,微风从窗棱处刮进来,卷动女子覆眼白纱,白纱和墨发卷动在一起,痴缠不休。   纤指捻动,轻挑琴弦,铸就琴声曼妙,如丝如缕。   众人无声无息,悉数站在一旁,屏息听着,只因顾红妆所奏之音令人听了如痴如醉。   凤夙倚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顾红妆,原来自己以前奏琴时,就是这副样子。   如今看着顾红妆,倒像是揽镜自照一般,这种体验前所未有,很新鲜。   身旁的绾绾,似乎从入殿的那刻起,就异常安静。1   凤夙转眸望去,只见绾绾眉头紧皱,直直的盯着顾红妆,一双眸子早已变成了深蓝色……   凤夙及时拉住了绾绾的手腕,绾绾浑身一震,蓦然回过神来,复杂的看向凤夙,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是她?”   凤夙并不惊讶,反而笑了笑,此事自是瞒不过绾绾。   “姐姐早知道了?”绾绾从凤夙表情中看出了端倪,眉头皱的更紧了。   “刚知道不久。”   以前只是猜测,直到三娘对她说,这位假顾红妆直唤她是凤七时,她才彻底死了心。   在这世上,会这么唤她的人,很少,很少……   绾绾有些不高兴了:“姐姐难道任由此人顶着你的身份,生活在合欢殿?”   凤夙语声轻漫:“生活在合欢殿,并不见得事事如意,顾红妆现如今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燕皇得知她还活着,定当不饶她;东宫女眷争风吃醋,岂会让她日子好过;更何况还有一个燕清欢……突然造访东宫,怕是来意不善。”   绾绾点头道:“确实来意不善,日前燕皇和燕清欢达成了协议,只要燕清欢能够杀了顾红妆,燕皇就允诺燕清欢登基为帝。”   “燕皇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好。”杀她定皇位?当真是可笑。   燕皇既然知晓顾红妆还活着,又怎会不知燕箫当初包庇之罪?燕皇若真的有心让燕清欢登基,早就借由此事缉拿燕箫了,何须等到现在?   略略沉吟,燕箫既然当初护着她,就代表看重她,燕皇不会不知,可还让燕清欢杀她,目的何在?难道燕皇希望两兄弟自相残杀,只是这样一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绾绾打断凤夙的思绪:“姐姐,燕清欢今日来,并非是为了杀顾红妆,我能感觉出,他此刻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似乎在杀和不杀中犹豫不决,迟疑难定。”   “是么……”宫里面的人但凡有***,哪一个不是在斗生斗死?深宫里的男人为权为女人,而女人呢?女人暗斗,不为上位,就为男人。   绾绾问道:“姐姐有何打算?”   想了想,凤夙叹道:“任由他们互咬,她想做顾红妆,就让她做吧,能做到什么程度,全看她有几分能耐,若是不小心一命呜呼,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没有心思再看,凤夙示意绾绾和她一同离开。   回去的路上,绾绾问凤夙:“就这么离开,殿下会不会找你晦气?”   “难说。”她笑,笑容无谓。   如此沉默走了一会儿,绾绾再次开口:“姐姐在想什么?”   凤夙神态微妙,轻语道:“当年一曲西城诀,殊不知转身回眸,铸就一世琉璃白。”   绾绾忍不住说道:“都说知音人可听琴辩知音,若燕清欢听不出来,又怎堪知音二字?”   凤夙眸光一紧,修长的手在袖间紧握,淡淡扫过绾绾,语调平静无波,“你不懂,那曲西城诀,与我当年所奏相比,精髓有过之而无不及,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此曲她弹得很好。”   绾绾神情不耻:“再好,也是一个冒牌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凤夙低声感慨道:“生平最了解我之人便是她,那般惟妙惟肖,难怪燕箫会被她糊弄多时。”   绾绾一边走,一边呢喃自语道:“我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没有眼睛,占据那副身体有什么用?”   凤夙唇扯了扯,女人如此,唯有“情”字缠身,要不然何苦尘世历劫受难?   几个月前,她魂断暗房,三天魂魄无依,从此以后天南地北,山河永寂,万里哀哭。   女子芳华宛如指间流沙,稍纵即逝,一夕命断,碾碎世事无常,命格无双。   夏日景物依旧,但却物是人非,终是化作云烟,一切早已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过往哀伤,在这一刻,终成过往。凤夙告诉自己,无需失望,有时候背叛只是为了最美的荡气回肠。   如此走到草堂,绾绾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的唤住凤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她:“楮哥哥让我给你捎的信,昨日事情多,竟拖到了今天,你快打开看看,别误了正事。”   凤夙微微皱眉,迟疑接过书信,内容简短,只有寥寥数语。   “那年那月,无名湖畔杨柳风。孤雁归巢,散了幼时牵绊;琴弦断,断其三千痴缠;白驹过隙,红颜泪,英雄血,指间烟云,风华一瞬;再邂逅,终难忘,惟愿此情不关风与月。多年后,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尘世落定,倾尽天下,只为陪她并肩踏天涯。”   手指一点点捏紧信纸,有笑声从凤夙的唇角流泻而出。   绾绾转眸望去,竟见凤夙眼角有了斑驳泪光,心一颤:“楮哥哥都写了什么?”   从凤夙手中抽走纸张,细细看了一遍,忽然不说话了。   不时看着凤夙,绾绾似乎想劝说些什么,但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沉默走路,一时没了声音。   那年,楚国来使,前往凤国迎接质子回朝,为了防止凤皇临时变卦,楮墨走的很匆忙。   那天,绾绾站在草堂外,看着楮墨匆匆离开之前,几次拿起笔,似乎想给凤夙留下只言片语,但最终怅然放下。   那时候,他定是舍不得凤夙的。但就像他信中所言,琴弦断,断其三千痴缠。暗喻他的双腿断了,连带断了红尘万丈。倘若不能相濡以沫,惟愿相忘于江湖。   想来,在楮墨心里,他定然对凤夙是有情的,只是他的情只敢放在梦中,梦里面,他可以不要江山,只愿在太平盛世,陪她白头到老。   他终究是了解她的,都说她阴险狡诈,唯有他看到了她避世之愿。既相忘,又何须如此懂她。   那天,凤夙端坐草堂,暗自笑了笑,口中呢喃道:“相思了无意,何必惹尘埃。”   那天,燕箫中途不见凤夙现身合欢殿,吩咐李恪前来草堂请凤夙前往正厅,只是还没见到凤夙,却率先见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襁褓婴儿。   李恪起先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去,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叫了一声:“我的亲娘啊!”直接吓昏在地。   阿筠撇撇嘴,对隐身不见的三娘说道:“姨娘,再高点,站在高处挥洒甘霖,将是人生一大乐事。”   三娘现身,满脸怒气,不就尿尿吗?这小孩事情怎么这么多?   荷花,独爱死尸【5000】   更新时间:2013-10-2 19:04:18 本章字数:5469   这一晚,对于燕国东宫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平夜。   白日在人前颜面尽失的宁妃娘娘,入了夜像是中了邪一般,竟然兀自掌脸不止,下手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内殿里“啪……啪……”声不绝于耳,宫人劝都劝不住。   打自己的脸,宁妃竟一点也不留情。   足足打了一盏茶功夫,直打的宁妃双颊红肿,这才虚脱倒地,昏迷不醒。   那日,凤夙午膳没有在正厅现身,虽被燕箫寻了“闭门思过”的借口,但心里却凝聚了一股阴沉郁气。   席间尚且基于应酬,陪燕清欢喝了几杯酒,但回到书房之后,顿时一股血气上涌,来的措手不及,压都压不住。   如此在书房内侧床榻上休憩,檀香味安定人心,竟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一直睡到夜里,忽然惊醒,触手便是一片凝脂白玉,神智一清,顿时睁开双眸,触目望去,眼中戾气大盛沣。   床榻之上,有女子赤身躺在他的怀中,修长玉腿缠绕在其身上,睡得尤为香甜。   燕箫一脚将那女子踢下床,那女子原本正做着美梦,忽然被燕箫踢下床,哪里还睡得着,忽然惊醒过来,显然不了解状况,先是看了一眼燕箫,羞怯之余难免畏惧繁杂,怯生生,娇滴滴的唤了一声:“殿下……”   见燕箫眸子阴寒,正感奇怪,准备从地上爬起身的时候,才忽然惊觉身上未着寸缕,蜂腰蛇臀,青灯下身体好像剥了皮的新鲜荔枝,光泽诱人。   此刻,并不是欣赏身体的时候,此番情形显然吓坏了女子,尖叫一声,蓦然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着蹲在了墙角。   “李恪——”燕箫先是厉声唤了一声李恪,随后才想起,李恪午时在草堂昏倒了,至今还躺在床上说着胡话。   不过,李恪没唤来,倒是唤来了齐天佑。   “殿下——”齐天佑入内,没想到会看见这番景象,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见有男子入内,羞愧的将脸埋在了双膝间,尽管如此,又哪能遮挡住白皙曼妙曲线?   燕箫目光冷凝:“怎么一回事?”   齐天佑也皱了眉,先是闻了闻,随即走到一旁的香炉前,手指轻捻香灰,凑到鼻端闻了闻,正色道:“殿下,这香有问题。”   一直未向女子开口的燕箫,此刻眼神宛如猎鹰般,狠狠的盯着她,忽然淡声问道:“名字。”   “……”女子浑身颤抖,惊惧不安,并没有听清楚燕箫都说了些什么。   “再问一遍,名字。”燕箫声音又沉了几分。   女子这下听到了,浑身一哆嗦,莫测感从女子心头泛起,声音颤抖艰涩:“回殿下,奴婢名唤青碧。”   燕箫眼中似乎多了一抹青碧看不出道不明的暗潮:“你主动爬上了我的床?”   “奴婢不知,奴婢醒来就在殿下床上了,还请殿下明鉴。”有泪水从青碧的双眸里潺潺滑落,透着害怕和茫然。   看样子是真的不知情。   燕箫双眸锁住青碧,无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哪个宫的?”   “碧华殿。”   燕箫眼眸闪了闪:“梅妃的人?”   “……是。”   燕箫略作沉吟,示意齐天佑把香炉拿到他面前,他查看了一番,越看心越凉,心头一紧,似有只冷冰冰的手捏上心头,将一片冷痛悉数捏作冰凌。   燕箫掀被下床,冷冷吩咐道:“把她交给太子妃,就说是我的意思。1”   “诺。”齐天佑抬眸看向燕箫,他已猝然背转身,一言不发离去。   “殿下饶命啊,殿下…….”青碧反应过来,凄楚不已,交给白芷的话,她还有命吗?   天地可鉴,她虽喜欢殿下,但爬床榻勾~引殿下,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以前有人试图引诱殿下,被太子妃知道了,听说那些宫女的下场很凄惨,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青碧眼见燕箫要离开,顾不得浑身赤~裸,顾不得齐天佑在场,原想奔到燕箫面前,跪地求饶,可谁知,一把冰冷无情的剑蓦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倒抽一口凉气,就那么愣生生的止了步。   “再近前,杀无赦。”冰冷的肃杀之语从齐天佑口中冷冷迸出,没有丝毫人情味。   青碧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啊”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究竟得罪了谁,为什么那人要这么陷害她?   *****************************************   夜晚,云阁草堂,冷月被薄云遮挡了半边面纱,显得越发朦胧和神秘。   虽是初夏,但入了夜,风还是很凉的。   燕箫一袭单衣站在那里,却挡不住夜风微寒,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的很。   沉寂的房间里,玉兰花香夹杂着药香味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浓郁。帷帐微掀处,有男子指节修长有力,像是月辉揉聚而成,含着主人特有的清雅和霸气。   月光辉映下,燕箫的脸庞一闪而过,随即帷帐垂下,又余一室黑暗。   燕箫躺在床榻上,单手支撑,沉寂无言的看着凤夙。   这般时候,凤夙还没有入睡,亦睁着一双略显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知她若他,知他若她,对于燕箫今夜前来,她早有预料。   “毒是你下的?”轻轻的耳语,使凤夙神智清醒了些,待视线适应黑暗,只看到榻旁的香炉里,轻烟袅袅地盘旋,绕升,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射在帷帐上形成朦胧的雾气。   这香,是什么时候被他点上的。明知她闻不到,如此这般,岂不是多此一举?   凤夙神情稍敛,看向燕箫时,寒意疏淡了几分,“很难猜吗?”   “下那么蹩脚的三流迷香,送女子上了我的床榻,故意惹我生气,你可欢喜?”昏暗的帷帐里,燕箫俯视着凤夙,那双湛如永夜的黑眸,倒映出凤夙苍白的面孔,诡异迷离。   凤夙笑了笑,手指抚向燕箫脸庞,浅浅摩擦,淡淡开口:“殿下正值年轻气盛,有的是无限精力,担心你力气没处使,这才为你安排美人,如此贴心,你可欢喜?”   燕箫眼睛里忽然间有了一丝朦胧,“若我今夜当真如你意宠幸那女子呢?”凤夙挑眉,眸光微动,声音很轻,也很淡,宛如羽毛拂在脸上,一片柔软,极具诱惑:“收了便是,给她一个名分,若是殿下喜欢,自可夜夜笙歌无限。”   “我宁愿你是在吃醋。”   凤夙双眸逐渐适应黑暗,燕箫的轮廓渐渐分明起来。   月光透过帷帐间隙,轻盈地跳跃在燕箫墨黑色的睫毛上,细微的光芒使他本就漆黑的双眸更添了几分致命诱惑。   燕箫勾了唇,慢慢道:“那个叫青碧的丫头,是怎么得罪你的?”   “何以见得,她得罪我了?”   燕箫低沉一笑,手指从她脸上移开,然后放在她的腰上,眼神沉静如水,徐缓说道:“夫子,我对你的了解,不深,但也不浅。”   说这话的时候,燕箫双眸如同碧海柔波,手心贴着凤夙,那么温存,似乎想要唤醒凤夙内心沉寂已久的情感,却又茫然无措,掌握不住……   “那丫头可美?”凤夙问。   “美。”毫不迟疑的回答,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质疑的,应该长相还不错吧?前不久才见过,怎这么快就忘记了那女子的长相。   “身材可好。”   “好。”其实并没细看。   “听说是人间***。”这话是三娘说的,三娘说那姑娘皮肤滑腻,宛如初生婴儿,青碧若是放在青楼妓院里,一定会艳压群芳,每晚恩客不断。   犹记得,凤夙听了三娘的话之后,闷笑不已。   似乎每个姑娘,三娘都能联想到青楼女子身上。   “没用过,所以不知道。”话语无谓,但年轻太子心内却隐隐愤怒着,将凤夙紧紧地拥入怀中。   身体全然贴合,燕箫埋首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浓郁的阴沉木檀香味,低声叹道:“最好的在这里,那些庸脂俗粉,怎堪好之名?”   凤夙一时没说话,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每次私下相处,他似乎很喜欢抱着她,无声轻叹。   他的夫子和他的女人,区别其实挺大的。以前,他是断然不敢抱着她的。   她问:“每天怀抱一具死尸安眠入睡,不怕做噩梦吗?”   燕箫眸色转深,幽不见底,“虽是死尸,却心之所牵,又怎会噩梦连连?”   凤夙唇畔勾笑,如夜般的眸对上燕箫,开口道:“东宫女子何其多,心之所牵还不容易,这里多得是有爱无处安放的女子等着你。”   燕箫敛起表情,恢复雅然之态,沉声道:“皇宫里面的爱掺杂着太多腥臭和权谋,白天道貌岸然,温柔娴淑,到了黑夜一个个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勾当和算计……夫子,学生早就乏了。”燕箫搂在凤夙腰间的手紧了一些。   凤夙抬眸看了看燕箫,只见他眉头紧蹙,似是陷在了过往的回忆中。   凤夙一时没说话,手缓缓覆盖在燕箫僵硬的手上,无意识的拍了拍。   燕箫回过神来,看着她,眼神中划过某种激越的喜色,修长有力的手反握,温暖的包裹住凤夙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暖着。   燕箫的双手很漂亮,有些像文人的手,他原本就是一个文人。   但他的手心里却布满了厚厚一层茧,那是习武之人常年练武日积月累留下来的,只是可惜了,明明是武功高手,但因身体所累,很少有出手的机会。   从幼时起就历经坎坷的燕箫,自是过的不如表面那么轻松惬意。   “夫子……”黑暗中,燕箫静静的说了一句话:“为何不信我?”   凤夙眼眸闪动:“此话莫名,听不懂。”   燕箫看向凤夙,眼神虽然温柔,但出口的话语却是阴柔难测:“白日为何不信我?武宁打了你,你觉得我会为了皇权霸业,对你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吗?”   凤夙一愣,秀眉微蹙,迟疑了一下,方道:“你多想了。”   燕箫看着她,悠淡轻叹:“为何不愿信我一次?”   笑意融开,凤夙感叹道:“靠人不如靠己。有人说进了宫的女人都是凤凰命,可是万凰之王注定只能有一个,女人间的争宠夺位自古以来就是层出不穷,花招众多,这样的戏码,我看了太多年。就像今天,我不犯人,必有人犯我。我步步退让,就有人步步紧逼,世间最丑陋的东西都在宫闱争斗里,我若想置身事外,除非避世不出。”   “回沉香吧!你和阿筠在那里,我会安心不少。”燕箫说。   “…….草堂很好。”   燕箫沉眸凝视着她,静声问道:“地道很好?”   话落间,燕箫脸色骤然变了,隐隐透着怒气,隐隐透着如许不安。   “看样子,你还在怀疑我。”凤夙没表情的笑了笑。   “夫子……”燕箫紧紧的扣着凤夙的腰肢,声音瞬间变得阴戾起来:“我若不信你,阿筠出生后,我为何一直没有让你们迁离草堂?我明知这里有地道,明知楮墨随时会从密道潜进东宫。我把我的脖子放在楮墨的刀刃之下,是为了什么?”   凤夙淡淡的看着他:“是啊!为了什么?”   燕箫似是被她无动于衷的情绪给激怒了,受伤道:“因为我爱你。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吗?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对楮墨是不同的,我恐慌,我不安,我愤怒,我恨不得杀了楮墨,但比起这些,我更在乎你的感受,我不能让你厌恶我,排斥我,离我越来越远。”说着,燕箫悲哀一笑,目光中流露出温暖之色,有些怜惜般的叹了口气,垂手抚摸着凤夙乌黑的秀发,叹道:“夫子,我和你已经背道而驰了很久,很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拆散我们。”   燕国时局大乱,政权弊端错综繁杂。周边有吴国虎视眈眈,父皇卧病多日,朝臣民心松散,朝堂局势不明,后宫明争暗斗,白玉川老谋深算,再加上还有一个深沉难测的楮墨。   一步步走来,燕箫可谓是举步维艰。在这种局势下,他和凤夙之间隔得又岂是山与水,生与死的咫尺之距?   凤夙微愣,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没说话。“夫子,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现如今你我有了阿筠,我们一切重新开始,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沉默良久,凤夙说道:“知道吗?我原本可以成为凡人的,只要我拿回命魂,只差了一步,只差了那么一步……”   燕箫身体一僵,眼神浓雾暮霭,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外泄情绪,但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很痛苦,眼神里布满了赤~裸~裸的痛苦。   他下意识紧紧地搂着她,似欲把她镶嵌到身体里一般,“我知道,此生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燕箫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难解的悔恨和自责。   凤夙唇角笑意掺和了氤氲之气,轻声说道:“一步之遥,错过的却是一生。”   燕箫如遭雷击,缓缓松开了凤夙的身体,仿若万念俱灰……   那天,燕箫离去,凤夙这才注意到有一束新荷不知何时被燕箫放在了桌沿之上。   燕箫说:“夫子,初夏第一支新荷,我给你采来了。”   凤夙微愣,初夏第一支新荷,他不是已经给顾红妆了吗?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般,他说:“这才是第一支新荷,开的比较早,那支不及这支开的娇艳,我原本就想着,等它完全盛开的时候,再采来给你。”   “夫子,是不是只有帮你把命魂找回来,你才肯真正的原谅我?”   这是燕箫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余音绕耳,凤夙拿起那支荷花,忍不住凑到鼻前,闻不到香味,但……应该是很香的。   复活,大开杀戒【8000】   更新时间:2013-10-3 23:23:04 本章字数:8708   是夜,云阁草堂,无名湖。   湖面波光涟漪,入了夜之后,宛如银光挥洒,银光之下,却透着说不出道不尽的凶险和危机。   阿筠说,鲛人在此生存。   湖畔,杨柳轻拂,有男子漠然静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东宫太子燕箫。   白日,他见过那位名唤绾绾的鲛人女子,看起来跟寻常人无异,与那日相比更是多了几分稳重和人气檑。   耳边响起凤夙的话语,她说:“知道吗?我原本可以成为凡人的,只要我拿回命魂,只差了一步,只差了那么一步……”   燕箫脸色苍白,压抑的咳嗽声里,眸光逼视着平静无波的湖水,眉眼间有着说不出来的凌冽之气。   暗夜里,有一只夜莺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尖叫一声,挥动着羽毛朝漆黑无边的天际飞去鼎。   一根黑色羽毛徐缓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缓缓飘落在湖面上。   一切看起来平静无常,但打破这份平静的却是东宫太子。   身形如电,宛如雷霆之势,瞬间扎入无名湖之中,卷动水花四散。   漆黑的夜,沉寂的湖,一切似乎还是最初的模样,好像之前湖畔静默的男子只是一场梦。   ******************************************   那一夜,燕箫跃身无名湖,整整五个时辰未出。   那一夜,众妃被白芷召集到了夕颜殿,青碧浑身赤~裸罚跪宫苑之中,但凡有人为她求情,悉数拉出去棍棒伺候。   白芷说:“觊觎殿下,也要看你够不够那个资格。”   青碧不够资格,因为她身份太低,所以白芷想要怎么收拾她,自是不会手下留情。   罚跪宫苑,未着寸缕,任由来往宫人内侍肆意相看,那样的滋味比直接杀了青碧还要令她觉得痛苦。   青碧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缩在一起,不停地磕头求饶,脸上鲜血淋淋,哪还有白日的艳丽逼人?   凤夙去的时候,只有秋寒月在场,武宁没在,称病不来。   三娘晚上闲来无事,所以便跟凤夙一同前往,见武宁没来,冷冷的笑道:“我若是她,我也不来,脸上顶着两个大红馒头,出来吓人吗?”   凤夙笑了笑,武宁脸颊此刻指不定肿的有多高,不是大红馒头,还能是什么?   没有人同情青碧的际遇,包括那些之前被她收买的宫女,如今见她出事,一个个看好戏的站在一旁,有谁还记得之前曾经受过她的恩惠。   这么看来,这位青碧姑娘倒也是个可怜之人,但有句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所以,此女不可怜,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那一夜,三娘看着秋寒月,原以为目睹此景,秋寒月或许会存有几分善心,出口替青碧求情,却没想到秋寒月冷冷旁观多时,然后对白芷说了这么一句话:“娘娘,青碧是我宫中的丫头,如今做出这种事情,怪只怪我平时疏于管教,还请娘娘将青碧交给我处置,要不然我宫中的人以后谁还肯服我,敬我?”   白芷看了看秋寒月,看了好一会儿,眸色意味不明,终是笑了笑:“你该明白,这事犯了殿下的大忌讳。爬上殿下的床不算什么,妹妹以前不也爬过殿下的床吗?下人效仿主子,妄想上位,却没想到实属东施效颦,殿下的床榻,可不是谁都能爬的,纵使爬上去,也不见得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自此以后富贵无忧。”   此话一出,无疑是指桑骂槐,秋寒月脸色瞬间变了,低着头,脸上表情令人难以窥探。   白芷又说话了:“青碧行径实为恶劣,若不以正视听,今后本宫还怎么治理东宫内闱?”   “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秋寒月微微抿唇,秀眉微蹙。   话落间,白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秋寒月忽然抽走侍卫手中的长剑,剑起剑落,围观众人皆是“啊——”的一声尖叫出声,只见青碧的头颅瞬间被斩落下来,在地面上滚了几下,然后落在了白芷脚边。   因为死的太突然,青碧没有任何痛苦,眼睛里面甚至还有一滴泪没有及时落下来,如今滚落在地,那滴眼泪终于从眼角缓缓滑落……   白芷心里没有害怕是假的,脚步踉跄的退后几步,被身后的抱琴扶住,这才稳了心神。   秋寒月杀了人,面色却平静的近乎诡异:“娘娘,如此皆大欢喜。”   白芷眸光盯着秋寒月,多了几分深究,不期然升起一股忌惮之色。   她竟想不到后院之中,一向温顺娴熟的秋寒月,竟然会是一个狠角色,究竟是秋寒月太会装,还是这双看人的眼睛,现如今不是她的,所以才会看不清秋寒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人注意到凤夙的嘴角缓缓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包括绾绾也不知,她把青碧送到燕箫的床上,不是为了简单的泄愤,而是想探探秋寒月的性子。   如今看来,此女够狠,也……太过不简单了。   只是,凤夙唯独遗忘了一个武宁,因为她,凤夙险些大开杀戒。   那一夜,回过神来的武宁,发现自己双颊红肿。双眸狠冽,将新仇旧恨悉数发泄在了凤夙身上。   娇蛮女子如武宁,哪能吞下如此奇耻大辱,况且掌脸宛如中了邪,所有的宫人都把她的笑话看尽了,这口恶气,她怎能咽得下去?   从来,只有她看别人笑话的份,哪有别人看她笑话的份?   探听燕箫没有在宫妃处安歇,更没有在东宫之内,武宁便下了诛杀之心。   那两只大守宫在太子妃那里暂时寄放着,那夜众人都在前院聚集着,武宁买通了照顾守宫的嬷嬷,取了守宫精~液。   知晓凤夙一时半刻不可能回到草堂,便派人潜入云阁,将守宫精~液滴在了凤夙平时饮用的茶壶之内。   那夜,阿筠熟睡中忽然感到分外不安,他叫醒了一旁守夜的刘嬷嬷。经过心理调适,刘嬷嬷已经开始接受阿筠会说话的事实,但每当听他说话时,还是会感到头皮发麻。   “我娘应该回来了。”凤夙被传唤到夕颜殿的时候,他被刘嬷嬷带离了草堂,其实在哪儿睡都是一样的,但他今夜却显得尤为焦躁。在阿筠的要求下,刘嬷嬷把他带到了草堂。   越急,就越口干舌燥。   “嬷嬷,给我倒杯茶。”   刘嬷嬷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阿筠没看,竟一股脑全喝了……   是夜,凤夙还没走到草堂,就看到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刘嬷嬷,哭的老泪纵横,凤夙何曾见她这么狼狈过。   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凤夙脸色瞬间变了,苍白无比,“可是阿筠出了什么事?”   “小主子他……他……”刘嬷嬷竟是泣不成声。   三娘大惊,早已飘到了内院之中。   夜色里,凤夙身影疾飞,宛如惊鸿,所到之处,夜莺受惊乱窜。   那夜,阿筠全身发黑,躺在襁褓之中兀自抽搐不已,口吐白沫,浑身散发出一种死气来。   苏三娘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而凤夙呢?凤夙戾气丛生,抱着稚子,连声急唤他的名字,她说:阿筠,阿筠……   但阿筠似乎早已回天无力,在凤夙焦急惊痛的声音里,渐渐停止了挣扎。   房间一片死寂,那么静,静的令人感到窒息。   三娘哭声压抑,凤夙呢?长久沉默之后,抱着阿筠的尸体,浑身发抖,一声“儿啊!”从她喉咙最深处迸发而出。   那么痛苦,那么凄厉,那么愤恨。   刘嬷嬷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没喝水之前还好好的,小主子喝完水就成这样了……”   茶壶之内,守宫之毒。   一路追凶而至,负责照顾守宫的嬷嬷原本正在熟睡,凤夙抱着死去多时的阿筠,单手插在了嬷嬷胸口之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嬷嬷不敢欺瞒,说出了武宁的名号,却最终难逃一死。   凤夙的手指就那么生生撕裂了嬷嬷的胸口,掏出了她的心脏,离开庭院时,扔在了守宫坛子里。   凤夙的恨,宛如燎原大火,一旦喷薄而出,毁天灭地。   武宁睡觉的时候被凤夙一把从床上揪起,狠狠扔在了地上。   武宁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起先以为宫中闯进了刺客,正欲呼救,见来人是凤夙,眉头一皱,大概觉得凤夙没死,很奇怪。   “你下的毒?”凤夙逼近,武宁从未见过这么吓人的凤夙,好像能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武宁被凤夙气势所逼,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心虚道:“大半夜发什么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你看看这是什么?”凤夙把阿筠乌黑的小身体展现在武宁的面前。   武宁只看到一团小东西,吓得当场尖叫出声。   外面已有宫人赶来的杂乱声。   “三娘,谁敢进来,杀无赦。”凤夙朝漂浮在空中,同样一脸恨意的苏三娘说道。   三娘这时候身影浮现,武宁见到红衣女鬼阴森森的盯着她,吓得抱着廊柱,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儿子,敢杀我儿,我便先杀你,再诛你全家。”凤夙眸色血红,宛如嗜血阎罗,透着狠冽之气。   武宁吓坏了,云妃的儿子?她怎么有儿子?但此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云妃好像疯了一般,她是真的要杀了她。   随着凤夙一步步逼近,武宁觉得耳朵处开始传来尖锐的嗡鸣声,眼前竟开始出现了幻觉,她看到自己身首异处,有无尽的鲜血瞬间淹没她的口鼻,难以呼吸。   那天,凤夙双手如爪,指尖如刀,迅速掐住了武宁的脖子,武宁顿时脸色涨红……   奇迹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任凤夙怎么想都不会想到,阿筠的尸体会从她的臂弯间缓缓浮起,浑身被金光缠绕,身上的乌黑色瞬间消散,渐渐恢复如昔肤色。   凤夙紧张的看着,竟忘了掐死武宁,武宁受到连番刺激,直直的昏死在地。   死而复生的阿筠,似是睡了一觉而已,眉心间竟多了一颗红色朱砂痣,红的刺目。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在地上躺着,皱了眉,不悦的瞪着凤夙:“娘亲,地上好冰,你想让儿受凉吗?”   凤夙眼眶开始湿润,从不觉得他的声音是这么好听。   阿筠见凤夙盯着他看,连忙蹭的一声爬起来,捂住自己的下半身,嘟嘴道:“别这样盯着人家嘛!来件衣服遮遮羞,弄得人家都见不了人了。”   这一次,凤夙直接震惊的看着阿筠,神情不敢置信。   而阿筠呢?阿筠终于发现了凤夙的异常,近前,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关切道:“娘亲,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凤夙的确受刺激了,而且刺激不小。   寂静中,凤夙看着阿筠,艰涩的说了一句话:“阿筠,你会走路了。”   “呃……”阿筠有些后知后觉,听了凤夙的话,微愣,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然后又看了看最初躺着的位置,忽然尖叫出声。   那么尖锐的声音,就算对方是凤夙,也忍不住皱了眉……   同一时刻,夜间帝都,群鬼出没,隐隐听到孩童尖叫声,瞬间四散逃窜……   ******************************************************   第二天,宁妃疯了的消息传遍整个东宫。   武原火急火燎直奔合欢殿,准备找燕箫质问的时候,却有人发现燕箫在沉香书房里昏迷沉睡不醒。   一时间举国大乱,乱的并不仅仅是东宫。   近几日,燕国帝都颇不平静,谣言四起,到处皆是鬼怪之谈,魑魅魍魉不断残害朝官百姓,死亡之人已达百之有余,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官员上书呈禀此事,燕皇抱病临朝,龙颜大怒,言之危言耸听,喝其迂腐之极,喝令兵部侍郎朱雄查办此事,务必半月之内将凶手缉拿归案,稳定民心。   城西兵部侍郎府邸,一间隐蔽的厅房中,朱雄满脸愁容,双眼血丝密布,叹息之声不绝于耳。   在他身侧,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人身穿宽松布褂,一袭白发如雪,其双眼间似有日月沉浮之象。此人便是燕国第一公判廖天机,位居六品,才能之高,于燕国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人赛诸葛,却一直屈居于兵部侍郎朱雄门下,六载有余。   这廖天机本是燕箫手下能人,燕箫当初将他委派至此,其间深意,不言而喻。   “天机,此事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连你也束手无策?”兵部侍郎朱雄开口道。   廖天机一声轻叹后,缓缓道:“世事变幻无常,阴阳之事,天之伦常,我虽有些许手段,却也难阻大道变数。”   “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吗?如今皇上令我彻查此事,命我半月之内结案,平定风波。这可该如何是好?”朱雄心急不已。   “皇上不信鬼神,但最近发生的祸事,都太过诡异了,怕是真有孤魂作祟。”   朱雄道:“捉鬼道士并不好找,即便找到一些,也未必人人都有捉鬼本事。需知,此次皇都命案之多,岂是一两个鬼怪所为?况且,就连立儿,立儿也……”   燕京朱立,兵部侍郎之子,帝都才俊,风华正茂,不料也深受其害。   那一夜,乘辇于风月楼中,朱立正与其他才俊饮酒赏月,却突感一阵寒风袭来,凌冽之极,转头一看,蓦然看见一女子坐在自己身旁。   那女子一身凄艳红装,黑发半掩着脸庞,嘴唇鲜红,如血似滴,未被遮挡的半面脸上仿佛附了一层冰霜,最令人惊悚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极为妖邪,竟死死地盯着朱立看。   朱立心中一怔,大叫了起来。   其他的人听到朱立的喊叫声,一时间都看了过去,却见朱立含糊不清的朝着一把椅子说着什么。   众人纷纷停止了手上的事情,一时之间喧闹的风月楼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只余朱立如魔似癫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诡异响起。   众人心生惧意,朱立这般异常,似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有较为亲近的人去拉朱立,却见他不为所动。   片刻之后,朱立竟忽然倒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浑身抽搐不已,口吐白沫,眼、鼻淌血。   风月楼众人一时大乱,四散而逃。   张立之死,引起轩然大波,适逢翌日东宫宁妃疯癫,太子燕箫诡异昏迷……   种种异常,瞬间将整个帝都彻底推向了压抑恐慌之中。   次日,廖天机和朱雄行走在燕国帝都繁华街道之上,远远便见一妇人怀抱一婴儿阻挡了道路,并嚎啕大哭。   朱雄皱着眉头道:“天机,前去看看。”   廖天机应命,直奔那妇人而去。走的近了,廖天机才注意到那妇人灰头垢面,双眼有些凶戾,待看见廖天机接近自己,竟开始盯着廖天机看个不停。   廖天机心中一堵,有种不祥的预感。   廖天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通阴阳,之前和鬼魂打过几次交道,所以现如今一个落魄妇人,确实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嚎啕大哭,扰乱帝都安宁?”   “什么狗屁帝都?安宁?何来安宁?现如今厉鬼横行,多少人死于非命,就连我儿也深受其害,被那厉鬼侵体。”   “哼!哪来的野妇,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扰乱民心。”   “妖言惑众?若不是鬼魂作怪,偌大一个大燕国,为何没有人能够将凶手绳之以法?”   “你……放肆。”朱雄怒不可言,但心内确实有些心虚。   廖天机安抚朱雄,问那妇人:“你是何人?为何一口咬定是厉鬼做乱?”   妇人没有立刻回答廖天机的话,兀自安抚怀中襁褓婴儿。   廖天机和朱雄,这才开始注意到她怀中的婴儿,这一看,当即吓了一跳。   廖天机还好,朱雄却感觉锋芒在背,说不出的恐惧和不安。   廖天机见那怀中婴儿,皮肤干枯,犹如花甲之岁,脸色乌青,倒像极了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该有的肤色。   更令廖天机心惊的是,那婴儿的眼睛竟然生有双瞳。   朱雄看到的则是从那襁褓中露出的手臂,尽显枯皱之色,那小手满目疮痍,有些像尸体腐烂的样子。细看之后,竟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着,更甚者那婴儿十指指甲如浓墨一般漆黑。倒像是一个鬼婴所能拥有的特质。   廖天机若有所思,越发觉得这婴儿似是受了阴寒之气,只怕多半是被厉鬼所害,而令他不解的是,这婴儿竟然生有双瞳。   朱雄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妇人呢喃悲声:“可怜我儿被阴鬼附体,我与他争斗虽将他杀死,却最终没能挽救我儿的性命。”   廖天机和朱雄听完妇人的话,顿时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分寸。   朱雄双手抱拳对妇人行了一礼,“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有驱鬼之能,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高人不计前嫌。”   妇人看了一眼朱雄,目光再次凝定在婴儿身上,似是没把朱雄的话放在心上一般。   朱雄见状,也不气,反而有些苦涩之意。适才话语鲁莽,险些漏失捉鬼高人……   廖天机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大嫂,你面前这位大人乃我国兵部侍郎朱大人,也是此次京都诸多命案的受理官。你有什么线索和冤屈不妨说来听听。”   那妇人这才抬起头盯着朱雄看了一会,却忽然笑了起来。   “帮我?就凭你?”妇人又笑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不久之后,整个帝都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朱雄一时有些不明所意,廖天机却暗道不好,忙问:“大嫂何出此言?”   “对对对,高人,倘若你知道什么,不妨告知于我,本官一定竭力破案,早日还帝都清明。”   那妇人见朱雄和廖天机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脸色有些不快,再见怀中婴儿不适,蓦然抬头,目光直指二人,喝道:“你二人若再大声扰我儿歇息,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你……放肆。”朱雄气之不过,急欲而去,廖天机忙拉住朱雄,“大人稍安勿躁。”   朱雄怒道:“刁妇,欺人太甚。捉鬼道士我不是没见过,性格怪异的倒也见过不少,但如此不近人情的道士,还是第一次见。”   廖天机转过身,看了看妇人怀中的婴儿,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容,有了一丝了悟之色。   廖天机看着那妇人道:“大嫂道法精深,只是不知为何,竟会对你的儿子束手无策。”   妇人看着廖天机,微微眯眸,神色冰冷,并不言语。   廖天机不予理会,笑道:“倘若我能代你医治你的儿子,你可愿助我等破案?”   妇人看着廖天机,良久后摇头:“没用的,我儿什么情况我最清楚,莫说凡人,恐怕仙人现世也无计可施。你等还是离去吧,别扰我母子清净,待我儿魂魄散去,我便自此离开帝都,再不回来。”   朱雄没什么好脸色:“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不灵,听不进劝呢?”   廖天机倒是笑了笑,对那妇人说:“大嫂,道教之人不互欺,如此还不愿信我吗?”   “你是……”   “修道之人。”   廖天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满头白发无风而动,环绕身迹肆意飞散,方圆十丈之内,流光异彩,若现游龙横行,凤啸扑耳,天罡正气由体而出,浩然正大,荡气长存。   “你……”妇人震惊不已,忽然意识到此人道法极有可能在她之上,也许远超于她,此刻震撼之余,难免多了警戒之心。   朱雄忍不住说道:“天机说能救,势必就有办法。难道有办法你不试,偏要看着怀中婴儿慢慢死去,你才满意吗?有你这么做娘的吗?”   妇人看着朱雄,又盯着廖天机,隐含期待,但又怕注定失望一场。   廖天机爽朗一笑:“凡事无绝对,天赐终生,生死乃阴阳一线之事,夸父追月,百舸争洋,你怎可轻言放弃?更何况天下异士,何等稀少,且身怀其能更是大罗万千,你又如何知晓我没有医治你儿的能耐?纵使我没有,难道他人也没有吗?”   “这……”妇人沉吟片刻,终是跪在地上,对朱雄和廖天机诚声道:“请大人出手,救我儿性命,我必当舍命报答相助大恩。”   朱雄顿时乐了,连道:“好好,高人快请起,不必多礼。”说着还一边督促廖天机快点搀扶妇人起身。   廖天机心中一半欢喜一半忧,喜的是妇人为他所用,捉鬼事半功倍,忧的是,妇人之子在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能救。   只是,殿下怕是不会同意。   ******************************************************   燕京,东宫。   云阁草堂内,毒物横生的草地上,有孩童奔跑其上。   孩童似乎毫不在乎那些毒物会伤害到自己。如若细看,会发现每当孩童离蛇蝎二尺之遥时,那些毒物就会迅速躲开。   若是旁人看到,必将对此震惊不已。显然并非孩童运气好,而是那些毒物畏惧孩童不已。   孩童一路奔跑,冲到无名湖边。人还未至,湖边原本畅快嬉戏的鱼儿,似是受了惊吓,快速逃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无名湖畔,孩童一跃而起,一头扎进湖水之中。浪花三尺,待涟漪消散,再无波澜。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那湖水竟然掀起滔天巨浪。   一阵龙吟声隐隐响起,只见湖面上骤然窜出一个庞然大物,竟是传说中的蛟女,那蛟女的背上伏着一个人,可不就是方才跃入湖水中的孩童,燕箫之子,阿筠是也。   帝都,人鬼之战   更新时间:2013-10-4 22:10:15 本章字数:3270   烈阳之下,蛟女跃湖而出,阿筠趴在蛟女背上,大声说道:“婆娘,我娘有事找你。”   蛟女一头扎进无名湖中,然后缓缓冒出身体,阿筠措手不及,一连喝了好几口湖水,呸呸呸的朝湖中吐了好几口,吓得蛟女脸色发白,火急火燎的腾空上岸。   落地时,龙尾散去,渐渐幻化出凡人身形,待白光散去,只见女子清丽脱俗,美丽的不似尘世中人。此人不是绾绾,还能是谁?   “阿筠,以后万不得如此顽劣,若是哪次我不在无名湖,你再这般冒失跳进来,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绾绾余惊未散,蹲下身,看着面前小的不能再小的孩童,出声数落着。   但那样一张纯真面孔,就算数落,听起来却没有丝毫震慑之意,反而尽显柔和檑。   “娘亲定是知道你在湖里,要不然怎会让我前来寻你过去?”阿筠不以为意,奶声奶气的话语,略有不屑。   绾绾一双美眸盯着阿筠看了好一会儿,意味不明的说道:“阿筠,这婆娘二字以后不可再唤了。”   “为何?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小小孩童眸色瞬间寒了下来轰。   “那倒没有。”绾绾似是有些困惑,皱眉道:“日前我对楮哥哥说,你叫我婆娘,楮哥哥笑了很久……”   阿筠皮笑肉不笑道:“所以呢?”   “楮哥哥的笑很好看,我从没见他那么笑过。”绾绾脸上露出梦幻般的的微笑。   “花痴。”阿筠一脸鄙视,说着,又朝草丛里吐了一口口水,瞬间周遭草木迅速枯萎。   绾绾有些尴尬,脸红道:“就连碧水也笑了,你见碧水笑过吗?”   阿筠哼道:“我出生后还没见过碧水,怎么见她笑?”   “也对,反正别人笑,都能说的过去,但碧水笑就诡异了。一定是这个称呼有问题。”   阿筠抠着手指,眼珠转了转,没好气的剜了绾绾一眼,叱道:“一群迂腐之人,哪能通透‘婆娘’二字究竟蕴含了哪些大智慧?不理也罢。”   绾绾眉却越皱越紧:“我当时觉得起疑,就到大街上抓了一个老婆婆叫婆娘,那老婆婆直接送了我两个字。”   “真乖?”阿筠眨着眼睛嬉皮笑脸道。   “疯子。”绾绾生气道:“那婆婆说我是疯子。她说我在骂她。”   阿筠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小粗腿,感叹道:“迂腐,迂腐啊……”   绾绾本来以为阿筠是故意戏耍她,所以才会这么叫她,但现如今见他这样,瞬间觉得自己想法太邪恶了,阿筠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会那么坏的,也许一切只是误打误撞。   绾绾迟疑道:“阿筠,或许这个称呼真的有问题,所以别这么叫我了。”   阿筠没好气道:“随你,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一番良苦用心,怎到了你这里,反倒成了包存祸心?”说着,又是狠狠拍了两下小粗腿。   绾绾愣了愣,“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几时说你包存祸心了?我没这么说过。”   “罢了,罢了……又不是第一日受委屈了,我早已习惯了。”阿筠双手背后,小的不能再小的身体在湖边转了转,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头。一个身体低的不能再低的小老头。   “你这湖怎么回事?是不是该换水了?女孩家理应干净一些,你看看,这都死了多少条鱼。”阿筠指着湖水中漂浮起来的死鱼,死虾,又看了看绾绾,撇了撇嘴,表情嫌弃到家了。   “无名湖的水很干净。”绾绾的声音隐隐有些紧绷,从阿筠身后缓缓响起。   “那定是吃了什么脏东西。”阿筠拍拍手,义正言辞道:“事先声明,以后但凡产自无名湖的鱼虾,我绝对不吃。”   绾绾开始有翻白眼的冲动了,攥紧了拳头,原本忍忍也就过去了,但终究没能忍过去。   “阿筠,你刚才在我湖里接连吐了好几口唾沫,毒气蔓延,周围湖面上,那些鱼虾保命不及,全都祸及生命,一个个上蹿下跳,短短一会功夫,这些鱼虾全都丧命在你的唾沫之下。所以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它们的确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丧命的,不过那脏东西不是无名湖水,而是你的唾沫。”   阿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了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清了清嗓子,隐下心虚,从绾绾身边走过的时候,对她不耐烦的说道:“该走了婆娘,我娘等你好一会儿了。”   “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婆娘了。”绾绾在阿筠身后愤愤的咬牙吼道。   阿筠伸手塞着耳朵,走路大摇大摆,敷衍点头:“好的,婆娘,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叫,这样可好,婆娘?”   “阿筠——”这一次,绾绾声音尖锐,为什么很想把这个小孩重新塞到凤夙肚子里?简直是恶魔再世。   可气……   *******************************************   帝都,皇城郊外。   夜色中,犹见两位道人,身穿灰衣正在慢步前行。   为首道人四十出头,面目严肃,背负两把剑,一把红桃木剑,一把阴阳流光剑,左手握着一轮阴阳轮盘,看其神色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在他身后,有一位年轻道士默默跟着,模样英俊,眉宇间英气逼人,眸色清澈。少年紧跟前方道士身后,环顾四周,也如他师父一样,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莫言……”   莫言上前:“师父。”   中年道士转过头,看着莫言,“你自小在道教中长大,法术尽得我真传,若是遇鬼害人,你诛还是不诛?”   莫言低头,片刻后,抬头:“害人之鬼,徒儿绝不姑息。”   “害人之鬼?艳鬼苏三娘难道不属害人之鬼吗?”中年道士冷冷的笑道。   莫言藏在袖间手指握紧,开口道:“师父虽教导有方,但说来惭愧,徒儿纵使百般用心,却也难及师父十分之一。”莫言此话倒也不假,他师父轩辕澈,乃吴国道教百年来第一人,一身法术出神入化,此生所诛妖鬼不计其数。   轩辕澈冷笑道:“别告诉为师,你连一个艳鬼都斗不过?”莫言咬牙沉声道:“那艳鬼……那艳鬼狡猾成性,骗徒儿前往帝都,后被她算计脱身,倒不是徒儿法术不及她,而是……而是……”越是急,越是说不出,唯恐轩辕澈看出他对三娘生出人鬼之情。   轩辕澈哼道:“又是该死的良善。”说着,轩辕澈重声道:“你这性子若是再不改的话,迟早会被厉鬼害死。”   莫言不敢反驳,受训道:“徒儿知道错了。”   轩辕澈摇头,似是对莫言的性情无可奈何,说道:“也罢,今日此鬼交给你了,莫要像苏三娘一样,再让它逃了。”   莫言眼眸一闪:“是。”随即似是反应过来,喜道:“师父寻到那厉鬼了吗?”   轩辕澈笑了笑,手持阴阳轮盘,只见上面泛起浓浓的青色光芒。   轩辕澈道:“莫言,切不可小瞧此鬼,一路搜寻至此,才发现此鬼煞气极重,隐有小鬼王之法,捉它之时,你务必小心为上。”   “倘若让他逃了,那该如何是好?”   “大可安心,为师已在周遭布下锁魂阵,就算它有通天本事,也休想逃出去。”   莫言心事渐落:“师父放心,徒儿定当诛杀此鬼,为民解忧。”   言罢,莫言手持阴阳轮盘向前,念道:“天地无极,乾坤顿化,万物初开,形灵尽现。”   与此同时,莫言手指隔空撰符,只见阴阳轮盘光芒大盛,勾天精气,莫言双眼忽然射出两道光束,如黄金瞳光普照开来。   不多时,便看到一只狰狞厉鬼在前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那厉鬼手中拿着一条活人断臂,唇齿间有血肉碎骨头顺着口水“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地,惊心之极。   那厉鬼见莫言朝这边看来,顿时呲牙咧嘴,厉相横生。   莫言怒喝:“大胆孽畜,竟敢在此残害生灵,看你还往哪里逃。”   莫言收起阴阳轮盘,迅速出手,口中念念有词,只见身后长剑蓦然离鞘,骤然飞起,朝那鬼物疾射而去……   ***************   民心,诛鬼英雄   更新时间:2013-10-5 22:54:57 本章字数:3236   夜,微凉。   且说那厉鬼原本正卸下凡人手臂,吃的正欢,忽然看到轩辕澈师徒,难免暗自一惊,坏了兴致倒不算什么,此刻能不能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厉鬼原本没等莫言出手,就急于逃离此地,但尝试多次均被五行阵法阻挡,宛如困在笼子里,挣脱不得,一时不禁怒吼连连。   大概得知此番难以轻易逃离此地,厉鬼倒也平静下来,死死的盯着莫言,眼中凶光尽现。   此刻莫言长剑早已逼近厉鬼,眼看长剑即将破体而入,那厉鬼竟然化作一团黑雾,狼狈躲闪避开檫。   长剑折回,莫言飞身接过,直奔厉鬼而去。   厉鬼见状,挥动利爪朝莫言抓去,莫言急忙避身,扬起长剑抵挡,剑身骤然被一股力道压制着,身体直直跌落下来,在快落地的时候,莫言连忙稳住身形,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莫言,此鬼道行极高,小心应战,不可大意。”一旁观战的轩辕澈,见此情形,声音扬高酸。   莫言听了,哪还敢轻敌?   双手合拢,宛如满月状,顿时八卦图骤现,莫言念道:“大罗金仙三千万,太上祖师显神灵,道之炼狱,开!”   话落,八卦图光芒攀升,以至于周遭地形地貌在光影中扭曲变形,威力惊人。   那厉鬼这才察觉出危险来,咆哮一声,身侧忽然生出十几个怨灵魂魄,那些魂魄仿佛被人用线串在一起,一个个挣扎不已,但却无济于事,苦无脱身之术。   莫言见状,怒声道:“孽畜,残害这么多无辜百姓,竟然还敢将他们的亡灵囚禁于此,真是该死。”   莫言随手将八卦图掷出,那八卦图横铺夜空,迅速变大,阴阳替换间,光芒万束,瞬间朝厉鬼罩去。   厉鬼惊恐至极,抬手阻挡,八卦图光芒正盛,逼得他眼眸刺痛,不敢直视。   厉鬼一声长啸,只见身旁被操控的孤魂野鬼蓦然朝八卦图飞去。   那些冤魂不惧魂飞魄散,挥舞手臂,撕扯八卦图的时候,面目狰狞。   八卦图仅仅抵挡片刻,便蓦然爆裂开来,无数碎片纷纷从半空中降落而下,而莫言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强遭反噬,生生被逼退了好几步。   单膝跪在地上,已有鲜血从嘴角流溢而出,莫言擦了擦嘴角的血珠,抬眸望去,经过方才那般硬碰硬之后,那些孤魂野鬼倒是消失大半,但还有少许几个留在了厉鬼的身边。   再看那厉鬼,气息跟适才相比弱了许多,明显是受了重创,莫言不敢多做迟疑,手持长剑,蓦然凌空朝那厉鬼疾飞而去。   一旁轩辕澈见了,脸色一变,忽然皱眉喊道:“莫言,快收手。”但为时已晚,只见原本败迹已现的厉鬼,忽然斗志大作,蓦然朝莫言出手,莫言在半空中大惊,想要收手却来不及了,一股力道重重的打在胸口上,莫言跌落在地,顿时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轩辕澈快步奔到莫言身边,探手把脉,确诊他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徒儿不才,没能除掉此物,实属有愧。”莫言忍着胸口的疼痛,声音吃力。   轩辕澈扶起莫言,皱眉叹道:“这事不怪你,此鬼法术接近小鬼王,想要制服他,确实太难为你了。”   暗夜里,草丛浮动,隐有村民藏身芦苇之中,紧张的观看战局,轩辕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示意莫言到一旁,轩辕澈眼睛望向那厉鬼,厉鬼见轩辕澈要出手,瞬间急促不安起来,方才和莫言一番颤斗之下,早已身负重伤,如今更是强弩之末,怎堪再接受轩辕澈重击。   但轩辕澈又岂会对厉鬼心存柔软,神色肃穆,默默低语几句,顿时捉鬼紫葫芦从腰畔飞出。   “收——”轩辕澈大喝一声,只见紫葫芦口宛如彩霞齐汇,旋风大作,那厉鬼身形乱颤,勉强在“大风”中站稳,如此挣扎了片刻,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尖叫声终于被收进了紫葫芦之中。   莫言近前:“所幸厉鬼被师父给收了,若是任由他胡作非为,不知又有多少燕国百姓要受苦遭殃了。”   轩辕澈勾唇,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忽见不远处赶来一群人,人人手持火把,竟是附近的村民。   适才藏身芦苇的村民,见村众赶来,指着轩辕澈,激动的对他们说道:“乡亲们,刚才我亲眼所见,厉鬼是被这位道长收在了紫葫芦里,他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众人一听,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轩辕澈,一个个面色大喜,纷纷长跪在地,对着轩辕澈连连叩头,七嘴八舌的说道:“多谢道长为我等除害。”   “道长真乃神人也。”   “太好了,厉鬼一除,村子终于可以恢复安宁了。”   ……   “众乡亲,快快请起,我师徒二人怎堪受你等这般大礼。”轩辕澈见了,大惊,练忙示意莫言同他一起搀扶众人起身。   莫言也忍不住开口劝道:“大家快起来吧!捉鬼本是我们的本分,以后万不可这样了。”   如此把众位村民请了起来,经过盘问,这才得知厉鬼在这里已经逗留多日,祸及不少村民失了性命,早已闹得方圆几里人心惶惶,人人自顾不暇,倒也请来了几个捉鬼道士,但大多被厉鬼给吃了,村民绝望之际,所幸得遇轩辕澈出手搭救,要不然整个村子只怕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轩辕澈笑道:“我等乃修道之人,正如适才我徒儿所言,捉鬼是我等的本分,众乡亲无需言谢。”   “那怎么成?道长救了我们全村的性命,这是多大的恩德,若是道长不弃,不妨随我等回村,也好让我们略备饭菜,以示谢意。”为首村民,应是村长,开口说道。   此言,自是赢得附和声无数。   轩辕澈再三拒绝,村民无奈,只得求救两人道号,惟盼日后寻机报答。   “修道之人不重名利,各位还是请回吧!”轩辕澈有些为难。   村民见状,哪里肯依,纷纷长跪不起,“道长若不通名讳,岂不是置我等于不义,恐我等连死都不知道恩人是何人啊?”轩辕澈微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莫言忍不住皱了眉,师傅一向做事果断,怎如今在名讳上如此扭捏作态,好像颇为迟疑,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名讳一般?   想来,轩辕澈被人逼急了,终是无奈叹道:“也罢,我乃吴国修道之人轩辕澈,这几日听闻燕国帝都出现很多孤魂野鬼,这才带着徒儿捉鬼为民除害,天下本是一家亲,但愿大家莫要因为我是吴国人,就对我和令徒另眼相待……”   轩辕澈此话未完,就被村民急急打断:“道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能善待燕国百姓,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又岂会因为你是异国来客,对你心怀芥蒂?对我们来说,你是哪国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我等除了害,那你和吴国人便是我们的朋友,便是我们的大恩人。乡亲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村民附声不断。   莫言在一旁见了,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陷入思绪中,以至于连轩辕澈唤他都没有察觉到。   “莫言……”轩辕澈拍了拍他的肩,皱眉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莫言低了头,笑道:“这些村民倒是热情。”   轩辕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村民,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勾起诡异之笑:“我们可是帮他们除了大害,这点热情……”轩辕澈冷冷的哼笑道:“又算得了什么?”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一个村落算什么,他要利用冤魂厉鬼让整个帝都陷入恐慌之中,届时谁能力挽狂澜,谁就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紫葫芦里,厉鬼情绪暴躁,致使紫葫芦微微发颤,轩辕澈漫不经心的叩了叩紫葫芦,那厉鬼忽然间沉寂下来,恢复一片安宁。   莫言并没有察觉这些,眸色深幽,他只是觉得今夜师父似乎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他又隐隐说不出来。   看到这样的轩辕澈,莫言心内竟然升起一股莫测感。   轩辕澈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对他说道:“你适才被厉鬼所伤,我们这就回城,师父也好为你运功疗伤。”   “……多谢师父。”   鬼儿,夜半失眠   更新时间:2013-10-6 22:33:15 本章字数:3527   夜色沉寂,夜莺在枝头停驻,乌黑晶亮的眼睛滴溜溜的灵活转动着,观察着四周异常,似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展翅而去。   屋檐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偶有瓦片砸落在地,声息尖锐,余音盘旋。   一只肥硕的大黑猫在房顶上灵活的跳跃着,四肢灵活敏捷,宛如暗夜刺客,正在窥探着什么。   入了夜的东宫云阁,近几日树干上开始有猫头鹰驻扎在此,不到天亮绝不离去,细数竟有三十多只左右,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青灯摇曳的草堂,诡异莫名。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类似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瞬间惊醒努力闭目入睡的幼童,黑眸圆睁,蹭的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嘴里怒骂道:“尔等宵小之辈,欺人太甚。檫”   怒骂声惊醒了一旁守着他打盹的苏三娘。   自从上次阿筠险些被武宁害死之后,但凡凤夙不在,苏三娘绝对会守着阿筠,避免类似事情再发生。   那天的事情,至今还让她们心有余悸湾。   谁能想到,原本已经断气的阿筠,忽然会重新活过来。   后来,经过绾绾解释,凤夙和三娘这才明白,阿筠是毒娃体质,借毒成长,百毒不侵。守宫之毒虽然狠辣,凡人喝了之后会立马融为血水,但阿筠喝了之后,守宫精~液之毒和阿筠体内的毒素相克消融,毒气相冲间,难免会出现短暂的假死状态。   至于阿筠额间为何会惊现朱砂痣,绾绾却是三缄其口,只说有些事情她不便透露太多,要不然会扰乱人鬼仙三道的和谐。   凤夙和苏三娘皱眉,一直不明白,这关“仙”什么事?   其实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阿筠还好好的活着,而活着,苏三娘就决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分毫。   苏三娘原本正在梦中,忽然听到一声大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气绝身亡。   “大半夜,发什么疯,快睡觉。”见阿筠要爬下床,三娘连忙制止。   阿筠脸色臭到了极点,硬是避开三娘,爬下床之后,坐在地上穿他的小鞋,愤愤道:“睡什么睡?姨娘你听听,外面这群夜猫子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阴不阴,阳不阳的哭个不停,你说它们都哭什么啊?它们这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要哭小爷阻止它们哭了吗?给爷滚远点哭啊!跑到家门口哭丧,这不是成心欺负人吗?”难怪阿筠会这么气愤,他都连续失眠好几天了,被这群夜猫子折腾的睡不着觉,发发脾气倒也正常。   苏三娘闻言,也是秀眉紧蹙,飘到窗前,视线精准,和树上的猫头鹰目光对视,那猫头鹰竟然诡异的半敛起瞳孔,危险的眯眼,蔑视的看着苏三娘。   苏三娘撇嘴嗤笑,这孽畜通灵,不知被哪些怨灵附身,见不得她苏三娘貌美如花,所以她不气,她非但不气,还娇媚轻笑。   “啪嗒”一声,窗柩被苏三娘一股力道蓦然合上,她转身看向吃力穿鞋的孩童,摇摇头走过去,一边帮他穿鞋,一边劝道:“要我说,草堂里忽然多了三十多只猫头鹰不算什么,你看看沉香,猫头鹰到了晚上满天飞,几乎快把天给遮住了,那场景才吓人,东宫此刻人人自危,到了晚上谁还敢出去。”   阿筠哼笑道:“小爷怎能跟那些人相比,小爷将来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乱世枭雄你听过没有?”   “听过。”苏三娘斜睨他一眼:“只不过,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阿筠看着苏三娘,摇头叹道:“庸俗,果真庸俗,放眼天下,能够力挽狂澜的乱世枭雄舍我其谁。”   苏三娘实在不想嘲笑一个孩子,但实在是没能忍住。   “你得了吧!还枭雄呢?就你这性情,只要以后不变成奸雄,我和你娘就谢天谢地了,整个一混世魔王。”   被人质疑,阿筠很生气:“我骗你做什么?那天我被武宁那婆娘加害,不小心喝了守宫之毒,断气后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又是那个梦……”苏三娘挫败的叹了一口气,受不了的看着阿筠:“你已经跟我和你娘喋喋不休讲了几十遍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讲了,再讲我该吐了。”   阿筠脸色红红的,估计是被苏三娘给气的。   “有什么好吐的?若不是自己人,我何须讲这么多遍,只为了让你们相信我?”   苏三娘没好气的看着阿筠,其实他讲多少次无所谓,最可怕的是,他能从早讲到晚,讲的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啊!让她和凤夙完全插不上话。   终于有一天,凤夙打破长久沉默,阻止了他继续讲话。   苏三娘心里那个高兴啊!想着终于可以耳朵清净一段时间了,可当第二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阿筠蹲在她面前,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姨娘,你听我跟你说,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她的阎王爷啊!他好像一直蹲在这里不睡觉,专门为了等她醒过来给她讲故事……   其实阿筠的梦,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阿筠说,他梦见一对夫妻,都是极为好看之人,身上透着一股贵胄之气。   阿筠说,女子把他抱起来,笑着对男子说:“这个孩子长得真漂亮。”   犹记得,苏三娘当时听了这句话,选择充耳不闻,认为阿筠完全是在自卖自夸,话语间有几分真实,很值得推敲和深究。   阿筠说,那女子说了很多话,反倒是男子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的看着他,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但看的出来很喜欢他。   三娘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对阿筠心生佩服,这孩子太自信了,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阿筠说,最后他好像掉进了一束白光里,耳边隐隐约约响起女子的话,女子问男子,声息感慨:“把乱世天下交给这个孩子,合适吗?”   最后,阿筠说:“我想听听那男子对我是什么评价,谁知道等我再醒来,我就浑身光溜溜的躺在了武宁那婆娘的寝宫之中,又岂是一个扫兴就能形容的?”   若问苏三娘信不信阿筠的话,苏三娘会不假思索的来一句:“不信。”   但当三娘问凤夙的时候,凤夙看着房间一角良久失神,最后凤夙说:“阴阳之事,你我都曾亲历过,是真是假,自有定论。”   所以,到了最后,苏三娘也没弄明白,凤夙究竟是信了阿筠的话,还是没有信。   在苏三娘看来,如果阿筠说的是真的,那对夫妻说要把乱世天下交给阿筠,那对夫妻是什么人?他们难道掌控天地不成?想到这里,苏三娘的眉皱了起来……   更何况为何要把乱世交给一个孩子?燕箫呢?楮墨呢?凤夙呢?这些人中龙凤,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吗?   如此一深究,苏三娘觉得还是当玩笑话听听算了,   失神间,见阿筠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苏三娘立马回过神来,站起身,追了上去:“大晚上,你乱跑什么?”   阿筠吃力的把门打开,顿时一股凉风吹来,吹得孩童墨发飞散,那一刻苏三娘还真是感慨万千,如果单从背影看的话,活脱脱小版燕箫在世。   想起东宫太子,苏三娘忍不住又是轻声一叹,那个人……怎会忽然昏迷不醒了呢?   “姨娘,等一会儿你把我送到树上。”孩童双手背负后,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苏三娘气急败坏的跟在他身后:“你去树上干什么?上面都是毒蚊子。”   天啊!这孩子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大晚上瞎折腾什么啊?   “猫头鹰在上面,我不停地吐唾沫,我毒死它们。”不杀它们,他誓不为人。   苏三娘听了,阴阳怪气道:“这群猫头鹰傻了,还是疯了,乖乖的站在树枝上,专等你毒死它们?”   “跑了也没关系,以后每到晚上,你就把我送到树上,或是吊在半空,我恭候它们大驾光临……”   话落间,阿筠将要走近古树林中,那群原本虎视眈眈,满眼凶光的猫头鹰,忽然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集体尖叫一声,扑簌簌的挥动着翅膀惊慌失措的朝暗夜逃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生生止了阿筠的步伐,也让苏三娘吃了一惊。   静默了片刻,率先说话的那个人是阿筠:“这群猫头鹰赶着回家吃奶吗?”   苏三娘嘴角开始抽搐了,这孩子嘴巴不是一般的毒,正欲说些什么,忽见暗夜中,有人宛如飞鸟一般轻松跃入草堂之中,待走到明亮处,不是凤夙,还能是谁?   她刚从沉香那里出来,不见绾绾,阿筠正欲追问他爹爹身体怎么样了,就听凤夙对三娘说道:“我刚才算了一卦,城东今夜将有厉鬼出现,你好生照顾阿筠,我先行探探虚实。”   阿筠一听有鬼,顿时兴奋了,抓着凤夙的衣摆道:“娘亲,长夜漫漫,带儿一同前去吧!”   “你去干什么?”凤夙俯视自己的儿子。   “学习怎么成为一名枭雄。”   凤夙微微一笑,这话,她喜欢。   疯癫,街头遇鬼   更新时间:2013-10-7 23:36:06 本章字数:3247   帝都,城东。   空荡的街,各大店铺关门谢客,有长幡在夜风中张牙舞爪的舞动着,发出细碎的响声,更显诡异。   若在平时,此刻正是夜间闹市最欢的时候,但现如今有的只是阴森和死寂。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现在街头,步伐不疾不徐,走的极慢,只因穿着一袭黑袍的小男孩,实在是太小了,跑的满头大汗,才勉强跟得上凤夙。   眼见稚子脸上都是汗水,凤夙终于放慢步伐,“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简直是累赘。猷”   阿筠不高兴,抬起小粗腿跺了跺脚,显示自己怒气有多盛:“娘亲,你这么嫌弃孩儿,孩儿心里很痛。”   凤夙撇了撇嘴角,“若有危险,自己找地方藏好,若是厉鬼近你身侧,你便拿这个防身。”   阿筠低头,只见凤夙把手中的佛珠缠绕了两圈戴在他的脖子上,一股阴沉檀香味瞬间扑进鼻端曳。   “这玩意,你不是一直用来防身的吗?怎么给我了?”阿筠把玩着佛珠,诧异道。   “今天不是月圆夜,不碍事。”就算是月圆夜,她又怎能为了她的性命,不顾及阿筠的性命。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原本情绪失落的孩童眉开眼笑起来。   “娘亲,我就知道,你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爱我。”阿筠嘻嘻的笑,厚脸皮的抱着凤夙的腿,小脸埋在凤夙的衣衫上厮磨着。   凤夙正欲说些什么,见远处有“一人”摇摇晃晃的走来,微微眯起了双眸。   阿筠察觉出异常,抱着凤夙的腿,远远望去,见那人走路像是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不说,甚至还又哭又笑,不禁小声说道:“是人是鬼啊?”   凤夙没说话,冷冷的看着那人走近,是一个年轻人,长相倒是很俊俏,就是眼神暗淡无光,衣衫发丝凌乱,呆滞的仰脸看着夜空,走到凤夙和阿筠身前时,忽然凑到他们的面前,问道:“你们是人还是鬼?”   阿筠皱眉,这人怎么问话跟他一样?   “我们是人,你是人吗?”凤夙又岂会不知道他是人是鬼,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看看这位年轻人是否七魄都被厉鬼给勾走了。   年轻人一听凤夙是人,顿时眼睛亮了亮,连连颤声道:“我是人,我是人……”   “你适才问我是人是鬼,难道你之前见过鬼吗?”凤夙声音清冽,但却透着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那年轻人听了,竟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被凤夙掌控情绪一般,呆呆的说道:“今天晚上我原本正在睡觉,窗户没关,我是被一阵阴风给惊醒的,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看到我面前出现了一个女鬼,那女鬼真的很吓人,她的舌头很长很长,从她嘴巴那里一直垂到了地上,两只眼睛几乎看不到眼球,只有两个光芒四射的眼白对着我,还有她的脸……”年轻人似是觉得冷,开始环抱住他的身体,声音更加颤抖了:“她的脸色很白,除了白,上面溃烂了好几处,蛆虫满爬,我真的好怕……”   说到这里,年轻人开始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哭的很伤心。   阿筠眉越皱越紧,抬脚踢了踢年轻人,老气横秋道:“这位叔叔,你就别哭了,再哭下去,把男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年轻人听了,低头很努力的看了看阿筠,然后才看清楚那个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孩童,抬起衣袖狼狈的擦了擦泪湿的脸,竟然附和道:“对,我不哭,不给男人丢脸。”   凤夙沉吟片刻,问年轻人:“后来呢?”   “后来我才发现那只是我的一场噩梦,正余惊未了时,我娘子也被我惊醒了,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做了噩梦,梦见有一个女鬼站在我床前。谁知,我娘子听了之后,轻笑不已,我有些生气,气她竟然不相信我的话,正欲发脾气时,我娘子让我消消气,先别发火。然后她说:‘相公,那女鬼是不是长成我这样?’我听了,正想训斥她胡说八道,竟然看到我娘子瞬间变成了那女鬼的模样,对我狰狞尖笑……”   年轻人说到这里,冷汗直流,浑身颤抖不已,宛如秋风落叶,看起来挺心酸。   “我一声尖叫,吓得尿都出来了,我推开我娘子,快步跑了出去,不敢回家。对我来说,外面要比家里安全,你看街道空荡荡的,一个鬼都没有,多安全,我不回去,不回去……家里都是鬼,我怕……”   年轻人又开始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了,之前对凤夙说出这些话,大概是恐慌到了极致,想要宣泄而出,如今说完了,顿觉轻松,又开始摇摇晃晃的朝街头走去,步伐紊乱,透着仓惶。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阿筠问凤夙:“娘,这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适才我观他面色,印堂发黑,死劫难逃。”清清淡淡的话,透着一丝寒冽:“远远跟着,不要近前,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女鬼很快便会现身夺他性命。”   “那女鬼当时为什么不追出来?”阿筠疑惑道:“我姨娘也是鬼,但她跑起来的时候就跟泥鳅一样,溜得比谁都快,一个女鬼难道还追不上一个人吗?”   凤夙想了想,这才说道:“适才那年轻人不是说了,他吓得尿裤子,尿有辟邪之效,虽说不是童子尿,但却可以抵挡一时,但过不了一个时辰,辟邪功效便会散去,届时那女鬼便会有恃无恐。”   阿筠听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豪气道:“不就是童子尿吗?我有,他要多少,我就给他尿多少。”   凤夙迈步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位年轻人,冷冷的说道:“我依稀记得,你的尿好像藏有剧毒吧?”尿在那个年轻人身上?阿筠是想直接毒死对方吗?   “呃……我险些忘了。”哎,阿筠双臂环胸,一边走,一边叹气。天赋异禀,他有什么办法?   从不知道,入了夜的帝都竟是大风呼啸,静的吓人。   凤夙果然没说错,那年轻人走到街头转角处时,挂在阿筠脖子上的佛珠开始发出一明一暗的光芒来。   凤夙连忙拉着阿筠躲好:“别出声,那女鬼来了。”   果然,一道白影掠过夜空,娇滴滴的唤了那年轻人一声:“夫君……”   年轻人原本正在自言自语,听到这声称谓,忽然僵住了步伐,然后慢吞吞的转身,面色一片死寂,当他看到那位女鬼站在他身后时,他吓得跌坐在地,然后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   女鬼狞笑道:“夫君,你跑什么啊?害的奴家追的好辛苦啊!”   年轻人吓得脸颊抽搐,想哭但却哭不出来,总之面容扭曲,多番尝试,在双腿无力,爬不起来的情况下,忽然呕吐不止,呕出来的竟然都是污血和蛆虫……   凤夙下意识抬手遮住了阿筠的眼睛。   阿筠使劲掰凤夙的手指,终于透过小隙缝,看到了年轻人的惨状。   终于明白,为何娘亲不让他看了,只因场景太过恐怖。   那年轻人吐的鲜血里,竟然含有人的眼珠子,还有一些手指指节,残碎不全的活人内脏……   阿筠有些想吐,虽然声息很轻,又被凤夙及时捂住了嘴,但还是被那女鬼听到了。   那女鬼原本正蹲在地上捡眼球吃,听到声音,一双白白的眸子,瞬间朝凤夙和阿筠藏身之处死死的瞪过来,阴森吓人到了极致。   “谁,给我滚出来。”   回应女鬼的是一片沉寂无声。   “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   沉默依旧,只有阴森森的风声在耳边回旋。   女鬼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微微眯起,夜色中身形疾快,朝母子二人藏匿之处飘了过来。   凤夙冷冷一笑,正待出手,却见阿筠像个小球一样滚到了一旁,“娘亲,儿躲好了,你快灭了那孽畜。”   凤夙脸色很难看,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叫自作聪明?看看阿筠和那女鬼就知道了。   那女鬼目光可在夜间视物,阿筠若是不动,还不会看到他,他现下这么一滚,难免滚出事情来了。   阿筠自认藏得地方很好,正待捂着嘴偷笑时,忽然间觉得有些冷,心有所触,慢慢的抬起头,面前豁然出现那张丑的不能再丑的鬼脸来。   四目相视。   “啊——”阿筠声音拔尖,很没志气的尖叫出声。   乔装,等鬼上门   更新时间:2013-10-9 1:10:29 本章字数:3323   夜色暗沉,月冷星疏。   “啊——”   “啊——”   两道同时响起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阿筠的声音原本就很大,但女鬼声音更大,换言之,凄厉到了极致,当她看到阿筠的那一瞬间,脸色大变,惊骇和恐惧浮现在那张惨白的腐脸上,在极度的抽搐中扭曲变形着。   凤夙原本很担心阿筠的安危,在触及眼前发生的一幕时,忽然僵住步伐,皱眉站在了那里。   就在阿筠和女鬼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原本戾气正盛的女鬼忽然脑袋发懵,一股剧烈的疼痛蓦然从脑海中钻进去,然后快速的蔓延至周身。   殷虹的鲜血,忽然从女鬼眼、耳、口、鼻各处稠腻的流淌而出矮。   然后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那女鬼忽然身首异处,地上爬满了蛆虫和腥臭的残肢断体……   阿筠尖叫声仍在继续,他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完全没注意女鬼发生了什么事。   凤夙站在那里,失神片刻,看着阿筠若有所思,应该不是佛珠所致,佛珠跟随在她身边那么久,如果有这样的能力,她不会不知,那么……致使女鬼魂飞魄散的,应该是阿筠本人了。   一个孩子,有这样的本事吗?   魔音继续穿耳,凤夙听他叫了一会儿,声音还真不是一般的高亢激昂,实在没办法忍耐,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   谁料想,阿筠闭上眼睛,挥动着手中的佛珠,噼里啪啦的朝凤夙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还急声道:“丑鬼休要放肆,你再近前,小心我打死你。”   其实佛珠力道打在凤夙身上,完全没感觉,凤夙身体退后了几步,见阿筠仍然挥动着佛珠,口中咒骂不休,还连吐吐沫,就忍不住寒了脸。   “厉鬼,小爷吐死你……”幼童咬牙切齿道。   “你消停一会儿。”凤夙终是说了话,声音寒寒的,她说话本就如此,也曾无数次被阿筠抗议过,说她话语可以温柔一些,但现如今阿筠听到凤夙的话,忽然一愣,止了话不说,蓦然睁开眼睛,看到凤夙就站在他面前,虽然面无表情,但却觉得格外亲切。   “娘——”幼童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径直冲到凤夙的面前,抱着她的腿,连声道:“儿好怕啊!那女鬼刚才想吃我……”   凤夙觉得她儿子的确受了惊吓,但好在没哭,单凭这一点还是可喜,至少丢人没丢那么大。   “乱世枭雄都像你这样吗?”凤夙垂眸看着他。   “那鬼长得真是太磕碜人了……”听凤夙这么说,阿筠终于肯松开她的腿,朝四周看了看,好奇道:“女鬼呢?刚才还在呢!”   “死了。”   “你把她打死了?”阿筠立马嬉皮笑脸道:“还是我娘厉害,儿好崇拜你……”   看着眼睛发亮的儿子,凤夙摇了摇头,“走吧,该回去了。”   阿筠愣了愣:“现在就回去?不捉鬼了?”   “明晚再来。”今天晚上怕是没鬼了。   帝都最近出现这么多的鬼魂,绝对不是机缘巧合,处处透着诡异,她原本想捉鬼,看能不能询问出端倪,却不曾想那女鬼目睹阿筠竟会死的那么凄惨。   难道这才是巧合?   回到草堂,三娘一直没睡,坐在屋檐上发呆,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飞进草堂,连忙飘了下来。   “怎么样?”三娘迎上去,开口问道。   “今晚不太顺利,准备明天晚上再去试试。”凤夙放下阿筠,径直朝房间内走去。   阿筠见了三娘,连忙仰脸对三娘说道:“姨娘,我跟你说,今天晚上我和娘遇到了一个女鬼,那女鬼别提长得有多难看了,长成那副德行,竟敢吃我,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她够格吗?”   三娘一听,急声道:“怎么要吃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那女鬼被我娘给打死了。”说着,哼道:“她要不死,小爷绝对让她生不如死。”   三娘看着挥舞佛珠噼里啪啦一阵乱打的阿筠,小心避开,走到凤夙面前,好奇问道:“怎么回事?”   凤夙看了一眼阿筠,低眸笑了笑:“三娘,你今晚真应该跟我一同前往,也许你会看到未来的乱世枭雄究竟是什么样子,总之今夜没白去,长了不少见识。”   阿筠听出了凤夙话语间的取笑之意,顿时又羞又怒道:“娘,今夜是例外,谁都有第一次,你明晚再带儿一同前往,明晚绝对不会丢你人,儿发誓。”   ******************************************   基于前车之鉴,凤夙并不打算翌日带阿筠一同前往,但娇儿一番痴缠,总归应了他。   两人黄昏方才离开草堂,凤夙今天一袭男装打扮,阿筠倒是心思通透,一路围着凤夙直打转,偷偷的笑个不停。   “笑什么?”   “我娘……不是,我爹长得可真好看。”   凤夙觉得这孩子说谎还真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左脸有道刀疤,怎么看都称不上好看吧?   不过,听在耳中,嘴角却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本是繁华闹市,虽有厉鬼夜间害人,但临近街面自有未曾歇业的酒馆大开着。   凤夙在酒馆附近乔装成收摊准备回家的小贩,卖的是热红薯,叮嘱阿筠不要乱跑,但这话通常没什么效果。   阿筠见酒馆空无一人,觉得好奇,推开虚掩的门板,发现酒馆虽然简陋,但桌椅摆放却极为整齐,屋里亦是十分干净。   令人奇怪的是,酒馆主人为何不关门谢客呢?   阿筠正疑惑间,忽听楼上响起咯咯吱吱的声音,还有剧烈的喘息和呻吟声,他正感好奇,准备上楼查看的时候,楼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阿筠顿时呼吸紧张起来,大晚上不管有什么动静,都是极为吓人的。   只听那人双脚踩在破败不堪的楼板上,楼板似是承受不住那人的重量般,发出“吱呦吱呦”的呻~吟声,然后楼梯口渐渐露出那人的白色长靴,阿筠不敢看下去,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凤夙正留心观察周围的动静,忽然见阿筠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不由蹙眉道:“怎么了?”“……有……鬼。”   “哪里有鬼?”空无一人的街道,凤夙若有所思,看着那间酒馆,阿筠指的是酒馆吗?   “酒馆有鬼,我看到了,有鬼穿着白鞋……”阿筠说着,就看到白鞋主人走出酒馆,利落的关上了酒馆门,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边走边整理着衣服,口中叫白鞋主人是“死鬼。”   哪能真叫对方是死鬼,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怎么是两个人?”阿筠抓了抓头发,显得很疑惑。   “这就是你口中的鬼?”凤夙看着儿子,撇撇嘴。   “你也听到了,刚才那女人叫那白鞋男人是死鬼。”   凤夙笑了笑,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呢?这女子原本是酒馆男主人的继母,只因男主人父亲~日前在酒馆里被厉鬼挖了心,所以一直背着父亲暗度陈仓的“母子”俩终于无所顾忌,在这里……嗯?怎么说呢?应该是鱼水之欢吧?   看来昨夜女鬼惊魂,彻底吓住了阿筠,要不然他又怎会如此寒颤若惊。   今夜带他出来也好,害怕不要紧,看的多了,经历多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等待厉鬼现身之前,凤夙拿出一个烤红薯递给阿筠。   见阿筠接下,也拿出一个烤红薯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就着月光,吃了起来。   于是,暗夜里,父子俩蹲在那里,静静的吃着,偶尔交谈几句,但声音通常不会太大。   “爹,你说今天晚上会有鬼找上门来吗?”阿筠戴着小破帽,穿着粗布衣服,倒真的像个小乞丐。   “若不出意外,会来的。”   “就这么笃定?”   沉吟了片刻,凤夙说:“来前,算了一卦,城东阴气太重,必有鬼魂现身。”   “哦。”阿筠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娘算卦精准,是不会出错的。   吃完烤红薯,两人都不再说话,显然都在静候着深夜的到来。   就在阿筠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暗夜里有道娇媚声响起:“小哥,能给我来个烤红薯吗?”   阿筠蓦然睁眸,而那边凤夙嘴角含笑:“当然可以。”   追鬼,太子昏迷   更新时间:2013-10-9 22:08:26 本章字数:3324   深夜,空荡荡的街头,狂风大作。   店门前飘荡的布幡被风吹得噼啪直响,专门安置烤红薯的铁炉子火光忽明忽暗,又是一阵狂风卷过,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最终被吞进黑暗之中。   凤夙和阿筠因为突如其来的烈风,刮得眼睛睁不开。   阿筠使劲捂住头顶的小毡帽,免得被风刮掉。   前来买烤红薯的女子静静的伫立在摊位前,看着手忙脚乱抵御寒风的父子二人,似是觉得有趣,娇笑不已。   这一笑,竟出奇止住了狂风,女子似是久不见烤红薯到手,不由嗔道:“小哥,奴家的烤红薯呢?”   凤夙急着生火,模样倒是老实本分的很,憨笑着对一旁的阿筠说道:“傻蛋,赶快给这位姑娘拿烤红薯。”   阿筠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凤夙口中的那声傻蛋叫的是谁,左右看了看,顿时明白了,立马嘿嘿的傻笑起来,搬了一个高凳子,吃力的爬了上去,然后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包好之后递给那位娇滴滴的大美人鞍。   “姑娘,你的烤红薯。”   小毡帽几乎遮了阿筠大半张脸,那姑娘见了,扑哧一声娇滴滴的笑了出来,接过烤红薯,又说了一句:“一个不够,再来一个。”   阿筠只得又低头拿了一个,递给那姑娘,只听那姑娘说道:“真好吃,再给我拿一个。”   如此这般,阿筠一连拿了好几次,累得只差没有趴在锅炉上了。   “再拿一个。”   当姑娘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阿筠好奇的看向那姑娘,那姑娘刚刚接过阿筠手中的烤红薯,只见她把整个头拧了下来,将烤红薯塞进食道,然后又把头安了回去,甚至还打了一个饱嗝,看样子隐有吃饱的迹象。   阿筠咽了咽口水,控制尖叫的冲动,虽然预想到这姑娘是鬼,但见她这种惊悚吃法,实在是看了消化不良。   大概目睹了这一幕,所以阿筠开始觉得城东街道开始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只见幽深的街道尽头似是升起一股似气非气的浓雾,渐渐笼罩而来,宛有地狱之兆。   阿筠连忙看向凤夙,凤夙似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终于把火生了起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见稚子仍然站在高凳上,不由笑道:“傻蛋,爹抱你下来。”   既然叫傻蛋,贵在傻气逼人,阿筠嘿嘿的伸出手臂抱住凤夙的脖子,凤夙接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腕间的佛珠,惊得女鬼脸色大变,身体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凤夙放下阿筠,看了看那女鬼,声音憨厚:“姑娘,我做的是小本买卖,你还没给钱呢!”   女鬼呼吸急促,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似乎极为畏惧,又似乎极为好奇,一边往身上摸钱,一边问凤夙:“敢问小哥,你手腕上戴的可是阴沉木佛珠?”   凤夙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手腕佛珠,忍不住笑道:“姑娘好眼力,此乃活佛手持佛珠,受日月庇佑,菩提寺活佛日前来此,我因机缘巧合,被活佛赠送此物,实属前世修来的福报。”   女鬼不敢再看,颤歪歪掏了几个铜板,就连忙转身离去。   “姑娘——”凤夙在她身后喊道。   那女鬼身体一僵,站在了原地,背对着凤夙,但却屏住了呼吸。   “小摊生意,还请姑娘以后多多照拂。”   那女鬼似是松了一口气,火急火燎的快步疾走,转瞬就消失在了父子二人的视野里。   凤夙嘴角掀起一抹冷冽的浅笑,这女鬼倒是识货,知道阴沉木的厉害,提前避开,若是不知死活,妄想加害她和阿筠,她会让女鬼明白什么叫痛不欲生。   “爹……”阿筠扯了扯凤夙的袖子,“不追上去吗?”   “有你姨娘和绾绾在,不需我们出面。”凤夙开始收拾摊位。女鬼获知活佛,定会马上告知同伴,最重要的是告知幕后人。   诛鬼不算什么,但帝都鬼魂那么多,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擒贼先擒王,只有找到幕后操控鬼魂之人,才能还复帝都清明。   “我们去哪儿?”   “回东宫。”   *******************************************   白家帝都别院,门窗被钉得死死的,上面贴满了招降画符,奇形怪状,诡异莫名。   房间内,眼含精光,身材瘦削的中年道士,在案台上点了一束清香,烟雾飘绕。   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轩辕澈眼眸闪了一下,看着一旁静默的莫言,不动声色道:“给为师倒杯茶。”   “是。”莫言打开门,走出去。   片刻后,有一道白色身影无视画符,径直穿过房门,消失在了视野里。   苏三娘和绾绾紧随而至,面面相觑。   绾绾抬手在眼前虚无划过,只见面前赫然出现房间一景。   当苏三娘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时,脸色一变,万没有想到幕后作怪之人会是轩辕澈。   房间里,光线阴森可怕,只有清香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射在轩辕澈的脸上,恐怖怵人。   只见那女鬼跪在轩辕澈面前,似乎极为畏惧轩辕澈……   苏三娘想到了莫言,此事他知不知情?   莫言端着茶,穿过走廊,无意中看到有红影飞起,背影熟悉,卷动内心狂潮,手中一颤,杯中水洒了少许。   细碎的响声,惊动已经飘到半空的苏三娘回头望去,目光和廊檐下的莫言直直相撞。   那一眼,藏着诸多复杂。   失神间,似乎看到莫言微微启唇,无声唤道:“三娘……”   苏三娘仓惶移开视线,凉风吹在脸上,眼眶微湿,疾飞追上前方的绾绾。   “莫言?”突如其来的阴冷声惊醒了莫言。   他平复心绪,应道:“师父。”   “来了,怎不进来,站在外面干什么?”斥责声传来,莫言抿抿唇,端着茶走到了门口。   推开门,清冷的月光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投射出一片斑驳光影。   而房间里,除了端坐蒲扇上的轩辕澈之外,再无他人……   沉香,数不尽的猫头鹰盘旋上空,啼哭声听得人心烦气躁。   凤夙牵着阿筠的手,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上空,蓦然挥动长袖,伴随着几道凄厉的惨叫声,只见好几只猫头鹰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气绝身亡的瞬间,化为一缕缕黑气,消失不见。   “鸟灵?”阿筠诧异出声。   凤夙低头看了看儿子,微微含笑,确实是鸟灵。   李恪原本在房间外守着,远远看到凤夙走过来,吓得脸色惨白,向后退了几步,贴在廊柱上:“来……来了……”   凤夙挑了挑眉,很难得,李恪竟然也有结巴的时候。   自从那日看到阿筠飘在半空中,李恪就对她们母子俩敬畏不已,总之能避则避,不能避就硬着头皮……比如说此刻。   凤夙要推门入内的时候,李恪已经有眼色的推开了门:“娘娘请进。”说着,看了眼那个之前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人儿,咽了咽口水:“小主子请进。”   阿筠瞥了李恪一眼,昂首挺胸进去的时候,嗤笑着丢了一句话:“瞧你那小样儿。”怕成这样,什么德行?   显然阿筠忘了先前他见到女鬼时,是如何惊声尖叫的?   李恪看着阿筠得瑟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小主儿,说话一定要这么毒吗?   房间内别有洞天,穿过重重帷帐,终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燕箫。   仍是清雅谪仙之貌,奈何病魔缠身,以至于脸庞清瘦苍白,毫无血色。   阿筠面露担忧,手脚并用爬上床,轻轻摇着燕箫,低低的唤道:“爹……”   凤夙正想制止,却见燕箫伸手抱住阿筠,缓缓睁开双眸,对上凤夙的眼睛。   “回来了?”声音低沉嘶哑。   凤夙站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微微抿唇。   几天前,燕箫在沉香忽然昏迷不醒,绾绾诊治,说燕箫是旧疾所致。所幸不过几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但身体却不复当初,也不知因何缘故,越来越差,听说帝都发生闹鬼之事,燕箫心中便有了计较,装病至今,自是有他的打算。   正欲说话,门外响起李恪惊疑声:“太傅,您怎么来了?”   吐血,宫女小白   更新时间:2013-10-11 10:48:46 本章字数:3307   燕箫病了好几日,一直拒见任何人,包括顾红妆。   如今,顾红妆前来,定是心急如焚到了极致。   室内一时无声,燕箫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薄唇含笑的望着凤夙,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而凤夙呢?凤夙静静地坐在圆桌旁,轻轻的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脸上无波无澜。   “见,还是不见?”终于,燕箫开口,声音凉薄。   “你自决定你的,何须问我?”凤夙唇角微勾,没有刀疤的右脸上,明媚动人,光彩四射。   燕箫微微眯起了双眸,嘴角笑意就那么出奇的消失不见,一时没吭声。   阿筠看了看两人,将手指放在嘴里,吸了吸,难得闭口不语,实在是……气氛很诡异俺。   门外响起李恪越来越高的声音:“太傅,殿下昏迷不醒,怕是不方便见客。”想来,李恪也是十分为难,毕竟顾红妆身份非比寻常,燕箫在里面明明听到顾红妆造访,却没有出声,李恪也不便自作主张,所以只能干耗着。   “我见他一面便出来。”顾红妆话语里竟多了几分煞气。   凤夙喝茶,无声微笑。这道声音跟她还真是像。   燕箫一直盯着凤夙,盯的一双眸子,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见,还是不见?”燕箫声声逼问道。   “……她可是你夫子。”这话还真是讥嘲到了极点。   燕箫眸子寒了,也瞬间冷了下来,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挥动衣袖,只见纱幔翻飞,适才还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出一条缝隙来。   门外,李恪似是松了一口气:“太傅请进。”   凤夙抬手示意阿筠下床,偏生阿筠窝在燕箫怀中,不肯下来,他倒要看看那个占据娘亲身体的人是何方神圣。坐在娘亲那里,哪有坐在床上看的清楚?   门缓缓开启,有身影走了进来。   倒是心思透明的主儿,在沉香行走,看顾红妆那么熟稔,哪像瞎眼之人,倒像居住在这里很久很久一般……   她走的很慢,轻轻的唤了一声:“箫儿……”   燕箫坐在床上,目光始终盯着凤夙,而凤夙淡淡的看着顾红妆,面前即将上演好戏,为何不看?多精彩。   见燕箫不答,顾红妆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很快就察觉出了异常,皱了眉,寒了声:“谁在这里?”   除了燕箫的呼吸声,她还听到了另外一道呼吸声……   阿筠指了指凤夙,示意顾红妆发现了凤夙的存在,捂着嘴偷笑,他娘终于笨了一回。   凤夙懒懒的看着阿筠那小傻样,一脸嫌弃的指了指阿筠,示意顾红妆所说的那个人是他。   阿筠微愣,皱了眉,连忙看向燕箫,见他扯了扯唇,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没笑,总之意思很明显,顾红妆质疑的人的确是他。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阿筠捏着鼻子,怯怯道:“回太傅,奴家是李公公安排伺候殿下的小宫女,名唤小白。”   此话一出,不但顾红妆眉头紧蹙,就连燕箫和凤夙都忍不住各自瞥了一眼阿筠。   小白?小白眼狼?燕箫眸色沉了下来,看了看嘴角含笑的凤夙……这母子二人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吗?   很明显,顾红妆生气了,想她身为太傅,想见燕箫一面实为艰难,而这位叫小白的宫女,竟然可以自由出入,岂不愤恨。   另外,听这位小白的声音,应该很年轻,奶声奶气的,天生的娃娃音吗?   “殿下还在睡?”顾红妆的声音很冷。   “时醒时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阿筠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颇为担心燕箫的身体。   顾红妆皱了眉:“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阿筠慌了,急声道:“太傅,不是奴家没有眼力劲,不肯出去。奴家是担心殿下忽然醒来,不见奴家,到时候指不定有多着急呢!”   阿筠话语幽怨,甚至还翘着兰花指,看的燕箫怒气微涨,看的凤夙暗自猜测,阿筠这语气,这动作都是跟谁学的,比她这个当女人的还女人。   三娘?不可能。三娘虽然妩媚妖艳,但却不曾这么恶心人。   绾绾?不可能。那个一百七十多岁的“老婆婆”,说起话来有时候跟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别说她不会翘兰花指,就算会,也不会嗲着声音说话。   刘嬷嬷?凤夙想撞墙了,到了刘嬷嬷这把年纪,她就算再如何精神失常,也不会这么丢人现眼。   难道是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凤夙忽然想起了那些女鬼……   抬眸,无意中和燕箫的目光相撞,漆黑的眸子隐隐不悦,凤夙皱眉,阿筠现如今这么堕落,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教的。   顾红妆气息紊急,胸口起伏,怒声道:“放肆,一介宫女,竟敢擅抬身价,简直是找死。”   凤夙将眸光移到顾红妆身上,忽然有鼓掌的冲动了。瞧瞧,多有煞气,跟她原来一样。   “太傅,奴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不知道,殿下虽然昏迷的时候多,醒来的时候少,但每次醒来看到奴家,都会抓着奴家的手不放,奴家也想恪守本分,但奈何殿下……”阿筠说到这里,顿了顿,竟然隐隐啜泣道:“殿下他竟对奴家用强的……”   燕箫脸色发黑,没看错,不是白,是发黑,差点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而凤夙刚无声无息的喝了一口茶,就那么生生被呛住了,所幸及时闭了嘴,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顾红妆唇快抿成了一条线,手指紧握,显然怒到了极点。   “不知羞耻。”从她嘴里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阿筠佯装听不懂顾红妆的话,委屈道:“的确不知羞耻,但女人力气哪有男人大?发生这种事,奴家也觉得没脸见人了,东宫这么多的美人,奴家实在想不明白,奴家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能够让殿下对奴家这么上心?”   顾红妆不怒反笑,压下怒气,恢复如常冷静,淡淡的说道:“你?配让殿下对你上心吗?”   “怎么不配了?奴家可是黄花大闺女,把身子都给殿下了……”阿筠说着,声音拔尖,哭声尖细,辽长。   “殿下这些年,身边的女人还少吗?”顾红妆冷笑:“急着爬上他床榻的女人那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大可不必跟我哭诉,待殿下醒了,你跟他哭诉,若是殿下一时心软,兴许你还能在东宫立有一席之地……”   燕箫这时候又将目光看向凤夙了,凤夙无声含笑,倒也没说错,这些年他身边的确女人很多,都是她给他张罗的,所以拜托这位太子爷不要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她了。   至于吗?虽说是她一手张罗的,但享用的人却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像让他行闺房之乐是在逼迫他一样。   她纵使逼迫,他如果不愿,难道她还能站在床边按着他强来吗?   “这倒也是,殿下对奴家倒是极好的。”阿筠演戏演上瘾了,好像他真的是宫女小白一样,得意道:“殿下那日摸着奴家的人,他含情脉脉的对奴家说:‘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燕箫这次实在没忍住,手抵成拳,防止掐死兴风作浪的阿筠。   有这样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   “殿下,你醒了……”   “箫儿……”   房间内响起两道声音,阿筠娇媚,顾红妆惊喜而担忧。   