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灭丫的,叫你重生! 作者:琨冈   文案:   重生终结者,陶晴喜欢这个职业,因为可以享受斗来斗去斗死人的过程,更因为可以碾转在不同的时空,看每个故事的开始,编造每个故事的结束,然后身临其境却又冷眼旁观他们的喜怒痴怨嗔……   直到有一天,她自己沦陷在别人的故事里……   三千世界,万丈软红,总有一个人,让你见到的第一眼,便恍然觉得:今生来到此世大抵便是为了这个邂逅罢……   正文 第1章 谁重生就灭谁   不经意扫了一眼丢在旁边的书本子,瞅着手上那副绣了一半的鸳鸯,皇后娘娘认真端详着,纠结该从哪里下手。侍女二月挑了帘子进来,微微曲膝,道是太后娘娘马上要出浴了。   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对着淑妃和林昭仪道:“此次出来,皇上事务缠身,只得由我们侍奉母后身侧。到底行宫比不得皇宫,可好在这眼温泉很讨母后欢心,只是难为两位妹妹还要陪着本宫等这么久。”   坐在下首的两位自要客气一番,可话还没落地,就听外面窸窸窣窣一群人冲进来的声音。皇后打了个眼色,二月便迈着碎步出去了,只是这间屋处在沐春园的最里面,也不晓得那丫头能把人拦到哪里。   林昭仪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挑着一边嘴角,说不尽的风情:“娘娘,皇上日理万机,可还不是有人硬生生缠着他,您看卓贵人……”   “随侍圣驾到底是件辛苦差事,卓贵人知书达理又贤淑温恭,既能教皇上中意,也是替我等分忧……对了,妹妹你想说什么来着?”皇后笑吟吟的问着,伸手端起了茶杯,一双眼睛映在茶色的水里,更显明亮。   那说话的昭仪听了这番说辞,刚刚的话头硬生生堵在一半,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好在二月突然闯了进来,站在门口对皇后速速福了福身子,脸上神色焦急得紧,只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皇后端着杯子的手顿在那里,人也跟着愣了愣,又扭头看旁边的淑妃和林昭仪,见她们二人也是一脸莫名,这才缓缓起身,携了她们在二月的指引下一路朝温泉房走去。   等到了温泉房跟前,只见深黑的夜色被一排排灯笼照的明亮,看清环境却教人不禁吓了一跳:宫女、太监、侍卫远远站着,皇上怒气冲冲地立在门口,卓贵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的细汗映着灯笼发出的柔光,耀出微微的亮色。   皇后带着淑妃和林昭仪行过礼,才走到皇上跟前轻问:“可是母后出了什么事?”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平时雍容万千的太后娘娘端着一脸怒气走了出来,冷冷道:“哀家还活着,没被气死!”   皇上怒气冲冲的脸上掠过几丝尴尬,然后大手一挥,就把侍卫、太监、宫女全都赶出去了,低头瞪着地上的人,卓贵人匍匐到他脚下:“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皇上救救臣妾吧……”   太后娘娘皱眉站在那里,腰背笔直,自有一股子天家威仪镇在当场。皇上看了眼地上的人,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那卓贵人看求救无望,便晓得今日是逃不过去了,索性扭过头来,死死盯着皇后,咬牙切齿道:“怎么会,明明就该是你和人在温泉里……”转而又突然一愣,明白过来,便撕心裂肺般低吼:“皇上,您没有见过她和人……的样子,您莫要被她骗了啊——!”   因为刚才的事情,太后满腹怒气未消,先前看到贵人那一副指望着皇上为她做主的模样,心里更为窝火,如今听到这话已经是怒火中烧了,不过一个狐媚的妃子而已,竟公然污蔑皇后,反了天了!于是满腔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奔流而出,她大声呵斥:“够了!竟然在哀家沐浴的时候,挑唆皇上来……来……冲撞凤驾,此其一;身为一个妃子,不能替皇上皇后分忧,还不安分守己,兴口舌之祸,此其二;皇后是万民之母,一国的脸面,岂是由着你诬蔑的,此其三;以上三条,哪一条都够你死一次了,何况你还犯了个遍。”   说完这些,她似乎还不解气,于是又将火箭对准自家儿子,“自来了行宫,皇后日夜侍奉哀家左右,甚至拉了淑妃和林昭仪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解闷,却被一个嫔妃罗织上这样的罪名!皇上,姑且抛开帝后的身份不说,即便是放在寻常家里,她到底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岂容一个小妾诬蔑?!   看老娘还在气头上,怒火正炽,皇上只好低头恭听训斥。   倒是皇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地垂头在旁边站着,直到太后拂袖转身,才吩咐淑妃和林昭仪送太后离开。在宫里混得这么久,哪个没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她们两人自是明白眼前乃是非之地,赶紧朝皇上行了个礼便追着太后去了。   皇上转了半个身子,看着皇后,一双眸子在随风摇曳的灯笼下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似是有话要说,许久之后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也很快消散在冰凉浓稠的夜色里。   卓贵人眼见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了,一下子瘫坐在青石板上,繁复的衣裙铺陈得满地都是,许是因为那股子绝望,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地削薄凄楚。   “以为一切还照着上一世的路子?”皇后挑眉低头看着,到底还有一丝不忍,蹲下来,轻声道:“既然死过一次,就应好好珍惜性命,实在不该仗着自己是重生之人,而妄想玩弄人于鼓掌。如此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只能葬送这条小命罢了。”   眼里的怨恨瞬间被诧异惊恐覆盖住,卓贵人讷讷地问:“你到底是谁?”   皇后抿唇歪头,摆出一个认真思考又无辜的表情,然后嘴角就慢慢咧开笑了,全没有平时的端庄,道:“世上存相生相克之理,便如虎兔鹰蛇,有此有彼,方才有趣味,若你问我是谁,那么我便是克你们的人罢……”   她笑得十分灿烂,只是也十分敷衍,可眼神却很是诚恳,可见这番话不是敷衍之词,只是落在卓贵人眼里却是那么的……不寒而栗!   第二天一早,给太后请过安,皇后才回房接见随行的几位妃嫔,脸上全是戚然,对下面的人道,:“昨夜,卓贵人为救六皇子而不慎溺水,皇上感其情意,特下旨追封卓贵人为文妃,待回宫之后,以贵妃之礼葬之。”说完拿帕子拭拭眼角,叹了口气,继续道:“文妃的这份情怀着实英伟,只是可惜如此花样年华却……皇上也甚是伤怀……没什么事,各位妹妹便散了吧,本宫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凭吊一下文妃……”   下面的人也跟着唏嘘了一番,擦拭着眼角退下。   重生后的卓贵人在她当初死去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再次死去,并在此得封文妃,一切都很圆满,皇后决定去描几个字压一压满腔的情绪,只怕离开这里后便没有如此闲情逸致了。想着是时候离开了,那这两个多月的日子于自己不过是南柯一梦,她便提了笔,只是刚刚写完两个字,就顿住了,因为本该在一个角落黯然神伤的人正穿着一身明黄定定地立在屋里。   她赶紧放下笔,迎上去福身行礼,道:“不知皇上驾到,未能远迎,是臣妾的过错。”   皇上挥挥手,把宫女都赶了下去,却没有看她,也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径自走到书桌前,扫了一眼桌面,问:“你原来楷书就写得很好,怎么开始练行楷?”   皇后嘴角轻扬,自行起了身,走过去,只笑着说写得久了,难免想换换。   皇上点点头,没有再计较,看着桌面上的字“南柯……南柯一梦?”没等她回答,又喃喃道:“是了,南柯梦一场罢了……”   他没再说话,低头端详着那两个字,左边眉梢里的一粒暗红若隐若现,其实这人的长相很好,眉眼间有一股疏朗的俊秀,只是被平日的威严遮住了。   皇后转身去斟了一杯茶,亲自端了送过来,他却没有接,一双眼睛深深将她望着,过了半天才开口,声音飘渺得像是从某个地方传过来:“你是谁?”   “臣妾是闵娇啊,皇上问得好生奇怪。”她颊边带着浓浓的笑,眉毛微微往上挑着,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而手上的杯子没有半毫晃动,杯中的茶水连一丝涟漪都不曾荡起。   可皇上显然不相信这个答案,紧紧盯着她,过了半天又扯着嘴角浅浅笑了笑,伸出手来,“你不是闵娇。朕知道你不是她,从两个月前就不是了。”   皇后什么都没说,脸上的笑意却更浓稠了,左边的眉毛向上挑着,在他的手抓上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睫轻轻垂下来,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往后倒去。   见她突生异状,皇上心头一慌,没来由的,他就是知道有什么要从自己眼前溜走了,急急伸出手将眼前下坠的身体接住,却又不知该唤什么名字,瞬息的功夫,那只从她手上滑落的杯子已落了地,发出一声脆响。   好险好险!差点被识破了!脱身的陶晴还没睁开眼就抬手拍胸脯了,等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和水晶灯,才安下心来,她本就是为纠正错误才穿过去的,如果让人认出来,那就是知错犯错啊!   重生实在不是个好现象,因为它不仅仅是死而复生,关键是人活过来后,一切还是照着她\他前世的路线发展,这明显就是开挂,关键这些人妄想靠外挂技能改变已形成的格局!说白了,重生就是时空错乱的产物,正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才有了重生者终结联盟,而陶晴恰是其中的一员。   这次的任务也很顺手,只是怎么会被人认出来呢?!陶晴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她向来对对自己模仿能力自信到爆棚的!可刚刚那家伙明显不是试探,她将自己在哪个世界所言所行仔仔细细又过滤了两遍,还是没找出头绪来,这才是教她抓狂的事!   很饿,被气的很饿,她一个鲤鱼打挺,要起身,最后却还是重重地砸回了床上……   她只能狠呼出一口气,吹了吹搭在眉头上的刘海,磨蹭着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洗漱,然后走到饭桌旁,刚准备掀铃叫吃的,却看到旁边放着崭新的任务本子 ……   靠,连缓一缓的时间都不给啊,这群人还有没有人性啊?!她举起手正准备把本子狠狠掼在地上,再跳上去踩两脚,却被右上角的一行熟悉的小字给吸引住了,曰:正妻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后面跟了一排大大的PS:有猫有团子有肉垫供蹂躏!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2章 初相见   陶晴又翻了一页手上的线装书,抬头看了看凉亭边上的海棠,微不可见地扭了扭有些酸沉的脖子,问:“两位如夫人今日也在一起么?”   侍女语秋正端起茶壶,要去添热水,听到问话,便停下来回答:“是啊,二夫人今日又做了酥皮饼,请三夫人过去品尝,连小少爷也被馋去了呢。”说完又放下手上的东西,“绿茵苑的茵翠刚刚还送了一盘过来,奴婢见您正看书入迷,不忍打扰,郡主眼下可要尝尝?”   由于出身的关系,这二夫人的厨艺相当了得,陶晴心里欢快了一下,面上却漫不经心,微微点了点头。如今的她是瑞阳侯府的优容郡主,关丘将军宁阔的正夫人符悠容,而这位将军府的女主人平素就是一副矜持、识大体的性子,因出身较好,骨子里对吃喝这些没有什么台执着的念想。   语秋转身去了,陶晴也没了看书的兴致,将书放在石桌上,穿过来已经五天了,即使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却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更遑论做些什么了,不过就是要这样,老鼠藏得好跑得快,猫才玩得有趣味不是?。   要说这次的目标,那还真不是一只简单的老鼠,因为这将军府二夫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要真细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个丫鬟上位感人故事,十分的励志,只可惜由于主人公一心想更加励志,而导致结局太不励志就是了。   八年前,瑞阳侯府十五岁的二小姐符悠容被皇上封为优容君主,赐婚给少年将军宁阔,三个月后带着两个小丫鬟姻姻、语秋嫁进将军府,一年后,诞下宁家的长子嫡孙宁诺。有了孩子,即使没有爱情,一家三口的生活也算得上和美。彼时的符悠容到底年轻,免不了有些小姐脾气,好在宁阔十分儒雅懂情趣,对自己的夫人很是谦让,只是再好的脾性也架不住成年累月的消耗,陪嫁而来的丫鬟姻姻就抓住了这个契机,成功上位。   符悠容先前是带着小姐脾气,等后来有了孩子去了脾气,又一心扑在儿子身上,无意中有些冷落夫君,婚后第四年,两人的关系在渐渐疏远。宁阔歇在悠远居的时候越来越少,多数时候都宿在自己的宁筑里。最初,符悠容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还日日让姻姻送宵夜过去,表达自己对夫君的关心,可没多久这心思就淡了。倒是姻姻还记着这茬事,夜夜送茶点过去,并不断跟男主人念叨他家儿子当天学了什么,做了什么,这实在是个很讨巧的话题,而宁阔当时确实很关注这个,不然也不会容忍丫鬟每晚念叨半个时辰的鸡毛蒜皮,由此可见姻姻是个聪明的丫鬟。   一个个白天过去,一个个夜晚过来,姻姻念叨的话却越来越少,这本是一个好现象,坏就坏在宁阔念叨的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阿诺今日做了什么”到“我今日做了什么”,再到后来的“你今日做了什么”。这个愁人的转变却无疑让侍女姻姻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她往宵夜里多加了点料,然后两人就念叨到床上去了。   偌大的一个将军府,真正称得上是人多眼杂,很快这件事就被捅了出来,可此时有儿万事足的符悠容已脱掉了少女脾性,有了当家主母的觉悟,认为给自己的丫鬟开脸总比纳外人进来的好,所以表现出了极为珍贵的理解和大度,她对宁阔说:“是我没尽到做妻子的本分,这几年来,亏得姻姻将你照顾得不错,纳了她吧。”   于是侍女姻姻成了蒋姻,在宁诺四岁生辰后的第九天,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妾室。当时她已十九岁,从丫鬟到侍妾,虽说不上是一步登天,但也是不小的飞跃了,这是个转折,因为一切改变也由此开始。   宁阔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难免更喜欢儿子一些,蒋姻自然看得出来, 便一心想生个儿子好讨将军欢心,更重要的是,将军府日后势必会有更年轻漂亮的女人进来,她这样的出身和年纪实在没有什么优势去和小姑娘争宠了,而她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就一定要在那之前生个儿子出来。   得来不易的东西总是格外有吸引力,也格外让人害怕失去,蒋姻便是如此,为了已得到的和未得到的,她太渴望有个儿子,这种渴望随着不安日益成长。在这种渴望的支配下,蒋姻竟连着两次将肚里四五个月的孩子打掉,只因为老大夫号脉号出她怀的是姑娘!其实生姑娘和生儿子完全不冲突,生下姑娘再去怀儿子也没什么,可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陶晴唯一的猜测就是,蒋姻舍不得浪费怀胎十月的时间来生闺女,在四五个月的时候堕胎就快成尽快怀上下一胎了。而事实上,蒋姻确实很快就怀上了,因为十个月内她堕了两次胎,也把身体给拖坏了。   符悠容请了大夫来帮她调理身子,可那大夫却说为着她的身子着想,以后还是莫要再生育的好。其中的因由,外人自是不清楚,可一个女人接连掉了两胎,又无法再生育,到底是件不幸的事情。周围不少人为她狠狠惋惜,连宁阔格外疼惜她,突出表现就是半年没有与她同房,并准备新纳一位如夫人进府。不过在新纳如夫人之前,他向符悠容明确表达了想提蒋姻做如夫人的意思。提一个没有孩子的人做如夫人,还是在新纳如夫人这个档口上,符悠容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并提议在纳新人前一个月扶蒋姻做如夫人。   那个未进门的如夫人乃侍郎大人的庶女,叫姚韶然,比蒋姻更年轻更漂亮更温婉,并且出身诗礼人家。这让蒋姻觉得自己正面临着毁灭性的危机,所以,她采取了毁灭性的行动,并且顺利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在成为如夫人的那个晚上,她盛装一番,把宁家男主人请到了绿茵苑,一夜云雨。   一个月后,姚韶然入住韶然阁,蒋姻号出喜脉。   三个月后,当初的老大夫说宁府的二夫人腹中是个男胎。第二天,一身香喷喷的姚韶然亲自过来道喜;当天半夜,蒋姻腹痛,大夫赶来,说是动了胎气;天亮后,符悠容差人送了一堆补品、安胎药。   胎儿八个月大的时候,蒋姻在后院荷花塘上的石亭中纳凉,姚韶然带着六岁的宁诺到凉亭玩耍。蒋姻本打算寒暄两句就离开,而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只是起身的那一刹那除了意外。   正在嬉闹的宁诺,瞅准两人说话的空隙,打算从后面扑过去抓住姚韶然。那姚韶然却好像背后长了眼似的,一个轻巧的侧身就躲开了,于是宁家少爷便一头撞到了二夫人的肚子上,重重地。   撞到了大肚子,这可不得了!宁诺的小脑瓜瞬间就被吓傻了,只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蒋姻,却忘记收住脚下的步子,一头扎进荷塘里。死巧不巧地,当时在场的只有两个小丫鬟,一个手忙脚乱的去扶怀着孩子的二夫人,一个白着脸匆匆跑去前院喊人救宁家的长子嫡孙。   六岁的少爷落水了,这真是件大事了,不消片刻后院就沾满了人,符悠容听了消息,心里像有锤子在敲一样,踉跄着步子赶了过来。家丁小厮一拨接一拨地往水里跳,一番壮观的前仆后继,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的宁阔终于被捞了上来,只是快没有了气息;此时的蒋姻身下已是一大片血了。   院子里乱得一团糟,符悠容的一颗心都要跟着儿子去了,哪里还看得到其他呢,只是咬着嘴唇盯着人帮阿诺把溺进肚里的水吐出来。   蒋姻的身子本就已经垮了,不适宜生育,如今被撞得早产,大出血,又拖了这许久时间,等大夫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一尸两命的惨剧就这样酿成了。   死去的蒋姻就重生于被提做如夫人的那一天,可等陶晴赶来的时候,姚韶然都已经进府五个月了。依照常理来说,重生后的蒋姻应该努力避免宁诺,避免姚韶然,避免去荷塘,然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窝在屋里安胎。可她没有,不但整天在府里到处转,还经常做吃的来拉拢前世的仇人,因为她至今都没有怀孕!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陶晴郁闷又愉悦,郁闷因为不知道蒋姻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愉悦是要这样才有惊喜啊!她正纠结着,听到凉亭外小径上脚步声响起,想着应是语秋回来了,赶紧又拿起书,翻到刚刚看的那一页。   瞧了好几行,也没等到那丫头的声音,相反,倒是一块玉色的袍角闯进了视线中,她瞬间就知道了来人身份,这故事男主角终于登场了!陶晴收回目光,又扫完了书上的最后一行,才装作才注意到的样子,抬起头来,待“看清”他后才将手上的书合上,站起来,咧出一个调整好高度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日的第二更~!   咱有存稿,咩哈哈~!!   正文 第3章 初试身手(捉虫)   瞧了好几行,也没等到那丫头的声音,相反,倒是一块玉色的袍角闯进了视线中,她瞬间就知道了来人身份,这故事男主角终于登场了!陶晴收回目光,又扫完了书上的最后一行,才装作才注意到的样子,抬起头来,待“看清”他后才将手上的书合上,站起来,咧出一个调整好高度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彼时天正蓝,云正白,花正艳,陶晴正心烦,宁阔正悠闲,于是儒雅地在旁边的石凳落了座,道:“这几日不用早朝,想着许久没来这里,就踱过来了。”看到石桌上的书,心里有些纳闷,便拿起来翻了翻,“《搜神记》?怎么想起看这个?”   语秋正端了酥皮饼和茶水过来,见将军也在,掩不住心中喜悦,轻快地福了福身,将茶水满上。   不管怎样,眼前是符悠容的夫君,陶晴顺手将先倒满的那杯茶推到宁阔跟前,“阿诺嘴馋吃酥饼去了,我闲来无事,便自己去书房拿了几本书过来,权当消磨光阴。”又指了指盘里的酥饼,“喏,蒋姻做的酥皮饼,刚送过来,你也尝尝罢。”   宁阔只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向来不喜吃这些,阿诺这几日在家还听话么?”   眼前金灿灿的饼怎么看怎么诱人,可蒋姻擅做酥皮饼竟是宁阔不喜欢的,这对于一心向着身份地位前进的女人有些不正常吧?陶晴脑筋转乱好几圈,却把宁阔后面的问题给忽略了。倒是后面站着语秋丫头机灵,赶快代自家郡主回了话,说是少爷最近一直很乖,只是早上起床晚些,午睡时间也久些,怕是又要长高了。   宁阔点头,陶晴也跟着笑了笑,阿诺是有些嗜睡。她本以为孩子都比较容易瞌睡,或者是因为春困的缘故,可如今听语秋的意思,这都是近几日的事情。   而蒋姻做的酥皮饼,阿诺喜欢,宁阔却不喜欢,一系列的事情还真巧啊,果然狐狸尾巴那么大,怎么能藏得住呢?。想到这里,陶晴本来伸向酥饼的右手硬是在中途拐了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扭头道:“你明日若是无事,便带阿诺出去转转吧,他这几日一直嚷闷呢。接连几日,我总觉得头晕目眩的,也没照顾他的精神。”   “不要紧罢?那明天请俞御医过来看看?”宁阔正在低头喝茶,听到这话倒有些诧异,略一沉思又说,“不如今晚便让阿诺去我那里住吧,也免得明早带他出去时扰到你休息。”   这话很是合情合理,关键是也合了她的意思,陶晴抿着嘴笑得愉悦又温婉,点头说“好”,扭头看见园里春花正盛,但愿明天能有个结果……   第二天一早,阿诺便跟着宁阔出门去了。陶晴一个人用过早饭,又翻了几页书,得知三夫人照例去了蒋姻那里,才带着语秋出了悠远居,一路赏花看景,慢悠悠往前晃,经过姚韶然的韶光阁,又走了一小段路才到绿茵苑。   蒋姻正抱着她那只叫小玉的白猫,同姚韶然闲话家常,听到丫鬟通报,两人忙起身迎了出来。   陶晴这才看到传说中的二夫人,相貌只能说是中上,衣着穿戴也比旁边的姚韶然素净些,眼下正垂眉顺目,看不出表情,不过越是要做事的人,应该月低调,和“咬人的狗不交换”是一个道理。   陶晴赶紧伸手虚虚扶了一下,笑道:"一家人,不需这么多虚礼,倒是姻姻昨日的那个酥皮饼,我吃着很是喜欢。阿诺昨晚也一直在耳边念叨,说是今天出去,得不了饼吃,硬是央着我过来替他讨。"   她说这话时笑得太诚恳,两眼弯成了半边月,教人看不清眼里的目光,可蒋姻怀里的小玉却感觉到了,背上的毛瞬间立了起来。蒋姻没有功夫去留意猫毛是竖着的还是躺着的,只忙着引嫡夫人进屋,又说既是少爷想吃,让茵翠送过去就是,不必她亲自过来。   如此热情的寒暄越是在大家族里,越是司空见惯,也越是客气得厉害,陶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跟着附和了几句,终于坦荡荡地把目光转了,伸出手来,蒋姻笑着把猫递过去了,小玉撕心裂肺般“喵呜”了声,一边的姚韶然便跟着说这猫还真是喜欢夫人呢。那小玉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主,眼见翻身无望,又“喵—呜——呜———”了一阵。   姚韶然那句话不过随口一说,但陶晴听着顺耳得很,她便笑眯眯地收下了,握住小玉的爪子,食指触到软软的肉垫,顿时觉得圆满极了,爱猫及主,连带着看蒋姻都顺眼不少。手上揉搓肉垫的动作不停,面上的功夫也不落下,她笑得温婉又端庄,解释前几日因身体不太好,才没让她们进悠远居,怕将病气过给她们,又恐她们多了心去,如今才过来当面说清楚。   蒋姻拿帕子掩着嘴,笑得明媚,"郡主免了请安,我们乐得偷懒,只是几日不见,颇有些想念,如今身体可好了?"   肉垫摸着太舒服,陶晴轻轻咳了一声,说:"只是受了寒,眼下不要紧了。如今的时节乍暖还寒,你们也要多留意身体,不舒服就及时看大夫。"   姚韶然接了话茬,道:"也是呢,不知怎么回事,我这两个月总觉得身子不大好,早上常有些目眩。"   蒋姻正帮着茵翠往桌上放的点心,端着盘子的手稍稍一顿,抬头对上陶晴的目光,便把点心放在了她跟前,“喏,郡主喜欢的酥皮饼。”   陶晴只说刚过早饭,实在不饿,倒不如拣几样带回去吃。话虽如此说,可她又怕自己挑的口味不是符悠容喜欢的,于是招手让一旁的语秋上来选了几样,又看姚韶然吃了许多绿豆糕,便递个眼色过去,语秋赶紧也包了几块。   陶晴又拣起刚刚的话茬:“晚些时候,俞御医要进府,你们也过来,请他号个脉,求个安心罢。”说完,才起身要回去,临走,又握着猫脚掌狠狠揉捏了两把。   蒋姻送她到门口,怀里的小玉又“喵呜”了一声,脆脆的,声音里满是解脱后的欢愉。   午饭刚过,宁阔便扛着阿诺回来了,说是在路上就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陶晴让人将孩子接过来,亲自送回房间,放到床上,才回自己屋。   不想宁阔并没有匆匆离开,看她回来,便从小厮手上接过一个布包放在桌上,说是给她的。   这将军和正室不是已经日渐疏远了么?陶晴心下有些狐疑,却还是走了过去,打开包裹一看,竟是些志怪的本子!心里压抑不住地荡漾了一下,她嘴上却说:“我看书本来就只为了消遣,什么书都一样,不用特地买来。”   宁阔看她脸上没什么情绪,眉毛却高高地挑起,便知是口不对心了,却也没揭穿,反而说:“没有特地去,和阿诺经过书肆,顺便买的。”   既然如此,陶晴便把书收下了,可到底拿人家的手短,于是抬头说:“如此便多谢了,带着阿诺很累吧,可要喝杯茶再走?”   这话初听感觉还好,可仔细一咂摸,却不是那个味,简直就是在下逐客令,“你喝完这杯茶就滚吧”。所以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   倒是宁阔淡定得很,说是因为有事还要出府一趟,就转身去了,甫一出门,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散了个干净,整个人若有所思,又恍恍惚惚。   从那沓书里随手抽了一本出来,陶晴便去看阿诺,并吩咐语秋把早上从绿茵苑拿回来的点心送到少爷房里,若是俞御医来便直接带他去阿诺房间。   手里的书一页页翻过去,外面已经日影西斜,阿诺却一直睡得很香很沉,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陶晴盯着桌上的点心,冷哼了一声。   傍晚十分,俞御医终于来了。这俞御医全名俞本,原是瑞阳侯府的大夫,被瑞阳侯举荐进了太医院,短短三年便做上了御医,深受皇家倚重。但他却是个很念旧情的,时至今日还常常到侯府走动,侯爷的身子也一直由他在打理,是符悠容信得过之人。   稍稍寒暄了几句,陶晴便开门见山了,道:"有些事情,经他人之手,我始终信不过,所以,明知诸多劳烦于你,也顾不得了。"   俞本原就是在宫里当差的,事情见得多了,听她这么一说,便猜中了几分,也不再绕弯子,凝重地点点头。   这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陶晴只将阿诺格外嗜睡的事情讲了,又指指桌上的酥皮饼。俞本对着床上的孩子一通诊查,又仔细研究了盘里的饼,才起身,“少爷确是被人下药了,且有一个多月了,分量倒不是很凶猛。只是这个药十分阴毒,初始只让人有些嗜睡罢了,慢慢食欲下降,再接着身体虚弱,但不会致人死亡,可人若是虚到连起身都不能,只怕到时候一场风寒就能夺走性命。”   陶晴穿过来的任务就是让一切按照蒋姻前世的路线发展,所以定要保住先前活着的人不要被重生后的蒋姻给玩死了。更何况即使无关工作,她也想要保住阿诺这个大团子,于是忙问治愈的办法。   俞本便将治愈之法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完他的话,陶晴忍不住庆幸,还好蒋姻下毒时是斟酌仔细了的,应该是怕药效大了引人怀疑,所以没敢下重手,再加上中毒时间不过一个多月,只要阿诺每天按时服袪毒的药,半个多月就能将毒驱干净。   只是,这期间,绝不能再沾一星半点的毒药,不然前功尽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三更,忽然好心疼存稿君。。。   呜呜呜~~~~   正文 第4章 疑云重重   听完他的话,陶晴忍不住庆幸,还好蒋姻下毒时是斟酌仔细了的,应该是怕药效大了引人怀疑,所以没敢下重手,再加上中毒时间不过一个多月,只要阿诺每天按时服袪毒的药,半个多月就能将毒驱干净。   只是,这期间,绝不能再沾一星半点的毒药,不然前功尽弃。   距离蒋姻前世死去的日子还有段时间,所以现在不能把她弄死,那眼前的证据也就没用了,至少暂时没用,也不宜打草惊蛇,一切最好都在人不知鬼不觉中进行……   那此刻最重要的是这个解毒的法子,陶晴犯起愁来,且不说每天服药都不引人怀疑,只保证半个月完全不出差错这一条,在将军府操作起来相当有挑战性。思来想去,只有先将孩子送到瑞阳侯府了,也方便俞本随时调理阿诺的身子,可这么做的话需要一个过得去的借口,不但要过得去宁阔这关,还要过得去瑞阳侯府那关,最重要的是决计不能将侯府再卷进来。   俞本看她还在思索,便回身去继续研究桌上其他的点心,研究了一半忽扭头,“还好,郡主素来不喜欢绿豆糕!里面有东西,长期服用不过是让人气血不调罢了,可这个下药的方法却取巧得厉害。把药下在绿豆这种凉性极强的食物里,若经常食用,开始会致使女子信期紊乱,半年后就直接取人性命了。”   不见符悠容搭话,他又沉思一番,还是开了口,“这两种药都下得很轻,可见下药的人用心极重,看如今的情形,郡主怕是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吧?要不要告诉侯爷?”   果然,重生后的蒋姻既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那就万万不会有束手待毙的道理!可蒋姻的存在已是乱了世道,绝不能因她将无辜的人卷进来,所以这事不但要瞒着侯府的人,还要瞒着将军府的人,怕就怕一个不小心,事情泄露出去,影响扩大,脱离了掌控!   陶晴挑挑眉毛,盯着床上的阿诺道:“这件事,我已有打算,你万不可跟任何人透漏一丝消息!真不得已,我自会亲自跟爹爹说明请侯府相助,在这之前,我会寻一个好的因由,将阿诺送进侯府,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陶晴又交代了几句,才带着他离开阿诺的房间。一进正屋,她便差人去请蒋姻和姚韶然,本打算连宁阔一起请来做个见证,看到桌上摊开的书,才想起他下午不在府中,只好作罢。   蒋姻和姚韶然过来的时候,陶晴正端坐在主位上和俞本聊天,无非是做做样子,问问瑞阳侯的身体如何了。她抬头见人到齐了,才伸手给他把脉,俞本慎重地诊治了一番,只说是受了凉,又一直未能将寒邪排除体外,才导致身体一直不适,完了还认认真真开了个方子。   接下来是蒋姻,她的身体倒正常得很,只是因为前两次小产,平时要多注意调养。   轮到姚韶然的时候,按照先前陶晴的交代,俞本煞有介事地切脉切了半天,才说:“三夫人既然生来就有些气血不足,就更应好好调养,多吃些暖身的补品,不要吃绿豆莲子这类寒凉重的食物,否则,怕是很难有身孕的。”   生养对于封建社会的女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也是最能说动她们的理由之一。果然,姚韶然听完御医的最后一句话,立马婉转又坚定地表示自己再也不吃绿豆了……   开完方子,俞本当着她们的面告辞离去,陶晴知道他是不想引人怀疑。这俞御医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诚恳坦荡的君子形容,可若不是先前对好过招,她都会信刚刚那番话了,演技真真好,是个人物啊。   晚饭时候,陶晴故意当着另外两个女人的面,把俞御医进府诊治的情形都一一告诉宁阔,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送阿诺去瑞阳王府的事情提出来,可她刚说了“阿诺”两个字,便被宁阔打断了。   他说:“你身体不好,需修养,两位如夫人的身子也要将养着,阿诺今晚就跟着我吧。只是明日又要上朝了,况且这些天皇上没有早朝,定积了不少事情下来,如此,我怕也没有时间照看他。不如让他去侯府住个十天半月,还能陪陪岳父大人,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接他回来,如何?”   要不是环境所限,陶晴觉得自己肯定会扑过去抱宁阔的,这个提议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何况他的理由还这般水到渠成且滴水不漏,她哪里会反对,只是拖着符悠容的身体,不好表现得太欢脱,于是努力皱着眉沉思了半天,才“不舍”道:“也罢。”   饭后,宁阔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到瑞阳侯府去了。   第二天一早,陶晴陪着阿诺一起用早饭,可见他从碗里扒东西吃时双眼还惺忪着,心里便忍不住有些担忧,只希望这孩子在侯府一切顺利,将身上的毒清干净了再回来。   饭还没吃完,就有管家过来,道是侯府来接少爷的马车已经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现在是“孩他娘”了,陶晴只好一再叮嘱阿诺:“在侯府要听话,莫要闯祸,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已拜托俞御医多调理你的身子,若他开了什么药,万不可因为怕苦就不吃,知道么?”   见孩子慎重地点了头,她又说:“告诉外公,娘亲的身子没有大碍,只要静养些日子就会好,到时候再去看望他,不要让他老人家挂心。”   阿诺到底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几句话就将他眼圈给说红了。   陶晴让语秋又打开少爷的包袱检查了一遍,才交给门外的小厮,看着阿诺仍旧一副被抛弃的委屈样子,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见宁阔正站在屋外的回廊下,看他那副悠然的形容,怕是已站了有段时间。   宁阔见她看自己,才走过来对阿诺说:“侯爷昨晚得知你要过去,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大早便催促人来接。何况只是离家几天,又不是去外人那里,这么大的男子汉,怎能如此忸怩?”   这话倒是很管用,宁诺立马收起了期期艾艾的神色,挺了挺单薄的小腰杆,凛然道:“娘亲不要挂心,阿诺一定会好好陪外公的!”   说完,小家伙就转身出门去了,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势,可右脚刚迈出门槛,却又扭头回来,很不放心地提点道:“娘亲要记得早点来接阿诺!”   陶晴本来正沉浸在母子依依分别的伤感氛围中,感动于自己精湛的演技,却被最后那句话给崩得不知该如何调剂脸上的表情,怔怔了半天才挥着小手帕道:“娘亲记住了,我儿安心的去吧。”   一边宁阔的眼角抽了抽又抖了抖,可见她脸上那浓到化不开的离愁和目送阿诺离开的深情眼神,也不好做出太破坏气氛的事情,清咳了一声,道:“不用这么卖力,只是离开几日罢了。”   一不小心入戏太深了……陶晴好想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眼前若是羞涩了,才大大的失面子,于是砸吧砸吧嘴,砸吧出特没底气的一句“儿行千里母担忧”……   “千里?侯府不是一直都在城南么?”   “……”陶晴把脸别向一边,龇了龇牙,才回头,看他还穿着朝服,知他还没吃早饭,便开口留他用早饭,趁机转移话题。   宁阔也不客气,跟着转身进了屋。语秋见将军真的坐下了,脸上喜滋滋的,都要冒出泡来了,转身就要去取干净碗筷来,陶晴挥手阻止了她,让丫头拿自己未用的干净碗给将军盛粥,又把干净筷子递给他,自己才端起阿诺用过的碗盛粥喝。   宁阔既没有抬碗,也没有举筷,只在一边看着笑,说:“不请自来,抢了你的饭碗。”   忽然觉得周身一股寒意升起,这笑话太冷了,陶晴一时不知道该笑得含蓄些还是张扬些,可这一愣神的功夫已错过了笑场的时机,只得把头埋进粥里,僵僵地道:“你多虑了。”   可他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喝着粥,“以前用膳,都是你亲手帮我盛。”   以前的符悠容真是这样?陶晴有点拿不稳,嘴上却推说:“因为这几日染了风寒,怕碗筷经我的手会将病气过给你。”   对比如今的情形,这个理由是在很牵强,毕竟她还没病到那份上,想到这里,陶晴忽然一惊:此次阿诺的离开也忒顺利了些!就算她如今精神不济,也能勉强照顾得了孩子;何况那两位如夫人的身子一向如此,前几日还不是在照看阿诺;再退一万步,即使将军府里的主人通通病倒,还有大把的下人在呢!   宁阔怎么会忽然提出将孩子送去岳父那里呢,又恰巧是在这个当口上?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莫非他已知晓蒋姻的作为,可假如知晓了,作为一家之主,绝不应该像如今这样,任由事态恶化……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疑云,在日后都会有答案~!   PS:看文的妹子不留爪,俺觉得不杏糊了……   正文 第5章 收拾烂摊子   宁阔怎么会忽然提出将孩子送去岳父那里呢,又恰巧是在这个当口上?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莫非他已知晓蒋姻的作为,可假如知晓了,作为一家之主,绝不应该像如今这样,任由事态恶化……   这边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那边的宁阔已经吃好,起身离开了。   陶晴坐在后园里看书,又想起宁诺的事情,便试探着对语秋道:“阿诺头一次要离开这么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语秋也跟着说:“是啊,想小少爷两岁那年冬天,您染了风寒病倒在床,将军便带着小少爷住在宁筑那边,也没舍得送到侯府去呢!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少爷这么大了,知冷知暖,去侯府住住也没什么……”   果然,阿诺的事情太过巧合,太过反常了!陶晴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把,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连午饭都吃得味同嚼蜡。   傍晚时分,下人来禀,说是俞御医派人送了安神香来,待语秋从前院将东西取过来,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一把棕色安神香外,还附了一页熏香的方子,说每天熏两个时辰,坚持十天,将对身体大有裨益。这些倒也平常,只是后面的一句话,引起了陶晴的注意,曰:韶光易逝,残春渐销,芬香欲留芳魂住。   看来这俞本不但医术高明心思缜密,还颇富文彩。比如刚刚那段洋溢着浪漫主义气息的词句,如果照着陶晴的理解,翻译成直接明了的白话文,那就是:姚韶然中毒要香消玉殒了,若想救人,就焚香狠狠熏她。   解药是有了,可怎么给人服下去还是个问题,送给她,她不见得会乖乖去熏;若请她来自己这里每天呆够两个时辰,蒋姻定会多心。   晚饭时候,陶晴忽然福至心灵,于是对着宁阔道:“最近府里有些不顺,我本想着到佛堂诵佛抄经,可身子又支撑不住,韶然既然能写善读,不如每日下午跟我一起去,帮忙抄抄经书罢。”蒋姻是丫鬟出身,不善读写,这样就可以把她排除在外了。   宁阔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三夫人,点点头。既然当家的态度都这么明朗,姚韶然只好硬着头皮表态:“这是积福的事情,韶然本就该尽心尽力的。”   帮姚韶然解毒的事情总算解决了,可想到从明天起接下来的十天,每日下午都要去佛堂待两个时辰,陶晴心里刚泛起来的得意就被生生压了下去,在香火缭绕的佛堂诵经,和在花红草绿的院子里看志怪本子,虽然都和鬼神相关,可真的是天堂和地狱之别啊!   一想到未来十天将枯燥得如同深秋干草般,陶晴顿觉绝望极了,于是决定翻一个好看的志怪故事来转移下注意力,然后洗漱上床睡觉,可正应了那句话:人生处处有惊喜。   手上的故事刚刚展开,她看得正入迷,语秋那丫头兴冲冲地闯进来,两颊洋溢着浓浓的喜气,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凑到陶晴跟前咬着牙齿压低嗓音说:“郡主,将军正在过来的路上。”   陶晴眼睛都没有抬,“嗯”了声,过了一会,趁着翻页的间隙凉凉道:“他来了便来了,这么贼兮兮的做什么,莫不是你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被他拿住了?”   “郡主——”语秋娇斥了一声,又红着脸继续,“将军这个时候过来,自然是要宿在这里。”   陶晴忙碌的目光终于定了下来,按照先前得的消息,宁阔已经多年没有痛符悠容同房了,不然阿诺早有弟弟妹妹好几个,那他这么晚了过来坐什么?她抬头看着语秋,“你如何知道他来就是要宿在这里?”   对于如此“不合心意”的问题,这丫头非常有主见地选择了听而不闻,继而极其殷勤又狗腿地表示要帮她梳洗。   虽说现在用的是符悠容的身体,是宁阔的妻子,可有些事情还真……接受不能!   陶晴挑挑眉,计上心来,将手上的书翻了一页,道:“不用,你先让人把俞御医开的药煎了吧,煎好就趁热端过来。”   语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脸上的红光简直在说“我不打扰你们”,然后掩着面,拖着矜持的小碎步离开了。   陶晴继续低头看书,直到身边站了人,才抬头起身。   宁阔十分熟练地将书从她上取过去,翻了翻,“想着今日阿诺不在,你或许不习惯,便过来看看。”又把书打开至她刚才看的那页,递还给她,然后径自走到桌边,也从那沓书里取了一本,过来坐下,就着烛光翻起来,道:“晚上就不喝茶了,等晚点用宵夜吧。”   “……”这是还在记恨那句“喝完茶再走”……   从眼角里瞄了几眼,见他确实看得认真,陶晴也安下心来,专心继续刚刚看了一半的故事。   所以,语秋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比邻而坐,既没有温言软语你侬我侬,也没有眸眼带春相视生情,只盯着各自的书看得入迷。作为一个丫鬟,她十分的理解不能,书本都是死物,即使是好看,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好看啊!即使一肚子的不满,这丫头最后还是才轻手轻脚地进来,只是心中的不满已经赤果果地写在脸上了。   陶晴见药来了,伸手摸摸,碗温热,便端起来皱着眉毛一口气灌下去,刚把碗推出去,嘴边上就有杯子贴了上来,抬眼见宁阔一手举着杯子,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漱漱口,就不会这么苦了。”   嘴里确实苦的厉害,她吞了口唾沫,赶紧伸手去接杯子,“我来就好。”   他却坚持没有放手,局面顿时有点僵,一个端着杯子要喂水,被喂的人却只要水而拒绝投喂服务……这样不好……   陶晴狠狠吞了口唾沫,淡定道:“已经不苦了。”说完,拿了桌上的书,若无其事地翻了起来。   丫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端起药碗往外退下,却听自家主子吩咐:“让人做点将军喜欢吃的宵夜过来,将军用完再走。”   用完再走?又自作主张赶人了……   语秋端起药碗丢下小碎步就跑了,脚下卷起一道长长的怨气。   半个时辰后,宵夜没有来;一个时辰后,宵夜还是没有来……宁阔却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陶晴也觉得他确实有赖着不走的理由,毕竟答应给他宵夜吃的。   千呼万唤之后,宵夜终于被端上来了,而陶晴的两眼已经处于半休眠状态了,虽然努力强撑精神,可手上的书却自半刻钟前就没有翻过页了。宁阔终于看不下去,道:“既然吃过药,就早点睡吧,我用过宵夜就回去了。”   所以,吃药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隐晦地告诉他,你老婆还在生病呢!   听到这话,陶晴忍不住在心里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只是她如今顶着他妻子的身份,该照看的面子还是要照看的。她决定要给“夫君”面子,于是默了默,道:“听说韶光阁里的君子兰开得正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宁阔抬头笑道:“也好,难得你这么为我着想。”   第二天一早,蒋姻过来请安,见姚韶然还没到,便说:“韶然妹妹兴许是起晚了,毕竟昨夜将军宿在韶光阁那边,今早又要伺候将军穿衣去早朝。郡主莫要怪她。”看陶晴只顾低头看书没反应,又说:“妹妹倒是深得将军喜欢,只可惜身子骨不好,否则,怕是早就怀上将军的孩子了呢……”   本子上刚讲到狐狸精报恩不成,反被书生误会这一段,陶晴正被虐得如痴如醉,可听闻这话也不得不狠狠心,将目光从书上撕开,抬起头,笑得温柔又慈祥,“说起来,前日俞御医还说她气血不足,这几日又在抄写经书,千万不要累着才是。语秋,你现在便过去跟三夫人讲,以后早上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另外再去库房选些合用的补品,让人送过去。"   蒋姻端起杯子低头喝茶,也掩住了面上的神色,待抿完茶再抬起头来,脸上还是先前那副模样,道,“郡主如此体贴人,只是这样宽宏,操持起家来,怕是很不容易罢?”   “可算有人知道我辛苦了。对了,昨日有人送来一匹不错的绸布,可我身体不好,也就没了打扮的兴致,不如晚些时候让人给你送过去,那花色正适宜如今的时节,也衬你的肤色。”陶晴终于将书放下,拉着她的手,笑道:“既免了她的请安,又哪有让你跑的道理?以后也你莫要这么早过来了,多休养休养才要紧,宁家只有阿诺这一个孩子,到底单薄了些。”   蒋姻本以为这些年符悠容不过是个有儿万事足的蠢女人罢了,对府里的事情也不太上心,可看刚刚她对这件事的处置,这郡主还要么是傻到家了,要么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智若愚。她在符悠容身边待了好几年,当然知道自家郡主不傻,再说,于偌大的侯府里长成的千金小姐,早见惯了勾心斗角的伎俩,又怎会蠢钝至此呢?   所以,她蒋姻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的好,但是若能偶尔做些蠢事出来也不错,就让正室夫人以为自己是个笨女人好了。   人刚已迈出门槛,陶晴就收了笑,刚刚蒋姻表面上是在挑拨离间吧?一个丫鬟知道乘虚而入搏上位并没有什么,可要是这丫鬟还能耐得住其中寂寞,历经两三年都没让人看出端倪呢?那么,聪明至此的人,又怎会挑拨得这样明显呢?所以,她刚刚一番话,怕是另有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喜欢剧情回顾,小伙伴们一起来吧~!   这章的剧情:关于宁阔的疑惑(未解)——帮助姚韶然解毒的法子——宁阔夜晚过来——和蒋姻的相互试探。   因为至今一切还没有结果,所以,辨不出陶晴和蒋姻的胜负,可蒋姻占尽先机,丢给女主一个烂摊子……   PS: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半小时后吧   正文 第6章 宁阔抢戏了   蒋姻是聪明人,不会做这般挑拨离间的事情,可要是做了,面上自然会做个全套,所以,她少不得要去韶光阁那边去扇扇风。   想到姚韶然,陶晴本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可看蒋姻如今的架势,还是谨慎些的好,于是刚从韶光阁回来的语秋喊道跟前,吩咐道:“下午我要和三夫人去佛堂,送佛抄经本就是修身养性的雅事,你且提前把俞御医送来的安神香拿过去点上。只是这东西终究是拿来治我病的,你定要保管好了,若诵完经还有剩余,就拿回来;再者俞御医送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去外面花钱也未必买得到。"   秋语自是低头应了,心中记下,不敢擅忘。   下午进了佛堂不过半个时辰,陶晴就从心里开始后悔好人做过头了,只为保住姓姚的小命,就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其实念经倒没什么,也就是翻着看,可那端正跪坐的姿势是真的折磨人。反观姚韶然,竟然真的屏气凝神在一旁抄写,看那架势还挺投入,速度不快,字倒是十分工整。   等两个多时辰过去,已经日薄西山了。   陶晴想到稍后还要去前厅用晚饭,这才打发姚韶然先回去歇歇,临了又想起蒋姻来,于是喊住她,说:“韶然,抄写经文确是件苦差事,我让你担下,既是为将军祈福,也是为你考量。眼下将军府子嗣单薄,可到底人丁兴旺同气连枝才是大户人家的行事,所以,于你们而言,还是先生个孩子要紧。”   姚韶然之前只符悠容是为了难为自己,才叫她在此做些抄经文的枯燥事情,面上不说心里却不见得真痛快。可陶晴这番话却戳到了她的七寸上,她何尝不想要个孩子,只是蒋姻小产两次的事情在先,她不由得要慎重考虑,但刚刚夫人这番话里用了“你们”,而不是“你”,却是对着她说的,这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姚韶然果然被说动了,并且颇为动容,只是这动容稍纵即逝了,她低头垂目道:“……夫人的用心,韶然感激。”   就这样,只用这一句话便将姚韶然从蒋姻那里拉开了,至于她到底站在谁那边,陶晴不关心,只要姚韶然不被蒋姻弄丢了小命给自己添麻烦就好。不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玩死了,那就是自己没罩住,若传出去,她陶晴面子往哪搁啊,还要不要混了……   陶晴本想着再和姚韶然亲密些,最好传进蒋姻的耳朵里,后来还是作罢了,因为她实在懒得敷衍。   宁阔当晚有事没有在家用晚饭,陶晴便同两位如夫人一起用,饭桌上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外人看来那是再和谐没有了,实际早已暗生潮涌了。   洗漱完了,陶晴照例拿了书出来翻,不多会,就见语秋又两眼放光地冲进来,说是将军朝这边来了。陶晴又翻了一页,才保持着姿势,只抬了头,好笑又无奈的望着她,道:"嗯,我知道了,你去煎药吧,煎好了就端上来。"   真不知道这小丫头兴奋个什么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郡主不急,急死丫鬟”?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宁阔果然穿着一袭很浅的薄荷绿踏了进来,半旧的衣服被他穿出一种平易儒雅的味道。   陶晴起身,抿着一笑,“还以为因为昨晚的宵夜太慢,你今天不会过来了。”表情上明明是些揶揄的意味,声音里却好似带着娇嗔。   “宵夜倒是其次,主要是看你有没有这份心。”宁阔没有笑,烛光映在他眼里,成了一点跳跃的火苗。   他走过来坐下,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又拿手拍了拍,对着她道:“打开看看?”   陶晴随即上前将包裹拆开,里面竟有十多二十几本志怪的书本子,她确实有点好这一口,但这点小恩小惠还不至于教她失态。是以,当下她只是轻轻往上挑着眉毛,微微翘着唇角,慢悠悠道:“既已送到这里,我只好敬谢不敏了。”   宁阔面上故作随意,“昨晚见你也看得差不多了,便买了几本新的。”   得了人家的好处,陶晴便亲手倒了杯茶递给他,“难为你每次路过书肆时都记得。”   宁阔先是一默,就在陶晴漫不经心的翻看书籍的时候,才走过来说:“不是。”见她抬头不解地看着自己,又补充,“不是路过,是特地去买的。”他说话的时候凝眼看着她,仿佛是在等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陶晴只是愣了愣,然后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笑了:“如此,这一杯茶是不够了,那就等会用宵夜吧,我让她们弄快些。”   宁阔不置可否,盯着她又问:“让她们弄快些,是巴望着我早点吃完离开么?”   “又想多了不是?慢了你要嫌怠慢了你,快了又教你多心,那我该如何是好?”她又挑了挑眉,很理直气壮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刚刚她心里确实是存了让这货赶紧吃了滚蛋的打算   宁阔笑笑,取了本书,也在桌边坐下开始翻看。   然后,语秋便端着盘子送药过来了。   陶晴将药灌下去后,看见宁阔手上的杯子已停在自己嘴边,只好不动声色地吞了把口水,“不用,不苦,”又扭头对着语秋说:“准备宵夜时,多做几样将军喜欢吃的……”   刚刚失望地放下杯子的某人,却忽扭过头来,十分有深意地看着她,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陶晴觉察以后,硬是将那句“晚些时候再端上来”给吞了下去,改成:“好好做,清淡些。”   事实证明语秋那丫头果然还是贼心不死,迟迟不见宵夜的影子,陶晴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满是歉意地表示要亲自前去催工。   宁阔却道:“无妨,本就想着先看完书再吃的。你身体不好,若累了,就先去睡吧。”   她没有真病,俞本开的自然不是治风寒的方子,只是几味安神药罢了,平时宁阔不来,她整日的不吃。这两晚服药,一来是为遮掩自己没病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提点他,夫人还病者,不宜侍寝。只是服了药,确实有些瞌睡,经过昨晚,她知道宁阔是有分寸的人,于是起身去歇息,让他自己随意些。   宁阔点点头,喊了丫鬟进来吩咐:“夜深寒气重,叫外房值夜的人仔细点儿,夜里多起来看顾几回,别让夫人再着了凉。”   第二日,语秋伺候梳洗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郡主虽然身份高贵,可将军到底是夫君,您怎么能抛下将军自己去休息呢,要知道……”   陶晴打量了一下简单的发髻,很是满意,凉凉地道:“我是打算陪他一起用宵夜的,可你迟迟不端上来;再者,将军考虑我身体抱恙,不宜熬夜,便让我先去歇息了。”   这话说的很巧妙,潜在的意思便是“将军还惦记着我的病,你个贴身丫鬟不知道照顾也就罢了,还拖着我熬夜,你想拖死自家主子咩?”语秋是个机灵鬼,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赶紧表态认错,又将话扯开去。   宁阔这几日虽然来得比较勤,可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陶晴并不担心,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蒋姻接下来想做什么。   可有些事情不担心还真不行,比如此刻她正在后园看书,宁阔也拿着书过来坐下,道:“想来你近日服药,被苦得厉害,今日正好路过铺子,就买了些回来。”   陶晴抬头,见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还端着一大盘蜜制的去核枣,顿时有些恨得牙痒痒:一来,她不喜欢枣子,或者说是对其十分仇恨!二来,这分明实在帮她拉仇恨值,若她真是符悠容也就罢了,可她不是啊,这样高调下去,吸引的眼球多了,难保什么时候被看出破绽来!   想到这一层,她先是非常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受宠若惊,又让人去请两位如夫人来一同品尝,顺便转移仇恨,完了,才装作“后知后觉”,问:“如此借花献佛,你不会介意吧?"   他已经在翻书了,抬头笑笑,“到底独乐乐不如与众同乐。”   这两人不介意,可语秋却介意得很,神色间很愤愤颇郁郁,自家郡主难得和将军独处,怎么又去请那两位大敌呢?!   陶晴又翻了几页手上的本子,终于把故事看完,约摸着人也要到了,才借口昨夜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起身回房去了。那两个如夫人来了怎样过招,怎样争风吃醋都不关她的事了,反正只要她们不再盯着她就好。   一个人在屋里静下来,陶晴忽然想起蒋姻至今未孕的事情,便问语秋:"这段时日身体不好,便没有过问,将军一直都是宿在韶光阁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喝小伙伴们一起,来一次久违的有爱的前情回顾,可忽然发觉,都是宁阔,那么久勉强一个出来吧:   蒋姻的试探——陶晴对姚韶然的一番话——宁阔抢戏——问题来了——下一章……   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PS:不是故意伪更的,因为有一段抽成乱码了,所以重新发一次   某冈:看我好勤奋吧,今天有两更哦~!所以说,不撒花的读者妹子都不是乖妹子~   正文 第7章 野心太大   一个人在屋里静下来,陶晴忽然想起蒋姻至今未孕的事情,便问语秋:“这段时日身体不好,便没有过问,将军一直是宿在韶光阁的么?”   “不是啊,也常去绿茵苑的。”语秋答得爽朗,后面却语调一转,叹息一声,小声嘀咕,“只有每次来悠远居都被逐出去了……”   陶晴:“……”   既然宁阔经常宿在绿茵苑,蒋姻又不是不能生孩子,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不想要孩子,可她前世明明是那么想要个儿子啊。如今又对阿诺和姚韶然出手,可见她决没放弃前世的执念,那又为什么至今未孕呢?恐怕这个问题要去问她本人了。   虽然不知道蒋姻不要孩子的原因,但陶晴知道她绝对在计划着什么。因为人就是这样啊,愿为苦苦追求的东西头破血流,甚至是粉身碎骨,即使再给一个机会,她也只会想着怎样避免先前的失败,继续全力以赴,而不会反省这到底值不值得,应不应该。   当晚,宁阔又过来看书,语秋早上被“提点”过之后,动作不知麻利了多少倍。   陶晴陪宁阔用完宵夜,送他出去的时候随口说了句,“绿茵苑那边应该还没歇下。”   宁阔正迈步离开,听到这话却停住转过身来,站在那里,烛光穿过夜色打在他身上,在门前的石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他的面容就淹没在浅淡的灯光里,辨不真切。   她只是觉得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很长一眼,才点头离开。   又消了一会食,陶晴才去睡觉,可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是宁阔离开时那抹似有若无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陶晴过得倒也和顺,上午拿本书去后园坐着看,遇到宁阔,心情好,就一起坐着,心情不好寒暄几句就回悠远居;下午照例去佛堂焚香熏姚韶然;晚上继续看书,宁阔还是夜夜都过来,用过宵夜再离开,然后宿在绿茵苑或者是韶光阁……   这期间,连蒋姻都安分了,让陶晴觉得可惜了自己那份未雨绸缪的心思。   又过了几日,姚韶然熏香的时日已够,陶晴再也不用去佛堂了,当日就狠狠睡了一个下午,足足睡了两个半时辰,以致晚上的时候精神好得出奇。   宁阔又带了不少话本子,坐下后对她说:“今日侯爷去早朝,跟我讲阿诺在侯府听话,过得也很好,叫你不不必挂心。”   “嗯,那就好。”陶晴其实还真不挂心,偌大的一个瑞阳侯府难道还会亏待了自己的外孙不成?   宁阔又道:“侯爷既然喜欢他,便让他多住几日,只是教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甚是颇想念。”   阿诺很是乖巧,如今又喊她一声“娘亲”,关键白白净净的小正太手上的肉十成十的很软绵细嫩,所以陶晴很中意那对爪子,眼下经宁阔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想念孩子了,又算算当初俞本说的日子,也差不多够了,便说:“是,我也想念他得紧,不如过四五日便将他接回来吧。”不然阿诺躲出去的时日久了,只怕会引起府里某些人的怀疑。   宁阔点点头,低头看书,翻了几页,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抬头道:“其实也不是非要阿诺回来,让他陪陪侯爷本是应该。可府里没有孩子,总觉得清冷些,不如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手里的书页“簌簌”颤了两颤,她必须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可就算是想要孩子,难道难道今日说要,明日就能有么?!!   这时候,更是输人不输阵!陶晴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波澜不惊,漫不经心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罢,再说两位如夫人身子也将养得差不多了,将军尽可以……”   他看着她,见她黛眉倒竖,便扬着嘴角笑了许久, “有道理,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此事到这里也算打住了,可是陶晴觉得自己面临很大的危机,因为依着宁阔的脾性,那个提议怎么看都不是一时兴起的随便说说,是以接下来的三四天让她如坐针毡,日夜都掰着指头算,看还有几天便可以接阿诺回来。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四日后,她当时正在后院看书,宁阔领着阿诺找了过来,她就像在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挣扎了半天终于扒拉到一个救生圈,那颗七上八下悬着的心才将将落下。   阿诺一头扑过来,把脸埋在她腰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娘亲,娘亲”地喊着,陶晴却只顾握了他的小手来回揉捏,心窝一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可这感觉不好,像是偷了符悠容的幸福。她便将他推开一些,“六岁多的男子汉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看来外公将你宠得规矩都忘了……”   阿诺却完全不搭她的茬,只说:“外公叫侯府的厨房做了不少点心,说都是娘亲喜欢的,阿诺已经让人送到娘亲房里去了。”   俞本虽是个当红的小白脸,却是走实力派路线的,已经把阿诺体内的毒素清理得一干二净了,所以这孩子精神头好得不得了。   陶晴看着心里也甚是欣慰,因为自己把人从蒋姻的魔爪下救出来了,关键还是此时的阿诺能帮忙化解她正面临的危机,所以,她怎么看这孩子怎么顺眼,可看着看着就忧从中来了,这货在将军府里简直就是某人的活靶子啊!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陶晴正陪着宁阔和阿诺这对父子闲话,蒋姻便携着姚韶然过来了,她亲自从茵翠手里把酥皮饼接过来,摆上桌,眉开眼笑道:“知道少爷回来,特地做了你喜欢吃的,赶紧趁热吃吧。”   陶晴挑着眉,刚想找个借口把东西给挡了,不想阿诺自己却把头往旁边一扭,挺了挺小身板,神情凛然,“外公说阿诺是男子汉,又是将军的儿子,不能喜欢这些姑娘家的吃食。”说完,又十分狗腿地问旁边的宁阔,“爹爹,我说的对不对?”   饶是宁阔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为了以示鼓励还递了杯茶给他,郑重点头,“对!你说的很对。”   一边的姚韶然以为蒋姻是存心巴结,看她如今碰了一鼻子灰,也跟着宁阔笑了,掩盖了眉眼上挂着的幸灾乐祸。   蒋姻是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主,自然看到了姚韶然面上的得意,便对着阿诺说:“少爷说得对,你长大了可是要继承宁家,继承将军府的人,当然要有男子气概些。”这话明显是说给一边的三夫人听的。   这种段位的勾心斗角,陶晴是完全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看不过她们将矛头引至一个六岁孩子身上,刚想开口说几句,却被宁阔抢了先,他扭过头来,笑得很是郑重,“也是,阿诺是我和你的孩子,长大自然要继承我们所有。”   这话差点让陶晴跳脚,站起来大骂“鬼才有这么大的孩子!鬼才和你有孩子!”但实际上她只是端起杯子狠狠灌了一口茶。   晚上,陶晴送阿诺回房睡觉,随口问写他在侯府里的事情,阿诺却一个劲地吹捧俞本,看他那个样子,若是个女孩,恐怕会说出将来要嫁给俞御医之类的话!   碍着“娘亲”的身份,陶晴也只能一件件听了,却忍不住疑惑,原来以身为男子汉为借口,教阿诺拒绝零食的竟是俞本。这原没有什么稀奇,陶晴疑惑的是阿诺下午为什么说是外公教的。   阿诺听到她的问题,仔细想了想,幼稚的小脸上做出一幅恍然的模样,“因为当时俞御医刚说完,外公正好经过,便跟着教导了一番。”   这世上聪明人很多,如蒋姻;谨慎的人也很多,如宁阔;而俞本则是那种谨慎的聪明人,有心教导阿诺,又怕小孩子回来后口无遮拦说是御医教的,于是偏偏拣侯爷在的时候说这些,引着侯爷开口。   由此可知,他定然已经晓得了将军府的的情形,就算不知道因由,也看清了现状,陶晴决定再请他上门一次,就算是为了保阿诺周全也好。   第二天,她本打算见到宁阔后,便提出请俞本到府上做客以表达谢意,却不想宁阔早朝后一直没有回来。只好让这个提议在肚子里多呆一天,可傍晚的时候,俞本却打着为染了重风寒的为优容郡主复诊的名号,十分坦荡地不请自来了,这让陶晴分外惊喜。   陶晴让语秋带着阿诺去后园玩耍,自己到前厅见客。   一番客套的寒暄后,俞本表示只要按方子服药,患的病自然会痊愈,这话指的当然是三夫人姚韶然所中的毒。   陶晴倒不怎么担心姚韶然,她真正担心的是阿诺,这孩子整日在将军府乱跑,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可蒋姻那边进来又没有什么行动,关键是蒋姻为什么至今未孕,她前世这个时候肚子都老大了。   前厅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明说,但俞本是个聪明人,陶晴稍作斟酌,才开口:“前两日,我从书上看了一个故事,说东山山腰有一棵桃树上结满了桃子,引得山顶的猴王日思夜想。有一天,猴王终于耐不住嘴馋,从山顶下来,打算摘几个桃子尝尝,却不想眼看要得手时,被盘在树下的蟒蛇给咬了。待到它伤好后,更加想要吃桃子,却迟迟没有再去摘,你说为什么?”   俞本却反问她, “你确定那猴王非要吃到桃子不可?”   陶晴点头。   他的目光顺着脚下地地砖一路行走到门口,才又收回来,盯着她,“因为猴王在等着蛇死,或者是在等合适的机会把蛇弄死,那样才可永绝后顾之忧,然后毫无顾忌地摘桃子,”端起桌上的茶,他又泠然加了一句,“甚至是霸占整棵桃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在修前面那几章,又怕人说是伪更,所以就修好了一起发的~!   话说我好稀罕俞本这货~!   还有,看文不留言的,明天早上鼻尖上会长个小痘痘哦,还是红红的小痘痘哦,还在鼻尖正中央哦……   正文 第8章 敌已动   他的目光顺着脚下地地砖一路行走到门口,才又收回来,盯着她,“因为猴王在等着蛇死,或者是在等合适的机会把蛇弄死,那样才可永绝后顾之忧,然后毫无顾忌地摘桃子,”端起桌上的茶,他又泠然加了一句,“甚至是霸占整棵桃树。”   果然如此,蒋姻果然是打算将一切障碍清除干净后再怀孕生子!   俞本大约也看出了她心中的猜测,于是强调了一次:“唯有这个解释。”淡淡的几个字,便去掉了所有的余地。   宁阔终于在晚饭前回来了,主人的架势端得十足,异常热情地招待了俞本,而俞本也异常诚挚地蜿蜒拒绝了,最后还是由阿诺出面,将人强行留下用了晚饭。   晚上,陶晴早早让语秋去陪阿诺,自己呆在屋里看书,等宁阔过来。不多时,他果然来了,照例换了半旧的家常衣服,披散的头发上还在滴水,应该是刚刚沐浴过。陶晴看了一眼,便起身从柜子里抽了张干爽的帕子丢给他,道:“现在还是春天,就这样一路过来,小心着凉。”   宁阔却笑着将头凑过来,“不如你帮我擦?”   她现在顶着符悠容的身份,总不能一直拒“夫君”于千里之外,推掉夫君的要求,况且只是擦个头发而已,就当给狗洗澡擦毛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不觉有些想笑,起身将帕子拿回手上,包住他的头发揉搓着,完全是对待狗狗的架势。   灯笼里的蜡烛稳稳地烧着,屋里的光线宁谧又安详,借着浅浅淡淡的光晕,她看到宁阔后颈上有一小粒暗红,本以为是沾上的脏东西,用手指肚擦了擦,才发现那是颗痣,囧……   等头发上的水分被匝干了,将帕子晾起,她才一脸郑重地坐下。那郑重的神色实打实太重了些,脸宁阔都看出她是有话要说,便眉眼含笑地将人看着。   “阿诺要六岁了,也识得一些字,府里虽有先生教授功课,却对他颇多宽容。我虽不巴望着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也不想养成他懒散的性子,染了纨绔子弟的毛病。是以,想给他换个严格些的先生,带他好好念念书,不许外人打扰,” 陶晴早打好了稿子,这番话说得十分流畅,又情真意切。   宁阔思忖了一下,倒也认同,并表示第二天就亲自去请先生。   陶晴本来只想借着读书将阿诺和其他人隔离开,可稍早些时候问他时,他却不经意间提到蒋姻也常去明德轩走动,那是阿诺读书的地方,陶晴怕蒋姻已和现在的先生熟识了,所以,这才有了换先生一事。   眼下,阿诺的事情是办妥了,姚韶然那边却很不好办,陶晴总不能挟着主母的身份硬是要求姚韶然不同蒋姻往来。抬头见宁阔悠然愉悦的样子,陶晴顿时计上心来,然后安心看书。   下人将宵夜端上来,她伺候着他吃完,打了两个无声的哈欠:“听说蒋姻在院中的水缸里植了几株夜莲,开得正好,你可要去看看?”   他的目光在书页上凝固了片刻,才道:“也好,许久没过去了。”说完起身将书放回去,转身走了。   陶晴总有一种他头顶冒怨气的错觉,但既是错觉,必然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办法,毕竟美色就是拿来利用的,尤其是帅哥的美色!   因为她思虑再三,能够让姚韶然主动疏远蒋姻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嫉妒。只要让宁阔一连几天留宿在绿茵阁,即使再聪明理智,姚韶然作为一个女人,心里还是要翻起滔天醋浪;而没有让宁阔去韶光阁,是因为重生后的蒋姻一门心思扑在杀人报仇上,大约很难再有嫉妒心了;此外,陶晴很想试探一番,若宁阔夜夜留宿在那里,蒋姻到底肯不肯怀上孩子,若是不肯,那就是真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由此可见,宁阔这个帅哥还真好用,可她却有种对不起人的错觉,不过还是那句话,既然是错觉,那肯定不是真的,嗯嗯!   陶晴欢快地上床睡觉,将寐未寐时,迷迷糊糊想起,自己已经穿过来已经一个多月了,那距离蒋姻前世的亡故的日子还有多少天来着?   宁阔果然是个说话算数雷厉风行的人,第二日中午的时候,便领了个年轻书生回来,又差人将阿诺带至前厅,两人见面,竟意外地合得来。   当然这些都是陶晴通过语秋知道的,晚上才从宁阔嘴里得知,根本不存在什么合得来,只是阿诺单方面拜服那人而已。   陶晴看完了一个故事,趁换书的间歇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   宁阔保持先前的看书姿势动都没动,神色也淡淡的,回了句,“好,一躺下就睡着了。”   这货竟然真的只是去睡觉?!   宁阔半天没等到她说话,又抬头问,“莫非你想我睡得不好?”   这本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可奈何眼下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符悠容,陶晴放下书,抬起头,诚恳道:“我对这个没什么想法。”   他扯着嘴角,勉强笑笑,又好像早料到这个答案一样,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道:“那就好。”   过了一会,他见她没有搭话,便又补充道,“夫人昨晚要为夫去那边歇息,为夫便只好去那边安心睡觉。”   夫人、为夫……这是宁阔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两个词,陶晴只能干干地“呵呵”笑了两声,可是你丫这么坐怀不乱,完全帮不上我的忙啊!   那就只能等着蒋姻的下一步行动了,可蒋姻的下一步行动着实快了些,让陶晴有些措手不及。   第二天下午,陶晴唤醒午睡的阿诺,又将他送进明德轩,便如往日那般拿着书去亭子看,翻了没有几页,忽然想起来,于是问语秋:“将军昨夜宿在哪里?”   语秋是个思想觉悟很高的丫鬟,经过这么多天,已能挣扎着不再对自家主子争宠抱什么希望了,淡定地说是韶光阁。陶晴有些诧异,宁阔竟然没有去绿茵苑,还没诧异完,就见姚韶然穿着一身浅紫迤逦着到了跟前,福身行礼。   姚韶然虽是庶出的小姐,但到底出身大户人家,自小便在勾心斗角中长大,心机必然少不了,好在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人。是以,陶晴对她并不反感,眼下便将书收了起来,打算跟她闲话几句家常,“日头这样大,怎么过来了?”   姚韶然浅浅笑着:“想着有几日不见了,便过来看看,夫人果然在这里。”   陶晴点点头,又问:“身体好些了么?”   “夫人体恤,免了请安,又送了那么多补品,托您的福,韶然的身子确实好多了。”   是啊,陪着你跪了十个下午,你身体再不好都对不起我!陶晴点点头,刚想客气两句,却见茵翠沿着□,一路小跑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噗通”跪在地上,两眼红肿,哭道:“求夫人救救我家二夫人吧,就当是念着她曾经跟您那么多年的情分上也好,求夫人……”   蒋姻总算是行动了,可眼前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陶晴一时吃不准,只好端出主母的架势,问:“有话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二夫人她怎么了?”   茵翠已被语秋扶了起来,两眼通红,大约是怕说不清楚,耽误了自家主子,嘴上只哽咽着一个劲地哭求:“求夫人移驾绿茵苑,您看了就知道了。”   看丫鬟哭成这样,莫非自家主子要死了,蒋姻在玩上吊自杀那一套?也太俗气太没创意了!陶晴心里想着,人已经提着裙子快步走到了绿茵苑,跟着茵翠直接进了蒋姻的卧房。   不得不说,蒋姻的戏做的极好,眼前那是满屋子的凄风楚雨,将军府常请的老大夫吴先生一脸苦相地站在旁边,一个老婆子跪在床边正在给床上的二夫人擦眼泪,而主角蒋姻呆呆盯着头上的床帐,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眼泪成串地往外流,全身散发的信息量大得惊人,可概括成一句话,牛就是“我想死,别跟我说话”!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确实是一副绝望的派头。陶晴心中自是百般感慨,面上却还是“焦急忧心”地忙问吴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二夫人她怎么了?”   那吴老头子垂着眼,十分恭敬地回道:“因为前面两次小产,二夫人身体本就有些不好,难得有了身孕,如今肚里的孩子已有一个月了,却在这个当口上中了毒,只怕……只怕大人孩子都会……保不住……”   蒋姻竟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难怪俞本一个月前没有看出来,看来一切都是算好的啊,如今中毒自然也是算好的,可她既然出了招,那陶晴自然该接下来。   心里头正绕啊绕,她忽然想起眼前的吴先生貌似好像大概就是蒋姻前世收买的老大夫,这样的人自是不可信的,于是赶紧唤了语秋进来,“将军在哪里?”   语秋道:“自出去早朝,至今还未回来。”   陶晴敛容,挑眉吩咐道:“救人要紧,这个时辰,俞御医应该已经从宫中回来了,你立刻差人到他府上,就说优容郡主有要事相求,性命攸关,务必请他过来一趟!另外,找几个稳重的小厮,去将军常去的几个地方看一看,尽快把将军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宁阔不开心了;   蒋姻终于出幺蛾子了;   俞本那货终于又要出来了;   下章,宁阔好像真的要cu了~~~~   好销魂~!   PS君:看文不收藏是不科学滴……   正文 第9章 吃醋了   陶晴敛容,挑眉吩咐道:“救人要紧,这个时辰,俞御医应该已经从宫中回来了,你立刻差人到他府上,就说优容郡主有要事相求,性命攸关,务必请他过来一趟!另外,找几个稳重的小厮,去将军常去的几个地方看一看,尽快把将军找回来!”   吩咐完了,她才走到床边,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蒋姻的眼角,带着呜咽之声说:“既怀了身孕,就该事事小心些,怎么会……”   一旁的茵翠很是委屈,小声回答:“二夫人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前两日还到韶光阁赏花,只是回来后就嗜睡得十分厉害,这才请了大夫,谁知……”   原来早就选好了姚韶然做靶子啊!陶晴心痛地皱着眉,实实在在地安慰床上的人:“姻姻你莫要担心,我已让人去请俞御医了,将军也很快回来,会没事的……”   “郡主,那人如此狠心下得了手,姻姻本来就出身贫贱,死不足惜,可肚里的孩子到底是宁家的后啊,求您救救他吧……”蒋姻紧紧抓住她的手,眼里的恐惧和悲凉那么深那么厚,让陶晴差点信以为真。   可蒋姻有身孕已经一个月了,而一个月前阿诺和姚韶然已中了毒,如此看来,蒋姻便是算准了,要在怀上孩子的同时,对阿诺他们出的手?!   或者是她寻到了对付姚韶然他们的办法,然后才肯怀上孩子?但不管哪一种,都绝不是偶然,而是一早计划好的。   眼下一团乱麻,陶晴只好先等俞本来看过再做计较,也许会有其他发现。   半个时辰后,俞本对着蒋姻一番望闻问切,开了方子,又施了针,最后才走到陶晴跟前道:“如今的情势确实凶险,还请郡主借一步说话。”   陶晴吩咐茵翠好声照顾蒋姻,然后就跟着俞本出来了,等身边没了人,才开口询问情形,不想俞本的答案竟是:“大人无碍,可肚里的孩子确实凶险得很。”   她本来还怀疑这是蒋姻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可眼下连俞本也说肚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的,如此她就真有些拿不准了,毕竟蒋姻最大的心愿就是生个儿子,眼下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怎么可能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   俞本看她不说话,也跟着沉默,过了许久才淡淡道:“和阿诺身上的毒一样。”   啊?!竟然和阿诺身上的毒一样?!   陶晴在花圃前站了许久才理顺思路,阿诺先前中的毒绝对是蒋姻下的,那如今来看这绝对是她自己导的一出戏!另外,她要做戏,却偏偏选了这样毒,怕是已经意识到阿诺中毒的事情被揭穿了,然后让自己中了同样的毒,那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姚韶然了……   还有一种可能,她这是一种试探,试探阿诺中毒的事情是否已被察觉。但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蒋姻这次是真的狠下心了,甚至把腹中的孩子都赌上了,怕是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誓要除去姚韶然,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栽赃嫁祸了吧?   俞本又重复了一遍:“和阿诺身上的毒一样,如今那肚里的孩子要不要救?”   此时还是安敌为上,陶晴便说:“眼下能救便救吧。”   俞本默了默,只说该回去拔针了,两人便又折回了绿茵苑。等他们再进去的时候,宁阔正站在床边安慰他的如夫人,见到他们一齐进来,随意地扫了一眼问:“去哪里了?”   陶晴这才发现自己算是犯了错误,身为将军夫人,却和一个御医独自出去,确有不妥。好在宁阔是个通情理的人,眼下还是据实相告的好,她便说由于不想打扰蒋姻休息,就和俞御医去外面商量病情去了。   宁阔听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随口接了句“是么”,又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那情形如何?”话里的敷衍和不耐烦压都压不住,又或者他本就没有想压。   俞本径自上前去拔针,道:“大人无碍,腹中的孩子确实凶险。俞某只能尽人事,剩下便听天命罢。”   难得蒋姻没有说什么,只是咬唇躺在床上,拿绝望且幽怨的眼神将宁阔深深望着。   宁阔果然受不住了,强压着心头怒火,柔声抚慰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人揪出来,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陶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就那么确定是“母子”?说不定是“母女”呢!   一炷香的功夫后,俞本才拔完针,起身告辞,宁阔许是因为在担心蒋姻,只简单道了谢。人又是自己请来的,陶晴有些过意不去,赶紧起身上前一步,郑重表达了诚挚的感激。   宁阔在旁边凉凉地看着,见人走远,才板着脸说:“即使是在府里,也还是随身带着丫鬟的好。”   陶晴心里有事,听了这话也没在意,过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是对自己说的,于是点头应下。   茵翠正将煎好的药端进来,宁阔看了陶晴一眼,接过盘里的药往床边走去,一勺一勺地喂蒋姻服下。   别说,二人动作配合得还挺默契的,看他们如此亲密,或许还有什么私房话要说呢,陶晴是个知情懂趣的人,生怕扰了屋里的和谐气氛,便带这语秋退出来,回悠远居去了。   晚上,陶晴一个人在屋里,念着出了这样的大事,府里接下来的几天怕是都没有安宁了,还是趁早将事情理一理,未雨绸缪的好,可还没研究多久,就没了心思。宁阔应是要留在绿茵苑安慰蒋姻,难得屋里清静,她索性挥退下人,拿了书来翻着看,看书是只要将故事读明白即可,是个不费脑力的活,即使这样她的思路还是好久跟上书上的故事发展。   宁阔进来见她正在看书,连有人进来也不曾发觉,自下午就窝在心里的那股子情绪有翻腾了上来,他也不走过去,只是远远站着,脸上挂着疏离的冷笑,拿眼角睨着她道:“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竟还能看得津津入味,真是好兴致!”   陶晴好不容易才暂时抛开一脑子的烦心事,进入到故事里,不想屋里忽然想起这样突兀的声音,被惊得手上一抖,借着烛光抬头去看,见他眉毛紧皱,一张臭脸上净是不满。   她仔仔细细将白天所做所说反省了一遍,也没找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他的事,可碍着符悠容的性子,嘴上只好说:“是,你责备得对。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管家无方的缘故。”   按说她如此爽快地认了错,他应稍稍消气才对,可实际上他的怒意却不减反增,“你也晓得是你的错?那就做出知错的样子,不要窝在这里逍遥,更不应说些冠冕的话来敷衍我。”   本来,因为被刚刚的话吓到,她就有些不满,不跳脚骂人就不错了,如今看他又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形容,陶晴怎么可能还忍得下去,盯着他问:“将军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恕我愚钝理解不了您拐弯抹角的含蓄。”   说完,她自己又笑了,“是了,自己的如夫人和孩子性命垂危,你心痛了,又找不到下毒之人,就来悠远居发泄怒气,见我在这里看书更觉不痛快。既然如此,我便自罚去祠堂跪一晚,为没能看护好宁家子孙到宁家先祖跟前请罪,顺带也求列祖列宗保佑她们母子均安,您可消气?”   陶晴说完,不待他发话,便丢书、起身朝门口走去,中间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这番行为确实很有气魄,让她自己都有些被感动了。可刚出门,她便后悔了,虽说符悠容去宁家祖宗跟前请罪是应该,可他又没说罚她,自己干嘛这么自觉啊,关键是她不喜欢祠堂这样阴森的地方!   在这阴森的夜晚,唯一的安慰就是语秋丫头十分够义气,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她一起去祠堂,还摆出一副“我就是跟定你了”的架势,以表现忠心,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完全没必要这么执着,因为陶晴一定会死拖硬拽把她带去的!   可语秋这丫鬟在身边,陶晴就不好随便窝个地方睡觉了,可要是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到天亮的话又实在太折磨神经了。