凤夙微微侧目,看着顾红妆唇角的喜色。她应该是真的爱燕箫吧?   “箫儿,你怎么样?”顾红妆已摸索到了床榻前,俯身轻拍燕箫的背。   阿筠在一旁看着,目光寒冷,但却娇笑道:“太傅,还是让奴家来吧!奴家这双手,白白嫩嫩的,天生就是用来伺候人的,殿下这几日被奴家伺候惯了,忽然换了手,估计又要不习惯了。”   呼吸迎面扑来,一股烤红薯味,顾红妆有片刻失神,没多想烤红薯的由来,她关注的是,那么近的呼吸,从内传来,而她身在床榻外侧,这么说来……这个叫小白的宫女是在燕箫的床上?   顾红妆脸色大变,怒声道:“大胆贱婢,竟敢栖身殿下的床榻之上,简直是找死。”   音落,顾红妆蓦然出手挥向床榻内侧的婴儿身上,燕箫连忙抱住阿筠闪身避过,眸色阴寒……   棍刑,师生历劫   更新时间:2013-10-12 0:20:53 本章字数:3405   顾红妆掌风凌厉,燕箫墨发翻飞间,眉目间透着蚀心的寒,透骨的冷。   发丝如刀,刮在阿筠的脸上,带来丝丝缕缕的疼,宛如细碎的银针凌空射来,杀意无限。   阿筠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顾红妆适才是真的想杀了他。   顾红妆出手的瞬间,凤夙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愤恨交加,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她知道燕箫会出手的。   没有原因,就那么深深的笃定着。   他虽说心狠手辣,但对阿筠,却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眉眼间的神态通常是骗不了人的,尽管这个男子早已把演戏当成人生的一部分,可她仍愿意相信他这么一次。   她告诉自己,仅此一次,若有下次,她不会把阿菊的生命交到这个男人的手里,哪怕他是阿筠的父亲。   “怎堪下此狠手?艾”   宛如惊雷之声在房间里响起,瞬间便震惊了顾红妆,她身体紧绷,微微张嘴,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箫。   燕箫出声,话语狠冽,针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一向敬之、爱之的夫子,怎能不让顾红妆惊,顾红妆痛……   凤夙不知何时站起了身,静静的看着顾红妆和燕箫。   他们目光相对,又哪来的目光相对?   燕箫盯着顾红妆,眸光清冷阴戾。   顾红妆“看”着燕箫,收回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是怕被人窥探情绪,蓦然背在身后,殊不知凤夙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顾红妆手指扭曲紧握,仿佛手心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一般,那般用力,以至于骨节发白。   凤夙想,在这一刻,顾红妆心里应该是天人交战吧?爱恨交织,痛不欲生?   眸光淡淡的落在燕箫身上,他眸色猩红,护着怀中的阿筠,杀机隐现,但却迟迟没有动手,似乎心有较量。   隐忍着,痛恨着,不甘着,可最终只能化为无可奈何。   这样的神情,凤夙曾经在燕箫脸上看到过。   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燕箫还是不受宠,处处受人排挤的六王爷,那一年他十五岁,她十九岁。   师生相处一年,她却觉得这孩子难相处的很,性格孤僻是一方面,寡言阴毒又是另外一方面。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会伪装,他在她面前尊师重道,性情谦逊,但人后却判若两人。   若不是事先知晓他的为人,她大概会自此以后对这个孩子敬而远之,有心疏离。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好,跟他相比,她比他还要阴狠无情,多疑敏感,很难轻易就相信一个人。   性情相近,方能少却诸多麻烦,她并不希望辛苦扶植的太子爷,未来燕国帝君软弱成性,畏惧生死,厌倦鲜血。   只有嗜血之人,才能笑看尘世厮杀,面对血染白纱,兵临城下,依然可以不动声色,镇定自若。   她扶植他,却不完全信他,防备之心时常有,不敢有松懈的时候。过河拆桥,事后诛杀有功之臣,儿时见过不少,谁又能保证她辛苦喂养的究竟是不是一只白眼狼呢?   那一年,燕清欢过生辰宴,燕箫原本身体抱恙,毒素加重,不便前往,但那样的场合,帝君都出席了,他身为臣子和兄弟,若是不去,只怕又要落人口舌,无奈之下,只得更衣前往。   那日,少年清冷雅致,一袭墨色长袍,尽披肩头的黑发难得用玉冠束上,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庭院中等候多时的她。   合欢树下,她看着他,微微敛眸轻笑。   他轻轻的咳,笑了笑,从她身边走过,外面车马早已等候多时。   那天,少年背影挺拔修长,笑容极为清晰明朗,他……很少这么笑过。很多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见他这么笑过。   那天,他和她一路无话,只在下车的时候,他立在马车下,朝她无声伸出了手。   她最终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她说:“不妥。”   他没看她,只淡淡的笑,轻声呢喃,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她听:“确实不妥。”毫无眷恋的收回手,瘦削的身形已率先走进了四王府。   那时,四王爷燕清欢深得帝君器重,但凡府中用度皆是最佳,巴结阿谀奉承之人数不胜数,一个生辰宴几乎惊动了整个帝都。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有心看众皇子笑话,尤以处境最为艰难的燕箫为甚。   燕箫所赠之物,跟他人相比,确实低廉,亲手所绘书画一幅,描绘的是沙场烽烟,燕清欢身穿戎装,驰骋沙场,霸气凛然。   明明是一幅上佳画作,偏偏被白玉川“鸡蛋里挑骨头”,他对原本龙心大悦的帝君说:“六王爷这画虽说画的很好,无从挑剔,但寓意却极为大不吉。今天毕竟是四王爷的生辰,六王爷却送沙场厮杀图,刀血晦气……”   白玉川话语适可而止,但其间深意足以令帝君多想发怒了。   那日,帝君不顾满朝文武和内侍家眷在场,将燕箫画作撕毁,罚他长跪酒席之间。   虽没冷言冷语,但众人眼神却如刀如剑,他人饮酒欢笑,唯有他长跪不起。   少年面色无波,除了苍白,再无他色。   李恪将此事说给她听,她从女眷区匆忙赶至,便看到他孤傲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周遭欢笑似乎与他无关,虽跪却傲气凛然。   那一刻,心竟柔软了几分。   那日,她步入酒席之中,跪在了他身旁,她对高高在上的帝君说:“此画乃臣下所绘,还请皇上降罪。”   满朝哗然,纷纷看向她和他。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虽虚弱,却字字咬的很吃力。   “夫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无谓轻笑:“你要明白,我丢脸不算什么,但你的脸不能丢。”   他忘了他和她均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震惊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波光一闪而过。   帝君看着她,如果说之前帝君看上了她的貌,那么那一次帝君就是看中了她的才。   帝君不信,命侍从备了纸墨,命她画出一模一样的沙场画作,若是稍有不实,便以欺君之罪处之。   她起身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现在跟父皇求饶还来得及。”   她笑:“学生骨气高风亮节,身为夫子焉能贪生怕死,未战先败?”   他眼眸深深的看着她,终是松开了她的手,似是释然一笑:“你且去吧!若是画不出,夫子前脚走,学生定当后脚跟着。”   她开玩笑:“跟着我做什么?”   “一起做个伴,定不让你孤独而去。”   她凝眸看他,终是甩袖走向庭院中,那里早有笔墨等候多时。   提笔,落定,不到一盏茶功夫,一幅沙场戎马图赫然出现在纸上,白玉川上前反复看了好几次,终是悻悻放下,沉声道:“皇上,一模一样。”   那日,帝君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后来的后来也便有了纳她为妃之意,不过这是后话。   燕箫不用再跪,可她刑罚并不低,棍棒二十,略作惩戒。   岂止是略作惩戒?每一棍打在她的身上,她都咬牙忍着,趴在那里,她看到燕箫立身人群中,目光猩红,但却执拗的看着她,她将脸埋在双臂间无声的笑。   二十棍,她受得,受得……   那天,马车里,他紧紧的抱着她,让她趴在他的腿上,一路无语。   寒意裹身,蔓延至心,恨意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悄悄滋长的。   两年后,她已经忘了当年棍棒打她之人,但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不但记得,而且他将那些人的双手悉数砍了下来。   黄昏,落日满霞,两双手摆列在她的面前,她靠着廊柱,盯着那些手,片刻失神,她说:“你一直都记得?”   “不敢忘。”   也就是那天,他说:“夫子,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伤你我分毫,若伤之,我必让那人生不如死。”   如今,假的顾红妆窃了她的命魂,他能容忍至今,只因顾红妆尚未触及他的底线,一旦捅破,也难怪他会发怒了。   那个底线,原来是他的夫子,现如今又多了一人,那便是他的亲生骨肉——阿筠。   ***********************   “你说什么?”顾红妆眉头紧蹙,手紧紧的抓着胸口,似乎为了防止心痛蔓延至全身。   盯着她,病弱男子薄唇微启,话语寒凉,一字字重复道:“夫子,怎堪对我身边之人下此狠手?”   三人,师生孽情   更新时间:2013-10-12 22:27:47 本章字数:3352   这是燕箫第一次用这么狠绝的语气同她说话。   宛如铁锤砸落,“砰”的一声砸在她的头顶上方,于是血色瞬间溢满脑海,嗡嗡声响里,刹那间天旋地转。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小宫女,不惜对她言辞厉令,如此声声逼问,难道在他心中,昔日夫子竟然连一个小宫女都不如吗?   她想大吼,想大叫,想质问燕箫,怎能如此待她?但……出口之声,虽然幽怨,却极为冷漠,她是顾红妆,就该有顾红妆的气势。   “看来,你很喜欢这位叫小白的宫女。”声音应该足够冷静了吧?字字含血,扎心。   她是顾红妆,与他相处八年之久。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白,与他相处不过短短几日而已,听说过年岁情深,听说过日浅欢情,但没想到八年竟然输给了寥寥时光。   是她低估了他对顾红妆的深情?还是他原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还是说,失去双眼的她,早已在无形中被他摈弃,所以连带看到她这张脸都感到厌恶了胺?   燕箫眸光清寒,望着顾红妆,薄唇微掀:“你在逼问我?”   他竟然会这么反问她!   顾红妆忽然很想笑,但笑声却卡在了喉咙里,竟然化为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哽咽。   药香和玉兰花交织在一起缓缓进入她的鼻息间,他开口了,离她很近,话语很轻,但却透着寒冽和数不尽的讥嘲。   “夫子可是在生气?”   生气吗?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方寸大乱,对她来说,她只是想要爱他,为何会演变至此?   “一个贱婢而已,值得动气吗?”她终究还是开了口,话语无波。   “那就好,要不然学生会感到很疑惑。放眼东宫嫔妃,但凡爬上我床榻,被我宠幸过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是夫子授意促成的?”燕箫目光宛如寒箭一般,蓦然直射一旁的凤夙,那样的寒和冰,有怨,有恨,更多的却是无言的痛和复杂。   凤夙微微避开视线,并不是心虚,心都没有了,还虚什么?   “用夫子当年教导我的话来讲,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我愿意,多的是女人爬上我的床。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女婢,值得夫子下此狠手吗?”燕箫的呼吸拂在顾红妆耳侧,浅淡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窒闷。   “知你病重,却另行狐媚之术,为师略施惩戒,有错吗?”她的声音,亦是清脆旖旎,宛如余音绕梁,深刻入骨。   燕箫轻轻的笑着:“罪不至死,若我适才不出手,他怕是活不成了。”   她红唇微勾:“……你身体重要,还是此女子重要?”   “难道今后我病重,但凡有人爬上我的床,夫子都要出手杀了那人吗?”燕箫语声轻漫,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问,至于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顾红妆慢悠悠的启口道:“祸及你生命,杀之又何妨?”   阿筠吸着手指头,看着顾红妆,这女人真是胆大,大概眼睛瞎了,因为看不到,所以才会无所畏惧。   如果她看到爹爹的脸色,只怕早就缩到角落里哭爹喊娘了。   凤夙静静的看着,她不得不承认,顾红妆把她学的很像,说话语态,简直是惟妙惟肖。   短暂的沉默后,燕箫一双黑眸幽光璀璨,却远不及神情间的隐晦难测。   拍了拍阿筠的背:“阿……你先出去。”有些话,不适合让孩子在场。   阿筠眼睛转了转,先是看了看顾红妆,再看了看燕箫,终究还是从燕箫怀里退了出来。   床榻太高,他便七手八脚的爬下床,模样别提多有笨拙了。   凤夙看了两眼,没忍心再看,倒是燕箫皱眉道:“慢点,别摔倒了。”   阿筠看了眼顾红妆惨白的脸色,真心同情,干脆娇滴滴的笑道:“多谢殿下,俗话说熟能生巧,奴家以后多上几次殿下的床,就不会像现如今这么磕磕绊绊了。”   燕箫微微蹙眉,挥挥手:“赶紧下去。”   阿筠坐在地上穿鞋,看了一眼身形摇摇欲睡的顾红妆,媚声微扬,轻轻唤道:“太傅……”   顾红妆扯了扯唇角,手指握紧,隐忍出手的冲动,冷冷的笑了笑,并不吭声。她叫小白吗?她记住了。   见顾红妆不理他,阿筠干脆夸张娇笑道:“哎呦,太傅架子好大,都不理奴家。”穿好鞋,站起身,看着顾红妆,声音软软的:“太傅,那你好好陪殿下聊聊天,厨房里还煲着鳖羹蛇血,那东西可是壮阳滋补的良药,听说……”   这一次,凤夙直接捂住了阿筠的嘴,但低头看向眉眼晶亮的阿筠时,却笑的宛如三月桃花,虽然脸有刀疤,却迷人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阿筠见了,也忍不住开始偷着乐。看样子,他说的话,入了娘亲的耳,要不然娘亲为何会笑的那么渗人?   但并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这话。   比如说燕箫,比如说顾红妆。   “咳咳……”燕箫这次是真的咳嗽出声,掏出手帕掩住薄唇,隐隐察觉出有鲜血开始浸染手帕,睫毛颤动,微不可闻的侧身向内,看着手帕,一片血色尽湿。   沉了沉眸,不动声色的收好手帕,心事刹那间宛如千金重。   而顾红妆呢?她冷冷的笑,但那样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凤夙松开阿筠,阿筠连忙仰着脸,像个急于获得主人称赞的小狗一样,望着凤夙,咧着嘴无声将笑容扩大,口水都快出来了。   凤夙点了点他的鼻尖,小家伙立刻乐开了花,美滋滋的看向燕箫,却见他目光深幽的望着他。   东宫太子手指微微有了颤意,指着阿筠,言词无力:“你……出去。”再不出去,他怕自己会弑子。   “奴家先行告退。”   凤夙看着踩着小碎步快步离开的阿筠,笑容收敛,虽说阿筠此话甚得她意,但鳖羹蛇血能够壮阳,她真的很好奇,他都是从哪学来的?   会是三娘吗?三娘会跟他讲这个?   凤夙又有叹气的冲动了,有这样一个儿子,只怕当鬼也会折寿。   失神间,顾红妆落寞的笑了笑:“你十八岁那年前往沙场。临行前,可曾记得你在我腕间系了什么?”   燕箫眯着眼睛,看着顾红妆,良久,笑了笑:“一根红绳。”   她追问:“你说过什么话,可还记得?”   燕箫眼中有幽光闪过,“红线千匝,恩情永系,等我回来。”   顾红妆再次开口说道:“你十九岁那年,沙场战马嘶鸣,天地肃杀,你中了箭毒,我用雄黄末敷之,沸汁出愈。你可记得当时你又对我说了什么话?”   燕箫微笑,眼眸明亮如火:“哪怕血染江山,也要和你一起并肩看盛世繁华。”   顾红妆唇角微扬:“你二十岁那年,连续昏迷好几日才醒来,醒来后鞋都没穿,跑到我的庭院中,紧紧抱着我,可还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话?”   “夫子,有生之年,不相离,不相弃,可好?”燕箫眸光里仿佛燃起了两团野火。   凤夙有些晃神,那年,他病重,醒来不见她,急于找她,见她正在收拾书籍,顿时慌了,以为她要舍他而去,他竟像个孩子般,当着宫人的面,紧紧抱着她不放,他慌声道:“夫子,我会好好活下去,你不要丢下学生。”   如今,声音历历在耳,她看着燕箫,他也在看她,眸光复杂,其中感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   顾红妆声音响起,隐含指控:“我答应了,但你誓言何在?”   “誓言犹在。”他轻轻的咳。   顾红妆冷笑:“犹在?为什么我看不到?现如今你袒护一个宫女,胜过你我八年师生情,如此这般,你还说誓言犹在?”顿了顿,顾红妆悲戚道:“箫儿,为师眼睛瞎了,但心没瞎。”   “不相离,不相弃,我做到了。”他语声轻漫。   “我说的是心。”她迟疑开口:“你……可还爱我?”   “一直敬爱有加。”   “我说的是男女之情,你可还爱?”话落,竟是好一番屏息等待。   “你是我夫子,怎会不爱?”燕箫神态慵懒,但言语却显得极为模糊。   尽管如此,足以安了顾红妆燥乱的心。   “箫儿……”步伐微动,但还没走进床榻,就被燕箫冷言制止。   “回去吧!近几日不要再来沉香。”   眼泪,太子负疚   更新时间:2013-10-13 23:02:47 本章字数:3256   室内一片死寂。   昔日师生情深,如今却是相对无话。   顾红妆早已离开,燕箫似是动了气,背对着凤夙,卧床入眠。   凤夙见他这般,原本准备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隐隐觉得燕箫有些不对劲。   迟疑片刻,她走到床前,盯着他的背影:“我先回草堂了。轹”   “……嗯。”他低低的应,声音如常,只不过……只不过气息略显虚浮。   如此又看了他一会儿,脚步却没移动半分。   “不是要走吗?怎还站在这里?”他没转身看她,但却了悟她的一举一动醅。   “……要喝水吗?”她问。   虚浮的气息有片刻凝滞,然后清雅声音缓缓流溢而出,带着沙哑,话语很轻:“好。”   凤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转身走向床榻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床头,幽深的眸沉沉的看着她,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但终是选择了沉默。   把茶盏递给他,她开口说了一句:“你喝喝看,也不知道水热不热?”   短短一句话出口,燕箫似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修长瘦削的手指想要接过茶盏,却颓然放下,一股莫名的雾气瞬间笼罩在眼里,难得的脆弱,不愿凤夙看到,将脸别到了床榻内侧。   终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她怎会失了七情六欲,失了所有的感觉……   见他这样,凤夙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适才所言并无恶意,并非故意引他自责。   欲言又止,终是无声摇头笑了笑,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拿了软枕,俯身托住他的头,将软枕放在他的身后。   他身体紧绷,在最初的惊愣之后,眉眼间多了几分明丽的光芒,专注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移开。   垂眸看到,面面相对,双眸深望其中,那一眼,含着太多的复杂,奔涌的情感宛如困兽般囚禁在死牢里,咆哮挣扎,但却无力自救。   最终,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是她:“这张脸,好看吗?”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再也没有其他的情感,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但他却把她的话听在了耳中,放在了眼里,铭刻在了心中。   “好看。”声音有些哑,有些无力,但可以听出来,还算真挚。   凤夙看着他,挑了挑眉,走到一旁端起茶盏走过来:“脸上有这么一道疤,又怎能称得上好看?”   闻言,他却无声笑了笑,轻轻的咳着:“你若在意,我也在左脸划一道伤疤,自此以后无人说你丑,相看两不厌,可好?”   凤夙微微敛眸,嘴角笑容似笑非笑,并不回声,端起茶盏送到他嘴边:“喝口水润润喉,适才吐血了?”   他当真以为她没看到吗?只是病情怎会越来越严重了?   燕箫眼眸微闪,被她发现,遮掩又有什么意义,喝了一口水,这才轻松道:“我这样的身体,平时呕血,不算什么大事。”   “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大事?”她淡淡的问。   燕箫双眸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凤夙,沉声开口道:“帝都鬼魂;夺位;你的命魂。”   “帝都鬼魂待三娘和绾绾回来便会有眉目;夺位迫在诛鬼之后,诛杀白玉川别忘了还有我一份;至于命魂……”她没什么表情的笑笑:“已经迟了。”   来不及了,如果杀了“她”,她就能恢复心跳的话,她也许早就动手杀“她”了,但她无数次的质问过自己,她忍心对“她”下手吗?   他极为复杂的看着她,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不迟,只要心怀希望,就还不迟。”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现如今就算你杀了她也无济于事,命魂已经跟她合为一体,就算杀了她,命魂也不是我的。”   “我不杀她,戏弄于我,夺你命魂,焉能轻言死去?”说这话的时候,燕箫神情沉戾,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沉戾。   凤夙眼中划过沉痛:“最初的最初,我竟一直不知,她爱你那么深,伪装的那么好,原来在这幽幽深宫里,藏得最深的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   “她是你的人,该怎么处置,我不便插手。”   凤夙自嘲道:“连她都会背叛我,在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燕箫薄唇紧抿,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于是尽显苍凉。   良久后,他看着凤夙:“……如果你愿意再信我一次,那我便是真的,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   她笑:“幽幽深宫,美人如花,何必执着如斯?”   燕箫似是笑了笑,声音很轻,很低,带着一抹寒凉:“我娘被白玉川蹂躏掐死,我在宫闱倾轧中挣扎存活,那么拼尽全力的活着,无非是为了一口气。起先是想报仇,后来……”他看着她,握住了她的左手,轻轻的拢在手心,见她没挣脱,脸上竟浮起孩子般的微笑,眸子一时明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后来认识了你,于是***就大了,你想要太平天下,畅游山河间,我便想着灭周邻二国,打出一个盛世天下给你,但……”说到这里,紧了紧凤夙的手,微微苦笑道:“认识你之后,我做了一个梦,一梦八年,虽然大多时候我们在一起都是在策划着怎么算计别人,怎么诛杀敌人,但因有你在,足以堪称美梦,只可惜……”   他停住话锋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在短暂的沉默后,接着他的话,静静开口:“只可惜,美梦变成了噩梦,我被你害死了。”   这就是凤夙,不说话则已,一旦说话势必要搅得人心思模糊。   他脸色惨白,握着她的手颤了颤,松开了她的手,靠着软枕,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神情痛苦,有隐忍的悔意一闪而过:“你说得对,是我害死了你。”   把茶盏放到一旁,凤夙低眸浅声道:“世事无常,并非全怪你,我有今天,只怪我前世杀戮太重,前世因,今世果,这大概就是我的命。”   燕箫眼中雾气暮霭,明明情绪很低落,但脊背却挺的很直,这就是燕箫,孤傲自伤。   但就是这样一个他,忽然紧紧的抓住凤夙的手,嘴角极力扯开一抹笑容,笑容莫名,但听着却比哭还要令人难受,年轻太子声音里略带哽咽:“夫子,我痛了,也错了。如果我知道你是我夫子,我不会在暗牢里那么对待你,我不会在丞相府那么言语侮辱你,我不会把你冷落在草堂里……这么多年来,我把你放在心里敬着,爱着,可我竟然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恨我,也是应该的。”   她不说话,良久后低声道:“我说了,阴差阳错,并非都是你的错。”   听了她的话,燕箫脸上的痛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说:“放眼偌大一个燕国,我病了,自有很多人来看望我,这里面的人,有虚情假意的,有阿谀奉承的,有唯利是图的,有攀附我而生的……但我知道,唯有你是真心待我好。如果可以交换的话,我宁愿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活着的那个人是我,也不要是你……”   痛到深处,燕箫毫无血色的脸上青筋暴露,眼中那么沉戾的痛苦和绝望,是凤夙之前从未见过的,她知道他自责,但从不知道他是如此的记挂在心。从知道她是顾红妆的那刻起,他就在隐忍强撑着,但此刻,他的伪装尽数消褪,他的双手在颤抖,她没感觉,却能感觉到他在颤抖着。   “箫儿……”过往画面一点点勾勒而出,浮现在眼前,凤夙轻声呢喃道:“不要说了。”   他笑,但那笑却苦涩到了骨子里,“你终于肯在清醒的时候唤我一声箫儿了。为什么仅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听你这么唤我,我却觉得很欢喜呢?”心事所累,他开始咳嗽起来。   她伸手拍他的背,他却紧紧的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胸前,那里没有心跳声,他的夫子没有心跳……   负疚,疼痛,痛的他喘不过气来,那样的痛好像有人将他的心撕裂开来,而撕裂他心脏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是他咎由自取……   泪,无声滑落,浸湿了凤夙胸前衣襟,她看着埋首在她胸前压抑痛哭的男子,僵了僵,终是轻轻一叹,环住他,像多年前生死依偎那般,你温暖了我,我温暖了你,尽管如今,他们早已没有温暖可以汲取。   死劫,血蛊巫术   更新时间:2013-10-14 23:00:07 本章字数:3259   三娘和绾绾前来沉香的时候,不期然看到了这一幕。   有些吃惊和意外。   燕箫枕着凤夙的腿,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微微泛红的脸色,昭显着病痛将他折磨的有多难受。   浅淡的咳嗽声足以拉回那些被凤夙摈弃的洪荒过往,回溯记忆,缓缓开启。   一如既往的执拗和孤傲,明明身体痛苦达到了极致,但却兀自隐忍着,这次昏迷醒来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差,原因不明轹。   绾绾说燕箫的身体早已无力回天,纵使是她也无计可施。   凤夙听了,良久失神。   八年相处,是师生,是盟友,纵使相互利用,她猜忌,不信任他,纵使他后来背弃她,伤害她,但又怎会没有亲情醣?   八年,多少个日和夜,他们扶持着对方一步步走过来,踏过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经历的多,所以才会怨不得,恨不得……   他在皱眉,眉间褶皱纹理清晰分明,她见了,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帮他疏平,指尖欲撤离时,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眼依旧轻轻闭合着,但却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那是他心脏的位置,他沙哑开口:“掌心之下是我的心跳,有一天你也会有。”   她没说,这一天不会来了。   她也没问,有一天是哪天?事到如今,还有那一天吗?   任由他握着她冰凉无比的手,所谓死人,身体永远都是寒气逼人的,他和她相拥,本身就是在侵蚀他的身体,可他不管不顾,哪怕是这么寒,这么冷的一个她,也要紧紧的抱在怀里,霸占着她。   她对他的态度在几天前发生了改变。获知他身体越来越差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想过去共同经历的喜与悲。   忽然发现,八年时间里,乱世三国,只有他是真心善待她的那个人,给她的喜胜于悲,那么孤僻阴狠的一个人,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了温暖,但他给予她最多的恰恰是温暖。   这几日,她时常穿梭在沉香和草堂,他昏睡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望着他出神发呆。   她意识到,她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的学生   母亲当着他的面被白玉川蹂躏,是怎样的锥心之痛?忍下心中仇恨,迎娶白芷,又是怎样的愤恨交加?和白芷谈情说爱,床笫间翻云覆雨时,可曾杀机尽现?   他之所以阴戾,凶残成性,无非是为了好好保护他自己罢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得知他命不过三十,他嘴角的笑容,竟比哭还要难看。他一直是个好看的男子,但那天表情扭曲,痛楚蔓延至眼角眉梢,有一种叫恐惧的东西瞬间在暗夜里无所遁形。   明明害怕死亡,却表现的比谁都不在乎,他永远似笑非笑的看着芸芸众生,杀人时从不心慈手软,也许他只是想让别人陪他下黄泉。   他寂寞,却从不流露寂寞。   他说:“夫子,人活一世,固有一死,或碌碌无为,或名垂千古。若学生能一统天下,死而无憾。”   往往说自己不在乎生死的人,其实最害怕死亡,大概他只是怕孤独的死去,不被人记得。   他只是害怕被人那么快遗忘而已。   他在朝堂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对人永远两面三刀,处处防备。他不信任任何人,曾经他也说他不信她,但后来的后来,他却把她放在了心上。   他待她好,东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敬她如师,别人可以说他坏话,唯独不能说她丝毫闲言碎语。   他陷害她挖了白芷的眼睛,无非是为了变相救她,如果他知道她会寒心至此,挖目断恩,他只怕断然不会如此。   暗房杀害于她,却背着帝皇给她喂食天香豆蔻,只可惜好心办坏事,他又怎知皇爷爷会召集她的三魂七魄,另行复活之术。   觅得天香豆蔻,他为了假夫子,对她刑罚用尽,何其可悲,何其可笑,没有恨意是假的,但愤恨的同时,又怎会没有诸多感慨?想救她的那个人是他,可伤她的那个人也是他。   她一直以为他心无所谓,但今天看到了他的泪,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伤她的同时,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在伤害着这个孩子。   保持距离,疏离冷淡,以为这样就能明哲保身,以为这样就能顾全师生名节,以为这样就能断了他的情愫,却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伤的千疮百孔。   即便如此,他却从未恨过她,疏离过她。   他退守在合适的距离远远的看着她,他怕她厌恶他,舍弃他,离开他,所以只能那么小心翼翼着,尽心讨好着……   活不过三十?绾绾说,他身体每况愈下,能不能活到三十尚未可知。   他是她的学生,是给了她八年温暖的男子,是她儿子的父亲,她怎能不在意他的生死……   似是觉察到了异常,燕箫蓦然睁开双眸:“有人来了。”   的确有人来了,不过两个都不是人。   一鬼一鲛。   *********************************************   室内沉寂,燕箫脸色难看,眼中怒火浮现,面色顷刻阴冷。   “轩辕澈胆敢操控鬼魂,接连掀起祸事,若没经过吴国帝君和摄政王授意,他怎敢如此猖狂?欺人欺到家,此番若不闹得帝都大乱,吴国怎堪收手?”   苏三娘忍不住说道:“轩辕澈捉鬼众多,数目难以细算,那些厉鬼原本被他关在道教里,现如今只是放了一小部分,若是他将那些厉鬼全都放出来,帝都大乱事小,届时定当生灵涂炭。”   绾绾摇头叹道:“轩辕澈给那些鬼魂下了血蛊,所以他们才会为轩辕澈卖命,事事听他吩咐。”   燕箫半眯黑瞳,阴冷的话语破唇而出:“血蛊?”   绾绾点头,淡淡解释道:“蛊是一种用毒虫来作祟害人的阴邪巫术,十分恐怖吓人,但最阴毒的蛊术并不是虫蛊,而是血蛊。轩辕澈用鲜血喂养厉鬼,迫使他们听命于他,敬他如父,这才是他最卑鄙的地方。修道之人,没想到竟会干出如此阴毒之事?”   燕箫薄唇紧抿,一时没作声。   “如何才能解开血蛊?”凤夙略略沉吟,凉淡的唇缓缓开启,吐出冰冷的话语:“杀了轩辕澈如何?”   绾绾连忙开口道:“万万不可,轩辕澈操控着所有厉鬼,一旦他死了,这些厉鬼将会变本加厉,祸事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室内沉寂异常,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也许各自心有思量,所以才会暂时选择了沉默。   最终,凤夙开口说道:“绾绾,你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除非……”绾绾止了话锋,欲言又止。   凤夙追问道:“除非什么?”   绾绾凝声道:“除非有人能够操控那些鬼魂的意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他,要不然无计可施。”   燕箫迟疑开口:“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绾绾眼眸一闪,终是低眸说道:“……抱歉,不知。”她知,却不能吐露先机,对于未来发生之事,她无权干涉。   耳边依稀响起祖母曾经对她说过:“绾绾,万不可吐露先机,要不然纵使你是鲛人,也将受到上天最严厉的惩罚。”   将绾绾的反应尽收眼底,凤夙知道绾绾在说谎,但想来她确有难言之隐,所以才会不便相告。   再看三娘,回来后似乎一直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或许,回到草堂后,她应该抽时间找三娘好好谈谈。   燕箫握紧凤夙的手,薄唇紧抿,短暂沉默后,他声音沉窒:“这步棋走的甚好,因为厉鬼吃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帝都闹鬼这件事情上,如果这时候白玉川趁机逼宫,吴国出兵燕国……”顿了顿,有精芒掠过燕箫的黑眸:“他们是要趁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赶尽杀绝。”   听了他的话,凤夙眉头也禁不住皱了起来,“帝都闹鬼一事,暂且交给我。只怕你要进宫一趟了,至少该提醒一下燕皇,加强守卫,若是白玉川逼宫,燕清欢怕是会有所行动,你自是不该落于人后。”   鬼王,深宫相诱   更新时间:2013-10-16 1:14:13 本章字数:3407   帝都厉鬼横行,人心惶惶,与前几日相比更为甚之。   凤夙当初既然对燕箫说,帝都闹鬼一事暂且交给她处置,自是不能疏忽懈怠。   朱雄是办理此案的执法官,但他是帝皇的人,不为燕箫所用,倒是他的“军师”廖天机,倒是一位难得的遁世奇才。   燕箫事先有跟凤夙提过,廖天机是燕箫安插在朱雄身边的人,可以放心启用。但即便如此,廖天机掌握的也不多,再加上帮助朱雄为了彻查鬼魂之事,早已焦头烂额,后虽有幸得遇一女妇相帮,却也只是擒拿了几只鬼魂而已,无济于事。   那朱雄确实无用到了极点,绾绾生性顽劣,日前偷偷潜进朱府,适逢廖天机刚抓了一只鬼魂回来,绾绾也便有心逗留,看看那朱雄是怎么处置此事的。   那天,朱雄拍案而起,对着被廖天机施了法术,缓缓浮现出身影的厉鬼道:“大胆孽畜,竟敢扰乱帝都安宁,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速速招来,如若再冥顽不灵,必将你魂飞魄散,打入六道轮回之中。”   那廖天机之前跟燕箫、凤夙都见过,又怎会不知幕后主使人是谁,但却不宜让朱雄知晓,如今听了朱雄的话,也便出声附和道:“如此混淆天道阴阳,尔等罪孽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的?朱大人仁慈,尔等最好还是据实相告。”   那厉鬼发出一道凄厉之声,似哭似笑,声音沙哑:“两位可曾听说过十殿阎王?哎”   廖天机微微蹙眉,一时没吭声,倒是朱雄好奇心被勾起,连忙开口道:“倒是听说书人讲过,但所知并不深。”   厉鬼说道:“十殿阎王统领整个阴间,要知道阴间何其大,凡人油尽灯枯之后,魂魄皆由阎王以及他的部下来管理。”   “你说的,和帝都闹鬼有什么关系?”   厉鬼不紧不慢道:“虽说十殿阎王统领整个阴间,但也不尽然。需知,魑魅魍魉,孤魂野鬼何其多?十殿阎王纵使有千般能耐,也不能将所有鬼魂一一收回地狱。而那些未入地府的野鬼,正是如今帝都大乱的元凶们。”   朱雄跌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只有地府阎罗王才能收服你们这些孤魂野鬼了。”帝皇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再不改变现状的话,他只怕要没命了。   廖天机心有所触,良久没说话,深夜他前往东宫,依据此事,又跟凤夙谈了很久。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那些厉鬼除了敬畏轩辕澈之外,其实最怕的就是鬼王了?”   “鬼王在地府。”凤夙只浅浅说了这么一句话。   廖天机也喜欢做白日梦吗?   廖天机皱了眉,终是叹道:“娘娘说的对,鬼王在地府,若鬼王在尘世,也许对帝都百姓来说,并非是幸,而是祸。”   凤夙看着廖天机不语,她有一点不明,她和廖天机见过两次,廖天机似乎有事情求助于她,但却羞于启齿。   直到那日,他前来找她,身后还跟着一女妇,女妇抱着襁褓,廖天机示意凤夙近前,待凤夙垂眸望去,纵使是她,也忍不住皱了眉。   那女妇怀中婴儿全身腐烂,面容奇丑无比,白素原本以为婴儿早已死去,但当她再次望去时,竟发现婴儿似是被惊醒,蓦然睁开了双眸,双瞳婴,实属罕见。   凤夙看着廖天机,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   “娘娘,当今世上,唯有一人能救此婴性命。”廖天机姿态谦逊。   凤夙挑了挑眉,“先生莫不是说,那人是我吧?”   “娘娘,那人是……”廖天机迟疑片刻,凝声道:“无名湖鲛人:绾绾。”   凤夙听了廖天机的话,先是精芒掠眸,然后微微勾起唇角,“先生找错人了,我可不是绾绾。”   “娘娘,此事只有你能出手相帮,绾绾姑娘只听您的。”廖天机沉声道。   凤夙沉默良久,最后看着廖天机:“先生,你该明白,我不是一个善人。”   “但娘娘也不是一个大恶人。”廖天机回道。   短短一句话,却让凤夙笑了笑,这廖天机倒是机智,看了一眼那双瞳婴儿,凤夙叹道:“也罢,待绾绾回来,我便试着说上一说,至于绾绾会做出什么决定,全在她,我做不得主。”   “多谢娘娘大恩。”这一次跪在地上叩头的那人竟然是女妇。   凤夙想起阿筠,所谓母子连心,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燕箫昨日入宫至今,一直未曾回来,也不知道宫中一切是否安好。   抬头望着满园花树,似是起风了……   **********   今夜起了风。   燕箫昨日进宫,身为太子理应为帝君分忧,积压文案一宗接一宗,忙的应接不暇。   白芷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叩门声响起,看到是她,燕箫眼眸闪了一下,不动声色道:“不在东宫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白衣女子,眉目宛然,娇媚动人。   “最近帝都大乱,殿下没在东宫,臣妾心里越发没有着落。”白芷进屋,关了房门,提着食盒走到了桌案旁。   “殿下,吃些东西再忙吧!”白芷说话间,已经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好,目光殷殷的望着燕箫。   燕箫坐了一会儿,终是迈步走了过去,看着白芷,深邃漆黑的双眸沉淀了几分。   白芷拿起湿巾服侍他擦了手,又把筷子放在了他的手里,含笑道:“桌上的饭菜,都是殿下平时爱吃的,您多吃一点儿。”   拿起筷子,又是好一番殷勤夹菜。   燕箫看了看饭菜,掀起唇角,“你亲手做的?”   白芷含笑点头,烛光下,自是好一番羞怯动人。   伸手握着她的手:“有心了。”   白芷妩媚一笑,“只要殿下喜欢,臣妾天天给殿下做菜吃。”   燕箫笑了笑,已经有菜被白芷用筷子夹着送到了他的唇边。   他微微敛眸,把菜给吃了,然后拿起筷子也夹了菜送到白芷嘴边:“来,你也吃。”   白芷身体一僵,抬眸看向燕箫,只见燕箫含笑看着她,温柔缱绻之色凝于眸中,那样的眼神足以令人沉醉不醒。   “谢殿下。”白芷启唇,细细咀嚼着饭菜。   一顿饭吃下来,似乎越来越热,待燕箫再次看向白芷,却见她胸前衣服微微敞开着,露出雪白的肌肤,正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她原本就长得极美,如今眼眸含媚,红唇饱满水润,似乎咬一口都能滴出水来。   见燕箫直直的看着她,清冷的眸光里沾染了***之色,不由起身来到他身旁,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坐在了他的腿上。   “殿下……”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炙热的呼吸在他颈旁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吹拂着。   “嗯?”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她身上飘散而出,他伸出手臂蓦然紧紧的抱着她的身体,力道那么大,惹来她一阵惊呼。   “殿下,你弄疼臣妾了。”这话是控诉,还不如说是变相的撒娇。   “疼吗?”燕箫略显苍白的面容缓缓埋首在白芷的脖颈里,啃咬着,在白芷搂着燕箫,双眸迷离不定的时候,燕箫修长的手指早已灵活的钻进了她的衣服内。   白芷因为期待,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察觉到燕箫的手已经摸到了她胸前的浑圆,娇吟声还没有出口,蓦然感受到了一阵疼痛。   “殿下,疼。”这次,很显然是真的疼了。   燕箫五指深陷在白芷胸前的柔软里,白芷痛的同时,却感到一阵久缺的快乐充盈着她,没注意到燕箫瞬间寒下来的脸色,混乱的意识,致使她开始亲吻燕箫的唇:“殿下,臣妾要……”   “要什么?”抽出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他怀里煽风点火,看着她是如何在他腿上辗转厮磨。   忽然间觉得很可笑,堂堂相府千金,原来吃了春药,竟也可以如此***。   白芷的意识早已混乱,听到燕箫的问话,难耐的扭动着身体,下意识开口道:“臣妾想要一个属于你我二人的孩子。”   “你也配吗?”这话说的很轻,再也没有怜香惜玉之情,蓦然起身,白芷措手不及,直接跌落在地。   “殿下……”白芷满面潮红,身体发热,眼前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定睛望去,房间里哪里还有燕箫的身影……   外面传来燕箫清冷的说话声:“李恪,派人送太子妃回去,多准备几盆冷水,她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白芷无力的趴在地上,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也中了春药吗?为何他没事,反倒是她……   沐浴,必死无疑   更新时间:2013-10-16 22:43:47 本章字数:3522   那夜,无人沉香,古树林立,树影阴暗,透过月光笼罩着古朴庭院。   室内青灯摇曳,灯芯火焰妖娆的扭曲着。   李恪提着一桶水满头大汗的推开门,快步走到屏风后,提起水桶,将里面的水悉数倒进浴桶中。   这已经是他提来的第六桶水,但也是最后一桶,因为他不敢再往里面继续倒水,东宫太子低低弱弱的咳嗽着,随着冷水温度降低,咳嗽声止都止不住。   李恪焦急道:“殿下,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太子中了春药,找个女人过来,万事大吉。偏偏殿下谁都不找,这不是存心受罪吗轹?   “奴才请云妃过来,可好?”见燕箫不答,李恪只能自己出主意,这几日云妃往来沉香频繁,更何况,殿下连太傅都不见,却唯独不限制云妃出入,可见对于这位云妃娘娘,也就是往日他口中的“妖女”,殿下还是比较喜欢的。   只是,李恪最终还是失算了,燕箫听了他的话,蓦然睁开猩红的双眸,戾气萦绕,寒气逼人。   “你敢。筱”   李恪自然不敢,被这样的目光盯视着,就算上天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违燕箫下的意思,但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燕箫欲火焚烧而死吧?   不找云妃,可能两人闹了什么矛盾,那换别人总可以吧?   李恪又开始打起了鬼主意:“殿下,奴才不找云妃,要不奴才把梅妃请过来?”见燕箫淡淡眼神瞥过来,杀的李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有几个宫女长得不错,再不然还有青楼当家花魁,只要殿下开口,奴才这就把人给您带来。”   “出去——”男子抿唇,压下咳嗽,声音明明醇厚好听,但却透着阴戾。   李恪吓了一跳,实在不知说错了什么话,但燕箫让他出去,他就算是滚,也要滚出去。   东宫太子戾气逼人,若是惹恼了他,届时把他一脚踹出去,那就难堪了。   死寂的屋,清寒的灯,刺骨的水。   东宫太子穿着单衣,那双清亮的黑眸有隐隐火光在跳动着,被冷水浸泡,触骨伤肤……   *******************************************   云阁,草堂。   阿筠憋着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见凤夙似是睡着了,也不便叫醒她起夜。   睡醒惺忪的爬下床,开了门,一阵清风吹过来,瞬时清醒了不少,仰脸看着夜空月光皎洁,一下子乐了。   走到廊檐下,脱下了裤子,顿时水流潺潺。   月下撒尿,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回到房间,爬上床之后,阿筠偷偷瞄了瞄凤夙,见她还在睡,干脆靠到她的怀里,小脸蹭了蹭她的脖子,很快就睡着了……   凤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怀中安睡的稚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刚把被子给他掖好,就见三娘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眼前。   果真是神出鬼没。   三娘在笑,不但在笑,而且笑得花枝乱颤,拿着手中的红手帕甩来甩去,笑得娇媚动人,但笑声却渗人的很。   凤夙坐起来听了一会儿,直到三娘忍下笑意,这才明白三娘因何在发笑。   “夜间你不是让我入宫探听消息吗?你猜我见到了谁?”   凤夙原本不想答三娘,但若不接话,她不知又要卖关子到几时,干脆问道:“谁?”   “白娘娘。”   凤夙皱了眉:“白芷入宫做什么?”   “提着食盒探望东宫太子。”苏三娘笑意盈盈。   凤夙微愣:“呃……倒是有心。”怕不是吃饭那么简单吧?宫里难道还会饿着东宫太子吗?   苏三娘拿着手帕在脸畔扇着风:“可不是吗?岂止是有心,饭菜里下了春药,那春药下的很重,摆明了是想和东宫太子翻云覆雨。”   “然后呢?”凤夙这么问,并非是好奇,而是觉得此事诡异。   “两人都中了春药。”   凤夙静静的问了一句:“药是白芷下的,她怎会中了春药?”   苏三娘轻轻笑了:“东宫太子可能早就看出来白芷下了药,所以才会亲自夹菜喂白芷,那白芷晕晕乎乎间,大概觉得事已成定局,所以就毫无顾忌的把饭菜给吃了。”   “看样子,白芷闹笑话了。”要不然三娘何至于笑成这样。   果然。   苏三娘掩唇笑道:“燕箫命人将白芷送回东宫,白芷在夕颜殿媚态尽现,竟然抱着一个小太监撒手不放……”说着,又是好一番娇笑。   凤夙神情如常,甚至微微蹙眉,洒脱之意稍敛,犹豫了一下,说道:“白芷怎会如此反常,像她这种人,怎会做出下药这种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见凤夙神情凝重,苏三娘止了笑,这才正了正色,想了想说道:“不过这几夜我在东宫游走时,好几次看到白芷侍婢抱琴频繁出宫,我猜想抱琴可能是去了相府。”   “太子呢?”不是说,燕箫也中了春药吗?   “太子今夜回到东宫后,就把自己关在沉香房间里沐浴,我……”苏三娘难得尴尬的咳了咳,“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进去窥探。”   听了苏三娘的话,凤夙险些被口水呛死。   这话竟然会从苏三娘的口中说出来,艳鬼苏三娘,竟然也有从良的那一天。   看来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   “娘娘,殿下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沉香里,李恪急忙拦住疾奔而至的凤夙,皱着眉,对这个没什么背景的云妃娘娘,流露出他的不悦。   天人之姿的太子殿下,何时娶过这么丑的女子为妃?   他看着都觉得心里很憋屈。   “好,我不进去。”凤夙笑容温温,李恪得意的笑了笑,这位云妃倒是有眼色。   李恪转身朝门口走去,准备靠着门框继续打盹:“娘娘请回吧,殿下……唔。”   一阵剧痛从后颈传来,李恪圆眸大睁,憋红着一张脸,懊恼了说了一句:“你算计我……”身体滑倒在地。   凤夙踢开门,门口卷入的风,瞬间就把房间内的烛火刮灭。   室内一片黑暗,她立身其中,唤了一声:“箫儿……”   黑暗中,有一道沙哑疲惫的声音缓缓从屏风后响起:“你怎么来了?”   “你中了春药。”她迈步走向屏风,却被他厉声喝道:“别过来。”   声音虚浮,却又夹杂着阴戾和寒意。   凤夙止了步,站着没动,他何曾对她这么说过话,如今这么说……   不理会他的话,疾步上前,绕过屏风,目睹眼前之景,脸色微变。   浴桶里都是血水,燕箫靠在那里宛如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腕处鲜血缓缓流溢而出,“啪嗒”一声砸落在血水里,怵目惊心。   燕箫脸色苍白,见凤夙不理会他的话,冲了进来,清雅孤傲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缝,猩红的眸子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她,眉头紧皱:“不是说不让你进来吗?”   凤夙眼中尽是一片血气:“宫中女人那么多,你何苦?”   “可惜都不是你。”背着光,燕箫脸色晦暗难测。   “……我给你。”凤夙撕下衣衫一角,把燕箫伤口包扎住。   燕箫因为她的话,她的举动,眼眸浓了几分:“不能要。”   “为何?”凤夙手指动作僵了僵。   “夫子看看这些血水。”燕箫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水里。   凤夙看了,脸色大变,适才没注意,现在望去,月光下血水泛着幽蓝色,再看她手上沾染的鲜血,确实泛着诡异的蓝光。   “六香魂?”凤夙脱口而出。根本没有解药,要么交欢,要么熬过去,但……听说没人能够熬得过去。   燕箫微微张开眼睛,虚弱无比:“一旦我和女子交欢,我必死无疑。”   凤夙斥道:“知道,你还吃?”   燕箫清冷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我能挺过六个时辰,但白芷呢?伤了我,毁了她,岂不痛快。”   “看来一切都是白玉川指使的。”白芷喜欢燕箫,绝对不会想要害死他,显然就连白芷也被白玉川算计了。   燕箫唇角勾起嘲讽的微笑:“白玉川想害死我,我就如他意。”   凤夙挑眉:“你是想……诈死?”最近帝皇身体开始好转,白玉川此番出手,怕是已经做好逼宫的准备了。   他没直言,只是反手握紧她的手,嘴角笑容轻淡:“死在夫子床上可好?”   “……看来我要人尽可夫了。”   只是,人尽可夫前,她或许该请绾绾先把燕箫身上的六香魂给解了,一旦太子出殡,帝都和皇宫将会真正的乱起来,他们还需要详细部署才行。   无眠,檀香安神   更新时间:2013-10-18 3:56:21 本章字数:3405   这一夜,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燕箫中了六香魂,凤夙自是难以成眠。   前半夜,凤夙扶着燕箫回到了云阁草堂,沿途李恪命人提着灯笼,身后宫人内侍相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燕箫和凤夙两情缱绻,要不然太子也不会刚离开沉香,就拦腰抱起了云妃,步履疾快的带她前往云阁草堂。   回到草堂,几乎刚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燕箫就放下了凤夙,还不待凤夙醒过神来,蓦然推开了她,大口的喘着气。   适才一路上跟她拦腰相贴,早已让他气喘吁吁,如今更是眸光泛着点点红光。显然,一度隐忍只会给他带来难以言明的折磨轹。   阿筠原本睡得很熟,听到踢门声,下意识从床上蓦然坐了起来,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眸,呆呆的看着凤夙和燕箫。   “爹,娘……”   稚子之声让燕箫神智清醒了一些,但早已无力多说话语箸。   凤夙上前抱起阿筠,将他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安睡。   阿筠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无意识开口,语声呢喃:“娘,是不是爹要宠幸你?”   凤夙万万没想到阿筠会这么说,一时寒了脸,没作声。   想那阿筠倒也挺有眼力劲,虽然困,但却不忘体贴双亲:“我睡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们……”   扑哧一声,有人娇声笑了起来,不是苏三娘还能是谁?   “睡觉。”凤夙直接把被子拉高,盖在了阿筠的脸上。   三娘止了笑,见凤夙扶燕箫回床上躺下,忍不住打趣道:“姑娘,我留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和殿下,需要我回避吗?”   凤夙没好气道:“三娘,你就别添乱了,殿下中了六香魂,你速去无名湖找绾绾过来,兴许她有法子可以解除殿下身上的毒。”   苏三娘听说燕箫中了六香魂,立时收起调侃之色,脸色开始变得深凝:“我这就去。”   她在青楼那么多年,各种春药几乎都接触过,有些恩客,甚至会事先服食春药以此助兴,但即便如此,却从未有人敢服食六香魂。   鱼水之欢固然诱惑世人,但却没有人会为了交欢置自己于死地。   等苏三娘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凤夙蹙眉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三娘叹道:“我入了无名湖,却接近不了鲛人宫邸,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岸上等着,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见绾绾现身。看样子,她并没有在无名湖中。”   凤夙敛眸不语,绾绾天性烂漫,直言洒脱,对阡陌红尘存在着太多的好奇,这么晚不在无名湖,或许去了帝都……   绾绾毕竟是个鲛人,法术高强,完全能够自保,凤夙并不担心绾绾的安危,但燕箫受尽六香魂折磨,咳嗽声一直没有断过,还有三个时辰……他说他能熬下去,她自是相信的。   这就是白玉川的毒辣之处,男女若是中了六香魂,一旦交欢就会宛如溺吃的饕餮,随着时间流逝,定会精尽而亡,虚脱至死。   燕箫如此,白芷情形如何可想而知,不待凤夙吩咐,三娘便主动动身去了夕颜殿。   凤夙一晚上都在照顾燕箫,他原本被欲念驱使,痛苦不堪,但闻到她腕间佛珠香味时,竟开始沉静下来。   经过来回一折腾,燕箫身上出了不少汗,凤夙只得端了热水浸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这种事情她几时做过?如今给燕箫擦拭,难免有着诸多的尴尬,好在他意识昏昏沉沉的,虽然偶尔睁开眼看着她,但很快又会再次闭上。   随着时间流逝,六香魂的药效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沉稳均匀起来。   床榻上,燕箫脸色苍白,凤夙看着他,这就是燕箫,哪怕自伤,也要伤人好几分才肯罢休。   似是觉察到她的视线,燕箫睁开眸子,双眸沉沉,越发显得迷离不定。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对视片刻,燕箫虚弱抬手,握住凤夙的手,却不急着说话,细细的抚摸着她的骨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成败在此一举,我已吩咐天佑出宫找子墨,他们今夜便会率领亲信乔装混进皇宫,待六个时辰已过,有关于我的死讯便会从云阁传遍大燕帝都,白玉川生性善猜忌,明日一大早,他定会前来东宫查看我是否断了气,届时我便服食假死药,一旦让白玉川相信我已经死了,他定会有恃无恐,调兵杀进皇宫……”   凤夙眉目一闪,问他:“听说皇上最近几天身体已有转好的迹象。此事你怎么看?”   “夫子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皇上病情大起大落,时好时坏,多少有些蹊跷。”凤夙说出自己的疑虑。   燕箫眼神落在黑暗中的某一处,语声清寒:“父皇病重,性命垂危,原本就是他糊弄百官和世人的假象,他确实病体抱恙,但还不至于卧床不起。虽说,我与他父子亲情淡薄,但他的性情,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虽表面听信宠臣白玉川,但私下却十分忌惮他。近年来,他有意放任我麾下文武大臣连升重位,大概也是有心扶持我可以有跟白玉川相抗衡的能力。当年燕国灭了……”欲言又止,略显复杂的望着凤夙,显然接下来的话,担心会让她感伤难过。   凤夙无谓轻笑:“凤国被灭这么多年,我若看不透乱世割据,当初便不会成为你的教习夫子,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需忌讳。”   燕箫紧了紧凤夙的手:“当年燕国灭了凤国,投降文武良将不在少数,而这些人表面上臣服的人是我父皇,但实际上效忠的却是白玉川。燕国灭了凤国,原本就民怨冲天,若是当时杀了白玉川一流,势必会动摇燕国根基,如此一来,燕国若是今后再想攻打列国,敌国良将又怎堪被大燕所用?父皇当初也是被逼无奈,但现如今只怕要后悔莫及了,若他早知道白玉川有此狼子野心,依他的性情,绝对不会放任白玉川势力坐大。”   闻言,凤夙迟疑开口:“我在想,白玉川在你父皇身边伺候那么多年,所以白玉川是什么样的人,你父皇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之所以不动白玉川,一方面是因为他势力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另一方面也许你父皇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燕箫眸光转浓:“为什么会这么说?”   短暂沉默,凤夙说道:“当初我一直好奇是谁在我眼睛里下了毒,所以夜间往来皇宫多次……”   燕箫不期然想起凤栖宫那一夜,想来她是为了查明真相才冒险入宫,只不过路途碰巧遇到了他,于是也便有了那一夜的阴差阳错。   所幸,那一夜他拥有了她,要不然又怎会有了两人共同的血脉至亲。   凤夙淡淡讲述道:“有一夜,我抄近路返回东宫,途径凤栖宫时,无意间看到了你父皇。”   燕箫皱了眉:“我父皇夜间去凤栖宫干什么?母妃的寝宫,数十年都没见他去那里看过,你会不会看错了?”   “确实是你父皇,身边只有两位近侍跟着,想来行踪并不想让太多人得知。三人走到庭院中,忽然间听到了一阵男女寻欢之声,房间内男子声音送到耳中,尤为熟悉……”   “是白玉川?”燕箫咬着牙,“母妃的寝宫竟被他践踏成了淫窝,可恨……”情绪翻涌,瞬间又是好一番咳嗽。   凤夙摇头叹道:“你不是早知道凤栖宫的秘密吗?所以现如今又是跟谁置气呢?”   “怎能咽下这口气?”燕箫试图掩盖所有不该外露的情绪,可表面平静无波,心里却宛若翻涌不息的云。   “若你登基为帝,届时毁了凤栖宫便是,自此以后眼不见为净,也省的郁结难舒了。”这话也算是劝慰了,况且她原本就不擅长劝人。   燕箫看着凤夙:“……我父皇是什么反应?”   “内侍愤恨交加,几欲上前捉奸,唯有你父皇面色如常,抬手制止了内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燕箫眉目闪烁了一下,最终恢复平寂,淡声说道:“……这不太像我父皇一贯的行事风格。”   凤夙点头:“是啊!你父皇以前没少对我棍棒伺候,那么狠的一个人,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选择缄默,所以我才说不寻常。”   “帝都闹鬼,白玉川和吴国来往甚密,其中丝丝缕缕的牵扯,看来父皇并非全然不知。”燕箫话语平静,更甚者还带有一抹莫名的讥嘲。   “也许,你可以坐观龙虎斗。”   “放任我父皇和白玉川厮杀?”   “……确有此意。”想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东宫太子眸光望向窗外,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夫子,天快亮了。”   窗外不知何时早已曙光乍现……   挖眼,太子薨天   更新时间:2013-10-18 23:07:07 本章字数:3462   东宫,夕颜殿、   “把她眼睛挖了。”   冰冷之语从燕箫口中吐出来,惊得抱琴脸色惨白,抱着燕箫的腿,帮其主子求饶:“殿下,殿下……奴婢跟您磕头了,跟您磕头了……求您不要对娘娘这么残忍,她可是您的太子妃啊!”   白芷经过一夜六香魂折磨,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羸弱女子,没想到竟会在短暂清醒时,吩咐抱琴将她绑在床上,就那么承受锥心痛苦挨过了媚香之毒。   如今,她满脸满身都被汗水浸湿,看着春寒陡峭的男人,震惊的同时,更多的则是不敢置信轹。   那么深的悲,那么重的恨,忽然间就那么争先恐后的进驻到她的身体里,肆意游走间透着无尽的痛和怨。   她想说“燕箫,你怎能这么狠?”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般,连话都说不出。   “啊——箝”   这道尖叫声是抱琴发出来的,她原本正抱着燕箫的腿求饶,但转瞬间已被燕箫一脚踢飞了出去。   那一脚自是不留情面,抱琴身体宛如飞出去一般,直直的砸落在廊柱上,顿时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眼前直冒金星,险些昏死过去。   “抱琴……”   白芷惊呼一声,想要下床,却因为周身无力,竟从床上直直的跌落在地,挣扎着要往抱琴方向爬去。   那是她带进宫的侍婢,从小就感情深厚,如今被燕箫那一脚踢出去很显然是受了重伤,但即便如此,燕箫却没打算放过她们主仆二人。   “杖杀。”   燕箫下达的死亡令,目标直指抱琴。   短短两个字,却让走进房间的凤夙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知道他心狠手辣,只是没想到竟会下手这么狠。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婢女,经他一脚踢去,只怕也撑不了多时了,但燕箫似是觉得抱琴死的太慢,所以才会提出杖杀酷刑。   凤夙可以想象,女子身上被打碎的肉末,将会随着染了鲜血的棍子四处飞溅,场面惨不忍睹。   这样的必杀令,凤夙之前没少下达,但多是对抗仇敌和男人,很少拿来对付女人,但燕箫对白家之人的仇怨,显而易见。   这样的他,没人能够劝得了,凤夙也不想劝,由他去吧!仇是他的,而她的仇早在经年之间被埋没黄泉,埋葬在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中。   她自小跟随在皇爷爷身边,权谋算计、诡谋阳谋、沙场决策是她每日必修功课,除了这些,更多的时候皇爷爷会叫她坐在他身边,听他念经,抄写佛书经文,并不时的考问她佛经真机。听多了仇杀恩怨,让她对复国之念并没有儿时那么愤慨和执着,相反的会考虑苍生大局。后来起死回生,被皇爷爷赠予佛珠,鬼倒是杀了不少,但现下想来,好像并未杀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佛珠似乎压制了她的仇怨愤慨,偶尔甚至会有悲悯心态出现,望着手中佛珠凝神间,耳边忽然响起白芷和抱琴一前一后的凄哭声。   东宫太子培养了不少忠心不二的死士暗卫,此刻听闻燕箫吩咐,上前抓着抱琴就往外面拖去,抱琴扭曲成一团,挣扎着伸手去抓白芷:“娘娘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抱琴……”白芷跌趴在的,厉声哭了起来,痛苦到了极致。   天色昏白,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东宫太子站在殿内,宛如天神归来,周身光华四射,但就是这样一个他,眼神却极其凶戾。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眼睛挖了。”东宫太子出口必伤人,若不伤人,必杀人。   “是。”暗卫上前,抓住白芷双手,白芷在一片仓惶和痛苦中,眼前一片猩红,第一次如此憎恨眼前这位男人,浑身颤抖,咆哮着问他:“为什么?为何要对我这么狠?”   “因为你是白玉川的女儿。”燕箫之声宛如刀锋在刃。   “因为我是白玉川的女儿?”白芷宛如灵魂脱壳般,失神呢喃,眼神涣散:“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   东宫太子昔日明眸,如今沾染了暮霭浅雾:“我和你父亲相互利用,相互算计,而你只是我们手中的牺牲品而已。”   白芷浑身发抖,脸色涨红的吼道:“那我呢?我何其无辜,你不能对我这么狠,我爹犯的错,不应该让我来承担。”   燕箫看着白芷,明明月光萦绕,但出口之声却凉薄到了极点:“我对你狠,不是第一次了,现在才能质问我是不是太迟了。”   “什么意思”白芷心头一跳。   “之前你眼睛被挖,是我做的。”   白芷下意识后退,脸色一变,不敢置信道:“不……不可能,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   燕箫注视白芷,深幽黑眸令她不敢逼视:“武宁疯了,武原起兵条件之一,就是废了你,我总要拿点诚意出来,你说呢?”   宁妃如今疯癫,以后难以荣升皇后,但武原素来仇恨白玉川,自是不可能让白芷为后,以后祸及他女儿性命,所谓玉石俱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耳边,白芷还在恨声呢喃,但燕箫却挥手示意人动手挖眸。   转身,身后凄厉声冲天而出。   身前,凤夙站在内殿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他心一紧,大步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的同时,掌心遮住了她的双眸,语声喟叹:“别看。”   那双眼睛曾经是她的。   凤夙任由他捂着,听着白芷的惨叫声,轻声叹道:“我已经有眼睛了。”   “我只知道,那双眼睛原本就是你的。”男子声音执拗。   痴人啊!   而白芷,只怕从今天开始要从痴女变成怨女了。   ***********   “太子薨天了。”   天还没亮,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帝都百姓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齐聚东华门,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东华门围个水泄不通。   东华门是东宫出入必经地,但凡有消息传递都会经过这里,也难怪百姓聚首在这里等候消息了。   起先,众人只当这是以讹传讹,但越来越多的人聚首东华门,于是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更何况,太子薨天,并非真的是以讹传讹,当“咚——”的一声鸣钟响起,众人都惊呆了。   静,几万人长街,人山人海,所有人都站在那里转瞬间停止了呼吸。   钟声是从东宫传出来的,太子薨天丧钟,他们是不会听错的。皇帝驾崩钟响九下,太子薨天钟响六下,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经年如是,众人屏息数着钟声,当六道冲天鸣响,尖锐响彻帝都上空时,所有人都震惊了,静默片刻,也不知道是谁站在人群中,凄厉的冲天一字一字喊道:“太—子—薨—天—了。”   此言一出,百姓瞬间回过神来,齐声大呼:“太—子—薨—天—了。”   声势如雷,几乎颤动了大半个帝都,人在其中直觉耳蜗生生做疼,一度恨不得塞上双耳。   声音还在帝都上空盘旋,众人双膝纷纷一弯,跪倒在地,哭声起先很小,但转瞬间便响彻天际……   ***********   白府。   室内一片死寂,似乎就连风声也都凝滞在了空气中。   闷闷的丧钟声经过一***回旋,所以传送到白府时,褪掉了尖锐,多了几分沉重和压抑。   也许压抑的只是钟声而已,因为当今丞相白玉川站在窗前,嘴角缓缓浮现冷冷的笑,那笑自得,而又求胜笃定。   “他死了,是他没错。”一道尖锐阴霾声从白玉川身后响起。   中年道士轩辕澈嘴角亦是扬起诡异的冷笑,语态隐含催促:“丞相,是时候行动了,我国摄政王已书信催促多时,盼你早日起兵,届时也好来个里应外合。”   白玉川说出自己的顾虑:“燕箫素来阴险狡诈,没亲眼见到他断气,我不会冒然起兵作乱。”   “听说他是死在云妃床上的。”   白玉川眉间起了浅浅的褶皱,担忧道:“送春药给他的人是芷儿,至今芷儿还没有任何消息从宫里传出来,我觉得此事有诈。”   轩辕澈反倒笑道:“丞相,要我说,燕箫不管死在谁床上,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有利而无害,况且不死在你女儿床上,还能为你女儿赚得贤德美名,想那云妃活该倒了大霉,出了这种事情,她定当难逃罪责。”   白玉川沉声道:“我需要进宫看看,要不然实难心安。”   略略沉吟,轩辕澈道:“……也好,看了心静,你且去吧!我这便回去召集厉鬼作乱,届时跟你里应外合,将帝都闹个鸡犬不宁,方便我国国主挥兵直上。”   祭奠,城楼殉情   更新时间:2013-10-19 23:10:35 本章字数:3132   太子薨天,哭声响彻东宫上空,余音回旋在大街小巷之中,惨厉凄迷,无从可诉。   晨起骄阳刺目,穿过云层洒落在巍峨宫檐上,笼罩吊祭人影绰绰。   数不清的挽联垂挂在合欢殿之中,微微夏风吹拂下,挽联风起风落,透着弥天死气和说不出的诡异。   冥币被宫人从高空洒落,一张张的飘落在宾客发顶,肩上,地上,树上,池塘里,棺椁上……   白色挽联之中,隐约可见一具上等青木造就的棺椁停放其中,燕箫灵位出现在棺椁之上,棺椁尾部赫然直书一个大大的“奠”字轹。   燕国丞相白玉川前来拜祭时,冥币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隆冬大雪,缓缓从高空落下,于是眼前触目所及尽是白茫一片。   他被管家扶着,好几次因为看不清道路,险些跌倒在地,周围的人在冥币中走走停停,透着阴森之气。   “殿下——筲”   一道凄厉哭笑声划破长空,白玉川只觉得身后有人疾奔而至,还不待回过神来,就有一阵风从自己耳边擦过,凝眸望去,竟是一位女子。   红色披风着地,披散三千青丝,臂间缠绕的轻纱在身后飘荡,一阵风吹来,那轻纱被风一卷再卷,飞往冥币翻飞的半空中,如缕如烟。   那人正是武原之女武宁,前几日疯癫度日的宁妃娘娘。   “殿下,臣妾来看你了……”武宁在这一刻好像恢复清明一般,人还未到棺椁前,就蓦然趴伏在地,扶着棺椁,失声痛哭道:“淑华殿里面的花儿都开了,只有臣妾一个人,臣妾害怕……”   “娘娘,奴婢带您回去,我们回去。”淑华殿宫女拭着眼泪,搀扶武宁起身。   “啊——”   武宁尖叫一声,反应极大,用力推开宫女,虎视眈眈的瞪着周围每一个人,尖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死殿下的,是你们……”   围观众人纷纷感慨唏嘘不已,想不到这宁妃娘娘虽然神志不清,但却极为深爱东宫太子,纵使疯了,也这般护他。   “别想分开我和殿下,他是我的,他说我是他的宁儿,他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武宁咆哮声渐渐变低,然后竟然低低啜泣起来:“殿下,别丢下宁儿,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害死我,您别丢下我……”   武宁声音凄厉,话音停顿间,蓦然朝棺椁撞去。   “娘娘——”众人一惊,想要阻止,但却鞭长莫及,眼看祸事就要酿成了,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人竟是武原。   武宁头脑发疼,晕晕乎乎间朝后跌去。   “宁儿——”武原痛心疾呼,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体,将她抱在了怀里,试图安抚爱女。   武宁仿佛被人抽走了神智一般,眼神失焦,呆呆的靠在武原怀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流淌着。   但她却忽然间又诡异的笑了起来:“他死了,他死了……”原本只是轻声呢喃,如此反复唤了几次,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武原推倒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邻座高楼奔去。   “宁儿,快停下。”武原急声痛呼,快步尾随而至。   那天,烈日炎阳下,红衣女子高站城楼,无视下面殷切惊呼目光,抬头望着肆意飞散的挽联,轻声呢喃,有泪无声滑落:“等等我,臣妾来了……”   她想起那日,落英缤纷的春,有男子眉目如画,清俊傲然,一袭白衣站在万千人潮中,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抬眸,然后落定在她的身上……   从未对他说过,很想回到过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愿意最美的时光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   哪怕,他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哪怕他迎她进东宫只是为了帝业梦。   没关系,他们这样的身份,原本就身不由己,不是嫁给他,也要嫁给别人,所幸嫁给的那个人是他,要不然她怎能体验到什么是心动,怎能有了一段自欺欺人的快乐时光?   她并非真的娇蛮成性,并非天生心狠手辣,她只是太想让他爱她了。   仅仅一眼,她就迷恋上了那样一个他。并非是因为他的天人之姿,他的才智,也不是他的身份,她爱上的只是一个眉眼间藏着淡淡忧郁的男子。   真的没关系,在这场浮华一梦中,至少她知道她曾经真真实实的爱过,这一次她比顾红妆早到,所以他能不能在黄泉路上,给她一次机会……   “殿下——”   那一声,浓浓深情无限,宛如惊雷直冲天际。   所有人都惊呆了,武原扑上去想要抓住武宁,却只抓到了她的衣袖碎片,凄厉的喊了一声“宁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宛如一只失去双翼的蝴蝶,从高空翩翩坠落。   城楼下是一片耀眼夺目的荷花池,污泥深不可测,池中矗立几座假山,一切发生的太快,别说没人能够救得了,就算接住高空坠落的武宁,只怕武宁和救人者都会跌下假山性命不保。   风,原本清淡,可经过武宁变故,于是这些风听在耳中,宛如阴间钻出来的厉鬼,狰狞而又可怖。   武原趴在城楼下,看着垂挂在假山顶,脑浆迸裂的女儿,忽然收手捂住了眼睛,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微微颤抖着。   多想冲着她的背影,对她说,殿下是诈死,但那么多人在场,还有白玉川,他怎能?   终究是他害死了武宁!是他……   **********************************************   白玉川将变故尽收眼底,唇角扯了扯。   想不到,武原竟也有今天,眸光在人群中穿梭,微微皱眉,问身旁管家:“可有看到芷儿?”   管家向四处望了望,低声道:“没有。”   白玉川眉头紧皱,眸色沉了下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芷儿身为太子妃不可能不出面,难道出事了吗?   “老爷,该给太子殿下上香了。”管家在一旁低低细语,淡淡的提醒白玉川。   白玉川回神,暂且收敛思绪,走进内堂,只见守灵人分别是燕子墨等众皇子,连燕清欢也在其列,适才武宁跳楼,他们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皇家子嗣对于情爱之事向来冷漠,权欲争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亦是。   燕箫薨天,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的欢喜,至少面上一个个望去都是含悲带戚,悲痛欲绝。   李恪眼睛红肿,将三支净香递给白玉川时,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干,抡起袖子擦了擦,退到一旁继续跪着。   白玉川将三支净香插在香灰中,白烟袅袅升起,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他抬起袖子伤心的抱着棺椁失声痛哭,一口一个“殿下”,唤的泪如雨下。   长袖遮掩,悄悄移开棺椁一角,当他看到燕箫脸色苍白躺在棺椁之中时,嘴角诡异的笑了笑,悄悄合上,挥拳轻轻砸着棺盖:“天妒奇才,天妒奇才啊!殿下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您让黎民百姓今后可怎么活啊?”   什么叫翁婿情深?看看白玉川就知道,听说他趴在燕箫棺椁上,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哭的肝肠寸断,好几次都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被人硬拉了回去。   没人注意到,白玉川被人抬着离开东宫,坐在轿子里启程回相府时,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未干的眼泪,忽然无声笑了起来。   燕箫是真的死了。   他担心燕箫使诈,服用假死药,所以才会逗留在棺椁那里长达一个多小时。   世间假死药,半个多小时便是极限,更何况他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就算燕箫诈死,只怕也憋死在棺椁里面了。   如今太子薨天,帝皇今天一早受不了刺激吐血昏迷,他的机会来了。   不过……笑容微敛,想起今日燕箫宫妃好像除了宁妃之外,其他人全都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芷儿她们去了哪里?   ********   对弈,帝都小巷   更新时间:2013-10-21 0:01:44 本章字数:3421   帝都商铺林立,门前招牌处各有挽联祭奠。太子薨天,普天同悲。   临街一小巷,青石板面两旁庭院错落,临近中午,袅袅白烟直冲天际,清俊男子,身姿修长挺拔,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步伐间闲庭若适,拐了几个弯,在一处院落外停了下来,扫了眼门前青石,上面摆放着三个小石子,围成三角形的图案来。   男子弯腰,将石子捡起窝在手里,轻轻把玩着,扫了眼四周,轻轻叩响了朱红掉漆大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男子叩门节奏很独特,先四,再三,后二,最后则为一轹。   阳光明媚,照在男子发丝上,似是镀了一层金光,侧面轮廓惊艳绝伦,男子有此容貌之人,不是东宫太子,还能是谁。   此人正是东宫太子燕箫,他今日出宫要见的人自然是楮墨。   悠悠多日,楮墨遵守信诺,一直留守帝都未出,用楮墨的话说,他是在等待时机,斩杀白玉川为他“死命”报仇的时机篌。   此敲门声是先前说好的信号,乱世本有四国,凤国灭亡之后,只有燕、吴、楚,三国鼎立,按照先前约定,一旦楚国灭了吴国,那便只有楚国和燕国并立天下,但天下之主只有一国,于是先四,再三,后二,最后为一,就是这样来的。   敲完门,静待家主开门时,燕箫眸光望向长巷某一处,好看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东宫太子轻轻咳了咳,声音平淡:“阿筠,你在干什么?”   只见拐角处,有小小孩童,同样墨发披肩,同样身穿一袭黑色长袍,跟燕箫一样,不过一个身姿修长,将长袍穿的宛如九天谪仙,处处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另一个因为个头实在太低,再加上吃的胖嘟嘟的,所以黑色小长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格外小,还……有些憨态可掬。   此刻,阿筠背贴着墙,透过拐角,紧张的朝四周查看着,宛如小飞贼,补充一句,偷鸡摸狗的小飞贼。   “嘘——”阿筠听到燕箫说话,连忙伸出胖胖的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扫了一眼四周动静,这才踮着脚,快步奔到燕箫身旁。   “很安全,没人跟踪。”阿筠压低声音,仰脸对燕箫说道:“爹,你可以放心了。”   燕箫忍住叹气的冲动,他一直都很放心,倒是他儿子似乎太过疑神疑鬼了。   这一路走来,他很确信没人注意到他,再加上他一直走偏路,但阿筠走几步,就贴着墙鬼鬼祟祟的盯着路人瞧,殊不知此举更加引人注目,若不是他避身及时,只怕早就被阿筠给害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阿筠脸上倒是有了许多血红的唇印,都是街上那群女人亲的,一个个血盆大口印过来,吓得他哇哇大叫,原本想一口一个唾沫吐过去,但刚把唾沫酝酿好,已经到了嘴边准备爆发而出时,被燕箫远远一个眼神瞪过来,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了回去。   燕箫看了,眉头皱的更紧了,大概觉得这孩子可真脏。   不过被燕箫那么一瞪,再有女人摸着阿筠小脸,说他长得漂亮,张嘴亲他小脸时,他干脆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些女人对他又亲又抱。   原本可以一直忍下去的,但当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张嘴要亲他时,阿筠终于忍不下去了。   双手叠放在胸前,朝女人点了点头,礼貌十足,但说出口的话那叫一个毒啊。   “这位大娘,你中午是不是吃蒜了,好大一股蒜味,我还这么小,你放过我,千万别熏死我。”   那姑娘的脸当时就红了,周围许多人纷纷大笑起来,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恼羞成怒起来,低头再去看阿筠时,人群里早已没有他的身影……   如今,阿筠站在别人家门口,牢***个不停,“爹,你怎么不帮我?眼睁睁看着那群女人蹂躏我,我差一点就要清白不保了。”   燕箫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瞥了阿筠一眼,他正抡起袖子擦拭着脸上的唇印,表情委屈。   燕箫嘴角扯了扯,从袖间取出手帕递给阿筠,阿筠见了,明明眉开眼笑,但却使性子,哼了一声,一把夺过手帕使劲的擦着脸。   微微失笑,这般性子,也不知道像他还是像夫子。   思绪稍停,只因一门之隔,有浅淡的脚步声缓缓响起,显然有人过来了。   浓浓的杀机似乎能够透过门板传递而出。   阿筠竟打了一个小喷嚏:“好冷。”   燕箫心有所悟,见那人并不说话,早已猜测出那人是谁,薄唇微启,自报姓名:“燕箫。”   伴随着朱漆大门开启声,原本闭合的房门出现了一条小细缝。   燕箫伸手打开,看了一眼阿筠,示意他跟上。   来开门的人是碧水,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阿筠,虽然之前听绾绾说阿筠吃了守宫精~液,成长速度惊人,但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暗自吃了一惊。   阿筠看到碧水,表情起先有些疑惑,大概在想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跟在燕箫身后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啊”了一声,兴奋的跑到碧水身旁,“我出生那天你是不是抱过我?”   那天房间里,只有昏迷不醒的凤夙、绾绾、碧水,还有一个昏倒在地的刘嬷嬷,想来这位就是碧水了。   碧水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个孩子……   真的不能拿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孩子,刚出生就有记住一个人容貌的本事,不简单。   见碧水并不理他,阿筠还以为碧水是害怕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放心,我不伤害你。”   短短一句话,碧水难得笑了笑。   时至今日,想要伤她之人车载斗量,但真正能伤她之人方眼天下寥寥无几,眼前这个孩子承诺不会伤害她,若在平时,她或许会冷笑讥嘲不已,但如今,她依然在笑,不过笑容却显得很温暖。   诚如绾绾所言,如果这个孩子想伤她,不用动用武力,直接一口唾沫射向她,她绝对会当场死去。   如此说来,在阿筠面前,她确实是弱者。   院落里透着凄凉,正午阳光正烈,洒落庭院之中,有着炫目的白。   一棵老槐树下,有男子坐在轮椅之上,一袭白色长袍,说不出来的俊美邪肆,他专注的摆弄着棋盘,并未抬眸,但却开口说道:“可否行棋几局?”   “甚好。”燕箫揉了揉阿筠的头,看了一眼碧水,“麻烦姑娘帮我暂且照顾犬子,不胜感激。”   碧水点点头,牵起阿筠的手,朝一旁走去,阿筠被碧水牵着走,不时的回头看楮墨。   楮墨抬眸,目光静静的落在阿筠身上,然后微微含笑,那样的笑容宛如三月桃花,温暖而轻柔。   阿筠见了,忍不住也笑了笑……   燕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迈步上前,坐在楮墨对面,平静无波的说了一句:“看得出来,你似乎很喜欢犬子。”   “她的孩子,我自是喜欢。”楮墨“啪嗒”一声将黑色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中,他已经开始行棋了。   这话挑衅意味很浓,但燕箫……一声不吭。他向来冷静,也最能沉得住气,如今听到这话,也只是听听而已,毕竟孩子是他和夫子所生,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纵横陈列,宛如朗朗乾坤,被两个男人掌握其手。   燕箫淡淡开口:“我以为你已经回到了楚国。”   楮墨拈起棋子落盘:“白玉川不死,我便一日不出大燕帝都。”   “听说,你在楚国还有一位替身帝皇,易容之后,跟你长相甚为相似,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不担心他趁你不在,心生谋逆,借机夺位吗?”燕箫布局缜密,下棋速度又准又快。   楮墨笑的迷人:“比起替身夺位,我更关心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你说呢?”燕箫淡笑迎合。他把细作安排在了楚国,楮墨又怎会没有故技重施?   楮墨眸色收敛,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道:“说说你吧!今天东宫人来人往,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燕箫语声讥嘲:“你在草堂挖的地道甚合我意,就是顶部太低,出入弯腰,需要改进。”   楮墨眉间含笑:“如果有一天你双腿像我一样无法行走的话,或许出入地道会让你觉得舒服很多。”   燕箫薄唇微勾,继续对弈:“白玉川预计今夜将杀进皇宫。”   “那么……到时候见。”   最后一子落下,胜负已定。   黑白棋子,各占半边棋盘,相互牵制。   此弈,平局。   宫妃,深宫软禁   更新时间:2013-10-21 21:57:01 本章字数:3351   帝都闹市惊现燕箫身影的同时,在挽联飞扬,冥币飘落的东宫合欢殿,还有一位假太子躺在棺椁之中,气息尽断。   她叫绾绾,应燕箫所需,幻化成他,瞒过众人耳目,以便鱼目混珠。   正午过后,三个时辰已过,绾绾前往无名湖稍作调息,便跟随三娘前往深宫。   燕箫宫妃不久前被帝君带进了皇宫,帝君意欲何为,作何打算尚不可知,但唯一敢肯定的是,定然凶多吉少。   凤夙等人处境确实凶多吉少轹。   帝君将他们带进皇宫后,直接软禁在幽幽深宫大院,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几位宫妃,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这么长时间的齐聚在一起,只不过每个人都被一片不安和绝望笼罩着,陷入难得的沉寂之中。   并非人人如此,也许在这些人里面,萦绕在她们心头的从来都不是不安和绝望,而是对于前路的茫然篚。   燕箫宫妃原本就人数凋零,寥寥无几,如今白芷双眸俱瞎,武宁跳楼殉情,唯一安好的便是秋寒月和凤夙,当然还有一个同样瞎了眼的顾红妆。   顾红妆身为燕箫的夫子,但却未能幸免于难,如今安静的坐在室内一角,只能从她微微紧抿的唇,窥探出她的喜怒。   如今这种场面,多少让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不知道燕箫看到之后会做何感想,他的女人死的死,伤的伤,仅凭“凄凉”两个字又怎能诠释其景?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竟然是白芷。   “他挖了我的眼睛。”短短一句话,无头无尾,却让听者心头一颤。   至少除了凤夙外,秋寒月震惊不已,而顾红妆更是微微张开了嘴,纵使白芷没有明说那个他是谁,但除了那个他,不会有谁了。   “……”顾红妆选择了沉默。   白芷话语讥嘲:“他可曾把眼睛归还给你?”   “……”回应白芷的依然是沉默。   “一大清早他挖了我的眼睛,没隔多久就传来了他的死讯……呵,真可笑。”白芷尖锐的冷笑着,声音嘶哑凄迷,久等不闻顾红妆说话,不禁怒声道:“顾红妆,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红妆终于一扫之前周身溢满的死寂,唇角竟然带着欢欣的笑意,就连语声都轻快了许多:“无话可说。”   他果然没死,她就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会到头来死在一个女人的床上,而且那个女人还是……   之前听闻噩耗,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在这一刻悉数被抽离而走,当痛苦不再是痛苦时,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耳边响起白芷冷冷的声音:“确实该无话可说,我原本以为你是所有女人中最幸运的那一个,因为你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了燕箫的心,可我们呢?拼尽一切,极力讨好,换取的却是他的虚情假意和残忍无情。我一度很恨你,但现在忽然不恨了,因为我忽然间发现,其实你跟我们一样,也是一个可怜人,一个可以被燕箫肆意利用的可怜虫。他在挖了我的双眸后还能将此事陷害于你,可见你在他心目中只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和利用的棋子。”   顿了顿,白芷起先很小声的笑,但笑着笑着,声音开始变得狰狞凄厉起来:“你可真傻,我的眼睛明明不是你挖的,但你却承担了罪责,不但承担,还把自己的双眸挖了送给我谢罪。你可真大方,究竟要多爱燕箫,才能压下愤怨和痛苦袒护包庇他到如此程度?我以为爱他最深的人是我,但武宁死了,我在想我的爱或许不如武宁深厚,因为我不会因为燕箫离世就殉情;但被关在这里之后,我想了过往很多事情,忽然明白了,其实一直以来最爱燕箫的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武宁,而是你。”   一直无动于衷站立一旁的凤夙,睫毛微不可闻的颤动了一下,蹙眉看向白芷,又看了看顾红妆。   顾红妆绞着手,唇线紧抿下压,含着冷冽。   也难怪,此顾红妆非彼顾红妆,所以心里不舒坦也是应该的。但白芷的话却让凤夙陷入沉思之中,白芷何以笃定她深爱燕箫?连她都没有察觉到的爱恨情仇,白芷会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清楚吗?   白芷的愤恨声还在继续,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可见有多恨。   “放眼东宫,其实最自私自利的那个人就是你顾红妆。你一直不承认自己爱上了燕箫,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你极力隐藏自己的心思,你把自己伪装的无缝不入,你把所有人都给骗了,包括你和燕箫。你在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了燕箫,并且成为了他的夫子,八年光阴似箭,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你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燕箫身上。你那么聪明,又岂会不明白女子年华,最经不起岁月弹唱的道理,因为弹着弹着,也就开始变老了……什么师生伦常,什么圣洁无欲?那都是你顾红妆拿来糊弄世人的把戏,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同为棋子,你做的比我成功,燕箫杀了你之后,不惜寻找良药助你复活,可见你在他心中也并非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我很好奇,在他那么狠心对待你之后,复活醒来的你,又怎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每每眼睛不能视物的时候,难道从未恨过燕箫,哪怕一瞬间也没有吗?”   声声逼问,讥嘲、复杂、痛苦、仇恨、凄惶……清晰深刻的令人心思难安。   长久沉默之后,顾红妆终于开口了,声音冷漠,含着细碎的冰棱,寒意逼人:“既然都在这里,那我不防把话挑明了,你们几人中究竟是谁陷害我用守宫精~液在害人?”   闻言,白芷食指指了指她自己:“你认为是我?”但很快白芷就冷笑道:“看来复活之后,你的聪明才智都让厉鬼给刁走了。”   顾红妆被白芷嘲笑,也不见生气,微不可闻的笑了笑,忽然说道:“梅妃,我想知道你陷害我的动机是什么?”   凤夙看着脸色微变的秋寒月,嘴角笑意浅浅。   能够联系到秋寒月身上,假顾红妆确实有几分才智。   秋寒月大惊,看着顾红妆,眼眸委屈,又急又快道:“太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你……”   “砰——”   秋寒月的声音被房门声忽然打断,只见有侍卫走了进来。   凤夙认出,那是帝君的御林军统领,名唤李骥。   “太傅,跟末将走一趟吧!”李骥态度还算谦恭。   顾红妆手指颤动了一下,耳边响起白芷愉悦的冷笑声:“看来我们的恩怨要带入黄泉了。”   “我不会死。”顾红妆起身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芷哼笑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比谁都清楚,你以为面见皇上之后,你还能活着回来吗?别傻了,你活不成了……”   这话总归有些幸灾乐祸,玉石俱焚的意味。   “是么……”顾红妆被御林军扶着跨越门槛的时候,步子僵了僵,意味不明的说道:“云妃,我走了。”   “不送。”凤夙没有看她,话语轻淡,漠然。   顾红妆咬了咬唇:“我们还会见面的。”迈出门槛,微风送来了她的声音:“很快。”   *************************   顾红妆被带走一个时辰之后,帝君召见凤夙。   虽说面色憔悴,抬手间虚弱无比,但帝君毕竟是帝君,端坐书案之后,极尽不怒而威。   大风卷起殿内白纱,层层叠叠,波涛起伏间透着诸多徘徊难定。   凤夙去的时候,帝君似是睡着了,呼吸浅淡,眼下一片青色,观其相,并无死气……可见帝君身体,果然不似外人所言,那般气息羸弱,命垂一线。   帝君不说话,凤夙自是不能开口,跪在殿内,窗柩敞开着,有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耳中。   “奇怪了,帝君不是病倒了吗?但你看看,他现如今哪里像是临死回光返照之人?”   “你懂什么,帝君现如今看起来身体安好,或许是故意伪装,用来唬我们的。”   “我明白了,兵不厌诈方是取胜法宝。”   “算你还算聪明,走吧,我们该回去跟家主回报帝君病情了。”   ……   凤夙转眸望去,窗柩外空空如也,无人……那便只能是厉鬼了,那么他们口中的家主指的应该是轩辕澈了。   “听说,老六是在你床上死的?”   凤夙蓦然望向帝君,只见他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直直的盯着她,眼眸中有了刀锋般的锐意,杀意尽现……   帝君,死牢保命   更新时间:2013-10-22 12:51:47 本章字数:3228   帝都百姓都知道,东宫太子燕箫一大早被人发现死在了云妃娘娘的床上。   有人说,女子貌美可祸国,却没听说过貌丑之人竟能毁掉一国太子。   在凤夙看来,这一切不过是燕箫的小把戏而已,他既然没死,那她就称不上有罪,但她知,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知。   自从燕箫薨天消息传遍东宫之后,云阁内侍宫婢为了避免凤夙届时连累他们,纷纷回避,一个个眼神望向她,宛如刀子一般,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一般。   的确十恶不赦,“燕箫”被诊断精尽而亡,这名声冠在男女身上,实在是太……光彩了轹。   如果她不是燕箫的妃,还是顾红妆,也许早就被世人冠上了“淫女”之衔。   这个黑锅,无疑她是背定了,被人仇视讥嘲取笑至今,她觉得自己脾气尚佳。   在云阁的时候,刘嬷嬷看着断了气的燕箫,将凤夙拉到一旁,一张爬满褶皱的脸隐隐透出疑惑和诧异:“姑娘,你跟老奴说句实话,殿下真的死了?箢”   “断气,应该是死了。”燕箫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眼前这位老嬷嬷可不是旁人,而是抚育燕箫长大的刘嬷嬷,身份自然与众不同,不能同等相待。   凤夙这话也算是模棱两可了,没说燕箫是否还活着,但也没说燕箫当真已经死了。   她说应该,总归隐藏了几分话外音。   刘嬷嬷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凤夙的意思,那老嬷嬷戏演的可真好,也没事先跟凤夙通报一声,当即落下泪来,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抓着凤夙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都是你害死了殿下……我可怜的殿下啊!您怎么那么命苦啊!”   刘嬷嬷拼命摇着凤夙,只差没把口水星子喷在凤夙脸上了。   不过,没有感触是假的,刘嬷嬷虽说是演戏,但却演的极为动情,眼泪缓缓滑落,止都止不住。   原本云阁宫人不愿意淌这趟浑水,虽说流泪,却不像刘嬷嬷这般痛彻心扉,真情实意的哭,众人见了,有些容易动情的侍婢早已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人哭,势必会引起一大群人跟着哭,很快云阁的哭声响彻了东宫大院,前所未有的震人心扉。   而云妃阿七之名就像冲天哭声一样响彻了燕国帝都,也许稍过时日,“以丑侍人”四个字将会成为东宫云妃的标志。   “听说,老六是在你床上死的?”   如今,帝君端坐高位,一双浑浊偏偏透着几分锐利的眸子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凤夙,凤夙不知道,如果她有感觉,当这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是否会觉得寒冷,但这一刻,她知道有些问题避无可避。   问她话的人是帝君,而现在她在皇宫,她的命正掌握在帝君的手里,这就是现实。   凤夙恭谨伏地,并未抬头,但却开口说道:“回皇上,殿下在妾身房中薨天离世,一切皆是妾身的错,妾身贱命一条,愿意承担所有罪责,死不足惜。”   帝君眸子渐渐暗沉下来,透过眸间的缝隙睨向凤夙:“老六当真已经死了?”   “死了。”帝君这么问,很显然他对燕箫之死起了疑心,但凤夙却不能自乱阵脚,帝君疑心病很重,生平最忌墙头草,她若想保命,唯有咬牙独撑。   短暂沉默,帝君似是笑了笑,忽然问道:“你知道老六在朕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知。”就算知晓,她又能说什么呢?这时候最忌讳锋芒太露。   帝君嘴角笑容氤氲,话语初听无力,但却透着沉稳和寒冽,“行事低调,深藏不露,朕这位六儿子外表看起来好像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但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性情,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罢,你是他后妃,不管他诈死想要做什么,能够让你打掩护,可见在东宫你的地位要高于顾红妆,至少在他的心里,你比顾红妆更值得老六信任。八年了,你能取顾红妆而代之,这是朕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变数。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喜事一桩。”   帝君的话让凤夙身体一僵,“我以为皇上会杀了我。”   “每个人都有她存活在世的意义,朕不杀你,是因为你对于朕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但朕留你一条活路,并不代表大门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从那里走出去。”帝君眼中偶尔会划过一丝仿佛来自冰川深处的冷意。   凤夙脱口问道:“不知我的活路在哪里?”   “死牢。”   内殿萦绕出帝君有些暗哑漂浮的声音,   凤夙先是蹙眉,随即笑了笑:“阴暗、白骨、血腥……确实是活路之地,谢皇上不杀之恩。”   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样子帝君早已知晓今夜皇宫将会大乱,而地牢看似关押着许多死刑犯,但却是最安全的避世之所,谁会想到她会栖身在那里护命。   “你似乎很笃定朕不会杀了你。”那双墨色深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凤夙,眉间微微拧着。   凤夙眸光变浅,面上笑容不减,徐缓说道:“皇上乃真龙天才,年轻时征战沙场,率领千军万马游弋敌营之中,威名一度无人能及。大燕以武力名动天下,皇上推崇文武两全,重武同时力求谋文。当年顾红妆出任六王爷太傅,因为女子之身受尽非议,皇上当庭殿试,对顾红妆才识甚为赞赏,亲赐太傅封号,此举不但杜绝了悠悠传言和非议,更在无形中给予臣民警示,但凡有才,但凡被皇上赏识,便有出人头地之日。于是一夕间燕国文臣开始崛起,渐渐在朝堂中有了可以跟武将对抗互补的牵制局面。皇上心存雄心壮志,如今吴国和楚国环伺左右,你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就是兄弟反目,父子失和,否则燕国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正如皇上之前所言,现如今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留我一命以备不测,总比杀了我要来的划算。”   帝君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扯了扯唇,嗤笑道:“看来,你之所以能够迷惑老六,全凭一张嘴了。”讥嘲,不过是一介女子罢了,燕箫后妃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顾红妆和白芷。   凤夙微微一笑,看着帝君,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殿下若能被人如此轻易迷惑,他还是您挑中的大燕国主吗?”   凤夙这话多少有些试探之意,不期然想起那日,燕清欢在帝君的授意下意欲诛杀顾红妆来换取帝王之位,凤夙原以为燕清欢会为了龙座不择手段,但却没有想到,燕清欢竟然会数次放过顾红妆。   也许燕清欢心里比谁都清楚,帝君的话只是在敷衍他,狡猾如帝君,定是想借由他的手斩杀顾红妆,继而让燕箫和燕清欢仇恨交加。   但这么做,帝君又能得到什么呢?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难道帝君还奢念,他能够永登大宝吗?   猜不透,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况且又是喜怒无常,性情反复的燕箫之父。   但有一件事情,凤夙在帝君无言的沉默中得到了笃定。   帝君从头到尾都没有废黜太子的打算,他以为她能有一天取顾红妆而代之,所以才留她一命,如此看来,帝君已经打算趁着这次宫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顾红妆……   顾红妆乃凤国七公主,面对这一身份真相,无疑让帝君辗转难测,如喉卡刺。   杀顾红妆,势必会引起燕箫仇恨,所以便有了凤夙的生,也许在帝君的眼里,云妃娘娘已经有了可以取代顾红妆,将来填补燕箫痛苦的能力。   这么看来,帝君对燕箫其实并非表面看来那么无情。   顾红妆死劫在几个月前被燕箫化解,但如今怕是再无那样的好运。也许,她已经被帝君给杀了……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凤夙虽这么想,但却忍不住开口道:“不知皇上是否可以安排我和太傅见一面。”或许,“她”还没死。   “原因。”   “殿下挖了太子妃双眸,他把眼睛交给我,说让我物归原主。”   “呵……确实该物归原主。”帝君声音里夹杂着残忍和讥嘲:“临死前是该让她摸一摸自己的眼睛。”   凤夙垂眸,敛去眼中的冷寒,嘴角笑容冷漠。   如果帝君知道她才是真的顾红妆,不知该作何感想。   聪明反被聪明误。   真假,取而代之   更新时间:2013-10-22 16:47:08 本章字数:3283   这是凤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燕国死牢重地。   她该怎么说呢?   地牢阴湿晦暗,冗长的走道两旁是一间又一间的石房,小小的窗户透出薄弱的光,有无数声音在这里无需隐藏,争先恐后的喧嚣而出。   明明是人发出来的声音,但听在耳中却像是阴司厉鬼缠身。   那些声音,时高时低,笑声凄厉而猖狂,数不尽的怨毒和……绝望轹。   前方带路狱卒对凤夙很恭敬,黑色衣摆被阴风卷起,轻缓的撩动着,狱卒压低声音对凤夙说道:“娘娘,顾太傅适才面见皇上,宛如得了失心疯一般,竟敢指着皇上,嘲笑陛下有眼无珠,所以您一会儿见太傅的时候,属下就在外面守着,如果太傅有心伤你的话,你就把茶杯给摔了,属下听到动静后,自然会进去搭救。”   “皇上的吩咐?”   凤夙没想到顾红妆会情绪失控,“她”大概想不到,千辛万苦霸占的尸体,有一日竟然会为她带来杀身之祸吧箴!   还有,死牢狱卒向来冷漠成性,见多了草菅人命,生生死死在他们眼中犹如家常便饭,别说她是燕箫妃子,就算她是燕箫本人,如今锒铛入狱,只怕也没人愿意给她好脸色,所以如今见狱卒礼遇施恩,难免觉得诧异。   本以为狱卒是燕箫的人,但燕箫不可能事先知道她会被帝君送到死牢之中,所以提前打招呼显然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或许帝君有特别交代过狱卒……   但狱卒却摇了摇头,放缓脚步,跟凤夙并肩同行,声音又低了许多:“皇上虽说押解娘娘进入死牢,但你所处牢房应有尽有,所以属下猜测皇上并非有意拘禁娘娘,近几日帝都满城风雨,深宫御林军比平时增加了许多,可见宫内有大事要发生。虽不知皇上为何对娘娘另眼相待,但属下小心保护着,总归没错。”   凤夙淡淡瞥了那狱卒一样,这才注意到那狱卒中年模样,不高,但眼露精光,不容人小觑。一看就是死牢浑水摸鱼的老油条,再看狱卒双眸,凤夙微不可闻的笑了笑。   通常眼白多,眼球小的人,大都阴毒,不是什么善类。   “患难见真情,你这般待我,我铭记于心,等他日我出了死牢,定当提拔于你。”只可信,她无心,所以无法铭记别人的大恩,她会走出死牢的,但走出死牢前,她会先行杀了此人。   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一个懂得在逆境中为自己求谋划的人,一个善于耍小聪明沾沾自喜的人,一个不能为她所用,深藏不露的人,她非杀不可。   这叫,防患于未然。   果然,那狱卒听了凤夙的话,眉眼间都是得意和激动:“多谢娘娘。”   凤夙嘴角笑意加深,走到一间石房前,无意间看了一眼路经小窗,那里忽然出现一张狰狞面孔,脸上都是伤,血迹纵横交加,原本不算什么,区区一张丑脸还不至于吓到凤夙,但那张脸出现的太突兀,所以凤夙才会朝后退了退,皱了眉。   狱卒注意到,开口安抚道:“娘娘莫怕,死牢里面关押的死囚犯都是这样,有时候看似狰狞如鬼魅,其实每次上刑的时候,比谁都害怕。”   说到这里,狱卒极其短促的笑了一下,冷漠的令人心寒。   害怕吗?曾经的她能面不改色的拧断别人的头颅,可以眼睛眨都不眨的处死婴儿,目的就是为了避免长大后向她复仇……   这双手早已布满了血腥和杀戮,一个无心之人,还有害怕的时候吗?也许还是有的,阿筠被武宁陷害中毒那次,忽然间呼吸尽断,她当时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这种害怕,历经一次也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再来第二次。   无言的沉默,狱卒却以为凤夙吓到了,担心凤夙误以为狱卒太过心狠手辣,不由开口说道:“娘娘既然和顾太傅同住东宫,想必应该听说过顾太傅的处事为人,要说心狠手辣,有谁能比的上顾太傅?她杀人不眨眼,曾经亲手屠杀余氏满门,上至八十岁老人,小至咿呀学语的孩童,她都不肯放过……”   凤夙笑容依旧,轻飘飘的打断狱卒的话,“你亲眼所见?”   狱卒微愣,尴尬的咳了咳,还算老实:“没有,都是听来的,纵使有所出入,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凤夙起先不予回应,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如此说来,确实狠。”   说这话的女子,修长手指捻动着手持佛珠,似是一种无言的救赎和缅怀。   阴影打在她的脸上,投射出一片暗沉光影,越往里走,光线就越差,不过好在都有火把斜插在石壁上,将死牢点缀的犹如白日。   来到一处牢门前,狱卒终于停下了脚步:“娘娘,到了。”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   “是。”   ***********************************   牢门关闭,死寂的囚室,站在墙角沉默的她。   凤夙眸光落在她身上,微微抿唇。   “我知道我和你终要在这个地上见上一面。”她终于沙哑开口,但语声轻松猖狂,并不见咆哮和嘶哑。   凤夙没回应她的话,而是看向她拢在袖间,藏匿的手指,眼眸微不可闻的眯了眯。   房里气氛平静,直到有了刀锋般的锐意,似乎有阴森的风从窗户里刮了进来。   短短一瞬间,便有暗器朝凤夙直直的飞射过来,带着肃杀之气。   室内空气明明斑斓温和,但暗器却卷动起惊雷寒风。   那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么杀伐果断,下手的时候可曾有过片刻心软?   凤夙静静的站在那里,笑了笑,起先并不见任何闪避动作,直到暗器快接近面门时,她微微侧身,很轻易就接下了那枚暗器,夹在食指和中指骨节之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蓦然射向顾红妆。   顾红妆只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划破风声,面门微微一凉,似乎有什么利器迎面而来,下意识身体移动,及时闪避,利器割断她的一缕发丝,竟然直直的没入石壁之中。   “叮——”的一声,足以让顾红妆心头发颤。   她没想到凤夙的武功收放自如到如此境地,明明被动的那个人是凤夙,但她却能轻易化解,并且利用反~攻,将暗器直直的疾射而来。   如果她不避开的话,那枚暗器将会刺进她的眼眶之内,明明没有眼睛了,可为什么眼睛还会觉得很疼呢?   那枚暗器,原本就是凤夙对她的警告,如果凤夙想要伤她的话,她又焉能活到现在?   “想杀我,就凭你?”寒意冷啸的声音,但被凤夙说出来却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不过,这韵味,顾红妆无心探测。   “我知道杀不了你,但总归要试上一试。”顾红妆出声,自是满满的寒和冷。   “只可惜你杀不了我。”凤夙殷殷笑道:“有眼睛的时候,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如今没了眼睛,你凭什么就认定你能杀了我?”   顾红妆身体一僵,轻咬唇瓣,过了一会儿,迟疑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凤夙双眸流光溢彩,反口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对我起了杀机?”   无言的沉默,但凤夙却在沉默里率先开了口。   “因为燕箫?”   “……是。”她红唇紧抿。   凤夙嘴角弧度下沉,“就因为一个男人?”   “只为这个男人。”顾红妆语声坚定,如果她眼睛还在的话,也许她会无比认真的看着凤夙。   凤夙自嘲道:“我和你二十几年主仆情,好比姐妹,我曾经以为在这世上就算所有人会负我,唯有你会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如今看来,全属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那是因为你不曾深爱过。”顾红妆飘忽的笑:“如果你爱一个男人,你会期望每天都能够看到他,见他爱上别的女人时,你会心如刀绞,恨不得那个被他放在心里的女人会是你自己……”   “所以你取而代之了。”凤夙走到顾红妆面前,伸手捏住她下颌,因为吃痛,顾红妆张着嘴,神情痛苦。   “只可惜,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凤夙蓦然甩开顾红妆,顾红妆身体踉跄,后背贴在了墙上,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色。   主仆,沧海桑田【4000】   更新时间:2013-10-22 19:48:16 本章字数:4450   “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凤夙之声,宛如一盆冷水沿头浇下。   “至少我得到了你的身体。”   “绿芜,现如今你得到了什么?”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绿芜在前,凤夙在后,毫厘之间,先答后问,初听很诡异,但却透着难言的默契轹。   昔日主仆,如今仇人敌视。   两人被一种无言的死寂给包裹着,回音在室内盘旋,一***的在耳边传递,然后沉沉的砸进心间,绿芜的心间。   一种渗入血液中的疼痛开始在心头滋长蔓延,无助的令人心生空茫篥。   那是对未知命运的凄惶。   凤夙抿了抿唇,静静看着绿芜,“一具瞎了眼的尸体,这就是你要的?”   绿芜笑了笑:“在我成为你之后,他真心待我好过,我终于体会到了一直以来我所期盼的温暖,就算瞎了眼又如何,就算一辈子顶着顾红妆的身份,被世人耻笑我和学生有染又能怎样?我不像你,一味顾全大局,一味重申师生伦常,你顾红妆是谁?你装的清高无比,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其实你只是一个不懂爱,不敢爱的可怜虫,你说说看,你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你难道不可悲吗?”   “继续说,把你的怨和恨全都发泄出来。”凤夙眸光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眉目间透着尊贵之气。   咬了咬唇,压下心头莫测感,绿芜缓缓开口说道:“我从小就是你的侍婢,小时候皇上给你请了教习师父学武,我陪你一起练,我习武资质比你好,你看起来那么笨,那时候我就在想,除了脸蛋和身世,我没一样输给你,但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她给你开了一扇门,却给我开了一扇窗,所以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可我只能从那扇窗户里爬出去。后来凤国被燕国灭了,我心里其实有说不出来的欢喜。我和你站在密道里,我看着你父皇和母后双双自刎身亡,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老天还是很公平的,你终于和我一样,一起变成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了。我以为逃出皇宫,流落漠北之后,我和你就是平等的,但无欢对你的偏爱让我明白,他叫凤简,你叫凤夙,而我不姓凤,我只是一介宫婢绿芜。无论我怎么做,我在你们眼中都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凤夙淡然开口,语气冷漠:“你太过疑神疑鬼了,我和皇爷爷从未这么想过。”   绿芜红唇轻掀,嗤道:“呵……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好笑?你们不把我当外人的话,凤简教你习武占卦,观天象,沙场谋定的时候,为什么每次要像做贼一样避开我?”   凤夙难得皱眉:“我不是私底下把那些东西都交给你了吗?”   绿芜将脸转到室内某一处,嘴角扬起一抹极度讽刺的微笑,“谁知道你有没有藏私?如果我和你所学一样,再加上我天赋原本就比你好,不可能会处处输给你。”   凤夙眼睛幽深而迷离,却忽而淡淡的笑了起来:“知道为什么你会输给我吗?因为你心太大,太浮躁,对待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喜欢钻牛角尖,求胜心太强,所以才会定不下来。你天赋是比我好,但后来却渐渐不如我,并非是我藏私,而是你***太深。绿芜,你该明白,我原本可以不把这些东西传授给你的,只可惜你接受我的好,却不领我的情。不知道是我可悲,还是你可怜。”   绿芜冷哼一声:“少惺惺作态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些东西对你仇恨有加。后来我们一起离开漠北,来到了燕国帝都,再然后遇到了燕箫……”话锋稍停,绿芜无比苦涩道:“见到燕箫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他,虽说我比他年龄大,但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但燕箫在乎。”凤夙看着面前的绿芜,这真是她认识二十几年的绿芜吗?   如果是,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陌生,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   绿芜一时语塞,沉默片刻,终是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和你同时遇到他,但他最先爱上的那个人却是你,你知道我有多恨吗?他看着远处的你,我望着远处的他,每个人都是彼此眼中的风景线,只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还有一个我在远处痴情的望着他。”   凤夙近乎自嘲道:“你隐藏的很好,你我朝夕相伴八年,我竟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你对燕箫的情,所以这双眼睛瞎的还真是大快人心。”   绿芜眉梢轻轻一动,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不用讽刺我,你凭什么指责我?燕箫那么待你,你不喜欢他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安排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爬上他的床榻?每次看到那些女人侍寝,我就恨不得掐死她们。”   看了她片刻,凤夙似讽非讽道:“或许,我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送到燕箫的床榻上,也许只有这样,你才会感激我,而不是一味的怨恨我。”   绿芜无视凤夙话语间的讥嘲和讽刺,顺着她的话说道:“如果你当时这么做的话,我也许会真的感激你。你看看那些你为他挑选的女人,有哪一个胜过我?她们都配不上他,唯有我才知道燕箫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唯有我才是真心爱燕箫的那个人。”   “如果你的爱是真心的话,那跳楼殉情的武宁呢?为此瞎了两次眼睛的白芷呢?她们又算什么?”凤夙很平静,如果她在敌人面前生气动怒的话,那就表示敌人能够操控她的情绪,反之,那个人在她眼中就构不成威胁。   敌人?曾几何时起,她和绿芜竟已走到了兵戎相见?   凤夙静静说道:“绿芜,你其实最爱的那个人是你自己。一个女人眼界不该如此狭隘,我承认为燕箫挑选女人,当初我确有私心,我希望借此摆脱他对我的痴念,但后来连续纳进来的武宁和白芷,却是为了大局考量,迎娶武宁可获取武原死心追随;迎娶白芷可安白玉川谋害燕箫野心,燕箫也能凭借此举麻痹白玉川,继而心无旁骛进行算计和谋划。如你所说,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每天陪着你谈情说爱的燕箫,只可惜燕箫做不了这样的人,他的权欲心远比你以为的还要深,还要浓。你以为燕箫就那么没主见吗?你以为我说什么,燕箫就会同意吗?如果燕箫不愿意,我难道还能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迎娶白芷和武宁吗?别做出一副很了解燕箫的模样,我跟他在一起那么久,都尚且看不懂他,而你……又算什么?”   那一刻,绿芜仿佛被凤夙的话戳穿心窝一般,痛楚袭来,唇瓣下意识拉扯出一抹弧度,冷哼道:“我比你爱他。”   凤夙眼波未动,只漫漫应声道:“你所谓的爱,就是往我眼睛上投毒吗?”   “这都是你逼我的。”绿芜手指握紧,身体微微颤抖着。   凤夙失笑,眸光却停留在绿芜的眉眼间不曾稍离,“没有任何人在逼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逼迫你自己。你这步棋下的可真好,往我眼睛上投毒,继而让我怀疑别人,我怎么会想到相处二十几年的你,有一天会背叛我?可笑我发现眼睛中毒之后,担心有人会对你狠下杀手,竟然对你的安危忧心忡忡。燕箫对我说你在池塘中溺毙,后来我问过刘嬷嬷,她说没有池塘死人之事,倒是我出事一个时辰前,沉香厨房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时为了掩盖你谋害我下毒事实,将此事推到了武宁身上。你是否告诉燕箫,白芷瞎了,我出事,武宁正好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利用你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眼药中下了毒,原本想要借你的手杀了我,但没想到皇上会忽然命燕箫杀我灭口,这大概是武宁事先怎么都想不到的突发异数。而你绿芜不惜毁容逃过一劫,燕箫信了你的话,因为武原之故,一时还不能杀了武宁,所以为了顾全你的性命,便命你面具覆面,化名丑奴,跟随在他身边,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绿芜狠狠的咬着唇,连什么时候咬出鲜血都没有察觉:“书讲的可真动听,比帝都临江巷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动听。”   “你喜欢听得话,我可以继续跟你讲,不收钱。”凤夙眼中光芒几度复杂变幻:“你看到我之后,开始感到害怕,你担心我和顾红妆长得那么相似,燕箫会转而爱上我,况且你听说我来自漠北菩提寺,师承皇爷爷,这一说法可以瞒过燕箫,却瞒不过你,因为你和我从小在菩提寺长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菩提寺里面根本就没有阿七这号人物,所以你开始对我的身份存了疑心。那夜,我焚烧顾红妆尸体的时候,你和齐天佑出手,险些置我于死地,我被燕箫关进暗牢之中,你后来前往暗牢杀我,如果我推算正确的话,你去暗牢的时候,也只是怀疑我的身份而已,但当你看到了我书写在墙壁上的字迹后,你这才开始确认我的身份。当时你做的第一个举动是挥剑将墙上字迹划花,因为你担心燕箫看到这些字迹后,会开始怀疑我的真实身份,会认出我就是顾红妆。你想杀了我,只可惜,反被碧水所杀,实在是可悲可叹。”   绿芜心脏很痛,痛的她无法呼吸。   她狠冽道:“那又怎样?我查探得知,你现如今成了活死人,可我却有心有肺,在燕箫心中,我才是他的夫子,而你只是他的云妃娘娘。”   凤夙含笑点头:“对,我只是他的云妃娘娘,一个可以在夜间和他翻云覆雨的云妃娘娘。”凤夙恶劣的补充了一句:“没有师生束缚,光明正大,不惧流言蜚语。”   “你无耻。”绿芜声音冷硬又尖锐,郁结难舒。   凤夙静静地看着绿芜的怒气,似笑非笑:“不及你无耻,我给过你机会,你跟随我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凡有人对不起我,早就身首异处了,可你还安然活着。你以为是谁给了你活着的机会?是我……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三番两次欲置我于死地,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绿芜失声呢喃道:“燕箫不会让你杀我的。”   凤夙看着绿芜,还真是不可救药。   “你这场白日梦该醒了。燕箫如果不知道你我身份的话,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那么信任我?难道你不觉得他最近有心疏离你吗?”   她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如纸,靠着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不会的,你骗我……我是顾红妆,我才是顾红妆。”她慌乱,无措,不安,甚至……绝望。   “放心,我不跟你抢。帝君现如今误以为你才是凤七,所以对你下达了必杀令,顾红妆这个身份,我送给你,不跟你抢,你可以留着用一辈子,当然……如果你还有一辈子的话。”   凤夙的话音,宛如利刺,在绿芜的心里划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痕。   绿芜胸口起伏,急促的说道:“我要跟帝君说,说你才是真正的顾红妆。”   “你以为帝君会相信你的话吗?”凤夙走到绿芜面前,轻轻抚摸她的空眼眶:“绿芜,我要感谢你,替我顶了死罪。”   “顾红妆,我要杀了你……”蓦然横空出掌,奈何凤夙早已狡猾避开。   凤夙走到牢门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绿芜,微微含笑:“对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和燕箫还有一个儿子,用你的死成全我们一家三口得以安宁,我真是过意不去。”   儿子?   绿芜身形摇摇欲坠,头晕目眩中,脑海嗡嗡作响,一种不知从哪涌出来的疼痛忽然从身体某一处涌了出来。   “你骗我……”   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为何房顶一直在转?   帝都,空无一人【5000】   更新时间:2013-10-22 23:09:56 本章字数:5495   阡陌红尘,有一种情,宛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能放在记忆深处珍藏和幻想,却不能时常拿出来触摸,要不然只会变得面目全非。   绿芜用谦恭温顺隐藏了她的心高气傲,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于是今后一系列的悲剧,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与他人无关。   但她学会了迁怒,学会了憎恨,当一个女人欲求不满,求而不得,无所为欲时,她就会变得竭斯底里,焦躁彷徨。   她在无人的深夜,阴暗的廊角一端,偷窥着一个叫燕箫的男人和一个叫顾红妆的女人。   她看着他们站在庭院中轻松浅谈,看着他们厮杀对弈,看着他们长枪比武,看着他们埋头算计政敌…轹…   初夏第一支新荷,他交给她:“夫子,你若喜欢,学生年年都采来送你。”   她长跪御书房之外三天三夜,他在王府醒来,长袍都没有来得及穿,奔进御书房,身上湿淋淋的,那么狼狈的一个他为了她,跟帝君磕头:   “父皇,儿臣求你放了夫子,儿臣给您磕头了。篦”   沉香,他以为她要收拾包袱离开,他从身后抱着她:“夫子,不要离开学生,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我改……”   ……   被他真心相待的女人是凤夙,但她却在无人时,把顾红妆想象成了她自己,她幻想陪伴燕箫的那个人是她。   发现自己喜欢上燕箫,她满心满眼的欢喜,她对镜梳妆:“待你平定天下,匡扶社稷之时,你娶我可好?”   她为他开始浅浅描绘花红,但那样的美丽姿容一旦走到顾红妆面前,就会变得粗俗和微不可见,所以他才会对顾红妆身边的她视而不见。   她一直心仪的男子倾心他人,她站在无人关注,死寂的角落看着他们的笑颜,有一种痛因为在心里盘旋了太久,所以它痛的时候很痛,消失   的时候,宛如天际轻淡的云,风一吹也就轻轻飘散了。   醉的是红颜,痴痴爱了一个男人八年,却只能将他当主子一样来看待,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来她喜欢燕箫,她把自己的情绪掌控的那么好,   好到她有时候都能把自己给欺骗了。   岁月催人老,昔日少年渐渐长大,玉树临风,吸引万千目光,有多少女子芳心系于他身,她高兴地同时,却也隐隐慌乱。   喜的是,她喜欢的男人,是真正的人中之龙,那么多女子喜欢她,验证了她眼光真的很好。她悲的是,这么好一个男人,她却无法拥有,他   明明就在眼前,有时候走的近些,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但她连碰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打破这种极力维持的平衡,如果他厌恶她,凤夙忌惮她,但她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直觉得凤夙配不上燕箫,纵使她是燕箫的教习夫子,纵使燕箫能够有今天,凤夙有着莫大的功劳。   燕箫以爱之名,试图护凤夙一生安宁,许她天荒地老。凤夙可知,燕箫能够违背师生伦常跟她在一起,需要承受多少压力和流言风语,但他   并不在乎,只因在燕箫看来,所有的所有累加到一起,都不及一个乱世天下和顾红妆。   那么深沉的爱,她还怎么插手介入?她的眉将要为谁描绘,她的朱唇将要为谁而轻点?   杨柳湖畔,微风袭来,凤夙醉酒躺在草地上,一派洒脱之姿。   她一直觉得凤夙太过随性,不似女子含蓄婉约,更没有皇家公主应有的把持有度,尊贵优雅。凤夙有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乱世游侠,散漫   的活着,不遵从任何人的命令和束缚,洒脱无谓。   但清雅谪仙的男子缓步走来,她看到他,原本很欢欣,眉宇间有了笑意,但那样的笑容最终不会太长久,因为他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在她怔忡的目光里,男子走到凤夙身旁坐下,低低的笑声醇厚而悦耳:“夫子睡了?”   凤夙不应他的话,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便含笑看了凤夙一会儿,他可知他的目光究竟有多温柔?   将凤夙搂在怀里,男子拿起一旁放置的酒坛,顺着凤夙适才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烈酒。   他身体本就不好,喝完后轻轻的咳,但眉眼间却溢满了笑意。   他低头看她,宠溺失笑:“这么烈的酒却被你当清水喝,好喝吗?”   ……   她站在他们身后,男女如画,女子醉卧男子怀中,被他轻轻搂着,沿途有宫婢看到,目光闪烁,脸色潮红。   燕箫不惧有人看到,他……一直都是那么猖狂和为所欲为。而凤夙,这时候不似乱世游侠,倒像是一个风尘妓女,那么不知廉耻的躺在燕箫   的怀中,睡颜沉静……该死的沉静。   那天她回到房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对自己微笑,笑颜宛如三月春花,紧咬的红唇间被牙齿肆虐,沁出一滴殷虹,好比朱砂,又宛如血   色眼泪。   她知道只要顾红妆存活一天,她就无法得到燕箫的心,更不可能有朝一日冠名汝姓。   于是,她开始有了第一次陷害,也是最致命的陷害。   她没有第二个八年,也经不起漫长的等待,燕箫可以在雄图霸业中支撑存活三十岁,但她却不能在死寂的岁月中一再消瘦凋零。   她把顾红妆是凤夙的消息通过书信的方式传递给了白玉川。   白玉川不负所望,将此事回禀给了帝君,这也是帝君当时诛杀顾红妆的最初动机。   那天,看着涌进沉香的御林军,她在心里默默流了一滴泪。不要怪她,她只是害怕有些爱还没有得到,就已经消失,她更怕有些话还没有   说给燕箫听,就已经风干在了回忆中。   但就是这样一个她,机关算尽,算计了凤夙的生死,却算计不了燕箫的心。   哪怕她相思成疾,也换不来他转眸凝望。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红尘万丈天真无邪,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独守小民居,静待良人归。   但过去的过去,她早已走的太远太远,回首望去,一路泥泞,而她早已失去了回家的方向。   沉寂的死囚室,凤夙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但身边却没有说话的人。   凤夙走了,这座囚房里面关押的人,是一个叫顾红妆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叫凤夙的女人。   她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她怎会想到几月前她为了借燕皇的手杀死凤夙,出卖了凤夙的公主身份,几个月后得到惩罚的那个人却   是栖身在凤夙身体里面的她?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凤夙说对了,就算她现如今跟帝君说她不是真正的顾红妆,帝君非但不会相信她的话,还会认为她在妖言惑众。   没人能够帮她了,以为还有一个燕箫,但……   联想近日燕箫的反应,她忽然明白,他早已察觉到了她的身份,也许她早已有这样的预知,但因为不敢承受,所以才会一直选择自欺欺人。   原来转身间,胜负已定,她和那个人终究隔着千山万水。   当年回眸望去,恍若经年。   今天被帝君带离东宫,早已注定她和他一生无缘   牢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她心下悲凉,帝君准备怎么处死她?   他可知,她愿拿自己所有去换取他片刻柔情,只是今生没有得到。   不要紧,但愿来世她先入局,愿折寿三十韶光,只求短暂凝眸停留。   她不贪,不奢求一世情长,只愿此情来过。   这样很好,脑海中停驻的是他偶尔欢颜,她真怕她长时间看不见,她会忘了红颜多泪,忘了有些东西强求不得,不尽人意。   步伐声越来越近,绿芜从袖中拿出一方鸳鸯绣帕,角落一角刺绣小小的“箫”字,她偷偷绣的,却始终没机会拿出来送给他。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句话:“那年落英缤纷的春,我一不小心就跌进了你深幽的凝眸中。那一刻,我把心给了你,你又把你的心给了谁?”   也许,她永远都无法问出口了。   ************************************************   燕国,帝都。   燕萧没想到帝都有一天竟然会陷入如此困境。   现如今,帝都宛如死城,莫说是百姓,就连帝都禁卫军也是个个闻鬼色变,惊惶不安。   显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轩辕澈”。   皇城九龙道,是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以往这里,几乎人满为患,无论玉器、丝绸,还是拍卖行以及钱庄在周列诸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不仅如此,九龙道还一直是王侯大卿子女们的逗留之所,可以说整个燕国大部分权势之人都盘居于此。   然而此刻,九龙道宽大的街道上却是一派死气沉沉,不见人影晃动。   伴随着阵阵冷风吹过,宛若恶魔在嘶吼一般,凉气逼人。   可这种阴沉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有浅淡的脚步声从远处缓缓走来。   空荡荡的大街上,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   这四人穿着不尽相同,一个身穿官服,一个一身素缎,另外两个则是道服。   来人正是朱雄和廖天机,还有轩辕澈和莫言师徒二人。   朱雄和廖天机跟轩辕澈呆在一起确实有些蹊跷。若说朱雄不知道帝都闹鬼主谋是轩辕澈一手策划的话,廖天机却深知其中隐晦。   今日,朱雄前往东宫吊祭回府途中,遇到了轩辕澈和莫言二人,只见百姓围着他们连连道谢,当即不禁起了好奇之心,下轿,询问之下,方才探知,两人都是捉鬼高道,朱雄立时大喜,连忙亲自邀请两人过府一叙。   廖天机并不知此事,在朱府看到轩辕澈,心里一咯噔,但面上却全然无波。   轩辕澈是闹鬼主谋,今日便会起事,不动声色留在他身边,或许能够找出破解之道。   如今,朱雄看到街道凄凉之景,忍不住轻轻叹气。   廖天机听了,当即劝道:“大人不必忧心,你已经尽力了,俗话说邪不胜正,危难关头,定会有人出面解除帝都之危。”   朱雄未曾笑过的脸上难得多了一抹苦笑,摇头道:“不必安慰我,眼前此情此景,难免令人泄气,我这父母官当得还真是失败。”   朱雄话罢,随之又是一阵长叹。   “大人不必如此,现如今有我师父相助,定能助你平定暴~乱。”莫言适时开口。   听到莫言的话,廖天机眼眸微闪,这个年轻人倒是心存良善,只可惜他那师父……   朱雄微愣,可随后苦笑道:“我知道令师道法超然,可面对如此情形,想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言一听,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轩辕澈开口说道:“此次鬼祸确非我所能为。”   “可是,师父……”莫言话语戛然而止,只因轩辕澈蓦然看向他的眼神,隐含警示。   莫言垂眸,眉头紧锁。   朱雄素来心眼灵活,见师徒之间态度微妙,心里难免起了疑心:莫非这位道长真有破解之法?   廖天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但看向轩辕澈的目光却充满了殷切。   “道长,请恕我方才莽撞,若是道长能解除帝都祸端,避免生灵涂炭,还请您能出手相助。”   话罢,朱雄对轩辕澈施礼躬身,态度诚恳到了极致。   轩辕澈连忙扶起朱雄,叹道:“大人这是作甚,我哪有那般能耐,切莫听劣徒夸大之言。”   廖天机审时度势,附声道:“道长,您乃修道之人,定知天下浮道万千,大道却不足五指之数,而道长之道,乃为天道,位居大道之首,降妖除魔乃道长之修缘,更何况,燕京百姓几十万,道长救其于水火之中,功德无量,天尊庇佑!”   “这……”轩辕澈露出为难之色,想了片刻,方才妥协道:“也罢,我之修行,不过浮屠一梦,我愿助二位一臂之力。”   朱雄闻言顿时大喜,廖天机眸色收敛,他倒要看看这轩辕澈想耍出什么花样来,不信他不露出破绽。   朱雄问轩辕澈:“不知道长可有什么良策?”   轩辕澈摇头一笑:“尚且没有。”   朱雄顿时焦虑起来,还不待说话,就听轩辕澈开口说道:“不过我需要一些东西,或许能解帝都燃眉之急。”   朱雄一喜,问道:“是什么,道长不妨直言,为官定会竭尽所能。”   轩辕澈眸色深幽,宛如奔涌不息的云:“帝王之血。”   ************************   与此同时,九龙道错综复杂的街巷里,有中年男子缓步慢行,满脸病色,在他身后有孩童有条不紊的跟着,只是步伐有些散漫。   此刻的阿筠完全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东张西望,似乎生怕什么东西会从暗处跑出来一般。   “磨磨蹭蹭干什么?”前方传来男子沙哑的声音。   阿筠被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笑了笑,爹爹易容变声之后,还真是难以习惯,不过也是,爹爹现如今在帝都百姓眼中是个死人,总不至于街上行走还打扮成原来模样。   不过这副中年男子装扮,真的有些逊色,幸亏街面上没什么人,要不然跟爹爹走到一起,他定会觉得抬不起头。   爹爹也太过糟践自己了,一脸的络腮胡,还有那眉毛……他真不忍心说,更没勇气多看一眼,他怕自己会笑喷。   纵使如此,听到燕箫的话,阿筠连忙快步追了上去,紧紧攥住燕箫衣角,只是步伐略慢,有些躝跚不堪。   燕萧似乎也注意到了阿筠的异常,步子有了片刻凝滞……   借子,街头偶遇   更新时间:2013-10-23 22:43:30 本章字数:3269   空荡荡的街道上,有凝滞的暖风席卷而来。   正值夏季,但帝都的天却因恶鬼滋事,有了四季轮回。   清晨微凉,正午炽热,下午适宜,夜晚寒风阵阵。   “气氛怪怪的。”阿筠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爹,你有没有觉得浑身阴嗖嗖的?”   “到了夜里,帝都只怕要生灵涂炭了。”阴森可怖的街道,只有风声寂寞回响,原本应该温暖适宜,但现如今却让人感到寒风习习轹。   “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阻止吗?百姓毕竟是无辜的。”就算是小小年纪的阿筠,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了悲天悯人的胸襟和情怀,实属难得。   燕箫原本不想跟幼子说那么多,但阿筠又岂是寻常孩童,说给他听,以此警戒,却是再好不过了。   “现如今,厉鬼被轩辕澈操控,轩辕澈若死,那些厉鬼届时就会像脱缰的野马无人能够控制,如此看来,杀轩辕澈完全是下策,但厉鬼向来尊怕阴司鬼王,就像臣子害怕操控他们生杀大权的皇上是一样的道理,厉鬼魂魄掌控在鬼王手中,所以唯有鬼王方能化解此番劫难。篾”   阿筠声音轻快:“那我们速速找到鬼王,请他出手相救,那些人是他的手下,一点会害怕于他。”   “鬼王在阴司,怎么找?”   阿筠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爹,你刚才说,臣子害怕皇上,所以才会惟命是从,不敢乱来;这么说来,只要能够让厉鬼害怕,所以那个操控他们杀人的,不管是不是鬼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想方设法让那些厉鬼惧怕就可以了。”   “……也可以这么说。”认真的看了一眼阿筠,这么小,倒是聪慧过人的很。   “可问题的关键是,那个人是谁,可真急死人了。”阿筠老气横秋的叹了叹。   燕箫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阿筠,如果厉鬼屠城,继而覆灭燕国,你该如何?”   “伤害别人我管不着,但若有不识趣的厉鬼敢伤了爹,儿定当令其痛不欲生,把儿惹恼的话,儿定当一口唾沫毒死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阿筠脸庞被阴戾和寒气萦绕着,宛如小魔王再世一般。   这番话语初听,燕箫忍不住皱眉,小小年纪就嗜杀成性难免让人心思郁结,但好在戾气中又夹杂着亲情羁绊,添了几分温情,总归舒缓了暴戾之气。   燕箫开口叹道:“为君之人必须心怀天下百姓,这话若让旁人听了,指不定有多寒心。”   “爹以前不也杀了很多人吗?。”也没见心怀天下百姓到哪里去。   “那是为君之前。”顿了顿,燕箫揉了揉阿筠的头:“当你没有成为君主之前,有些杀戮是必不可少的,身在乱世,首先要保住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其次才能保全别人,若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匡扶社稷?”   阿筠扯了扯燕箫的衣袖:“爹,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当皇上了。你看看现在,你还是东宫太子,就有那么多的人想让你死。就拿我来说吧!我何其无辜,但那次险些死在宁妃手里,幸亏我是毒娃,倘若换成寻常人,喝了守宫精~液,哪还有命在?好在我侥幸逃生,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如果今后你当了皇上,那些宫妃想要杀了我这个皇长子,那我岂非要日防夜防了。”   “那倒不必,毒素能加速你成长,所以不管喝什么毒药都是无妨的。”武宁下毒之事,他听凤夙说过,当即后怕不已,吓得一身冷汗,万不敢想象阿筠若是出事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   “可儿不想那么快就长大,这样逆生长,有一天会遭雷劈的。”   “不碍事,要劈也是先劈我。”   阿筠摇摇头,皱眉道:“看到你的今日,我就想到了我的明天,一定是愁云惨雾。到时候一群皇子跟我争皇位,我到底是一味避让,还是迎刃而上呢?”   “……你想太多了。”现如今就算他放弃皇位,仅凭太子身份,就足以让各方人马对他狠下杀机。   事到如今,夺位无非为了保命而已。   “啊——”   失神间,耳边忽然想起阿筠的惊叫声   “怎么了?”燕箫蹙眉望去,竟然在街口拐角处看到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当即把阿筠拉到了身后。   有急促的步伐声奔了过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   前来查探消息的人正是廖天机和轩辕澈等人,燕箫看到廖天机的时候,眼眸闪了一下。   再说那廖天机,就算没有认出燕箫,但看到燕箫怀中的阿筠时,瞬间便醒悟了燕箫易了容。   “发生什么事情了?”问话的是朱雄,当他近前看到那副死尸时,忽然仰天苦叹道:“天要亡我大燕啊!”   阿筠一时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别出了事,就只会叹气,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乱世有三国,为什么吴国和楚国没事,偏偏有事的是燕国,但凡有点脑子,你就应该明白,帝都这次闹鬼绝对是被人操控在手,要不然何止只单单针对一个燕国。”   “你……”朱雄噎住了话锋,被一个孩子当着几人的面被训斥,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尴尬和羞愤是不可能的,但仔细想来,小孩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轩辕澈早在目睹阿筠的刹那间惊愣在地,只因观其相,轩辕澈竟隐隐看出阿筠有帝王之相,反观阿筠身旁的男人,因为满脸的络腮胡,很难观相定人。   轩辕澈心思诧异,脑海中有思绪翻云覆雨。   如果吴国能够灭了燕国,那么此男孩可能就是以后的天下霸主。   如果这次燕国保守城池和疆土,那么此男孩无疑是燕国帝君的亲孙子,哪个王爷的儿子,毕竟燕国皇帝不可能把江山交给一个外姓人。   但据他所知,燕皇儿子并不多,如今只有寥寥五人,府中均无子嗣诞生,那么这个孩子是……   “你们是父子?”如果他们是父子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不管这次燕国和吴国结局如何,以后这个孩子势必会灭燕和灭吴,取而代之。   轩辕澈难得神情肃穆起来。   当廖天机见到阿筠时,忽然心生一计,想起了之前轩辕澈所说的帝王之血,顿时有了计较,如今听轩辕澈这么问,有心误导。   “阿原,你怎么会在这里?”   毫不设防一句话突然冒出来,燕箫表情还好,反倒是阿筠忍不住皱了眉。   廖天机微不可闻的朝燕箫摇了摇头,燕箫眼眸暗沉,薄唇轻启和:“小民陪夫人和小少爷出来购买瓷器,谁曾想夫人走丢了,所以才会带着小少爷九龙道行走,希望能够找到夫人。”   阿筠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眨了眨,反应极快,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找不到我娘,我跟你没完。”   教训自己老爹,虽然有些胆战心惊,但感觉还是很好的。   不过心里还是很紧张,连看燕箫一眼都不敢,爹爹会不会事后暴力相待?   燕箫并未说话,只因轩辕澈开口说话了:“敢问贵府府邸是?”   “这事情问我最清楚,道长莫急,稍后我再解释给你听。”廖天机看着燕箫,眸眼深沉:“阿原,快去找夫人,若是出了事,就算要了你的命,你也赔不起。”   “可是小少爷……”燕箫看出廖天机对闹鬼一事有了眉目,但演戏总要做足。   廖天机对燕箫安抚一笑,意味不明道:“有我在,等你找到夫人,再来接他回去也不迟,一个孩子跟着你寻人,难面碍手碍脚。”   此话可谓是话里有话了,燕箫此番入宫,确实不宜带着阿筠,况且廖天机的为人,燕箫自是信得过。   “这倒也是,那我先告辞了。”燕箫说着,转身欲走,把阿筠交给廖天机,无疑他很放心。   “阿原……”阿筠叫住了燕箫,这叫什么事?爹爹准备抛弃他吗?   “找到夫人,我再回来接你。”燕箫眼神温暖,最后看了一眼阿筠,竟真的转身走了。   阿筠开始有咬牙的冲动了,他的这对父母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帝都现如今这么乱,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看他们找谁哭去?   “你叫什么名字?”耳边响起轩辕澈的声音。   “......石头。”石头里蹦出来的,男孩声音里隐隐有些愤怒。   求助,帝王之血   更新时间:2013-10-24 22:11:39 本章字数:3265   轩辕澈看出阿筠有帝王之相,却没有看出乔装易容的燕箫有帝王之相,于是白白错失了在街头诛杀燕箫的大好机会,不知道事后想起,会不会扼腕后悔不已?   有关如果,没有人能够预测,就像轩辕澈没有想到街头会偶遇阿筠一样。   小男孩说他叫石头,乱世天下一个人往往保命在先,石头命硬,所以有些人家确实会给孩子起名石头,全属昵称,叫起来似乎能够图个心安。   黑色小长袍,上等的锦绣绸缎,脖子上戴着长命小金锁,很显然小男孩家底很殷实。   对于廖天机认识小男孩和那位叫阿原的下人,朱雄难免觉得有些疑惑,他和廖天机相处几年之久,几乎朝夕相处,以为相知甚详,却没想到半途出现一个阿原和小石头来轹。   “你认识小石头的爹娘?”朱雄看着廖天机,道出心头疑惑。   “以前旧识,来往不甚密切,以前也算是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小石头的父亲迫于生活开始从事瓷器生意,连年往返诸国,这些年生意有做大趋势,如今家中只有小石头和他娘亲,还有几位忠仆,平日深居简出,我也有好些时候没有看到他们了,如今在街头偶遇,难免觉得很惊讶。”廖天机淡淡解释着,目光却望向阿筠,无声笑道:“小少爷,帝都如今太乱,你跟本道回朱府可好?”   阿筠觉得廖天机笑的不仅很假,最重要的是很渗人,之前在草堂见过廖天机,阿筠通常眼高于顶,一双大眼睛径直朝天上看,连眼角都不夹廖天机一下羯。   并非对廖天机有什么偏见,而是廖天机似乎对他极为热络,看着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探究,深幽眼眸泛着精锐的光芒,不管投落在谁的身上,恐怕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阿原没把我娘找到之前,我哪都不去。”阿筠继续演戏,廖天机能够把谎话说的那么那么逼真,他如果不配合的话,似乎也太说不过去了。   “胡闹。”朱雄皱了眉,厉鬼随时都可能出没,放任这个孩子留在这里,怎么可以?   “天机,抱孩子回府里。”朱雄转眸对廖天机吩咐道。   “好。”廖天机弯腰,目光和阿筠相对,无言凝视,但却蕴藏着千言万语。   廖天机似乎在说:“帮帮我,也帮帮帝都百姓……”奇怪的是,阿筠竟能读懂廖天机的心内之声。   阿筠微微张嘴,神色有些不解,他一个孩童,看到厉鬼腿脚还能正常使唤就不错了,帮帝都百姓幸免于难,他何德何能,况且他有那个本事吗?   阿筠觉得,这小老头大概真的老了,所以才会老眼昏花,押错了宝。   失神间,身体一阵腾空,竟已被廖天机抱在了臂弯间。   “放我下来,我一个男子汉被你这么抱着,成何体统?”阿筠眉头纠结。   “呵呵……”   低低的笑声响起,阿筠皱眉望去,低笑之人竟是一个少年,那人不是莫言,还能是谁。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莫言看着阿筠,笑容柔和。   如果是平时,阿筠或许会直接恶言相向,但面对莫言,偶有失神。   那双眸子太过良善,充满了对生活的热诚和希望,宛如上等的黑曜石熠熠生辉。   阿筠又把目光移到莫言身边的轩辕澈身上,戾气阴森,眸光宛如钩子一样,反正怎么看怎么扎眼。这么一比较的话,难免偏爱莫言多一些。   这一趟帝都行,除了更添忧心忡忡之外,萦绕在心更多的却是压抑和深重。   轩辕澈师徒和朱雄在前面边走边商谈厉鬼索命之事,廖天机抱着阿筠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   “前面那妖道可是轩辕澈?”阿筠的声音很低。   “正是。”   阿筠冷笑道:“真遗憾,你效忠的朱大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竟然把敌人当成盟友,我……真是不忍心说。”   廖天机失笑:“我效忠的只有殿下,今后将效忠小殿下。”   阿筠并不领情:“小殿下之名,我可不敢当,未来充满了变数,倘若我爹后宫佳丽三千,人人妄想爬向他的床榻之上,那我只会平添兄弟姐妹无数,兴许那声殿下你还未叫出口,我便死在了宫闱倾轧之中。”   “未来天下之主非小殿下不可。”看出阿筠有帝王之相的人岂非只有轩辕澈,还有他。只是这个小主子不太好伺候,尤其是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语比任何人都毒。   阿筠问出心头疑惑:“那我爹呢?”   廖天机温声道:“子承父业,你爹自是罕见的人中之龙。”   阿筠嘟着嘴,忍不住说道:“其实我觉得当不当皇帝无所谓,你看皇帝那么累,每天批阅公文,身体难免很受累,况且我爹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将来身体状况如何,让人感到很忧心。还有后宫那些妃嫔们,没事就喜欢争风吃醋,明明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到了她们眼里就变成了大事。如果妃子缺心眼也就算了,可我娘说了,入了宫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勾心斗角,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就算计你,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大概只有双方自己才最清楚。”   廖天机挑了挑眉:“哦?娘娘还说了些什么?”他没想到云妃会说出这番话来。   想了想,阿筠一字一字重复道:“我娘说,皇宫比厉鬼还可怕,专吃好人和坏人,若想明哲保身,必须凡事三缄其口,最好能做到半好半坏,就像开始腐烂的苹果,表面看来还是好好的苹果一只,但里面却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别人一般看到这种苹果,多是不愿理睬的,纵使有饥饿之人不顾苹果腐烂,有饱餐一顿的冲动,但吃了第一口之后,就会发现味道变了。不置人于死地,却能让对方上吐下泻,从此以后见到烂苹果就闻风丧胆,如果人能做到这种份上,那她就能在各种荆棘艰险中存活下来。”   “倒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廖天机嘴角竟然浮现了一丝笑意,在这个时候能够笑出来,倒是一件幸事。   纵观天象,东宫顾红妆,前朝凤夙,现如今的云妃娘娘,说话间定是睿智清透,令人钦佩唏嘘不已。   当今天下人中龙凤养育的儿子自是一遇风云便化龙,绝非池中物。   阿筠看着前方嘀嘀咕咕的轩辕澈和朱雄,哼笑道:“那妖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适才轩辕澈言语欺骗朱雄,说他想取帝王之血灭鬼。但我想,他可能是想用帝王之血喂食厉鬼,让他们变得很强大,继而群起而攻之。”   阿筠很快就明白了廖天机的意思:“你是说那些厉鬼一旦认定了帝王之血,就会把矛头和嗜血之欲凝定在施血之人身上?”   “确实如此。”廖天机眉目冷凝:“轩辕澈明白一个道理,擒贼先擒王,只有杀了帝王,方能逼宫取胜。”   “好阴险的心思。”阿筠咬牙道。   稍作迟疑,轩辕澈说道:“小殿下,或许你可以化解此难。”   “我?”阿筠指了指自己,嗤笑道:“你别逗了,我怎么帮?”前半句笑容虚伪,后一句却问的很认真。   廖天机沉声道:“用你的血来喂食厉鬼。”   “好你个廖天机,我看出来,你这是要存心害死我。”阿筠生气道:“那些厉鬼变强大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然后才是帝都百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廖天机急急解释道:“殿下,你的鲜血非同一般,或许会有意外发生。”   “确实会有意外发生,我大概会失血而亡。”阿筠一时没心思理解廖天机的意思。   廖天机声音压低:“你血液中藏有剧毒,这是轩辕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一旦那些厉鬼服食了你的鲜血……”   阿菊瞬间恍然大悟,看着廖天机,开口说道:“……原来你竟存了这种心思。”   “小殿下,还请出手相帮。”廖天机语气沉重。   “……”阿筠一时沉默,这不是在玩命吗?如果他的血对那些厉鬼无用,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老实说,他......很怕死。   ***********   前方,朱雄皱眉道:“道长,你刚才说的帝王之血……”   “不劳大人,我已经找到了。”轩辕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脱困,命悬一线   更新时间:2013-10-25 22:53:26 本章字数:3426   夕阳垂落,深宫死牢,鬼气阴森。   所谓囚室,竟也可以美轮美奂。当然,如果可以忽略四周石墙和铁门、铁窗的话。   三娘和绾绾现身的时候,凤夙正坐在梨木圆桌前喝茶。   “姐姐好自在。”绾绾调皮一笑,走到凤夙面前,低头闻了闻茶香,“上等的琼花碧,我喜欢。”   凤夙唇角轻勾,从托盘中拿起另一只杯子,执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绾绾:“喜欢的话,这一壶都是你的。”凤夙说着,把茶壶放在了绾绾面前轹。   绾绾笑吟吟的坐下,嫣然道:“果真是姐姐待我最好。”   好,向来都是相互的,倘若绾绾一开始就心机深沉,像……绿芜一样,她又怎会真心待绾绾?   三娘环顾囚室,疑惑不解道:“姑娘,帝君把你囚禁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粑”   凤夙面不改色道:“帝君试图瞒着燕箫诛杀顾红妆,以为我可以取而代之。”   “我明白了,帝君以为假的顾红妆才是真凤夙,所以才会赶尽杀绝。”三娘笑了笑:“如果帝君有一天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气绝身亡?”   话语间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凤夙无声微笑,兴许真的会气绝身亡吧!   “怎么这时候才来?”凤夙开口问道。   “有事情耽搁了。”三娘说着看了看绾绾,示意她解释给凤夙听。   绾绾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说道:“我和三娘原本午后便入了宫,但路经帝君寝宫时,发现宫人进进出出,我进去后看到帝君似是病情加重,内殿里跪了很多人,其中一人便是白玉川。后来帝君吃了药,白玉川询问李太医帝君的病情,李太医说帝君因为殿下薨天,一时受不了打击,所以才会病来如山倒。不过这一病,只怕用多少药都无法调息好。李太医言下之意很清楚,帝君怕是回天无力了。白玉川当即悄悄离宫,担心轩辕澈在白府,倘若看到三娘,会收起魂魄,我便尾随白玉川去了白府,而三娘留在了深宫,以便留心帝君的情况。”   凤夙问道:“白玉川开始调兵了吗?”   绾绾点头:“白玉川等不及帝君驾崩,试图发兵谋反,逼宫篡位。此刻大军已经在城外整装待发,一旦得到白玉川密令,就会入宫作乱。”   沉吟片刻,凤夙淡淡开口:“白玉川小心谨慎惯了,起兵前,他定会再进深宫探望帝君,如果帝君真的命垂一线,白玉川才会发号施令。”   如果凤夙没猜错的话,帝君之所以装病,真正要对付的人应该是白玉川,如果白玉川进宫,那他势必在劫难逃。   她忽然意识到,没有男人会不在乎臣下淫乱后宫,沾染他的女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九五之尊,女人无数,哪怕他并不爱那些女人,但……总归是愤恨难忍。   而帝君,已经忍得够久了。   凤夙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看向绾绾,皱眉道:“白玉川人呢?”   “刚进宫,这会只怕还没走到青龙门。”   凤夙忽然不说话了,眸瞳微微眯起,敛起深幽的光,随即冷冷的笑道:“……白虎门,一定是那里。”   凤夙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绾绾略有所思,倒是三娘一头雾水:“姑娘,什么白虎门?”   凤夙淡淡解释道:“如果帝君计划周详的话,白虎门将是白玉川的葬身之地。”   入了白虎门,除了面前的城门之外,四周皆是城墙环绕,待前后城门紧闭,正是帝君下手的好地方。   闻言,三娘红唇轻掀:“那样的人原本就该死,我凤国若不是被奸相所害,又怎会覆灭亡国?”   凤夙轻叹,凤国之所以会被大燕所灭,最大的问题确实出在白玉川身上。   凤夙看向绾绾:“绾绾,你要设法找到燕箫,纵使不见他,找到燕子墨也是一样的,白玉川兵马不得进入皇城,那些人都是他的死士,一旦白玉川出事,他们兴许会背水一战,或是被吴国利用,届时定会生灵涂炭。一定要斩草除根,先行断绝后续隐患。”   “好。”绾绾神色难得变得很凝重。   凤夙又看向苏三娘:“三娘,你去白虎门守着,有消息可去朱府找我。”   三娘微愣:“去朱府?囚房守卫森严,你打算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吗?”死牢关卡众多,所谓暗箭难防,想要冲出重围,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现在诸事不宜声张,还不是血染死牢的时候。   “不用那么麻烦。”凤夙眸色加深,嘴角笑意莫名。   在绾绾和三娘好奇的目光下,凤夙走到铁门前,踢了踢牢门,声音在沉寂的死牢里一圈圈回旋荡开。   凤夙慢条斯理的坐在了桌前,继续喝茶。   绾绾隐身的瞬间,牢门被人从外打开,只见一位狱卒贼头贼脑的探出头来,随后闪身入内,看向凤夙倒是阿谀奉承的很。   “娘娘,有什么事情需要属下为您代劳吗?”那狱卒说话间,态度毕恭毕敬。   凤夙温温一笑:“倒是有一件。”   狱卒连声道:“娘娘尽管开口,但凡属下力所能及,定然不会推辞。”   “好,你近前来,我细细说给你听。”凤夙眉目间笑意点点。   “是。”   狱卒感受不到危险,笑吟吟上前,却没想到凤夙会忽然起身,捂住他嘴巴,防止他出声的同时,扳住他脑袋,在他惊恐的表情下,毫不犹豫的扭断了他的脖子。   绾绾何曾见凤夙杀过人,一时震惊的站在那里,那位狱卒死前圆睁的双眸,布满了惊恐。   只有惊恐,因为凤夙出手太快,也太狠。   三娘看出绾绾的异常,开口安慰道:“绾绾,这狱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知人过去,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应该很清楚。”   “……我明白。”明白,但还是觉得残忍,只因她还不曾杀过人……   凤夙杀了那名狱卒之后,开始脱狱卒的衣服,话语凉淡:“燕国帝都,首善之地,但很可惜,善良……我没有。”   深幽死牢,火光在冗长的通道里忽明忽暗,凤夙一身狱卒装扮,轻松成行,沿途有人跟她打招呼,她点头致意,当“死牢”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凤夙眼睛里划过一抹凌冽的波光。   那里,大门在即。   **********   朱府。   夕阳笼罩帝都,红霞满天,但因太过妖艳,倒像鲜血晕染……   房间内,朱雄和廖天机因为中了毒,早已气绝身亡。   晚膳时,轩辕澈趁他们不注意在饭菜里投了毒,所以才会演变成现如今的惨剧。   惨祸发生时,阿筠没有夹菜,所以幸免于难,只顾埋头吃着碗里的白米饭,余光中看到朱雄和廖天机含恨而死,吓得身体直发抖。   莫言不敢置信的看着轩辕澈,见轩辕澈目光凝定在阿筠身上,担心轩辕澈会对阿筠狠下杀手,连忙护到阿筠面前:“师父,他只是一个孩子。”   “我有说要杀他吗?”轩辕澈目光阴戾,但嘴角却在微笑,“我只是想要他一碗血而已。”   “师父要小石头鲜血干什么?徒儿可以给你。”莫言把阿筠护在身后。   被一个陌生少年这么护着,阿筠着实很感动,这少年可真实心眼。目光落在廖天机的脸上,这死老头,究竟打算演戏到何时,再看了一眼朱雄……朱雄倒是真的死了,帝君的人,廖天机没理由护着,如此想来,廖天机和朱雄相处那么多年,却能眼睁睁看着朱雄“笨”死,所以说廖天机也不是哪里的好东西。   “胡闹,给我闪开。”一道厉喝声起,莫言的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道逼退了好几步,待他站稳脚,阿筠小小的身体早已被轩辕澈提了起来。   轩辕澈的目标是阿筠,就算莫言再如何袒护阿筠,又哪里会是轩辕澈的对手?如今见阿筠被师父钳制在怀里,立时紧张道:“师父,你别伤了他。”   “妖道,快放了小爷,否则休怪小爷对你下口无情。”孩童尖锐声响起,阿筠这时候想的是保命,什么天下为重?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尽数在耳边如风飘远。   妖道法术高强,他需要多吐几口唾沫才保险。   鼓鼓的腮帮子,尽是口水,正待奋力一搏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微风袭来,烛火明灭间,只见有女妇抱着一方襁褓出现在了房门口。   阴风阵阵,臭气熏天,那臭气是从襁褓里的孩童身上散发出来的。   阿筠被呛的不行,下意识又把口水给咽了回去,顿时懊恼不已,看来又要重新积蓄口水了……   不过,怎么这么臭啊?   变数,鬼王现世   更新时间:2013-10-26 9:41:40 本章字数:3274   夏日夜风,若不闷热,必定清凉无比。   但现如今,夜风卷着肃杀之气在女妇周身游走,宛如撒了一地的霜。   “你杀了他们。”死气沉沉的话语从女妇嘴里浅浅吐出,看着地上断气死亡的朱雄和廖天机,满脸的寒霜。   轩辕澈没说话,目光落在女妇怀里的婴童身上,那婴童闭着眼睛,脸色发黑,明明年纪很稚嫩,但脸上尽是褶皱,丑到了极致,也……恐怖到了极致。   只看一眼,轩辕澈便嫌恶的挪开了视线轹。   “……他们待我和孩子很好。”女妇忽然寒气收敛,无限悲痛的看着朱雄和廖天机,但仅仅是一瞬,寒气便再次覆面,女妇神色变得狰狞无比,声音尖锐:“可你却杀了他们。”   “想为他们报仇?就凭你?”轩辕澈冷笑,此女妇虽然道法精深,但还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女妇面露死气,怀中的孩子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只见她撕下裙摆,将孩子背在身后,用布条束缚着,不至于摔到地上艟。   那孩子的真容这才暴露在轩辕澈等人的面前,   很显然,这孩子之前被厉鬼寒毒所害,因为年龄尚小,不过几个月而已,所以才会这般回天无力。   指甲呈漆黑色,脸部和手背呈青紫色,有东西在肌肤下轻轻蠕动着,那东西不用明说,谁都知道是什么。   阿筠忽然觉得那臭味其实也没有之前那么臭了,看到这样一位母亲,不肯丢下满目疮痍的儿子,阿筠眼眶瞬间湿润了……但他随即又侧眸,把脸往轩辕澈的衣袍上蹭了蹭,鼻涕也蹭了上去。   他是阿筠,从出生到现在,何曾哭过?   小小的身体忽然被抛在了半空中,阿筠大惊,惨叫一声,暗骂轩辕澈阴狠无情,他不过是弄脏了轩辕澈的衣袍,他用的着摔死他吗?   一声“吾命休矣”刚从嘴里脱口而出,身体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在了怀中。   “别怕。”安抚之声随后响起,阿筠小心翼翼睁开眸子,跌进一双忧郁清澈的眸瞳中。   是那妖道的徒弟。   阿筠感慨,这位叫莫言的少年倒是很干净,只不过师承非人,误了莫言一生。   打斗声在房间里响起,女妇跟轩辕澈动起手来,转瞬便把战场挪到了庭院之中。   阿筠看着身旁的莫言,清了清嗓子,陪着笑道:“小哥哥,你愿意放我离开吗?”   莫言复杂的看着阿筠,见他目光殷殷的望着他,眉头紧皱,脸色复杂,迟疑难定。   “你跑不掉的。”莫言压低声音,“师父轻功了得,你还没跑出这个院子,就会被我师父抓起来。”   阿筠又开始出馊主意了:“你跟我一起跑,你师父武功那么厉害,你武功也一定很厉害。有你在,我一定能跑出这个院子。”   莫言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阿筠以为莫言害怕轩辕澈,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放心,等我离开朱府,你跟我一起找我爹娘,你救了我,我爹娘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莫言叹道:“……这个院子外面还是院子,能逃过第一个院子,绝对逃不出第二个院子。”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好歹逃出去试试啊!”阿筠将头扭到一边,倒像是闹了别扭一般,知道黑袍衣摆被人拉了拉,他才凶神恶煞的转头,不悦的瞪着莫言:“你拉我干什么?”   “我没拉你啊!”莫言被迁怒,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阿筠,眉头微皱。   “分明是你,你……”阿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止了话,清了清嗓子,哼了一声,在桌前坐下,背对着莫言。   表面看来,阿筠是在拒绝跟莫言说话,但他这么一坐刚好挡住了趴在地上的廖天机。   只见诈死的廖天机悄悄睁开眸子,对阿筠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让阿筠配合轩辕澈,别坏了计划。   阿筠觉得这小老头的心肠可真黑,那女妇因为他和朱雄的死正在外面跟轩辕澈拼杀,九死一生,这小老头却为了顾全大局,倒是装死装的气定神闲。   廖天机大义无所谓,可他还这么小,吃喝玩乐还没有体验享受过,如今又怎么甘心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乱世天下,各顾各的,所以现如今眼见小老头也不嫌眼睛酸,拼命对他眨眼睛使眼色,阿筠气不打一处来,下了椅子,抬脚重重踩在了小老头的手背上。   虽说阿筠年纪小,但那一脚着实用了力,所以也难怪廖天机忽然脸色煞白,额头出汗了。   不过这样一来,那廖天机倒是添了几分死气。   径直朝门口走去,或许他能趁着轩辕澈自顾不暇,悄悄逃走。   但有人却提住了阿筠的衣领,阿筠缩了缩脖子,望向那人,不是莫言还能是谁。   “亏我还叫你一声小哥哥,我真是……”阿筠的愤愤之语并未说完,只因莫言目光悲悯,他望着庭院,脸上是早已预知的苦笑。   阿筠心有所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从轩辕澈手中射出的飞镖准确无误的嵌进女妇的心口,女妇重重的摔在地上,但为了顾及背上的孩儿,正面朝下,于是那飞镖直直的没入女妇身体里。   女妇痛苦的闷哼一声,殷红的鲜血从她身下蔓延而出……   沉窒的死气中,莫言近乎麻木的说了一句话:“我武功不如这位妇人。”   “所以呢?”阿筠愣愣的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妇,难得失神。   莫言眸色漆黑,深幽无比:“我和你没出庭院就会被我师父抓住,不是我不肯救你,如果我和你被抓,师父只会对你下毒手,只要你乖乖听话,至少我会尽全力保你一条性命。”   阿筠微愣,不悦道:“小哥哥,你在助纣为虐。”   莫言苦笑:“……你不会明白的,一个人的出身由不得自己来掌控,我是道教弟子,如果我叛教的话,只会死的很惨。”   “你怕死吗?”阿筠觉得莫言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莫言反口问道:“你不怕吗?”   “怕。”阿筠倒是实话实说,见轩辕澈慢慢朝女妇走去,阿筠压低声音,问莫言:“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大概你刚好在我身边吧!”微不可闻的怅然和自嘲,让阿筠忽然间意识到,这位叫莫言的少年,其实也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庭院中忽然传来一道极其压抑的哭泣声,阿筠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起耳朵听去,竟是真的。   那是一道孩童绝望悲伤的呜咽声,轩辕澈原本已经走到了女妇面前,听到哭声蓦然止住了步伐。   定睛望去,那声音竟是从女妇孩子嘴里发出来的。   轩辕澈不禁大惊,那孩子身体腐烂到如此程度竟然还没死?   女妇已经断气,轩辕澈俯身解开捆绑婴儿的布条,脱离束缚,那孩子直接从女妇背上滑下来,躺在了地上。   那孩子闭着眼睛,却有无尽的泪水从腐烂的眼角滑落。   轩辕澈凑近,当他和那孩子几乎脸颊相贴时,那孩子忽然睁开了眸子。   双瞳男婴,第一瞳是黑色,经历丧母之痛后,男婴第二瞳竟缓缓变成了红色,惊得轩辕澈差一点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   这个孩子竟是小鬼王?   短暂的震惊过后,轩辕澈抱起眼神愤恨的小鬼王站起身,猖狂大笑起来,“上天怜我,小鬼王现世,我必将天下闹个鸡犬不宁。”   “什么是小鬼王?”阿筠觉察出了异常,蓦然望向莫言。   只见莫言脸色惨白,竟轻声呢喃道:“天下要大乱了。”   小鬼王投胎年纪尚小,一旦轩辕澈消除了小鬼王的记忆,致使小鬼王为他所用,那么尘世所有厉鬼将会臣服小鬼王,心甘情愿为鬼王驱使,届时用“生灵涂炭”四个字都难以形容乱世天下。   “喂,什么是……”阿筠止了话,只因轩辕澈抱着小鬼王径直朝他走来。   阿筠下意识后退,当黑影笼罩在他身上的时候,轩辕澈已经把他钳制在了一侧怀里。   于是,阿筠和另一侧的小鬼王四目相对,阿筠目光似是受了什么牵引一般,眼神一时漆黑无比,一时殷红似血,竟和小鬼王恐怖双瞳颜色,有着惊人的一致……   车裂,惨遭酷刑   更新时间:2013-10-28 23:56:03 本章字数:3448   偌大帝都宛如死城,狂风席卷间,旗幡被风吹动,层层叠叠,宛如阴司鬼魅.   对于凤夙来说,此刻还没到晚上,但行走帝都,却有一种掉进地狱的错觉感,那是一个混沌不清的模糊世界,除了雾气,触目皆是一片漆黑,似乎天地间除了黑色之外,再无其他颜色。   浓浓的雾气中,仿佛魑魅鬼蜮随时都会挣笼而出,一片晦暗阴沉。   天象大变,天地一色,势必有人利如刀锋,届时一挽狂澜,改变战局。   凤夙手持佛珠,步伐坚定,行走间自有一派说不尽的潇洒和雅致轹。   此刻的凤夙,说她宛如天女降世而来,也没有人会心存质疑,只因那般的光漫天地,女子沉着前行,倘若可以恣意纵马,定是罕世美景一幅。   孤傲女子,万物寥廓,行走雾气之中不多时,前方似乎有模糊的身影缓缓进驻视线。   步伐微微一滞,随即便恢复平静无波糨。   浊世红尘,雾气萦绕,那么浓,好像能够遮挡所有的清明,但他和她的双眸就那么凝定在帝都大街上,穿过虚浮的雾气,相识对望中,眼波间流露出的复杂感慨,足以胜过任何情事牵绕。   她,站立长街中间;而他,坐在轮椅之上,碧水形影不离的跟随在楮墨身边,站在他身后,手持长剑,那是臣服和保护之姿。   凤夙忽然间觉得,楮墨和碧水原本都是当世豪杰人物,极致的出类拔萃,但就是这么出色的男女。楮墨的双腿残疾,需要依靠轮椅度过漫长的一生,而碧水却是一个天生的哑巴,不会说话成为她一生的致命伤。   都是可怜人,都是被尘世遗弃伤害的可怜人,但就是这么两个人奇异的捆绑在一起,她依靠他而生,而他依靠她来看天下,并且血染天下。   都在心怀目的,没有谁心甘情愿的为谁在付出……也许并不尽然,人心都是肉做的,多年相处,即便算计利用不断,但又怎会没有日久生情。   凤夙所说的“日久生情”指的并非是男女之情,好比她和燕箫,师生相处八年,最初的时候其实跟楮墨和碧水很相似,明明依赖对方而生存,却始终在内心深处留了一方退路……原因很简单,彼此不相信对方,总觉得有一天利益来临,他或者是她都会成为彼此眼中的牺牲品。   楮墨是个心气很傲的人,凤夙想,如果碧水不是天生患有哑疾的话,楮墨会允许那样一个完美无缺的碧水时刻跟随在他身边,提醒他的残缺吗?   也许,正因为碧水是残缺的,所以楮墨才会允许一个残缺的人在他身边漠然跟随。   同样都是残缺的,达到心理平衡的同时,无谓郁结难舒,也许有时还会觉得上天其实很公平,在他遭遇不幸的时候,有人早已比他先一步承受了不幸。   街头偶遇,默契一笑,凤夙迈步走向楮墨时,忽然有声音忽远忽近,终于从暗夜里狰狞而出。   声势凄厉,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惧和压抑。   那一瞬,凤夙和楮墨的脸色都变了,纷纷看向凤夙身后,那里有大团的黑气开始以雷霆之势汹涌而来……   *****************************************   帝都,白虎门。   绿芜被狱卒押解,漆黑的世界,寂寞的风声,沿途花草泥土香味浓郁。   在死牢里,她问狱卒:“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狱卒低沉开口:“谨遵帝君之命,诸等带你前往白虎门候命。”   绿芜心一颤,自嘲轻笑:“那里可是帝君专门为我挑选的命丧地?”   揭发顾红妆是凤夙的人是她,到头来承担罪责的那个人却是她。   此番际遇,是否应了那句老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蚀掉的岂止是米粒,而是她的生。   她应该笑的,笑帝君有眼无珠,笑她自作聪明,到头来反被聪明误。   哪里来的风?大风卷起,触动衣袂翻飞,发丝飞扬,她在狱卒一条长链的牵引下,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死亡之地。   对一个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预想到了死亡,却没预想到那么可怕的死亡方式。   绿芜知道,帝君不会轻易饶了她,但她没想到帝君会选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来对待她,以此恐吓白玉川。   没错,的确是白玉川。   白玉川围困白虎门,同时被困在那里的人还有绿芜,不,在他们眼中,她并不是绿芜,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凤夙,一代亡国公主凤阿七。   绿芜先白玉川抵达白虎门,耳边马声嘶鸣,躁动的在原地打转,有一匹马离绿芜很近,近到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马匹气息灼热的喷在了她的前额。   心事恍惚,有一种疼痛狠狠的揪着她的心,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帝君这是……   城墙之上,帝君眼神清冽,无声挥手,已有人抓住了绿芜的手脚。   “你们要干什么?”绿芜下意识挣扎,厉声出口,但那样的厉声言语不知为何竟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意。   但,没有人会真正在意绿芜究竟在说些什么,在这些人眼里,帝君就是王者,是主宰他们生杀大权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此刻正站在城楼之上,冷冷的目视着这一切。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和执行,哪怕觉得帝君对顾红妆太过残忍了一些,但王者就是王者,天生的傲气逼人,威慑天下。   苏三娘赶至城楼时,没想到会看到那样一幕残忍场景。   绿芜被五条粗绳束缚了头、双手和双脚,而那些粗绳分别套在了五辆马车身上,一旦马匹前进,那么绿芜的身体将会瞬间被马匹撕裂。   痛苦程度可想而知了。   车裂酷刑?   苏三娘虽然不喜绿芜,也曾想过她会死,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死去。   三娘看着帝君,迟暮老人,寒光乍现中尽显阴霾,目光死死的盯着绿芜,嘴角笑意惊悚而又诡异。   “不,你不能这么对待我,我不是顾红妆。”没有人能够在车裂的恐惧下还能镇定自若,哪怕这个人是绿芜。   她像一只被人操控束缚的木偶一般,心绪凋零,紧绷和不安在刹那间达到了极致。   帝君面无表情的笑了笑。   不是顾红妆?原来这就是人中之凤顾红妆,这就是凤七公主。   原以为此女能祸国成事,原以为此女能操控天下大局,却不曾想一旦面临死亡,一个人的丑态只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昭显而出。   她说她不是顾红妆,她拿所有人都当傻子一样来看待吗?此番模样,不是顾红妆还能是谁?   帝君没有回应绿芜的话,事实上也无需回应,一个临死之人,一个被他忌惮仇视之人,死前是不配得到他话语恩赐的。   “帝君,我不是顾红妆,你被骗了,真正的顾红妆是……”   “咯吱——”   伴随一道沉闷的开门声,白虎门再次被人打开,生生打断了绿芜的惊恐尖叫声。   苏三娘循声望去,有一人身穿丞相朝服迈步走了进来,那人不是白玉川,还能是谁。   苏三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很显然,帝君打算杀鸡儆猴。   杀的是绿芜,儆的人是白玉川。   未及言词,先行震慑白玉川之威,帝君手段残忍,堪比燕箫,自是不相上下。   白玉川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冗长的官道,那条道路他行走了很多年,今日行走对他来说并未有什么不同,也许还是有的。   似乎太过寂静了一些,虽然起疑,但还是走了进去。   但,刚一入门,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宫门蓦然紧闭,白玉川心思一震,没回头,只因触目之景,完全失去了他应有的反应。   官道一旁,五匹马车环伺一旁,在它们中间,有一个女子满脸的恐惧和不安,脸色涨红,神情狰狞,似乎到了崩溃的濒临点。   白玉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只见前方有御林军头领缓缓抬手,然后蓦然垂落。   苏三娘震惊望去,已有人狠狠扬鞭挥在了马匹身上。   鞭声尖锐,伴随着马匹嘶鸣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绿芜的嘴里迸发而出。   “不——”   苏三娘下意识闭目,尽管如此,余光中还是看到绿芜的身体被马匹生生撕裂,马车分别拖着绿芜的头和残手断脚奔向各处。   而绿芜之前呆过的地方,只有一具躯干留在了那里,一片血肉模糊……离白玉川很近,近到他能够闻到那么浓郁的血腥味。   目睹此情此景,白玉川身体踉跄,脸色惨白,险些跌倒在地。   白芷,君臣厮杀   更新时间:2013-10-30 0:45:46 本章字数:3263   莫名的风在白虎门上空呼啸响起,明明是盛夏天,但白玉川却觉得很冷。   昔日惊才绝艳之女顾红妆如今当着白玉川的面,活生生车裂惨死,尸体近在眼前,看的人头皮发怵。   城墙之上,有老人缓缓出现在白玉川的面前,一身龙袍裹身,不怒自威,霸气天成。   此人不是重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帝君,还能是谁?   帝君诈他轹?   宛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寒的岂止是身体,还有心灵震颤。   白玉川手心黏腻,攥的很紧,满满的都是汗。   步伐下意识后退,心内血液在那一刻狰狞如鬼魅暨。   帝君阴邪的双眸,飞扬的白发,戾气丛生,杀机尽现的眼神宛如寺庙古钟,一下下的敲击在白玉川的脑门上,逼他一步步后退的同时,心里更是充满了恐惧莫测感。   天色阴沉,白玉川看着忽然间从城墙各处冒出来的弓箭手,脸色死灰,充满了不敢置信。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败在帝君的手里。   帝君是谁?白玉川视为君王,却从心眼里就藐视不已的帝王。   但越是面善的人,就越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帝君立身城楼之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白玉川,一双冷眸熠熠生辉,令人不敢逼视。   有马车在白玉川面前停下,带动一颗灰头土脸的头颅赫然出现在眼前,空空的眼眶,因为太过震惊张开的嘴,过长的发丝因为马车疯跑尽数缠裹在脸上,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昔日震慑顾红妆威严和霸气的御林军们,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心生颤意,再看不远处漠然静立的帝君,自是好一番余惊未了。   帝君果真是不杀人,一旦杀人势必令人胆颤心惊。   城墙上尽是御林军,三娘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燕箫。   谪仙男子混迹御林军之中,脸色清寒,目光冷冷的看着城楼下的残肢断体。   三娘心有所触,虽说那人是绿芜,并非真正的顾红妆,但尸体毕竟是顾红妆的,况且帝君并不知绿芜的身份,以为他诛杀之人根本就是顾红妆,所以下手手段狠厉到了极致,燕箫见了,又怎会不心寒?不恼恨?   三娘想起之前凤夙交代给她的事情,正欲上前告知,却见城楼之上,有人押了一位女子远远走来。   那女子步伐迟缓僵滞,双眸和之前顾红妆一样,俱已瞎掉,此刻神情茫然,恐惧而不安。   三娘皱眉,帝君让人带白芷过来干什么?难道想故技重施?   现如今,白玉川已成瓮中鳖,除了死路一条,根本就插翅难飞。所以白玉川根本就没必要挟持白芷以此来钳制白玉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帝君想让白玉川体会到何为心头至痛。   帝君挥手,伴随着白芷一道惊呼声,她已被御林军押到了城墙起风口,那么大的风,足以让双目不能视物的白芷脑袋发懵。   白玉川听到白芷的声音,心头一跳,蓦然抬眸望去。   “芷儿——”   那个儿字还在唇齿间盘旋游走,却早已冲破苍穹,带着不安和惊惶。   “你的眼睛怎么了?”   楼上与楼下,距离不远,但那也不近。   白玉川只远远看到白芷眼睛上覆盖着白纱,所以才会有此一问,问话还算镇定,但当白芷眼上白纱被人抽掉时,白玉川忽然如遭雷击。   那两只黑漆漆的眼眶宛如两只黑洞,诱人沉沦下陷的同时,心内刮起丝丝缕缕的痛和恨。   短暂的震惊过后,白玉川咆哮出声:“是谁挖了你的眼睛?是谁——”   凶狠的目光瞪着帝君,帝君只低低的笑,并不反驳。   “爱卿,有没有兴趣看看你女儿是怎么车裂示众的?”   白玉川将目光狠狠的凝定在帝君的身上,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是你挖了芷儿的眼睛?”   帝君笑意不减,但眸子却寒了下来:“昌文君,白爱卿来到了白虎门,还是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你教教他。”   “诺。”   昌文君作为帝君的左膀右臂,抽出长箭,利落搭弓,箭离弦,宛如流星径直朝白玉川射去。   昌文君素有燕国神箭手之名,但凡他射出去的长箭,从未失手,甚至失去准头过,所以当那一箭直直射进白玉川的膝盖时,伴随着白玉川的尖叫声,身体一阵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白玉川惊惶下跪,看着在风中宛如秋日落叶簌簌发抖的女儿,神情悲凉,飙高声音道:“皇上,今日落到你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高兴,但白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望皇上能够看在老臣昔日忠心伺候您的面子上,饶了小女一命。”   “爹——”白芷闻言,手指紧紧的抠着墙壁,漆黑的发丝趁着苍白的脸,喉咙深处似乎溢出一声浅浅的呜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白家有此下场,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帝君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寒光剑气里,目光带着势不可挡的摧毁之力。   “皇上,老臣知错了,求你放小女一条生路吧!”   想不到白玉川还是一个慈父,至少生死关头,还能护着白芷性命,单从这一点而言,他做的事情要比他的为人成功多了。   “好啊!白爱卿在朕面前摇尾乞怜,阿谀奉承这么多年,朕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了。”帝君对昌文君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太子妃跟白丞相父女团聚?”   “谢皇上,谢皇上不杀之恩……”   也许,逼入绝境的白玉川根本就没有察觉帝君此话的意思,但燕箫却听出来了,看了一眼帝君,只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父皇,此刻嘴角笑容诡异,不由皱了眉。   白芷身形宛如蒲柳,在风中摇摇欲坠,若问燕箫对白芷可有怜悯,自是没有,倒不是迁怒,而是心中无她,那便做不到怜悯和垂怜。   显然,帝君动了杀机,他早有诛杀白芷之心,斩草必除根,他能布下此局,可想早已下了格杀令。   顾红妆难逃一死,更何况是白玉川之女白芷了。   白芷似是预感到了危险,当御林军抓住她的手臂时,她忽然神情激动起来:“皇上,可否让我见一见殿下?就一面,一面就好。”   燕箫眸色深幽,静静地看着白芷,没吭声,他挖了她的眸子,她还见他干什么?宣泄她的愤怒吗?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   “忘了吗?箫儿薨天了,你要见他就只能去黄泉路等着了。”帝君淡淡的瞥了白芷一眼,嘴角讥嘲高扬。   “我知道他没死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去?”白芷神情激动,无措的在城墙上转了几圈,似乎想辨别出她想找的人在哪儿?   “燕箫,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和你夫妻一场,事到如今,你连现身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吗?你出来见见我,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白芷朝城墙四周扬声大呼,声音很大,神情悲戚。   苏三娘看着燕箫,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对白芷的痛呼声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心肠倒是极狠。   白芷由期望转向绝望,直到有御林军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低低的笑了起来,自嘲而凄凉。   昌文君对着城楼下的白玉川喊道:“白丞相,你女儿来了。”   白玉川神情怔忡间,只见昌文君等人押着白芷上了城楼之巅。   这一眼,足以让白玉川吓得肝肠寸断。   “芷儿——”继而眼神血红的瞪向帝君:“昏君,你想干什么?”   大概意识到帝君是有心置他于死地,再多的乞求都会变得无济于事,白玉川一扫之前恭维,言辞开始暴躁起来。   “爱卿既然称朕是暴君,朕若不做一些事情的话,又怎配的上昏君之名?”帝君言罢,冷冷一笑:“丞相觉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女儿会脑袋开花。还是粉身碎骨?”   “不要......不要......”白玉川既是愤怒又是无助,绝望的泪流满面。   当他看到帝君挥手,昌文君伸手推向白芷的脊背时,一国丞相竟然受不了即将要面临的打击,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毒血,出乎意料   更新时间:2013-10-30 23:15:54 本章字数:3277   燕国深宫在暗夜里宛如魔魅,肆意张开狰狞的獠牙,似乎随时都能破天而出。   当乱世奸相白玉川被帝君带到凤栖宫时,苏三娘找到了燕箫,对他说了东郊叛军之事,燕箫让三娘带着他的玉佩前去找齐天佑,前去剿灭叛军。   苏三娘想起之前附身齐天佑的往事,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见燕箫转身离去,开口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凤栖宫。”白玉川在凤栖宫,盼了那么久,他怎能置身事外?   “那太傅的尸体……”三娘跟在燕箫身后,欲言又止,虽说绿芜已经死了,但那毕竟是顾红妆的尸体,如今经过车裂,尸体变得残缺不全,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任由御林军把这些残手断脚拿去喂狗轹。   “有子墨。”燕箫的话远远传了过来。   苏三娘回头望去,城楼下果然有燕子墨的人在收拾顾红妆的尸体,那般场景难怪白玉川看了会心神俱裂。   白玉川应该是极爱白芷的,要不然不会那么绝望失常,白芷并没有被推下城楼,好像帝君只是想要吓一吓白玉川而已翥。   但苏三娘知道不是,因为帝君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昏倒在地的白玉川,微不可闻的轻轻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会让你和你女儿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苏三娘心颤,蓦然望向帝君,只见帝君眼眸冷寒,嘴角笑容诡异,带着说不出来的阴森和可怖。   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帝君,而之前他在人前表现的,只是他希望别人看到的帝君一般,真正的他嗜杀成性,冷酷无情到了极致,令人心寒不已。   当时燕箫独立一隅,眸光同样冷幽无比。   苏三娘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忽然惊觉,父子两人竟是如此相像。   如今城楼已空,堂堂一国奸相就那么被人带走了,好像之前白虎门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城楼风大,三娘站在那里,眸光不经意落在楼下某一点,忽然凝定,瞬间脸色大变。   就在顾红妆尸体不远处,静静的站立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袭湖水绿长袍,墨发飞扬,那张脸……   三娘咽了咽口水,那张脸真是丑陋到了极致,那样的身形和容貌,如果三娘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绿芜。   燕子墨的属下正在重整顾红妆的尸体,打算拼合起来。绿芜走过去,蹲在地上,似乎在盯着顾红妆的脸庞看,看了一会儿,绿芜低低的笑,然后起身,走了几步,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回头往城墙上看去,那里空无一人,绿芜微微敛眸,这才迈步离开。   绿芜离开后,三娘身影才缓缓浮现而出,她看着绿芜的背影,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   看样子,她必须尽快找到凤夙,把绿芜的事情跟她说了,总觉得绿芜魂魄聚合,来意不善。   ****************************************   帝都朱府。   青灯摇曳,忽明忽暗间透着些许鬼气阴森。   轩辕澈把桌上早已冷却的饭菜全都扫到地上,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碗盘破碎声,轩辕澈把小鬼王先行放在桌子上,然后掏出匕首,将怀里挣扎不已的阿筠提到了眼前。   阿筠瞪着眼睛,气的脸色涨红,愤愤的叫骂道:“妖道,你如果敢杀我,我即便做了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轩辕澈听了阿筠的话,只是冷冷的笑:“煞气倒是挺重,我喜欢。”   匕首扬起,刀光如同白雪暮霭,透着锋锐的光芒,隐隐寒意毕现。   莫言在一旁见了,心生不忍,上前劝道:“师父,你放了小石头吧!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具有帝王之相命格的孩子。”轩辕澈打断莫言的话,并重重的重申,声音自是透着警告。   莫言还待说些什么,就听阿筠对他说道:“小哥哥,你看清楚没有,你这个师父简直就是一个衣冠禽兽,表面是个捉鬼道士,其实心眼比厉鬼还要坏。”   “哈哈……”轩辕澈不怒反笑,竟朗声大笑起来,“好一句衣冠禽兽,如此伶牙俐齿,我倒真是不忍心杀你了。”   “落到你手里我认栽了。”阿筠冷冷的哼了一声:“要杀就杀,小爷如果眨一下眼睛,就不是英雄好汉。”   “有志气。”轩辕澈眸色深幽,看着阿筠,嘴角笑意阴邪,匕首光芒下压,宛如光华倾泻,带着雷啸之势逼向阿筠。   阿筠眼角余光瞟了瞟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廖天机,心里顿时怒火中烧。   好你个廖天机,都这个节骨眼了,你竟然还敢装死,小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爹娘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到时候我让你假死变真死。   求助廖天机是不可能了,但阿筠想轩辕澈一时半刻应该还不至于杀了他,这一点认知他还是有的。   用这么小的刀杀人,也太寒碜人了。   一只紫葫芦出现在阿筠的面前,阿筠微微皱眉,一阵阵听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紫葫芦里缓缓流溢而出。   “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阿筠诧异开口。   “冤魂厉鬼。”轩辕澈似乎故意吓阿筠一般,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小石头,却不曾想这孩子皮笑肉不笑,直接鼻子里出气,不屑的哼了哼。   冤魂厉鬼倒是见过不少,想要拿这种灵异之事吓唬阿筠,轩辕澈恐怕打算如意算盘了。   阿筠的态度并没有影响轩辕澈的心情,忽然握住阿筠的手腕,阿筠见了大急:“你要干什么?”   “借你鲜血用一用。”   阿筠开始讨价还价了:“别割手腕,万一留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生活绝望,想自杀呢?这么一来我岂非英名不保了?”   “脖子怎么样?”轩辕澈面无表情的看着阿筠。这孩子倒是大胆,遇到这种事情,竟然还能保持冷静,确实是难得。   阿筠死死的盯着轩辕澈,这妖道真狠。   “还是手腕吧!”这话听来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手腕一痛,殷红鲜红奔涌而出,悉数被轩辕澈接到了紫葫芦里,阿筠咬着牙,问轩辕澈:“这葫芦里能装多少厉鬼?”   “想装多少便有多少。”轩辕澈开始觉得这孩子问题似乎太多了一些,他就不害怕吗?比如说不担心性命不保吗?   果真是年小无畏啊!   “万一他们在里面打架该怎么办?”阿筠开始幸灾乐祸了。   瞟了阿筠一眼,轩辕澈开始皱眉了:“鬼吃鬼,自相残杀,这样不好吗?”   阿筠不说话了,这位轩辕澈还真是戾气丛生。道教有这样的人存在,还真是大祸一件。   只是这血似乎流的太多了一些,葫芦里原本惊悚声狰狞叫嚣不已,在经过一阵尖锐的哀嚎声之后,开始渐渐减弱,到最后归于一片平静。   “师父,是不是可以了?”莫言担心小石头,上前忍不住开口求情。   轩辕澈听了一会儿动静,眉头渐松,毫不留情的将阿筠丢到一旁,阿筠一时反应不及,竟然倒在了小鬼王身上。   连忙撑起手臂,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手腕上的鲜血一滴滴的砸落在小鬼王的唇上。   阿筠大惊,连忙抬手去擦小鬼王唇上的鲜血,他血有毒,但小鬼王这么可怜,况且刚死了娘,如果再被他无意中害死的话,就真是太可怜了。   没事的,他擦擦就好了。阿筠是这么安慰他自己的,但谁能想到,小鬼王闻到鲜血的味道,竟然伸出惨白的舌头舔了舔唇上的鲜血。   阿筠一看,完全惊呆了。   完了,完了……   这边阿筠正在懊恼自责,那边轩辕澈听紫葫芦里一夕间没有了声音,以为帝王之血起了作用,使用法术驱使厉鬼飘出紫葫芦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毫无动静。   谁能想到,阿筠之血落入紫葫芦之中,竟然致使厉鬼魂飞魄散,从里面缓缓爬出一些蛆虫和污血……   因为太过震惊,轩辕澈脸色煞白,如遭雷击的呆立在原地,而莫言也吃惊不已,下意识望向阿筠。   阿筠不察这边状况,正撅着小屁股,使劲擦小鬼王脸上的鲜血,嘴里似乎在喃喃自语:“小弟弟,哥哥纯属无心,你可别怪我啊!”   布阵,凤夙夜至   更新时间:2013-11-2 22:34:21 本章字数:3277   阿筠之血,是毒药,也是解药。   所谓毒药,可置冤魂魂飞魄散,可置死人立时毙命。   所谓解药,可置身中剧毒,无药可救之人,喝了他的鲜血之后,瞬间起死回生。   前者如同紫葫芦内被轩辕澈操控神智的孤魂野鬼,后者如同奄奄一息的小鬼王。   紫葫芦内厉鬼皆无,轩辕澈震惊大怒的同时,阿筠正一脸懊恼,试图擦干净小鬼王唇上的鲜血轹。   小鬼王尝到阿筠身上流淌的鲜血,眼睛瞬间晶亮无比,诡异双瞳变幻着大小和颜色,宛如黑雾萦绕,转瞬就笼罩了小鬼王的眼眸,远远望去,吓人的很。   阿筠正感奇怪时,身体再次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提高。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轩辕澈声音冷冽,说是在问阿筠,还不如他在问他自己酏。   “咳咳......”阿筠没有任何征兆就被轩辕澈提起,衣襟往上缩,就那么卡住脖颈,顿时咳嗽个不停。   轩辕澈怒火正旺,哪有心思理会阿筠是否难受,那么多的冤魂厉鬼,他捉了那么久,驯化了那么久,就等着今夜杀进帝都,把帝都弄得鸡犬不宁,这下好了,多年成果一夕间化为虚无。   这位小石头,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帝王之辈,竟然就那么轻轻松松的毁掉了他的心血,简直令人忍无可忍。   “咳咳......放我下来......快喘不过气儿了。”阿筠小小身体被吊在半空,穿着白色短靴的双脚在半空中不断踢打着,一双小手试图抓住轩辕澈,让他放他下来,但因为手臂太短,所以手   臂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轩辕澈衣衫一角。   “小东西,你竟敢坏了我的大事,简直是找死。”轩辕澈恨意交加,竟手臂使力,将阿筠直直的甩了出去。   “啊——救命啊!”阿筠被甩出去的时候,下意识闭上眼睛,因为惊吓,厉声大喊道。   他这是要被轩辕澈杀人灭口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速度之快令人心生凄惶。   “小殿下。”   是廖天机的声音,阿筠咬牙切齿,恨恨的想,这小老头终于不再装死了,只不过是不是太晚了,这么远的距离,那小老头能救他的话,他管对方叫爷爷。   忽然很想哭,他如果就这么摔死了,丢人事小,见不到爹娘事大,他还没见爹娘最后一面呢!   但身体还是被人接住了,半空中,有人飞身而至,宛如狂风飘絮,身姿飘逸。   檀香佛珠入鼻,阿筠精神大震,一片泪眼迷雾中,他惊喜的看到了他的娘亲,面色冰冷,一双深幽的眸子并没有看向他,而是望向不知何时走出庭院的轩辕澈。   “娘亲,你终于来了,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原本阿筠的眼泪只在眼眶里流转,并没有落下的意思,但看到凤夙的那刻起,忽然就那么流淌而出,宛如掉了线的珍珠,顺着脸庞缓缓   砸落在地。   凤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是说枭雄不流泪吗?”   “枭雄也有脆弱的时候。”   凤夙还在飞,阿筠把脸埋在她胸前,说话闷闷的。   “手怎么了?”凤夙注意到阿筠手腕上全都是鲜血。   “被那妖道给割伤了。”阿筠说着,恨恨的瞪了轩辕澈一眼。   “疼吗?”凤夙声音低了好几分。   想了想,阿筠说:“流了这么多血,我心疼。”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要不然他早就因为伤口疼痛鬼哭狼嚎了。   “无妨,为娘给你报仇去。”凤夙将阿筠放在庭院中,蓦然欺身飞向轩辕澈。   庭院中雾气缠绕,轩辕澈只远远看到有人穿着一袭白袍飞身而至,似乎在半空中跟阿筠在说话,但却听不清楚他们都说了什么,只能隐约查询出那声音的主人很清冷。   薄薄的雾气萦绕在视野之内,突然从雾气中伸出一双手来,白皙修长,轩辕澈大惊,身体后退,这才发现身后阻隔他的不是门,而是古树林。   轩辕澈这次意识到,此人设了阵法,短短时间内就有如此修为,摆阵速度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人究竟是谁?   “道长,如此杀生,也能称之为天道吗?”   女子之声,宛如骤雨击打山涧清泉,密密匝匝间,一滴滴的砸落在心间。   轩辕澈觉得那声音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紧紧抓住那女子的手腕,却发现掌心下握住的只是一条树藤,顿时怒气大盛。   轩辕澈挥手间,便有数枚暗器从袖间挥出,但暗器行至中途忽然被凝定,好像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给牵引住一把,片刻后那些暗器竟然诡异的调转方向射向轩辕澈。   轩辕澈心头大骇,没想到此女摆阵竟如此厉害,向来只有他给别人摆阵,哪有别人给他摆阵的道理,如今被困阵中,才意识到最初的最初他原本可以脱阵而去,怪只怪当时心绪太乱,被愤怒占据了清明,要不然怎会受困在此。   “我跟你无冤无仇,姑娘因何要与老道作对?”轩辕澈的声音冰冷而尖锐。   “道长适才取犬子鲜血喂食厉鬼,这笔账该如何算?”   轩辕澈微愣:“你是小石头的母亲?”   “小石头?”女子笑声清冷愉悦:“这名字倒是极好。”   “姑娘何不现身一见?”轩辕澈试图说话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他目光望向四周,寻找可以破阵的方法。   这一次,轩辕澈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风中薄雾飘渺,他看着前方,一片虚幻之气,沉了心,带着破釜沉舟的戾气,蓦然伸手探去,那只宛如鹰爪的手指,冲破雾气迷障,伴随着一阵扑簌簌的消散声,阵法破除,浓雾散去,还复朱府一片清明,但他的对面却空无一人。   心有所触,轩辕澈返身,大步朝房间内跑去。   那里小鬼王、廖天机早已不在,更没有那名女子和小石头,还有他的徒弟......莫言。   好一招金蝉脱壳。   