在身体和精神的拉力战中,陶晴最后决定承受身体的酷刑,因为她向来信奉精神至上。   本来,她打算看完书就睡的,身上穿的也是轻便的家常衣服,虽然说是天气渐热,可毕竟还未到仲夏,一路沐着寒气走来,只觉后背发凉,进了祠堂虽是避开了更深露重,却逃不过那慢慢钻进来的凉气,关键是还要跪着硬受。   从漫天漆黑到月出东山,又从月出东山岛晨光熹微,陶晴本打算待天大亮了再回去,却不想阿诺推开门,跌跌撞撞冲了进来,红着眼圈哭喊:“娘亲果真在这里跪了一夜?哪个坏人把娘亲关进来的?”   陶晴抬起僵着的手给他紧了紧衣领口,笑着哄他说:“阿诺犯了错,娘亲便罚阿诺;如今娘亲犯了错,自然也要受罚的。”   阿诺听了这话紧皱这眉头,大概是在想陶晴的话,过了一会直接在旁边跪下来满脸泪水,“娘亲要被罚,那阿诺只好陪着娘亲了……”   语秋在旁边拿袖子擦着眼圈,道:“郡主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为少爷想下啊,何况天已亮了……”   让别人的儿子陪着自己受罚,确有些说不过去,天也确实亮了,陶晴向来识时务得很,当下就哄好阿诺,要起身回去,可到底是跪了一夜,即使她一直偷换着力点,可这么久的时间下来,腿还是受不住,最后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语秋的搀扶下站起来。   语秋搀着陶晴,陶晴牵着阿诺,三人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却碰到宁阔带着人正行色匆匆地往这边赶。   还真是仇家路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看出来,某人吃醋了么~?   还喂药给蒋姻吃,您做给谁看呢~?   阿冈还真是恶趣味啊,恶趣味,就喜欢让人吃醋。。。。   有和阿冈一样恶趣味的么?有的话,请收藏,请撒花~!   咩哈哈~!   正文 第10章 蒋姻的靶子   陶晴赶紧带着他们往路边上退了退,给将军大人留出道来,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擦身而过,宁阔却在擦身而过的那瞬间堪堪收住了步子,低头对阿诺说:“今日好好做功课。”   见儿子点头,他顿了许久抬眼看她,又“咳”了两声,才问:“你没事吧?”   因为跪在那阴森森的地方受了一夜的寒气,陶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阴阴的冰冷之气,可碍于如今的身份又不能真的放狗咬人,只好将头王旁边一偏,瞅着右边的空气,挑起眉毛道:“蒙将军垂问,妾身无碍。”   大概是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也有可能是早想到事这个回答,宁阔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似被那句客气得体的回答给冻住了,半天才终于点点头转身走了。   回到悠远居,早有丫鬟煮好了姜汤候着,陶晴挥挥手让语秋下去歇息,又洗漱过了,才坐下陪阿诺一起用早膳。不过一夜没睡好,她如今对床的渴望远远超过跟前的食物,所以只是随便吃了几口。等阿诺去了书轩,她本想上床睡个够,可又想到蒋姻那边正不安生了,所以,还是决定去探探敌情先。   俞本的医术本就高明,再加上下毒之人将分寸拿捏得十分精准,经过一夜,蒋姻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她看到陶晴进来,忙挣扎着要起来,虽然这挣扎多是客套的虚礼,但陶晴还是赶快上前止住了她,然后,然后在泪水和叹息声中狠狠安慰了她一番。   等一口气将许多情真意切的话讲完了,她才有机会逃出绿茵苑,快步往回走,一定要尽快栽进被窝里,直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嗯嗯!   可当她满怀憧憬地进屋,却看到宁阔正如一尊佛爷般端坐在桌旁。陶晴当时唯一的感觉架势,生怕一个控制不好,自己会掂起凳子行凶,因为要杀人泄恨而导致血溅当场的惨剧发生……   于是她在门口做了个十分绵长的深呼吸,才走进来在旁边坐下,看已经有丫鬟给他上了茶,顿时想将丫鬟赶出将军府去,丫的,连点敌我分明的忠心观念都没有啊!   宁阔专心看着跟前的青花白釉的杯子,道:“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我想问候你祖宗!可受情境限制,话到嘴边却变成:“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我的过错。”   宁阔不置可否,只是抬头看着她,等下文。   符悠容是个合格的妻子,那自然应该捡要紧的说,陶晴掂量了一下,才开口:“蒋姻的情况好多了,孩子应是保住了,你放心。”   他的眉心皱了皱,问:“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你打算如何捉那下毒之人?”   宁阔听完就牵着嘴角笑了,只是因为太勉强,净是无奈的意味。他今日下了朝就匆匆赶过来,本想让她发发脾气,或者是质问一下自己也好,那至少说明她在意……可看如今的情形,还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心里除了阿诺和府里的事,便是那些志怪的传说,又如何装得下风月呢?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话,看他也没有打算回答的样子,陶晴觉得太阳穴那里已经开始冒“井”字了,靠,老娘还想睡到遮天蔽日飞沙走石呢!   为再一次避免杀人泄愤血溅当场生,陶晴站起来,吩咐丫鬟,“自阿诺换了先生,还没有见过他读书的情形,我想过去看看,你去备些给先生的礼品,同我一起去明德轩。”   “你说完了问完了,该我说了。”宁阔忽然站起来,看着她道:“我昨晚本不是那个意思,”见她虽不看自己,却也立在那里没有动,于是继续说,“我本不是来责备你的,也没有要为此责备你的打算……”   你现在说这话有个毛线球球的用处啊?!陶晴正打算转身离开,如今身子已转了一半,听他把话讲完了,才把剩下的半圈给转开了,头也不回地道:“将军说了,妾身知道了。”   进了明德轩,陶晴在书房外间找张舒服的椅子坐下,抬手撑住腮想盹一会,刚迷迷糊糊,就听见里面阿诺跟着先生诵读,脆生生地念:“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她觉得这话说得真好,真有意思,该细细琢磨一番……   陶晴再睁开眼的时候,里间的阿诺正安安静静地跟着先生默字。   等阿诺课业结束,和她一起回到悠远居,宁阔已经离开了。照顾阿诺吃过午饭,陶晴本想趁着午睡的功夫好好补补精神,可又不知道俞本下午会什么时候过来,便吩咐丫环半个时辰后唤她起来。   可等人来叫她的时候,陶晴却觉得自己刚刚合上眼……   由于嗓子干痒得厉害,陶晴接连灌了好几被茶,大脑也终于慢慢运转起来了,于是起身去绿茵苑。   不想宁阔也在,人家小夫妻此刻正同仇敌忾你侬我侬呢,她又不想做小太阳,只好在外间坐下,听见蒋姻在里面幽幽地说:“只要这孩子能保住,我便再没有其他的奢望了。”   许是没了主人的精心照料,那只白猫小玉也蔫蔫地眯眼趴卧在圆凳上,丫鬟进进出出也没能扰到它。   陶晴心下有一丝丝小欢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捏住它的后颈提起来,等坐下了才将它放在膝盖上,右手安抚样地顺着猫背上的猫,左手又开始揉搓猫爪收的肉垫。直到管家亲自引着俞本进了绿茵苑来,小家伙才终于逮着机会从她膝盖上跳下去,贴着门框一溜烟跑了。   陶晴站起来,笑笑:“今日又要劳烦你了。”   俞本略带异样地抬头看着她,稍后才点头见过礼,跟着丫鬟进了里间,免不了又重复了前一日的的流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和刚刚进去时并无区别,一样的没有表情,想来是保住了蒋姻母子,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宁阔也跟着出来了,走到陶晴旁边,看着俞本将方子开了,才说:“宁阔冒昧,还请俞御医借一步说话。”   俞本自然不会拒绝,陶晴正打算坐下,却不想被宁阔伸手牵了就往外走。   她这次实打实没有想着跟出来,将军邀御医独谈,她跟着的话实在有失妥当。关键是她现在总觉得后背冷得汗毛直竖,额头却冒汗冒个不停,不过能在旁边收集些情报自然是好的。   三个人出了绿茵阁,沿着石子路往外走,经过韶然阁时,小玉正叼了一团彩色的东西从里面出来,等进了草丛里,嘴巴一张便将东西丢了出来。   陶晴又回味起猫掌肉垫那美妙的触觉,可人前不好扑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本以为它将嘴里的东西丢了就算了,谁知小家伙退后几步,前爪紧紧贴在地上,脊背高高弓起,摆出进攻的姿势,接着如同扑老鼠般飞扑过去,到手以后张嘴就在上面撕咬,撕咬够了又开始在草地上来回翻滚,仿佛嘴巴里的那个是只活生生的老鼠一样,等翻滚够了又拿爪子在上面戳啊戳,戳完了才往后退去。   陶晴本以为它终于发现眼前的是个死物,打算放弃了,没想到那家伙退了几步,又将爪子抓在地上,拱起脊背,开始新一轮的进攻、撕咬、翻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以此为乐乐此不疲”了吧,看来心情完全没被主人的半死不活影响呢,到底是一只猫,还能要求它守在蒋姻跟前郁郁终日么?   想到这一点,陶晴不禁莞尔,又忽然觉得真真是物随主人,眼下的情形,蒋姻便是那猫,而一墙之隔的姚韶然只能沦为她的猎物吧……   宁阔请俞本出来,本是想探究下蒋姻所中的毒,目的不外乎是希望能够找些蛛丝马迹出来,把下毒之人揪出来,毕竟将军府里除了蒋姻,还有姚韶然、阿诺和现在的夫人。但自蒋姻中毒至今已经三四日了,真有下毒之人怕是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毁灭了吧,什么蛛丝马迹也一早打扫干净了,所以三个人在凉亭里绕来绕去,终究没能绕出个结果来。沉默了半天,俞本似是仔细掂量了一番,望着前方道:“说起来,令郎前些日子……”   他一开口,陶晴自是知道他要将阿诺所中之毒与蒋姻所中之毒相同的事情抖出来,不管他心中作何打算又或者有什么后招,可若真给宁阔知道了,待姚韶然一旦掉入蒋姻的陷阱,便绝无翻身之可能了!   陶晴赶紧将话打断了,道:“说起来,阿诺前些日子呆在侯府,也承蒙你多多照顾了呢,如此一说,欠你的人情倒是越来越大了。”   一个是沉思良久才开口,一个是听了开头便将话题截走,这种彼此知晓些什么的样子,宁阔看在眼里,心中愈发的不痛快,可嘴上却将陶晴口中的“人情”承了下来,摆出夫君的架势非常诚恳地客气了一番。   看再无什么要紧话可讲,俞本便起身,说是该去给二夫人拔针了。陶晴跟着起来,脚下却晃了两晃,一边的宁阔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只是这一扶却将他惊了一跳,只见她额角一层细汗,颊上却红润异常,这样的脸色一看就知道是生病了,可他竟一点都没有觉察。   前面的俞本走了两步,听到动静后又折了回来,看着她道:“本想着给二夫人拔了针再为郡主诊治,可看这情形……还是现在让我看看罢,也好早些开了药煎好服下。”   不愧是御医啊,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陶晴却笑着摆摆手,现在生病了,就可以快点回悠远居好好躺下休息了。嘴上却说一时半刻还不会倒下,坚持要先回绿茵苑看看,总不能撂开满身是针的蒋姻不管,任她做刺猬吧?   因为她知道最最重要的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明天以后俞本便不会再来,那样的话,又有谁能辨得出蒋姻所中之毒呢,所以蒋姻定会趁今天俞御医还在的时候,把人推出来,眼下只剩小半天了!   宁阔刚要反对,却在看到她前行的身影时,有忍住了,又想到她生病也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心里难免被堵得很不舒服。   于是,各怀心事的三人又往回走,等回到绿茵苑门前时,看见小玉正摇摇晃晃顺着石阶往上爬,一只前爪刚搭上去,就颤颤巍巍地滚下来了,然后就没了动静,大大方方地挺尸在大路上,嘴里还着刚刚从韶光阁里吊出来的那团彩色。   陶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每次都要给章节起名字,真是件伤不起的事情啊~!!!   真的很伤不起啊~!!!   这章好肥的,信息量很大有没有啊~?   可是为什么木有留言君出没呢?这不科学啊~!   正文 第11章 最狠   此时,陶晴脑子里只冒过两个字:果然!   这么大的家伙如此高调地挺尸在正门口,太吸引眼球了!二夫人的猫从三夫人的院子里出来,还没进家便倒在了门口,这本就是引人遐思的事情,何况府里刚出了事情!   宁阔皱眉走过去,俯身盯着脚下一团白毛,半天不发一言,因为他认出地上的香囊确实是姚韶然的。   陶晴两手握拳走过去,蒋姻自作孽该受罪,可这猫是无辜的啊!俞本上前一步在猫脖子上触了一触,翻开它的眼皮瞅了两眼,又将沾满猫口水的香囊捡起来放在鼻下嗅了一嗅,才抬头说:“中毒昏睡,照眼下情形看,和香囊有关。”   这话简单得很,却又说得十分巧妙,明眼人一看就晓得这猫的死和香囊有关,可他却加了个前缀“照眼下情形看”,即是说这猫的死也许和香囊无关,或者就算有关,也不是眼前情形这么简单。   宁阔既然能再朝堂上站着几年,心思自然透彻,一听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陶晴只是站在后面挑眉看了看,蒋姻是个聪明人,这次又下了如此大的赌注,那无论做什么都应是十拿九稳才是,可如今却让自己的猫如此光明正大地死在门口,这未免太巧合了些,凭着她的心机,应设一个更加精巧的陷阱才是,而且必然会达到“虽由人作宛自天成”的效果。可眼前这个实在不甚高明,难道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可计划好的事情怎么会仓促呢?那便是故意!   故意让一切都高调起来,即使是一个局,不管宁阔信不信,他都要去查清楚,给出一个交代,不然府里岂不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陶晴在心里咧了咧嘴,蒋姻这是逼人去骑虎啊!   茵翠见他们回来却站在门外而不入,赶紧迎了上来,毫无意外地将门口风景尽收眼底,然后水汪汪地呆呆看着小玉。   别人的家务事不便插手,俞本把香囊交给宁阔,就跟着茵翠进去拔针了。   宁阔吩咐人去请二夫到悠远居候着。   陶晴赶快出声阻止了:“这种事情,还是让蒋姻在场的好些,难不成你现在还想瞒住她?”   关键是现在姚韶然已经是嫌疑满身,去了悠远居,若最后拿不出结果来,符悠容怕是也要惹人非议的。   宁阔只好让那人直接把三夫人请来绿茵苑,这样的事情岂是可以瞒得住蒋姻的?若不当面处理,只怕有人闲言碎语地说些有失偏颇。   那边的姚韶然却是一头雾水,绿茵苑的事情她已经有所听闻,就是怕惹上什么麻烦事才没有踏出韶光阁一步,眼下宁阔竟然喊她过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一路琢磨这到了绿茵苑,却见宁阔正把玩这自己的香囊,看到她,便笑着问:“这个可是你的?可是你亲手缝的?”   虽然宁阔笑得云淡风轻,可一旁的符悠容脸色却很不好,想来是出了很多事,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那香囊不晓得被什么抓挠得到处都脱丝了,还挂着一片一片的水渍,但上面的刺绣和针脚却丝毫未变,姚韶然只能应下,无声点了点头。   宁阔闭眼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她,手里抓着香囊,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韶然的脸色在这过程中变了几变,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千防万防,可最终防得住人,却防不住猫……可即使眼下证据确凿,也不能认人搓圆捏扁!她膝盖一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和宁阔的目光直直对视,凛然道:“将军、夫人明鉴,香囊确是韶然所有,可里面的药韶然是真不知情!此话若有半分虚假,韶然愿今夜就不得善终!”   这样的誓言够毒,可再毒也比不过被害者的一句话,蒋姻在里间哽咽着说:“俞御医保住了这个孩子,恩同再造,不然…… 不然……我只能随他而去了……”   宁阔的眉头的“川”字果然又深了不少,也不知是愁得还是怎么着,他看了姚韶然一眼,“香囊是你的,可里面的东西不是你的?”又扭开脸对着从里间出来的俞本,“能不能有劳俞御医将香囊拆开看看?”   既然是要栽赃她,那必然是准备了充足的证据,姚韶然脸色卡白地跪在地上,下药毒害子嗣这个罪名不是她能担得起的,心里早开始苦苦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样应对。   俞本拆开香囊研究了变天,却说了两件事。第一件,香囊里确实有让人昏睡的慢性药,即蒋姻前几日所中之毒。   第二件是,这香囊的布料应该泡过荆芥!荆芥只是味普通的药材,可对猫来说,却是可以为之疯狂的一种草药!但香囊本是装花散香之物,又如何会泡过荆芥水呢?!   宁阔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宅内勾心斗角是他不愿看到的,如今多出荆芥来,这香囊明显是一个局!可即使这样,姚韶然还是洗脱不了嫌疑,他有心为她脱罪,便道:“你刚刚承认香囊乃你亲手缝制,蒋姻从韶光阁回来便中毒病倒了,所中之毒正是香囊中藏匿的,这一切你又作何解释?”   俞本的话对姚韶然来说无疑是根救命稻草,并且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自然要抓紧了,不肯松手,只说若一切真是自己所为,有这几天的时间,理应把药毁了或者是掩藏好了,又岂会藏在自己的香囊里,更加不会故意染上荆芥的味道,等着被猫偷出来!   自荆芥出现的那一刻,陶晴便不再说话了,一来是因为没有什么力气,二来她确实小看了蒋姻,她这一招太狠了,表面来看,牵涉进来的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可往深里一想,真正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嫌疑的是符悠容!因为若把这几天的事情串联起来看的话,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二夫人从韶光阁出来,便中了毒,差点一尸两命;这边刚刚脱险,二夫人的猫就将三夫人的香囊衔出来,而香囊里不但有差点闹出人命的毒药,关键是还有引诱猫的荆芥草!   若说蒋姻真是被姚韶然所害也就罢了,可眼前的香囊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这是个局,那三夫人就是被陷害的,如今二夫人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可当家主母却好好的站在这里!退一万步,就算姚韶然害了蒋姻,可如今也查出来了,那得益的还是符悠容,因为一下子就少了两个敌人!   这不是侦破案件,这是一个推理题目,受害人是蒋姻,或者是姚韶然,不管是哪一个,符悠容都逃不了干系!   陶晴挑挑眉,仅仅到这里,还不能说明蒋姻够狠,她真正狠在算准了符悠容的退路!眼前香囊是真的,姚韶然的罪却不是,可若符悠容公然保下了姚韶然,那旁人定会想入非非议论纷纷;可要是的不保姚韶然,大家又要说符悠容是怕自己罪行泄露,急着杀人灭口!真狠啊,只一招棋便把府里的三个女人都卷了进来。   可既已看穿了,陶晴自然不会让事情被某人牵着走,想想便凝声说:“韶然,纵使事情真如你所说,可蒋姻确实是从你那里出来便倒下了,而药也真真是从韶光阁出来的……即便将军和我信你,信你是无辜的,可也不能凭你几句话就将事情揭过去,不然如何堵住悠悠之口?如今只好把你软禁起来,你先搬去佛堂那边吧,一来可以为蒋姻母子祈福,二来也好远离是非。将军定会查明真相,给你,给蒋姻一个交代!”   说完,她又扭头问宁阔意见,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宁阔只得点点头同意了。   地上的姚韶然早将事情理清楚了,她低头垂目道:“是,谨遵夫人安排。”自己和符悠容都脱不了嫌疑,可人家郡主嫡妻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优势了。且不论正夫人如此处理确实应该,只说她没有为自保就将脏水一股脑泼在自己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德了!   陶晴点点头,这招只是缓兵之计了,蒋姻还在里面躺着,不能没有个说法,但也不能冤枉了姚韶然,更加不能让自己也卷进去,不然只怕阿诺和姚韶然就真的活不长了,如今软禁姚韶然,何尝不是对她的保护?蒋姻千算万算怕是没算到这样的结果吧……   事情已经敲定,陶晴也没了多余的精神支撑,打算回悠远居让俞本给看看,可刚站起来身体就晃了晃,还好一边的小丫鬟眼疾手快,给扶住了,没被人看到。   一行人刚出了绿茵苑,陶晴便对姚韶然道:“佛堂那边有齐婆婆在,你去那里住着是为诵佛念经,丫鬟就不必带过去了……”   姚韶然面上一惊,赶紧低头答应了下来,香囊在韶光阁里被人拆开加了东西又缝上,自己却毫不知情,那必然是身边的人除了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蒋姻是真狠,拿自己和孩子做赌注,把姚韶然和符悠容都卷进来了,算死了符悠容啊……   这是真的“无毒不丈夫啊”,忽然好担心我家女儿……   正文 第12章 我真生病了   如此,这件事总算是暂时给压住了,陶晴心里一松,腿却有些发虚了,虽是努力撑着,步子还是凌乱了去,脑袋也重得像灌了铅,接着膝盖一软,眼看着就要跪到地上。一直留意着她的宁阔见此情景,立马两步冲过来拉住她的胳膊,然后俯身,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样真心不雅观啊!若被人见了实在太难看啊!陶晴本想挣扎着下来,可脑仁疼得太厉害,眼皮也顶不住要盖下来,所以她最后说出口的只是那低低的两个字“宁阔……”   宁阔听到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不好,低头一看,人已经晕过去了,于是赶紧加快步子往前赶,等到了悠远居,他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语秋远远看到这架势,赶紧迎了出来,帮着安置自家主子,悠远居里免不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俞本号了脉,又检查了一番,才说:“受了风寒,休息不够,外加忧虑过度急火攻心……又拖了这许久,有些严重。”   说罢起身,去开方子,路过宁阔面前时,又淡淡加了一句,“纵是宁府夫人,但到底顶着优容郡主的头衔,将军真是好气魄。”   后面那句本来不妥,可俞本原就是出身侯府,就算是帮优容郡主说句话也不为过。本是句无关痛痒的话,却将宁阔堵得哑口无言,只可惜陶晴没有听到,她若听到多半要从床上爬起来为俞本鼓掌叫好!   一边的语秋眼看着气氛僵了,赶紧将笔墨端上来摆好,又过来道:“将军看您累得满头大汗,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会吧。”   她这个心里弯弯绕的丫头自然留意到自家姑爷虽是满头大汗,呼吸却平稳绵长,那满头大汗自然不是累的,许是急出来的也说不定,是以心下忍不住有些乐了。   由此可见,语秋实实在在是个好姑娘,一心为郡主着想,做梦都盼着自家郡主与姑爷重修旧好……(陶晴:o(╯□╰)o……)   俞御医走后,丫鬟将煎好的药端上来,可语秋面上却一副发愁的形容,自家郡主还在昏睡着,她实在不忍心将人叫起来,所以喊了半天也没能把人喊醒。眼瞅着药都快冷了,宁阔终于看不下去,走到床前接过了药碗。语秋也终于心满意足欢天喜地地退下去了。   所有这些,陶晴统统不知道,支感觉得半睡半醒间好像被人强行拽起来,喝了什么,接着睁开眼就看到一屋的烛光,桌边似乎有人在看书,那人的轮廓很像宁阔,可当她想努力一下看清楚时,眼前又黑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陶晴总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睁开眼,果然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红眼睛。那红眼睛看到她醒过来,瞬间变得更加水汪汪了,呜呜咽咽地哭着:“娘亲,娘亲总算醒了……呜呜呜……”   陶晴身上像是已经散开了摊在床上一样,全身都软趴趴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手摸了摸眼前的小脑袋,道:“阿诺哭什么?娘亲只是身体不适,睡了一觉罢了,很快就好,莫哭了……”   可他到底都是六岁的孩子了,不那么好骗,咬着嘴唇道:“要是无病,怎么会昏睡这么久?娘亲不要骗阿诺了,都是因为爹爹罚娘亲去祠堂,又惹娘亲生气,然后还不让娘亲睡觉!还有,昨晚,他还不让阿诺陪着娘亲,阿诺现在也生气了,十天都不会理爹爹!”   陶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想说一句“小子,你真相了”,可话还没出口,就见小鬼头脸上一僵,她偏头跟着看过去,只见宁阔正穿着朝服站在门口。   见他们看他,他才走进来,笑着让阿诺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可那死小子把脖子一拧,只对着陶晴说:“娘亲,阿诺要去读书了,中午再来看娘亲。”说完恭敬地退下了,临了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君子非礼勿听……”   陶晴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语秋,那丫头笑得特别甜美,应该是特别心虚,偷偷告诉自家少爷他娘亲如何被他爹爹惨无人道地对待,还真挺值得心虚的。那丫头借口去看药煎好了没,便一溜烟跑了,卷起桌上的书页都跟着飘了飘。   宁阔站在床边看着陶晴,舒了口气,俯身帮她掖了掖被角,她道了声“有劳”。   这两个字说得客气又疏离,应该是还在生气,可她如今病倒在床确是拜自己所赐,宁阔看着她的憔悴形容,又想起俞本昨日说的那番话,心里一团乱,便道:“你躺着吧,我去换了衣服再过来。”   因为私自向少爷抱怨的事情,语秋很是心虚,看到宁阔走了,才敢端着药碗进来。   床上的人却在想,这病生得真是时候,不管怎么说,多少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蒋姻中毒这件事上转移了些过来。关于生病,其实理性上,她并不怪宁阔,因为到底这身病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可真看到他,心里就是不舒服,总觉得有口气堵在那里,不喷不快。   喝了药,她嘴里含着蜜饯,又想睡了。可语秋吩咐人去热粥,然后就开始在旁边念叨个不停,无非是说真搞不懂将军,当初郡主去祠堂他不拦着,如今病倒了,却在这里整夜整夜地守着,直到早朝时间才离开,云云,连他离开时还帮陶晴理了理被角这样的细节都不放过。   陶晴直听得昏昏欲睡,为求个安静,只好将她打发出去。让她去绿茵苑看看二夫人好些没,又吩咐她到佛堂去问问三夫人缺什么短什么不,关键是要传话给齐婆婆,让她好生照顾姚韶然,不能让让闲杂人随便出入!   如今陶晴最怕的便是又一个疏忽,让蒋姻有了可乘之机,这次的事情虽然暂时打住,却是凭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压下去的,到底没能给她一个交代。蒋姻她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差点赔上孩子,却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想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在阿诺和姚韶然都被隔绝保护了起来,至少短期来看形势是有利的,可以暂时松口气。   陶晴真的想睡了,却没想到宁阔那厮又来了,还真换了身家常衣服,果然是说到做到效率派的,只是手上的那碗粥是怎么回事?   “那么久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他在床边坐下,伸手准备扶她起来。   陶晴开始后悔了,后悔把语秋打发出去了,面上却说:“这种事情,还是喊个丫鬟来吧。”   “不妨事。”宁阔坚持。   “刚吃过药,有些恶心,不想进食。”陶晴又瞥了一眼粥碗,挑着眉说“还冒着热气,想必有些烫,要不先放在一边晾晾吧。”   宁阔端着碗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将她深深地望着,漆黑的瞳仁里好像能映出她的影子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过了半天才低沉了嗓音道:“你拒绝得这样明显,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下去了……”   初初听到这话,陶晴免不了一个怔愣,又有些无措,待想明白眼前人家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立马就释然了,只是心里中颇有不解,不就是被自家老婆拒绝喂粥了,有必要落寞至斯,平时看他抗打击能力挺强的啊。   而更让她想不解的是,他眼下对自己妻子一副体贴入微深情不悔的样子,那两房小老婆又是怎么进来的?她刚刚从长时昏睡中醒过来,脑筋还不太清楚,也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可实在是看不下去跟前这张黯然成伤的脸,默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没有闻到粥香还不觉得,如今闻到了,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要不……”   宁阔脸上好似有笑容一掠而过,抬脸紧紧看着她,“要不,如何?”   陶晴努力挤出一个坦然又坦荡的笑来,试探地问:“要不,你帮我端着碗?”   刚爬上脸的笑意便因这句话瞬间冻结了,又因为接下来的抽搐,终究碎得连渣都不剩,不过,宁阔本来对她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没想到会得到令人如此哭笑不得的答案来。   脸上的表情瞬息间变了好几变,他笑着垂了垂眼,最后还是把碗举到了她跟前,道:“也好。”   陶晴把力气都灌注在手臂上,将自己撑着坐了起来,宁阔实在看不下去,到底还是出手帮她披了外衣,又拿绞干的帕子给她净了手擦了脸。她这才自己拿勺子,就着他端的碗,把粥喝了。   本来想赶快喝完了事,又因为受了风寒,嗓子疼痒得厉害,她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吞咽,感觉太阳都走了好几个来回了,粥碗才见了底。她本来想问宁阔,就这样抬着胳膊端着碗累不累,又想到他要是说累,自己岂不是就要欠下一个人情么?所以,最后还是作罢,没有问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被sky妹子的长评给激励到了,于是半夜来一发~!   可标题无能的人真的伤不起啊~!   还有,关于宁阔,大家都说他渣,本冈决定给他一句话陈词的机会~!   宁阔:“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我说为爱你不够勇敢,啦啦啦啦……”   宁阔不渣啊,后面会说,现在说不就剧透了咩~?剧透什么的多没意思啊~!   ps:善良某冈温馨提示:只看文不撒花不留言不收藏的妹子,鼻尖真的会长红红的小痘痘的~!   正文 第13章 温情戏   此后两天,陶晴彻底过上了“卧病在床”的日子,只要稍有异动,便会引来语秋、阿诺,乃至宁阔的抗议,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可敌方在人数和力量上占尽优势,她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唯有忍气吞声,只盼着身体快些好起来,存够革命的本钱。   好在这两日府里没有再出什么事情,蒋姻的身子大概还没养好,没有力气玩幺蛾子,姚韶然应该是窝在佛堂一心一意躲是非吧。   陶晴就这样闷在悠远居,直到第三天。太阳还没有来得及冒出来露个脸,就被厚重的乌云给遮住了,地上仿佛被一张热腾腾的大饼给罩着,下面的人又热又闷透不过气来。陶晴照例窝在美人靠上专心看书,顺便养病,可还没翻了两页,就看见语秋带了个脸生的丫鬟进来了,说是佛堂里的三夫人昨夜病倒了,又呕吐得十分厉害,请夫人拿个主意。   这话说得让人很纳闷,人病了,自然是该去请大夫的,找她拿什么主意啊,莫非另有什么隐情,难道姚韶然有什么话要说?陶晴已闷了好几天,难得今日宁阔不在,没有盯着她,于是带上语秋,肩扛探病的大旗人模人样的出了悠远居的门。   关了好久的人甫一出门,竟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陶晴一路行来,只见花开得甚艳,草绿得极翠,一向平平的连假山流水都有了不同往日别有滋味,甚至连要压到头顶上来的乌云都黑得像一只只黑绵羊,特别可爱!   而实际上的景象则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花花草草也笼罩在一片暗黑的之下,几乎辨不出本来的颜色……   语秋在后面提心吊胆地跟着,自家郡主竟然选在这样的天气出门,还拖着将好未好的身子,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啊……   等佛堂出现在跟前,陶晴才收住游外的神思。   齐婆婆正满脸喜色又焦急地站在门口,看见做主的人来了,忙上来将她们迎了进去。   姚韶然躺在床上,脸颊上原本可爱的两团婴儿肥淡了许多,眼窝也跟着深深陷进去,一向红润的面色如今已变成了透着蜡黄的苍白。陶晴看到她的形容,真真是吃了一惊,这绝不是昨夜才病出来的,至少有三四天了,难道刚住进来就倒下了?她扭头问大夫怎么说。   齐婆婆看到正夫人脸上的担忧不像是假的,心里顿时有些发虚,嗫嚅了半天,才说一直未请大夫来看过。   人病了竟然没有请大夫?陶晴皱眉看着语秋,明明让她吩咐过,要好好照顾姚韶然的啊,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语秋一看,自家主子那小眼神就是在怪自己办事不力啊,赶紧出口洗清嫌疑:“奴婢真的依照郡主的话交代过了!”   事实上,陶晴的指示确实传达到了佛堂里,只是人老心不老的齐婆婆自作聪明,在理解“照顾”这个词时,脑筋多转了几个弯,并且满怀着即将成为夫人得力助手的憧憬,异常虔诚地将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理解”贯彻到底,然后,然后,就造成了姚韶然如今的模样……   语秋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陶晴见了,又在旁边加了句,要他们另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毕竟原来的那个吴医生是给蒋姻调理身子的,还是小心些好。   约一刻钟后,管家亲自引了位姓梅的大夫进来。这梅大夫只穿了件浅灰的袍子,身上并无装饰,看起来十分朴素,话也不多,跟着丫鬟进来就先去给床上的人号了脉。又确认了一遍,才起身道:“恭喜,这位夫人有喜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把在场所有人砸个正着。病得糊里糊涂的姚韶然也欢喜起来,怀了孩子算是有了保命符;齐婆婆一张纹理分明的老脸僵在那里,还没从“怠慢”三夫人的惊恐里恢复过来,又担上了因自己虐待宁家的后人的罪名;而语秋则是十分的失望夹杂着十二分的懊恼,府里一共三位夫人,两位偏房都有了喜,偏偏自家这个……   要说所有人中被砸得最狠的,那还是陶晴。她来之前看的本子里,并没提到姚韶然有无身孕!一般来说,没有交代,便是不存在的;二般来说,也有可能受限于笔墨,或者是工作人员的精神力气,他们对配角的交代便有诸多语焉不详之处。   关键是现在的她不知道怎么辨别自己面临的情况属于一般还是二般,也就不晓得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可想到刚生出的孩子都有软软的手板心,陶晴立马霸气地决定,一定要保住这胎!。   梅大夫是个仔细的人,开了方子,又絮絮叨叨留下不少吩咐才离开。陶晴让语秋统统记下来,又让她从悠远居调一个踏实的丫鬟过来,好好伺候三夫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姚韶然脸上竟已经回复了些人气,还张口道了谢。   陶晴客气了几句,又见外面天色不好,便要起身离开,一只脚迈出了门槛,又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对齐婆婆道:“三夫人只是来念佛抄经,到底还持着宁府如夫人的身份,如今又有了将军的孩子,岂是你敢怠慢得?!念着你到底是将军府里的老人了,这次的事情我姑且记着,若再出什么事情,我定不留情!以后记住了,三夫人吃的喝的穿的该有的,哪样都不能短了去,若少什么尽管去领就是。”   齐婆婆一直战战兢兢,本以为少不了要挨几棍的,可听到这话,无异于劫后余生,忙不迭地点头全部答应了下来。   天色比先前过来时更暗了,天上那面乌云也好似重的得随时会砸下来的样子。   陶晴忙带着语秋急急往回走,等回到悠远居身上已出了一层汗,因为生病,她本来就有三四日没有沐浴了,如今被这么一折腾,身上更是黏腻得难受,又见宁阔不在,硬是命令语秋让人抬了热水放在屋里。她刚跳进水里,雨滴就从天上噼里啪啦砸了来, “啪嗒啪嗒”地敲打着房顶上的红砖瓦。   陶晴心满意足地泡在木桶里,语秋在一边接连加了三次热水,她才出来换上干净衣物,等丫鬟把床上被子床单换了个遍,语秋已经拿帕子将她头发上的水擦干了。   外面,雨已下了些时候,先前的闷热也被一扫而光,陶晴径自打开窗子,在旁边的榻上坐下来,看那斜斜刺进院中的粗壮雨线,又看天上那白蒙蒙的雨幕,脑子里装的便一会是院里地上的雨点,一会又是远处的烟雨。   这就是人放松时的最佳状态了,眼里看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去想,也无需去猜。   她看得用心,放松得彻底,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猛然见有人影穿过十多丈厚的水幕,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朝这边走来,雨点砸在他撑着的那把油纸伞上,溅起一朵一朵小小的水花,最后连成一片,就好像覆在上面的一层白纱。   那人到了廊前才轻举右手,伞面抬高,露出含着浅笑的嘴角,再是漆黑淡然的眼睛,最后是浓密齐整的眉毛,是宁阔。   陶晴仗着自己如今病号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坐着不起身,只挥手让语秋去将人迎了进来,问:“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过来了?”   宁阔见她披着的头发上还润着水,就知道是才沐浴过不久,道:“刚办事情回府,同管家去了一趟佛堂,看那边也无碍了,便过来看看。"说完走过来,很高调地瞟了一眼大开的窗子。   从佛堂出来的,那自然是了解了事情,如今出现在悠远居,这家伙是为了姚韶然的事情来跟自己算账的么?   看那架势,陶晴以为他要将窗子关了,狠狠说道自己一番,便转过身来准备聆听教诲,不想他也转身离开,径自去架子上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想看就看吧,只是记得仔细自己的身子。”   宁阔在旁边站了一会才离开,去了书案那边,语秋眉开眼笑地给他上了茶。陶晴无事可做,又扭过头对着外面放空大脑。发呆的时候总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是一炷香后,还是一个时辰后,外面的雨没有丝毫疲累的苗头,好似就要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在密密的雨声中,她仿佛听到有人说“过来看看罢”   回头,宁阔正唇角带笑地望着她,刚才那句果然不是幻听,陶晴起身走过去,低头去看书案,只见铺展的宣纸上附着一大抹的水墨,是画。   画幅的大半都被一扇窗子给占了,透过那方方正正的窗子,能看见外面氤氲的水雾,隐约的花树,还有远处模糊的山岚,那蒙蒙的烟雨好似要脱离宣纸,漂浮在屋里。   整幅画的右下角是窗边观雨人的背影,那人斜斜坐在窗前,没有绾起的长发垂在榻上,铺成薄薄的一团。只是这么聊聊几笔勾勒的一个背影,竟压过了窗外漫天的烟雨、起伏的山峦,生生去了画中的迷蒙清冷,反倒让整个意境随性恬淡起来,仿佛那先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装帧这袭背影罢了……   陶晴有点欢欣,可想到真正入画的是符悠容,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倒是没想到宁阔这个将军竟还有如此妙笔,于是在旁边赏玩了半天,道:“不错。甚好!可为什么不画正面呢?如此便只有一个背影了。”   一直看着她等待点评的宁阔听到这话,却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重新锁在画上,声音低的有些落寞:“怕画出面貌便不是你了,如此就好。”   难道他他不擅绘人容貌?一定是这样!陶晴在心里不住点头,又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伤人自尊,赶紧附和了一句:“其实这样更好,意境悠远,留给人无限遐想……”   他点点头,又抬头望着她,“总觉得这样有些空落,不如题几个字罢,你想题什么?”   陶晴看着画中的远山近景,只觉情韵悠远,奈何胸中点墨有限,思了良久才吐出一句,“‘万丈烟雨’罢。”   宁阔略一沉思,拿笔在砚台里蘸了蘸,然后才把腕悬在画的左下方,只是他写完那四个字后却没住手,在后面另起一行,接了几个字。   万丈烟雨,一记风情。   陶晴忽然很想霸占这幅画,因为凭着如此出色的笔墨功夫,这画若拿到现代,肯定值不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上总有一类人,   在你对花流泪时,他跳出来舀着有机肥浇花;   在你对月感慨时,他开着洒水车淋你一身湿;   在你三省吾身时,他抽搐着高歌最炫民族风……   不煞风景,他不能活啊!!!!   今天的第二更哦,阿冈很勤快的~!!   嘿嘿嘿嘿~!所以,收藏、留爪什么的超有爱啊~!   正文 第14章 阿诺出事了!   下雨的天气适合做两件事:睡觉和看书。   宁阔在这里杵着,陶晴只好选择看书,只是每翻几页就会往书案上瞟两眼。直到傍晚时分,雨才停下来,天色也跟着亮了起来,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经过一整日的冲洗,绿得格外分明,彩得异常娇艳。   如今蒋姻和姚韶然都在床上修养身体,没有人去前厅吃饭,宁阔索性留在悠远居陪着阿诺一起用晚饭。用饭倒还没什么,陶晴怕就怕他一个突然兴起,要留宿下来,是以整个晚上都提心吊胆。   宁阔见她整晚都时不时地看着自己,心下也猜到了几分,却也不点破,直到夜深,才笑着起身离开。   陶晴顿觉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也就安心扑到床上去睡了。   第二天上午,陶晴就让语秋从库房搬了些当用的补品出来,然后朝绿茵苑走去。凭着蒋姻的手段怕是已经知道了三夫人怀孕的事情,既是知道了,恐怕她更加不会放过姚韶然了。   所以,这个时候去探探敌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蒋姻正披了薄被躺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听到苑里的丫鬟婆子行礼才睁开眼,看清来人后便起身要下来行礼。   陶晴见了,忙快走几步上前阻了她,“说过多少次了,一家人无需客气,何况你身子还不好。”扶着她重新坐下,又道:“说起身体不好,因前两日染了风寒下不得床,拖到如今才来看你。”   蒋姻正往身上拢那床薄被,听到这话忙抬头看着她,“是呢。我听苑里的下人说,郡主卧病在床好几日,可当时我那个情形自己都顾不来……郡主如今可好全了么?”   陶晴客气了一番,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关于安胎的话。蒋姻脸上始终淡然得很,无波无澜无委屈无不安,更没有要转移话题的趋向,这幅模样传达出的信号就是“你想嗑什么,我就陪你嗑什么”。   可她越不提查找凶手的事情,陶晴越觉得有鬼,一个被害的妾室遭了这么大的罪才保住姓名保住孩子,怎么可能说算留就算了,再也不追究?   蒋姻当初算盘拨的啪啦啪啦响,计划着能就此铲除姚韶然自是好的;若被人看出是个陷阱,然后还能祸水东流,符悠容为了自保定会将过错全部推给姚韶然,如此借刀杀人也不错。这本是一步进可攻退可守的妙棋,而符悠容也确实如她所愿地把嫌疑都推给了姚韶然,可同时却竭力保下了姚韶然的命。   所以,蒋姻心中应十分不甘心才对。   陶晴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出来, “姻姻,前些日子的事,无论如何都应给你一个交代的,奈何将军他……如今姚韶然又有了将军的骨肉,就是我想去问些什么,也要顾忌着她的身子……所以,要先委屈你了,待来日……”   “韶然妹妹竟是有喜了?这样的喜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蒋姻抬手轻抚在自己肚子,笑得十分满足,“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如今只盼着他能够平安,那也是莫大的福分了,其他,姻姻真的再没什么想法了。”   这话很俗套,可配着她那十分到位的动作表情,竟硬是生出了感人肺腑的效果。一般来讲,历过生死的人确实更容易看开些,可若是一个人为陷害他人,宁肯将自己甚至是肚中孩子的命拿来做饵,她心里入了执念,又怎会如此轻易放下呢?   所以,蒋姻的话,陶晴一个字都不信,她最后借口病后精神不济,又嘱咐了几句“好生休养”之类,就出了绿茵苑。   不得不说,蒋姻表现得很好,可就是太好了些,才让人看穿,所以,此番刺探军情倒是颇为成功。   但陶晴哪里知道,她刺探别人,别人何尝没有刺探她。   宁阔正在悠远居里看书,见她进来,便招了招手,待人坐到了旁边,他才问:“既是大病初愈,就该好好休养,一大早转出去做什么?”   听他话里颇有些不满,陶晴赶紧把蒋姻身体大好的事情说出来,想逗他乐一乐,说完还在旁边摆出一副等待褒奖的神情。   宁阔终于把目光从书上抬起来,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热茶,放在她跟前,复又埋头看书。   本以为他会很高兴,至少也应该露出招牌式的浅笑才对,但如今这反应算是怎么回事?她在旁边怔了怔,又出声提醒了一遍。   “由你去照看着就好,毕竟你对府里的事情向来上心。”   只这一句话,语气平淡得连死情绪都没有,顿时将她满腔的兴奋给灭了个干净。可陶晴总觉得话里有些不对味,但她又着实找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抬起跟前的杯子,一口一口抿着。   如今宁阔在这里,那不如当着他的面把事情交代下去,若真出了什么事,日后也赖不到符悠容身上,陶晴便喊语秋进来,吩咐道:“再派个机灵踏实靠得住的丫鬟,过去伺候三夫人。三夫人如今有了身孕,自是不比以前,有什么要求,都尽量依着她,但还是要知会我一声。”她挑着眉从眼角瞄了他一眼,终于将话题转到正道上,“传将军的意思,三夫人如今在佛堂祈福,闲杂人等不得搅扰。”   宁阔有些想笑,明明是她的意思,自己却被扯进来做了挡箭牌,不过男人于女人来说,确实具有这样的作用,不要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就算是真有明枪暗箭一起来,他也会二话不说站在她前面。但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借了我的名号也就罢了,只是何必如此草木皆兵呢?”   “哪里是草木皆兵,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她抬眼睨着他,接了句酸溜溜的话,“不然若是再出了蒋姻那样的事情,我岂不是万死不能赎罪……”   他低头的脸色倏地凝住了,手上的书也缓缓垂了下去,气氛一下子僵住不动了。   其实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先前两人的关系因了那件事冷得有些彻底,她昏倒醒来后只当一切过去,再没有开口提起,免得两人尴尬不利行事,所以刚刚那句实在不合时得厉害。   陶晴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松手便打碎了,嗫嚅道:“我向来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又有些爱记仇,你知道……”   “我知道,”他将她手里的杯子抽出来,重新续了茶,又放在她手上,“但你对其他人倒并不如此计较。”   这话真真是暧昧极了,最直接的翻译就是“你只在乎我”,虽然是他对符悠容说的,可陶晴就是觉得难为情得很。   就好像一个月朗星疏的晚上,她本打算去偷窥公子佳人花前月下,顺带着听一下墙角,却不想那私会的男子撇了满面娇羞的小姐,奔到墙角一把将她拖出,接着轰炸出一番“吾对卿一见钟情此情不渝,今生惟愿携卿之手看遍世间三千繁华……”   陶晴愣了一愣,不觉想笑,看来最近的志怪本子看多了些,宁阔那话到底是对着符悠容说的,她有甚难为情的?想通了,她也起身去桌边拿本,却见昨日那画已经被人裱好了悬在墙上,此时看上去竟真的有了“万丈烟水,不及一记风情”的感觉,若是有人能为自己做这样一幅画,哪怕是拿电脑鼠绘出来的线稿,她也知足了。   又过了几日,语秋搞来禀告,说三夫人想从韶光阁里取几盆花到佛堂照看。姚韶然向来喜欢摆弄些花草,如今提出这要求,怕是呆在佛堂也无聊得厉害了。   念着佛堂清幽,多些花草也没什么,陶晴便允了,只是要语秋亲自去盯着,莫要出什么差错。   姚韶然的身体已好了许多,蒋姻也时常到花园坐坐。陶晴依旧翻着那些志怪本子,然后照顾阿诺应付宁阔,想起来了,就请大夫来府里帮两位如夫人号脉,开些安胎的药或是养身的补品。其实她不赞成用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可古人却不这样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害符悠容平白落人话柄。   正是怕给符悠容惹来非议,陶晴本人也不大走动,既不去绿茵苑也不去佛堂,只对外说大病尚未痊愈,怕度了病气给两位怀胎的如夫人。如此的刻意安排下,将军府里一片和顺,正妻侧室都在忙着休养身体,各不相干。可这的风平浪静只是假象罢了,下面早已是暗流汹涌了。   所以,陶晴一大早就让人请了梅大夫来看姚韶然,而实际上,她请梅大夫主要是为了让他帮忙看看佛堂里有无其他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的事情,她不便跟着,只好打发语秋去守着,那丫头回来说三夫人除了夜里稍有些失眠外,其他一切安好,佛堂也没什么可疑的。   听到这话陶晴稍稍安心了些,自姚韶然进入佛堂,她便有意无意地将佛堂隔离开来,后来甚至还传了宁阔的令,不许闲杂人靠近,理应不会出什么差池。   想到这里,她才松了口气,又问了一下时辰,就让丫鬟去叫阿诺起床过来用早饭,可这边的人还没出门,那边就有照看阿诺的小厮急急奔来。   说是少爷病倒了,情形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的情节会比较紧凑~!   蒋姻也%¥#*&……——+~》《、?了。   某冈已经剧透完了,嗯嗯~!   请大家继续支持哦~!谢谢~!   正文 第15章 杀人要趁雷雨夜   陶晴听了,脑仁一下子就紧了,起身朝阿诺房里赶去,这些天来,先是在忙蒋姻中毒的事情,然后卧病在床,接着又把心思放在了姚韶然那里,她确实是忽视了阿诺,给人钻了空子!   阿诺此时正蜷缩着跪在床上,侧面漏出半张湿漉漉的小脸,面色卡白卡白的。陶晴心里着实是慌了,几步冲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又让人赶快去请梅大夫过来,厉声问房里的丫鬟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小丫头也吓坏了,只顾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话都说不通顺,断断续续道早上进来看到少爷,就这般模样了。   眼看孩子被折磨成这般模样,陶晴心里急怒交加,可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拿帕子帮忙擦他头上的汗水,皱着眉柔声安慰:“阿诺莫怕,娘亲在这里……阿诺勇敢,会没事的……”   一身朝服的宁阔急急冲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形容,阿诺怕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只是断断续续喊着“娘…亲……”。   宁阔忙问大夫在哪里,话刚落下,梅大夫就被一脸焦急的下人引了进来。梅大夫上前让陶晴把孩子放开平躺在床上,才上前诊治,又取出银针扎了几下,让人拿了痰盂放在床边接着,说是少爷要吐了。陶晴按他说的,将阿诺扶坐起来,果然见他“哇”一声吐了出来,她忙抬手轻拍孩子后背帮他顺气。   梅大夫这才站起来道:“少爷怕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坏了肚子,又没能及时排出来,滞积腹内一夜,才会痛成这个样子。我开些利通畅的药,帮他将腹内排空,再休养一两日就无碍了。”   陶晴拿清水给阿诺漱了口,才扶着他躺下,见他眉头皱的不似先前那般紧了,知道孩子应是好受了不少,这才长出一口气。   因为爱子心切,宁阔又向梅大夫求证可真的只是吃坏了肚子,得了肯定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陶晴却总觉得还是请俞本来看过才安心,可大夫既说是小孩子吃坏了肚子,因此就把御医给请来,总是不妥的,只能先观察一下阿诺的情形。   宁阔将梅先生一天不能进食的嘱咐记下,吩咐人赶紧照方子煎药,又让人好好送走大夫。   服了药又躺了会,阿诺果然说要出恭,陶晴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将将落下来。   下午,阿诺的情况大大好转,面色还是不够红润,却也不像先前那般苍白了,只是眼窝深了些,眼睛也变大了,小孩子就是如此,得了病立马就显出形来。   傍晚时天又下起了雨,见阿诺睡着了,宁阔便送陶晴回房,又吩咐语秋煮些粥来,说是夫人身体刚好,不宜太劳累,更加不宜空腹。   陶晴笑笑,没有阻止,随着他去折腾,因为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明白。除了在书轩用点心的时间外,阿诺一日三餐都是跟着她用的,怎么就会吃坏了肚子呢?先前她一再嘱咐过陪读的小厮要格外注意少爷的饮食,就算是吃了什么,也不该痛成那样才对!   她绝不相信阿诺真是单纯吃坏了肚子,只怕是蒋姻动的手脚,可她既然能成功,为什么不直接下重手,就此了结了阿诺呢?还是说蒋姻只是单纯想看自己能不能得手,又或者说这是一种警告活提醒?最有可能的是她在试探,试探符悠容知不知道她的事情,倘若符悠容知道一切是她所为,那么此时决不会再容忍她!   可陶晴不是符悠容,自然不会急急地行动,只是坐着进一步深思。当日俞本曾特地强调蒋姻所中的毒和阿诺先前中的是同一种,看来那时她就是在试探了。若符悠容知道阿诺中毒的事情,当日面对同样中毒的蒋姻,多半一时猪油蒙心把姚韶然给灭了;若符悠容不知道阿诺中毒的事情,那一切只是单纯的一个局而已,可不管如何她蒋姻都能活下来,只倚仗着肚中孩子的命悬一线。   陶晴不得不感叹蒋姻的心思,若自己不知道重生这件事,怕是早就中了圈套吧,毕竟这么多个圈圈,踩不中这一个,也会跳进那一个。   而蒋姻一再试探,看来还是拿不准,如今只要符悠容不动,她便会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那么,应该很快就会再动手了……   语秋已经把煮好的粥端上来了,宁阔在一边道:“累了一整天,先吃点东西吧。”   事情已经理清楚了,顿觉腹中确实空空,陶晴端起粥碗来,喝了一半又忽然想到,自己为姚韶然的事情奔波,阿诺这边就出了事,那难保蒋姻不会趁她照顾阿诺的时候对姚韶然出手!   她本想再调两个人去佛堂那边去守着,可又怕打草惊蛇,想了想只吩咐语秋去佛堂那边传话,三夫人怀有身孕,要丫鬟婆子要格外注意三夫人的饮食起居!   宁阔在一边笑笑,安慰道 “你放轻松些,府里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那样的事情?阿诺只是……”   陶晴只简单说了句:“防患于未然罢了。”   不过照顾阿诺确实是件颇费精力的事情,陶晴的精神又绷了一天,此时确实有些累了,宁阔也看出来了,于是嘱咐她早些休息,便离开了悠远居。   把一切事情想明白了,陶晴也早早地洗漱完了上床睡觉,可刚合上眼,就被语秋丫头急急唤醒了,她以为阿诺又出了事情,连忙起来披了衣服朝他房间走,却被告知是三夫人那边出事了!   姚韶然出事了!   果然!她只猜到蒋姻会对姚韶然下手,却没料到她动作如此快!   只怕姚韶然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陶晴问清楚时辰得知是寅时三刻,便赶快让人撑了伞,亲自去找宁阔,因为眼下最要紧的是请俞本过来一趟,可深夜冒雨投医,看来还是要将军亲自跑一趟的好。   本来还没见过姚韶然的情况,只凭自己猜测就要贸然请御医过来,多有不妥,可如今她哪还顾得了,就怕一个耽误就要了人命。   宁阔那边也得了动静,听她这么一说,立马让人备车出府去了。   陶晴这才稍稍安了心,撑着伞急急往佛堂那边赶,可进了屋却只闻得一阵浓郁的幽香,姚韶然躺在床上胸膛起伏的厉害,一副只出气不进气的形容!床头的小几上摆着一大盆郁郁葱葱的植物,陶晴走上去,终于看清,那竟是一大盆开得正艳的夜来香!   她倒吸一口冷气,厉声道:“把花抬出去,看好!屏风也撤了,将门窗全部打开!”   下人看到她那个样子,问也不敢问,急忙照着吩咐做,可心里却在嘀咕,床上的三夫人都快不行了了,还要在风雨交加的晚上门窗大开,这夫人真的不是在趁机下毒手咩?   陶晴本来想把姚韶然直接搬出去的,可当她看到床上那一小滩血迹时就懵了,自己对医术一无所知,也不敢贸然动手,只让人拿了冰凉的湿帕子来覆在她口鼻上,隔了花香。   床上那片血红在慢慢扩大,姚韶然胸膛起伏也在慢慢变小,站在一边的陶晴更加焦急了,她总觉得姚韶然要断气了,真恨不得能立即掏出个手机,打给宁阔,喊他速速回来,见小老婆最后一面……   好在不多时,宁阔便裹挟着一身风雨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俞本。   俞御医甫一进来便皱了眉,“月下香?”虽是问句,却用了十足十肯定的语气,抬头扫了一眼开着的门窗,顿时了然,朝里面最走去,可手一搭上姚韶然的脉门,脸色就沉了下来,极快地取了银针扎在姚韶然的人中上,手是再没有停,直到把人扎得如同度了纯银的刺猬才住手,起身道:“时间有些久,孩子没了。”又看了一眼门窗,“好在没有熏太久,不然只怕如夫人……还是请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罢……”   语秋已命人将佛堂里的笔墨端出来。摆在外间的桌上,俞本坐下来蘸了墨正要落笔开方子,手却顿了顿,仿佛仔细思量了一番才下手。   仔细的宁阔总觉得他刚才那一顿,不太寻常,本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却只等到一张干脆利落的药方子。   陶晴呆呆站在一边,看着人出来进去,心里五味杂陈,一直以为胜券在握,可结果呢,保住了姚韶然,却终究没能护住那个孩子。   宁阔见她无精打采,许是看出她心里所想,便开口问起病因,她忙收了心思带他们出去。顺着回廊走,齐婆婆正紧绷着身子笔直地站在廊下,旁边是一大盆绿色,即使夜色浓浓,也罩不住那股子郁郁葱葱。   陶晴忽然想起语秋说姚韶然前几日有些失眠的事情,看来那个时候夜来香就在佛堂了,虽素姚韶然来喜好这个,但这盆要命的花来得实在蹊跷!   见她和俞本只盯着花看,一副了然于胸,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宁阔心里好似又别扭了一些,可又不愿开口询问。   俞御医博闻强识,说月下香喜湿,夜晚花香浓郁,所以不适合放在室内,不然会致人头晕、呕吐、呼吸困难;今夜是雷雨天气,花香尤为浓厚,再加上三夫人的卧房门窗紧闭,所以出了这样的事。   他解释得很好,如若就此打住则更好,可这丫偏偏没有住口,他抬头看着陶晴问:“我们来之前,门窗是郡主打开的吧?那郡主自然晓得月下香的效用,可郡主是如何得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忽然被如此勤劳的自己给感动了,这是肿么了~?   现在批发出售折叠便携式板凳,有要的妹子请在下面留言,9.9折哦~!   你们都不去群里调戏,某冈觉得好空虚寂寞冷啊~!   附加群号:296522566(暗号:书名,人名,随卿选择)   正文 第16章 小样跟我斗?!   他解释得很好,如若就此打住则更好,可这丫偏偏没有住口,他抬头看着陶晴问:“我们来之前,门窗是郡主打开的吧?那郡主自然晓得月下香的效用,可郡主是如何得知的?”   宁阔听到这话,也挑眉看着她,可刚刚胸中的情绪顿时去了大半,看来这俞御医也不是全然了解她啊……   见他们两人放着夜来香不研究,却研究自己如何知道夜来香,陶晴很是无语,可又怕不回答反而引人疑窦,只好端出符悠容的架子,只说先前看闲书时无意中知道了,况且她先前进去时,屋里的花香实在太过浓烈了,毫不费力就联想起来了。   俞本没再追问,沉思了良久才对着宁阔说:“将军的家事,俞某本不该多说,可牵涉到人命,只好冒昧了。”   宁阔刚刚就看出俞御医先前似是有话要说,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忙道:“还请御医不吝赐教。”   俞本抬头看着交织这雨丝的夜色,道:“即使没有今晚的大雨,没有这盆月下香,尊宠怕是也免不了一劫,因为佛堂里拿来抄经的墨被人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不但宁阔,连陶晴也被惊得怔住了。宁阔很快回过神来,满腔的愤怒,刚刚他还在想月下香的事情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可如今依着御医的话来看,是有人存心置姚韶然于死地,关键是府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将军府的颜面往哪里搁?!   脸面什么的,陶晴也很关心啊,只是她关心的是自己的脸面,抛开阿诺中毒不说,只是姚韶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设计陷害了,本以为好不容易将她隔离保护起来了,却不想竟差点被害的没了小命,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一个多进化了好几百年的人,竟然玩不过早就入了土的骷髅,实在是太丢人了!为了挽回身为现代文明人的尊严,陶晴认真反思了三十秒,恍然发现,因为一直在等着最后的机会,自己还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   所以,她要知错就改!   直到天快亮了,姚韶然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大家这才送了一口气,宁阔换了衣服去早朝,顺便亲自将俞御医给送了出去。   府里接二连三出了这样的事,身为当家主母,实在应该寻个理由,光明正大地好好查一查,做点反应出来。   所以陶晴一回悠远居,立马找来管家,将事情吩咐下去,又嘱咐他对府里其他人只说夫人丢了要紧的东西:既然要做,索性做得逼真些。   剩下的就要一步一步来了,眼下是没什么可做的,陶晴想起前一天病倒在床的家伙,吩咐语秋将早饭准备得清淡些,便起身朝阿诺房间走去。彼时,那孩子正躺在床上,拿了那对水汪汪汪汪水的眼睛楚楚看着她,带着哭腔道:“娘亲,饿……没有力气起床……”   宁阔进门,就看到陶晴两手都在照顾阿诺吃饭,听着旁边管家的汇报,不时点点头。只是如此家常的景象,竟让他心里那些乱卷乱撞的狂风一下子安顺了,安顺得如同那擦过湖面吹起粼粼波光的微熏。   他不自觉放轻脚步踱进来坐下,问自家儿子的身体如何理,陶晴听到这话忍不住挑了眉,这话实在多余,看阿诺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便知道了。   陶晴抬头见他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心里也跟着踏实下来,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让人添了碗筷上来。   宁阔看了一眼管家,问:“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坐着当家主母的位子,又顶着优容郡主的身份,做这些事倒也不出格,陶晴给阿诺擦擦嘴角,又让语秋把孩子带出去,才说:“府里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查一查的,不然那人还真以为我们顾及面子不愿动手呢!”顿了顿,又补充道:“怕只怕不管闹出多大的仗势,都得不了什么结果……”   看来她并没对这这番查探抱多大期望,不过确实也该有点动静才好,他点点头,“不敲山如何震虎?”   这话说的甚得她心,她本就是这个意思,于是便接了句“说不定还能逼的狗急跳墙呢”,又郑重地道:“如此,怕是少不得要关几个人的……”   看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宁阔便说关人这事交给他就是。   陶晴本打算饭后再去瞧瞧姚韶然,宁阔却不同意,说她大病初愈,昨夜又奔波折腾得厉害,应该好好休息,况且姚韶然多半也在休息,过去了反倒打扰了她。   网已经张开了,眼下只要安心等着就是,昨夜的雨还淅淅沥沥地持续着,这样的天气确实适合钻进被窝里睡懒觉,何况她前一夜确实没有睡好,于是难得顺从地进了里间,上床补觉。   这一觉直睡到午时一刻,她起来后,宁阔还在外间看书,陶晴也跟着坐下,喝了两杯润嗓子,才扭头对语秋道:“一副欲言又止苦不堪言的模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语秋倒是没打算隐瞒,只是没想到自家郡主竟当着将军的面问了出来,嘴唇抿了又抿,才垂头回话,原来三夫人将佛堂里伺候的丫头和齐婆婆都赶了出来,说她们都是符悠容派来的,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按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姚韶然随口编排几句也没什么,何况她说的也不假,可宁阔心里就是有些膈应,两根浓黑整齐的眉毛也开始往中间聚头了……   陶晴倒不以为意,只是略感失望,姚韶然这智商还真愁人,可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打了个哈欠说,那就去瞧瞧三夫人吧,又扭头对他:“韶然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气极失言,你莫放在心上。”说完便起身带着语秋去了。   宁阔坐在那里,心里再提不起什么兴致来,他就是见不得她如此大度的模样,因为那代表着对什么都不在乎……   姚韶然红肿着眼睛躺在床上,人都被她骂跑了,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见她咬牙死死盯着自己,陶晴也不在乎,径自缓步到床前的圆凳上坐下来,漫不经心道:“恨我?也应该,是我安了罪名给你,又将你软禁在此,还因照看不周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情。可我若真存了害人的心思,当初蒋姻中毒时便不会保你,说不定你此时已带着那个莫名其妙的香囊委身黄土了;昨夜,我只要放任那盆月下香开在屋里,你如今怕也不是这个模样!”   她说的是实情,姚韶然便把脸别开了,也不说话。   陶晴从圆凳上站起来,“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心里确实难平,你现在有滔天的怨愤,却找不到该怨恨的人,便一厢情愿地仇视我……可一个女人要在这明枪暗箭里活下来,总是聪明些的好,若我是你,就先养好身体,否则,万事休矣……”   这话实在凉薄,实在不顺耳,可姚韶然听后,原本绷紧的身体却好似一下子被人抽走了骨头,软趴趴地摊在床上,她看着陶晴出门,听着她在门外吩咐丫鬟婆子要好生照顾三夫人。   下午,管家过来禀报,说是将军已经把帮三夫人搬过花草、连同有机会接触佛堂笔墨的人关起来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问出什么来。   陶晴道了声辛苦就让人下去了,本来她的目就只是将人关起来,做一做声势罢了。姑且不说没有问出什么,就算真的问出什么,她也不打算听,说到底事后捉赃又如何比得过让人自投罗网呢?   第二日上午,语秋说蒋姻又去了花园。   陶晴觉得时候到了,吩咐丫鬟若将军回来,就说她在花园等他,然后就揣了本书,端起一脸愁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花园去了。   这几日常常落雨,后院里的花草格外茂盛鲜活,空气里都是生机勃勃的味道,在如此曼妙的情景中还要故作愁态,陶晴真心有些造孽。不过这种辜负韶光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当她看到蒋姻那人比花娇我见犹怜的小模样时,面上的愁容竟不自觉多了些真实的意味。   蒋姻看到她,稳稳地起了身,又悠悠地曲了膝,算是行过了礼。而陶晴因为“满腹愁苦”,没有心思客气,所以只是伸手虚虚地扶了一扶。   闲话了几句,她便将书拿出来看,可看了半天也没翻几页,蒋姻果然开口,问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陶晴抬起头皱着眉,十分惆怅地犹豫了一把,才说:“也没什么,只是韶然这两天身子有些不好,照顾起来,颇费心神。”   蒋姻先是稍稍惊诧了一番,又满脸担忧地问:“韶然妹妹身子怎么了?严重么?因她住在佛堂里,我已许久没听到她的消息。”   只是没听到她病逝的消息吧?陶晴在心里嘀咕着,刚想说些什么引出话题来,却见蒋姻凝目瞧着她的身后,她跟着看过去,看见宁阔一身雪青常服,穿过花草掩映的小路,漫步过来。   蒋姻缓缓起身,盈盈行礼。宁阔淡淡点头,例行地问“近来身体可还好么?”   蒋姻轻扬着嘴角说一切都好。   宁阔点点头,便在陶晴旁边坐下,见她一脸“愁容”,以为她是因为捉不到下毒之人才闷闷不乐,便低声安慰道:“别急,再关个一两天就能问出来了。”   陶晴收了书,目光无意略过蒋姻的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面上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他:“可已经关了一天一夜了,他们还不是什么都没说,你怎知多关几日就会有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闺女终于出面了~!终于出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木有啊~!   (众:你这个作者到底激动什么劲啊?)   然后,然后,哇哈哈哈哈~!   各位看官看某冈多多勤奋啊,要不要来个收藏,留个评论什么的互动一下呢?   某冈坐等调戏ing……   正文 第17章 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陶晴收了书,目光无意略过蒋姻的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面上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他:“可已经关了一天一夜了,他们还不是什么都没说,你怎知多关几日就会有结果?”   难得见她如此执着,宁阔也有了解释的兴致,“先关两天,再稍用手段,他们自会招了。”   对面的蒋姻如坠云里雾里,一脸不解地看着宁阔,问:“听嘴碎的下人说府里丢了东西,莫不是真的?”   宁阔刚想开口,却被陶晴急急地截走了话茬,只说从侯府带来的几件陪嫁之物不见了,心中十分不舍,就叫人查一查。   自进了凉亭,陶晴面上一直颇为和气亲切,可实际上说的每句话都在提防着蒋姻。   若蒋姻真的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她偏偏做了这许多事,又如何看不透符悠容对自己的怀疑,自然也会想到符悠容既是提防自己又何苦当面说出来,还故意遮遮掩掩?说不好,这本就是个局。   陶晴对这点倒不担心,蒋姻的心思向来九曲十八弯,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上当,若她真信了这些话,认为他们在下功夫彻查此事,那自然好;若不信,只是以为符悠容故意做戏,不过是为了试探她,也免不了一番如坐针毡。所以,不管她选择信还是不信,心里定是不会安生的。   更重要的是,蒋姻这个重生之人绝不会束手就擒,出于自保的心理,她更倾向选择相信这场戏。   晚饭的时候,管家说府里在准备端阳节,问夫人可有什么要吩咐的,陶晴只说照往年一样就好,等人下去了,才忽然想起,端阳节!蒋姻前一世正是死在端阳节前,好像是农历四月的最后一日,那就是后天?!   陶晴心理开始打鼓,如今诱饵已经抛下了,可谁也说不准鱼会在哪一天上钩,但她相信蒋姻会在后天行动:在前一世自己和孩子死去的那日做些什么,权当是个祭奠或留念,女人总是甩不了这些无聊又无用的浪漫主义。   事情终于要了结了,陶晴的反倒更加平静了,只是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她又很喜欢阿诺,心里颇有不舍。以致她对阿诺的态度立马变得格外慈祥和殷勤,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那孩子刨饭刨得脸上都能挤出幸福的泡泡,嘴巴一得空,便“娘亲娘亲”地唤个不停。   晚上,宁阔如往常那般坐在灯光里看书,陶晴也走到桌旁想拿本书一起看,可控制不住地,目光就投向了那幅画,手上的动作也生生顿住了。   其实,黑白的水墨画本来已经很有意境,如今浸了昏黄的灯火,犹如现代故意做旧的老照片一样,看起来飘飘渺渺的,温暖又遥远。   总觉得她今晚有些不一样,如今又见她如此出神地望着那幅画,宁阔忍不住问出声,“怎么看得如此出神?”   兀自入定的陶晴被这一句话点醒,觉得自己实在是失态了,忙随意抽了书过来坐下,面色淡然地说:“总觉得那幅画映着烛光别有意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把它记住。”   他本在低头看书,听了这话也没有动,目光却呆呆凝在书页上,半天才开始浏览下一行,然后翻了页,又翻了页,却全然不知自己读了些什么,最后索性放下书,挑出一个话题:“你看了这么多志怪的野记,不如讲个有趣的来听吧。”   陶晴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宁阔,实在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会主动要求听故事!这个要求也忒可贵了,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将书收了放在桌上,十分慎重地思考了一通,最后选定那个老鼠精的故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她极尽夸张之能事,将《阿纤》讲的缠绵悱恻,别有幽愁暗恨。而他在一旁听得甚是入迷,还时不时点头,甚至偶尔还会发出一声感喟,这让她有一种若自己去说书必能走红的错觉。   而事实上,宁阔对那些故事并不甚在意,真正吸引他的是她讲起故事来,那满身溢出来的神采,掩都掩不住。   第二天上午,陶晴去阿诺的书轩转了一圈,下午又去姚韶然的佛堂晃了晃,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果然明天才是大日子啊!   那蒋姻到底会怎么做呢?如今她多半会相信府里真的在追查这件事情,如此一来,她面临的选择不外乎三个:第一,杀人灭口;第二,创造出新的假线索,让人放掉正在追查的事;第三,被逼的狗急跳墙,去做一件大事,并且是一劳永逸的大事。   关于第一个,蒋姻没有这个能力;第二个又很冒险,说不定弄巧成拙就把自己给暴露,关键是如此危险的选择所能收获的效果波动性太大,全在于符悠容相不相信;如此,蒋姻就只剩下第三个选择了。   四月三十日,宁阔刚早朝回来,便被语秋请了去,他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匆匆抄近路赶往悠远居,却见桌上摆着早餐,陶晴正拿着书本子看得入迷,见他来了,笑说自己刚看了个故事,很是有趣,想着或许他会喜欢,就请他来听。   她做事向来不会没有因由,而只凭一时兴起,如今这么说,大概是有事不愿告诉自己,宁阔也不戳破,只在桌边坐下,笑了笑,道:“今日无事,有的是时间,不如先吃早饭吧。”   饭后,让人上了茶,她竟真的摆出架势来,讲故事。   说是山上一棵槐花树修行千年化了灵,只有心智灵性,没有人身,也就不能行走,又少有人经过,她就这样困在山头寂寞了几百年,终于化出人形来。在她化形的那日,山下恰巧有个孩子跟玩伴打赌,说世上没有妖怪,并为践行“实践出真知”而一个人入了山,不想兜兜转转最后竟迷了路。山上夜里寒气重,那孩子双肩瑟缩着靠在大槐树上,也不知是冷得还是吓得。槐花妖一直长在深山没历过人世,心性纯良,又因为终于见到了活体而欢欣异常,便大大咧咧地化出人形飘然落地。那孩子被她突然从天而降的阵势给被吓呆了,待看清她身形样貌后又被惊艳得呆住。她觉得有趣,就逗他,逗够了又说若他能常常上山看她,她便将他送出山,那孩子自是点头答应。此后竟真的依约隔三岔五地在上山来,跟槐花妖将村里的趣事,而槐花妖最喜欢的就是用法术做些什么出来,然后看他满脸呆呆的惊喜,比如夏季满天的雪花,冬天的雪地里盛开的水芙蓉。几年之后,这孩子长成少年,开了心智,两人暗生情愫,这本没有什么,偏远山村里,事情很容易便能掩人耳目。可偏偏碰上牛鼻子老道经过村里,发现了少年身上的妖气,非要逼着他去找槐花妖,少年自是不从,可那老道却坚持妖会害人,还用道术控制了少年,入山找到了槐花妖,一妖一道动起手来。但那牛鼻实在不是个靠谱的,并没将先前收的妖怪封好,妖怪趁乱逃出来,眼见旁边站着个清秀水嫩的少年,忍不住扑过去想吞入腹中。槐花妖瞟到这个苗头,急急回身施术保自己的心上人,却被牛鼻子老道的清邪剑给刺了个透,破了内丹。牛鼻子见先前的妖怪被定住,顿时就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心下愧疚,便帮忙超度了槐花妖,望她的魂魄能入轮回投胎。槐花妖怕少年会因伤去寻短见,就骗他说会在来生等他,前提是他好好将今生过完。那少年听了这话竟真的信了,却不知人死后要喝孟婆汤忘尽前尘。可奇的是,即便是忘尽前生,他投胎十次,却每次都找到了那槐花妖,并得了十世的美满姻缘……   陶晴讲完后,自己先唏嘘感叹了一番,虽然说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可这故事胜在够折腾,又因兼具了文笔优美和情节曲折,倒也折腾得感人,又意蕴悠远。   宁阔问她意蕴如何悠远,她便说:“如同你那幅画一般。”   他听了笑笑,倒了杯水推到她跟前,给她润口。   这边气氛正好,情调正高,语秋却进来了,道二夫人正在过来的路上。   陶晴看了一眼宁阔,心中不由得一虚,这样算计他的小老婆确实有点对人不住,不过她也就是在心里稍稍虚了虚,面上却笑着道:“怕是有场戏要开场了,虽不好看,但你还是姑且留下做个见证吧。”说完便引着他去了正屋的隔壁。   陶晴刚摆出看书品茶的架势,蒋姻已经进屋来了,行过礼又叫茵翠把食盒放在桌上,层层打开,从里面端出来的竟是三盘热气腾腾的粽子。   蒋姻把一盘包了红线的推至陶晴跟前,微微笑道:“本该过几天到了端阳节再吃的,许是因有了身孕的缘故,这两天嘴里想念得厉害,就动手做了些来解馋。可心里总觉得是在偷嘴呢,索性多做几个,让大家提前尝尝鲜,这是郡主向来喜欢的红枣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深更半夜,某冈见外面黑漆漆一片,掐指一算,果然是发文的吉时,那便来一章吧~!   哇哈哈~!   夜深人静,果然适合阴悄悄地看文啊~!   正文 第18章 粽子   蒋姻把一盘包了红线的推至陶晴跟前,微微笑道:“本该过几天到了端阳节再吃的,许是因有了身孕的缘故,这两天嘴里想念得厉害,就动手做了些来解馋。可心里总觉得是在偷嘴呢,索性多做几个,让大家提前尝尝鲜,这是郡主向来喜欢的红枣味儿。”   听到“红枣”两字,又瞟了一眼那喜庆的红棉绳,陶晴觉得自己的门牙晃了晃,胃也跟着抽了抽。这也怪不得自己,因为牵涉到她今生最为执着的怨恨。   这事必须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的冬天,她还是个挂着鼻涕泡的小丫头,邻居送来一捧绿莹莹水灵灵的冬枣,她看着喜欢得不得了,拿了就往嘴里塞,枣核都来不及吐就抓着一大把,献宝一样往哥哥陶天房里跑。不想肉呼呼的小手抓得太紧,一个圆溜溜的枣子生生被挤出来,骨溜溜地滚在地上,然后死巧不巧的,她的一只蹄子就踩了个正着,整个人扑在哥哥房门口,来了个实实在在的嘴啃泥。   陶天当时看书正入迷,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妹妹五体投地趴在那里,顿时被这么虔诚的大礼给感动了,心肝肺颤啊颤的,赶紧准备起身过来扶人,却看见紧贴地面的那颗小脑袋慢慢抬起来,先是淡不可见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再是红通通的鼻头,然后是血盆大口:“哥哥牙……牙…牙……”   此后的三年,陶晴一直含着那颗矮周围半截的上门牙,说话灌风,喝汤漏水,然后就学会了笑不露齿,成了远近有名的小淑女。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八岁换乳牙的时候,等新牙齿一长好,她立刻冲到校门口,在人流量最大的时间,狮子大开口般仰天长笑三大声!   唉……往事不堪回首,可眼前的粽子,若剥开粽衣,说不定里面一排排整齐的枣核正在软糯糯的米粒间雄纠纠气昂昂呢!陶晴面带微笑扫了一眼红棉绳,又给自己好好鼓了鼓气,才将刚刚放下的书又拿了起来,并极其自然地翻了一页,说:“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记挂着我,可如今到底不同,有了身子的人了,以后还是少做这些,太费神。”   蒋姻笑着一一应下,又说另两盘是肉馅和红豆馅的,分别是给少爷和三夫人的,但眼下要见他们二人有些不便,只好劳烦郡主转送过去。   一个被关在书轩,另一个被软禁在祠堂,要见着两人着实不太方便,陶晴只好应下来,并伸手从阿诺那盘里取了一个出来,说:“前几日生病吃得清淡,如今倒喜欢食荤一些, ”然后就拿了帕子垫着开始剥粽衣,手上的动作斯文到家,速度却十分快,待丫头端着茶点进来的时候,她正把那团香甜软糯向嘴里送。   蒋姻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可陶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再继续,因为宁阔如预料般地出现了。   蒋姻起身行了礼,宁阔却视而不见地走到陶晴身边,强行把她手上的粽子接过来,道:“身体不好,就不要吃这些容易积滞的东西。”   陶晴三分不甘七分幽怨盯着他的手,语气里难得带了丝委屈:“可我都剥好了,不吃就可惜了……”   宁阔挑眉看了她一眼,完全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只道:“那我吃了罢。”说完竟真的抬手往嘴里送去。   上茶的丫头已经把将军、夫人的杯子放好,此时正端了最后一杯,往二夫人跟前搁。却不想蒋姻忽然痛呼一声站起来,两手紧张地护住肚子。   这个起身如此突然,那丫头来不及躲闪,端茶的手被撞了个正着,呆呆地瞪大了溜圆的眼睛,眼瞅着装满热茶的杯子朝夫人身上飞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宁阔也被惊倒,赶紧丢了手上的东西,一把将陶晴拽进自己怀里,于此同时,脚下已经亟亟退了两三步。   “啪--噗—”杯子跌在地上,水泼洒出来。   语秋忙带了人上来收拾残局,蒋姻看着他们将破碎的杯盏和黏在地上的粽子一并清走了,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可面上仍旧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立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解释:“刚刚肚子一痛,有些紧张,一个没控制好力道……”   陶晴从已宁阔怀里走出来,站到她跟前柔声安慰:“无碍的,好在没人受伤……”又亲自端了茶给她压惊,最后还说到底是不放心,怕她一个有身孕的人给吓出什么意外,于是喊人将梅大夫请来。   宁阔不动声色地立在一边,神情淡淡地看着她做这些事,眉眼温柔,面上却异常的淡漠。   一边的茵翠赶紧上前扶了自家主子,低头请罪:“二夫人身子不好,刚刚又受了惊,奴婢还是先送二夫人回去休息罢。”   陶晴抬眼看了看门外,勾唇一笑,“也好。”又转头让丫头端起那两盘粽子送去佛堂和书轩,她的嘴角扬得恰到好处,勾出一个极谦和亲切的笑来,只是衬着上面微微挑起的眉毛,多了高高在上的得意。   蒋姻看到后,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一把,今天太多事出乎她意料,不过东西马上就要送出去了,半个时辰后,将军府定然会闹翻天了,到时候一个都逃不了!