轩辕澈眸色平静,走到桌前,看着小石头之前不小心滴落在桌上的鲜血,坚硬的桌满上竟出现了一条深沟,而且那深沟越来越深。   轩辕澈皱眉低头,仔细端详时,那些鲜血竟把桌案腐蚀成两半,只听“啪”的一声,桌案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果然是鲜血的问题,想不到这血竟含有剧毒。   小石头?其母其子如此非同寻常,又岂会是一般人?   想起廖天机惊慌之下下意识高喊“小殿下”,轩辕澈眼眸一亮,豁然明白了,那个小男孩绝对是东宫之人。   只是,燕箫何时有孩子了?   *****************************   帝都大街,小鬼王窝在廖天机的怀里,双眸清澈纯真,身上腐烂状况竟比之前好了许多。   “娘娘,看来小殿下身上的鲜血可解小鬼王之毒。”廖天机压低声音道。   “嗯。”   “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廖天机有些欲言又止。他想让阿筠用鲜血喂食小鬼王,直到小鬼王身体痊愈,也算报答其母恩情了。   凤夙看了廖天机一眼,淡淡移开眸子,“你问阿筠,我不作主。”摆明了不想管闲事。   “小殿下......”廖天机只得看向阿筠。   奈何阿筠似是一心关注着燕箫,问凤夙:“我爹爹现如今怎样?”   “我们这便进宫。”想到燕箫,凤夙亦是眉头微皱。也不知宫内情况如何,白玉川是否已经被帝君抓了起来?   楮墨和碧水已经进了皇宫,原以为帝都闹鬼很棘手,没想到阿筠阴差阳错竟把危险给解除了,倒也是喜事一桩。   “小殿下......”廖天机犹不死心,继续厚脸皮求助。   阿筠看了看小鬼王,见小鬼王竟对他温吞吞的笑,只不过那笑现在还有些难看,毕竟脸上腐肉未除,确实挺吓人的。   不用廖天机求情,他也会救小鬼王,但廖天机忽然开口求情,阿筠又懒得理会廖天机,这小老头不是一般的烦人。   阿筠看了一眼被他们击晕趴在马背上的莫言,开口问凤夙道:“小哥哥怎么处置?”   凤夙眸光落在莫言身上,若有所思...   报复,心狠手辣   更新时间:2013-11-3 20:46:09 本章字数:3269   凤栖宫。   寒风袭人,冷的令人心思俱颤。   东宫太子独立一隅,寂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脑海中有声音正在进行着拉锯战,分明是另一个自己,隐晦而阴暗。   ——燕箫,看到了吗?这才是你父皇的真面目,阴狠毒辣,你之前怎么会认为他是一个无能昏君呢轹?   ——他这么狠,你以为你一招计中计就能瞒天过海吗?白玉川给他下药,你暗中派人加重毒药剂量,他都知道,他比谁都清楚。看着吧!白玉川死后,下一个就是你。   ——燕箫,现如今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你夫子和儿子好好想一想,如果他知道夫子还没有死,下一个车裂对象就会变成夫子,难道到时候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夫子遇难吗?   ——原来,父皇对白玉川的仇恨深入骨血,要不然何至于如此疯狂,他为什么要选择凤栖宫来作为复仇的地方,难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母妃并不是罪臣之妹,他对母亲并没有表面那么恨,还是说,凤栖宫是白玉川淫乱后宫的地方,所以他才会选择这里实施报复酤?   帝君的报复来的毫无征兆,来的惊天动地,至少三娘毛骨悚然,从骨血里流动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寒凉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包括燕箫也没有想到,帝君会那般残忍下手,违背人伦纲常,满目猩红间,只有满满的仇恨肆意蔓延。   内殿透着久违的霉味,窒闷气息扑面迎来。   帝君挥退众人,提着白玉川的衣领扯到眼前,人还没站稳,就被帝君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那一巴掌打的很重,白玉川当即眼冒金星,头脑发晕,耳廓处传来“嗡嗡”的嘶鸣声,脸上的疼痛,不足以掩盖心头的愤怒和功败垂成引起的恼恨。   “这里熟悉吗?”帝君声音很轻,语气很微妙。好像只要白玉川乖乖的,帝君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和善”表情,反之,随时都会引起帝君的勃然大怒。   被带到凤栖宫的那刻起,白玉川就深深的意识到,这一次他是活不成了,极有可能大限至此。   “熟悉。”白玉川轻笑,嘴角带着撕裂的狰狞感,似是故意激怒帝君一般,低沉沙哑开口:“这是皇上为辰妃修建的宫殿,赫赫有名的温柔乡,臣又怎会不知?”   那句温柔乡,瞬间引起帝君朗声大笑,声息愉悦,似乎白玉川又像往常那般,说了什么惹他兴奋的奉承之语一般,眉眼间都是笑意。   帝君脸上神色,在夜灯下晦暗不明,深沉难测:“听说爱卿时常关顾凤栖宫,朕很好奇,难道凤栖宫里藏了什么金银珠宝吗?”   “皇上说笑了,臣下朝倦怠,偶尔会到凤栖宫休憩片刻,金银珠宝倒是没看到,不过美女看了不少。”白玉川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此刻倒希望帝君一怒之下杀了他,他最担心的是帝君会让他生不如死,这是他最不乐意预见的死亡方式。   但偏偏,帝君非但不生气,反而含笑拿起一支银签,轻轻拨弄着青灯灯芯,随着他的动作,室内光线有了跳跃感,缓缓闪烁着,忽明忽暗,在就白玉川屏息瞬间,只听帝君忽然开口说道:“朕的后妃把你伺候的如何?”   “一个个青春曼妙,臣与他们水乳交融,酣畅淋漓,别提有多快活。”说着,白玉川似是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夸张惊呼道:“哎呀,臣险些忘了,那些女人可都是皇上的女人,臣真是罪过,再怎么说也不该跟那些美人做出如此苟且之事,这不是当着皇上面,给您找难堪吗?”   帝君笑,只是嘴唇微微轻抿,就是这一抿,致使他神色不明,越发令人看不真切:“无妨,你我君臣一场,好东西自是要共同分享,那些都是朕不要的破鞋,爱卿喜欢的话,怎不早说,朕看起来像是很小气的人吗?你要多少,朕便送你多少,谁让朕器重,喜欢你呢?但你出生后,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吗?做什么都好,哪怕是偷鸡摸狗,唯独不能偷人,你喜欢偷人,那你偷好了,你偷别人的,你竟然敢偷到朕的后宫,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你说说看,你这么大的人了,一大把年纪,那些美人躺在你身下的时候,你不觉得很委屈她们吗?你那身松垮垮,长满褐斑的老皮怎么忍心糟践那些姑娘?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恐怕自此以后要无脸见人了......”   白玉川脸色涨红,羞愤不已,瞪着帝君,冷冷的笑道:“臣心下好奇,如果臣活到这把岁数,拥有一身松垮垮的老皮,那皇上又算什么呢?难道老当益壮,无法满足后宫嫔妃需要,所以这些嫔妃才会转投我这位老头子的身子底下,求我承欢吗?”   帝君笑,一步步逼近白玉川,笑容更加明朗。   “啪——”   这一巴掌不同于前一次,它充满了戾气,就那么狠狠的抽在了白玉川的脸上,抽的他嘴角鲜血直流。   再看帝君,面色如常,但眼睛里却浮现出凶狠的阴戾之意,犹如寒芒,带着逼人的压迫气势,怒气铮铮。   白玉川不用摸都知道此刻他的右脸绝对成了肉包子,唇齿间溢满了血腥味,白玉川直接咽下腹中,冷冷的看着帝君:“终于恼羞成怒了?不是挺能装的吗?怎么不继续装下去?”   “朕发现这么久以来,你唯有这个时候才是最可爱的。”帝君笑声蓦然收敛,语气变得轻渺起来:“你说,朕该怎么奖赏你?”   “臣怕受之不起。”   “受得起,你若受不起,试问还有谁能受得起呢?”帝君声音飙高:“来人,赐酒。”   白玉川身体一僵,呼吸急促,但嘴角却率先浮出了一抹笑意。   帝君果真对他动了杀机,这样再好不过了,难得他能先行死去,逃脱折磨,再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幸运了。   帝君好整以暇的问道:“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谢主隆恩。”白玉川虽然道谢,但态度却傲慢到了极致,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才是一国之君,而帝君才是那个兴风作浪,试图颠覆朝纲的罪人。   “你是应该道谢。”帝君意味不明的笑。   御林军上前,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一只酒杯。   御林军要给白玉川倒酒的时候,白玉川伸手制止:“我自己来。”   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对帝君道:“第一杯,你比我狠,我敬你。”   第二杯一饮而尽:“第二杯,你比我能装,我敬你。”   第三杯一饮而尽:“第三杯,死在你手里,我真窝囊。”   三杯尽,白玉川狠狠砸落那只玉杯,顿时四分五裂,摔得满地都是碎片,一片狼藉。   帝君轻轻的笑,不怒反笑,被白玉川如此言语相激,非但笑容满面,甚至转身时眉眼间荡漾出如许诡异之色。   白玉川饮酒毕,似乎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更是没说的必要,闭着嘴,陷入沉寂之中。   他以为他会死去,但没有,因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白玉川就全身热气萦绕,身上血液仿佛能够在瞬间就沸腾起来,狰狞欲出,将他刺激的头脑发昏,脸色涨红。   那是春药,这世间最剧烈的春药。   *************************************   庭院花树下,东宫太子站立在夜色之中,宛如松竹一般,透着孤傲和冷峻。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有御林军用锦被包裹着一个女子走进了内殿。   那女子不用看,除了是白芷,不会是别人了。   锦被下,定是赤~身~裸~体,未着寸缕。   面对这样一场罪恶,燕箫抿唇,沉默了。   “帝君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说话那人正是三娘,她还未曾远去,大概担心宫中会发生什么不测。   燕箫声音很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起白玉川的恶行,这样的惩罚并不算什么。”   “可白芷是无辜的。”三娘皱眉。   燕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谁让她是白玉川之女呢?”   “忘了吗?她还是你的太子妃。”   “那又怎样?”   东宫太子嘴角扬起低沉冷峻的冷笑声。   看着窗柩,一片漆黑,今夜里面定当***苦短,足以让白玉川回味一生了....   父女,深爱经年   更新时间:2013-11-4 22:59:11 本章字数:3332   入了夜,即便是盛夏,倘若不是闷热无比,至少也该些许清凉覆面,但现如今深宫风大,可见凛冽,吹在脸上,有一种尖锐的剧痛感在心头蔓延。   燕箫孤身站在夜色中,一身黑衣,仿佛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明明站的时间不长,但却宛如经年。   从内殿传递而出的欢愉之声一***的传进他的耳中,本该麻木不仁的心,怎会渐起悲凉?   粗喘和呻吟,父与女,***之乐,那些开在罪孽里的***之花,布满了漆黑之色,那么浓的黑,好比泼墨晕染水面,一圈圈扩大,带着压抑下的重压。   他一直认为在这世上心肠最狠的那个人是他,但此刻他知道,尘世最狠的那个人始终都不是他,而是父皇。   至少,这么阴毒的报复手段,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   风中传递出帝君狰狞的笑声臆。   这是令人感到无比屈辱的一幕,因为帝君命人打开了门窗,吩咐所有人站在那里,目睹淫秽之象,耳聆萎靡之音。   所有人垂着头,浑身簌簌发抖。   从未见帝君如此戾气嗜杀,众人除了恐惧,更多的则是不安和后怕。   燕箫耳中嗡嗡直响,他远远望着帝君,感到无比陌生。   事实上,帝君除了给他生命之外,他和他原本就不熟。   虽知帝君羞辱的不是他,而是白玉川,但白芷毕竟是他的妃,相处一场,虽说没有感情,但帝君如此对待女人,当真是心狠手辣。   年轻太子开始出现了幻觉,床榻上,男人仍然是白玉川,但女人却由白芷换成了他的母亲......   但他终究没有动,燕子墨按下他的肩,语气冷峻:“六哥,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你看他如此心狠手辣,如此隐忍记仇,他能洞悉白玉川的阴谋,难保不会知道你我联合下毒害他之事。”话到这里,燕子墨压低声音道:“六哥,他死,我们活;或是我们死,他活。”   燕箫转眸看着燕子墨,昔日温情老八,明朗直爽洒脱,敢爱敢恨,现如今他仍是八弟燕子墨,但身姿挺拔间,却带着利刃刀光,寒气逼人。   “六哥,老四已经派人前来护驾,你应该很清楚,救驾事小,他真正的目的是找寻时机篡位逼宫,我们必须下下手为强。”   燕子墨话外音其实很简单,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弑父篡位,当然扶持燕箫继位。   燕箫微微抿唇,良久之后,嘴角浮起一丝轻笑,带着微不可闻的嘲弄之色。   这就是深宫,你算计我,我算计我,就连父子、兄弟都不能幸免于难。   低头望着庭院一角,燕箫压低声音道:“暗中调动兵马死守凤栖宫,待白玉川事有所终,届时听我号令行事,在此之前不得擅自行动。”   燕子墨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六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武原呢?”燕箫开口问道。   “武原已经奔赴边关,以防吴国兵临城下,两军交战时,无人统领。”   燕箫嘴角无声拉扯出一抹讥笑:“无妨,边关良将大有贾贺之流,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良将,之前把武原唤至帝都,无非是给吴国错觉,觉得边关无将统领,难免会心生轻狂。就算打起来,武原不在边关督战,也不见得就会被吴国有机可趁。况且,这场仗怕是打不起来了。”   燕子墨一时有些不解:“六哥何出此言?”   燕箫双眸寒冽,带着隐隐的戾气:“吴国起兵,取决于白玉川,他若确认帝君驾崩,便会把消息传递给吴国,到时候吴国还可以跟白玉川里应外合,但白玉川迟迟没有动静,吴国绝对起了疑心,觉得事情有变,一时又怎敢轻举妄动,拿大军十万人儿戏厮杀?”   燕子墨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对燕箫说道:“武元帅离开帝都前,让臣弟捎话给六哥。”   “什么话?”燕箫微微皱眉。   “武宁因为六哥假死,跳楼自杀,这事六哥可曾听说?”   燕子墨抬眸看燕箫,只见他神色清清冷冷的,看那表情倒也没有过多的感慨和喜怒。燕子墨唯一敢肯定的是,这事燕箫早就知道了。   “已经听说了,武原都说了什么?”恍惚想起最初,女子笑颜如花,站在他面前含羞带怯,声息轻柔:殿下,我喜欢你。   燕箫笑了笑,她喜欢他?她对他了解有多深,竟敢直言喜欢?他一直以为武宁喜欢他的身份,喜欢他的皮囊,喜欢他的虚假温柔,但没想到她最终会选择殉情,就连最后也死在了他的虚假上面。   燕子墨迟疑开口:“武原请你念在这些年他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登基之后能够给武宁风光大葬。”   燕箫微微挑眉,嗤笑道:“嗯......风光大葬有很多种,武原最想要的是哪一种?”   “他希望你能给武宁一个体面封号,晋升武宁为皇贵妃。”燕子墨转告武原的话,虽说皇贵妃的请求太高了一些,但可以理解,毕竟武宁是武原唯一的女儿,发生这种事情,难免让武原悲从中来,一个封号,并不过分。   燕箫淡淡的瞥了一眼燕子墨:“皇贵妃吗?武宁?”   燕子墨点头,忍不住说道:“六哥,武宁已经死了,一个封号又算得了什么?”   燕箫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武宁为我殉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虽说她难以堪配皇贵妃之名,但武原要,给武宁便是,死人也终究只是一介死人罢了。”   难道占据封号,就能活过来不成?   死后讨封赏有何用?还不如活着时为自己拼杀一次。   内殿声息渐弱,一切正在恢复沉寂之中,通常情况下,沉寂过后,迎接众人的将会是无尽的寒凉和肃杀。   帝君难掩眉间浅笑,吩咐侍从关闭门窗前,瘦削手指指了指燕箫站立的方向:“你,进来。”   燕子墨大惊,拉住了燕箫的手臂,转眼就换了一副脸色,担心而冷凝,显然他担心帝君会对燕箫不利。   “你不是在外面吗?若我真有事,自然会大声求救,不碍事。”燕箫抬手覆在燕子墨的手背之上,安抚的拍了拍,这才迈步朝内殿走去。   他知道,帝君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什么时候在人群里发现他的,他竟毫不自知。   *********************************   父女***,那样的痛足以覆灭一个人的所有。   清醒后的白玉川和白芷,正在消化这个可怕的事实。   白玉川面如死色,竟然直直从床榻上滚落下来,浑身蜷缩在一起,羞愤、恨意铮铮的撕扯着他的头发,狠狠的抱着头,陷入痛苦和绝望之中。   白芷宛如被人抽走魂魄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那些来自身体和内心的疼,注定将化为最锋锐的长剑,刺穿她身体的同时,有血腥味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她看不到,揪着胸前凌乱的衣服,趴在床榻上,血迹晕染......   那是剜心之痛,刺骨寒冷,明明人还活着,可为什么心脏却没有丝毫痛觉?   脚步声响起,淡淡的玉兰花香味萦绕入鼻,白芷毫无感觉的心终究还是刺痛了一下,只不过心中有泪,但却再也无言以说。   恨,早在心头徘徊。   如今这番场景,可是他跟帝君一起设计的?他怎能对她如此无情?她想起来了,他原本就很无情。   “既然来了怎不进来?”帝君站在偌大的内殿之中,空荡荡的,就连声音仿佛也被灌入了无尽的风声。   “我已经薨天了。”燕箫的声音有些冷。   “东宫太子岂能英年早逝?”帝君语声冰冷嗜血,但却带着沙哑。   燕箫笑了笑,他活不到三十岁,英年早逝是早已注定的事情,倘若说出来,只怕帝君还以为他在说谎吧?   身为父皇,帝君何曾关心过他?   帝君见燕箫不答话,也不以为意,四目环顾凤栖宫,嘴角竟浮起一抹氤氲笑意:“也许是老了,曾经的曾经,这里回忆那么多,那么满,但现如今却空荡荡的,你长大了,我老了,但你母妃却不在了......”   燕箫皱眉,父皇话语惆怅悲痛,现如今悼念母妃,是否太迟了一些?   失神间,耳边响起帝君飘渺的叹息声:“你母妃是我此生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父子,经年陌生   更新时间:2013-11-5 16:39:20 本章字数:3282   内殿之中,东宫太子身姿宛如翠竹,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父皇说他深爱母妃。   燕箫嘴角笑容讥嘲,宛如世间最锋锐的刀剑,那样的寒冽之气,仿佛随时都能迎面袭来。   帝君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燕箫,将他的戾气尽收眼底,没有胆颤心惊,有的只会不动声色。   父子俩素来不甚亲厚,再加上帝君当年对燕箫和辰妃那般绝情,也难怪燕箫寒气铮铮了轹。   这样的话,入了耳,便什么都不是。   “父皇这话今后可对母妃诉说言明,爱与不爱,母妃心中自有评断。”   帝君脸色瞬间变了,有些发白趱。   “终究是朕负了你母妃,早知道她会遭此噩耗,朕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继续留在隐宫之中。因我害死了你舅舅,你母妃始终不肯原谅我,再加上朝臣一致谏言重罚牵连之人,燕国当时刚吞并凤国没多少时日,根基不稳,无奈之下,便把你母妃和你一同送往了隐宫,本以为过段时间,再把你们接回来,谁知你母妃态度坚决,如果我不肯为你舅舅翻案,她断然不会离开隐宫。那时候我已经猜测到这一切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朕确实办了冤案,但为君者,就算犯了错,又怎肯轻易坦诚?朕私底下说尽了好话,但你母妃始终不为所动。当时年轻,朕被拂了颜面,难免怒火中烧,以为天下女人何其多,只要朕有心,还怕找不到比她好的女子吗?”帝君说着,自嘲一笑:“确实有比阿筠好的女人,但朕却记不清那些女人的脸……”   内殿一角,垂放着一幅画卷,上面有女子端坐长廊一角,手持一本诗集,皓腕纤秀滑腻,容颜素净,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帝君失神看着画卷,伸出枯瘦的手指,想要触摸画卷上的女子,但目睹女子含笑的眼神时,心被刺痛,蓦然抽出手指来,似被什么东西给烫着了一般。   “母妃死不瞑目。”   燕箫阴森森的声音忽然响起,恨意难消。   简简单单一句话,生生扎在帝君的心里,蔓延出如许显而易见的绝望和颓废。   帝君面如枯槁,忽然转过脸,狠狠的瞪着白玉川,声音凄厉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阿筠也不会死,是这个畜生害死了阿筠。”   眼前这位奸相,害死了他的挚爱,淫乱后宫,对于帝君来说,简直是罪不可恕。   白玉川完全丧失了神智,他蜷缩在那里,因为羞愧,捂着脸,痛苦的失声痛哭起来。   那么多的眼泪,似乎怎么都流不尽一般,从指缝间无尽的漫溢而出,湿了一脸。   “我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芷儿来替我承担?”嘶哑的声音,凄凉回旋。   “你糟蹋了阿筠,活生生把她掐死,多年来,一直对箫儿赶尽杀绝,倘若是我亏待过你,你又怎么忍心如此对待阿筠和箫儿?”帝君声音扭曲,诡异莫名:“不要说谁对谁错,你女儿跟你都不是哪里的好人。白家有女白芷,一直认为自己才华出众,堪称第二个顾红妆。明明知道你好色成性,却帮你遮掩达成私欲。比如说顾红妆,曾经顾红妆险些被你糟蹋,好像背后也有白芷掺和献计,箫儿及时赶到,将顾红妆带走后,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称病休养,谢绝上朝,又是谁八面玲珑,替你把谎言圆的天衣无缝?”   “如果朕对你们心狠,那是因为先对朕狠的人是你们。”帝君越说越激动,声音尖锐,听者莫不毛骨悚然:“没有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人糟蹋,你糟蹋的何止是一个,整个后宫都快被你染指尽了。朕不说话,你真以为朕眼睛瞎了吗?耳朵聋了吗?这是朕的后宫,你是谁?一个奸相而已,竟然妄想跟朕平起平坐,把朕的后宫当成你的后宫……白玉川,朕忍了那么多年,纵使杀了你也难解心头之恨。”   “事到如今,我只求一死。”白玉川竟然带着哭腔,他是完全被帝君给击垮了。没有人能够在这么残酷的事实真相面前,还能保持冷静和愤怒。   帝君在刹那间功夫便摧毁了他的意志。   闻言,帝君轻轻的笑道:“死?你放心,朕会让你死的,朕会眼睁睁看着你是怎么死去的。”   白玉川如遭雷击,对于未知命数充满了莫测感,身体开始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燕箫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被刘嬷嬷捂着嘴,蜷缩在床榻底下,目睹了白玉川糟蹋并掐死母妃的全过程;后来的后来,包括他少时中毒,继而身体每况愈下,到最后的三十命数不定,全都是白玉川一手加害的;还有夫子的今天,归根究底,没有白玉川推波助澜的话,他们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叫白玉川的男人毁了他的一生,又何尝没有毁了楮墨、夫子的一生?   白玉川死不足惜,那父皇呢?   燕箫看着帝君,如此陌生,如果父皇不知情,所以才会容忍白玉川对付加害他,倒也罢了,但如今看来,父皇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只是那么看着他是怎么被人践踏,看着这些年,他是怎么在权欲纷争中挣扎浮沉的。   第一次,他宁肯自己的父皇是一个昏君。   当燕箫看到有人拿着刑具上前时,燕箫知道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拦帝君的复仇之欲,帝君被压抑了太多年,“窝囊”了太多年,这对骄傲无比的帝君来说,完全是奇耻大辱,如果不把这些奇耻大辱全都讨回来的话,他怎会甘心?   **********************   对于凤夙来说,此刻东宫是最安全的地方,尤其是草堂。   如果真有什么不测,至少还有密道可以保身逃命,莫言、小鬼王、廖天机和阿筠悉数留在了那里,只因她要进宫,而进宫则充满了变数。   阿筠原本执意跟随,却被凤夙制止,深宫倘若发生纷争,到时候兵戎相见,倘若误伤了阿筠,又该如何是好?   只不过,还是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凤夙刚离开没多久,小鬼王再次剧毒发作。   小鬼王身体被黑气笼罩,不到片刻,就开始抽搐起来,口中还不时的发出阵阵嘶鸣声,痛苦不堪到了极点。   阿筠目睹这一幕显然有些急了,一时之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廖天机也惊呆了。   莫言这时候已经苏醒过来,还不待想清楚自己怎会在这里,目睹小鬼王现状,连忙上前凑近看了看小鬼王,这一看神智顿时清醒了过来,右手平于腹间,左手手指迅速捏印,置于胸前,呢喃道:“浮华尽逝,万物为我而生,昙花落幕,万物为我所开。”   话落,只见小鬼王身上开始出现一层薄薄的白色光芒。   莫言继续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福生无量天尊……”   伴随着莫言的话语,小鬼王渐渐归于平静,脸色恢复正常,身体也在瞬间停止了抽搐。   廖天机松了一口气,上前查看小鬼王,而阿筠仰脸看着莫言,竟忍不住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莫言察觉到,虽然好奇,但更关心这是哪里。   “这里是……”   “我家。”阿筠摆了摆手,走到一旁椅子前坐下,晃悠着两条小粗腿,一边嗑瓜子,一边伸出胖胖的小手,无声询问莫言要不要来点。   莫言皱眉,盯着那些瓜子看了好一会儿,话语却冷静如斯:“你家是哪里?”   这里隐隐有些不对劲,虽是陋室,但细节处可见奢华,隐有皇家风范。   “东宫。”   两个字,宛如惊雷劈下,莫言惊讶的瞬间,想到了轩辕澈,不由急声道:“我师父呢?”   阿筠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小哥哥怎会如此死脑筋?你师父的模样你也看到了,状若疯癫,面目狰狞无比,发起怒来,只差没有发丝倒竖了。他看起来哪里像是仙道中人,反倒穷凶极恶,宛如魔王再世。这种人你跟着他不是助纣为虐吗?”   莫言薄唇紧抿,宛如一条线,话语艰涩:“师父原来不是这样的,纵使这样,我也不能……背叛师门。”   阿筠甩手,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看着莫言懒得再说,专注的嗑起瓜子来。   莫言问道:“你们把我捉来意欲何为?”   “你是一个好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不管不问。”只是,这少年也太愚忠了。   离世,帝君残忍   更新时间:2013-11-5 17:52:59 本章字数:3348   出了东宫,凤夙没想到在这里竟会有孤魂野鬼在前方游走,好在戾气尽散,不足畏惧。   手持佛珠,宝相庄严,那些鬼魂见了莫不纷纷退避三舍。   一路走来,深宫大院,阴气萦绕,煞气入骨,透着如许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来。   宫灯在九曲长廊里,散发出朦胧的光芒,不显柔和,反倒平添几分湿冷。   拐角路口迂回曲折,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前方道路似乎越发晦暗,凤夙干脆拿起一盏垂挂在侧的宫灯提在手里,缓步慢行。   那么黑,似乎阴司在瞬间被人凿了一个大洞,有无数黑手伸出,几欲把人活生生的拉入地狱才肯罢休。   空荡荡的长廊里只有她的脚步声,此刻的深宫,宛如一座“空城”,白天行走,都会心生惧意,更何况是晚上了,但凤夙庆幸自己胆子很大,活死人自有活死人的好处,对视觉和听觉异常敏锐,但对恐慌和害怕却无动于衷。   路经拐角,凤夙步伐缓慢,察觉出了异常,眼神戾气尽现,挥动手中佛珠正欲劈向那“人”时,却得见一角红衣浮现,皱眉之下,立时收手疫。   所幸凤夙收手很快,就在她收手的瞬间,有红衣女鬼缓缓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谓红衣女鬼,妩媚中带着诱人气息,一双美眸蛊惑意味深浓。   此鬼不是三娘,还能是谁?   “姑娘,果真是你。”三娘得见凤夙,激动不已。在凤栖宫时,三娘感觉出了异常,所以才会追踪至此,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凤夙。   “情形如何了?”凤夙和三娘并肩,迈步朝凤栖宫走去。   “帝君宛如得了魔怔,他……”三娘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片刻,方才说道:“姑娘要有心理准备,帝君为了报复白玉川,竟然给白玉川和白芷下药,让父女两人……***交媾。”   凤夙身体一僵,神情不敢置信,又看了看三娘,三娘是不可能骗她的。   帝君真的如此做?   “除了这些,我来找你的时候,帝君竟然阉割了白玉川,自此以后他再也不能为人道。”而且还是当着白芷的面,虽说白芷看不到,但这一幕终究太过残忍了。   凤夙一时没说话,微微抿唇,眼神中有幽暗的阴郁之光快速划过。   她对白玉川没有同情之处,只是白芷即便再有错,受到这种惩罚对一个女子来说,似乎太过残忍了。   只是她又哪里有颜面说教旁人,以前她不也如此吗?   为了算计笼络别人,可以轻易剁掉无辜少女的双手,她又何尝不是心狠手辣?   曾经的她,又有什么权利来指责评价今日的帝君?   “还有一事,我需要事先给姑娘交个底。”   凤夙见三娘神情凝重,语气也沉了沉:“什么事?”   “是有关于绿芜。”   “她……怎么了?”现如今只怕被帝君给处死了吧?   “姑娘,绿芜被帝君给车裂了,在白虎门。”三娘小心翼翼的看着凤夙的神情,果然见她脸色大变,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步伐僵滞,口中呢喃道:“车裂?”   被车裂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她感觉她也被车裂过一般?   “车裂,死的很惨。”   凤夙好半天没有再说话,眉眼中流露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悲哀来。   “尸体已经拼贴完整,除了她的眼睛。”   凤夙垂眸,光线幽暗,三娘看不清楚凤夙的神情,试探轻唤道:“姑娘……”   凤夙回过神来,又是好半天没说话,只是沉默走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眼睛在寒潭冰窖里,待此事落定,眼睛届时归还主人,那……”毕竟是我的身体。   凤夙话语并未说完,但三娘却明白了凤夙的语意,沉沉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实属诡异,绿芜被车裂之后,我看到了绿芜的魂魄……”   虽说幽冥厉鬼之事,凤夙见识多了,也没什么,但听三娘提起绿芜魂魄,凤夙还是皱了皱眉。   “她去了哪里?”   “我追了出去,但跟丢了,自此失了绿芜的踪迹。”   凤夙沉默,看来她和绿芜的恩怨,并非生死就能化解的。   三娘想来不放心,细心叮嘱道:“姑娘要多加小心,绿芜怨气冲天,再加上被车裂后,注定嗜杀成性,平时小心提防,以保万一。”   夜色漆黑,宛如最深浓的墨汁,一点点的浸润着暗夜。   “三娘,以前我和绿芜关系很好,我自以为很好,但后来才发现,一切都是我自以为而已。”凤夙似是陷在过往回忆里,声音平静,极力维持着嘴角的笑意。   三娘不知道该怎么劝凤夙,所以选择了沉默。   凤夙神情平和:“我和她经历了那么多,二十多年的感情,到头来却成就了一场欺骗。我还以为她死了,一心一意想找出凶手为她报仇。真可笑,哪里有什么凶手,一切只是她自己策划的一场好戏。”凤夙说着,声音加快了许多,只能从这里窥探出她的情绪变迁,隐隐有些激动:“死了也好,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关。”   说这话的女子,表情却极其失落,有些孤寂和落寞:“很想回到漠北,虽说沙漠凶险,不如帝都辽阔,但方寸之地,远离俗世尘嚣,日子无拘无束,倒也自在非凡。”   三娘听了,不期然也想起沙漠,眼神有些恍惚。   “三娘,你想家吗?”凤夙指的自然是漠北。   三娘恍惚的笑了笑:“说来奇怪,当初我一心想要离开沙漠,如今终于来到了我向往的阡陌红尘,心里却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快乐。姑娘如今这么一说,确实有些想家了,那里的人可比这里的人干净多了。”   凤夙看着三娘,眼神温润:“会有这么一天的,等尘世落定,我们便回家看看。”   那句回家,让三娘瞬间就湿了眼眶。   是啊!想来,她还是有家的,因为她有了凤夙和阿筠这样的亲人,又怎会没家?   ***************************   白玉川被阉割了。   不仅如此,凤夙栖身屋顶,目睹室内一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帝君施加给白玉川的酷刑,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除了阉割,手脚尽数砍掉,白玉川不堪痛苦,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俨然,白玉川被帝君做成了人彘。   再看白芷,似乎绝望到了极点,整个人开始溢满了死气。   “殿下……”   是白芷的声音,她摸摸索索的站起身,脚步踉跄,竟直接跌跪在地。   视线之内一片黑暗,她不甘心,继续起身摸索寻找。   “砰——”的一声,白芷再次跌倒在地。   显然,她还没有适应双眸看不到的事实。   燕箫阴戾的双眸微微泛红,皱眉看着她,终是开口说道:“找我?”   白芷闻言,忽然停住了步伐,嘴角竟然勾了勾:“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可否送我一程?”   “……”燕箫沉默,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唇角几乎快抿成了一条线。   “我不想变成人彘,那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白芷语声凄惶。   燕箫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你要的?”   “惟愿一死,只盼来生投胎寻常百姓家。”白芷竟双膝一软,直直的跌跪在地。   燕箫迈步朝白芷走去,亲手扶她起来,甚至帮她把衣襟拉好,如此温柔之举,白芷有多久不曾感受到了。   “好走。”伴随着燕箫的声音,已有利刃出其不意的狠狠插进白芷的心口。   那么痛,却又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血很湿热,白芷呼吸凝滞,她终于解脱了吗?   伸手去摸燕箫的脸,燕箫站着未动,她的指尖终究还是碰到了他,但却毫无温度。   “但愿来生不再相见。”白芷嘴角浮起一抹飘忽的笑容。   “最好永不相见。”东宫太子的声音透着如许压抑和沉滞。   白芷觉得心口上的血其实也是她的眼泪。   意识游移飘忽间,指尖离开燕箫的脸,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这一次,东宫太子妃不会再醒过来,她将永远睡去,只因尘世太脏,惟愿下一世能够安稳经年。   自杀,太子称帝   更新时间:2013-11-5 20:05:38 本章字数:3553   是夜,郊外白玉川大军和齐天佑率领的大军,正在进行一场厮杀,无数尸体层层叠叠,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处处可见鲜血弥漫,那么浓重的血腥味,足以将沿途河水染成血水。   那是真正的地狱之景,看者莫不心思凄惶。   皇宫内也有一场厮杀几欲狰狞欲出。   燕清欢率军和燕子墨的军队在凤栖宫外对峙,双方虎视眈眈,僵滞不下。   “老八,你和老六究竟想干什么?”燕清欢脸色阴沉。   他就知道,老六那样的人怎会说死就死,如今看来,一切只是他们的障眼法,所以老六现如今是打算和老八联合起来逼宫吗?   “白玉川作乱,守护父皇安危。”燕子墨看了一眼燕清欢身后的将士,冷冷一笑:“看样子,四哥也是来守护父皇安危的,只不过这里有我守护足矣,实在不敢有劳四哥大驾。”   燕清欢语声沉窒:“你们把父皇怎么样了?疫”   燕子墨嗤笑道:“四哥这话好没道理,发兵作乱的人是白玉川,你应该问白玉川把父皇怎么样了,关我和六哥什么事?”   燕清欢眼神微眯,修长的手指握在剑柄之上,“老八,速速让开,要不然休怪四哥翻脸无情。”   燕子墨手指不知何时也握住了剑柄,冷声道:“四哥若执意闯宫,子墨便会谨守父皇之命,以乱党谋逆之罪诛杀四哥,还望四哥及时收手,免得兄弟间起了冲突,届时坏了兄弟情分。”   风声过耳,兄弟两人谁都不敢想让,紧紧盯着对方,燕清欢看了一眼被燕子墨大军重重包围的凤栖宫,狠下心,咬牙拔剑:“太子意欲逼宫篡位,众将士跟随本王杀进去,围剿叛军,势救帝君于苦难。”   燕子墨立时拔剑,亦扬声喊道:“四王爷率军逼宫,众将士势必要死守凤栖宫,捍卫帝君永保无虞。”   “杀——”   “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石破天惊,声未落,厮杀声已起。   **********************   凤栖宫内,父子两人良久无声,漠然相处,父子亲情经过多年疏离,早已荡然无存。   “你想杀我?”帝君开口,不见恼怒,反而笑意欣慰。   这样的笑容在燕箫看来,难免尽显诡异。   “为君者,只能有一人,不是你就是我,我为帝,理应比你更合适。”燕箫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丝毫情绪外泄。   “所以死的那个人只能是我。”此话没有讥嘲,倒像是在陈述。   燕箫没说话。   帝君平静开口:“为何不杀我?”   “……”   帝君追问道:“不忍心,还是下不了手?”   “……”   “我知道,你在我服食的汤药里下了毒。”顿了顿,看着面色无波的燕箫,帝君笑了笑:“父皇其实内心很欣慰,你这么狠,把燕国交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怎么不拆穿我?”燕箫皱眉,问出心头疑惑。   帝君温温一笑,“不经历坎坷和痛苦,你不会成长为今天的燕箫。没有经历以前一系列的折磨和轻贱,你不会有如今这么心狠。为君者最忌妇人之仁,优柔寡断,现如今的你,无疑比谁都狠。”   “不及你狠。”   帝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是你父皇,在你有能力登基之前,我必须帮你保住江山,懦弱昏庸也好,心狠手辣也罢,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害你。”   “但我记忆里,满满的都是伤害。”   “这样很好,你恨我,如果我死了,你便不会伤心。”帝君说着,看向燕箫:“你母妃在这里过世,有我陪着她,她应该不会再孤单了。”   “……”燕箫想说纵使到了九泉之下,母妃也不会原谅他,但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转身朝外走去,帝君皱眉道:“不是要杀我吗?”   燕箫步伐没停,终究下不了手,他并不是一个畜生。   “不杀我,为君者,只能是我。”帝君冲他背影喊道。   “现如今帝都一团乱,理应交给你去收拾烂摊子。”燕箫这话是说给帝君,也是在说给他自己。   “砰——”的一声,宫门紧闭,房间内只余帝君一人在内。   空荡荡的,只余他的声音在寂寞回旋。   “你错了,正是现如今帝都大乱,才是你稳定朝纲,收复民心的时候。”   寂静中,是帝君轻轻的一声叹息:“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不能阻拦你称帝,包括我。”   ***************************   燕箫走出宫门就看到了凤夙,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火光中,女子嘴角笑容氤氲,却让燕箫冰冷的心进驻了点点温暖。   “夫子……”   一声夫子,惊动的何止是别人,还有一旁树影下的楮墨。   他震惊的看着凤夙,夫子?那不是顾红妆吗?   是燕箫叫错了,还是……   但楮墨看到凤夙上前无言默认她的身份,呼吸开始瞬间凝滞。   “你是顾红妆?”   冷冷的声音,足以在刹那间划破长空。   凤夙原本要走向燕箫的步伐,就那么停滞不前,转眸看向楮墨。   那双眸子,闪烁了一下,掩去了几分复杂。   “你是凤夙,还是顾红妆?”楮墨问的无力,问的……双眸猩红。   “……我是凤夙,也是顾红妆。”凤夙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   楮墨可以和凤夙成为好友,却不能和顾红妆成为好友。   她当年杀了楮墨父皇,这份仇恨,楮墨只怕经年难忘。   楮墨下意识笑了笑,那笑充满了自嘲,也充满了失望。   “早该想到的,你和那人那么像……”明明语声含悲,隐含绝望,但转瞬间,楮墨又恢复了如常冷漠:“你知道的,顾红妆是我的仇人。”   “人头在这里,三年后,随时恭候你来取。”凤夙话语寒凉。   “……如此甚好。”楮墨看向燕箫:“白玉川现如今成为人彘,手脚尽断,也算是为我报了仇,三年之约,还请殿下谨记。”   “当然。”话是对楮墨说的,但燕箫眸子却望向凤夙。   她似乎还在为楮墨的话有所失落,燕箫敛眸,掩去眼底浮现的那抹失落。   楮墨看向凤夙,她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有刺痛感在楮墨心中蔓延,他转动轮椅正欲离开时,忽听内殿中有异常声响起,众人诧异间,燕箫已率先夺门入内。   ************************   帝君自杀了。   鲜血蔓延,躺在辰妃画卷之上,鲜血溢满了画作,以至于辰妃脸庞上一片血色晕染。   他早早准备好了诏书,上面阐明,白玉川叛乱逼宫,他下令太子进宫护驾,四皇子意欲趁机作乱,可诛之,永绝后患。待他死后,可与辰妃合葬,一切从简,太子继位……   燕箫看到呼吸尽断的帝君,心里狠狠一抽,眼中竟然有液体在缓缓流动着。   “死了?”   燕箫话语很轻,好像那个人并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个陌生人。   凤夙上前,握着他的手:“箫儿,这是他选择的路,不是你造成的。”   她也没想到,帝君有一天会选择这样的死亡方式。   “你说的对,这是他选择的路,与我无关。”燕箫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声太过虚弱,牵动思绪,轻轻的咳嗽出声,狼狈异常。   凤夙拍了拍他的背:“还有很多大事需要你去做,你要振作起来。”   咳嗽声让人沉闷异常,然后越来越轻,终于什么都听不到了,才听他说道:“夫子,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对他,我并非全然无情……”   要不然,他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但就像凤夙说的,帝君刚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说,白玉川余党肃清、帝都余下冤鬼继续作乱祸害臣民、燕清欢又该如何处置?   他没想到,父皇为了他的帝王路,竟然下令诛杀燕清欢,这是他之前始料未及的……   六月三日深夜,白玉川逼宫篡位,太子奉命救驾,四王爷意欲夺位称帝,和八王爷率领的自卫军展开激战。   是夜,帝君驾崩。   帝君诏书中意欲诛杀四王爷,但太子仁慈,只将四王爷囚禁深院,终身不得出。   六月四日,太子继位。   六月十一日,新帝遵循先皇遗愿,一切从简,省去诸多礼节,和辰妃合葬皇陵。   也就是当天,刚刚恢复安宁的帝都再次发生冤魂事件,就连皇宫也不能幸免于难。   新帝一方面处理政事,一方面不堪其扰,身体大有不胜之举。   新帝,厉鬼入宫   更新时间:2013-11-5 21:00:26 本章字数:3299   新皇登基,厉鬼横行,这对燕国百姓来讲,是不吉之兆。   一时流言四起,纷纷攻击新帝执政。   凤夙还在草堂安住,并未前往深宫,时局不稳,草堂倒也算的上是安身立命之所。   这日,凤夙正在草堂苦思驱鬼之法,却突感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凤夙面露异色,寻常厉鬼怎会欺临己身,有佛珠在手,鬼魂见到自己虽没有避之不及,但也不敢刻意冒犯……   凤夙眉头微皱,方才的阴风明明是厉鬼之作,但此时却难以寻觅,屋内空空如也,哪来的什么阴刹厉鬼?   然而少倾之后,又是一阵阴风,窗门摇曳,凤夙几乎睁不开眼睛,当即眼眸一紧,佛珠早已攥于手中。   阴风过后,屋内如先前一样,空无一人疫。   凤夙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自己丧失了活死人看透鬼怪的能力?   倘若真的如此,凤夙倒还十分乐意,可显然不可能,想必是一些了不得的鬼怪,再或是本领特殊?   多番猜测之下,凤夙反倒镇定了许多,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难道闹鬼之事,另有文章?   **************************************   与此同时,皇宫中出现多起命案,有侍阁宦官离奇死亡,亦有好几名先帝嫔妃离奇失踪,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   皇宫顿时上下不安,纷纷预感到,鬼乱终于开始席卷宫廷了……   然而奇怪的是,整个皇宫上下竟无一人看到厉鬼之类的踪迹,这令众人更加不安起来,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皇宫大殿上,众臣皆是神色惶恐,眉目间流露出丝丝惧意。   嘈杂小议,久久不止。   燕萧一身黑色蟒袍端坐龙座之上,浅浅咳嗽出声,众人这才纷纷怀袍站正,一时间殿内寂静异常。   燕萧脸色阴沉,其声如黄钟大吕般,扫了众臣一圈,开口说道:“从我燕国始皇创国至今,已有五百载有余,历经大小战争二百五十三场,可称国难之数亦有八次,然我国上下一心,臣民相佑,举国同仇敌忾,斩荆棘,破万浪,驱贼匪。往时,朕与先帝时常有论,渐聊微深,莫不痛哭流涕,先帝时常言道:我之所能,何以令天下臣民千百拥戴,我之有愧,燕国有愧,实乃历代先帝之福,我大燕之幸也!先帝实乃明君,其尚未仙游之前,一直为国所忧,多次私下巡游,了解民生,近则出手相助,愿则变革历法,为民请愿。”   燕萧言及于此,双眼微红,略微停顿下,继续道:“朕自问比之先帝,不及他万千之一,然自朕继位后,莫不想效仿先帝,行他未达之所愿,所授功德,虽不及燕国千尺高空,万里疆域,但拥护臣子之心却是十有九之。若能如此,我之幸,燕国幸也!然而,现如今帝都大乱,百姓疾苦,朕虽令多人彻查此事,但却无济于事,朕每观帝都惨状,子民落难,时常捶胸顿足,恨不能代其所受,怨不能为其解困。”   言到此处,燕萧已是双眸泪光闪闪,众臣纷纷跪于地面,尽皆面红耳赤,少许人也是老泪纵横,轻声呜咽不止。   燕萧见此情形,心中略微安定了些,接着道:“民之幸,天之庇佑,民之难,我心之伤也,臣之苦,我寿元之萧条乎!”   “陛下!”众臣纷纷齐呼,哭声大作,脸触地面,叩拜连连。   燕萧面色悲苦,但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容,隐含算计。   燕箫叹道:“城中厉鬼横行,朕本竭力平息此事,遣兵部侍郎严查不止,朕前几日也曾私自出宫百余里,追寻鬼乱源头……”   众臣纷纷一惊,齐呼皇上大德。   燕萧微微含笑:“可见上天怜我大燕,朕一路追寻,倒也寻到些蛛丝马迹。”   众臣看向燕萧,全是希冀的神色。   燕箫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说道:“我等所谋,不及上苍瞬息之变。帝都之乱,于今日席卷宫廷,气势肆无忌惮,得以祸害我朝民之命一夕间。朕之怒,毫不亚于众臣之惧!”   众人跪在地面,头低的更低了。他们确实恐惧莫名,失了臣子本分。   燕箫道:“所幸,朕已有对策,可解大燕危难,只是需要些许时日方能行事。”   燕萧见众人面露异色,竟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一时间大臣们都急了,有大臣问道:“皇上,您为何愁眉苦脸,不是说已有对策了吗?”   “是啊!皇上,莫不是您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让老臣们为您分忧。”   众臣尽皆附和称是。   燕萧叹了一口气,脸色阴郁道:“朕忧的不是别人,而是尔等也……”   众臣不解。担心他们做什么?   有大臣道:“臣等愚昧,还请皇上明言。”   燕箫重重叹声道:“……你等乃大燕栋梁,你等若惧怕鬼神,先行乱了阵脚,那我大燕岂非要崩塌于一夕间吗?”   “皇上……”一时间大臣们纷纷叩首不已,诚惶诚恐,满面羞愧。   “皇上,臣等所为,令国蒙羞,有愧皇上,有辱江山社稷,死不足惜。”   “皇上,请皇上开恩,允臣以残破之躯对抗厉鬼,为国捐躯。”   燕萧连忙站了起来,脸上浮现感动之色:“众臣快快请起,你等是我大燕朝纲之本,朕岂会让众卿以身涉险?”   燕萧见众人依然跪着,神色威严道:“你等长跪不起,是否要置朕于不义?”   “臣等不敢。”   “起——”燕箫拂袖。   “诺。”大臣们这才纷纷站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庄严肃穆,落针可闻。   燕萧道:“还请众大臣同仇敌忾,与民上下一心,保我大燕,朕必将尽快驱魔降妖,还帝都安宁……”   然而,燕箫话未完,朝堂上忽然刮进来一阵大风,众人站立不稳,少许大臣甚至瞬间摔倒在地。   燕萧墨发飞扬,双眼宛如天鹰一般,冷冷的站起身,神色冷冽。   正在这时,一位大臣双眼朦胧,口中呓语不止。   大臣纷纷侧目,观其相,分明是中了邪气。   那位大臣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诡异一笑,声音沙哑,如刀剑摩擦。   大臣忽然指着燕箫,厉声道:“燕国将亡,就凭你这庸君也想重整旗鼓,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大臣们虽然惧怕不已,但因之前燕箫言行影响,短暂迟疑之下,纷纷对其指责不休。   燕萧微微冷笑道:“此乃朝堂,是你这等孤魂野鬼能来的地方吗?”   燕萧此刻帝王之气动荡,睥睨八方,有横扫天地六合之势。   那大臣体内的厉鬼似乎被燕萧的气势所迫,一声厉啸,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而那位大臣顿时恢复清明,神色茫然,对方才之事一无所知。   群臣此刻完全视燕萧为明主,有真龙之威,一时间,群臣叩首,齐呼万岁。   燕箫垂眸间,遮掩眸中流露出的潋滟碎光。   *************************   后殿内,三娘早已守候在此,见燕箫走来,不由问道:“皇上,刚才那么做合适吗?”   原来帝都闹鬼一事,弄得人心惶惶,燕箫为了稳固臣民之心,所以才和三娘配合演了这出戏,适才附身大臣身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厉鬼,而是三娘本人。   “先稳民心,再另寻它法。”大殿之上,他告诉众臣需要等待,时间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一定要找到破解方法才行。   “夫子还在草堂吗?”他开口问道。   “我来的时候还在那里。”   燕箫眉色深幽,如今看来,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东宫,而不是拥有至高权利的深宫大院……   ***************************   燕国大乱之时,有多人亦是思绪翻飞,神色各异。   ——城东私宅,轩辕澈浮尘在手,遥望天际,嘴角笑容诡异。   ——楚国皇宫,褚墨席地而坐,面带忧色。   ——吴国摄政王和皇上下棋对弈中途,纷纷遥望帝都,眼神冷酷,溢满嗜血杀意和讥嘲冷讽……   幻觉,凤夙遇难   更新时间:2013-11-5 21:42:16 本章字数:3340   草堂内,凤夙双手合十,片刻后双眼豁然睁开,慧光如炬。   触目之景,致使凤夙嘴角微扯,笑容寡淡。   因为,在她十米开外处,有一位身穿铠甲,皮肤乌青的前朝将领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她。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位将领的头颅居然被数百支钢针贯穿而过。   密密麻麻,鲜血顺着针尖缓缓滴落,景象骇人。   更甚者,有钢针贯穿将领的眼球,可他的双眼居然还能自如转动,此刻他的目光正在凤夙身上来回打量着,见凤夙朝他看来,先是一惊,随后居然笑了起来。   凤夙见对方发笑,难免生出不详之感。   平时,若有鬼魂出现,她一眼便能看见厉鬼模样,但这次她需要借助佛珠之力,方能看清对方疫。   显然这个厉鬼颇有能耐。   凤夙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逗留于此?”   厉鬼冷笑,面部僵硬,声音漠然道:“我乃前朝镇国大将。”   前朝,看样子是凤国将领,但可惜的是,凤夙并不认识来人,就算凤夙说出自己的身份,结局也只会有一种而已。   厉鬼被操控,杀死她,将成为他此行唯一的任务。   “你来此何意?”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了。   “取你性命。”厉鬼话语简练生硬,可字字扣人心弦。   凤夙冷笑道:“不知何人这般怜惜我,要不然何至于遣前朝将军至此?”   厉鬼搪塞,迟疑了片刻后,终究没有说出来受何人指使。   咆哮声起,瞬息便飞至凤夙眼前,举手探向她的脖颈,   凤夙皱眉暗惊,这厉鬼好快的速度。   凤夙不敢多想,抬手一挥,卸开了厉鬼手臂的巨力,接着双手抱月,佛珠居于月心,向厉鬼打去。   厉鬼被佛珠的光芒一吓,瞬间自原地消失。   凤夙佛珠落空,面前空空如也,厉鬼不知所踪。   正在凤夙狐疑时,蓦然听到身后一阵煞风吹过,直透脊背。   凤夙轻柔闪身,却见厉鬼的利爪隔空而过。   凤夙皱眉,退后十米,与厉鬼针锋相对,相互打量起来。   凤夙这才明白这个厉鬼并非脑袋愚笨,相反极为睿智,况且他速度太快,身形飘忽不定,令人难以琢磨。   双方打量了片刻,凤夙反倒先出手,厉鬼速度极快,占尽优势,她不能坐以待毙,只见她的步伐开始轻柔起来,宛若游龙,佛珠持于手间,好似赤霞壁链,散发神辉,径直向厉鬼打去。   厉鬼嘶吼,鲜血自钢针处不断流淌,举手向前,竟要徒手捉住佛珠。   凤夙不怒而威,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佛珠打在了厉鬼的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厉鬼未能夺得佛珠,闪身之下退后三丈。   凤夙微不可闻的笑了笑,因为此刻那厉鬼的左手流淌着鲜血,显然受了伤。   厉鬼虽然面部僵硬,可从他少有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这一次他动了真怒。   “你必须死。”厉鬼恨恨道。   凤夙嗤笑道:“身为活死人,在这世间虽然不敢说有多么风华绝代,但也算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想让我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厉鬼冷哼一声,居然站在那里呜呜咽咽,乍一听像是在哭泣,可凤夙听了片刻后双眸骤紧。   这厉鬼哪里是在哭,它分明是在念什么咒语。   凤夙怎会让他得偿所愿,立即出手再次朝厉鬼打去,可佛珠击向厉鬼,居然贯穿而过。   凤夙有些难以置信,对方明明就在那里,但佛珠却不能击在他的身上。   凤夙迟疑的时候,那厉鬼停止了颂唱,只见他整个头颅瞬间胀大起来,头颅上的数百钢针,伤口流血位置忽然湍流如柱,刹那间,数百钢针同时向外激射,密密麻麻,朝凤夙飞来。   凤夙险些失声惊呼,万没想到厉鬼会如此发难。   此刻的她避无所避,挡无所挡,在数百钢针下,简直难以生还。   数百钢针临近凤夙,触碰衣衫,厉鬼大笑了起来,心中一舒,总算完成了任务。   然而他的笑容陡然凝固,脸上犹如斑点的针孔猩红无比,其真容早已模糊难辨。   他所震惊的是,此刻凤夙身在的位置居然混沌一片,而凤夙早已不见所踪。   厉鬼越发惊奇,此刻就连钢针也不见所踪,要知道那是他的利器所在,现如今他却失去了他的利器……   厉鬼眼前一片混沌,雾气缭绕,似有洪荒野兽伏于其中。   片刻后混沌逐渐消散,有人影蓦然清晰可见,那人除了凤夙还能有谁?   只见她神色肃穆,躯体散发荧光,像转生菩提,在她的面前,数百钢针密密麻麻,停滞在空中,并未伤其分毫。   厉鬼嘶吼,像是大怒,又像是没有达成任务,所以才会如此恐惧。   “再给你一次机会,派遣你杀我之人,究竟是谁?”凤夙开口,声音似凤雀齐鸣,巍峨洪亮。   厉鬼知道自己早已回天乏术,反倒笑道:“你会见到他的,很快……很快……”   厉鬼开始大笑,肆无忌惮。   凤夙一声叹息,手指于眼前轻轻一弹,只见数百钢针倒转,朝那厉鬼射去。   厉鬼见状,血目狰狞,只见数百钢针再次贯穿于他脑中,但转瞬间,厉鬼的头颅轰然爆碎,血浆飞溅,碎物溅了一地。   凤夙摇摇头,看着手中佛珠,若有所思。   ************************   此时,皇城东郊,轩辕澈眉头紧蹙,遥望天际,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有阴邪之声缓缓溢出:“好,我便跟你斗上一斗,看你能活到几时?”   话落间,轩辕澈双手捏印,吟唱经文,一时间天地动荡,虚空中异相层出不穷,有鲲鹏游弋,又有穷奇出没于大荒,真犼行走于天际,神性异常,片刻后神性顿无,阴邪之气席卷大地,气势如虹,只见有梨花纷落,红袍女尸着装画眉,风雷齐动,千年狐妖厮杀万千生灵,夜月高悬,无数阴兵借道过尸,景象骇人。   草堂中,凤夙正在暗自思索佛珠之力,却陡然目睹方才厉鬼开始消融,不一会地上只余一片血泥……   凤夙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只见地上血泥微微跳动,似有生命一样,在地上挣扎,没过多久居然站立了起来,其形如吞天兽,只是全身血色,那吞天兽一声闷吼,张开血盆大嘴……   凤夙彻底惊呆了,因为她发现有一种巨力拉扯着自己,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被吸向那吞天兽口中……   凤夙连忙手持佛珠准备借力,可还是晚了一步。   吞天兽吼声如雷,凤夙只坚持了半刻就落入了它的口中。   吞天兽适时闭合大口,顿时身形碎裂,再次化成血泥,而凤夙却不见了踪影。   *******************************   在一片时空错乱中,凤夙一时思绪凝滞。   触目所见,不见天日,周围白茫茫一片。   渐渐的,凤夙听到了一些声音,待雾气消散,再定睛一看,她不知何时竟然身处帝都繁华大街之上。   此时,街道上车水马龙,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行人有说有笑,然而这种欢洽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只见远处有一辆车撵从街道转角处疾驶而过,行人莫不避退,一时间街道大乱,凤夙朝车撵望去,不由眼眸一眯,那车撵分明是顾红妆的车撵。   换言之,是她曾经的车撵。   马车行至凤夙不远处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一人,轻纱遮面,别人不知,凤夙却看的分明,那人拥有自己的容貌,是顾红妆无疑。   绿芜不是死了吗?凤夙皱眉,这里是哪里?难道……她被吞天兽吸进了幻觉世界里。   眼前出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全都是假的…...   顾红妆下车后竟为许多行人散发银两,笑容温柔。   当她看到街旁有老妇拄拐乞讨时,连忙上前搀扶,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竟要落下泪来。   顾红妆神色悲天悯人,如落雨梨花…..   此刻的顾红妆乐善好施,哪还有先前的狠毒之姿?   凤夙拧眉,她究竟该如何破阵?   绝路,故人陌路   更新时间:2013-11-6 23:38:12 本章字数:3353   凤夙告诉自己,一切皆是幻觉一场,看似真实,其实实在梦中。   奈何,幻觉和真实在进行着拉锯战。   她的神智一开始归于自己,但转瞬间却被覆灭在幻觉声潮里。   面对“顾红妆”,凤夙竟然会渐生不忍,尤其目睹顾红妆救济百姓,施恩于人,竟有感慨之意,似乎在瞬间就忘了之前顾红妆的不是。   她的记忆开始有了时间错落感。   顾红妆施恩之余,目光不期然朝凤夙望了过来,待她看清楚来人是谁时,先是一惊,随后开始隐隐啜泣,花容月貌上挂着两行泪水,让人见了,无不心存怜惜。   在凤夙平静的表情里,顾红妆快步走到凤夙跟前,殷殷开口:“姐姐怎会在此?”   凤夙想笑,她几时成姐姐了忆?   想了想,漠然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姐姐莫要多想,我只是有所好奇罢了。”顾红妆急着解释,似是担心凤夙会误会一般,见凤夙冷冷的看着她,不为所动,顾红妆不由哀戚道:“我知道错了,往昔是我不对,多次伤害姐姐,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后悔莫及,所以如今姐姐恨我,骂我,不愿理我,也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若是往常,凤夙见顾红妆如此凄楚痛苦,也许会一时间难以抉择,隐动怜悯之心。但现如今她极力在幻觉和真实里游走,神智越发迷离难定,似乎不被她掌控一般……身不由己。   “我恨你做什么,充其量只是陌生人而已。”凤夙使劲摇了摇脑袋,似乎想清醒一些。   顾红妆闻言,哭声更甚了,双手忽然紧抓凤夙衣袖,神情间后悔不已。   “曾经你我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想不到有一天竟会落到如此田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凤夙看向顾红妆的手,意思很明显,顾红妆应该松开她衣袖了。   顾红妆见了,又是好一番梨花带雨,掩面转身。   只不顾,顾红妆刚走了几步,就被凤夙厉声喝止。   “站住——”顾红妆转身,神色有些茫然。   凤夙死死的盯着顾红妆,取出佛珠缠在掌心,只见方才顾红妆抓着衣袖下方,洁白的皮肤上,有黑气逐渐攀升蔓延,凤夙当即将其驱除,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给我下了毒蛊?”   若不是凤夙及时清醒,若不是得知顾红妆已经被帝君车裂,凤夙只怕还将继续沉沦下去,直到黑气蔓延,她才回过神来。   好强的幻术,胆敢招惹活死人心神。   凤夙难免有些余惊未了,若不是及时醒悟,定会万劫不复。   顾红妆一脸凄楚,听了凤夙的话,脸色陡然一变,惊呼道:“该死!”   话落间,几乎是转瞬间功夫,凤夙蓦然发现周围一切开始变得虚无,不管是街道行人,还是方才乞讨的老妇全都消失不见。   凤夙依然处于一片白茫茫的时空中,这一次不同的是,眼前多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只鬼。   是个女鬼,穿着一袭红衣,妖媚异常,绝美的容颜上拥有一双勾魂摄魄的双眸。   同样身为女人,看到这样的姿容,凤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所为何来?”凤夙微眯双眸。寒意尽显。   那女鬼淡然一笑,开口道:“专为取你性命。”   凤夙不再和她多言,挥起佛珠就要朝女鬼打去,却发现女鬼瞬间不见了踪影。   凤夙环顾四周,正当她魂游太虚时,眼前场景再次发生转换。   这一次出现在视野内的人竟是燕箫。   新帝登基,他在大殿之上,而她却站在大殿正中间,文武百官皆在。   燕萧神情冷漠,眉宇间隐藏一丝戾气,居于高座。   “赐酒!”燕萧声音清冽,仍是如昔声音,却夹杂着诸多戾气。   庭殿上,众臣颤颤巍巍,莫不敢言。   只见侍卫呈上酒器,来到两名大臣面前。   那两名大臣浑身簌簌发抖,面色苍白,被赐酒心不甘情不愿的唤了一声:“谢主隆恩。”   纷纷伸手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片刻后,两人尽皆倒地,口鼻溢血而亡。   燕萧见状,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凤夙皱眉,她认出来了,那两位大臣是凤国遗臣……   燕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龙椅扶手,似乎对此事隐有不耐烦,没了兴致,“来人,把他们带过来。”   “诺。”两名侍卫应声而去。   凤夙拧了拧眉,察觉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气派奢华的大殿上,侍卫押解二人来到大殿。   待看清楚那二人的容貌,凤夙眼睛一红,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爹娘。   此刻的凤夙,意识再次陷入紊乱之中,她甚至分不清楚,爹娘究竟是生还是死。   脚步前移,竟突破幻境,忽然现身大殿之中。   燕萧和文武百官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凤夙。   燕箫看待凤夙的目光似乎起了变化,一双戾气冷眸竟然透着厌倦之色。   凤夙见了,脸色苍白,双眼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盯着燕萧。   他把爹娘抓到这里来,究竟意欲何为?   燕萧面色阴寒:“亡国公主也敢现身金銮殿,可见心怀不轨,试图颠覆我大燕江山之本。”   众臣立刻附和道:“皇上圣明。”   “还请皇上诛杀帝后,还复大燕清明。”   “凤国帝后不能留,还请皇上斟酌三思。”   ……   大臣之声,宛如珠子落盘,声声如雷。   燕箫走到凤晔和姜姬面前,眼眸冰寒残忍:“亡国败将,理应处死,诛九族,永世不得在大燕翻身。”   凤夙怒火中烧,看着燕萧,他和她认识吗?如果认识,怎会如此陌生?   冥冥之中,不管凤夙愿不愿意承认,在她不经意间,燕箫两个字早已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身体里,成为不可磨灭的伤。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忽然从袖中抽出匕首,瞬间便刺穿了凤晔的胸口。   下手速度那么快,快的毫无征兆,快的太过残忍。   凤夙脑袋发懵,明明没有了痛觉感应,但她却觉得心海宛如猛浪拍击,头疼欲裂。她这是怎么了?   燕萧似是极为喜欢看凤夙受苦受难,面对她的痛苦,居然低笑不已。当凤夙看到燕箫拿着刀去杀母亲时,她想迈步,却发现脚步仿佛被人扯住一般,动弹不了。   燕箫终究还是杀死了姜姬……   凤夙近乎昏死过去,心口似在滴血。   这样的痛觉怎会如此真实?   凤夙紧紧的攥着手,良久,稍加平息后,她看着燕萧,死死的盯着。   燕萧挑了挑眉:“伤心,还是恨我?”   凤夙冷冷舒了一口气,看着燕萧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瞬间狠戾起来,其神色丝毫不亚于方才的燕萧。   没有人会想到,凤夙竟会手持佛珠,快步朝燕萧走去,朝堂顿时大乱,侍卫连忙上前阻止,却被燕萧厉声喝退了。   燕萧饶有兴趣的看着凤夙:“看样子,你想杀了我。”不是疑惑,而是陈述。   “杀我爹娘,血海之仇不共戴天。”   佛珠扬起,挥手打向燕箫时,燕箫一扫之前轻漫,忽然哀声道:“夫子,学生知道错了……”   凤夙手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燕箫此刻,哪还有之前的嚣张跋扈,尽显忏悔和负疚,微微的咳嗽声,听得凤夙一阵心神恍惚。   燕萧见凤夙迟疑,眼神微变,手中匕首蓦然刺向凤夙。   凤夙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和失望,低眸看着匕首朝她身体逼近,竟眼睛一疼,好像有两滴血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燕箫不该笑的这般阴邪,残忍而狠毒。   如此时空转换,时间错乱,前后倒置,似乎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分不清楚过去和现在,令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就在燕萧匕首几欲刺穿白素胸口的那一刻,白素手中的佛珠瞬间流转金光。   燕萧应声倒地,化为虚无。   凤夙睁开双眼,四周一片虚无,她复杂拧眉。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到绝路了。   狐狸,母子遇难   更新时间:2013-11-7 23:09:46 本章字数:3316   “娘亲,娘亲……”   混沌之中有稚嫩之声在叫她的名字,那孩子是谁?   “娘亲,你快醒过来,我是阿筠啊!”   孩子声音越发急切起来,溢满了浓浓的担忧。   阿筠?是阿筠吗?   凤夙睁开犹如千金重的眼皮,凝定视线,望向声音来源处,那人不是阿筠,还能是谁?   此刻,阿筠看着凤夙的眸子清澈无比,见凤夙眸色黯然,连忙道:“娘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爹欺负你了?儿早说过,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凤夙抬手摸向阿筠的脸庞,没有直言剖析他的话溢。   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话把他也给骂了。   阿筠把凤夙的无言当成了默认,窝在凤夙的怀里,轻声说道:“儿会保护娘亲一辈子。”   凤夙笑了笑,一辈子,该有多长啊!   只不过那样的笑容注定不长久,甚至冻结的很快,几乎迅速消失在凤夙的唇角,似是想到了什么,隐隐不对劲之余,一把推开了阿筠。   阿筠措手不及的摔倒在地,显然摔疼了,要不然不会“哎呦”一声叫出口,神情茫然委屈的看着凤夙,不明其意。   凤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身处草堂之中,不远处有斑斑血迹,正是她之前诛杀厉鬼所致。   宛如被人当头一棒,凤夙看向跌坐在地,泪眼汪汪的阿筠,不由拧眉,连忙下床,把阿筠扶起来,神情间有着自责。   她混淆了现实和幻境,所以才会如此,如今见阿筠在此,一切那么真实,应该不是假……   阿筠倒是心思通透,大概担心凤夙心中愧疚,干脆嘿嘿的傻笑道:“娘亲莫不是想考验一下儿的身子骨有多强硬?”说着,抬了抬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臂,另一手噼里啪啦的拍了拍,神气道:“看到了吗?不是一般的结实。”   凤夙嘴角微微含笑,虽没有想象那般欢愉,但这样的笑容对于凤夙来说,实属难得,能够被她笑到如此程度,当真是不易。   想起正事,凤夙凝眉问阿筠:“这几天你跟随廖天机去了哪里,怎不见你踪影?”   阿筠笑了笑,扭着小屁股,来回走了两趟,深沉戏码做足了,这才慢悠悠开口道:“我去城外捉鬼去了。”   “……”凤夙皱眉,显然这样的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外。   阿筠拉着凤夙的手,轻声说道:“娘亲,你没有看到,城外厉鬼实在是太多了,我从城南走到城北,仅仅遇到厉鬼就不下百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厉鬼见到我,不知因何缘故,竟然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凤夙听了,眉皱的更紧了,训斥道:“胡闹,现如今你没有自保能力,怎敢独自一人外出,纵使你身体与常人不同,也不能如此鲁莽。”   “怎会没有自保能力,我唾沫有毒,谁敢接近我,我就吐死谁。”   凤夙眼眸微眯,阿筠立刻止话,那般乖顺竟跟先前油嘴滑舌,形成鲜明的对比。   “筠儿,厉鬼亦有强者,不是凡人能够比拟一二的。”   凤夙响起不久前自己的处境,难免会有这番感慨。   阴啸的大笑之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几乎响彻整个草堂。   凤夙脸色骤然一变,拉起阿筠快速向一旁躲去。   几乎在凤夙和阿筠避身瞬间,只见他们适才站立的位置,蓦然爆裂,紧接着有狂霸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时向四周窜去,只眨眼间功夫,草堂就瞬间倒塌,乱屑在夜色中寂静分散。   凤夙怀抱阿筠,佛珠自行运转,宛如佛光笼罩,牢牢护住了母子二人。   待烟尘消散,只见远处有两个火红的灯笼出现在凤夙和阿筠的视野之内,来人是谁?   凤夙和阿筠暗自压抑内心的震惊,阿筠呼吸急促,凤夙则双拳紧握,如临大敌。   时间明明很短,但两人却像历经尘世纷扰一般,待烟尘尽散,只见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阿筠险些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但因凤夙就在他身旁站着,所以压抑恐惧,咽了咽唾沫,眼睛闪烁的看着那只庞然大物。   站在凤夙和阿筠面前的是一只黑色野兽,高达百米,小腿宛如皇撵粗细。   此刻它正屹立在天地间。   那野兽,双眼如炬,如彗星扫月,若细细观看,便会发现这野兽竟是一只黑色的狐狸,其身上毛发根根如战矛倒立,黑色的利爪散发出金属般的光芒,冷冽刺骨,让人肌体生疼。   “好香的鲜血味道,我喜欢。”   说出此话的,竟是那只巨狐,不但口吐人言,而是出口之声无疑是女子之声,那般轻柔妩媚,很难跟眼前这只狐狸融合在一起,混为一谈。   凤夙神色森冷:“孽畜所为何来?”   巨狐咯咯一笑,声音震天动地,震的几里之外的湖泊都翻涌不止。   “我乃妖王,确切的说是妖王精魄。”   凤夙震惊的看着那只狐狸。   书中有记:“妖,千姿百态,妖王应天而生,皆为最强者,而妖类亦有精魄,为妖立足天地之本,其精魄之最,乃妖王精魄也,天地千年沉积,历代妖王之汇聚,恐怖滔天,不可力敌。”   凤夙失神,此物怎会是妖王精魄?怎会是……   阿筠不解,好奇问道:“娘亲,什么是妖王精魄?”   凤夙看着阿筠,脸色沉凝的同时,竟然没有丝毫血色。   “妖王精魄是天地生成的一部分,不是鬼,也不是妖,它贵在无形,即使显化出来,也杀不死。”   “啊?”阿筠着实吓了一跳,焦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凤夙欲言又止,随即目光落在妖王身上:“你本天地之物,如此胆大妄为,试图扰乱人间,届时天地难容。”   妖王精魄咧嘴笑道:“我本属天地之物,何来天罚?”   “……可否放了小儿?”凤夙最担心的是阿筠的安危。   阿筠听言,急声道:“娘亲不要,儿哪里都不去,你不要丢下我。”   虽是小孩子,但却戾气大胜,阿筠竟然瞪着妖王,破口大骂道:“孽畜,竟敢对我等如此嚣张妄为,看我不吐死你才怪。”   阿筠声音愤恨,霎时天地似有感应一般,蓦然雷声大作,狂风裹身,阿筠瘦小的身体在狂风中颤颤巍巍,虽然站不稳,但凤夙见了,先前担忧尽除,有儿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惧担心的?   释然之下,嘴角笑容流露,而且那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连外界苍穹雷声都难以遮掩住。   凤夙站立天地间,气势威严绝伦,斗志贯穿云霄,一双眸子迸发出两道血光,竟然冲天而上,与雷霆相击,隆隆作响。   “既然你想灭我母子,我便屠你头颅,若是天要灭我母子,我便伐天而上,灭天之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凤夙声音寒冽血腥,就连妖王听了也忍不住心神一震。   与此同时,天地感应剧烈,天雷簌簌而落。   妖王冷哼,面目狰狞:“如此猖狂,该死。”   妖王说着,忽然抬起前爪朝凤夙和阿筠拍去。   妖王手掌巨大,宛如黑影从天而降,然后那黑影越来越大,迫在眉睫。   阿筠一脸倔强,凤夙则平静异常,待巨掌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凤夙手持佛珠,双手合十,刹那间从她手掌间迸发出无量佛光,堪堪抵住了巨大的黑色利爪。   妖王一惊,难以置信的瞪着凤夙,僵持片刻后,伴随它甩头一吼,黑色巨尾砸在了凤夙的无量佛光上。   凤夙倒飞而去,顺手抄起阿筠闪避,尽管如此,凤夙却开始大口吐血,神情瞬间萎靡不振……   阿筠见了,大惊失色,几时见凤夙这么狼狈过?   稚子眼眶转瞬间泪眼模糊。   凤夙艰难起身,正要安慰,不料阿筠瞬间被妖王控制,小小的身体蓦然间离地而起,正以绝望般的姿态飞向高空。   “阿筠——”   凤夙凄吼出声,迎天而上,原本想夺回阿筠,但速度却远远不。   那样的惊恐,凤夙经历过一次,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女子为救稚子,强行用功,不料适得其反,浑身经脉尽断,霎时血洒高空……却极力稳住身形,可见维护凤夙之心有多浓。   破阵,灭国之祸   更新时间:2013-11-11 10:36:32 本章字数:3783   有人说,母爱挚人。   幼小孩童面临危险,纵使母亲经脉尽断,也会奋力一搏。   凤夙抓住了阿筠的手臂,原本松了一口气,就连阿筠也是喜色尽现,声声呼唤着娘亲,但祸事终究无法避免。   伴随着阿筠的惨叫声,阿筠竟瞬间远离凤夙的视线,没入妖王的手中。   只是……阿筠明明在妖王的手中,那她手里抓的又是什么?   凤夙身体僵硬,几乎是极其缓慢的垂下头,将视线凝定在手中……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凤夙心神俱裂,身体竟然从半空坠落。   狼狈跌倒在地,凤夙嘴角缓缓流出鲜血,死死的盯着双手,只因她的手中正紧紧的握着一条血淋淋的幼小手臂屹。   殷红的鲜血从手臂断裂处,黏腻的流淌而出。   那条手臂是谁的?阿筠的吗?怎么可以是阿筠的手臂?   凤夙意识被黑暗一点点的笼罩,拖着她朝隐晦之地一路前行。   妖王残忍一笑,高空俯览,身影渐渐由清晰转化为虚无。   凤夙倒在地上,双眼呆滞,想起绿芜背叛,想起父皇母后惨死,想起燕箫翻脸无情,想起阿筠失去了一条手臂,她开始感到万念俱灰,身体僵硬到了极点。   无垠的星空中,有弱小的荧光正在忽闪忽灭。   阿筠死了,阿筠死了……她的孩子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勇气继续活着……   天际荧光越来越暗,仿佛真的在瞬间就被熄灭了。   ***   城郊深宅内,轩辕澈仰望天迹,掐指一算后,忽然大笑起来,其声宛如魔王吟唱,足以致使六道浮沉……   ***   草堂内,凤夙依然沉陷在幻觉里,有声音仿佛深嵌在了她的骨子里,融进了她的血液之中,不断的在她耳边回响着:阿筠死了……阿筠死了……   这样的声音可以宛如惊雷直下,也可以断断续续无迹可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脑海中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凤夙神智才有了片刻清醒。   “阿筠没死,他不会死的……”   那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声势浩大,黑暗的天际,荧光再次耀眼响起,而且越来越炽盛,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在不断喧嚣呐喊着:阿筠没死,一切都只是幻象,一定要挺下来。   有人逆光负手而立,身影修长,虽然五官隐晦,看不真切,但周身弥漫而出的霸气宛如大雨密下,声势慑人。   “夫子,此乃幻觉,莫要沉陷其中。”属于燕箫的声音,又急又厉。   有血气冲进脑海,宛如尖锐的刀子凌迟着她的意识和灵魂,那么彷徨无助,就连眼眸中也沾染了血色。   “对,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与此同时,天际荧光忽然“砰”的一声爆炸开来,整片星空中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啊——”   有尖叫声划破长空。   凤夙原本躺在地上,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这时候忽然坐起身,脸色煞白无比,就连额头上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待思绪回转,混乱的神智渐渐恢复清明,凤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然呆在草堂之中,只不过时空转换,由黑夜转化成了白日。   室内干净无比,没有血迹,更没有阿筠的断臂,而她也没有受伤。   难道之前真的只是一场梦……   原本该松口气的,毕竟她冲破了幻觉,但此刻,凤夙却极为担心阿筠,经历过幻象风雨变迁,对于阿筠,凤夙显然余惊未了,唯恐阿筠出事。   白日,莫言担心轩辕澈,留信离开,阿筠担心莫言安危,央着廖天机外出寻找,谁知他趁凤夙不再,尾随廖天机而去。   想那廖天机也是一位高手,武功还不错,凤夙这才没有过多担心,只不过看天色,这时候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   帝宫御书房。   这一夜过的异常平静,深宫厉鬼行凶之事没有再发生。   燕箫上早朝时,百官莫不感恩戴德,皆以为燕箫兑现了承诺,暗中将厉鬼驱除殆尽,万民无不高呼皇恩浩荡。   端坐龙位的燕萧心内却是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厉鬼之事却演变至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百官齐呼皇恩浩荡的时候,燕箫却暗中调兵遣将,将整个帝都围的水泄不通,宛如铜墙铁壁,以免祸事发生,无从应急。   帝都忽然增多兵将,心思通透之人大多猜到了什么,若非必要,很少有人愿意离开~房门一步,忽然空旷下来的帝都,透着紧绷感,仿佛一场暴风雨迫在眉睫。   燕箫抽不开身前往东宫,吩咐三娘代他前去看看凤夙和阿筠。   草堂一如往常,杂草丛生,进入内堂,一眼就看到了凤夙,她正坐在书桌后画图。   三娘好奇,上前看了一眼,这一看,委实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凤夙脸色苍白如雪,双眼寒冽妖媚,笔下画作,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幅罗汉伏鬼图,罗汉表情狰狞,双手指甲蔻丹如血,扭曲的张开着,再见那罗汉胸口溢血,脚下厉鬼却仰着脸,一副贪婪之相,正在饥渴的吸吮着罗汉胸口滴落的鲜血……   恐怖到了极致。   三娘皱眉:“姑娘,这画怎会如此恐怖?”   “适才做了一个梦……”凤夙无意说太多,免得三娘担心,放下笔,询问了一番宫内的情况,这才对三娘说道:“阿筠跟随廖天机离开东宫,至今一夜未归,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三娘讶声道:“好端端的,阿筠离开东宫做什么?”   凤夙看了三娘好一会儿,那目光看得三娘怪怪的。   “三娘,莫言离开了。”凤夙轻叹。   “……哦。”三娘眼眸一闪,垂着头,没有吭声。   自打莫言被凤夙带进东宫之后,她为了避开莫言,特意跟燕箫进了深宫,凤夙也没有多加阻止,多事之夏,有三娘在深宫和东宫互传消息,却是再好不过了。   想起绾绾,凤夙已有多日不见了,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每日在干些什么事。   待平复心情,三娘这才疑惑道:“如今厉鬼肆意横行,久不见阿筠回来,姑娘不打算寻找阿筠吗?”   凤夙沉吟片刻,方才道:“我在想,阿筠若在轩辕澈的手里,轩辕澈势必会跟我联络,帝都闹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御鬼之人,只有杀了轩辕澈,方能解帝都之危。”   三娘疑惑道:“姑娘是想以不变应万变?”   “三娘,你我还是等等吧!轩辕澈一旦出手,就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时候。”   ***   阿筠的确在轩辕澈的手里。   城外三百里处,一块巨石之上,轩辕澈手持一杆白骨幡,口中符咒连连。   只见他轻轻挥动手中旗幡,霎时间风云齐动,九天霄雷,乌云密布而来。   轩辕澈长发须张,十指顿开,从其手指间瞬时迸发出耀人寒芒,冲天而上,乌云中透出十道宽大的光束,紧接着白骨幡迅速变大,屹立在苍穹中,骨幡摇动,吸收苍穹万千霞光,一缕缕的太阳光束被骨幡吸收,转化成缭绕黑气的太阴之力……   莫言站在轩辕澈身旁,心中宛如巨石重压。   轩辕澈这是要做什么?此乃阴阳转换之法,轩辕澈转阳为阴,天下岂非要生灵涂炭了?   骨幡周围乌光越来越盛,隐隐间可以听到无数恶魔在嘶吼,宛若即将破笼而出一般。   阿筠站在轩辕澈身侧,目睹此情此景,震惊不已的同时,兀自咒骂轩辕澈不断。   没想到,轩辕澈竟然这般厉害,看这阵仗难道又想招鬼荼毒生灵吗?   “自作孽不可活,小心你被天雷劈死。”阿筠恶狠狠的盯着轩辕澈。   轩辕澈扯了扯唇,嘴角笑意讥嘲,没理会阿筠,专心致志的祭练白骨幡。   随着时间流逝,骨幡里面嘶吼声越来越大,更甚者周围魔气缭绕,一道道黑影渐渐破雾而出,在苍穹中盘旋不止。渐渐的,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天地间忽然漆黑一片,虚空挣动,宛若将要灭世一般。   莫言皱眉看着轩辕澈,此时他已经敢确定,轩辕澈正在施展招魂之法,号召亡灵厉鬼祸乱燕国帝都。   心内如火如焚,莫言脑海中闪现出往昔画面。   轩辕澈悉心教导于他,宛如半个父亲,如今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可他最敬最爱的师父,一心打着正义旗帜捉鬼的师父,却把捉来的鬼魂全都操控在手,意欲成为无辜百姓的侩子手……   如此残忍血腥,如今的轩辕澈怎会是他的师父?   容不得莫言多想,只见轩辕澈催动白骨幡在乌云中魔气挣动,摇动不止,随着骨幡每一次摇动,都会有大量的鬼魂出现,一时间天地变得漆黑一片,连太阳光束也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刹那间天地阴气动荡,寒霜冰封三千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帝都百姓悉数感觉煞气侵体,仿佛掉进冰窖里一样。   深宫中,燕萧眼神冷冽,望着漆黑无比,一点点蔓延而来的黑暗天幕,目光阴戾。   正午时分,骄阳正烈之时,燕国帝都却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乾坤似被颠覆了一般,帝都城中,屋棚坍塌,狂风折树而断,像极了死城。   一场灭国浩劫即将席卷而来……   PS:晚上还有一更。   新帝,帝都大战   更新时间:2013-11-11 23:51:05 本章字数:3331   盛夏烈阳,原本应该晴空万丈,不曾想白日如昼,天地间一片漆黑暗沉,人在其中,几欲不能视物。   帝都大乱,乱的毫无征兆,杀的臣民措手不及,处处可见一片“兵荒马乱”。   有人说,此刻的帝都宛如鬼城一般,这话并不做假,天降异象,实属不吉大兆。   明明是白日,帝都皇宫却随处可见灯笼高悬,烛火通明。   接燕箫授令,近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清一色赤银盔甲,左手持钢鞭魔纹枪,右手持紫霞御魔盾,皆是英姿飒飒,斗志激昂。   这等精锐着装,在此之前前所未有,只因此乃装束,只有精锐军队,方才分发穿戴,造价极其昂贵,一国有上万套装束已是难得,更何况还是十万精锐……   听说,这是燕箫的意思,并非无的放矢,厉鬼滋事以来,燕萧便事先做好了万全准备,秘密寻访能人异士,昼夜不停为将士打造这十万御魔战甲,就是为了防止厉鬼大肆侵袭帝都皇宫。值得一提的是,参与制作盔甲的人不乏有轩辕澈的同门道友,不下十人参与其中,共同出谋划策。   可见,反对轩辕澈此举的人古来有之,此次自是忍无可忍姒。   **********   凤夙在草堂里便目睹此情此景,和三娘面面相觑,并没有多说什么,卷起先前所绘罗汉伏鬼图,和三娘一起赶往深宫。   此刻的深宫宛如铜墙铁壁,十万精锐守护严密,刚一走近,三娘便心中一震,宛若巨山压体,头痛欲裂。   凤夙搀扶三娘,暗自施法,三娘方才如临大赦,松了一口气,看着前方将士,眼中露出惧怕之意,诧异道:“适才不知怎么一回事,头痛欲裂,若是继续疼下去,只怕要魂飞魄散了。”   “话语过了,怎会如此严重?”凤夙轻笑,表情虽轻松,但语气却有了几分沉重。   若想和厉鬼对峙,此番装束必不可少,可见燕箫确有先见之明,只不过他们遗漏了三娘。   三娘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朋友,十万精锐,深宫中处处可见,但现如今三娘还没靠近精锐便已然如此难受,倘若进了帝宫,只怕要魂飞破散了。   凤夙想,看来计划要改一改了,至少在这里,入宫跟燕箫会合的想法并不成熟。   若留三娘一人在此,届时没有她在身旁的话,她担心三娘会被轩辕澈控制,或是被厉鬼群起而攻之。   这是凤夙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形之一。   **********   城郊,轩辕澈收起白骨幡,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有万千厉鬼正在凄厉的咆哮着,妖魔齐出,声势浩大。   轩辕澈猖狂大笑,眸眼精光乍现,无数怨灵臣服其中,纷纷听命于他。   莫言目睹此情此景,一脸悲色。   “师父,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一旦你出手,势必会造成生灵涂炭,燕国将不保,乱世天下更将永无宁日。”   轩辕澈神情原本就极为奸诈,嘴角笑意狰狞,听了莫言的话,立时止了笑,声音发寒,怒声道:“再敢多舌,休怪为师翻脸无情。”   莫言身体一僵,咬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徒儿无意激怒师父,只不过师父是修道之人,本不该理会尘世,脱离纷争之外,怎如今偏偏要孤注一掷,不惜毁了先前修行?当真值得吗?”   莫言说着,双眼已有泛红之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劝不了了,师父现如今走火入魔,又有谁能够规劝的了?   只听轩辕澈哼笑道:“燕国朝廷腐败,王侯之间争权残杀,皇宫之中宫斗不止,朝不朝,国不国,与其如此,还不如尽快灭亡,重塑人间正道。”   借口,分明是借口,乱世三国,有哪一个国家不是如此?   莫言见轩辕澈表情冷残,终是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选择了缄默,不再说话。   他……已经尽力了。   倒是阿筠在一旁听了,终是忍无可忍,怒骂道:“妖道,你说的倒是好听,重塑人间正道?我看你分明就是窥觑燕国皇位,言辞之间看起来正义凛然,但却包藏不了你的狼子野心,纵使你灭了燕国又如何,如此残忍手段得到的天下,又有哪些臣民愿意臣服于你?”   轩辕澈并不见生气,反而无限悲悯的看着阿筠,笑了笑:“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忽然很好奇,如果你知道你娘遇害,你还会如此嚣张吗?”   阿筠大惊,声音迫切:“你把我娘怎么了?”   “死了。”轩辕澈冷冷的注视着阿筠,嘴角笑容却奇异绽放,看的人几近咬牙切齿。   “你胡说。”阿筠下意识大吼,脸色煞白,摇头道:“休想骗我,小爷岂是你能轻易愚弄的人?可笑。”   轩辕澈笑了笑,没有耐心和阿筠继续争辩下去,衣袍挥开,虚空中霎时出现了幻境画面,正是凤夙救阿筠未果,心脉衰竭倒地不起的那一幕。   阿筠如遭雷击,双眼发红,脸色白的吓人,瞪着轩辕澈,厉吼道:“妖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轩辕澈冷冷一笑,一个孩童的话,他又怎会放在心上?   无视伤心仇恨的阿筠,轩辕澈转过身面对亡灵,只见他一声齐下,转瞬间无数亡灵漫天飞舞,万魔咆哮,厉鬼嘶吼,天地黑暗一片,朝帝都宫廷碾压而去……   十万精锐,自有它的精妙之处,装甲在身,皆是一脸肃杀之气,未曾错失半点分寸。   厉鬼怨灵转瞬即至,一时间竟乱了分寸,生生停滞不前。   轩辕澈一眼便看到了前方十万御魔军,眼眸微眯,不得不对燕箫刮目相看。   他能想到这种方法实属不易……   只见,燕箫身处拜将台,一身黑色蟒袍,玉兰花枝盘旋其上,清秀俊雅之余,又多了几分霸气天成。   今日新帝,没有头戴金纹紫云冠,而是墨发披散,宛如魔魅一般,但因长相谪仙,所以隐带男***惑。   燕箫手持帝皇宝剑,赤血鎏金,威武绝伦。   其下方有十万将士纹丝不动,即使万魔临近其身,迫在眉睫也不曾挪动一步,可见纪律有多严明。   “道长似乎极其偏爱我大燕国土,要不然怎会三番两次前来扰我安宁?”燕萧站在城楼上,话语铿锵,隐有龙威肆意弥漫。   “先燕,后楚,很奇怪吗?”轩辕澈冷意陡峭。   燕箫薄唇微勾:“志向远大,深感佩服。”   轩辕澈无意多说,手中骨幡摇动,无数鬼魔咆哮而去,帝都一时虚空破灭,魔气缭绕,定睛望去,看的人心思胆颤。   燕萧眸色阴沉,拔剑无声,但却传递出一个响彻的“战”字。   “杀——”   燕箫声音足以划破天际,进驻十万将士心中,一时间精锐大军动了,步伐声响整齐,令整个帝都为之颤动。   只见大军将士同时扬起手中长枪,十万龙纹枪破空一击,与诸邪之力相撞,刹那间昏暗阴沉的天际似乎出现了一个大裂缝,瞬间就蔓延至整个天际,宛若星辰爆碎,天际混沌一片。   诸多厉鬼怨灵如同烟花般破灭,均承受不住这一枪之威。   燕萧表情终于有了松懈迹象,而轩辕澈则是眉头一挑,诧异不已,立刻扬起旗帜,示意群鬼齐动。   燕箫脸色沉凝,一旦诸魔齐动,好比天旋地转,阴阳无存,混沌初升……   眨眼间功夫,燕萧仿佛看到一幅万里浮尸的诡异之景,当即改变战术,长剑下放,将士默契领悟,同时举臂,纷纷将紫霞御魔盾挡于身前,一时间天琼中竟有一尊神王虚影浮现,悬于将士头顶上空。   然而,神王虚影仅仅出现一瞬,便轰然破灭,无数将士踉跄跌倒,嘴角缓缓流出嫣红的鲜血。   燕萧脸色发白,一声令下,众将士挣扎站起,重整阵型。   衣袖下,新帝紧紧握拳,他势必要捍卫燕国安危,一国难以自保,何来平定天下?   多年前,有女子对他清浅微笑:“荣华富贵,权贵倾天,对我来说只是过往云烟,我真正想要的无非是乱世天下中求得一方安宁而已。”   乱世没有安宁之所,但那时候他却发誓,他会拼尽所有,开创一个盛世天下给她,只不过那时候不曾想过有一天人与人~权欲纷争之所,会加入厉鬼滋事。   不过不碍事,他承诺过的事,便不会忘……   燕国是他和她的,而乱世天下总有一天也会是他和她的。   大战,三娘遇难   更新时间:2013-11-13 1:02:29 本章字数:3338   轩辕澈在道教法力高深,如今人鬼对峙,燕箫想要胜他,几乎是难以登天。   城墙之上,燕箫修身玉立,宛如傲竹挺拔,霸气尽现。   城楼之下,轩辕澈催动白骨幡在虚空中挥动十余次,麾下厉鬼隔空掀起无尽惊涛骇浪,精锐兵将越发吃力。   燕萧面色忧虑,愁云惨淡,渐露悲色;轩辕澈脸色亦是不好看,满脸不悦,没想到燕军竟能顽强抵抗至此,当即将白骨幡定于虚空,手握浮尘,席地而坐。   此刻的轩辕澈,宝相庄严,仙风道骨,与方才判若两人。不过片刻,只见腰畔紫葫芦缓缓浮于高空,葫芦紫霞喷薄,其口却是黑雾潺潺,紧接着数十道黑影飞出,定睛一看,不是厉鬼冤魂,还能是什么?   轩辕澈浮尘一摆,那些厉鬼顿时张牙舞爪朝十万大军疾飞而去。   燕萧眸色沉戾,声音寒冽:“异士——”   话罢,只见人影绰绰,数十位能人异士飞身而出与厉鬼缠斗对决尻。   若不是私下聚齐这些捉鬼异士,燕国大军只怕要溃败于此了。   激战之中,轩辕澈后背一凉,突然察觉到一股危机席卷而至,下意识侧避闪开,周身道光护体。   果不其然,有佛珠朝轩辕澈射去,轩辕澈手指捏印,打在了佛珠上,佛珠倒转而回,轩辕澈随之望去,脸色一变,险些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身侧莫言望去,也是浑身一僵,险些唤出三娘的名讳来。   “夫子……”   城墙上,燕箫眸色亮了亮,似是松了一口气。之前不见她,一直以为她出事了,如今见她安然无恙,难免心事渐松。   “你没死?”轩辕澈难以置信的看着凤夙,他以为凤夙在幻觉里必死无疑,没想到……   凤夙手握佛珠,垂立轩辕澈身后,嘴角含笑,温声道:“比起我的命,阎王爷更喜欢你的命。”   轩辕澈眼神微眯,神情轻蔑:“就凭你?你能侥幸逃脱一次,并不见得能够侥幸逃脱第二次,今日贫道定让你万劫不复。”   轩辕澈浮尘轻拂,顿时一股无穷的力量朝凤夙席卷而至。   凤夙翩然起身,宛若谪仙临世,唇齿间吐露出佛门六字真言,宛如诸佛吟唱,一时间竟有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朝轩辕澈迎头压去,遮天蔽日,异常惊人。   轩辕澈浮尘迎击巨掌而去,以浮尘为支点将其定在半空,僵持不已。   “想不到,你对佛门所知甚微,现如今竟然能接引诸佛之力,不简单,果真是后生可畏!”如果凤夙不是轩辕澈敌人的话,无疑他会很欣赏她。   凤夙发丝飞舞,负手而立,轻漫开口:“天道有序,岂容你祸乱人间?”   轩辕澈不动如磐石,唇角微扯,表情不屑之极,蓦然仰天长吼,顿时周遭瓦片翻飞,大地震颤,困守头顶的金色佛家巨掌霎时破碎……   “单凭这么一点儿诸佛之力,你以为就能杀了我吗?”轩辕澈手掌发力,浮尘在空中狰狞伸展,眨眼间就飞至凤夙眼前。   凤夙手持佛珠,与之相斗十几回合后,竟踉跄后退,手心隐隐作痛,不由深锁眉头,暗暗盘算如何对敌。   燕萧见凤夙对峙轩辕澈,一时把精力放在了十万大军上。   大军与怨灵厉鬼僵持片刻后,显然有些难以应对,怨灵势力只增不减,让人忧心不已。   再看那些能人异士,虽与厉鬼缠斗,但也只是平分秋色,后事如何,很难预测。   无疑,凤夙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当即随手一挥,手中之前所绘的《罗汉伏鬼图》瞬时在半空中伸展开来,定在皇宫上空,只见霞光无尽,战风烈烈,与对面的白骨幡遥遥相对。   这是之前皇爷爷在菩提寺教习她的御鬼之术,没想到今日竟然用上了,她毕竟能力有限,但愿能起作用。   那些怨灵之前还很狰狞,如今目睹画卷,皆是仓惶大叫,不敢直视。   怨灵攻击减弱,燕国大军瞬间士气大增。   燕箫看向凤夙,目光遥遥相对,凤夙微不可闻的笑了笑,燕箫眸子里有了笑意,他的夫子啊……   “该死。”轩辕澈见状咒骂不已,精锐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寒芒,对凤夙更是愈发恨之入骨。   轩辕澈平复怒气,只见额心魔纹游动,宛如天眼闭合,紫葫芦凌空盘旋不休。   莫言见了大惊,他深知紫葫芦的厉害,难免焦急如焚,三娘亦是,她曾被收进紫葫芦中,深知它的可怕。   轩辕澈轻吐道文,紫葫芦迎天而上,葫芦口黑雾袅袅而升,缓缓面向凤夙,似乎想要把凤夙收进去。   凤夙宛如身陷泥潭之中,身体僵硬不说,行动起来更是异常吃力。   三娘和远处的燕萧均为凤夙捏了一把冷汗。   凤夙脚步微乱,险些被收进紫葫芦之中。   “姑娘——”   三娘大惊,顾不了那么多,为救凤夙,闪身朝轩辕澈飞去,提剑刺向轩辕澈胸口。   轩辕澈暴怒,衣袖挥动间,三娘身体一痛,瞬间被打飞了出去。   莫言见状,惊呼一声“三娘”名讳,迅速出手用道法接住了三娘的身体,眸色血红,隐有泪光浮现。   凤夙目睹此景,松了口气。   “岂有此理,为师待会再收拾你。”   轩辕澈瞪着莫言,怒气难消,冷哼一声继续操控紫葫芦。   凤夙皱眉,这轩辕澈比幻境中出现的吞天兽还要棘手。   若没有佛珠可与之对峙,凤夙只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轩辕澈见捉拿凤夙未果,心中早已怒火中烧,转眸间目睹莫言焦急呼唤吐血不止的苏三娘,更是气急攻心。   “逆徒,竟然被厉鬼迷了心智,看我不断了你的杂念!”   伴随着轩辕澈大吼,只见紫葫芦倒转而回,因为速度太快,凤夙和莫言根本就反应不及。   三娘被紫葫芦迅速收入其中,莫言和凤夙见了,均是脸色大变。   “三娘——”   “三娘——”   莫言焦急如焚,蓦然跪在轩辕澈面前,磕头哀求道:“师父,徒儿求你放了三娘,求你放了三娘吧!”   “为师三番两次警告你,偏偏你不知悔改,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人鬼殊途,为师定将她神魂俱灭,断了你的红尘痴念。”   话罢,只见紫葫芦在空中喷吐黑雾,三娘凄厉惨叫之声尖锐响起。   凤夙眼眸血红,手持佛珠向紫葫芦飞奔而去,却被光幕阻挡在前,凤夙手持佛珠御法,竟难以脱身而去。   莫言心知凤夙此举无用,师父道法太过高深了,不由跪伏在地,向轩辕澈苦苦哀求,耳听三娘受苦,他心如刀割,然而轩辕澈根本不为所动。   “三娘——”凤夙一边寻求救她之术,一边凄声大喊。   三娘声音哀柔,但却在微笑:“姑娘,此生能结识你,是三娘的福分。这条路,三娘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你一人去走,姑娘要好好保重,下辈子我们还是姐妹。”   莫言哽咽流泪。   “莫言……”三娘唤莫言的名字。   “我在,我在……”莫言痛苦急声道。   三娘语声温柔:“你真傻,下辈子不要再入道教了,我生在寻常百姓家,身世清白,不是烟花女子,你我如能相遇,届时结为夫妻可好?”   “好,好……”莫言几欲说不出话来。   “莫言,别求他,不要求……”三娘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便消失殆尽,再也听不到属于三娘的任何气息。   凤夙脸色煞白,而莫言脸色更是形同枯槁。   轩辕澈阴邪大笑,一把将莫言拉起,斥责道:“混账东西,你乃我名下之徒,怎能被女鬼所惑,待为师荣登帝王之位,百年之后定会留给你,快快振作起来,莫要辜负了为师一片栽培之恩。”   莫言忽然猖狂大笑不已,脸上都是泪,恨恨的甩开轩辕澈,神情冷漠,与轩辕澈对视片刻,蓦然拔出手中桃花剑,剑芒穿胸而过……   轩辕澈大惊,愣愣的看着,凤夙也惊呆了。   很久之后,轩辕澈忽然大吼一声“莫言”,凄声跪了下来,抱着莫言抽搐的身体,恨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你也要弃为师而去?”   一滴泪从莫言的眼角滑落……   三娘,他说过,此生不让她孤单的。   命丧,长治久安   更新时间:2013-11-14 1:42:41 本章字数:3497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沉寂到了极点。   “姨娘——”   一道稚子之声凄厉响起,明明那么年幼,却足以划破苍穹。   阿筠紧紧盯着紫葫芦,嚎啕大哭,被廖天机紧紧的抱在怀里,所以只能挣扎着身体,哽咽大哭。   孩童因为太过伤心,脸色涨红,脖子上更是青筋暴露,眸色血红一片,骇人无比。   “小殿下,节哀。”廖天机试图劝说阿筠平静下来,话虽如此,但当他看到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莫言时,眸色亦是悲凉无比。   莫言倒是难得一见的好少年,只可惜他的师父是轩辕澈,这才铸就了他悲惨的一生。   鲜血从莫言的身体里蔓延而出,恍惚中,有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争先恐后般响起妃。   ——哭什么?入了道教,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莫怕。   ——修道之人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你一定要切记惩凶除恶,道心向善,这才是道教宗旨所在。   ——红尘万丈,一切皆是虚妄,你心过于大善,是大吉也是大忌。   ……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砸落在莫言的睫毛上,这是谁掉落的眼泪,怎会如此伤心,如此之多?   是……她在哭吗?   那道红衣身影早在紫葫芦里被轩辕澈打的魂飞魄散,他没用,无力救她,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也许,他和三娘注定将以这种方式结束悲剧。   红尘情爱原本如此,眨眼间就陷入了薄凉。   自此以后,没有远山近水,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怅叹感慨的时候,更不会在彼此无言对望中,悄无声息的湿润了眼角。   莫言觉得这样很好,就让那些往事随风飘远,他得到了三娘的来世许诺,只要一直信守下去,总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他和她不会继续在红尘两岸中遥遥相对,更加不会偶尔触碰彼此的寂寞,因为过往已经被他们摈弃,所以心里便不会再感受到生生的疼。   在莫言游离的神智里,眼前依稀浮现出三娘的面庞来。   繁花似锦的庭院中,红衣女子笑容褪掉妩媚,尽显孩子气,不经意回头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女子微微泛红的脸。   三娘孤苦了太久,他只想告诉她,他曾经在暗夜里聆听过下雨滴答声,所以心里是潮湿的,他不希望这份潮湿,有一天三娘需要独自面对。   