想到这里她再没心情去留意优容郡主的面色,缓缓转身迈步离开,却见迎面有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语秋顾不得行礼了,只是眼睛里饱含深情的泪水,道:“郡主,狗死了……”   陶晴惊:“狗死了?!府里有狗?我怎么不知道?!”   宁阔:“……”   蒋姻眉头一皱,停住了脚下的步子,端着粽子离开的丫头也被夫人一连串抛出来的震惊给吓住,纠结着该飞一般地将东西送了赶回来看戏,还是趁乱先看了戏再去送东西,于是脚下的步子就越来越慢,半天都没移到门口。   语秋看着一屋子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大大的失态了,立马顿了顿仪容,理清了思路,道:“管家昨日才带进府的狗,吃了刚刚那个被清走的粽子,死了!”   一屋子的人就被这么一句话给镇住了!粽子有问题!这可不得了!本来已经挪到门口的两个丫鬟,顿时停在那里,等候主子吩咐。   竟毒死了狗?还是素未蒙面的狗?!陶晴着实心疼了一把,先前丫鬟清理地面的时候,她确实朝着那粽子给语秋递了颜色过去,这语秋倒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这么快就跑来反馈结果了,可死了只狗……   宁阔似是早已料到这些,反应不是很大,听了语秋的话,只是皱眉死死盯着自己的二夫人,全没了往日的儒将风度。   自语秋冲进来说了第一句话,蒋姻便如雕塑般立在原地,异常镇静,可此时见了他眼中那么直接干脆的失望和厌恶,她只觉得一颗心都浸在冰凉的绝望里,整个人都没了支撑。   她没有勇气再看宁阔那么直接的表情,于是扭头盯着陶晴,半天,终于扯出一个笑来,那是个十分凄凉的笑,除了凄凉再没有一分其他情绪了。   陶晴本以为蒋姻还有什么后招,可看她眼下的形容,怕是一切要就此结束了,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她转身坐下,伸手拿了个绕着红棉绳的粽子剥开,然后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又喝了杯茶,才起身,走到宁阔跟前道:“将军还真是干脆,一点迟疑都没有就信了语秋丫头的话……妾身倒真希望这粽子有毒,若能马上去了也好,这世上就少了一个伤心人……”   宁阔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两眼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眉间依然蹙着,好像是为刚才的自己懊恼,又好像是对蒋姻失望……   狗吃了粽子死了,人吃了却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陶晴也开始混乱了,可这混乱却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她信得过语秋,确切说是信得过那丫头对符悠容的忠心,所以,问题还是在粽子上!   蒋姻吃了给符悠容的粽子没事,可狗吃了给阿诺的粽子却死了,那如今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陶晴两步走到宁阔身边,却对着蒋姻道:“已做下这样的事,又何必摆出一副被冤枉辜负的形容?”   蒋姻扭过头来,死死盯着她,忽而有些自嘲地笑了:“承蒙郡主当年提携,才有了姻姻的今日……妾身自问这些年来也算是安守本分了,夫人又何必花费心机做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是因妾身有了身孕?”   陶晴难得摆出一副好耐性,任她说下去。直到一边的宁阔扭头对着茵翠吩咐:“扶二夫人下去吧。”   就这样让她下去,那符悠容就算没中计,也少不得要背一个勾害妾室的罪名!陶晴挑起眉毛看着蒋姻转身离去,却在她即将要迈出门槛时悠悠开了口:“你是没有在我的粽子里下药,可若是从悠远居送出去的粽子毒死了阿诺和三夫人,我却活得好好的,那我又能好好地活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发来了~~   日渐消瘦下去的存稿君,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懒~!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再度丰满起来的~!   一个人发文好寂寞的,喜欢的妹子请点个收藏,留个言呗。。。   某冈尊的好寂寞的。。。   正文 第19章 自裁   就这样让她下去,那符悠容就算没中计,也少不得要背一个勾害妾室的罪名!陶晴挑起眉毛看着蒋姻转身离去,却在她即将要迈出门槛时悠悠开了口:“你是没有在我的粽子里下药,可若是从悠远居送出去的粽子毒死了阿诺和三夫人,我却活得好好的,那我又能好好地活多久呢?”   蒋姻抬起的脚就这样硬是停在了门槛的上面,片刻之后才收了回来,转身看着陶晴,“夫人如此说,妾身岂不是没有清白了,也罢……”   她走到一直端着粽子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丫头前,伸手取了个红豆馅粽子出来,也不用帕子,徒手剥开皮,就往嘴里送去……   她这是自寻死路!陶晴刚想开口阻止,却见蒋姻已经吞下去了!   陶晴愣在那里,对蒋姻来说,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免了流言蜚语和评判审问……   宁阔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是啊,被骗到这种境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罢……   蒋姻的眼角看到他离去的背影,目光终于呆住,凝视着手上的粽子,垂下头闭上眼,片刻之后抬头看着陶晴,问:“你都知道?”   陶晴不确定蒋姻她所指的是中毒,还是重生,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最后还是点了头,因为自己确实什么都知道,半天才问,“还有些时辰?”   蒋姻点头,动作又轻又缓,却异常清晰,像电影的慢镜头……   陶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安静地站在这里陪她等着毒发身亡?总觉得有点不太浪漫……   最后还是蒋姻挨不住,开了口:“能陪我到荷塘看看么,‘郡主’?”   听最后那个称呼被咬得异常清晰,陶晴便觉得她应该是另外有话要说。   果然,路上蒋姻难得的平静,还将事情和盘托出,刚刚那个红豆馅的粽子确实是给姚韶然准备的,里面的药会致人小产,然后就是血流不止。   只是陶晴听到后面时,却愣住了,蒋姻说这药也是给自己准备的,她知道符悠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而被关的那些人迟早要说出来,所以这药也是她给自己准备的,若不能成功,那就选择如前世那般死去……   塘里的荷花顶着日头开得正艳,映衬着蒋姻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她盯着在荷花间绕来绕去的灰色蜻蜓,自顾自地说:“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有后招,本来我还以为是恰巧赶上了,可你赶上的也忒快了些,想来是应该早有防备,甚至还算准了我今天的事情……可既然你不是符悠容,何必来阻止我?”   啊咧?!竟被人看出来了?!   蒋姻笑笑:“我好歹跟了郡主许多年,可这不是让我识破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将军,他对你的态度转变太大……”   陶晴刚想否认,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总觉得实在不该撒谎了,陶晴不愿晒太阳,就走回亭里坐下,纠正蒋姻的话,“正是为了要阻止你,我才不是符悠容……你何必做到那个份上,不然也不会两次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蒋姻本在淡定地看着满池荷花,听到这话,目光却滞了一滞,这才猛然调头,视线死死盯着符悠容,满是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就是因你太过执着,即便再世为人,也没逃过这个结局……”   “原来如此,你都知道……这样,我也甘心了……”蒋姻大概身体已有些吃不住了,扶着廊柱坐下,忽然道:“我并没有想害符悠容,她死了,我也做不了这将军府的女主人,若将军再娶,说不定我的日子更难过……”   陶晴站在一边,等着她继续。   “可自从发现你不是符悠容后,我就想你死,你可知道为什么?”蒋姻抬头看着她,眉间蹙了蹙,目光里竟是无奈有无力的悲伤,自己顺着往下接:“因为我想时常看到自己的心,只是整颗心都去了他那里,而他却夜夜去陪你,又不舍得宿在悠远居,被你的疏离客气折磨也甘之如饴,可他的甘之如饴却折磨着我……”   宁阔?蒋姻喜欢宁阔?还不是一般的喜欢?!   认知再次被颠覆了!这是陶晴此次穿过来后,最让她震惊的消息了!她一直以为蒋姻是趁机上位的反叛丫头,一直坚信她是为了保住地位极尽所能!可如今人家站在跟前明明白白说:“俺是真爱……”   陶晴原本为民除害维持秩序的理直气壮顿时去了三分之一,自己竟然真的作下了棒打鸳鸯的孽,虽然对方是个重生之人……   倒是蒋姻,许是顶不住了,歪头靠在廊柱上,两眼空洞地看着荷塘,整个人恍如泡在回忆里,缓缓开口,“不公平的事太多,正如你把心给了一个人,却并不能因此就得到他的心作为回报……就算有了子嗣,他常过来,看的也不是我……即使明白这个道理,我还是想离他近些……本来,能做了他的如夫人,就该满足的,是我奢望太多了……”   陶晴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终于挤出来一句:“其实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你看上次中毒……”   蒋姻对这话不置可否,反问她是不是就此会留下,听陶晴说这几日就离开,便盯着她,带着一丝怨恨:“你还真潇洒,真狠心……”   陶晴心里有些压抑,不想再待下去,起身离开,走到院子门口,将在外面的茵翠唤进来,让她好好陪着自家主子。   因马上要过节了,蒋姻的丧事办得比较简略,第二日便下了葬。不少下人为这个两度小产,最后又因小产大出血而亡故的二夫人偷偷抹了不少眼泪。   第三日,陶晴借口府里丧事刚完又临近端阳,没有让阿诺去书轩上课,然后在悠远居里专心带孩子。想着自己要走了,总觉得要给阿诺留点什么,可想了许久也没又一个特别的主意,最后,陶晴让人在院子里悄悄架了个秋千,孩子嘛,童年是该开心些,男孩子也不例外,将军府的少爷,娇惯些,也是应该的……吧?   而事实证明,阿诺身为将军府少爷,还真没见过世面,在上面荡了足足半个时辰才下来。   这让陶晴生出一种自己这个“老妈”做得还行的错觉,于是再接再砺地在一旁念叨:“阿诺以后要好好读书,好好跟着爹爹学本领,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有,不管物也好,人也罢,都要清楚自己最最最喜欢的是哪一个,然后……”   宁阔在旁边直直地看着她,将她剩下的话生生压了下去,她这才觉得自己这话对一个古代六岁孩子来说,未免也太……不健康了……   等孩子去午睡了,陶晴才得空,反复掂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开了口,“蒋姻对你是真心的……”   宁阔的翻书的手顿住,抬头看着她,问:“那又如何?好比上战场,敌军将领一边发自肺腑地欣赏你,并想招为己用,一边排兵布阵,杀光你的部众,将你逼入死路,以活捉你。你可会因此就感激他的慧眼识珠? ”   不得不说,这比喻还真恰当,可总有些惺惺相惜相爱相杀的意味……陶晴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荡漾的脑补囧了一个。   刚囧完,外面就下起雨来,水滴地穿过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发出“唦唦刷刷”的声音。这几日下来,陶晴心里有些累,便说要上床寐一会,宁阔点头。   她起身的时候又瞄到挂在墙上的那幅水墨画,心里乱七八糟说不清什么滋味,索性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半梦半醒见,她好像听到谁的一声叹息,轻浅绵长,携着轻薄的熏风水汽飘过来,于是整个梦都氤氲着化不开烟雨味……   没来由的,陶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这一觉睡得轻飘飘的,感觉整个人都融在在蒙蒙的水雾里,莫名地伤感。   窗外的水滴声还在继续,她忍不住为那点残留的伤感轻轻叹了口气,扭头却看见宁阔拿着本书坐在桌旁,此时正望着她,问:“叹什么气?”   “做了个梦,颇惆怅,”她起身披了衣服,走下床来,“说起来,你一个将军怎么这样喜欢看书?”   她终于开口问自己的事情了,但他却一时想不起答案,只好抬手倒了杯水,又拿手背贴在杯子上试了试温度才递过去,两眼空空地看着桌子,“"这两年很太平,将军也就成了个体面的闲差,我倒很喜欢这份清闲,只是常常觉得日子空落得厉害,便找些书只求寻个消遣罢了,不然单纯地等着,也太无趣了……”   这话本该一个落榜书生在花前月下浅酌时说的,眼下从一个将军的口里说出来,却丝毫都不突兀,甚至让人听后胸腔里平白多了些沧桑的无奈,许是刚刚睡醒,陶晴脑子一时还不太清明,只记得他说等着?便问:“等着?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蒋姻死了……   虽然她做了许多坏事、狠心事,可是看着,还是有点难受呢,大概是因为她到底爱着宁阔吧……   只是采取的手段太……带来的结果也让人无法接受者爱吧……   下一章就是大家期待的结局了,有惊喜……   亲如果看得满意,不如就收藏此文吧,顺便留个言什么的~~~   正文 第20章 你逼我这样的!   她终于开口问自己的事情了,但他却一时想不起答案,只好抬手倒了杯水,又拿手背贴在杯子上试了试温度才递过去,两眼空空地看着桌子,“"这两年很太平,将军也就成了个体面的闲差,我倒很喜欢这份清闲,只是常常觉得日子空落得厉害,便找些书只求寻个消遣罢了,不然单纯地等着,也太无趣了……”   这话本该一个落榜书生在花前月下浅酌时说的,眼下从一个将军的口里说出来,却丝毫都不突兀,甚至让人听后胸腔里平白多了些沧桑的无奈,许是刚刚睡醒,陶晴脑子一时还不太清明,只记得他说等着?便问:“等着?等什么?”   “等什么?等阿诺长大?等我自己老了死去?又或者是等……”他抬头看着她,又无谓地笑笑,“许久没上战场,还真沾了文人的酸气……”   无端由的,陶晴觉得他很落寞,而自己的情怀也被这缕落寞搅啊搅的,不得安生。   宁阔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大摞,道:“趁你睡着时去买的,应该够你看些日子了。”   她理了理衣服站起来,走过去,随手抽了上面的几本翻看书名,听外面的雨没有停歇,本想问“你亲自去买的”,可抬头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已不是先前那套了,终于没有问出口,若开了口他又承认了,自己岂不是临走又多了笔人情债?   宁阔这人其实很好,先不论面相还不错这项,只说身为将军却不失君子风度,是个能文能武的人物这一点就很不容易了;关键是他对老婆好,又疼儿子……   想着自己来了之后,虽是顶着符悠容的皮囊,可到底是蒙他多番照看了,陶晴总觉得欠了他莫大的人情,下意识就开了口:“我最近在临摹新字,虽写得不好,可还算工整,想送你一副……”   他理书的手顿了一顿,微不可见地点点头,道了声好。   既然要走了,就题些送别的句子好了,也算聊表心意,可她肚中的墨水实在少之又少,只好拿现成的来写,可思来想去,只想到一首稍和心意的,便落下笔去: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栏看。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一枝梅。   宁阔看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脸色却不太好,“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一枝梅?送别?还真是好字好词……”语气里竟很是不屑,丢下话转身就出去了,还卷着一身的怒气冲冲。   留下陶晴一个人于无风中凌乱,这是怎么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可你丫不说,谁知道你马蹄子长在什么地方啊?!   陶晴刚刚还一肚子离别的浪漫小情怀,现在则是一肚子的火气,可听到外面噗嗒噗嗒的水滴声,瞬间就圆满了,那货刚刚走的时候好像没顾上拿伞。   唉——今天的天气真好……   陶晴释然了,于是便从那摞新书里挑了一本出来,讲得是个狼妖爱上一个村姑,然后果决定丢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妖格,最终成为农夫的故事,情节倒是平平,但胜在文笔诙谐,看得她一乐一乐的。   换了衣服回来的宁阔看到她这个样子,怒气更胜了,一把将那摞书砸在她跟前:“好看么?好看就看完再走啊!”   咦?!这货一向儒雅,今天是怎么了?莫非最近也被人附身了?不过也不像啊,一般来附身的人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陶晴只好挑着眉毛无奈地笑,“走哪里去啊?到后园么?可外面还在下雨呢。”   “你知道为什么上次我将阿诺送到侯府?”   嗯?!!这都是哪跟哪呀?陶晴的不晓得这个问题为什么要跳出来,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个问题,还是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你不是悠容,不是阿诺的娘亲,所以我怕你会对孩子不利……”   陶晴只觉三个感叹号从天而降,直直砸进她脑袋里,完好的脑壳瞬间被敲裂了,妥妥的!可她面上却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一个没忍住,“噗”一声轻笑出来,笑完了,又挑眼看着他:“莫不是因为前几日府里的事魔怔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你可曾见我做了什么对阿诺不利的事?”   “你不会做对阿诺不利的事情,”语气很是笃定,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能映出对面人的影子,可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她觉得那影子好似也蒙上一层水气。   陶晴面上平静,可心里早就翻天了,先不说自己被人认出来了,只说现下剑拔弩张的架势,她就有点hold不住啊!刚想说点什么来个缓兵之计,却看到他紧紧压在书上的手慢慢移开了,他别过脸,冷哼了一声,又自嘲道:“如你说,我真是魔怔了……整个人站在这里,都留你不住,几本书又如何能拖住你……”   说完不待她反应,宁阔转身走到书案上,取了笔,一番挥洒,淡淡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宁阔向来不欠人什么,眼下这幅便做个回赠吧。”   陶晴此刻正想着如何脱身,听了这话也只好过去看看,不得不说宁阔一手行书写的很漂亮,笔墨浓重酣畅,却自有一股子潇洒气度,生生将自己那副行楷比下去好几截。可是再好又什么用,还不是带不回去,换不了钱!想到这个,她十二万分的郁闷,将注意力从字体上转开,去看内容,是欧阳修的《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这首词她也会背,可如今被宁阔这样写出来,即使努力压抑,心头还是被勾起了微微的酸涩,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意泛过,挤得人心头有点紧,比看电影时被戳中了泪点还疼……   宁阔也不说话,掷了笔,端端瞧着她,有些压迫地问:“如何?”   “好字!”   他转头,凝视着湿漉漉的字,不愠不火地道:“待你走了,我在这里,大概就是这个形容罢……”   这是被人吃定了啊!所以更加要抵死不从!陶晴无耻地摆上一副莫名其妙又无奈至极的表情,微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人。   宁阔却是个十分执着的老顽固,不瞧她的脸颊,径自看进她挑起的眉眼里,问:“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你可明白这话……”   应该是明白的,陶晴想,所以更要立刻马上走啊!她眉毛一挑,主意就定了,然后张开胳膊直直往前扑过去。   他没想到她会来这招,赶紧伸手将人接住,在抱住她的瞬间,只听到一声清浅“宁阔……”两个字,飘乎乎的,好似轻轻的叹息,又像绵绵的低唱……   他被这百转千回的调子给唤得愣在那里,那颗心也一下子被拉扯起来,又重重跌下去……   果然,还是走了……   宁阔低头去看,符悠容正闭眼靠在怀里,隔着胸腔,填不满那片空旷旷的地方……   之后,宁阔常常去后院,一待就是半天,不论吹风、落雨、飘雪,春天去得尤其频繁,站在凉亭里,盯着空空的石凳,犹记得多年前,一个女子坐在这里,自满丛的海棠花里抬起头,合上书,站起来,微微挑着眉,眼睛里全是神采,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次奥!又被人认出来了!她最恨被人认出来!陶晴闭着眼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却被旁边的一尊大佛给吓得又倒了回去,抿抿嘴巴,怒气冲天地吼:“悄无声息地蹲在这里,要装鬼啊?!”   陶天手背托腮,眼睛半闭不合地看着她,忽然就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晃瞎人眼的白牙,“又被认出来了?”   陶晴一骨碌站起来,立在床上,头顶天花板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他,一脸期待:“如果一个萌妹子死不认账,是不是特别戳中人萌点?”   陶天费这劲地抬头看着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子,皱眉眯眼,陈恳交代:“前提是萌妹子,可老妹啊,你虽是妹子,但实实在在不具备这个前提……”   陶晴愣了愣,也不反驳,贴着床沿滑下来,睡眼惺忪,好像刚才上蹿下跳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陶天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蒋姻死后的第三天,宁阔离开悠远居,终生再未踏入一步,倒是常常去后院呆着。宁府的下人都说这是因为将军对二夫人情深意重,而当日优容郡主袖手旁观才导致二夫人在荷塘边小产丧命……妹妹,你怎么看?”   陶晴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哈欠,往后倒去,挺尸在床上,呆呆盯着天花板,过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躺着看……”   陶天却不依不饶,追着问:“想不想再见他?”那表情简直就是吃死了她,又把一个本子悬在她面上,“等你做完这个,说不定就有机会再续前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放了我很喜欢的两首词,觉得很有意味,于是再放一遍吧,大家就包容一下俺奇文共赏的这点小癖好吧: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不过,欧阳修的这首词很太伤感太缠绵,所以,个人更喜欢下一首,觉得潇洒豁达些: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栏看。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正文 第21章 一见误终生   江漫晨郑重地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才笑眯眯地让丫鬟将那两匹月蝉纱给收了,又打赏了一路辛苦而来的宫人。   琳琅宫的丫鬟千香带着众人行礼道了谢,才退后几步出了黎晨殿。   江漫晨看着一拨人浩浩荡荡而去,心中十分惆怅十二分怨愤,又被陶天那货给坑了!   不错,这人正是陶晴,如今借了江漫晨的身,成了这黎晨殿的主人晨妃娘娘。关键就是这身份,让她深觉被自家老哥坑得死挺,你真想让我打怪,就给个体面的身份,灭起小三来也方便是不是?可如今给了个“宠妃”的壳子,去打开挂的原配皇后,这也太……她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是灵穿,不然多半不能囫囵着身体回去了……   其实对于一向抖S的陶晴来说,打怪升级什么的真的是超萌超有爱,尤其是将那些开挂的女配往死里斗,然后斗死。   可是这仅限于单纯的比智商拼情商,若是涉及情爱什么的,那可是十分作孽的事情,关键是经历上一次的事情后,陶晴是真的再也不想棒打鸳鸯了啊!   眼下这场争斗便牵涉了一段痴心绝对的真爱,感动得她心肝肺都搅在一起了。   七年前,即瑞国长丰皇帝三十二年,太子因涉嫌结党营私而被贬为庶民,受牵连的官员多达五十三人,而兵部尚书童济林因先前做过太子太傅而被贬为兵部侍郎,其长子则因为与太子来往过密而下狱,不久死于狱中,本来身体就不太强悍的童夫人一口气没顶住,追着儿子辞了人世。   彼时,卓王即当今圣上季泽不过十七岁,因为母妃病重而留在京城,念着幼时得过童济林的几句劝慰,于是不顾满朝非议,亲自登门探望。   当时的童济林心中郁闷难消,正躲在花园里对着一院子的菊花借酒浇愁,祭奠妻儿和自己满腔的忠君为国。季泽也不在意,只让管家在前面领路,几经转折,终于到了后园,谁知当时花园里并不只有脸红脖子粗的新任兵部侍郎,还有一身孝衣的童府千金童嘉小姐。   那年的童嘉只有十五岁,多日以来,府里都是乌云密布不见天晴,可她抬头却看到了一身碧缥色常服的少年,清清爽爽淡淡,虽然距离遥远看不真切,可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一股子天成的风韵气度。那少年穿过一路的曲廊拱门假山流水到了她跟前,道:“我叫季泽,童小姐节哀。”   她呆呆地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外人口中称颂的九皇子季泽。   自此,季泽便常到童府上走动,因童济林只是个被贬失宠的兵部侍郎,官位不显倒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外人反而都说九皇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物。只是他每次进童府都能碰到童嘉,有时候会说说天气,有时候只是点个头便擦肩而过。   这种简单的微妙一直持续到童嘉十六岁生辰的那日,想着对方乃是位远近闻名的才女,季泽便送了一对湘妃竹的紫狼毫,这礼选的甚妙,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却是个难寻的文雅之物,可见送礼人着实是费了心思的。   童嘉含羞带怯地收了东西,却将其中的一支从锦盒中取出,交到了他手上。   两个月后,季泽生母长丰皇帝的红颜庄贵妃因重病不治而逝,葬礼一过,卓王便向长丰皇帝请命要离开这个伤心处,回封地去了,临行前到童府辞别,对着双眼通红的童嘉道:“待守孝期满,遇到合心的人,便让人去提亲罢。”   夏荷枯了三次之后,长丰皇帝病重,说起来,这长丰皇帝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后宫的四十六个女人,以及跟随而来的赫赫战果:三十二个儿子和二十三个闺女,其中有封地的共三十三人。说起来可笑,这长丰皇帝生前长期致力于怎样疏远自己的儿女,以防被逼宫以致性命不保,可将死时却父爱泛滥,非要将这一堆儿子女儿都见个齐全才肯瞑目。   只凭借这如此深沉巧妙的理由,长丰皇帝便生生多活了两个季节。封地的王爷们一个个地接到宣召,然后慢慢收拾朝贡之物,再浩浩荡荡地赶到京师,本就是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何况这老皇帝贼心不死,生怕诸王聚头,会闹“翻天”,只让各个皇子轮流入京。   季泽因是庄贵妃的孩子,自幼就颇受宠爱,于是第一个被召入京,那老皇帝看着儿子,往事扑面而来,一时兴起便舍不得放人了,还非要给季泽娶个正室才肯罢休,也许是老头子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借着冲冲喜也说不定。总之,卓王因此留在京城。   卓王再次登上童府的大门,再次于花园里见到了童嘉。三年,对许多半老徐娘来说应是把杀猪刀,逼得红颜速老,可对于正直曼妙年纪的小姐来说,却是把好锄头,不是有句俗语叫“只要锄头修得好,没有鲜花开不了”么?   这位命定的女主正如那枝头的秋海棠,开得正艳正美,却比海棠倾城得多,她站在季泽身前,幽幽地道:“三年了,我还是没有遇见合意的人,怎么办?”   季泽第一次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就笑了,慢慢绽开的笑容,如同海棠上面的那片艳阳天,他说:“那我让人来提亲罢。”   卓王把要娶侍郎之女为妻的决定告诉亲爹,那皇帝老儿还颇挣扎了一番,觉得一个侍郎的小家碧玉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可卓王与童家小姐的情投意合早于三年前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许是长丰皇帝想培养一个痴情种出来,又或是太急着冲喜了,总之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半个月后,京城办了场十年来最隆重的婚礼,各家各户倾巢而动凑到大街上凑热闹看新郎,一时万人空巷。   而后果就是未嫁的小姐急着心碎;已成人妇为人母的则发誓要把女儿教成闻名遐迩的才女,好嫁给卓王为妾室;而那些为人妇为人母却没有闺女的只好回家,把儿子给胖揍一顿……   事实再一次向世人说明“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古言是不错的,因为老皇帝竟然真的好转了起来,还勉强上了几次一刻钟的早朝,当然,事后证明那不过是期限稍长的回光返照。   卓王大婚后第十天,长丰皇帝终于在众多儿子各怀鬼胎的执念中中驾崩,只是他活着的时候自太子被废后便没有宣布立过储君,所以临死还丢了个烂摊子。   于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大臣们便十二分忠心耿耿地帮忙收拾烂摊子,整个京城顿时笼罩在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中。   可当夜子时,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了先皇遗嘱,立卓王季泽为瑞国储君,在长丰老儿驾崩后立刻登基。九皇子贤名甚亨,又颇受先皇宠信,于是朝堂上立马有了主心骨。   千里之外的藩王终于有事干了,他们赶紧将准备好的马牵出来喂草,喂饱了就拉出来遛弯,只是他们的马刚遛了一半的路。   那边镇国将军和兵部尚书早就鸿雁传情好几番了,最后商定由镇国将军亲帅二十五万人马回京奔丧,然后在京城外三十里扎营,兵戈朝外,再然后就得到了季泽殿下亲切慰问。   只十二个时辰,庙堂之上,三军所向均定!   一个个兴奋过度的藩王,只好回房睡觉,然后失眠到天亮。说起来,长丰老儿虽然中庸得厉害,但是有几个皇子倒是颇能干的,比方说季泽上面的七皇兄昭王,文韬武略就很出众,势力也大。可这位七皇兄就因为太出众老丈人家太显赫又不断扩充地盘,而被死去的老子防范得厉害。   第二天,季泽在大多数的人心所归中登基为帝。而关于他能成功问鼎皇位这件事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史官记载的不外乎御亲王于朝外,结权臣于堂上。   可真要实施起来的话,却是件极难操作的事,先不说这么多个皇子,镇国将军是有名的忠臣良将,兵部尚书也向来是个立场鲜明的,这两位和季泽外公家没有丝毫瓜葛,跟季泽的老泰山明面上也没什么牵连,可那仅限于明面上,暗中,这镇国将军和童济林的祖父辈是同乡,而原先的兵部侍郎如今的兵部尚书曾在童济林的手下做事,一直感念童老头的知遇之恩。   季泽本就背了贤明仁孝的美名,再加上这点区区绕绕连上的关系,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想做点什么自然都能事半功倍。   其实,比起前面的三皇兄、七皇兄,季泽并不十分出众,可因他的鱼线埋得早了些,巧了些,又深情许许了些,所以钓到了最后的龙椅。   半个月后,季泽追封生母庄贵妃为“庄贤淑慧端敬皇太后”。童嘉被册封为后,其父成为工部尚书兼国丈。按照一贯的旧例,到这里应该是一个浪漫故事的结束,另一段幸福岁月的开始,因为每个童话故事的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在从此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   可这到底不是一个童话故事,第二年,季泽改元为“承天”。王子变成了国王,宫主变成了王妃,最后又成了王后,两人却并没有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开始~!叮叮叮~~~!   因为涉及背景交代,所以情节稍稍慢些,不过下章就好了~!   请大家继续支持~!喜欢的就点个收藏,留个言~   某冈不胜感激~!   正文 第22章 渣了   前后两年,童嘉居于琳琅宫,只是这琳琅宫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主子了,也就是说她两年无所出。这还真是个颇让人尴尬的事情,天家夫妻难得举案齐眉,可皇后久居中宫却无所出,虽说帝后年轻,可……   皇家香火是件尤为重要的事情,所以,在满朝文武的劝诫下,季泽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然后各位文武便兴高采烈地将自家掌上明珠从府里小楼搬进了皇宫的大宅子里。   这本没什么,封建王朝结束前,中原大地上最壮阔的两样,除了万里长城,便是皇帝后宫了……   好在季泽对江山社稷比对美人更有兴趣,一门心思放在朝堂上,没有偏宠也没有专宠,也没让自己的皇后太尴尬。   总之,半年后,除了司苑房的兔子生下了一窝崽外,后宫里再没有怀孕的生物,于是偌大的后宫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下维持在一片和谐中……   只可惜这种和谐只持续了半年,半年后江漫晨被礼聘入宫,封晨妃,季泽特建黎晨殿,供其居住,隆宠可见一斑。   不过这样的隆宠本也应该,因为这江小姐的身份背景确实不一般,竟是当初在季泽登基过程中功不可没的镇国将军江祝昌的独女,而江祝昌算是瑞国数得上第一的忠臣,坚定地走在忠君卫国爱民的康庄大道上。   当然身份背景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江漫晨因自小于将军府长大,不比一般的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那般贤良温淑,却自有一股子的率真机敏;此外,她还拥有丰厚的女人资本,那就是漂亮,尤其是笑起来颊边的那一对深深的小酒窝,仿佛真的盛了桃花酿一般,清醇醉人。   很显赫的身世,稍独特的脾性,颇出众的外貌,三者齐备,可得宠矣。于是这位被礼聘入宫的晨妃娘娘,便不负众望地成为了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季泽终于将注意力从治国平天下上分了一点到齐家这件事上,典型表现就是常常驾临黎晨殿,有时候甚至还带着奏折过去,那迫不及待想见美人一面的心是如何的昭然若揭啊,昭然若揭……   在后宫众多女人的眼红中,季泽将珠宝首饰、异域贡品源源不断地送进黎晨殿,并且追封晨妃已经亡故多年的母亲为“元和夫人”。   他做的真,外人也看得清。皇宫说白了就是个消息闭塞的牢笼,而八卦又是女人的本性,自古以来就是“不八卦,毋宁死”,所以那些自进宫就开始埋汰在这里的女人们,更是抓住一切机会来搜寻别人的传闻当新闻,每逢三五成群的小聚,都要就“论晨妃之得宠”交流些有力的证据,临了还要为一片痴心错付的皇后惋惜两句,无外乎是“青梅竹马抵不过狐狸精”之类。   这明显是将自进宫便没得过宠的自己画出了悲情女的圈圈,完全意识不到满怀期待却连开始都没有的她们究竟处于一个怎样凄凉的境地。不过由此可见,大凡是入得了宫的女人,心理素质都异常强大,即使先天不足,后天坏境也会让你“被强化”。   一般的妃嫔姬妾都是这般心理素质,做的了皇后的那更是强于常人,别人情绪千钟,人童嘉根本家没有当回事!童、江两家的关系并不如外人所期待的那般你死我活,童嘉和江漫晨也早就相识,虽见面不多,但关系还算得上融洽。   所以,皇后常常过黎晨殿小坐,或者是邀晨妃去琳琅宫聚聚。季泽也时常碰到童嘉,有时候是恰巧在黎晨殿,有时候是在找江漫晨时刚好碰上,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夫君、正室、宠妾这三个火药味甚浓的身份,不仅没让她们恶言相接兵戈相向,反而处处透着和谐友爱的诡异。   无聊的女人又开始咬耳朵,颇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觉得堂堂皇后竟然想借着宠妃的东风再获圣眷,实在有失身份。这话忒直白,忒不好听,可事实确实如此,季泽对童嘉的态度真的和转不少,甚至还去琳琅宫观了几次花,聊了几次家常,吃了几顿便饭。   三个月后,即先皇长丰老儿死后三年,瑞国选秀,大批秀女捧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浩浩荡荡地入了宫,其中获封的有十七位,早先进宫却无聊至极的女人们再次鼓舞了,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论“冲冠后宫晨妃之失宠”,江漫晨终于难逃“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可世上之所以又惊喜,乃是因为存在颇多意料之外的美好,比如季泽依旧日日去黎晨殿,又比如晨妃依旧收赏赐收到手软。这就导致了丽人云集的后宫气压低沉,旧人闷闷不乐,新人郁郁不得志……   而打破这种低气压的是个蠢女人,安州知府嫡女秦英借着几分姿色入宫便成为了红霞帔,一夜恩宠之后被封为郡君。秦郡君颇有些春风得意,对晨妃这样的“老人”也颇不放在眼里。   这日,御清池里的水芙蓉开得甚好,皇后为表示亲近之意,便设了个茶话会,邀了宫中有等级的妃嫔一同观赏。且不论正宫娘娘和圣宠正浓的晨妃,就说先前进宫的各家大人的千金,四品以上的也不下十多位,所以在这样盛大的场合,一个刚刚晋级的郡君实在没有发言的权力,当然也没有发言的必要,因为没有发言权的发言是不会被重视滴。   秦英还是有点脑子的,所以就没有往上凑,但是和附近几位客套时却颇有些高谈阔论的调调,有意无意地多次影射到晨妃。   对于只能扑个飞蛾吞个苍蝇的井底之蛙,江漫晨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就自动无视了某人的存在。可人要是愚蠢起来,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在大家幸灾乐祸的暧昧笑容里,秦小姐认定晨妃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出格的话来。   她这个认知还真对了,江漫晨确实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罢了,因为直接付诸行动了。她端着晨妃的身份,硬是压着秦英去采池里的芙蓉,这是逼人落水投池啊,而当时御清池硬是连个竹子做的牙签都没有。   这个玩笑有点大了,端坐后位的童嘉只得出声劝阻,却劝阻得十分不彻底,大约只是走一走形式,待来日晨妃因此问了罪,她也好跟人交代:“当时我劝过她的。”   江漫晨岂不知她心里的小算盘,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勾着嘴角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笑给皇后。   秦郡君终是落了水,平静的湖面上,涟漪一波接一波地荡开,江漫晨从眼角瞟了瞟众人,便拖着长长的裙摆如美人鱼般迤逦着离开了。   当下,一票的美人都被吓得花容失色,连一向见惯大风大浪的皇后也怔怔地愣了许久,眼瞅着池里的人扑通得半死不活了,才拿捏着时机下令将秦郡君给捞了上来,又让人急急地请了御医过来。   御清池边顿时鸡飞狗跳,如同过节般热闹,这样大的动静“难免”惊扰了一墙之隔的圣驾。御花园里的季泽一边翻着治国韬略,一边研究该怎么对昭王出手,久了就开始头大,正想起身转转,便听到了人仰马翻的声音,于是皱着眉头来到御清池便上,看个热闹。   秦英正被太医给掐得悠悠转醒,睁开眼不想竟看到了皇上,嘴里要吐出来的那口睡便被生生吞入肚里,楚楚可怜地望着季泽,抽抽噎噎地把自己的遭遇以十二分凄凉的调子讲了出来。   皇上在看着池里的水芙蓉,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始末,然后凉凉看了一眼众人,冷冷道:“秦郡君言语无状,唐突晨妃,贬为宫人;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竟眼看溺水之事发生,乃持理后宫无方,罚俸半年。”   季泽本对人命很是看重,又许是自幼长在宫中,见多了权势对生命的碾压,更加看重宫中女子的性命。若是按照向来的脾性,对于晨妃逼人落水之事免不了一番深究,甚至是惩戒了她也说不定,至少也应疏远她才是。   可眼下的一番话,袒护得再明显不过,江漫晨不但无罪,还成了受害人,更遑论追究些什么了。   童嘉本是想借着这个档口,好多少离间了季泽和江漫晨,可皇上的态度这么明显,多说无益,于是只好福了身,领了罪,恭恭敬敬退下了。   这件小事是童嘉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因为自此以后,直至她死去,皇上再未踏进琳琅宫一步,皇后从此真正失宠。   半个月后,童嘉二十三岁生辰,多少是碍于皇家夫妻的情面,季泽下令内务府隆重操办,并亲自下旨狠狠褒奖了童济林一番,封童家次子童辉为正三品的骠骑将军,还让人搬了不少贵重的玉器古玩到童家。教局外人看童家,个个看红了眼。   皇后娘娘生辰当夜,宫里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担得起“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七个字,只是这样的热闹繁盛却没能持续到曲终人散。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剧情回顾君有话说:因中宫无所出——一批千金小姐进宫——皇上无感——江漫晨礼聘入宫受宠——选秀——秦郡君被逼落水——童嘉失宠——皇后过寿   下一章,被坑的女主出现~!   请大家继续支持~!   谢谢~!   正文 第23章 死了又活了   皇后娘娘生辰当夜,宫里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担得起“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七个字,只是这样的热闹繁盛没能持续到曲终人散。   大理寺卿捧着圣旨带人阴悄悄地查封了童府,并搜出了一堆的证据,说是童济林意图不轨,密谋造反!   鼎盛之家,一夜清冷!   最明显不过,这场隆重的庆生只不过是算好时辰放出来的烟雾弹罢了。   即便如此,作为天下第一的女婿,当顾的情面还是要顾的,季泽下令,此事不得张扬,事情查明之前,皇后暂时禁闭琳琅宫,童济林移居清林别院,着人看守。   于是,皇上就疾风骤雨办召集心腹调查国丈去了,而调查的结果就是应该将童济林从清林别院搬移到天牢重地。   得到消息后,童嘉修书一封让人呈到了御书房,因为自从皇后的娘家出事后,皇上也不好再日日流连黎晨殿了。   皇后送来的信上只有二十个字:   圣上英贤,重民惜命,望能怜及孤老,童氏铭感三生!   从十五岁的怀春少女到二十三岁的清冷皇后,七年光阴,最美好浪漫的岁月却没能换得相濡以沫,又不能相忘于江湖,到头来只不过是留下了冷冰冰的二十个字……   当晚三更天,琳琅宫走水,皇后浴火而亡。   童嘉当真是个狠心高傲的女子了,她没有去找夫君痛哭流涕地忆往昔,也没有深情款款地提及两人情谊,除了以子民的身份希望国君能放老父一条生路之外,她对季泽再没有要求,一个字都没有……   承天二年,瑞国国丧,皇后大葬,圣上悲痛,宣所有藩王嫡长子入京为皇后守灵扶棺,这场丧事竟成了君主削藩的一个借口。   最后,童济林以国丈身份颐养天年于清林别院,其次子童辉封侯至广良郡,半年后病逝。   童嘉的前世便是如此,反正陶天当日拿出来的本子上就是这样记录的。   陶晴当时读后总觉得被胸中一口闷气堵的难受,若童嘉重生后是来弄死季泽那货的,她举五体赞成不反对!当然,这以她没有被自家亲哥卖掉接下任务为前提,可关键是她已经被坑了,接下了这个任务,要弄死皇后……   或许,顺个手什么的,弄死皇上什么的也不错?   这个想法刚刚一闪而过,被念叨着的人就到了跟前,好像对自己悄无声息潜进来这件事十分满意,微笑着俯身瞰她问:“爱妃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其实自人一进来,陶晴就知道了,只是看他故意放轻脚步,也不好戳穿人家拆了台面,只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故作惊慌地起身,轻笑着请罪:“不知皇上大驾,未能远迎,皇上莫要怪罪臣妾才好。”   季泽上前一步,伸手托住陶晴福下去的身子,面上浮着不悦,话里带着责备:“朕哪舍得怪罪?爱妃怎又说出如此生分的话来,岂不是少了平常夫妻的诸多乐趣?”   陶晴一个没控制好,眉毛跟着抖了两抖,她今日才刚刚穿过来,虽然已经把主要人物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也听陶天说季泽在外总端着一副风流态度,却没想到这货风流得如此露骨,和一个刚入宫不到一个月的妃子就如此打情骂俏了!   但从季泽刚刚的话里可知,江漫晨应该比本子上所记载的还要更直率些,更没规矩些,这点倒很让陶晴满意。她当下立即换上了一副灿烂至极的笑容,柳眉轻挑,斜斜地往上飞了个眼风出来,抿着唇娇笑,“皇上现下看臣妾顺眼,这话也就说得轻易,若是哪日瞧上了他人,回头怕又说臣妾恃宠而骄目无规矩了……”   季泽看着她的眉眼,作深情款款状:“爱妃竟如此信不过朕的一片心么?”   信得过才怪,信你还不如去相信黄鼠狼给鸡拜年是因为想搭伙过日子了!不过看情形自己刚刚的话是说对了,应该比较符合江漫晨的作风,陶晴镇静下来。   根据本子记载,童嘉重生于江漫晨入宫前两个月,眼下的晨妃进宫不过一个月,季泽共来黎晨殿三十一次,两人晤面的频率大于等于一天一次。三宫六院如此多的妃嫔,江漫晨还能日日得见龙颜,真真是不负宠妃之名,皇帝若是细心,也差不多该对她的行为处事,有了些许的了解了。   只是这了解应该并不深,皇上对晨妃的认识怕是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就算他已经打探清楚江漫晨尿过几次床,可到底也比不上对童嘉的熟识,这样确实方便陶晴行事。   季泽跨了两步,伸手过来,似是要牵她,陶晴不着痕迹地旋了半个圈,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递到他手上,道:“皇上今日竟然没有带奏折过来,真是难得。”   他掀起杯盖将杯里水面上的茶叶拂开,郑重地问:“爱妃这是在吃醋么?怪朕先前在这里批阅奏章?”   请您老人家继续在这里批阅奏章吧!   但那货却完全没有自己被排斥了的觉悟,非说要赏赐些东西赔罪不可。   他虽然故作亲近,可身为帝王的气场却是镇在那里的。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宜推拒,陶晴思来想去,认为一个愉快的工作环境还是非常必要的,于是期待地挑着眉,问:“那皇上能不能赐臣妾一只宠物?要有毛且讨喜的,闷了逗上一逗也好,若是爪子能人惬意,就再好不过……”   季泽初初听到这个要求,面上凝了凝,仿佛是在考虑要不要发兵去攻打邻国,好在他那一凝只是一瞬间,瞬间过后,便大手一挥,应了下来,颇有兴致的样子。   一炷香的时间后,这尊大佛终于想起国事缠身,恋恋不舍的把她的爪子握在手中摸了又摸,才起驾离去。   陶晴坐下来,颇郁郁,因为这次跟她过招的对手十分不在状态:   按说,死去之后又重生过来的人,一般都带着浓稠的执念。可这皇后自重生后竟开始潜心修习佛理,日日待在琳琅宫里,后宫之事也不太过问。难道是真的被季泽伤透了心,对世间绝望,想遁入空门了?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陶晴还真下不得手,所以,这样不好,不好……   不管怎样,还是先亲身去探探的好,陶晴拿着谢恩当借口,亲自到库房挑了块墨玉做的荷花砚,让人仔细的包了,带着春雀、夏羽出了门。   等她们赶到琳琅宫时,正见千香带着下人退出来,说是皇后在屋里研读佛经,不想宫人伺候。   看样子,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人家要专心看书,陶冶佛心,不过要是就这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岂不是连句话都说不上?   可那千香却是十分机灵的,行礼说明因由后,便立即回身让人通报去了,果然啊,丫头是宫斗的必备配角,聪明的打壶好酱油,不聪明的也可以做个成功的炮灰。   童嘉今日穿了件稍显素净的衣服,坐在榻边,右手里握着一本《妙法莲华经》,见人进来了,才将书放下,不等她们行礼就拍拍身旁的位置,盈盈地笑着,“晨妹妹过来坐。”   陶晴还是轻轻福了福身,才将东西从春雀手里接了,亲自送上去,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自进宫来,就蒙姐姐多番照顾,漫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礼轻情意重,姐姐莫要嫌弃。”   皇后竟亲自伸手把东西接了过去,“你我自幼相识,虽是不常见面,可我确实将你当妹妹看的,你刚进宫来,我不照看你照看哪个?”说着打开锦盒,看了里面的东西一眼就抿着唇笑了,“你呀,从小就贴心,每次送东西都教人不舍得拒绝。”   陶晴面上端着酒窝,退后几步在旁边的圆凳上落了座,道:“姐姐喜欢就好,东西是其次,倒是给了漫晨过来亲近姐姐的托辞。”   童嘉低头挖了她一眼,“就你多心,要亲近直接过来就是,自家姐妹还找什么说辞……”   就这么一眼,陶晴却觉得心跳都停了停,其实,童嘉的眉眼属于很温和的那种,没什么棱角,但肤色很是白皙细腻,映衬之下,给人一种黛眉水目的感觉,再加上两张浅浅胭脂红的薄唇,五官就显得异常精致,谈不上倾城,也称得上绝色了。   关键是她本身带着浓浓书香气,又居要位数年,气质、气场一个不少。虽说单就五官相貌,江漫晨要胜出半分来,可若是论周身气度做派,童嘉便如十六的圆月,清华温润又耀人眼目,而江漫晨则是初七初八的半弯月,清丽又有诗意,却到底因多了棱角而不够圆润大气。   所以说啊,真不知道季泽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狠下心来辜负满月般的如花美眷,唉……   又闲话了几句,童嘉见外面天色渐暗,便要留陶晴吃饭。这江漫晨原来是个吃货,也不怎么挑食,所以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陶晴便应了下来。   菜倒是没有什么要挑的,只是太素了些,好在色香味俱全,只是说什么话都要仔细掂量,一顿饭吃下来,陶晴稍觉身心俱疲。   一整天都在绷着神经做事说话,好在多少有些收获,陶晴跨进黎晨殿,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声响给吓了一跳。   虽然说话的声音非常舒雅动听,可这嗓子的主人却忒不讨人稀罕,他说:“爱妃在外面好吃好喝喜笑颜开,怎么一回来看到朕就长吁短叹?”   正文 第24章 这对夫妻不正常   陶晴在心里狠狠挥了两拳,又抖了抖脸颊上的肉,才笑嘻嘻地迎上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可用过晚膳了?”   他站在门口,背着屋里的烛光看过来,让人感觉那神态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陶晴走到跟前屈膝行礼,嘟了嘟嘴,道:“皇上若过来,为何不提前派人知会臣妾一声,也好让臣妾准备妥当才是,如今臣妾不及接驾不说,还让圣上久候,只能请皇上责罚。”   这话里口口声声地认错,却将错全推了出去,说白了就是“丫选择搞突然袭击,关我屁事?”季泽低头看着她,许久才俯下半个上身,将脸凑到她跟前,面带微笑,声音低沉,却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朕——会好好罚的。”   正在起身的陶晴听到这话,膝盖禁不住一软,整个人瞬间就跟着矮下去一截。   本是背在身后的右手,须臾间便拦住了她的腰,季泽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待人站稳后却又立刻松了手,笑问:“皇后竟敢虐待朕的爱妃,不给吃饱?”   看来自己的行踪早被人摸清楚了,她赶紧摇摇头,笑着将人请进了正屋,又让春雀上了淡茶,然后坐在一边纠结。   陶天一直教育自家妹子,如果外出遇到色狼就要比他更色,这叫守住气场,然后兵不血刃就可退敌十步之外。这种坑妹的理论也只有陶天那货才想得出来,若真的比色狼更色,那结果不是退敌十步,而是由□变成通奸,继而勾搭成奸吧?   或许,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穿回去避一夜,顺便来个半夜袭击,弄残陶天?   季泽坐在桌边,目光悠悠地在她脸上打了个圈,才缓声道:“爱妃白日说要一只宠物,朕已经让人寻到了。”说完便收起脸上随和,对着门外低喝了声,“温良。”   温大总管应声进来了,手上还提着个笼子,陶晴看了以后眉眼立即皱在了一起,难道和古人交流起来,真有如此大的鸿沟么?!   温良提着个鸟笼,鸟笼里装的自然是鸟……   季泽却十分满意,待人将东西笼子呈到了跟前,才伸手接了,邀功一样对着她说:“有毛的,爪子挠在手背上像挠痒一样,颇惬意,爱妃可还喜欢么?”   陶晴皱眉挤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来,疑惑地瞅着笼里的那坨活物。   “相思鸟。”他声音淡淡的,只定定看着她,那对眸子如笼里鸟的小眼睛一般黑。   确实有毛,毛色还十分漂亮讨喜,小爪子也小巧得很,名字还足够诗意浪漫,可它再好,也就是一只鸟啊!   陶晴心里悲愤异常,本来,在宫里得不到鬼怪玄幻的书来消遣,好不容易以为可以养个宠物了,结果是个爪子嶙峋的货,没有肉垫的宠物有个鸟用啊!   她表现出来的牵强忒实在了,季泽又是个阅人无数的主,当下就看出了苗头,抖抖衣袖,微微抬着下巴,问她对这宠物可是满意,看那架势,简直就是逼着人家说违心话啊……   好在江漫晨在他跟前也是个没规矩的主,陶晴想了想,故作为难地回:“皇上送的,臣妾自是十分的喜欢……只是觉得圆毛的,掌上有很多肉的,养起来也许另有一番别致的趣味……“   他皱眉盯着她,慎重思虑一番,笑得有些勉强,“圆毛,掌上有很多肉的,爱妃难道是想豢养黑熊么?趣味果然别致……”   “……”   陶晴已经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同古人交流了,牵了牵嘴角,挑着眉笑得甚是卖力,道:“刚刚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若真养圆毛的也颇多麻烦,还是这扁毛的鸟好,羽毛流光溢彩的,叫声也清脆婉转……臣妾谢皇上赏赐!”求您别在纠结我要养什么了……   他总算是满意了,笑了,朗月清风般,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这样疏朗的笑让她想起了宁阔,可自己和宁阔沟通全无压力啊,果然古人和古人是不同的,或者说正常人和非正常人是不同的。   季泽起身,目光往门口扫了一眼,道:“拿棋来。”径自转身,朝窗下的榻上走去,“刚刚说好要罚你的。”   啊?竟然是下棋……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都不纯洁了咩?陶晴的脸可疑的红了红。不能怪她呀,季泽当时的行为神态和所说的话,不叫人那样想才不正常吧?!   因为职业的关系,琴棋书画,她都是要学的,加上她本身确一厢情愿地热爱所有可以附庸风雅的东西,当初也很是下了番功夫,连陶天都感动了,摸着她的头十分之动容:“吾妹果然是个天生的……臭棋篓子……”   所以,陶晴只能绯红着脸坚持到了结束,棋盘上的形势起初只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最后就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季泽眸子亮闪闪地盯着她,见她脸红,笑吟吟道:“知耻而后勇,甚好,甚好。”   陶晴在心里“切”了一声,一只藏獒打败一个吉娃娃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么?   温良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在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季泽面无表情地听完后,目光锁在棋盘上,然后抬头对她笑笑,起了身:“有些急事要处理,爱妃好好用功,定会成为吴下阿蒙,别后三日教朕刮目相看……”   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期待,陶晴只能选择自动忽略,但发自内心地欢送他,于是挑着眉轻笑,福身恭送圣驾。果然,后宫美人也不过是为巩固皇位服务的棋子罢了,哪里及得上江山社稷的根本呢,季泽这样的人物什么时候都不会本末倒置……   她坐下来,要好好梳理清楚今日的收获,其实她今天只见过两个主人公,也就只有两点心得体会:一是关于皇上,季泽故作风流善演戏,貌似“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实际上怕是个不屑涉足花丛的主;二是关于皇后,其所作所为有很多不通之处。   果然,皇家夫妻都不正常……   陶晴不是来对付季泽的,也懒得研究他。只是童嘉,从白天的情形来看,她对江漫晨如同前世一般“友好”,若她现在真的一心向佛,那今天绝不该这般热情熟络,毕竟她对江漫晨是并无真正的友情,不然前世就不会那样狠狠地算计晨妃了。既然没有真感情,在吃斋念佛的情况下还这般热情,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了:第一,亲近江漫晨,麻痹敌人,然后杀之;第二,拉拢宠妃,进而拉拢皇上,继而夫妻同心,最后卸磨杀驴……   总之,最后都要杀的,陶晴禁不住抬手摸摸脖子,若童嘉的计划顺利,江漫晨这命是铁定要交代出去了……不过眼下,皇后应该还不会真的这么做,因她对皇上情深一往,怕是要先好好用用宠妃这屡小东风来讨好一下皇上。   果然那颗被从里伤到外的心还没有死,只能说,女人到底是痴情起来死了都要爱的物种……   春雀已经将床铺好了,走过来,嗫嚅着问:“娘娘,皇上亲自送来的鸟……”   臭丫头干嘛将“亲自”一个词咬这样清楚,这是在提点她么?怕她拔掉它的毛?陶晴翻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是皇上赏的,那便……好生照看……吧……”   春雀得令后,长松一口气,下去了。陶晴眉毛抽了抽,好歹也是从将军府带出来的人,对自家小姐也太没信心了……   陶晴甩甩脑袋才上床躺下,还是要趁着明早去琳琅宫请安的时候再去探探情况,不管是皇后的还是其妃嫔的,后宫向来是个腹背受敌的所在啊!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春雀和夏羽就拥进来,喊自家主子起床,陶晴强打精神作清醒状,任她们给自己梳洗更衣,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收拾停当。   等到琳琅宫的时候,皇后尚未出来,椅子还有两把是空着的,可见春雀她们将时间把握得极好,请安这种事情,有了妃位的若来得太早,会有失身份,可太晚又要被人说是不敬。   而能排在晨妃前面的除了皇后,便只有兵部尚书明时的嫡女明锦,入宫就被封为昭仪,后被封为锦妃,却并不怎么受宠,这妃位也是靠自家老子的荫庇得来的。即使如此,却因先江漫晨半年入宫,又在她之前封妃,所以位次上排在前面。   陶晴朝晨妃的位子走去,刚落了座,就见门口一团珠光宝气,这锦妃不会是等在外面见她进来后才进来吧,不然时辰也掐得太准了些。看她刚刚闪闪发亮的架势,陶晴本以为只是个会喘气会移动的首饰架子,没想到来人竟颇具姿色,身上佩戴着碧玉、珊瑚、玳瑁、金银,虽然种类繁多却层次分明,丝毫不显累赘,还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高贵气,看来,心思也不简单呢,至少对服饰搭配颇有研究。   锦妃娘娘仪态万千地迈过进门槛走进来,脸上得笑端得甚是谦和,这贤淑的架子也甚到位,甚有压过正宫的苗头。   可贤淑至此的人在经过江漫晨身前时,嘴角却微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不稀罕你”也实在是含蓄低调得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咩哈哈哈哈哈~   重要人物出场,真的很重要哦~!   据知情人士爆料,收藏文章才是对作者的爱啊~!   所以,亲,你懂得哦~!   正文 第25章 杀气   锦妃娘娘仪态万千地迈过进门槛走进来,脸上得笑端得甚是谦和,这贤淑的架子也甚到位,甚有压过正宫的苗头。可贤淑至此的人在经过江漫晨身前时,嘴角却微不可见地往下压了压,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我不稀罕你”也实在是含蓄低调得紧啊!   等人到齐了,皇后才带着浅笑出来,缓缓地走上凤座,受了众人的礼,说了几句亲近话,又转头对着左边首座的人道:“昨日听说锦妃身体抱恙,既然身体不适,今日就不用过来了。”   人都已经来了,你才这样说,算个毛啊?   陶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不想那锦妃却非常吃这一套,恭恭敬敬地谢了恩,才说:“只是受了些许凉气,服过药,便没什么大碍了。皇后体恤臣妾,可臣妾却不是那等恃宠而骄的女子,该进的本分仍是要进的。”她说这话时低眉顺眼,可话里所指再明白不过了。   陶晴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茶,嘬了一口,脸上云淡风轻地仿佛没看到对面的人,没听到刚刚的话。   童嘉脸色肃了肃,淡淡道:“无事就好。”又说,“夜里凉气颇重,各位妹妹也要注意些,回去也提点下各宫的宫人。”   明锦含着笑,跟大家一起回了声是。   皇后对锦妃倒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起来,两人进宫前还是有一番交情的。在季泽的登基过程中,兵部尚书明时和镇国大将军江祝昌立下大功,如前面所说,明时曾是童济林的手下,两家关系素来交好,两位千金也一早认识,算得上是真正的手帕交了,只是进宫后反倒渐渐地生疏客气起来了。   一番观察,陶晴将在坐之人的相貌记了个七七八八,就再没有其他收获了,想来,这样人盯人的场合,她们又怎会真让人看出什么呢?要真有什么猫腻,那也得在私底下,可这明妃确是要敬而远之的好。   陶晴打定主意,便也跟着说起场面话来,没多久,皇后就发话让大家散了,真是难为她这样年纪轻轻却要每日都要作这一番孽。   陶晴眼下还有一两位品级较低的妃嫔还没有记住,便拖着步子同夏羽慢慢往回走,等人请安打招呼顺便认人,如此,两人渐渐便落到了最后,两道宫墙夹着的那条石板路也跟着开阔起来。   可一转弯,路又拥挤了起来,明锦正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势站在路中央,闲闲地拿手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子,瞧见她们过来了,便对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撞了本宫,本宫是可以不予追究,但若不给你个记性,谁保你明日不会去冲撞了晨妃娘娘?到时惹得龙颜震怒,你这条小命怕是都不保呢!如此,还是现今就给你个教训得好。”   锦妃这话说得还真明白,夹针带刺一点都不含糊。   陶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停下步子,只是到了明锦跟前才顿住,仿佛听了十分有趣的笑话,用帕子掩住了嘴,轻扬唇角浅浅一笑,“锦妃姐姐真是个妙人,昭容妹妹明明是冲撞了您,怎么就变成替我教训她了?这感情好,今日是教训人,若明日杀个把人,怕也是替妹妹我杀了呢,有趣得很,呵呵呵…………”   明锦杏眼都要立起来了,狠狠瞪着她。陶晴掉转眼梢,往前迈了两步,垂目十分诚恳地问跪着的薛昭容:“妹妹可打算明日冲撞于我么?”   地上的人额角上早有细汗不停地冒出来,手中紧紧绞着水玉色的帕子,脸上珠泪竖垂,不停地磕头,却不敢说其他的,只是一个劲地苦苦哀求:“娘娘饶臣妾这一次吧,求娘娘饶臣妾这一次吧……”   陶晴起身离开,走了半丈远,又丢下一句话,“原来锦妃娘娘这严苛不近情面的名声,竟是为了漫晨而落下的,倒教妹妹惭愧得紧,惭愧得紧呐……”   等回了黎沉殿,刚坐下,夏羽就开了口:“那锦妃刚刚故意那么说,娘娘为什么还要理会她,虽说本来也不和睦,可您当众如此,确实让她下不了台面……”   这丫头心思倒很机敏,难怪能跟着从将军府入宫来,陶晴嘴上“嗯”了一声,从春雀手里接过碗筷,想了一下江漫晨的脾性,又道:“不过是一个无宠的妃子罢了,不招我便罢了,又岂有让她欺负到头上来的道理?再者,如你所言,既然已经不睦,我又何必浪费心思管她下不下得了台?”她皱眉顿了顿,忽又笑了,“或者,她巴不得我这样做呢……”   夏羽听最后一句话,想来自家主子怕是另有打算,便不再言语,盛汤去了。   下午些的时候,陶晴正躺在床上午睡,却听见昨夜那只相思鸟在廊檐下叫得十分欢快又酣畅,她一心一意培养睡眠,实在不想睁眼去做些什么,便忍着清脆响亮的声音会周公去了。   一个时辰后,她从床上爬起来,却听见那鸟叫声更加明亮了,她喝了杯茶,解了困意,便出门去看廊下的鸟笼子。这相思鸟向来是一对的,眼下这只整日叫个不停,想来是思念自己相好了吧。这货好歹还有个相好可以思念,她就算有那个闲心,也不知道该念着谁,陶天说可以让她再见宁阔,百分之一万是骗人的,她也早就灭了这份心思。   那鸟见了人,叫地越发欢了,陶晴只觉自己被吵得心烦意乱,便摆出一副凶相,抬头怒目盯着那小东西,龇着牙齿道:“想死啊!我就只好成……”   她话还没说完,就生生咽下去了,却见头上的相思鸟激动地扑棱翅膀了,陶晴顿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往大门口看去,明显愣了愣神,然后转身快步走下台阶,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季泽稍稍倾身,将人扶住,道:“朕既已说过,爱妃又何需如此见外,不让人通报是想着给爱妃一个惊喜。”说罢微微侧首,往后瞟了一眼。   立即有小太监从人群里走出来,脸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肃穆,手中拎着个鸟笼子,同廊下的那只差不多的毛色,完全一样的激动,想来这俩货是一对了。   季泽往廊下使了个颜色,那小太监自去将鸟笼挂在了先前那只的旁边,然后躬身退了。   季泽看着那相对呼应着欢欣跳跃的小东西,道:“两个原是一对,朕本想着,若其中一只留在寝宫,爱妃说不定会携了自己这只常常过来。”又回身稍怅惘地对着她,“可单留下的这只因为相思,叫得十分厉害,只可惜始终未能将爱妃唤来。这东西的声音倒还婉转,只是长听下去也教人受不住。”   “本还以为真有什么惊喜,竟是皇上受不住呱噪才送来的。”陶晴看着两两对望的鸟,又瞟了他一眼,略抬了抬眉,“皇上生生将它们分开,棒打相思鸟,却受不得鸟儿几声抱怨么?”   季泽眉间轻轻蹙了蹙,异常认真,“朕不过是存了亲近爱妃的心思,想来它们也会理解的。”   理解个羽毛啊?不过是个会叫几声的鸟罢了,谁会理解你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啊?!   季泽十分自觉地选择忽视没有被回应这件事,反而笑着招招手将她叫到跟前,问她是不是被自己的心思所感动了。   被调戏了……那就只好调戏回去,只见陶晴眼波流转,酒窝浅浅,凑到他身前,将声音拖得悠悠扬扬,一字一顿道:“若皇上这份心思能一世长存,那臣妾定然感动,且铭记永生……”   这次季泽竟没有笑嘻嘻地表忠心,仅仅是看着她,直直看进她那两汪水盈盈的波光里,及至将波光里自己的影子都辨清楚了,都没有说一句话。说起来,他本可以当面就应下她的要求,说一番好听的哄人高兴,宫里的女人就吃着一套,可他也知道诺不轻许的道理,单就这一点来说,也算是个君子了。   陶晴抬脸看着他,默不言语,心想着:让你装风流,看姐不堵死丫的!果然忠贞不渝是对古代男人最大的考验啊,所以影视剧那些一见钟情踏平坎坷自此相守终生神马的都是骗人的!   季泽看了她一会,忽就笑了,十分之灿烂,却不置可否,然后阔步朝正屋走去,不答反问:“在门外好像听到爱妃正在跟这鸟说话,说些什么?”   陶晴上前一步亲自帮他挑了门帘,眼睛睁得圆圆的,笑回:“刚刚正说呢,‘晚些时辰风就凉了,相思啊,我就只好趁这个时候将你移进去了’……”她就不信隔着这么远,他还能一字不差地听个清楚!   季泽低头,抿着的嘴角往上翘了翘,“是么?”又扭头看了她一眼,“相思?这名字倒直接,甚合朕意。”   陶晴笑眯眯地别开脸去,轻道:“只是懒人的法子罢了,皇上如此夸赞,倒教臣妾不好意思了。”   “朕说好,那就是好;朕说中意,自然就是中意。”这话说得不容置疑,即使其中带了调笑的成分,也掩不住那股子久御宇内的强势。   陶晴挑起眉毛,露出一个娇俏的笑来,因受宠十分开怀的样子。   于是,季泽也笑了,因满意这个反应而十分开怀的样子,径自在榻上落了座,中指搭在杯盖上敲了敲,道:“朕明日要去狩猎,宫里无趣,爱妃便也同行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满满的都是杀气啊~   闺女接下来会遇险败退,吼吼吼吼~!!!   好伤心的说……   (众:你的伤心在哪里啊?!!)   PS:今天的更新就在这里了,大约不会加更了……   正文 第26章 奸……情……(一更)   待人走了,陶晴才喊春雀夏羽两人进来,将要出门狩猎的是事情告诉她们。夏羽听完以后略一沉思问道:“娘娘,这是莫大的恩宠。只是随侍御驾不比在宫里呆着,怕就怕还有其他随行的嫔妃,甚至还有些不好相与的,可要打探一下么?”春雀也跟着在一边点头。   她们说的自然有道理,可眼下如今正是初夏,并不宜狩猎,只怕此次出行并不简单。况且明日要出宫,季泽现在才讲出来,恐怕心思也不会单纯到哪里去。   所以,时间短迫,只怕真正有用的消息根本打听不出来!陶晴打断她们:“不必,现在知道和明早知道也没什么差别。你们去问一下殿里的老人,随御驾出行,可要备些什么,准备齐全就是。”   她们便领命去了。   第二天一早,等她们到了紫英门,车马仪仗早就准备好了,除了前面最气派的木辂车外,后面跟着的四辆也颇精致,看来此次随行的嫔妃还有三个,明锦也在其中,只是没看到皇后的鸾驾。   就这样等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季泽才在一片前呼后拥中来了,他今日竟脱下了平日闪瞎狗眼的龙袍,换上了一身象牙白的常服,只是在领口、前襟和袖子上绣了金色的龙纹,这样的装束去了天子的奢华,却将那傲然的随性不羁衬得淋漓尽致,整个人看上去,颇有胸中自容万里山河的架势。   陶晴看着他山高水远般走来,忽然想起一个词来:龙章凤姿。这词不会是为帝王量身定做的吧?   季泽经过她身边时,步幅仍旧是先前般大小,连频率也没有变,可肃然的脸上却忽然隐隐绽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来,十分之自恋得意,犹如正自开屏的孔雀,尤其是从眼角飞出来的那一撇笑,让陶晴觉得甚是玄妙,甚是冷汗直冒。   一番轰轰烈烈又狗屁不通的程序过后,皇上终于发话,让大家上车,出发。   上车以后,春雀赶紧倒了杯白水递过来,陶晴此次把夏羽留在了宫里,一来,童嘉还在宫里,自然应该留个机敏的人留意宫中动静;二来,此次狩猎若真是和江漫晨娘家的将军府脱不了关系,春雀无疑比夏羽更口直心快些,也方便她打探江家的底细。   不过,眼下真正让陶晴纠结的是童嘉没有随行,按照礼制,皇后此番应当顶着凤冠和皇上双双把猎打,可刚刚她从别的嫔妃口中得知的情报则是,皇后娘娘一心向佛,不忍杀生,遂自请留下看顾后宫:多人道的理由啊!   “奴才恭请晨妃娘娘。”温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春雀打了车帘往外看,温良又躬身行了个礼,道:“皇上宣娘娘过去伴驾。”   想起刚刚的那十分之玄妙的一撇笑,陶晴趁着春雀放下帘子的一瞬间,猛力吹了吹额前的刘海,下车去了。   季泽见车帘掀动,便抬头露出一个自认倜傥异常,实际上也确实异常倜傥的笑来:“爱妃不必多礼,到朕身边来。”   陶晴拿捏着分寸,默默勾唇一笑,便过去落了座。   季泽赶紧掀开面前的绢布,竟是一副棋盘。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见她面皮绷着,低头一笑,十分大度地说:“朕让爱妃十步,如何?”   打败吉娃娃的藏獒再次没节操了,陶晴深吸一口气:“臣妾棋艺粗鄙,皇上还是另寻敌手罢。”   他皱眉地抬起头,面相庄重,“爱妃才不是棋艺粗鄙,爱妃是根本没有棋艺可言……”他嘴角虽没动,可鼻子尖上冒出来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住,就好比真顶着个猪鼻子般扎眼。   见她脸色有些隐隐发黑,季泽当机立断:“爱妃执白子,白子落两次,黑子落一次!”   士可杀不可辱!臭棋篓子也是有自尊的!陶晴盯着她,斩钉截铁道:“君无戏言!”   半个时辰后,看着季泽郑重的脸色,陶晴终于体会到农奴翻身的扬眉吐气了,于是这种不公平竞技便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午饭后形势才逆转,季泽眉眼带笑地主动拣了三次棋子。   陶晴颓然地看着他,道:“臣妾昨夜没有睡好,如今精神不济,想回车上小寐片刻……”   季泽将棋推到旁边,一副“你当我是外人”的失落,“爱妃又见外,睡在这里便是。此次随行人员较少,可三百人还是有的……不过朕倒是很高兴,虽不能烽火戏诸侯,但可多为爱妃劳师动众几次也是好的……”   陶晴忙打住他的话,客气了几句,就坐到一边,以手撑额酝酿睡意去了。迷迷糊糊间,她觉得好像被人抱起来了,努力抬了抬眼皮,看到那张轮廓模糊的脸,知道是季泽,便又睡过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身下被褥柔软,整个人好像陷进铺着棉花的摇篮里,教人不愿醒来。隐约间,陶晴觉得车子安稳不动了,便睁开眼,不想外面已经霞光满天了,车里却不见有人。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理了理头发服饰,便挑开车帘,要下车,却有只手伸到了跟前。干净白皙的手指镀着桔红的霞光,好似有暖意在上面缓缓浮动,让人生出握上去的冲动。   可是待抬眼看到车辕前站的人,陶晴觉得隐藏从小上房揭瓦的汉子属性,端出林妹妹的娇娇弱弱,着实有些难为情……关键是龙爪高贵,还是不要随便握得好。   想到这里,她便伸手扶了车门框,想跳下去,却见季泽并没有收了抬着的手,只是侧首挑眉,面无表情地将她望着。   陶晴抽抽嘴角,败下阵来,遂把已缩进右边袖子里的手伸出来,递过去。   落了地,陶晴才仔细端详周围环境,此处是个十分大气宽敞的院子,想来应该是处行宫。   季泽并没放开她的手,反而继续牵着,往前走,“从后院出去,有番景致,别有意趣,朕携爱妃去看看……”   陶晴却站着没动,等他回头看自己,才一字一顿道:“可臣妾此时……想出恭……”   他脸上怔了怔,随即努力勉强出了一个深思熟虑后的笑容,“朕在此处等你。”   陶晴本以为季泽所说的别有意趣是曲水奇石,却不想竟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地,遍植木槿,花开正艳。   太阳刚沉下半个身子,火烧云正热闹地烈着,木槿花借着桔红的霞光,单薄的鲜艳便多了华丽的色调,单株的木槿就已经很漂亮了,如今连绵成片,仿佛是它们绚烂了那半边天。   陶晴定定地站在石台上,踮踮脚尖,想看到这片美景的尽头,却发现尽头便是从西天上流泻下来的彩云。   季泽在旁边跟着沉默,许久,才问:“可听过一句诗?”   这话跟“可见过一只蟑螂”有什么区别?成千上万里,谁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啊?陶晴忍着性子摇摇头。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他看着前方道,“‘舜华’便是这木槿。”   “好句。”陶晴发自内心地赞叹古人的审美。   季泽扭过头来,看着她,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陶晴终于回过味来,人家这是在赞美江漫晨的容貌呢!跟自己实在没什么关系,便装聋作哑地没回话,却从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将脸转过去,看着天边道:“朕却以为,颜如舜华不及有女同车……”   她脑筋绕了两绕,也没弄清楚这皇上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大约是“同行的人才重要,容颜倒是其次”,可他明明刚刚称赞了江漫晨的容貌,如今又冒出这样的结论来,只能说……帝王果然最擅翻手云覆手雨,她这样的普通人还是不要太当真的好。   晚风徐拂,花香便跟着荡漾过来,教人十分惬意,此时天色将暮未暮,西边的霞光也渐渐稀薄下去,浅浅的半弯月悬在东天上。季泽见她出神,便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曾有多少女子,于有幸和皇上一起目睹这接天美景后,对皇上情根深种痴心不悔……”   季泽面上立马挂满惆怅, “朕倒是希望如此,奈何……” 顿了顿,又道:“恐怕这世上的女子,多不喜木槿罢,爱妃呢?可还中意?”   眼见他一副“是花种不对,与我无关”的坦然,又听他这样问,陶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好在温良躬身过来,请他们去用膳。   一天奔波下来,陶晴确实饿了,于是十分低调地埋头“细嚼慢咽”,可总觉得不太对味,抬头却发现其余的嫔妃虽然掩饰得极好,那婉转悱恻的小眼神却不时往季泽身上砸。   陶晴在心里长叹一声,收回目光,却一个不小心瞟到对面的人,明锦正端着一碗汤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的表情惬意又享受,甚至在抬眼看见江漫晨时,还露了个愉悦的笑出来,意味深远地让人觉得杀机四伏。   是了,此次只是小规模的狩猎,围场所需虽是礼部安排,可驻守的人大约是兵部尚书的手下了,那是明锦老子明时的地盘!   晚饭后回房,春雀伺候主子梳洗,期间叹了三次气,最后终于没忍住,从眼角瞟着陶晴,问:“娘娘可知此次狩猎,等在围场陪同的武将是哪位?”见她不答,脸上颇戚然,又叹了口气,才幽幽地道,“是闻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回头看了看,森森觉得对不起大家!   因为故事背景交代的太多了,导致情节发展比较慢,这确实是我的过错~!   某冈经过几日噬心刻骨的反思后,决定洗心革面,下一个故事一定会快速展开~!   另:为了表现某冈知错的诚意,晚些时候还会有一更,如果家里的网络没有问题,应该是23:30~!   看在某冈如此知错就改的勇气上,各位喜欢的看官就收一个呗~~~~!   正文 第27章 表吃我!(二更)   晚饭后回房,春雀伺候主子梳洗,期间叹了三次气,最后终于没忍住,从眼角瞟着陶晴,问:“娘娘可知此次狩猎,等在围场陪同的武将是哪位?”见她不答,脸上颇戚然,又叹了口气,才幽幽地道,“是闻将军……”   闻将军?难道是闻逸?陶天倒是跟她讲过这件事,说是有个文武双全的将军,对江漫晨一见倾心,为博美人一顾,甘愿追随江祝昌出生入死,可谓是典型的一见自误终生。陶天当时只将此事当作故事背景交代了两句,更多的时候他在感叹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然定会成为教男人眼红女人红眼的美满眷侣了,最后还叹了两声可惜……   瞅了瞅春雀脸上那张扬的哀伤,看来这闻逸用情还不是一般的深啊,可他若是江祝昌身边的人,如今又怎会留在京师?要知道,江漫晨被礼聘入宫后刚满一月,江祝昌就自动请缨去边疆巡视去了啊……   第二日,陶晴照例被季泽宣去侍奉,照例执白子跟他对弈,照例白子落两次,黑子落一次,只是今日战果却十分教人汗颜。季泽心情大好,午膳过后才道:“爱妃心思玲珑,可惜放在经纬上的精神却不够,左右不过那几个套路,一旦看清了,破局自然易如反掌。”   陶晴本来就是棋品超烂的人,眼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烦躁,便借着瞌睡的名义要告退,回自己的车里去休息。   季泽也没有下令强留,只是眉眼带笑,难得亲切地柔声劝道:“一个多时辰后便到了,爱妃何苦要折腾下人,在这里歇了就是。”见她脸色不愉,又笑了,“你我夫妻,左右不是输给了外人,何必如此计较?若实在不甘……”   陶晴挑眉将脸别开,又用眼角的余光瞅着他,静待他的下文。   他自是看穿了她这点小九九,问:“爱妃想如何?”   陶晴辛苦一场,终于等到重点了,立马破怒为笑,道:“皇上狩猎时,臣妾想随侍左右。”   季泽抬眼看着她,两目漆黑又明亮,凑过来,做出一副风流的形容,“爱妃可是因看过昨日的木槿花,而对朕情根深种了?”   陶晴心里说了句“孔雀开屏”,面上却挤出一个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笑,到旁边休息去了。   虽说闻逸会在,可到底人单力薄,谁知道明锦会在围场上放什么阴招啊,挖个陷阱给她跳也是极有可能的,如此,跟在皇上身边反倒安全些,至少这三百多个人里,会真心保她平安的除了春雀,就是季泽了……   等听到外面的动静时,陶晴才睁开眼,果然又毫无例外地睡在了榻上,身上盖着昨日盖过的薄被,季泽此时却还在车里,并且就在榻旁对着她笑,“爱妃的睡相十分耐看……”   陶晴坐起来,拿袖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顺便抬手摸了摸嘴角,发现没有流口水,才开口,只说:“皇上此言教臣妾不安得紧。”   她理好头发、衣服,又喝了两杯温茶,才听到外面整齐地喊:“恭迎圣驾——”   季泽起身拂了拂袖子,才朝车门走去,陶晴自是跟在后面,好在春雀已经在车外候着了,见她出来,忙上前扶着。   地上跪着的人一溜戎装,最前面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想来便是锦妃的靠山老子明时了,这老头扎眼是因为他跪在前面,占尽地利。可他身后的那位却只凭着自身气度便十分的鹤入鸡群了,陶晴直觉地认为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闻逸。   因圣旨在先,此次大家并没有入住山下行宫,而是在围场外安营扎寨,露宿。作为圣眷正浓,身份尊显的宠妃,江漫晨的帐篷自然紧靠龙帐。   此时已经日影西斜,季泽选了几个臣子,过问围猎的事情。陶晴在春雀的伺候下又梳洗了一番,却有小太监进来,说是闻将军在外求见。   如此明目张胆地觐见,定是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如此,倒不如在外面大大方方地见面,也免得叫明锦给寻了把柄去,想到这里,陶晴又让春雀去取了件中规中矩的罩衫披在外面,才带着几个丫鬟走出去。   闻逸抬头见她出来,忙低头行了礼,从怀里取了封信道:“末将奉将军之命,将家书交予娘娘,将军身体安好,请娘娘不必挂怀。”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此是娘娘在府里时的坐骑青遥,少将军说既是来围场狩猎,那必然是相熟的马要得力些。”   是了,别的马怕是靠不住的,若被人动过手脚就更糟了,看来这江漫晨在家里颇得宠,不但得老爹宠爱,还教兄长如此惦记。陶晴心下有些感叹,忙让春雀将家书接了。   闻逸抬眼从她面上扫过,又将视线转往别处,道:“少将军道,围场内飞禽走兽杂多,父兄于外,请娘娘自己多加小心。”   这闻逸不仅是个传话的,如此看来多半是江家父子安排来保护江漫晨的。只是一次寻常的狩猎罢了,也要费尽心思做到滴水不漏,果然江、明两家已貌合神离至此了么?陶晴看了一眼闻逸,端出皇妃的架子,微微笑道:“那此行,便有劳闻将军了。”   话音刚落,季泽正从旁边的帐篷里出来,笑道:“朕先前听闻,江卿视独女为掌上明珠,极尽宠爱,今天倒真是见识了,这马确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怕是将朕的赤迅都给比下去了。”   陶晴对着他曲了曲膝,才上前摸着马脖子,道:“皇上如此说,可是折煞它了,青遥不过是驽钝些,只认我这一个主人罢了……”   “爱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季泽解开天子的架势,站在她身侧微微笑着,一副甘愿为了谁颠倒是非肝脑涂地的样子。   整个气氛因着一句话,顿时微妙起来。   闻逸低头行礼,告退下去了。   明锦刚从帐子里出来,将眼前的情形瞧了个一清二楚。   陶晴不喜欢这样公然地拉仇恨值,便将皇上迎进自己的帐中,然后当着他的面,从春雀手里接过先前的家书,打开,遒劲有力的笔迹铺陈了半页纸,无非是些叮嘱江漫晨好生侍奉皇上之类,最有价值的怕是最后那句“万事小心,而后心安”了。   若真是一般叮咛,那此番千里传书岂不是吃饱撑的,看来这话里怕是有些玄机,但从字面的意思来看,应是:你自己先小心点,要真出了什么事,也不用太过担心?   陶晴看到这话,忽然就开怀了,果然还是娘家人靠得住啊!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季泽果然信守承诺,宣江漫晨随驾狩猎,理由很简单:晨妃出身将军府,骑射了得。这骑嘛,陶晴确实还说得过去,毕竟专门学过,再加上青遥颇有灵性,所以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只是这射,她却只能摆摆架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幸好有圣驾在,其他人着实没有显身手的机会!   皇家围场就是不一样,飞禽走兽确实杂多,正午回营时,收获颇丰,季泽下令,凡是没有受伤的猎物,便都放回山里,于是又赢得“啪啦啪啦”一片拍马屁的声音。   陶晴经过一个上午实打实的奔波,已经十分疲惫,用过午膳便回自己帐中休息去了,直到太阳落山时才醒了,觉得缓回些力气,不想季泽正在帐里等着她,说是要带她出去吹吹山风。   早有侍卫牵了马伺候在外,季泽上马对着身后的的人低声吩咐:“只需远远跟着。”   那人低头回了声“是”,竟真的等他们走了百步远,才带人跟上。   陶晴本以为要奔走一段路,至少也要到山顶吧,季泽却在半山腰就停下了,说是山顶风烈,此处最好。   陶晴只好跟着下了马,回身就能看到山脚下一团一团的小帐篷,侍卫也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好似扎在那里的稻草人。   季泽站在一棵粗壮的榆树下,衣袍灌了晚风,一扇一扇地鼓动着,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霸气,可如此霸气外露的时刻,这货却忘不了老本行,笑得柔情百结:“自幼在宫里长大,出来吹风的机会便极少,后来去了封地,却又没了闲情,最近这两年倒出长出来逛逛,山水看多了,也不过尔尔……可如今有爱妃陪伴在侧,竟忽觉若能长此一生,便再无他求了……”   酸!真酸!!陶晴拿舌头扶了扶被酸倒的牙齿,回头打量身后的大榆树,不看还不打紧,一看顿时吓掉了半条命!   隔着半人高的野草,黑黄相间的毛纹定在两丈远的地方,真真是虎头虎脑啊!那货背着山石,一动不动地与她对视!那是个死角,下面的侍卫往上只能看到他们的主子,上面的侍卫往下瞧又只能瞧见榆树下面的两人两马。   陶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与野生的老虎对视着,完全忘记自己是灵穿这件事,只觉自己的心都僵在胸腔里,人也整个地怔在那里,头脑里的意识好似一下子就被拍散了,半天才聚拢回来,不敢大声呼救,生怕惊了对方,只伸手拉了拉旁边人的袖子,颤抖着嗓子吐出两个字:“季泽……”   一边的季泽早就察觉有异,听她这么一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也是稍稍一惊,因手上没有武器,也不好做出太大的动静,遮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打了个响指,极轻的一声脆响瞬间消散在呼呼而过的山风里。   在一旁的赤迅却听到了,轻轻地蹭了过来,季泽朝它伸出手去……   那老虎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图,嗖地一声,从地上跃起,直直地朝他们扑来!   陶晴只看到它伸展开来的两只前腿在自己视线里越来越大……   接着好像有什么从眼前一闪而过,“噗”的一声……   然后眼前就是季泽放大的脸,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给狠狠地砸倒了……   “无碍了。”季泽看进她失焦的眼睛,安慰道,撑着胳膊从她身上起来,一个踉跄跌坐在草地上,回头扫了一眼,“还好射中了……”   陶晴这才往脚下看去,老虎的脖子上并排插着两根箭羽,血流如注,染红了地上的一大片青草,连自己的裙摆也被迸溅出的血珠给湿润了。她赶紧撑了身子坐起来,抓着季泽的肩膀问:“伤得重不重?重不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两更,就到这里了哦~   请大家拍手跟我一起来:有只老虎,有只老虎,真奇怪……   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啊,请点上面的“收藏此文章”……   好吧,各位无视空虚的某冈吧……   正文 第28章 死不了   陶晴这才往脚下看去,老虎的脖子上并排插着两根箭羽,血流如注,染红了地上的一大片青草,连自己的裙摆也被迸溅出的血珠给湿润了。她赶紧撑了身子坐起来,抓着季泽的肩膀问:“伤得重不重?重不重?!”   他却没有回答,带着鼻尖的细汗,十分欣慰地问:“可是心疼了?”   陶晴也不理他,继续扶着他的肩膀,却从坐改为跪,倾着身子,往他背后看去,脑子“轰”的一声便空了!   季泽背上的衣服早就被划开了,只能看到血淋淋的三道长口子,颜色比周围的那一大片红色更刺眼……   站在远处的侍卫早发现了异常,奈何事情就发生在眨眼间,待他们冲上来的时候,皇上妃子已经浴血了,一干人个个胆战心惊,内里虽十分忧虑自己的脑袋会看不到晚上的月亮,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赶紧拉过备用的马车,将人抬了上去,急急往山下赶。   因为伤在背上,季泽只能忍痛坐着,陶晴在一边扶着,眼见他脸色愈发不好,汗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滴,她心里也跟着焦急,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来回却只有一句:“马上就到营地了,马上就到……”   季泽将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抓住,握了握,只道:“莫慌……无碍……”   先行的侍卫已经传了消息回去,随行的御医早就侯在帐外了。   陶晴眼看着季泽被抬进帐篷里,不顾春雀的劝阻,带着一身血染的衣衫,便跟了进去,跟进去后又不敢直视那血淋淋的伤口,只好在屏风外面干站着,眼见宫人将一盆盆清水端进去,端出来时却是红色的,红得叫人揪心。   御医在里面低声商议着什么,陶晴也没有留意,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见季泽的声音,莫不是伤得太重,昏死过去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医才从里面出来,见她一身是血地站在那里,一脸惊诧,若是这宠妃受伤了,却无人救治,皇上知道后定要责怪的,于是疾走两步凑过来,躬身道:“娘娘受伤了?”   陶晴想想,身上好像没有哪里痛,“本宫无事,皇上他……”   那打头的御医顿时松了一口气,回道:“皇上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陶晴喃喃道,看了春雀一样,那丫头忙过来扶着自家主子,却见她竟不是要进去看皇上,而是转身往外走。   陶晴回了自己的帐篷,才觉得身上又有了平常的感觉。春雀让宫人抬了水进来,伺候着陶晴泡下去。   在上升的雾气里,刚刚发生的一切从隐约中清晰起来,此时的陶晴心智已定,细想之下却打了个激灵,天子狩猎,必然要事先清场,即便是有猛兽,也该在特定的区域才是,怎么会有虎,还在营寨附近出没?   出了这样大的事,一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是免不了,若季泽醒后坚持彻查的话,怕是要人人自危,甚至于狗咬狗都说不定,关键是闻逸,不晓得陪猎之人会不会牵涉其中……   掌灯时分,春雀才帮陶晴把头发理好,却见有丫鬟进来,说是温总管带了御医来给晨妃娘娘请脉。春雀又扶了扶主子头上的紫玉簪,见她点头,才让丫鬟将人请了进来。   那温良进来行过礼后,道:“皇上说刚刚事出突然,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娘娘,特宣御医再给娘娘号个脉,若无事,才觉心安。”   不得不说,这话传得真好,十分负责任,即使不是一字不落的原话,至少也将季泽的意思准确地带到了。陶晴道了声“有劳”,又回忆起下午季泽扑过来时的那张脸,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江漫晨罢了,与自己确无多大的关系,想到这里,心中便立刻泰然了。   她本就没有受伤,太医自然号不出什么来,只说受了惊吓,服碗安神汤即可。陶晴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也没说什么,等人出去了,吩咐了句“不必准备晚膳”,便起身去了榻上躺下。可辗转了半天,她只觉精神更好了,又想起某人还伤着,终究还是起身披了外衫,往外走,打算去隔壁看看因伤在床的人,顺便探探他的意思,到底要不要彻查此事。   她一心琢磨着等下该如何开口,才自然些,也没留意前面,不想与前来送药的丫鬟撞了个正着,春雀惊呼了一声“娘娘”,便赶紧抖了帕子过来帮忙擦拭,好在夜晚天凉,衣服又多穿了一件,药也只是温热,没有烫伤人。   倒是那丫鬟见被自己泼了一身汤药的正是得宠的晨妃,便知闯下了大祸,膝盖一软就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无望地重复着一句话:“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   刚刚确实是自己埋头走得太快了,可江漫晨却不是个会自省的人,陶晴冷着脸对地上的人道:“罚俸三月。”便转身回去了,今日诸事不顺,心绪不宁,不去见季泽也好,免得教他看出了破绽。   又换了身衣服,陶晴颇有些无奈,要知道这是今日的第四套衣服了,虽说她小时候十分向往这样的生活,可这代价也着实太惊心动魄了些……   正想着,却有丫鬟迈着碎步进来了,压着嗓子道:“启禀娘娘,闻将军求见。”形容十分之见不得人,不过天色已晚,一个将军求见妃子,确有些不妥了。   陶晴本想挥手不见,可下午出了那样的意外,怕这姓闻的有什么与之相关的要紧事,遂起身走出帐外。   其实现在的时辰尚早,大约也就是平日里晚膳刚过,却已有近乎饱满的月亮嵌于中天。闻逸便立在了其下的一片清辉里,借着灯笼,可以辨得清他的容貌,十分儒雅,却识不出他的神情。   他见江漫晨出来,恭敬地行过礼,道:“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夜色已浓,实在不宜入帐说话,陶晴见前面正好有一片开阔地,不易隐藏身形,便走了过去。   闻逸在她身后三步远的距离跟着,见她停下,才垂首道:“没能保护好娘娘,末将有负将军、少将军所托。”   大半夜请我出来就为了这个?陶晴嘴角抖了抖,懒得绕弯子,直奔主题:“将军可还有其他话说?”   “围场的栅栏有一段损毁,至于虎是不是从那里进来的,尚未确定。”闻逸说完便顿住了,月光下的一副剪影似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挣扎,许久,才说:“波谲云诡,当独处,以自保为上。”   这个……您不说,我也知道啊!只是难得他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不合宜的字,可见心里确是用情深的,埋得也深,面上如此客气梳理,怕是别有幽愁暗恨在心头吧,想到这里,陶晴忍不住想多句嘴,于是抬头对着月明星稀感叹:“月亏月盈星移,可谓时移世易,恰如往日死,今日生……”   闻逸没回答,但陶晴知他听懂了,又怕说多了被看出是个冒牌货,便打算回去了,转身时随口问了句:“今日傍晚的事,不会牵连将军吧?”   她转身抬头,却愣住了,只见本该因伤卧床的人此刻正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沐着清辉,定定地看着这边   他不是受了重伤么,陶晴心里急,忙上前两步,问:“皇上怎么起来了?”   后面那半句“身上的伤不要紧么”就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因为她看到季泽一动不动地站着,周身寒凉,那架势……分明是一个帝王在得知国土城池被人所占后的凛然一怒。   他生气了!   陶晴这才注意到,他帐篷外影影绰绰都是跪着的人,打头的的身影和明时老儿十分相近,可怜他身居高位,女儿又在后宫为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后还是要落得如此下场……   可见,君上确实心情不好。既然人家正在气头上呢,那自然要将礼数补到,陶晴屈膝垂首道:“臣妾见过皇上。”   季泽好似在看着她,又好似没有,漫不经心地陈述:“刚刚听外面惊呼,以为有什么事情,这才急忙穿衣起身,不想竟耽误了许久的功夫,更不想爱妃雅兴甚浓,月下相诉……”   这话里的酸味就过了,可穿衣服竟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身上的伤应该是很重的,陶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径自起了身,道:“臣妾本想着去侍奉圣驾,可念着皇上有伤在身,又不敢扰了龙体安养……闻将军因感念家父赏识,对我兄妹二人多番看顾,听闻下午的事情,便过来看看罢了……”   季泽看着她二人,不发一言,却回头对温良道:“念晨妃因受惊过度,即刻先遣回宫,于黎沉殿静养,无喻不得出殿。”   “臣妾谢皇上体恤!”陶晴垂首将每个字都念得非常清晰,语调平淡,无起无伏,及至季泽转身离去也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只从被月亮投下的影子,可见他转身极为缓慢,想来是牵连到后背的伤口了……   远处的春雀倒是将事情瞧了个清楚,轻步走过来道:“皇上在这里站了好些时候,奴婢不敢出声提醒……”   “不怪你。”陶晴淡然道。   “可娘娘刚刚应解释清楚啊,依着皇上对您的宠爱……”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最后就变成了一片嗡嗡声。   “他既已不信,我多说也无益。” 陶晴说这话时,正好经过那顶最大的帐篷。   温良早让人备好了马车,随从侍卫已经准备好了,陶晴在春雀的搀扶正要上车,却见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移动到了跟前,那人应该是念着此刻老子的情形,故脸上笑得十分压抑,抑扬顿挫地道:“晨妃一路好走——”说罢便转身朝季泽的帐篷而去。   陶晴稍稍怔了怔,便上车去了,明锦到底是摆了她一道,先前那碗泼出来的汤药怕是已经等了许久吧?回宫有什么不好呢?正主童嘉还在宫里等着呢,她又何必陪一个没有真心的人在这里假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故事进展得十分不顺,十分不顺啊~   心情也跟着十分抑郁……   正文 第29章 玩死了   第二日傍晚,夏羽见江漫晨出现在黎晨殿外,颇欣喜,待从春雀口里得知因由后,又十分怅然……只是季泽、江漫晨、明锦离开后,宫里这几日忒太平了些,连夏羽这样机灵的人都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如今皇上还没有回来,宫里只好继续太平静下去,弄得陶晴都没机会浑水摸鱼打探情报了,接连好几日,她都只能窝在黎晨殿里吃点心看史书消磨时间。说起来,她不喜欢看史书,按说这样沉重的东西就该据实以述才对,可偏偏除了人名人命是真的外,全都是假的……但若真的降了它的格调,当故事来翻,倒也还不错,情节跌宕起伏又精彩纷呈,文笔也十分老练精准。   回宫后的第六日上午,她如往常拿了卷史书消磨光阴,夏羽缓步到了跟前,道:“娘娘,薛昭容求见。”   “哦?”陶晴的目光定在正读了一半的那行上,反问,“你说呢?”   夏羽思忖了一番,垂头道:“半个月前,锦妃才训斥惩戒过她,她眼下过来,怕是存了攀附的心思,可如今娘娘的情景……虽说消息还未传进宫里,可您整日被千人盯万人看着,何况明日下午皇上就要回銮……”   “嗯。”陶晴点点头,缓了缓,道:“不过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来的,不如索性解决个干净,倒还痛快。所以,要见,但不是今天,让她明日上午过来罢。”   夏羽听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便退下了,走到黎晨殿外,对着那薛昭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满脸歉意,说晨妃娘娘因昨日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眼下刚刚入睡不知什么时辰才能醒来,又怕让昭容白白等个半日,不如等明日上午再过来。   夏羽是江漫晨的心腹,眼下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并十分周全,算是给足了面子里子,薛昭容听了,也只好道声有劳,转身去了,脸上有些悻悻。   陶晴见夏羽进来,知道人已经被打发了,将书放到一边,道:“你傍晚时候去一趟司苑房,让他们明早送一钵稀罕的盆景来,关键是跟里头的人打探一下,宫里的嫔妃不姓童又不姓明的有哪几位,再看看这几位里有没有相互间特别水火不容的。切记,万不可被人察觉了!”   夏羽明了,点头退下了。   晚饭后,陶晴才忽然想起门外还有两只活的,赶忙让人将它们搬进来……   夏羽端着洗漱水进来,让其他人都退出去,才开始汇报下午打探的结果。皇后和锦妃都不受宠,可皇后到底与季泽有一段过往,加上身份要高一些,所以追随者不少,近日来皇后开始深居简出,不少人跟着叹气呢。至于锦妃,在江漫晨进宫前是家世背景最显赫的了,所以也有几个小家碧玉跟着,多少是因为家里父兄在明时手下做事,或者是有求于明家。   是以,在这后宫之中,姓童的要比姓明的稍多些,可说白了,不管是后还是妃,眼下都不受宠,所以,两派倒并不明显,只是圈子里的人相互走动得多些罢了。   陶晴点点头,这个倒是她早就想到的,眼下她需要的是将符合条件的人给找出来。   夏羽继续道,后宫之中不姓童也不姓明的倒是还剩下五六位,恰巧,潘充仪和林婕妤颇不对脸,私下里简直到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至于不和的原因,大约是进宫时发生了点小摩擦,然后积少成多,终于不共戴天。   第二天一早,司苑房便将一盆开得正艳的三角紫花梅送了过来。陶晴转着圈打量了一番,见花色确实有观赏的价值,心下十分的满意,挥手让人摆了早饭来吃,饭吃到一半,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将春雀夏羽打发了请人去,并一再嘱咐尽量掩人耳目!   这边厢的潘充仪和林婕妤听到晨妃有请,齐齐愣住了,并且来人还不是黎晨殿里的其他宫人,而是江漫晨从府里带出来的春雀夏羽,两位娘娘当下也不敢耽误,跟着来了黎晨殿。   陶晴刚刚用完早饭,琢磨着差不多了,让人将花茶泡好了,又将司苑房一早送来的紫花三角梅搬到殿后院子里的小石桌上。这边厢刚收拾好,便有侍从过来说是两位娘娘已经到了。她当下让人取了件比较低调含蓄的罩纱出来,披在身上,才到后面去了。   潘充仪和林婕妤虽不明白江漫晨要唱哪出戏,可也深谙“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恭谨地行了礼问了安。   陶晴赶紧起身,上前两步笑着道:“两位姐姐千万不要多礼,是漫晨莽撞了,冒昧请了你们过来,只是今早司苑房送来的紫花梅开得实在讨喜,漫晨便想寻个妙人来同赏,黎沉殿的老人说二位都是极雅秀的人物……所以,漫晨唐突了……”   潘充仪和林婕妤少不得要郑重切诚恳地客气一番,心下却满是疑惑,黎沉殿的人竟这样告诉自家主子么?明智两人不和还……看来这不是江漫晨别有用心,就是她被自己宫里的人给坑了……   陶晴只装作毫不知情。十二分热络地上前拉了两人坐下,然后开始赏花,闲话几句,多半都是关于小时候的趣事,或真或假,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情景颇融洽。   日头渐渐升上来,三个人兴致正浓,夏羽却走了过来,道是薛昭容求见。那两位一听,赶忙起身,表示该离开了。   正主刚到,陶晴哪里肯放她们走,面上歉意满满,挽留得十分诚挚,一个劲自责:“你们瞧我,只顾着跟说话高兴,忘了时辰,日头都这样大了,我们还是到里面去吧。”又扭头责备夏羽,“不是说让春雀下厨做几样点心么,她怎么还没有呈上来?你且去问问,再告诉薛昭容,我马上就过去。”   夏羽领命低头去了。   陶晴起身带她们朝里走,道:“昭容妹妹大概也是过来小坐,可不巧今日先请了你们,我先去看看,若她无事,就改天去她那里喝茶也是一样的”说这话的功夫,人已经到了偏间后门,她又低声说,“你们先进去稍坐,我去去就回。”说罢便挑了月蝉纱做的门帘出去了。   说起来,这月蝉纱倒是个好东西,薄如蝉翼,闪着好似月亮般的丝光,隔着它,从暗处瞧亮出,瞧个清清楚楚,但要是从亮处往暗里看的话,却只能看到泛着银灰的一层纱罢了。   当下,潘充仪和林婕妤正好坐在偏间里,透过纱帘瞧外面,自是看得分明。   那薛昭容进来后礼数十分周全,陶晴不紧不慢地让人赐了座,也不说话,只等对方开口。   片刻之后,那薛昭容果然开口,却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低眉垂目十分的恭顺,道:“自娘娘进宫后,薛岚就想着亲自拜会娘娘,可黎沉殿里向来热闹……是以,拖到了如今才过来,又念着前些日在……”   陶晴赶紧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道:“岚妹妹太见外了,宫里姐妹多,本该多亲近些才对……可我这个脾性向来不仔细,心里又怕麻烦,唯恐在外面说了什么话,被多心的奴才传了去,离分了姐妹感情,这才少在外面走动……妹妹若是喜欢常来就是,我知你不是个喜欢闲言碎语的人……”   薛岚的嘴抿了抿,似是有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因了先前自家主子的吩咐,夏羽并没有让人上茶或者是果品,更不用说是点心了。   于是两人只是干坐着闲话几句,片刻之后,陶晴打了个浅细绵长的哈欠,薛昭容是个聪明的,知道此行不会有什么结果,当下心中有些悲凉,可面上却趁着这个机会起身告辞了。陶晴虚留了几句,便让夏羽亲自将人送了出来。   这此间种种,都教在偏间相看两生厌无话可说的潘充仪和林婕妤当做消遣瞧了个清楚,只见江漫晨把薛昭容打发走后,就笑着走了进来,道是将近午时,不如一起在黎晨殿里用过午膳,再说个尽兴的好。她们二人本就不好推辞得太厉害,再加上晨妃挽留得真切,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她们原想着用过午饭再随便聊几句就回去歇了,却不曾想这江漫晨竟存了异常实在的心思,菜虽不是太多,可胜在精致可口,只是一道上过之后要等个半盏茶的功夫才上下一道,如此细水长流的方式,教三人一顿饭吃下来花了不少功夫。   等终于放下了筷子,陶晴又让人去包了几样点心,送给她们,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可重在一片心意上,两人当下笑意浓浓地道了谢,正打算顺便告个辞,回去睡午觉,却见从外面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是琳琅宫的大太监沈兴明。   陶晴挑了挑眉,心想,来得还真快,对方动作还真效率啊!   沈兴明带人到了跟前,先行了一礼,才道:“薛昭容自缢于卧房内,听丫鬟说是从黎沉殿回去后,便泪流满面……所以,皇后娘娘请晨妃娘娘过去问几句话……”   薛岚死了?!虽说陶晴知道这薛岚回去后多半要闹些幺蛾子出来,却没想到竟闹出了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好,看不到花花和留言,更低沉了~   不撒花不拍爪的妹子真的不萌啊~!   正文 第30章 你的人死了   薛岚死了?!虽说陶晴知道这薛岚回去后多半要闹些幺蛾子出来,却没想到竟闹出了人命!   这幺蛾子还真是大得过了些,有些人还真敢玩火啊!不过眼下被泼了脏水的架势还是要端出来的,陶晴转身睥睨着沈兴明道:“因薛昭容去了,又来过黎晨殿,皇后娘娘便让你来拿我过去问话?”   沈总管立马俯身恭敬道“"奴才不敢!奴才年老传错了话,皇后娘娘只是请您过去说几句话,免得宫中非议多,伤了娘娘您的名声。”抬头看了看她,又补充道,“皇上眼下也在琳琅宫里等着……”   季泽竟已回宫了……陶晴冷笑一声,让夏羽去取了件亮丽些的衣衫过来,这才回身对着潘充仪和林婕妤抱歉道:“本想着多亲近亲近两位姐姐,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倒叫两位无故沾染了晦气……”面上的笑容十分牵强,“改日,漫晨定亲自登门,向两位赔罪……”   那两位唏嘘感叹了一番。一旁站着的夏羽得了主子的颜色,便十分恭谨地将她们给送了出去。   后宫虽大,可消息传播起来却异常的快,此时的琳琅宫里拥挤得紧,因后宫里又品阶的女人基本上都来了,有些是被皇后宣召来的,有些则是为了看江漫晨的笑话,至于刚刚回宫的季泽也在场,当然是因为死去的恰是他的女人。   陶晴跨过门槛时,往上座上扫了一眼,见季泽刚收回黏在明锦身上的目光。她只当没看到,继续像往日请安那般继续走进去,朝上座的两位天家夫妻见过礼,就径自在自己的位子上落了座,她倒要看看她们要如何审问自己。   上座的童嘉侧脸瞧了瞧自己身侧的季泽,辨不出他脸上的悲喜,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晨妃,薛昭容的事情……”   前几日还是“晨妹妹”,眼下这么快就成了“晨妃”,不过枪林弹雨之地,向来是人人自危,陶晴面上甚是伤感,低声道:“昭容妹妹的事,臣妾在路上已听沈公公讲了,她今日上午确实来过黎晨殿,呆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童嘉点点头,又问:“那之后的事情?”   陶晴眼睛阖了阖,再睁开时那双眸子已经清冷,她抬头直视着皇后, “之后的事情?臣妾不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季泽还没有开口,童嘉也不好继续追问,只点点头没有言语,倒是坐在一旁的锦妃,终于按捺不住,出了声,“若不是在黎晨殿里受了什么超出寻常的‘礼遇’,昭容妹妹又怎会回去后便自缢身亡了?”   “锦妃娘娘这话说得对极,锦衣玉食之人若不是受了什么折辱,断不会就此轻生,比如半月前因冲撞了锦妃贵架而被当众掌掴……”陶晴下颌微微收着,抬着眼皮盯住对面的人。   “晨妃你竟敢如此血口喷人!”   “锦妃娘娘言重,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陶晴淡淡道,将“投桃报李”这四个字咬得异常清楚,实在提醒她围场的事情。   对于童嘉来说,眼下的局势很不好,虽说两败俱伤渔翁得利是再完满不过的结局,可若是就此胡闹下去,季泽皱着眉毛让事情就此收场也说不定,想到这一点,她赶紧出声阻止:“这里到底是琳琅宫”   陶晴几不可见地低了低头,算是卖了个面子出去,可那明锦却没有就此打住,冷冷哼了一声,道:“皇上,皇后娘娘,眼下再清楚不过的是这薛昭容从黎晨殿回去后便寻了短见,若不将此事查个明白,如何让仙去的人瞑目呢?”   陶晴不喜欢做戏,她喜欢直来直去一语中的,于是便低声道:“许是她想起了十多天前的事,越想越难过,然后就……”   “那倒是巧的很,去了一趟黎晨殿便想起来了……”这态度再明显不过,是绝无就此放过江漫晨了的可能了。   “虽说逝者已矣,可锦妃的话不无道理,晨妃不如将事情说清楚,否则怕是难以堵住这悠悠之口。”一直以来都沉默着的季泽终于开了口,话说得有板有样就是没情绪,目光却状似无意地从明锦跟前掠了好几道。   “晨妃”两字倒叫陶晴愣了愣,不过那也只是恍惚的一瞬间罢了。她迄今还没有搬出潘充仪和林婕妤这两座大山,是因为眼下的局面她应付起来还绰绰有余。可当季泽说出这句话来后,这种局面便随之烟消云散了,看来是时候请人证到场了。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又丫鬟低着头进来,道是潘充仪和林婕妤来了,童嘉怔了一怔,先不说今日并没有请她而人到场,单讲这两位向来不和,眼下同时到来,就很让人惊诧了。   陶晴只垂眼看着自己的的膝盖,果然被自己给算准了,宫中的女人最擅长远离是非明哲保身,若非说还有比这更擅长的,那便是识时务了。潘充仪她二人一整日都呆在黎晨殿里,又亲眼见过了薛昭容拜见的事情,自知躲不过这场是非,便想着与其被动等着传召作证,还不如主动卖个人情给这江漫晨。   关键是,好巧不巧的,她二人今日在黎晨殿里,那薛昭容便恰巧来了,怕只怕一切都在江漫晨的算计中了,那便更加没有不主动的道理了。两人虽然素来不和,却是一样的聪明,心里的算盘拨的啪啦啦响,又生怕对方抢在了自己前面,大概刚回去便往琳琅宫赶来了。   片刻之后,她二人便进来了,朝主位上行过礼之后,落了座,潘充仪才开口:“臣妾斗胆不请自来,请皇上赎罪。薛昭容的事情实在教人震惊,可此事当真与晨妃娘娘无关。”   季泽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兴趣不大的样子,倒是童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听下去的欲望。   另一边的林婕妤也趁机道:“薛昭容的事情是教人难过,可总不能为此而累及晨妃娘娘名声啊……”   然后这二人便展现出了空前的默契,一个陈述,一个补充,将薛昭容进黎晨殿之后的情景将得活灵活现,简直可以称作是情景再现!   待她们终于说无可说住了口,一边的明锦也安静了,只是眉间蹙着,似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又或是对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能接受。主位上的童嘉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如今看来,薛昭容的事情,的确与晨妹妹无关。”又扭头看着季泽问,“过几日,就要选秀了,这丧事……”   “照礼制办即可。”季泽收回沉思的表情,目光似有似无地略过陶晴,见她面上无波无澜,是的,自她踏进这琳琅宫里,不管是皇后的开场白,还是明锦的挑衅,又或者是自己的怀疑,她都没有放在心上,连潘充仪和林婕妤的到来,她面上都没有什么神情,一副“无所欲便无所惧”的模样。   既然事情有了定论,皇后只好发话叫人散了,一出了琳琅宫,陶晴便放缓步子,等看到后出来的潘充仪和林婕妤,赶紧上前两步,“今日多亏了两位姐姐,不然漫晨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是这样大的恩情,教漫晨如何还得起呢?”   潘充仪忙道:“晨妃娘娘客气了,今日任是谁当时在场,也断不会眼睁睁让娘娘的声名受累。”   陶晴又千般道谢,她们自然是万般客气。直到锦妃来了,三人才各自散去。   明锦依旧珠光闪闪地高调,到了她跟前,才冷冷丢了一句:“晨妃未雨绸缪,真是好俊的手段。”   陶晴披着江漫晨的皮,风情万种地瞟了她一眼,回到:“不及锦妃连环计,只可惜眼下这环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了夫人又折兵?已经走到前面的明锦身子倏地顿住,回头怒目瞪着她,陶晴带着夏羽笑笑便去了。   待回了黎晨殿,夏羽忍不住开口,“听娘娘的意思,薛昭容竟是锦妃的人?”   “这个还不确定,”陶晴脱了外面的罩衫,“只能说是听锦妃的吩咐做事罢了。那日她跪在琳琅宫外,手里的帕子确是水云丝,当日皇后赏了两匹月蝉纱到黎晨殿,同时还赐了水云丝给明锦,教人不得不怀疑……”她看了看外面的相思鸟,转开脸,高高挑了挑眉梢:“即便没有这一点,那薛昭容也是不能收的,投诚的目的太明显了,传出去白白落了拉拢人的话柄;况且她明锦不要的人,我江漫晨又岂会捡来当宝?”   夏羽忽然就回过味来了,所以自家主子才找了潘充仪和林婕妤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来做见证,若是关系素来交好的,只怕会抱团反水,然后颠倒是非,可她们两人本就是死敌,万不可能留下把柄给对方的。   关于薛昭容的危机是化解了,陶晴眼下愁的是另一件事,陶天当初给的本子上,并没有说童嘉前世有“薛昭容死去”的事情,可如今人家在自己眼皮底下死了,那岂不是说她工作失误,致人死亡?自己辛苦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纠错的,眼下竟出了预期之外的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直在小黑屋里出不来,所以今天更的稍微有些晚~   不好意思了~!   正文 第31章 没节操   第二日,去琳琅请安时,明锦没有到场。童嘉也未作解释,只甚是遗憾地宣布:薛昭容病故,皇上感其生前贤淑,特追封她为修媛,赐号荣。   荣修媛!原来如此。的确从本子上看到过这个名号,上面的记载是“病故”,她当时还嘀咕了句“最无辜的人总死得最干脆”……   这荣修媛上辈子确死在选秀的前十日,回来的路上,陶晴忙喊了春雀来问,那丫头听了之后,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娘娘,还有十日便选秀了……”她以为江漫晨关心新晋秀女的事情,忍不住开口,“十日后便有大批秀女进宫了,可娘娘眼下的情形……”   是,江漫晨“失宠”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就算只仗着江家如今的声势,她在后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又可以不再耗尽精神敷衍某人,所以,这“失宠”未必就是坏事。   春雀丫头却不做如此思量,眉头皱得想包子褶,满脸都是怨妇般的愁苦。   陶晴无奈,又见旭日东升晨光正绚,御花园里景色正好,只好摆出平生最恨的45度望天姿势,道:“你看凌霄花攀着梧桐开得甚好,且高高在上,可若没了依附之物,也只能匍匐于地,任人踩踏罢了……倒是那龙柏,高不过丈许,却真正是挺直脊梁抓着大地往上长的!”   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打动春雀,让她别纠结“失宠”这件事,是以将这番话说得十分动情,脸上傲气也堆积得恰到好处。   不想隔着绿树繁花,七八步远处还有一条通幽曲径,踩着鹅卵石经过的人,却将这段说辞听了个清清楚楚。   陶晴刚进黎沉殿门口就被夏羽迎进屋里去了,问她:“娘娘可知今早明尚书未早朝的事情?”   莫非和围场的事情有关?陶晴静待她下文。   那丫头皱眉道:“听说因办事不力,置皇上于险境,而被下令禁足围场,自省三月,兵部的事暂由老爷……镇国大将军兼理……”   这样的惩罚……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若说罚禁闭,自可将人关在府里,如今圈在围场又是怎么回事,总不好说是就近原则吧?关键是江祝昌身为武将,如何兼理兵部的事,那样的话岂不是真正兵权在握了么?   夏羽又追了一句:“听说皇上昨晚在锦妃娘娘那里用膳,期间,锦妃言语不恭,冲撞圣驾,皇上拂袖离去……”   堂堂一国之君,哪能这么没气量,动不动就“拂袖离去”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仔细想来,这一切倒是都解释通了,先关了人老子,再宠幸人家闺女,给明家传递“皇亲国戚一家亲”的信号,让明锦产生颇得眷顾的错觉,然后趁人家晕头转向的时候,枪头一转,捏个错,将人打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接下来,他就应该拉拢江漫晨了,只怕关切晨妃受惊的慰问品中午前就会被抬进这黎晨殿里,陶晴由不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过事实证明,陶晴这次却算错了,直到午饭结束,她也没看到赏赐的影子,倒是迎来了琳琅宫的沈兴明。原来,皇后下旨,宫中嫔妃申时一刻集体悼念荣修媛。看样子这刚封了二品的荣修媛怕是要提前下葬了,因选秀是早已定下来的大事,喜气洋洋的档口,确不宜大肆操办丧事的。   待人走后,春雀一边给晨妃收拾午睡的床铺,一边同情心泛滥,叹气道:“听说荣修媛素来身体不好,进宫半年来,全靠汤药吊着那半条命,遭了不少罪,薛家又渐渐败落,唉……”   陶晴听了,只是一笑,问:“这话你又是从何听来的?”   “听殿里的老人讲的,她们说医官局也是这么说呢……”   竟是这个样子?薛岚此次为明锦做事,怕是早知命不久矣,于是想拿自己一条命,给自己家里铺一条路?但如今明家这个境地,只可惜她的一份苦心了……   陶晴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便看见周公来招手了,只是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她知道是十分关键的东西,于是猛然清醒过来,却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了,只明白和童嘉有关,且重要至极。   夏羽取了套颇素净的衣服给陶晴换上,这才随着她出门去,也未带其他随从,因是前往吊唁,再加上晨妃此刻正“失宠”,确实不宜摆出太大的排场来。   等他们赶去的时候,明锦已经到了,大约还是有些内疚的吧。只是当她看见江漫晨,就把眼睛抬得老高,目光里十分不屑,夹带着愤愤。   人是你弄死的,瞪我做什么?陶晴从眼角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十分吝啬自己的目光一样,就好像是看那牡丹花丛里的一株杂草,不愿浪费眼神。   锦妃将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只是今时今日,她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只能将这笔账记在心里。   沈兴明的声音在灵堂外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陶晴忙回身,同大家一起行过礼,抬头,看到童嘉面上十分肃穆悲伤。中午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立时清晰起来:要说这一群人里,谁知道薛昭容要死的事情,便只有童嘉了,那么她对明锦的做法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呢?是冷眼旁观?乐见其成?还是推波助澜?   还有,关于先前的狩猎,是锦妃娘家负责的事情,最后却教皇上受了伤,季泽心里怕对明家、甚至是明锦都有些想法的,而江漫晨又被遣回宫:锦妃、晨妃顶着受宠的旗号随侍御驾,却一个都没有讨到好,反倒是皇后因不去狩猎而落下了仁慈的名声。   陶晴先前还一直以为这些不过是明锦的小打小闹罢了,眼下来看,却不是了!若明锦真的这样三番两次的害江漫晨,陶天没有理由不告诉自己,那就表示明锦先前所做的这几样事情,在前世并没有做过!   前世没做过的事情,如今却都做了,这里的重生者只有童嘉一人。那么堂堂皇后迄今为止在做的便只有一件事:祸水东引!   果然,一个带着执念重生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安时处顺呢?!陶晴看着童嘉上了香,心里却在考虑,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应对明锦,如今是该将工作重心转移过来了,因为马上就要选秀了,而童嘉重生前的第一个跟斗便是栽在这里!   祭奠结束后,陶晴看天色还早,便想去御花园转转,可她进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温良便急急地寻了来,道是皇上宣晨妃去伴驾。   陶晴微微将胳膊往外抬了抬,夏羽便赶紧上前将她扶了。   她这才发话:“请温总管转告圣上,罪妃江漫晨因在围场受惊过度,神思至今尚且恍惚,唯恐御前失仪,惹龙颜不悦……到时候,伴驾不成,反酿成了罪过……”   温良是季泽身边的人,这话自是听得再明白不过,于是便行李退了。   夏羽看着她,有些不解。   陶晴扭头道:“后宫向来是个‘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既没有真心,那多少荣宠都不过镜花水月罢了……”当日季泽舍身相救的情形又浮在眼前,他对江漫晨到底有没有真心,若有,又是几分呢……   温良在小径上拐了几拐,便回到主子身边,刚想回报情况,却被制止了。   季泽站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前,道:“朕已听到了。”   是,他听到了,还有“镜花水月”那四个字。   又回想起她今早的那番话,季泽蔑然地瞥了眼不过一丈的龙柏,然后伸出中指在梧桐的树干了弹了弹,笑着转身去了。   晚饭后,陶晴看殿里的宫人好像又得了什么新闻,眼神都焕发出光彩了,于是便人春雀去打探情报。   片刻之后,春雀就回来了。说是傍晚时分,侍卫将一只虎崽子丢在了御花园的假山上,这小老虎被锁在一个铁笼子里,瘦得皮包骨头,都要饿死了。听人说这只幼虎是在侍卫清理围场时发现的,呆在一头死去的母老虎身边。而母老虎恰是当日抓伤皇上、惊了晨妃的那一头。圣上见到母虎后代,余怒未消,于是下令,不给进食,将其活活饿死……   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还未交代完,陶晴的胸膛已经急剧起伏了,被愤怒给鼓的!先不说,母虎有没有做错,即使它有错,可小老虎也是无辜的!   关键是,老虎是有肉垫的!!!   第二日,陶晴从琳琅宫里请安回来,故意绕道御花园假山,果然看到上面有个十分狰狞的铁笼子,一只黄底黑纹的毛团正静静地蜷缩其中,原本该黑溜溜的一双眼也紧紧闭着,许是已经虚弱得抬不起眼皮了。这毛团不过和家猫一般大小,应是刚出生不久的。   陶晴举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抬头,一眼便瞄到了那粉红色却皱巴巴的肉垫,这小家伙到底被饿到什么程度了啊?!   她顿时只觉胸中气痛,心肝肺都拧在一起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救这小东西,还要带回黎沉殿里,将它喂养得白白胖胖,不对,是黄黄胖胖!   话虽这样讲,可怎么救却还是个问题,若真的跑到季泽跟前去跪下请求收了这小东西,那岂不是太没节操了么?!先不说如今江漫晨正失宠,单讲两人关系眼下正僵得厉害,若此时为了这小事去求情,那同示好有什么区别,忒掉价了……   陶晴皱眉思考对策,不知不觉,脚下已经围着假山转了好几圈,到底也没转出个结果来。   倒是淡定的夏羽在旁边瞧得清楚,上上下下将眼前两只活物看了又看,十分纳罕:“他们只拿锁链将笼子门绕了几绕,竟不上锁,也不怕这小东西用爪子挠开么?”叹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般,“可见确实是将它饿厉害了……”   陶晴闻声顿住脚步,疑惑地抬头,果然见那链子没有上锁,便挑眉咧嘴笑了。   眼见四下无人,这假山不过一丈高,陶晴不顾夏羽劝阻,便说这蜿蜒的石头朝上爬了几步,就够到了笼子门,扶着铁链在上面绕了两绕,那锁链就虚虚地挂在了笼上。   她回黎晨殿后,艰难地挨到了午睡时间,赶紧让夏羽从黎晨殿里找了两个嘴巴严的太监,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便让他们去了。   半柱香的功夫后,他们便拎着个篮子回来了,上前行礼道:“已照娘娘的吩咐办妥了。”   陶晴心下十分满意,面上却绷得死紧,挑着眉毛挥退了他们,自己却走出屋门,漫无目的般地盯着大门,未几,果然看到一个黑黄花纹的小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早让人将大门的门槛卸下了,那小家伙好不费事地便晃荡着进来了。   陶晴也不急,只将刚刚那个篮子放在地上,自己又往旁边站了站。那家伙看到篮子后,动作明显滞了一滞,戒备地扫了她一眼,接着两眼冒光,“喵呜”了一声,扑将上来,把竹篮子撞得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滚,却没有将盖子打开。   陶晴见它摇着尾巴急得团团转,便慢慢凑过去,把盖子打开,那家伙便一头扎了进去。   她只在旁边看着,等它吃完了抬头看自己,才将这小家伙抱起来,却觉得它并不如自己先前想象的那般瘦,尤其是肚皮上又软又厚,莫非老虎也和熊一样,有厚厚的脂肪?   那粉色的肉垫上是有些褶皱,可摸在手里,确是温软温软的,比猫咪的爪子惬意多了。   总之,陶晴觉得此行已然圆满了!   她十分惬意地蹂躏了肉垫一番,才□雀抱下去给它洗澡。   春雀颤抖着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将洗好的小老虎给抱了上来,还裹了张干净的帕子给它擦水。   陶晴见了,便让她再去拿张干帕子过来,要亲自帮着把老虎毛擦干,只是她擦来擦去,也不过是擦完前蹄擦后蹄,擦完后蹄擦前蹄,手里握的来来回回不过那四张肉垫……   小老虎滴溜溜的眼睛瞅着她,拖着鼻音长长地“喵呜”了一声,十分幽怨……   陶晴却在春雀复杂的目光里,坚持认为这是它十分享受的表现……   可半天下来,让陶晴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终究是生在野外的百兽之王,这小老虎对人确实无甚热情,你摸它喂它都可以,但它绝不会主动过来讨好于你。   晚饭刚过,便有门外的宫人弯身进来了,道是因御花园的老虎走失了,侍卫正一家一家地找,如今正侯在黎晨殿外呢……   陶晴皱眉抬起头,一脸怒容:“放肆!也不看看黎晨殿是什么地方,岂是随他们说搜就搜的?!就说本宫要休息了。”   春雀心虚地看了看手上的小崽子,又扭头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凛然的怒气,顿时产生了一种眼睁睁看着是非被颠倒的无力感……   可那人匆匆退下去片刻不到,她便听到了黎晨殿大门打开,接着是一大群什么东西鱼贯而入的声音。   陶晴有一种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的错觉,把小老虎往春雀怀里一塞,端着晨妃的架势就冲出去了,不想刚出了正殿,却见带头那人款款而来,即使夜色浓浓,烛光朦朦,也盖不住那身象牙白绣着金龙纹的衣服。   陶晴本是想着,若依季泽如今的处境,再宠江漫晨那是一定的,两人关系和缓后,跟江祝昌手里的兵马大权比起来,一只小老虎实在算不得什么,若真被追问起来,到时候只要讨个顺水人情即可。   只是她没料到季泽来得如此快 ,关键是两人关系还僵着,如此,只好来个抵死不认帐了,反正自己一向擅长这个,反正坚决不能自降身价去主动示好。主意已定,陶晴只立在门口,躬身将大礼行了,低头道:“不知圣驾到来,罪妃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   季泽没有如平常那般亲昵地去扶她,自顾自进屋在主位上落了座,掏出一方明黄的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然后将用过的帕子递给她,却并没有看她,只随口问:“爱妃何罪之有?”   陶晴抽抽眉毛,将帕子接过来,心里大不爽!好在现春雀早带着小老虎遁了,她心也就宽了,挺了挺脊梁,低头回道:“罪妃在围场触怒龙颜,罪无可恕。”   他却皱了眉毛,一副疑惑不解的形容,“爱妃此话从何说起,朕本是念着你那日受惊过度,这才……”终于抬头看了看她,十分冤屈,“不想却教爱妃误会了朕……”   什么叫颠倒是非指鹿为马?!既然如此,那索性借着“受惊过度”委婉地下逐客令罢。陶晴刚想开口,却听到春雀那丫头一声压抑着的轻呼从隔壁传来,待她那头去看,只见那虎头虎脑的小东西出现在两屋相连的门口处,朝这边奔过来。   这是要上演实力悬殊的龙虎斗么?陶晴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虎少爷,就算您想报仇想疯了,也请不要这么看不清状况好么?   可下一瞬间发生的事,却教陶晴深深地意识到,真正分不清状况的是自己!那小崽子当着某人的面,狂奔到自己跟前,在脚下撒着欢,还“喵呜”、“喵呜”地叫,十分殷勤,很是没节操……   季泽面上的笑立即消失不见了,眼梢上扬,嘴角下垂,怒容明显,冷冷问:“爱妃,这是怎么回事?”   陶晴的心早被喵呜得酥了,大脑也就跟着卡了那么一小卡,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只好选择保留性的“实话实说”,回道:“今早路过御花园,臣妾曾伸手抚摸了它一下,午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它竟找到了这里。”她抿抿嘴唇,继续道,“臣妾见它形容……便一时心软,让人收进了屋里。”   “哦?”季泽的目光终于从小东西身手转到了她身上。   “至于它如何过来的,臣妾确实不知。”陶晴眉间蹙着,十分诚挚,“若皇上不信,大可将黎晨殿的人喊出来问问!”   门外的春雀顿时有了一种要被拉出来顶缸的悲凉,不想皇上却说:“不必!从笼子里逃出来也就罢了,竟还敢跑到黎晨殿里,扰爱妃修养,朕本想是待驯服之后收了它,如今看来还是早点断绝了的好。”完了,便冲门外喊了声,“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按照两章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把两章合在了一起,所以,今天的另一更就没有了,大家不觉得这一章特肥美么?   关键是我的最爱终于出场了~!   要知道它的作用可是很大的啊~!至此,这篇文里所有的角色彩色是集齐了~!   喜欢的妹子请使劲的撒花留言收藏之~!   正文 第32章 小白(一更)   看情形,那小东西是死定了,陶晴也顾不得许多了,喊道:“皇上——臣妾确实收留了它,皇上要罚便罚臣妾就是,只是它……”,完了,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摆出苦巴巴的表情,将他望着。   季泽皱眉,语重心长道:“朕也是为爱妃着想……”叹了口气,“当日爱妃在围场因其母而受了惊吓,至今未好,朕只怕你见了这孽障,心悸难消,神思长久不能恢复……”   陶晴:“……”   果然还记恨昨天借着“神思恍惚”而不去伴驾的事,并且耿耿于怀么?   如今为了这珍贵的生命和稀少的肉垫,只好忍了!她长吸一口气,娉娉婷婷地上前,道:“托皇上洪福,臣妾今日已觉无碍了。”   “当真?”他直直看着她,见她点头,又眉目舒展道:“爱妃无事,朕便安心了。”   “臣妾一直承蒙皇上庇护,心中惶恐得紧,实在不宜再多做奢求……”她幽幽道,“可圣驾不在,臣妾只觉长日漫漫,无所慰藉,便想多养只宠物,也好逗弄于膝下,得些乐趣……皇宫之大,廊檐众多,这东西偏偏进了臣妾的门,臣妾看它也十分投缘……只是皇上心中已有决断,臣妾这个愿望便不应该了……”   季泽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活蹦乱跳的小东西,做出一副沉思状,也不说句话表个态。   陶晴只好将没节操进行到底,期期艾艾地道:“皇上向来对臣妾多番眷顾,眼下……是臣妾不知进退了……”   还没动静?这是逼她再编一段辛酸往事么?算你狠!陶晴开始积极酝酿情绪……   季泽右手食指在膝盖上轻轻弹着,听完最后一句话,终于起了身,缓步到她跟前,道:“爱妃怎又讲出如此生分的话来?教朕听了都心凉,要知,既是爱妃想要的,朕就算是倾了所有,也定要如爱妃所愿……”扬了扬嘴角,往地上瞟了一眼,像是十分满意,“区区一只虎崽罢了,爱妃喜欢,留在黎晨殿里即可。”   早说两分钟会死人么?!陶晴很想一巴掌抡过去,将丫拍进地缝里,趴都趴不出来!但实际上,她脸上正因皇恩浩荡而十分动容呢……   季泽又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心情十分欢愉的样子。   陶晴看到他那种旗开得胜的形容,心中就十分窝火,好在肉垫确实教人爱不释手,这姑且算是一种安慰吧。   春雀欢喜地将刚刚皇上留自家主子手中的帕子取了,朝外走去,拿去清洗,她对这个结果再满意不过,选秀在即,晨妃重获圣宠,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谁知她刚刚走到门口,那本来粘着陶晴的虎崽子却奔跑着追了过来,却因跨不过那道门槛儿记得“呜呜”直叫……   陶晴一心想着洗干净的肉垫,便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这家伙,喜新厌旧地也忒快了些,像某人……   接下来的几日,陶晴过得十分滋润,因为选秀尚未开始,童嘉的历史性时刻还没有到来。除了必须的请安外,她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窝在黎晨殿里,看史书消遣时间,或者是逗弄小白。   十分遗憾的是,小白并不喜欢被她逗弄,而是喜欢主动逗弄廊下笼子里的那两只相思鸟,可因为高不可及,所以多半时候都是蹲在下面流口水……   小白就是那只黑黄花的虎崽子,季泽过来时,听到这个名字还十分不解,搞不清楚为什么不叫“小黑”、“小黄”,甚至是“小花”,而叫“小白”……   陶晴沉思良久,道:“臣妾觉得小白这个名字于它,十分的和衬。”   季泽:“……”   说起季泽,倒是这几日里唯一教陶晴头大的主了。为了营造晨妃隆宠正盛的舆论,他基本上是日日都过黎晨殿来,有时是来下两盘棋,有时则是让她讲讲看了哪段历史,而更多的时候,则是亲自带了赏赐过来,顺便调戏一下黎晨殿的主人……   好在他国事繁忙,每次坐不过两刻钟,便被人匆匆请去了。   这日,陶晴逗弄小白再次失败,只好郁郁地回屋继续翻史书去了,季泽来了,看她颇有些无精打采,便没有下棋,坐了一会就出去了。她以为他许是到外面交代事情去了,可半天也不见人影回来,便起身出去看看,这一看不打紧,直看得她怒火中烧。   季泽坐在廊边,面色凝重,仿佛是仔细权衡了一番,才对着旁边的侍卫冷冷吩咐了几句,那人得了指令,便躬身退下了!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刚走,小白就爬上了他的大腿!而他不但没有嫌弃地推开,还一边皱眉思考什么事情,一抬起右手在小白头上轻轻拍着,十分有节奏,而那小畜生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整幅画面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这两只相互熟稔得很!   是了,这小白一向对她不太热络,可那日季泽过来后,拿给她一块帕子,着小老虎才对她殷勤起来;然后春雀将帕子拿走,小老虎又追着春雀去了……还有,若真是饿了七八天的小崽子,就算不去半条命,也该瘦骨嶙峋才对!   所以,她是被某人狠狠地摆了一道,亏她当日为了这小东西抛□段,主动示好……   陶晴磨了磨牙齿,又握了握拳头,才笑盈盈地走过去,挑着眉毛,盯着他,道:“小白倒是对皇上热络得很呢……”   季泽淡定起身,小白便从他膝头滑了下去,爪子在地上抓了两抓,才满足地去了。   他想了想,道:“许是因为朕时常与爱妃亲近,身上沾染了爱妃的气息,是以……”他忽地顿住,附身看着她,“莫非是爱妃是在怪朕抱着小白,却冷落了佳人……”又顿了顿,才给出结论:“爱妃这可是醋了?”   你怎么不说今天太阳好圆?转移话题也没用,这笔账她陶晴是一定要记下来的!   又过了几日,陶晴终于将选秀给盼来了,一溜的流程走下来,最后有十九名女子得了封号,也得了锦衣玉食宠冠后宫的希冀。   而童嘉竟没将前世闯下大祸的秦英给踢出局,反而帮忙说了好话,让秦英直接被封为了郡君,联想她上次对待明锦利用薛昭容这件事的态度,陶晴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她的一心向佛了……   两日之后,黎晨殿收到从琳琅宫里传来的旨意,说十日后要于御清池旁观芙蓉。   皇后竟没有放弃曾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主意,只是这旨意确实是下得早了些,想来是已经寻到趋利避害的准备了吧。   因晨妃现今荣宠正盛,是以,每日都有不少新人来黎晨殿拜访,陶晴懒得浪费精力,便让人一一推了,然后全心全意地宅在屋里,等着芙蓉茶话会。   却不想在第八日得到消息,皇后为给大瑞国祈福,要出宫到城外九明寺去诵经三日,宫中一切事务暂托锦妃掌管。   这倒没什么,毕竟,宫里除了皇后外,身份、资历都能数到前面的也就只有这位锦妃娘娘了,即使是刚刚失宠,但封号品级却都在……   可关键是,童嘉竟然挖了个坑给这些人跳!她定是以为一切戏码还如先前那般上演,所以想借了明锦来对付江漫晨,因为最好的结局不外乎如同上次去围场狩猎那般,来个两败俱伤。   不过,这戏码还真就得按着本子上演,不然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么?   只是上次是皇后主事,她心肠软糯,虽然心生嫉妒却到底不至于出人命,可这明锦却不一样,是个下得了狠手的主,若她为了扳倒江漫晨而弄死了这秦英……纵使她陶晴不在乎一个小角色的死活,可是职责所在,还是要努力让一切与童嘉前世相一致,至少结果不能有太大出入……   第二天,季泽过来,陶晴一边蹂躏着小白的肉垫,一边漫不经心道:“昨日经过御清池时,看水中枯枝败叶颇多,很是煞了清波碧叶娇芙蓉的景致,真正是可惜了……”   “嗯。让人去清理便是了。”季泽说这话时,恰将手下一封亲笔信落了款。   陶晴十分受用地点点头,又道:“可明日,宫中姐妹便要去赏芙蓉了……”   季泽将信折好,装进信封,到门□给影卫,回来后看了看窗棂上的霞光,“今日有些晚了,若爱妃坚持,就……”   陶晴从春雀手里接了温热的湿帕子给他净手,虽然他手上并无一个墨星,笑道:“皇上怎可为了臣妾,就让宫人连夜清理,若传出去,臣妾又如何自处?”抬眼看了看他脸色,“所以,不如,明日一早再让人清理吧,左右他们在芙蓉下面,借了岸上的石板护栏,也不碍观瞻,只要不说出去,宫中嫔妃不知,只看着池中花叶攒动,还别有一番趣味呢……”   第二日早饭后,陶晴施了淡妆,挑了套裙摆甚长的礼服换上,带了六个丫鬟前去赴茶话会:   一个宠妃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滴!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关于小白写得比较多啦,因为江漫晨和季泽在选秀前关系和缓,这很重要~~~   喜欢的妹子请尽管撒花,哈哈~!   正文 第33章 我是宠妃!(二更)   明锦扛着“暂掌后宫”的大旗,十分低调地风光着。陶晴因是独立一桌,也不便和他人交谈,只是在有新人敬酒水时,短短客气两句,她在专心等着主戏开演呢。   那秦郡君也不负所望地开工了,从烽火戏诸侯亡国的褒姒,到宠冠六宫葬身马嵬坡的杨玉环,讲得头头是道,完了,还福着上身问:“晨妃娘娘,您认为呢?”还未待人搭话,又径自说起来,“臣妾却不信这些的。专宠之人长久下去自然恃宠而骄,君王自古高高在上,岂会长久放低身段去迁就一个女子,哪日龙颜震怒……依臣妾揣度,褒姒玉环之流,怕是还未亡国就被国君处死了,可悲的是,死后竟还背了祸国殃民的罪名……”   这话虽是在影射人,不过一个古代女子能有这样“曲折”的见识,已是不凡了,十分难得,陶晴也不急着表态,只看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说。   秦英见江漫晨也不搭话,心中免不得要洋洋得意,面上却是十分矜持的,眼光在众人脸上巡了一圈,接着道:“前人说,以色侍君不比以才侍君久,锦妃娘娘德才兼备,想来深谙此道;不知晨妃娘娘又作何看法?”   “色也罢,才也好,总要入得君上的眼才是正经。姑且不论这荣宠是不是昙花一现,可总算也荣宠无限过……怕只怕一生不得君主垂青,寂寂了曼妙韶光,郁郁而终……”陶晴说完,抬头看着秦英,积慢极慢地扬出一个笑来,颊上的酒窝却十分深,“秦郡君自是无需忧虑此事,佳人不但满腹诗书,还人比花娇,竟和这一池的水芙蓉平分了秋色……”   秦英听到这话,鼻孔稍稍跟着扬了扬,左手扶了扶右边衣襟上缀的那颗东海明珠。   陶晴抿了口茶,再开口时,面上已收了笑意,将话题一转,“说到人比花娇,本宫还真的很想知道人和花到底哪个更明艳动人些,只是芙蓉开在池里,此处看不真切,秦妹妹能否帮本宫去摘一朵过来,也好教本宫将你们分个高低出来?”   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人去摘花,这人还得是秦某人本尊,这明摆着是以势压人。一直沉默着的明锦,终于逮着机会发话了:“今日虽是姐妹间相聚,可晨妃到底身居妃位,又甚得皇上宠信,岂可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之事?”   “哦?锦妃娘娘这话却是十分上得了台面了……”陶晴抬起左边的袖子掩住了嘴,只透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一声笑,嘲讽的意味便跟着你弥散开来,“本宫以色侍君胸无点墨,自是比不得锦妃德才兼备,且上得了台面的……”   明锦指甲贴着紫檀木的桌面划过去,留下一道细长的印子,她放开紧紧抿着的朱唇,道:“本宫如今到底是受皇后娘娘所托,理这后宫之事,锦妃如此,岂不是目无中宫了么?”   “锦妃这话有趣,中宫不在眼前,你教我如何眼里有中宫呢?”陶晴凉凉瞥了她一眼,又微微摇了摇头,简直在说“蠢钝如猪,没救了……”   明锦没想着江漫晨竟嚣张至此,刚想反击几句,却见她已起了身,轻移莲步到了秦英跟前,两颊梨涡深深,问:“这芙蓉花——你说是本宫去摘的好,还是郡君去摘的好?”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眼前是一品的妃子,又岂是她一个无品级的郡君能扛得住的?   “噗通”一声,人落了水,一切与先前并无二致,陶晴顿觉圆满了,轻挑眉梢,慢理衣袖,回眸瞥了众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去了。   可就是刚刚的那一回眸,她还是“无意”地扫到了明锦眼里的一抹笑,只是极其短暂,瞬间便如同芙蓉下面的涟漪,散了开去……   其他刚入宫的新人早就被惊得呆住了,早前的“老人”则安安稳稳于座上,等着看好戏,所以,眼下的场景一时凝滞起来,如同瞬间结成冰的水。直到一直往下潜去的秦英终于慢慢浮上水面,挣扎着将脸露出来,大声呼喊救命,众人才纷纷醒了,齐齐看着明锦。   明锦一口闷气憋在胸中,沉声道:“来人!快去看看秦郡君如何了!”   这话说得真妙,“看看秦郡君如何了”,既是看看,那自然是可以救,也可以只是看看,这端要瞧下人如何理解主子的意思了。但因着前面还有“快去”两字,几个太监还是一溜小跑到了池边,却被芙蓉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形,待他们三下五除二去了鞋帽,却已经听不到水中的动静,只闻水流声,于是争先恐后地往水里跳,如同下饺子般,生怕担了救人不力的罪名。   明锦早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于是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片刻不到,他们几个便拖着水透水透的衣服爬上来了,道是没找到人。   明锦刚想发火,却见一丈远的地方,正有宫人翻过护池板,拖着一坨异常鲜艳的桃红色上了岸,可不就是秦英么,原先的粉色衣物入了水,便成了桃红色。   人竟被救上来了!那就只好将事情闹大了,明锦慌手慌脚地指挥宫人去取薄被,宣太医,熬姜汤,御清池边,顿时人仰马翻。   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整个皇宫都晓得出事了,何况仅隔着一睹小围墙的御花园,季泽耐不住吵闹,终是出了面,秦英在半死不活地被人扶着,脸色苍白,于是明锦便挺身,十分委婉地将事情的因由起落讲了个清楚。   季泽看着正在那边穿鞋戴帽的宫人,道:“有嫔妃落水,却救人不力,每人五十杖!”又看了一眼秦英,“身为郡君,却不知安分守己,言语冲撞妃子,贬为宫人!”   倒是立在一旁的明锦,垂首敛目,恭谨淡定呢,似是在等着什么,未几,果然听到圣上金口玉言:“锦妃受皇后所托,理后宫之事,却私心不灭,在场之人众多却无有出面劝阻者,甚至乐见其错铸成,纵不是居心叵测,也是明哲保身,故今日在场之人禁足半年!”   这个处罚比原先那个更狠的,原先不过是罚了秦英和童嘉,眼下却是将一竿子的人都关了禁闭,如此,后宫之中便清净得多了……   陶晴正站在廊下,抱着小白去抓相思和它相好的,听到夏羽带来的这个消息,举起小白的手便顿在了半路上,小老虎因不满她这“半途而废”的行径,而拼命抓挠着短短的四肢。   她将小崽子放在地上,起身盯着那对相思鸟,道:“如此,这后宫确实清净了,倒是将她们接下来的半年里,每早去琳琅宫要请的安都免了呢……”   不管是前世的皇后还是如今的明妃,看惯后宫争宠之后便忘记了,整个后宫是皇帝的后宫,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皇帝一怒,浮尸千里,何况一些个后宫女子,她们的宠辱争斗,都不过是他平衡朝廷的工具罢了……所以,江漫晨才能如此轻易的脱了罪,这样想着,陶晴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只是皇后回来,众人尚在禁足,若皇帝不解禁,那么她不就孤掌难鸣了么?   一切是因童嘉出宫而撞在一起的巧合,还是季泽真的防范童嘉至此?   不过陶晴眼下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今日虽然接着清理御清池而救下了秦英的命,可一切总归太巧了些,若是季泽问起……   她还没想到怎么瞒天过海,那边人就已经到了,温良站在大门内高唱着:“皇上驾到——”   虽然早上折腾了一番,可眼下不过巳时一刻,他怎么来了?陶晴呼出一口浊气,抖擞精神,迎了上去。   季泽这次脚下功夫比较快,两步到了她跟前,直接牵了她的手,往院里走,到了廊下才顿住脚步,眼含笑意地盯着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爱妃,将军已回府了。”   陶晴的手被他牵着,是以没有行礼,此时心里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将军应该就是江漫晨的老爹了,当下也欣喜道:“真的么?那便太好了!”   她这个“太好了”实实在在是发自肺腑的,江祝昌来了,你左右要收敛些,不太为难我吧……   小白在季泽脚下转着圈,欢脱得好似只要不晕倒,便不会停下来。他也不甚在意,只低头看了一眼,笑笑,便牵着她进屋去了,那样子吃定了小家伙会跟进来。   陶晴回首见小白自甘堕落,成为跟屁虫,心里十分悲凉,这年代,百兽之王都懂得抱大腿了……   季泽坐下后,道:“爱妃进宫后,将军便离开京城,巡视去了,奔波至今才回来。”看着她,笑得慈眉善目,“眼下回来了,朕还是安排一场家宴,让你父女二人见见面罢。”   这个,不要有。知女莫若父,纵使万般小心,也只怕会露什么马脚出来,引人怀疑的事还是能免则免吧!陶晴抽回自己的手,弯身将地上的小白抱进怀里,面上一番思量,踌躇着开口:“皇上体恤父亲,心疼臣妾,已是对江家莫大的恩宠,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父亲刚刚巡视回来,却就要进内宫来,总有些不宜,不如稍过些时日罢。”   季泽中指、食指交换着在桌上轻点,待她将话说完了,才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抬头道:“如此,倒是爱妃体贴朕了……”   他坐了还不过一两刻钟,温良又躬身进来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就起身了,陶晴忙也跟着起了身。   出门后,季泽看了那两只相思鸟一眼,忽回头道:“秦英落水后,亏得清理池水的宫人将她救上岸来,才捡回一条命,爱妃昨日才说要将枯枝败叶清理出来,如今看来,倒是很巧合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算是双更了~   今天又是双更,某冈都忍不住要为自己鼓掌什么的了~~~~~   本人坑品良好,喜欢的妹子尽管毫不矜持的收藏之,撒花之~!   正文 第34章 查丫的!   果然还是问了,陶晴微微侧首,撇着嘴,低声道:“皇上此话是在怪臣妾……么?可纵使……” 往廊外抛了个白眼出去,忽就理直气壮了,“纵使人是臣妾逼下去的,也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季泽握了握她的手,“朕何时说要怪你了?不过是觉得,她先被你逼落下水,却也算是蒙你才捡得性命……着实巧合罢了”   她眼珠转了转,笑道:“这话倒是真的。每日经过御清池的人不知几多,可这清理的事却偏偏教臣妾提出来了……可见因果机缘这种事,确是有的,不然一切又如何解释呢?”   季泽听了不觉好笑,重重握了她的手一下,“亏你说得出来,还因果机缘……”   他说罢看到阶下立着的温良,面色凝了凝,便抬脚离去了。   季泽的背影肃然又干脆,教陶晴怀疑刚刚的温情调笑是不是自己盹着了,迷糊间的一个梦,头上的两只相思呼应着唱了一声,倒让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陶晴给夏羽递了个眼色出去,夏羽点点头便出去了,距离童嘉的生辰越来越近了,季泽最近也忙碌异常,总觉得是要出事的预兆,有些事,还是打探清楚的好。   午睡醒来后,陶晴看到侯在边上的并不是一项伺候起居的春雀,而是夏羽,便知道是有消息来了。   果然,夏羽伺候她起来,又递了淡茶上去,才道:“今早皇后娘娘派人快马进宫请旨,请圣上准她回家归省。”   按说后宫妃嫔出宫祈福上香后,顺便回娘家看看,也没什么不可的,只要提前告知皇上就可以了。可童嘉身为皇后,不是不知规矩,却要在回宫当日提出来,又是为何?陶晴便问:“皇上可是准了?”   夏羽道:“皇后娘娘的鸾驾停在九明寺,等皇上的旨意,许多人看着,皇上自是下旨准了,并赏了许多东西,命人务必于鸾驾抵达之前抬进童府。”   鸾驾停于九明寺门外?然后大张旗鼓地请圣旨,想来童嘉是知道季泽不会答应,所以才将动静闹大了,要他拒绝不了?   看来这帝后还这是“非一般”的关系!   陶晴嘴角不由得扬了扬,却听夏羽说:“还有一样,皇上派温总管去传旨的时候,有个人是随着文总管一起从御星殿中退出来的,是个生面孔,可之前并无人见那人进过御星殿……”   “哦?看来皇上是另有对策。”陶晴挥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御星殿,再大摇大摆地跟着温良出来,那此人应该是影卫了。   不过,陶晴关心的却另有其事,面临如此不利的境地,那童嘉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回家呢?如今看来,上香倒想是顺便的事,而回家才是正事。那么她此次出宫便不光是为了躲秦英落水这个劫数了,而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   而这个目的,却能让季泽大费周章至此,动用了一直藏在身边从未现身的影卫!   陶晴笑笑,她大约是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这个猜测和她先前的认知确有些冲突了,所以眼下,她需要一些佐证,于是招招手,对着夏羽耳语了几句,那丫头听完郑重地点了头,出去了。   因为突发的变动,陶晴也跟着兴奋起来了,是以晚膳时候都多吃了半碗饭,完了,还夹了许多肥肉给小白,直吃得那家伙两口冒油,不满地“喵呜喵呜”叫,陶晴只一厢情愿当那是它十分欢喜的表现……   喂着喂着,那小东西忽然从陶晴手里挣脱,冲着门口跑去,不多时,门帘挑开,季泽走了进来,看到她手上盘子里的一堆肥肉,又看看小白,终是没忍住,开口道:“爱妃,也许小白更喜欢吃瘦一些的。”   陶晴皱眉盯着躲在季泽脚后的小白,见它一副被欺凌后终于找到主人撑腰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将盘子往桌上一推,站起来微微朝他欠了个身,道:“不喂了。”   “惹爱妃不高兴,看来朕来得不是时候了。”季泽笑笑,径自朝里间走去。   陶晴跟在后面,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前面的小白,道:“皇上可是在怪臣妾太小性了么?”   “朕何时怪个爱妃,只是真此次来,带了不好的消息,怕爱妃听了以后,反怪朕。”   “皇上这话着实教臣妾惶恐。”陶晴瞟了他一眼,就好像在说,“丫说来听听啊,看我气不气”……   “今日午时收到急报,西卫城有些动乱,可离那边最近,又最让朕信任的就是江固了,于是便将他从南安道调去了西卫城,只是西地确实贫寒艰苦了些……”季泽说完,还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然后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她,那表情就跟小白对着他卖萌一个样。   人都被调走了,丫还可怜兮兮做戏给谁看呢?!陶晴沉了口气,缓缓道:“哥哥保家卫国,又岂会轻言辛苦?再者皇上如此调度,那自是有了安排,无需告知臣妾,毕竟后宫不论朝政……”   “爱妃果然明理!”季泽故作长松一口气的样子,笑眯眯道:“可朕还有一件事要说……”   “……”陶晴额头一滴大汗,感情最不好的消息还在后面啊,是以许久才低声回了一句:“臣妾听着呢。”   这次季泽脸上正经了不少:“今日下午,收到在晏国的探子飞书,说是晏国军队集结,大有朝东连境而来的架势。”   啊?东连境是瑞国晏国相交之地,晏国是真要动武么?这个消息倒真的出乎陶晴预料了,她只知道上辈子童嘉逝世前后,晏国曾割了一座城池给瑞国,并无听说大动干戈之事。   “晏国国君蠢钝偏生了颗狼子野心,朕若不假以颜色,岂不徒掌瑞国么?!” 他的手在桌上轻弹了一下,又扭头瞧着她,“可瑞国虽统军之人良多,能教朕放心的将此事交与他的也只有将军了,但朕才说过要让你父女二人见面……”   别见了,别见了!陶晴硬是挤着眉毛皱了皱,又缓缓舒展开来,十分“不情愿”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父亲既担了镇国将军的衔,自是该身先士卒保家卫国的。”   季泽抬起胳膊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心,半天冒出一句:“东西两边不得安宁,爱妃如何看?”   虽然后宫嫔妃不得议论朝政,可他眼下既然问了,陶晴只好说:“太巧了。”童嘉一出宫就乱了,可不是太巧了么?   季泽似是认真思量了一番,“是,太巧了……”   说起来,陶晴都忍不住有些同情季泽,因为支撑起瑞国这大架子着实不容易啊!除了南面的一条奔涌而去的殷江外稍教人省心些,其他都不好管啊!西边是一溜的小国家,恨不得通宵盯着瑞国有什么动静;而东边的晏国更不用说了,凭借从西南而来的殷江的哺育,鱼米丰足人丁兴旺,实力与瑞国相当,用季泽的话说就是“狼子野心”啊;至于北边,那是和季泽相爱相杀的亲兄弟昭王的地盘。而这东、北两方向来是瑞国国君的心头刺啊,是以,这两处地方也向来是中央驻军最多的地方。   第二日,陶晴刚梳洗完毕,就看到一早就没了身影的夏羽回来了,她便知道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于是挥退宫人。   果然,待人都走干净了,那丫头才开口:“娘娘,昨日托人带给府里的话,已得了回音。童国舅因为喜欢古玩,最近越发地肆无忌惮了,在外面何止是一掷万金?只是府上的不少古玩确实变成了赝品。另外,还有件奇事,两个月前,童国丈去郊外别院修养,离开后,别院被盗;一月前,童府管家带人携物将别院重新安置,当日离开后,又被盗。可童府当时只说是破财消灾,并未深究……”   陶晴点点头,笑了,“被盗”是个好办法,总算将东西传出去了不是?想来童府怕是早被人“重点看顾”了,所以,要与外人接触又不引某人怀疑,着实太难了些,若是他们想送点“值钱”的大家伙出去,那就更难了……   午时四刻是个好时辰,是以,陶晴已头顶烈日规规矩矩地站了半个时辰,列队欢迎皇后娘娘回宫。想到此刻正被禁足的一众美人,她忍不住在心底咆哮:“季泽,你丫快把我关禁闭吧!”   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却在看到那绵延的阵仗时,又瞬间睁得老大,终于来了!   童嘉下了轿,见了眼前只她孤零零一个嫔妃,面上竟然无一丝讶异,泰然淡定得很,看来是早得了消息,知道小伙伴们正在集体关小黑屋呢。   陶晴在送童嘉回坤和宫的路上,只是问了些“娘娘此行可还顺利”之类,并没问什么敏感的话题,因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童嘉若做了什么,近期定会有反应的。   果然,三日后,通过先前埋下的眼线,夏羽将消息带回来了,道:“今日早朝,童国丈上疏,说自己年事已高,近日来思乡甚切,于是请求致仕归乡。国舅跟着说愿意随父返乡,伺候膝下,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咦?!   这才是童嘉此次省亲的成果,要老爸辞官,老弟回乡下种地?相信你才有鬼!   眼下重要的是季泽的态度,陶晴忙追问:“可知皇上如何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现在才回来,所以更新得晚了,不好意思,明天恢复正常,下午五点前更新!   另外,她们说做为一个好作者,不会卖萌是不对滴,可是某冈真心不会卖萌啊,只有上杀手   锏了,看我无敌粉嫩柔软大肉垫!看你见到它后还能忍住不不撒花?不收藏?!   正文 第35章 这媳妇真狠   这才是童嘉此次省亲的成果,要老爸辞官,老弟回乡下种地?相信你才有鬼!   眼下重要的是季泽的态度,陶晴忙追问:“可知皇上如何说?”   “皇上允了国丈爷,说是先卸了官职,待全家一起给皇后过了寿,再归乡不迟;可皇上却驳了国舅的请求,道是皇后一人在京,只怕难排心中孤寂,便封了他作骠骑将军……”   童国丈卸了官职,其子却被封为将军,如此,也算求仁得仁了……   第二日,季泽下令,让宫中好好操办皇后的生辰庆典,并许被禁足的妃嫔在皇后寿辰当日解禁一天!   是了,童嘉的生辰马上要到了,应该说是还有五天,重生前,她死于生辰后第五日,那么十天后就是死期了!!   三日后,又有军报传来,不过这次是从南安道那边来的。原来驻守南安道的将军一向克扣军饷,江固还未走时,他倒是拉了几车白花花的银子出来,可江固人一走,又将那银子原封不动地给拉回去了,就这么“一来一回”彻底激怒了下面的将士,于是,又乱了……   刚被封了骠骑将军的童辉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主动请旨安抚军心,道是:“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况童氏一族,得龙恩庇佑,理当保家卫国,巴拉巴拉巴拉……”   季泽当下十二分动容,于是大笔一挥,封了人家做安南将军,赐了不小的阵仗,让人南下去了……   如今西卫城叛乱,东连境上敌军虎视眈眈,连南安道上都军心不稳了,至于北边的封王,应该是从未安稳过的吧?   童辉却在此时南下,代天子抚慰军心,看来南北呼应眉目传情是免不了了。可而东西相望两面的江祝昌、江固大军又受牵制,脱不了身。   所以,季泽眼下还真是四面楚歌了!   得出这个结论,陶晴一下子急了,毕竟边疆的情势确实与童嘉上辈子出入太大了,而这些又不是她陶晴能掌控得了的!   不过她心急须臾便散了,她这种只擅长“窝里斗”的人,都将眼下情形瞧清楚了,那经纬天下的季泽岂有一叶蔽目的道理?只是若他真的“见了泰山”,又如何会派童辉前往安南道?他事事防范自己老婆,又岂有信任小舅子的道理?   除非,他也在跟着玩那套十分流行的游戏:欲擒之,故纵之?   两日后,皇后大寿。因眼下外面正金戈铁马,这庆典,便跟着节俭了些,可即便是节俭,那也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君不饮酒卿来催。   季泽这次难得的到场很早,人刚齐,便携着童嘉上了主座。趁着说祝寿辞的时候,陶晴才起身看了这对真正“貌合神离”的夫妻一眼,便坐下了,两耳不闻桌外事,一心只看纱衣舞。偶尔从眼角往上面瞄一眼,心下便跟着敬佩得紧,因那两人轻轻松松便营造出举案齐眉的氛围。   一曲即将终了时,陶晴又往上面扫了一眼,见童嘉亲自斟了酒,双手递到季泽跟前,可季泽接过来时,目光却掠过酒杯往陶晴这边看了过来,皇后的目光便也跟了过来,惊得她忙别开脸去,这样的场合,当真还是不要抢了主角的风头招人嫉恨的好。   不过今日还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嫉恨她,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的明锦,这次竟好像真的吸取了教训,转了性,全程安安静静,十分的含蓄且低调,与平日里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煎熬了一个时辰后,这场节俭的豪华宴会总算是收了场,皇上与皇后先行离开,大家才散去。   陶晴带着春雀夏羽慢慢往黎晨殿的方向晃,心中无限感慨,边关此刻剑拔弩张,宫中暗箭明枪,想来还是寻常百姓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最舒服啊。   透过那半掩的窗棂,季泽看着她慢悠悠进了黎晨殿的大门,看着她唏嘘落寞的样子,心中十分愉悦。   陶晴晃到廊下,却没看见小白,想来是已进了屋,便跟着进来,却不想榻上竟坐了一尊大佛,小白十分乖巧地躺在他旁边。她一路走来都不闻人声,如今看到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禁不住怔了一怔。   季泽抬起几上的那只手,远远朝她轻轻勾了勾,问:“爱妃这个形容,莫不是被朕给惊喜了?”   有惊无喜好不好?陶晴直走到他跟前,才要行礼,却被牵了手,便不答反问:“皇上此刻怎坐在这里?”   季泽轻咳了一声,皱眉道:“刚到,因今日还没有来黎晨殿,没见过爱妃总觉不安心。”   陶晴见他似是被什么呛到了,忙让人上茶来。   季泽却起身,放开她的手,道:“如今见了,便安心了。”走到了门口,忽又顿足,也不回头,只问:“若有人要杀小白,爱妃当如何?”   为了肉垫,那自然是要拼命的!当然,拼掉的是别人的命,可要是对方是你的话,就……想到这里,她立马防范地后退一步,直直看着他,防范的意味甚浓,问:“皇上要杀小白?”   季泽回首,看到她那个架势不由微微笑了,丢下一句“朕知道了”,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这问题还真是没头没脑啊,陶晴回身走到榻上,将小白拽进怀里,蹂躏肉垫。可今日的小白脸上竟有那么几分泣然的样子,精神也十分消沉,萎靡不振。莫不是生病了?她将它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额上的细毛,姑且算是一种安慰吧   她拍着小白,自己却有些昏昏欲睡了,听见门外有人叽叽咕咕地说这什么,未几,夏羽便掀帘进来了,站到她跟前道:“娘娘,坤和给刚刚被围了!”   陶晴被这话惊到了,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   “琳琅宫被围了,刚刚的事,是皇上亲自下的令,说是为了保护皇后娘娘。”   陶晴皱眉,问:“可是真的?”   夏羽点点头。   季泽到底是如前世那般抢先下了手!   可童嘉明明早有防范,季泽又如何“得到”造反的证据呢?!   不待她想清楚,温良却急急地赶来了,道是皇上传晨妃立刻去御星殿接旨。   陶晴皱着眉,心中更加混乱了,不说季泽从未宣她去过御星殿;就算是接旨,也该让人把圣旨带到这黎晨殿中来;关键是他离开不过两刻钟,有什么话当面不能说,非要下圣旨呢,又是再这样的关头?   可既是温良亲自来传,就只能跟着跑一趟了,但在路上,她还是忍不住问:“温总管可知皇上传召所为何事?”   温良:“娘娘到了即知。”   ……   温良既是来接她去御星殿,自是走在前面,可他脚下生风,步子奇快,陶晴也不好怠慢,等看到御星殿的大门,直觉得一路都是像拖死狗一样被拖来的。她在门外深喘了几口气,才跟着进去,进门走了不过四五步,两腿却凝住了。   屋子里静得出奇,气氛严肃得仿佛凝固了起来,还有□位老医官站在那里。   □位老医官齐齐出现在御星殿里!那季泽……   她不敢再想,两眼死盯着垂着纱帐的龙床,脚下的步子不觉有些急,急得有些紊乱……   她只疾走了两步就顿住了,因为季泽发话了!他的声音隔着隐约帐幔穿过来,大概身体已非常虚弱了,再被那薄纱一挡,那些个字顿时变的极其轻飘,好在他低沉的气势还在,一句话穿过来,却是十分清晰的:“晨妃江氏跪下听旨!”   纵使陶晴不明所以,也知道情势危急,只好强压着心中焦虑,皱眉跪下。   “即日起陪驾御星殿,无谕不得踏出殿门一步!”他停下,似是轻轻吸了口气,才继续,“并主殿内一切事务,御星殿中人当以其号为令,违者斩立决!”   若不是万不得已,季泽绝不会将自己的寝宫交于她!那他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陶晴脑中早已经不是一团乱麻了,只觉的一大块东西压在那里,明明被挤得满满的,却又什么都没有,只知道俯首领了旨意。   季泽的声音又传过来了,却只有两个字,他道:“起吧。”   她缓缓起了身,却再没等到只言片语,那群花甲之年的老太医看到如此情景,忙又扑将上去,施针的施针,喂药的喂药。   陶晴只能远远站着看,看到最后,眼中只剩一群乱糟糟忙碌的影子,和许多天前众人在围场手忙脚乱的一幕重合起来,可到底还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她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眼前那乱糟糟的影子才渐渐去了,她扭头问:“他们怎么说?”   立在一边的温良,大概心情十分沉重,话说得也有气无力,道:“一切端看造化了……”   呵呵……医官局的人竟如此说,这跟医院大夫让病人去庙里求菩萨保佑有什么区别!?   陶晴缓缓抬脚往前走去,她来了这里,却一直是从这个圈套跳进那个陷阱,别说对付童嘉了,连季泽的命都没保住……   温良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安慰道:“皇上乃真命天子,必得皇天庇佑,娘娘万不可过度伤神,当保重贵体啊!”   她为什么要伤神啊?她不过是因为面临任务失败的压力而十分挫败罢了,她不过是因为身在后宫,无力改变这一切而深感无力罢了……   她隔着帷幔看了季泽一眼,她这样的好人是不会长命的,可祸害却向来能遗千年。   祸害遗千年,陶晴呼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走回桌边,问温良:“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夜宴散了之后,季泽本是要回御星殿的,却半路折转去了黎晨殿,当时他大约已经觉察自己中了毒,这才匆匆起身回御星殿来,就这一盏茶的功夫,又加上他疾步快行,毒已如了血脉,耽误了治疗的时机……   陶晴不解,“那他为何不在发现的时候便宣太医?”   温良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道:“因为皇上当时正在黎晨殿中……”   是,他若在黎晨殿里闹出这样的事情,那她的黎晨殿,只怕要被血洗了都不够!