他想告诉她,他的心曾经很冷,但被她暖热了,不过很可惜,又凉了。   他想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   都说她是艳鬼,以勾~引男人为生,出身青楼,更是声誉糟糕到了极点,但他却一直觉得她很好,她是这世上最好、最真的女人。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相信自己依然会如此,只会更爱,没有避爱。哪怕过往失去任何温度,他也依然会把她深深的刻在心里。   有泪从莫言眼里滑落,他看着轩辕澈,眸色无波,看轩辕澈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苍白的唇微微掀开,提出最后的临终忠告:“回头是岸……一切皆虚幻……收手吧……趁一切还来得及……此刻收手还不晚……”   恍惚的神智里,他仿佛看到了三娘,莫言嘴角扬起一抹朦胧的笑意。   “三娘——”莫言伸长的手臂,高高抬起,但却最终无力垂下……   一片静寂,死一般的寂静。   “莫言,莫言……”轩辕澈痛声疾呼,紧紧的抱着莫言的尸体,难得悲从中来。   虽说轩辕澈祸国殃民,但不能否认的是,轩辕澈对莫言是有真感情的,多年师徒情,怎会说忘就忘?   “小哥哥——”   这是凤夙第一次目睹阿筠哭,哭的撕心裂肺,为三娘,也为莫言。   三娘待阿筠一向很好,难怪阿筠如此了。   凤夙眸色冷寒,时光宛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她和三娘离开沙漠将近半年了。   有些人,有些事,虽然消失了,但凤夙知道,她永远都忘不掉三娘在她生命里曾经有多么鲜明清晰的走过。   她没有信守承诺,当初答应三娘,会护她平安的,但今夜反倒让三娘为了救她,被轩辕澈打的魂飞魄散。   是她对不起三娘。   现如今,轩辕澈因为遭遇了莫言死亡刺激,所以双眸尽显血红,表情痛苦,蓦然起身,浮尘遥指凤夙:“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的话,莫言也不会死,是你们害死了莫言,今天我势必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于此同时,凤夙听了轩辕澈的话,不喜不怒,面无表情的看着轩辕澈,眼神凌厉无比。   轩辕澈表情原本尽显愤怒,如今却陡然一笑,状若癫狂,“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如同我一般。”   只见,轩辕澈双手一挥,阿筠竟赫然出现在凤夙的眼前。   凤夙大惊,愤声道:“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凤夙寒声道:“你若敢伤犬子,我定不会轻饶你。”   “是么?”   闻言,轩辕澈大笑不已,阿筠恢复如常,抡起袖子使劲擦了擦眼泪,沙哑愤声道:“娘亲,您不用管我,快杀了这老东西。”   凤夙一脸愁色,担心阿筠出事,然而就在此刻,有一道身影急速飞过,瞬间便将阿筠从轩辕澈手中夺走。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轩辕澈还没来得及做好应变准备,就被别人夺走了阿筠,当真是奇耻大辱。   轩辕澈霎时暴跳如雷,当他看向救助阿筠的男人时,眉簇得更紧了。   只因,那人是廖天机。   阿筠瞥了一眼廖天机,没好气道:“真是难得,承蒙搭救,不胜感激。”这一次,廖天机没有弃阿筠于不顾,还算有点良心。   廖天机听了阿筠的话,恨不得好好收拾调教他一段时日。这孩子的嘴巴有时候真是太毒了。   凤夙见阿筠获救,松了一口气,蓦然腾空抽出佛珠挥向轩辕澈,不给他出手机会。   阿筠在此,她担心继续缠斗下去,阿筠如果再有什么闪失的话,那就不妙了。   高空中,只见佛珠慢慢铺陈散开,其中有三十六颗佛珠竟然迅速变大,每一颗都有磨盘大小,封困在轩辕澈四周。   轩辕澈双眼宛如漆黑浓墨,额心魔纹完全裂开,似神似魔,见状迅速出手,双拳硬撼三十六颗佛珠。他竟然想要生生接下来?   轩辕澈眸色圆睁,不敢置信道:“竟是佛陀舍利,难道会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凤夙一惊,没想到佛珠乃是佛陀舍利,她原本以为那是活佛的经珠。皇爷爷之前的确是这么跟她说的,如今看来皇爷爷的话毕竟有所保留,没有告诉她实情。   轩辕澈并不惧怕这些,反而出手更加迅速生猛,一双拳头接连与之碰撞,天地震颤,秩序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凤夙忽然吐血不止,她操控佛珠,被动与轩辕澈争锋,难免波及己身。   “娘亲,小心啊——”   不远处,阿筠目睹此景失声惊叫起来,显然担心凤夙的安危。   廖天机审时度势,突然眼中光芒大作,接连几缕精血破口而出。   阿筠还以为廖天机出了什么状况,却见廖天机口中大喝:“万民临难,祖龙显现!”   霎时间,帝都皇宫地面蓦然裂开,一分为二的同时,有一条紫金神龙破土而出,龙吟震九霄。   轩辕澈一看,冷笑不已,哼道:“龙脉?纵使龙脉出世又能奈我何?它迟早要为我所用。”真正的帝王天子理应是他才对。   凤夙见龙脉出世,立即吟声道:“厄难临世,不入地狱,何来轮回?”   紧接着,只见三十六颗佛珠倒转而回,飞向神龙体内,化为龙骨。   凤夙见状,一步踏出,竟然骑坐在紫金神龙身上,龙游九天,径直朝轩辕澈冲去。   “啊——”   轩辕澈凄厉长啸,紧接着神龙破灭,宛如星河破碎,几乎在一瞬间无尽厉鬼怨灵化为泡影。   轩辕澈脸色大变,心知大势已去,准备逃离时,却被一颗佛珠生生击打进他的身体里。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只见轩辕澈忽然止了逃离步伐,身体蓦然爆碎,一切湮灭仅在瞬间。   一片烟雾中,有女子缓缓飘落,廖天机感慨不已,没想到凤夙竟能够在佛陀舍利的庇护下,涅槃在生,创造出如此惊人威力来,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看着漫天飘落的尸体碎肉残骨,廖天机微微皱眉。   轩辕澈终于死了,而燕国也到了清净的时候,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厉鬼继续横行……   属于燕国未来三年的盛世天下,即将拉开序幕。   帝后,舞尽繁华   更新时间:2013-11-14 23:41:30 本章字数:3383   菩提寺活佛精通布阵卦象之术,凤夙年幼之时,无欢便教习她幻术道法。   初时,凤夙深觉所习毫无用处,心下排之,抗之,尽显敷衍。   无欢也不动怒,平心静气的问凤夙:“草木可有情?”   想了想,凤夙回道:“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拿人跟草木相比,如此说来,草木应属有情。”   无欢又问:“草木若有情,天地万物是否都应有情?”   凤夙锁眉:“水利万物而不争,三生石上缘分定。一水一石,前者柔婉,后者坚硬,它们能够有情,万物自是有情。”   无欢笑了:“你要切记,尘世万物,但凡有情,必有所欲,欲能让人心思蒙尘,欲能让人盛开如花,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尘世中并非只有人类可行于天地间,要不然何来前世今生,何来前世因,今世果?”   最后,无欢叹道:“但凡操控天下之人,最怕的不是死后不得善终,而是生前百密一疏,悔不当初。邈”   多年之后,燕国帝都,那些幼时凤夙嗤之以鼻的道法之术,竟然令她一举斩杀轩辕澈,果真应了最初无欢的话:所学之术,必有所用之时。   但又有人说:有所获,必有所失。   三娘死了。   有冰冷的泪从凤夙眼角缓缓滑落……   女子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仰脸望着阴霾上空。   紫葫芦随着轩辕澈身体一同爆炸,佛珠金光环绕下,黑色亡灵变成幽灵白色,缓缓飞向高空。   一缕红色轻纱从天际缓缓飘落......   凤夙嘴角含笑,但泪水却成行滚落,颤抖的伸出手。   “姨娘——”   阿筠站在凤夙身旁,失声嚎啕大哭。   红纱飘落在凤夙的手心上,凤夙笑中带泪,沙哑轻唤:“三娘......”   红纱仿佛有灵性一般,在风中摇曳飘荡,姿态洒脱飞扬,短暂停留,脱离凤夙的手心,从阿筠脸颊上擦过,试图擦拭他的泪水和悲伤,在阿筠殷殷的目光下,红纱缓缓飘落在莫言的身上。   阴湿的地面上,莫言躺在那里,嘴角笑容温润,身上蔓延而出的鲜血和红纱全属一色,透着诡异和凄凉。   燕箫不知何时走过来,把那缕红纱放在了莫言的手里,然后包住了莫言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路走好。”   短短一句话,生生逼出了阿筠的眼泪。   凤夙双膝一软,跌跪在地,泪水一滴滴砸落。   阿筠上前拽着凤夙的手臂,失声痛哭道:“娘亲,你救救姨娘吧!你把她魂魄找回来好不好?她是我姨娘啊......”   阿筠声音尖锐,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凤夙抱着阿筠,无尽的泪肆意宣泄着属于她的痛苦。   人鬼殊途,不过刹那,剪碎芳华佳颜,风起云涌,鲜血染透红霞。   红纱妩媚,花自惆怅,欢颜隐于幕落,活人死别,叹息掷地有声。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和阿筠环在臂弯间,声音沉寂:“他们拥有这样的结局,其实未尝不好。自此以后,花前月下,山无棱,江水为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比世人不知幸福多少倍。”   凤夙又何尝不知?她和三娘相交不过半载,却交情笃定,姐妹情深,她信她,护她,到最后甚至为她舍了三魂七魄,可是绿芜呢?她和绿芜相交二十多年,到头来害她最深的那个人却是绿芜……   人与人,果真不敢同等比较,短短数日,周围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过往凋零成泪,折叠出无尽的人世沧桑。   胸前泪水浸湿衣衫,那是凤夙的眼泪,心里开始升起淡淡的疼。   触目是莫言的尸体,还有他手中的那一缕红纱。   没有人注意到,新帝眼角有一滴泪快速消融在风中。   虽说浮生若梦,好似手中沙,悲切生白发,放眼紫陌红尘,却终究敌不过镜月水花。   她如此伤心,只因这人是三娘,倘若几年后他死了,她……又该如何?   新帝双眸寒冽,透出浓浓的血丝来,似乎转瞬间就能滴出血珠来。   *********   三娘死后,凤夙一病不起。   “病”是燕箫蒙骗世人的幌子,事实上凤夙每日醉酒不出。   深宫内苑,所有人都知道,燕箫极其宠爱云妃,她乃大燕后宫第一人。   何为第一人?有人说,云妃是第一个栖身帝宫的妃嫔,跟帝君同宿同进退。   有人说,帝君每日亲自给云妃上药,试图祛除她脸上的刀疤。   有人说,月余后,云妃疤痕尽除,容颜绝美,堪似倾城。足以和死去的顾红妆以假乱真。   有人说,帝君之所以宠幸云妃,无非是睹物思人,真正心心念念的人是已故太傅顾红妆。   说归说,很多人都清楚,云妃最大的筹码不是她的容貌,也不是她的才智,而是她的儿子。   当燕箫大昭天下,他和云妃有子燕京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听闻,朝臣因为太过吃惊,皆是呆愣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有人清醒过来,斗胆问燕箫,是否在说笑?   燕箫眸色沉敛,声音平淡:“朕长了一张开玩笑的脸吗?”   那人立刻吓得跪下磕头认错。   没有人敢质疑燕箫话语的真伪,况且那位阿筠真的跟燕箫容貌甚为相似,说他们不是父子,都没有人会相信。   那分明是一个三岁稚子,想来云妃早在入宫之前就跟燕箫结识,被他金窝藏娇,要不然阿筠年龄该怎么说?   新帝继位一月,后宫嫔妃只有梅妃秋寒月和云妃阿七。   朝臣谏言新帝广纳女子入宫,繁衍子嗣,被燕箫驳回。   几天后,应武原所求,燕箫赐宁妃谥号,尊号皇贵妃,铭刻妃陵。   后宫不能无后,放眼天下,后宫凋零,大概只有燕国最甚,只有两人,后位给谁不言而喻。   自从白玉川死后,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中不动刀枪,但却釜底抽薪不少白玉川余党,正在朝臣一筹莫展之际,燕箫却增派贤能委以重任。   那么多人,并非都是花拳绣腿,满腹空论,而是货真价实的有才之人,接替官位,不见慌乱,反而游刃有余,让一众老臣惊讶不已。   如此上路,对官位如此熟悉,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定是有心之人悉心栽培多时的成果。   老臣询问燕箫,这才得知,燕箫早就有心剿灭白氏一派,但想到人员众多,为了避免到时候官位虚空,这才提前防范,广纳贤才,并根据每人的才能逐一进项分配教习,所以这才有了今日这番成果。   众臣听了,纷纷齐呼万岁大才。   燕箫环视众人一圈,这才慢条斯理道:“想出此计的人不是朕,而是朕的后妃。”   朝臣心一突,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太子妃首先排除,她怎会帮助帝君对付其父白玉川?宁妃娇蛮成性,还没有那个才;梅妃太过默默无闻,不会是她;原本众人以为是顾红妆,但帝君说了,那人是他的后妃,这么说来,献出此计的人只能是云妃了。   “皇上,那人可是云妃娘娘?”有朝臣小心翼翼开口。   “确实是云妃。”燕箫喝茶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扫了众人一眼。   有朝臣心思通透,蓦然跪在大殿之中,神情激动:“皇上,此乃大燕之福,云妃大才,又育有皇长子,功过千秋,皇后之位舍云妃其谁?”   “臣等奏请皇上立云妃为后。”一群朝臣齐刷刷跪在地上,高声谏言。   燕箫眸色半敛,借着喝茶动作遮掩住嘴角笑意。   七月末,新帝燕箫立云妃为后,其子燕京为皇太子,与民同庆,大赦天下,免税两年,百姓无不对帝后感恩戴德。   登后大喜,并未给凤夙带来多少欢欣,她一直不注重这些身外之物,又怎会关注头衔上的改变?   但有关于帝后佳话,却开始传进民间,稍加改变,就成为了传奇。   听说,帝君每日下朝后必定陪新后煮酒论天下。   帝宫笙乐不断,宫人说那是帝后在琴箫共舞。曾有人远远目睹,说不出来的惊艳,帝后皆是一身白衣,帝君琴音宛如缱绻如画,高山流水;皇后舞尽繁华,姿态绝伦。   民间,说书先生讲的惟妙惟肖,唾沫乱飞间,却不知道有一个面色丑陋的女鬼正站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那鬼,不是绿芜,还能是谁?   榻眠,帝后同阅   更新时间:2013-11-16 1:38:23 本章字数:3285   初秋天气潮润,蒙蒙细雨,帝宫九重天宛如一幅上佳旖旎画卷,有着数不尽的诗意。   走过了初春杨柳拂堤,盛夏苍穹纸鸢,初秋尘埃落定,乱世天下,燕国得保三年安宁,处处可见一派祥和,似乎仰脸望天,便足以痴笑成呆。   凤夙每日煮酒沉睡,书墨茶香,浅醉度流年,刘嬷嬷几次三番看不下去,想要规劝,终是沉沉叹息一声,就此离去了。   三娘的离去,不仅改变了凤夙,也改变了阿筠。   昔日顽皮孩童,一夕间沉敛寡言了许多,看向凤夙的眼神,总会在不经意间就溢满了伤心和难过。   阿筠还小,并不曾入住东宫,跟凤夙一同居住在深宫内苑。   凤夙醉酒之时,庭院藤椅,漫天花落,会不期然响起一阵琴弦之声,带着横冲直撞的凌冽气势,扣人心弦,即便琴声乱弹成分居多,却带着数不尽的凄凉,有时候留心倾听,会感觉琴声宛如悲鸣呜咽,跫音落地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刘嬷嬷轻叹:“小主子又在乱弹琴了。”顿了顿,刘嬷嬷声息沉凝:“他心里也不好受,昨夜里,他在梦里面一直叫姨娘,还流泪了,哭的很伤心,但今天醒来,却一脸平静,嬉皮笑脸,一如往昔。娉”   见凤夙不说话,刘嬷嬷又加了一句:“他像你,更像皇上,很会装。”   凤夙仰脸望天,天很蓝,难道随着三娘魂飞魄散,就连阿筠也要钝化如石,心性归于苍老吗?   琴音声中,她缓步慢行,宫人都惊呆了,这是凤夙成为帝后之后,第一次踏出庭院,走进小殿下的庭院屋舍。   女子背影宛如杨花,姿态清美绝伦,容颜尊贵傲然。   朱漆宫门一扇扇打开,但凡女子经过之处,纱幔莫不四散卷起,一派檀香袅袅,扰人心魄。   琴音戛然而止,孩童蓦然抬头,看到不远处款款走来的女子,起先以为眼睛花了,随着女子走近,眼睛开始转为红润,然后那红色仿佛能沁出鲜血来。   “娘——”   小小孩童扑进凤夙的怀里,咬着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他以为姨娘走了,连带把娘的魂也给带走了;他以为姨娘走了,自此以后,他们生命中的阳光也要消失了。   都说凤夙阴狠无情,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又何尝不是至情至性之人,她爱护身边的人,有时候胜过她的生命,所以三娘死后,她才会如此心灰意冷,仿佛被人抽走所有力气一般,困守死胡同里,无力自救,这种痛苦比绿芜当初背叛她还要难受。   但如今,她不能一直沉沦下去,阿筠攀附她而生,她怎能无视稚子痛苦难过,一味选择无动于衷?   “姨娘永远离开了我们,伤心吗?”凤夙问窝在她怀里的稚子。   阿筠重重点头:“伤心,好像谁把我的心给挖走了,胸腔里空荡荡的。”   凤夙很平静,眉眼间一片暗色琉璃,不动声色道:“尘世中人,皆被命运掌控在手,成为强者玩偶,宛如手中沙,就算再如何依依不舍,也终要随风而散。故人已去,纵使我们清泪无限,万丈黯然,也终是一场酒醉残梦,叹往事如风,堕落红尘最深处。”   阿筠皱眉道:“娘亲希望儿忘了姨娘吗?”   “既死别,永难见,何需……惦念?”初听无情,但又何尝没有怅然之意。   阿筠好一会儿没说话,良久后才道:“不想念,但偏又想起。”   凤夙声音如常,淡淡的:“那便放在心里,偶尔想念,永久放下。”   “娘亲能做到吗?”孩童之声仿佛历经岁月如潮,带着迷蒙雾气,眉间忧愁藏匿在额头水纹褶皱中。   “……能。”很久之后,凤夙唇齿间迸出这么一个字来。   单调,凄迷,绝情,无奈……   ******************   花影渐深,宫苑重影叠叠,小别秋风,落花纷纷,风乍起,素衣飞扬。   燕箫入殿,便看到倚着床头看书的白衣身影。   衣袍渐松,越发衬得她身形消瘦,他见了,一如往昔,心头狠狠缩了缩。   有一种疼痛,蔓延至他全身各处,带来丝丝缕缕的疼痛来。   他远远看着她,今日她没有喝酒,反倒沉静看书,难免令他有些恍惚。   清美男子,惯常寡言,只沉沉看着她,不言不语。   “皇上——”李恪在燕箫耳边小声轻唤,话音很轻,似乎不愿打破这份沉寂。   最近,他并不愿意燕箫和凤夙同床而眠,燕箫身体不好,咳嗽不止,最忌床事,情动。   偏偏皇上每次看到凤夙,就像失了魂魄一般,陪她喝酒同醉,为了照顾她可以彻夜不眠,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当真是皇上不急,急死他身边这位小太监。   “御书房还有奏折没有批阅,您要过去吗?”李恪斗胆开口,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唯恐燕箫怪罪。   燕箫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恪,不过并没生气,反而眉眼间有了一片氤氲柔色,好像凤夙今日不再醉酒,让燕箫心情大好。   “话多了。”   这话本该戾气天成,但奇异的是,音调中却含着笑意,正待李恪想尽忠职守,提醒燕箫顾虑身体的时候,燕箫却再次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扫了眼内殿伺候的宫人,话音淡淡的:“你们都下去吧!”   内殿都是女子,平时见惯了燕箫的冷脸冷语,今日再见燕箫,只见他脸上竟荡漾着温柔笑意,一时间宫婢自发忽略了那样的笑容是因谁而起,一个个羞红了脸,在李恪的低斥声中,纷纷仓惶低头,朝燕箫福身,鱼贯退出内殿。   李恪临走时,还有些犹豫不前,见燕箫眼睛里都是坐在床沿的凤夙,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知晓云妃就是凤夙,燕箫又对他这位夫子痴恋成灾,只怕这辈子都逃脱不了她的五指山了。   关上宫门,内殿瞬间陷入沉寂,只余燕箫轻缓的呼吸声……凤夙是没有呼吸的。   缓步上前,含笑看了她一会儿,坐在她身旁,“什么书,这么入迷?”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笑了笑,话语如常,微微有些沙哑:“兵书。”说着,卷起书面给他看,还真是兵书。   “要看吗?”她问,也许只是随口问问。   “好。”他似乎永远都不知道拒绝她。   床榻之上,她躺在他怀里,共同翻阅一本书,兵法之道,偶有间接谈论,如果李恪看到、听到,大概会暗笑不已。   他有些心不在焉,温香软玉在怀,况且又是自己喜欢的女子,没有心驰荡漾是假的,事实上心潮拨动,难以自制。   “心怀不轨”之人自是遗露了凤夙的话,所以当她久不见回应,在他怀里侧眸看他时,就看到他眸光灼热,紧紧的盯着她。   凤夙不傻,虽然情事浅淡,但却在瞬间便读懂了燕箫心中所想。   她微微敛眸,面色如常,只是那般近在咫尺,所以当燕箫垂头准确吻住她的唇瓣时,她微愣,无意识张嘴,瞬间被他寻到可趁之机,缠住了她的舌,与之纠缠。   那样一个吻,凤夙不知道何来醉人之说,燕箫吻她的时候,她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他亦是,眉目深幽,藏储万千心事,但深吻却显得极其霸道,痴缠不放,即便凤夙没有任何回应也无所谓。   热吻结束,他声音沙哑,微微叹息道:“这样的吻,你排斥吗?”   “没感觉,谈不上排斥。”她侧开眸子,打算把注意力继续凝定在书籍上,但注定只是徒劳。   只因燕箫眼眸幽深炙热,蕴藏了很多她看懂,却又看不懂的东西。   她平心静气,翻了一张书页,淡淡问道:“你要看书,还是要看我?”   他笑,这话还真是镇定啊!   “看书,看你有什么区别吗?”   “看书的话,如此不用功,该罚。”说着,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燕箫心里忽然间溢满了温暖,这是少时,他不听话,忤逆她教习功课时,她惯常做的小动作,如今难免心驰神荡,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如果是后者呢?”   她眸色淡淡,但嘴角却微微扬起,并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合上手中的书,眉眼含笑:“若不厌,随你喜欢。”   深爱,帝后同眠   更新时间:2013-11-17 1:12:04 本章字数:3757   燕箫在凤夙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什么,心潮翻涌间,却夹杂着诸多不确定。   他看着凤夙,呼吸缓慢,眸色深幽暗沉。   李恪在外面守着,耳朵贴着门,试图隔着厚厚的房门,偷窥到什么,但听到的只有庭院中的虫鸣声。   李恪是不可能听出什么来的,因为房间内一片寂静。   红红的烛光散发出摇曳的光辉,灯芯偶尔会响起浅浅的“爆裂”声。   在凤夙略显冷清的眼神里,燕箫握住了她的手。   曾经,她是他的夫子,想爱却不敢爱;如今解除身份束缚,她是他的妻子,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   既然握住了,便不想再放手媾。   燕箫眼神冷睿,明明表情平静,但映入凤夙的眼中,却带有缱绻之色:“一直想这么做,睡觉的时候,牵着你的手,一同安寝,一同醒来……”   凤夙看着他,不明所以:“你以前不也常常这么牵着我的手吗?”   燕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每次牵你的手,都要趁你不注意才敢牵,我这辈子从未这么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过。”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手现如今在你手里。”说着,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他用力握紧。   凤夙笑了笑,似乎刚才只是她的一个恶作剧。   燕箫不高兴了:“你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把手抽走吧?”   “为君者,喜欢疑神疑鬼吗?”她微微挑眉。   燕箫苦笑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前我牵你的手,刚开始还好好的,但当你回过神的时候,就会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并且跟我隔得很远,好像我感染了瘟疫一样。时间长了,我哪还敢乱牵你的手?”唯恐有朝一日惹恼了她,她不再理他。   “有么?”凤夙微微蹙眉,没想到他一直对往事耿耿于怀。   过往记忆笼罩脑海,燕箫忽然开口问她:“有一段时间里,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什么?”她只怕猜不出来。   “最怕我不听你的话,你会一怒之下,弃我而去。”   “……”凤夙一时没说话,燕箫话语半真半假,但她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凤夙笑道:“我指望你平天下,得以让我余生安稳度日,离开你,我还能到哪儿去?”   “那时候,四哥与你走的颇为殷勤,绿芜有一次不小心在我面前说漏嘴,说你极为欣赏四哥,还说你和他琴箫合奏,堪称伯乐知己,我听了表面无动于衷,看似极为信你,但心里却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凤夙笑容收敛,近乎讥嘲道:“绿芜还真是不小心。”   燕箫眸色也冷了下来:“想来那时候她已有离间你我之意,但她说的终究是事实。你素来清高,很少有人能被你放在眼里,你欣赏四哥,我会着急,很正常。”   “你觉得我会抛弃你?”凤夙说着,笑了笑,“抛弃”这个词,似乎用在燕箫身上不合适。   燕箫笑的温和:“良禽择木而栖,你如果选择四哥,我倒也能够理解。”   凤夙难得开玩笑道:“这么说来,我当时还真是棋差一招,应该舍你选四王爷才对。”   “休想。”燕箫有些恼,把她的手拉放在胸前,正色道:“你是我的夫子,一时也是一生。”   凤夙不期然想起他的身体,一生?他和她哪来的一生啊!   收敛思绪,凤夙说道:“仔细想想,那段时间你似乎对我极为冷淡,处处找我茬,有事没事就给我脸色看,似乎还屡次带着你的妃子们在我面前招摇过市……”   燕箫有些尴尬:“我是想,你不在乎我,我又何须在乎你。”   凤夙不以为意,缓缓问道:“结果呢?如此对待我,你快乐了吗?”   “没有。”声音有些挫败。   凤夙好笑道:“这倒奇怪了,处处给我添堵,怎会不快乐?若是我,只怕夜间沉睡也会偷笑不止。”   燕箫无奈道:“看似是我给你添堵,但到最后添堵的那个人却是我。我对你冷淡,你笑容依旧;我处处找你茬,你多是淡淡看我一眼,不言不语,负手转身离去,隔天再见,依然平静如昔;至于那些妃子,不是我故意带她们气你,而是她们每次都知道你在哪里出现,故意找借口拉着我出现在你面前气你。”   凤夙静静分析道:“嗯……你默许了她们的行径,所以应该是同犯。”   燕箫没好气道:“确实有跟你赌气的成分,原本还在想,她们若能让你气恼的话,也算是功德一件,但我却忘了,王府妃子多是你为我张罗的,你又怎会因此而生气?况且那时候有谁敢当面给你使绊子?王府里面的人谁见了你,不敬你三尺?”   凤夙摇头道:“总有一些拿鸡毛当令箭的人。”   “你越是无动于衷,我就越气愤,那段时间确实混账了一些……”话语间有数不尽的感慨之意,失笑不已。   凤夙见了,白眼狼清美雅颜上,笑意迷人,忍不住说道:“怎又笑了?”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做了那些混账事之后,忽然想起,你若对我寒心怎么办?于是那时候开始急了,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补救之前的过错。”   “难怪你对我忽冷忽热,我还以为你中邪了。”   燕箫佯装没听懂她的讥嘲之音,开口说道:“宁愿自己中邪了,最起码中邪的时候无心,不知冷暖疼痛,多好。”   “没得到之前,什么都是最好的,现如今你我结为夫妻,朝夕相处,你总有对我厌倦的时候,若到那时,记得提前跟我知会一声,为师定当把后位拱手相让……”   话未说完,燕箫竟压在了她的身体之上,红唇被燕箫薄唇含住,看得出来,他克制了力道。   他眸光深邃的看着身下的她:“夫子刚才说什么,学生没听清。”   “若你对我厌了……”   不学乖的下场是,唇再一次被燕箫轻薄,不过这一次,辗转蹂躏,虽没相濡以沫,仅限唇唇痴缠,也够凤夙进行反省了。   “夫子再说一遍。”燕箫笑的温和。认真衡量了一番局势,凤夙妥协道:“……算了,不说了。”   燕箫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脸,话语诚挚:“我怎会厌你?”顿了顿,叹道:“对你,不是爱,而是痴迷,至今长达九年之久,何来厌弃之说?”   “我说的是如果。”   “没有如果。”燕箫话音加重,补充道:“没有……”   想了想,凤夙说道:“那我们换个说法吧!如果有朝一日我厌倦了你……”   “你敢——”燕箫是真的怒了。   凤夙见了,忍不住轻笑。   “你笑什么?”话音带着愤怨之气,但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笑意,她总能很轻易就带动他的喜怒,不是中邪,还是什么?   “不许笑。”他恶言补充道。   凤夙嘴角笑意流溢:“以前你我意见有分歧时,你最常对我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燕箫清了清嗓子,方才说道:“……放肆。”   “戾气一如经年,好像从未改变过。”凤夙忍不住劝道:“如今你为君,戾性还是改一改比较好。”   “被你纵容了那么多年,想要改,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了。”   燕箫失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沙哑:“你知道的,我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生气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做的不够好。”   “……”凤夙没说话。   “在想什么?”他问。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会说话?”在她眼里,燕箫太过冷漠,也太过寡言阴沉了,甜言蜜语在此之前想都没想过,不过……也曾见识过,虽说是演戏,当初为了屡获武宁和白芷真心,也曾如此过……   他复杂的看她,笑容隐含失落:“那是因为你不曾给我说这些话的机会。”   凤夙自知往事不可提,太过不堪回首,便说道:“说句大煞风景的话,后宫是否妃嫔太少了?”   “还真是大煞风景。”离开她身体,躺在一旁,但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凤夙接着道:“一后一妃,岂不招人取笑吗?”   “我原本打算废黜梅妃……”他笑:“我想要的只有你。”   凤夙暂时忽略他的后一句话,想了想说:“梅妃还是暂时留着吧!”自有用处。   “……嗯。”并没有很惊讶,燕箫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后宫只留我一人,只怕会委屈了你。”   “不委屈。”   “我终究非人非鬼,你跟我躺在一张床上,我能给你的是什么?冰凉和毫无感觉的身体吗?”顿了顿,她问:“你要吗?”   他微微抿唇,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来:“就这样牵着手很好,我什么都不做。”他想要她,想解开她的衣扣,抚摸她的身体,哪怕那副身体是冰凉的,是毫无感觉的……但他不能和她颠龙倒凤时,不顾及她的感受,她在男欢女爱里没有感受到欢愉,有的只是麻木。   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亵渎他的夫子。   不会永远这样下去的,眼睛落在凤夙身上,见她淡淡的看着他,不由心思一悸,压住腹下欲火,手心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方,搂着她,声音沉滞沙哑:“你再看我,我真的会要了你。”   邀宠,变态帝君   更新时间:2013-11-17 23:47:07 本章字数:3277   昨夜,似乎帝后一夜好眠。   天还没亮,早朝叫起,纱幔拂开,宫人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撞见新帝温和的笑容。   凤夙还在睡,睡颜绝美恬淡,乌黑的发丝流泻在凤枕上,黑色的发,洁白的肌肤,别有一番魅惑在心头萦绕。   燕箫早已清醒,侧着身体,单臂支颊,静静的看着她,嘴角笑容流溢,看的人心神荡漾。   李恪上前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近前,轻声道:“皇上,该起了。”   很难得,燕箫竟然笑意不减。   他们这位新帝有起床气,如果睡不好,容易发脾气,所以每次李恪唤他起床,多是提心吊胆,只不过今天他们很走运,因为新帝心情很好。   如今,燕箫看着凤夙,目光专注,伸手将她脸上发丝捋到一旁,俯身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吻凤夙的唇嫖。   夫妻间,最惯常的小举动,但在宫人眼中却是不得了的大事。尤其是那些宫女,瞬间羞红了脸,想看但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一个个神情艳羡,感慨失落不已。   进了宫的女人都很明白,这宫中只有一个男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只有攀附他而生,才能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果有幸的话,还能尽得百般荣宠。   此刻,帝君怀里的女人,有谁不渴望那个人会是自己,只要被帝君这么抱上一抱,都将是至高无上的荣宠。   并非众女看不清楚事实,喜欢异想天开,而是眼前男子很容易就令人浮想联翩。   燕箫极少对人微笑,面对他人,多是面无表情多一些,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了就令人生寒,生惧,但是当他面对凤夙时,那样的笑容好像能够冲破这世间最晦暗的东西,洒脱飘逸,令女子看了心中宛如小鹿乱撞,羞涩不已。   在这样一个清晨,新帝为了不吵醒皇后,示意众人散到外殿候着,害的众人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在这之前,帝后同榻安眠长达一月有余,皇后嗜酒,醉酒后沉沉入睡,帝君也不言语,抱着皇后就寝,眉眼间尽是温柔。   脱衣、更衣漱洗,从不假他人之手。   很多宫人都注意到,帝君给皇后换衣服时,每次手指都会停留在她的肩胛和心脏上方,失神良久。   宫人见了,也不敢乱说话,唯恐帝君不悦,皇帝怒气,有谁敢轻易点燃,太过戾气横生,也太凛冽寒冰了。   有人说,帝君对皇后极为眷恋,只因皇后拥有一张跟顾红妆一模一样的面孔。   有人话语说的很直白,说皇后只是顾红妆的替身。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帝君的耳中,只知道李恪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带走,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于是流言好像在一夜间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人敢再乱开口说话。   李恪是帝君身边的大红人,李恪的意思,有时候代表了帝君的旨意。如果没有帝君下令,想来李恪也不会乱来。   真正让宫人闭嘴的那个人是帝君,那些消失的人只是警告,所谓杀鸡儆猴,可见帝君对流言中伤皇后有多气愤。   现如今,李恪看着那些伺候帝君穿衣的少女们,眉头微皱,这些女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表面羞涩,其实内心里比谁都大胆。   如果不是他把控严格的话,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爬上帝君的床。   那些求欢、求宠招数可谓是层出不穷,不过些许时日,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了,若是时日见长,怕是要修书立传了。   有女子衣衫裸露,有女子身上香味扑鼻,有女子佯装跌倒,有女子大胆冲撞,有女子泪眼斑斑……不管是哪一种,无非是想吸引帝君的注意力,继而荣登妃位。   毕竟后宫目前只有一后一妃,这些女子难免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过……李恪觉得她们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目前帝君还没有扩充后宫的意思。   结局都比较惨。   ——衣衫裸露之人,被管事嬷嬷扒光衣服,在柴房里呆了一夜。   ——身上芳香萦绕之人,吸引毒蜂席卷而至,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却真真切切毁了容貌,听说当夜此女受不了刺激,直接悬梁自杀了。   ——走路跌倒之人,当时借口是崴伤了左脚,隐隐啜泣,别提多楚楚可怜了。   帝君微微含笑,想了想说:“凑一双吧!”   于是,此女左右两只脚全都“崴伤”了,至今还无法行走。   如果李恪是那名宫女的话,他绝对会偷笑不止,帝君称帝后性情温和了许多,没有砍断她的双脚已经是格外的恩宠了。   毕竟,他们的帝君有时候真的很变态。   ——试图冲撞帝君,换取帝君注意力的女子,确实吸引了帝君的目光,只不过……   帝君对此女温柔轻笑:“过来。”   那女子极为欢欣,满心期待和紧张的来到帝君面前,然后在他温润如水的目光下,心花怒放的坐在了帝君脚旁。   帝君当着众人的面,抬起修长的手指,指腹蹂躏着此女红唇,眼神赞赏,目光温柔:“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好听?”   此女果真傻得可怜,竟然没有听出杀机,在李恪膛目结舌的目光下,此女脸颊红红的,羞涩无比。   李恪忍不住去想,此女若死,那也是笨死的。   但帝君没杀此女,因为帝君说了,他觉得此女说出来的话很好听,可没说此女的头脑很聪明。   前者是割舌,后者是掉脑袋。   所以,伴随着宫女一声尖叫,舌头被割掉了,宫女目睹这一幕,受不了现实打击,直接晕死了过去。   李恪忍着恶心,把舌头端给燕箫看,燕箫拿起手帕,这时候开始装清高了,捂着唇,低低的咳嗽着,语气不悦:“拿走,朕见不得这些。”   李恪撞墙的冲动都有了,究竟是谁见不得这些啊?话说,如果真的见不得的话,一开始还割什么舌啊?   当然这话,就算上天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燕箫的面乱说。   ——最后还有一种女子,守在帝君会路过的必经之路上,佯装为了什么伤心事,小声啜泣着,那样的声音相信任何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但她们忽略了帝君的为人性情。有时候女人哭的声音越大,帝君就越兴奋。李恪一听女子哭泣,大有翻白眼的冲动,看来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果然,帝君径直从宫女身旁走过,但却对李恪说道:“昨夜梦到先帝,说很想念朕,奈何朕国事烦身,无法亲赴皇陵守孝,此女不是会哭吗?让她代朕前往皇陵,为先帝哭丧三日。”   李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哭三天三夜吗?”怎么样才能连哭三天三夜啊?   “那就五天五夜好了。”话语冷清寡淡,漠然到了极点。   于是,那名宫女听说多次哭到虚脱,一度想自杀寻求解脱。   ……   以上种种,足以说明帝君有多变态,偏偏还是有女子前仆后继的想要引诱成功,可悲又可叹。   难道她们没有发现吗?帝君唯有皇后堪匹配,除非她们中能有人比皇后更心狠手辣,更变态,要不然就算爬上帝君的床,也不见得就能在皇后手中存活下来。   就算皇后大方宽厚,不下毒手,那太子殿下呢?   那个成长速度太过诡异的孩童,每次靠毒药加速成长,这里的成长包括年龄,也包括心智,阴森吓人到了极点。   李恪每次看到太子,都会绕道而行,有多远跑多远,惹不起,最起码他还能躲得起。   不愧是帝君的儿子,一样的戾气丛生,一样的喜怒无常。   太子殿下极其护母,若是有人胆敢靠近帝君,试图爬上帝君的床,需要过的第一关就是太子殿下。   李恪看了一眼那些红霞丛生的女子,微不可闻的撇了撇嘴。   这年头,不怕死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   太子庭院。   内殿床榻之上,太子阿筠睡眠香甜,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抬起手背揉了揉鼻子,咕哝一声,翻了个身,趴在那里,继续打着小鼾声,睡着了……   贪欲,帝君矛盾   更新时间:2013-11-19 0:57:01 本章字数:3322   晋升为后,似乎很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比如说人跟人之间的距离。   刘嬷嬷开始唤凤夙:娘娘。   凤夙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吧!娘娘听起来很别扭。”   “……姑娘。”刘嬷嬷似是松了一口气,看的出来,相较娘娘,她更喜欢姑娘这个称呼。   凤夙觉得,改变只在人心和所谓的贪欲,只要***控制在某一点之上,就谈不上会有所改变。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战乱年代,很多人都无暇顾及儿女情长,高大的御书房内,处处可见香雾氤氲,奏折被宫人抱着进去,又被宫人抬着出去。   凤夙曾经说过,燕箫登基为帝,若是能够控制杀念和戾气,那么他绝对会成为举世无双的一代帝王。   他每晚躺在她身旁,她能够感受到他对她的***,很多时候,她以为他至少会做些什么,或是遵从他的欲念对她如何嬉?   她在想,如果床帏之中,他想要她,她并不见得就会拒绝。   虽然没有感觉,也失去了七情六欲,但她对燕箫并非全然的无情。   有人说,无情多是建立在有情之上。   绿芜曾对她说过,说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有燕箫的存在,只不过她太过骄傲了,说难听点是自私成性。对燕箫一切的拒绝和伤害,只是为了保护她自己而已。   绿芜说的虽然偏激,但并非毫无道理。三娘死后,她醉酒之时,偶尔会想起绿芜的话,仔细深究的话,确实如此。   其实一直以来,她和燕箫在一起,看起来是燕箫在伤害她,但又何尝不是她在伤害着燕箫,只不过燕箫伤她在表面,而她伤害燕箫却在内心最深处。   但燕箫什么都没做。   有时候凤夙会忍不住去想,燕箫之所以不扩充后宫,是不是担心她会生气?所以才会拒绝女子入宫侍寝?   如今的她,冷冰冰的像块石头,身体无温,远不及正常女子要来的温香软玉……   昨天后半夜醒来,她看到胸前衣襟大开,燕箫俯首在她白皙的胸前,不用看都知道他在干什么。   凤夙当时微微愣了一下。他夜间饮了酒,所以才会较之以往,有了些许失常。   那样的场面太过香艳,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禁不住脸色潮红,口干舌燥,但她除了无动于衷之外,还是无动于衷。   如果她有感觉,不会连燕箫什么时候轻薄她,都察觉不到。   衣服被燕箫全部解开,所以她在他眼里可谓是什么都没穿。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身体,她当时竟有些想笑,但更多的却是感慨。   手指插在他的墨发间,然后在他微愣的目光下,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时候,他反倒清醒过来,开始推她:“夫子……”声音气喘吁吁,压抑到了极点。   “你想要我?”   话语出口,内殿一片沉寂。   燕箫没想到凤夙言语会这么直接,一时没吭声。   凤夙抚摸他的脸:“你是帝君,你记住,燕国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我。”   “你怎么能跟他们相提并论?”他声音沙哑,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尤为明亮。   “你没必要这么为难你自己。”她轻叹。   燕箫却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如今我的感受都在你的眼里吗?”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握着他的手放在她饱满的柔软上,这大概是她生平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箫儿,如果你要,我就给。”她说。   燕箫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掌心下是她有些发凉的柔软,适才汹涌的欲火就那么开始渐渐散去。   “夫子,刚才是我莽撞了……”顿了顿,他说:“我不能。”   这话说的有些违心。   凤夙松开他的手,他的手指就那么从她胸口滑落,顿时被一股空虚感包围着。   她离开他身体,背靠着他,看着床幔,良久无声。   很快身体就被燕箫拥在怀里,紧密相贴,他低低的叹道:“夫子,我想要你。男女之间***宣泄,这并不可耻。”   “箫儿,你很矛盾。你认为,跟我在一起,你能得到欢愉,但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你是不是觉得这对我不公平?”凤夙的话可谓是一阵见血,听得燕箫不期然皱了眉。   凤夙短暂沉默,终是开口说道:“要不你去梅妃那里,或是我……”   凤夙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燕箫忽然覆盖在她的身体上,明知她不会疼,还把全身的重量重重的压在她身上,然后在她眸光看向他时,狠狠的吻向她的唇,但她抿着唇,燕箫也不急,眼神微眯,隐含怒气:“又想把我推到别的女人那里?”   “我是为你……”着想。   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含糊,甚至连话都没让凤夙说完。   凤夙中计了,在她开口说话的瞬间,燕箫已经用潮润的舌纠缠住了她的舌,话语含糊,但却声声逼问道:“收回刚才那句话。”   凤夙眉眼间都是笑意,他倒是把战术运用到了床事之上,倒是难得。   “收回。”很配合。   白眼狼还很生气:“说你在乎我。”   她笑,在他殷殷目光下,开口说道:“你知道的,为师吃软不吃硬。”   短短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暧昧丛生,把白眼狼刺激的眼睛发红,发狠似的吻她,到最后,咳嗽不已的是他,没心没肺无动于衷的那个人却是她。   燕箫晨起时情绪不佳,李恪怎么伺候都不对,差点老泪纵横……   难怪燕箫会这么生气了,他顾虑凤夙那些虚无缥缈的感受,已经百般迁就了,偏偏她不懂他的良苦用心……这话也不对,她不是不懂,是明明很懂,却故意拿话来气他。   李恪说话一向不着边,但有一句话还是被他蒙对了。   李恪说燕箫病情加重多是被凤夙给气的。   仔细想来,他这样的身体最好不动情,这辈子情都给她了,不是被她所气,还能为谁?   帝君晨起更衣的时候,一直在咳嗽,眸光移向床榻时,凤夙穿着单衣背对着他睡得正沉,哪里还管他的死活?   顿时一口闷气涌上心头,帝君眸色生寒,抿唇愤愤的离开了内殿。待众人离去,内殿之中只有寥寥宫女守候在那里,皇后不喜太多人在身边伺候,所以才会把人数递减到寥寥四人,就算如此,皇后也觉得多。   因为内殿太静,所以不管是什么声音都显得极为清晰,比如说皇后的话。   就在新帝转身离开不久,内殿宫女明明听到了一道声音,从帷帐深处传出来。   皇后低声呢喃道:“傻瓜。”   ************************************   绾绾来看望凤夙的时候,她正在熬药,燕箫晨起时似乎咳嗽比较厉害……   阿筠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很有闲情逸致,因为他正在打盹。   “姐姐病了吗?”   绾绾人未到,声先到。   距离之前一别,凤夙已有月余不曾见过绾绾了,之前去过无名湖,但她似乎都不在,也不知去哪儿了。   若不是知晓绾绾法术高强,凤夙只怕又要牵肠挂肚了。   如今听到绾绾的声音,凤夙眉目间霎时有了几分喜色:“绾绾……”   “谁?”正在打盹的阿筠瞬间提神,但他看到缓缓出现在眼前的绾绾时,顿时激动不已,立马从藤椅上跳起来,藤椅因为他的力道,晃动不止。   “太好了,你还没死。”阿筠一直以为绾绾出事了,要不然活泼如绾绾,那么坐不住的一个人,无热闹不欢,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阿筠……”凤夙挫败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啊!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绾绾也不见生气,反而笑了笑,“有事耽搁了,所以才会这么久才来看你们。”说着,笑容收敛,心事渐沉,走到凤夙面前,愧疚道:“姐姐,三娘遇难的时候,我没能帮得上忙,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三娘……”顿了顿,绾绾咬唇道:“姐姐不要怪我。”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凤夙握住绾绾的手,温声道:“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东华,凤门杀手   更新时间:2013-11-20 15:58:16 本章字数:3413   夜凉如水,太子庭院一片沉寂。   无灯,漆黑暮霭,只有隐隐火光乍现。   冥币堆积,浅浅燃烧着。   烧纸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阿筠,他蹲在那里,抱着膝盖,眼巴巴的望着火光,精致的五官在火光跳跃中忽明忽暗,眼眶中隐有泪水浮现。   “殿下在给谁烧纸?”庭院中,突兀响起一道女子之声,声音娇媚,但因心事重重,所以尽显落寞。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三娘。”阿筠没有去查找女子踪迹,只因他知道同他说话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一介女鬼。   自从帝都大战之后,他在宫里见过不少鬼魂,娘亲曾经对他说过,皇宫里出现最多的就是冤魂厉鬼,因为这里是一个容易让人受委屈的地方娴。   那些鬼魂对他极为尊敬,并非有意害他,在他伤心难过,情绪失落时,总会有形形色色的鬼魂出现在他身边,有时候不说话,有时候寥寥数语,有时候喋喋不休。   阿筠想,他们或许都是一群心灵太过寂寞的人,一如他的爹娘。   女子又开口说话了:“殿下想找三娘吗?我可以帮您去阴司打听有没有这个人。”   终究是一片好意,但阿筠却把脸埋在了双膝间,笑了笑:“阴司怕是没有。”   女鬼身影缓缓浮现,赫然出现在阿筠的对面,是个女子,相貌清冷,年纪轻轻,没有天香国色之姿,但看着她的笑容,会让人觉得很温暖。   她不同于其他的女鬼,穿着一袭宫装,看装扮,好像是凤国服饰。   阿筠对于她出现并没有很惊讶,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把冥纸放在火堆里。   但女鬼却看到了阿筠眼里的泪,明显愣了一下,迟疑道:“殿下不要伤心,我朋友很多,我们帮您慢慢找,总会找到三娘的。”   “找不到了。”   “我们应该心怀希望。”说着,女鬼微微苦笑道:“心怀希望很重要。”   “……三娘魂飞魄散了。”顿了顿,阿筠沉沉说道:“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叫三娘的人。”   女鬼猜测着三娘和阿筠的关系。   “她是?”   “我姨娘,一个很好很好的女鬼,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唯有她待我最好。”阿筠说着,似是觉得眼泪酸胀,不愿自己在女鬼面前落泪失了面子,所以抬起衣袖使劲擦了擦眼睛,揉的眼睛发红,这才作罢。   “殿下节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女鬼温柔的看着阿筠,“三娘心善,虽说她死了,但上苍垂怜,兴许会赐予她全新魂魄也说不准。”   阿筠听了,心一紧,连忙问道:“姨娘魂魄没了,她还能再重新凝聚魂魄吗?”   女鬼意味不明道:“天帝和王母心怀仁慈,如果给三娘一条生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筠原本还在郁郁寡欢,听了女鬼的话,顿时轻松了不少,三娘心善,虽说魂飞魄散,但并非真的就消失在了天地间,也许她和莫言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好好的活着。   女鬼说的对,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心怀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很难得,阿筠对女鬼很亲善,也许因为她的话触动了他的内心。   需知,自从他入宫后,几乎每天都有鬼魂找他谈话,无不希望能够逗他开心,   “东华。”女子嘴角笑容涟漪。   阿筠看着她,发现她眉眼间似乎镀了一层忧愁,忍不住问道:“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东华笑了笑:“走过黄泉路的人,大都不开心,所以我也不例外。”   阿筠好奇道:“看你穿的衣服,你应该是凤国人吧?”   迟疑片刻,东华开口说道:“我原是皇上身边的侍婢……”   阿筠吃了一惊:“凤晔身边的侍婢吗?”凤晔是他外公,难怪阿筠会这么说了。   但东华却摇了摇头:“我伺候的先帝,名字叫凤简。”   阿筠微愣,那不是太爷爷吗?那这个女鬼?   阿筠重新审视了一下东华,这么说来,这个女鬼年岁已经很大了,只怕比容嬷嬷还要大。   阿筠听凤夙之前说过,凤简现如今在漠北菩提寺,因为什么都不清楚,所以阿筠干脆开口问道:“你当初是怎么死的?”   “我死在了战场。”东华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里,并不介意倾听者阿筠只是一个孩子,她似乎压抑的时间太久,所以才会急于宣泄。   东华接着说道:“我是凤简的侍女,同时也是凤门杀手。我没有朋友,因为‘凤门’的人全都背负着开国使命。从我第一眼看到凤简的那刻起,我就爱上了他。他是一个很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袭白衣,偶尔看人时眼睛里会有化不开的温柔。”   阿筠托着腮,问她:“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你吗?”   东华自嘲的笑了笑:“没有,他冷漠无情,女人对他来说,只有两种用途。”   “哪两种用途?”   “上床或是替他杀人。”   “呃……”阿筠清了清嗓子。   东华有些后知后觉,歉声道:“抱歉,我不该在一个孩子面前说这些。”   阿筠嘿嘿笑了两声,摆手道:“无妨,反正我也没事,你继续说。”   东华说:“我是后者,一双手沾满了血腥,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爱他。”   “我猜他并不爱你,如果一个男人足够爱一个女人的话,他万万不会让女人替他杀人。”阿筠正色道:“杀人这种事,有时候男人做起来会比较顺手。”   东华笑了笑,眼前这个孩子还很小,但却霸气外露,似乎除了他娘亲和三娘,对女子颇为不屑。   “你说的对,他不爱我。我为他杀人第二年,有一位女人加入了凤门,她叫剑奴,比我美丽,比我天资聪慧,比我会杀人,最重要的是比我狠。”   阿筠挑眉道:“你不如她?”   东华并不见生气,很平和:“从我见到剑奴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不如她,那个带着彼岸花香气的女人,注定有一天会名扬天下。随着时日拉长,凤门开始有人私底下纷纷议论凤简和剑奴,说他们是人中龙凤。凤简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宛如破冰而出,堪似冬日朝阳,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剑奴。但凤简心里有爱,却偏偏不愿承认自己爱上了剑奴。”   “你破坏他们感情了吗?”“我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有这么想过。我爱上凤简,好比开启了心门,有些东西一旦开启,就很难再闭合。发现凤简爱上剑奴后,我还依然关心凤简,但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悸动。我不想让自己败得太难堪。剑奴那时候心开始走向龙驭,一个跟凤简同样优秀的男子,凤简开始有了嫉妒。他慌了,他召唤我去内殿,我离他很近,那么冷漠的眉眼,熟悉的声音,他让我贴身照顾剑奴,顷刻间我明白了所有,他是想让我监视剑奴和龙驭。我极力掩饰内心的悲伤,我说好,转身的时候,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剑奴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跟她相处时间越长,就会禁不住喜欢上那样一个她,哪怕她冷漠如冰。我也不例外,我从最初的敬畏到最后的欣赏,我完全把她当主子来对待,我甚至希望她能够开心一世,所以每当龙驭来找她,看到他们的笑容时,我的心就会变得很温暖。我真心觉得龙驭更适合剑奴,她那么冰冷的女子,理应让一个温润如水的男子照顾她一生,我以为她找到了她的幸福,但龙驭死了,被心怀天下,又心怀嫉妒的凤简活生生逼死了。”   阿筠皱眉:“剑奴岂不是很伤心?”   东华眉眼氤氲:“剑奴成为了凤简的妃,她那样的人,就算伤心,也无迹可寻,隔年边关告急,她主动请缨,我随行,被困险境,向朝廷连发好几道告急求救公文,均被妒后压了下来,我和剑奴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死在了战场之上。”   阿筠心事渐沉,一时没说话。   东华继续说道:“剑奴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原本应该告诉凤简的,但我成为鬼魂之后,一直在躲避阴司追捕,等我再入皇宫,却传来凤简驾崩的消息,皇陵里并没有他的存在,天地之大,我渐渐失去了他的消息,所以只能守在皇宫里,我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的。”   “为了一句话?”阿筠有些不理解,值得吗?   东华温声道:“对,为了这句话,我在深宫里守了几十年,等了几十年……”   “也许,他已经死了。”阿筠试探东华的态度。   东华眼眸亮了亮:“不,有人告诉我,他还活着。”   阿筠皱眉,是谁告诉她的,试问这世间还有谁知道凤简还活着?   无欢,天帝王母   更新时间:2013-11-20 23:53:32 本章字数:3740   在这世上,有一种女子极其出色。   她极其美丽,青丝飞扬,一双宛如凝聚了万年光华的眸子亮如秋水,深不见底之余,清丽之姿艳压群芳。   如今女子在笑,红唇微勾,嘴角笑容较之朝阳更加耀目,连太阳都要失去了应有的颜色,晃得人睁不开双眸。   她凝聚了日月光华,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就足以吸引万千目光投落。   她是王母,主宰万物的上神,当然更是主宰东华命运的人。   东华对她只有臣服和敬畏,如今跪伏在地,一脸虔诚。   “王母,我已经遵循您的意思,劝说小殿下打开心结,还请您网开一面,让我得见先帝,也好还了陈年夙愿。”   王母淡淡笑道:“凤简说的对,你是一个能够温暖人心的女子,由你劝说阿筠,是再好不过了。嫫”   东华微愣,激动道:“先帝……先帝当真这么说吗?”   “如果不是凤简引荐,我和天帝何至于找到你?”   东华压下心头涌起的激动,迟疑道:“他……可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   “这话要问他。”王母笑容浅浅。   东华敛眸,艰涩道:“六十年了,我守在深宫里,看着凤国一步步走向覆灭,却无能为力。流年易转,物是人非,我只想见他一面,一句话就好,何至于这么难?”   王母静静的看着她:“阡陌红尘,男女一旦涉及情爱,得到的同时也便意味着失去,当你决定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早晚有一天对方离世,你会体会到失去带来的锥心之痛。”   “有时候寂寞能够杀死一个人内心最深处的痴念。六十年来,我守着深宫庭院不出,每日看着云卷云舒,晨起暮落,流尽了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后来哭不出来了,这双眼睛里便开始滴落朱砂泪……”东华苦笑道:“王母,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王母声音柔和。   东华仓惶道:“怕我有一天血也流干了,我该怎么办?”   王母忍不住叹道:“魂魄无所依,终究不是长法,凤简希望本宫能够助你渡过此劫,有朝一日幻化成人。”   东华呼吸急促:“他可愿见我?”   “……他不愿。”顿了顿,王母接着说道:“不过却有一句话希望本宫能够带给你。”   东华屏息道:“他说什么?”   “他说,他从未爱过你,希望你擅自珍重。”   东华身体一僵,苦笑道:“早该猜到的,他心中所爱之人,只有剑奴,而我……什么都不是。”   王母温声道:“你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东华自嘲的笑了笑,抬眸看着王母,眸色坚定:“剑奴临终前,曾对我说了一句话,还请王母能够帮我带给先帝。”   “但说无妨。”   “剑奴出事前,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她的前世,她对我说,前世他爱她,宠她,许她万千柔情,只可惜今世他已不在。我知道在剑奴的心里,她一直都忘不了凤简,所以她口中的那个他指的应该就是凤简。”   王母问道:“剑奴还说了什么?”   “剑奴说,下一世,她希望能够和他再见,若他能安好,她愿永绝情爱。”东华咬了咬唇,叹道:“原本我想找到凤简,把剑奴的话说给他听,请他下一世好好对待剑奴,可我一直都找不到他,直到我遇见了楮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东华皱眉道:“王母,我有一事不明,如果楮墨是凤简转世,那现如今凤简魂魄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东华如此了,本就是聪慧女子,之前原本已经死心,看到楮墨和凤夙缘分生生错过,原以为此生无法跟凤简魂魄相见,忽见王母莅临,吩咐她前去开导阿筠,得闻是凤简的意思,一时乐昏了头,所以才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此事蹊跷的很。   王母眸光暗沉,大概没想到东华会这么说,短暂沉默后,微微一叹:“有关于凤简的前世在楮墨身体里沉睡着,本宫前来找你,自是唤醒了凤简,你有此疑虑,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显然,东华信了王母的话。   王母看着东华,缓缓说道:“东华,你想过没有,纵使你把话说给凤简,待凤简喝了孟婆汤,又怎会记起过往曾经?他还是会忘了他和剑奴的爱恨痴缠,所以说或不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东华呐呐道:“那我这么多年痴痴等着他,又是为何?”   “问问你自己的心,传话是你的借口,你真正放不下的其实是凤简,你只想再见他一面而已。”王母之言可谓是一阵见血。   东华泪水缓缓滑落,流出来的果真不是泪,而是鲜血。   王母寂静开口:“前世情爱,终究抵不过一朝盛世繁华,忘了凤简,勿念安好。”   东华呢喃道:“下一世,我还可重新来过吗?”   “前世的你,丧尽相思,遍洒凄凉,但下一世,本宫许诺,你的眼神不会再继续空洞下去,那些流干的眼泪会重新回归你的眼眶,会有一个男子,好比凤简一样,牵着你的手,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他会对你说:东华,你不会再寂寞,因为我将陪你看尽潮起潮落……”   东华忍不住笑了笑:“这个男子一定很美好。”   王母眼神温和:“东华,你愿意转世吗?”   “今世,楮墨会幸福吗?”她终究是割舍不下。   “他有他的命数,正如你有你的宿命一样,上天早有安排,你且安心去吧!”   东华闭眸,一滴血泪砸落,终是跪伏在地,不再言语。   金光闪耀,东华被装入王母手持玉瓶之中,片刻后,王母刚把玉瓶放进袖间,耳边就不期然传来淡淡的男子声。   “你最近越发善于说谎了。”   男子身影浮现,一袭白衣,容貌俊美,一张俊颜常年无温,冰冷淡漠,看不出丝毫喜怒,宛如寒潭下的清泉,缓缓流动间,自有一派惊艳绝伦。   “告诉她,凤简早已追随剑奴死了吗?”王母一扫之前慈悲高贵,有了女子家的娇态:“终究是不忍心,东华倒也是痴心之人。”   “妇人之见。”男子叱道。王母不服气了:“你倒是仁义无双,怎不见你对小七说实话?冒充凤简,佯装成无欢,教导小七长达数十年之久,甚至为了她复活,不惜召集她魂魄,令她借尸还魂,要说演戏,有谁能比的上我们天帝。”   眼前这位男子,就是王母之夫,主宰万物的神,天帝是也。   天帝难得皱眉道:“十世情劫,她一直在错过,眼看还剩下两世,如果继续墨守成规的话,小七只怕难以化劫回归天界。”   “所以,你为了爱徒,瞒着众仙,试图插手她的命运?”真是有够虚伪的,明明知道小七命魂被燕箫藏在了哪里,偏偏天帝就是装蒜,故意让小七为难,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受了这么多苦,现如今还落个活死人的身份,仔细想想,其实小七挺可怜的。   天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怎么听到你在骂我?”   “听错了。”王母有些心虚,这都能听到?   “怎么听不到?”   天帝直接读出王母的心声,王母连忙敛神,不自在的咳了咳:“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小七的命魂还给她?”   “一切皆有定数,你我最好不要插手。”天帝用警告的目光看向王母。   王母忍不住说道:“你我都很清楚,剑奴口中的那个他,指的不是凤简,而是龙驭。”   天帝道:“小七和龙驭已经错过了八世,因为第八世剑奴心灰意冷,只盼龙驭安好,所以转世后的她,对于情爱之事冷淡异常,生生与燕箫再次错过,最后一世,我总要出手帮帮才行,她若继续为人,多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有了感觉,还会是同样的结果,但若抽掉她的命魂,也许会让小七收获到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她的杀念会日渐消磨,因为没感觉,所以才能跟燕箫育有阿筠,摈弃了七情六欲,她能看到很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难道你不觉得小七跟以前相比,改变了很多吗?”   王母哼了哼:“的确改变了,但你别忘了,除了小七是你的徒弟之外,燕箫和楮墨也是你的爱徒,偏宠需有度。”   天帝忍不住笑了笑,笑声悦耳,听得王母心生气恼,她说话就那么好笑吗?   “你笑什么?”   天帝看着王母,眸色半眯:“小七第八世的时候,你擅自更改了小七的姻缘线,致使她后来嫁给了凤简,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小七跟凤简其实挺合适的。”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王母,瞬间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天帝正色道:“别乱配鸳鸯了,最后一世,从现在开始起,我们谁也不要插手,若是小七届时难以化劫圆满,我第一个要训斥的人就是你。”   “不插手就是了,那么凶做什么?”王母又开始不高兴了。   天帝摇摇头,无奈道:“走吧!”   “去哪儿?”王母看着天帝背影,有些不解。   天帝没好气道:“你不是要帮东华投胎转世吗?”   王母听言,惊呼道:“哎呀,我差点忘了,有一户好人家正要喜诞千金,快快回去,免得误了时辰。”   说着,竟先天帝一步飞天而去。   天帝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眸光温柔,回头看了看凤夙居住的宫苑,轻声呢喃道:“莫错过。”   诛后,惊现白发   更新时间:2013-11-22 0:07:15 本章字数:3508   就在天帝希冀凤夙这一世莫错过之时,凤夙在隔天竟然满头青丝尽数变白。   毫无征兆,况且又不是月圆之夜,完全杀的凤夙和阿筠措手不及。   阿筠心急如焚,守在凤夙身旁,寸步不离,尽是担忧之色。   他曾寻过父皇,但宫廷侍卫说父皇出宫,此刻并不在宫里,阿筠一时间又气又恼。   “娘亲,儿守着你,不会有事的,等爹爹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与其说,阿筠这话是说给凤夙听,还不如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凤夙虽然脸色雪白如纸,但眼中却尽显宽慰:“别自己吓唬自己,我没事。”   “爹爹这是去哪儿了,每次遇到正事,都不见他踪影,只差没把我愁死。”阿筠忍不住小声嘀咕,被凤夙听到,淡淡瞥了阿筠一眼,阿筠咳了咳,知道娘亲不喜欢他背后议论别人是非,倒也有眼色,抿了抿唇,再也不敢出声。   “娘亲,你会不会是中邪了?”阿筠心存疑惑嫒。   “没有鬼魂敢附我的身。”凤夙说话不冷不热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   凤夙还不待开口,就见刘嬷嬷匆匆领了一个人入内,是个宫女,看装扮应该是出任宫正之职,论官位当属七品。   凤夙对这位宫人不甚了解,但显然阿筠认识这位宫人。   阿筠皱眉道:“倩姐姐,你怎么来了?”   那宫正听了阿筠的话,吓了一跳,阿筠平时淘气,在宫里叫她倩姐姐也就罢了,怎么此刻还这般叫她?   皇后在此,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承受小殿下这么唤她。   “小殿下,这可使不得,今后万万不可再这么叫下官了。”宫正连忙跪在地面上,一边说一边偷瞄凤夙的脸色。   凤夙哪有心思理会她,脸色苍白如霜,非但察觉不出喜怒,还隐见阴森之气,着实让宫女刘倩吓了一跳,心中忍不住思量,原来宫里的传言是真的。   凤夙微微蹙眉,帝后寝宫,平时鲜少有人敢这么无礼觐见,更何况现如今,她病情发作,不宜见人。   宫里几乎没人知道自己患有怪病,现如今竟被宫女看到。该杀还是该留?   凤夙注意到,这名叫刘倩的女子在看到自己的模样后,并不显吃惊,只是隐隐有些慌乱罢了。   表情无疑很令人起疑。   “所为何事?”凤夙白发披散,眉眼间一片肃杀之气。   刘倩仓惶道:“禀娘娘,下官擅自来此,实属无奈,还请娘娘恕罪。”   阿筠忍不住插话道:“你且说来听听。”   刘倩见凤夙眸光寒冽,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生怕凤夙戾气丛生,杀人灭口。   修长苍白的手指指了指刘倩,无声示意她开口。   阿筠见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娘亲如此,无疑散了杀念。   “不知娘娘可曾听闻宫中传言?”   凤夙皱眉:“什么传言?”   阿筠亦是一脸疑惑不解:“我和母后一直身居宫中,不曾出去走动过,莫不是宫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   刘倩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但还是正色道:“确实有大事情发生,而且还是跟娘娘有关。”   “我?”凤夙眉头皱的更紧了,隐隐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阿筠焦急万分,催问道。   刘倩道:“宫中谣言四起,只因有宫人看到娘娘白发横生,一时精神错乱,疯疯癫癫的在宫里奔跑,逢人就说娘娘是妖孽转世。现如今宫里到处散播着娘娘是厉鬼的传言,还说大燕飞来横祸,甚至连之前的鬼乱也是因娘娘而起。”   “简直是胡说八道。”阿筠面红耳赤,双眼圆睁,宛如一只凶兽幼崽,愤声道:“谁敢这般无礼,竟敢如此污蔑我母后。”   刘倩道:“宫中传言闹得凶,想要找出那人,并非易事。”   凤夙脸色如常,更显苍白,久久不语。   “我这就出去,如果让我发现是谁在乱嚼舌根,我定当不轻饶他。”阿筠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出去,若不是凤夙拦着,他只怕早已消失无踪了。   “娘娘,宫中传言已被文武百官得知,现如今文武百官尽皆守在朝堂之外,请求面圣商讨此事,皇上刚回宫就被迎进了朝殿之上。”   “简直是放肆,他们把我娘当成什么了?”阿筠怒气攻心。   刘倩小心翼翼的看着凤夙,见凤夙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喜怒,一时心中畏惧胆寒不已。   “谁命你前来找我的?”凤夙淡淡的看向刘倩。   “李公公,他希望您能够心里有数。”刘倩口中的李公公指的自然是李恪,李恪倒是墙头草,自从她成为皇后之后,态度倒是转换不少,可谓敬畏有加。   “退下吧!今后不可再像今日这般鲁莽。”凤夙摆了摆手,示意刘倩退下,眸色深凝。   阿筠顾虑重重:“娘亲,此事可有转圜余地?”   “不碍事。”不碍事吗?流言可畏……   ******************************   朝堂外,文武百官皆在,嘈杂之声沸沸扬扬。   燕萧出宫办事,回来后就听闻这等大事,顿时一把无名火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当他看到朝堂外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时,更是怒不可言。   “何事?”燕萧大步走在朝殿之中,声音冰寒。   百官看见皇上,顿时停止了喧闹,有大臣言道:“皇上,前些时候我大燕危在旦夕,民不聊生,现如今终于天下太平,却不料又有白发魔鬼作祟,实属大燕隐患啊!”   “是啊皇上,宫中有人亲眼目睹女鬼,还望皇上将其绳之以法。”   “皇上,之前鬼乱祸源定是出现在宫里,臣等怎么都想不到,祸源竟是……”隐喻谁,显而易见。   “是谁?”燕箫冷笑道:“鬼怪灵异之说不过是幻象,若再怪力乱神,休怪朕翻脸无情。”   “皇上,即使您要了老臣的命,臣也要冒死谏言,皇后是女鬼化身,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火祭皇后。”有老臣双膝跪地,痛声哭喊道。   燕箫心中戾气大升:“来人,把他拉出去斩了……”“皇上……”一时间文武百官悉数仓惶跪地。   燕萧脸色发白,百官跪伏,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想要诛杀凤夙之心有多浓。   “事情尚未查清楚,皇后何以至此?”燕箫眉色冰冷。   “皇上……”大臣尽数磕头恳求。   “莫非尔等忘了,鬼乱我大燕时皇后舍命相助,救我大燕于危难之间,如今尔等过河拆桥,这桥拆的可真谓寒心啊!”燕萧额头青筋暴露,声音阴霾。   “皇上,您千万不要被皇后被迷惑了,厉鬼乱我朝纲,怎能容忍她在宫中肆意妄为,继续荼毒生灵?”   “谁敢动我母后?”一道稚嫩之声突然响起,竟是怒气冲冲的阿筠,双眼尽是血色。   燕萧蹙眉道:“阿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   “不,他们一个个都想害死我母后,我怎能坐视不管?”阿筠快步上前,如龙行虎步,威武绝伦。   可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啊!却早已霸气外露。   燕萧见了,不由淡淡含笑,阿筠人虽小,却已有帝王之势了。若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还请皇上下旨,尽快捉拿皇后,将她火祭上天,还我朝太平。”有大臣冒死上谏。   燕萧神色原本稍有缓和,却听有人再次谏言,正欲说话,却听阿筠指着众人,怒道:“做人要知恩图报,想我母后救燕功绩不过月余而已,难道尔等都忘了吗?”阿筠双眸圆瞪,恨不得吃了这群人。   有臣子叹道:“小殿下,此事关乎我朝安危,您不可本末倒置啊!”   “本末倒置?那好,既然尔等认为我母后是白发女鬼,那我呢?我是我母后怀胎所生,尔等是不是也要借机杀了我才甘心?”   百官闻听此言,当即一惊,骇然不已。   阿筠所言,无疑让他们心头沉滞,顿时惊恐的看向阿筠,视其为不祥之物。   有大臣惧怕道:“还请皇上下令,命殿下和皇后一起火祭上天,其子不祥,定会扰我朝纲气运!”   燕萧气血逆流,龙威弥漫,双眸阴厉,仿佛要喷出岩浆一般。   “此话甚合朕意。”此话一出,燕萧不知何时手中惊现长剑,只见其手臂一挥,一颗人头霎时落地,方才说话之人竟已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百官无不骇然,脸色煞白。   燕萧冷冷的说道:“虎毒不食子,尔等竟敢怂恿朕弑杀骨肉?再有人胆敢谏言,犹如此尸。”   百官战战兢兢,一时间朝殿之上安静异常。   火祭,朕要皇后   更新时间:2013-11-22 21:46:35 本章字数:3268   有人说:江山情重美人轻。   对于燕箫来说,凤夙是那个能欣赏他万丈雄心的人。   多年来,他依恋她存活,像个孩子般执拗如昔,他把凤夙当成了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臣下时常对他恭维奉承,说他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当世少有。只有他清楚,若没有夫子,他依然会熟读兵法,但却不会心存天下鸿鹄之志。   这个天下是为凤夙打的,只因她想要一个盛世天下。   为了证明自己,为了不让凤夙失望,为了今后凤夙能够安稳生活,纵使他知道这般身心交瘁之下,会加剧他病情恶化,也甘之如饴。   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她独独选择了他,单凭这份相知和信任,他就不能辜负了她。   白玉川变成人彘后,早已在烈日艳阳,备受煎熬之下,死于七天之劫婧。   那天,他看着白玉川永远闭合的双眸,想到多年来,因为白玉川致使多少人生灵涂炭,凤夙家国被毁,帝后自尽殉国;而他呢?母亲蹂躏至死,他从小便学会了敛己锋芒,遭尽各种冷眼,这一切皆因白玉川而起。   他看白玉川入神,连夫子什么时候走过来都不知道,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唤他:“箫儿。”   她说:“白玉川生的时候,你恨了他半生;死了,就彻底忘了吧!怨恨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把他关闭在心门之外。”   夫子说的对,的确该忘了。   换言之,如果不是白玉川,他不会认识夫子,更不会知道在这世上有女子可以明阴阳,懂八卦,知奇门,晓遁甲,在朝堂算计中可以运筹帷幄,在沙场硝烟中可以在不动声色间决胜于千里之外。   乱世天下,没有谁是谁非,只有鱼肉强食,有关于权利纷争,太多的人牵扯进来,也有太多的人失去了性命。   燕箫相信善恶有头终有报,这一世他作恶多端,死在他手里的冤魂无数,但身处乱世,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大抵如此。   多年前,夫子对他说,她很怀念漠北,大漠黄沙,看似走马飞尘,却有无数英雄豪杰迷恋其中,从那里走出的男女,身体里都会不期然涌动出一股热血来。   燕箫认同凤夙的话,因为他夫子心里涌动的热血情潮便是心系天下。   他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兄弟燕子墨,对了,还有一个妻子凤夙,一个儿子阿筠。   他深爱他的妻子,有多爱,他可以为了他妻子剑走偏锋,好比此刻,群臣谏言,他听,但无视。   一个燕国又如何,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守着妻儿安危,仅此而已。   那日,他跳下无名湖,遇到了绾绾,绾绾对他说,也许凤夙是爱他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   他听了痴痴傻傻的笑,一句爱,他可以奋力一搏,可以为了她继续在白骨尸体里前仆后继。   他把她放在心里最深处,可群臣怎能如此相逼?   如今,朝堂之上,帝君燕箫宛如剑锋刺空,带着凌人的弥天之势,扫视群臣,明明只着一袭黑袍,明明面无表情,不显怒气,却让众人心思颤动,一片泥泞寒凉。   “皇上——”众臣重重磕头,悲天长呼。   “我要皇后。”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夹杂着无尽的沉滞深凝,就连阿筠在一旁听了也不禁心潮涌动,眼里酸涩胀痛,转头间,竟湿了眼眶。   爹爹这句话,倘若娘亲听了,只怕也会心生感动吧?   有些情绪,并非仅仅靠心去维系,去感知,所以感动,就算是活死人的娘亲,这两个字也会宛如夏日烈阳照射在她停滞已久的心窝处吧?   众臣哭声绝望,好像燕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一般,听得阿筠怒火上涌,但燕箫却是一派冷静如斯。   燕箫声音寒冽,质问群臣:“朕是否乃真龙天子?”   “帝君身居龙座之上,自是真龙天子。”回应燕箫话语的是观天象知国运的司监正。   “朕为龙,可遨游苍穹之上,龙护苍生,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龙之国运?皇后祸国实属无稽之谈。”燕箫话语自有一派春寒陡峭。   如此言辞厉令,群臣无不垂眸胆颤心惊。   阿筠小声道:“爹爹快去看看娘亲,我来找你的时候,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现如今我担心......”   阿筠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在燕箫心思一紧,正欲离殿的时候,突见刘嬷嬷仓惶奔至,这时候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朝殿,刚踏进高高的殿栏,刘嬷嬷就嘶哑哭喊道:“帝君,皇后一直喊冷,老奴不过去了一趟内务府领了火炭回来,还没走近凤凰阁,就发现那里着了大火......”   “你说什么?”   “娘亲——”   前者震惊,后者凄厉,一大一小身影几乎不约而同的往殿外奔去,仓惶中透着不安。   燕箫奔到殿门口的时候,蓦然转身看着跪伏大殿之中的群臣们,出口之声嗜血寒冽:“全都给朕跪着,皇后若出事,你们全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燕箫说陪葬,那便不是开玩笑。   他们知道燕箫不会处死皇后,所以才会想要拖住燕箫,借机夺取时间烧死凤夙,这便是所谓的先斩后奏,只不过他们想到了帝君的深情,却没想到帝君的情会这么浓。   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女子,屠杀朝臣,届时遗臭万年吗?   燕箫步履疾快,阿筠在后面紧紧的跟随着,跑的脸颊红扑扑的,燕箫没时间理会他,对身后齐天佑吼道:“护好小殿下,谁敢近他身侧,杀无赦。”   “诺。”齐天佑领命,折返身子奔向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阿筠。   “爹爹,你一定要把娘救出来。”阿筠朝燕箫的背影喊道。   也不知道燕箫有没有听到阿筠的话,身形一转,偌大的宫墙便遮挡了他的身影。   火舌疯狂的窜动着,冲天火焰,几乎毁掉昔日宫阁,外面围了很多侍卫、宫人,却都不敢近前。   没人想过要救火,但这一刻看到了疾奔而至的燕箫,看到了他的惊慌失措,看到了他的暴戾愤怒,都下意识低下头,皇后是白发女鬼啊!多吓人,皇后如此,有谁还敢救她性命?但燕箫却冲了进去,李恪一路追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燕箫要闯进火海,顿时吓坏了,一把从身后抱住燕箫,急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啊!您是九五之尊,怎能只身涉险,万一......”   李恪最终没有说完,因为燕箫直接踢开了李恪,怒声道:“再敢拦我,我连你也杀。”   李恪不敢拦了,这么戾气的燕箫,就算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不要命的继续拦着。   那一刻,深宫上下所有人,包括匆匆赶来的秋寒月,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场景。   帝君宛如患了疯魔症一般,不顾众人阻拦,甚至对宠信李恪下了死亡令,夺过侍从手中的水桶,沿头浇下,湿淋淋的就往殿内冲去。   疯狂的火苗瞬间便吞噬了帝君的身影,一瞬间所有人都震惊在了当地,率先反应过来的人,这才开始惊呼道:“快救火啊!帝君在里面——”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可以烧死皇后,因为皇后是白发女魔,但皇上却是真龙天子,燕国刚刚历经大难,皇上若这时候再出事的话,燕国只怕将会变成楚国和吴国的盘中餐,想怎么鱼肉就怎么鱼肉,而他们只会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殿外,众人七手八脚慌忙救火。   殿内,燕箫触目皆是疯狂的火苗。   凤夙就躺在内殿中间,四周皆是浓烟,她知道为了活命,她该爬出去,但腿脚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般,连动一下都是奢念。   “夫子——”   耳边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含着激动和仓惶。   抬眸,看向那人,脸庞渐渐清晰,是燕箫。   “你怎么来了?”凤夙话语飘渺,似乎随时都会破灭一般。   面前女子白发丛生,脸色苍白,布满了寒霜之气,似乎就连睫毛上都垂挂着冰棱子。   燕箫怜惜的把她搂在怀里,声息悲痛:“就算是万丈悬崖,你跳下去,我绝对会不假思索的跟着你一起跳下去,现如今火海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发,烈火相守   更新时间:2013-11-23 22:09:56 本章字数:3294   浓烟滚滚,火苗撺掇。   红与白掺杂在一起,刺得人眼眸生疼。   烈火焚烧的红,白发丛生的白,对于燕箫来说,凤夙从未这么狼狈过,目睹惨容,宛如有一把刀瞬间扎入他的心窝里,狭长幽深。   多年杀戮都不曾让他这般疼痛过,但如今燕箫目睹凤夙,有冷凝隐忍在眉间,回荡在心田之中。   她没有感觉,却对寒冷异常敏感,像个孩子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全身瑟瑟发抖,他抱紧她的同时,眉目间一片冰冷无情。   绝不轻饶谋害她之人,待他查清楚谁是罪魁祸首,定当杀无赦。   单膝跪在地上,将凤夙护在怀中,燕箫快速取出袖间匕首,毫不犹豫的划伤手腕,顿时鲜血殷殷滑落。   “夫子听话,把嘴张开。”燕箫把手腕凑到凤夙的嘴边,试图把她唤醒嫘。   凤夙睁开迷蒙的双眸,看着燕箫,见他目光殷殷的看着她,再见唇边搁置着他的手腕,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箫儿……”她声音沙哑,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夫子,把血喝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声诱哄。   她眸色半敛,其实何须她吸食燕箫的鲜血,当他的手腕放在她唇上时,就有鲜血不断的流进她的唇齿间。   无心体会鲜血流进喉咙里会产生怎样的震颤感,凤夙明显感觉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在燕箫的目光里,凤夙的体质似乎对他的鲜血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依恋。   鲜血刚过喉,就可见惊人效果。   凤夙白发转瞬变黑,苍白脸色宛如破冰寒气一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燕箫安了心,眉目间有了喜色,抱起凤夙,快步朝门口奔去。   “砰”沉闷声起,前方有梁木横空落下,带着火苗疯狂的燃烧着,燕箫抱着凤夙闪避的同时,后方又有梁木直冲过来,处处是火海,想要避开很难,燕箫抱着凤夙甚至来不及细想,蓦然背转过身体,用后背生生承受了梁木的力道。   疼,是在所难免的。   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燕箫仓惶跪地,即便如此,仍然紧紧护着凤夙,避免她跌落在地上。   有鲜血喷洒在凤夙的脸上,越发衬得凄艳醒目,背部似乎有什么在撕裂深陷,剧痛感沿着脊背蔓延至周身。   “箫儿……”凤夙声息虚弱,看到燕箫受伤,清透的眸子溢满了复杂和担忧。   “我没事,我们这就出去。”他抱起她吃力的站起身,却牵动肺腑恶疾发作,又是好一番咳嗽。   “……你放我下来。”他身体不好,如今这般,怕是触犯了旧疾发作,火势迅猛,再耽搁下去,怕是谁都出不去。   “不放。”燕箫沉声说完,又补充道:“死都不放手。”   凤夙苦笑,执拗啊!明明身为帝王,可有时候却像个孩童一般。   浓烟烈火中,凤夙眼前渐渐光景昏暗,最终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夫子——”   燕箫急声喊了凤夙两声,见火势越烧越猛,抱紧凤夙,火光中隐有身影出现,待对方奔到眼前,定睛一看竟是齐天佑。   “皇上,从这边出去。”将湿大毡举高披在燕箫和凤夙头顶,齐天佑快步带两人冲了出去。   宫人焦急如焚,远远便看到有两人从火光中奔了出来,俱都大喜过忘,再看燕箫怀中的皇后,原本都有些害怕,以为会看到一个白发女妖,但哪里有什么白发女妖,皇后明明绝美如昔,黑发披散,何来女鬼之说?   但那么多人都说皇后忽然头发变白,脸色苍白似女鬼,难道是以讹传讹?   “皇上——”秋寒月奔了过来,一脸担忧,望着怀中的凤夙,她闭着眸子,似是昏睡了过去,不由皱眉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燕箫一心挂念着凤夙的身体,奔出火海的那一刻,就朝众人吼道:“都愣着干什么,传太医。”   关于此事,视若无睹之人,他慢慢收拾,敢如此轻怠夫子,简直是不怕死,一个个往枪口上面撞。   众人似乎心有所触,不知为何,俱是身体一僵,浑身瑟瑟发抖。   李恪见燕箫嘴角有鲜血,顿时急了:“皇上,皇后交给奴才,快让太医好好看看您的伤势。”说着,就要伸手去接凤夙。   但那一刹那,燕箫眼神极其凌厉,吓人的很。   “全都给我滚。”燕箫冷眸扫了所有人一眼,嗜血之话吐口而出:“你们一个个都想逼死皇后,从今天起,谁敢近皇后身侧者,杀无赦。”   那么决然的杀气,能够激起所有人的恐惧和不安,他们终于有了莫名的恐惧和害怕。   宫人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救火,而且听信谣言,皇上会因此迁怒他们吗?   李恪有些委屈,他跟随燕箫身旁多年,燕箫何曾对他疾言厉色过?但这一次燕箫是真的发怒了,前所未有的怒气杀的众人措手不及,心有余悸。   齐天佑拍了拍李恪的肩,看向燕箫抱着凤夙匆匆离去的背影,淡淡开口:“皇上一怒之下说的话,你又何须放在心上?”   这话可谓温暖人心,最重要的是,这话还是齐天佑说出来的。   李恪怀疑的看了齐天佑一眼,这小子转性了吗?不再冷冰冰的,反倒有了几分人情味,不过对于齐天佑的变化,李恪倒是挺欢喜的。   “这次朝臣确实太肆意妄为了,敢下火烧皇后,胆子确实太大了一些。”李恪想,皇上这么动怒,只怕事后将有大批人要遭殃了。   ************************   凤夙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燕箫在杀人。   他手指修长干净,那是一双文人的手,但就是这双手,可以在不经意间就***敌人的胸膛,出手敏捷,一旦手握长剑,便不会被人击落,如果他自己愿意放下长剑,要不然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弃剑认输。   他出手狠辣,但他并不嗜血,他曾目睹凤夙杀人,最初的时候眉眼间有着浅淡的怜悯,他对凤夙说:“夫子,别脏了你的手。”   最初的最初,他并不是真的担心这些鲜血会脏了她的双手,而是对那些死人有了可怜之心。这在凤夙看来是不可取的。   燕箫可以淡漠从容,可以暴怒残忍,唯独不能心存柔软之心。   凤夙已经忘了,她是怎么逼迫那个像毒药一样让女人沉醉的男人,一步步走向了邪恶。   楮墨曾经让凤夙心动,燕箫却让凤夙感到心疼。   别人看燕箫,他沉稳内敛,心思缜密,进退有据,堪以委托重任,只不过这个男人太过苍白绝艳,常常一袭素衣,明明身份尊贵却不喜欢身旁有人伺候于他,最重要的是,武功深厚却不为人知,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她也不是一个好人。   他耍阴谋害死很多人,无视白芷痛苦,虐待白玉川,最终让白玉川死于非命。   她对燕箫说:“箫儿,像我们这种人,只有现在和将来,没有过去。”   只因,有时候,过去可以杀死一个人。   他很听她的话,很少再去回想过去,但他却异常苍白,隐忍和孤独,经年流转,他习惯把痛苦深藏于心,宛如曲折幽深的山路,让人感受它巍峨壮观的同时,却看不清它前路如何。   凤夙在梦里面终于意识到,究竟是谁把燕箫一步步拉进了罪恶的深渊,是她。   她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毁了一个少年心中最纯善的东西,将他变得跟她一样无情,杀人如麻。最重要的是,她把他带进了地狱,却放任他在地狱里沉沦,始终没有把他带出地狱的打算。   她在梦里面看到儿时的燕箫在隐宫里哭泣,那么无助,那么绝望和痛苦,但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刚要抬手安慰他,他似是心有所触,蓦然抬头看她,眸里竟然没有泪水,反而透着寒冽之气:“夫子,你怎能对我如此狠心?”   她一惊,梦里面的她心口竟有了疼痛,因为太过紧窒,在呼吸抽断前,蓦然惊醒,触目所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宫婢……熟悉的人。   “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话音欢欣,神情激越,长久紧绷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无声微笑,真傻,她没有感觉,就算不舒服又怎么能够察觉的出来?   交易,枕边陌香   更新时间:2013-11-25 0:35:40 本章字数:3325   燕箫是一个太冷的人,也太过沉静。   当这种男人站在秋色湖水之中,势必要和它们融为一体。   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却在举手抬足间透着逼人的杀气。   燕箫有一双近似文人的手,杀了太多的人,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但他认为这些人都该死。   他身为帝君,看似拥有一切,但内心却异常空虚,有人说他孤独沉郁,有人说他冷血无情。   又有几人知,他的剑之所以冰冷无情,是因为他有他要保护的人。   刘嬷嬷从小就宽慰他,说他是上天的宠儿,生来就是万众瞩目,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足以令人望尘莫及。   这完全是自欺欺人,他清楚,刘嬷嬷更加清楚,有关这条政权之路,他们走的有多辛苦骒。   凤夙与其说是燕箫的夫子,还不如说是他的知己玩伴,同样漂泊尘世,年少成名,她用才貌双绝惊艳了整个天下,将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八年全都献给了他。   师生相交八年,同样经受着尘世折磨,宛如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和她时常喘不过气来。   他们就是在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里,一步步挣扎而出。   他曾对凤夙说:“能不杀人吗?”   “你非杀不可。”凤夙声音渐行渐远,透着冷酷下的肃杀之气。   那天,他熟睡之际,忽听李恪来报,凤夙遇刺,性命堪忧。   他心急如焚,匆匆赶至庭院,触目就见暗夜杀手横出一剑,径直刺进了凤夙的胸口。   “夫子——”他心跳瞬间停摆,顾不得多想,拔剑就朝黑衣人奔去,一剑横劈那人脖颈。   炙热的鲜血喷洒而出,他惊呆了。   并非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那个杀手连夫子都打不过,但他一招就把那人给杀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蓦然看向凤夙,只见适才还不敌杀手的她,缓缓站起身体,胸口还溢着鲜血,但面容却无动于衷,好像受伤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夫子你——”他忽然间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眼眸中隐隐浮现出怒气来。   “恭喜你,这双手终于沾染了鲜血。”白素似是没看到他越来越寒的脸色,冷冷的笑道:“不用这么看着我,虽说我演了一出戏给你看,但这个人确实是来杀我的,这一次我能打过他,但下一次呢?如果我下一次打不过杀手,你是否会因为不想杀人,任由杀手杀了我?”   “我......”他欲言又止,他不想让她死,就必须别人死,因为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一心想让她死。   “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也许下一次你手中的剑会帮你回答。”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僵立在门边的绿芜说道:“找大夫过来,我伤口需要处理。”   这就是她,永远都可以这么冷静,纵使是她受伤,淡漠的好像受伤的是别人一样。   后来他才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杀戮其实也是一种身不由己。   现如今,他不能放下手中的剑,正如同他不能放下凤夙是一样的道理。两者无论舍弃谁,他的人生路都将走到终点。   对于凤夙,哪怕他拼尽最后一口气,也绝不放手。   命运把他们两个人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但世间的感情多是伴随着悲哀发生,痛苦的令人无可奈何。尽管不能忍受,但却无法闪避。   燕箫不害怕死亡,甚至不害怕寂寞和空虚,但却害怕凤夙永远都这么无情无欲下去,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对于他来说,他一脚早已踏进了坟墓,而凤夙还有漫漫人生路需要她慢慢走过。   在凤夙昏迷期间,他严查了放火官员,一律斩首示众,凤夙发黑如常,所有人都看到了,在这场女鬼风波里,杀几个人了结一场闹剧,除了怅然悲叹之外,更多的则是后怕若惊。   当夜点火之人,说出了一件奇怪之事,火势起先不大,但忽然一阵阴风吹来,火势顿时凶猛异常,吓人的很,好多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几乎在瞬间功夫便点燃了帝后寝宫。   *******************************************************   寂静无人的夜,燕箫看着窗外缓缓朝他走近的女子,嘴角下意识扯了扯,耳边响起很久以前凤夙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是燕箫,所以不能败,只能死。”   身后,有女子香气缓缓萦绕入鼻,透着湖水般的潮润。   “我来了。”女子站在他身后,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嗯。”燕箫应了一声,只是声音很低,几乎微不可闻。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女子轻轻地叹,声音里竟染上了一抹轻愁之气。   “......我还能再活四年吗?”燕箫皱眉道。三年休养生息,一年夺天下,安天下。   “你应该知道,经此一事,你原本只有三年寿命可活,我会尽力帮你。”女子说着,又是轻轻一叹。   “那就这样吧!”他往榻侧走去,似是没有了说话的***。   过了一会儿,拍了拍身旁的空床位,意思很明显,让女子躺上去。   女子站在榻旁,见他躺在床榻之上,迟疑了片刻,终是走了过去,和衣躺在了他的身边。   “或许你可以告诉她事实。”女子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不想让她当寡妇。”话音中竟藏有隐忍的纵容。   “那为何不放她离开?”女子问。   “舍不得。”顿了顿,燕箫苦笑道:“况且,燕国皇宫现如今我做主,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们母子,离开燕国,乱世天下,她们又能去哪儿呢?”   过了一会儿,女子又问:“你很爱姐姐,对不对?”   “对。”   女子好奇道:“有多爱?”   “很爱很爱。”   女子想了想,忽然轻轻的笑道:“我躺在你身边,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很难得,燕箫竟因为她的话,笑了笑。   “帝都很多人见过我,都说我很美。”女子声音里带着孩子气,隐隐有些小迷糊。“在我心中,她比你美。”没有人能够比得过凤夙,没有人......   “那当然,姐姐是我心目中的大美人。”听到燕箫夸奖凤夙,女子好像比夸奖她还要高兴。   “绾绾......”暗夜中,燕箫忽然轻轻唤女子的名字。   “嗯?”绾绾偏头看燕箫,只看到他眼神空洞的望着帷帐,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欠了你,有机会我慢慢偿还。”   “没关系,我也欠了你。”绾绾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艰涩起来:“我们两不相欠。”   燕箫似是笑了笑,两不相欠吗?这样很好。   很久很久之后,绾绾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你心里很苦。”   燕箫抬手臂遮住眼睛:“不苦。”   “你不想姐姐以后伤心,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表面伤的是姐姐,其实伤的那个人却是你。”绾绾心思矛盾,没有后悔是假的,她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我伤不了多久了,不是说还有三、四年可活吗?”话虽如此,但似是想到了什么,燕箫声音隐隐有了愤怒:“她被朝官指认成厉鬼,我怎么能让她一直被世人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   “之前,你跃入无名湖找我,我告诉你,有办法可以让姐姐恢复成人,你为什么一直要等到现在?”绾绾疑惑不解。   是啊!为什么会等到现在?因为他在害怕。   犹记得两日前,她从火灾中苏醒过来,似乎经历生死,看破了过往一切,那双眸子淡淡的看着他,明显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忽然间害怕起那样的眼神来。   他曾经一直希冀她能这么看着他,但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却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期然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箫儿,别怕,为师绝不丢下你一人独活。”   字字在耳,却如同一盆冷水沿头浇下,他瞬间恢复清醒,身上尽是冷汗。   “你保证夫子能变成正常人?”燕箫忽然沉声道。   “我保证。”   他这才安了心,只要夫子能变成正常人就好。   新宠,帝王薄情【6000】   更新时间:2013-11-25 17:13:36 本章字数:6559   宫中传言皇后乃白发女鬼,朝臣甚至想要将凤夙活活烧死,一切因帝君大怒,斩杀老臣宣布无疾而终。   没有人敢再怀疑皇后是女鬼,那天帝君抱着皇后,一脸嗜血戾气,看的众人头皮发麻,一个个胆颤心惊。   众人历经此事,对皇后多是毕恭毕敬,唯恐招惹她不高兴,届时帝君会龙颜大怒。   刘嬷嬷见宫人如此,啐了一声:“一个个都是势力主,见风使舵,看了就招人厌。”   刘嬷嬷说话一向直白,毕竟是照顾燕箫长大的老嬷嬷,宫人无人不敬,无人不惧,所以就算刘嬷嬷教训到他们脸上,也没有人敢不听。   只不过,最近几日宫人开始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起来,话题多是围绕帝君新宠展开,至于那位新宠……   刘嬷嬷皱了眉,凤夙身体历经寒毒发作,已经卧床休息了好几日,再加上宫里的人都有刘嬷嬷专门提点,所以没有人敢把消息告诉给凤夙。   