这么说,他在保护她?明明是个无情无心的主,又何必做这种多余的事出来,反倒教人辗转思量……   陶晴沉默了片刻,才一手扶着桌沿坐了下来,问:“皇上的饮食起居向来精细,又有专人负责,怎会如此轻易地中了招?等等!”   童嘉眉眼含笑亲自斟酒,双手奉上的画面在脑中慢镜头般地回放,陶晴沉声问:“可将那下毒之人查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标题无能星人,大家就将就看吧。。。   喜欢的亲请点个收藏,某冈会很开心~~~   正文 第36章 敢弄死朕!   童嘉眉眼含笑亲自斟酒,双手奉上的画面在脑中慢镜头般地回放,陶晴沉声问:“可将那下毒之人查出来了?”   温良低首道:“眼下情势,此事万不可张扬,若是传出宫去,叫外面的人听了……”顿了顿,继续,“只是出了这种事,皇上十分担心皇后安危,已派了重兵前去保护,以防贼人对皇后出手。”   果然是玩惯了帝王术的人,皇后乃万民之母,不可轻易处置,更不用说是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不然如何向子民百姓交代?可若是皇后在重兵保护之下丢了性命,再加上皇上遇刺在先,那么一切不过是乱臣贼子作下的罪孽……   可既然人敢于宫中出手,自是也做好了准备,包括行刺失败的准备……   待人退下了,陶晴才起身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挑开纱幕看着躺在那里的人。他此刻闭着眼,着实没有表情了,可她就是觉得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不似平时那般故作轻浮嬉笑,也不是往日那样的怒目凝眉,眼下眉目舒展,云淡风轻间隐隐透着一国君主的从容……   陶晴只瞧了这一眼,便将脸别开了,这样的他再好,也是被人毒倒的,说起来,这一切也怪她。是她疏忽了,童嘉若一心谋反的话,又岂会放□为皇后的便利?那么,外结盟内行刺是再保险不过的!   不过此刻再追究责任,或者悔恨都无用了,眼下最最要紧的是季泽!他将御星殿交到她手上,又不许她踏出殿门一步,是在保护江漫晨,又何尝不是借着江漫晨保住御星殿,保住他自己……   既然如此,那断断没有教人在御星殿里为非作歹的道理!陶晴起身,走到外屋,叫温良将侍卫总管钟钧传到跟前,道:“皇上刚刚的话,钟总管想必已经听到了。”   那钟钧忙垂首行礼,十分恭敬,道:“臣已听明,定当遵从娘娘吩咐。”   陶晴挥挥手,“你既身在此位,自然是甚得皇上信任的,眼下情形,你已知晓了。本宫只想知道,宫中有多少侍卫是自己人?可够调遣的又有多少?”   “回娘娘,宫中侍卫有九千两百三十一人,可调配的有三千零六十二人。”   陶晴点头,稍一沉思,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找个借口做出点动静,就说不过去了。眼下黎晨殿的幼虎走失,为免得伤及宫人,你即刻点八百人在宫中巡查,”见他点头,便皱着眉继续,“你寻个机敏利落的可靠之人,让他另带七百人,盘查出近五个月来,新进宫的有哪些人,宫人的话就先关起来,至于嫔妃,先让人好好看着。”   钟钧道了声是,便要转身退下。   陶晴喊住他,问:“可知剩下的那一千五百六十二人要做什么?”   钟钧回身,站定,道:“臣会亲自掌管,以备不时之需。”   陶晴点点头,便挥手让他做事去了。   半个时辰后,钟钧急急来报,原来按照她的话去查,近五个月入宫之人竟高达一千余人,其中新入宫的秀女极其随从就有一百多人,因选秀和皇后生辰新募来的宫人有八百余人。宫人尚好处置,只是新晋的秀女已都得了封号,发现有人盘查其宫人,十分震怒,继而不合作。   是了,因为黎晨殿丢了个宠物,就去盘查其他各宫妃嫔,着实说不过去,陶晴想了想道:“传皇上口谕,凡是有窝藏猛虎以蓄意伤人,并形迹可疑者,一律杀无赦!”抬头见钟钧未动,又加了句,“非常时机,自然用非常之手段,若是皇上醒后追究假传圣谕之事,本宫自会一力承担!”   “事急从权,微臣明白。但微臣站在这里却是因为另有事要请示娘娘,”钟钧躬身,“皇上命臣派人保护坤和宫之安全,却并未下旨要禁锢宫内之人……”   陶晴听明白了,钟钧担忧的是若那童嘉要出坤和宫的话,他是该拦着,还是放行。这确实是个问题,她沉思了一番,道:“若皇后要出坤和宫,你无圣旨在手,可拦得了?可拦得下?”   “若娘娘下旨,臣自当遵从皇上和娘娘的意思做。”钟钧回答得十分干脆。   陶晴却摆摆手,“皇上已经如此了,她出不出坤和宫,又有何区别?只一样,皇后娘娘若是要出来,除了贴身宫女外,再不可让她带其他人!你另派心腹之人随行保护,坤和宫那边依旧要重兵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她之所以没有让人禁止童嘉的活动,是因为她相信童嘉今夜多半要来探望一下季泽的!   陶晴因等着童嘉的到来,一直不肯休息,只在季泽床边守着,倒教旁边服侍的温良十分感动,只差老泪纵横了。   可她直等到亥时七刻也未等来皇后娘娘大驾,却等来了两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说起来,这两道奏折却是非常有意思的。   陶晴将从北宁府传来的奏折翻了一遍,不觉想笑。这昭王果然还是反了,只是他造反的理由却非常有趣,道是季泽昏晕好色,因宠幸晨妃江氏而用人唯亲,教江家独揽军权于朝外,打压忠臣于庙堂;而江氏更是蛇蝎心肠,因妒意横生而逼得忠良之后投池自尽,并架空中宫,云云……   果然,每个朝代,总要有那么几名红颜祸水的,而如今的江漫晨便扮演了这个角色。   陶晴打开第二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童辉得知昭王造反,便本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精神,连夜出发,班师回京护驾……   这一南一北,相距如此之远,两边的奏折却能同时抵京呈上,真是十分难为他们了。   陶晴丢下奏章,掀开帷幔,伸手探了探季泽的鼻息,好在还有呼吸。   她并不十分担心边疆的局势,昭王与童辉有意南北相望,江家父子“巧”据东西之境,只怕季泽早就有所安排了,即使江祝昌被晏国牵制在东连境上,好歹京郊还有皇上亲统的十万直系大军……   何况,比之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军行程不知要慢多少倍,所以,只要季泽醒来,那便一切尚有机会,怕只怕他十天半月还醒不过来啊!   “你倒是会支使江家人……”陶晴挑着眼角哼了一声,放下手,掩好帷幔。   有宫人从外面进来在温良跟前嘀咕了几句,温良连忙躬身到了她跟前,“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哦——”陶晴瞟了桌上那两封奏折一眼,道:“那便请进来吧。”   童嘉进来时,脸上神情倒有些僵硬,像是故作镇定的样子,坤和宫被围在先,是以她不知江漫晨入主御星殿,却见宫人通传后,便被请进来了,心中难免有些捏不准,以为季泽还生龙活虎呢。   可当她进来,看见了龙床边上的江漫晨,心中顿时安稳了,晨妃接掌御星殿,那么便说明季泽的情形十分不妙……   童嘉悬着的心落了地,也不向皇上行礼,只笑着说:“不想晨妹妹竟在这里。”径自在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又加了句,“甚好。”   陶晴自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也漫不经心地落了座,“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皇上因在娘娘生辰庆典上贪杯醉倒,才宣我过来伺候,这如何算得上是好事呢?”   童嘉再不是她平时那副一心向佛岁月静好的嘴脸,只笑了一声,“晨妹妹果然深受皇上宠爱,临危受命。”   听她话里的语气,竟隐约有丝酸溜溜的意味,这倒叫陶晴不得不怀疑倾力参与造反是因为爱而不得由妒生恨了……只是事到如今,再如何追本溯源也是无用的了,陶晴便将话题岔了开去,道:“皇后娘娘深夜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晨妹妹倒还真有入客即主的架势,”童嘉说这话时却看叶没有看她,“本宫只是听闻皇上身体不适,又恰逢边关不稳,便过来了,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罢了……”   季泽中毒的消息隐秘得十分好,边关急报也是刚刚才到,她眼下却说出如此的话来,看来是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了。   陶晴教温良上了茶过来,一字一句道:“这等小事,实在不足劳娘娘忧心。龙体抱恙,自会好的;边疆不稳,派人安了就是!”   童嘉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意只是绽放在颊上,十分的温煦迷人,只可惜因为眼中的淡漠,教人看上去,只觉得她面上神情蔑然,且幽冷得厉害。   眼下陶晴唯一的筹码便是季泽了,只要他能够化险为夷,那么一切便尚可周旋,只是面对皇后如此淡然的笃定,她心中有些拿不准了。   于是两人便相邻坐着,却是谁也不开口,只听到书桌上那细沙滑漏的沙沙声,和灯笼里间或发出的一声“吡剥”……   也不知在这样的沉默里挨了多久,童嘉终于又发话了,声音飘荡在这安静的空间里,缠绵又愉悦:“到底夫妻一场,总该守他到最后的……”   毒是她亲手下的,她心中自是有把握的。陶晴抬眼扫了一下那从房顶垂下来的帐幔,没有说话。   童嘉见她不答话,也不介意,自言自语般道:“我本以为他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却不想对你却是真的……只是这“真”十分有限罢了,比如他可舍了你,却绝不会舍了辛苦挣来的江山……”   这种事情,陶晴自是知道,她本就对这些没有期冀,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可听到这话从童嘉嘴里出来,还是忍不住生了反驳之意,却不想被别人抢了先。   他说:“朕自是不舍,若真丢了手中江山,岂不是要惹爱妃轻看?”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觉得童嘉是好样的啊~!   正文 第37章 九死一生   他说:“朕自是不舍,若真丢了手中江山,岂不是要惹爱妃轻看?”   低沉的声音在这样陶晴听到这声音,却并没有急急扭头去看,只是掩在袖子里的两手紧紧握成了拳,片刻,才将目光从眼角里往上扫过去,只见季泽坐在床边上,背脊挺直。她面上虽然端得极好,可心里确实是长松了一口气,为在边疆苦苦挣扎的江家父子和几十万瑞国男儿。   倒是一边的童嘉,眼睛死死盯着端坐的季泽,两手拢在袖子里,抄在胸前,缓缓地起了身,半天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到底防我防得紧……可就算你杀了我,也逆不了外面的形势!”   季泽冷冷看着她,道:“朕不会杀你,朕要你看着童氏如何自取灭亡!”完了,对着门外喊了声:“来人!送皇后回宫,严加保护!”   童嘉转身拂袖去了,走了四五步却又停下,瞟了一眼江漫晨,才道:“你眼下能安然坐着,不过是因这世上原没有你信得过的人罢了……”   陶晴只冷眼看着这一切,因为本就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可童嘉最后那句话虽说的是季泽,却是说给她听的,她知道。   而她心中着实气恼,既无碍,又何必拉她进来做这场可有可无的戏呢?那她先做所做的安排所下的吩咐又算是什么呢?!想到这里,她忽地一下起了身,正准备也来个拂袖而去,却见原本端坐着的季泽,就保持着脊背挺立的状态齐齐向后倒去,砸在“高床软枕”上,竟也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陶晴本以为是他恶作剧,便立在原地没有理会,可半天也没见他动弹,心中便有些吃不准了,于是慢慢移到他跟前,却见他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唇上暗紫。   她赶紧回头急急吩咐:“温良,宣御医!”   完了才落坐在床沿上,俯着身子唤他:“季泽,季泽……”   季泽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眯着的双眼打开一点点,又看了半天,好像在慢慢确认眼前的人,待确认清楚了,才道:“无需……担忧……” 说罢,两眼便慢慢阖上了。   候在前殿的御医们已急急地冲了进来。   陶晴赶紧闪在一边,看着他们满面愁容地在那里忙碌,只觉刚刚季泽阖上的双眼,如同从树上打着旋飘下的羽毛那般轻缓,静悄悄地在落在她心中的那片空旷上。   喂药、扎针、放血,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忙完。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陶晴,终于开口询问了。   可她一开口,便后悔了,只见为首的老太医在她跟前躬身盯着鞋尖道:“臣等医术不精,请……请娘娘责罚……”   “医术不精?那要你等何用?本宫向来不喜牵连无辜,也不会做灭门诛族之事。可倘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不用顶着那颗脑袋了!”   一干人被她这番僭越之词震在当场,齐齐躬身,道:“臣必竭尽全力。”说罢才弓腰退出去。   陶晴站在那里,上眼皮垂落又掀起好几回,才挥挥手,让其他伺候的人也退了,自己坐到床边。但愿他能够有惊无险过了这一关,不然……   不然自己罩的人被重生女给玩死,她陶晴真要丢人丢大发了去了!   她坐下后,却见他右手食指上还顶着一颗非常细小圆润的血珠,应是刚刚放完血后沁出来的,只是因自幼锦衣玉食,他那双手虽骨节分明,皮肤却非常细嫩光滑,是以那颗小小的血珠便刺眼得很。   她皱眉瞧着,终于还是抬起那只爪子,掏了自己的帕子出来,将血迹擦拭干净,这才觉得稍稍顺眼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只剩模模糊糊一正脸,却忽然被惊得情形过来,因为手被人握住了!   其实,若依着力道来说,那根本就谈不上是“握”,只是虚虚地“拢”着罢了。   陶晴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看去,见季泽正半睁着眼看着自己,想来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已是十分辛苦了罢。不过能睁开眼应该就是大有转机才是,看来那群太医也不是吃白饭的,她那颗一直悬在高出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来了,面上不觉带了笑,“皇上醒了?”   季泽看着她,似是在积蓄说话的力气,缓了缓才道,道:“不要为难太医了……身体如何,朕自己知道……不过有爱妃这样陪着,朕再无憾事了……”   只这一句话,便将陶晴一腔的喜悦和期盼给冲了个干净,一点渣滓都不剩。她自来了以后,便从未想过季泽会死,可想起刚刚太医那番话,她刚刚热和起来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只说:“皇上……”   一直拢着她手的中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便教她生生闭了嘴,未出口的话也跟着咽进了肚子里。   季泽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去,只盯着高悬的床帐,道:“爱妃就这样陪朕到最后……可好?”   “好。”   得到这个答案,季泽似乎安心了,就闭上了眼。   陶晴忙俯身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心中不觉有点气。   你要走也得安排完后事啊!不然留那么大个烂摊子给谁收啊?!!   她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却在指尖滑过他鼻翼时,被吹了一下,不,那不是吹,只是被气息浮了一下而已,很轻,可确实是被拂过了!   “来人!宣太医!”   一阵急切的窸窸窣窣后,接着一阵手忙脚乱,最后是一片长吁短叹……为首的老太医又倒了陶晴跟前,只是这次的腰板直了很多,低头道:“启禀娘娘,臣等竭尽全力,幸不辱命,皇上已无性命之忧,接下来继续排毒便是了。”   要死了,就要看上天是否眷顾;死不了,却是他们竭尽全力幸不辱命,跟上天全无半点干系……陶晴抖抖眉毛,道:“那就退下罢。”   他们如此说,不过是想得些嘉奖,即使是口头上的也好,最不济,一句“有劳众位”也算是精神上的些许鼓励啊,却没想到她完全不领这个人情,就将人赶出来了。   陶晴看着他们面上的堆积的喜悦瞬间崩裂,心里很是欢畅,笑话,他们救的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为什么要她一个外人来领人情啊?   既然死不了,刚刚那番“临终遗言”自然不是真的。陶晴看见下面立着的温良,挑挑眉毛,终是忍下了,没有跳到床上去“鞭尸”……   折腾了一夜,她确实乏了,便想去偏殿歇息,又觉不妥,身为一个宠妃,抛下刚刚才死里逃生的皇上,自己去呼呼大睡,确然的太不厚道了些。   她转身,阴沉着脸,咬着牙道:“抬一张小榻来!”   温良见她如此模样,面上却无一丝惊慌,只是躬身去外面吩咐去了。   第二日天大亮了,才有宫女进来唤她,说是御医正在外面等着给皇上请脉。   陶晴梳洗好了,才将人宣进来,又问温良早朝的事情,知他对外宣称皇上龙体不适取消早朝,便没有言语。   只是季泽一直没有醒来,太医说因为体内之毒尚未清干净,因此神智有些混沌,人也有些嗜睡。   见过他们昨夜的奔波,知他们实在辛苦,陶晴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道:“若皇上不能在午时二刻之前醒来,休要怪本宫无情!”   这实在是因为事分轻重缓急,真不是她心狠手辣,也并非她接着权势胡乱地撒放怨气(是不是谁知道呢)。   若季泽那货还不醒来,理一理他的军国大事来两句金口玉言,只怕外面就真的要狼烟四起了啊!   陶晴正在御花园里转悠,却看见小白在假山下的绿草地上晒太阳,那家伙看到她过来,便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抖抖小身板站了起来,瞪着水流流的黑眼睛冲着她摇尾巴,这货终于认清自己的主人了啊!陶晴只欣慰得差点老泪纵横,忙提着裙子走了过去,刚想躬身伸手想去抱它,却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地往下落去。   在黑漆漆中滚了好几滚,陶晴才稳住身子,摸索着站了起来,心中十分清楚,这是掉进别人准备好的陷阱里了!她抬头往上看去,四四方方的一片蓝天,有云悠悠地浮过去,于是蔚蓝的一小块,便成了镶嵌在一片漆黑中的动态画。   即使落到如此地步,陶晴心中却一点都不焦急,因为小白还在上面,这孩子若是发现自己掉进了坑里,定会找人来救她的!   果然,那蓝蓝的画里,□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冲着她“喵呜喵呜”地叫,样子很是不安。   陶晴这下却急了,若小白再不走,只怕要被设陷阱的人给捉住了,那谁去报信搬救兵啊?!她又不敢出声,只好在心中不停地喊:“赶快去找季泽来!”   小白却完全的接收不能,只是一个劲地趴在陷阱沿上“喵呜”着,不出一分钟便引来了人……   陶晴只在下面听到一阵走路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就时一颗人脑袋同小虎头一起□了那方蓝天白云里。但因为逆着光,她却如何都辨不出头上那人是谁。   但陶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死个明白的,于是便眯着眼睛使劲看,半天,才认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心下却顿时凉了,也知道小白先前“喵呜”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两天工作太忙了,总是挤不出时间来,今天更晚了~   大家晓得奸情在哪里么~?   另:为了捍卫名声,某冈决定用一个吻来证明这不是清水文,所以下一章,请大家好好找找那个吻在哪里……   其实也没有很隐晦啦,好吧,某冈就是个清水党……   正文 第38章 吻   但陶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死个明白的,于是便眯着眼睛使劲看,半天,才认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心下却顿时凉了,也知道小白先前“喵呜”的意思了……   那人竟然是季泽!此时他正从上而下,笑吟吟地看着她,声音更是千转百回:“爱妃——”   而小白先前的“喵呜”不过是喊他过来,顺便邀功罢了!可那小畜生却还嫌不够,竟然一头从上面扎下来了,伸展着四肢便朝她面上抓来:   而那只柔软的肉垫,更是直直落到了她唇上。   陶晴忙抬手去挡,却不想挡到了实处,然后,就醒了。原来是梦啊,幸好是梦,可怎么这么有真是感呢?那个陷阱,还有季泽那个阴恻恻的笑……   原来早膳过后,她便挥退宫人,到小榻上来补觉了,由于昨夜折腾到太晚,没多久便盹着了,不想却做了个教人如此心惊肉跳的梦……   从噩梦中逃脱,她不禁长出一口气,可待看清眼前情景,却恨不得再逃回噩梦里!   季泽此刻正躺在小榻上,以手支头看着自己,面上的神情颓然又幽怨,“爱妃——”   是了!梦里也有这么一声,难怪如此有真实感,还有,还有,还有那个肉垫……   陶晴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又往旁边挪了挪,问:“皇上几时醒的?”   “刚醒。知爱妃昨夜劳累,不忍心唤你。”季泽看着她,笑得仿佛是那三月的春风拂过御清池,荡漾极了……   陶晴忙双手支着身子坐起来,“皇上身体好些了么?可传御医瞧过了么?”   “尚未。”他只看着她,笑。   陶晴坐起来了,才猛然发觉这货竟然自作主张将自己搬运到了她的榻上,心中便有些不快,又加上先前那个梦,于是福身,道:“既然皇上已经能够下地行走,想来是大好了,臣妾唯恐在御星殿里反倒不利龙体修养……”   “爱妃此话错了,朕不是走过来的,是挪过来的……”他躺在榻上,侧首看着她,迎着窗户的亮光,面上竟然全无血色,“是了,朕的事着实不该教爱妃费心的……温良,送……咳咳……”   “是。”温良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还,还抱着小白!那没良心的东西一进来,便从温良手上挣脱了,朝着季泽狂奔而去……   “……”陶晴默了默,扭头道,“皇上要臣妾随驾御星宫,实乃莫大的恩宠,只是臣妾心中着实惶恐得紧……可若圣上不嫌臣妾愚钝粗拙,臣妾便能安心侍奉了。”   “爱妃又说这样生分的话,朕可曾说过爱妃半个不好?”   陶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于是回身对温良道:“宣太医进来,给皇上请脉。”   这次进来的人倒是少了一半,昨夜打头的那个老头又来了,四个人轮番诊治完,又交流沟通了一番,才下结论:“皇上已无危险了,只是余毒未净,加上昨夜放血过多,血脉运行有些凝滞,这几日恐怕还不能大好,只能慢慢调理。”又扭头对着陶晴,“皇上如今的身体,切不能操劳,也不可嗜睡,否则不利气血通畅。”   季泽在一边也不插话,只吊着眉梢看着这一切,心情愉悦异常。   陶晴点头之后,就将人赶了出来,见他看自己,心里便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刚刚的话,皇上可记下了?”   “朕知道了。”他应得非常干脆,只是嘴上那个哈欠也打得实实在在。   既然死不了,嗜睡不过是多受点罪罢了,却可以给她捡便宜得个清净,陶晴便懒得理他,上前将小白抱在怀里,在一边坐下,将那软软的肉球握在手里,刚刚的烦躁顿时被肉掌拍了个粉碎,心中满足极了。   喝了半杯茶,再抬头,却见他果然正迷糊着要入睡,陶晴这才想起还有大事未说,只好开口:“皇上,昨夜收到两封急报……”   闻言,他果然睁开了眼,“嗯?”   “昭王和南安道的童将军……”   季泽眼皮垂下,似是在闭目养神,“爱妃觉得,朕和江山哪个重要?”   他问得漫不经心,仿佛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问罢了。   “自然是性命重要。”她回得举重若轻,却又十分巧妙,性命重要,你的性命重要,边关将士的性命也重要。   这个回答有意思,季泽嘴角扬着,笑笑,才又睁开眼,看着她:“若朕当真丢了江山,爱妃又如何看朕?”   “……”这话明显的就是在标榜“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丢了地盘”!陶晴再懒得跟他讲这些,只说:“臣妾看人,不过是随自己心性罢了……”   而你的渣男形象已经定位了!   “是,你是个随性随心的人……”   陶晴恍然想起先前说过的话,将外间的温良喊了进来,问他眼下的时辰。   “刚刚午时二刻。”温良躬身回。   季泽无聊,便插话进来:“爱妃问时辰做什么?”   陶晴本想打个哈哈揭过去,那温良对自家筑起却十分的心直口快,躬身道:“娘娘今早曾说,若是皇上没有在午时二刻前醒来,就……”   “就送医官局那几个学艺不精的老学究去面见先祖。”陶晴将话截了过来,与其等人来说,不如自己主动说。   “哦?爱妃竟然因此而要定人死活?”   靠,你自己把事情托付给我的,现在这么针尖大的僭越,你便要追究责任了?!陶晴刚想开口辩解,却听他道:“甚好,甚好。”   ……   午膳过后,陶晴无处可睡,季泽鸠占鹊巢却不能睡,两人只好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着。   日影西斜,眼看还有半个时辰便日落了,却不想温良进来,说是锦妃让人送清火的莲子汤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季泽想也不想,道:“让人进来。”   这倒出乎陶晴的意料了,他如今一脸的病色,怎能如此大意地见人呢?   片刻,便有个丫鬟双手捧着个托盘进来了。   季泽看了那拜辞的汤盅一眼,道:“你家主子有心了。”   等人走了,季泽便丢了个眼色给温良,温良却能准确领会那淡淡一眼中的意思,从袖里取了枚银针出来,放在莲子汤中搅了一搅,再拿出来时,果然黑了半截。   季泽却并不说话,扬扬下巴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他竟没有立刻派人去讲那明锦捉来,陶晴心下却有些奇怪了,不过更奇怪的是那人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将药送进了御星殿。   “那丫头不是明锦宫里的。”季泽道。   “嗯?”   “朕记得宫里的每一张脸,见了他们自然知道是哪个宫里的,谁的人。”他说这话时,面上十分得意。   太变态了!这宫里奴仆侍卫妃嫔不下两万人,他竟然记了个清清楚楚!陶晴抖抖嘴角:“臣妾佩服,皇上这样的人物怎会缝隙可教人钻呢……”   “朕有!”他本是看着她的,说完这两个字却翻将脸别了开去,半天才断断续续道,“朕,咳咳……迷路……”   啊咧?!他说的迷路应该就是路痴的意思吧?陶晴只觉江漫晨的两只眼球差点没有跌出眼眶子!   “三五岁时,母后被贬为妃,曾被禁足了一段时日。但朕自幼喜欢出屋去玩耍,只是……常常被皇兄们戏弄,跟着他们东转西转,却总是于夜□临时只剩我一个,兜兜晃晃找不到回去的路,等天色全黑时,更是不知身在何处,心中便愈发惊恐……那时人小,胆子也不大,每每惊吓,只顾得往前走,从不看路,慢慢识路的本领也就没了……”   他说得平淡,只是一个皇子竟然被强行屏退随从,然后被带至偏僻之地……当时他及其母亲的处境大约是很不好吧,说起来,她母亲被贬为妃,莫非原来竟是皇后么?   不管怎样,那都是一段不太愉快的时光罢!陶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这样沉默着更加尴尬,只好随便抛了个问题出去:“皇上记不住路,反倒记得住这么多人?”   “这也算是因果吧,母后发现朕易迷路,便一再告诫,宫中人心险恶,若这么大个短处被人握住了,便等同于将姓名交与了别人……便开始要我记人,只要记住了所有人,知道他们属哪殿哪处,便可跟着他们,走到自己的住处来,毕竟他们都是穿梭行走于各宫各殿的。”   这……确实是个法子,只是也忒蜿蜒了些。   陶晴忽想起他刚刚的一句话,问:“既然迷路之事不可向外人道,皇上如今又为何……”该不会是想过完倾诉的瘾以后杀人灭口吧?   季泽先前的平静一扫而光,面上满是幽怨:“爱妃也知不可为外人道,所以,朕从未将爱妃作外人看过……”   “……”又来了。   陶晴忙端起杯子低头喝水,趁这功夫也好缓一缓神思,这才惊觉谈话已经偏离主题十万八千里了,赶紧借着将话题拉回正途的档口,免了此时尴尬,便问:“皇上既然知道刚刚的丫鬟不是锦妃的人,那应是知道她属哪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很多人说太清水了,所以,咳咳……   这章有个吻,大家慢慢找……   正文 第39章 报应   陶晴忙端起杯子低头喝水,趁这功夫也好缓一缓神思,这才惊觉谈话已经偏离主题十万八千里了,赶紧借着将话题拉回正途的档口,免了此时尴尬,便问:“皇上既然知道刚刚的丫鬟不是锦妃的人,那应是知道她属哪宫的。”   “爱妃想如何?”   想如何呢?这明显是个局。如今宫里人人自危,明锦也在禁足之中,这人却偏挑了这个档口来投毒嫁祸,想来也没抱成功的希望吧。可若没有成功的希望,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除非是……   季泽扭头看了她一眼,“既是有心安排,总不好辜负的……”   她只是约莫这猜出来的,可他是确切知道人是谁派出来的,这其中还是有差别的,但看他没有要说的意思,陶晴也不便细细追问。   刚用过晚饭,太医便过来了,又是施针放血喂药那一套,忙了不下两刻钟,才退了出去。   陶晴见今日也没什么要做的了,便想寻个时机告退回去了。   可她还没开口,季泽却发话了,“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总觉得这御星殿里冷清得厉害。”瞟了她一眼,才继续,“幸好爱妃在这里,不然朕……只好追着爱妃到黎晨殿里去了……”   陶晴:“……”   不过他脸色确实不好,即使是被一旁柔和的烛光给照着,也盖不住神情上的疲惫和落寞。   虽知这落寞是故意摆在那里的,可因着那句“朕只好追着爱妃到黎晨殿里去了”,陶晴也只能叹口气认命了,只是抬头看到他在小榻上安然舒适的模样,心中便老大不自在,上前两步道:“皇上龙体未愈,实在不宜于如此则窄的小榻上安息,还是在床上修养得好,也利于气血流通。”   事实证明,身为君主,都非常的识时务,季泽虽用一声“哦”来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可最后还是起身,慢慢地挪了回去,然后喊来温良,吩咐道:“这个榻摆在这里,着实碍事,况朕行动吃力,还不赶快抬下去!”   这个榻是她最后的领地了,决不可退让!陶晴忙在一边跟了个腔:“皇上所言甚是,是臣妾昨晚考虑不周了。”不待他回话,便扭头对着温良,“就摆在书案旁边罢。”   季泽自然明白着话里的意思,她是摆明了不和自己同床共枕,若他追问,少不得要听些“臣妾也是为皇上考虑”,她甚至会借着“臣妾确实愚笨,不能叫圣上满意”而请回黎晨殿……   那样,岂不是没有意思了?季泽笑笑,便自己躺下睡去了。   陶晴因昨夜精神劳累,白天又没了午觉,便有些瞌睡,见季泽睡下,自己洗漱完了,便也退了外披,抱着小白,躺在小榻上会周公去了。   觉得天要亮了,她睁了几次眼,只觉得眼前昏暗,复又睡了过去。也不知是第多少次睁眼了,脑子里猛然清醒,都醒了这么好多回,天色没道理还如此昏暗啊。她猛地坐起来,才发现小榻周围竟摆了一溜的屏风。因了这屏风,纵使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她这一方天地却还是昏昏不辨昼夜。   她披上外衣,刚伸手,却见跟前那幅屏风竟自己挪到了一边,她抬眼,见外面有五六个丫头正低头在外面候着呢。   片刻功夫后,便有丫鬟捧着梳洗的东西进来了,第一次这么被黎晨殿外的人伺候,又是在御星殿里,陶晴心中老大的不自在。关键是眼前十多个人却一点杂音都没有,这种疯狂的沉默,让她无所适从,于是喊来温良。   温良躬身道:“皇上今日没有早朝,却因有要紧事需办,便宣了几位大人在书房议事。”   陶晴无语地看着他,等他唠叨完了,才忍着脾气问,“我只是想问小白去怎么不见了?”   温良:“……”   太阳已经在东南角的蓝天上,离着午膳的时间应是不远了,陶晴看着一桌的早膳,却只喝了碗粥。小白抱大腿去了,她在殿里实在无聊,可因着前日那句“无谕不得踏出殿门一步”,只能在御星殿里转圈圈,可怎么转怎么觉得不如黎晨殿合心。   午膳时分,季泽才缓步回来,面色倒比昨日好了许多,只是顺着额头滑到眼角的汗珠子却怎么看怎么扎眼。   而对陶晴来说,比之更扎眼的则是他脚边的那一坨撒着欢的黑黄色!因看着太不顺眼了,她趁机将携小白回去的要求再一次明确地提了出来,并且通身充斥着绝不让步的凛然。   这要拉长久战的架势惊得季泽怔了怔,说了声“好。”十分的爽快干脆,陶晴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那充得饱胀的煤气罐,又找不到开启的门阀……   春雀、夏羽看到江漫晨回来,欢喜得不得了,就连廊下的那两只相思鸟也叫得很欢快。   可陶晴进黎沉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抬了一大桶热水到寝殿,然后泡了进去。   洗完澡又换上身简单清爽的衣服,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于是站到廊下,抱着小白去逗弄那两只相思鸟,心中却想着童嘉的事情。从季泽的话里看出来,边疆之事,他早已有了应对,无需担心。可关于童氏这一家子,他又会怎么处置呢?   不多时,春雀看她头发干了,便拿了梳子过来要给她梳头。陶晴挥挥手,抱着小白进了屋,一头扎在床上,顿觉安心无比。   她这一觉直睡到傍晚,睁开眼,却见季泽正在一边坐着,这货果然跟过来了!她只觉对眼前形势无力极了,也只好理了理垂着的头发,披衣下床,有气无力地行礼:“皇上怎么过来了,到底龙体要紧。”   “今日日头有些大,朕便乘轿过来的。”他抚了抚膝盖上卧着的小白,“刚收到密信,边疆之事,已经解决了。”   “嗯?”虽知道他早有应对,可才三天时间啊,陶晴过去把虎崽子抱过来。   季泽本来面上的神情十分淡定,眼下却没有直接开口,反倒是笑了笑,面上颇不自在,道:“江固率领西卫城的大军北上,会师北宁府,迎战藩王,两方悬殊太大,那昭王便主动降了,也免去了血流四野;至于童辉那边,其实他刚起兵行至殷江,便被人绑了,朕早传了密旨出去,命人率着大军顺着殷江而下,然后,围了晏国都城……”   果然,西卫城和南安道的“叛乱”都是假的,都是季泽谋划好的。江固率军回合北宁府去打昭王;而南安道自始至终都是个陷阱,大军顺着殷江去围了晏国国都,加上东连境上的江祝昌驻在那里,晏国又不敢轻易撤营,生怕腹背受敌……   这个局怎么看怎么是因着造反而来的将计就计,事实上,只怕是有心人有意为之吧。陶晴抬头看着他,道:“臣妾果然是杞人忧天了,皇上这样的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也有谋不到虑不及的……”季泽叹口气,将目光投到小白身上,“比如它,便是在朕预料之外的……”   他偏头朝窗棂上看去:“可朕既存了私心,得了江山,到手的又岂有被人抢去的道理,还要累及黎民受苦。”   存了私心?季泽强皇位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个私心又是谁呢?陶晴虽然十分的好奇想知道答案,可这种深宫秘闻什么的都超级危险的!   许是她面上纠结挣扎得太过狰狞了些,季泽忍不住多看了会,许久才道:“母后心小,只装得一个人,再没有精力参与后宫之事,所以才会中计,被贬为妃,连同最后都只能以庄妃的身份下葬……她与父皇生时已有诸多遗憾,死后都不能同穴……”   这就是他的私心:若自己能继下帝位,那么庄妃便是太后,理当同先帝合葬。   可怎么看季泽都不是这样的人,这个事实就好比是小白想吞下廊下的那两只叽喳,因为这样就可以让它们在肚皮里团聚了。   陶晴忍不住问:“真的么?”   季泽嘴角咧得老大,眼睛眯的老小,道:“自然是假的。”   陶晴只觉得一只野兽正在自己体内奔腾叫啸……   季泽笑笑,便低头喝茶,半天没有说话。一个问鼎龙椅的人,若说他辛苦抢江山就是为了这么个理由,世人断不会相信,但不论这个理由在所有动机中占了几分几毫,只要这个理由成了动因之一,那么万里的江山是不是也能多出几缕人情味?   陶晴看他心情不错,终于还是将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道了出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当年可曾……”动情过?   她没有把最后三个字问出口,季泽也跟着当做没听到,半天才来了一句:“自见识了父皇母后间的纠葛后,朕便觉得不动情应该是好的……”   “想来应该是好的,”她记得经常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便顺口接了下来,“心不动则不痛。”   “心不动则不痛?有意思。”季泽将杯子放在桌上, “只是说出这话的却偏偏是你,果然,这世上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呢。”   有些话,听过就算了,不可细究,否则只是徒添烦忧。陶晴深谙此道,并将其奉为真理,每每听了意蕴深远的话,便拿着不便深究的借口,抛在一边,懒得去想。   季泽大概觉得自己今日话多了,便道:“本是来告诉爱妃军情,不想扯到这个地步……”   是了,眼下的军情,眼下童家的局势,一切已成了定局,后天就是皇后上一世死去的日子了,可陶晴还有些小事没有弄明白,总觉得应该搞清楚得好。于是笑吟吟地说:“皇上,臣妾明日想去一趟琳琅宫。”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上一章,我让两人吻了,大家看出来了么~?   正文 第40章 不归路   是了,眼下的军情,眼下童家的局势,一切已成了定局,后天就是皇后上一世死去的日子了,可陶晴还有些小事没有弄明白,总觉得应该搞清楚得好。于是笑吟吟地说:“皇上,臣妾想去一趟琳琅宫。”   这话于当下的情景着实突兀了些,季泽听到后也多少有些诧异,只是他的诧异不过是眸光中的一掠而过,只是瞬间便面色如常了,点头道:“爱妃想去便去就是。”   虽说已经跟季泽报备过,可陶晴还是隔了一天才行动,因为这是童嘉上一世自焚的日子。午睡起来了,陶晴带着夏羽出门,许是季泽也早就下了命令,看守的侍卫并未阻拦,反而十分客气地将她们请了进去。   童嘉正在偏殿里看佛经,听到宫人通传,怔愣在面上一闪而过,随即微不可见地点了头,面上再没什么动静,直到人进了屋,才持着书道:“坐罢。”   陶晴还是上前两步,屈膝行了礼,谢过座。   童嘉道:“你倒是仔细,不给人揪错的机会。”   “无关仔细与否,娘娘是皇后,臣妾既是来拜见,就不可废了礼数。”   童嘉听了这话,才将书放下,抬头冷眼看着她,“所以她们斗不过你。”   与其说这是她给出的结论,毋宁说是她居高临下给出的点评,到底是皇后,即使到了如今这番境地,说话却一点不损自己的身份。   陶晴抬眼在桌上瞟了一瞟,竟是她第一次来琳琅宫时,见到的那本《妙法莲华经》,几个月了,还是同一本,只是不知看书人到底看进了什么。   千香上过茶,童嘉才开口,“晨妃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陶晴倾了倾身子道:“望能从娘娘处解惑。”   “哦?”童嘉面上的笑容两分温和,三分疏离,六分尊贵,“那你有何事不明?”   如今这个情形,客气已是累赘的东西,陶晴也不想转弯抹角,“臣妾今日过来,只是为了求两个看法罢了:一,娘娘如何看皇上;二,娘娘如何看锦妃?”   “我为何要告诉你?”她不再自称本宫,可见对“皇后”这个身份着实是毫无眷恋了。   “因为臣妾也带了娘娘想知道的消息过来。”   “要同我交换?也罢,既是你带来的,想必应该有几分意思。”童嘉将一众人都屏退了,才挑出一个戏谑又期待的笑出来,“把我便告诉你第一个吧,只端看你要不要听了……”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她既已来到这里,自是来问个明白的,又如何会不听呢,陶晴只浅浅一笑,权当表了态。   “其实你问的这两件,本是同一件,我也很想让你知道。”童嘉说这话时眉眼中颇具光彩,好似对这个反应真的十分满意一样,默了默,片刻便将思路理顺,复又开口:“陈年旧事了,与我来说,也实在算不得一个故事,只能勉强说说是个结局罢了。”   童嘉的叙述如同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影,保持着同一个节奏,没有起伏,如同在看佛经一样,无悲无喜无痛无伤……   —————————童嘉自述的分割线———————   自幼时起,爹爹便因着他的职位而整日在外奔波忙碌抑或应酬,看顾我和哥哥这件事,多是娘亲在操持。许是因为爹爹的关系,娘亲便常在身旁讲“等你长大了,娘亲定会给你寻个知情懂趣的夫君,教你过上圆圆满满的日子……”   每当此时哥哥便会站出来,在一边拍着胸脯讲:“若有人敢欺负或是委屈了妹妹,哥哥定会要他好看!”   是以,我自小便从未有过进宫的想法,更遑论母仪天下了……因从懵懵懂懂起,我就相信,娘亲讲的那些大约便是自己以后的人生了。   后来渐渐长大,到了豆蔻思春的年纪,我便觉得娘亲所做的安排实在很好,找个不太差也不十分出挑的人家嫁了,只要那人待我好即可,也可以常回童府,看看爹爹,见见哥哥,陪陪娘亲;待爹娘百年之后,也还有哥哥护着我,倘若真被那人欺负了,我定要叫哥哥去将那人狠狠教训一番的……   你就这么诧异?不信罢?可我自幼向往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安安稳稳无风无浪地过完几十载,这便是我、哥哥和娘亲一直憧憬着的结局了……   但是憧憬不过是美好的愿景罢了,打破我们憧憬便是七年前的那庄大案。对,是当年的太子案。   太子案发后,爹爹被贬了官,这本没有什么,我心中甚至还有些欢喜,连一直卧床四个月的娘亲心中都宽慰不少,还一直好言安慰爹爹,说既是年纪大了,就该回家好好享享天伦之乐……可当日,当日晚饭的时候,便来了一群人,将哥哥带走了……白日,娘亲的身体才刚刚和转了少许,却因晚上的一番惊吓而又病倒在床……   爹爹出去为哥哥的事情奔走,我没日没夜地陪在娘亲身边,每次见她睁眼看过来,我便笑着说:“娘亲,爹爹说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日后,回忆当时的情景愈加频繁,我便愈是肯定当日娘亲单单是靠着这句话才等了那几日。因三天后,父亲被通告去天牢领尸首……虽然我们努力瞒着,可母亲还是在两日后的晚上追着哥哥去了……   这,就是那个真正的结局了……   看吧,这着实算不得上是个故事,只是两个迥异的结局而已……   无需这样看我,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说起来也没有当初的伤感了。只是我问你,若这两个结局应验在你身上,你会如何?   (陶晴赶快将目光重新凝结在杯子上,认真掂量了一番,道:“没有这个‘若’,是以,我无法回答。”)   是了,没有亲身经历过,谁回答得出来呢?!可是,假使你知道了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你还会如此淡然、还能如此淡然么?!(童嘉看着陶晴低低冷笑了一声,满是嘲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改写童府结局的人是谁,可好?   (陶晴早猜到那人是谁,可她竟真的如先前童嘉所说,有些排斥这个答案了……)   就是季泽!你这么聪明,早料到了吧?呵呵……即便庄太后被贬,即便是他丢了太子之位,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无可厚非,可他竟然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永不给太子党翻身的机会,而将四十多人下了狱,死在其中的更是高达三十八个!   其实我童嘉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死了谁活了谁又和我一个女子有什么关系呢?可关键是我哥哥也在其中,他被人活活折磨致死……你可知爹爹将他尸首抬回来后才发现,哥哥是咬舌自尽的!他那样的人,从不是个忍不得痛的……可最后却终究是抵不住,可见他们有多狠!当年的九皇子找不到扳倒爹爹的证据,所以拼命折磨哥哥……   哥哥死了,娘亲去了,爹爹一夜颓败了下去,童家也名存实亡……   可笑,你还问我如何看他?!那你觉得我能、我该如何看他?!   (童嘉问得这样凌厉,陶晴知她这话不过是想问季泽本人罢了,因此,也没有作答,只是反问:“这事你是何时知晓的?”)   我何时知晓?大约是哥哥死时,爹爹就告诉我了罢。因着娘亲的逝去,我对先前及之后种种再无半点期盼希冀……   没有期盼希冀,并不代表可以就此死去,我便想,做点什么罢!可是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件有意义的事,他求什么,我便给什么,等他将想要的都紧握在手之后,再……你也知道的吧,求不得之苦,那里及得上得又复失呢?!   于是我就走上了娘亲和哥哥最不愿看到一条路……   童嘉的整个叙述平静极了,即使最后情绪有些波动,那也不过是小小的起伏而已。   陶晴便是在她平静简略的叙述中,将事情了解了个清楚,可她并没有恍然大悟的痛快,相反,心头被童嘉的情绪给堵得有些发涩,还有,关于季泽所做过的那些事……   但是在童嘉这样的人跟前,切不可露出弱点,陶晴便赶紧问:“我刚刚问娘娘怎么看皇上和锦妃,娘娘说两个本是同根同源,可如今娘娘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锦妃……”   “不是与我交换么?可如今我已说了这么多,却对你带来的消息无一耳闻……”童嘉正眼看着她,眼睛里冰冷得吓人,许是被刚刚的叙述牵动了情绪罢。   这话倒是真的,陶晴低头想了想,便将前一日从季泽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道了出来。   这些个消息于童嘉而言,实在算不上是好事情,可她听了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面色反而比先前平静了不少,片刻后轻叹一声道:“自你来琳琅宫,我就大约猜到了。再加上你要拿消息来换两个微不足道毫无益处的‘看法’,我便肯定了先前的猜测……他从未信过我,事事防着我,又岂会中我的计?可叹我不能选夫君又不能毁君主,可士兵却会选择他们愿意追随的帝王……天命既选定了他,便是要亡我童氏!”   如童嘉这样的女子,本不该信天命轮回这一说的,可如今竟说出这番话来,应是彻底绝望了吧,陶晴如此想,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要起身告辞。   就在她推开杯子起身的那一瞬间,童嘉却开了口:“你为何来问我如何看明锦?”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童嘉的故事……   唉,话说,存稿军支持不了几日了,某冈忽然很忐忑~~~   希望大家多给点动力,让某冈将日更坚持到底啊~!   正文 第41章 一不小心   就在她推开杯子起身的那一瞬间,童嘉却开了口:“你为何来问我如何看明锦?”   陶晴复又坐下来:“因为先前锦妃所做种种,于娘娘而言确是百利无一害的;还因为……那碗莲子汤。”   是那碗莲子汤,送汤之人明知嫁祸要被识破,还硬要这么做,多半是为了保护明锦吧?而在这个端口,会来这么一招的人着实不多了。   “你同他一样,一旦抓到蛛丝马迹,便绝不放过。”童嘉的目光则一直锁着陶晴,只是这目光却不是正眼相看,而是从眼角的射出来的,便多了几丝玩味的意思,“可你又如何认为我会说?”   陶晴微微偏头抬了抬下巴,哂笑道:“娘娘自是可以不说,我可以自己去查,或者是去问皇上,他那样的人,只怕早就将一切查清楚了。”   童嘉喝了口茶,道:“罢了,与其等你去查劳民伤财,不若我直接告诉你吧。”   “明锦啊,不过是个只会穿衣打扮的千金小姐罢了,我之前确然是如此认为的……”童嘉顿了顿,应是在找合适的词吧,“可她看上了哥哥,而哥哥也中意于她灯鹄匆彩羌朗履亍   确实,与一个女子而言,最幸福的事大约就是真心喜欢一个人,而在相同的时间里,那个人也爱着她。陶晴点点头,明锦应该很幸福……过……吧!   “后来,我进宫,她应是猜出了我的意图,便编了许多的谎言,求着明尚书将她也送了进来……”童嘉脸上难得绽出一个颇无奈的笑,“很多事,我并没有想将她牵扯进来,可她却还是卷进来了,有时候是为了掩护我,有时候只是想那么做罢……”   就这半个时辰的功夫,陶晴却收获了如此多的信息,只是有太多的事出乎意料了,比如童嘉不但对季泽无意,反而是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又比如明锦才是那个真正痴心不负的女子,她进宫来,不光是为了意中人,还有意中人的妹妹吧,算得上是爱屋及乌……   “所以,那碗莲子汤确是娘娘送的?”陶晴看着她问。   她也看着陶晴,面上的神情端得很好,那是一国皇后该有的矜贵,只是还掩不住眼神里的一丝莫名,可她到底什么都没说,也就没有反驳。   陶晴却看明白了,道:“我知道了。”   “纵使不喜她,可说到底终究是童家连累了她。”童嘉道,所以她还是做了一出最拙劣的“嫁祸”戏码,虽然蠢笨了些,可好在证据充足,关键是好用。   外面的太阳已不如先前那般白晃晃地耀眼了,成了相对柔和的黄色,陶晴思虑良久,终于发话了。   “上一世离开得早,娘娘想必也好奇身后事罢,比如童大人和童将军的结局?臣妾也不知是好是坏,但臣妾敢说,他们的结局比这一世要好得多。”   童嘉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终于起了变化,她扭过头,紧紧盯着江漫晨,目光在瞬息间变了又变,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怪物。   “今日从娘娘处受教了,臣妾感激不尽。”陶晴起身恭敬地行了礼,却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低声道:“娘娘若想为他们求一个如同上次那般的结果,只能先给自己一个同样的终了……”   不是她陶晴狠心,而是有些事容不下人情,况且若说季泽夺江山是私心太重,那童嘉之前做的又是什么呢?先前的边疆不稳又该找谁来负责?   千香上来要收拾杯盏,看到先前江漫晨搁浅的茶杯依旧是满满的,抬头道:“娘娘,晨妃还真是警惕呢。”   童嘉看也不看一眼,便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了。江漫晨是谁,她如今已经不想知道了,只是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先前明锦会处处受制于人。   这算不算是天要绝她?   重活一世,她想了办法,甚至动用了前世一直护着的明锦,可如今的情形又好得到那里去呢?她倾尽所有,不过是想替娘亲哥哥报仇,不过是想杀了那个人,现在看来是杀不了人了,不过能让他活着痛苦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又往桌上扫了一眼,童嘉的嘴又缓缓地弯了上去,日光透过窗纸,只将一层浅黄的柔光透进来,打在她脸上,愈发显得这个笑容艳丽华美……   陶晴回到黎晨殿,坐下来想,这季泽果真是个做帝王的材料,下手够决绝,也够狠,这本没什么,自古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这样的人,将一切都算计掌控在手心里,真的很不利于身心健康啊!   小白见她回来,难得地跑过来献殷勤,在她脚下撒着欢地转圈圈。   陶晴立即就笑了,伸手将他抱在膝盖上。是了,还有这家伙呢,如今事情要了结了,她也该回去了,这老虎本是上一世没有出现的东西,是时候把它送回野外去了……   话虽这样讲,可以触到那软软的肉垫,陶晴立马就舍不得了,想着在这里多住几日也无妨,毕竟穿回去,无论如何是摸不到老虎的肉球的啊!   春雀见主子想事想得入迷,便将茶水轻轻地放在桌上,正想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却听到江漫晨“咝”的一声,吸了口冷气。她赶快奔上去看,只见小白那两颗明晃晃的小尖牙正刺在娘娘的右手无名指上!   春雀赶紧上来,紧紧扣住小白的颌骨,将它从陶晴手上拖了下来,又急急唤了夏羽进来。   夏羽进来,陶晴无名指前面两个关节都已经鲜红鲜红的了,看得那丫头吓了一跳,忙吩咐人去请医官。   “不用!”陶晴龇着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流点血了而已,远远看着吓人罢了,你们帮我清洗包扎一下就好了。”   夏羽几步上来,托着江漫晨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只有两个小洞,这才安了心,喊人打了干净的温水来。   陶晴把手放在盆里,随两个丫头清洗折腾,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们给她擦拭。她低头一看,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浅红色,可无名指上却还是缭绕着一层红色的烟雾,因为还在流血!   陶晴顿觉不妙,赶紧让春雀取了段棉布过来,在无名指根部紧紧缠了几圈,阻止血液流动,又让夏羽亲自去医官局请个有名望御医来。   只是被小白的牙齿咬了个小口子而已,就算江漫晨是个疤痕体质,可也不至于如此血流不止,所以,眼下这个伤口不是她能解决的!况且小白从未对任何人“开过口”,今天就会张嘴咬人呢?   陶晴看着“自己”那根手指,看着它从白皙变成浅红,又从浅红变成暗红,最后变成了灰紫色,可血还是没有止住,只是冒出来的血珠明显变小了而已。   医官局的人终于到了,来得正是上次帮季泽解毒的那人。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却说:“看这情形,应是染了什么不利伤口愈合的药,可臣仔细查探,又着实探不到任何药物的痕迹。”   都洗干净了,你当然查不出来。   不过这医官却是个经验老到的,找不到原因,也没耽误治疗,忙喊了宫女来帮晨妃娘娘擦药包扎。完了,他又给陶晴诊治了一番,说是没有大碍了。   刚刚用来止血的棉布带子也被除了,陶晴这才觉得已经麻木的手指开始有了微微的知觉,便道了声“辛苦”,让医官下去了。   陶晴就这样举着那个布制棒槌一样的手指端详,半天也没看到有血迹透出来的样子,不过要真浸出来才可怕,这么厚的棉布,得要多少血才够湿透的啊……   想起在琳琅宫碰过的那个杯子,陶晴实在不明白童嘉为何要害自己,确切说是童嘉为何只是这样害自己?她确实没有想明白,因为眼前已经开始花了,脑筋也慢慢地运转不动了,她只好吩咐春雀帮自己把发髻解开,然后就进里屋上床会周公去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很是奇怪,她只觉得自己沉在乱七八糟的梦里,可梦外的声音又能听得一清二楚。季泽好像压低声音道:“怎么还这么烫?……朕只想知道结果!”   又好似听到温良的声音:“皇上,琳琅宫走水了……”   陶晴听得分外清楚,只是和梦中的嘈杂混在一起,一会是梦里,一会是梦外,叫她也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她想仔细辨别清楚,可一想又觉得额头绷得生疼,只好作罢……   等她再睁开眼时,屋中已是大亮,可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被突然闯进视野里的一张鬼脸给吓的差点魂魄离体,穿回现代去。   春雀两只眼睛通红,脸上鼻涕眼泪连着一起流,可这么一张花兮兮的脸上,此刻却满是辛酸的惊喜,“娘娘,您总算是醒了……”   果然自己是生病了,陶晴想着,难为这丫头一直守在跟前照顾,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于是便忍不住想抬手摸摸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许是睡了太久,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举起来,眼看要够到目标了,却听那丫头急切地道:“娘娘既然醒了,身体可好了?小……”   后面的夏羽两步上来,将春雀推开,道:“娘娘醒了?可还有哪里不好么?我马上让人请医官来。”   “不用。”陶晴砸吧了一下嘴,“有些渴了。”   早有小丫头倒好了茶送上来,夏羽忙扶着主子坐起来,又给她披了件外衣,才接过杯子送到她唇边。   陶晴只觉得撑着身子的胳膊都有些抖啊抖的,只好就着夏羽的手,饮了半杯水下去,问:“什么时辰了?我睡着的时候可又什么事发生”   “才过了申时一刻。”夏羽转身将杯子递给那人,“昨夜子时,琳琅宫走水,皇后娘娘她……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童嘉,就这么死了……   不过临死这一招,还是有很多后遗症的~!   所以说啊,皇后,那是吃白饭的吗?!   正文 第42章 是你?!   陶晴只觉得撑着身子的胳膊都有些抖啊抖的,只好就着夏羽的手,饮了半杯水下去,问:“什么时辰了?我睡着的时候可有什么事发生”   “才过了未时三刻。”夏羽转身将杯子递给那人,“昨夜子时,琳琅宫走水,皇后娘娘她……薨了……”   陶晴默了,忽然觉得心头有点堵,虽说她一向痛恨仗着重生而为非作歹之人,可对于童嘉,她却讨厌不起来,许久才问了句:“皇上那边可有旨意下来?葬礼几时举行?”   夏羽道:“昨夜,事情发生后,皇上才从离开黎晨殿,但现在还没有其他消息……”   陶晴点点头,又看见春雀那红肿的两只眼,终是不忍,安抚一样看了她一眼。   可看到自家主子撑着身子都很困难了,春雀立即让人打了温水进来,给陶晴洗脸净手漱口,完了,又将一直温着的白粥端上来,伺候她吃。   自昨日午饭后,她便再未进食,如今陶晴确实饿得有些虚了,硬是将一碗白粥喝了个干净,想起咬了自己的一口的家伙,便随口问道:“小白呢?你们没有难为它罢?”   春雀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却被夏羽给剜了一眼,生生顿住了脚下的步子。   陶晴看到了,只对着春雀道:“说。”   春雀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成串地往下淌,“娘娘救救小白吧!”   啊?谁难为小白了?陶晴不解。   原来季泽一得了黎晨殿宣医官的消息,便匆匆赶来了,只是他进来时,陶晴已经开始昏睡了。他看情形不妙,便又让医官仔细诊治,那医官又找不到中毒的证据,慎重推敲了一番,只说是小白咬了以后,伤口难以愈合。   春雀道:“后来,皇上便亲自守着娘娘,也不许医官离开,只是娘娘许久都没有醒来……皇上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连带着看小白的眼神都越来越可怕……然后,琳琅宫出了事,皇上这才离开。可就刚刚,温总管过来,见娘娘还没醒,便将小白带走了,说是皇上的意思……”   陶晴不觉有些头大,她前一天还在考虑如何将小白送回山林,眼下却……   春雀见她不言语,嗫嚅了一番,还是开了口,“看刚刚的架势,小白这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吃过粥,肚里踏实,陶晴觉得已不如先前那般虚了,便吩咐夏羽:“你去准备步辇来。”   那丫头却没有动,低声道:“娘娘如今的身体,还是……”   “无碍了。”陶晴见春雀那个样子,于心不忍,只好嗔怪她,“还不给我梳头?”   虽然身体还没好,可陶晴一想到面临即将失去肉垫的生活,心中免不得焦急,一番穿戴所费的时间,比平日反倒少了。   夏羽担心主子的身体,是以又给江漫晨批了件薄的披风,看春雀那个样子,实在不适宜出门见人,便另外唤了几个宫人跟着。   自穿越来,这还是陶晴第一次乘坐步辇,可眼下她也没工夫仔细感受了,就怕自己一个耽搁,害死了小白,是以一路上都在催促。   等赶到御星殿门口的时候,正碰见温良出来,陶晴下了步辇,便将人给喊住了。   温良呆在季泽身边,自然知道此时的晨妃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不敢怠慢,急忙过来行了礼,问了安,又道:“娘娘贵体违和,有什么事传唤一声即可……”   “本宫不过来,怕是你们不会放了小白。”陶晴挑眉睨着他,“小白在哪里?”   看她这态度,是生气,容不得商量了。温良这下是真的为难了,只好道:“娘娘……这个您实在是难为老奴了啊……”   陶晴抬头看了看御星殿的门楣,就朝里走,温良赶紧过来,要通传。   陶晴最受不得被一溜的人行注目礼,于是摆摆手,“不必通传,本宫自己进去就是。”见他躬身退下,又加了句,“还请温总管先不要动手。”   温良被丢下,一个人急的团团转,“先不要动手”,可已经挨在身上了,怎么从它身上揭下来啊?   因为门口立着的温总管都没有通传,其他的宫人也不敢多事。陶晴也不让夏羽跟着,一个人一路无阻地进了主殿,却没看到季泽的影子,便往偏殿摸去。   因为身体还没好,她走这一小段路已经稍稍有些吃力了,所以,进了偏殿,还未到书房时,便放慢步子调了调呼吸,这才发现书房外,并无宫人值守,想来应是被季泽屏退了。她走了两步,却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让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那人道:“国丈之事涉及天家家事,皇上当真要考虑皇后娘娘的陈情,也不容臣子置喙。可是晏国那边,既是他们愿意每年上贡,又何必夺其城池,还派人过去看管……”   季泽的声音却将他的话打断了:“就要那个青州城,殷江从此城流入晏国。”   那人便明白过来,道:“臣遵旨。”   果然是闻逸!可是闻逸怎么会在这里?上次春雀明明说,围场事件后,他便被派去南安道了,莫非制住童辉率军顺江而下的人就是他?从他们所讨论的事情来看,应当就是如此了……   闻逸可以担此大任,可见季泽对他不是一般的信任,那当初某人因为“吃醋”而将她连夜赶回来,又是为什么呢?只为了寻一个借口,好“理直气壮”地将闻逸“发配”边疆么?   呵呵,季泽,你还真是好样的,好得很呐……   陶晴只觉得刚刚为小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去了,一直往下落……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却听里面季泽道:“这件事,便如此罢。朕今日宣你来,还有一事,就是上次在围场的事情,定要处理干净了,不可告诉将军,也不可让其他江家人知晓……”   陶晴听得这话,只觉刚刚才轻省一些的脑壳又缩紧了。上次的事情,竟不是明家做的,而是季泽早计划好了的!他上演那样的戏码,也不过是为了整治明家罢了,亏她还实打实地为了他担忧,现在想来,她自己都想笑了。   陶晴就在拐角处站着,被雕花的博古架遮挡了身影,想着还是先退出去,重新进来,直接要了小白就离开的好。   她刚转身,却听见闻逸又开了口:“有些事,做臣子的本不该过问,可当时险境,皇上既早已决定让晨妃娘娘受伤,又怎可以身犯险?毕竟龙体关乎国运,若当时没有制住猛兽……”   已经往回走了两步的陶晴听到这话,再也挪不动双腿,原来如此,当初拉了自己同行,又去半山腰上放风,竟都是为了将她弄伤,甚至是弄死,一切不过是为了打压明家,巩固皇权罢了……   而她却还一直惦记着那份救命之恩,觉得自己欠他莫大的恩情……是了,是莫大的恩情,放了她一跳生路呢……   果然,如童嘉所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比不得手里的江山。不过确实如此,一个人罢了,如何重得过万里锦绣河山呢……   一个侍卫装扮的人快步进来,手上还捧着满身血迹的小白,却不想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晨妃娘娘,便垂首道:“见过晨妃娘娘。”   陶晴这才回了神,抬头却看到血迹斑斑的小白正软趴趴地被托着,心中便什么都没了,只是两眼盯着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   那边季泽听到动静,亟亟走了出来,看到她正要朝外走的姿势,便猜出了个大概,又见她脸色难看成那个样子,便都知道了,忙上前一步:“爱妃刚醒罢,怎么就过来了?”   陶晴还是盯着眼前那一坨肉肉的黄底黑纹,“我来找小白,无意偷听。” 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了。   闻逸当下便有些不自在,本有心劝解,奈何眼前这人恰是自己曾中意过得江漫晨,又奈何一个外臣岂能置喙帝王私事?只好低头行礼道:“臣告退。”   可怜那个捧着小白的侍卫,立在当场,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皇上挥了挥手,将他赶出去了。   陶晴眼前便没有小白了,只是一团空气,可她还是保持着先前那个状态,道:“你知道罢,小白其实很喜欢与你亲近的,不过它与你亲近时,定想不到你会如此下得了手……”完了,终于转过脸对着他,使劲弯了弯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是了,皇上对人都没有心软过,何况它在皇上眼里不过是拿来逗我玩耍的畜生罢了……”   季泽上前走了两步,可也只走了两步,就在她跟前一臂远的地方停下了,道:“朕如此做,也是为了爱妃好,它咬伤了你,并致你发热昏睡。”   “本想过些天便将它送出去的,如今倒也免了麻烦。”陶晴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平静到木然,“臣妾如今只问一句,皇上如此对待小白,是当真为了臣妾好给臣妾出气,还是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留它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章,信息量很大,陶晴的绝望,季泽的忐忑,可是某冈笔力有限,最后就这样了……   故事就要完结了……   正文 第43章 结局   “本想过些天便将它送出去的,如今倒也免了麻烦。”陶晴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平静到木然,“臣妾如今只问一句,皇上如此对待小白,是当真为了臣妾好给臣妾出气,还是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留它性命?”   她盯着他,那张脸如同从画上拓下来的一般,没有一丝表情与情绪,连眼神都是,平静淡漠得好比只是打量一件物什。   她先前明明听到了那么多事,可眼下却单单只问小白,那对其他的事,她是真不抱希望了,还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爱妃就这么不信朕?”   真是笑话,他明明谁都不信,又凭什么去理所当然地索要别人的信任?   陶晴移开目光,道:“关于小白,皇上不说就罢了,现在真正是多说无益了……”   说完,她便转身,挪着步子离开。   季泽看着她一步步离自己远去,缓慢却从容,还真是没有牵挂一身轻啊,可他心中却被那个背影挤得满满的,难受……   夏羽看到从御星殿出来的主子,脸色比先前更差,赶紧上前两步,扶了陶晴坐上步撵。   陶晴本就是强撑着身体去救小白的,可小白没救到,反倒还折腾出了这么一大堆烂事,心里窝的火气简直把黎晨殿给烧个干净。   她越想越窝火,于是决定,穿回去!立刻马不停蹄地穿回去!左右童嘉已死了,她此次穿来的任务便完成了,小白不在了,肉垫也就没了,多留下来也没有意思。   可她忽然想起,自己许过童嘉承诺,要给童济林和同辉一个与前世相同的结局,其实无关承诺,这也本是她工作分内之事。   刚刚在御星殿里听闻逸的话,皇上是要考虑皇后的陈情,那么,童嘉应该是如同前世一般,写了陈情书,可季泽那货到底会如何做呢?   春雀见主子空手而归,脸色又十分不好,便赶紧整好床铺,好让主子上床休息。   到底先前病了一天一夜,外加基本没有进食,陶晴眼下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便让春雀帮着把外衣脱了,可这边只脱下一直袖子,就听外面有太监在扯着嗓子通传:“皇上驾到——”   春雀愣了愣,赶紧将那只脱下来的袖子给陶晴穿上,可衣服还没理好,季泽便急急冲进来了。   陶晴看到他这样横冲直撞进来,心下也有些诧异,但想起刚刚的不欢而散,只好皱眉前行两步,曲下膝盖,将礼行得十分周全,面上神情也十分的疏离淡漠,“臣妾参见皇上。”   她这架势,分明就是还在记恨刚刚的事情,可季泽见了,却只觉那可一路都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又想起先前的不欢而散,自己如今眼巴巴的跑来,着实太损面子了,便扭头道:“朕来,不过是有事想问……爱妃,昨日去琳琅宫,可是同皇后说了什么,否则昨夜……”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自知因果报应不爽,便希望臣妾能够念着昔日未出阁的情意,多多看顾童国丈……臣妾当时有感于皇后情深意重,便答应了。”陶晴还是保持着先前的那个距离,起了身,“可如今看来,皇上既然来兴师问罪,臣妾便自身难保了,当初实在不该应下……”   季泽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朕不想解释,所以只说一次,朕没有做过害你的事。”   陶晴后退两步,还是低着头,“是,臣妾如今能站在这里,自然是皇上隆恩浩荡,否则也不能苟活至今……”   季泽硬生生拉扯出一个笑来,“你向来会挑刺人的话说,听了教人心中寒凉。”   陶晴继续低着头:“皇上乃一国之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越是这样,季泽就越是烦闷,可最后还是压住了,低着嗓子问道:“做再多,说再多,你可真的用心看过?这世间,可有一样能有幸,种在你心里?!”   陶晴扯着嘴角笑笑,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道:“皇上说笑,臣妾的心不是随处可取的泥土,自然种不下什么。”   季泽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即又笑了,“那又如何?”他闲闲地上前两步,到了她跟前,“朕中毒卧床时,你曾答应朕,要陪朕到最后。”   “臣妾当日驽钝,皇上既能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又岂有被人下毒的道理。”若果说这话是猜测,可他眼下的避而不答,无疑是教陶晴更加确认了,“既然如此,那自然是做不得数了……”   “哦?”季泽挑着眉,十分期待地看着她,“如果小白还活着呢?”   如今这一切,早已和小白无关了,可若是小白没有死,那自然更好,自己总算没有害它平白丢了性命,如此,她便再不欠其他人什么了……   “好,那‘臣妾’便陪皇上,到最后。”她这句话差不多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尤其是“臣妾”两字,咬得异常清晰,异常重……   季泽初听这话,就笑了,是那种薄薄的笑意,很安心一样,可下一瞬,却好似恍然明白了什么,惊慌在眉间一闪而过,就如同刚刚冲进黎晨殿的情形。   陶晴也笑了,只是笑得太浅,甚至没能氤氲到颊边的梨涡,她看着他,才发现,这人长得真好看,都说好看的人多半薄情,而帝王更甚,可惜他……   季泽看到她那个淡然到解脱一般的笑,忙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奈何人还是从他手中坠下去,一片空白里,他听到:“放过小白,童嘉的请求……谢谢你,季泽……”   ———————————————————————————————————————   陶天开门进来时,陶晴正在吃西红柿炒鸡蛋拌面。他看了一眼,脱了外套,闲闲地坐在对面,然后将脸凑到她跟前,“心情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陶晴头都没抬。   “没有心情不好,还拿面盆来吃?”陶天睨了一眼桌上的瓷盆,“任务完成了,干嘛这么不开心。”   陶晴继续埋头吃面。   面对一味狼吞虎咽的妹妹,陶天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叹口气说:“你走后,江漫晨即刻被封为江贵妃,搬入明华宫……可那季泽却整日待在黎晨殿,带着一头小虎崽,还养了两只破鸟……老妹,你说奇怪不奇怪?莫非他是在黎晨殿里怀念什么人?”   陶晴继续埋头吃面……   “你既然知道他心意,当初何必说得那么绝呢?多伤人啊……”陶天继续盯着自家妹妹,就等着看她脸上有没有什么破绽,又说:“你要不是把后路都给堵死了,以后还能有事没事常穿回去看看,这个后门,老哥还是可以给你开的……”   陶晴把最后一块西红柿塞进嘴里,抬手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巴,抬起瓷盆往厨房走去,陶天靠在椅背上,自己这个妹妹,唉——他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被截断了。   陶晴停在厨房门口,背着他说:“反正要离开的,何必给他空欢喜……”   然后就是脚步声,和龙头“哗—啦——啦”冲水的声音,应该是在洗碗吧……   ———————————————————————————————————————   陶晴离开后的第十个月:   虽是初春,山上依旧寒凉,草木还未形成郁郁葱葱的景象,季泽弯身蹲下来,伸手搔了搔小老虎的额头,道:“你本是境外之物,只是‘机缘巧合’,恰落在朕手中罢了,早晚要走的,去罢……”   小白抬头舔了舔他的手心,便奔跑着投入到草丛乱石中。   半山腰上,季泽站在当日的那棵大榆树下,看着小白欢脱的身影,挑挑嘴角,想起曾有一个人在这棵树下,被老虎惊到,拉着他的袖子,轻悄悄地唤:“季泽……”   他就是被这么一声给喊得愣住了,决绝地开弓射虎,甚至在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挡在了她跟前,即便知道护住的只是她暂住的一个躯壳罢了……有些事,经历时想也想不明白,事过了,却又比谁都清楚,比如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   后来,他假装中毒,“昏迷”在床上,她也是只会焦急地喊:“季泽……”可听了她的呼喊,他就忽然想若真的中毒也不错,于是便继续“昏昏沉沉”地演戏给她看,并且顺便得了“陪朕到最后”的承诺,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明还是愚钝得好……   她最后一次喊“季泽”是在临走之时,那时他只觉得胸口那里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生疼。为此,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败给了童嘉。因为她最后一次去琳琅宫时,童嘉定然是给她下了药,才会致使小白失常,并咬了她。童嘉算准他若知道此事,定不会放过小白,可若他真的杀了小白,那她会怨恨相当长的时间罢?只是童嘉不知道,这一招竟将人逼走了……   后来,他终于知道,一切都和其他人无关……   “谢谢你,季泽……”   可见她是懂的,她也明白的,但终究是要走的,所以不如借着一个合适的当口离开。可你既然决定要“狠心”离开了,又何必说最后那句话,教他再不好“风流度日”,生生辜负了姹紫嫣红……   他曾对她道“颜如舜华,不如有女同车”,到底,容貌倾城比不过心底一个人,如今他却只能独自遗憾,当日若能说得再诚挚仔细些就好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凭空来了,扰他一世清静,又飘然离去。而被留下的那个,却只能念着她,然后看日出日落,赏花开花谢,历四季变换……   纵使江山锦绣,岁月繁华,却只能让他觉得人生空寂,且漫长得难以消磨……   可即便如此,若有来生,能不能再赠我空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故意更晚的,今天下午单位停电了,只好回家来更,所以现在才放上去。   陶晴最后知道季泽看出自己来了……   这个故事就结束了,不过结束就是开始……   正文 第44章 找麻烦   陶晴从轿子里出来,刚跨进铺子,却见店里的伙计虽然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却时不时地往同一个方向瞟上两眼。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丫鬟模样的人正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小伙计,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两个小姑娘正各自捧了一杯茶,闲闲地抿着,看架势应该是那两个小丫鬟的主子了。   从里间出来迎接的掌柜见这架势,也禁不住尴尬地搓了搓手,看来这两位是老主顾了,经常上演这样的剧目。掌柜见东家进来,忙两步走到小伙计跟前,低声喝问:“可是你惹两位小姐不高兴了?!”   那小伙计十分为难,嗫嚅着道:“林小姐进来,看上了这流光锦,说是要买了,可接着进门的唐小姐也看上了,放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说是店里的流光锦都要了……可杨小姐也说都要了……”   又是两个为了面子砸银子的蠢货,果然是十四五岁,脑子还没有发育好么?陶晴预热了一下脸部肌肉,才端着一个轻轻浅浅的笑上前两步道:“ 早听说两位小姐芳名,今日才有幸得见玉面,果真是传闻不如见面。蔽店招呼不周,小女子作为东家理当向两位赔罪。”   两个小丫头看见东家亲自来赔罪,先前闲淡的表情果真收敛了些,可面上的得意却更浓,好像恨不得将眼睛长在发髻上!   陶晴见此,又道:“店中新上了晚霞锦,十分出彩,两位小姐可愿一观?”   话音刚落,便有伙计捧了晚霞锦上来,陶晴目光往二人身上轻轻一扫,便知道他们她们动了心,忙道:“给两位小姐各包一匹,算是我送尊客的见面礼。”   这晚霞锦一看便知不是便宜货,那二人不过是热衷于给对方下面子罢了,但到底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加上到底年纪小,面皮有点薄,不习惯沾人便宜,于是连忙推脱。   陶晴只管让人将东西包好,放在旁边,这才道:“只是开门做生意,讲求个信誉,既是林小姐先到先开了口,那这店里的流光锦,自是要卖给林小姐的。”   那穿黄色衣服的那个立时抿嘴笑了,笑不露齿的含蓄;旁边那个穿桃红色衣服的,听到这话,刚刚舒缓下来的面部肌肉又紧绷了起来,怒目看着她。   陶晴立马对她道:“小女子即刻让人从邻近的锦云庄调一批货过来,送到府上,杨小姐若不忙,尽可再看看,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让人包了,算是锦云庄让小姐多侯的赔罪。”   杨小姐登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陶晴又笑道:“说起来,未出阁时,小女子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见她二人同时望向自己,她才笑着继续:“若是发现自己瞧上的东西,被他人买了去,那我必然要挑一个更好的出来,才安心,最好是当着那人的面挑出来,好叫她悔恨比我早到,却没能买到更好的……”   半个时辰后,陶晴还在查账,一个小伙计从外面进来,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又悄悄退出去了。那掌柜便瞅准陶晴翻页的空隙,道:“少夫人好本事,外面的伙计说,那杨小姐又选了不少锦缎去了,连着先前您送的晚霞锦,都一并付了钱。”   陶晴淡淡道:“不过两个小姑娘罢了。”人傻钱多等人坑的货……   两刻钟过去后,又有伙计进来,对掌柜说了些什么。   陶晴看额一眼,道:“眼下正是店中最忙的时辰,你且去吧。”   那掌柜闻言,点了点头,便带着伙计退出去了。   翻了十多页,账本才见空白,陶晴抿了口茶,听外面很热闹的样子,便将门帘挑了个缝,往外看去,却是个衣着鲜艳的轻熟女,她的丫鬟正在同掌柜争论些什么,说出来的无外乎是“店大欺客、价高布劣”之类。   陶晴皱眉看着,忽然转身道:“方叔,您看一下。”   曾管家闻言立马上前看了看,片刻便道:“是来寻衅的,我去处理。”   陶晴却道:“我也看出有几处可疑,想向方叔求证。”   片刻,方叔便对她的问题一一给了答案,陶晴挑眉笑着:“那方叔先不要去了,等她再闹些时候,待人多了再去罢……”   果然,没多久,门外看热闹的人便渐渐挤进了铺子里,只因为那丫鬟的嗓门实在不是一般的清脆啊,陶晴见形势差不多了,这才出去,笑得十分谦和。众人见这锦绣庄的东家出来了,纷纷闭了嘴。   陶晴走到风骚轻熟女跟前,围着她转了一圈,才道:“锦绣庄如何,我不敢妄加定论,可那佟家的店铺想来应是很好的罢?”   那姑娘听她这么一说,眉间立即蹙了起来,只是须臾便散了,面上的神情比先前竟还悠闲笃定了,甚至还挤出了一个淡水无痕般的笑来,果然是个高手啊……   陶晴见她如此,先前和曾管家一起得出的结论果然是对的,想到这里,她稍稍提了提嗓子,道:“这位姑娘既是用了绽春阁的胭脂,戴了千瑞斋的珍珠坠,又踩了霓裳坊的绣鞋,可见佟家的东西更得姑娘青睐呢,如此我这锦绣庄确实招待不起了。”说罢懒得再跟她啰嗦,直接扭头对着掌柜道:“送客”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开始交头接耳。其实胭脂、珍珠坠子、绣鞋这三样,陶晴唯一能确认的就只有耳坠这一项,另外两项,曾管家只是说有可能罢了。但真正围观的人才不不花心思去一一辨认,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见锦绣庄的东家说得如此笃定,自然就一厢情愿地当了真。   可那明艳女听完这番说辞,却并未辩解,只是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软软糯糯地说:“既是开门做生意,那来者便是客……还是黎家人果然好气魄,不怕被说是店大欺客?”   “姑娘说笑,锦绣庄的主顾都是知情明理之人,又岂会轻易受愚言蠢行的挑唆?”陶晴看着她,又摇摇头,“这位姑娘身量苗条,容颜娇俏,当真是珠玉般的人物,即便只是金玉其外,锦绣庄也招呼不起,总不好为你这种人,而委屈了自家的伙计……”   这话前半句确实夸赞了此女容貌,可后半句却完全对不上味儿,这是明明白白怀疑她不是正当人家的女子。众人早就听出这人是来捣乱,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如今听黎少夫人这么一说,纷纷对那个那人指指点点。   那女子听闻此话,果然怒了,想着自己难堪也不能让敌人太好看,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陶晴冷眼看着,心想若是对方真敢挥下来,她定要让这人明白“桃花为什么这么红”!   眼看着那一掌从左边兜着风飞了过来,她正要抬手去挡,却见有个灰青色的身影冲了过来,挥手将那一巴掌给挡了,不但挡了,还弹了回去……   这算是变相打女人了么?打得好!!!   半秒后,次奥,谁让你出来挡了啊?!老娘有的是办法弄死这丫的!陶晴怒目,扭头,正打算瞪死这扰人好事的货,却听曾管家高兴得嗓子都变调了:“少爷您回来了!”   啊咧?自己“夫君”回来了?   陶晴那两个瞪得铜铃般的牛眼,瞬间就变成了因惊喜而睁得溜溜圆的双眸,柔声道:“怎么才回来?这一趟可还顺利么?”   那人扫了她一眼,却并不答话,而对着先前的女子道:“怜诗姑娘,好久不见。”   咦?!陶晴顿时只觉周身围绕着一股浓浓的□的味道!   果然,他又开口了,“在下早就说过,当日跟朋友去听姑娘唱曲,确属巧合,并无其他想法,况且在下也一早告诉姑娘,黎某是有妻室之人……姑娘今日这般,又是何必呢?”   作者有话要说:新故事开始~~!   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某冈~!   谢谢~!稀罕的亲,请仔细收藏,大胆留言~!   正文 第45章 玩死了   果然,他又开口了,“在下早就说过,当日跟朋友去听姑娘唱曲,确属巧合,并无其他想法,况且在下也一早告诉姑娘,黎某是有妻室之人……姑娘今日这般,又是何必呢?”   那怜诗姑娘听闻此言,果然是又羞又怒,两只大眼睛紧紧瞪着他,脸也气红了,咬牙道:“姓黎的……”   黎牧后退一步,面上十分坦然,“惹得姑娘误会,全是在下的不对……怜诗姑娘实在无需如此,黎某相信姑娘她日定会觅得良人,收得美好姻缘……”   那怜诗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身急急离开,虽是拿袖子掩着脸,临了还是丢下一句十分俗套的“你们等着!”   一处剧跌宕起伏,却终于收场,一遭围观的人也没了兴致,跟着陆续散了,黎牧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那边下雨,所以这批货耽搁了两日。”   陶晴点点头,一颗心瞬间落地的样子,道:“没事就好。”见他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我刚查完账,若无事,便先回府了。”   “我还有事,稍后再回。”黎牧回首看了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认识她。”   啊?!等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陶晴转了一半的身子生生收住,差点跌了个趔趄!   靠!算你狠!真狠啊!   陶晴稳了稳身子,又挤了个笑出来,才往外走去,心中一个劲地庆幸,还好自己这次穿来,要弄死的人不是他!否则,最后一命呜呼的那个多半是自己……   丫鬟芝衫先她一步出去,已将歇息的轿夫唤齐了,眼下正挑着娇帘,等少夫人进去呢。   陶晴坐进轿子,才平复了心神,这就是自己的“夫君”黎牧?若不是刚刚有曾管家开口,她怕是还真没认出来,确切地说,还真没想到!不光是她,若先前没见过,任谁都想不到黎牧是这个样子吧?!   并不是说黎牧长得怎样不好,相反,看上去还颇顺眼,只是这货坐拥全国一半的丝绸织锦,却穿着一身的棉布衣裳,装穷也不是这个装法啊!   不过这货虽然不穷,日子却不好过,因为他明媒正娶了两房正室媳妇,且都还在世。(这话怎么感觉不对味呢?)   (要将此事说清楚,还真得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不过本着言简意赅绝不拖拉剧情的精神,某冈很快就交代完的)   黎牧八岁时,生母黎夫人在人生最完满的阶段仙去,三年后黎老爷再娶,娶的是当地大户范家的二小姐。   黎牧着实应该庆幸,因为他老子看人眼光确实可以,新进门的后妈还不错,没有虐待他,并把府里的家事、府外的生意打理得头头是道。   黎老爷对自己的新任老婆也十分满意,只可惜是这位夫人进门两年却无所出,好在已经有了继承家业的嫡长子,黎老爷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新夫人于是对黎牧愈加的好。   黎牧十三岁那年冬天,因大雪阻路,黎老爷外出入货一月未归,全无音讯。夫人焦急,只好带着黎牧去城外寺庙上香祈福,捐香油钱。   大冬天的带着孩子去上香,实在是罪过,可真正造孽的还是黎牧本人。当日傍晚,他趁人忙,带了个小厮就偷偷从寺院后门摸了出去,想循着雪地里的印子去抓兔子。   古时的山里不像现在,确实有许多活物,黎牧也确实抓到一只大灰兔子,只是在他抓兔子期间,又落了一场雪,埋了他们来时的足迹。   黎夫人一听到少爷不见的消息,立时慌了,忙命家仆去找,还请了庙里的和尚帮忙,这还不算,自己还亲自冒雪出门去寻。   黎牧倒没事,可后妈一行动就引出了祸患,黎夫人带着丫鬟从山脚往上找,可刚出发两刻钟不到,就踩了猎人下的捕兽夹子。   一边的丫鬟急得团团转,不回去喊人肯定不行,可她要真的回去喊人了,期间,万一夫人遇险了又怎么办?   她虽确实是急得团团转了,可也没转许久。因为住在附近的一个小丫头恰巧路过,要去寺庙里接自家娘亲,关键是这小姑娘还打着灯笼带着猎狗。   小姑娘自小在山脚下长大,捕兽夹子什么的那是再熟悉不过了,见了黎夫人的情形,便二话没说立马找了木棒石头,和着丫鬟一起,硬是把夹子给撬开了。   等她们三个人一条狗赶到寺里,黎牧也早就被和尚寻了回来。   寺里的和尚见人受伤了,慌忙请了主持过来,那主持听她们讲了事情的始末后,又问了黎夫人和小丫头的生辰八字,最后捻须一笑,神叨叨地道,那路过的小丫头是黎夫人命中的贵人。   这一说可不得了,黎夫人直将“我佛慈悲”念了不下三百遍,才肯作罢。   第二天日过中天,黎府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寺庙,进城回家,傍晚时分,黎老爷的家书也到了,说是过三五日便可回来。   黎夫人当下十分欢喜,立即命人持了黎家的帖子,抬了轿子,去城外将那小姑娘接进了府。   而这个叫孔洛的小姑娘虽是乡野人家的孩子,竟是个很知礼数的,进退有度,一点都不扭捏,黎夫人看了更是十分欢喜。   两年后,孔洛的父母亲双双亡故,黎夫人看不得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受苦,硬是将她接进了黎府。因黎老爷忙于生意,一生没有纳妾,府中并没有其他孩子,夫妻两个都把这小孔洛当做自家女儿一样的来看待。   说起来,这场缘分也算是因黎牧而起,若不是他,继母便不会受伤。黎夫人那条伤腿因在雪地里冻了太久而落下后遗症,每逢寒雨,就会隐隐作痛。   每次想到此处,黎牧应多少有些愧疚,是以,黎府如何盛待孔洛,他都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还主动提出,让继母收孔洛做女儿,可黎夫人却只说她自有打算。   十八岁那边,黎牧终于明白了后妈的打算是什么,因为在黎夫人的坚持黎老爷的默许下,十七岁的孔洛嫁与他为妻。   若他们的日子能就此埋汰在锅碗瓢盆中,也算是件幸事了,可人生总是充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四年后,黎老爷因为进货而染病在路上,一病不起,半个月后黎家的仓库失火,关键是库里装的是要进贡到宫里的丝绸织锦!眼看着“上贡”的日期临近,黎老爷急火攻心,病得愈加重了,整个府上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里。   这时候,一江之隔的乔家派人传话来了,说是愿意提供一批上好的新蚕丝,而条件则是将自家的嫡女嫁给黎牧为妻,为正妻!   黎夫人当然不肯答应,只说是商家之女不“宜室宜家”。   而黎老爷虽然是很想拿到蚕丝,却终究不忍伤了夫人的心,好歹她帮自己操持了半辈子,只好回话给乔家,说容他考虑考虑。   不想第二日乔家就送来了一封信,可这封乔家大小姐的亲笔信,却不是给黎牧父子的,而是注明“黎老夫人亲启”的字样。   当晚,黎夫人就冠冕堂皇地改了口,道是如今情形只能以大局为重,不可置乔家于不顾,于是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其实也由不得她不同意你,毕竟孔洛进门四年无子嗣,要知道古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乔家小姐单名一个“桐”字,一个月后嫁进黎府,做了四年少夫人的孔洛则成了平妻。自此,原本“婆慈媳恭”黎府便再未平静过。   黎老夫人以乔桐不通府上事务为由,将黎府交给孔洛继续打理,乔桐欣然同意。   四十天后,黎老爷子谢世,外面的生意一夜落在了黎牧一个人身上。乔桐主动帮忙辅佐,一个月之后,接掌了黎家在城中所有的的织锦首饰铺子。   不得不说,乔桐十分聪明,黎老夫人同孔洛是一条船上的,要从老夫人手上抢到黎府的管理权,还真挺费劲,而且容易制造矛盾啊。于是将黎府拱手相让,自己去接管府外的生意,可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人永远是手握财权的那个!   三个月后,整个黎府里的下人、黎府外的伙计,都开始称呼乔桐为“少夫人”,而孔洛则成了“二少夫人”……   孔洛看着大权旁落“鸠占鹊巢”,终于坐不住了,开始行动,连环计那是一个接一个啊。   俗话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乔桐就是个忧患意识十分浓重的主,走路都要掂量好先迈哪只脚、多大的步幅,又岂会行差踏错?况且她还出身商家,名利场上的倾轧祸害那是见多了去了!   所以,孔洛的机关算尽,最后却只得了个一场空,甚至因此葬送了贴身丫鬟雪罗的性命。说起来,雪罗对这个二少夫人那是忠心耿耿啊,不过要细数的话,就跑题了,所以,暂且打住。   而乔桐平日里虽然嚣张不讲情面,却是个极其沉得住气的人,不管敌人放什么幺蛾子,她都只接招不出招,直到从城外回来的路上,有人真枪真刀地杀过来了。   做生意,说白了就是求自己活路断他人生路,明里暗里得罪的人,那是海了去了,所以,乔桐身边一直有人保护着。   这次孔洛派去的人,最后的下场只有两个字:扑街……猫捉住老鼠却不吃,是因为它觉得食物还有消遣的价值,可若是这老鼠不知天高地厚,那便不好玩了。   先不说背后的乔家,只说乔桐那也不是吃素的,她将事情查了个底掉,然后趁着老夫人外出,一个人跑到孔洛的洛水阁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给逼死了,并十分体贴地提供了自杀工具:一束佛香。   而死去的孔洛此次就重生于死前三个月!   最可恨的就是陶天!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一脚把陶晴给踹来了,附在了乔桐的身上,全然不顾她要附身在老夫人身上的强烈愿望……   陶晴想起自家老哥,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就听见丫鬟芝衫贴着轿子,轻声道:“小姐。”   她闻言抬手将轿帘轻轻掀了个缝,却见轿子已经到了黎府大门,可从对面轿子上下来的人可不就是孔洛!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上个故事里,大家说北京交代太多了,情节很慢,这次就一下子交代完了,可就不能很详细了……   这个孔洛对外附带白莲花属性……   黎牧的话,嘿嘿嘿嘿……   正文 第46章 声东击西   陶晴想起自家老哥,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就听见芝衫贴着轿子,轻声道:“小姐。”   她闻言,便抬手轻轻将轿帘拨了个缝出来,却见轿子已经到了黎府大门,从对面轿子上下来的人可不就是孔洛!   是了,黎夫人为了让自己选中的媳妇多得些筹码,一早便将其打发探望黎牧的姑母去了,陶晴这边厢也下了轿子。   孔洛也看到了她,是以落了轿也并未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前石阶前稍稍顿了一顿,道:“姐姐这是才从铺子里回来么?”   陶晴点点头,又问:“姑母的身体可还好么?”   “姑母、姑丈的身体还很硬朗,姑母还挂念着姐姐呢,说是姐姐因忙着家中生意,许久不去她那里看戏了。她老人家还让我带了东西交给姐姐,待我回过母亲,便给姐姐送去。”   “姑母”挂念乔桐,不过是因为她手中有黎家的一点生意罢了,不过她手上这些,说是黎家就牛之一毛都不为过,陶晴只笑着道了声有劳,便回自己的院子去。   说实话,如今这个身份,是这几次任务中,最让陶晴满意的一个了,因为可以随时出门,确实多了许多便利。比如,前几日,她还亲自“顺路”买了些话本子回来。   换过衣服,洗过手,丫鬟早将泡好的菊花茶断了上来,陶晴选了个话本子,坐下来,开始慢慢翻看。   可看了还不到一半,便有外屋的丫鬟过来禀告,说是二少夫人来了。   是了,孔洛说过要来送东西的,陶晴随手把书扣在桌上,道:“请进来罢。”   未几,人进来了,雪罗手上还捧着个木匣子,孔洛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见过礼了,然后才开口,“姑母说这样东西,姐姐必会中意的。”   “哦?是什么好东西?”陶晴挑眉笑着,要让我中意,那还着实得费些功夫。   孔洛笑盈盈地将匣子从雪罗手上接过来,摆在桌上了,这才慢慢打开,道:“是白梅花露做的安神香,姑母说珠宝首饰怕是难入你的眼,这花露也不值钱,只是气味幽香清冷,权当玩个新鲜。”   额……我能说我比较稀罕薰衣草味道么?陶晴面上还是努力挤出一丝愉悦的神情,道:“我确然十分喜欢,教姑母她老人家费心了。不如这样,你看那天便利,叫人来府里唱唱戏罢,然后请姑母她老人家过来听,也给母亲热闹一下。”   孔洛忙点头应了下来,不想旁边的雪罗却小声嘀咕起来了,“少夫人既是在管府外的事情,那府中的事情,我们夫人自会安排。”   “雪罗住口!”孔洛急忙喝住。   嗯哼?这是借丫鬟之口来说自己爪子伸到她的地盘了么?若是没有主子的授意,纵使借她一万个胆子,一个丫鬟断断不敢如是说。   一个丫鬟都敢埋汰到自己头上来了,你当我是谁啊?!陶晴立时就挑了眉毛眯了眼睛,从眼角瞥着孔洛。   那孔洛的反应更是大大出乎意料,竟直接“噗通”跪在地上,一双杏核眼盈满水汽,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只是惶恐地连连求饶:“是孔洛没有管教好丫鬟,冲撞了少夫人,请少夫人高抬贵手……”   啊咧?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原先的乔桐有这么凶猛么?陶晴十分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要……”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忽然发觉门口站了人,光从外面透过来,陶晴只能往外只能看到一个暗黑的剪影,可即便是剪影,因为不久之前才打过照面,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黎牧。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楚楚可怜惶恐不安呢,这白莲花状态还真切换的时机还真准啊!看孔洛不会做出如此糟蹋智商的事,莫非黎牧十分厌恶别个仗势欺人?   可据今日所见,他首先是个商人!   陶晴十分不屑,挑挑眉毛,一字一字吐得慢悠悠:“也好……那我索性成全你罢?雪罗身为丫鬟,出言不逊挑拨是非,来人,掌嘴二十!”   完了又对孔洛道:“你既自愿跪着,我也不好强拉了你起来。”   此时黎牧已从门口踱了进来,皱眉看着乔桐。   陶晴安然坐着,道:“一个下人都敢编排主子了,若是不给个教训,立个规矩,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那孔洛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对着黎牧解释:“此事确然是因雪罗言语不敬而起,惩戒孔洛是应该的……”   陶晴一个没忍住,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编排主子成了“言语不敬”,体罚丫鬟成了惩戒二少夫人?   黎牧听了这话,果然眉头皱得更紧了,面上十分不解,“她何时说要惩戒于你?”   孔洛听了这话,依然是泪如雨注梨花带雨了,“此事全是孔洛的不对……”   黎牧不等她继续,立马道:“那便回去想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陶晴心里不免有些想笑,倒不是笑孔洛,而是黎牧,虽说先前有所听闻,可亲眼见了本尊所作所为,她还是觉得稍稍惊喜了些。   待人散了,黎牧才落了座,见乔桐看她,问:“看我作甚?”   乔桐的性子确实是十分直率嚣张的,不然也不会看上了人就直接让老爹上门提亲来了,想到这里,陶晴也不遮掩,十分含蓄地实话实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你刚刚的话未免……”   “如何?”   太对我胃口了!可她嘴上却只能说:“只怕下一刻,老夫人便会有所耳闻罢。”乔桐之前一直称呼黎老夫人为“老夫人”,因为黎牧自始至终都未喊过老夫人“母亲”,加上她嫁进来之前还闹了那么一场,两人的关系那是“人前你侬我侬,人后你杀我砍”。   黎牧瞥了她一眼,道:“丫鬟是你让人打的,人也是跪在你的桐华苑里,与我何干?”   啊?!陶晴只能感叹,这黎牧果然如自家老哥说的对自家媳妇也很直接……不客气啊!   一旁的芝衫见气氛不好,赶紧上来倒茶。   黎牧却挥手示意不必,“胎菊虽能清火,但味道哪里比不上雀舌呢?”   话题怎么忽然就转到茶上来了?刚刚的事情当真就这么揭过去了么?陶晴一时有些吃不准,随口道:“浓茶伤神。”   黎牧这次却没说什么,因为那货直接站起来走人了!   果然,够个性!陶晴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多久,丫鬟进来,说是晚膳时辰到了。陶晴放下书,又披了件中规中矩的外衣才朝厅堂去了,她有种直觉,今晚这饭,大约是吃不太平了。   孔洛果然已经到了,老夫人也到了,两人正说说笑笑呢。可出乎陶晴预料的是孔洛面上竟然十分愉悦平静,完全没有下午白莲花属性时的楚楚可怜。   陶晴低头给老夫人问过安,入了座,黎牧才进来,丫鬟们见人齐了,开始上菜。   然后就是沉默,一顿饭吃下来,那可真是寂静无声,连咽口汤的声音都能听到,陶晴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积食并消化不良。   好歹挨到饭毕,她刚想起身离开,却见有小厮快跑进来了,道是锦绣庄的孙掌柜有急事要禀告。   锦绣庄向来是乔桐在打理,但眼下天色渐暗,即便此处风俗对男女之防比较宽松,陶晴也不方便回桐华苑单独见客了,只好开口请人进来。   不多时,那孙掌柜便快步进来,他对着老夫人和黎牧行过礼,才将手上那块一尺见方的料子递给乔桐,道:“ 少夫人,这是霓裳坊才开售的寒玉绸,可这分明就是我们织染坊中还未完工的凌波锦啊。”说着又掏了小块料子递了过来。   额……这事她还真不清楚,陶晴只好将两块料子接了,摆出凝重的样子仔细观察,花式纹路和颜色果然都十分接近,等确认两块确实没有差别后,直接抬起头问:“我们的凌波锦有多少?”   那孙掌柜听闻此言,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道:“我刚从坊里过来,如今染好的已有一千一百匹了,已织好未染的尚有三千多匹。”   一直端坐于上位的老夫人终于发了话:“如此,是织锦的方子给泄露了?”又扭头对着乔桐道:“可这方子向来是你保管的,怎会泄露出去呢?难不成是出了内鬼?”   就这一句话,陶晴忽然就觉得豁然开朗了!曾管家和孙掌柜是乔桐仔仔细细拉拢起来的人,平日里,涉及到生意,孙掌柜多是是跟曾管家联系,然后由曾管家转告乔桐。可今日,孙掌柜来了,却直接被人领了进来,陶晴面故作色凝重,又沉思了一番,才道:“这件事,还是要同方叔仔细商量一下。”说罢就让小厮去请管家来。   “孔洛此次去你姑母家,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我便让管家送了点补品过去,权作答谢了。”老夫人在一边悠悠道:“依着我看,还是先把走漏消息的人揪出来比较要紧。”   果然,这曾管家不在,孙掌柜又是夜晚到来,一切都巧合得紧啊!陶晴靠在椅背上,如今她们恨不得将乔桐给就地正法以解心头只恨,要跟她们讲补救办法,估计也行不通的,只好问:“那老夫人觉得该从哪里下手呢?织锦的方子虽是由我保管,可织染坊里也有且人多眼杂,曾管家也曾见过……”   老夫人像是认真思量了一番,才对着黎牧道:“若是这方子是到了织染坊后才流出来的,那霓裳坊工艺、人手均不及我们,又怎能抢在我们前面呢?”   沉默了半天的黎牧终于发话了,却不是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反而扭头对着陶晴说:“锦绣庄既一向是交与你打理,且生意不错,此时出了事情,我也不便多加苛责,但此事若没有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关在小黑屋,现在才出来,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啦~!   喜欢的亲,请尽管撒花、留言、收藏~!   不然某冈真的会很空虚寂寞冷啊啊啊啊啊——————   正文 第47章 夫君好“同志”   黎牧沉默了半天,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扭头对着陶晴说:“锦绣庄既一向是交与你打理,且生意不错,此时出了事情,我也不便多加苛责,但此事若没有个说法……”   “出了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乔桐的疏忽。”陶晴对着老夫人低了低头,又对着黎牧道:“如你所言,锦绣庄既是我打理的,那我定当将此事处理好,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了生意,也不能教内奸跑了。”   “那是自然。”黎牧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如何做?”   “重新做一批锦缎,做得凌波锦更好!”   黎牧笑笑,跟老夫人辞过后,便离开了。   “这批凌波锦就先不要做了,明日傍晚,我就让人将新的花纹样式送到织染坊,你先回去吧。”陶晴对着孙掌柜说完,又转身跟老夫人请过辞,也退了出来。   老夫人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可今夜这样大的一场危机,就如此化解了,也忒顺利了些,想来应该还有后招啊。   陶晴经过青檀居的时候,看到黎牧站在院子里,她本想低头从门前走过去,却不想那货正好看过了。   她只好停下来,其实她一点都不怕黎牧,确切地说是她从不畏惧任何不好女色的男人。   这话的弦外之音就是,黎牧是个好“同志”!之前,陶晴十二万分的不愿意接下这趟差事,陶天便说,这黎牧极少宿在两位夫人房中,虽然会隔三岔五地同夫人过夜,可那也仅仅是掩人耳目的“过夜”罢了,孔洛嫁进来几年都无所出,便是个例证了。陶晴当日还反驳说,也许是孔洛不易生育呢!   可由他今日的所做所言便能看出,黎牧对女子的态度确实不太友好,不管是对来捣乱的那个风骚轻熟女,还是对府里的两位夫人……   想到自己的夫君的取向问题,陶晴忽然有点荡漾了,于是再不犹豫,挥开丫鬟,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对于她的不请自入,黎牧倒也没有说什么,瞟了她一眼,继续专注地站在那里。   进去了,陶晴这才发现他前面是一颗葱茏的大树,她想起来了,这个院子叫青檀居,那这棵乔木便是传说中的青檀吧。   黎牧终于回身,到木桌前坐下,斟了一杯茶,放在桌子的一边,道:“这是第二泡的雀舌,尝尝罢。”   “好。”陶晴坐下,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味道好极,茶水微烫,可伴着袅绕的绿茶香,嘴中还是填满了浅淡甘甜的清爽,果然,雀舌还是沏第二遍时最好喝,因为第一泡偏苦涩,第三便味道又淡了。   黎牧也跟着在旁边坐下,又将她的杯子蓄满了,才问:“你要如何做?”   “如刚刚说的那样做。”   黎牧抬眸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陶晴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有,可我的法子,你行不通。”   “……”陶晴想着他刚刚在饭厅到底帮了自己,只好强忍了脾气,说:“先前多谢了。” 她之所以要道谢,是因为他刚刚在老夫人跟前说的那句“锦锦绣庄既一向是交与你打理,且生意不错,此时出了事情,我也不便多加苛责”,他作为掌控黎家所有生意的当家,说出这话,便帮她堵了众人的口,不然,只怕老夫人不会这么轻易将事情揭过去,她虽不会怵,可有些麻烦还是能免当免得好……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回复,陶晴只当他手下了谢意。   总这么沉默下去实在有些尴尬,陶晴忍不住想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他的取向,可想到跟前的人嘴巴有些不留情,只怕自己会碰一鼻子灰,便作罢了,顺口问道:“你这里可又什么特别的香?”   “要怎样特别?”   陶晴道:“在府里时独一无二,无人用过的。”   “我这里倒是有一味香,全天下怕是难有第二人用过。”   就知道,这货做着如此大的生意,怎么着都应该有点稀罕货才对!陶晴忙问:“什么香?”   “知道名字也无用,因我并不打算借你。”   你还真实在!陶晴的眼睛睁圆了又眯起来,眯起来又睁圆,如此反复好几次,也没能从黎牧脸上看出一丢丢的情绪起伏,更不要说愧疚难为情什么的了:小子,算你狠!   “不过可以给你另一种。”黎牧起身离开,进了屋,片刻之后便又出来,将手上的小木匣子放在桌上,往前轻轻一推,道:“木蜜香。”   木蜜香?!怎么这么耳熟呢?半天,陶晴才想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木蜜香啊!!!!果然黎牧这里有的是好东西啊!   不过她的激动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个灵穿,再好的东西都带不走啊!她觉得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面对送到跟前的东西,却没有能力据为己有,比如宁阔的那幅画,季泽送的那只“小白”……   于是,原本在她眼中闪着金光的东西瞬间便暗淡了下去,她道了声多谢,又开始喝茶,眼见着黎牧正在给自己续第三杯茶了,便随口问:“你怎么不喝?”   黎牧听到这个问题,将茶壶放在一边,抬起头,慢慢挤出一个十分坦然笑来:“晚上饮茶,容易失眠。”   陶晴:“……”   陶晴回到桐华苑里,立刻像模像样地让芝衫伺候笔墨,开始画新织锦的方子,可实际上,她在想“捉鬼”的事情,若凌波锦的织染方子果真是从黎府流出去的,那么她身边必定了“外人”,关于芝衫,她道觉得可以相信,到底是跟着乔桐来黎家的人,不过现在下定论还早,一切还是要等收网的时候再说。   陶晴将画好的样子收在信封里,夹在书中,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将书放进抽屉里,并仔细地上了锁,这才算完。   芝衫端了水进来,给她洗漱。   关于锦绣庄的生意,陶晴在心中早有计较,于是拆了发髻,安心地上床睡了,人生最美好的事时什么呢?当然是无忧无虑地吃饱睡大觉!   可是当她第两百三十二次由平躺变成侧卧时,还是忍不住爆了粗:黎牧,我祝你后半辈子都夜夜睁眼到天明!我#¥%……&(——+~!%*I>.>"……!!!!   第二天一早,陶晴顶着两个黑眼圈用完早饭,刚起身,曾管家就来了:“少夫人昨日找我?”   又到乔桐去打理铺子的时候了,陶晴这次一个丫鬟都没有带,就往外走,对他道:“有两件事,第一,我想要一只狗,最好是训练过可以护院,并且可以被我蹂……管制的狗;第二,关于凌波锦、霓裳坊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狗的话,我即可着人去办。”曾管家忙答应下来,又问:“关于凌波锦,听说少夫人让染织坊即今日起便要做新的织锦,可已在凌波锦上下了大本钱……”   陶晴对织锦的研究,也只是接下这但任务时的临时抱佛脚,所以,并没说呢什么太深的认识,但她知道不管怎样好的颜料,怎样高超的上色技巧,这丝锦一旦在浸过颜料水,那如何都比不上纯天然的手感。   可有些话还真不能在黎府中说,上了轿子,又朝前走了很长一段路,陶晴才喊人停下,把曾管家叫到跟前道,道:“方叔,请你即刻去找一个书画功夫了得的人来。”   那曾管家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如平日那般立即行动,而是颇踌躇了一番,才说:“少爷的书画功夫就十分出众啊。”   “他每日事务繁多,此事实在耽搁不得。”   曾管家一听确是这个道理,便即刻折转身形离去了。   如今万事具备,只差东风了,陶晴便让轿子多绕了两条街,经过霓裳坊的门口,见其生意果然火爆。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小样的,敢抄袭,敢抢我生意!   因为多走了两条街的路,等她道锦绣庄的时候,孙掌柜已有些急了,见她的轿子到了,忙迎了上来。   陶晴一路进了里屋,才发话:“你即刻差人去染坊,将染好的和未染的都运到铺子里,先运来,但不要开售。”   前一天不是还说不做凌波锦,另做一批更好的料子出来么,可如今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开卖啊,那孙掌柜虽是一头雾水,但见她脸色如此郑重,也只好赶紧带着几个伙计去了,好在这个时辰铺子里也不是很忙。   她一个人在里间等得无聊,便出来了,顺便查探一下铺子里的生意到底如何,可她在角落里站了还不到一刻钟,黎牧就悠然自得地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出铺子里的伙计少了,又见陶晴也在,便走过来,问:“已有对应的办法了?”   陶晴笑笑:“这要看方叔借的东风何时到。”   话音未落,曾管家便满头是汗地走了进来,皱眉道:“回少夫人,今日隔江的顾家公子恰巧邀人曲水流觞,城中有名望有才学的人都去了……”   啊咧?就这么不巧么?眼前倒是有个现成的,可由他昨日的态度来看,陶晴实在不想跟这人开口啊。   但是商机这个东西想来是失不得的,若是那佟家的霓裳坊卖出口碑来了,无论他再好的点子,只怕也不能起死回生了。   陶晴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你的笔墨功夫向来很好,是以,眼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实文案:   因为要进小黑屋了,怕像昨日一样出不来,所以,先更了吧~~~   黎牧真是油盐不进啊……   喜欢的亲情不要大意地擦花,收藏吧~~~~!   对了,重要的事情,本文后天会入V,感谢一路陪伴某冈的小伙伴们,谢谢大家了~!!!!   虽然知道有些亲可能要走,可是私心里,某冈还是很希望大家能一起陪着陶晴,直到最后的结局~!   正文 第48章 奸情总是很含蓄   陶晴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你的笔墨功夫向来很好,是以,眼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既是不情之请,就不必说了。”   次奥,要不要这么酷啊?!陶晴心中虽然很想一拳打得他鼻上桃花开,最后还是忍住了,道:“也罢,这个事情并不是那么急,何况为了锦绣庄麻烦你,也确实过意不去。”   黎牧在一旁看着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半天才挑挑眉毛,权当是回应了。   见他如此怀疑,陶晴终于道:“若你今日愿意帮这个忙,权当我欠你个人情。”   黎牧好像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低声一笑,“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顿了顿,收起嘴边的笑意,十分正经地道:“况且你的人情,于我来说实在不值什么。”   陶晴长吸一口气,将胸中怒火强行压下去,两手握拳又松开,半天才挤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出来。   就在这时,前去染坊的孙掌柜却回来了,喊了店里的伙计,将车上的织锦抬进铺子里,然后过来请教少夫人接下来如何做。   陶晴看了看,道:“先放着罢,不要解开,也不要急卖。”   那孙掌柜接了吩咐,便转身招呼伙计忙去了。   陶晴狠了狠心,上前一步,对着黎牧道:“有劳了,夫君。”   “你何时见过被一句话收买的商人?”他上前摸了摸未上色的凌波锦,织锦因还没有着色,还是本来的雪白,触手清凉,转身问:“你想我如何帮你?”   “我要一幅画。”   “画什么?”   陶晴引着他进了里间,道:“画什么,你做主,我只要在上面题几个字,合乎情景就好。”   “哦?”   曾管家已将作画用的笔墨纸砚准备好了,陶晴将宣纸在桌上铺展开来,道:“纤腰缚素,曼展莲步,疑天外云舒,欲将翠波绯花换回眸。”   黎牧听了,笑笑,不置可否,却上前拾笔,顿了顿,才下手。   陶晴生怕自己站在一边给他造成什么心理压力,便自己去旁边坐了,可坐了半天实在无聊,就出去了,因为还有事情要交代。   她走到外间将孙掌柜和曾管家唤到一边,问:“可知霓裳坊中的寒玉绸怎么卖?”   孙掌柜道:“这凌波锦的成本确是有些高,可霓裳坊那边却卖得便宜,一匹只要二两银子。”   陶晴转身摸了染好的凌波锦,又摸了摸未染的白锦,果然,还是未上色的更柔软也更轻薄爽利些,于是便道:“这冰云丝中加了上好天蚕丝,成本更高些,那就卖三两一匹罢。”   孙掌柜听了这话不禁给怔住了,少夫人口中的“冰云丝”分明就是未上色的凌波锦啊,价钱怎定得这般高,禁不住心中的担忧,他还是问出了口:“少夫人,这个价钱,怕是少有人问津的。”   陶晴转身道:“这样好的料子,确是值这个价钱,况且凌波锦比起普通的织锦已经贵了三倍不止,可既是买得起凌波锦的人,也不差这一两银子;少数拮据又非卖不可的人又不会整匹的买,也差不了许多钱。”   这话是有道理,可孙掌柜还是觉得风险太大,但乔桐经营的本事,他先前是见过的,于是只好将狐疑重新塞进肚子里,问:“那凌波锦呢?”   陶晴扯着嘴角笑了:“比寒玉绸便宜些,一两八钱一匹,挨着冰云丝放,就当……就当是个陪衬好了。”   孙掌柜立即明白了,霓裳坊的寒玉绸二两银子一匹,纯粹是不赚钱赚吆喝,赢个人场罢了。可锦绣庄的凌波锦比寒玉绸还要精细些,也才一两八钱一匹,那其他人必然会认为锦绣庄更物美价廉些,那这三两银子一匹的冰云丝必然是好东西了!   陶晴坐在外面百无聊赖,因为这个时辰,上街的人,尤其是真正舍得花钱的小姐、妇人还比较少,店铺里便有些冷清了,陶晴便想去隔了一条街的瑾瑜轩去看看。   这瑾桐轩的来历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要真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黎家向乔家提亲的聘礼,同时又是乔桐的嫁妆。当日黎家进贡的织锦被毁,乔家便助了一大批上好的蚕丝来,黎老爷度过危机后,为了答谢乔家,便将瑾瑜轩当做聘礼,送给了乔桐,可乔家大门大户不差钱,于是又把瑾瑜轩当做乔桐的嫁妆给带进了乔家。   不过陶晴觉得吧,乔家这么做,只是在提醒黎家曾经欠下的人情,要他们好好对待自己的闺女。   由于只隔着一条街,陶晴便只带了个伙计,步行过去了。等进了瑾瑜轩,只见金银玉器珊瑚玛瑙闪闪发亮,差点闪瞎她的狗眼,这黎、乔两家还真是家大业大,陶晴禁不住再次为自己只是个灵穿这件事捶胸顿足了一番……   用陶天的话来说,若是自家妹妹睡着了,只需在她面上放一张红色的毛爷爷,那她准会立马醒来,并且双眼睁得比铜钱大,即见钱眼开……   铺子到底是乔桐的陪嫁,所以铺子里的伙计并不称呼乔桐为少夫人,而是称呼其为小姐。眼下掌柜看到东家来了,忙抛下手中的活计,迎了过来,陶晴只让他尽管去忙,自己在店里转悠,她对金银玉器饰品并不在行,只是觉得颜色确实可喜,果然,女人天生就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啊……   想着黎牧的姑妈还送了瓶“香油”给自己,她便挑了个观音玉坠出来让伙计包了,想着来日见面的时候送上去,乔桐一个晚辈,且上面还有黎夫人这个“婆婆”在,她确实不宜送太贵重的东西。   等她从瑾瑜轩出来的时候,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她便赶紧回了锦绣庄,却不想黎牧已经走了,还把曾管家给带走了,陶晴自己进了里间,走到桌边,欣赏黎牧的大作。   她绕过桌角,站在宣纸前,只一眼,就愣住了:清浅翠色湖水上几支红莲稀疏地立着,兀自沉默地盛开,那种沉默竟生生多了孤寂的感觉,仿佛它们开在另一个独立的世界中,就在这样的沉寂飘渺里,一个女子从旁边路过,白衣翩跹,青丝流泻。   陶晴能看到青丝流泻,是因为画中的白衣女子只是个飘然远去的背影罢了,红莲本来只是寂静木然地开着,可衬上这个背影,加上旁边那句“繁华竞逐枯,不换回眸”,让人觉得它们仿佛是为等着她的路过才盛开在那里,又好似已经开了许多年,或者好几世……   青波之上题着两行字,却不是她最初说的那几句,而是被换了:疑是天外云舒,繁华竞逐枯,不换回眸。   她想起初中时看的一首小诗,其中有一段这样写:   明知道总有一日   所有的悲欢都将离我而去   我仍然竭力地搜集   搜集那些美丽的纠缠着的   值得为她活了一次的记忆   当孙掌柜进来,陶晴立即甩甩头,将胸中一股子的酸气给甩了个干净,道:“待这幅画上的墨迹干了,立即裱好,挂在铺子中显眼的位置,好生看管。”   孙管家立即点头称是,站在旁边瞟了一眼,道:“早就听闻少爷的书画功夫十分了得。”   “是,十分了得。”陶晴笑笑,本以为他会画个依柳回首欲语还休的白衣少女,不想却画出了如此意境……   如今为了锦绣庄该做的工作已经做全了,接下来只等着看效果就是了,陶晴便起身打算回府,她实在不喜欢呆在这熙熙攘攘的铺子里,临走却见孙掌柜隐隐忐忑,便道:“孙掌柜有话直说就是。”   “少夫人,因为多了这幅画,她们就愿意……”   “她们愿意!”陶晴道,她们愿意多花钱来迈着冰云丝。女人,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最想得到的便是让男人魂牵梦萦顺便再来个忠贞不渝,关键是她们骨子里十分向往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从一而终!   就算不是,她们也该被画中女子的素净婀娜给迷住,并心向往之,这就是平面广告的效果啊!想到这里,她不觉有些志得意满,虽然不懂经商,可在这年代里,要销一批货还是难不倒她的,毕竟她比她们多进化了近一千年呢……   陶晴吩咐孙掌柜,让他于前一天同样的时辰,将店里的情况带到府里去。   她还要回去捉鬼,只是请曾管家找的狗却不知找到没有。   想到此处,她不自觉又有些兴奋了,若是找到了合意的,她便养着,如此,肉垫什么的……唉,生活又无限美好了!   她本来还想着,回去后,定要找黎牧当面道谢,可经过青檀居的时候,小厮却道是少爷还未回来,曾管家也没有回来。   中午用饭不必去饭厅痛老夫人一起,陶晴也乐得偷懒,在桐华苑里吃饱喝足后,又翻了几页话本子,便上床午休去了。   半个时辰后,芝衫将她准时唤醒,道是少爷和曾管家回来了,曾管家还带了只小狗崽子来。   本来还在迷迷糊糊中的陶晴,立即清醒了过来,让芝衫给她梳了头,穿好衣服出去,果然见院子里有个小厮站着,手上还抱着屎黄屎黄的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想当含蓄啊,含蓄……   忘了告诉大家,此文可能要倒V,所以前面还没有看的亲,请赶紧看啊~~~~!   有读者亲说某冈不会卖萌,那某冈就卖个试试?   乃们好讨厌啦,为什么不给伦家撒花花?留言言?   乃们对伦家尊的似真爱么么么?   囧,顶锅盖捂脸逃跑……   正文 第49章 杀人灭口不好!   本来还在迷迷糊糊中的陶晴,立即清醒了过来,让芝衫给她梳了头,穿好衣服出去,果然见院子里有个小厮站着,手上还抱着屎黄屎黄的一团。   浅黄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一种健康的光泽,虽然一看就是最常见的中华田园犬,可陶晴还是十分欢喜,只是当着小厮的面,她只得先让芝衫将小东西接了,然后伸手握了握小东西的爪子,问:“它可有名字了?”   “回少夫人,叫黑米,是少爷刚取好的。”   额……一只黄狗叫黑米合适么?陶晴无力了一把,但想到还有正事要办,便问:“只是这么小,怎么能寻东西呢?”   那小厮道:“回少夫人,这黑米确实擅长寻找失物,小的亲眼所见。”   “那就好。”陶晴又仔细问了驱使的法子,才让小厮退下。   然后,她回房间,从书架上取了钥匙出来,打开抽屉,将前一天画好的“织锦纹样”取出来,给黑米闻了闻。   那小东西立即跳下她的膝盖,小跑着往外去了……   晚饭时候,黎老夫人面上愁云密布,筷子也没怎么动,一边的孔洛深谙察言观色之道,赶紧取了干净的碗,盛了小半碗鱼汤,并仔仔细细地吹凉了才捧上去:“母亲若是没有胃口,就先喝些汤罢。”   陶情知道这顿饭接下来怕是要吃不清静了,决定趁着暴风雨前的平静赶紧捞几口,于是矜持又迅速地往碗里夹了几块肉,喝了一瓢汤,又扒了几口饭,一气呵成之后才道:“老夫人身体不舒服么?可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无碍。”黎老夫人皱着眉头,喝了口汤,面上已经是愁云惨淡了。   这么厚的乌云怕是兜不了多久了,陶晴赶紧将碗里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细细嚼了嚼,咽下去,再没有吃什么,只专心在一旁等着。   果然,老夫人将汤碗往前一推,徐徐地叹了口气,对着乔桐道:“锦绣庄既是交予你打理的,我也不便多问,可若黎府真出了内奸又如何是好?毕竟黎家这么多生意,倘真受了波及,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呦呵,这是把黎牧的老子抬出来了啊!陶晴心中不屑地冷笑一声,欣赏着老夫人和孔洛脸上的忧虑,等她们演够了说完了,才低头接口:“乔桐身为黎家的媳妇,在生意上,即便帮不了忙,也断不会拖了后腿。”   “那就好。”老夫人话虽这么说,额头上的褶子却没有舒展开来,“只是关于凌波锦染织方子被偷……”   “乔桐已有了些眉目,断不会叫那人逍遥法外,只是到时还请老夫人主持公道。”   孔洛正扶着老夫人起身离开饭桌,听闻此言手上禁不住紧了紧。   “好。”老夫人动作迟缓,所以看不出她听到这话有没有怔住,只见她回头扫了一眼黎牧,改口道:“捉贼重要,可还是生意更要紧些。”   而黎牧刚刚喝光碗中最后一滴汤,拿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好似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多久,他们刚刚在偏厅落座,就有小厮进来,道是孙掌柜求见少夫人,孔洛抬抬眉毛,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陶晴瞟了一眼众人,见没人发话,才吩咐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孙掌柜便进来了,满面红光上都是得意,他向在座的诸位问过好,才开口汇报今日生意,仅仅半天的功夫,单单锦绣庄竟然就卖了冰云丝一千一百匹!凌波锦也销了近三百匹!   只是半天的功夫就有这个成果,着实不易了,只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陶晴面上平静极了,只说了声:“辛苦孙掌柜,明天怕是更忙些,早点回去歇着吧。”   孙掌柜离开后,黎老夫人终于抖掉先前听到喜讯时的凝重,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喜气,对着乔桐点点头。   陶晴淡淡地笑笑,站起来,又往前欠了欠身,道:“关于内鬼一事,还请老夫人定夺。”   “哦?”声调拖得极长,老夫人看着她,一脸不解。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曾管家带着黑米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是桐华苑中的若虹,另一个陶晴不认识,只知道是孔洛身边的人。   孔洛看到来人,脸上立即皱了皱,却没有说话。倒是黎老夫人替她开了口:“曾管家怎么带着桐华苑和洛水阁中的人?”   “回老夫人,是乔桐的安排。”陶晴从袖中将昨夜画好的方子拿出来道:“这是我昨夜沐浴更衣后所画的冰云丝的纹样,上面有我用笔刷上去的木蜜香,我画好后便将此封锁了起来,可今日从锦绣庄回来后,却发现此封被人动过了。”   曾管家道:“这狗闻了信封上的香味后,便循着找到了若虹。”   那若虹膝盖一弯,便“咚”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泛,惶恐非常,“老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偷了少夫人的纹样!可一切都是飘然的主意啊!若是奴婢不从,她便要拿了奴婢的荷包,说奴婢与府中的男子……”   那飘然也紧跟着跪在地上,不待她开口辩解,陶晴便将话头截了过去,皱眉说:“若虹!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如实招来,老夫人慈悲,或许还会从宽处置!但凡你敢说一个字的谎,即便能从黎府走出去,我乔桐也断不会放过你!”   她这话面上说得再冠冕堂皇不过,实际上是敲山震虎,提点飘然,若是不讲实话,那乔桐及其身后的乔家可不是吃素的……   “你这是作甚?!”老夫人一把年纪也不是白活的,听闻她如此说,当然知道其中意思,面上神色便不大愉悦,可她到底不是黎牧的生母,只得对着地上的两名婢女沉声道:“还不赶快招来,若说不清楚,我就只好报官交予衙门了。”   交与官府?只要进去,那就要掉半条命的!财可通神,黎家老夫人是得罪不起的,可一江之隔的乔家也不是她们惹得起的。地上的两个被这两番话吓得小姑娘肩膀瑟瑟发抖。   说出去的话若是反悔,只怕下场更惨,那若虹重重地叩了两个头,声色急厉:“老夫人明鉴,奴婢确实偷了纹样出来,交给了飘然……她威胁奴婢,奴婢不敢不这么做啊!”   老夫人的面皮已经抖成了一团,且由于呼吸不畅而胀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指着她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下去杖五十!”   杖五十?两个娇娇弱弱的姑娘若是被杖五十,怕是直接没命了吧?!地上两个丫头不住地磕头,嗑得咚咚直响,怕是要脑震荡了,陶晴都替她们“头疼”……   不管怎么说,这杀人灭口的事忒不地道!陶晴挥手止住上前的小厮,转身对着上座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乔桐有几件事不明,不知老夫人可否能否允我问过她们?”   “如今真相大白,还有什么可问的?”   “还是问清楚好些,免得有漏网之鱼,也为了守住我爹留下的基业。”一直以来沉默是金的某人终于开了口 ,这是拿黎老爷堵老夫人的嘴啊,毕竟吃饭时她还为了“先夫”的生意而忧心忡忡……   陶晴看了黎牧一眼,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静观他要问什么,却不想那货左手端起杯子,右手拿着杯盖轻轻拂了拂水面上的茶叶,浅浅嘬了一口。   这动作的潜台词应该是“你们继续我围观”,陶晴在心里笑笑,垂头对着若虹冷冷问:“你承认偷了纹样,你偷了哪些纹样?”   看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眼前的少夫人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可这少夫人向来不是好相与的,若虹的胆子不够大,只好实话实说,呜咽着道:“先前少夫人做凌波锦时,飘然就威胁奴婢去偷……后来,她得知夫人要做新的织锦取代凌波锦,又让奴婢去……”   陶晴目光往旁边移了移,那飘然自进门来,除了求饶,便在没有说过其他话,果然是被人吃死了啊,陶晴挑挑眉,转身入座,向着对面道:“洛水阁里的人……”该你管……   自今晚这场戏开始,孔洛除了最起先时稍有紧张,后面倒是平静淡定得很,如今已换上了一副“怒其不争”“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地上的人:“黎府可曾有半分薄待于你?你做出如此事来,且不说老夫人与我,你可对得起……”   一直靠在椅背上,许是累了,黎牧身子往前倾了倾,平心静气地问:“你把纹样交给了谁?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听到少爷问话,那飘然却只将额头紧紧贴在地板上:“霓裳坊的汪掌柜出两百两买少夫人的纹样,飘然财迷心窍……”   黎老夫人伸手扶了扶左边的太阳穴,身心俱疲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拉下去,杖五十。”   这两个小丫鬟在孔洛前世的命运如何,陶晴也不知道,可为了灭口就如此草菅人命,总让她心中有些膈应。   “啪!”   一声脆响,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黎牧悬在茶几外的左手保持捏着什么的架势,可手中却早已空了,脚下是杯盖的碎片。   “失手了。”他起身皱眉盯着脚下,须臾又抬起头来,对着老夫人道:“娘亲的忌日要到了,见血的事情,府里还是能免则免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V,谢谢大家支持~!   看到你们,某冈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正文 第50章 黑米黄豆   “失手了。”他起身皱眉盯着脚下,须臾又抬起头来,对着老夫人道:“娘亲的忌日要到了,见血的事情,府里还是能免则免罢。”   黎老夫人一愣,随即皱眉,似是十分后悔先前所下的刑罚,歉意一笑,“是了……那便交与你处置罢。”   黎牧抬头对曾管家道:“方叔看着办罢。”说完,便起身径自离开了。   陶晴也不是傻的,看今日的情形,这一局也只能扳回到这里了,飘然是决不会将孔洛供出来的,再坐下去也没有意思,她也起身告退出来了。   由此可见,她先前对黎府形势估计有误,看刚刚厅里的情形,这黎老夫人对黎牧应该很是忌惮,应该是她虽陪着黎老爷操持了大半辈子,最后却并没收获什么实权,否则的话,岂会因为继子的一句话,而将“杀人灭口”这样的大事一句带过呢?   还有最重要的,因为黎牧和他后妈的关系并不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好。   陶晴将手上的书收起来,打了个哈欠,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道:“少爷和老夫人的关系还真是剑拔弩张呢!”   “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小姐也知道,自从黎老爷病故后,少爷同老夫人的关系便开始疏淡了,说到底,终究不是生身之母。”芝衫把床铺好了,走过来扶自家小姐上床,道:“他们再疏远些才好。”   陶晴知她如此说是因为站在乔桐的立场上,便没有搭话。只是这两日看黎牧的情形应该是不屑虚与委蛇之人,所以,他疏远老夫人,只怕是有原因的,莫非……   第二日用过早饭,陶晴等着轿子准备好就出了门,因为是去往“乔桐的”瑾瑜轩,不宜再带着黎府曾管家,于是只带了芝衫。   依着这几日凌波锦的事情,她今日本该去锦绣庄的,不过她相信冰云丝必能帮着锦绣庄打开另一番局面,如此,她去不去便没有差别了,那么索性到瑾瑜轩偷个懒也不错。   如此想着,她已进了铺子,钱掌柜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来,见到人进来,眼睛不由得努力睁了睁。   陶晴见此笑笑,“我过来看看,你忙你的就是。”说完,竟真的自行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见惯了二十一世纪的桃心、月亮、水滴,不得不说,古时这些蝴蝶、兰花的首饰真的要素净可爱得多,加上自然漂亮的成色,陶晴怎么看,怎么喜欢,只是这些式样在古代那是再常见没有了,各家比的多是做工了。   人生在世,吃一堑长一智,由凌波锦的事情可知,孔洛这一世怕是要将爪子自“内务”伸到“外商”来了,陶晴由不得要好好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即便她不想剽窃现代设计,也不得不做了。   挣扎一番,陶晴最后还是让掌柜拿来纸笔,画了几款样子,交给钱掌柜,让他按照样子做几款新的手链出来,放在铺子里,先看下成效。   钱掌柜听清楚要求后,两眼贼亮,一个劲地说:“小姐果然别具匠心,我即可安排人来做,马上做……”   陶晴点点头,又翻了翻账本子,就无事可干了,最后还是打算去锦绣庄瞄一眼,可她从里间出来,就看到门框边的木盘子里竟是些深红的小石头,盘子没有摆在柜台上,想来其中的东西不太贵重。   她停住步子,侧身,随手捡了个放在手心里,只觉入手冰凉,关键是颜色红得十分纯粹,又没有玛瑙表面泛起的亮光,就好像只是一滴红色凝固在那里。   吴掌柜上前一步,道:“这些朱砂石不好卖。”   “我却觉得极好。”陶晴道。   “那小姐可要做成首饰么?我喊师傅过来。”   “不必了。”反正做了也带不走,陶晴又加了一句,“若是不好卖,就先好生收起来罢。”   陶晴出来后也没有上轿,带着芝衫走过两条街,来到锦绣庄。 已经临近正午,只见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她对这个结果倒是十分满意,其实她对经商的兴趣不大,鉴于此次别人挖了陷阱等着乔桐跳,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没用了么?   孙掌柜见她进来,吩咐了身边的伙计两句,便迎上来了,道:“少夫人来了。”   “我只是路过,”铺子里人多,陶晴只好挪到一边,扭头见黎牧昨日的那幅画挂在进门必经之路的边上,“这画如今已无用了,你让人收起来罢,我带回去。”   这画挂在这里不是挺好的么,孙掌柜想着,可还是教人将画收起卷好,交给了芝衫。   陶晴回到桐华苑,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才坐下开始吃饭,吃了没几口就看见一个浅黄的圆脑袋贴在门框上,露出来又缩回去,缩回去露出来……   是黑米。陶晴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这家伙立了功,然后就被曾管家当着老夫人的面给抱下去了。可如今怎么出现在桐华苑里?只能说方叔这个管家实在是太了解主子心意,太称职了!   看着它溜溜圆的黑眼珠,陶晴微微笑着夹了一个鸡翅膀啃了起来,并努力啃得十分香甜,满嘴油光,直叫一旁的芝衫忍不住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无奈地喊:“小姐……”   “你是不是觉得小姐不够端庄?”陶晴顺手拿起帕子揩了揩嘴角,这才抬头看了芝衫一眼,不待她回话,又将脸对准门口,“本来还想将它引进来。”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青灰的身影从黑米头上跨了进来:“它吃过了。”   看到黎牧,陶晴禁不住又拿帕子缓缓拭了拭嘴唇,“你也吃过了?”   “嗯。”黎牧将饭桌上的彩色扫了一眼,然后就在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听孙掌柜说,你将画取回来了?”   “嗯,”陶晴差不多也吃饱了,于是起身,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眼下冰云卖得还不错,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与其摆在那里,不如拿回来。”   外间的丫鬟进来撤菜,又上了两杯茶。   见黎牧没有说话,她又道:“说起来,画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不必。”黎牧端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就着氤氲出的热气,闻了闻,随即又将杯子放下。   看来这货对茶还真是情有独钟啊,那谢礼的事情就好办了,陶晴招招手,将芝衫唤道跟前,正想喊芝衫去将里间那盒刚落的雀舌拿出来,就听一边的人说:“我就是来要那幅画的。”   额……太直接了,忒不给人面子了!   “本来就是为了锦绣庄才作的,既然铺子里不需要,那本该物归原主。”黎牧见她没有反应,于是又追了句,“不然,你拿回来做什么?”   陶晴很轻易就扯出随和又愉悦的笑来:“我拿回来就是要完璧归赵的,只是回来晚了,就先用过午饭。”   “哦。”黎牧看了一眼终于走进来的黑米,“本以为你喜欢才拿回来收着的,既然不是,那我只好带走了。”   陶晴内心:黎牧泥煤的,我#¥%…2…6&*……   黑米在黎牧脚下转了几圈,就蹲下了来,两只前蹄伸了伸,就把头搁了上去。   陶晴想起这只中华田园犬的名字,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要不要给黑米换个名字?”   “为何?”   一只黄狗叫黑米,合适么?她做出十分郑重的样子,还沉思了一秒钟,才说:“也许,它想换个名字?”   黎牧听闻此言,也禁不住皱了皱眉,十分严肃,三秒钟之后,低头,问:“你果真想换个名字么?”   陶晴:-_-||   问完了抬头,见她一张典雅的脸端得十分辛苦,遂好心地问:“你想给它换个什么名字?”   “黄豆。”   黎牧本来悠然的脸上立即绷紧了,慎重地念:“黑米……黄豆……黄豆……黑米……”   陶晴开始还能煞有介事地陪坐着,后面就开始昏昏欲睡了,可她上眼皮和下眼皮还没碰到一起,就见黎牧扭头对着自己说:“叫黄豆吧,虽然黑米好听,不过还是黄豆大气些。”   陶晴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请问黄豆比黑米到底大气在哪里啊?!!!   当天的晚饭倒是吃得十分顺利,直到陶晴放下筷子,擦了嘴巴,老夫人和孔洛都没有说什么话。   甚至在离开饭桌时,黎老夫人还殷切慰问了“乔桐”一番:“锦绣庄的事情,我已经听曾管家说了,这几天因为生意辛苦你了。”   陶晴笑笑,回道:“老夫人说哪里话,这锦绣庄既交与我打理,我又岂可让它拖累了黎家的生意。”   为了表示满意,老夫人露出一个十分舒心的笑,完了对着黎牧道:“过几日,便是你娘亲的忌日,你坚持不要操办,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由你去,可乔桐和孔洛是你的妻子,你总该带她们去你娘坟前上柱香的,不然外人又要说我们商家薄情……”   “老夫人说得是,”黎牧呷了一口茶,“乔桐是黎府的少夫人,自是该去的。”   听他言下之意是没有孔洛的份了?老夫人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慈祥:“孔洛嫁进黎家都快五年了。”   黎牧放下茶杯,站起来道:“这几日姑母、姑丈要过来,总要有人招呼才是。”   死人哪里比得上活人有用呢?让孔洛多接触下姑母也是好的。黎老夫那慈祥过头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些,带着一丝遗憾,“也罢。乔桐,辛苦你陪着阿牧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在么?   存稿箱君赶快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存稿箱君:“咳咳,我不常来的……”   正文 第51章 出发啦!   死人哪里比得上活人有用呢?让孔洛多接触下姑母也是好的。黎老夫那慈祥过头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些,“也罢。乔桐,辛苦你陪着阿牧走一趟了。”   陶晴只好点头应下了,由他们的对话可知,对于自己娘亲的忌日,黎牧一直反对操办,并且孔洛话乔桐还没有去上过香?这倒教人太纳闷了,至少清明时节,全家都要去祖坟上香的罢?   这个只能是拿来好奇一下,当做闲时的消遣,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陶晴此时正站在青檀居里,问:“黄豆是我让曾管家找来的,总觉得它还是跟着我比较合适。”   “不行。”黎牧正穿着粗布衣裳给那棵青檀树浇水,等最后一瓢的最后一滴也落下后,才提着水桶转过身来,看也不看她,“前两日,毕竟是它把飘然给揪出来的,若你再将它留在身边,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是啊,“乔桐”的狗把孔洛的丫鬟给咬出来的,是有些不太妥当,给人一种人仗狗势的感觉。   “你觉得黄豆是在桐华苑里好,还是在我这里好?”他将水桶放在墙角的井边上,走回来,看了她一眼,“再者,黄豆不过是跟我住罢了,到底还是你的,你过青檀居的时候,都可以进来看它。”   陶晴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于是欣然点头同意。   黎牧点头,表示对她这个决定的赞同,然后才在石桌边坐了下来,“这次去看娘亲,大约要在城外呆三四天,你准备下罢。”   竟要出去这么久?总觉得不太安全的感觉,陶晴也在桌边坐下,想孔洛会不会趁此机会出手。   黎牧见她坐下,抬手伸向茶壶,问:“要喝茶么?”   想起上次的一夜无眠,陶晴仓皇逃走。   等回到桐华苑里,她问芝衫:“乔青兄妹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五天后。”芝衫听她这么问,不禁有些奇怪,“小姐怎么忽然问起他们来了?”   “我近日要出城一趟。”陶晴想了想,又道:“立即派人告知他们,生意的话先交给乔木,让乔青务必于三日后回来。”   说起这乔青乔木,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人,因为兄妹二人的功夫十分了得,原负责教授乔家所有护院,后来,乔桐开始接触家中生意,乔青便成了她的贴身护卫。毕竟做生意的,谁没有几个仇家呢,总要有个高手在身边才好。   再后来,乔桐嫁进黎家,成了少夫人,终于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了,乔家二老更不放心了,直接让乔青跟了过来,但有时乔家有重要的银钱生意,还是会召乔青回去,让兄妹二人一起护卫。   黎家的高手,陶晴没见过,不过据陶天那货说,黎牧自己就是个不高不矮的练家子。   第三天傍晚,姑丈卫府上的管家过来,说是卫老爷卫夫人明日午后过来,黎老夫人立即矜持地笑了,连眉梢上都是喜气。   晚上,乔青回来了,当她女扮男装风尘仆仆地出现时,陶晴几日来的焦躁也跟着一扫而空,直说:“一路辛苦,还好赶回来了,回来就好。”   如此被人期待着,倒叫陶晴有点不好意思了:“叫小姐担心了。”   呵呵,自然要担心的,不担心你,就该担心自己了。当然,这话不能说,陶晴笑笑,让她洗漱休息去了。   芝衫有点不满意,因为平日里都是她服侍小姐的,如今难得有出城的机会,乔青是该跟着,可多带个丫鬟也无不可啊。   陶晴见她欲言又止欲语还休,还真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只好安慰她:“出门祭奠先人,又不是踏青,不宜带太多人,何况姑母要过来,你自然要留在府里打探消息。”   对于府里的明争暗斗,芝衫那是再清楚不过,并且急切地希望自家小姐能够扫清一切障碍,此刻听小姐这么说,顿时有一种被赋予重任的感觉,于是坚定地点点头:“芝衫明白,小姐安心去吧。”   陶晴:“……”   第二日用过早饭,陶晴就带着扮作丫鬟的乔青出发了,经过青檀居的时候,却见黎牧正站在青檀树抬头发呆,她索性进去:“可以出门了么?”   黎牧对她的话却充耳不闻,半天才以慢镜头回放的速度扭过脸来,面无表情地道:“本来再等你,一不小心入定了……”   ……大哥,你这话是在婉转含蓄地嫌弃我行动太慢么?也忒含蓄了。   大约是因为要上坟祭奠,黎牧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棉布衣裳,陶晴已经憋了许久,又见今日天朗气清,觉得是个聊天的好机会,便问:“怎么老穿棉布衣裳呢,丝绸的毕竟要轻快些。”   走在右侧的黎牧听闻此话,立即顿住步子,扭头看着她,等她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时,才幽幽地道:“因为黎家的绸缎生意一直是你在打理……”   额……陶晴嘴角抽抽,这是说自己不给他丝织衣服穿么?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留下后面的陶晴深呼吸缓了缓,才抬脚跟上,看着前面那个素衣黑发的背影穿梭在绿柳红花中,总觉得有些眼熟,又走了十多步,忽然想起,不就是黎牧自己做的那幅画么?   “疑是天外云舒,繁华竞逐枯,不换回眸”,还真是好句啊!   陶晴本以为要去前厅辞别过老夫人后,才出发,不想黎牧一条路走到了大门口,她也不好多言,只得跟着。   倒是黎牧看到侯在马车旁的乔青时,微微怔了一怔,又回头看了陶晴一眼,十分赞赏:“甚好。”   陶晴现在最怕他开口,这种人一说话,就让人非得想想,她现在的感觉就一个字:累!   陶晴上了马车,又看着他也钻进来,总觉得两个人在小空间里一言不发,太奇怪了,又想着他多半对乔青的出现不太满意,便解释道:“芝衫这几日身体不好,我才带了乔青来。”   “甚好。乔青功夫好,眼下城外不是很太平,若真遇到什么事,她也好保护我……”黎牧坐在对面,看了她一眼,随即笑着加了个字:“们……”   ……   想着祭奠先人是件很严肃的事情,陶晴没有带哪些鬼怪的本子,可上车没多久,黎牧那货便打开屁股下面的椅子,取了本书出来,陶晴看到封面上是写着“周氏外史”,看样子应该是野史了,确实是消遣时间的好东西。   黎牧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于心不忍,诚挚提醒:“我只放了这一本。”   一个时辰后,在陶晴的百无聊懒中,马车开始轻微地颠簸,想来是出城了,陶晴被晃得十分舒服,迷迷糊糊正要坠入梦乡,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到了自己跟前,她努力抬了抬眼皮,就看到是先前那本外史。   对面的黎牧看着她,坦然道:“见你没有什么消遣,便想着不如就先让与你先读。”   泥煤!姐马上就要去梦里消遣了好伐?!!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既是故意的,那就算自己不看书,他也有办法扰人清梦,想到这里,陶晴只好将书接过来,道:“多谢。”   她翻了几页,这本《周氏外史》讲了周氏建立的小王朝——永兴年间的一些事。这本书的作者本职绝对是个说书人,极尽夸张渲染之能事,将故事讲得眉飞色舞。   等翻完第十五页,正讲到永兴皇帝看上了礼部尚书的闺女,要接她进宫做皇后,奈何这位千金小姐已怀了皇上弟弟三王爷的孩子,皇上为了说动自己的心上人,竟于夜幕降临后,亲自到了尚书家里,可心上人正陪着他弟弟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孩子上学读书……   这情势一触即发啊,陶晴赶紧翻页,刚翻到十六页,就听对面的黎牧十分郑重地道:“有件事想问你。”   “嗯?”陶晴目光黏在书上,可三秒钟过去后,却没等到下文,只好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人,见他正皱眉看着自己,很严肃的感觉,只好将书扣在面前的小几上。   黎牧这才开口,语气十分沉重:“你可知外史比正史好在哪里?”   陶晴笑笑,伸手去拿书,道:“不如我看完之后再告诉你?”   “历来成王败寇,正史不过是胜者的文过饰非歌功颂德罢了,可野史却不分好坏,都记在了里面,包括很多不辨真假的秘密,所以若要消遣的话,自然是野史好。”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陶晴还是重重地点了头,表示同意,然后抬起膝盖上的手……   可她的手还没有伸出去,黎牧却已经将书握在了自己手里,道:“你既不喜欢看,便给我先看完罢……”   陶晴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先是拿了本书来馋自己,接着在自己将睡未睡时把人弄醒,再然后就拿书给自己看,最后等自己看到□时,将书抢回去……   乔桐是个典型的生意人,一切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陶晴此时若是扑上去掐他脖子,绝壁会暴露身份!   那就继续睡吧,陶晴闭上眼养神,可脑海里总想着《周氏外史》,那皇帝哥哥最后到底会怎么对自己的王爷弟弟和心上人啊?   就在陶晴濒临狂躁暴走边缘时,马车终于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有爱勤快的第三更~!   我要说的是:第一个炮灰要出来了,嘿嘿嘿……   正文 第52章 炮灰初登场   陶晴扛着背后的滚滚滚怒火下了马车,眼前是家客栈,且是没有名字的客栈,这还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是它坐落在不上不下的半山腰,藏身在绿树掩映中,请问一个以“接客”谋生的酒店,开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路的地儿,真的合适么?   果然黑店才是现实主义存在啊!她感叹完,又瞟了一眼身为高手的乔青,才站稳步子,就见圆滚滚的掌柜从里面迎了出来,笑得合不拢嘴:“少爷,少夫人一路辛苦!”   这是自己家的黑店?陶晴顿时觉得这客栈开得好啊,背山靠水风光俊美格调高雅不食人间烟火……   黎牧点点头,就带头走了进去,那掌柜是个极有眼力劲的,在一旁十分殷勤地给陶晴引路。   等他们进去,早有伙计端了泡好的茶上来,用的竟是上好的青白釉,胎薄瓷细,做工考究,看样子,客栈是拿来招呼“自己人”的,不然这本钱也忒大了些。   “你没有来过,所以不知道。”黎牧亲身倒了茶,瞄了一眼杯中茶水的颜色,才继续,“因黎家祖坟就在山上,可在祖坟边上建别院,却有些不合宜,于是,我让人修了这客栈。”   陶晴:“……”话说在祖坟边上开客栈比盖别院更合适在哪里啊?   黎牧像是看出她的疑虑,于是又加了句:“修客栈的话好歹还可以赚点钱。”   果然,为了钱把祖宗都卖了啊!陶晴嘴上随口接了句:“这是这种地方,‘路过’住店的人很少罢?”   她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了动静,片刻之后,小二就引着一个穿锦衣的公子进来了,那人一身莲青色戎装,碧玉冠束黑发,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雨后青山,教人只觉神清气爽,可周身的大家气度不减丝毫,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十分称职的精英高富帅”。   来人进屋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他们,面上立即浮出惊喜的神色,“黎公子!”接着,两步走了过来:“不想在此偶遇公子。”   黎牧此时已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儒雅斯文教养良好的一笑:“沈公子,别来无恙。”   陶晴也随着站了起来,这么大一个活物实在扎眼,黎牧打完招呼后,看了她一眼,跟对方介绍:“内子。”完了又对着陶晴道:“沈浩波沈公子。”   陶晴矜持地微笑着低了低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沈公子忙回礼:“嫂夫人好。”   这人是个自来熟,因黎牧的一句“请坐”就抛弃下人,自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们这一桌,“今日打猎,不想出门晚了些,进山已是这个时辰了,本打算将就用过午饭再开始,可对黎公子这家客栈早有耳闻,念着机会难得,就过来了。不料竟有了意外之惊喜,巧遇贤伉俪,黎公子也是来打猎的么?”   “我们是来上坟的。” 黎牧略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在下唐突了。”对方连忙致歉,脸上带了一丝尴尬,十分诚挚,为了转移话题,又扭头对着乔桐,“对嫂夫人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实在是小弟三生荣幸。”   对于不认识又帅气逼人的货色,陶晴生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影响,于是秉持一贯的应对之策,露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式笑容。   “哦?”旁边的黎牧表现出很有兴趣倾听的样子。   “传闻黎少夫人秀外慧中,经商有道,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低头喝水的陶晴听到这里,不禁挑了挑眉毛,从眼角瞟了黎牧一眼,却见他面带浅笑,神情淡然。她本想上楼回客房休息,可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而黎牧也一个劲地给她续茶,看这架势是要她留下?   她只好继续八颗牙齿笑,然后就听他们相互问候了对方老妈和全家……   她吃完碗里最后一根青菜,抬头想夹一片藕,一不小心竟然看到黎牧那货在笑!她早就见过他的笑,包括冷笑、嘲笑、讥笑、皮笑肉不笑,只是如此发自肺腑且如沐春风般的笑还是第一次!   陶晴趁着筷子转弯的档口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兴明,见他神采飞扬,并且玉面星眸,并且唇红齿白,并且脸带绯红,并且……   黎牧是个好同志,那么……陶晴露禁不住出一个十分荡漾的笑来,老哥诚不欺我啊!(某冈:腐女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超越常人的一厢情愿啊!)   可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沈兴明却忽然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来:“说起来,几年前,我和乔老爷倒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早知道乔家小家智慧不是常人所及,熟谙经商之道,自那时起,小弟盼着有朝一日机缘巧合,得见佳人。”   “公子谬赞,只是不太愚钝罢了。”陶晴瞥了一眼旁边的黎牧,看他又露出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小眼刀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招呼,忙加了一句,“不及我家夫君和沈公子,二位才是经天纬地……”天造地设……   可那个沈兴明却是个没眼力劲的,见她如此说,面上竟闪过十分遗憾的神色,硬挤了一个笑出来,“在下确不如黎公子,也只有黎公子这样的人物,才可以尽享齐人之福。”   黎牧笑笑,顺手夹了片藕放进陶晴碗里,那动作真真是熟练自然极了,然后才答道:“沈公子龙章凤姿,才华四溢,他日定能寻得良缘佳偶。”   沈兴如此说,话里的意思那是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曾经倾心于乔桐,甚而至今都耿耿于怀,他刚刚说黎牧“尽享齐人之福”,不晓得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还是在为乔桐打抱不平?看来自己再一次判断失误了,陶晴愣愣,不过这奉光王朝虽是民风开放,他却将自己的爱慕当面表现得如此直接,合适么?   陶晴将碗里最后一粒米扒进嘴里,对着黎牧道:“我去院子里看看。”说罢又对着沈兴明笑着点点头,这才起身离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沈兴明说:“出来狩猎,只剩半天,怕是不能尽兴了,小弟想再次住一晚,明日继续,可方便么?”   黎牧的声音古井无波,“既是客栈,有何不便?”   乔青作为名义上的贴身侍女,实际上的贴身侍卫,自然要跟出来的。陶晴从后院后门出去,又走了几步,才回头问她:“关于那个沈公子,你知道什么?”   乔青略一思索,回道:“沈家的家业是比不上乔、黎两家,可因为是世代传承的大族,在这朗州的声望却是乔、黎两家所不及的。”   陶晴又问:“可知和黎府又什么瓜葛?”   乔青仔细想了想,回答:“黎家的生意是您和少爷在打理,若有,也多半是少爷那边了。小姐觉得那人可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陶晴十分不屑地挑了挑眉毛,“沈家大户,看他又不是纨绔子弟,那必然受了极好的教养,可刚刚那番话,你认为合适么?”   “是不太合宜。”乔青点头附和,又加了句,“除非他曾经真的倾心于小姐,一时乱了方寸。”   陶晴:“……”   她们又转了转,就有小厮过来,领着她们进了住宿的厢房。陶晴因为半天的颠簸,是有些疲惫了,于是故作随意地问那小厮:“少爷和沈公子呢?”   “沈公子出去狩猎了;少爷在查账,因为许久没有过来,账目堆积得有些多了。”   陶晴心里送了一口气,因为住在客栈里,“乔桐”理当同夫君一间房一张床。此刻,听闻黎牧不在,并且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也不会回来,她自然放心了,打算安心午休。等进了东厢,她才发现屋中陈设竟和居家无异,博物架、屏风、矮几、甚至棋盘,一个不差。看这样子,后院的厢房应当是给自己人住的,前面楼上的客房才是给外人住的。   陶晴换了身舒服的家常衣裳,又去了头上孤零零的白玉簪,才在美人靠上躺下,之所以不上床,是怕黎牧会进来。可美人靠上没有帷帐遮光,她总觉得有些刺眼,便拿了随身的丝帕盖在脸上,帕子很薄,实在起不到遮光的作用,姑且当做一种心理上的暗示就好了。   片刻之后,她脑子就变成了一锅浆糊,不知多久好似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因为乔青在屋里守着,她很安心,便又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乔青将她唤起来了。陶晴趁喝茶醒觉的功夫问:“刚刚可是少爷来过了?”   “是,他看您还在休息,便又出去了。”   陶晴点点头,念着上午马车上的那本未完的《周氏外史》,便让乔青去取了过来。   傍晚时,小厮进来道:“少爷说请少夫人先用晚饭,不必等他。”   陶晴愣愣,我本来打算等他了么?她又懒得挪窝,索性让人将饭菜送到厢房里来用。   两刻钟后,陶晴端起碗筷,果然要吃的爽快,还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   月上柳梢,陶晴终于将手上的野史给翻完了,想洗漱后关门休息了,才意识到“夫君”还在外面,于是起身,打算尽量含蓄婉转地探探关于睡觉这件事的安排,可后院竟然没人,她只好带着乔青往前面走。   可她刚走进前面的客栈,就见身穿褐色衣服的沈家下人,正提着一只野鸡过来,陶晴下意识就往旁边侧了侧身,却不想那鸡到了她跟前忽然就活了过来,拼命扑棱着翅膀。   “小姐当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说什么呢?   好吧,感谢炸我的亲,某冈平时不留意,昨天才发现有几位亲丢了地雷,其实大家能一起走到现在,某   冈就很开心了,地雷什么的就不必破费了,说的就是下面这几位,我点名了:开心,兰兰,某只某只,   永远十八岁,流川叶子,lx.盈。   另外,应断肠人的强烈要求,对肠子提出严厉表扬,哈哈!一直留言,还是那么长的留言,谢谢肠子了~!(如果你敢玩消失,哼哼!!!)   还有,今天话还真多,喜欢的亲可以拍抓冒个泡,开V后就可以送分了,虽然很少,也是某冈的心意~!   正文 第53章 三杯倒   可她刚走进前面的客栈,就见身穿褐色衣服的沈家下人,正提着一只野鸡过来,陶晴下意识就往旁边侧了侧身,却不想那鸡到了她跟前忽然就活了过来,拼命扑棱着翅膀,   “小姐当心!”   乔青一个旋转站到了陶晴前面,其实一只鸡能有什么威胁呢?只不过是洒了几滴血出来,溅在了她们身上,陶晴甚至能赶到右脸上一滴带着腥气的温热。   跟在后面的沈兴明几步冲上来,赶紧掏出帕子,抬手就要帮陶晴擦,嘴上一连声地致歉。   陶晴假装脚下不稳,往后退了一步,那沈兴明抬起的手便孤零零地举在半空,扎眼极了。   乔青见着架势,赶紧接过陶晴手中的帕子,帮她擦拭起来。   陶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一片红火,忍住脾气道了声“无碍的”,然后就转身要原路回了厢房。   乔青虽然护在前面,但因为鸡血来袭时,左手挥舞得十分漂亮,因此,以左臂为半径不得圆内,并没有遭殃,可陶晴却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有种拿人当箭靶子的感觉,于是对她说:“你不必管我,也去换身衣服罢。”   乔青点点头,推开门后看着小姐进去了,才说:“我先去前面端热水过来,给您洗洗。”然后帮忙把门关上了才退出来。   不晓得黎牧什么时候回来,洗澡确实有些不方便,陶晴进屋后,先从柜子里重新挑了套素白的衣裳,放在床上,这才开始宽衣解带,可进行到一半,就顿住了,“啊——”   这声惊呼是下意识发出来的,可她一张嘴就立马控制住分贝了,所以,并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只是面对眼前这条筷子大小蠕动的活物,她还是呆了一呆,呆完之后,丢掉手上的衣服,拔腿就往外跑!   眼看着要到门口,却见“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击开了,进来的人正是沈兴明!他满脸焦虑,两手扶住陶晴的肩膀,急问:“出了什么事?!”   陶晴一心往外跑,可又摆脱不了他的两只咸猪手,只得焦急地解释:“有蛇!”   “蛇?在哪里?”沈兴明本来紧绷着的脸立即缓了下来,脸上全是不信和轻蔑,“ 你定是看花眼了,不信你回头看。”   说完这话,他还嫌不过瘾,押了陶晴就往回走,她们转过屏风,到了床前,先前放衣服的地方,莫说是蛇,连根头发都不见了。   刚被吓破了胆,又被人强行拉回来,可那东西眼下竟然“消失”,陶晴一时给怔住了,缓不过神来,就在这时,她听到背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她转身回头,黎牧正站在屏风边上看着他们,陶晴这才意识到眼下情势比刚刚危险多了!一地的裙衫,她身上衣衫不整,白色中衣也露了出来,而沈兴明这个大老爷们却出现在自己身边,爪子还搭在她肩上:简直就是偷情被捉的经典情形!   不过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沈某人,他先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把手收了回来,接着吞吞吐吐地“焦急”解释:“黎兄……黎兄不要靠误会!这是意外……”   黎牧看也不看他,神色十分柔和地走到陶晴跟前,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衫将人给裹住了,这才抬起左手用拇指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柔声问:“怎么弄得?有没有被惊到?”   果然是被算计了,果然黎牧不是那么好算计的!陶晴上前一步到了他跟前,道:“是鸡血……”她见那蛇早没了踪影,于是摆出惶恐又生气的样子来,埋怨:“你怎么才回来?!刚刚他家仆人将我的衣服弄脏,我进来换衣服,然后……然后……”   黎牧见她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来,赶紧点点头,伸手帮她把裹着的衣服紧了紧,这才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唯一一个外人,皱眉竖目,凛然道:“此事,还望沈公子给个交代!”   沈兴明皱着眉,好像这话教他十分气结:“黎兄,你误会了……”   黎牧看着他,很为对方着想的样子:“沈公子真乃能人,打了如此多的猎物,还有心思设局豪赌。只是开赌之前,总该弄明白状况,不然像这样押错宝就不好了……”   沈公子已经被话气得面色涨红,身体发抖了,冷声道:“还请黎公子将话说个清楚!”   因为棉布衣裳确实暖和,只是衣摆已经垂在了地上,总觉得像小时候裹了床单当龙袍一样滑稽,陶晴实在不想多待下去,只好开口提醒:“今日中午,夫君介绍时,只说了‘内子’两字,沈公子未见过我,却知我是那位‘乔家小姐’。”   黎牧再不说话,扶着陶晴转身往外走,他们从东厢出来,然后就进了西厢正中那一间。   刚进屋,黎牧就把扶着陶晴双肩的手给收了回来,那速度比刚刚的沈兴明还快,然后沉声道:“把衣服还来,我冷。”   陶晴也将脸上那包涵着恐慌、不安、委屈、愤怒的表情收了个干净,十分不屑地把身上的纯棉外衫取下来,还回去,心中却在腹诽:“没良心没风度过河拆桥……”   她这才发现,与东厢相比,西厢中并不多什么,只是其中陈设要精细得多,可以看出布置的人是狠下过功夫的。透过屏风,看到里面有个雕花的衣柜,于是走过去,顺手拉开,果然看到芝衫给自己收拾的包袱在里面,她就觉得刚刚东厢柜子里的衣物少了些。   陶晴随手拿了一套素净的,正打算换上,才想起屋中还有其他人,回头,果然看到某人在外间坐着。到底是“夫妻”,如果太避嫌,怕是也不妥当吧,最重要的是她还穿着严严实实的中衣呢,于是,陶晴就十分淡定地一层一层往身上套,默念着:“他是同志他是同志他是同志……”   最后一层刚套上,乔青就端着托盘进来了:“姑爷,您要的茶具。”   啊咧?乔青不是去给自己打水去了么?看着样子,是被某人故意支开了,陶晴理好以后后,冷着脸走出来。   黎牧应该是想着什么,保持着思考的姿势,随口问:“你有什么看法?”   “绸缎衣服不如棉布的暖和。”陶晴在一边坐下,见他不回话,又无谓地加了句:“东厢房里有条蛇,并且是活的。”   黎牧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听到这话终于不满了,抬头看过来。   “我以为你又入定了。”陶晴的与其诚挚得很。   黎牧竟然难得的笑了,很淡很浅,以至于都不能称之为笑,可脸上是真的愉悦极了。看得陶晴心里直发毛,片刻之后,忽然回过味来,问:“你……算计了沈兴明?”   “怎会如此问,是他设计了……你。”他收了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严肃起来,片刻之后,又点点头,“哦,是了,今日中午,还在他面前提过,我想开个船队,就是不知他可曾放在心上……”   她就知道,眼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陶晴磨磨牙:“可今日受惊吓的人是我,若那条蛇厉害得紧,那……”你的丰收可是用我的命帮你唤来的!   “你可知,这间客栈是我的,不是黎家的?”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可语气中却是掌控一切的笃定。   陶晴本就没有分杯羹的打算,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却问了个出卖自己智商的问题:“你怎知是他设计我,而不是……”我心甘情愿?   黎牧笑了,左边的眼睛虚虚地眯着,仿佛听了极大的笑话,等缓过来了,才回答:“不然呢,你排除万难做了我的妻子,就为了这个?”   “……”   恰在此时,小厮来敲门,说是鱼已经做好了。陶晴这才知道他下午是去钓鱼了,哼,老头子一样的爱好。   乔青打了热水进来,陶晴只好先洗漱,洗漱完了,才一时到还有更大的问题在等着自己,一想到多半要跟某人同床共枕,她就淡定不能!   思前想后半天,她还是叫乔青去客栈找掌柜拿了一壶烈酒来,那乔青知道她要做什么后,颇有些犹疑不定,道:“小姐,听闻姑爷极少饮酒,酒量许是不太好,这酒着实烈了些,何况,此次出来就是为了祭奠先人……”   他都钓鱼吃肉了,还多这一杯酒?陶晴此时一心担忧自己的清白,哪里顾得了这么多,说了句“我自有分寸”,便抱着酒壶打开了门。   天上银月未满,但因天色清明,少了薄云遮蔽,还是洒了一地的清辉,黎牧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胖,远远看去,那个停止的背影寂寞又寒凉……   桌上的清蒸鱼还比较完整,想来他还没吃几口,只是跟前的碗里尚有半碗乳白色的汤,被月光一照,好似氤氲出了丝缕热气,只是过于纤薄,须臾便散了,只留一院凝滞的冰冷……   陶晴猛地甩甩头,此时月正明风正熏,自己怎么会觉得寒凉冰冷呢?况且他这样见缝插针的人,又怎么会寂寞呢?   黎牧微微转动颈项,看了她一眼,陶晴在旁边坐下,将酒杯斟满,递到他跟前,道:“山中夜凉,暖暖身罢。”   黎牧笑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伸手给自己斟上,接着又喝了个干净,接连三杯之后,就不动了,定定地看着陶晴:“三杯即倒,你信不信?”   陶晴伸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跟前的盘里,抖抖脸皮,道:“饮酒太急,伤身。”   黎牧难得认同,低头将盘里的菜吃了个干净。   再抬起头时,他眼光变得异常亮,好似将天上半轮明月揉进了眸中,他看着她,笑嘻嘻地说:“你拿了这么烈的酒来,是想灌醉我罢?然后呢,你想打听什么?”   陶晴翻了个白眼,问:“我想看你醉了会做什么?”   黎牧歪头看着她,愁眉苦脸地思索了老半天,才作恍然大悟状,道:“醉了,睡觉!”   话毕,脑门就要往石桌上砸,可他跟前是个盘子,盘中鱼肉鱼刺不分。眼看着脑门离盘子还有三寸的距离,陶晴最后还是伸手,将那光滑的前额给托住了,然后喊了人来,将他抬进屋里,丢在床上挺尸。   还真是三杯倒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刚把炮灰打跑,下章又要出事了,总觉得做我的女主好新考生,多灾多难……   话说黎牧三杯倒,还是有点小萌啊。。。   另:谢谢所有喜欢这篇文,支持某冈的亲,谢谢大家到现在还没有弃冈而去,哈哈哈~!   PS:留言够25个字,才能打赏积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大家随便留点符号什么的也好,不然,某冈的这点小心意老送不出去啊,郁闷……   正文 第54章 上坟   第二日晨光熹微,黎牧就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看到上方的床帐,愣了半天,才想起昨夜之事,他起身走向窗下的美人靠,看着一直脑袋悬在外面的“美人”,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出,照着她的脑门谈了下去。   陶晴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看到身边站着的人,立即皱眉:“弹我做什么?”   “扰人好梦。”   陶晴掀开薄被披了外衫下地,唤了声“乔青”,才回过身来,看着他:“你昨夜睡得倒好,为了给你洗漱,我和乔青可是折腾了许久。”   “哦?”黎牧回身瞅了一眼自己睡过的床,一丝歉意都没,“若你不将我灌醉,我自会去东厢睡,也无需诸多烦劳于你。”   去东厢睡?谁知道你要去和蛇共眠啊?!陶晴一边愤怒着,一边懊悔到捶胸顿足,片刻之后又全被沮丧所替代,又杞人忧天做无用功了……   睡了一觉,黎牧心情大好,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了。   用过早饭,黎府下人早将东西准备妥当了,黎牧抬头看了看天,便带头出发了,客栈在半山腰上,祖坟的话,还要往上一些,因为是祭奠,不宜乘车骑马,一行人只好徒步往上走。   由始至终,黎牧都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停下,欣赏欣赏周围的景致,总之,一点上坟的觉悟都没有,更不要说心情沉重继而沉痛什么的了。   不过相比他的闲庭信步,陶晴就比较可怜了,因为乔青一再嘱咐给婆婆上坟理当郑重些,里里外外给自家小姐套了好几层。   太阳又升高了些,陶晴已经大汗淋漓了,衣服贴在身上,湿哒哒黏腻腻的,实在是蔫吧人得很,最后,她整个人好似直接挂在了乔青身上。好在乔青是个练家子,步子稳健,照顾拖油瓶的同时,还有闲暇选出好走些的路。   陶晴一直担忧乔青会不会受不住,好在没多久,走在最前面的黎牧终于宣布抵达!   等她们上去的时候,黎牧正躬身在一块石碑前,摆放贡品,又亲自点了蜡烛,那碑上写着:先慈黎牧氏之墓。   黎牧生母去世时,他才八岁,当日黎老爷必定是以自己的名分给妻子立碑的,可如今碑上是“先慈”,那么这碑是黎牧后来立的?   陶晴往旁边看,果然旁边的石碑上可的是“先严黎公”,看来黎牧将夫妻两个葬在一起了,说起黎牧,母亲是“黎牧氏”,那么他的名便是取的母亲的姓氏?想来黎老爷夫妻感情应当很好吧。   黎牧回身,将一束袅绕着青烟的香递了过来,陶晴便跟着有样学样地下跪,上香,黎牧喊了声“爹,娘”,她也只好跟着喊了声“爹,娘”,想到中间横跨的一千年,自己先不由囧了个……   黎牧拜完父母,才起身,去旁边摆列祖列宗,陶晴也跟着拜,并在心中无声祈祷:“请你们保佑我顺利完成任务……”   拜完一圈,陶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抬眼看见列祖列宗跟前只有烛火纸币供奉,终于发现怎么回事了,果然不给祖宗上点贡品什么有些不妥当吧?   黎牧听完她的疑惑之后,道:“各自有各自的生辰忌日,乱上贡品,会让他们搞错自己的日子。”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片刻之后又低头,“何况,贡品越来越贵,客栈也入不敷出了。”   这才是真正原因吧啊喂?!话说你到底有多差那几个买果子的钱啊喂?!   陶晴只好远眺绿水青山,做羽化登仙状:我不认识这货……   从山上下来,也不过是正午将将过去,用过午饭,陶晴总觉得还是把孔洛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于是提议时辰尚早,不如回府。   黎牧一脸嫌弃地看着桌上的菜:“我昨日花了半天功夫,钓上来两条鱼,果然是山涧中的鱼,鱼肉鲜美细腻得紧。”   说完,用更加嫌弃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可惜酒醉,尚未品出其中滋味……”   不就是给你酒让你自己吧自己灌醉了么?还没完没了了?陶晴将碗往桌上一推,冷脸问:“你待如何?”   “不如,你钓几条赔我?”   陶晴起身,对身后的人,说:“乔青,……”   不等她说完,他也跟着起了身,慷慨大度又委曲求全地道:“罢了,罢了,我陪你去就是。”   半个时辰后,陶晴看着某人怡然自得其乐的悠哉模样,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可人家总能将歪理邪说讲通,只好强忍住,好在水澄澈树青葱,只当是出来郊游放松心情。   等她终于看开了,某人又发话:“你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么?”   陶晴在心里将“忍字高忍字高忍字心头一把刀”默念了十九遍……   晚饭是清蒸鱼、青椒鱼、红烧鱼、鱼头豆腐汤……陶晴虽然有点无语,不过山中的鱼确实肉质鲜美些,而更让她开心的是晚饭后,黎牧又消失了。   这两天来,陶晴终于欢快了一回,教人打了一大桶热水,然后好好泡了一通,这才舒舒爽爽地上床去了,东厢那边,她已经安排了伺候的小厮,就算黎牧半夜回来,也有着落,免得又折腾她。   因为前一夜在美人靠上没有睡好,清晨又起得早,上坟也是个体力活,下午又没得到休息,泡过热水澡后,她一沾枕头就开始迷糊了。   陶晴睡得不如往日警醒,但还是觉得薄被被人掀起来,又放下,然后,得右边胳膊有些凉……   她猛地睁开眼,就看到旁边躺了一大只,就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楚这只是黎牧。   她立时清醒了过来,挨着他的右臂传来一丝丝凉意,她皱眉:“你不是睡东厢么?来这里作甚?”   黎牧仰躺,双手放于身前,姿势标准极了,淡淡道:“刚从墓地回来,不想半夜一个人睡东厢。”   “哦。”一秒钟后,她才弄明白他说了什么,“你半夜去墓地作甚?!”   “想起白天的贡品还在山上,就去收了回来。”   ……   第二日,乔青过来给陶晴梳头,见她双眼布满血丝眼下青黑,吓了一跳:“昨夜出了什么事?小姐怎如此形容?”   陶晴神经疲劳,半天才扭转脖子,问:“若半夜,有人从墓地来,带着一身阴森凉气与你同床,你可睡得着?”   乔青起初是不可置信,最后想起可能做出此事的某人,十分难过地摇摇头。   用过早饭,小厮开始往车上装东西,陶晴将乔青悄悄拉到一边,吩咐了几句,那丫头立即点头去了。   等陶晴上车后,果然看到美人靠贴着车厢在最里面,想起后面跟着的黎牧,她立即将位子给占了。   黎牧上来后,看了一眼后面的美人靠,没有说话,陶晴忙道:“回府后,我自会安排人将东西送回来。”这客栈是黎牧所有。   “不必麻烦了。”   咦?转性了?   “直接抬到青檀居即可。”   陶晴抽出手中帕子覆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接连几日的折腾,陶晴只觉得身体如同暑假开学时的心情一般沉痛,不多时就睡着了。   直到乔青上来,将她唤醒,压低声音道:“姑太太正在车外呢。”   黎牧姑母?孔洛欲拿下的目标?陶晴脑筋快速启动运转,赶紧让乔青帮着理了理头发衣服,才下车来,黎牧正云淡风轻地站着。   他身前立着的妇人,看年纪三十五岁的样子,可眉眼间的灵气却丝毫没有被岁月磨去的迹象,尤其是那双柳眉,随着主人说话而不断跳动,活泼得紧。   陶晴踩着凳子下了车,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盈盈一拜:“乔桐见过姑母,姑丈呢?”   姑母大人立即拨开碍事的侄子,上来携了她的手:“他前日便回去了。好久未见你,近来可好么?气色怎如此不好?想来是山中日子艰苦罢,你辛苦了……”不待陶晴回话,又扭头开始熟络一旁立着的黎牧,嫌他没将人照顾好。   向来都是洋洋自得的某人,此刻也只低着头,一个劲地认错。   看姑母对乔桐确实十分关心,不像是有所图谋的样子,陶晴倒是略略惊了惊,想着“乔桐”也该表示一下,又见旁边马车整装待发的样子,知道这位姑母大人应是要打道回府了,于是笑着挽留:“许久未见姑母,您可要去我那边坐坐?”   “嗯,也罢,左右用过午饭了,多呆一刻也无妨。”   额……姑母,我真的只是客气客气的……   一边立着的黎牧却道:“你且同姑母去罢,我去回过老夫人。”   他们一行自顾自地亲热,出来送客的孔洛反倒成了多余,笑盈盈阴森森地站在一边,陶晴看了看姑母大人,这么帮乔桐拉仇恨真的没关系么?   她们还未到桐华苑,留守的芝衫就急急地迎了出来,只是面上的神色却不是惊喜,反倒是忧虑更甚,但她见姑太太也在,也只好忍着。   陶晴看了丫头一眼,就知道应该是他们不在时,出了什么变故,不过眼下有尊没人敢得罪的大佛在这里,她也不好问,怕问出口了,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进了桐华苑,陶晴亲自去将上次从瑾瑜轩中带回来的玉观音拿了出来,道:“姑母每每念着我,叫我心中过意不去,只是姑母是见惯好东西的人,我又寻不出什么稀有的物什出来,这玉的颜色倒是极好。”说罢便将东西呈了过去。   姑太太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下,竟没有交给身后的丫鬟,而是亲自收了起来,道:“打理经营就够你忙了,这些事就不要再放在心上,我还能跟你个小丫头计较?”   陶晴起身奉了茶,才笑笑:“知道姑母疼爱我们这些小辈,不过好歹是我的心意,人说暖玉养身。”   两人又扯了几句,姑太太就要离开了,陶晴又跟着送了出去,可刚出桐华苑没几步,黎牧便过来了,给姑母行了礼之后,便对陶晴说:“锦绣庄的账上出了问题,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张的内容还挺多的,久违的剧情回顾一下吧:   上坟——钓鱼——半夜惊魂——回府——出事。   一万八千两啊,好心痛……   下一章会逆袭……   正文 第55章 一万八千两   两人又扯了几句,姑太太就要离开了,陶晴又跟着送了出去,可刚出桐华苑没几步,黎牧便过来了,给姑母行了礼之后,便对陶晴说:“锦绣庄的账上出了问题,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果然,还是出事了!要不要这么急啊?她们这是想将人整死,还是想把人给活活累死啊?!陶晴对着姑太太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又对黎牧道:“你送姑母出去吧。”   “我要跟过去看看。”   这话倒是叫陶晴吃了一惊,先前黎老夫人狠命地教孔洛巴结姑太太,她就知道这姑母绝不是平常人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知道卫家虽然居于朗州,可生意却主要集中在临海一带,至于生意大不大,因着卫府低调得紧,她也不曾问过,可如今姑母这“管闲事”的兴致,颇有些财大气粗的意味?   一行人又走了几步,就到了青檀居,黎牧转身要进去,却被姑太太瞧见了,皱眉问:“乔桐是你父亲为你娶进门的妻子。”   黎牧回身,道:“交予她的生意,一向由她做主的。”潜台词就是“各自为政,自负盈亏么”?   听闻这话,姑太太只是沉默着,然后时不时地院中那棵青檀树上瞅一瞅,小眼神幽怨又凄苦。   黎牧扯扯嘴角,把已经踏在台阶上的右脚收回来,道:“姑母提醒得是。”   等他们三个带着身后的两个丫鬟,到了前厅时,老夫人多半有些受惊,大约是没有料到敌方阵营如此壮观。   陶晴上前行过礼请过安,才垂头问:“听温老夫人找乔桐来,是因为生意除了问题?”   黎牧先于孔洛来见了老夫人,是以,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位姑太太没走,如今看见她在这里,只好将语气放得和缓些,“妹妹既未走,便留下来同阿牧他们一道用过晚饭再走罢?”   “嫂嫂不用张罗了,我就是看锦绣坊的冰云丝卖的极好,想问问侄儿媳妇,不料你找她有事,如此,等你问完后,我再问就是。”她话中说得随和得很,可面上的架势分明就是:求围观求围观!   黎老夫人无法,也不好当着她指责乔桐,只好说:“锦绣庄的账不对。”   看来是钱少了,陶晴嘴上还是问了一句:“如何不对?”   “临近月中,曾管家去各处清点,才发现锦绣庄账上少了一万八千两。”老夫人说罢,就让丫鬟将账本拿到了陶晴跟前,“你看看罢。”   少的是现银,看着账本有个屁用,她们辛辛苦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陶晴想明白了,也就是安然了,问:“那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黎老夫人也陷入了沉思,半天才十分为难地开口:“这锦绣庄最近接二连三地出事,依我看,你就先将这块生意交出来,也好堵了别人的嘴。”   陶晴在心里冷哼一声,原来重生后的孔洛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做生意拿财政撑腰啊,够实在,认识也够深刻!不过若是真将丝绸生意交出来,只怕会有更多人对乔桐指手画脚吧?   无论如何,生意是不能丢的,陶晴站起来道:“老夫人说得极是,锦绣庄既是在乔桐手上出了问题,那乔桐自该弥补,将这一万八千两赚回来。”   黎老夫人大约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随口道:“锦绣庄赚的钱,本就是黎家的。”   这话中的意思是,你既打理锦绣庄,那么赚多少钱也都是应该。   围观过瘾的姑太太终于发话了,对陶晴道:“你从乔家出来,商家女儿就该拿出些魄力来,莫要丢了你爹的脸面。”   丢他老人家的脸面,我还真不在乎,陶晴想,可自己的脸面不能丢啊,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脑筋一转,就有了计策,于是起身,道:“如此,在将钱找回来之前,这一万八千两,便由我来补上!”   一万八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是锦绣庄三个月的盈利了,何况看这架势,锦绣庄会不会持续出事还真说不准,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乔桐竟然愿意自掏腰补这个洞,倒是出了黎老夫人的预料,可既然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便再说什么。   “今日,我就会将钱补上,可此事明显是黎府出了内鬼,我既花了钱,总要弄个明白的。”陶晴看着她,面上表情愤慨又凛然,“所以,我要查账,全府的帐。”   黎牧本来一直在拿杯盖来回拂弄茶水中的叶子,事不关己的样子,此时终于舍得停下手,漫不经心地道:“生意上的帐一直是分开查的,总账和府上的帐确是许久不曾查了,趁这个机会查查罢,权当是仔细父亲留下的东西。”   陶晴终于发现,这货要么是不发表看法,一旦发表那就让人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姑太太坐在黎老夫人边上,将头扭过来,喊了声“嫂子”,黎老夫人立马微不可见地往这边伸了伸脖子,等着小姑子的下文。   可她小姑子悠悠叹了口气,道:“嫂子也知道,我去卫家已二十多年了,二十年来也不曾过问府里的事情,难得侄儿媳妇有这心。”   陶晴送姑太太出去,走到大门口,见侍从都在后面,低声道:“乔桐谢姑母。”   “你是哥哥给阿牧选的媳妇,我自然该帮他照顾你。”姑太太笑得十分坦荡,又说:“我也算是商家女儿,见了你,总觉得能闻到一股金子味儿,亲切得紧。”   金子味儿……味儿……,请问您也是个财迷么?   虽说查账这件事是定下来了,可交与谁查还真得仔细商榷商榷,乔桐要揪内鬼,自然要跟着查,那剩下的呢?老夫人作为黎府名义上的最长辈,自然不合适,孔洛却是个不熟悉流程的,所以,最后这是还是交给了乔桐和管家。   出了这一万八千两的事情,陶晴便对府里的人不太信任了,于是将乔青叫到跟前,吩咐:“平白出了近两万两的冤枉钱,总要找回来,这几日我会有些忙,你便代我去查账罢。”   因为常常负责银票和现银,查账这点事倒是难不住乔青,可她还是需要知道自家小姐查账的目的。   陶晴笑笑:“他们既敢做下这种事,自是早就掩好了尾巴,难不成我还真傻到认为能够将钱找出来?”   “那小姐为什么?”   “两万两不是小数目,你看了账本就明白,这钱是慢慢提出来的,可她们想做帐填进其他款项里,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钱多半是挪作他用了,你去查查,府里最近半年来可是进了什么物美价廉的东西。”陶晴笑笑,继续:“最重要的,既是查账,那府里的开销自是能停就停,实在省不下来的,就让他们来问我,另外,查账是个细致活,你慢慢查……”   查账期间的开销用度都要经少夫人的手,这帐一时半会还查不完,那么府里的财政也变相的由自家小姐接管了?乔青明白主子的意思了。   其实,陶晴并不是野心膨胀,要控制府里的财政,她只是不想生意上再出什么问题,尤其是任务完成前,不然她来这里的主要使命就变成了帮黎家堵漏子,不好……   看乔青要出去,陶晴又将她唤住,道:“沈浩波这人怕是和府里的人有牵连,只怕埋得深,你找人将他最近的行踪,好好查探一番。”   乔青已经听她讲过那碗客栈发生的事情,看她这样吩咐,也明白了大概,于是应下出去了。   等安排完了,陶晴让芝衫铺好床,上床休息去了,这几天她是真的被黎牧折腾惨了,是以躺倒床上很快就睡了,可她总觉得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晚饭时,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孔洛还是孝敬婆婆的好媳妇,黎牧照旧沉默是金着,陶晴保持先前“食不语”的状态,倒是黎老夫人问了几句,都是关于上坟的事情。   陶晴同黎牧一起回来,还未到青檀居的门口,就见一只什么东西冲了出来,陶晴低头看,可不就是几天未见的黄豆么?黄豆应该还记得她,在边上摇着尾巴转了好几圈,陶晴想了想,对前面的人道:“我进来同它玩会就走。”   “你若只是和它玩玩就进来吧,不要又请我帮什么忙才好。”   额……陶晴快走两步,到了他身旁,跟着一起在桌边坐下:“你既已知晓我的目的,那我就只好坦诚相告了。”   “我要休息了。”黎牧起身往里走。   陶晴弯腰搔了搔黄豆的额头,“若我修书一封,给沈浩波,说那件事不再追究,你说可好?”   “你要我帮什么?”黎牧已经坐了下来。   陶晴笑笑:“明日,我想约出云坊的东家一见。”出云坊是做衣服的,与霓裳坊不同的是,它只做衣服不卖锦缎,自古术业有专攻,这出云坊便成了这朗州城里最富盛名的裁缝铺,只可惜那东家是个男的,她一个女子去投拜帖约见面,着实不太妥当。   “就这个?”黎牧抬眼看她,仿佛是不信对方竟然没有狠狠宰自己一笔,见她点点头就去逗黄豆了,这才道:“若明日无人知会你,就申时整,到水茗阁来。”   “为什么是水茗阁?”而不是吃饭的千香楼?   “因我喜欢喝茶。”黎牧说完,将手撑在石桌上,托着腮看黄豆,半天又加了句,“喝茶比吃饭便宜。”   法海在哪里,快来收了这妖孽吧!   作者有话要说:姑嫂自古就不对付,何况还是后面个嫂子,后人从来比不得前人,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话说姑母也是萌物啊~!!!   对了,上一章,两人不过只是单纯的同床罢了,各位亲激动啥子,不纯洁!!!   要真想激动,第38章有个吻,你们慢慢找,看找得到不,虽然玩转含蓄过头了,不过轻轻滴一个吻啊,叫我思念到如今……   PS:这一章,姑母的话里,又一句,暗藏玄机哦,嘿嘿嘿嘿嘿嘿……   正文 第56章 丢了的就要找回来!!!   第二日一早,陶晴就去了瑾瑜轩,因着昨日从瑾瑜轩的账上提了两万两出去,陶晴生怕这边会周转不开,毕竟做金银首饰生意,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一笔大买卖。   钱掌柜听闻她的意思,回答:“那两万两,是先前赚的,您说不要动,不想还真应了急。”   看来这乔桐也自知日子不好过,是以特别的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啊……   那掌柜看她满面忧色,忙道:“小姐不用急,先前照着您画的样子,做了批首饰,卖得很是紧俏,加上钱庄里倒还有些银两,就算又什么大买卖,应该也够用了。”   “那就好,上一批的首饰卖完就不要再做了。”   钱掌柜一听这话,却有些不解了,东西卖得正好,怎么就不继续做了呢,不该趁热打铁么?   陶晴虽然不是个购物狂,可到底对是从物质极端丰富的二十一世纪来的,再新颖的东西买的人多了,也会烂大街的,况且有些东西,她们买不到,才会遗憾,那么见了下一批新颖喜欢的,才会西区上次教训,继而毫不犹豫地掏钱包啊!   “我另画一批样子,你找人按着做就是,至于做多少,等我想好了再说罢。”   因这一句话,钱掌柜眼中又燃起了元宝状的希望小火苗。   午后,陶晴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起来了,让芝衫帮着梳了个简单到偏中性的发髻,又换了身利索的衣服,这才喊了轿子出门,等她们赶到水茗阁的时候,还差两刻钟才到未时,而黎牧已坐在包厢里了。   看着眼前这尊大神,陶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遗憾,古时的交通就是畅通啊,想有爱地堵个车堵个轿都不成……   黎牧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见她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了下去,他面前一杯茶袅绕着清香。   小二进来上茶,将茶杯放在陶晴跟前道:“尊客请用。”   陶晴点点头,待人下去了,才掀开杯盖,里面竟是甘菊,色泽金黄,并有一股浓郁的花蜜香甜味,禁不住开口:“这甘菊果然很好。”   黎牧第二次抬起头,目光往旁边瞟了了一眼,陶晴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房中墙上的字画全是关于茶的,而甘菊赫然排在最末,应该是最便宜吧……   果然,自己想多了……地上没有缝,无法让人钻进去,她只好低头数自己杯中有几朵花,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了:六朵。果然,还是数一数每朵花上有多少花瓣比较好么?   可不愧是水茗阁,这胎菊泡了许久,都没有泡开……   见她一动不动地沉默了许久,黎牧总觉得别扭,便问:“你在做什么?”   “看这甘菊是不是上品。”   “不必看了,甘菊王是不会被泡开花的。”黎牧眼光里满是嫌弃,像是对她不忍直视,立马将目光回到了书上。   陶晴看过去,见蓝色的封面上写着《周氏新典》,想起先前那本《周氏外史》,看来这货对野史还真是孜孜不倦啊,嘿嘿嘿……那现在是报仇的时候?   陶晴喝了口茶,悠悠道:“读史书有什么好处?”   头也不抬:“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等他翻了一页,又看了几行,陶晴再问:“读野史有什么好处?”   “消遣,把宫廷秘史当故事看,要比故事好笑多了。”   说白了,您这就是喜欢看八卦吧?   陶晴又想了几个随意的问题,打算持续搅扰下去,叫他看不成书。可黎牧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将书合上,抬起头来,“今日过来得略略早了些,这书已经是翻第二遍了,索然无味,还好你来了。”给了我消遣……   陶晴觉得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个小人已经掀桌了……   可如今的身份却让她只能忍着,低下头去,继续等着菊花开,满心伤……   好在不多久,小厮就领着个满面春风的公子进来了,那人一进们,就笑着嚷了起来:“黎兄,竟然能想起小弟来,教小弟惶恐得紧啊!”   “贤弟,别来无恙?”黎牧说这话时还悠然地坐着,并未起身,陶晴便也没有动。   那人一进来就看到了旁边的女子,便知她身份不一般,又见黎牧同她的距离不远,心中便猜了个七七八八,可出于礼节,还是收了先前的张狂,浅笑着问:“这位是?”   “内子。”黎牧说完,又扭过头来,满面柔情地对着陶晴介绍:“这便是出云坊的东家,白……云仲。”   白云肿?啊!好厉害的名字……   “可是从江东来的那位嫂夫人?”白公子立即上前行礼,“小弟见过嫂夫人,刚刚不知嫂夫人在此,唐突了。”   陶晴看得出来,黎牧同白云肿的关系貌似不错,那么事情应该会好谈些,却不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货也是个公私分明认钱不认人的主。   陶晴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以后从锦绣庄出的绸缎若拿到出云坊去做,或者是瑾瑜轩出的首饰要去出云坊配衣服,出云坊都要优先处理;反过来,若有人拿了出云坊的衣服来瑾瑜轩配首饰,瑾瑜轩同样给以优待。还有,最重要的,希望出云坊能多鼓励主顾到锦绣庄和瑾瑜轩买东西,因此成交的买卖,陶晴将从中提出二十分之一的利润给出云坊,而出云坊要做的便是努力向自己的顾客群推荐锦绣庄和瑾瑜轩。   这个提议,从明面看,出云坊占尽便宜,简直一点损失都没有,可仔细一想,如此联手也意味着出云坊意味着要失掉一些生意,比如佟家和另外几家绸布庄子……   看他还在犹豫,陶晴又道:“请白公子细想,从霓裳坊卖出去的料子多半都是在霓裳坊缝制成衣,肥水自是轮不到外家,若是任由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它便会在朗州城内独大。”   “嫂夫人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只是若因此失了老主顾……”   “这却是个难题了,虽然他们统共卖出的绸缎还不如锦绣庄一家多。”陶晴说完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十分善解人意地加了句:“白公子是该三思。”   这乔桐所说句句属实,况且锦绣庄、瑾瑜轩在朗州城内口碑甚好,不管怎样,都是出云坊更占便宜些,白云仲确实动心了,不过他向来是个目光长远的人,所以真正让他动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黎、乔两家在外地的绸布庄和酒楼生意。   即便如此,既然是对方提出合作要求,那么该拿的乔还是要拿的,是以,他还在皱眉思索。   陶晴既提出这个要求,早就认定只要出云坊的当家不是二缺,那么他一定要答应,不过谈判上的欲擒故纵,她也会:“白公子若另有想法也是应该,买卖不成仁义在。”   那白云肿终于甩开一脸的便秘表情,笑道:“嫂夫人哪里话?小弟只是觉得出云坊占了便宜,在想还有没有其他能帮忙的地方。”   陶晴笑笑,要赶快挣回来,一万八千两啊,想起来心口就哇凉哇凉的……(众:真正财迷的那个人是你吧!)   白云肿扭头对黎牧道:“早听闻嫂夫人经营有道,如今看来这四个字怕是委屈了嫂夫人,到底是百闻不若一见!”   一边喝茶的陶晴:那可不,我比你多进化一千年呢……   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扯,当然,后面多是黎牧同白云肿在闲谈,也不知过了多久,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已变成了桔红,想来应该是金乌西沉霞光满天了……   黎牧终于起身,说该回去了,免得老夫人还要等他们一起用晚饭,陶晴看他一本正经归心似箭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货总在外人跟前装,把自己树立成好儿子好丈夫……   那白云肿立即起身,对侯在门外的小二道:“记在出云坊的账上就是。”   带白云肿走了,陶晴才回神要往轿子里钻,黎牧站在台阶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浑身散发的气场都在说:我帮了你我帮了你我帮了你我帮了你……   陶晴气得牙痒痒,却只好吩咐芝衫,让人散了。事实再次证明,芝衫真的很有眼力劲,因她同轿夫一起闪了,留下相看两生厌的二人……   陶晴只当是散步,可披着霞光走了半条街,也不见黎牧说话,便问:“你在想什么?”   “早知道他要请喝茶,就该给你杯西湖雨前龙井。”黎牧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了句:“毕竟是自己开的茶肆……”   话说在自己的茶肆里请人喝茶,然后遗憾没有多宰别人一刀,真的不会过意不去么?   陶晴已经没有说话的欲望了,呆呆地跟着往前走,呆呆地盯着地上的两条长影子,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黎牧又开口了,他问:“你今日这笔生意,主要是为了瑾瑜轩罢,急着捞回那比钱?”   陶晴本就没有要瞒他的打算,就点点头,锦绣庄的生意如此之好,出云坊未必能帮上多大的忙,可瑾瑜轩就不一样了,衣服首饰搭配对女子来说,那是很重要的。   关键是首饰的利润空间太大,销量上去后,利润就会很可观。   陶晴正在思考,什么样的首饰可以以低廉的原料费卖出高价格来,却见旁边的人站着不动了,她皱眉看过去。   黎牧直直地看着眼前盛了一川晚霞的江流,沉浸其中的样子,半天才说:“走错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520小说老抽,某冈还是老规矩,每天下午五点前更新,昨天因为老抽的原因更得有些晚   了,今天加更,十一点会再更一章~   赶快表扬某冈,某冈好勤快~!   对了,看不到的亲,可以留言,可以留言,会吐出下一章滴~~~~   另外,某冈今天做的双皮奶,跟大家分享:   正文 第57章 这是“约会”?   黎牧直直地看着眼前盛了一川晚霞的静河,沉浸其中的样子,半天感慨道:“走错路了。”   陶晴上前两步,与他并肩,然后才扭转头将他望着:“你怎会走错路?”   “因为在想事情。”他目不直视,“你呢?”   前一秒她还想把人鬼推到江里你死算了,可被这么一问,也底气不足了,道:“我跟着你。”所以错了。   金乌西沉,晚霞单薄,天空已渐渐深蓝,万家灯火初亮,此时正是用晚饭的时辰,江堤上已无行人,黎牧终于回头,却找不到第三个人影,又将周围看了个遍,道:“那走回去罢,你带路。”   这是迷路了?你不是全能得厉害么?陶晴的笑得十分荡漾,道:“我平日出门都是乘轿……”   黎牧用眼角的余光睨着她。   陶晴被看得不自在了,连忙说:“你看,还真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啊。这天真好看……”   黎牧转身离开,沿着原路离开,陶晴在后面跟着,也不记得拐了几拐,终于又回到相对热闹的街上,但显然不是白日的那一条,又走了几步,却见黎牧一声不响地转身走进了家酒楼,那伙计忙迎上来,要招呼,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陶晴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千香楼么?她急忙跟了进去,黎牧走在前面,掌柜十分热络地在一边引着,直进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黎牧已经点了几道菜了,见她进来落座,也不问她意见,只对掌柜说:“就这些罢。”   见惯了他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自恋,如今的陶晴已经十分淡定了,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坐着,喝茶。   偌大的包间,“夫妻”两人相对无言,着实有些尴尬了,陶晴想起山中客栈,不免想到被炮灰了的沈浩波,便问:“朗州临江,黎府生意又广,你想做船队也是应该,可为何要那沈浩波帮忙?”   乔青是整日在外走动的人,连她都没有说沈浩波有何过人之处,是以,才有陶晴眼下这一问。   黎牧道:“民商要开船队,必需要到漕运司备案,朗州城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漕运司绝不会允许开两家船队。”   这个,陶晴倒是知道,有些朝代对民间船队控制很严,虽说这里商业兴旺,可河运这样的事情,当局怕是不会松口,但这同沈浩波又什么关系?   黎牧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据我所知,朗州城里只有沈浩波在筹谋船队的事情,甚至在漕运司那里砸了不少银两。可沈家勉强算得上书香门第,当家老头子骨子里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可河运却是块实实在在的肥肉,也没有反对,是以,这沈浩波一个人在折腾此事,若他不折腾了,我就可以省掉不少力气。”   这话是说明白了,没人抢了,可不就是他的了么?可陶晴不明白的是,若说开船队这样的事情,只凭黎家如今的生意,也无人争得过黎牧才是,又何必如此蜿蜒曲折呢,设计别人总不是光彩的事情。   她一点掩饰自己鄙视的意思都没有,黎牧瞧得十分清楚,于是挺了挺脊背,“他太蠢了,在无人与其抢夺的情况下,竟甘做冤大头,给衙门砸了钱,其他人若真想抢这块肥肉,免不了也要跟着破费,至少不能比他的少。虽是笔小钱,可既然本不不需花,那自然是能免则免最好。”   陶晴将手中的杯子转了个圈,怎么说呢,这货是爱钱,不过他说得确实有理。   他看她不言语,又笑着接了句:“自作孽不可活,若他自己不挖这个陷阱,就不会掉进坑里,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难怪这人有钱,陶晴瞬间有些萎顿,一万八千两,还真不是一般的冤大头呢,问:“若是你负责的生意少了一万八千两,你待如何?”   “少了就少了。”   ……是了,莫说是一万八千两,就是少了十万八千两,老夫人也不可能将黎家从他手上夺回来,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敲门声响起来,掌柜同小二进来上菜,不得不说,这千香楼厨子的手艺十分好,几道菜的卖相那叫一个好,只是看着,就教人食欲大起,当然走路半日肚子饿了也是个原因。   等人一走,房门一关,黎牧挑了一块鱼背肉,去了刺,吃下去了,又说:“不过要留得青山在,舍几根柴,也是应该。”   陶晴一口米饭含在嘴里,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那一万八千两的事情。   好像是对鱼肉比较满意,他又夹了一块,漫不经心道:“今日若没有锦绣庄,单单是瑾瑜轩,那白云仲决不会应下来。”   这话倒不假,陶晴一想,可以拿着锦绣庄当踏板帮瑾瑜轩挣钱,心情顿时又爽朗了起来。   等两人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出去,陶晴想着好歹拖累了黎牧一下午,又念着这货是个死财迷,为免待会难看,于是主动对掌柜道:“将帐记在瑾瑜轩上就是。”   本来还在笑哈哈的店掌柜立即严肃起来,看着一旁的男人,黎牧却丝毫不自觉,背着手悠然地朝大门口走去,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听少夫人说的。”   靠之!早该想到,就算黎牧是这里的常客,掌柜也殷勤得有些过头了,不过陶晴更担心的是会暴漏自己的身份,身为黎家媳妇却不知黎家产业,她于是赶紧地想托词,慢慢地往门口挪。   黎牧站在石阶下,十分坦然地道:“上个月才买下来的,不是有意欺瞒,只是小事一桩,便没同你们讲,况且刚刚实在是……盛情难却。”   陶晴一颗心总算从嗓子眼又慢慢落了回来,摆出对他的财迷十分不齿的架势一言不发地跟着走。她本想雇顶轿子回府,可自己身上没带钱,又不愿开口,于是只好继续11路。   “难得可以挣到瑾瑜轩的钱。”黎牧很是感慨,心情十分愉悦。   陶晴抬头,对着月亮无声发誓,离开之前一定要坑黎牧一笔!   等她回了桐华苑,身上已出了一身的汗,乔青和芝衫正在廊下磕着瓜子,对她的晚归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这对头么?   听了她的询问,芝衫更疑惑了:“少爷早就让人回府送过信儿啊,说是不在府里用晚饭。”   次奥,只是早就计划好讹她这一顿了啊!陶晴挥挥手让芝衫去打热水去了。   乔青陪她进了里屋,看她坐下了,才开口:“今日上午所查的账目没有问题,下午曾管家不在,便没有查。但下午我去查了那沈浩波,最近他往漕运司走得比较亲,应该是着手船队的事情,可沈家老爷子好像不太支持,所以他最近卖了两处庄子,想必是在筹措银子。”   陶晴点点头,除了筹措银子这一件外,其他的,黎牧已经跟她讲过了,当时她只做八卦听,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黎牧的话是不假,可应该是没说完!   只要将近日这些事情连在一起,就解释通了,沈浩波恰巧出现在如此偏僻的客栈里,可他除了打猎,就只做了一件事:挑拨她和黎牧的关系。   若挑拨成功了,谁是受益者不言而喻。可是孔洛和老夫人能收买到沈浩波那样出身大家的人,必然是投其所好,且投其所急,而沈浩波又在筹钱……   锦绣庄的账上少了一万八千两,银子虽不是一下子少的,却在这时候恰巧给暴露了出来。   但是如黎老夫人那般也在生意场混滚的人,是绝不会为了挑拨关系就出一万八千两的,除非,她还有其他目的,而陶晴能想到的就只有一样:黎牧的船队?   或许,黎老夫人的真正目的是黎牧的船队,然后顺便坑一下锦绣庄,挑拨一下夫妻关系?还真是一箭三雕啊……   陶晴泡在大木桶里,她现在唯一想不通的是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开船队是件好事情,她为什么要阻止黎牧,宁愿将肥肉留给外人呢?   难道,这主要是重生后的孔洛的主意?   所以……黎牧会帮自己搞定那一万八千两,只怕后面还会从乔桐这里找回来?……   接下来呢?接下来是黎牧的事情,与“乔桐”没有关系,她陶晴该做的是好好研究研究孔洛才是!   后面的几日,陶晴上午就去瑾瑜轩转转,画些简单的首饰样子,有时候出云坊也会偷偷送信过来,无非是提出一些建议,当下时节,哪种材质哪种风格的比较好配衣服,陶晴都转给钱掌柜,让他去找师傅做。她想起收起来的那批朱砂石,本想着和其他玉石一起镶成饰品,后来终究是作罢了……   下午,她有闲暇的时候就去查查帐,不过她从未去过锦绣庄,因为要做出“我不管我不看,我等着你再作奸犯科自投罗网” 的阵仗,她越是是这样,对方就越是小心甚微,不敢轻举妄动。   说实在的,她还真不着急,反正知道内鬼是谁,不过眼下还不适合打草惊蛇……   十多天过去,她还真有两件喜事,第一个是因了出云坊和她的设计,瑾瑜轩的生意还真是好得没谱,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而第二件就是黎牧许久没有来过桐华苑,找她晦气……   可常言道什么来着?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日午后,她顶着张帕子在窗下的小榻上睡得正香,可却总觉得不太踏实,待掀了帕子睁开眼,果然,瘟神正不耐烦地盯着她……   黎牧见她醒了,目光也不躲避,反倒是十分坦然地凑上来,问:“你每次睡觉都盖了帕子,不会是流口水吧?还是睡着的样子特别……狰狞?”   陶晴将帕子握在手里,狠狠揉搓了一番,坐起来,不耐烦地回:“你又不是没见过……”   是了,那天半夜在山上客栈西厢里……   黎牧听完此话,立即站直,正色道:“噢!是了,我来就为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逛街、去江边看夕阳、然后吃饭、在有月亮的街上散步,这就是约会吧?!   (众:泥垢了!你到底想歪曲事实到什么程度啊?还是你真的别扭傲娇得天怒人怨,把一个浪漫约会写成这样?!!)   正文 第58章 戳死你   黎牧见她醒了,目光也不躲避,反倒是十分坦然地凑上来,问:“你每次睡觉都盖了帕子,不会是流口水吧?还是睡着的样子特别……狰狞?”   陶晴将帕子握在手里,狠狠揉搓了一番,坐起来,不耐烦地回:“你又不是没见过……”   是了,那天半夜里在客栈……   黎牧听完此话,立即站直,正色道:“哦,是了,我来就为了这个。”   啊?!陶晴面上一惊,就算是秋后算账也该我找你吧?何况二人还是夫妻!   “沈浩波今日上了拜帖,要见我一面,我已应允,约在江上的画舫里。”黎牧转身道桌边坐下,又看过来,道,“你也来罢。”   陶晴这就有点不解了,她们两个男人自是去谈交易,她不好跟着罢?关键是画舫啊,就算没有夏盈盈,有个尚盈盈、任盈盈也是不好的,她若去了,会妨碍人的,并且是十分妨碍……   一副绮丽春光还没有脑补完,她就习惯地摇头如抽筋了。   “你不想去就罢,马车已经备好,那我去了。”黎牧今天竟然难得的好说话,简直就是大白天挂星星。   陶晴反倒忐忑起来,眼看着他要迈出门槛了,却见他顿住,回头一笑:“听闻这些日子,出云坊帮你赚了不少钱,改天,我定要请白贤弟喝一杯,好好说道说道……”   ……   两刻钟后,陶晴一身男装,板着脸下了马车,上了小舟,朝画舫而去……   陶晴看了黎牧一眼,想起他曾说过要开船队的事情,于是问:“你怎知他一定会答应?”   从远处的画舫里飘出一阵丝竹之声,黎牧蔑然地撇撇嘴,然后回问她:“你猜对于沈浩波来说,比船队更重要的是什么?”   这几日,她倒是从乔青口中将沈家情况给摸了个七七八八,略一沉思就想通了:“沈老爷子的支持?”   虽说家业自古都传嫡长子,这沈浩波也是个嫡长子,可他还有个嫡亲的亲弟弟,说起这亲弟弟来也不得了,这位弟弟因从小跟在老爷子跟前教养,是以满腹诗书,且素有美名,那才是沈家老爷子“心尖尖上的人”啊。这还不算,这位嫡次子参加考试,还中了个不高不低的探花,在翰林院供着职,虽不是什么大官,可这名声传出去就好得很了,是以,眼下这位嫡次子以一己之力狠狠巩固了沈家书香门第的声望。   再是以,沈浩波十分的惶惶不可终日,他本想好好传出一番事业来,好教老爷子对自己刮目相看,奈何老爷子想看的,他做不到;他做得到的,老爷子又不喜欢看……   最后,就是“我想让你看到我,你却只看他”的戏码……   黎牧点点头,对她的消息灵通一点都不诧异,“若他不同意,那就只好将事情闹到沈家当家那里去了。”   不愧是黎牧,转挑人痛的地方戳啊!可陶晴转念就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黎家、乔家的名声……”还有我的名声……   本来还一脸“孺子可教”的某人,听到这质疑,立马将头别开,两眼盯着江水,用比听到琴声更蔑然的表情道:“他在山中客栈,设局调戏了黎家丫鬟,黎家不该上门讨个说法么?然后要求他们将人明媒正娶进门……你说依着沈浩波眼下的情景,会选择娶一个丫鬟,还是放弃船队?”   这不是转拣人痛的地方戳,而是要戳死人啊!陶晴看着渐渐近了的画舫,在心底为沈浩波鞠了一把辛酸泪……   沈公子应该是已经得了消息,从里面出来,站在船头上,长身玉立故作风骚,他大约是没想到乔桐这位少夫人会随行,本来一张春风得意的脸登时被冻得僵了僵。   等他们行到跟前,他脸上已恢复了正常,连忙迎上来,道:“不知嫂夫人驾临,怠慢了。”   陶晴刚刚看见他吩咐下人,那下人立即进里面了,不会是通知姑娘穿衣服吧?呵呵……呵……   等进去了,果然见立着的矮屏风后面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陶晴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看不真切,只模糊辨出浅紫的衣裳从身上一直铺陈在地。   这架势端得够足,琴声也够流畅,教陶晴看得十分之向往。说起来,越是不学无术之人,就越是热衷幻想自己十项全能,而陶晴就是之一。虽然是个典型的女□丝,她却对充满文艺气息的琴棋书画憧憬得很,是的,她喜欢一切可以附庸风雅之物。   当初为了拿到这个工作,陶天跟人说自家妹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好吧,那一手字还算工整;然后她还素有“臭棋篓子”的美誉,电子琴也还可以勉强弹出“三只熊”,说到画,她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兔斯基了……   再看看跟前女子美服曳地,素手拨弦的样子,陶晴慢慢吁了口气出来,一旁的黎牧倒十分淡定,只是进门时往屏风后面扫了一眼,再没投一个眼神过来,这柳下惠的功夫教陶晴佩服得紧。   沈浩波见黎牧对着琴音连置评的意思都没有,忙笑着道:“黎兄琴技高超,千金难求,就算是清音姑娘,那也是班门弄斧,好在今日只为助兴。”   黎牧掀开茶杯盖看了一眼,才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沈公子客气。”   话音刚落,本十分流畅的曲子却“铮”地一声脆响,十分突兀,琴音就此而止。一个甜糯婉转的声音隔着屏风飘了过来:“清音出丑了,坏了雅客的兴致。”   陶晴刚想安抚两句“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之类,还未开口,却听美人又道:“可是黎公子?早闻公子精音律擅抚琴,不知清音可有福气请公子指点一二?”   清音,听这名字,也只是哪个乐坊出来的,应该是个头牌,不然沈浩波也不会请她来助兴了,可这话确说得有点不妥当了吧?   那沈浩波也有些尴尬,虽说他请清音来真是有这个意思,可如今乔家嫡长女黎府少夫人在这里呢,这位不是好惹的主,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上好的碧螺春,二位尝尝?”   陶晴却不可放过这个机会,她也不喝茶,只是对着屏风浅笑道:“ ‘曲有误,周郎顾’,是以又有‘为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的美谈。”完了扭转头对着黎牧,笑盈盈地道:“夫君,莫不如也去指点一番?”   她不过是想找黎牧的不痛快罢了,可在沈浩波看来,这真真是绵里藏针的一席话!先是将那清音说成了故意拂错琴勾搭人的狐媚子,又在这狐媚子跟前宣布了所有权,古人云“进可攻,退可守”也不过这个意思,果然这黎少夫人还是躲远点好。   隔着屏风,清音其实也并不能将这边景象瞧得太清楚,是以只看到个身子纤细的小公子,又因陶晴进来后并未开口,实在是没料到边上竟是大名鼎鼎的黎少夫人,如今又被她一通话抢白,当下便有些不自在了,忙道:“少夫人误会……”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截去了话头,黎牧从淡淡的茶香里抬起头,对着陶晴道:“只有夫人弹错,为夫才会回头顾。”   陶晴:“呵呵……”   那你恐怕得拧断脖子……   那沈浩波如果在看不出来,只能说是眼睛被江中的大鱼给钓走了,于是赶紧示意那清音姑娘闪人了。   剩下的就是黎牧与对方周旋,陶晴看那沈浩波大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架势,十分怅然,是以轻叹了一声,可那个没眼力劲的却再次抓住转移话题的机会,将脸凑了过来,道:“嫂夫人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陶晴低头将嘴角那得意掩住,抬起头来时面上却是五分忧虑,两分戏谑,三分试探,她一双明目直直盯着沈浩波,道:“可不是么,黎府账上最近恰巧少了一笔钱,虽不是什么大数目,可除了这样的事情,到底闹心得很。”   那沈浩波愣了一愣,才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问完又讷讷地加了一句,“可将可疑之人捉到了么?”   陶晴刚想开口,却被一边悠然自在的黎牧赶紧给抢了话头过去,“果然好茶!”说完便十分满意地看了一眼沈浩波,那神情随意又高深莫测的紧……   这种陶晴刚想说,又被黎牧给遮掩而过的情形,对某人来说,那才是真闹心啊!   然后,事情就谈得十分顺利了。   又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时候,他们才从画舫上下来,乘了那先前的那叶小舟登了岸。   由此可见,沈家的钱还真是给了外人啊,果然叫乔青去仔细查那孔洛也是对的,只是不知乔青有多大成果了……   等他们赶回黎府,正是用晚饭的时候,于是两人径直朝饭厅去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同孔洛在说笑,可见他们一齐进来,脸上慈祥还是僵了僵,不过又被激起迅速地掩饰过去了,她笑着问:“这些日子,你们在外面奔波辛苦了,可生意再是重要,也该仔细身体的。”   陶晴在下手低头,回了声“是 ”。   “老夫人过滤了。”黎牧这次竟难得的放低了姿态,面上笑笑,“没甚好仔细的,也不是劳累的大事,比如今日,虽说是去做生意,可也好好欣赏了一番江边景致,这样说起来,赴那沈浩波的约反倒是成了顺便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有长辈过生日,一直在外面陪着,现在才飞奔回来,实在对不住大家~!   陶晴工作重点回来了,该好好关照关照孔洛了……   嘿嘿嘿……   正文 第59章 找死   “老夫人过滤了。”黎牧这次竟难得的放低了姿态,面上笑笑,“没甚好仔细的,也不是劳累的大事,比如今日,虽说是去做生意,可也好好欣赏了一番江边景致,这样说起来,赴那沈浩波的约反倒是成了顺便呢……”   陶晴再一次对黎牧佩服到五体投地了,这人是真会说话啊,要么是面上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吓死人;要么就是内容平淡无奇,说话的神色却高深莫测:就这么虚虚实实的,可不管说什么,都得教听的人想入非非一番……   如今这番话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孔洛听闻这话,还是低着头,无波无澜好像没听见一样,可故作平静才有问题啊,多少应该给点反应才是。倒是老夫人表现得比较重正常,她问:“沈浩波?不是沈家公子么,可沈家与我们有牵连的生意不多啊。”   黎牧还是先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随意道:“我想开个船队,便去同那沈浩波聊了两句。”   老夫人又问了两句,就赶紧将话题岔了开去,恐怕她也知道黎牧今晚这话多少存了故意试探的心思。   若真是孔洛动了什么手脚,那黎牧这些话无意是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可另一方面,陶晴也知道上辈子的孔洛是个真正下得了手段之人,就怕一个不小心,又逼得她狗急跳墙了。   念着这个,陶晴一回到桐华苑便将乔青叫了过来,对她道:“自明日起,我早饭后去瑾瑜轩,你在府里查账;午后我来过账,你便去瑾瑜轩帮我看着。”   乔青点头应下。   陶晴又道:“如此,你在府里、府外的活动也都要便利些。”   乔青自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于是问:“小姐还有其他事交给我?”   “你对老夫人和孔洛那边多上心,尤其是奉她们之命从黎府出去的人,要格外留意。”   乔青看她说得如此郑重,自是慎之又慎地领命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陶晴过得很是按部就班,一点都不着急,乔青办事向来很有手段,且滴水不漏,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大约十多日后,因每日有一千多两的进帐,瑾瑜轩终于又堵上了那一万八千两的空缺。   黎老夫人见瑾瑜轩的生意红火,又见乔桐这些日子来从未进过锦绣庄,便又瞅住机会开始表达不满了。   陶晴知道这老夫人不过是逮着一切有利时机打压乔桐罢了,当然也不恼,只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老夫人误会了,一来,方叔和孙掌柜都是老人了,我也放心交与他们打理;二来,这其实是为了引鱼上钩罢了,我多日不去庄里,也好便宜内鬼行事,到时候定能来个人赃并获。”   老夫人心中不由有些发笑,我不让行动,你去哪里捉内鬼?于是她看着乔桐胸有成竹的自作聪明,难免有些得意忘形,可明面上又不能点出来,只好随着陶晴去了。   当晚,乔青终于将那孔洛查了个底掉,当她将事情告诉陶晴的时候,陶晴却一点都不震惊,只说:“屡战屡败果然是最消磨人的,看样子,这些时日来,已将她逼得差不多了。”   因为孔洛终于要动手了,不经过老夫人,自己动手了,只是时间比上辈子提前了不少,陶晴本想着先按兵不动,待到最后的期限,再故意给孔洛个大好机会,然后一句反败为胜,最后成王败寇,Game Over,任务完成。   不料人生处处有惊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晚饭后,她照旧从饭厅回来,走到青檀居门口时,却见多日来相处甚融洽的黎某人正立在石阶上,那架势一看就是在等人,或者是在请君入瓮。   陶晴看得清楚明白,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就有些快,眼看着要擦肩而过了,那货终于开口了:“白云仲有话要我传与你。”   这倒奇怪了,那出云坊日日送东西道瑾瑜轩来,又什么话不能一并带到么,非要这个外人来传,陶晴驻足看着他。   黎牧转身进了院子,院子里的黄豆见陶晴站在门外,十分欢快地冲她摇尾巴,那殷勤劲就甭说了。   陶晴一个没抵挡住,就跟着进了院子来,与先前不同的是,青檀树下架了个小桌,桌上一把伏羲式的七弦古琴,黎牧在琴前面落了座,道:“上次,在画舫里曾说教你抚琴,但我看,你大约是没可能学会了。”   陶晴:“……”要这么直接么?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因为被青檀树遮住了,望不到星星,是以他也就是那么看了一看,便迅速低下头看看这她:“所以,便想谈一曲给你听,也好断了你的念想。”   次奥,真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陶晴很想十分英气地拂袖离去,可她更好奇这人如此眼高于顶,弹出来的曲子能好听到什么地步,于是便怀揣着一肚子的火气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有句很俗很俗很俗的俗话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黎牧那双指节均匀的手往琴面上一放,陶晴就觉得自己有些晃神了,这也怪不得他,那双手她看过无数次,是好看,但还没好看到晃眼的程度,只是眼下石桌上的灯笼给那双手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又今衬着深棕的琴面,便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效果,好似他的指尖上套这一层淡淡的光圈……   陶晴就这样偏着头,斜着眼地偷偷看,直到琴音响起,她才将将地把目光从一双手上收了回来,可她收了目光,却收不回神思,因为从他指尖流淌出的声音怎么说呢,已经不是好听可以形容的了。   依着这个调子,陶晴大约听出了这首曲子,因为先前被陶天教育的时候,便已经听过了许多许多遍,可从来没有哪一首像黎牧弹得这样好听,怎么说呢,雄厚又轻快,好似一条大江流过,缓缓地流过,漫过岸边的落英缤纷,经过沙滩,穿过山谷,背面的青天上悬着一轮白日……   果然,这首曲子还是古琴奏出来更合适,古筝虽然清凌,却又失之雄浑了。   可不知怎么的,陶晴听着这曲子,脑中就浮现出黎牧一个人在院子里抚琴的画面,偌大的院子,只有一颗茂盛的青檀树,一个石桌,几张石凳,天上或许又月亮,或许没有,不知道那是他弹出的曲子会不会有些许寂寥……   她正浸在琴声中想得出神,却听闻琴声已歇,待抬头去看,黎牧已收了手,看了看旁边的青檀树干,半天才扭过头问:“如何?”   “甚妙!”   他笑笑,“所以,你不要学了,反正也弹不到这境地。”   “……”   说起来也怪,陶晴竟一点不生气,许是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于是便转开话题道:“这青檀长得真好。”   黎牧本来正在往杯里倒水,听闻她这话,不由得手上一顿,看了她一眼,等将水倒满了,才平平淡淡地道:“是娘亲种下的。”   他将手肘放在石桌上,抬手轻轻撑着额角,仿似在回忆,又仿似望着一片虚空,道:“我满岁时抓周,琳琅满目的东西,可就是一手抓了白白整整的宣纸,据说,在一堆的东西里,就那宣纸最不吸引人,可偏偏被我抓了。娘亲看了十分欢喜,就亲自种下了这棵青檀树,说等我长大,就可以做出最漂亮的宣纸来,供我写字作画;后来,我长到五岁是,她又说若将来我有了心仪的人,就拿了这宣纸去写情诗……”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再后来,我七岁了,娘亲又说若我成亲,就拿这棵青檀作出的宣纸去染红了当喜联来贴……娘亲就是这样,一有了喜欢的东西,就恨不得拿它做所有的事情……然后,她又开始后悔,说当初只种了一棵,着实不够用的 ,便想着等明年开春再种一棵,可第二年春天都过去了,她也没有种……”   他说得平淡,可陶晴却莫名地伤感,她知道黎牧八岁那年,母亲就过世了   眼前这人向来强势,可如今说起这番事情,语气却是十分平淡的,这就更让她无法开口了,若是相劝的话未免矫情,可如果什么都不说,又太绝情……   黎牧却忽然扭过头来,道:“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也记不得很清楚,只是约莫着是那个形容罢。”   他一定记得很清楚,所以这院子才叫青檀居,所以院子里除了树下的石桌外在没有其他东西了,所以晚上从外面回来,还在亲自浇水。想到这里,陶晴便说:“不如等你不在家时,我过来帮你浇水吧?”   “眼下还不用。”黎牧转身将琴手了起来,“因为这次,你要同我出一趟门。”   啊?话题怎么变得这么快?看他的意思,应该是出去做生意吧,可两个人的生意向来不是分开的么?怎么要她陪着出门?关键是他的生意,陶晴也帮不上啊!   黎牧却不以为然得厉害;“也就五六日的功夫,不会耽误你的生意。”   “呵呵……”   陶晴无语望天,我倒不怕耽误生意,可关键是你那位平妻正要动手呢,这样凑上去将把命给别人,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一会要出去,怕重蹈昨天的覆辙,不能准时回来,就提前更了。   话说这章的重点,就是这首曲子和这棵青檀树啊—啊——啊——   这章码得有些匆忙,如果大家发现错别字什么的,请帮某冈捉虫,谢谢~!   正文 第60章 看你怎么死   牵涉到性命问题,若真是半路上被抹了脖子,自己倒没什么,拍拍屁股穿回去就是了,可乔桐就真的完了,想到这里,陶晴只好迂回些:“你的生意,我向来帮不上什么,去了也无甚裨益,这几日锦绣庄和瑾瑜轩的生意也十分好,只怕我丢开这边,那边又帮不上。”   她此刻面上表情诚恳得紧,自问将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可念着黎牧不是常人可比,是以,已经做好了等待对方狡辩的准备,却不想他摸了摸青檀树粗壮的枝干,十分爽快道:“既如此,便罢了。”   咦?他这么爽快,反弄得陶晴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刚刚那一曲《高山流水》好歹愉悦了自己,不由得想安慰他几句,于是道:“不是我不去,主要是时日太久,你也知最近铺子里不太安生,要不,我明天送送你罢。”   “好。”   陶晴一个哆嗦,手上的杯子差点调掉出来,她终于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了……本以为黎牧向来跟乔桐不太亲密,万万不会要她去送人的,却不想这家伙竟然答应了!   黎牧在旁边落了座,冲她笑笑:“一想到你此刻的心情,我便觉得让你送送也着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   陶晴回到桐华苑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不拉几的,回想起某人在青檀居门口那守株待兔的身影,她便悔恨交加到差点当夜就郁郁而终。   不过她的情绪向来是夏天的暴雨,来得快来的凶猛,不过也去得快去得干净,比如眼前,当她看到乔青,想起乔青查出孔洛要动手的事情,瞬间有了计策,并十分开心,然后招来芝衫,道:“最近少爷要出一趟远门,非要我去送他。”   芝衫不解:“这是好事啊。”难得少爷愿意与人亲近。   陶晴点点头,又说:“既是好消息,你便散出去罢,也好叫洛水阁跟着乐呵乐呵,但切记,一定是‘不小心’散出去的!”   其中的意思,芝衫自然明白,赶紧欢欢喜喜地应下了。   陶晴又将乔青叫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然后才心满意足地上床会周公,虽说主要是为了将消息递给孔洛,可若是能顺便恶心恶心黎牧,那也很不错。   又过了三日,黎牧终于选了个黄道不太吉的日子,决定出发了,陶晴高高兴兴地履行诺言,出门去送他一程,只是这一程却实打实地送得有些远了,出城后,又一起往前走了不下十多里还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一旁的黎牧倒是越发奇怪了,他本以为她应该很不喜欢这种长亭十里的场面才是,不想对方却在马车里悠然自得的紧。   黎牧这种人就是这样,越是失算了就藏得越严实,陶晴看他平静成那个样子,早就猜出了七七八八,反倒忍不住了,挑着眉毛浅笑:“你既要我来送你,我自是该送得远一些,方才显得你我夫妻情深。”   黎牧将头从书上抬起来,终于恢复了往日欠扁的模样,笑着点点头,“夫人说得极是,既然如此,待为夫办完事回来,便到城外接为夫罢,也不枉你我夫妻情深……”   眼看着马车某人骑马远去了,陶晴愤恨地往路上踹了一脚,激起大片的尘土,咬着牙问乔青:“可准备好了?”   乔青点点头,只说了句“小姐放心”。   陶晴又问:“老夫人呢?”   乔青道:“这个时辰,应该正赶去姑太太府上。”   “那便回吧。”   天上的日头有些毒了,明晃晃地闪人眼睛,就好像擦亮了还未入鞘的宝剑。   主仆二人在马车了也没有讲话,不约而同地等待着,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下了。   陶晴抬头将门帘挑了个缝,只见几个醉醺醺的大汉在白日里赤着胳膊走了过来,陶晴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还好,没有穿夜行衣,不然这么大的太阳,也忒扎眼了……   她心中虽然打趣地正欢,可心里却着实有些紧张的,只是压得很好,看不出来,乔青上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小姐莫怕,这些人绝不是哥哥他们的对手。”   陶晴点点头,听着外面醉汉的脚步声走进了,又听到两旁的树上传来叶子摩擦的沙沙声,然后,静止的马车便忽然非一般地跑了出去,颠得她差点从车里掉出去。   也不知这样快速地跑了多久,车子渐渐地满了下来,不想刚慢下来,就有人骑马迎头奔了过来,就在他靠近马车的一瞬间,一条长鞭如同游蛇一般朝他脖子而去。   而鞭子的一头正握在驾车的车夫手中!   刚刚是围攻,现在是单枪匹马的偷袭,按照武侠小说一贯的套路,压轴出场的不是霸气侧漏的大BOSS,便是开外挂打不死的小强男,看来孔洛也是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啊。   陶晴正想看看这单枪匹马之人如何厉害得天昏地暗,却不想那人被马车夫拿鞭子甩出去后,竟再没有爬起来,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弱……”   乔青在旁边点头表示同意,并追加了已句:“哥哥的鞭子可不是一般人挨得住的。”   陶晴这才发现,那鞭子上的血迹已经成了暗红色,要知道这血不过是三秒钟前才沾上的啊!   驾车的人正是乔青的哥哥乔木,他此刻从车上下来,道:“转弯后还有不到三里路便可入城了,乔木不便现身,只能暗中护送小姐。”   陶晴在车厢里点点头,道:“今日之事,有劳你了,爹娘那边,不要走漏了风声,徒叫二老担心。若实在瞒不住,只告诉他们我自有安排就是。”   乔木忙称是,然后就隐了身形,乔青从里面出来,代他驾车去了。   两人一回了黎府,下了马车便匆匆往桐华苑赶去,陶晴只丢下一句:“任何人不得进出黎府!”   再没过多久,芝衫就奉少夫人之名出去了,未几,却请了个大夫进来,然后许久都没有人从桐华苑中出来,连去过账的曾管家也没有见到少夫人的面便被赶了出来。   于是,黎府上下,又开始笼罩进一中八卦的气氛中,有人好奇“好好地怎么就封府了呢,少夫人今日好生奇怪,没有去看管铺子,也不查账了,还请了大夫”,又有人解答“这你都不知道么,自是因为少爷离开了,你没见这些日子少夫人和少爷……听闻少爷还特意深夜给少夫人抚琴呢,依我看,八成是有小少爷了……”   半个时辰后,芝衫将那大夫亲自送了出来,却并未跟着去抓药。   陶晴将那“大夫”留下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番,交给乔青收好,看到午膳时间了,也没叫人传膳,只是将就吃了几口点心,便上床午睡去了。   等她再起来,外面的日头依旧很大,可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关键是她们不知道上午离开的老夫人会几时回来,陶晴觉得还是趁早将事情了结的好,于是教乔青带上东西,两人朝洛水阁去了。   一路上,陶晴都在琢磨,孔洛未死之前,乔桐得到证据后是怎样将人给逼死的,她知道孔洛这次决不会束手就范,可按照前世的路子,她陶晴还真得好好演一场戏,不然那孔洛必然会提高警惕的。   关键的是 ,若她不演的像一些,因此泄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当下陶晴端出气势汹汹的的架势,直接闯进了了洛水阁,然后让丫鬟带着直冲到了孔洛跟前,那孔洛此时正拿了个圆形的花绷子绣得仔细,见了陶晴的模样,惊慌地站了起来,怯怯地问:“姐姐怎么来了?”完了,见陶晴面上的怒容,又追问了一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陶晴也不说话,只将包袱里的东西当着她的面给抖了个遍地都是。   想来定是早做好了追被,孔洛面上的神色端得甚好,满面疑惑地将东西捡了一起来,问:“姐姐,这是何意?”   陶晴笑笑:“你看了自然知道是何意。”   孔洛竟真将东西看了个仔仔细细,可越看脸上越是惊恐,完了,竟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地道:“姐姐,此事,孔洛真不知情啊!若孔洛知晓一个字,甘愿被五雷轰顶,永世不得为人!”   “你那些小手段,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粗劣到可笑!不过我愿意陪你玩,因为权当消遣。”陶晴自顾自坐下,又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但是愿意陪你玩,是因为我觉得有些趣味,并不代表会容忍你买凶杀人!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香,你尽可以提前烧给自己。” 这香,乃是上辈子,乔桐拿来逼死孔洛的工具,陶晴今日“故技重施”,自然要将东西准备齐全了。   那孔洛呆呆地望着陶晴,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表情要多白莲花有多白莲花,是了,眼前之人向来擅长装白莲花的,她颤巍巍地问:“姐姐这是要杀了我?”   陶晴却不以为然:“只是帮你寻了个好出路罢了。自然,你可以不熏,但若是这些证据一个保管不当,教不该看的人看了,那时候,谁能保得住你呢?”   白莲花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姐姐既是要孔洛死,直说就是,孔洛不敢不死……”   看人演戏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陶晴见她白莲花装得如此好,免不得想多看一会,可上辈子差不多就到这里,于是只好起身:“你若不给个交代,乔家出得起钱,请人办事向来干净利落,怕只怕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孔洛没有说话,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着,两眼喷着哀怨的小火苗,紧紧盯着她。   陶晴刚转身要走,又想起乔桐的话还没说完,于是只好一步移到孔洛跟前,薄唇勾出一个妩媚恣意的笑,凑到她耳边道:“你应该看过当日我送给老夫人的那封信罢,自然明白我知晓些什么,若我一个不留意,教黎牧知道了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情节跳跃有点大~   进度有些快了~   上一章,陶晴查出来的事情是孔洛要动手了,所以,陶晴就来了个将计就计。   没有人留言,好空虚寂寞冷……   美人,留个言呗~!   正文 第61章 秘密!   陶晴刚转身要走,又想起乔桐的话还没说完,于是只好一步移到孔洛跟前,薄唇勾出一个妩媚恣意的笑,凑到她耳边道:“你应该看过当日我送给老夫人的那封信罢,自然明白我知晓些什么,若我一个不留意,教黎牧知道了此事……”   上一世,乔桐做完此事便“好巧不巧”地收到乔家加急的家书,然后响应号召匆匆忙忙乘船回娘家去了,当晚,孔洛睡觉时因“不慎”用了熏虫的香而再没有醒来。   接着,乔桐收到消息,又急急渡江而来,料理丧事。   不过这一世的孔洛决不会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进而撒手人寰,陶晴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思忖,如今自己已经十分尽责地将乔桐上辈子的做法又重现了一遍,不知那孔洛最后要如何做,如何化解自己的危机。   她如此想着,就走到了青檀居,因为黎牧出门了,黄豆正孤零零地趴在青檀树边上眯着眼睛打盹,斑斑驳驳的光影穿过茂盛的枝叶抖落在它身上,看上去让人觉得怪暖和的。   陶晴挥挥手叫乔青先走了,自己迈步朝院子里走去,黄豆闭着的双眼中慢慢睁出一条缝来,看清来人是她,又将睁开的眼睛慢慢阖上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莫不是因为主人不在么?   陶晴在石桌边坐下,撑起左手托着腮,这院子还真干净啊,地上连片叶子都没有,墙角连个蛛网都看不见。   只是院子有些大了,又如此干净,从外面看着觉得温暖,真呆在其中却有些清冷了,也不知黎牧那货到底是怎么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或许就因为是在这样的院子里长大的,所以性格才如此难搞?果然啊,每个问题儿童背后都有一段辛酸道不为人知的童年,想到这里,陶晴忍不住感叹,尽管在陶天的扭曲影响下,到底自己没有长歪,还好没有长歪啊……   (众:请你不要这么独断地自以为是地就这样主观地给自己定位好么?)   黄豆大约也是觉得院子里太过孤单了,于是懒洋洋地伸开肚皮在地上打了个不甚流畅的滚,三百六十度后,就翻到了陶晴脚边,然后又卧了下来……   陶晴总觉得黄豆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调戏的,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魔爪,她这边玩得正开心,就忽略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小厮走了进来,道:“少夫人,姑太太让人带话过来,说老夫人今日就歇在她那里,不回府了。”   “恩。”陶晴见黄豆抖抖身子站了起来,这才顿住手上的动作,“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那小厮听道文化不觉有些奇怪,忙又仔细想了一遍,等确认了,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没了,只这一句话。”   陶晴点点头,这却好生奇怪了,先不说其他,老太太若不会来不该先让人通知孔洛么?   关键还是,今时不同往日啊,看如今的天色,距离自己刚刚从洛水阁出来,怎么也有一个时辰了,若孔洛真的要去搬救兵,那老夫人此时就算不在府里,也该在看回府的路上才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孔洛没有去找她的靠山?   她觉得纳罕极了,可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见有小丫鬟急急地冲了进来,陶晴不想他们在青檀居里说这些事,于是抢在丫鬟开口之前起身往外走,厉声道:“外面说。”   那丫鬟刚要张口,却被人将话给堵住了,再加上一路奔来的,满脸涨的通红,待一出了青檀居,就神色惊慌道:“少夫人,不好了,洛水阁出事了!”   莫不是孔洛真死了?!陶晴被她这个神色给唬住了,忙问:“究竟出了何事?”   “雪罗,雪罗她……死了。”那丫头说这话时,面上倒是平静了,被悲伤压得平静了。   她竟找了个替死鬼出来替自己扛罪,只是这人竟是雪罗,看来孔洛是真的打算牺牲掉雪罗了啊,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陶晴心中一时有些堵了,虽说是孔洛要雪罗做了踢死羔羊,可说到底,她自己也给孔洛提供了一个契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么一想,她脚下的步子反倒慢了下来,算算日子,距离孔洛上辈子离开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不晓得她会就此收手,还是会不撞南墙不回头?   待她赶到洛水阁时,本以为会看到孔洛大义灭亲义正言辞的模样,却不想听闻丫鬟说二少夫人急怒攻心,病倒了。   雪罗说到底也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尸体自是不会隆重地停在院中,陶晴瞥了一眼廊下白布遮着的席子,本想去看看,最后还是不忍,还是让人走的安静些吧,于是直接转身朝孔洛房里去了。   那孔洛此时正红着眼圈躺在床上,见了陶晴进来,就挣扎着要起身了,可挣扎了许久也没有挣扎下床,于是只得红着眼圈道:“姐姐,是孔洛对不起你,雪罗那丫头竟偷了我首饰,冒了我身份,在外面找人……做出如此罪不容诛之事,她虽畏罪自缢了,可到底是我手中的人,所以……就算姐姐真的要孔洛这条命,孔洛也无话可说。”   屋里侍奉的丫头婆子不下五人,陶晴只得感叹这话说得真好啊,再者,就算我真要弄死你,那也得趁着夜黑风高无人知道的时候下黑手不是?   想到这里,她忙从袖里掏出帕子,拭了拭干爽的眼角,然后坐在床沿上,将丫鬟赶到一边,忧虑道:“妹妹怎可说出这番话来?下人做错了事,罚她就是,哪有主子替下人背黑锅的?何况雪罗已经去了……”你家奴才为了替你背黑锅,都死无对证了……   可惜那孔洛非要将白莲花装到底,偏不顺着她的话说,只呜呜咽咽地道:“洛水阁出了这样的人,我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还不如索性死了的干净……”   陶晴那帕子擤了一下鼻涕,又颤巍巍地伸手去擦孔洛的眼角,“妹妹是贵人,是老夫人的念想,万不可因为一个丫鬟就……”说罢朝剩下的人挥挥手,“你们且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劝劝妹妹。”   联想两人素日来的相处,再看看跟前姐妹情深的景象,那些丫鬟婆子多是不信的,可如今老夫人和少爷不在,少夫人便是主人,她们自是不敢违拗,忙低头退了出去。   人一走光,陶晴立马逃瘟疫一般从床沿上站了起来,低头睨这床上的人,冷冷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妹妹果然好魄力,早就做好了弃车保帅的打算,所以,不论我乔桐如何查,也不过是查到洛水阁,查到个丫鬟……”完了,又扫视了屋子一遍:“只是可怜那雪罗,也算是对你忠心一片了,奈何遇人不淑……”   孔洛惊慌地抬起头,泣泪涟涟:“姐姐,果真不信我。”叹了口气,又幽幽道,“是了,出了这样的事,要姐姐再信我,确是强人所难了。”   到这地步了,还装,陶晴实在有些无语了,也懒得再跟她胡扯,只好放了杀手锏出来:“妹妹不必忧心,雪罗去了,死人最守得住秘密,这一点,活人是如何都比不上的……”   陶晴丢下这句话,不待床上的人回答,便转身推开门出去了,到了外面,只吩咐洛水阁的下人:“好生照看你们夫人,切记要听她的吩咐,不要违逆了她的意思。”   她刚出洛水阁,就被后来的曾管家给追了上来,他道:“少夫人,此事可要查清楚?”   查清楚?陶晴想也不想,便道:“如今已死无对证了……你去跟雪罗的家人好生交代一下,多给点银子。”她本想说让他们将雪罗厚葬了,可转念一想,雪罗还未成亲又是个丫鬟,在封建社会里如何厚葬呢?   等回了桐华苑,乔青不解:“小姐当真就如此放过她了么?”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陶晴想起自己两次离开洛水阁时留下的话,摇了摇头,反问:“你可知她如今最怕什么?”   乔青想了想,“怕遮掩不过去?”   “对,她最怕遮掩不过去。”陶晴十分认同地点点头,然后就笑了,孔洛最怕遮掩不过去,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揣着这个绝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可就在自己都要将秘密遗忘时,却发现秘密被最不能知晓的人知晓了,因为那人是敌人啊!   如此,接下来的日子,她定会过得十分煎熬罢,或者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对了,黎牧要什么时候回来来着?她既然不想被黎牧知道,那么,在黎牧回来之前,她孔洛必然要做些什么事才好。   想起这个,陶晴忙起身,去翻了翻黄历,果然,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若非要准确点来说的话,是五日后,四月二十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大姨妈,且是第一天,有些不舒服,白天又一直在外面跑,回来时又下雨,估计是受   了凉,很不舒服,就先去躺了一会,所以现在才码出来,更新,不好意思~!   明天回到正常时间。   正文 第62章 不是我干的   想起这个,陶晴忙起身,去翻了翻黄历,果然,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若非要准确点来说的话,是五日后,四月二十五。   陶晴忽然很同情黎牧,他出门不过一日,后院就已经狼烟四起了,所以说,古代一个男人娶好几个老婆是真的不科学啊。   首先老婆多了就要争,不管是争宠,争钱,还是争地位,总之都要争一争的;其次老婆多了,生的孩子就多,孩子多了就要争家产、争地位,甚而争着娶媳妇,然后媳妇又多了……   陶晴想想就替古人头大,于是叫乔青打了灯笼,朝青檀居去了,也不知道黎牧不在,有没有人记得去喂黄豆。   等她到了青檀居,果然见黄豆正恹恹地卧在回廊下,见有人来了,也只是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耳朵。乔青也看着黄豆没精打采的,便出去找了个小厮,叫他去厨房多拿些狗可以吃的东西过来。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东西就来了,果然黄豆一看到自己跟前的大盘子,立即有精神了,然后迅速地“往后”缩了缩。   这反应……陶晴有些不解,于是伸出手去摸了摸黄豆的肚皮,额,好圆……   就这么白忙活一场,还被嫌弃了,陶晴有气无处使,正郁闷得紧,抬头看到茂盛的青檀树,又想起自己曾对黎牧说过在他出门时,要替他灌溉,眼下正无所事事,权当饭后消消食也好。   她走到井边,将木桶甩进去,使劲晃了两晃,觉得差不多了才往外提,只是这井平日里都是黎牧一个人在用,也没有装个架子或者井轱辘什么的,眼下陶晴用起来便格外的费力些,不过现代女汉子到底跟古代弱柳扶风的大小姐不一样。所以,陶晴即便提不动,她也硬要提出来,前提是将桶中的水晃出去一半。   如此,半桶半桶地提,还是没问题的,她忙得不亦乐乎,来来回回五六趟也不觉得累,倒是一边的乔青看不下去了,道:“小姐,还是让乔青来吧,乔青练过功夫的。”   陶晴正拿了飘浇水浇得欢快,想也不想,道:“不用,这是最后一桶,马上就好了。”   她话音刚落,先前送东西过来的小厮进来收盘子,看到如此情景,眼睛睁得老大,立在门口,忙开口喊了声:“少夫人!”   陶晴扭头去看他,他却又不说话了,半天才嗫嚅道:“少夫人,小的过来收盘子……”   陶晴将最后一瓢水尽数倒在土里,见那小厮已经端着盘子走到了院子门口,便将其喊住,问:“你刚刚那个神情,到底想说什么?”   那小厮垂着头,低声道:“没什么。”   陶晴见他不想说,也不强迫,只是也没有允许他离开。   那小厮见少夫人坐在桌旁,悠闲得紧,好似可以就这样坐到大天亮一般,心中开始叫苦不迭。   陶晴扭过头来,笑吟吟地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要说什么来着?”   那小厮的脑袋低得更厉害了,仿佛要垂到地上一样,声音也很没有底气,但好歹还能听清楚,他说:“这棵树,少爷向来不许府中其他人碰的……”说完这句,他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慌忙地又跟了一句:“当然,少夫人不是其他人!”   他实在不用惊恐道这个地步的,陶晴叹口气,因为自己向来宽宏,也懒得跟小厮丫鬟计较这些,于是便挥挥手,将人赶出去了。   第二日,陶晴去了趟瑾瑜轩,那钱掌柜见了她简直像见了活的财神爷,忙迎了上来,道:“小姐上次要人做的那批首饰已经卖完了,这次要画什么样子?”   陶晴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她离开后,被附身的人就会醒来,那人会承了她的记忆,记得她做的每一件事,并相信是自己做的,只是记不起当初如此做的原因。乔桐也不例外,她会记得陶晴做过的每一样事,只是想不起因由,待来日再如何仔细回忆,所有的事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如此,那前些天交出来的花纹式样,还是收回去的好,免得乔桐醒来后又追根究底不放手,虽说首饰已经流出去了,可设计图纸的话还是更容易让“创作者”念念不忘呢。   陶晴笑笑,道:“钱掌柜,前些日子,我交予你的花样可还在?”   “在呢,我这就去取来。”那钱掌柜以为她要参照以前的样子,忙转身进里屋去了,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沓纸。   陶晴将东西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两页,确认是自己的笔迹,才收了起来,“我拿回去看看,店里的首饰先按着出云坊的要求做罢。”   那钱掌柜自是答应了。   陶晴起身,已经走到了门口,想起那一万八千两,又停住步子,吩咐他:“留出够铺子周转的银子就好,其余便存起来罢。”   然后,陶晴回到府里,就无事可做了,想起青檀居的黄豆,她让人将曾管家找了过来,问他狗是从哪里来的。   那管家一听这话,忙笑着道:“是我那小孙子养的。”   原来如此,想来他是看黎牧玩得高兴,便没有说了,陶晴笑着说:“那方叔就将它带回去罢,多日都不见踪影,只怕小孩子要闹着哭了。”说完,又打了个眼色,那芝衫忙去了一封银子过来,陶晴亲自递给曾管家道,“我近日也比较忙,没有时间出门,这点钱,就劳烦方叔买些糖果给孩子,权当他将黄豆借我这么多天的谢礼了。”   那曾管家又是一连声的道谢。   如此,“身后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只等将孔洛这朵白莲花收了,她陶晴就可以穿回去了,然后,去找陶天算账!   接下来的两日,黎牧出门还未回来,老夫人还住在姑太太府上,孔洛也老实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陶晴倒落得个清闲,整日里看看书,不过她看着看着也忧愁了起来,若是那孔洛不动手,怎么办?难道真的拿买凶杀人之事将她给处理了?   她这边还在想如何处置人,人家的靠山就回来了。当天傍晚,老夫人从卫府回来,陶晴得了消息,作为“少夫人”理当去跟前嘘寒问暖一番的,可待她真的走到老夫人院里,却被院中婆子告知,老夫人身体染了风寒,已经睡下了,要她明日一早再过来。   陶晴只好交代了两句“好生照看”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回桐华苑的路上,芝衫见自家小姐轻笑,自己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小姐笑什么?”   “孔洛在老夫人房里,所以想笑。”   这丫鬟就更不明白了,自家小姐过去吃了闭门羹有什么好笑的。   陶晴却有她的想法,老夫人一回来,孔洛便过去了,并且关上屋门说起了悄悄话,能叫孔洛如此着急的事,想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秘密了,如此,她这是又要动手的前兆啊……   陶晴又走了两步,忽然问:“少爷何时回来?”   “说是五六日,今天已是第五日了,那么明日就该回来了罢。”   明天啊……   陶晴抬头看了看天,明天就是四月二十五了,但愿是个好日子……   陶晴回到桐华苑,终是放心不下,又将乔青喊来,问她:“那香可靠得住么?”   “小姐放心,我已亲自看着他们试过。”   前几日陶晴拿了香去洛水阁,将上一辈子乔桐的所作所为来了个“昨日重现”,可她既然知道孔洛不会乖乖去死,那自然不会再送那么霸道的毒香过去,不然,若是那孔洛等“买凶杀人”的风波过去后,将毒香翻出来,倒打一耙就不好了。   所以,她这次拿去的香不过是普通安神香,然后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熏得久了,不过是让人昏迷,其实也说不上昏迷,只是让人无法行动,可意识还在,这也算是个恶作剧了,若真给人用了,那人就只能一动不动地“等死”,一直等,一直等……   第二日早饭后,想起昨日吃了闭门羹,今早是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毕竟也多日不见,陶晴便带着乔青去了。   老夫人好像是真的染了风寒,病恹恹的,不过精神倒还不错,说了没两句,她便躺下又睡了,陶晴只好退出来,顺便告诉外面的人安静些。   回来的路上,她听说孔洛昨夜通宵照顾老夫人,也病倒了。白莲花第一擅长装无辜,第二擅长就是生病,陶晴摇摇头继续往桐华苑走。   