阿筠也不甚出门,因为担心凤夙,多是陪伴在她身侧,堪称孝子,刘嬷嬷看他这么懂事,心里难免感慨不已骅。   刘嬷嬷独处时,会忍不住拿凤夙和绾绾相比较。   绾绾那女娃,刘嬷嬷之前倒是见过几次,长得虽说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性情倒也天真烂漫,但跟凤夙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   当初凤夙既然能够身为燕箫夫子,可见机智多谋,有多清雅无双。   大殿之上,一袭男儿衫,羽扇纶巾,文采风流。   刘嬷嬷难忘燕箫第一次看到男儿衫示人的凤夙时,语气中带有的欣赏,如果那时候的凤夙是浊世佳公子的话,那么后来女装示人的凤夙可谓是倾国红颜了。   那样一个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她可以为了燕箫大业呕心沥血,可以为了帮燕箫扫清政敌出生入死。乱世女人多是围绕男人而生,男人喜,她便喜;男人悲,她便悲,没有一丁点的自我。但刘嬷嬷一直觉得凤夙堪当忠义无双,巾帼不让须眉,因为在凤夙的眼里,女子并非是为了爱情而生,活着就应该有匡扶天下的宏愿。   燕箫明明很爱凤夙,怎如今燕国安定,难得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燕箫反倒宠幸起别的女子来?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吗?自古帝王多薄情。   不该是这样的,刘嬷嬷不相信燕箫和凤夙情深缘浅,到头来悲剧散场。   她忘不了师生二人当年雪地比剑,那般轻灵飘逸,围观之人仿佛都做了一个梦,当时虽然每个人都在顾念师生伦常,但又何尝没有“天作之合”的仓促念想?   刘嬷嬷当时站在人群后方偷偷拭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燕箫有多么的身不由己,他娘惨死后,燕箫内心没有一刻得到过安宁。   如今,刘嬷嬷端着燕箫派李恪送过来的汤药,颤巍巍的走在鹅卵石小道上,不期然响起一句话来:当年惊鸿一瞥,牵绊了两位绝世男女,只可惜乱世天下,注定是男子的主宰场,而女人只是陪衬物,大多薄命收场。   燕箫真糊涂啊!他难道不明白吗?纵使他翻云覆雨,坐拥江山,一切终会烟消云散。   可以暖心,暖床的女子,大有人在,但真正能够陪着他一起走过逆境,生死与共,始终不离不弃的人,才能彻底的温暖到灵魂最深处。   他放弃了凤夙,看似放开的只是一时,也许转身时已经是一辈子了。   凉室内,凤夙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药碗,看了一眼泛着黑红色的汤药:“大夫说,我还要喝多少日?”   这话自然是问刘嬷嬷的。   “已经三日了,应该还需七日……”刘嬷嬷在一旁开口说道。   凤夙便没多说什么,反正也尝不出什么味,喝了总没错。   把碗交给刘嬷嬷,凤夙低声呢喃道:“我已有多日不曾看到帝君了,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刘嬷嬷眼眸一闪,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皇上虽忙,但您每天吃的药,皇上却丝毫不含糊,听说每天都是他亲自煎药,从不假他人之手。”   “是么……”凤夙嘴角不期然扬起一抹笑容,他给她煎药,她自是欢喜的,但难免会因为顾念他的身体。   “他最近可有宿疾发作?”凤夙问刘嬷嬷。   “不曾。”顿了顿,刘嬷嬷又加了一句:“皇上性子您还不了解吗?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不愿意让身边的人看出端倪来,所以至于他有没有宿疾发作,还真是不好说。”   “我明白了。”凤夙扯动唇角:“待我好些,我亲自看看他。”   刘嬷嬷听了,下意识皱眉,凤夙去看望燕箫,那她不是能够看到……绾绾吗?   听说燕箫现如今很宠绾绾,如果被凤夙看到的话,岂不是要招惹事端吗?   还不待刘嬷嬷多说什么,就听阿筠嘟囔道:“我一会儿去看看父皇,纵使每天再忙,抽空看你一面的时间总该有吧!”   把茶端给凤夙,凤夙接过,抿了一口,瞥了眼一脸愁容的阿筠,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孩子似乎总喜欢把一些事情放大看待,正确的说有些大惊小怪。   阿筠最终没有去看望燕箫,因为刘嬷嬷私底下将阿筠拉到一旁,找借口糊弄过去了。   刘嬷嬷苦口婆心的规劝道:“小殿下,此刻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皇后刚从火海中逃过一劫,每日闷得很,您没事多陪陪皇后,跟她说说话,解解闷,连你都不在皇后跟前的话,试问还有谁能陪她说说贴己话?”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隔天凤夙终于离开宫苑,前去找燕箫。   四日未见,这在之前从所未见,况且她还身体不适,就像阿筠所言那般,纵使再忙,抽空前来看她一面的时间还是有的。   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想起那日火海,他救她时,似乎被梁木重击,难道伤势加重,所以为了隐瞒伤势,这才不见她和阿筠?   凤夙要去探望燕箫,刘嬷嬷自是不好拦着,跟在凤夙身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凤夙含笑问道:“嬷嬷嗓子不舒服吗?”刘嬷嬷这几日怪怪的,如此神情有异,怕是有事情瞒着她。   能让刘嬷嬷出现如此神情的,除了阿筠,就要数燕箫了。   凤夙眸色沉了沉,难道燕箫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呃……有一点不舒服,不过不碍事。”刘嬷嬷又是轻轻一叹,她能说她是操心所致吗?   凤夙知道从刘嬷嬷这里探听不到什么,有时候这个老嬷嬷的嘴严密的就算拿铁杵去撬,也撬不开。   不知不觉间已经迎来了夏末,不似盛夏炙热,但行走一会儿,刘嬷嬷已经开始吃不消了,气喘吁吁的跟着,无精打采之余,又累又困。   正值午后小憩,有些宫人不必值班,就会找清凉地聚一聚,把平时藏着舍不得吃的糕点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共食。   前往御书房必定要经过假山长桥,鹅卵石小径中,有浅浅的说话声缓缓传进耳中。   ——你这糕点可真好吃。   ——那当然,皇上那么宠绾绾姑娘,给姑娘的糕点可都是最好的。   ——你这糕点是从哪儿来的?莫不是偷得吧?偷得我可不敢吃。   ——那你干脆放下好了,别吃了,小心届时被我牵连性命不保。   ——真是你偷得?   ——呸呸呸,偷你个大头鬼,是绾绾姑娘赏给我的,还说如果我喜欢吃的,以后可以多给我留一些。   ——骗我的吧?被皇上这么宠着,那绾绾姑娘还不恃宠而骄了?哪还把你这个小宫女放在眼里?别逗了……   ——我骗你做什么?绾绾姑娘真的很好,对宫里的人没有一丁点架子,我们都很喜欢她。   ——再喜欢有什么用,皇上不给绾绾姑娘名分,她充其量什么都不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早上,伺候他们起床时,我还听皇上对绾绾姑娘说,不能委屈她,要给她封号呢?   ——看样子,皇上是真的动心了。   ——谁说不是呢?你没见皇上有多宠她,只怕连皇后都唯恐不及。   ——这我就有些奇怪了,皇上不是很爱皇后吗?前几天皇后差点出事,你没看皇上都急成了什么样儿了,这才几天啊!怎么会说变心就变心了呢?   ——我看可不是几天艳情,皇上和绾绾姑娘似乎很熟稔,应该是认识多时了。   ——这么说来,是暗度陈仓?皇后若知道这件事情那还得了?   ——哎,自古以来有哪个帝王不喜欢左拥右抱的?况且绾绾姑娘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试问有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   ——皇后也很美……   ——皇后美是美,但她太冷了,不似绾绾姑娘亲善温和,如果我是男人,变心是迟早的事情。   ……   刘嬷嬷脸色早已变了,在她听到前几句话的时候原本就想上前,却见前方女子忽然伸出了右手,骨节分明,隐含制止。   于是,刘嬷嬷转瞬间再也不敢动了,只能咬着唇听着,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的女子,试图窥探出她的喜怒,但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所以凤夙是何表情,刘嬷嬷真的是一无所知。不过想来,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这种凝结的氛围里,刘嬷嬷站立难安,如果凤夙发怒还好,但她只是沉默的站着,直到宫女离去。   “……她们说的那个人是……绾绾吗?”良久之后,凤夙才开口说话,声音听来还是跟往常一样,但却隐隐透着沙哑和沉闷。   刘嬷嬷很想说不是,但又怎能骗得了凤夙,与其别人告诉她,或是她亲眼所见,还不如她事先告诉凤夙,也好让凤夙有个心理准备。   “确实是绾绾。”刘嬷嬷第一次觉得实话原来这么难以启口。   又是好一阵沉默,凤夙继续缓慢而行,只不过步伐较之不久前明显迟缓了许多,她声息清透:“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具体情况不知道,几天前,李恪带宫人入殿伺候皇上洗漱时,在龙榻上发现了绾绾的存在……”刘嬷嬷静静的跟在凤夙身后,沉声道:“李恪当时也吓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凤夙起初没吭声,踏上长桥时,似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绾绾现在住在哪里?”   “御书房。”刘嬷嬷迟疑了一下,最终狠了狠心,补充道:“听说跟皇上同食同寝。”长痛不如短痛,什么都跟凤夙说了,她才不至于面对绾绾时,丢了皇后的威严。   “听说?”凤夙笑了笑,说不尽的嘲讽,是自嘲,还是嘲笑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凤夙语声里布满了寒气:“看样子,深宫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有我和阿筠还蒙在鼓里。”   刘嬷嬷咬着唇,她知道这时候凤夙尽是恼怒,所以尽可能不说话,以免惹怒她。   沉默了片刻,凤夙忽然说道:“嬷嬷,是你的主意?”   刘嬷嬷心一惊,正色道:“姑娘,老身只是不愿看到您伤心难过。”   难过吗?不,她不难过。   “您还要见皇上吗?”发生这种事情,刘嬷嬷觉得还是晚些时候见会比较好。至少凤夙可以冷静一下。   “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走了一会儿,凤夙声音飘荡在阳光里,有些微不可闻,她说:“嬷嬷,我还没恭喜他们呢?”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刘嬷嬷忽然间觉得心口一片哇凉呢?   *****************************   多年前,凤夙初见燕箫,那时三国风云乍动,随时都会有一场惊变席卷三国。   她第一眼看到燕箫是在帝都大街上。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徐徐走来,步伐间不惊落木,双脚行走宛如一阵虚无缥缈的轻烟。   得知他轻功很好,纵使他为了防止别人察觉刻意步伐鼓点如雷,每一步都走的铿锵有力,但凤夙知道,那不过是伪装罢了。   最让她牢牢铭记心间的是燕箫那双眸子,冷静、沉稳,在一个少年眼睛里出现这种神情,很难得。   但她并未将这样一个他放在心上,她自持傲物,想燕箫纵使容貌上佳,轻功了得,但却不足以令她有攀交的冲动。   说实话,第二次见面之前,她真生想辅佐的人是燕清欢,只因她已推算出燕清欢有帝王之相。   但这世上有天注定,自然有人力更改,逆天而行。   第二次见面后,她有心试探燕箫。   “你轻功很好。”她说。   他并不遮掩,甚至光明磊落,直言大方,令人感慨不已:“当初心想逃命方便,所以这才会勤练轻功。”   “逃命分很多种,你属于哪一种?”   “先保命,后复仇。”淡淡的话语,却着实落在了凤夙的心里。   是夜,她给燕箫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无一人可夺得天下,唯有心相通,并肩行,方可用合力之功破冰而出。   更甚者,燕清欢有帝王之相,但燕箫确有帝王之命。   第一次遇到这种卦象,凤夙难免很意外,但斟酌再三,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燕箫。   只因,燕箫说:“英雄不如枭雄好,纵使是英雄也有迂腐不知变通的时候,但枭雄者,从不心存仁慈,更不受情义、礼数束缚,活的潇洒自在,岂不让人羡慕?”   凤夙听了他的话,摇头含笑,觉得他虽心存宏愿,却只是一个傻气的孩子,傻气的令人心疼,觉得……可笑。   那时候的她,是真的觉得他可笑,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英雄迂腐不知变通,但他却为帝;枭雄乃天纵奇才,举手投足间掷地有声,但到最后往往皇图霸业终成空,这是为何?”   燕箫一时皱眉,看着她没吭声,也许他只是觉得她太难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而已。   她说:“所谓英雄成者为王,所谓枭雄败者为寇;若为英雄需隐忍,因为你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只要你结局是在笑,那么中间的坎坷和痛苦只当是闹剧一场,迟早会灰飞烟灭;若为枭雄只需自私,因为你享受的是过程,快意恩仇,潇洒随性,至于结局是悲是惨,大可忽视,所以……”她问燕箫:“你想当英雄,还是枭雄?”   他直直的盯着她,眼眸深邃漆黑,最终他笑了笑:“我选前者,因为我想看看凭你我之力是否有回天之功。”   这么多年过去,少年宛如弦上之箭,不动则已,一鸣必定惊人。多年前戎马边关,斩敌于马下,那是何等的壮志凌云,她站在观战台远远的看着,又怎会没有枭雄之风。   她想让燕箫拥有枭雄一样的过程,英雄一样的结局,但想来终究比不过一场变化,这种变化包括他的病,也包括突然横空出世的绾绾。   在此之前,凤夙从未想过,燕箫有一天会和绾绾走到一起。   燕箫重杀戮,绾绾纯善……   凤夙低低自嘲,原来终究是她没有看清楚,正是因为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才会向往纯净般的美好,而美好……应属绾绾。   现如今,她立身偌大的御书房门口,李恪因为太过吃惊,忘了传唤,待他反应过来,通报还是不通报其实并不重要了。   凤夙果真看到了绾绾,长案之上,燕箫批阅奏折间隙,咳嗽不已,绾绾体贴送上热茶,轻拍他的背,倒真是关心至上。   那一刻,凤夙眼前闪现出来的是千军万马,连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可能是突然涌起了嗜血之意,耳畔轰然之音,隆隆作响,明明燕箫在坐着,绾绾在站着,那么安静,那么她出现的错觉又是从何而起?   “姐姐——”   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不是她,也不是燕箫,而是绾绾。   她无意中看到站在门口的凤夙,脸上快速闪现出一抹错愕之色,一双纯净清透的眸子快速看了看燕箫,然后又看向凤夙,有些惊慌失措。   凤夙静静的看着,原来错愕的那个人不是只有她,还有绾绾啊!   燕箫倒是很平静,他似乎习惯了这种左右逢源,看着凤夙,没有惊,亦没有喜。   “夫子身体好些了吗?”问话有礼,尽管淡漠,但总归还是夹藏着关心。   “嗯。”她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是一般的苍白,若是绾绾照顾他,怎还落得如此惨容?   他轻轻的咳嗽着,绾绾站在一旁,想拍他的背,却因为凤夙在,有所顾忌。   “箫儿,外面阳光很好,可愿跟为师一起出去走走?”   “……好。”   师生,茶凉余生【4000】   更新时间:2013-11-25 21:47:15 本章字数:4356   阳光下,微风拂面,昔日师徒躺在汉白玉石阶之上,不期然和前世重叠。   前世,凤夙为剑奴,燕箫为龙驭,也曾这样躺在石阶之上,侃侃而谈,她引他为知己,他引她为红颜。   如今遣散一众人等,只余两人独处,原本话语很多,但真当只有两人的时候,萦绕在空气里的却只有沉寂。   “箫儿,你觉得现如今三国局势如何?”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寂,但说出口的话语并非是绾绾,而是……天下。   “……动静之间,须臾可变,很难言明。”他笑了笑,这就是夫子,跟尘世女子不同,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   凤夙双手枕着头,望着天空,姿势闲适:“天下之争,你可累了?”   “不敢累。”燕箫顿了顿,这才凝声道:“现如今我身为燕国之主,有很多人的性命担负在我的身上,纵使累,却不敢说出口。”   凤夙略作沉吟,眸光随着天际浮云,变得越发浅淡起来:“灭亡只在一瞬间,但路程却很崎岖,其中辛酸苦楚,只有你一人明了,纵使如此,你可甘愿?驵”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自有定数,既然身不由己,还不如顺其自然。”他何尝不想抛下万丈红尘,了却凡尘俗念,不受万物利诱,哪怕每日粗茶淡饭,也定会心向悦之,但果真应了那句话,他们这些红尘男女在尘世游走,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无可奈何和逼不得已,就算是他和她,也不能例外。   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良久后,凤夙才复杂开口道:“你是否觉得为师权欲心太重?”   燕箫侧眸看向凤夙,正巧一阵风儿吹起,吹起她素白袍角,有淡淡檀香味传了过来,燕箫语声轻妙:“我对别人提起夫子,总说夫子是至善之人,心中装有天下,但我很清楚,你之所以要天下,无非是为了你自己着想,想要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漠北虽说沙漠连天,因为环境险恶,不似尘世,每日有那么多人潮如海,三国臣民往来残杀,你见惯了这样的罪恶,所以出尘入世,无非是想寻得一片安宁。”言罢,燕箫看向凤夙,眸色漆黑:“夫子的安宁之所就是漠北,学生说的可对?”   凤夙笑了笑,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燕箫语气淡淡的:“佛说,一切皆是虚幻。但我不是佛,也没有佛祖的善良和智慧,我只是在尘世游走太久,学会了自救之法。我虽说对权欲心生疲惫,但若放弃它,却是未曾想过,得到燕国之后,面对天下大势,嗜杀之心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和现实合二为一,到时候也许便是我真正歇息下来的时候。”   凤夙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轻声呢喃道:“为了一个天下,舍弃一个人生,你将来可会后悔?”   “明知前方是火焰,但我依然要飞蛾扑火,只因烈火魅力无穷,我难以抗拒,别说是一生了,在没有天下大定之前,万物皆可舍弃。”燕箫俊颜无笑,透着冷硬,薄唇微抿,嘴角透着一抹嘲讽。   凤夙若有所思:“你可怪我?”   “不,学生对你没有恨,只有感激。”这话并不显虚伪,表情更没有伪装,说的很真挚。   “若当时不是我一手所逼,你也不至于陷入如今这份田地。你会在手刃白玉川之后,安稳度日,何至于如今呕心沥血,宿疾缠身?”最近她开始反思之前所做的一切,她认为的好,也许在燕箫看来,只是一种无言的束缚罢了。   “……夫子在乎学生吗?”燕箫敛眸,遮住眸色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听罢,凤夙温柔一笑:“箫儿,纵使我是活死人,但也难以摆脱曾经为人的事实,我和你相处八年,恩情似水,虽说时常疏离有加,但又何曾不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所谓血浓于水,一个陌生人会心甘情愿帮你顶替剜眼罪名吗?陌生人不会这么做,能这么做的人只有熟识之人,只有亲人……”   “那时起,我便入了你的心吗?”虽然极尽隐忍,但燕箫眉梢上还是沾染了喜意。   凤夙眸光温淡,浅声道:“初次相见,我只当你是一个孩子,但初见一笑,又怎会没在我心间留下印记?我和你一路走来,输赢蹉跎,一步步磨练下,你百炼成钢,足以让对手听到你的名讳就闻风丧胆,但在我眼里,不管你怎么变都是那个眼神倔强,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认输的孩子。都说你很复杂,其实你很简单,你人生最大的目的就是报仇,手刃仇人白玉川,为此你可以牺牲一切,吃尽所有苦头……”   燕箫微微苦笑道:“只有你会这么说我,他们都说我很暴戾,是个很复杂,很矛盾的人。”   凤夙摇头:“其实你是一个很克制的人,人生难得出现几次失控,但每一次,似乎都跟我有关系。”   “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她说:“你为了我,曾经刺了白玉川一剑,险些坏了你的前程。”   白玉川还真是燕箫的隐晦,听到白玉川三个字,燕箫脸当时就寒了:“白玉川妄想玷污你,我当时气坏了,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一刀子结果了他。”   想了想,凤夙道:“你为了我,下跪求皇上饶恕我性命,当时被皇上一怒之下罚了禁闭。”   “你为了我已经长跪御书房好几日,眼看撑不去了,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是她付出在先,怎到了她嘴里,却把他说成了大义之人?   凤夙继续说道:“你为了我不惜违抗圣意,给我服食天香豆蔻,不惜将自己的前程和生死置之度外。”   闻言,燕箫心事沉了沉,眸光黯淡:“是我亲手杀你的,我以为我那么做是为了你好,没想到到头来却害苦了你。”   “箫儿,我从未恨过你,但曾经却怨过你。”她知道,燕箫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燕箫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问道:“现在还怨吗?”凤夙忍不住笑道:“从你不假思索闯入火海的那刻起,我才发现,我早已放下前尘事,脑海中浮现出两个男人来,一个是阿筠,另一个就是你。”   燕箫嘴角笑容增添了几分氤氲之气:“我已在你心上了吗?”   凤夙没有直接回答燕箫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当时在想,此生所求不多,但愿能跟你终老,并肩到白头。”   那一刻,燕箫心里涌起了汹涌激流,冲击着他的心脏,又快又痛,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夫子,我十四岁那年便喜欢上了你,但你一直在躲我。”   她忍不住轻轻叹道:“箫儿,过去的事情,我无力多说。”只因关于这段情,确实是她亏欠了他。   燕箫温柔的看着她,缓缓说道:“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回想当初我爱上你的原因是什么?虽说你长得很美,但却没有女子应有的娇媚和风情,后来被我迎进府中的女子,每一个都比你会讨人喜欢,懂得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讨我欢心。但就是这么一个你,我却独独对你情有独钟。后来我想起我和你走过的风风雨雨,才开始恍然大悟。”   ——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义无反顾的去向父皇揽罪认错。   ——你为了我耗尽八年光阴,将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全都交给了我。   ——你明明睿智逼人,站在庙堂之中令一众男儿黯然失色,但你却甘心隐身在我身后,让我夺其锋芒。   ——当父皇质疑我不足以率军驰骋沙场时,只有你挺身而出,说你相信我可以力缆狂澜。   ——老四陷害我烧杀抢掠,你淡淡驳斥老四:“四王爷,你确定那个人是箫儿吗?”   ——有时候明明是你出谋划策,立了战功,却把功劳全都让给了我,你在顾全我身为男子的颜面。   ——庙堂之上,白玉川设计陷害我,父皇勃然大怒,所有人都不敢吭一声,只有你……   这次还是你,你漫不经心的看着白玉川,最后走到我身旁,开口冷冷的说道:“殿下,你什么时候竟然这般愚蠢了?”   你在蔑视白玉川,气焰嚣张,不管那里是不是金銮殿,为了维护我,似乎把命豁出去都心甘情愿。   ——我被宣召入宫,你听说我酒醉被困宫中,担心我被兄弟算计,着急前往,只身前往宫中接我回去。   但你到了宫中,目睹的却是我和众兄弟把酒言欢。   那只是一个兄弟的玩笑之言罢了,原本只是借机戏耍你。   我以为你能够识穿,却没想到你一心顾虑我,忧思心重,这才会上了当。   那夜众兄弟大笑,你含笑告辞,不见生气。   我回去后,在你房间外站了大半个时辰,后来你开门走出来,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你说:“你能在他们面前找回颜面,戏耍我这件事情,我也便认了。”   夫子,我当时很想问,如果你的学生不是我,你也会为了他,这么做吗?   ——我在沙场被敌军围攻,生死一线间,军中大乱,只有你冷静如斯,不动声色的分析利害。   那天,你站在城楼上,用手指做暗语,我们在无言的状态下,默契惊人,我竟能读懂你的意思。   ——我杀你的时候,你本该恨我杀我,但你化身成阿七,对我依然有诸多的不忍心。   ——我把你囚禁在地牢里,变着法的折磨你,你全身伤痕累累,但你却并没有记恨我。   依你以往的脾性,若有人这般对待你,只怕早就被你生吞活剥了,但对我似乎总有诸多的容忍和放纵。   ——我在白府对你口出恶言,对你百般辱骂讽刺,若是别的女子早就忍不下去了,但你不仅原谅了我,还暗自提点我该怎么弥补白玉川一党剿灭后遗留下来的隐患。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好奇,你怎么可以在我那么伤害你之后,还可以这么不遗余力的来帮我。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在乎,却在我立身草堂忏悔的时候,担心我身体,邀我进屋一叙。   ——说爱你,都是发自肺腑的。我在人世间牵挂你,并非毫无理由。   你现在拥有一切,荣华富贵有了,地位和名利也有了,这样一个你似乎什么都不缺,但身为顾红妆的时候,名声却被弄脏了。   都说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都说像你这样的人,因为造孽太多,所以前半世繁华,后半世凄凉无比。   都说你蛇蝎心肠、阴险毒辣、恶贯满盈,说你是十恶不赦的坏女人,我听了,表面怒,心内却溢满了欢喜。   你的温柔,只为我绽放。你的美貌,因为我才虚度。   你其实不坏,如果你不善良的话,如果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你怎么会对我一忍再忍?   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是你,放进心里很容易,把你从心里赶出来却很难。   夫子,我爱你,现在依然爱,但我累了。   “跟我在一起真的很累吗?”凤夙握着他的手:“箫儿,我难得鼓足勇气,只因有句话我想告诉你,这只手我想一直握下去。”   燕箫手指有了颤抖之意,抽出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夫子,绾绾怀孕了。”   布阵,黑衣女子【5000+】   更新时间:2013-11-26 0:38:52 本章字数:5893   对于燕箫来说,他忘不了他和凤夙走过的风风雨雨。   他每次看着她,眼神深痛,尊敬中却又夹杂着宠溺。   尊敬,是因为他把她当夫子来对待。   宠溺,是因为他把她当女人来对待。   当他狠下心把她的心拒之门外时,他知道像这样的主动,她不会再历经第二次,更加不会放下师生束缚跟他表白第二次。   曾经奢望了那么久的东西,忽然就在眼前,但他却选择了不要,看似潇洒,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呢?   他这辈子的惊慌和心痛,全都因凤夙而起。   他知道她鼓起勇气握着他的手有多难,他知道为了这份相守,他们究竟错过了多少年,如果不是他身染宿疾,他宁死也不会抽出自己的手驵。   “凤夙”两个字是他此生最大的牵挂,如果他自私一点的话,他会在明知自己性命堪忧,没有多少时日可活的前提下,执意跟她在一起,以便了却今生夙愿。   但他不能这么做,厮守终生,白头偕老的誓词到了他这里,注定只是一场悲剧。   她依然是他心目中的不可替代,他如果想让她活下去,就必须做出让步,在她的问题上,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决过。   他和她好比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凤夙似乎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这里所说的苍老不是容貌,而是“心境”。   在这样一个深夜里,窗外在下雨,雨声吹打万物,细碎的声响透露出一种苍茫感。   她虽然嫁给了燕箫,却从不认为自己是后妃之一,既然不是深宫之人,那就谈不上争夺和霸占。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把所谓的关心深深的埋藏在心里,那么深,深得连自己都看不清楚,那么漠然冷酷的对待他,到头来,却让双方都感受到了痛苦。   尘世纷扰,能够把一个人折磨的筋疲力尽。   几天前,她还在想,她终于可以在燕箫面前卸掉疲倦和与生俱来的伪装,坦诚相见,只因她想融进燕箫温暖的心房里,也许他的炙热可以带动她的冰冷。   但一切注定只是幻觉一场,她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注定要消失在红尘中,如缕如烟。   雨势不大,也许很快就会停歇下来,她静静的看着,目光清清的,浅浅的……   夜风吹来,长发飞散,脚步移动间,素白色的裙摆在湿冷的空气里缓缓荡漾开来。   落花,雨滴。   她身姿飘逸,满溢出一片水光涟漪。   就在昨夜,她还觉得她抓到了他的手,但转眼间却宛如白驹过隙,尘世烟花,把他弄丢的同时,才发现这只是上天对自己的一场惩罚。   绾绾怀孕……   凤夙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但他这么说是何用意?   想通过这句话让她死心吗?还是说……他当真厌倦她至此,让她如何相信,前脚可以为了她去死,后脚却开始移情别恋,速度迅猛,怎么看都透着诡异感。   刘嬷嬷给她送药了,用刘嬷嬷的话说,这药还是来自御书房。   “燕箫熬得?”凤夙淡淡转身,就连语气也显得淡淡的。   刘嬷嬷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世上唯有凤夙敢这么大呼燕箫的名讳,换成旁人的话,谁敢啊!   刘嬷嬷点头,“姑娘,把药喝了吧!再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今后不用再给我煎药了。”其实她的身体是好是坏,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药吃不吃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刘嬷嬷就不这么认为了,她皱眉道:“姑娘,这怎么行呢?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如果忽然间药物中断的话,身体将会很难康复。”   “嬷嬷......”凤夙忽然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因为凤夙的眼神,吓了一跳,颤颤道:“姑娘。”   “我再说一遍,明天不用去御书房给我取药了,这药是燕箫熬的也好,不是也罢,都不要再端过来。”顿了顿,凤夙又加了一句话:“纵使你端过来,我也不喝。”   刘嬷嬷神情复杂,一时叹声不已,但却不好说些什么。   只不过,第二日刘嬷嬷不去御书房取药,李恪反倒把药送了过来,凤夙没说什么,倒是刘嬷嬷把李恪拉到一旁,沉声道:“别送了,送来了姑娘也不喝。”   “你怎么不劝劝啊?”李恪看着药碗里的黑红药汁,下意识抿了抿唇。   “劝了,没用。”刘嬷嬷说着,瞄了瞄里屋的动静,见凤夙无意顾及这里,这才压低声音道:“因为绾绾的事情,姑娘心里存着气,况且这药还是皇上熬得,这不存心气姑娘吗?别说姑娘不喝了,纵使是我,我也不会喝的。”   李恪神情一片凝重,皱眉道:“那怎么办?这碗药很费功夫,总不能就这么让我端回去吧!”   “......算了,我想办法吧!看能不能把药掺杂在膳食里,只要不让姑娘察觉到,应该不成问题。”   “也好。”李恪把药碗递给刘嬷嬷,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看着刘嬷嬷:“嬷嬷,这药你务必要看着皇后喝下去,要不然皇上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知道了。”刘嬷嬷隐隐有些不耐烦,觉得李恪话语太夸张了。   看着手中的药碗,刘嬷嬷却开始犯糊涂了,掺和在什么膳食里,比较神不知鬼不觉呢?   **************   深宫庭院,最不缺的就是鲜花。   帝后寝宫虽然之前经历了一场大火,但除了栖身宫苑燃起大火之外,其他庭院还完好如初。   现如今凤夙居住的宫苑,触目所及到处都开满了艳丽的花。若仔细查看,定会发现这些看似惹人迷醉的花全都含有剧毒。   有人喜欢把花比喻成女人,而她呢?   曾经的她,被誉为燕国人中之凤,势头盖过皇后,难怪皇后每次看她,脸色都十分难看。   现如今......   现如今,凤夙目光落在那些鲜花之上,竟有些失神漫漫。“娘亲,你在看什么?”   是阿筠,他还不曾知道绾绾的事情,要不然何至于能够笑出来?   凤夙侧眸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株铃兰,“那株铃兰开的娇艳夺目,倒是百年难得一遇。”   阿筠轻轻的笑道:“这还不容易,儿这就给娘亲摘来。”   阿筠说着,就要去摘那朵铃兰花。   凤夙阻止:“不用,花摘了很快就会枯萎,还不如绽放枝头,闲时欣赏解闷岂不更好。”   “呃......”阿筠止住脚步,吐了吐舌:“也是,不摘了,不摘了,就这么留着它其实挺好的。”   凤夙笑了笑,摸了摸阿筠的头,眸子微微暗淡下来。   铃兰虽美,却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女人的眼泪。   太过不吉利。眼泪?那是她的奢侈品。   眸子不知为何,忽然微微缩紧。   “阿筠,我有些困了,你先出去找刘嬷嬷,吃晚膳时记得来叫我。”   阿筠应了一声,一溜烟跑没影了。   凤夙看着阿筠离去,眼中瞬间迸出两道烁人的光芒来,盯着眼前的虚空,尽管在她面前空无一物。   然而,凤夙像是老僧入定一般,迟迟未动,大约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凤夙眼前的虚空突然一阵扭曲,有一道影子蓦然跨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一袭黑衣,齐臀长发,其面部被黑纱遮掩,难以看清真容。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吗?真没意思。”那黑衣女子娇嗔道。   凤夙盯着她,眸色沉冷,没吭声说话的意思。   黑衣女子见凤夙不说话,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在庭院中走动着,宛如在自家花园里赏花一般,完全没把凤夙放在眼里,态度不是一般的嚣张。   “皇后喜欢铃兰,但我更喜欢这株蓝色的曼陀罗。”黑衣女子蹲下身认真的说道。   凤夙看到那黑衣女子蹲在那株蓝色的曼陀罗前,将脸庞凑了上去,深深的闻了闻似是非常享受一般。   “呀!”黑衣女子叫了一声,快步走到一株黑色曼陀罗前,眸色波光流转,把鼻子凑上去闻了又闻。   凤夙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眉头紧皱,难得的凌厉和杀气,悉数针对黑衣女子而展开。   她深知蓝色曼陀罗和黑色曼陀罗的寓意,一个是欺诈、夺爱,一个是无休止的黑暗。庭院中哪有什么曼陀罗,全都是黑衣女子幻化而出的鬼蜮花朵。   黑衣女子眼神在两朵花之间徘徊,似乎难以取舍。   “怎么办?两朵花我都喜欢。”   黑衣女子咬了咬唇,略作迟疑,终是狠了狠心,分别摘下两朵花,放在指间,平静道:“所谓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全都摘了,也省得犹豫不决了。”   凤夙情绪没有波动,静静的看着她,眼眸宛如震荡湖水。   那女子脚步轻盈,朝凤夙走来,扬了扬手中的花朵:“所谓鲜花配美人,鲜花送给皇后可好?”   凤夙盯着她,眼眸微眯,好半晌,方才迟疑开口:“绿芜?”   “绿芜?绿芜......”黑衣女子止住脚步,口中轻轻呢喃,原本声音很轻,但说着说着,却近乎咬牙切齿起来。   凤夙静静的看着她,却蓦然发现,黑衣女子手中的两朵花在转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只是有些狰狞,两朵花同时飞向空中,缓慢的旋转起来,显现出异像,其一如蓝色妖姬魅乱众生,其一则如折翼天使魔气滔天。   凤夙细细观看后,心中一惊,这分明是阴邪阵法,以花为阵心。   蓝色妖姬竟然诡异一笑,蓦然朝凤夙飞来,同时折翼天使黑色羽翼漫天飞舞,同样朝凤夙飞扑而来。   凤夙一动也不动,寻找突破口,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   待其近至身前,还不待凤夙出手,皱眉间,空中两大妖物竟然幻化成飞烟,似乎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凤夙这才注意到那黑衣女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凤夙环目四望,忽听空中传来一道声音:“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声断后缘。”   凤夙微微诧异,莫名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轻叹了一声,朝空中朗声道:“浮屠一梦何处是,与君一罢两逍遥。”   只是这一次,空中却再无任何声音传来。   深夜时分,似是被什么牵引一般,凤夙掀被起床,一袭素色长袍,独自离开深宫庭院,疾飞来到了西郊十里处。   此地乃是燕国王孙贵族死后陵寝之地,整日大雾弥漫,阴气缭绕不息。   大地上苔藓密布,枯朽的树木张牙舞爪向外延伸,形状不一的墓碑上,三三两两的停落着几只乌鸦,如这沉寂之地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是隔了很长时间才会发出一两道悲鸣声。   凤夙一步步向墓园深处走来,踩在松软的苔藓上,似乎能够在瞬间与这墓园融为一体。   凤夙神色如常,稳步向前走着,但......   突然发现,周围的树木似乎忽然间全都开始动了起来。   不错,的确是动了,只见那些枯朽的树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枝叶摇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空中伸展而去,宛如狰狞魔物。   更令她惊奇的是,石碑上的乌鸦忽然不再保持寂静,纷纷呱叫不停,乌鸦的双眼漆黑如墨,极为妖邪。   凤夙暗叫一声不好,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早已身处阵法之中。   凤夙头顶上空阴云密布,枯木的枝干像是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成群乌鸦横空飞舞,像是要争夺死尸一般。   凤夙不敢大意,手指捏观音降世印,口中念念有词,如同雷音:“我主世间疾苦,万物为我而生。”   只见凤夙脚下的大地焕发光芒,生命气息弥漫,无数的苔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要离地而起。   凤夙的举动似乎惊动了什么,枯木缭绕不息,竟越发灵活,在空中如同藤蔓飞舞,与成群乌鸦像是融为了一体,从轮廓上看,倒像是一个头戴乌纱的鬼官。   那样的姿态,可攻,亦可死守。凤夙皱眉,冷声道:“起。”   只见脚下的苔藓纷纷离地而起,在空中飞舞起来,然而众多枯木如同飞蛇一般,在空中舞动,速度极快。   凤夙暗惊,此刻她的阵法还未完成,但那魔物却已近至自己身前。   快了,快了......眼看枯木枝干即将洞穿凤夙身体而过,却听“砰”的一声,宛若山石落地,凤夙抬眸望去,只见她眼前,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单膝跪地,这道身影拥有双臂,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在他的双臂之上还有两只硕大的翅膀,此刻凤夙整个身体正被这两支翅膀保护着,阻挡住了外物侵扰。   这正是自己不久前所施展的阵法,化形为传说中的审判仙。   若仔细观看,会发现审判仙的身上附着一层苔藓。   只见他双臂一伸,周围的枯木枝干尽数折断,威力势不可挡。   审判仙霍然站直身体,足有八米高,手持一把青色巨剑,整个身体离地而起,神圣无比。   枯木折断,天地一颤,大阵似乎出现一丝错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乌纱鬼官仰天嘶吼,霎时间他的身体开始变大,很快就高约二十米,从其眼中迸射出两道骇人的乌光。   与此同时,周围的枯木全都离地而起,向鬼官聚来。   凤夙眸色沉凝,早知绿芜布阵极有天赋,却不曾想竟会这般厉害,只是现如今她还是不肯露面吗?   正所谓身高悬殊,审判仙高有八米,但此刻在鬼官面前却如同孩童一般。   鬼官大笑,魔气滔天,其声音之大,顷刻间已有多座陵墓龟裂。   审判仙挡在凤夙身前,双翅伸开,足有十五米,手中青剑发光遥指鬼官。   鬼官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踏来,像是要把对方碾压脚底。   审判仙身体一动,极为灵活,躲了过去,接着他顺势举起手中青剑,刺向鬼官后背。   只听“砰”的一声,宛如利器撞击。   青剑被鬼官神环所阻。   鬼官一怒,鼻孔中喷薄出团团尸气,偌大的手掌一抡,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审判仙的身上,一时间审判仙身上绿色羽毛纷飞,身体跌趴在地。   鬼官得手之后,不由大笑起来,但他并没有笑很久,因为审判仙,霍的一声再次飞了过来,趁其不备,一剑刺穿了鬼官的手臂。   鬼官咆哮不止,声音中夹杂着无数的乌鸦鸣叫声。   虚空中,有黑衣女子忽然冲破幻境,口吐鲜血,狼狈的跌倒在凤夙面前。   姐妹,魂飞魄散   更新时间:2013-11-27 0:05:48 本章字数:3594   面对绿芜,凤夙无话。   姐妹二十多年,到头来却因为一个燕箫渐行渐远,最终分崩离析,以致仇怨相待。   现如今,绿芜脸上黑纱散去,那分明是之前阿丑的容貌,被大火毁了半张脸,昭显着她对爱情的痴和傻。   半边完好的容貌太过苍白,身子也太过单薄,但眼神却异常尖锐和冷漠,如今战败,跌趴在地,嘴角鲜血流溢,反而别有一番凄楚之姿,当然……如果不看她另一边脸庞的话。   凤夙从来都没有否认过绿芜的美丽,只不过这样的美丽站在凤夙面前多少有些黯然失色,但尽管如此,像绿芜这样的女子,行走闹市大街,足以让众多男人神魂颠倒,铭记半生。   可她也许跟随凤夙时间太久,沾染了凤夙的习性,也有可能本身就有模仿凤夙的本能,毕竟在绿芜心里,无欢给予凤夙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无法学习,尽可能去复制模仿总没错,也许在绿芜的私心里,她想通过这种所谓的模仿无声告诉无欢,其实她绿芜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文武天才。   所以绿芜学会了凤夙的奇门遁甲,文武韬略,学的不多,但也不少,足以令很多人刮目相看了,但绿芜学习最好的并不是这些韬略之才,她学习最好的却是凤夙的性情。   她把凤夙的清淡高贵学的惟妙惟肖,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了几许幽怨悲怜驽。   她把所有的关注力都给了燕箫,但燕箫却始终没有正眼看她一次,于是她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把这种不难言说的爱深深的埋在了心里,为了防止别人窥探和讥嘲,所以她只能不算的自我漠然和自我欺骗。   绿芜躺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身体,低低的哭泣着,那么伤心,那么无助和彷徨。   她这一辈子宛如一朵曼陀罗花,用鲜血去浇灌,极力为燕箫盛开,为他落寞伤心,最后一点点的为他死去。   她死前,遭受惨绝人寰的车裂之刑,没有人听到身体四肢分裂的那一刻,她低低呢喃而出的不是燕箫,而是:“凤七——”   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在人生最后那一刹那,为什么她脑海中浮现的会是凤七这个名字……   她告诉自己,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嫉恨。   所以,变成厉鬼后的她,再次出现在凤夙的面前,这一次破釜沉舟,她倾尽所有的能力布下了生死之阵。   阵法精深莫测,唯一的破阵之法就是她魂飞魄散。   是的,现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躲避阴司追捕的孤魂女鬼,一个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报复的女鬼。   “我败了,但我不服。”绿芜眸色阴沉,仰头看着凤夙,冷冷的说道。   凤夙没有笑,声音也没有太冷,平静的近乎诡异:“无妨,你的服从对我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绿芜皱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绿芜,你觉得我恨你吗?”凤夙忽然轻轻问她。   短暂沉默,绿芜道:“……能不恨吗?”   凤夙却笑了:“恰恰相反,我不恨,宝剑必有剑鞘相配,剑如果没了剑鞘还能存留于世,但鞘离开了剑,注定无法独存。你和我,道理如此,缺一不可,倘若少了你,燕箫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我的身份。”   绿芜脸色似乎更白了:“没想到,到头来竟是我成全了你和他。”   凤夙眸光深幽,淡淡开口:“你也并不见得就是失败者,过往很多事,都经不起岁月消遣。好比权势纷争,皆因***而起,枭雄割据,注定权乱天下。”   “你说的对,现如今你也是失败者,燕箫爱你,敬你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纳了新宠,我忘了,那位叫绾绾的姑娘好像和你姐妹相称,是你另一个生死与共的好姐妹。”绿芜说着,看着凤夙,讽刺一笑,“你说说你,都说经一茬长一智,可你怎会三番两次感情都死在了好姐妹手里?”   凤夙并不生气,静静的看着绿芜,那双眼睛似乎抽走了所有的情绪,剩下的只有如水沉寂:“绿芜,今天你我不谈燕箫,谈谈你我二人吧!”   绿芜没想到凤夙会是这种神情,一时垂下了眸子:“……还有什么可谈的?”   “就当是我发牢***吧!”凤夙缓缓说道:“少时你我骑着骆驼穿梭在沙漠连天的漠北,你嘴角笑容天真烂漫,那时候你的笑,也是假的吗?”   “……不是。”她是发自内心的笑,只不过她笑的时候少,计较的时候多。   凤夙又问:“你我在草原策马扬鞭,边城赏莲,帝都相守八年,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绿芜身体僵了僵,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似真似幻,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凤夙说道:“过去真的是一个长长的梦境,数不完的百转千回,如果这世上没有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熬过那样的孤寂岁月,所以纵使知道你那么伤害、背叛我之后,我对你依然心存感激,在我最寂寞,最痛苦,最绝望,最需要有人陪在我身边的岁月里,还有你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谢谢你。”   绿芜眼神浑浊凄然,丑陋的脸庞上,似乎浅浅扭曲着,声音颤抖,好像随时都可以凝汇成一滴泪瞬间垂落下来。   凤夙在她面前蹲下身体,正色道:“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忌惮我,我都要告诉你,曾经的曾经,我把你当亲人,当姐妹,当可以说尽所有悄悄话的知己好友,只不过后来的后来,温情远去,水袖迷离,曾经入骨亲情只能化作一缕香烟,随风飘散,无迹可寻。”   “……你对我,终究是下不了狠手。”绿芜声音里竟然有些凄惶。   凤夙微微抿唇,过了一会儿才说:“绿芜,我从不手刃亲人,哪怕这位亲人曾经陪伴我,次次预置我于死地。”   绿芜心口处竟传来细碎的疼痛,转移话锋道:“你应该很清楚,像燕箫那样的人,他那样的身体,你爱的越深,将来就会痛的越深,没有人可以治好他,没有人……”   凤夙却笑了:“我欠他太多,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松开他的手。”绿芜皱眉:“即便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即便他新宠怀孕了?”   凤夙语声无谓:“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吗?他的心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八年傻傻痴守,小心掩饰,足以说明一切。绾绾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有生之年,我理应抓着他的手,陪他一起走过生死,而不是任由他一人青丝变白发……”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爱他吗?”绿芜自嘲一笑。凤夙不爱燕箫的时候,她斗不过凤夙,现如今凤夙爱上燕箫,她又怎么能够斗得过?   凤夙直言不讳:“对,我爱他,也许我爱他,仅仅是因为他是我学生;也许是因为我现如今的皇后身份;我无从辨别,也无需辨别。我之前不愿爱,不敢爱,蹉跎了他的深情,但愿现如今还不算太晚,一切还来得及。”   绿芜打击她:“他怕是不会再走回头路了,那么坚定,摆明了想和你情爱尽逝。”   “那是他的事,他放弃,我执拗,无非是将八年来我和他的身份位置重新倒置,他若恨我,埋怨我以前对他太狠,大可对我爱理不理八年,我绝不心生不悦,谁让我欠了他呢?”   “你变了。”绿芜复杂的看着凤夙,心生感慨。   凤夙扯了扯唇角:“每个人都在改变,只要还能认识彼此,不至于那么面目全非,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就好。”   绿芜把凤夙的话里有话听在心里,呢喃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凤夙拿着一根树枝在地面上漫不经心的勾画着图案:“也许有很多话不吐不快,也许今夜陵墓太静,很适合聊天,也许……我只是太无聊,正好你在这里,所以就说了。”   移开视线,绿芜站起身,咬了咬唇,方才说道:“……凤夙,我从未喜欢过你。”   “我知道。”   绿芜语气轻松道:“你手中拿着万年佛珠,只要你挥打在我身上,我和你的恩怨也便彻底结束了,我今后再也祸害不了你。”   “你走吧!我说了不伤你。”就算她要魂飞魄散,也不该由她出手。   “为了杜绝下一世再碰到你,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绿芜低低的笑,伴随着她的笑容,有泪砸落在地面上。   只因凤夙在地上不知不觉间写了两个字:“好走。”   绿芜这才意识到,这世上唯有凤夙最了解她。   了解她的骄傲,了解她的尊严,所以凤夙蹲下身体,低着头,没有直视她的狼狈。   绿芜身体在一点点的消失,很快她就要魂飞魄散了。   风中响起绿芜和凤夙的声音。   绿芜说:“我不想欠你。”不能再欠了,那么沉,她累了……   “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对不起。”   “没关系。”   “……”   陵园沉寂,绿芜早已消失在天地间,凤夙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个人蹲在那里,有泪无声滑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深宫,帝后陌路   更新时间:2013-11-27 23:03:22 本章字数:3390   多年前,凤夙曾经告诉绿芜:“浮屠一梦何处是,与世一罢两逍遥。”   奈何,绿芜执念红尘,走到今时今日,全属她个人修为。   凤夙离开陵园的时候,身后金光乍现,佛光幻影,一个个宝相庄严,诵读经文,雷音足可撼动三界。   但当凤夙行走几步,回过神时,身后却是一派阴森之象,淡淡转眸离去,佛光再次映照,诸佛眼眸慈悲,静静目送凤夙渐行渐远。   这一夜,高墙宫苑里,没有人知道凤夙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熟然安睡,万物沉寂塍。   阿筠睡着了,凤夙坐在他床前,看着爱子,嘴角笑容浅淡,此刻她至少还能微笑相待,这样很好。   他的五官轮廓跟燕箫越发相像,有时候看到他,总会不期然想起燕箫。   阿筠比燕箫活的要自在,因为他命运尚佳,但燕箫却命运多舛莉。   她一直觉得如果燕箫不是身在帝王家的话,他其实很适合成为一个杀手,一个凄美绝伦的杀手,平时不杀人的时候,如诗如画,宛如温文儒雅的书生,一旦杀手,那他便是这世上最冷峻无情的杀手。   但他生在帝王家,于是那些如果,注定只能成为如果。   夏末晚风,有女子在庭院中寂寞行走,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床榻之上,她肤色苍白,眉眼太过冷清,少了女子该有的妩媚,甚至尽显戾气。   燕箫坐在床沿,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就连薄唇都泛着淡淡的白,带着病容。   他不知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冲破世俗偏见,握住了她的手,一向冷静的他,声音里竟然有着淡淡的颤意:“夫子,学生喜欢你。”   他在紧张,期待和恐惧着她的反应和答案,她当时不喜不怒,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抽出手,他握的不紧,她一挣,手就出来了。   她说:“我和你永无可能,所以……”她对上他惨白的脸色,冷冷开口:“像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多年后的今天,凤夙行走在宫苑里,微风吹动她的衣袂,她缓缓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摸了摸,那里竟有了湿意。   她这是要哭了吗?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当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之前的话语后悔不已。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御书房,她想告诉燕箫,这么多年来,她受佛音影响,对男女情爱之事看的很淡,以为不爱,殊不知早已将他放在了心上,尽管现如今仍然分不清她对他究竟是师生情多一些,还是男女情多一些,但若他肯给她时间,她想尝试着跟他走下去。   但她遇到了李恪,他坐在门榄上打盹,睡了一个多时辰,凤夙也便站了一个多时辰。   曾经,一扇门,何以阻拦她的脚步,但现如今,她想她这样冒冒然的闯进去,至少要经过燕箫的同意。   他的脾气不太好。   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心里竟然一暖……   心,暖了吗?   凤夙身体一僵,抬手缓缓摸向胸口,那里依然平静如初,没有心跳,刚才的温暖,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是活死人,哪里来的心跳?   就这样守着吧,风水轮流转,以前他也这样痴痴的守在她的窗外,像个傻瓜一样,那时候的他,何曾不是现如今的她。   李恪睡得太沉,脑袋摇晃着,东倒西歪,狠狠的朝一旁的门柱上栽去。   “砰”的一声,只闻其声就知道他磕的有多疼。   呲牙咧嘴间,李恪睁开了眸子,一边揉着头,一边用睡意惺忪的眸子扫向四周。   当他看到立在庭院中的女子时,立马夸张的叫了一声,不过声音不大,但在暗夜里也不轻。   就是这小小的举动,足以惊醒书房内殿中的燕箫。   “怎么了?”声音冷清,孤傲,从内殿中缓缓传出来。   “……”李恪抿了唇,左右为难,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告诉燕箫呢?   凤夙会来到这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么晚了,皇上也早早歇下了,凤夙这时候来……一声也不吭,她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如果他不醒的话,她是否要一直站下去。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阴霾无情女终于开始转性了吗?   说实话,李恪是真心不愿意燕箫和凤夙在一起,燕箫现如今身体会这么差,有一大半是因为凤夙,如果不是她有事没事就气燕箫,燕箫又怎会郁结丛生,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   忧思过度,动情伤身,最重要的是燕箫痴守凤夙八年,一直为她辛苦,为她忙,偏偏此女无心无情,多年来为了摆脱燕箫,为了添置了一个又一个女子。   她倒是落得身心无挂,可曾想过燕箫?当他接受她安排的那些女子时,燕箫心里是否早就泥泞成灾了。   多年前,燕箫醉酒,月光下,眼角有了浅淡的湿润之色,他轻轻的笑,苦涩令人生悲。   李恪当时忍不住去想,一个人的心究竟要怎么伤,才能有了最终的遍体鳞伤,无力再爱。   如今,燕箫抗拒凤夙,李恪从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但高兴地同时,他却会心生悲凉。   燕箫越来越爱发呆了,有时候批阅奏折间隙,李恪会看到燕箫拿着笔盯着奏折失神漫漫,等他轻声唤燕箫的时候,燕箫会如梦初醒,眼眸闪烁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沉……   李恪知道,燕箫想要忘记凤夙,不是不可行,只不过他和她的孽缘注定要在今世纠缠不清。   “李恪……”燕箫久不见李恪回话,声音沉了几分。   李恪醒神,深深的看了凤夙一眼,见她目光浅淡,连忙开口对内殿的燕箫说道:“皇上,是皇后来了。”   “……”内殿里良久无声,似乎瞬间陷入了沉寂。   燕箫不说话,李恪也不敢再说话,看向凤夙,凤夙身着一袭单薄的白衣,在夜色宫灯下显得如梦似幻。   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在今夜看来有了几分令人心酸的悲戚感,也许是李恪自己的错觉,无情女也会有伤心的时候吗?   “箫儿,我来看看你。”凤夙开口,声音开口竟然有些沙哑。   “……”回应凤夙的依然是沉寂。   “我们说说话可好?”她竟笑了,李恪一直觉得凤夙微笑的时候,惊艳绝伦,但今天晚上,他竟觉得凤夙微笑起来真的很难看,比哭还要难看。   “……”还是沉默。   凤夙看着长廊垂挂宫灯,对于燕箫的反应不显悲怒,她缓缓说道:“绿芜死了,跟三娘下场一样,我明明该恨她的,可她消失的那一瞬间,我却发现我很难过……”顿了顿,凤夙笑中带泪:“绿芜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了很多,虽然伤我最深的那个人是她,但给我温暖最多的那个人也是她,我……”   “夫子……”寒冷之声响起,生生断了她的话,她抿了抿唇,看着里面透出朦胧光晕的内殿,有冷漠之声缓缓传了出来。   “我和绾绾已经睡下了,你回去吧!”毫无温度的声音,除了漠然,还夹杂着无尽的疏离。   月光从枝杈中照射下来,照在凤夙的脸上,隐晦难测。   曾经每天都要见她一面才心安的男人,如今竟然连一面都不想再见她了吗?   在李恪眼中,凤夙的脸从未那么白过,她默默无言,默默伫立了良久,终是一言不发的的转身离去。   李恪皱眉看着凤夙的背影,如果是曾经,看到这样挫败的凤夙,他绝对会心里乐开了花,但现如今,李恪心事渐沉。   不知过了多久,燕箫略显疲惫压抑的声音缓缓响起:“走了吗?”   “……走了。”李恪走到门榄旁,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守着宫门,看着深夜庭院,眸色婉转……   入了夜的深宫,怎么会这么空旷?   内殿之中,有浅浅的咳嗽声传来,绾绾坐在床榻上,看着燕箫,迟疑着是否该上前帮帮他,他看起来似乎咳得很严重。   燕箫宿在软榻上,离床榻有一段距离,得知凤夙走了之后,他抬起手臂挡在了额头上,遮住了眼睛,咳嗽声压抑……   情绪受了牵引,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燕箫蓦然撑着床榻,一口鲜血瞬时夺口而出,看的绾绾心思胆颤。   “箫哥哥……”绾绾赤脚跳下床,奔到燕箫面前,连忙轻拍他的背。   燕箫失神看着地上的污血,眸色悲凉,微不可闻的笑了笑,然后笑声流溢,说不出的凄楚绝望……   后妃,繁华尽逝   更新时间:2013-11-28 17:37:46 本章字数:3214   有人说,红颜柔情留不住帝君的心。   又有人说,深宫之中,皇帝与发妻的分量,终究要比其她宫娥妃嫔要重。   深宫女鬼重多,其中不乏为情抱憾而终的妃嫔,她们在夜间出没,凄迷哭诉,均是无法忍受皇上多情,正因为帝君多情,造就了她们一生的噩梦和爱恨交织。   凤夙从御书房回去的途中,有女鬼怯怯的跟随在她的身后,似是极为畏惧凤夙手中的佛珠,但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你是哪朝的妃嫔?”最先开口的是凤夙,女鬼穿着一袭水绿长袍,长相倒是挺美丽,就是脸色苍白了一些塍。   女鬼听凤夙开口,眉眼间有了喜色,飘到凤夙身边,但和凤夙适时的保持了一些距离。   女鬼小心翼翼的看了凤夙一眼,开口说道:“公主,我是前朝凤国后妃,祥嫔娘娘。”   “凤简,还是凤晔?”凤夙语声淡漠,性情如此,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难堪莉。   “这……”祥嫔迟疑道:“直呼先帝名讳怕是不好。”   凤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死前风光,死后众生平等,娘娘难道还看不透吗?”   祥嫔听了,失笑道:“……公主说的是,我原是凤晔后妃。”   “父皇?”凤夙这才侧眸认真打量了一眼祥嫔,眸色半敛:“我怎小时候没有见过你?”   祥嫔听了,忍不住轻轻一笑,嘴角笑容温和柔婉:“公主还不到两岁,我便患重病去世了,公主自是没有见过我。”   “难怪。”   寂静行走,宫路蜿蜒,短暂沉默后,祥嫔问道:“公主有心事?”   凤夙垂眸看着路面,话语轻漫:“无心之人,哪来的心事?”   “……”祥嫔观察凤夙神色,见她神情如常,一时也不敢吭声。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儿,凤夙忽然开口说道:“你说,一个人的心怎么能说变就变呢?毫无征兆,杀的人措手不及……”   祥嫔感慨道:“有时候,爱情抵不过权利,皇朝盛大往往很容易就吞噬掉一个人的尊严。在皇宫里,爱不是救赎,如果太看重它,只会成为将得不得的束缚。一切自有定数,公主现如今所谓的失去,又何尝不是一种得到呢?”   凤夙微不可闻的笑了笑:“也许是我做错了,我以为这世上唯有权利最重要,如果一个人手握权利,那他将注定无所不能,就连爱情亦是,如果他喜欢,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肆意购买爱情。”   祥嫔劝道:“公主并没有什么错,只是……用一颗破碎的心去守护另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本身就是一件很吃力、很绝望的事情。”   凤夙因为祥嫔的话陷入沉思之中,迟疑片刻,说道:“我一直觉得箫儿有事情瞒着我,当一个人决定隐瞒另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借用谎言来掩饰,如果出发点是好的,一切都可以理解,只不过我今天晚上才发现,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试图捍卫过往,得到的只会是无尽的嘲讽。”   “公主,你看……”祥嫔忽然指了指高墙宫苑,眸色深幽迷离,低声说道:“深宫夜幕低垂,万物俱寂,对爱失望,选择放手,或是选择逆水而上对深宫女人来说,都是很稀松平常的小事。只要你心思欢喜,无愧此生尘世走一遭,不管你做什么,在不伤人伤己的前提下,都能令人理解。”   “原本以为可以在乱世中守得一片清净,无情无欲,走一遭,乱世落定之后,再悄无声息的归隐,只不过我总是学不乖,最终还是一头扎进了阡陌红尘。在这场爱和不爱的角逐里,我总是千般不舍,也终究输给了他一句不想再爱。”顿了顿,凤夙问祥嫔:“祥嫔,我是一个让人觉得难以呼吸的人吗?”   祥嫔温柔的笑了:“公主只是拥有男子的勇气,习惯用暴风雨来对抗逆流,这在乱世天下本没有错。你或许不如别的女子那般心思柔婉,但你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凤夙扯了扯唇角,呢喃道:“这么说来,还是令人难以呼吸了。”   祥嫔咬着唇,犹豫良久,终是说道:“公主刚出生的时候,前方战场频频得胜告捷,所有人都说你是凤国福星,给凤国带来了安宁,我曾经去看过你,你躺在襁褓里,虽然还很稚嫩,但尊贵的容颜与生俱来就是受人敬仰的。那时候我就想,公主若为男儿,定当睥睨苍生。虽然为女儿身,但你心怀天下,才气不输男儿,这样一个你,人人敬之,爱之,又怎会跟你在一起无法呼吸呢?”   凤夙宛然一笑:“我总是会想起儿时的凤国帝宫,朝阳似乎能够在不经意就照亮我的眼角眉梢,钟鼓馔玉,华灯初上,那时候所经历的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后来不好了吗?”祥嫔声音很柔。   “后来,凤国灭亡,我在尘世颠簸,流离多时,见多了世情冷暖……”凤夙似是想到了什么,叹道:“好比燕箫和我,爱恨皆有错,说不出道不明。”   “如果没有公主,帝君不会登上皇位,如今这一切的荣宠,本该是你的。”祥嫔声音温柔沙哑。   凤夙眼眸如水,“深宫里每天都在失意的人难道还少吗?罢了,荣华富贵之于我,不过是过往云烟,随它去吧。”   祥嫔叹道:“不爱也好,我死后,每天晚上出来都会沿着宫里的每一条宫道行走,每条路和巷子都那么长,那么深,有歌舞升平的时候,也有血腥满地的时候。都说深宫玉盘珍馐,胜似人间无数,但在我看来,不过是过眼繁花,转瞬即逝。”   “千年帝都,万年梦。”凤夙轻声说道。   “公主说的是。”祥嫔恍惚的笑了笑:“自我死后,虽说游荡的时候多,睡觉的时候少,但每次入睡后,都会梦回前朝。梦里面,燕国没有遭遇灭国之祸,帝后没有殉国,所有人都还好好的活着,以前为妃时,和有些后妃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当时生气的时候,恨不得她们死了,但当凤国灭亡,她们真的死了之后,我们在黄泉路上相见,那种复杂是无以言喻的。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比起死,我更希望她们能够好好的活着。”   “……你很善良。”这一次,凤夙面向祥嫔,笑容真切了许多。祥嫔笑了:“公主,在宫里,越是善良,越是死的越快。”   “这倒也是。”宫苑在即,凤夙对祥嫔说道:“跟你聊天很愉快。”   “公主在御书房外面对帝君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因为绿芜的死,心里不好受,你和绿芜小时候在一起玩耍,我曾看在眼里,知道你重感情,所以就想出面陪你说说话。”说着,祥嫔低下头,复杂开口:“今天晚上我也很开心,因为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你是我父皇后妃,今后若没事,可随时过来找我说说话。”这深宫,太大,所以也很容易就让人感到寂寞。   “……好。”祥嫔低头,眼角似乎有碎光闪烁。   凤夙适时转眸,关于别人偶尔的脆弱,她还是不要目睹比较好。   每个人都需要尊重,哪怕出现脆弱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   清晨,后园一角,一身黑袍的清雅男子拿起药蛊,把里面的药汁倒进瓷碗里,白烟袅袅升起,笼罩在男子脸上,增添了几分氤氲之气,显得如梦似幻。   拿起一旁的湿帕擦了擦手,他对一旁静默欲言又止的李恪说道:“把药给夫子端去。”说着,扶着廊柱,低低的咳嗽起来。   李恪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这种事情让奴才做就好,您非要自己亲自动手……”   推开李恪,示意自己没事,对李恪道:“还有五日,一定要亲眼看到夫子喝完药,你才能离开。”   “……”李恪忽然不说话了。   燕箫察觉出了异常:“怎么了?”   “刚才刘嬷嬷来过了,皇后说了,从此以后不用皇上熬药端过去……”李恪声音越来越弱,只因燕箫的脸色霎时寒了起来。   对,不是发白,而是发寒。   “……给她端过去,她若不喝,我便再熬……”这药她必须喝。   嬷嬷,瓜子风云   更新时间:2013-11-30 0:51:25 本章字数:3231   “呲——”   一碗药被凤夙就那么无情地泼到了青石板面上,犹自冒着热气白烟。   雾气中,李恪脸庞一片氤氲,他皱眉,死死盯着那些洒了一地的药汁,复又皱眉瞪着凤夙,看那眼色,如果被他所瞪之人不是凤夙的话,他说不定会直接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但对方是凤夙,简简单单一个眼神杀过来,立马杀的李恪丢盔卸甲,狼狈的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对凤夙正儿八经道:“皇上说了,皇后喜欢的话,这药您尽管倒,但您倒一次,皇上就熬一次,您如果嫌烦,只待喝了药,奴才绝不没眼色出现在您面前。”   倒找他钱,让他出现在她面前,他也不出。   阿筠当时正在嗑瓜子,凤夙听了李恪的话,只温温的笑,拔高了音,甚至在音尾还打了一个旋儿,声音有说不出来的好听。   “是么……”转身间,遮挡了李恪的视线,却顺手抓走阿筠面前推挤如山的瓜子壳,随手一扬,宛如天女散花一般,扑簌簌的从天而降,在李恪呆若木鸡的表情下,尽数落了他一头,一身,还有几片落在了他微张的唇瓣上,待他反应过来,忽然身体簌簌发抖,“呸呸呸”了好几声,把嘴边的瓜子吐出来不说,还使劲的吐了吐唾沫,嘴里怪叫道:“要死了,要死了……”   阿筠是个毒娃,出口唾沫好比鹤顶红,好比这世上最厉害的毒药,李恪曾目睹过。一次,记一生啊脂!   他真心不想死,尤其是被阿筠毒死,这么憋屈的死法,传扬出去,他李恪连当鬼都觉得没脸。   “哎呦,李嬷嬷刚才好像不小心吃到了我的瓜子壳。”阿筠拍着大粗腿,惊叫一声,站在椅子上,继续居高临下的拿着一把瓜子,“咔嚓……咔嚓……”的继续嗑,但眼睛却落在李恪身上,悲悯又可怜的看着他,甚至还惋惜的摇摇头,叹息不已。   李恪差点脑子缺氧晕倒,这个小粗腿刚才叫他什么?   李恪气急,反倒忽略了阿筠的话,比如说他吃了某个毒娃的瓜子壳,“小殿下,您叫错了,奴才是男人,难堪嬷嬷大雅之名。”李嬷嬷?小粗腿个子矮,小小年纪眼神也不好吗?他李恪是个男人,纵使没了那玩意儿,也是男的,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小粗腿简直是欺人太甚。   阿筠频频点头,受教不已,左脚抬起,踩在桌子上,右脚还踩在椅子上,不过却拉出满弓姿势,轻轻拉伸着小粗腿。   李恪有些气急败坏,敢情这小祖宗是坐的太久,所以双腿有些麻了?他还以为她摆出这等阵势,是准备给他认错呢!   小粗腿说话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朝他暧昧的眨着小眼睛:“那请问李男人,你可曾养过女人?”   李恪觉得心口开始传来钻心的疼,李男人?小粗腿这是在讽刺他吗?   李恪近乎咬牙切齿,没好气道:“身为宦官,私养女宠,是要治罪的,小殿下莫要害奴才了。”   一句话能够逼死一个人,他如果敢养女宠的话,第一个不饶他的人就会是燕箫。   “哎呦,我不知,莫怪,莫怪……”说着,磕了大概两只瓜子,似是又想到什么,阿筠再次奸笑道:“那李男人可曾摸过女子小手,吻过女子小嘴,抱一抱女子柔软香滑的玉~体……”   “咳咳……咳咳……”这一次咳嗽出声的人是凤夙,一方面是听不下去,一方面是……   凤夙挑眉看着阿筠:“你摸过,你吻过,你抱过?”凤夙忍不住皱眉,她儿子是色鬼投胎吗?有时候思想不是一般的邪恶。   “我摸过宫女的小手,抱过宫女的小腰,至于亲嘴……”阿筠嘿嘿笑了笑,开始不好意思了,抬手招凤夙近前,似乎想跟她说悄悄话,凤夙眯眼看着,没近前,反而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娘亲召唤,阿筠立刻没原则的凑到她面前,卖关子的清了清嗓子,这才羞涩一笑:“儿亲过。”   凤夙点点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被你亲的可怜虫是谁?”   “是一个小宫女,长得可好看了,不过比我大五岁,幼年进宫,才不到两天……”说着,叹了一口气,似是很感伤,至于是不是真的很感伤,有时候很难讲明。   “后来呢?”阿筠现如今有三岁之龄,想那小宫女应该只有八岁而已,阿筠这是在造孽啊!   “死了。”小毒娃沮丧的垂下头,感叹道:“跟我手拉手,拥抱完,离开的时候,小姐姐大概见我长得好看,一时没抵过我的诱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吻了吻我的嘴。”   “只是亲嘴,不至于出事吧?”这次说话的竟然是李恪,在一旁听了很久,忍不住上前插话。   阿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李恪连忙把瓜子狗腿一般的捧在手心里,站在他面前,让阿筠吃瓜子,拿瓜子的时候更方便一些。   阿筠嗤笑一声,不屑到了极点,那姿态令李恪真想一板子抽到阿筠的屁股上,欠揍。这要是他孩子的话,他绝对让他跪搓衣板。   “捧瓜子虽然是个眼色活,但我说你能尽心一点吗?”阿筠看着李恪开始挑三拣四了。   “小殿下教训的是。”李恪咬牙陪着笑,又把瓜子举高了一些,声音又轻,又柔:“小殿下,您看奴才这次捧得好吗?”   “保持。”阿筠耸肩笑了笑,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奸?扫了眼李恪的……没有,至于盗,就李恪这三脚猫功夫,不丢人现眼了吧?   那李恪对他献殷勤,是什么意思?   李恪狗腿的应了一声,瞄了一眼赏花的凤夙,笑眯眯的问阿筠:“殿下,那小宫女总不至于亲您一下,就死了吧?”   “不是,她亲我的时候,我刚刚吃完冰糖葫芦,嘴上都是蜜糖,她亲完,舔了舔嘴上沾上的蜜糖,她说味道很好,还问我,能不能再亲亲我?”阿筠似是陷入回忆中,兀自叹了一口气。   李恪浑身一哆嗦:“您同意了?”“为什么不同意?那小姐姐笑的很甜,我一时没好意思拒绝,就大方奉献我的嘴,让她又亲了亲。可她一直在啃我的嘴,然后啃着啃着就死了。”早知道小姐姐那么喜欢吃糖葫芦,他就给她拿两串了,傻孩子啊!   “……”李恪看着阿筠,这孩子博爱程度无人可比,当然害人功力也是世间少有。   凤夙看了两人一眼,走到一旁的摇椅前躺下,顺手拿起一颗花生子高高扬起,然后在李恪惊呆的眼神中,闲散启齿,竟准确无误的咬住了那颗花生,然后慢慢咀嚼,说不尽的潇洒闲情逸致。   李恪咽了咽口水,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清楚这位主儿。   昨天晚上那么悲凉,今天倒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他以为她至少会继续死缠烂打下去,可不是……人家现在吃花生,还能吃出花样来,可皇上呢?还在咳嗽中一边为她熬药,一边批阅公文。   同样是个人,不过男女之分罢了,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小殿下……”李恪小声叫阿筠的名字,见阿筠斜着眼看过来,李恪恶毒的想,小心有一天变成小斜眼,但面上却笑意盎然,压低声音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女人事情真多。”阿筠把瓜子放在李恪的手里,拍拍手踩着椅子跳了下来,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走到一旁:“长话短说,我急着嗑瓜子。”   “不耽误您吃瓜子。”李恪声音温柔,恶心的自己都想吐了,但……   “小殿下,您能否劝劝皇后,把药给喝了,要不然奴才不好回去交差。”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阿筠皱眉道:“我娘刚才不是把药倒了吗?”   李恪笑了笑,扯了扯阿筠的衣袖,指了指走廊一角的平台上,那里竟还放着一碗药。   “你骗我娘?”阿筠怒了,这女人胆儿真大。   李恪连忙正色道:“奴才只是想试探一下皇后,这药是皇上熬的,金贵着呢!总要试试皇后的态度才敢拿给她。”   “……对了,你刚才好像吃到了我的瓜子壳。”阿筠看着李恪,嘴角流露出一丝坏坏的微笑,敢欺骗我娘,让你好看。   李恪有些后知后觉,脸色大变,几乎颤声道:“奴才什么时候有幸见到阎王爷?”   “大概三个时辰吧!现在准备后事还不会太晚。”   戏耍,自作聪明   更新时间:2013-12-1 0:22:49 本章字数:3399   若是李恪长点心眼,或是没那么多小心眼的话,他会发现那些瓜子并非之前阿筠所嗑,而是凤夙在李恪初来时亲手剥给阿筠的瓜子壳,哪来的有毒之说?   阿筠并不愧疚,李恪平时张牙舞爪惯了,明明身为宦官,却喜欢男人自居,好像别人都是二百五,看不出来他是太监一样,最重要的是,这位李嬷嬷喜欢说风凉话,句句喜欢抬高他自己,生怕说低了,没人敬着他,怕着他一样。   “何必吓他?”清冷之声响起,阿筠望去,不是他亲娘,还能是谁?   原以为凤夙安然闭眼假寐,不曾想竟将适才一幕尽收眼底,阿筠吐了吐舌头,倒不是做了坏事,被娘亲逮个正着,心生不安,而是小聪明被识破,多少有些尴尬。   “不算恐吓,只怪他先入为主,自作聪明,怨不得我。”阿筠轻轻的笑,眼睛瞄了一眼廊柱旁的药碗,白烟袅袅,再不喝怕是要凉了。   凤夙淡淡瞥了阿筠一眼,缓缓开口:“李恪有时候确实很烦,说话很啰嗦,恨不得在他说话的时候,一脚把他踹飞了,但他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以后见到他,最好还是以礼相待,莫要轻贱了他。”   “那是,先不说别人,想那李恪怎么说也是爹爹身边的人,况且跟随爹爹那么多年,倒也非同一般人,打僧看佛面,怎么说,我也不会让爹爹为难。”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阿筠皱眉道:“不过说起爹爹,我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过他了,昨天我出去,路遇宫人,似乎都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一样。还有刘嬷嬷,虽然神如既往,但却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凤夙并未因为阿筠的话,有所异常,阿筠虽小,但却极为懂得察言观色脂。   凤夙扯了扯唇角,算是笑了:“小小年纪,怎跟女子一样,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刘嬷嬷挺好,至少我每天都跟她相处,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跟往常有异。”   并不打算让阿筠这么快就知道燕箫和绾绾的事情,孩子理应有孩子的童真,对于成年人来说,童真也就几年时间而已,一眨眼功夫就没了。阿筠又不同于常人,稍微沾染毒素就会加快他的成长速度,令人感到讶异的是,除了增长他的身高和容貌,就连才智似乎也在急剧成长着,几岁有几岁的学识和聪明,甚至远远超过不止,诡异异常,难以解释,好比她活死人之身,用常人的眼光看,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她曾垂询过廖天机,廖天机摸着长须,认真思量了好半晌,这才煞有其事道:“皇后莫急,一切自有定数,小殿下天资聪颖,想是得天独厚,老天既然这样安排,自是有她的道理,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是啊!一切自有宿命安排,很难言明,既然这样,还不如顺其自然。   “胡思乱想吗?”阿筠皱眉,过了一会儿,禁不住老气横秋道:“爹爹好几日不来看我,若说我胡思乱想倒也情有可原。”言罢,又看了一眼药碗,寻思着该怎么跟凤夙开这个口。   “在看什么呢?”廊柱那里放着一碗药,凤夙早就看到了,李恪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就会大献殷勤的人,适才他那么殷勤的讨好阿筠,定是有事相求,纵使两人小声嘀咕,但那样的声音又怎能瞒得了她?   如今见阿筠不时的看着那碗药,很显然他在打这碗药的主意。   “呃……爹爹这几日没有看望娘,你是否为此在生爹爹的气?”阿筠决定先询问一下凤夙是怎么想的,免得劝药不成,反倒被凤夙责骂,如果是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小事一桩,何须生气?”摇椅轻轻晃动着,女子素色衣摆缓缓飘荡,煞是好看。   阿筠试图从凤夙无波脸上看出端倪来,但他看到的只有平静,好似真的没有隔阂一般。   “那娘为何把药给倒了?听李恪说,那是爹爹亲自熬给你的药。”阿筠不解的看着她,显然对于凤夙的话,心中存疑。   “病好了,还喝药做什么?”凤夙看了看阿筠,又加了一句:“那药看起来并不太好喝,颜色黑红……”   这话原本是要说给阿筠听得,但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凤夙竟下意识皱了皱眉,颜色黑红……那颜色确实不太好看。   “刘嬷嬷说,良药苦口,病好了,但并非真正痊愈,上次你险些出事,我吓得差点出了一身冷汗,这病一定要治好,不可再犯才好。”阿筠心知凤夙已经看到了那碗药,也不遮掩了,走到廊柱一角,把药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到了凤夙面前,把药递给凤夙,嘿嘿的笑道:“娘,看在我亲自给你端过来的份上,这么孝心天成的儿子,你到哪里找去?你就喝了吧!”   如果娘亲执意倒药的话,也不算什么,他大不了去御书房再端一碗药过来。   这碗药,凤夙不会倒,毕竟是阿筠端过来的……   在阿筠殷殷目光之下,终究还是伸出手,把药碗牢牢的端在手中,看了看里面的黑红药汁,这药还真是奇怪。   “这药什么味?”送到嘴边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开口问阿筠。   阿筠闻言,凑上前,皱着小鼻子使劲闻了闻,然后歪头想了想,这才皱眉道:“很难讲,味道怪怪的,有些苦,有些窜鼻,还有些……”阿筠又凑上去闻了闻,然后说:“有腥味,但不太重。”   “腥味?”凤夙挑眉看着阿筠。   “应该是腥味,但又不太腥,若不是我天生鼻子灵敏,只怕也闻不出来。”   阿筠又开始臭美了,他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这么自信,好的东西可以瞬间强安在他的身上,并以此沾沾自喜。   凤夙一时没说话,盯着药水有些失神发呆。   “娘,你问这些做什么?是不是你嫌药太苦?要不然我给你找一个蜜饯来?”阿筠眨着眼睛,关切的看着凤夙。   凤夙失笑。她如果能喝出苦意来,也不至于前些时候被人当成白发女鬼了。将药一口饮尽,刚喝完,阿筠已经眼明手快的接过药碗放在了一边,夸张的拍拍胸口,笑道:“可算松了一口气,若非看你喝下去,我只怕一天都不得安宁。”   “有那么夸张吗?”这孩子有那么孝顺吗?   “李恪那么啰嗦,我还真担心前脚刚把他送走,后脚他又端着药过来……”   “……”凤夙觉得这孩子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孝顺。   庭院有花瓣飞扬,缠绕着风,迷离缱绻,凤夙的目光便随着那花瓣,一卷再卷……   ********   这已经是李恪第十三次抡起袖子偷偷拭泪了。   他原本站在燕箫身旁伺候,如今拭泪,弄得燕箫也没了批阅公文的兴致,“啪嗒”一声放下笔,然后在李恪后知后觉胆颤心惊的目光下,皱了眉:“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没……”刚说了一个字,忽然觉得委屈极了,李恪眼角的泪开始越流越多,稍稍一酝酿,竟快步走到案前,朝燕箫跪下,额头磕地,对着燕箫就是三个响头,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毫不掺假,不像以前,因为担心额头磕疼,也只是做做样子,但这次……这次很像是中了邪。   燕箫轻轻咳了咳,这李恪又发哪门子疯?   李恪哽咽道:“皇上,奴才怕是……”说着,竟是“啊——”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奴才怕是伺候不了您了。”   燕箫倒不见震惊,也不觉意外,想想也是,生死本是常事,况且燕箫自己就有命劫之说,自己都同情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   但燕箫之所以这样,并非是因为这一点,而是李恪说话向来矫情,喜欢夸大其词,话只能听一半,留一半。   “嗯,你想出宫?”   “奴才伺候您这么久,这辈子从未想过要离开您。”说着,使劲擦了擦脸,袖子上沾染了不少湿泪。   “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燕箫训斥话语重了些,连带咳嗽越来越凶,掏出手帕掩唇,脸色因为咳嗽,微微泛红。   李恪一受激,这才悲壮开口:“奴才不小心吃到了小殿下的瓜子壳,上面也许沾染了他的口水……”   说着蓦然伏在地上,失声痛苦起来。   燕箫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案前哭的宛如死了爹娘的李恪,阴测测的说了一句话:“但凡沾染阿筠口水者,立时毙命,你现在还没事,似乎命格太硬了一些。”   此话一出,李恪顿时不哭了,蓦然直起身傻愣愣的看着燕箫,嘴巴张的那么大……塞一只鸡蛋进去应该还是可以的。   燕箫叹了叹,他想他或许知道阿筠为什么要戏耍李恪了,因为他太笨。   帝后,他笑她哭   更新时间:2013-12-2 0:56:30 本章字数:6027   夜探御书房,白日的时候,凤夙便有这个想法,如今到了晚上,换了一袭黑衣,破风而起,栖身房顶之上,虽说此举太过小人行径,有些不甚雅观,但为了解开之前疑惑,似乎也是无奈之举。   抽开瓦片,光线太过刺目,以至于凤夙微微别开脸,待适应之后,这才将目光重新投落进去,虽说内殿之中还不见燕箫的身影,但等着总归是没错的。   只是……凤夙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思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刚才她是觉得眼睛刺目吗?   眉头下意识紧紧皱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虽然只有一瞬,但感觉却很强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眼睛因为强光刺痛,所以她才会觉得很刺目……   凤夙脑袋一阵发白,不期然想起日前,她的心脏似乎忽然间抽痛了一下,当时还以为是错觉,如今看来,也许并非是她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会这样?那些消失的七情六欲,所谓悲喜感觉开始一点点的回来了吗?   眼前一片白光炫目,她死死的盯着内殿夜明珠,但眼睛却再没之前的感觉。   忽然有感觉,忽然又没有,她这是…值…   视线内光芒闪耀,有人缓缓出现在视野之内,而凤夙的眼神也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燕箫清美的容貌出现在凤夙的面前,清冷卓绝,轻轻咳嗽着,那咳嗽声似乎一直都未曾停歇一般。   凤夙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这才几天而已,病情怎么有加重的趋势,再看他气色,不是一般的差,脸色煞白,眼睛下尽是一片病态青色。   他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李恪又是怎么照顾他的?   正皱眉间,李恪进来了,手里端着什么物件,凤夙一时没有看清楚,但属于李恪的声音却异常嘹亮。   “皇上,东西来了。”李恪声音竟一别白日,有些沉窒。   “搁着吧!”属于燕箫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   李恪放下托盘,又开始嘟囔道:“您应该照照镜子,就您现如今的脸色,就跟那……跟那……”   “跟千年死尸的脸色差不多?”燕箫走到一旁的桌案后坐下,凤夙这才看清楚托盘中都放了些什么。   一把匕首,一只空碗,一些纱布。   凤夙皱眉,这是……   李恪听了燕箫的话,垂下头,吐了吐舌头:“……这话是您说的,可不管奴才什么事,您不会怪奴才大不敬,要治奴才的罪吧?”   燕箫淡漠的声音掷了过来,带着不耐,“你话越来越多了。”   李恪又开始小声反驳了:“若是旁人,奴才连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但皇上不一样,奴才年幼起便追随在您的身边,奴才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却真心把皇上当亲人来对待,奴才真的不想看到您出事。”说到这里,李恪眼睛里竟不期然有了湿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咳咳……我能出什么事?”燕箫见他这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凤夙这才发现,登基后,燕箫在人前自称“朕”,但私底下却一直使用“我”这个称呼,这么顾念旧情的一个他,对李恪尚且如此,怎会对她说变就变呢?   她微不可闻的笑了笑,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用在燕箫身上,又何尝不合适呢?   “还说没事呢?您看看您,单说这身体,不过才短短几天而已,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奴才担心再这样下去,您会……”这一次,李恪喉咙里竟有了哽咽声。   燕箫心一窒,但却笑道:“担心我会死?”   听燕箫这么一说,李恪竟没形象的哭了出来:“您可千万不要有事,您如果有事的话,你让奴才以后可该怎么活啊?”   李恪并非是做戏,而是真的在哭,抡起衣袖不断的擦拭着眼泪,看起来很伤心。   “你哭什么,我这还没死呢!”燕箫说得轻描淡写,在这一刻,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显得有些疲惫和落寞。   凤夙眸色半敛,眸色里的光暗淡下来……   燕箫叹道:“都说我是九五之尊,每个人跟我下跪的时候,都称呼我是万岁,既是万岁,自该长命百岁,倘若再在我面前提起死字,我先送你去见阎王爷。”   李恪拭着眼泪,边哭边说道:“好好好,奴才不说了,奴才还打算惜命守您一辈子呢!”   燕箫看了他一阵,说道:“你什么都好,唯一犯大忌的就是这张嘴,如今我在,还能处处护着你,倘若有朝一日我真走了,你若再不忌口,怕是没人能够护得了你。”   “……”于是简单一句话,再次让李恪潸然泪下,哭的伤心不已:“您刚才不让奴才说,怎现在反倒自己说上瘾了?奴才求您别再说了,说的奴才心里……不好受。”   燕箫看了他一会儿,大概觉得哭声太心烦,也就没理他,站起身,开始走向床榻,动手解外袍衣带。   李恪在泪光中见了,也不哭了,连忙擦了擦眼泪,上前伸手:“奴才帮您宽衣。”   燕箫淡淡的看着他,没吭声,但却垂下手,任由李恪帮他把外袍脱下。   当外袍褪下,单衣解开,凤夙脸色大变,目光不敢置信,紧紧的盯着燕箫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有纱布覆盖在上面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当李恪取下纱布时,才发现那里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微微向外渗出鲜血……   “要不要等绾绾姑娘来了再说。”李恪声音艰涩。   “这心头血,我自己单独取了好几次,不碍事。”燕箫毫不在意,伸出手:“匕首给我。”   李恪只得走到一旁,拿起匕首,低头递给了燕箫。   凤夙脑子乱了,她在一片空茫凌乱中,呆呆的看着燕箫是如何把匕首插进了心脏,然后看着那些鲜血是怎么被李恪接到了空碗里。   她明明没觉得冷,但身体却在颤抖着,她想到了她这几日喝的药,颜色黑红……   眼前忽然间一片血色迷雾。   “如果奴才鲜血可以做药引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让您遭这份罪……”李恪看着燕箫取血时苍白的脸色,痛声道:“奴才没用。”夜探御书房,白日的时候,凤夙便有这个想法,如今到了晚上,换了一袭黑衣,破风而起,栖身房顶之上,虽说此举太过小人行径,有些不甚雅观,但为了解开之前疑惑,似乎也是无奈之举。   抽开瓦片,光线太过刺目,以至于凤夙微微别开脸,待适应之后,这才将目光重新投落进去,虽说内殿之中还不见燕箫的身影,但等着总归是没错的。   只是……凤夙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思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刚才她是觉得眼睛刺目吗?   眉头下意识紧紧皱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虽然只有一瞬,但感觉却很强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眼睛因为强光刺痛,所以她才会觉得很刺目……   凤夙脑袋一阵发白,不期然想起日前,她的心脏似乎忽然间抽痛了一下,当时还以为是错觉,如今看来,也许并非是她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会这样?那些消失的七情六欲,所谓悲喜感觉开始一点点的回来了吗?   眼前一片白光炫目,她死死的盯着内殿夜明珠,但眼睛却再没之前的感觉。   忽然有感觉,忽然又没有,她这是…值…   视线内光芒闪耀,有人缓缓出现在视野之内,而凤夙的眼神也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燕箫清美的容貌出现在凤夙的面前,清冷卓绝,轻轻咳嗽着,那咳嗽声似乎一直都未曾停歇一般。   凤夙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这才几天而已,病情怎么有加重的趋势,再看他气色,不是一般的差,脸色煞白,眼睛下尽是一片病态青色。   他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李恪又是怎么照顾他的?   正皱眉间,李恪进来了,手里端着什么物件,凤夙一时没有看清楚,但属于李恪的声音却异常嘹亮。   “皇上,东西来了。”李恪声音竟一别白日,有些沉窒。   “搁着吧!”属于燕箫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   李恪放下托盘,又开始嘟囔道:“您应该照照镜子,就您现如今的脸色,就跟那……跟那……”   “跟千年死尸的脸色差不多?”燕箫走到一旁的桌案后坐下,凤夙这才看清楚托盘中都放了些什么。   一把匕首,一只空碗,一些纱布。   凤夙皱眉,这是……   李恪听了燕箫的话,垂下头,吐了吐舌头:“……这话是您说的,可不管奴才什么事,您不会怪奴才大不敬,要治奴才的罪吧?”   燕箫淡漠的声音掷了过来,带着不耐,“你话越来越多了。”   李恪又开始小声反驳了:“若是旁人,奴才连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但皇上不一样,奴才年幼起便追随在您的身边,奴才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却真心把皇上当亲人来对待,奴才真的不想看到您出事。”说到这里,李恪眼睛里竟不期然有了湿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试图把眼泪逼回去。   “咳咳……我能出什么事?”燕箫见他这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凤夙这才发现,登基后,燕箫在人前自称“朕”,但私底下却一直使用“我”这个称呼,这么顾念旧情的一个他,对李恪尚且如此,怎会对她说变就变呢?   她微不可闻的笑了笑,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用在燕箫身上,又何尝不合适呢?   “还说没事呢?您看看您,单说这身体,不过才短短几天而已,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奴才担心再这样下去,您会……”这一次,李恪喉咙里竟有了哽咽声。   燕箫心一窒,但却笑道:“担心我会死?”   听燕箫这么一说,李恪竟没形象的哭了出来:“您可千万不要有事,您如果有事的话,你让奴才以后可该怎么活啊?”   李恪并非是做戏,而是真的在哭,抡起衣袖不断的擦拭着眼泪,看起来很伤心。   “你哭什么,我这还没死呢!”燕箫说得轻描淡写,在这一刻,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显得有些疲惫和落寞。   凤夙眸色半敛,眸色里的光暗淡下来……   燕箫叹道:“都说我是九五之尊,每个人跟我下跪的时候,都称呼我是万岁,既是万岁,自该长命百岁,倘若再在我面前提起死字,我先送你去见阎王爷。”   李恪拭着眼泪,边哭边说道:“好好好,奴才不说了,奴才还打算惜命守您一辈子呢!”   燕箫看了他一阵,说道:“你什么都好,唯一犯大忌的就是这张嘴,如今我在,还能处处护着你,倘若有朝一日我真走了,你若再不忌口,怕是没人能够护得了你。”   “……”于是简单一句话,再次让李恪潸然泪下,哭的伤心不已:“您刚才不让奴才说,怎现在反倒自己说上瘾了?奴才求您别再说了,说的奴才心里……不好受。”   燕箫看了他一会儿,大概觉得哭声太心烦,也就没理他,站起身,开始走向床榻,动手解外袍衣带。   李恪在泪光中见了,也不哭了,连忙擦了擦眼泪,上前伸手:“奴才帮您宽衣。”   燕箫淡淡的看着他,没吭声,但却垂下手,任由李恪帮他把外袍脱下。   当外袍褪下,单衣解开,凤夙脸色大变,目光不敢置信,紧紧的盯着燕箫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有纱布覆盖在上面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当李恪取下纱布时,才发现那里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微微向外渗出鲜血……   “要不要等绾绾姑娘来了再说。”李恪声音艰涩。   “这心头血,我自己单独取了好几次,不碍事。”燕箫毫不在意,伸出手:“匕首给我。”   李恪只得走到一旁,拿起匕首,低头递给了燕箫。   凤夙脑子乱了,她在一片空茫凌乱中,呆呆的看着燕箫是如何把匕首插进了心脏,然后看着那些鲜血是怎么被李恪接到了空碗里。   她明明没觉得冷,但身体却在颤抖着,她想到了她这几日喝的药,颜色黑红……   眼前忽然间一片血色迷雾。   “如果奴才鲜血可以做药引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让您遭这份罪……”李恪看着燕箫取血时苍白的脸色,痛声道:“奴才没用。”“咳咳……这帝王位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的,这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给她的。楮墨能给她吗?”   李恪心里正难过,一时没回应燕箫的话。   燕箫复又问他:“能吗?”   “不能。”   “我能,只有我……”燕箫竟笑了。   “这有什么可兴奋的?”李恪小声嘟囔,却又对燕箫的身体担忧不已,不停地叮嘱道:“您慢点……”   殷红的鲜血缓缓滑落,似乎有泪顺着凤夙的眼眶缓缓滑落,这个傻瓜……   李恪眼里都是泪,看了看碗里的鲜血:“够了吧!绝对够三顿的量了。”   “别把你眼泪滴到里面了。”燕箫轻叱,扫了眼血量,这才拿起一旁的纱布捂住伤口,轻轻的咳着,脸色煞白,疲惫的靠在床棱边。   李恪帮他处理伤口,忍不住说道:“您再这样继续下去,身体绝对会出大问题,奴才真的是怕了……”这绝对是在玩命啊!   燕箫眼神清淡:“李恪,此生有人辱骂她一句,我便把那人的舌头给割了;有人敢动手碰她一下,我便把那人的双手给剁了;她的眼睛没了,我便挖了白芷的眼睛还给她……我敬她,爱她都来不及,平生连伤她一下都舍不得,从不低头的我,在她面前却频频低头,我生怕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唯恐她生气,唯恐她不辞而别,离开我,但我从没想到,伤她最深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我。”   燕箫神情痛苦,自嘲的笑了笑,尽是凄凉。   李恪劝道:“那件事情不能怪您,是皇上下的旨,您已经把伤害降到最低了。”   “可我还是杀了她。她借尸还魂,我竟没有认出她……”燕箫神情黯然:“我那么伤她,侮辱她,她是我夫子,是我此生最爱的人,怎能被我轻贱至此?怎能无心无情的飘荡在人世间。”   李恪皱眉道:“皇上,奴才没想到您对这件事会这么自责……”   “每天晚上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听着她没有心跳的心脏,看着她吃饭不知冷热,不知味道,花园里的花开了,她不知香味有多馥郁,跌倒了,她不知道痛……”他看向自己的胸口,不经意的笑了笑:“那时候心也在流血,留在了里面,只是别人看不到罢了。”   李恪抡起袖子,又拭了拭泪。   顿了顿,燕箫继续说道:“当年,我和她同游闹市,我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送给她,她笑了,笑得天真无邪,像个孩子。我当时心里很雀跃,如今能为她这么做,我的心里自有说不出来的欢喜,我的夫子快变成正常人了……她以后还会这么笑的,多好。”   内殿内,燕箫似是松了一口气,轻轻笑了。   那一笑,宛如六月新荷,清雅美好的让凤夙闪花了眼。   房顶上,凤夙无声的哭了。   万滴泪,砸落无声,被风吹散在夜色中,毫无踪迹可寻,但她知道,这些眼泪,曾经出现过……   比武,鲛人活死   更新时间:2013-12-3 0:48:12 本章字数:3180   那夜,凤夙躺在雕龙房檐侧弧之上,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夜空悬月。   月色皎洁,周围群星亮晶晶的,好像燕箫眼中偶尔浮动的流光。   她在想,凤七,你看,幸亏你今夜来了,如果你不来,你又怎知这个傻孩子又背着你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想到委屈两个字,她忍不住拢了眉,用他的心头血做药引,可见是绾绾说的,他信了,而且还实施了。   他的改变应该是那日火劫之后,她不甚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反倒是他,对此耿耿于怀,她知道他一直对她心存愧疚,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她,这么不顾念他的身体。   其实能不能成为正常人,对于她来说,早已变得不甚重要,以前觉得当人要比当鬼好,但她遇到了三娘,她开始明白,不管是人还是鬼魂,只要无愧而活,那她的人生便是圆满的。   但显然燕箫并不这么认为,她的活死人身份,宛如他的喉中刺,不管是拔出来还是咽下去,注定都会鲜血淋淋。   一方小孔之下,鲛身跃动,有白衫女子渐渐清晰,突兀的出现在内殿之中,眉目纯善美丽,说话更是清清脆脆的,很好听值。   “龙血在此,怎能没有鲛鳞入味?”女子娇笑,室内夜明珠缓缓浮动,有巨大的鲛尾扫过夜明珠,遮住光华,瞬间内殿一片漆黑。   别人或许看不到,但凤夙夜能视物,能够很清楚的看到绾绾在暗夜中,伸手探向鲛尾,将鳞片从身上生生拔掉,有红色的血顺着鳞片拔出,缓缓滴落在地,转瞬就变成了血红珍珠,一颗颗,在夜色中十分耀目。   她共拔了三片,凤夙注意到绾绾下半身鲛身上,之前有鳞片被拔掉的痕迹,她原本很美,即便是鲛身,鳞片也能在光线下散发出耀眼金光,如今鳞片被拔,并不是说就不好看了,而是感慨万千。   鲛尾从夜明珠上面拂开,光华重现内殿的那一瞬间,绾绾鲛身开始幻化成普通人。   暗夜中她明明脸色煞白,但在燕箫面前却温温笑了。   燕箫心头血被分成三碗,绾绾近前,将三片沾血鲛鳞分别放在燕箫的鲜血里面,然后使用法术将鳞片融化在鲜血里,渐渐幻变成了黑红色……   凤夙轻轻抿着唇,原来……她的药竟是这么熬成的。   “绾绾,我欠你一份人情。”燕箫轻轻咳嗽,吩咐李恪把血碗端下去镇凉收好,以备明天使用。   绾绾静静的垂立在他对面,笑容清浅:“你已经还了。”   “待夫子恢复如初,我便纳你为妃,在我有生之年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燕箫静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绾绾听。   绾绾眸色复杂,笑了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护我周全,该报恩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我。”   燕箫淡淡的看着她:“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事到如今,你嫁我,我娶你,无非都是迫于形势,乱世儿女,逆境相互扶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有关报恩诸如此类的想法,以后不要再有了。”   “好,听箫哥哥的。”绾绾一向柔顺,至少很乖巧,很少会忤逆亲近之人,更何况她天真纯善,自认为凤夙、楮墨、燕箫等人学识渊博,所以但凡是他们说的,那应该都是对的。   那么执拗的信任着他们,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三个人是杀人魔头,但在绾绾眼里,却始终把他们当成至亲之人。   “今夜回去吗?”燕箫穿着中衣,墨发披散,说不出来的雅致清韵。   闻言,绾绾忍着痛,走到一旁兀自倒了一杯水,抬到唇边,开口道:“长老们信了你我,对我松了宫禁,所以我这几天可以不用在此过夜。”   燕箫似是有些疲惫,声音有些轻缓:“恭喜你,也恭喜我。”   “为何这么说?”绾绾有些不解。   “因为我可以睡床了。”睡软榻,确实有些遭罪。   绾绾忍不住低低的笑,难得开玩笑道:“若是箫哥哥想聊天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你说说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李恪说说话,你们或许能聊到天亮。”燕箫声音凉凉的,但跟他熟悉之人,却能听出些许不同来,其间夹杂着些许温暖。   他把绾绾当妹妹来看待,而他身为皇族中人,兄弟众多,却唯独没有一个妹妹。   **************************************   沉寂的夜,内殿之中,绾绾和李恪浅浅交谈,燕箫闭眼入眠,睡颜沉静。   内殿之外,有女子身处高空,却身姿轻盈,身形飘逸,宛如行走在平地之上,长发飞散,黑色衣袂翻飞间,宛如九天之仙。   下方有鬼魂驻足,静静的仰脸看她,畏惧中却又夹杂着几许仰慕。   凤夙缓缓低眸,微微一笑间,说不出的潇洒,但眉眼间却媚态惑人,清冷之声缓缓倾泻而出:“众位酒量如何?”   凤夙当时途径宫内暗室刑房,那里冤死鬼最多,下方鬼魂有男有女,不多,但也不少,足有十几只左右,入了夜,场面倒也壮观。   听到凤夙跟他们说话,一个个倒是受宠若惊,男人中有侍卫,有内侍,纷纷点头,但女子明显娇羞了许多,凤夙笑出声来,悬于高空之上,看向几位女子,眸光温和:“可愿共醉一场?”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无关性别,当她没有戾气和杀意的时候,但凡她稍加和颜悦色,便会让人心甘情愿臣服于她,所以当那几个女鬼娇羞点头时,凤夙笑声溢出口,话语洒脱成风,但却无损她的威严。   “万物众生平等,在我这里没有人鬼之分,跟我来。”最后三个字,霸气天成,只见空中女子长袖轻拂,身形已向宫苑最深处疾飞而至,群鬼追随其后,光影似风,因为太快,稍纵即逝……绾绾来找凤夙时,没想到会看到那样一副场景。   群鬼醉酒之后,虽说没有丑态尽出,但一个个想起过往事,忍不住暗自垂泪,彼此倾诉着过往心酸,不分男女,伤心大哭。   绾绾就是在一众鬼群里看到了凤夙,她躺在房顶之上,一个人喝着酒,看着庭院中群鬼相互安慰,嘴角笑容淡淡。   对于绾绾来说,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凤夙,一夕间少了几分阴寒戾气,多了几分人情味。   是啊!她很快就要变成人了,有人情味也是迟早的事,这么一想,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笑。   “接着——”伴随着一道清冷声起,绾绾触目便看到一坛酒从高空朝她飞来,她飞身而上,抱上酒坛,又是一个半空翻飞,身形如燕,径直朝凤夙飞身而去。   绾绾速度疾快,将手中酒坛抛给凤夙:“敬酒尊大,绾绾先敬姐姐。”   酒坛在半空中疾飞,凤夙还维持着半躺着的姿势,也没见她怎么动,忽然身形腾空,微微侧身,已踏风朝绾绾飞去,脚尖踩着酒坛,卸劲借力,只听“啪”的一声响,酒坛快速掉落在地,摔成碎片,众鬼蓦然止了哭声,抬眸看着空中那对女子。   一黑一白,黑的魅惑绝美,白的清丽脱俗,宛如夜色蝴蝶,在空中对打起来。   所有鬼都看呆了,两人都是罕见的武功高手,在空中过招原本就极其考验功力,更何况,两人出手均都毫不留情,招招出手毒辣。   绾绾衣袂翻飞,横出一掌击向凤夙,凤夙身形侧开,墨发飞散,电光石火的那么一瞬间,只听“啪嗒”一声,已有房檐断裂,砸落在地。   绾绾声音清淡:“姐姐武功深不可测,今天绾绾不才,还请姐姐赐教一二。”   “赐教不敢当,不过陪你过两招还是可以的。来——”伴随着凤夙的声音,只见她双手如花,手法疾快,脚功诡异古怪,正确的说是令人捉摸不定,欺身朝绾绾飞去。   夜色中,黑衣女子长发在身后迎风飞散,指法如风,那么快的速度,让众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而绾绾呢?   绾绾唇角微勾,这等身手当真是古今绝无仅有,但她身为鲛人,又岂会太弱?   夜深,姐妹醉谈   更新时间:2013-12-3 21:31:19 本章字数:3372   那是一场前所未见的空中激战,两位绝世女子在空中宛如立身平地之上,发丝衣袂凛冽生风,仿佛能够在瞬间成为杀人利器。   绾绾一袭白衣飞身纵起,在空中身姿横向回旋,姿态原本就很难,偏偏绾绾做出来却显得极为飘逸脱尘,身轻如燕,掌心向凤夙抓去。   凤夙身形拔起,众鬼只看到一袭黑衣急速盘旋,只转瞬功夫便落在数丈之外,但凤夙刚脚踩房檐一角,就立刻欺身而上。   绾绾迎了上去,但怎及凤夙心机深沉,两人掌法竟生生错开,凤夙手指伸到绾绾身后,拳攻绾绾背部。   绾绾察觉寒意迫身,身体蓦然前倾,脚尖急转,身形已飞离数步之遥,手指轻弹,已有冰珠暗器射向凤夙。   凤夙腰肢轻摆,避开暗器攻击,轻功绝顶,飘逸灵动。   “妹妹暗器使得不错。”凤夙声音淡淡的。   绾绾微微含笑:“姐姐若是不喜欢,绾绾不使便是了。止”   绾绾果真不再使用暗器,手法疾快向凤夙疾攻而去。   一时间,空中顿时传来拳脚对打之声,无疑是一种享受,两人对打,出手强势很快不说,最重要的是快,看的人眼花缭乱,岂止是过瘾那般简单……   ***********************   宫顶之上,有男子素衣静立,长衫飘逸,容姿清美。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宛如上弦月将月辉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可能是宫灯的缘故,所以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仿佛有光从淡淡的雾霭中穿透而出,在他身后铺陈开来,高贵雅致。   而他,就在这片圣洁之光里,从容冷静,轻轻的风拂动着他的衣摆,千岩万壑尽在他清亮的眉宇间无声堙没。   站在宫顶之上的人清俊非凡,一看就非池中物。不是燕箫,还能是谁?   有男子飞身而上,飘落在燕箫的身后。   “六哥,那个白衫女子就是你最近的新宠?”此人正是八王爷燕子墨。   燕箫淡淡的看了燕子墨一眼,他刚从边关回来,能够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见是李恪告诉他的。   “夫子跟女子对打还是第一次,这般出手该不会是因为嫉妒吧?”燕子墨说着,低低的笑着打趣道:“六哥,看来夫子这是对你动情了。”   “话太多了。”燕箫声音冷冰冰的。   燕子墨双臂环胸,扬起唇角:“你也不劝劝吗?切磋武艺,小打小闹还可以,可别真受伤了。”   燕箫没理会他的话,而是开口说道:“楚国有什么动静?”   提起正事,燕子墨自是一脸正经:“楮墨减赋税,修坝储水,极重百姓民生,不过短短两月而已,就尽得民心。”   “除此之外呢?”   “以修建帝皇陵寝为名目,暗中练兵,囤积兵器。”   沉吟片刻,燕箫说道:“看来楮墨对吴国势在必得。”   燕子墨缓缓说道:“天下诱人,有谁不想名垂青史,楮墨有权欲野心并不奇怪。”   “由他去吧!”燕国休养生息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屯聚实力。   燕子墨皱眉道:“六哥真打算把吴国白白送给楚国吗?”   燕箫目光有了几分凌迟之意:“吴国就算是块骨头,楮墨想啃干净的话,也需要费些人力和精力,我们应该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   燕子墨猜测燕箫的意思:“破坏盟约,在楚国攻占吴国之际,我们再趁势攻打楚国?”   燕箫竟笑了:“老八,你是想让我背信弃义吗?”   燕子墨见了,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道:“六哥,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你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吧?”   燕箫瞥了燕子墨一眼,没回应他的话,而是负手从屋顶飞下,身姿飘逸绝尘,“回去睡觉,我也该睡了。”   “不看她们比试了?”燕子墨坐在屋顶上,开口询问已经立身庭院中的燕箫:“两女为你争风吃醋,六哥感想如何?”   “如果不想三年后燕国被灭,你是否该在行军布阵上用点心了?”燕箫的声音凉凉淡淡响起,渐行渐远,然后消失不见。   燕子墨看着远处对打的两人,无声笑了笑:“谨遵圣命,臣弟这就回去练兵去。”   只不过,半夜三更练兵,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腿脚打颤了。   ************************   这场比试没有胜负,从一开始谁都没有求胜之心,也许正应了绾绾的话,此番比武只是切磋。   风起,衣衫卷动。   绾绾穿着一袭白衣,容颜明净如玉,带着说不出的柔和之气,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这样的女子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喜欢,眉目间毫无心机,一派天真,那张出尘的脸上总会在不经意便溢出浅淡的笑意。   她是一个简单的人,高兴地时候笑,伤心的时候哭,生气的时候直言不讳,她从不掩饰,更加不懂别人目光对她的重要性。   因为她不是凡尘中人,所以没有诸多顾虑。   如此率性而为,不似凤夙……   一袭黑衣,三尺墨发随风飞舞,绝美清冷,傲气逼人。   其实凤夙并不是一个多言之人,从某一程度而言,她武功极高,但却寡言,永远都是一副淡如秋水的表情。   她出手最快的不是刀和剑,而是她的手。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她的手里,她手段狠厉,但杀人后总会眼神悲悯……她不忍杀戮,但为了生存,有时候杀人也是无可奈何。   今天,凤夙明显手下留情了,绾绾很清楚,如果凤夙想要取人性命的话,她会在三招之内夺人性命,虽说绾绾是鲛人出身,但如果她不用法术的话,她根本就不是凤夙的对手。   “多谢姐姐手下留情。”绾绾坐在凤夙身边,声音柔婉。   “你武功甚高,我想伤你,也并非易事。”凤夙把酒递到她面前:“喝酒吗?”   “……我怀孕了,不便喝酒。”她静静的看着她。   凤夙无谓轻笑:“无妨,我自喝便是。”   绾绾眼眸一闪:“……姐姐什么都不问吗?”“问什么?”凤夙好笑的看着她。   被凤夙这么一说,绾绾反倒红了脸色:“比如说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顿了顿,凤夙淡淡开口道:“你和楮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绾绾身体一僵,皱眉道:“姐姐就这么肯定吗?难道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是箫哥哥的吗?”   凤夙摇头叹道:“我对你和箫儿极其信任,若是连你们都会背叛我,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绾绾眼眸一红,静静说道:“我知道你今夜在屋顶之上,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那你还当着我的面拔鲛鳞?”话语中隐有疼惜之意。   她瓮声道:“你和箫哥哥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我不想你们错开。”   凤夙失笑:“是谁告诉你,我们会错过的?他最近闹脾气,我忍忍,迁就一番也便是了,总不能一直跟我闹情绪吧?”   绾绾忍不住笑道:“姐姐知道箫哥哥的心结是什么吗?”   “……”凤夙眼神开始黯淡下来:“再过几年,他死了,我还活着,长痛不如短痛……”   绾绾叹道:“原来,你把一切都看的很通透。”   “我看着他长大,对他的性情有所了解,并不奇怪,只是……”凤夙皱眉道:“你怀了楮墨的孩子,他知道吗?”   “不知,那夜……”绾绾看了一眼凤夙,欲言又止。   凤夙笑了笑:“若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绾绾却握住了凤夙的手,缓缓说道:“楮哥哥得知你是顾红妆之后,情绪很低落,虽然愤恨,但却对你念念不忘……我不忍他难过,那夜原本化成你的模样想要劝慰他,没想到……”绾绾止话,但看她的脸色,可想而知发生了什么事,凤夙微微抿唇,一时没吭声,她不管说什么,似乎都有些尴尬。   也就绾绾了,如果是别的女人,只怕早就借题发挥,恨上她了。   “姐姐,你别怪我变成你的样子,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跟楮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懵懵懂懂的,我只是不想他难过。”绾绾咬唇,神情有些不自然:“发生这种事,我一直无颜面对你,总觉得对不起你。”   凤夙看了她半晌,问道:“箫儿和你是怎么一回事?”   折寿,燕箫绾绾   更新时间:2013-12-5 0:19:48 本章字数:3539   在绾绾眼中,楚皇楮墨俊美非凡,放眼当今尘世,甚少能及,但凡事总有例外,燕国帝君燕箫可堪比拟。   那般清俊男儿,当真是世间少有,孤傲冷清,肤色苍白,时常面蕴病容。   绾绾在草堂多年,对燕箫为人甚是了解,无情孤僻,行事更是诡谲难测,但偏偏这样一个男子,却在凤夙的教导下精通五行八卦,斗智阴谋心机无一不精。   在燕箫尚未成为帝君之前,他便统领杀手数万,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恶不作。用白玉川的话来说,燕箫和凤夙师生二人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试图翻覆大燕朝纲。   包括燕箫本人都不能否认的是,曾经在某一段时间内,凡是他不喜之人,必定下达必杀令,借机铲除异己。   身份尊贵外加武功深不可测,像这种人必定草菅人命,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尤其那人还是燕箫。   其实从某一程度上而言,燕箫和楮墨很相似。   楮墨是死过一次的人,若不是用七星阵续命,绝对活不过今时今日,像这种时刻游走在生死地带的人,心狠手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自己不好活,也不让别人活的舒心自在纡。   而燕箫呢?燕箫因为宿疾缠身,命定不过三十,再加上近几年一直忙于算计他人,七情六欲不清净,时常伤身伤己……日前又因为凤夙的原因甘心献出心头血,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若他对凤夙的活死人之身不甚在意,他尚且还能勉强活到三十岁,但问题是经此一事,他只有三年可活,也许三年都不到,他便会魂归九泉,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那日,这位浊世佳公子潜入无名湖之中,也就是那一夜,阿筠差点被武宁用毒害死。   燕箫问她:“夫子如何才能化解活死人之身?”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她眼神闪烁,小声嘟囔。   他深深的看着她,目光宛如天际耀眼夺目的星:“绾绾,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若你有办法,还请看在我入湖的份上,如实相告,不胜感激。”   她很为难:“……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凶险,况且长老们一再告诫我,不要插手人间之事。”她也很想帮燕箫和凤夙,但她想到了她的身份,想到了此方法存在的弊端,难免有所踌躇。   燕箫看着她,若有所思:“如果因为方法凶险,你不肯告诉我,其实大可不必,我既然入了无名湖,自是下了狠心,凡是你说的,但凡这世上有,我便亲自取来。若是后者,你顾及长老,鲛族历来规矩如此,我总不至于强逼你,让你坏了规矩,以此受罚……我可以等,你如果想通了,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她没想到燕箫会这么说,一时有些神情发愣:“箫哥哥,你肯为姐姐去死吗?”   “自然。”毫不犹豫的回答,有着令人信服的安定。   她笑了,有些欣慰:“姐姐很幸运,因为她遇到了你。”   燕箫忍不住笑了:“如果你拿这个问题问夫子,她的回答也会和我一样。”   “可姐姐对你……”她蓦然止了话,那样的话总归有些太伤人。   燕箫却不以为意,接了她的话:“很冷淡?”   “你别往心里去?”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了。   燕箫神色冷清,唇角勾了勾,算是笑了,语声淡漠:“她在佛祖脚下长大,每天诵经,所有僧人都看破红尘,教习她淡看七情六欲,她对所有人都冷冷淡淡的,凡事需要对比,方能彰显出她的有情。从她成为我夫子以来,她替我承担罪责,经受刑罚,完全脱离一个夫子的职责所在,这样的她,对我又岂是无情的?”   她愣了愣,听了燕箫的话,难免心下认同,她以为她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想不到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人并不是她这个局外人,而是燕箫这个当事者。   “你和姐姐果真是鹣鲽情深。”她忍不住感慨,不期然想起了楮墨。   燕箫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静静的看着燕箫,正色道:“箫哥哥,我可以告诉你,方法我有,但……恕我不能告诉你。”   折寿之法,想来如果姐姐知道的话,也不会同意的吧?   绾绾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了,直到数日前,凤夙被人当成白发女鬼,试图诛之,燕箫似乎下了狠心,再一次入了无名湖,无意中救了她。   她没想到一夜欢爱,会让她珠胎暗结。   伴随着怀孕,她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鲛身散发出五彩光华,夺人眼目。   此事引起长老的注意,她性子倔傲,不肯言明,楮墨对此事毫不知情,怎能连累他?更何况,鲛族虽然不涉足人间之事,但长老们却对世人存有偏见,探脉得知孩子生父乃凡人,若让他们知道,定然不会轻饶那人。   那日,她本要被长老圈禁起来,不曾想,有人来报,发现燕箫踪迹。   长老算出她身怀龙种,但却不知生父是谁?那日见了燕箫,难免开始疑神疑鬼,对燕箫倒是礼遇有加,无名湖坐落在大燕国界,俗话说廊庇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无名湖看似不大,但其间却暗藏乾坤,无名湖只是出口,其下辽域甚广,长老可以对旁人不敬,但却不能不对燕箫礼遇三分。   当下问他话时,竟是谦逊和善许多,甚至还有几分难言的恭维,看的绾绾好生奇怪。   “敢问帝君,那个……绾绾腹中胎儿可是……可是您的。”   这是绾绾第一次见长老如此畏惧一个人,那么畏惧,好像之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燕箫无意中抓到了把柄一般。   绾绾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好,但当时给她的感觉确实如此。   还记得当时燕箫看了她一眼,似在衡量其中利弊,在看到她眼中流露的哀求之后,竟出乎意料的同意了。   燕箫是无情之人,几时关心过他人的死活,这大概还是第一次。   长老们对此可谓半信半疑,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她的劫难竟因此被燕箫寥寥数语给化解了。她去见燕箫,私下相谈:“为何要帮我?”   “我帮你,你帮我,如此两不相欠,岂不很好。”   她心有所触,忍不住皱眉道:“……你还没死心?”   燕箫眉色肃穆:“你应该听说了,夫子这次差点被害死,她如果想在尘世生存,必须变成凡人。”   她轻轻一叹:“姐姐现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   燕箫表情平静,但话语却凉凉的:“现如今有我在,每月月圆可让她恢复如初,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让她如何办?每月吸食阿筠鲜血吗?”   她下意识道:“阿筠鲜血喝不得,有毒。”话落,终于知道燕箫是什么意思了。   燕箫淡声道:“你知道便好,与其将来看着她被厉鬼分食,你也不愿帮我一次吗?”   她沉吟片刻,终是说道:“你对我有恩,我本该帮你,但帮姐姐,便是在害你,世上没有两全法,我也是左右为难。”   “问题出在我身上?”燕箫微微敛眸:“我会死吗?”   “有可能。”   燕箫语声无谓:“人人都要死,只是早晚而已,你且说来听听。”   她沉下心:“……也罢,我告诉你便是,要想救治姐姐,必须取你心头血喂食一日三顿,需喂食十日方可。”   “如此简单?”   她苦笑道:“箫哥哥,不简单,心头血乃人之精元所在,你如此伤身,身体虚弱不说,还会寿命大减……”   他并未有任何异常,淡然道:“只是折寿而已,无妨。”   “看来我是劝不了你了。”她有些无奈:“也罢,我便帮你助姐姐恢复凡人之身。”   燕箫听出端倪,皱眉无声看着她。   她说:“除了你的心头血,还需要一味药引入药,方能成事。”   “什么?”   “鲛鳞。”她轻轻笑了,甚至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欠你一份大恩。”燕箫复杂的看着她,声音诚挚。他明白鲛鳞对一个鲛人的重要性。   绾绾想了想,开口道:“长老似是极为畏惧你,虽然不明原因,但有你在,至少可护我一时平安,只不过……长老们虽面上不说,但心里却不信孩子是你的,还请箫哥哥帮我一次。”   燕箫略略沉吟,然后说道:“夜间你来找我,同榻而眠,一来可以断了长老念头,二来……”   她神色古怪,接了他的话:“让姐姐误以为你移情于我,借此恨上你?”   “你很聪明。”   她轻轻叹息道:“你若自私一些,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内和姐姐在一起。”毕竟细算的话,没多少时日了。   “几年时光,只会让彼此越发舍不得对方,她现在痛,总比到时候痛要好。”好半天,燕箫唇角扯出一丝笑意,“如果能瞒得过,那是再好不过了,就怕她那样的人,无论我怎么绝情,她都不为所动…...”   三国,背信弃义   更新时间:2013-12-5 21:38:07 本章字数:3235   凉风吹过宫顶,有些冷,绾绾下意识抿抿唇,看向凤夙,她躺在宫顶之上,静静的看着上弦月,沉默不语。   绾绾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凤夙平静无波,无非偶尔抬起手臂遮在双眸上,于是那双美丽的眸子轻轻闭合着,令绾绾难以窥探她的思绪。   “箫哥哥没说错,当真瞒不了你。”绾绾叹声道:“你们这是何苦呢?”   凤夙扯了扯唇,是啊!何苦呢?她早就知道他会死,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放不下的那个人原来从来都不是她,而是他。   “从来没想过去楚国找楮墨吗?”凤夙坐起身,直直的盯着绾绾,眸色深幽清离。   绾绾神情微变,失落道:“他怕是不会认这个孩子。”那夜,他并不知道她是谁?大概以为幻觉春梦一场,就算知道,又怎会接受她和孩子?   “毕竟是他血脉,总会认得。”凤夙语声淡淡的。   “姐姐......”绾绾唤凤夙,见她望着她,反而止了话,过了很久,方才说道:“你会不会怪我抢了楮哥哥?纥”   “楮墨原就不是我的,何来争抢之说?”凤夙温温的笑:“我和他有幼时之恩,成年后却势如水火,他容不下一个顾红妆,我更容不下一个时刻觊觎天下的楚国之皇,我和他只有草堂好友之谊,再无其他。所以你和他在一起,与我无关。”   楮墨,儿时一别,再见已是敌对关系,他和她的关系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绾绾苦笑道:“可楮哥哥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凤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爱恨皆是双生花,他或许爱我,但你也应该明白,爱的反面就是恨,此刻他心里定是恨我入骨。”   绾绾顿时怅然道:“那我更不敢去找他了,他若知道我怀了孩子,定会恨死我了。”   若是楮哥哥误以为她是心机女,那她岂非要伤心死了?不见,是逃避,也是为了保护他,长老们可以善待敬畏燕箫,并不见得也会敬畏楮墨,若是得知孩子父亲是楮墨,长老们出手对付他的话,她又该如何?   “……绾绾,你该明白,箫儿若封你为妃,我并不会反对。”凤夙眸光清清浅浅的,看着绾绾的眼神一如最初,并无任何异常,但她很清楚,燕箫让绾绾入住后宫,并非因为绾绾献出鲛鳞,他心生感激,才会如此。绾绾怀孕,燕箫应该猜到孩子父亲是谁了,一旦绾绾成为燕箫的妃,便会成为定局。三年之后,燕箫手中握有楮墨子嗣,天下之争势必占了先机,楮墨若是顾念孩子,定会有所忌惮,阵前畏手畏脚,若是楮墨不在乎,也无妨,定会寒了绾绾的心,届时绾绾站在谁这一边就不言而喻了……   她的学生,她很了解,想的事情,算计的阴谋,无一不高深莫测。   若是旁人,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此人是绾绾,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绾绾跳下去,但绾绾若是去了楚国,届时燕楚大战,绾绾帮助楮墨的话,将会成为燕国大敌,放虎归山容易,画地为牢囚禁猛虎却很难。   这也是凤夙迟疑之事,究竟是帮,还是不帮?   绾绾皱眉道:“姐姐,我从未想过要跟你抢箫哥哥,长老们不知因何缘故,对箫哥哥礼遇有加,似是极为敬畏他,所以我才会请箫哥哥帮忙,这是楮哥哥的孩子,我不想他命丧长老手中。”   凤夙看着绾绾,眼神安抚,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绾绾,若是我助你如愿留在楮墨身边,你可愿意?”   “……”绾绾身体一僵,愣愣的看着凤夙,嗫嚅道:“留在楮哥哥身边?”   “对,朝夕相伴,花前月下。”有笑容从凤夙嘴角缓缓流溢而出:“或许,你回去后可以好好的想想,想明白,有决定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绾绾看着凤夙,眼神复杂……朝夕相伴?她可以吗?   ******************************   翌日,燕箫亲自端着药去见凤夙,原因无他,凤夙拒绝喝药,李恪和阿筠等人百般劝说无用,李恪这才无奈请燕箫出面。   燕箫原以为要好一番相劝,没想到凤夙看到他,倒是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含笑,倒像小心思得逞,眼眸明亮,看的人心生气恼。   她这是故意引他前来。   燕箫一时感慨万千,曾经他见她,要找尽借口,如今她怎学会他这一招了?   他转身要走,她却语声清凉:“箫儿,若奏折不急着批阅。不妨陪我说说话。”   他心头一紧,回头看她,却见她含笑看着他,说不出的洒脱雅致,该拒绝的,但出口之音竟是:“谈什么?”   “谈儿女欢情可好?”她笑的肆虐嚣张,看的他眉头微皱,她……又在戏弄他了。   白眼狼脾气倒是挺大,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没想到一道身影宛如疾风一般眨眼间功夫便欺身他的身后,然后紧紧抱着他,“生气了?别气了,我道歉。”   “轻功很好啊!”这话说出来尾音轻飘飘的,听得凤夙无声失笑。   “说说话,你走什么?”   “儿女情事不谈。”燕箫垂眸看了看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该死的白,她每天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看书,怎不见晒黑呢?   “好好好,不谈儿女情事,我们谈谈三国之争好了。”凤夙这时候顺着他总没错,学生大了,脾气是越发难以控制了。   “手是不是应该放开了。”他淡淡的提醒她,极力抗拒她身上的檀香味。   凤夙倒也听话,松开他,知道他不会走了,径直来到茶案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移到他面前:“想当初楮墨和大燕定有三年之约,虽说楮墨胸怀大志,但也不是失信之人,他起兵伐吴,一旦打破三国鼎力局面,天下势必大乱,我想听听的你的意思。”   燕萧眉头一皱,隔了片刻后,方才道:“宁我负天下人,决不让天下人负我。”   凤夙眼眸一闪,观其神色,一时垂眸喝茶没吭声。燕萧淡淡的看着凤夙,心内忍不住一叹:就算我负尽天下人,决不负你们母子。   当然这话,他并未说出口。   凤夙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开口道:“天下贤能之君,皆以仁德治天下,远有诸国明君,近有大燕始祖先皇,你若不能尽得他法,只会让燕国趋于危机之中。”   燕箫瞥了她一眼,“先皇之法,虽令燕国民心所向,但并不见得就那么尽善尽美。百姓懦弱成性,国虽富饶,却守之不足,内忧外患加身,如案板之鱼,断齿之虎……”   凤夙笑了笑,语声轻谓:“如你所说,国富民强,不受外敌所祸,岂是那般容易?”   燕箫嘴角微勾,似是笑了:“若想燕国强盛,自是不该仅限于此。乱世中,仁者得仁,拢民心,枭雄当道,得天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变数,那就是奸雄,奸雄诡诈,可民心与天下并得。”   “这么说来,你有意当奸雄了?”凤夙眼眸有促狭笑意,燕箫见了,轻轻咳了咳,并未回应她的话。   凤夙浅笑道:“也罢,我与你不争论这些,且说三年之约,难道你打算背信弃义,届时落井下石吗?”   燕萧眸色深沉:“夫子,褚墨那人,你又怎会不了解?灭吴之后,燕国在劫难逃。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大燕着想。”   凤夙微微挑眉:“一旦背信弃义,必定有违民心所向,大道伦常,倘若楚国有所察觉,燕国便是他们的心头刺。楚国强盛,如今燕国和他斗,凶险偏多。且说吴国,吴国虽不比楚国,但楚国想要拿下,并非易事。自古以来,大国战乱之争,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吴国摄政王能力非凡,朝野上下以他马首是瞻,吴国弱,可也并非不堪一击。你与褚墨协定,在他攻打吴国时你不得出手,你何不照他所说,以他战乱补之不足,勤操兵业,廉政纳民。使燕国尽快赶超楚国,到那时,即便褚墨收吴国于囊中又如何?多年战乱,楚国定锐气大减,而你与他的协定已尽,届时攻打,定能事半功倍。”   燕萧听完凤夙的话,眼眸深处划过阴霾之色,暗道:三年,三年啊!到那时我命数已尽。燕国成为无主之国,定会覆灭于一夕间,又哪来的天下之说?   三年,师生相守   更新时间:2013-12-6 23:05:38 本章字数:3464   在燕箫眼中,楮墨是奸雄,纵使燕国和楚国有约定在先,难保楮墨不会铤而走险,对其发难。   燕国较之吴国,只强不弱,楚国若是攻打吴国,楮墨又怎会容许燕国觊觎窥视他的战果?燕箫担心的是,楮墨攻打吴国为假,暗中联合吴国来犯燕国为真。   他也曾想过,帝都群鬼大乱时,楮墨为何会错失良机,没有趁机进犯?后来静下心一想,褚墨当初之所以没有出兵大燕,或许对轩辕澈隐有忌惮,毕竟轩辕澈手下掌控无尽厉鬼。不明,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燕箫声息冷凝,看着庭院花树,语声轻漫:“待楮墨三年期间发兵,大燕将会处于两难境地,不管是发兵,还是固守原地都是死局。”   凤夙思索片刻,问他:“你是否已有对敌之法?”   略略沉吟,燕箫眸色宛如山泉寒流,寂静游走,清美的令人移不开视线:“一旦褚墨攻打吴国为真,吴国定会向我求援。到那时,我兵分两路,主力攻下楚国国都,另一路揭杆灭吴,吴国定当大乱,到那时楚、吴两国尽在大燕掌控之中。楚国空有大军在外,却大势已去。倘若褚墨攻打吴国为假,我出兵在外,伺机伏杀他们,即便失手,至少还能安全撤离,迎接大敌。”   “这么做没什么不好,以不动应万变。即使燕国陷于危难,百姓也会同仇敌忾,朝堂自会上下一心。只不过……”凤夙静静的看着燕箫,微微含笑:“你可曾想过,你防备楮墨的同时,楮墨又何尝不是对你充满了戒备?”   “……听出来了,你这是有话要对我说。”燕箫声音温润,很平静:“吞吞吐吐,话里藏话……不像你。绁”   她含笑问他:“那怎么才像我?”   “咳咳……”燕箫见她笑若灿莲,好一阵咳嗽。   “怎又咳上了?”她皱眉间放下茶盏,朝外喊道:“李恪,李恪……”   燕箫沉了脸色:“你叫他做什么?”   “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他都是怎么照顾你的,好端端一个人,这才几天不见,竟消瘦至此,再让他这么照顾下去,怕是要照看到病榻上去了。”她说话原本轻飘飘的,但想来有了些许怒气,要不然不至于把尾音扬的很高。   “关他什么事,是我……咳咳……”他神情有些气急败坏:“我身体什么样,你还不了解吗?”   “我该怎么了解?”她又含笑看他,那摸样看的燕箫心头狠狠揪了一下,这女人是故意的。   李恪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顾不上擦汗,皱眉看着凤夙:“娘娘,您叫我?”在燕箫面前,李恪倒也有眼色,至少叫了一声娘娘,平时可是傲的很,鼻孔只差没有朝向天际了。   燕箫皱眉,瞥了他一眼,叱道:“夫子叫着玩,你当什么真?下去——”   “诺。”李恪委屈极了,无疑开始迁怒起凤夙,不敢当面瞪,只能吞下苦水,谁让他倒霉呢?   凤夙看着轻轻咳嗽的燕箫,阳光照在他的眉眼间,清美绝伦,只是确实消瘦了不少。   凤夙忽然开口问道:“……戒情,戒欲的话,是否能让你多活一些时日?”   燕箫微愣,叱道:“……乱说什么?”   “箫儿,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凤夙莫名其妙的话语,却让燕箫心头一窒:“不是说好了吗?不谈儿女情事。”   “那好,我们或许可以谈一谈绾绾。”凤夙顺着他的话锋,决定把绾绾的事情跟燕箫说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很好。   “我已打算纳绾绾为妃。”燕箫说着,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看她是什么反应一般,不过有些失望,因为凤夙无动于衷。   “哦。”   “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便亏待她。”声音竟然隐隐有些怒气。   “嗯。”   燕箫声音又低了几分:“纵使你反对,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凤夙却淡淡的笑了:“绾绾清丽脱俗,不谙世事,男子喜欢她,并不足为奇。”   燕箫直直的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眉色冷郁,放下杯子,抿唇起身:“也罢,我还有奏折要批阅,先行离开了。”动作间分明怒气铮铮。   她笑了笑:“茶还没喝完呢?”   “留着,你慢慢喝吧!”   “箫儿——”她忽然唤他,声音有别之前,所以让燕箫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只听她说道:“我若不让你纳绾绾为妃,你可愿意听我的?”   “……”无声看着她,但眉色间的冷郁却出奇般消失了。   凤夙正色道:“让绾绾带着孩子去找楮墨吧!不过三年无忧时光,我和阿筠陪着你,还不能稳你的心吗?”   “你……”他脸色微变,需知这话包含的意义太多了。   她坦然承认:“我都知道了,包括你的心头血。”   也许是她的错觉,他脸色竟煞白一片,但出口之声却很平静:“……绾绾只能呆在燕国,一旦去了楚国,无疑放虎归山,岂能因为妇人之仁犯下战祸大忌?”   凤夙犹豫片刻,说道:“如果我和绾绾商定,倘若有朝一日燕国和楚国大战,她不得出手,你可愿改变心意?”   燕箫眉头紧皱,已有不悦之色。   凤夙置若罔闻,继续道:“你休书一封,将前因后果跟楮墨说清楚,赐封绾绾为大燕公主,风光大嫁楮墨,无形中可以加深你之前和楮墨立定的盟约,可表诚意,安抚三年,至少给燕国喘息练兵时机,岂不更好?”   燕箫脸一沉:“为了绾绾和楮墨之事,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凤夙也不生气,眸光柔和的望着他,静静开口:“我只管箫儿和阿筠,别人,我可不管。”   如此安抚和纵容,听得燕箫心头大痛,竟是呆呆的望着凤夙,感慨万千。   当他意识到凤夙伸手触碰他的脸庞时,顿时回过神来。   “别碰我。”蓦然一道大喝,让凤夙手指僵了僵,他心思彷徨,呢喃道:“你别碰……”你一碰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利用三年时光为你和阿筠铺好天下大统无忧路,我计划的那么美,但却唯独少了一个我。只因那里面不该有我的存在。   凤夙沉声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我不惧。”“我惧——”他激动道:“从我知道我命不过三的那天起,我就无惧生死,早死还是晚死,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但你和阿筠却卡在生死门那里,我忽然开始害怕了。夫子,相处越多,就贪恋越多,我担心到那时,我会畏惧死亡,那样一个我,你看了岂不寒心?”   凤夙眸色氤氲,温声道:“多年前,我对你说过,定不让你孤苦一人,若你怕,为师陪你,如此还怕吗?”   燕箫眼神慌乱起来,厉声道:“谁让你死了,我生前受你折磨,死后你别跟着我,我见了这样一个你只会厌烦无比,跟你在一起我快喘不过气了,你能让我死后喘口气吗?”   “箫儿——”她何尝不知道他心中的苦。   燕箫眸中燃起怒火:“你以为我是真的爱你吗?我现在之所以救你,是觉得亏欠你太多,等你恢复成正常人,你别再来烦我,放眼天下,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决不拦你。”   凤夙静静的看着燕箫,良久后说道:“好啊!我跟阿筠提前说一声,让他先行准备行李。三年之内,我不会来看你,等你驾崩了,我再带着阿筠前来帝都看你……”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仓惶道:“你来帝都做什么?”   “……”凤夙没吭声。   燕箫怒火一发不可收拾,眸色沉戾:“你说啊!你来帝都做什么?”   “……”凤夙死死的咬着唇,眼里水波荡漾。   “凤七——”在无言中,燕箫解读了凤夙的意思,蓦然甩开她的手,恨声道:“连你也逼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对待我?”   凤夙眸色阴霾,宛如浓云萦绕:“我的箫儿孤苦一生,我怎么能让他死后一个人在地狱里游荡,我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为师跟你一起……”   “阿筠呢?”燕箫扣住她双肩,眸色发红,哑声低吼:“你可曾想过阿筠,你让他怎么办?”   是啊!阿筠呢?阿筠怎么办?   那一瞬间,凤夙眼眶中浮起了水光,她伸手抱着燕箫,“箫儿,不要想以后,我们还有三年。你不见得三年会死,我也不见得会随你而去,在有限的时间内做你我喜欢做的事情,岂不很好?”   燕箫短暂犹豫,最终紧紧的抱着她,脸上尽是泪水,满心的仓惶和绝望。   她声音很柔:“箫儿,你说好不好?”   “……好。”   再也不放手了,三年,至少还有三年,就让他自私这么一次吧!   三国,欢情常驻   更新时间:2013-12-8 1:02:02 本章字数:3548   楚国皇宫。   巍峨观景台之上,楚国帝君褚墨散发静默,眸子眺望远方,眼睛宛如浓墨泼洒,思绪晦暗难测。   天际有苍鹰盘旋,啼鸣声划破天际,传进褚墨耳中,声息辽远悠长。   帝君眸色片刻凝滞,沾染些许氤氲之气,观望高空,意味不明道:“这鹰倒是来的蹊跷。”   碧水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只盘旋不去的飞鹰,天际有鹰,本不足为奇,但楮墨生性多疑,难免会多想攴。   果然……   “拿弓箭来。”楮墨声音平静,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笑意云淡风轻。   碧水无声抬手,身后侍从已经会意过来,退去片刻,再回来时,已经拿了一把弓箭走了过来迥。   碧水接过,然后走到楮墨面前,躬身双手呈上弓箭。   楮墨接手弓箭的时候,随口问碧水:“可曾吃过鹰肉?”   碧水微愣,下意识摇摇头,听说鹰吃死尸,她虽不忌食,但鹰肉却从未想过要食之。   “那你今天有福了,射下来给你吃可好?”平平淡淡一句话,楮墨说起来的时候,他甚至在笑,碧水却微微蹙了眉,她能拒绝吗?   楮墨也许只是随口说说,他并不见得真的会让碧水吃这只鹰,但此鹰生死,从他手执弓箭的那刻起,命运就注定了,非死不可。   弓拉半月状,箭尖直指苍穹飞鹰,却并不急着射杀,而是好整以暇的看向身旁宫婢:“你说这鹰,朕杀,还是不杀?”   宫婢一愣,忙屈膝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主掌杀伐,奴婢不敢妄加言词。”   “没用的东西。”楮墨唇角微扯,话落,箭离弦,直直往高空射去,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适才还盘旋不止的飞鹰一声尖叫,仓惶坠落,然后卡在一棵合欢树树杈之中。   楮墨手握长弓,眸色冷厉,话语却轻飘飘的:“吴国有轩辕澈可驱鬼祸世,难保不会有能人异士唤鸟窥探邻国情报,凡事多长个心眼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把长弓扔给碧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摇动轮椅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但凡觊觎楚国、天下者,杀无赦。”   碧水垂头,在楮墨走远时,抬眸看着他,微微抿唇,眸色深幽,天下……且不说吴国难攻,就说燕国吧!燕箫和凤夙强强联手,势必会成为平定天下的障碍石,到那时,楮墨面对凤夙,他会手下留情,还是杀之呢?   不期然想起那夜,月朗星疏,内殿白纱飞散,男女衣衫凌乱扫地,床榻之上有喘息嘤咛声萎靡响起。   她站在黑暗一角,看着床上痴缠不休的男女,眼神暮霭。   躺在楮墨身下的女子分明是凤夙,她眸色微微眯了眯,对于凤夙出现在楚国皇宫而不是燕国帝宫感到很诧异。   “说你不是顾红妆——”床榻上,楮墨眼神凶戾痛苦,戴着玉扳指的修长右手成虎拳,在两情缱绻时,忽然掐住凤夙的脖子,在那种情况下,恨意滋生的同时怎会没有彻骨的疼。   “我不是。”凤夙竟然应了他的话,最重要的是,凤夙在极致的痛苦中感受到了令人羞耻的欢愉,只因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那一刻,似痛似悲,似欢似喜。   楮墨眸色变了,戾气消散,开始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他叫她:“小七——”   女子身体白皙,修长的双腿宛如妖娆攀爬的藤萝,紧紧亲密的缠绕在楮墨的劲腰上,因为身体涌动的欢愉,玉足交叉宛如拉满弦的弓。   楮墨要她,那必定是抵死缠绵,开在罪恶和痛苦下的爱和恨,让他失了以往的冷静,他似乎要死在凤夙的身上,或是期盼凤夙能够死在他的身上一般。   凤夙出口呻吟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兴奋,每一次进入似乎都带着恶意……   那夜,凤夙蜷缩着身体,被他从后方冲进身体,她下意识退缩,却被他扯着头发,按压在床上,修长的手指落在凤夙白皙的玉背上,透着说不出来的香艳,楮墨眼眸发红,狠狠贯穿她的时候,凤夙没看到,有一滴泪砸落在她的背上,她大概以为那是楮墨的汗水。   而楮墨也没有看到凤夙眼角的泪水自始至终都没有断过……   他们更不曾看到有一个哑女站在阴暗角落里,悲悯的看着他们,眼神冷漠,然后隐身暗处。   那夜,碧水并未远去,而是守在了庭院之中,她意识到那个女子或许不是凤夙,凤夙没有感觉,怎会在男女情事中感受到痛苦和欢愉?   原来,真的不是凤夙,而是绾绾。   天色发白,楮墨方才沉沉睡去,从内殿中走出一女,却不再是凤夙,而是绾绾,她立身庭院之中,深深看着宫门,眸中水光浮动,在滚落之前,提气飞身离去……   翌日楮墨醒来,头痛不已,对昨晚事情略有印象,但却不记得那人是谁?   “昨夜你守夜?”宫女服侍楮墨更衣时,楮墨问碧水。   碧水摇头。   “查查朕醉酒宠幸了谁。”顿了顿,嘴角笑痕冷冽,楮墨从薄唇间吐出一个字来:“杀。”   服侍楮墨更衣的宫婢听到“杀”字,手脚发颤,竟然不小心碰到了楮墨。   宫婢脸色煞白,慢吞吞抬头,然后在楮墨无波的目光中,感受到凌迟的痛苦,蓦然跪在地上,仓惶道:“皇上饶命,奴婢该死,该死……”   “确实该死。”   楮墨在笑,然后笑容开始凝固,轮椅旁磕头不止的宫婢只觉得脖子一痛,还没感受到痛苦,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一颗头颅滚落在床榻一角,内殿服侍宫婢和侍从一个个脸上毫无血色,全都仓惶跪地。   楮墨淡淡抬眸看了一眼碧水,她手中的长剑上有一行鲜血缓缓滑落,最终砸落在地。   楮墨眼神平静,碧水眼神冷漠。   “还是这么急脾气,朕说她该死,没说她应该死在朕的面前。”楮墨示意内侍把手帕拿来,擦了擦手,随手扔给碧水:“把剑上的鲜血擦了……脏。”   ……楮墨以为那个被他彻夜宠幸的女人是楚国宫婢,已经被她给处决了。   碧水想,如果楮墨知道那天晚上,被他蹂躏一夜的女子是绾绾的话,他又会如何?是杀,还是留用呢?   看向楚国上空,天色阴沉,不知道吴国、燕国天气是否也是如此?   *********************   吴国阴雨绵绵,雨声砸落心间,缠绕出丝丝缕缕的乱绪纷扰。   摄政王端坐案前,眉头深锁,手握朱笔,含墨欲滴。   细看才惊觉,纸张之上竟是空无一字,迟迟没有下笔,陷入凝思之中。   “王爷有心事?”内侍在一旁试探开口。   放下朱笔,摄政王皱眉道:“燕国和楚国可有动静?”   “没有。”   “密切监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本王。”   “诺。”   *********************   燕国万里晴空,阳光明媚。   长廊亭台,女子负手而立,身后有稚嫩之声缓缓响起:“娘亲有心事?”   凤夙转身,看着稚子,沉吟片刻,开口问他:“三国之局,你怎么看?”她不能将阿筠当孩子来看待,他远比她想象中更加聪明。   阿筠想了想,然后说:“楚国攻打吴国,燕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凤夙微愣,随即笑道:“此话怎说?”   “天下大乱,自是跟三国之争有关,燕国吞并凤国,势力明显高于吴国和楚国,楚国帝君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国再接着吞并吴国,势力坐大,再说先前,楮墨叔叔来我大燕,也是跟三国吞并分食天下有关,其间利害并不难猜。”   凤夙欣然一笑,阿筠头脑聪慧,自是令她欢喜。   “爹爹怎说?”阿筠好奇问道。   凤夙没回答阿筠的话,但却开口说道:“……阿筠,你要记住娘的话,乱世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寇者,必死无疑。”   “儿谨记。”阿筠眸色沉了沉,看来爹娘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吞并天下了,这么说来,如果到了那一天,他们会对楮墨叔叔下杀机吗?   眸光落在庭院某一处,眼神发亮,惊喜的唤道:“爹爹——”   闻声,凤夙睫毛颤动,顺着阿筠飞奔而去的身影望去,只见庭院中,有黑衣男子缓缓入内,嘴角笑容宛如六月新荷,清美绝伦。   他抱起阿筠的同时,眼眸落在她的身上,嘴角涟漪流溢而出:“药喝了吗?”   “喝了。”缓缓迈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含笑握住了他的手,相视一笑间,轻柔中带着些许缱绻温情。   阿筠见了,摸着下巴,老气横秋道:“笑的有秘密哦!”   帝后不约而同一笑,凤夙靠在燕箫怀中,同他一起看向稚子,如此欢情时刻,常驻在此才好。   恩爱,唯妻所爱   更新时间:2013-12-8 22:35:22 本章字数:3514   雅致的风景,醉人的花香,清美的男女,放下生死之劫,不再傲视群雄,也不再谋定算计,新帝牵着皇后的手,漫步群花深处,引来蝴蝶盘旋环绕,远远有宫婢内侍见了,不由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   惟盼常情停留在此,永得欢愉。   李恪有时候远远的跟着,虽说心里自始至终都不甚喜欢凤夙,但他的喜好向来不为重,谁让帝君喜欢呢?   “本殿下问你,我父皇母后可恩爱?”耳边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李恪侧眸望去,不是阴霾莫测的小殿下还能是谁?李恪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孩子坏得很攴。   “恩爱。”声音有些含糊,有些不情不愿。   “李男人,声音太小了,本殿下听不见。”说着,抬脚提了提李恪的臀部:“大声一点儿。”   李恪措手不及,忽然被踢,“哎呦”了一声,忙摸着臀部,看向阿筠,虽然心里委屈,却心不甘情不愿道:“恩爱,非常恩爱。”   “记住你的话,以后但凡再敢朝我母后翻白眼,我直接把你眼睛给挖了。”阴戾的话,让李恪心头一颤,看阿筠神色,却是一派春光灿烂,嬉笑着追向前方相携男女,哪里有恶魔之相,但李恪知道,阿筠说到做到,有一对心狠手辣的爹娘,又怎会良善到哪里去?   他命苦矣!三个主子,全都是变态的主儿。   花径深处,凤夙衣袍被花刺勾住一角,止了步伐,燕箫垂眸望去,眉目间清俊疏朗,淡淡一笑,俯身把衣袍扯出来,直起身的时候,和她目光相对,触目便是她沾染笑意的唇。   目光停驻,片刻晃神,然后尴尬的咳了咳。   “想吻我?”女子话语邪肆,恶劣,听得男子眉头打结,但嘴角却笑意点点,这才是他的夫子,说话没有世俗儿女的拘谨,坦白直接,自是不拘小节,令人爱恨交织。   “不是很想。”他搂着她,额头抵着她,淡淡的笑。说话者宛如正人君子,但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那我吻你好了。”她不以为意,嘴角笑容涟漪加深。   他眸色柔和,话语很轻:“……怎忽然想吻我?”   “这里……”凤夙抬起手指暧昧的点在燕箫的唇上,“这里唇色太淡,我不喜。”   他笑,不待说话,凉薄的唇已被凤夙吻住,他身体微僵,任由她吻着他,目光却隐含期待,可有感觉?   她先是眉头皱了皱,然后柔软的舌缠着他的舌,一寸寸加深,表情迷惑……   红色花瓣随风飘落,片片缱绻深浓,燕箫放弃主动,被动的任由凤夙变换角度的吻着,眸色仿佛融入醉人的浓墨,有力的手臂牢牢的圈住她的身体,被她逗弄的心跳急速,呼吸不稳,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宫婢内侍早已在李恪尴尬的挥手间仓惶低头,不敢多看上一眼,反倒是李恪转眼间又忘记了阿筠先前的警告,下意识翻了翻白眼。   真是无语了,世风日下,倘若女子都像凤夙这般不知廉耻,燕国怕是要乱了,但男人就好这口,女人越是色胆包天,男人越是欢喜。   先前凤夙不主动,帝君就萦绕挂怀,如今凤夙主动投怀送抱,帝君哪还受得了?从李恪这个角度望过去,帝君虽说被魔女蹂躏,但心情却大好,眉眼间尽是春色涟漪。   算了,不看了,他又不是男人,这种场景看多了心酸,只会招来心理不平衡。   “可有感觉?”松开痴缠的唇,燕箫寡淡的唇色终于有了一抹血色,但心却沉了下来,其实何需问,两唇相贴时,他一直感受不到她的呼吸……总归有些失落的。   还有三日便是十日之期,她届时真的能恢复如初吗?   “虽不曾有,但我们总该心存希望,纵使……”她握着他的手,与他指节相扣,柔声浅笑:“纵使我无法恢复如初,也没什么,人生之事哪有十全十美,有所缺陷,未尝不好。只是可怜了我的箫儿,白白受了这么多苦……”   “只要你好,我便好。”他停下脚步,抚摸她的脸,见她眸色温柔,禁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较之先前深吻,这次克制多了。   他说过,她一日不恢复如初,没有七情六欲,他便不会做出过激举动,这对她不公平,他多怕他的夫子在他身边受委屈啊!   寂静行走,凤夙看着漫天花瓣,开口说道:“是非恩怨终成空,人活于世无非图个快意恩仇,此生能够跟你相伴一场,有儿阿筠,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了。”   他紧了紧她的手:“看尽今朝,女子若论洒脱,无人能及你半分。”   “此话高抬我了。”凤夙笑,眼中波光流转,煞是好看。   燕箫眸色柔和,抬手把她发丝上的花瓣拿掉,“我若说你是纵横天下的奇女子,你是否会笑我?”   她想了想,促狭道:“帝君有男宠李恪,他时常私底下说燕国帝后坏话,好像说凤夙实乃残忍暴虐的杀人女魔头……”   燕箫低低的笑:“他当真这么说?”李恪皮痒了吗?   “说的义愤填膺,对我成见很深。”凤夙继续落井下石。   他失笑,语声宠溺:“莫气,回头我代你教训他。”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挑眉道:“我当真如此狠辣无情吗?”   “不必将他人话语放在心上,别人说你不好,怎不见你聪慧逼人,旷世姿容?”至于狠辣无情……确实有些。犹记得多年前目睹她杀人,至今余惊未了,但痴迷至此,他这辈子也就如此了,竟然觉得她杀人时,妖冶美丽,夺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凤夙无谓一笑,感叹道:“不必宽慰我,这些年,我确实草菅人命,亦善亦恶,善的时候少,恶的时候多。”   燕箫微微一笑:“你在我心中,一向本性善良,待善至仁,对恶不留情面,如此独树一帜,难遇望闻项背者。”   “我在你眼中,如此好?”她淡淡的笑,笑声入耳,痴缠入骨,   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八年相守,虽说我眼中风景无数,但的那个人唯有你。”“?”   他温温的笑,语声缠绵:“添香,而非处处留香,只增不减,唯有凤国七公主,我恩师顾红妆,我妻凤夙一人。”   她心思触动,心……竟有了短暂的跳动,控制摸胸口的冲动,她问他:“箫儿……你喜欢我什么?”   他想了想,声音低沉清越:“若我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至于痛苦八年了。”   “此话怎说?”   他站定,漆黑的眸光专注的看着她,正色道:“我若知道我喜欢你哪里,天下之大,女子众多,我奔着喜欢的由头去寻找,虽说范围大了一些,但想找到这样的人,却是易事,并且这样的女子定然不在少数,可是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非你不可。”   她笑,眼睛有了水光,故意说道:“可能没什么优点。”   他不以为意:“那也不错,喜欢上你所有的缺点,当我目睹你优点的时候,只会越发放不下。”   她感慨道:“从前不曾觉得你这般会说话。”   他顺着她,语声缱绻:“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日日讲给你听,就怕听多了,你会生厌。”   听出他言语间的小心,心口竟又有了刺痛感,垂眸走了一会儿,才道:“怎么会?但凡是你说的,我便不会生厌。”   如今这么频繁,大有恢复七情六欲的迹象……   “夫子……”他忽然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回神,凝眸看他。   他专注的看着她,静静开口道:“你可爱我?”他看起来竟有些紧张。   她浅浅一笑,握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如果这里有心跳,我想让它说给你听。”   他手指颤动了一下,凝声道:“这算回应吗?”   “你可以当做回应。”   反手握住她的手,双手包裹其中,帝君眼中竟有了温润之色:“等了八年,我以为此生等不到了。”   她略有感触,慨叹道:“爱上我,是不是很辛苦?”   “若你我下一世还能遇到,我心不变。”爱上她,纵使辛苦又如何,他认了。   她笑了笑:“怎能保证不变呢?听说黄泉路上,会有一个老婆婆,端着一碗汤,喝了之后,会忘了阳世种种,到时候你只怕认不得我了。”原本说着无意,但说到这里,竟有了怅然,想到下一世不认识彼此,多少有些感慨万千。也许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下一世……   帝君这时候反倒像个孩子般,皱眉道:“那我便不喝,我要带着前世记忆去找你,还要像今生一样缠着你不放手。”   她眼睛宛如星辰,“那你可要好好待我,若今生待我不好,来生我可不愿再理你。”   他低沉的笑,搂紧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那你跑不掉了,今生、来世,你都是我的。”   分离,不喜离别   更新时间:2013-12-9 20:58:02 本章字数:3262   有一种女子天地敛光,清绝立世。   绾绾本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美女,鲛族上下无不说她长相清美,但在凤夙面前,总不及她半分神韵。   绾绾并未夸大其词,她所说的神韵,并非指的是容貌,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   是的,乱世英雄辈出,想要找到霸气之人并不难,至少燕国就有多人,好比白玉川、先皇、燕清欢、燕箫和凤夙等人……   但凤夙的霸气带着凛冽的寒,那双眸子若是盯得时间过久,兴许就能感受到吸风饮露的震慑力攴。   看到凤夙,绾绾想到的不是倾国倾城,而是天姿灵秀,仙才卓荦。同样的,凤夙看绾绾,想的不是千古红颜,而是烂漫如雪,天真静好。   将至初秋,阳光虽不令人炙烤难忍,但若在太阳底下久坐,多少有些受不了,凤夙习惯端坐阳光下,没有感觉,总归无所畏惧,但绾绾就不一样了,鲛人出身,原本就性喜凉,见到太阳,自是有多远就避多远。   “久坐多时,姐姐身体可有不适?”凉亭处传来绾绾的声音迦。   凤夙躺在椅子上,翻开的书籍遮挡住颜面,话语瓮声瓮气的:“怕是还要再等等,今天晚上把药喝完,才能得见十日功效。”   已经这么快了吗?这是最后一天了,可她……似乎还没有转好的迹象。   绾绾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凤夙:“紧张吗?”   凤夙拿开书籍,抬起手臂搭放在额前,眯眼看着绾绾:“看的很开,能恢复如初自是再好不过,倘若不能,姑且这样也未尝不好。”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绾绾皱眉道:“箫哥哥怎说?”   “我同他说好了,顺其自然,事先做好坏打算,免得到时候他失落。”凤夙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绾绾就座,绾绾摇摇头,选择继续站着。   绾绾舒展微蹙眉峰:“心头血和鲛鳞能让活死人还阳,不会有错,也许就像你刚才所说,需等最后一碗药喝完,方能见成效。”   凤夙点头,并不挂心此事,正色道:“……绾绾,不管我能不能恢复如常,我都感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绾绾忍不住笑道:“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我姐姐,我为你做的也都是应该的,况且箫哥哥救我免遭长老惩戒,我欠你和箫哥哥实在太多了。”   凤夙眼眸闪烁了一下,坐起身,看着绾绾道:“……说起箫儿,有一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跟箫哥哥有关?”看凤夙神情,也许还跟她自己有关。   果然……   “也跟你有关。”凤夙短暂犹豫,平静道:“箫儿想纳你为妃,你可愿意?”   “我……”绾绾微愣,打量凤夙,见她神情如常,并无愤恨之意,松了一口气,问她:“姐姐答应了吗?”   “我想听听你的意思,若是你想在燕国寻求一方安宁,我自是希望能够跟你朝夕相伴。”凤夙说着,感慨道:“绿芜死了,三娘也死了,我身边现在只有你一人,你留在宫内,没事的时候还可以陪我说说话,老实说我真的不希望你离我太远。”   绾绾心思牵引,不由自主的坐在凤夙身旁,迟疑道:“那日……那日姐姐跟我说的话可还作数?”   凤夙了然,但却明知故问:“什么话?”   绾绾咬唇,终是定心道:“姐姐问我是否打算去楚国找楮哥哥。”   “我记起来了,你当时并未表态。”   “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我想去楚国找楮哥哥,但我很担心他会不喜我,如果他厌烦我,我怕是要伤心死了。”绾绾无意识玩弄着伞柄垂挂的金穗子,可见内心充满了彷徨。   “绾绾,你是鲛人,鲛人最重要的品性就是纯善和勇敢,你的善良能够融化楮墨,勇敢能让你面对和克服一切难题。”凤夙握着绾绾的手,拍了拍:“傻丫头,阴雨天之后,总会得见阳光,所以你怕什么呢?”   她眼神希冀的望着凤夙:“我真的可以吗?”   凤夙笑了:“若是你打算前往楚国,我和箫儿愿意代笔亲书,让楮墨好生照顾于你,若是他待你不好,不要凡事忍着受着,大可给我修书一封,我定当前去为你讨个说法。”   适才还犹豫不决的少女,闻言,脸忽然红了:“姐姐休要取笑我,楮哥哥不是这种人。”   “你喜欢他,自是觉得他什么都好。”凤夙摇头笑了笑,但愿她此举是对的,绾绾性情天真善良,而楮墨太冷,两人倒是很般配,若是楮墨能在绾绾那里感受到快乐,也不枉他们儿时相识一场,虽说是敌人,但总归希望楮墨能开心一时是一时,至于以后的事情……   “绾绾,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凤夙有了几分凝重之色。   见她这样,绾绾禁不住敛了笑,“姐姐还将我当外人不成,但说无妨。”   “如今三国鼎立,楚灭吴在先,燕、楚对峙在后,两国厮杀,但天下只有一个,你可明白?”   绾绾微愣:“……姐姐的意思是,将来有一天燕国和楚国会有一番血战发生吗?”   “这是铁定的事实,谁都不能更改……包括你我。”刻意加重最后四个字,隐含深意。   绾绾瞬间明了:“姐姐是担心我届时帮助楮哥哥吗?”   凤夙松开她的手,笑了笑:“你若帮他,我无从阻拦,好比楮墨若是有一天欲杀箫儿,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你我各有自己的立场和逼不得已,我只希望,若是到了这一天,你护楮墨之时能够多想想黎民苍生。”   绾绾是鲛人,法术高强,若是到时候生灵涂炭,就大不妙了,但燕箫想要用纳妃之事困住绾绾,现如今不杀,难保有一天不会杀害绾绾和腹中胎儿。   她的学生可以温情似水,但同时也可以暴戾残忍,她不得不为绾绾多想想,什么时候起,她竟开始有了心生不忍?   绾绾仓惶摇头,紧紧抓着凤夙的手:“不,我不会对你和箫哥哥出手的。”   凤夙叹道:“这事由不得你,若是你对我们出手,我们也不会怪你,因为到了那一天,我们也会把长剑指向你和楮墨,乃至整个楚国。”绾绾失魂落魄,呢喃道:“为什么要这样?世人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好吗?”   凤夙握着她的手,语声怅然:“傻丫头,这是乱世,天下之争由来已久,你想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并不见得别人也这么想,你不杀人,就只能被杀,我们可以快快快乐乐的生活,但前提必须要在天下落定之后,才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谈这些,总归有些不现实。”   绾绾难过道:“我想让你们都好好的……”   “傻妹妹,如今说出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你,倘若你我有一天面临一战,我希望你不要念及往日情分,对我手下留情,因为一旦到了战场,我亦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冷冷的话语,但又何尝没有无奈。   “姐姐……”她想护楮墨,也想护凤夙,她该怎么做?   凤夙搂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去吧!趁还有三年好时光,你去楚国至少为自己勇敢一次,至于长老……你是鲛人出身,得配真龙天子楮墨并不委屈,想来长老之所以畏惧箫儿,多少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今日便让箫儿亲自把事情讲给长老听,有他护着你,定会永保无恙。”   “……我舍不得你。”她紧紧的抱着凤夙,泪水滚落在地,竟然变成了一颗颗白珍珠,闪烁出耀目光华。   凤夙失笑:“又不是不回来了,若是来年天气晴好,兴许我就带上阿筠前去看你了。”幸好院子里没别人,若是看到绾绾流出来的眼泪是珍珠的话,怕是又要宫中大乱了。   听了凤夙的话,毕竟天性如此,绾绾顿时止了眼泪,哽咽道:“不能骗我。”   “不骗,到了楚国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凡事为肚子里的孩子多想想。”凤夙叮嘱她。   “我记下了。”   “一旦你离开,无需跟我道别,直接走了便是。”看天色,箫儿应该快过来给她送药了,也许他应该前去见一见鲛族长老。   绾绾有些受伤:“难道姐姐不愿见我吗?”   “不喜离别,还是不见了。”声息沉静,微微一叹,随风飘散。   复活,依偎相守   更新时间:2013-12-10 20:20:20 本章字数:3294   静夜暗沉,处处可见浮光暮霭,夜雾漂浮,润着清清明月,透着融融的寒。   深宫内殿,烛光挥洒,灿光通彻。   重重帷帐之后,女子身着中衣入眠,发丝如墨,闭合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宛如栖息的双生蝶。   有雅贵男子近前,俯身看向她的时候,眸中有了温软之色。   一串散发出浓浓檀香味的佛珠在她交叠的手指间安放着,宁静沉淀攴。   看着这样一个凤夙,燕箫眼眸深沉渐浓,狠狠缩了缩,就连心……没来由一痛,但痛的同时却不期然带着无尽的欢喜。   修长的手指缓缓落在她的手上,然后一点点握紧,她没有感觉,所以纵使他力道握的轻还是重,其实都不重要。   可她还是醒了,她耳力一向很好,原本装睡也未尝不可,但他这么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一声也不吭的看着她,总归没忍住逅。   “箫儿……”睁眸,反手握着他的手,佛珠在她手心,而她的手却在他的手心里。   “我吵醒你了。”燕箫嘴角泛起浅淡的弧度,但语气却有些无奈。   “原本就没睡着。”眼眸微闪,她问他:“绾绾事情怎说?”   前不久,绾绾传话鲛族长老,说是燕箫有请,凤夙站在庭院中,亲自送燕箫出门。   “要一同前往吗?”燕箫当时含笑问她。   “药还没喝呢!”她指了指一旁搁置,冒着热气的“药”,正确的说,是燕箫的心头血……   “记得喝。”他不放心,细细叮嘱她。   她笑,似乎放下一切俗世杂念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脚步微动,众人眼前出现一道耀目的白,只眨眼功夫,凤夙已立身长廊之下,和燕箫的咫尺距离,瞬间变成了数米之遥。   “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   那一刻,庭院落花缤纷,浓香馥郁,却不及新帝嘴角那抹笑,清美的令人心思悸动。   对于燕箫来说,他虽说没有想过要伤害绾绾,但并不保证三年后不杀,为了天下霸业,有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他的身体一直是他的心结所在,一个倒数过日子,随时等死的人,心内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良善,他需要帮妻儿成就宏图霸业,也不枉死后牵肠挂肚了。   绾绾算什么,鲛人算什么,挡路者,杀无赦。但凤夙无疑很了解他,她千方百计想要送走绾绾,无非是为了保绾绾平安。   这一生,她从未求过他什么,就算在绾绾这件事情上,她也没有求过他,但他知道她希望他不要伤害绾绾。   今夜去见鲛族长老,他发现了一件异常事。长老们似是很畏惧他,严格的说,他们还很畏惧楮墨,听说绾绾肚子里的孩子是楮墨的,长老们一个个在震惊之后,脸色凝重,看向绾绾的眼神……很诡异。   那样的眼神,有些怜悯,有些遗憾,有些惋惜,有些伤感……   燕箫觉得,可能是他看错了。   比预期想象的还要顺利,长老们不喜不怒,终究太过心事重重,看的绾绾也是一头雾水。   燕箫私下问长老:“关于这桩婚事,长老觉得不妥吗?”   长老复杂的看着燕箫,犹豫了良久,这才对燕箫说道:“倒不是不妥,只是……”说到这里,长老又是好一阵唉声叹气,终是重重开口道:“姻缘错,从一开始就错了。罢了,冥冥中自有天定,也许这就是变数。”   莫名其妙的话语,没有解开燕箫的迷惑,反而疑云加深,姻缘错?错的是谁?   原本一头雾水,但回到内殿,看到床榻安睡女子,忽然心静了,有些东西何必那么计较,太真的话,伤害的只是自己。   “长老们没有为难绾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和衣躺在床上,一手让她枕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绾绾这件事情,让你为难了。”绾绾毕竟是一个隐晦,楮墨身边有碧水,原本就极难对付,若是再增添一个绾绾,楮墨无疑如虎添翼……如此一来,燕国危矣。   此事,她确实太过妇人之仁了。   他语声无谓,甚至试图安抚她:“她对你我有恩,放她离开,姑且算报恩了。”   “也许你以后会后悔。”她抬眸静静的看着他。   “是你说的,只看今朝,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他已经很少再去想以后,以后……那是他们不敢涉足的万丈深渊。   凤夙似是觉得话题太过沉重,有意转换话题,看着燕箫笑了笑,戏谑道:“没让你纳妃成功,可有遗憾?”   他垂眸看她,低低的笑,眸色漆黑深幽:“我这一生独自踽踽凉凉,一直在权欲纷争中挣扎沉浮,我身宛如风中飘絮,忌***,唯有对你情思如潮,难以克制。红尘纷扰,内息冲突经脉,宿疾时常病发。命数天定,难免心灰意冷,明知若是为你好,便不能再痴缠你左右,所以便想找个由头,断了这份念想,免得管不住自己,再害了你。适逢绾绾怀孕求救,我便借此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当时我以为,你和绾绾是好姐妹,定然对我不肯原谅,届时我和你关系日渐疏冷,这深宫虽说不及万里疆域,但也很大,想要彼此之间不再相见,也并非难事……”   凤夙有些不悦:“箫儿,是你先招惹我的。”用李恪的话说,若不是她“恬不知耻”的死缠着燕箫,两人岂非要错过了。   将她的怒气尽收眼底,撑起身体看她,面面相觑,眸色温柔如水:“……你先入了我的眸,如此还是我先招惹你的吗?”   修长的手指滑入她的发丝间,他的眼睛又是那么亮,凤夙怒气就那么一点点的消弭了。   “狡辩。”语气竟有难得一见的娇嗔,看着他,眸色柔和:“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你要明白,现如今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和阿筠离不开你。”   薄唇覆下,吻了吻她的唇,呢喃道:“不离开,此生握着你的手,就算你不喜,我也不放。”   燕箫微微含笑,原来只要一直不放弃,有些人,有些东西就一定会被他等到,然后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一点点的融进他的骨血里。她软软的身体就在他的怀里,中衣衣襟滑落肩头,露出她白皙的皮肤,再看她眼眸如水,腹下突然涌起一阵邪火。   解开她的中衣,胸前美景尽落眼前,他痴痴的看着,薄唇吻在了她的心口上。   “箫儿……”她眼眸暗沉,轻轻唤他的名字,她竟觉得心口位置有些发热。   热吗?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亲吻,他埋首她的胸前,耳朵贴着她的心脏位置,语声缱绻:“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声,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还没心跳。”声音有些失落,这是最后一碗药,可……还是没感觉啊!也许,终究是白忙活一场。   “……会有的。”他说着,圈紧她的身体,紧窒压抑的声音从她胸前缓缓传递而出:“一定会有的。”   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无声寂静。   原本宁静的夜,充满绮丽的床帏香榻,但他们却依偎在一起,只为等待那个奇迹的出现和发生。   会出现吗?   燕箫坚信一定会出现,凤夙……已经学会不再有所期待。   ****************************   午夜风卷纱幔,内殿之中,只有淡淡的呼吸声传来,似乎还有一声声节奏明快的心跳声……   一阵风吹来,烛火明灭间,床榻之上有女子迟疑抬手,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响起的跳动声是什么?   眸中有了迷茫,然后迷茫之色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不敢置信,她抬手放在鼻端,那种味道叫什么,是檀香味吗?   她轻轻咬唇,唇上传来了刺痛感,她开始有了痛觉吗?   榻侧男子安睡,眸下一片青色,病态的白,唇色偏淡……那是她的箫儿。   心口传来抽痛感,然后眼中雾气加深,一滴泪眼看就要砸落在燕箫的脸上,她及时出手。   “啪嗒”一声砸落在手心里,有浅淡的灼热感。   没有惊动他,赤脚下床,她想感受一下夜风吹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她想知道今年深宫群花是否还像往年那么香?走过春夏两季,她终于在初秋得到真正重生。   欢情,唯你朕妻   更新时间:2013-12-11 21:37:52 本章字数:3269   夜凉如水,凤夙身着中衣,赤脚踩在石阶之上,有凉意从脚心一点点的渗进她的身体里。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曾经陪伴她二十多年,消失半年有余,现如今宛如潮水般悉数回潮,反而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杀的她措手不及。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奇迹,只要心怀希望,也许那个希望就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   夜风吹过,宫灯普照,花瓣纷纷扬扬漫天而下,触目所望皆是一片耀目的红,女子身形如蝶,脚步微移,已形如鬼魅立身庭院之中,修长手指缓缓伸出,片片花瓣轻轻的飘落在她的手心里。   洁白的手心,火红的花瓣,漆黑的檀香佛珠……只是那么静静观望着,心里就会涌起彻骨的暖和疼攴。   自从命魂被绿芜占据之后,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能变成正常人。   有一种叫喜悦的东西不经意间就侵占她的身心,她先是无声微笑,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   那笑,自有一派出尘绝伦,不拘小节,洒脱的令人心生艳羡,只闻其声,便能感受到此人心胸有多开阔逄。   笑声传递到深宫各院,没有夜深鬼魅的惊吓感,反倒像是九天之外传来的天外之音。   ——太子内殿,阿筠翻了个身,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继续沉睡。   ——隐宫寝房之内,青灯摇曳,四王爷燕清欢原本正在抄写佛经,听到笑声笔锋微滞,放下笔站起身,将窗户打开,看着天上的明月,面色无波,若有所思。   ——深宫白虎门,侍卫手执兵器,寻声望去,一脸疑惑不解。   ——值班内侍和宫女一路蔓延,或三两成群,或单独伫立,纷纷停下手边活计,朝夜空望去…….   他们把那声音当成了九天之音,有了呼吸和内息调控,凤夙声音瞬间宛如天籁,银铃般的笑声如梦似幻,宛如透过云层一层层的传递而下,余音缭绕,回味无穷。   ——那笑声传进燕箫的耳中,他缓缓睁开眼睛,刚醒来,神智尚未回潮,但手却下意识朝身畔摸去。   燕箫皱眉,身畔竟是空空如也。   夜色中,有笑声熟悉却又夹杂着些许陌生,于是原本还紧张不安的情绪在瞬间竟出奇的沉淀下来,燕箫狐疑掀被下床,赤脚穿过纱幔,朝外走去……   伴随“嘎吱”一声响,内殿房门大开,一阵风吹来,花瓣迎面飞来的同时,燕箫墨发肆意飞扬,中衣在夜风的吹拂下,宛如湖水涟漪,逆水生褶。   满目的红色花瓣,被一股巨大的内力所控制,纷纷朝中间盘旋飞升。   用花瓣铸就的“龙卷风”有多强大,看看眼前一幕就知道了,有宫女和内侍赶来,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便躲在四周廊柱旁吃惊的看着眼前美景。   令人感到诡异的人,花瓣上方,半空之中,凤夙长发飞散,立身其上,闭眸微笑……   那般轻柔灵动的轻功,不仅变幻莫测,更加清雅飘逸。   迷离妖娆之中,凤夙抬手间,姿态华贵。   帝君目光痴缠,被凤夙感染,眼里有光快速闪过,万花团簇中恰有一片白,所有的情绪全都围绕着一个她。   似是被他目光牵引,凤夙高空俯视而望,目光相撞,短短一瞬间,燕箫想起了最初相识的惊鸿一瞥,心头湿润的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刹那间如花绽放。   三次见面落定,在他的心里悄悄滋生出爱情,一个叫凤夙的女人从此以后走进了他的心里。   原来之前之所以得不到,是因为老天把他们的幸福定格在了今天,如果没有当初的磨难,他怎么会历经磨砺,成为今天的燕箫,宝剑需锤炼,方能锋利而出。   凤夙恢复如昔,是他梦寐以求的奢望,如今愿望成真,终于如愿以偿,他欢喜的笑了,但微笑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悲喜交加。   她是他的妻,但他却给不了她幸福,连最基本的依偎相守都做不到,他无法给她承诺,因为他根本就给不起承诺。   清冷女子,落身铺满花瓣的青石板面上,站在那里看着他,微微含笑,笑容清浅,但却胜过初春桃红。   为了留住这一刻的美,哪怕他倾尽所有也心甘情愿。   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被留下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花瓣漫天飞舞的迷离妖娆中,帝君眼角滑落出来一滴泪……不,他不让他夫子那么痛苦的活着。   三年不够,可否能再给他另一个三年?   他从未这么害怕过,忽然冲入花瓣雨之中,不顾宫女内侍都在,紧紧的抱着凤夙,像个无助仓惶的孩子,双唇相贴……   ************************************   内殿床帏萎靡,急促的呼吸声带着凄冷,凤夙躺在床榻之上,发丝散开,贴合着她的脸,肢体纠缠,越发衬得她秋眸盈盈。   燕箫眸色***深浓,俯身看她,声音含糊:“这一次,才算你我的洞房花烛。”   强势深吻,带着失控,仿佛要把她生拆入腹。   凤夙以前不觉得有任何不适,但现如今呼吸被阻断,脸色微红,她因为难受推了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有力的手臂勒着她的腰畔,似乎随时都会把她折断一样。   “箫儿……”   不该唤他的,他狠狠的吻上她的唇,潮润的舌滑进她的口中,变换角度深入。   凤夙在情事方面可谓很生涩,不适,但并不排斥,但他这么吻她,跟折磨她没多少区别。   在燕箫看来,凤夙今晚很美,躺在床上,白皙的身体曲线起伏,衣衫半褪,带着致命的引诱力,虽然并不懂得怎么曲意逢迎,但却足以挑起他的***。   他喜欢她,所以纵使她只那么静静的躺着,足以让他难以自持。   她腰肢很细,不像孕育过孩子,但看到她平坦的腹部,他却觉得眼眶一红。   阿筠……他和她的血脉,因为孩子的诞生,他们终于不再是毫无关系的红尘男女,而是一家人。   一家人,多好。凤夙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双手攀附着他的背,指甲嵌进他的濡湿的背上,喘息之下,呢喃轻唤他的名字。   但当深吻变成细碎的亲吻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迷蒙的看着燕箫,燕箫呼吸急促,眼中有猩红之色,对她清美一笑间,终于和她合二为一。   因为太过措手不及,她闷哼出声,“疼……”   燕箫随着她的声音和抽气声一点点的柔软下来,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低头吻她,吮她的唇:“怎舍得你疼?”   他无声微笑,唇落在她柔软的胸前,温热滑腻,凤夙下意识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借以遮住眼睛。   “夫子,不看学生吗?”温情呢喃声,带着戏弄,但她睁开眸子的时候,却看到眼神宠溺的他。   他手指下移,当羞人处传来酥麻感,她因为他的爱抚近乎崩溃,而他逐渐呼吸加重,年轻的身体宛如藤蔓般纠缠在一起,爱欲纠缠。   “还疼吗?”他吻去她眼角的泪,吔语柔情似水。   她难耐的在他身下拱起身,眼中魅光流转,喘息中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他含笑问她,一滴汗砸落在她的胸前,激的他眸子一片嗜血兴奋。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她忽然不说话了,话语似乎惹来他的不悦,身体被他撑到了极致,随着他的动作,有一种似痛似欢的感觉占据了感官神经,因为疼痛,她无意识的攀附着他的双臂,“现在收回话可来得及?”   “……来不及了。”有些恼,还夹杂着极力压抑的隐忍欢愉。   她失笑,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   如此,可还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新帝挫败之余,瞬间心情大好,见她躺在他身下满脸绯红,一时情迷,凑到她颈边,呼吸粗重,啃咬她的肌肤:“红妆馥郁,唯你是我妻。”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抱紧他,欲海沉浮间,眼前一片昏昏沉沉,最后在一片绚丽的白光中,攀附着他,沉沉的闭上双眸。   原来,男女床笫之欢竟是如此……羞于启齿。   惧爱,勿离吾爱   更新时间:2013-12-12 22:47:22 本章字数:3248   凤夙对燕箫说:“你把为师带坏了。”   “你性子淡,若是床笫之欢能让你贪恋红尘,也不枉我夜夜这般卖力。”燕箫说话清雅,但总归带了几分戏谑,听得凤夙尴尬不已。   有时候沉沦欢愉之际,她看着眉眼布满***的他,会不期然去想,这一辈子她只会跟他做这样的事,若换成别人……却是想都未曾想过,她有洁癖,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排斥,甚至还隐隐期待。   这话没有对他说,眉眼间荡漾出涟漪春色的男子,若是好听话悉数说给他听,怕是又要取笑于她了。   只不过,抛下生死之劫的他,似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若是心血来潮,可不管他们立身何处,周围有多少人旁观,势必将她搂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滑入她的发丝之中,薄唇轻覆,在她唇上轻轻的吻,若不把她吻得满脸绯红,缺气急喘,绝不松开她攴。   并非每次“吃亏”的都是她,有时候动情太深,呼吸阻断,他势必好一阵轻轻咳嗽,有时候背对着她咳,有时候则是耍赖抱着她,将她按在胸前,而他拳头抵唇撕心裂肺的咳……   她难得听话,他不想让她看见,她便不看,虽说自欺欺人,但多少宽慰了他的心。   额头与她相抵,话语温柔缠绵:“只是小咳,不碍事。逦”   “嗯。”她更紧的抱着他,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如今的她和他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相爱。   就连阿筠有时候见了,也会忍不住打趣他们:“好的跟一个人似得,这里怎么看都没有我的位置,好伤心啊!”   说伤心的人,眉眼间却尽是笑意,看到爹娘如此,这个过分早熟的孩子心里其实比谁都高兴。   “天下若是以后交给阿筠,想来也是臣民之福。”燕箫说。   “他还很小。”她把目光落在稚子身上,跟他爹爹一样,是个书痴,尤为喜欢机关、八卦、天文、五行、医药和兵书,虽说平时说话毒辣,不拿正眼看人,但私底下却极为认真,勤敏好学颇有燕箫之风。   有次,凤夙站在书房窗口,看着阿筠在燕箫的教习下提笔习文,好像看到了少时燕箫,只不过经年流转,事过境迁。   燕箫似是察觉到她的存在,站在阿筠背后,缓缓抬眸,见是她,微微含笑,唇色淡淡,带着病容。   片刻后他出来,手上已经拿了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入了秋,到了晚上越发凉气逼人,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着凉了可该如何是好?”   听着他的训斥,她只是垂眸轻笑,他察觉了,忍不住也笑道:“训你呢!一个人傻笑什么?”   少时,他把她当夫子,当长辈,但此刻他却把她当孩子,当妻子来看待,就连说话语气也改变了很多,让人感慨万千的同时,又忍不住莞尔轻笑。   “看到阿筠,不期然就想起了你。”   书房内,阿筠执笔透过窗柩看着他们,笑的极为灿烂,但语声稚嫩,字正腔圆道:“红尘男女,花前月下,看的本殿下艳羡不已。”说着,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半托腮,笑眯眯道:“不知书中是否有黄金屋,是否有颜如玉……”   “啪嗒——”一声,有石子弹在支起窗柩的支架上,只眨眼间功夫,窗柩闭合而上,房里房外瞬间形成了两个天地。   “罢了,罢了……榻上妻,窥不得。”老气横秋的声音从书房内响起,近乎有些认命。   凤夙忍不住轻笑,看向燕箫,“关窗干什么?”   他眉眼深沉的看她,声音在夜色里显得越发低柔:“吻你。”   “……”   于是,燕箫吻了她,那晚月色很好,也很亮,庭院中开满了秋海棠,果真应了阿筠的话——花前月下。   绾绾在怀孕三月之余如愿嫁给了楮墨,最终代笔写信的那个人是凤夙,寥寥数语,话语不多,但却希望楮墨能够好生对待绾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祝他和绾绾能够幸福。   凤夙不知道的是,在收到来信的那天下午,楮墨坐在大祠堂蒲扇之上,看着面前整齐排列的灵位,眸色很淡,好像里面潜藏的情绪随时都可以被风吹散。   ——我在凤国为质,她每日来看我,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女童,但每次看到我的时候,眼里都会流露出倾慕之意。那时候我便在想,她或许是喜欢我的。   ——自从这双腿被我母后致残之后,我就告诉我自己,这一生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我爱我母后,却被她所伤,我不想再为女人~流眼泪……”   ——她为什么要成为顾红妆,为什么要跟我作对?我宁愿她骗我,杀父之仇,我怎么能忘?   ——我曾经问过我自己,倘若时间可以倒流,我是否还会在草堂救云妃?不会,我会在这颗心为她跳动之前,率先杀了她,如果我知道她是顾红妆的话。   ——这样很好,我及时抽身而出,并未损失什么,谁让我不爱她呢!   最后一句话是自嘲,也是自欺欺人,楮墨这番话是对碧水说的,碧水寂静的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涌起悲凉感。   帝君,你终是说谎了,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愿意承认自己心动了,为你的杀父仇人心动,对你来说是一种耻辱吧?   只不过……爱,真的能说不爱就不爱吗?如果不爱,你怎会收到凤夙来信后,前往这里打坐好半晌?如果不爱,你怎会因为凤夙的话心生恼怒,命人准备成亲事宜。   还不承认吗?你的情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叫凤夙的女子所牵引,你和燕箫定下的三年盟约,届时你是否会对那个“她”心存不忍?   “你怎么不说话?”低沉之声,带着隐隐落寞。   说话的人自然是楮墨,问话的对象自然是碧水。   “……”碧水苦笑,说话?她患有哑疾啊!   良久之后,楮墨似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原来,他和碧水都是被亲人无情抛弃的可怜人而已,所以才会可怜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并聊以自慰。   天际云卷云舒,夜幕低垂,碧水推着他离开大祠堂的时候,楮墨看到庭院中七缺一的“七星阵”,人彘在坛子里无助的张着嘴,一个个披头散发的头颅,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同时,心里却越发空旷。终于,在夜色的掩盖下,有一滴泪从楮墨的眼眶里砸落,无声消逝……   也许有人看到,也许没人看到,碧水目光移到七星阵中间空空如也的大坛子里,眼神浓雾缠绕……   ****************************   绾绾大婚那天,楚国和燕国达成结盟国,吴国上下顿时人心惶惶,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燕国为了应景,也在宫内张贴了双喜字,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凤夙坐在庭院秋千上,看着蓝蓝的天,仿佛看到了三娘,三娘温温的笑:“姑娘……”   “三娘……”她想笑,但笑容牵强。   三娘笑容温柔:“姑娘,你可幸福?”   “……幸福。”凤夙笑中带泪。   那天,她在御书房内找到了燕箫,“箫儿”两个字尚未出口,泪水就已经湿了满面。   “出什么事了?”燕箫脸色大变,起身朝她走去,而她呢?不顾朝臣在内,迈步迎上燕箫,搂着他脖子,像个孩子般无声痛哭。   “告诉我,怎么了?”燕箫从未见凤夙如此失常过,他何曾见她哭过?而且还哭的这么伤心?一时间焦急如焚,牵动肺腑,又是好一阵咳嗽。   她的泪落得更凶了,她想告诉他:“别离开我,三娘走了,绾绾走了,我身边只有你和阿筠了,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别有一天我想找你的时候,天地间却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我已离不开你。”   若是能让他活下去,她愿意拿一切来换。   那天,她不再是他清冷无情的夫子,窝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群臣尴尬之余暗自猜测不已。   燕箫柔声哄她,挥退群臣,抱她回去的途中,垂眸看她,在她泪湿的眼上亲了亲,低声感慨道:“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她听了,搂着他的脖子,哽咽道:“那就不要离开我。”   求药,如梦似幻   更新时间:2013-12-13 21:34:45 本章字数:3347   阿筠发现凤夙变了。   时间流逝,深秋时节,凤夙变得更加沉静寡言,时常立身庭院中,或是躺在睡榻之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等他想上前跟凤夙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阿筠问燕箫:“我娘怎么了?是不是你惹娘不高兴了?”   燕箫良久沉默,再也无法安心批阅奏折,像个毛头小子火急火燎的奔到庭院之中,有时她在摆弄花草,有时她会拿着一本书单手负后,一边走一边默默翻阅。   看到他,她的嘴角永远都会挂着笑,但却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云淡风轻攴。   “怎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迎上前,含笑问他。   “忽然想起你,所以就来看看。”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之中,心里总会不期然浮起淡淡的疼痛。   现如今,他还有命,所以可以因为想念她,随时回来看她,倘若有一天命不在了,他还怎么看她呢遘?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她失笑,眼里开始有了湿润之色,但嘴角笑容却一层层蔓延开来。   也许,燕箫是知道的,他明白她的难舍,她亦明白他的难弃,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这般割舍不下,痛彻心扉。   秋天快过去的时候,他和她晚膳时触景生情,饮了少许清酒,她眼眸如波,声音妩媚:“箫儿,你抱抱我。”   烛光下,凤夙清雅绝俗,艳丽无双,那一刻燕箫眼神炙热,***无法遏制的奔涌而出,他把她放在床榻之上,脱去她的衣袍,近乎膜拜的啃咬她白皙的身体。   她攀着他的肩,纵容他的索求,极致欢爱尽头,他在病痛咳嗽中,无法餍足的要了她太多次,喘息和呻吟声凝胶在一起,痴痴缠缠。   “可爱我?”她声息破碎,柔语轻问。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红尘恹恹,我心中,唯你一人。”   她笑了,抱着汗湿的他,看着帷帐外守护的宫女内侍,失神漫漫。   欢爱索求动作中,凤夙柔软的身子宛如湖水浮萍,轻轻摆动着……   那夜,他终于沉沉睡去,即便是睡着,仍然霸道的把手放在她的腰上。   凤夙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拿开,坐起身的时候,这才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穿着中衣,赤脚撩开帷帐,抬手示意宫女上前。   守夜宫婢相貌娇美,但听闻适才欢爱之声满面潮红,一直低着头,站在凤夙面前,有些唯唯诺诺。   “端盆热水过来。”凤夙之声,微微的哑,隐隐的媚。   “诺。”   热水很快就端了过来,凤夙端着热水入内,宫女见了,忙小声道:“娘娘,这种事情还是让奴婢来吧!”   凤夙笑了笑,看了一眼那宫女,那一眼原本很正常,但宫女见了,却忽然意识到适才的话语有多大不敬,至少招惹了凤夙。   帝后情深,她一个小宫女进去帮帝君擦身体,换成哪个娘娘都容忍不得,宫女甚至觉得这一次她大概要小命不保了。   但凤夙却淡淡开口道:“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宫女余惊未了,抬头望去,只见面前早已无人,只余纱幔荡漾出浅浅涟漪,证实凤夙之前确实出现过。   燕箫在半睡半醒间察觉到有一条热毛巾在身上游走,檀香味入鼻,他身体渐渐放松,他起先没睁眼,但如此被“撩拨”,确实受不了,不由抓着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把玩着,出口之声异常沙哑:“你歇歇,我自己来。”   见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不由失笑,敢情他因为她的举动,觉得难为情了。传扬出去李恪怕是又要说凤夙是非了。   好在已经擦得差不多了,歇歇也无妨。   她开口,也算解释了:“出了一身汗,我怕你不舒服。”他若是再招惹风寒,身体怎么受得了?   心里涌起热流和感动,他坐起身,揽过她脖颈,深深的吻了吻她,“我很好。”把她拉到怀里,然后身体下滑,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中,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这样就好。”   相拥而眠,他在她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匀称,凤夙看着他的睡颜,心中如水宁静,轻声呢喃。   ——黄泉碧落,杳杳茫茫,我决不让你一人受苦。   ——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吻了吻燕箫额头,凤夙掀背起床离开。   天色尚未大白,就有快马载着一位黑衣女子疾驰离开宫门,背影洒脱,大有几分快意恩仇的决绝。   城楼之上,有黑衣男子伫立多时,轻轻咳嗽,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久久失神。   李恪站在燕箫身旁,忍不住劝道:“城楼风大,奴才扶您回去吧!”   “你知道夫子这次离开帝都,要去哪里吗?”燕箫声息怅然,开口询问李恪。   “这……奴才不知。”凤夙离开帝都悄无声息,而燕箫呢?更是装作不知,这两人……哎,天意弄人啊!   沉默片刻,燕箫忽然说道:“她回漠北了。”她定是为了他的病,试图求救无欢。他……何尝不了解她。   李恪瞬间了悟,喜道:“这么说,皇上有救了。”漠北有活佛无欢,凤夙又是无欢看着长大的,如果她出面的话,无欢一定会救皇上,他怎会一直没想到活佛无欢呢?   燕箫倒没有李恪这般开心,缓缓说道:“几个月前,我曾前往菩提寺拜访过无欢,目的是为了获知天香豆蔻的下落,无欢当时声称可以医治我的病,但必须舍弃天香豆蔻……我选择了后者。”燕箫无谓轻笑:“我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不过无欢怕是不会再愿意出手第二次。”   无规矩不成方圆,圣僧者,见苦难者必救,但无欢不是圣僧,他只是隐居避世的活佛,没有那么大的慈悲心肠。   李恪诧异道:“那太傅今夜前往漠北,您怎么不拦着?”   “有些事情需要她亲自去看清。她记挂无欢能够医治我,已经整整三个月,我不希望她不开心,她不告诉我,定是担心我拦着她,如此这般,还是由着她吧!不过数月而已,她总会回来的。况且……”欲言又止,燕箫没有把话说完。   李恪心事重重,好奇问道:“况且什么?”燕箫目光望向发白的天空,氤氲迷离。   况且,他也希望能够出现奇迹。无欢抚养夫子长大,或许真的愿意网开一面,救他一命……无欢若出手,那是他幸;若是无欢不愿出手,那便是他的命。   自此以后,夫子和他都该自此死了这条心,好生过他们的日子,再也不奢求会有奇迹发生,这样也未尝不好。   正如夫子之前所说,她已经不奢求这世上会有奇迹发生,至于这一次,将是最后一次……   “没什么。”燕箫收回目光,转身看着身后巍峨深宫大院,清冽的嗓音透着淡淡的阴郁:“回去换身衣服,再过不久该上早朝了。”   漠北。   黄沙弥漫,这是凤夙离开帝都之后的第二十三天,她已经在漠北沙漠逗留了六日之久,在水粮快用尽的情况下,她竟然找不到生活十几年的菩提寺,这太诡异了。   到了第七日深夜,一阵龙卷风袭来,她卷风而入,终于找到久寻不见的菩提寺。   但触目所望,物是人非,正确的说菩提寺除了她,再也一人。   她住了多年的房舍,室内摆设依旧,但她离开后却在瞬间消失不见,身后一片黄沙,哪里还有屋舍的踪迹?   她心心念念都是她的皇爷爷,熟悉的鹅卵石小道,万年长青的竹林,波光涟漪的红莲池,巍峨诵经殿……   她奔上高高的台阶,她曾经辗转奔走千万遍,每一次都脚步轻盈,但这一次却异常沉重。   她忽然间开始感到害怕起来。如果皇爷爷没有在这里的话,她该如何?这么多僧侣一夕间全都去了哪里?   她不在的这些时日,菩提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内殿无人,只有佛祖悲天悯人的端坐在大殿内,看着她。   “皇爷爷——”她疾步快走,掀开重重经幡,试图找到无欢的踪迹。   一间间,她不厌其烦的寻找着,但结果永远都是一样的,一次次希望升起,然后再惨遭幻灭。   没有,这里根本就没有皇爷爷的身影,缠绕她周身的只有一片无言的死寂。   宝殿之内,她仓惶跌跪在佛祖面前,无助呢喃:“怎么会这样?”   盼归,断念相爱   更新时间:2013-12-14 21:36:00 本章字数:3365   月色溶溶,檀香袅袅,佛影婆娑。   凤夙跪在蒲扇之上,静默无言,合着风沙声,只有细碎的烛光亲吻着她的长发,一寸寸晕染着她的衣袍,宛如一砚最好的浓墨,只需佛祖提笔轻蘸,便可通过寥寥几笔,勾勒出朗朗乾坤。   她明明跪在佛祖脚下,但眼前却被白茫世界笼罩,模模糊糊,看不清凡尘俗世。   一缕缕檀香被她呼吸入腹,她抬眸看着佛祖金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和燕箫初次帝都相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立身其中,小小少年看着她,似笑非笑攴。   她不喜,只因看出少年微笑不走心,太过敷衍虚伪,但落寞一笑却深深的埋在了她的心里。   她多怕,有一天她站在帝都闹市,周围行人那么多,即便她再怎么痴痴守望,也看不到那个少年站在那里对她微笑……   ——佛祖,弟子向您忏悔,我修行您门下,却贪恋红尘,爱上了自己的学生……但弟子无悔,我这一生杀戮无数,此生只想放逐这么一次暹。   ——您说凡尘爱,注定飘渺难定,但尘世有属于我的魂牵梦萦,我无法放弃对他的思念,无法跟他经历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坎坷迷离,伤痛流失……他可是我看着长大,伴我将近九年的箫儿啊!   ——巫山云雨入禅房,藩篱情深卧鸳鸯。有高僧苦心修炼,却最终难逃阡陌红尘,高僧与女子相爱,又何尝不是一场修行?弟子出世,现已入世,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当年亡国,父皇和母后双双自尽而亡,我的泪流了一遍又一遍,我整整哭了数月之久,等我到了菩提时,见到我皇爷爷,我以为我的泪水早就流干了,今后绝对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再哭……弟子错了,在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我泪流满面。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可弟子难逃八苦,注定死后坠入轮回阴司,但箫儿还那么年轻,佛祖能否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我愿拿一切来交换。   ——这一生,弟子只愿和箫儿结一次尘缘,在凡尘乱世中跟他同生共死;若佛祖大慈大悲,让弟子得偿所愿,弟子来世定当化成一缕檀香,燃烧片刻,只为虔诚拜谢。   ……   虔诚呢喃,被风吹散了欢颜,湮灭了眼角湿润。   凤夙磕头,九天清韵之姿,绝尘铅华,但此刻却显得异常苍白无力,她为了一个看不到前路的未来,除了等待,只能继续等待。   夜凉如水,狂风卷着黄沙在夜色中肆虐着,有一种无言的凄凉浸满了死寂的宝殿,佛祖面容在光影间晦暗不明,那双低垂的眸子,布满了怜悯,俯览众生。   凤夙身影落寞,跪在佛前祈求,愿意接受轮回之苦,只求佛祖能够网开一面,现如今她除了求佛问神,还有谁能为她指条明路?   有纸张从宝殿上方缓缓飘落,凤夙心喜站起,却因为跪坐太久,狼狈摔倒在地,但她眼中只有那张徐缓飘落的“救命良药”,连忙飞身接住,落地后,迫不及待的低头看去……   那一刻,如遭雷击,有一种叫撕心裂肺的痛在心窝里冲撞绞杀。   檀香缕缕升起,白雾袅袅间,似乎燃烬了万世沧桑,凤夙窒息的近乎喘不过气来。   手指关节青白交加,纸页上只有寥寥八个字:众生万象,皆是虚无。   “皆是虚无,虚无……”手松,纸页缓缓飘落,而凤夙深受打击,仿佛被人抽走所有力气一般,仓惶跪地……   庄严宝殿,良久后,有女子凄厉的笑声传扬而出,绝望之余让人感慨万千。   “人人说你慈悲,若慈悲,怎能见死不救?众生万象不是虚无,你让我认命,我偏不信命……”   夜色中,凤夙愤恨之声响起,卷入寒风黄沙中,伴随着风声呜咽,被一卷再卷,直到再也消失不见。   月光普照沙漠,照进“宝殿”之中,若有别人在,定会发现面前空空如也,除了黄沙之外,再无其他,但凤夙却深处宝殿之中,立身佛祖之下……   也许,众生万象,原本就是因人而异,到了最终皆是虚无……   *****************   风声中,有一男一女两道清越之声响起,宛如天外之音,飘渺不定。   男子忧虑道:“小七现如今戾气太深,可别闯出什么祸事才好。”   女子叹声道:“佛祖都敢骂,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男子开始为凤夙说话了:“爱之深,责之切。她因为燕箫方寸大乱,难免心生鲁莽。”   女子语声感慨:“好在佛祖慈悲,心胸宽大,不跟她计较。”   “命由天定,她现如今不明白,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女子开口问道:“你不出面见见她吗?”   “冒牌货,还是不见为好,若见了,我又该跟她说什么呢?你该明白,我当初为了救她,已经乱了规矩,还有那楮墨……鲛族违背之前制定的规矩,鲛女绾绾告诉楮墨续命之法,迟早会遭受惩戒……燕箫这种情况,我帮不了,除非佛祖愿意出手,要不然没人能救得了燕箫。”顿了顿,男子继续道:“这样挺好的,见不到我,她也便彻底死了这份心思。”   “……她看起来受打击不轻,会不会自此以后一蹶不振?”   男子这时候反倒没有女子那么担忧凤夙,笑道:“安心吧!她可是小七啊!”   凤夙再次回到帝都,已经是隆冬十月末了,身形消瘦,下巴经此奔波宛如被削尖的锥子一般,瘦的令人看了心疼不已。   抵达帝都的时候是深夜,原以为无人相迎,却没想到朱红宫门之前,白衣翩然。   那一刻,心里溢满了温暖,踏足红尘,远走漠北,即便愿望零落成泥,她也依然无怨无悔。   原来,她可以淡看世间贪嗔痴念,视富贵权势如烟,却永远不舍放开他的手。月色下,她笑了,同她一起淡淡微笑的还有燕箫,他不用问,已经知晓答案。   他说过了,无妨,只要她回来就好,有她相伴在侧,他已无憾。   他的手很凉,但却固执的牢牢牵着她,不肯松手。   李恪牵着马,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她好奇问他,只是声音因为长途奔波,有些沙哑和疲惫。   “一直派人沿途注意你的行踪,你刚回帝都我就知道了……”   有声音隐隐不悦从后方传来:“才不是呢!自从您离开帝都后,皇上便天天过来等你,时间有时长,有时短,今夜即便您不回来,他也会前来这里等你……”   “这张嘴,还想要吗?”燕箫转眸看了一眼李恪,李恪愣是因为燕箫的眼神止了话。   凤夙心里一紧,看着燕箫,燕箫温声一笑:“批阅完奏折无事,便想着出来散散步,哪能天天出来等你,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她并不揭穿他的谎话,轻声叱道:“这么冷的天,你若沾染风寒,可该如何是好?”   他无声轻笑,举起两人相握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柔声道:“谨记夫子教诲,我以后改。”   “乖。”她笑,只不过那笑究竟有多少欢欣,就不得而知了。   寒风冷冽,燕箫紧了紧她身上的狐裘,这才缓缓说道:“夫子,我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要怪,只怪你我命苦。”这话也算是安慰了。   “嗯。”她低低的应。   “开开心心可好?”   “……好。”   她转眸看他,身形瘦削,但脸上却散发出淡淡的光华,风姿天仪。   握紧他的手,花开花落八年寒暑,当年那个小少年,早已成长为一国之帝,纵使黯然***,但眉眼间却透露出清遂绝伦,天地敛光。   如今,他说:“夫子,此去经年,不要再离开我了,若是日日都能看到你,便是我求之不得的幸事。”   她看着深宫大院,漫漫前行间,微微含笑:“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左右。”   他低低的笑,语气轻松:“今夜,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离开之后,他自知她不会出事,可还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如今握着她的手,他的心终于安定了。   他只想跟她相伴一天是一天,至于以后,交给上天吧!   乱世,山雨欲来   更新时间:2013-12-15 21:05:05 本章字数:3445   四季交替,立身深宫大院看天下,无非头顶一片天,脚下一块地,但深宫之外,万里之遥的边城之地,北风寒冽,就连空气都透着难掩的肃杀之气。   大燕,开元二年,春。   楚国新后绾绾,怀孕六月,不幸滑胎早产,毫无征兆,子夭折。   开始有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开始传遍乱世三国,有人说绾绾的孩子是楚国帝君燕箫的,楚君楮墨不愿戴绿帽子这才动了杀机。   有人说,绾绾滑胎是吴国摄政王所为,借此陷害燕国,目的是为了离间楚国和燕国之间的关系,唯恐两国达成同盟,共同灭吴攴。   天下百姓议论纷纷,偏偏三国政事无恙,唯有楚国皇宫因为滑胎事件陷入兵荒马乱之中,楮墨震怒,下令大肆彻查此事,波及众人,悉数斩首示众。   同年,冬。   早朝金銮殿上,百官分立两旁,泱泱大国气度威严,只是…遽…   “咳咳……咳咳……”   龙座之上不时传来咳嗽声,一阵紧接一阵。   正在众臣想要劝燕箫保重龙体时,有内侍疾步奔了进来。   “启禀皇上,齐将军快马回朝,殿外宣见。”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面面相觑,齐天佑驻守边城,这时候突然快马回朝,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燕箫忍着喉间瘙痒,眉峰微皱:“宣——”   *******   隆冬深院,白雪暮霭中,有红梅开满枝头,红的耀目。   有男童穿着单薄衣衫,手执与他身高极其不相符的长枪,在凤夙的指点下,身姿轻灵。虽然个头还很小,但舞动长枪时,却让人大开眼界,耍的美妙绝伦。   凤夙站在雪地里,披着狐裘观看,嘴角笑意浅淡,阿筠倒是一个练武奇才,近年来,但凡她和燕箫教习他的功课,他全数吸收不说,还能遇事适用,令人欣慰不已。   燕箫多次戏称:“这孩子跟你一样聪明。”   凤夙听了,总会忍不住打趣:“怎不说阿筠像你呢?”   “我不及你好。”一双漆黑清遂的眸子凝定在她的身上,总是溢满了深情。   如今,刘嬷嬷佝偻着身体迈步走了进来,因为太急,险些被门栏绊住。   凤夙几时见刘嬷嬷这么惊慌失措过,心一紧,快步迎了上去:“出什么事情了吗?”   “姑娘,齐将军突然回朝,大事不妙了。”苍老的声音融进寒风里,别有一番寒冽。   凤夙皱眉,还不待说话,就听一道稚嫩声忽然响起:“难不成有人要对燕国开战吗?”   回头望去,正是阿筠,他也听到了刘嬷嬷的话,收了长枪,随手扔给一旁的侍从,接过宫婢递过来的手帕边擦手,边走了过来。   “可被您猜中了,楚国竟然联合吴国,兵临边城……”   “什么?”阿筠大惊,蓦然看向凤夙,凝声道:“楚国先跟我大燕结盟,现如今竟然背信弃义,与吴国串通一气,试图夺我家国,楮墨叔叔……楮墨究竟想干什么?”   凤夙目色阴郁,并未说话,虽然事出突然,但好在之前她跟燕箫长谈过这个话题,楮墨两面三刀,很有可能会背信弃义,横生枝节,如今这样是他们之前便设想好的局势之一,处境最为艰难的处境之一。   凤夙扯了扯唇,这场天下之争终于开始了吗?   看向梅花点点,凤夙开口问刘嬷嬷:“箫儿怎么说?”   “打仗出六分力便好,没必要太认真。”   ************   大燕,开元三年,春。   燕国御书房,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床榻方向传来,凤夙坐在床沿,一边轻拍燕箫的背,一边看向燕子墨。   “六哥,您身体要紧,臣弟晚些时候再跟您禀告……”燕子墨担忧不已,眼睛里都是血丝。   燕箫挥手,气息虚弱:“无妨……咳咳……接着说。”   “这……”燕子墨看向凤夙,凤夙先是示意李恪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接在手里,这才对燕子墨说道:“老八,听你六哥便是,说吧!”   将杯中茶凑到燕箫颜色淡淡的唇边,轻声道:“喝一口润润喉。”   燕箫眸光看向她,笑了笑,她也在笑,唇边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   燕子墨继续之前的话题:“楚国三十万大军,宛如猛虎之势连破大燕三郡,燕国现如今士气低落,民间怨言不止。”燕子墨神情忧虑:“六哥一直静而不动,只守不攻,若不是有什么打算?”   燕萧喝了几口茶,推了推茶沿,没有再喝的意思,咳嗽了几声,对燕子墨说道:“只是三郡而已,大燕城池众多,何须惧他?这城池……咳咳……大燕还送的起。”   燕子墨因为燕箫的话,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六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我大燕的国土,怎么能心甘情愿就送给他人呢?”燕子墨甚至担心燕箫是不是病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来,还有凤夙……   “六嫂,你不劝劝六哥吗?”燕箫病糊涂了,难道一向精明睿智的凤夙也糊涂了吗?   凤夙端着茶盏站起身,脸上平静无波,淡淡的看着燕子墨:“你六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回去吧!他这几日身体不好,像这种小事情,就不要再拿来惹他烦心了。”   燕子墨脸上铁青,先是看了看已经躺下休息的燕箫,再看向一脸无谓的凤夙,脸色越来越寒,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凤夙看着燕子墨的背影,无奈笑了笑,这个老八啊!   “走了?”燕箫问的自然是燕子墨。   凤夙走到床前,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握住他的手:“走了。老八这次气的不轻。”   “老八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易冲动,这性子还需磨磨才好,遇事他需多动脑,多沉淀,要不然我怎么能安心把阿筠交给他。”   凤夙心口一阵紧缩,握紧他的手:“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不爱听。”   燕箫微微含笑,虽然被病痛折磨,但却清美无双:“好,你不爱听,我便不说了……就怕我苦的时候,你比我更苦。”   “能伴你身侧,风肆途遥,绝无怨言。”燕萧看着她,眼眸含情,如澜灿之火,反手握紧凤夙的手,置于掌心,爱意涌现,如火如荼。   “是时候开始准备应战了,要不然老八只怕也要急出病来。”顿了顿,燕箫对凤夙说道:“夫子,你出面把秋寒月给办了吧!”   凤夙开玩笑道:“你舍得吗?”   “傻话,我最舍不得的那个人是你。”他宠溺的看着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沉沉的闭上了双眸……   ***************   燕子墨怒气冲冲的走出宫门,内侍宫婢见了,纷纷退避三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燕子墨的怒气,但也有不怕死的,比如说……他们的太子爷。   “八叔,你这是怎么了?”阿筠腿短,追不上燕子墨,只得一路快跑疾奔,尾随在他身后。   “问你爹娘去,身为一国帝后,却这般不负责任,置万民于不顾,气的我差点血溅三尺。”燕子墨声音愤愤的,走路也是越来越快。   “有那么夸张吗?”阿筠因为奔跑,气喘吁吁的:“要我说,这气,八叔生的好没必要。”   “什么意思?”燕子墨回头看了阿筠一眼,继续走。   阿筠唉声叹气道:“你先停下,我一个小孩追在你身后,也不想想我有多累。”   燕子墨倒是停了下来,双手负后,看着阿筠,面无表情道:“你把话给我说明白。”   “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了解,难道八叔还不了解吗?”阿筠平复呼吸,慢悠悠的走到燕子墨面前,意有所指:“他们是无能贪生之辈吗?”   燕子墨皱眉,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他们的计谋?”   “或许他们只是在等有效战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阿筠耸耸肩,话语有些漫不经心。   “也对……”燕子墨忽然豁然开朗,愁云散去,忍不住笑道:“我就说嘛,就算六哥病糊涂了,六嫂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吧!敢情我这气白气了。”   阿筠嘿嘿笑了两声,正色道:“倒也没有白气,难得看到八叔生气的模样,还别说,挺可爱的。”   燕子墨挑眉,“好你个臭小子,敢戏弄你八叔,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伸手朝阿筠抓去。   “啊——救命啊!”阿筠拔腿就跑。   一大一小在宫苑里追逐着,笑声不绝于耳,周围有人看了,会心一笑的同时,忍不住感慨万千,适逢乱世,也不知这笑声还能维系多久。   亡国,两军对峙   更新时间:2013-12-16 19:18:09 本章字数:3352   燕箫后宫有妃,赐封梅妃,名唤秋寒月,实为吴国细作,被吴皇调派大燕多年,表面相安无事,暗中却打探军情,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件事情,当初守宫精~液害人,真正的幕后凶手其实就是秋寒月,借机陷害假顾红妆,燕箫必定袒护,白芷身为当家女主人,出于嫉妒亦或是秉公处理,都不会轻饶顾红妆,届时燕箫后院起火,就算是看戏,也自是精彩绝伦。   练武之人,掌心有难以掩饰的薄茧,这便是秋寒月潜藏失败最大的败笔。   凤夙和燕箫早就知道秋寒月的身份,之所以一直秘而不宣,自有他们的道理。与其当时杀了秋寒月,吴国又派细作过来,还不如密切监视秋寒月,知道敌人在什么位置,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总比他们胡乱猜测要好。   吴国主动求和楚国联合攻打燕国,并非是空穴来风,燕箫久病不愈,对朝政渐渐有心无力,而凤夙因为燕箫身体,每天忧思如焚,对别的事情难免有些不上心。   对于吴国皇帝来说,无疑这是一个好机会,燕箫病重,燕军没有主心骨,吴国定当无往不利。与其有一天楚国和燕国结盟率先攻打吴国,吴国不如说服楚国,两国合力先行灭燕,然后再瓜分天下。   大燕,开元三年,一月末。   梅妃秋寒月因为恶寒成疾,多日来昏迷不醒,于二月初,无治,亡。   那是一个多事之春骝。   燕国多座城池被攻陷,百姓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楚、吴两国合力攻打大燕,连破十余郡。两国将士士气不断攀升,有一举灭燕之势,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直节节败退的燕国~军队,在一个深夜忽然夜袭楚国驻军据点。   数十万楚军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浩劫难阻,楚军军力大损,经此一役,楚国损失三万将士之多。   同一时间,燕军伏诛吴军四万轻骑兵,吴国嚣张气焰经此战,这才开始有所收敛。   然而这样的短暂停兵,并没有维持太久,楚国和吴国改变战术,实行前后夹击战术,不过短短两月而已,就已大肆吞并燕国一半疆土,燕国将士仓惶之下,纷纷退守国都,一时间,整个燕国浩荡难平,如水中浮萍,令人堪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燕国在劫难逃,大势已去时,燕国皇帝燕萧早已暗下密令,六万轻骑兵悄无声息的潜入空城吴国,一举拿下吴国国都,速度之快,天下哗然。   楚国帝君褚墨在得知燕萧的惊人举动后,竟不见惊惶,反倒嘴角含笑,再次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来。   楮墨迅速下令全军撤出燕国疆土,同时将之前侵吞燕国的八郡城池弃之不顾,杀伐决断间透着丝丝缕缕的诡异。   燕子墨把消息禀报给燕箫时,燕箫轻轻含笑,意味不明道:“这出戏,楮墨演的倒是精湛。”   三日后,天下臣民才获知,楚国大军撤出燕国疆土之时,已经有八万事先准备就绪的将士杀进了吴国,而之前攻打燕国的军队,这时候作为后援军赶去支援,正是时候。   摄政王惊怒之下,这才恍然大悟,燕国和楚国暗中合演了一出大戏,不惜损兵折将,目的就是为了他们把主力军队投放到这场战事里,届时偌大的一个吴国变成一个空城。   吴军上当了。   摄政王连忙率兵快马赶回吴国,试图营救吴国帝君。   四月中旬,楚军占领吴国将近一半疆土。   在楚军还未抵达吴国之前,燕国六万轻骑兵已经将齐国控制大半,只因楚国大军来袭,燕国~军队便信守之前和楮墨的约定退出四郡。   吴国君主盘踞仅存在手的六郡城池,手下兵马不过五万而已,至于奔波赶回的吴国大军在摄政王的带领下,被楚国大军堵截在外,致使两方救援失败,回天无数。   楚、吴两军厮杀,碧水手持微澜剑纵马诛杀吴国摄政王,成功砍下他的头颅,事后抛于吴国君主驻守城楼之上。   听闻吴国君主得见,抱着摄政王头颅失声大哭,悲痛欲绝道:“吴国亡矣——”   吴国有两王,一王是吴国君主,另一王自然是吴国摄政王,如今吴国被团团包围,摄政王已死,自此吴国命数似乎在眨眼间就走到了尽头。   四月末,吴,亡国。   吴国君主被楚军大将射死在城楼之上,燕国和楚国同时对逃窜在外的吴国大军进行清剿追击。   五月初,向来以兵强马壮著称的吴国大军,过半阵亡,余下部将成为燕、楚俘虏。   自此,乱世天下之有燕、楚之争,百姓除了关注自身命运之外,也开始议论起吴国归属问题。   这一次,众人再次大吃一惊,燕军撤出吴国疆土,楚国紧随其后也开始撤兵,短短几日,偌大的吴国竟成了无主疆域。   正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楚国休养生息一月有余,在六月中旬,调集四十万大军发兵大燕。   短短五日而已,楚军便已欺身燕国浮生桥。   燕国百姓大乱,浮生桥事关两国存亡大战,不仅是百姓,就连将士们心也悬在半空,每日战战兢兢。   这一战,燕萧原本不应亲自出战,他最近时睡时醒,凤夙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但他还是来了,只因浮生桥将是楚、燕两国胜败关键。   浮生桥,乃是燕国要塞,颇具盛名。   浮生桥位于万丈悬崖之上,桥身长达二百七十多米,上面被藤蔓覆盖,时值盛夏,藤蔓群花盛开,彩蝶飞舞,袅袅白雾中宛若仙境。   有传言说,此桥是两株藤蔓,却身居悬崖两侧,只因相思相守,所以历经万年之久,才相互缠绕,此生不弃。   也有传言称,有缘人若登此桥,心善可登天,心不诚将堕入宿命轮回,此乃双生路,相辅相成。   浮生桥恰似一道天堑,楚国大军声势浩大,燕子墨定眼朝对面望去,倒抽一口凉气。   楚军兵将多达五十万,训练有素,为首兵将乃十万骑兵,身着青铜战甲,头戴青钢战盔,手持铁枪,一个个肃穆庄重,纹丝不动,凝滞的空气里偶尔传来几道战马嘶鸣声,为骑士大军增添了几分骇人之气。   十万骑兵之后,是三十万战士呈方形排列,分别有五万弓箭手居于两侧,五十万大军屏息以待,融为一体。若是从上空俯视,会发现楚军排列成锥形,无疑这是进攻之状,若是战争开始,这样的队伍可以像长矛一样,迅猛刺入敌军后方。   楚国之势,大有一举灭燕,吞并燕国的霸气。   浮生桥另一头,燕国大军驻足而望,隐隐约约间,苍穹雾气中不知不觉间竟充斥着阵阵杀伐之气,明明是盛夏天,却让人肌体生疼。   楚国帝君楮墨坐在轮椅上,立身浮生桥前,望着彩蝶迷雾中缠绕嬉戏,隐隐失神。   “楮哥哥——”身后响起一道清灵声。   他侧眸看去,就看到了绾绾,自从孩子滑胎夭折后,她消瘦了许多,还是像原来一样爱笑,只不过笑容始终都淡淡的。   楮墨眸色渐深,两人成婚后,他和她表面是夫妻,实则心却渐行渐远,他以前对她无非只有兄妹之情,哪里有儿女私情,不可能成婚后因为她肚子里孕育着他的孩子,就对她突生爱意。   他承认对她疏于照顾,但她一点也不介意,他来她欢喜,他不来,她亦不会现身烦他,那天她站在他身后,话语娇羞轻柔:“楮哥哥,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不过短短半月,孩子就没了,那天她险些现出鲛身,脸上一片死灰色,看着已经成型的孩子,失声痛哭。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流泪,见他匆匆赶来,她挣扎着爬下床,抱着他没有感觉的双腿,凄厉悲伤:“楮哥哥,我对不起你,我把我们的孩子给弄丢了……”   滑胎一事事出突然,杀的楮墨措手不及,更何况是绾绾了。   他那时候才觉得亏欠这个女子太多,她本是鲛人,无关尘世纷争,却为了他历经尘世,姑且不说他和她之间的夫妻缘分,单凭少时他在无名湖落水,她救他,并告诉他续命之法,他就不能对她像对别的女子那般视若无睹。   滑胎之后,她身体一直很虚弱,如今他本来不让她跟过来的,但他走的时候,她却一直流泪,抓着他的衣袖,像个孩子,问她原因,她也不说。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她跟随其后,倒不是担心有人能伤害她,她是鲛人,法术高强,旁人近她身都难,试问有谁敢害她?唯一担心的是,天气这么热,她的身体怕是吃不消。   帝后,万军见证   更新时间:2013-12-17 22:56:05 本章字数:3322   浮生桥地势极高,所以尽管是盛夏,却凉风袭面,倘若不是行军打仗的话,在此避暑,倒是惬意之举。   楮墨眸光望着浮生桥,薄唇轻启:“怎么来了?”不是让她在驻扎营帐处休息吗?   “闲着无事,就来看看。”绾绾走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看向浮生桥,白雾缭绕,模模糊糊间倒也能看到浮生桥那端的燕国大军,但因为距离太远,看的并不十分清楚。   绾绾微微皱了眉,心思浮动,姐姐来了吗?   此战关乎燕、楚存亡,楚国可谓全军出动,燕国可想而知了攴。   天下……天下就那么重要吗?她曾问过楮墨,燕、楚两国难道不能和平共处吗?   楮墨说,世人多有***,走到今天这一步,夺天下,已经不仅仅是他的意愿,自从先帝被燕箫斩首之后,楚国和燕国之间就积怨颇深,此等深仇大恨,犹如奇耻大辱,不能不报。   积怨太深,便想找寻时机,一雪前耻。此次浮生桥大战,避之不得屐。   绾绾不再说话了,她自小在深湖长大,不曾接触太多尘世纷扰,万事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没有绝对的好,但也没有绝对的坏。她很想阻止这场战争,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楮墨要的,他说他一直想跟燕箫决一高下,像这样的机会世间少有,而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了。   绾绾知道,楮墨指的是燕箫身体,倘若楮墨有心的话,大可趁着燕箫驾崩之后再趁机出兵,但楮墨没有选择这么做,他要的是一个对手,而不是一个死人。   有一句话藏在绾绾心里,她很想问楮墨,倘若败了呢?倘若楚国败了,他又该如何?   她没有问,她知道,一旦问出口,楮墨的回答不外乎有一种,他也许会说:“成王败寇,虽死犹荣。”   她听不得“死”字,她没有什么大志向,只希望她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的活着,但她知道这一切将是一场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奢望。   “你身体不好,没事不要乱跑。”楮墨说话了,虽然语气淡淡的,但绾绾听了却是心里一暖,他对她总归是有几分情义的,尽管很淡,却足以她铭记在心,感念一生了。   她问出心中疑惑:“楮哥哥,大军跋涉来此,为何停滞不前?”大军已经在此滞留两日之久,迟迟不动,至今还没有跨桥迎战的打算,怎不令人心生诧异。   楮墨声音渐沉:“此行太过顺畅了。”   难怪褚墨多疑,燕、楚交战几十年,像这样举兵接近燕国帝都还是第一次。   况且楚国大军这一路走来,一直畅行无阻,难免会让楮墨心存诸多顾虑,不仅是他,就连行军谋臣也是顾虑重重,担心燕国使诈。   绾绾敛眸,起先不语,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是不是担心,大军行至浮生桥中断,燕军会在浮生桥另一头斩断铁索,让楚军损失惨重。”   楮墨笑了笑,绾绾虽说天真,但却极为聪慧,很多事情往往一点就通:“未战就损兵折将,伤亡惨重,确实让我很顾虑。”   “……箫哥哥应该不会这么做。”话虽如此,但绾绾自己都觉得话语有多牵强。   “如果燕国大军率先行至浮生桥中断,我定当命人砍断铁索。”楮墨看着脸色复杂的绾绾,开口叹道:“绾绾,这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稍有迟疑,后果不堪设想,也许等待你的将是惹火烧身。”   绾绾看了一眼身后楚国大军,对楮墨道:“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总要有人先行迈过浮生桥才行。”   楮墨犹豫片刻,并不打算隐瞒绾绾:“先帝曾经告诉我,燕国要塞浮生桥乃是龙运汇集之地,倘若有一日我行军至浮生桥,若不成霸业,必定身落黄泉。”   婉婉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褚墨。   很久之后,才对楮墨说道:“这话没有依据,想必不作实。”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楮墨望着浮生桥,眸光幽深,视野里一片雾气缭绕,此刻燕箫可曾立身对岸,与他遥遥相望?   ******************   相较于楮墨的五十万大军,燕国此次只出兵三十万。   十五万精兵,十万骑兵,五万弓箭手。   自帝都经历厉鬼作乱之后,燕萧就开始亲自执掌兵权,军队整编自此成为了机密。   现如今燕国大军看似只有三十万,但具体数目有多少,想必只有燕箫、燕子墨等人才知道。   燕箫也来了,立身浮生桥对岸,一袭黑色长袍,身姿修长挺拔,没有束腰带,墨发披散,越发衬得脸色苍白,眼神中透出杀伐之气,但因长相清美,所以看似半仙半魔,身上透出一股奇异的矛盾魅惑力,只那么静静的站着,就足以众人把视线全都投落在他的身上。   但这个男子却在凉风中撕心裂肺的咳嗽着,声声传递到众将士耳中,均是担忧不已。   帝君身体似乎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听说时常呕血,如今……   燕箫背对着众人,众人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却能看到凤夙的。   面对帝君那么狼狈的咳嗽着,皇后神情如常,站在帝君身旁,双手背负身后,那串常年不离身的佛珠此刻在她手指间轻轻的转动着,倘若众人细心的话,凤夙虽然无动于衷,但随着帝君咳嗽声加急,佛珠转动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凤夙没有帮燕箫,只因他有他的骄傲。   “你不该来。”凤夙开口,语声无奈,声息忧虑。   “咳咳……怕我死在这里吗?”他竟笑了,看着凤夙,眼中浮起柔情。   凤夙脸色一变,眼睛瞬间红了,“休提那个字。”死字,她厌之,怕之……他明知,却偏要惹她伤心。   燕箫止了笑,叹了一口气,发凉的手指握住凤夙的手,察觉她挣了挣,握的更紧了,苦笑道:“别气,你不喜,我以后就不说了。”话虽如此,心里却是一阵剧痛袭来,以后?他的身体可以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思至,竟是丹田一痛,一口鲜血转瞬涌至喉间,却见凤夙眸光如水,拼命压制,尽管如此,还是有鲜血溢出了唇角,看起来触目惊心。于是,凤夙眸中泪光闪闪,却始终都没有落下来,凑近燕箫,当着三十万大军的面,伸出手臂环住了燕箫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悲凉:“在我面前还要忍着吗?”   “……”燕箫嘴角笑意浅淡,眸光亦是薄雾笼罩,只余鲜血沿着坚毅的下巴蜿蜒留下,透着凄惶。   “你吐血多日,你以为你瞒着我,我就不知道吗?”她笑中带泪,声音凝滞:“别忍着,我不难过……”   鲜血终于夺口而出,她支撑着他的身体,忍着喉间忽然上涌的哽咽声,咬着唇,有甜腥味开始在唇齿间肆意流溢。   耳边响起一道清润温柔的声音来:“我一直奉楮墨为对手,此战我期待已久,夫子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男子用双臂环着她的身体,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垂眸看她,眼眸缱绻如水。   她环着他颈项,无声点头,见他唇角血迹,抡起衣袖为他擦拭干净。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静静的看着她,宛如池中清莲,美好的令人睁不开视线。   今天她穿了一袭白色长衫,清绝立世,眸光流动间韶华韵光,散尽尘世繁华,只余天地敛光。   他握着她为他擦拭鲜血的纤手,“夫子,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此时此刻。”见她眸光温柔的看着他,他微微含笑:“倘若有一天我走了,你也不要难过,因为我对你的爱将在黄泉碧落中永久长存。”   怀中女子眼眸盈盈如水,燕箫线条完美的唇已经沾着血迹吻在了她的唇上……   凤夙先是一愣,但仅仅是一瞬,抬起手搂着他,回应他的吻。   紧拥的身体,痴缠的唇,万军瞬间脸庞微红,悉数有意识低垂着头,似乎就连无处安放的沉凝肃杀之气也在无形中消散了许多。   一阵风吹来,雾气被暂时吹散,浮生桥尽头,楚国大军看到了对岸缱绻拥吻的帝后,纷纷脸色微变。   楮墨目光紧紧的盯着,犹如漫天凉意,在悄无声息中席卷了全身,他开始在盛夏天感到了寒冷。   有温暖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睫毛颤动了一下,侧眸望去,眸光跌落进一双温暖的眼眸中,春水潋滟……   姐妹,碧落黄泉   更新时间:2013-12-18 22:02:59 本章字数:3238   凤夙曾经设想过这一天,如果她和绾绾迫于双方身份,成为敌人的话,她该如何取舍。如果不自欺欺人的话,答案只会有一种:兵戎相见,生死各安天命。   走到今天这一步,凤夙不会心存妇人之仁,对绾绾手下留情,而绾绾为了楮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这么看来的话,这场大战似乎避无可避。   在燕、楚对峙的第五日,凤夙率先踏上了浮生桥,随她一同踏上浮生桥的那人还有绾绾。   藤蔓缠绕,彩蝶嬉戏,白雾萦绕,两名女子立身其上,一黑一白,黑衣女子不理世俗偏见,一头青丝尽数披散,没有任何发簪装饰,就连那身宽大的黑色衣袍,也没有用束腰带固住婀娜身姿,手持佛珠,气质倒是和燕箫相差无二,半魔半佛,眉眼间透着丝丝缕缕的悲悯之气。   绾绾穿着一袭白衣,飘逸若仙,青丝用红色发带束在胸前,看向凤夙时,眼中隐隐有水汽弥漫,唇张了张,终是向凤夙轻声唤了一声:“姐姐——攴”   凤夙表情平静,看着绾绾,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猜测到,但真当她和绾绾走到今天这一步时,凤夙还是会心生感伤。   绾绾双眼微红,一滴泪转瞬砸落:“时至今日,我从未想过要跟你对峙,但我又不能弃楮哥哥生死于不顾,你别怪我。”   目睹绾绾神情悲痛,凤夙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是鲛人,得天庇护,实在不该闯入这乱世纷争之中。孱”   绾绾对楮墨,犹如她对燕箫,燕箫身体每况愈下,她又怎能让他在有生之年成为亡国帝?   “楚国出兵前,我曾试图窥探楮哥哥和箫哥哥的命运,却什么都看不到……”绾绾见凤夙脸色微变,嘴里溢满了苦涩:“姐姐,我不想箫哥哥出事,更不想楮哥哥出事,倘若浮生桥之战,两帝必有一死的话,我只能二选一。”   “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楚军踏桥而过,你我既然都是身不由己,无需顾念旧情,若是死劫难逃,无怨;若是你我不死,大战之后,惟愿一笑泯恩仇。”凤夙伸出持珠右手,那是邀战的手势。   绾绾咬唇,迟迟不忍下手,终是狠下心:“姐姐是活佛弟子,绾绾不才,姑且试试你的身手。”   绾绾很清楚,活佛根本就不是无欢,更不是凤简,而是三界天帝化身而来,她曾问过长老,长老反常的沉默,只让她保守秘密,要不然天帝震怒,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她曾试图看出凤夙的前世今生,但看到的却是一片混沌不明,好比楮墨和燕箫,这三人的命运仿佛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住一般,让人窥探不得。   凤夙师承天帝,遇凡人对战,武功高强;遇鬼怪异类,自是法力精深。更何况天帝什么都教她,五行八卦,布阵对敌,凤夙是个中翘楚。   如今,凤夙长袖轻拂,虚空布阵,刹那间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事已至此,再说无益,身处乱世,注定将是乱世棋子,被无尽的世俗枷锁层层缠绕着,摆脱不得。   凤夙阵法超绝,以浮生桥藤蔓为引,筑囚笼,欲将绾绾封困其中。   绾绾广袖浮动,身体周围瞬间出现了一层水幕,将囚笼阻挡在外。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长剑竟是由水幻化而成,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凤夙见状,手上莲指变动,只见原本藤蔓化成的囚笼迅速分离,彼此缠绕,形成一把长剑,刺向绾绾身畔护身水幕。   绾绾手中长剑挥动,白色光芒划出一道炫丽的弧线,美不可言。   绾绾手中长剑与凤夙用藤蔓幻化而出的长剑连连碰撞,竟有铮铮之声,如金属相击,令人惊叹。   凤夙手指移动间,长剑如疾驰之电,快速刺向水幕中的绾绾。   绾绾长剑离手,两把剑竟在空中,隔空相击,浮生桥两畔众将士看的目瞪口呆,明明是盛夏天,却有一阵阵寒风铺面而来,无不骇然。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精深的法力,藤蔓编织而成的长剑,竟然能够和由水幻化成的长剑虚空相击,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只见藤蔓长剑速度越来越快,伴随一道“呲啦——”的破碎声响起,绾绾周围水幕瞬间支离破碎,在空中化为虚无。   绾绾并不气馁,长剑回到手中,奋力一挥,猛打在藤蔓长剑上,只见藤蔓长剑断裂,无数长短不一的藤蔓枝条从半空中散落而下。   绾绾气势变了,原本她衣袂翩翩,宛如不食烟火的仙子,但下一刻周身气势陡然大变,只见她腾空而起,飞身向凤夙刺去。   凤夙眸色微眯,气势如虹,飞身而上,身体蓦然出现无量佛光,气势越来越胜,似要将天撕裂一般。   浮生桥随着漫天佛光,竟是霞光暴涨,触目望去竟有一缕缕日月精气从天垂落,以浮生桥为介,沐浴凤夙己身。   浮生桥刹那间似乎接通了天地,桥身耀眼夺目,隐隐间可以看到,桥上藤蔓游动,像是有生命一般,肆意在悬崖上空浮动着。   众人目睹此情此景,俱是惊骇不已。   莫非传言为真,此桥真的是两棵藤蔓交缠而成?一棵通黄泉,一棵通碧落?   绾绾见状,瞬间将长剑投于天际,眨眼间功夫,竟有无数长剑快速下坠,密密麻麻,悬浮于绾绾上空,一场厮杀避无可避。   “大开眼界,我且会上一会。”凤夙眸色微变,双掌幻化精妙,瞬间便有十位罗汉出现在天际,虽然隔得很远,却感觉近在眼前一般。   那些罗汉形态不一,有怒有笑,手中兵器更是各不相同,佛杵,雷锤等金光流露。   不仅是绾绾了,就连百万大军俱是震惊不已,像这样的场面何曾见过,凡人哪有那般神力,竟能幻化出罗汉对峙。   燕箫微微咳嗽,他从不曾见夫子在他面前使用过法力,如今看到罗汉金身,原本应该感到吃惊的,但不知为何,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她会法力,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足为奇。   跟燕箫有这种念头的还有楮墨,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在哪儿见过呢?就在两人心生诧异间,只听十位罗汉大喝一声,凝聚之声宛如天外来音,将浮生桥近百万将士惊的齐齐后退了好几步。   绾绾脸色大变,长剑悬空改变剑势,刺向罗汉金身。   一时间半空中只听到一阵兵器击打声,两人竟是半分便宜都没占,就算凤夙请出罗汉对阵,竟然也无法撼动绾绾半分。   但并非毫无所获,至少罗汉与锋锐水剑对峙消融,伴随“砰”的一声响,两人均被余波震退数米之遥。   旁人看不见她们的神情,但只有凤夙和绾绾能够看见彼此嘴角均是不约而同溢出了鲜血。   “鲛人虽不及九天之龙金贵,但好歹隶属龙族,你乃龙族中人,法力高深不在话下,只不过……我没想到竟连佛力也无法耐你何。”   绾绾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却无欢欣之意,尽显苦涩和无奈。   凤夙眸色沉戾,复杂的看着绾绾,试图劝她:“绾绾,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若是逆天而行,势必要遭天谴之劫。”   绾绾泪珠砸落,笑中带泪:“姐姐,我已没有回头路了。”纵使有,她也不想再回去了,他要这天下,她便帮他达成所愿。   “莫怪我。”绾绾话语意味不明,凤夙起先有些不解,随后脸色陡然大变。   不只凤夙如此,就连两岸兵将也是惊到了极点。   浮生桥下,万丈悬崖竟然传来隆隆之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宛如雷石滚动,连带地面也在剧烈颤动之中,声势浩大,让人不寒而栗。   燕萧身体一僵,脸色煞白,宛如有一盆凉水沿头浇下,身体冰冷到了极点。   褚墨脸色沉凝,望着桥身上白衣翻飞的绾绾,眸色微红。   触目所望,一阵喧哗声起,只见悬崖之下竟然有水不断攀升,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传来的“轰隆”之声竟是海水汹涌所致。   当海水快要接近浮生桥时,海水停止上涨趋势,盛夏竟似走入隆冬,天气越来越冷,没过多久水面凝固,竟结出了厚厚的冰层。   那一刻,楚军士气大震,但桥对岸的燕国将士却是心惊到了极点。   人龙,同归于尽   更新时间:2013-12-19 22:16:57 本章字数:3649   鲛女冰川铺桥,助楮墨渡河灭燕,成就千秋霸业。   凤夙没想到绾绾会铤而走险,没想到她会如此破釜沉舟,当凤夙听到楮墨反应过来,下令将士渡河时,脸色煞白一片。   她仓惶回头朝燕箫望去,那么远她不可能看到燕箫的神情,但她知道燕箫也在看她,那一刻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会是什么?是惊愕,还是绝望?   想到那样的神情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凤夙就呼吸微窒。   燕箫看向正欲渡河而过的楚国大军,满目猩红,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攴。   他转眸望向凤夙,心里一阵悲苦,难道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得偿所愿吗?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千秋霸业,而是无忧天下,那是他能留给她和阿筠最后的东西,未战他已败了吗?   不,怎能甘心?   燕箫双眸赤红,一袭黑袍随风卷起,看着楚国大军,耳边响起燕子墨和齐天佑的声音屦。   “六哥,下令吧!臣弟就算拼尽一死,也要护我大燕千秋帝业,护你周全。”燕子墨声音沉戾,融进风里,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皇上,臣请愿亲率先锋军杀敌。”齐天佑正气凛然,主动请缨作战。   燕箫微微抿唇,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号角吹动声,触目望去,竟是楚国大军倾巢而出,齐步踏出,行走在冰川之上,队形有序,正朝燕国大军方向而来。   “天佑,楚国大军不能上岸,你可明白朕的意思?”沉寂中,燕箫终于说话了,话语淡淡,但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慑之气。   “末将明白。”齐天佑心知燕箫允他所请,让他带兵剿敌,跪地叩谢,遂起身,下令先锋军渡河迎战。   燕箫声音凝重:“老八,你率军成第二道屏障,若守不得,便下令攻之,成败在此一举。”   “诺。”燕子墨大喜领命,这场天下之争,他期待已久,势必会尽全力拿下楚国。   “老八——”燕箫忽然叫住燕子墨,因为叫的太急,剧烈的咳嗽着。   “六哥,你要保重身体。”燕子墨拍着他的背,眼睛红了。   燕箫声音轻喘:“我没事,你要小心,若是攻守不得,万不可恋战,比起一国一天下,六哥更看重你这个兄弟。”   “六哥——”燕子墨眼泪转瞬滑落,当着燕箫的面使劲擦了擦眼泪,“臣弟不会有事的,你且等臣弟的好消息。”   燕箫看着齐齐出动的两国将士,眸色沉沉,远远望去,楮墨坐在轮椅之上,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彼此在想些什么,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凤夙神色冰冷,万万想不到绾绾会这么做,见她施法似欲将寒冰凝固的更深,更厚,心中恼意渐深,手持佛珠,掷向绾绾,眼看就要打在绾绾身上,绾绾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只见她腾跃而起,身体急剧下降至浮生桥另一侧无人行走的冰川深处,身体贯穿冰层,潜入水中,正在凤夙找寻不到绾绾身影时,只听一道嘹亮的龙吟声从水底处传出,紧接着远处冰层破碎,一条红色神龙突破冰层飞了出来。   化龙之变?   凤夙大惊,虚空中绾绾化龙,在空中急速盘旋,龙吟震天,引得下方将士们停止行军步伐,纷纷驻足望去,在他们眼中这简直是神迹。   楚国大军没想到他们的新后竟是神龙之身,如此一来,可见楚国得天庇佑,而他们的楚国皇帝楮墨应是真龙天子,这天下不是楚国的,还能是谁的?   楚军士气更盛,有神龙相助,这一仗显然楚国胜券在握。   凤夙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这一刻,多少有些懊恼,若是当初不理会此事,任由燕箫娶了绾绾,也许这一场纷争大可避开,绾绾不会逆天行事,而燕国也不会遭此劫难。   凤夙没时间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有失欠妥,只知道这一刻绾绾化身红色神龙,显然已经破釜沉舟,容不得她顾念姐妹之情心慈手软。   高空中,神龙龙眼如同昊日,其身鲮甲密布,紫霞喷薄。   凤夙见状,脚踏藤蔓冲天而上,直奔神龙而去。   燕萧远远看了,脸色大变,那一声夫子到了口中,担心扰她心神,终是咽了回去。只是,夫子这般行事,莫不是要拼命不成?   半空中,凤夙出手凌厉,手握佛珠,出手间,佛光万丈,竟吸引大量蝴蝶纷涌而至,在她脚下“铺成”一条小路,让其立足其上。   那般具有灵性,说她像战神,还不如说她像九天天神,但即便如此,凤夙和在空中盘旋嘶吼的神龙相比,还是显得太过渺小了。   绾绾化龙之后,龙威弥漫,势力不可阻挡。   伴随一道龙吟声响,只见绾绾井口般大小的龙尾蓦然一甩,狠狠朝凤夙劈脸抽去。龙尾划破虚空,爆发出来的气浪令浮生桥摇晃不止。   凤夙见状,没有及时闪避,反而左手五指齐张,幻化佛祖之力,瞬时便看到一个偌大的金色掌印和绾绾的龙尾撞在了一起。   绾绾凄厉的嘶鸣出声,下方楮墨听了,手指撑着轮椅扶手,青筋暴露,眸色竟溢出担忧之色。   凤夙说时迟那时快,口吐六字真言,佛文弥漫,其右手更是变幻成观音莲花手势,一时间只见空中出现一道虚影,佛光湛露,口吐经文,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凤夙之法十分凌厉,通天地,大有一举拿下绾绾之意。   绾绾见状,发出一道龙吟,声音划破九天云霄,其声撼天动地,只见一道道音波与凤夙六字真言连连相撞,神龙盘旋,龙爪一扑,竟是要撕裂观音虚影。   浮生桥上空,人龙大战,生死未知;浮生桥之下,楚、燕两军早已厮杀成一团,各路骑兵和将士冲入战局。   为了国土,为了这泱泱天下,挥刀斩杀间极为惨烈,霎时间浮生桥周围便染上了一片血色,在冰面的反照下,似乎就连天空也变成了一片血红色。   凤夙眸色沉戾,将手持佛珠忽然掷于天际,只见佛珠光芒大盛,拇指大小的佛珠在空中一生二,二生四,四演天地轮回,生生不息。   绾绾察觉龙躯似乎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着,行动瞬间变得迟缓起来。“破——”刹那间,神龙口吐人言,龙头上方出现一颗拳头大小的龙珠,龙珠光芒炙盛,让人不敢直视。   金光四射,绾绾挣脱束缚,但显然对凤夙有所顾忌,只见龙身在空中盘旋,霎时间竟然出现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同色神龙。   似真似假,分辨不清,究竟哪一条才是绾绾,凤夙看的眼花缭乱。   两条神龙龙吟阵阵,各自在空中盘旋,相互交错,似乎要将苍穹撕裂一般。   下方两军厮杀伴随着龙吟声,几乎响彻天际。   凤夙脸上出现凝重之色,但并未慌张,身处乱局之中,唯有无喜无怒,方能绝地求生。   凤夙手指轻抬,勾动诸天佛珠,向盘旋于空的两条神龙镇~压而去。   两条神龙同时吟啸,朝凤夙佛珠冲去,龙爪横空而过,大有一举捻灭佛珠之势。   凤夙佛珠竟被两条神龙抓住,忽然生生撕裂,伴随一阵冲天眩光,凤夙丹田剧痛,口吐鲜血,再看向绾绾,其中一条神龙瞬间爆碎,龙鳞飞溅;另外一条神龙化成人形,从高空跌落,白色衣衫上尽是鲜血,落在浮生桥上,很快身下便溢出了一片血红色。   绾绾知道凤夙法力很高,但没想到纵使她幻化成龙,仍是无法将她制服。   冥冥中,似乎有人凄厉的叫她的名字,那人可是叫她绾绾,那人可是她的楮哥哥?   “我不是你的对手。”绾绾神色戚戚,话落间,又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凤夙不忍看她,偏头间,心里仿佛被谁揪住一般,剧痛难忍,眼中竟是浮起了浓雾之气。   “倘若我命丧于此,倘若楚国大败,还望姐姐莫要伤及楮哥哥性命。”绾绾露出绝望之色,向凤夙道出心中牵挂。   凤夙喉间哽得难受,终是沉沉点头。   绾绾见状,竟开心的笑了,似寒冬红梅,迷醉了人间江岳。   “姐姐,我很冷……”绾绾眸中泪水模糊,身体蜷缩在浮生桥上,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绾绾——”凤夙终于出现动容之色,奔到绾绾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一滴泪砸落在她的脸上。   “我可能要死了。”绾绾轻轻笑,嘴角鲜血流溢。   凤夙想摇头,却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远处楮墨吃力的滑动着轮椅朝她们奔来,而绾绾的身体正在她的怀里微微抽搐着。   天地间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绾绾紧紧抓着凤夙的手:“有你在,楚国无疑以卵击石,你说的对,你我都不应该加入这场战事之中……莫怪我。”   凤夙微愣,不明所以间,忽然见绾绾眉心裂出一道口子来,金光迸射,蓦然朝凤夙眉心射去。   凤夙骇然,措手不及之下,脑子一阵剧痛传来,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甩到了浮生桥对岸。   凤夙身姿宛如海中浮萍,不敢置信的看着绾绾,泪水沿着眼角砸落,而绾绾呢?绾绾凄厉痛哭出声,那哭声里有愧疚,有痛苦,也许还有歉然。   “夫子——”燕箫神情凄惶飞身去接凤夙的身体,脸上血色尽失…...   阵亡,红尘永别   更新时间:2013-12-20 20:25:46 本章字数:3335   为爱伤人,值得原谅吗?   凤夙庆幸自己吐血昏厥,所以才没有看到发生在人世间的一幕幕悲剧。   那一天,听说尸体将整个冰面都给染红了,死尸无数,两军将士在上面厮杀,脚下磕磕绊绊。   绾绾用上古之法,拼尽毕生法力重创凤夙,不会让凤夙面临一死,但至少能让凤夙无法再助燕箫一臂之力。   绾绾整个身体开始消融,浮生桥上藤蔓众多,楮墨轮椅被藤蔓绊住,狼狈的摔倒在地攴。   绾绾躺在那里,看着一边凄厉叫她名字,一边向她爬过来的楮墨,嘴角微微含笑。   楮墨流泪了,因为他看到绾绾下半身开始幻化成鲛尾,上面鲜血淋淋……   从未那么恨过自己这双腿,怎么会这么没用,只是短短距离而已,他竟然爬不过去妃。   红色的泪沿着绾绾的眼角无声滑落,她挣扎着朝楮墨爬去,她叫他楮哥哥,一如经年。   此次离别,将是永别,再想相见,遥遥无期。   当她兴致勃勃要嫁往楚国前夕,无名湖里,长老们对她说:“红尘累,情事苦。你本是鲛族难得一见的旷世神女,只可惜注定被红尘羁绊。罢了,一切都是命数,待尘埃落定,等待你的终将是无语话凄凉。”   她虽对尘世懵懵懂懂,但她并不傻,她能从长老的言语中窥探出她的命运,只怕要溅落一地哀伤和悲凉,但她无惧。   很多年前,她在无名湖湖水里嬉戏时,透过湖水波面看到了他。   层层涟漪里,他的脸如梦似幻,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一袭白衣,靠着树干闭目假寐,手中拿着一本书籍,被风轻轻刮动着书页。   她看的如痴如醉,直到有下人将他扶到轮椅上坐好,她才惊觉他双腿无法行走,她忽然觉得很失落。   回到湖底,她看到了他的过去,当她看到他母后狠心挑断他的脚筋时,有液体毫无征兆的溢满眼眶,她觉得很难过,因为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人类。   她从未告诉他,她祖母法术高深,但却遭遇天谴之劫,只因她救了他,并乱了三界规矩,告诉他续命之法,祖母为了护她,承担了罪责,而她也因为此事深受牵连,在无名湖底沉睡了将近二十年,若不是凤夙怀孕,鬼胎引起天地震动,她还不至于那么快就醒来。   祖母临死前曾问她:“如果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还会救他吗?”   她想了很久,终是说道:“会。”顿了顿,她说:“我不想让他死。”   “如果因为他,你将付出长寿生命,你也心甘情愿吗?”   “……愿意。”   祖母笑了:“孩子,你爱上他了。”   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祖母死了,她那时候没有落泪,因为祖母说她累了,想好好睡一觉,祖母活了一千多岁,长寿,却一直不开心。   祖母说她年轻的时候也爱上了一个凡间男人,只可惜她没有绾绾有勇气,所以她失去了那个男人,所以今生她想守护绾绾的幸福。   后来的后来,绾绾才知道,鲛人和人类相爱,注定天理难容,所以她的孩子没了,而现如今她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泪水往往有一种悲壮的美丽。   手指最终没有握在一起,绾绾不动了,爱上他是她的劫,她心甘情愿被禁锢在囚笼之中,只是现如今,她要把最后的东西留给他。   那是她一直想要送给他的礼物,因为太过珍贵,所以总是迟疑不定。   很久以前,她曾问她的祖母:“楮哥哥的双腿还有救吗?”   祖母看了她很久,终是说道:“有救。”祖母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忽然有些悲哀之色,她想祖母那时候大概已经窥探到了她的命运吧?   她大喜,“怎么救?”   “我们乃龙族,龙筋方可相救。”   她忽然不说话了,她很清楚,她们在水中游弋,龙筋一旦被抽离体外,势必会急剧死去,再也无法在湖中游走,会失去所有鲛人的特性。   绾绾在哭,她以前很怕,她不想还没跟楮墨相识,就永远湮灭在湖底,但此刻,她不怕了,纵使楚国被灭,她也要让楮墨堂堂正正的站着,她的楮哥哥不该这么狼狈……   绾绾身体被红光包裹,在她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有两条红光迅速没入楮墨的身体里。   楮墨只觉得浑身一阵剧痛,尤其是腿上,常年没有感觉的双腿,在那一刻,仿佛被火灼烧一般,随着他的移动,开始有尖锐的疼痛一***袭来,痛到了他的骨血中,就连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色猩红的看着绾绾,包裹着痛苦的泪水无声滑落,见她嘴角笑容天真烂漫,他竟是丹田一痛,一口鲜血夺口而出的同时,瞬间昏厥了过去。   浮生桥下,将士厮杀仍在继续,浮生桥上,绾绾和楮墨只有咫尺之遥,但却再也无力相守。   她蜷缩在那里,因为太过寒冷,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当身体开始一点点消融不见时,她缓缓闭上了双眸。   她累了,再也无力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乱世天下了,尽管她还对尘世藏有无尽的向往。   楮哥哥,我真的很想为你生一个孩子,只是你那么好,是我没这样的福气,你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女人,让她好好照顾你。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害怕你觉得我是你的包袱,所以我从来不敢主动找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跟你在一起。   姐姐,我伤了你的心,但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从头到尾,我都不想伤你,我只是不想我最亲的人有一天当着我的面兵戎相见。   如果我不曾和你们相遇相识,我还是那个我,生活在无名湖里面的小呆瓜,偶尔做做梦,心无牵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湖水里乐此不疲的游玩嬉戏,但所幸我和你们遇到了,于是我体验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原来,人世间每天都在上演着遗憾,忽然想到,我还没有跟你和箫哥哥说再见,还没来得及跟楮哥哥说一声“我爱你”……   你们都比我聪明,我不说,你们什么都懂。只盼,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我便再也无憾。   那天,楮墨苏醒后,察觉天地间再也没有绾绾的存在,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宛如一个孩子,有类似哽咽的声音从他紧咬的唇齿间流溢而出。   那声滑动在唇齿间的“绾绾”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那天,后方营帐,太医正在给凤夙看诊时,齐天佑一身是血的奔了进来,还未说话,眼泪早已率先夺眶而出。   燕箫心一跳,眸色沉戾,紧紧盯着齐天佑没有吭声。   “皇上,八王爷他……”竟是再也说不出口,齐天佑肩膀耸动,那是在压抑他的悲伤。   燕箫一颤,一把擒住齐天佑的手臂,沉声道,“老八……老八他怎么了?”短短几个字,话语竟是颤不成音,他在害怕。   齐天佑手臂疼痛异常,但再痛也不及心里疼痛半分,艰涩道:“八王爷不久前被碧水斩杀,尸体就在外面。”没有人是碧水的对手,碧水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唯一可以跟她相抗衡的凤夙,现如今昏迷不醒……还有一人有这样的本事,那便是燕箫,只可惜,燕箫的身体原本就衰败至此,倘若对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   燕箫脑中一片空白,心神俱丧,竟是一口鲜血夺口而出,身形趔趄,痛心疾首之余好一阵惨笑。   是他的错……碧水,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碧水。   营帐内一片死寂,气氛僵硬异常,陷入窒息之中。   良久,燕箫眼中的颜色,宛如最深沉的死气:“拿我战甲,我且会一会碧水。”   “皇上三思,龙体为重啊!”营帐众人悉数仓惶下跪,神情间一片担忧。   燕箫心思剧痛,眸色沉戾,一字一字道:“拿我战甲。”   那样盛气凌人的声音,没有人敢冒犯他的威严,李恪已经匆匆去拿战甲了。   李恪在擦拭眼泪,身边的人都知道燕箫武功很高,只可惜他那样的身体连施展轻功为凤夙采一朵荷花都会咳嗽不止,更何况是阵前应战了,他此生被身体所累,这一战可能是他最精彩,也是最后一战。   李恪想阻止,但他知道,他无法阻止的。   燕箫握紧凤夙的手,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你睡吧!睡醒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骂天,死劫难逃   更新时间:2013-12-21 22:29:21 本章字数:3357   没有人能够想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凤夙,竟然能够亲历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魂魄似乎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看到了近年来时常找她聊天的祥嫔娘娘。   祥嫔见她“醒”来不见欢喜,反而多了几分隐忧:“公主,万不可在外逗留太久,您还需早些回到身体里才好。”   凤夙眸色很淡,经历一场大战后的她,目光似乎被水浸润过一般,湿湿的,但祥嫔知道那不是泪。   凤夙很平静,她问祥嫔:“绾绾呢?攴”   “……”祥嫔看着凤夙有些欲言又止,终是沉沉的说道:“魂飞魄散了。”   也不见凤夙神情有何异常,良久后似是回过神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开始往外走。   祥嫔担忧的跟在她身后,迟疑片刻,忍不住叹声道:“公主,绾绾试图逆天,介入凡尘乱世,纵使不死,也会遭天谴,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命数。妪”   “我明白。”凤夙回眸看了一眼祥嫔,唇角笑容清浅,“为何跟在我身后?不愿与我同步吗?”   祥嫔羞涩的笑了笑:“尊卑有别,同步而行怕是不好。”   凤夙淡淡的移开眸子:“凤国早已没了,现如今能陪我说说话的人只有你了,你知道的,我从不看重这些。”   祥嫔咬着唇,终是跟凤夙同步而行。   “把你的手给我。”凤夙忽然对祥嫔说道。   祥嫔纳闷,可还是把手伸出来,放在了凤夙的手里,虽说都是虚幻的,但凤夙敏感的觉得她摸到了祥嫔,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身体传递出的凉意。   “在燕国皇宫里,你陪了我两年多,我一直对你心存感念。”顿了顿,凤夙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浮生桥,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三娘在世时,我一直想摸摸她,但却没有机会这么做,如今终于有机会了,但她却早已没了。”   祥嫔另一条手臂安抚的紧了紧凤夙的手臂。   凤夙看着她,笑了笑,眸光微移间,身形早已飘飞数丈之远,触目所望,尸横遍野,鲜血肆意蔓延……   从半空往下望去,那样的场面太过悲壮和凄凉。   “知道吗?八王爷死了。”祥嫔开口说道。   凤夙抿抿唇没说话,她昏迷的时候,除了动不了之外,营帐内所有人都在说些什么,她都能听得到,她更知道此刻厮杀声潮里,还有他的箫儿不顾身体安危浴血奋战。   而她,只能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远远的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了,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走到今时今日,她忽然不担心了,如果这是他们注定要面临的劫,注定要走的路,那此刻至少他们正在勇敢前行着。   走过,哪怕跌倒,哪怕命陨沙场,他们也将无憾。   “担心帝君吗?”祥嫔开口问凤夙。   “当年我从菩提寺回来,偶有空闲,便会想小时念诵的经文。百折轮回,轮回百转,一花一尘缘,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凤夙眸色深幽:“箫儿的身体一直是我的心头伤,但如今我不怕了,这辈子能跟他相识,相爱一场,我已无憾。”   祥嫔嘴角笑容温暖:“这世上不管多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总有一天会随着生命流逝走向凋谢,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凤夙扯了扯唇,算是笑了,绾绾和燕子墨先后离开尘世之后,她似乎在一瞬间看淡了许多事,整个人也轻松了了许多。   祥嫔也觉得凤夙变了,她依然很美丽,尊贵的令人肃然起敬,不可逼视,最重要的是凤夙跟其他女子不一样,很少能看到有女子可以像她这般英气、豪态各占一半。   如今她看着两军厮杀,眸色无波,祥嫔注意到她其实在看燕箫。   他们出来的比较晚,不曾看到燕箫和碧水的对峙画面,却看到了碧水的死。   燕箫战袍上全都是血,但他手中的长枪却凶狠的贯穿了碧水的胸口。   那是怎样一种画面呢?在碧水握着长剑倒地的瞬间,燕箫忽然跌跪在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着,有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吐出来。   那血好像怎么都吐不完似得,祥嫔心一惊,就看到齐天佑等人凄厉的大叫了一声:“皇上——”   凤夙没有飞身而下,没有查探燕箫伤势的意思,她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但祥嫔还是看到了,凤夙眼中有泪水无声砸落。   祥嫔忽然不说话了,凤夙并不像她适才说的那么无谓,对于燕箫的生死,她怎能不介意?   燕军在燕箫身边围城一圈守护他的时候,楮墨那边情形也跟燕箫差不多,他推开楚军,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碧水。   楮墨走到碧水身旁蹲下,碧水的手已无力抬起,指尖颤了颤。   楮墨心中明了,把融入她弟弟鲜血的长剑放在她的胸前,然后执起她的手放在了上面。   碧水看着楮墨,无声启唇,她是不会说话的,但启唇的那一刻,楮墨却瞬间听懂了她的话。   她在说:“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你一人去走,手下就此拜别。”   楮墨心中大恸,把染血的手指放在碧水的手背上,颤声道:“去吧!见到微澜,代我向他问好。”   碧水浑身颤栗,已无神智,紧紧抓着手中长剑,有泪从眼角滑落,很快就不动了。   楮墨摇摇晃晃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听着厮杀声,看着周围浴血砍杀的两国将士,最后目光落在了被齐天佑搀扶起身的燕箫身上。   燕箫仿佛油尽灯枯一般,身上没有一丁点活人的迹象,除了他嘴角的鲜血,粘稠的鲜血丝丝缕缕的往下滑落,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冰层上。   如果燕箫不是有病在身,不敢提气动武的话,碧水不可能在他身上刺出那么多伤口来。   当然,天下第一剑客,毕竟不是吹嘘出来的,燕箫跟碧水这一战,可谓是破釜沉舟,吊着他的命在打。   于是,他成功了,但他的身体,楮墨比谁都清楚,再也无力回天了,也许他根本无需再强行攻占大燕,待燕箫死后,稚子继位,等于是把燕国拱手让给了他。   燕箫大限将至,死期就在这两天,也许今天,也许明天……眼看他就要成功了,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很难受呢?   这泱泱天下,他爬的那么高,可身边的人都死了,只余他一人,他可开心?   也许,他是开心的吧?他抬眸看着被血染红的天空,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想把眼泪悉数逼回去……   燕箫是被齐天佑背着回营帐的,他回去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凤夙,他声音虚弱,微不可闻,他对齐天佑说:“把我放在夫子旁边,你们都出去吧!”   齐天佑把燕箫放在凤夙的身旁,使劲擦了擦泪,一众将士走到营帐外,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有些人没忍住,当场哽咽哭了起来。   祥嫔没进去,她担忧的看着凤夙……   营帐内充斥着燕箫的咳嗽声,凤夙坐在床边看着他,他看着昏迷的“凤夙”。   凤夙看到他握着她的手,嘴角笑容悲凉:“夫子,别睡了……醒来好不好,再不醒,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凤夙捂着嘴,泪水汹涌滑落,耳边再次响起燕箫的话:“什么千秋万世,什么天下苍生,我都不要了,然后我死前再陪你好好说说话,我有很多话还没有跟你说呢!再不说…再不说,我怕来不及了。”   凤夙心揪着疼,她甚至觉得她会在这种疼痛里死去。   她在燕箫的咳嗽声中冲出营帐的,吓得祥嫔大吃一惊,追在她身后,焦急的唤她:“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凤夙戾气丛生,在漫天泪眼迷雾中,她飞身至浮生桥,仰脸看着天,宛如疯了一般,先是嚣张大笑,声音凄厉。   ——你说前世因,今世果。前世我战死沙场,燕箫自刎身亡,这一世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燕箫战死沙场,我凤七随夫自刎身亡吗?   ——你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我看到的只是你的冷血无情和你的麻木不仁……   ——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哈哈……我去你娘的慈悲。   ……   祥嫔又惊又慌,她没想到凤夙敢这么骂天,骂如来,惊讶之下,又何尝没有痛心,正待她要上前劝说凤夙时,忽见天际一道闪电横空劈下,在她的尖叫声里,那道闪电竟直直的劈在了凤夙的身上……   刹那间,祥嫔觉得她似乎又死了一次。   阿筠,力挽狂澜   更新时间:2013-12-22 23:32:54 本章字数:3176   那道闪电不是天劫,当它劈在凤夙身上时,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魂魄在强光的包裹推动下沉沉的跌落在昏迷不醒的身体里,瞬间合二为一,然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燕国帝君燕箫撑着游离的意识最终没有等到凤夙醒来,当他躺在凤夙身旁陷入昏厥时,注定燕国将会造成一片兵荒马乱。   帝后全都倒下,一时间昏迷不醒,前方将士还在浴血奋战,倘如让他们知道的话,势必会动摇军心。   齐天佑和李恪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顾不上悲痛,封锁了燕箫昏迷的事实,但并非长久之计,他们势必要尽快找出对敌之策才行,要不然迟早会被楮墨和燕国大军看出破绽来。   燕国小太子倒是可以独当一面,只可惜稚子太过年幼,就算他出来主事也不足以让人信服攴。   但阿筠总归是帝王之子,远比他们这些人更能稳定军心,齐天佑和李恪顾不得那么多,经过商议,齐天佑派兵驻守营帐,而李恪快马赶回帝都,再不济还可请教赋闲在家多时的廖天机另想良策。   自打廖天机抱养小鬼王之后,便认其为子,取名廖小凡,因其双瞳罕见,廖天机为了避免世人鄙弃廖小凡,所以自此过上了世外桃源的生活,而廖天机也想通过悉心教导磨掉小鬼王与生俱来的杀戮之气。   李恪原本打算先找廖天机的,实在没办法他再找阿筠,毕竟是燕箫唯一的子嗣,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怕死一万字也难辞其咎娆。   只是,李恪注定扑了个空,廖天机没在家,院子里倒有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少年正在练剑,看到他出现,长剑脱手而出,在李恪的尖叫声里,长剑割断李恪耳畔一缕发丝,直直的插进身后廊柱里。   剑柄犹颤,李恪却在目睹少年双瞳时,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瞳孔,李恪曾在几年前在一个孩子的脸上看到过,如今再见,竟是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试探轻唤少年:“敢问小公子可是名唤廖小凡?”   那少年对于李恪知道他的身份,并不见吃惊和意外,叱了一声道:“李公公,你酸不酸啊?直接唤我小凡便可,我可不是什么小公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李恪?”李恪觉得他真的不应该吃惊,鬼怪之事,这些年他见过太多了,宫里就有两个,别人服食毒药必死无疑,但他们的小殿下却能快速增长,所以眼前这位天赋异禀的小鬼王,能够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就长这么大,他实在不该感到惊讶。   “义父曾跟我提起过,若是看到胆小如鼠,尖嘴猴腮,说话喜欢端着架子,咬文嚼字之人,必是李恪无疑。”少年说话倒是不客气,走到李恪身边。李恪顾不上生气,以为他要对他用粗,吓得身形一缩,却见廖小凡只是拔掉长剑,掉头往一旁的石桌前走去。   “瞧你这点能耐……”廖小凡弯腰拿起他适才摆在一边的衣袍,瞥了李恪一眼:“走吧!”   “去哪儿?”李恪完全愣了,他是来找廖天机,可不是专门来找这个小怪物的。   “你不是来找我义父吗?我义父早就去见小殿下了,他让我在此等你,免得你扑空找不到人哭鼻子。”顿了顿,无视李恪越来越寒的面庞,兀自嘟囔道:“不过你速度还真是慢,若不是义父吩咐在先,我早就去宫里了。”   李恪跟在廖小凡身后,如果不是事有轻重缓急的话,他真想一脚踹在廖小凡的屁股上,多大一点的孩子,竟敢在他这个老人面前得瑟,不是欠收拾,是什么?   ********************************************   那天,廖天机前去找阿筠的时候,阿筠正在看书,小小年纪却贵气天成,身上散发出帝王家的独特气质,令人不敢亵渎。   在两军交战这么紧张的时刻,这个孩子能够沉住气,实为难得。   当他看到廖天机的时候,并没有很吃惊,仅是笑了笑,放下手中书籍,从椅子上跳下来,说了一句只有他和廖天机才能听懂的话:“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廖天机忍不住笑道:“敢问殿下,您怎知晓属下会前来找您?”   “出兵之前,我父皇先来找过我,他给我留了一封信。他对我说,若是他不幸遇难浮生桥,无命而归,便让我前去找你,一起拿着他留给我的信前去找四伯燕清欢,有他书信兄弟情在先,你劝解在后,我四伯或许会在危机时刻帮我一起守护大燕。”阿筠此番说话老气横秋,完全没有孩童稚嫩之相,反而透着孩童欠缺的精明气儿。   阿筠见廖天机嘴角笑容加深,这才慢条斯理继续说道:“我父皇刚离开没多久,我母后也过来找我,她说她事先算了好几卦,此番防守浮生桥多生坎坷,她只能看到帝后星黯淡无光,所以她预测她和我父皇将有大劫,若是他们出事,便让我好生在宫中呆着,届时先生坐不住,自会前来。就算大燕保不住,至少先生还可护我周全。”   廖天机笑容变了,心思一紧,下意识感慨道:“……属下没想到,皇上和皇后竟如此信任于我。”   “先生深受我父皇信任看重,而我母后又时常钦佩先生才学,他们既然让我在此安心静等,总归没错。”阿筠伸手请廖天机就座,然后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廖天机哪里敢受,连忙推辞。   “属下自己来。”伸手就要拿茶壶,却被阿筠阻拦,“我为先生倒杯茶也是应该的,不是什么大事,莫要推辞了。”   廖天机只得收手,不再动了,只能说曾经那个眉眼间透着戾气的孩童,在近几年的教导下,睿智天成,隐有帝王之风,实为难得。   廖天机端着茶,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开口:“殿下可知现如今沙场战况如何?”   “先生既然来了,就代表我父皇和母后已经双双遇险。”话语平静,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心事渐沉。廖天机皱眉道:“不担心帝后安危吗?”   “担心。”阿筠并无遮掩之意,在廖天机对面坐下,缓缓说道:“这几年我时常担心我父皇离我而去,也担心我母后会因为父皇离世看破红尘,但我后来想明白了,人固有一死,只要他们生前欢喜,纵使是死,也不枉尘世走一遭。”   廖天机有些意外阿筠的话,目光变了,多了几分钦佩,感慨道:“看来小殿下把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了然于胸,属下原以为你会心生难过和不舍,如今看来,属下心胸反倒不及殿下敞亮。”   “我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又怎会心里不难过?”阿筠笑了笑,对廖天机说道:“我父皇近两年一直教导我,两军交战,生死由天定,况且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近来更是勉力维持,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不起。就在出兵迎战前,我还见他吐血不止,实为痛心……”   “小殿下节哀。”除了这句话,廖天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我无哀。”阿筠笑容收敛,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放在桌上,对廖天机说道:“先生看这是什么?”   廖天机见了大惊,拿起物件,细细端详,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阿筠,脱口道:“兵符——”   阿筠点头,解释道:“父皇这次出兵仅三十万,我大燕兵力岂止这些?此番两军交战,初时势气必胜,中期疲乏,后期若是胜负在望,楚国必定大意轻敌,我大燕必定心生绝望奋起抗敌。父皇临行前给我四十万大军兵权调度,目的就是为了最后一击时能够出其不意,反败为胜。”   廖天机身体一僵,万万没想到燕箫还保留了这一招,实属意外。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目前的局势,但如今看来,燕箫早已谋划好了一切,他此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说服燕清欢。   燕清欢在用兵调度上别具一格,是难得一见的沙场猛将,燕箫能够既往不咎,选择释放,并信任燕清欢,把燕国大权交给他,可见燕箫自是笃定燕清欢为人。   罢了,事无他法,姑且一试。   耳边响起阿筠稚嫩的声音来,他已经离座起身:“事不宜迟,喝完这杯茶,还请先生陪我前去说服四伯合力抗楚。”   兵败,天下一统   更新时间:2013-12-23 22:33:28 本章字数:3259   隐宫东北角有一处独院,高墙森森,古树林里,置身其中,抬眸遮天蔽阳,低眸绿草起伏,狂风寂寞呼啸,听在耳中,仿佛早已入秋。   燕国四王爷燕清欢当初就被囚禁在了这里,陋室里只有一个老太监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若是旁人早就受不了了,但他是燕清欢,褪掉***,每日清闲度日,似乎就连贪欲都能在平庸中厮杀殆尽。   阿筠远远的站着,廖天机正在和燕清欢说话,燕清欢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表面在听廖天机说话,目光却望向了阿筠。   阿筠现如今看起来已有六岁年纪,眼角眉梢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白晃晃的金光,虽然年龄尚小,还是一个稚子幼童,但目睹燕清欢盯着他看时,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倒定定迎视,如此清贵,倒跟燕箫甚为相似。   燕清欢移开视线,打断廖天机的话,对他说道:“你把阿筠叫来,我有话跟他说。攴”   廖天机回头看了一眼阿筠,阿筠不明其意,过了一会儿见廖天机走到他身边,不由问道:“四伯怎说?”   “四王爷想跟你说说话。”   阿筠下意识皱眉,但并未多言娲。   近前,燕清欢眸色清淡,打量了一番阿筠,声音轻漫:“四十万兵权就这么交到我的手里,你不担心我篡权夺位,取代你父皇做了这大燕皇帝吗?”   阿筠轻轻笑了:“四伯不会这么做的,您明白此刻孰轻孰重,就算不为了父皇,您也会为了保住大燕基业抛开先前成见,在最后时刻帮我父皇守住燕国的。”阿筠正色道:“我父皇很信任你,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把兵符交给你。”   燕清欢眸色变了,看着阿筠,这孩子倒是怀有帝王气度。   “四伯,这最后一战,若您肯攻上浮生桥,侄子愿意随您一同为了捍卫燕国共赴生死。”阿筠说着,竟当着燕清欢的面双膝下跪,此举廖天机看了,心生赞赏,小殿下能屈能伸,着实不容易。   燕清欢在最初的惊讶的之后,心生无奈,扶起阿筠,燕箫有子,当真是他的福气。   “也罢!你父皇既然信任于我,我便奉他之令,行他之师,灭楚归燕。”   *******************************   那一日,燕国已有落败之象,就在楚国以为大胜在握之时,远远便听到一阵连绵的马蹄声不绝于耳,仿佛天雷一般,穿过耳朵砸落在心间,让人惊惧不已。   燕国大军声音只怕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听到,楮墨站在一处山坡上,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心内浮起了浓浓的担忧。   在楚军震惊的目光里,马蹄声由远及近,卷动尘土飞扬,半空中一片飞沙弥漫,如此千军万马之势,然后给楮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寒。   久经沙场的他,见多了尸山血海,虽然此情此景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并不允许自己迟疑太久,挥手间,部将已听令迎上厮杀。   身上均是鲜血的齐天佑,看着前来支援的燕国大军,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   当燕国大军将楚国包围在内,战马嘶鸣间,现场注定一片大乱。   燕国大军之前,燕清欢扯住缰绳,怀里坐着阿筠,阿筠看着眼前大战,在震天的战鼓声里,军旗晃动,伏兵杀入楚军大军之中。   楮墨改变策略,吩咐弩箭手应敌,数千支弩箭瞬间飞射而出,带动风的声音,用极快的速度向燕国大军飞去。   前排将士,拿出随身携带的盾牌紧密挨在一起阻挡弓弩袭击,虽降低了死亡数,但有些弓弩依然穿过将士血肉之躯,血花飞溅。   死亡无法逼退行军步伐,有人死了,就有人很快替补而上,强大的盾牌好像是一面铜墙铁壁,以欺压之势一步步逼近楚军。   那天阿筠看到了楚国旗帜,随口说旗帜很扎眼,一旁的廖小凡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属下帮殿下把它灭了。”   阿筠淡淡看了一眼廖小凡,似是笑了笑,他倒想看看这个小鬼王有多大的本事。   廖小凡向士兵要了一把长弓,从箭壶里取了一支箭,将大弓拉满弦,当手中长弓弓如满月时,廖小凡微眯双眸,长箭脱手而出,只见远处楚国旗帜仓惶飘落。   阿筠轻轻的笑,看着廖天机道:“先生有幸得遇此子,获你悉心教导,实属我大燕之幸。”如此神力,怕只有小鬼王能做到了。   廖天机看了一眼廖小凡,含笑摸了摸他的头,命中缘分,一切皆因造化。   “四伯,别人看天下风光无限,我却心思成哀,一国荣辱全都系在尸山血海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比起一国天下,我更愿亲情永在,一家人和睦共处。”阿筠看着两军厮杀,发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哀叹之词,平平淡淡一番话,却刺激了燕清欢的泪腺,那些过往就那么狰狞而出,算计兄弟,为了一国天下辛苦谋划着怎么害人……   如今看来,他们这些大人终究还不如一个孩子。   *******************************   大燕,开元三年,六月二十日,楚军被燕军两支先锋军围困,楮墨率兵援助,又中了齐天佑埋伏,退守浮生桥八里坡。   重围中突现一小将,双瞳骇人,势不可挡,以雷霆之势又断楚军粮道,楮墨只好败退而归。   燕清欢领兵追来,折兵几万,楚军五十万大军,只余千人,楮墨仰天长笑,对高头大马上目光悲戚的孩童温声说道:“可否让我再见一眼你爹娘?”   *********************************   病床上,燕箫不知道昏睡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六月底了,恍如隔世。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女子走了进来,眼澄似水,看到他醒来,那一刻没有大悲大喜,笑意盈盈间,眼角仿佛被湖水浸润过一般,透着浓浓的水雾。   她坐在床沿,握着他的手,声音很柔,也很轻:“醒了?”他扯了扯唇,嘴角笑容淡淡,下意识握紧她的手,而她看着他,笑容宛如晨露鲜花,美丽无比。   “外面天气好吗?”眸光移开,他看向窗外。   “好。”她摸着他的脸,轻声问他:“想出去走走吗?”   “……好。”他唇角依旧挂着笑意。   躺在床上太久,他全身都没有力气,身体大半重量几乎都在她身上。   庭院花树下,他说:“不走了,扶我到那里坐坐。”他怕她太累,而他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花树下,绿草如茵,他靠着树干,轻轻地咳嗽几声,他握着她的手。   他问她:“我睡了多久?”   “将近十日。”   他接着问:“你睡了多久?”   “将近三日。”   他温温淡淡的笑:“我昏睡不起,可曾吓坏了你?”   “还好。”她知道他终究会醒来的,她还记得他昏迷前对她说的话,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他还没有正式跟她告别呢!   她问:“不问问这乱世天下,谁是天下之主吗?”   他轻轻地咳:“我还身居燕宫,就说明了一切,到头来胜的不是我,也不是楮墨。”提起楮墨,燕箫忍不住问道:“楮墨呢?”   “在草堂,他说绾绾在那里,他想陪着她。”草堂有密道,凤夙有心放他,若是他要逃走,凤夙不会阻拦,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走到今时今日,楮墨不会再逃了,那里有他牵挂的东西存在,所以他不会再走了。   “留他一命吧!都是可怜人。”说着,燕箫又是好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凤夙嘴角笑容哀凉:“被降那天,楮墨来看过你我,阿筠说他站在床前看了我们很久,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燕箫长久沉默,然后问道:“阿筠呢?”   “跟四哥在一起。”   那声四哥仿佛说到了燕箫的心里,他对凤夙说道:“你把他们叫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好。”她俯身亲了亲他的脸,站起身,背对着他的时候,有泪水无声滑落……   醒来后的他眼下青色弥漫,眸色暗淡无光,偏又生出几许倔强来,那是回光返照之象……   新帝,情深永寿   更新时间:2013-12-25 0:08:41 本章字数:3558   当燕箫决定把兵权交给燕清欢;当燕清欢决定踏出隐宫时,就已注定过往兄弟恩怨悉数在那一刻化为消弭。   如今,燕清欢握着燕箫的手,他原本在赶来的路上还在想,他见到燕箫之后应该说些什么,但见到他知道,燕清欢忽然沉默了,他知道,有时候无言胜过有声,他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了燕箫。   燕箫握着一手握着阿筠,一手握着燕清欢,他说:“四哥,我把阿筠托付给你了。”   阿筠听了燕箫的话,张着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哇”的一声哭出来,但他没有,阿筠虽然低着头,但众人还是看到了,有泪珠大滴大滴的砸落在燕箫的衣袍上。   众人目光又下意识看向凤夙,她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燕箫,眉眼温柔,倒是看不出任何悲喜攴。   “不担心我篡权夺位吗?”明明这话可以说的很坚定,但燕清欢出口却异常沙哑和酸涩,他在压抑自己的悲伤,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而兄弟多人,现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很快将剩下他一人,再也没有人跟他争,但他却再无欢欣激动之意,好像所有的权欲激情早就在隐宫中消磨殆尽,所以现如今遗留在身的只有无尽的沧桑和疲惫。   燕箫笑了笑:“阿筠若是无帝王之才,四哥大可取而代之,我绝不会在黄泉下心生不悦,但务必保留阿筠一生性命无忧。”   燕清欢脸色一变,握紧了燕箫的手:“老六,你能信任我,我又焉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这大燕皇位永远都是阿筠的,我燕清欢至死都会效忠燕国,帮扶阿筠造福黎民。”   “我代阿筠谢过四哥了。”燕箫看向无声哭泣的阿筠:“你这孩子,好生生的哭什么?”虽是轻声训斥,但多少有些哀叹,环着阿筠的肩,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后在你四伯面前,要多听他的话,遇到不懂之事不要逞强,凡事多与他商量,记住了吗?”   “儿记住了。”阿筠在他怀里擦了擦眼泪,哽咽点头。   “你八叔每年忌日莫忘了,他生时很喜欢你,你能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他一定会很高兴地。”   “好。”   “记着带酒过去,等你长大了,可以陪他喝两杯。”燕箫轻轻的咳嗽起来,阿筠听得心惊胆颤,连忙轻拍燕箫的背,眸子里尽是担忧。   燕箫摸着稚子的脸,温声道:“阿筠,告诉父皇,你不哭。”   阿筠擦了擦眼泪,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强颜欢笑:“儿不哭。”   “好孩子。”燕箫抱紧稚子:“莫怪父皇狠心,这一世身体已然如此,若是下一世你我还有父子之缘,父皇定当伴你长久一些。”   阿筠想哭,但却强睁着眼睛,避免眼泪滚落而出:“有父如此,儿已无憾。”   燕箫淡淡的笑,看向燕清欢,“四哥,你把阿筠带下去吧!莫要误了他的功课。”   燕清欢眼睛一红,点了点头,垂眸拉起阿筠,阿筠因为忍着泪,脸庞憋得通红,看的周围的人揪心不已。   只见阿筠走了两步,忽然又折返身体,挣开燕清欢的手,蓦然奔到燕箫面前,双膝一曲,跪在了草地上,无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却是再也不看燕箫一眼,像个初时学会走路的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越过燕清欢的时候,瓮声瓮气道:“四伯,我们快些回去。”   燕清欢看到了阿筠脸上的泪水,知道他是不想燕箫看到,所以才会这么急着离开,心里一软,最后看了一眼燕箫,又看了一眼凤夙,她依然潇洒飘逸,俏而不俗,但眉眼间流露而出的洒脱,真的就那么潇洒自若吗?   离开时,想起多年前着男装的她,俊丽爽朗,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男子的英气,又夹杂着女子应有的瑰丽缥缈。   燕清欢清楚的记得,凤夙舞剑时纤姿飘飘,剑招空灵飒爽,有着连男子都忍不住叹服的凛然霸气。   凤夙这个人擅巧思、谙韬略,让人又敬又爱,因为绝顶聪明,被人誉为女中诸葛,只可惜纵使她堪比雪顶独立凌霄花,注定有一天要败在情爱上。   燕清欢知道,凤夙此刻很平静,也只是看起来很平静而已。   “夫子,让我抱抱你。”燕箫靠着树干向凤夙招手。   凤夙走上前,坐在他身前,靠在了他怀里,这样他抱她也不会太吃力。   燕箫暖暖的笑:“他们说阴司地狱会有孟婆汤,阴鬼喝了之后就会忘记前世种种,这汤我一定不喝。”   她打趣道:“孟婆怕是要哭了。”   “别人哭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不能让夫子哭。”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凤夙侧眸看他,他才扯了扯唇,问她:“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得天庇佑,投胎转世后还能遇到你吗?”   她心一紧,温声道:“我去找你可好?”   他忍不住嗤笑道:“到时候你还能记得我吗?”   她摸着他的脸,柔声道:“自此以后,我每日为你诵经祷告,看佛祖时会想你,看菩萨时会想你,看十八罗汉时会想你……我只需把你刻在我的魂魄里,我就一定会在下一世率先找到你。”   那一刻,他笑了,笑容清美绝伦,语声很轻,但却带着戏谑:“如果我们还是师生关系,你可会再次抗拒我?”   她失笑:“怕就怕你是师,我是你学生。”   “那我不管,我只要你。”这时候的他,像个孩子一样重新抱着她,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同她一起看向庭院飞花,思绪漫漫,在一片游离的神智里,耳边响起了她的话:“箫儿,这一世你爱我太苦,下一世换我爱你,可好?”   他飘忽的笑,声音很轻也很慢:“好,我们下一世见,这一世,你把我忘了,不要哭,不要难过,好好抚养阿筠,不要让他一个人……”   原本轻拥她的手臂无声滑落,肩膀上的重量忽然向一旁倒去,凤夙身体微微发抖,眼睛一片血红,在所有人仓惶下跪,泪流满面间,凤夙拉着燕箫的手臂重新圈在她的腰间,温声道:“箫儿,天下归一了,我们终于可以有安稳的家了。你睡吧!我不吵你,等你睡醒了,我们把天下交给阿筠,就我和你,再也不理尘世,我们找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永远都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凤夙再也听不到燕箫的声音了,更不可能再听到有关于他的任何回应,她轻轻闭上眼睛,有泪水无声滑落脸庞,苍白的唇瓣间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敲丧钟,皇上驾崩了。”以李恪为首的一众宫人听了凤夙的话,这才敢嚎啕大哭,悉数跪伏在地,悲声泣哭,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宫。   阿筠正在写字,燕清欢听到宫人哭声时,脸色煞白,瞬间无力的跌倒在椅子上……   阿筠手中的笔“啪嗒”一声砸落,一滴泪砸落在刚写好的字迹上,瞬间便是一片墨迹晕染……   当丧钟响起的那一刻,正立身无名湖畔的楮墨,身体一僵,指尖颤抖了一下,沉沉闭上了眼睛。   良久后,他说:“擅自珍重。”   燕国,开元三年六月二十八日,燕国皇帝燕箫驾崩,时年二十六岁。   隔天,其子燕京继位,改国号隆安,皇后晋升太后,四王爷燕清欢为摄政王,一时间权倾朝野。   燕箫下葬那天是个阴天,天空下起了小雨,帝都送葬臣民悉数弃伞,臣民看到皇后……太后一路手扶棺椁,帝后情深,令人唏嘘感慨不已。   那天,燕箫棺椁放置帝陵之中,凤夙紧紧的握着阿筠的手,阿筠忽然开口问凤夙:“娘,今后儿陪着你,你可开心?”   凤夙眼睛里都是血丝,但她却笑道:“开心。”   听言,阿筠笑了,他把手抽了出来,指了指摆放燕箫棺椁的地方,笑中带泪:“不,娘的开心在那里。”他见凤夙开始流泪,推着她道:“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你去陪爹吧!我可以很好的……”   阿筠泪流满面,似乎遮挡了视线,连忙又擦干净,又哭又笑道:“你不要觉得愧疚和自责,是我不要你的。”   凤夙流泪了,合着雨水,迷蒙中,她站在阿筠面前,“娘对不起你。”   “你们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我没关系。”   阿筠温暖的笑了笑,凤夙眸光哀痛,在他的笑容里开始一步步后退,忽然疾飞冲进了帝陵之中,一阵内力带动的掌风吹过,只听巨龙石“砰”的一声砸落了下来,封住了帝陵口。   所有人都呆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巨龙石一旦落下,再无开启可能,他们万万没想到,才当了不到三天的太后娘娘,竟然会选择了活祭……   他们都以为这个小皇帝会倒下,但阿筠却眉目坚毅,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他扬声高喝:“史书官——”   “在。”   “记,七月一日,后殉情帝陵,情深永寿。”   七月一日正午,当楮墨在草堂中听到那声“情深永寿”时,看着无名湖,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却格外凄惨。   七月一日临夜,楚国皇帝楮墨横刀自刎,尸沉无名湖。   大结局【4000+】   更新时间:2013-12-26 1:00:55 本章字数:4761   七月一日,帝陵空荡荡的,只有烛火寂缪的闪烁着,有女子身影被拉长,孤独的投射在地面上,影影绰绰,凄迷萦绕……   祥嫔默默的跟在凤夙身后,泪流满面,压抑着哭声,看着女子脱下湿湿的白色孝衣长衫,;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红衣。   一袭红衣裹在女子身上,宛如鲜花初绽,肤色莹白胜玉,她回头看着祥嫔,温温开口:“他最喜欢我穿红衣了,可我觉得太艳丽,所以很少穿给他看。”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暗淡下来:“他带着病容,我若再每日穿着红衣守着他,岂不越发衬得他脸色不好吗?”   “公主不管穿什么,都好看。”祥嫔悄悄拭了拭泪。   “祥嫔,你能来送我,我真的很欢喜。”凤夙将她悲喜看在眼里,目光柔和:“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你能答应我。”   “公主请说。”   “自此以后,阿筠没有爹娘,还请你多陪陪他,在他有心事的时候,你能够出现,陪他说说话,让他至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有泪水沿着凤夙眼角滑落。   “好,好……我答应你。”祥嫔说着,因为伤心,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多谢。”   死寂一般的帝陵,祥嫔泪眼婆娑的盯着凤夙的背影,半晌未动,多年相交,如今一别,将是永别,心中难免剧痛无比…….   龙棺里,燕箫沉沉的睡着,凤夙抬手抚摸棺椁,手指宛如白玉一般,透明无比。   当初让他们准备龙棺的时候,凤夙特别叮嘱他们龙棺造的大一些,最重要的是,燕箫要睡得舒服才行,众人都不知道凤夙的小心思,这龙棺里,怎么能没有她的位置呢?   她是铁定了心,要跟燕箫一起走的。他死后,她一直在寻觅他的魂魄,因为在尘世寻觅不到,所以她打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然后告诉他,她有多舍不得他……   当凤夙掌心扣着棺壁时,只眨眼间功夫,身体便没入棺椁之中,躺在了燕箫身旁,里面因为放着夜明珠,所以很亮,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眉眼。   “箫儿,我来陪你了。”她看着他微微含笑,宛如少女般姿容娇,晕红流霞,绝色容颜仿佛镀了一层玉光,丽色生春。   祥嫔咬唇先是哽咽的哭,当她见棺盖被一股巨大的内力卷起,然后迅速下坠,伴随“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棺木上,严密契合时,祥嫔忽然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出声……   *************************   凤夙好像睡了很久,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离世第十日了。   她在天界,长长的玉石阶梯上方,玉柱高耸入云,柱上缠绕金龙;桥上盘旋着彩凤。   九层浮空云盾支撑的天庭隐隐可见,仙岛林立,浮云直上。九曲长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天帝说,尘世已经是十个年头了。   她有些恍若隔世,已经十年了吗?   众神朝贺,祝她重归天界,他们叫她上神。   前世今生,足足十世历劫,她知道皇爷爷是天帝假扮,她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天帝坐在她的床榻前问她:“看透了吗?”   她像一个历经沧桑风雨的老人,捂脸低低啜泣,她看不透,所有人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天界看到她的眼泪,那些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般,缓缓砸落。   他们震惊的看着她,只因他们知道七杀是不会哭的。   是的,她是天界上神七杀。   在天界,有人说,除了天地和王母之外,有三个上神,必须要为人知晓。   他们是紫微星中最耀眼的星辰,集天地灵气成为天界上神,是天帝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天界众神习惯称呼他们为——杀破狼。   杀是七杀,可搅乱天下。   破是破军,可纵横天下。   狼是贪狼,可算计天下。   七杀貌美,那样的美貌足以颠倒众生,众神说就连天帝有时候也不忍忤了她的意,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七杀对破军微笑的那一瞬间,破军就爱上了七杀,但七杀爱上的却是冷漠不可一世的贪狼,而贪狼爱上的却是一个凡间女子。   那个女子叫“芷”,七杀出于妒忌,挖了女子的双眼,把她丢在凡间一处隐蔽的地方,让贪狼找不到。   那时候的七杀,因为心心念念都是贪狼,所以一直没有把心放在破军身上,如果她肯多看一眼破军,她会发现其实破军才是天地间最爱她的人。她以为她爱的那个人是破军,但可悲的是,她只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其实并不懂爱情的女人。   贪狼愤怒了,跟七杀决裂,违抗天意,下凡前去找那名女子。破军劝七杀收手,奈何七杀不听,见贪狼下凡,她前去找天帝,愿意下界为人,只为可以跟“芷”公平较量,让贪狼喜欢上她。   七杀败给了芷,就算她拥有绝世的容貌,就算她武功高强,又有什么用?七杀在凡间拔刀准备杀死芷的时候,七杀犹豫了,因为她想到了破军,那一刻,她忽然不想让破军对她失望。但芷却言语相激,在两人冲突之下,七杀的剑被芷恶意的刺进了身体里,芷说:“到死你也争不过我。”   七杀确实争不过,因为贪狼宁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也不愿意相信跟他征战多年的她,七杀终于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贪狼,这一世为人,我觉得很值,因为它让我终于看明白了我的感情。”七杀释然的笑:“原来,我爱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不是你。”   在贪狼煞白的脸色中,七杀跳下悬崖,试图结束尘世一生,凛冽的风声里,她唤出来的不是贪狼的名字,她叫的是“长哥哥”。   她一直叫破军“长哥哥”,于是真的以为她把他当哥哥,殊不知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了他,但他太过完美,所以她只能远远的看,却不敢太过接近……   那天跳悬崖的时候,破军因为担忧七杀,偷偷下凡,及时救了她。七杀和破军互表心迹,决定在凡间成亲,但他们却违背了天界长老的诅咒,属于紫微星道上的万年梵音悄悄响起:人神之恋,终殊途同归。百千人生,弑爱成悲。   七杀和破军相爱,贪狼爱上凡间女子,都违背了天意,所以惨遭十世历劫,每一世都以悲剧收场……   经年之后,七杀声音沙哑干涩:“长哥哥呢?”   室内一阵沉默,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语。   天帝告诉七杀,破军和贪狼还有一世。这一世,贪狼和破军入身佛门,每日受佛经洗礼,待功德圆满,自会回归天界。   她没有看燕箫的今世,看的多,念得多,她不愿再跟天对抗,她已成神,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他长大,等他苍老,等他……逝世。   天界众仙都知道七杀上神变了,变得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如果她不在望尘崖,就一定会坐在三生石上面,像一尊石像,痴痴的等着有人能够涉水而来。   那是回归天际的天河之水,如果他回来,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望尘崖,她拂开云层,俯瞰燕国的花开花落。   春去秋来,她看着阿筠练剑,长大;看着阿筠欺负李恪,李恪敢怒不敢言,因为委屈时常泪眼丝丝;看着祥嫔在夜间跟阿筠坐在台阶上说话;看着阿筠跟燕清欢、齐天佑商谈国事;看着阿筠上朝时的帝王威仪;看着阿筠在老八墓前畅意喝酒自语;看着老八魂魄冒出来,低低的嗤笑阿筠是混小子;看着阿筠在帝陵前失神漫漫,转身时有泪消融在寒风里;看着阿筠成亲生子……   是个女婴,那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光裸的身上竟然腕间缠着红菱……   她先是笑,笑着笑着,开始有大滴的泪砸落下来。   她看着一旁看着她,眼神怜惜的天帝和王母,她说:“谢谢。”   阿筠抱着孩子的时候,所有宫人都看到他们的帝君在流泪,都以为帝君喜获爱女,所以才会喜极而泣,却没想到帝君之所以会哭,是因为那个女婴是三娘的转世。   老天终究还是对三娘网开了一面。   隆安五十四年,阿筠五十四岁,在寺庙上香时,遇到了比他年龄还要小的燕箫,阿筠远远看着跟他父皇容貌一模一样的“他”,忽然间泪流满面,而“他”呢?慈悲温和的看着帝君,不明白帝君为何会看着他伤心痛哭。   自此以后,阿筠常去寺听“他”讲佛法,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眸潮湿……   后来,燕清欢老了、死了,廖天机、齐天佑也死了,她……她的阿筠也死了。   阿筠临死那天,他吩咐内侍把他抬到了“他”身边,阿筠虚弱的说:“想听高僧再讲一遍佛法。”   “他”静静的讲,当阿筠在笑容里永远闭上双眸时,“他”忽然落泪了,她的箫儿抬起苍老的手指缓缓抚摸脸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流泪。   阿筠驾崩两个时辰后,有沙弥前去唤“他”诵经授课时,却发现他盘腿坐在蒲扇之上,已经圆寂了……   那天,她站在凛冽的风中,衣袍猎猎作响,眼泪被风无声吹散。   也就是那天深夜,她坐在三生石上,远远的看着天界之门和天河之水。   她一直在等,天帝和王母唤她回去,但她却温温含笑:“再等等吧!”她已经习惯了等待……   午夜时分,她听到了天河之水被浅浅划动着,睡意惺忪的眸蓦然睁开。   有两人缓缓涉水而来,一人是楮墨/贪狼,还有一人竟是年轻时候的阿筠……   凤夙失神站起,又喜又悲,阿筠轻轻的笑,他站在她前方不远处,泪眼朦胧,他叫她:“娘——”   她忽然捂住嘴,眼前模糊一片,她在寻觅燕箫,楮墨轻轻的笑:“还找什么,在你身后。”   她居然心口一疼,双膝一软,险些瘫坐在三生石上,身后有声音响起,清雅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回头看看我吗?”   是他,是他的声音。   心中的泪意忽然就那么涌到了眼眶里,她动作僵硬的转身。   一身素衣男子迎风而立,身姿清瘦如菊,眉目间透着清雅之姿,神情温柔,一对漆黑潋滟的眸子似乎夹藏着万年的沧桑和怅然,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间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他手中拿着一朵紫莲花,神情带着些许不自然,“阿筠说,你等了一世,怕是心里有气,我便想到你曾说你喜欢紫莲花,我……”他忽然止了话,深深的望着她,柔声道:“夫子,你可喜欢?”   她原本难过,听到他叫她夫子,忍不住又笑了:“都过了这么久,怎还叫我夫子?”她叫他长哥哥,他叫她夫子,这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尴尬:“叫习惯了。”   见她笑,他也低低的笑,然后两人眸光都变得有些潮湿,快步朝彼此奔去……   阿筠看着面前紧紧拥抱的爹娘,忍不住笑了笑,蹭了蹭楮墨的手臂:“感想如何?”   “君子有成人之美,只怪我以前有眼不识金镶玉。”也许,他真正爱的应该是七杀,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每次说爱他,却在他面前句句不离“长哥哥”,谁听谁恼火,所以他才会喜欢上凡间女子。也许,他并没有多爱芷,但却因为爱选择爱,以至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他叹了叹,太过久远的事,他现在想想也觉得吃力。看着前方温情缱绻的两位天界挚友,他笑了笑,无妨,他们险些濒临的关系可以慢慢修复,而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走吧,我带你去面见天帝和王母,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喜欢你。”楮墨拍了拍阿筠的肩膀,应该把地方留给他们,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阿筠不走,他要留在这里,多看看爹娘,多陪陪他们说说话,他有很多话还没有对他们说呢?   看着九天浮云,他轻轻笑了,忽然在想,他之所以能荣升仙界,是不是占了爹娘的光?看来回头,他需要好好问一问天帝了。   (完) ━━━━━━━━━━━━━━━━━━━━━━━━━━━━━━━━━ 本文内容由【sese1025】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