可她回去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丫鬟惨白着脸冲进来,说是老夫人出事了!   老夫人?不该是二少夫人么?   陶晴虽然不解,可还是带着乔青直奔老夫人住处,未料路上遇到了黎牧,原来黎牧午时进城,刚到大门口,正见小厮往外冲着去请大夫,问了个大概,便也急急地过来了。   陶晴他们推开们进去一看,只见老夫人面色卡白地躺在床上,任凭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如何呼喊都没有睁一睁眼。   陶晴刚想上前去看个清楚,却被一边的乔青给扯住了袖子,她回头,乔青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等看明白乔青说的是什么,陶晴就有些想笑,可她还没笑出来,孔洛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了,然后扑到床上哭喊:“母亲,母亲,您应媳妇一声啊——”   黎牧皱皱眉,将黎夫人的贴身丫鬟叫到跟前,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回事?”   那丫鬟红着眼圈,往陶晴这边瞟了一眼,面上十分不安,过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道:“今早,少夫人……过来看老夫人,一盏茶的功夫后才出来,当时我们都在外面,少夫人出来后又交代……交代我们不要吵老夫人,所以,我们便没有进来……刚刚,我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进来唤老夫人,问她午饭可有什么想吃的……谁知,谁知……”说完,又开始无声抽泣。   黎牧听完后,想也没想就朝陶晴走来。   陶晴无语,大哥,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么?   正文 第63章 自作孽不可活   黎牧听完后,想也没想就朝陶晴走来。   陶晴无语,大哥,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么?   黎牧走到她跟前就停住步子了,盯着她,由于身高上的差距,陶晴抬起头抬起头回盯他,心想反正不是我做的,我怕你什么?   就在他们睁着眼睛互瞪的时候,孔洛这个孝顺媳妇正趴在床上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还时不时那绝望又怨愤的目光往陶晴身上招呼。   好吧,在他们夫妻二人四只眼睛的进攻下,陶晴因为寡不敌众败下阵来,她将目光从黎牧脸上转开,看了一眼床上的情形,然后“咳”了一声,道:“要不,还是先看看能不能救……”   黎牧终于将那可以戳死人的目光收了,低声问:“六天了,有没有帮忙浇树?”   啊?!现在后妈要死了,你竟然还在惦记一棵树?好吧,是亲娘留下的树,可咱能不能回去偷偷惦记啊……   陶晴转身在乔青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见她点头,又隔了一会才道:“乔青略懂脉象,既然大夫还未到,不如让她先给老夫人看看罢。”   她这话一出,房中的目光都扎过来了,刚刚老夫人的丫鬟才说这少夫人来过以后,老夫人才这样的,如今这少夫人又叫从乔家带来的贴身丫鬟给老夫人把脉,是何居心?   想着那乔桐的性子也是冷淡清明独断专行的,陶晴看着屋中众人,一张脸登时拉了下来,道:“我乔桐要动手,自然有办法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授人把柄?”   她将此话说完,就立即丢了个冷艳高贵的眼神给乔青,乔青得了指令,便毫不犹豫地朝老夫人去了。   那孔洛先前在忙着哭忙着表达孝心,如今看到这个情景,立马挣扎着艰难地站起来,然后两手张开,挡在床前,远远望着乔青,摆出断断不许她碰老夫人的架势,一字一顿道:“不是孔洛多疑,而是母亲如今的情形再经不起折腾了,况且姐姐既然说不想授人把柄,那就还是等大夫过来的好。”   陶晴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她,然后眯了眯眼,没有开口。   不过乔青也没再往前走,只道:“二少夫人仔细身体,莫要悲伤过度才是。何况奴婢把脉的之时,若不放心,二少夫人尽可在旁边看着。”   孔洛只紧紧盯着陶晴,两眼通红,道:“姐姐,……”   可她剩下的话却没能说完,因为整个人已经瘫软了下去,旁边的丫鬟赶紧上前将昏过去的二少夫人给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她们嘴上不敢说,可面上的神情确是十分同情的,这二少夫人真是可怜呐,无亲无故,全仰仗老夫人护佑,如今老夫人又遇到这种事,也难怪二少夫人会晕过去了……   乔青上前装模作样地给黎老夫人把脉,又沉思了许久,才道:“脉象没有问题,应是大夫开的风寒之药太重了,老夫人又年迈体衰,一时没有禁得住,便嗜睡得厉害了些。”她起身,将老夫人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并好心掖了掖被角,又说:“若是早上服的药,那么再过一个时辰怎么都该醒了。”   她此话刚落,小厮请来的大夫就到了,黎牧便让大夫重新诊治了一番,那大夫看自己被赋予如此重任,于是好好去捯饬了一顿,然后才拈着山羊胡道:“从脉象来看,并无大碍,不过这位老夫人伤寒未愈,大约是今日有些辛苦,是以睡得有沉了些。”   大夫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人自是相信,然后看陶晴的眼神登时就不同了起来,为先前自己怀疑少夫人而不好意思。   刚刚在黎牧跟前告状的那小丫头也回过神,立即过来给陶晴行礼,道:“刚刚奴婢担心老夫人的安慰,因为心急,一时口不择言了,还请少夫人赎罪。”   乔桐不是白莲花,陶晴也不是,面对诬陷自己的人若真是好言安慰一番才是脑袋被驴踢了,陶晴越过她,径自走到孔洛跟前,又扭头看着黎牧,道:“孔洛昨夜辛苦得很,也该好好休息,我先将她安置好。”   黎牧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床上,道:“老夫人既是风寒嗜睡,便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话毕,竟带头出去了。   陶晴眉毛抽抽,看看摊在椅子上的人,然后道:“便将她扶到外间的榻上去罢。”   乔青便同另外一个丫鬟,将人搀到了外间,陶晴只在后面跟着,待将人安置好后,才那丫鬟退下了,低声问:“她还有多久才能醒来?”   乔青附身探了探孔洛的脉搏,道:“小姐无须担心,我刚刚将她点昏过去,没有半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老夫人呢?”   “大约还能坚持两刻钟的时间。”   “那便好。”陶晴点点头,又压低声音吩咐:“那你速去将东西放到洛水阁,一定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乔青道了一声是,便开门出去了。   陶晴轻轻笑了一声,那是很轻的一声笑,可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便显得十分突兀和冰凉,只是她自己不觉得,她走到孔洛的卧着的榻边上,十分轻快地道:“看你平日里蠢钝如猪,竟也能想出如此好的计策,杀了老夫人既可灭了她的口,永绝后患,又可以嫁祸与我,那么这世上知道此事的人便都成了死人。虽然狠毒了些,却是个挺实在的主意。”   说完,她就像还嫌不过瘾,忽然俯□,凑到孔洛跟前:“可是我若出去了,独留你在这里,然后在洛水阁动点手脚,半个时辰后,你说会又如何?怪只怪你太狠太急了些,你讲她毒杀了,如今谁来保你?”   说罢,她又笑了,好似还拿帕子掩了掩嘴,道:“这便是因果报应,自作孽不可活了,与人无尤……”   陶晴又拿帕子垫着,拨弄了一下孔洛放在身前的右手,好似是为了确认她不会醒过来,然后才转身出去,开了门,关了门,接着用沉重的声音吩咐外面的丫鬟:“也不知老夫人几时会醒,你每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进去看看。”   “是,少夫人。”   陶晴出去后,直接去将曾管家找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才回桐华苑,只是路过青檀居的时候,忽然改了注意,她走进院子,果然看到黎牧正坐在石桌旁,见她进来,只问:“黄豆呢?”   果然,这人的思维跟正常人都不在一个波段上,陶晴淡淡道:“送走了。”   “为何?”   “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不该么?”   黎牧瞥了她一眼,似是对她此话的逻辑十分的不以为然。   陶晴也顾不得鄙视了,站到他跟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扬眉吐气:“请你看场不甚好看的戏,如花?”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看着话说的,不甚好看的戏……   黎牧本来坐着,也没抬头看她,听闻此话,直接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慢慢笑了,“好。”   陶晴抬头看他嚣张的样子,十分郁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是不是很享受俯视他人?”   她如今坐着,黎牧要看她,都要将眼皮垂下来,那表情要多不屑有多不屑,“姑且是罢。”   陶晴无语,长得高了不起么,离天近,离地远,天谴也方便……   一刻钟之后,两人坐在了洛水阁三楼库房的窗子后面,其实这件事,黎牧本不该知道,可陶晴想着,这货如此闷骚,若万一他的青梅竹马被自己给玩死了,他以伤悲度余生,也是不好的,于是便将人拉来了,让他看看青梅的真面目。   可两人就这么并排站着,什么都不说,还真挺……傻的……   好在孔洛小姐没有让她傻很久,只见她急急地从外面冲进来,也不管下人的招呼,直接进屋,片刻之后,就在二楼现了身,然后急急地朝东边去了。   陶晴看了黎牧一眼,丢了个“跟上”的眼神,便赶紧出门,他们本来就选了靠近楼梯的这间,于是几乎没在三楼耽搁,便到了二楼。   陶晴示意黎牧留在外面,然后走到目的地,长吁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   孔洛正在包东西,听到有人进来,惊得东西撒了一地,竟全是陶晴那日送来的“毒香”,只是数量上少了许多。   陶晴看到这个情景,立刻笑了:“妹妹正忙呢?”   在东西撒下去,看清来人后,孔洛反倒淡定了,她直直地盯着陶晴,或者说是她眼中的“乔桐”,恨恨道:“你要如何?”   “我能如何呢?”陶晴笑笑,“你先是雇人要杀我而后快,又拿这香去毒杀老夫人,以嫁祸给我。说起来老夫人到底也算是待你不薄了,你都下得了手,何况我一个外人……”   陶晴也不等她说话,就自己坐了下来,冷幽幽地道:“所以,今日留不得你,否则,只怕哪日我的性命也要丢在你手里。”   孔洛看着她,半天终于坐下,“姐姐此话当真是抬举孔洛了。”她扭过头,恨恨地盯着她,“虽说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该死,可无论我用什么手段,乔大小姐都能化险为夷,反将我逼上绝路。”   “是你自己走上这条路的。”陶晴没有笑,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圆桌上的雕花,“若你当初不进黎家,或者是没有选择嫁进黎家,而是从黎家嫁出去,那么便不需活得如此辛苦,如此胆战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大家,这几天都没能在五点前更新~~   今天被关在小黑屋里,现在才出来,对不起大家~~~   不过这个故事要完了呢,嘿嘿,真正的秘密啊,!#¥#……%&……*(*+——(%“:?》《   对了,好久没有关注地雷,今天才发现,谢谢ztl821596亲的雷,么么哒~!   真心话,大家看某冈的文,某冈就很开心了,不要花钱去投雷~~~   正文 第64章 守宫砂   孔洛看着她,半天终于将坐下,“姐姐此话当真是抬举孔洛了。”她扭过头,狠狠地盯着她,“虽说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该死,可无论我用什么手段,乔大小姐都能化险为夷,反将我逼上绝路。”   “是你自己走上这条路的。”陶晴没有笑,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圆桌上的雕花,“若你当初不进黎家,或者是没有选择嫁进黎家,而是从黎家嫁出去,那么便不需活得如此辛苦,如此胆战心惊……”   孔洛看着她,眼神里的嫉妒和绝望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面上却都是不以为然的嘲弄:“乔大小姐生来便含着金汤匙,一生顺遂,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呢,倘若有其他选择,我又何至于此道今日这地步?”   听到这话,陶晴皱着眉头砸吧砸吧嘴,不耐烦了:“我最痛恨别人说没有选择,可曾有人将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了?你当初可以选择不进黎家的,即使进来你也可以选择不嫁给他,即便是后面,你依旧可以选择好好呆在这洛水阁里……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使绊子,暗中下杀手,又何至于此?”   “笑话,我不出手,难道等着你来收拾我么?所以,你说我能选什么?”   “除了出身,哪样是你不能选择的?”陶晴现在已经满肚子的无名火了,也顾不得门外的黎牧了,只扭头盯着孔洛,脸上全是厌恶和嫌弃。   孔洛拧着脖子,两眼通红,冲着陶晴低吼:“莫要跟我说些,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可以选什么啊?!”   陶晴一看到她那个近乎疯狂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想也不想地就跟着吼了出来:“你可选的多了去,唯一不能选择的,只有你是她女儿这个事实!”   是的,孔洛是老夫人的女儿。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明明一直生活在对某种未来的恐惧中,可当这未来终于来临,却又忽然平静了,许是因为已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身在这种绝境中的滋味罢。比如眼前的孔洛,她明明一直害怕有人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暗示,可她此时却这样平静,只是呆滞地坐着,半天才开口:“她既生了我,就不该抛下我!她本该弥补我,这是她欠我的!”   “所以,你能下狠手杀了她,嫁祸给我?”   即便是这孔洛当真非死不可,可因着她出身的事情,陶晴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同情的,但已被她如今这番话给吃了个干干净净,她不想再跟这人多呆一秒钟,于是起身,道:“老夫人本来就不欠你什么,她能费尽心机将你接到黎府,养在身边,巴心巴肺地待你,你便该知足……相反,她既生了你,你这条命就是她给的,那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欠她一条命。”   说完,陶晴便迈开步子,直朝门口去了,她开门,黎牧竟堂堂正正地站在正门口,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拼命传达着:“我就是这么光明正大地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感觉到门口的阴影,孔洛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立着的人,她咬了咬嘴唇,下一刻,就将目光转开了。   说实话,黎牧对孔洛到底是什么感情,陶晴还真是不清楚,但两人到底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只是名分上还是“兄妹”,她颇踌躇了一番,才看着他开口道:“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就跟她说明白罢。”   “去看下老夫人的情况罢。”黎牧说罢就一马当先地转身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屋里看一眼。   两人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陶晴心中十分忐忑,几次三番地想开口,又几次三番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条路,兜兜转转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丫鬟说老夫人还未醒,陶晴拿眼见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后对着丫鬟道:“老夫人很快就会醒的。”   黎牧面无表情,推开门进去,完全不领情的样子。   陶晴本是将那话说给他听的,没想到人家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反倒碰了个钉子,只好撇撇嘴,跟着进去了。   两个人就在老夫人房里坐着,大眼瞪小眼,陶晴只觉这气氛尴尬得紧啊,难怪武侠小说里都特别爱说“杀人于无声”,果然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她正感慨地厉害,却见某人竟十分自在地拿手支着头,睡了……   陶晴无语,大哥,您到底是有多累啊?还是说您对府里这对母女多么“不以为意”啊?   不过他睡着了,陶晴反倒是自在些,她抬眼肆意地看着对面这人,恩,长得很好,就算整日一身毫无质感的棉布衣服,也丝毫掩不住这人的风度,当然,那张嘴除外……   她还没研究很久,就有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走到陶晴跟前,低声道:“洛水阁那边出事了,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她……”   “她怎么?!”   陶晴吓了一大跳,寻声看去,老夫人已经醒了,只是巴巴地看着来传话的丫鬟,脸上又是痛心又是焦急,竟真的像一个大病初愈或者说是回光返照的老人。   黎牧听到动静,已睁开眼,道:“出了事,就说。”   “二少夫人她……她去了……”   “先让曾管家过去。”陶晴吩咐那丫鬟,完了又走到床边,可最终也只是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你早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大约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你们去罢,该怎么就怎么。”老夫人望着天花板,眼角有点湿,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还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   陶晴便同黎牧一起退了出来,只吩咐外面的丫鬟,让她们好生服侍老夫人。   不得不说,陶晴确实被刚刚眼角那滴泪给感动了,不过她的感情神经向来不发达,是以只维持了须臾变散去了,说到底这种只把自己孩子当孩子,别家孩子当垫脚石的人还真挺难让人感动的。   不过她陶晴虽然擅长弄死人,甚至浑身充斥着“走到哪死到哪”霸气,可关于葬礼她还真不擅长,眼下去洛水阁也不过是略表一下“乔桐”的有心罢了。   是以,她只在洛水阁呆了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便以“悲不自胜”的理由将一切委托给曾管家,自己抽身出来了。   她回到桐华苑,躺在小榻上慢慢休息,怎么说呢,这次任务勉强算是完成了。完成,是因为,到最后孔洛还是在上次死去的时间里,又一次死去了;勉强,则是因为死去的方式有点不一样,这次是服毒,而上次是则是被乔桐的毒香给熏死的,好在两者都是中毒,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只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弄死人,陶晴感觉有些烦了,以前每次完成任务的喜悦和成就感,统统不见 ,莫非是因为最近被陶天那货压榨得太厉害了,工作一个接一个太紧了?   果然,休假才是人类不如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啊!   (众: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更改现代文明的标志啊喂!)   陶晴现在最庆幸的就是这次没有欠下人情债,尤其是没有欠下黎牧的人情债,不知道为什么,由于前几次的任务,她这次对黎牧特别的警惕,好在那货不如前面几个,好在他没有动情,不然,不然,不然……不然她要怎么着来着?   府里出了这种事,老夫人又大病未愈,晚饭,陶晴只在桐华苑随便用了些清淡的,她本想消化好了就早点上床睡觉休息,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青檀居,看看某人有没有黯然神伤什么的……   不过事实证明,她完全想多了,不对,是脑子被狗踩了,才会认为黎牧这样强大的存在会跟“黯然神伤”这样纤细敏感的词联系在一起,因为当她到青檀居,某人正脸不红气不喘地打水。   陶晴一眼就知他要做什么,可抬头看了看天,还是不解:“怎么这个时辰才想起浇水?”   “因为下午回来,就有些困乏了,刚睡醒。”黎牧将水桶放在青檀树边上,又回头看着她,“把水瓢给我。”   陶晴此时却是站在井边上,听到这话便伸手从井沿上拿了瓢,走到他跟前递了过去。   黎牧正拿左手挽了右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面的一小截肌肤,陶晴也没有留意,待他伸手过来拿瓢时,她才就着灯笼的微光,看到那手臂内侧竟有一个小点子。   发现了这个,她立即将瓢丢在水桶里,水花溅在身上也顾不得了,直接拉了人家右手胳膊放在自己跟前,还不过瘾似的将袖子又往上可劲地推了推,等她仔细地看,竟是一点红色的朱砂。   黎牧也不反抗,只是悠悠地问:“几日不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陶晴此刻两眼放光,已经听不进人话了,她只是灼灼地看着黎牧:“你这是守宫砂?”   嗷—嗷—嗷——竟然让她看到传说中的守宫砂了!还是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嗷嗷!!!   不对,陶晴又认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于是不待对方说话,两眼泛着绿幽幽的光,问:“那你是童子么?”   嗷—嗷—嗷——黎牧竟然还是处男!活着的处男嗷嗷!!!   (某冈o(╯□╰)o:难道这年代死了的处男比较常见么?)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孔洛一直想藏住的秘密就是:她是黎老夫人的女儿……   黎老夫人是黎老爷的续弦,黎牧的后妈……   可孔洛在老夫人的努力下,嫁给了黎牧,但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可在名义是是兄妹,   又是在非常重伦理的古代,所以,孔洛才会那么想收住这个秘密,不然,   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大家猜到这个秘密没有呢~?   正文 第65章 谁是BOSS?   陶晴此刻两眼放光,已经听不进人话了,她只是灼灼地看着黎牧:“你这是守宫砂?”   嗷—嗷—嗷——竟然让她看到传说中的守宫砂了!还是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嗷嗷!!!   不对,陶晴又认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于是不待对方说话,两眼泛着绿幽幽的光,问:“那你是童子么?”   嗷—嗷—嗷——黎牧竟然还是处男!活着的处男嗷嗷!!!   (某冈o(╯□╰)o:难道这年代死了的处男比较常见么?)   如果先前一个问题,黎牧还能淡然相对的话,那后一个问题,如果他还能淡然,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是男人……   他咬牙切齿地道:“此乃胎记!胎—记—!”   胎记?胎记就胎记,胎记了不起么?这么凶做什么,陶晴因为“处男的守宫砂”刚刚澎湃起的满腔情绪片刻就倾塌了个干干净净,悻悻地去一边坐下了。   黎牧眼下也在气头上,便独自在一边浇水,一瓢一瓢地慢慢浇,清流撞向黄土,发出“哗啦啦”声音,质朴又纯粹。   听着听着,陶晴的情绪又平复下来了,想起此行的目的,终于开了口,道:“没有事先告知与你,今日自作主张教你听到那些话,现在想来多少是有些不妥的,是我……”   “我知道。”黎牧将空桶放回到井边,又打了一小桶上来,然后就朝最边上的小房间去了,不多时折转回来,在旁边坐下:“去煮了水,稍后就可以烹茶了。”   “不用了,实在无需如此客气的。”陶晴想起第一次从青檀居出去的那个夜晚,如今还恨得牙痒痒。   黎牧抬眼,目光似无意地从她脸上掠过,不过就是这么一掠,陶晴肯定这货绝壁想起了那晚使劲给自己续茶水的事情,绝壁是想到了,可如今府里到底是出了丧事,貌似不太适合秋后算账,不然……   “有时候烹茶并不是为了饮,而是为了茶香,晚上烹茶多是为了这个。”   “所以,我上次喝的那些茶水是你用来闻香的?”陶晴还是没忍住。   “你以为呢?”   次奥,竟然用那个打发她,还害她失眠,陶晴立即要起身:“夜色已浓,我要回去了。”   黎牧没有起身挽留,只是继续闲闲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她:“你今日说的那些事,我知道。”   “你知道?”   “是,甚至知道得比你多。”   陶晴刚刚离开石凳的屁股马上又粘回了凳子上,故作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黎牧也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只是沉默不语,半天才咧出一个笑来,“我去看看水沸了没有。”说罢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陶晴两手紧紧握住石桌,就怕一个控制不住,对着作古一千多年的先人爆起粗来。眼看着他进了小门,她才忽然想起,古人都是烧炭烧柴的,如此想来,这黎牧莫非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但古人不是讲究“君子远包厨”么?   不多时,黎牧就拿托盘端着一个茶壶并几个茶杯出来了。   陶晴在旁边酸溜溜地道:“真没想到黎家少爷竟亲自煮水烹茶,当真是贤惠得紧啊。”   黎牧将东西放下,瞥了她一眼,满是不屑:“难道如他人为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而碌碌,然后连求生的本事都丢了不成?”   陶晴无语:“说他人碌碌于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我也未曾见你‘闲看花开花落,漫随云卷云舒’啊。”   黎牧先将两个倒扣的杯子翻正,然后蓄满茶水,“古人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不过是求不到名利,只好拿这话当做慰藉罢了。”   听他语气里都是不以为然,陶晴不满:“你不是古人,你怎知道?”   陶晴本来以为他会说出“你不是我,如何知我不知道”之类,没想到黎牧只是瞥了她一眼,怎么说呢,那真是极其蔑然的一瞥啊,果然,真正厉害的对手会“杀人于无形”啊……   见他不言语,陶晴也不搭话,她不搭话,是因为怕两人将话题越扯越远了,然后,就远离了黎牧的“我知道”。   于是两个人就沉默着,陶晴看着跟前的杯子上冒出似有若无的热气,然后随着热气蒸腾起来的还有淡淡茶香,果然,在静谧的夜晚,除了声音,连气味都格外清晰了呢。   又等了一会,看气氛也差不多了,陶晴才又开口,问:“你知道孔洛的事情?”   黎牧点点头,“她在我十三岁那年遇到了老夫人,然后就常常被接进府里小住,第二年,她家中便遭遇山贼,房屋起火,父母也在那场火里遇害,她家靠近寺庙,那里向来安稳,又怎会突然冒出山贼来?如今,你再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因由了罢?”   陶晴皱眉:“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么?”   “你说对了一半。”黎牧右手食指、拇指握着茶杯在石桌上慢慢地打着圈,“她家中遭逢巨变,老夫人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人接进府里来,并平白落一个好名声。”   陶晴明白了,除了杀人灭口外,也在为孔洛搬进黎府制造机会,只是那人家好歹养她到十多岁,要知道“生恩不比养恩大”啊,亏他们下得了手。   “那是老夫人一手安排的,因为当时她也打理着一些生意,是以能够将这件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不过我曾试探过,这件事,孔洛确是知晓的。”   陶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难怪她来了这里之后,就没见过黎牧同孔洛说过几句话,可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娶她?”   “因为最娶进门后才知晓的。”黎牧扭头看着她,没有难为情,反而满脸都是无辜。   切,你自己识人不清娶了个蛇蝎进门,现在干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啊?话说这人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啊?陶晴默默将脸扭开。   不过她也只是默了一小默,“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你到底将黄豆怎么了?莫不是趁我不在将它吃了罢?”   咦?陶晴愣了一愣,才搞清楚他到底问了什么,登时很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黎牧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杯子,好像还真的在等这个答案。   “跟你讲过了,那是方叔孙子养的,也该还回去了。”   “为什么?”   “都说过了从哪里就该回哪里去啊。”   黎牧终于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怎么说呢,这人相处久了,多少还是有些默契的,又经过那几场生意“谈判”,对于黎牧时不时丢出去的小眼神,陶晴多少还是能够揣摩出几分意思的,可眼下他丢出来的这个,陶晴却实打实地看不明白了,只能说这是个表现形式极其复杂,表现内容极其丰富的眼神……   所以说,看人眼色什么的,陶晴是真心不擅长啊,她擅长的是追根究底地探听八卦:“你到底何时知晓孔洛的事情?”   “娶……”黎牧又看了她一眼,改口,道:“府里第二次办喜事前。”   按说偌大一个黎府,自建立以来,说不定办过多少喜事了,可陶晴却偏生听懂了,知道他说的是娶乔桐那一回,只是这货为什么不直接说去乔桐那回呢,或者说他第二次成亲也行啊。   莫非他说的就是乔桐送来的那封信么?   黎牧大约猜中了她心中所想,终于开口解释,并从头讲起:“父亲有一次出门,因染病就提前回府了,也不知是得了什么风声,忽然要调查孔洛和老夫人,查着查着,竟当真查出了问题。可那时孔洛已经成了府里的少夫人,父亲本就不是因循守旧之人,又念着老夫人为了黎府半生操劳膝下无子,是以,并未将此事公开。只是后来,他身体每况愈下,心中便不安了起来,总寻思着要给我将路铺宽一些。我倒是反对过几次,劝他好生养病,不要为我的事忧心,可他却不肯听劝,然后,然后就看中了乔……乔家,因着乔老爷同父亲交情向来好,年轻时又曾欠下父亲救命的恩情,两人便商量下来了,乔……乔家小姐虽然不明白其中前因后果,但因为自小喜欢经营,也愿意到黎家来。然后父亲就……就让人纵火烧了要进贡的绸缎,然后乔家站出来以婚姻为条件,提供援助,乔家小姐那封信,其实也是乔老爷写的。最后,办完第二次喜事,孔洛便成了平妻。”   真没想到,真正的大BOSS竟然是逝世许多年的黎老爷,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过也难为他老人家了,到底是念着同老夫人多年的情意,他才愿意绕这许多冤路,也没有将她们逐出黎府去吧。   事情竟是这个样子,还真让人感慨,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黎牧竟然就这样接受了两次父母之命,陶晴想着想着,就将问题问出了口:“看你应不是喜欢听人安排之人,怎么两门婚事都……”   “那时我想,总是遇不到合心的人,既然自己不能合心,便随着他们去折腾罢,若能够称他们的意,也算没有枉费那么多酒席。”   陶晴却不认同他的话:“你怎知就遇不到合心的人?何况你成亲置办酒席是真,不过也应该收了不少礼钱啊。”   黎牧笑笑,没有再接她的话,默了默,抬头问:“你可知我最怕什么?”   陶晴想也不想:“最怕没有钱赚!”   黎牧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好像这个答案不值得他表决一样,只是看着她,半天才道:“我知你最怕什么。”   我最怕你,陶晴差点脱口而出。   黎牧将目光转开,脸上凉凉的:“你最怕欠下人情债。”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所以说啊,姜还是老的辣,黎老爷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了多少念着情分,没有做什么出来……   这么一想,黎家父子对老夫人她们母女还不错啦……   所以说啊,守宫砂什么的真是大家想多了啊……   正文 第66章 死个明白   你最怕欠下人情债……   这话好像是晴天落下的一道闪电,劈得陶晴登时呆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她知道自己怕鬼怕死怕枣子,可关于人情债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如今想想,这几次穿越,自己好像还真的致力于尽量不欠人什么……   不过黎牧这时候将话提出来,莫非是在暗示什么?陶晴低头将自己来这里以后的所作所为想了个遍,半天才咬了咬嘴唇,忐忑地问:“莫不是我欠了你什么?”   看着她满脸不安并期待的样子,黎牧十分不屑地将头转开,“你以为呢?”   “若让我以为,那我必然是觉得不欠你什么。”陶晴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虽说黎牧帮自己将出云坊的生意谈了下来,可自己也算是帮他拿下了沈浩波,这样一来一往,两人之间应该算是扯平了才对。   黎牧正抬头看着头顶的那棵青檀树,听闻此言也不搭话,只是才扭头瞟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陶晴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欠了他什么,向来直踏踏实实的那颗心也被这一眼给瞟得虚了起来。可此时他脸上确实是平静得很啊,要非说出些不同来,那只能称作沧桑后的云淡风轻吧,就如眼前的这棵树,因为独自立在院中,历经二十多载的秋霜冬雪,如今不管面对什么都能云淡风轻起来了……   可黎牧这样的年纪放在二十一世纪实在还年轻得很啊,所以沧桑什么的果然是错觉,陶晴在心中敲了一下秀逗的脑袋。   两厢沉默着,陶晴总觉得这样坐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可她又觉得就这样离开,怕是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于是只好没事找事,继续摩挲手里的茶杯。   好在这时,有人解了围,曾管家进来,看到他们两人的情况也是愣了一愣,为了不被牵连,赶紧上前道:“少爷,先生已请好了,正要去给二少夫人选一个合适的安息之所。”   黎牧想也不想,面无表情道:“二少夫人与娘亲的八字不合,就不要葬在祖坟那里了,还是选在她自小成长的地方吧,让人选一个好点的地方,厚葬了……”   这,不管如何,孔洛曾是黎家的少夫人,即便是如今,那也是黎牧的平妻,若是不埋在祖坟里,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可如果已经明白了其中因果,便知道这么做也算不得过分。   但曾管家恰是个不知情的,他只晓得从黎家声望上来衡量,是以,站在那里久久未动,直到发现黎牧实在没有要改变主意的迹象,这才垂着头离开了。   成了亲,却不能葬入夫家祖坟,对古时的女子来说,那实在是件很不体面的事情,陶晴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庆幸,还好乔桐没有做下那些事,还好自己附身的对象是乔桐,还好……   陶晴忽然呆住了,也不敢抬头看黎牧,只是盯着桌子,一颗心“咚——咚——”地乱跳,刚刚黎牧在讲起过往之事时,对着她称呼“乔家小姐”,而不是“你”,当着“乔桐”的面,他竟然将“乔家小姐”置于第三人称的位置上,适才自己意识急着打探八卦,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了。   若没有前面几次的任务,那她现在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立马回桐华苑回家睡觉,可前两次的教训让她在不敢抱有什么侥幸了,看来还是马不停蹄的回桐华苑睡觉穿回去比较好,可是就这样逃之夭夭也忒不体面了,陶晴无语抬头望天,然后忽然福至心灵:“你看,今日没有云彩,月亮还真亮啊!”   黎牧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半天终于抬头瞅了一眼,又回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凉凉地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陶晴现在的大脑已经完全歇菜了,若现在有人对她说“某某吃了米田共”,她大约也能顺着接一句“想来味道是不错的”,更遑论黎牧说的还是一句词,是以,她当下想也没想地跟着答:“明月这么亮,就是因为没有彩云。”   黎牧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好似一大群人在他家酒楼吃饭不给钱一样难看,“是,彩云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倒是月宫日复一日地这样清冷,已经许久了。”   明明是气得要死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竟然如此酸溜溜的,何况还是从黎牧这样精于算计唯利是图的人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住。   陶晴听着不舒服,于是决定起身回桐华苑,反正现在任务完成,顺便穿回去也不错,总觉得留下来会出事。   黎牧在旁边甚是安然地坐着,也不说话,可就在她要起身的那一瞬间,忽然开口了:“我是个商人,向来将事情算得精,从不欠人什么,也不许人欠我。”   这话教人听得心发虚……   黎牧又道:“话不说不明,我知你素来不喜欠人情,本来也确实是打算尽力遂了你的愿……可后来想着,若能教你在我这里欠了人情债,那么待有一日离开后,你也许就能忘得慢一些。”   经历过前面几次的杯具,陶晴现在已经彻底被打击到了,听了这话,加上刚刚“乔家小姐”,她心中警铃顿时叫嚣起来,如今也没了力气去抵死不认账,说是在的,若不是工作不允许,她真的很想很想问一声:“ 大哥,你们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可她还没有起身,黎牧就起身朝屋里走去:“这几日连着奔波,我困倦得厉害,要睡了。”   陶晴看着那一身的面部袍子,浸着清冷的月光离去,“吱呀”门开了,须臾,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这院子浸着月光,当真还有些冰凉……   陶晴起身,无声的笑笑,一步一步朝外走,到头来自己还是又欠下了人情债啊,你明明知道了,却不去点破,这人情还当真是不好还的……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终于又静了下来,“吱呀”一声在无声的夜里,格外的清脆,清晰且脆弱,那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来。   他走到石桌前,伸手摸了摸先前的那两只茶杯,果然,人走茶凉……   一个月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从客栈里出去,一路趟着月色往山上走,摸着墓碑道:“儿子很高兴,总觉得这许多年来,便是为了这一天,娘亲今日见过她了,您留下的那棵青檀树大约真的要拿去做宣纸了……”   如今,天阶夜色凉如水,他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粗粝的树皮,道:“看来,你只能继续长在这里了,也好,陪我到终老罢……”   ——————————————————————————————————————————   陶晴黑着脸从车上下来,杀气腾腾地往里冲,一双运动鞋竟然也能被走出气压千钧的架势,旁边的人见了这个情景,也没敢上来阻拦。   可她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被一张笑若春花的脸给堵住了,某人眉眼弯弯做无辜状:“妹妹回来了?妹妹吃好了么?妹妹睡得好么?妹妹钱够用么?”   陶晴恶狠狠地等着那人,两拳紧握,咬牙切齿。   对方却好不自觉,两步冲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可想死老哥了……”   陶晴面无表情地不动。   “在公共场合上演杀兄,道德影响不好;真变成凶案现场,也污染环境。”陶天搂着她小声说,一秒后把人放开,继续笑眯眯,“还有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老哥送,随便选!”   陶晴无视自家老哥“破财消灾”的愿望,甩出结论:“你要是死了,财产和保险赔付是不是都该留给我?”   陶天一把牵起她,大不往外走,将人塞进车里,“妹子,给个弑兄的理由先呗。”   车里正放着一首日文歌,陶晴听不懂,只好偏着头看着窗外,其实她也看不到什么,所有的景物都飞也似的掠过,抓都抓不住……   陶天不敢扭头明目张胆地看,只好抬眼从后视镜里觑了一小觑,叹声气:“你怎么跟老哥一点都不像呢,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啊,干嘛发这么大的火,谁欺负你,就跟哥讲。”   陶晴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直接说:“第一,告诉我,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人认出来,别说什么演技不好,我就是按着当事人的性格过日子的!”   陶天想也不想,直接跳过,问:“第二呢?”   “如果你不回答第一,才会有第二。”陶晴看了他一眼,“第二,我不干了。”   “多大点事啊,至于么?”陶天左手摸了瓶矿泉水递给自家老妹,“对了,你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陶天!”   “哥在呢。”   “别给我转移话题!”   “行,哥知道了,还有三分钟就到,到了地方,你尽管选,看上什么,哥绝无二话!”陶天立马表决心。   陶晴又把头扭向窗外,懒得跟他扯,反正自己还有好几个行动方案等着实施呢,不怕他不说。   陶天也看出情形不妙,自家妹子这是真生气了,立马放低姿态,“我又没说不告诉你,对不对?生日还是要过的,对不对?先选了生日礼物再说也不迟,对不对?”   陶晴也知道他那德行,他如今这么说,就是表示会讲实话,索性看他能有什么幺蛾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本来下午要回来码字的,结果外地的同学来了,然后一直到晚上十点才进家,就赶   紧码,赶在12点前发,也算是日更了~~~   黎牧曾说过,她母亲说,青檀是给他做宣纸的,若有一天他长大了,遇见了喜欢的人,就可以将情诗写   在纸上;若将来和喜欢的人成亲,就拿那棵青檀树做的宣纸,染成喜联……   正文 第67章 朱砂痣   三分钟后,车子停下来了,陶晴还保持着发呆的姿势,只有眼珠子朝外转了转,这这地方还真有些别扭,看着应该是个挺不错的门店,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店牌子。   陶天已经下车了,两手抄兜,站在店门口的阶梯上,回头笑嘻嘻地看着她。   陶晴推开车门下来,然后“砰”的一声将车门甩了上去。那声音震的陶天牙都龇开了,他抬手捂着胸口嚷嚷:“好车如娇妻!你个小妮子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嫂子啊?”   陶晴脚下生风,一脚跨了三个台阶,就到了他跟前,翻了个白眼,十分嚣张地地吹了吹额前的刘海,扭头进店里去了。   “ 谁叫咱是哥呢,应该的。”陶天在后面使劲咧了咧嘴嘴,当自我安慰,可心里怒火还是没有平息,于是又在后面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陶晴进去了,这才发现里面竟是个卖玉石首饰的地方,店里只有稀稀疏疏几个店员,各自手上还有事情在做,这样的感觉其实让人挺舒服的,不像商场里的那些,你一靠近柜台,售货员就恨不得贴上来,直接从你身上摸钱包。   陶晴沿着橱窗走了几步,才发现这里所有的玻璃橱窗竟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也就是说不用经过服务员,她自己就可以打开,将东西取出来。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第一,这里都是不值钱的假货;第二,没人敢来这里偷。不过就看叫下踩的这些仿古瓷砖,陶晴就知道,解释只能是第二种了,那这里的东西绝对不便宜,那……嘿嘿……   陶晴扭头看了看跟上来的陶天,非常灿烂地对着他笑了笑。   陶天只觉得心口更疼了,不过还是跟了上来,皱着眉毛做慷慨状,“看上什么,别客气。”   陶晴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一个一个仔细地看。   陶天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要不买块玉吧。”完了又凑到她跟前,放低嗓音,“我去找人开个光,你看你现在的工作要常常‘灵魂出窍’,还是买块玉护一下的好。”   陶晴像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和他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用行动表示“我不认识这人”。   她又往前走了十多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旁边的橱窗里竟然满满的都是朱砂石,有些还带着白色纹路,红得忒好看了,教人转不开眼睛。   想当初因为到瑾瑜轩的朱砂石带不回来,自己还郁闷了好几天呢。如今又现成的在跟前,陶晴手快,立马挑了一粒大红色的拿了出来,用手指捏着翻来覆去地看。   赶上来的陶天见了,忙狗腿地凑上来,“妹妹,我们还是买块玉吧。”   陶晴看了一眼标签上价格后面跟着的那三个零,本来想放下的手又收了回来,“生日礼物就要这个吧。”   “朱砂石就是硫化汞,有毒的,戴这个不好。”   陶晴抬头盯着自家老哥。   最后,店员从陶天那张白金卡上刷走了18000,某人脸上的表情如同割肉。   陶晴却没有配什么链子,只要了一根麻质的白色绳子,将那颗圆圆的小红点给穿了起来。   陶天在车上抱怨:“这么一点,还没花生米大呢,就一万八。”   陶晴白了他一眼。   某人边发动车子,边加了句:“还有毒……”   看他那嘴撅得都可以挂吊坠了,陶晴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捏着那朱砂石左看右看,说起来也怪,她一直觉得红色挺艳俗的,可眼前这么小小的一粒,衬着那白色麻质编绳,竟然也很好看……   朱砂啊……   她忽然怔住了,漫不经心地问:“老哥啊,说起来,我这几次任务碰到的人都有身上都有朱砂痣呢,你说巧不巧?”   “巧。”   看他承认得这么干脆,陶晴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继续:“他们都认出我来了,包括季泽,虽然他身上没有朱砂……”   “不是没有,只不过你当时没看到。”陶天两手掌着方向盘,两眼盯着前方,目不转睛,“他的长在后背靠左肩的位置,当时被老虎抓伤,留了很多血,遮住了。”   果然不是巧合!   陶晴的脸立即绷了起来,眼看着前方,不说话。   陶天也保持沉默,半天又笑了:“这事还真得回去好好说道说道。”   陶晴在心底龇了龇牙,这么多年了,自家老哥还是吃“冷暴力”这一套啊。   车子拐进陶晴住的小区,陶天驾轻就熟地驶进地下停车场,然后又从后座上拿了个手提袋,这才跟着陶晴进电梯。   陶晴进门后,直接朝客厅走,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某人交代。   陶天却熟门熟路地到了冰箱边上,然后从里面摸了瓶爽歪歪,插上吸管狠狠嘬了一口,脸上那满足陶醉的样子,让陶晴恨不得给他一脚!   他却不自觉,乐呵呵地凑过来,面对着自家妹妹坐在茶几上:“你这次回来怒气怎么大成这样?莫不是又动心了?要是你不在意,也不会主动杀到我那里了……”   陶晴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陶天两口将东西喝光了,又“呼噜呼噜”地吸了两下,确认是真没有了,才把控瓶子丢进垃圾桶,回来挨着自家妹妹坐下,叹了口气,“这事不是我不说,是现在还不能说,如果你非要知道,就再做最后一个任务吧,等你回来,我自然会把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另外,做完这个,你就离职吧。”   陶晴挑挑眉毛:“离职?我不上班,你养我啊?”   陶天不以为然:“如果你愿意,就养呗,哥还养不起你啊?”   从事这个职业也有三四年了,知道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为掀起海啸的蝴蝶翅膀,陶天如今既然这样说了,陶晴便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如果这次任务当真是最后一次,似乎也不错?   可是……她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恶狠狠地问:“这次会不会被认出来?”   某人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   “有没有人带着朱砂痣?”   “没有!”   陶晴一颗心,这才安稳下来,点了点头。   陶天随即把那个手提袋丢了过来:“你这次任务的装备,试试合适不?”   陶晴将东西翻了出来,竟然是一身纯棉净色的衣服,关键是古装啊,古装!   陶晴眼睛睁得老大:“为什么要弄这个?”   “因为这次,你要—身—穿—”   身穿,是相对于“灵穿”而言的,由字面意思都可以知道是整个人穿过去。   勉强来说,陶晴在这一行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知道有“身穿”这么一说,可她向来是非常排斥身穿的,因为要冒的风险太大了,他们平常的任务都是“要人命”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被玩死了,灵穿的话直接再穿回来就是了,可身穿就真的要将性命交代了……   所以,她听清楚陶天的话,立即将手提袋还了回去,以示“不合作”。   陶天赶紧表示:“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害你?”   “你整天不是在坑我,就是在想着怎么坑我。”   陶天:o(╯□╰)o   不过他还是决定将妹妹那句回答给自动忽略掉了,并且换了个问法:“你哪次办砸了,不是我去善后的?”   “你不坑我,我能办砸么?”   陶天决定回到起点:“总之,即便是身穿,哥哥也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平生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要灵穿过去帮你!”   陶晴的双眼今天第N次变铜铃,自己开始干这一行的时候,陶天就已经退出一线,成为高层指挥者了,从没见他亲自出过任务。四五年了,这家伙竟然要上前线,看来这次的任务还真不简单,所以,不去比较好。   “哼—”陶天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屑地补充,“要不是因为亲妹妹要身穿,我会跟过去么?”   原来啊,这次的任务还真有点复杂。   本来,王爷和将军妹妹两情相悦,并喜结连理,然后“从此王爷不早朝”,可偏偏皇上却是个多心的,非认定王爷和将军家结成姻亲,意图不轨。   然后如同每个爱情故事里都要出现个小三以证明男主女主情比金坚。这个故事里的小三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她看上了王爷,然后就开始撺掇皇后,皇后就开始跟皇上吹枕边风,皇上一合计,果然棒打将军王爷是个好主意,免了江山之忧。   于是皇后娘娘挑了个吉日,把将军妹妹王爷老婆给接进了宫里,以此为要挟,打算让自家妹妹轰轰烈烈嫁进王府。   成亲那日,王爷没有去迎亲,反倒是在宫门口站了一宿,王妃从宫女口中得知了消息,在脖子上架了把做女红用的剪刀,一路走走停停地到了宫门口。   那时天还未亮,可一路闹出的动静却不小,连要去主持婚礼的皇上、皇后都惊动了,急急地赶到了现场。   那王妃果然也不是吃素的,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对老公说:“要你娶其他人,我是断断不会同意的!要你因我而受了挟制,那更是不能!可如今两件都有了,如此,我当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说罢,拿着剪刀往侍卫身上冲去,那侍卫可不敢伤了王妃,只好躲开,可这一躲,王妃就触在了厚重的宫门上,血溅当场!   王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自始至终没有踏入宫门一步,直到皇上过来说:“皇弟……”   他看了一眼王妃,没有上去收尸,也没有嚎啕大哭,而是转身走了……   皇后妹妹的婚事也告吹了,皇上赶紧给王妃辞了个十分了得的封号,然后让人把尸体风风光光地送回了王府。   然后把皇后妹妹削了封号,一并送去王府,随王爷处置……   王妃头七那日,王爷连着将军造了皇帝老儿的反……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在拉这个故事的大纲,所以更新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这是最后一个故事了……   另外,又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坏消息是,某冈这周日起要出去,半个月,没有网没有电脑的南个月……   好消息是,接下来的几天某冈比较闲,会努力码字存稿,希望能够有十多章的存稿……   大家请尽管鞭策之~!   正文 第68章 兄妹不齐心   听这个情形,那是王妃死了,然后陶晴要赶过去救那个作死的郡主么?可要真这样,那实在没有必要搞这个劳民伤财的身穿,只要她灵穿过去附在郡主身上即可啊。   陶天摇摇头,在收提到里摸了摸,将一个本子丢给她。   陶晴接出来一看,也有些头大了,原来那郡主被送到王府后,自知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竟然触在王妃的楠木棺上,“自挂东南枝”了。   所以,真正重生的是那个华英郡主!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华英郡主还重生的有些早,一重生就立马派人把将军妹妹给送上了黄泉,那时的将军妹妹还是个孤苦的小乞丐,没有遇到王爷,没有将军的庇护,死了就死了……   说起这个,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这位年轻将军叫宣骆,父亲是功名赫赫的安西大将军。十四年前,因为父母感情向来很好,母亲便带着一双儿女也跟着住在边陲小城中。   宣骆十岁时就可以独自骑马,带着四岁的妹妹骑马去军营找父亲了,可有一日,他觉得带着妹妹会妨碍自己逛军营,便一个人悄悄地骑马溜出城去了。   可等他回来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家中已经是狼藉一片,下人、侍卫躺得满院子都是,地上好像血水洗过一般。   宣骆急急地奔进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娘亲——匀匀——”然后,他在院子后门找到了母亲的尸体,安西大将军听闻此事,立即带人从军营飞奔回来。   再后来,安西大将军为给老婆报仇,三天攻下敌国九座城池,被先皇升为护国大将军。   再后来,宣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将奉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还渗透到周边几个邻国,可直至护国大将军撒手人寰,也没能找到那个丢失的小女儿……   十四年后,宣骆升职,从西地回京,路过千石山,竟然遇到了自家妹妹,虽然宣匀已经记不起幼年的事情……   此时宣骆已是宣家当家了,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在为当日没有带着妹妹出城而愧疚难当,如今看到已经差不多沦为乞丐的妹妹,自然是心痛难当,然后整个人都开始朝“妹控”这个方向修炼,八万头牛也拉不回。   可事情就坏在这里,那重生后的郡主确实重生得早了些,这个狠角色意识到自己重生后,立即叫人把还没有认祖归宗的小乞丐给找到,然后灭了……   灭……了……   人都死了,还玩个屁啊!   陶天托着腮,十分无奈:“那个世界已经没有宣匀这个人了,那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不能随意更改,所以只能重新造一个‘宣匀’出来。所以才要你身穿过去,继续她未完成的事业,事业!”   怎么听,都觉得将军妹妹这一生跌宕起伏得厉害,陶晴心中十分忐忑,随意问:“对了,那王妃小姐叫什么来着?”   “宣匀。”   “哦,是了,宣匀。”陶晴看了自家老哥一眼,“我这两天手头上还有些事,要不过些时候?”   “宣骆马上要经过千石山了。”   “就算你让我顶替了那宣匀,继续活着,可那个什么郡主已经把人杀了,现在又冒出来了,不是很奇怪么?再说她是重生来的,肯定记得宣匀的样貌,我去了除了穿帮,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郡主会去亲自杀人么,既然是手下去,那自然有办事不力的时候。”陶天不以为意,又说,“关于她记得的样貌,我自然会处理。”   所以,陶天才要跟着一起过来,陶晴既然不是宣匀,那宣骆自然不会认她,而陶天的任务就是附在宣骆身上,忍下陶晴这个“妹妹”,直到“宣匀”死了,陶晴完成任务穿回来。   三个小时后,陶晴一身古装,站在了传说中的千石山山脚,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抬头朝四周望了望,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看来这千石山当真是座石头山……   然后,宣匀晚上住在哪里来着,好像是住在山阴往东五里处的一个小破屋中。可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陶晴算了算,此处属于山阳,翻阅这座山,才能到山阴,按着自己平时爬山的成绩,基本要半夜才能到山阴,然后还有五里地的山路……   算来算去,果然又被陶天给坑了!!!她记得宣骆兄妹重逢是在农历三月十九的上午,可自己却在这个时辰被送来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生一大堆火,将就等到明天上午,然后拆陶天的台!   陶晴低头看了看自己新崭崭的衣服,这是乞丐装么?然后,她把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除了脖子上的那个朱砂吊坠外,就是一身衣服了,打火机、火柴什么的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两个小时后,钻木取火成功!   陶晴生了四个大火堆,自己坐在中间,这样荒僻的一座山,千万不要有什么野兽才好。然后,整个晚上,她都在照顾那四堆火。   第二天,太阳挂在东南角上时,果然有一小支骑兵经过,打头的那人虽然一身英朗的盔甲,却如何都掩不住通身的气度风流,这人脱下军装换上华服,必定是一个十分出挑的王公公子,即便是搬上戏台,也不会辱没了台面……   陶天这货还挺会挑皮囊的!   果然,那打头的人看她在打量自己,忙驱马上前,背着其他人露出了一个荡漾的笑,柔声问:“请问姑娘,此处可是千石山?”   陶晴拿鼻子“哼”了一声,“不知道。”   后面有人追上来,看着她,厉声道:“小乞儿,你莫要不知好歹,我们将军问你话,乃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小乞儿?陶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差点惊呼出声,衣服皱巴巴的,因为皱所以显得有些小了,上面还沾满了黑灰,自己手上也是,脏兮兮的,至于脸,她看不到,可是被烟火熏了一个晚上,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不得对姑娘无礼!”陶天翻身下马了,到了她跟前,十分正经地道:“姑娘这张脸恁地圆,竟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   脸圆?!明明就是瓜子脸好么?!陶晴握拳!   倒是先前过来呵斥他的那位少年,一时反应不过来了,自家将军从来不会对女子说出如此轻薄的话来,今儿个是怎么了?   陶天脸上竟然真的浮现出混合着沉痛又激动的神色,看来这货整个人都已经入戏了,接着,他右手一伸,等缩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正是那个朱砂吊坠。   陶晴只觉脖子被勒得一痛,刚想发作,就听他道:“敢问姑娘贵姓?芳名怎么称呼?”   “陶晴。”嘿嘿嘿嘿……   “淘气?!”他重复了一遍,脸上立马堆满辛酸的喜悦,“匀匀,果然是你,你还记得哥哥以前给你取的外号……你……你还带着哥哥送你的吊坠……”   额……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啊!你怎么不问我多大呢?   那货完全忽略她的眼神,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避开了最脏的手掌,两眼通红地道:“我刚刚看到你,就觉得眼熟得很……眼熟得很……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带着这吊坠,不过也多亏它,哥哥才能找到你……你知不知道,哥哥和爹爹找了你多少年……若找不到你,百年之后,哥哥都没有面目去黄泉见爹娘了……”   “你说你是我哥哥?”陶晴皱眉,面上全是不信,“幼时的事情,我确实记不得了,可我应该是没有哥哥的……”   “是哥哥不好,那天不该丢下你,独自出门,不然,也不会……”他说到这里就顿住了,然后竟然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辛酸泪,这才继续:“匀匀不记得也无妨的,哥哥日后慢慢讲给匀匀听……”   旁边的那少年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一双眼睛也跟着红得厉害。   陶天,你好样的!陶晴只觉得十万头神兽在心中奔腾而过……   一刻钟后,陶晴坐在了“宣骆”的马背上,随行人员都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大小姐”……   晚上,在客栈里,陶晴沐浴完了,又换上某人买来的新衣,就坐在桌边开始等。果然,一炷香时间不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然后是一个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匀匀睡下了么?”   陶晴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低声说:“滚进来。”   某人进来,将房门关好,乐呵呵地在一边坐下,伸手捏了捏陶晴洗干净的脸,点头道:“果然还是自家妹妹这张脸最顺眼。”   自己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陶晴懒得跟他扯,直接问正事:“你有没有考虑过,若是怿王爷不肯娶我这张脸,不肯为我造反,那该怎么办?”   “你也知道自己嫁不出去啊?”陶天端起茶杯,在陶晴要起身的那一瞬间,又追了一句,“有哥在呢!”   陶晴看着他将茶水喝了两口,忽然皱眉,“你要去跟他搅基?”   “噗——”   陶天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整天都忙得没功夫上网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腐呢?”   陶晴抿着嘴,斜斜地费了个眼风过来,尽是得意。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陶天指着她的脸,“就是这样,比那什么一低头的温柔强多了,简直不在一个层面上!到时候,你没事就朝那怿王多丢几个,绝对将他迷得七荤八素,围着你团团转!”   陶晴翻了个白眼,赶紧将话题掰正:“怿王是什么样的人?”   “你见了就知道了,反正肯定会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某冈一直想让陶天这货出来,抢枪戏,如此,大家还满意么?   大纲总算理顺了,一会某冈去继续码,明天就可以早点更新了~!   某冈一定要争取在周五前,码够十五章交给存稿箱~!   所以,大家狠狠地鞭策某冈吧,不要客气~!!!   正文 第69章 遇见了!   第二日傍晚时,他们投宿京城外面的西松观里。这西松观算是奉国的官方道观,距离京城只有三十里路,所以若是他们再坚持赶路,晚上就能够进城回府。   可陶天却非对众人说:“如今能和匀匀重逢, 定是天上神仙保佑,那理当进去上柱香的。”说罢,就让人驾着马车大摇大摆地到了西松观门口。   陶晴在马车里翻了个白眼,自家老哥那德行,她还不清楚啊,肯定是嫌弃身为堂堂大将军,夜黑风高的进城太没范了,一定要挨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的时候,拽着张臭脸骑在马上招摇过市……   不过这西松观不愧是皇家道观啊,晚饭的菜虽是素的,可材料确十分讲究的,味道也很好,连客房里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廉价的地摊货。   外面夜色已浓了,陶晴作为一个女子,不宜在观众到处乱逛,于是只好坐在房里,翻看《道德经》解闷。   “咚—咚—咚—”这敲门声不轻不重,并且间隔时间均匀,一听就是陶天那个强迫症患者。   陶晴想都没想,朝着门口道:“出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陶天踱进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妹妹也不理自己,只好没话找话:“你可知我为何要明日进城。”   陶晴正读到《上善若水》那一章,头也不抬:“想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露把脸,过过当明星的干瘾……”   “这是个重要原因,但不完全。”某人不以为耻,坦然得很,“还有一个,奉诏回京,可将军骑马进城,那马车里的就是女眷了,可这女眷是谁呢?”   等了半天也没反应,他忍不住了,一把将陶晴手里的书夺去,得意地笑:“到时候全京城的百姓都会议论纷纷,猜测车中之人多半是未来的将军夫人,等议论传开之后,我下午再把消息放出去,说车里是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这倒是个给“宣匀”造势的好办法,陶晴终于抬眼看着他,问:“然后呢?”   陶天两目放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她:“然后就达到剧情反转的效果了,证明他们的猜测都是错的!”   “……”   陶晴开始拆头上的缎带簪子,打算睡觉,自己就是穿来是戳到了脑子,才会对他抱有期待!   某人还沉浸在剧情反转的得意之中,完全不自觉,过了半天,又忽然将头凑过来,眼波流转,贱兮兮地问:“对了,上次和黎牧住在山上客栈里时,你可知他半夜上山去做什么?”   “不知道。你也不必说,因为我也不想知道。”陶晴伸出右手在脑后抖了抖,以将头发抖得松散舒服些,束了一天,头皮有些疼。   “你知道他老娘留给他的那棵青檀树吧,他当夜上山就是告诉亲妈,自己这个不孝子要把树砍了,做宣纸……”   陶晴脑后的手顿住了,一秒钟后,将手收回来,开始脱外衣:“我要睡了,将军大人请便。”   陶天皱着眉做语重心长状,好言相劝:“这么别扭,真的做不了萌妹子啊!”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屋里静得出奇,陶晴吹熄了等,躺在床上,屋里静得出奇,或者说整个道观里都静得出奇,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渐渐有些亮了,应是月亮出来了,升高了,今天是农历二十,月上东天,看来已经很晚了啊……   黎牧那时说“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所以,即便彩云不在了,明月也能依旧罢……   只是没了明月映照,谁能看得到彩云呢?   整个晚上,陶晴都半睡半醒,梦里是月光,梦醒了,看到的还是月光……   是以,东方开始泛白,她就爬了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梳洗了几下,头发只拿缎带绑好,就轻悄悄地出了小院,外面只有几个小道士在洒扫,其他人想来应是在做早课,她问了路,就一个人从后门出去,沿着石阶朝山上去了……   春天的山里气温还比较低,清晨竟起了不小的雾,石阶也有些润湿,她慢慢地往上爬,雾气凝在眉毛上,变成薄薄的水,有些冰凉……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便将提了一路的裙摆放下来,停在原地休息。   就在这时,从上面传来一串的“当——当——当——”的脆响,是一颗小石子顺着阶梯滚落的声音。   陶晴下意识就抬头朝上看去,一个淡淡的身影从浓浓的雾气里显现,片刻之后,那身影就从一个大致的轮廓清晰到朦朦胧胧,十分恬淡安然……   那人又下了几阶,他的容貌才浮现出来,白蒙蒙的雾气里,两道漂亮的浓眉十分醒目,衬着下面那对一潭汪碧似的眼睛,他看到石阶上伫立的人,露出一个谦和又疏离的笑……   陶晴低了低头,当做还礼,在他侧生经过的一瞬间,觉得好似山风卷着水气悠悠漫过……   陶晴继续往上走,没上几坎又顿住,再回头时,那个背影正渐渐没入春天的山雾里……   这样逸然的人,想来应活得十分安适。   从山上下来时,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陶晴回到院子里,看到陶天顶着“宣骆”的壳子,正提着把剑舞得人模狗样。   他看到她一头水汽地从外面进来,惊得嘴巴张了张,下意识地问:“你是梦游回来了?”   自己起得早有这么奇怪?陶晴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他,朝房间走去,没好气地道:“我去爬山以吸天地灵气强身壮体,等哪天被你坑死时好逃命。”   某人气不过,提着剑追上去,还没到跟前,竟听“啪”一声,人家把门给关了个实在。   在道观里用完早饭,陶天一本正经地谢过知观,才率着一帮人浩浩荡荡明目张胆地进城去了,京城向来是个随便扫扫都有一簸箕乌纱帽的地儿,可这宣家将军进京,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道旁的百姓对骑着高头大马帅气逼人的“宣骆”行注目礼,待少年将军经过后,又眼盯着马车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陶晴从车窗帘的缝里往外看,十分无语,显然,某人的目的均已达到。   宣府的管家早接到先头兵的消息,知道将军是带着大小姐一起回来的,于是老早就带了一堆的家仆丫鬟候在大门口。   陶天先下了马,也不理众人,直接到了马车前,进入演戏状态,柔声道:“匀匀,到家了,下车吧。”   陶晴掀开车帘,见某人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跟前,要扶自己,犹豫了一下,看着众人的眼光,最后还是颤巍巍地将手伸了出去,然后微不可见地龇了龇牙,被捏得好痛……   某人笑眯眯地凑过来,十分满意地威胁道:“妹妹乖,妹妹听话……”   陶晴笑得比哭难看,跟在他身旁。   陶天径自朝大门走,丢下一句“进去再说”,便驾轻就熟地朝正堂去了,然后落了座,看着众人满脸喜悦:“匀匀走失多年,至今才被我寻回来,她本是这宣府的大小姐了,不许怠慢。”   下人早就听管家打过招呼了,忙凑上来,行礼,齐声道:“见过大小姐。”   喊得真齐,定然排练过不少次了,陶晴想。   那管家赶紧带了两个丫鬟上前一步,道:“将军,她们二人以后就伺候小姐起居。”   那两人忙道:“奴婢落碧\落蓝见过将军,见过小姐。”   陶天点点头。   陶晴看她们两人不施粉黛,面色沉静,却自有一股严整的气质,也跟着点点头,总觉得好似军营里出来的一样……   然后陶晴就在管家的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住处,是一个院子,门口的立石上刻着“肆晴居”,郑管家在一边热心地解释:“这是收到飞鸽传书后,按照将军吩咐,老奴即刻找人刻的。”   陶晴笑笑,肆晴居,不知是四季常晴的意思,还是该解释为放肆的陶晴所居?   落碧、落蓝伺候着陶晴好生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声新衣,才带着她去主院同陶天一同用午饭。   陶天那货看到她,调剂出一个十分慈祥的笑,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柔声道:“匀匀,过来坐。”   等她抖着眉毛坐下了,又问:“对‘肆晴居’可还满意么?”   果然是后一种解释啊,陶晴努力笑笑:“很好的,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陶天十分开心,夹了一大坨红烧肉放在她碗里,“匀匀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多吃点,脸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圆了。”   陶晴笑笑,面不改色地将那坨油腻腻的肉,夹给他,“哥哥在西地辛苦,才该好好补补。”   厅中的下人被眼前情景感动得有些唏嘘。   陶天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放下碗,对管家道:“申时,我要进宫面圣。刚刚翻了翻黄历,明天三月二十二是个吉日,我想将匀匀的身份公开,将军府里已经多年没有热闹过了,趁此热闹一番,你好好准备。”   管家立在下手,忙道:“是,东西昨日便准备停当了,请帖也已经写好了,只是还要等将军过目才行。”   “既是你写的,直接送出去即可。”   “是,老奴马上安排人送出去。”郑管家说完,就要退下。   陶天想了想,又忽然将人喊住,“给怿王爷的请帖,先留下,不急送。”   “是。”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窃以为关于这段翔宇,写的甚美,可哥哥一出场,就将美感给消耗殆尽了……   你梦游回来了?   对“肆晴居”还满意么~?   某人果然是萌物啊~~~~~   正文 第70章 白富美女配   饭后,陶天就去书房忙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陶晴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进入角色就是快,一言一行都和本子中记载的那个“宣骆”严丝合缝。   接连几天不是在马车上颠簸就是夜里睡不好,陶晴也疲倦异常,便回自己的肆晴居午睡去了,她躺在床上,将此次任务重新理了一遍,以往的任务基本就是按照前世形成的历史框框,将重生者给弄死就算了,可这次却不同了。   首先,要按照前世的路子,把华英郡主华纤凌给弄死,可是自己这个“王妃”死得比她早啊,所以,这个有些难度……第二,她要嫁给传说中的怿王爷,成为怿王妃,然后将自己玩死,刺激怿王因为王妃而造反。   看来,果然还是第一个容易些么?   陶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策略来,但是她知道华纤凌既是重生而来的,那只要她没放弃对怿王的执念,就定然会找到这里来,所以,自己见招拆招就是了。   她这次躺下再没有做梦,等落蓝唤醒她时,屋里已经一片橘红了,太阳正落山呢。   她起身喝了杯茶,便到院子里去醒觉,好在这院子并不像一般闺阁那样摆满了姹紫嫣红,院中除了那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还有一套石桌登外,其他都是绿草地,青翠翠的,间或又几朵小花沐着霞光。   她托腮坐在石凳上,整个人都睡得懒洋洋的,抬眼正看到自家亲哥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常服进来了,眉眼间尽是温柔,过来坐下,关切地问:“这三日急着赶路,匀匀定累坏了,如今可休息好了?”   陶晴不太配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陶天却笑得很开心,起身道:“哥哥带匀匀去府里转转罢。”   陶晴抬眼看她,见他正笑得内容十分丰富,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陶天带着他七拐八拐,到了翠园,不得不说这姓宣的果然是家大业大,翠园也并未种多少花草,可是却有个十分抢眼的湖,一条质朴的回廊直通湖中厅。   陶晴如今正坐在这亭子里,看着湖面上时不时被风吹起的褶皱,问:“明日就摆宴席,会不会太过仓促了?可以先挨一阵子,等我勾搭上怿王了,至少熟识了以后再说不迟,不然那个郡主铁定要来添乱的。”   陶天道:“若不将你推出来摆在明面上,那她明里暗里都会出手,可是明日宴席之后,她便只能在暗里出手了。还有,你作为宣骆的妹妹公开露面,那以后在京城做什么,也便利些。”   陶晴思索了一番,他说得没错,如此看来,公开身份一事果然是利大于弊的,“那为什么将怿王的请帖压下去了。”   陶天那货终于转过脸来,笑得意气风发,“得到消息,说是他进宫了,依着皇帝老儿那多疑的性子,定然是要将其留在宫里嘘寒问暖,不到晚上绝不会放人。这个怿王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不过骨子里却是个极其洒脱的人物,为了避免嫌疑和麻烦,很少参加宴请,也基本不宴请别人。”   话说到这里,她总算听明白了,“所以,你趁着进宫的机会,当着他的面跟皇上说了宣匀的事情,然后再当面请他?”   陶天挺了挺胸脯,脸上却是马到成功的臭屁样子,“我只是对他哥哥说的,他在边上听到了,做臣子的本不该对皇上隐瞒,何况宣家如今的权势,府里的一举一动不知被多少人盯着,所以啊,就先发制人,以免别人去嚼舌根子。”   陶晴挑眉,你不就是最爱嚼舌根子的那个么?   陶天扭过头来,“皇帝自然十分配合地说恭喜,然后叫那怿王明日过来替他表表心意。所以我刚刚才叫郑管家将请帖送到怿王府上。”   请帖中午就送出去了,进宫面圣时再不得不据实以报,然后碰到怿王爷,最后才将请帖送出去,要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本来真没打算请你的,可是谁让你碰上了呢,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请你……   陶晴忽然觉得陶天其实对自己挺好的,至少每次坑她时,都没有拿出所有的智商,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她忽然想起另一个重要人物,“华府的请帖送去了么?”   “自然。”   如今奉国皇后闺名华纤凝,国丈华盛宏因为沾了女儿的光,被封了个“永昌侯”,次女华纤凌也跟着捡了个“华英郡主”,其子华明宇跟着在工部谋了个职位。   说起来,这对华家的女儿也是各有所长,长女华纤凝沉稳大气,小女儿古灵精怪,可两人心狠手辣却是一样的,不然大女儿也坐不了后位。   “至于以后的安全,你也不用担心,落落碧蓝本来是负责洒扫宣骆书房的丫头,说白了就是看管重要东西的人,所以,功夫应当还信得过,人也应该靠得住。” 陶天看了她一眼,又皱眉惋惜,“可让两个娇滴滴的笑姑娘去跟人动手,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你以后出门,我会另找人跟着。”   陶晴点点头,这两个丫鬟是真人不露相,自然是尽量不要让她们暴露了,毕竟好纲要用在刀刃上。   第二日一早,落蓝她们就将陶晴给唤了起来,忙着梳洗,陶晴看了一镜子前一堆的珠钗玉簪金步摇,眉头不由得蹙在一起,可也不好说什么,今日怕是要来不少小姐贵妇的,若是太寒酸了,就要丢宣府的脸面。   只好忍着,由着落碧在自己头顶上捯饬,她继续迷迷糊糊地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就听落碧道:“小姐,好了。”   她睁眼一看,简直不敢置信,她们竟然只是将她前面的头发拢起来,拿缎带绑了,然后右面脑后插了根碧玉簪,其余后脑的头发只是随意地垂着,简单到不行,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脑后,这才发现那水绿色缎带上缀着珍珠,果然,宣家还是财大气粗……   落碧见她也不说话,还以为是不满意,忙出言解释:“将军说宣府向来以战功立足奉国,宣府的女儿自然不能同其他深闺小姐那般俗气。”   陶晴第一次觉得陶天这货审美眼光也不错,忙跟着点头,“哥哥所言甚是,如此甚好。”   落蓝从旁边取了眉笔出来,把陶晴的眉毛描的浓黑修长一些,然后也没有再上什么胭脂水粉,而是伺候着陶晴穿衣服。   衣服是管家得到消息后,教人连夜赶出来的,前一天又量了尺寸,拿回去教人改得合体写,不想今日一早已经送到了,是套霜色的窄袖束腰长袍,有些类似于戎装了,颜色素雅得很,可领口袖边和腰带上的同色绣花却细腻精致,穿上身以后,利落干脆又不失活力,等衣服穿好以后,落碧又给她在腰带上悬了一块同簪子一色的方玉,陶晴唯一的感觉就是颜色很好,分量很重,肯定得花不少银两……   等全身行头都配齐了,陶晴又照了一眼镜子,满意到不行,这是她在所有任务中最称心的装扮了,清爽利落,又不失身份,关键是板起脸还可以耍帅!   (众: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果然是陶天的亲妹妹……)   她推开门出去,还未出院门,陶天就来了,看到自家妹妹不由得一怔,然后挥挥手叫丫鬟都退出去了,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才砸吧着嘴感叹:“人靠衣装啊!人靠衣装!”   陶晴得意地挑挑眉毛,“是你老妹天生丽质,有这个材料!”   “嗯嗯!”陶天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不亏我费尽心思地帮你装扮,定要一举将那怿王勾引到手!”   “……”   “今日的客人怕是要多一些,因为早朝时,那皇帝老儿如上次一样提了‘宣骆’做镇国将军,以表示他会同他死去的老爹一样,看重宣家、信任宣家。” 陶天不屑地皱皱眉,“那傻缺总觉得江山不稳,这么急着拉拢人。”   “……”你确定心里没有得意么?   为了造成惊艳全场的效果,陶天没有让她站在门口,只是请了礼部尚书贺夫人过来,这贺夫人是两人嫡亲的姨母,过来带着“宣匀”招呼各家女眷也是应该,陶晴只是跟着她在后面朝那些贵妇千金打招呼,然后接受她们的夸奖并将人记住就是了。   转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府里的秦婆婆躬身引着一个女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   陶晴只扫了一眼,眉毛就蹙了起来,客观来说,这个女子长得很美很漂亮,切全身都充斥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并有一种超然的贵气……   一看就知道是谁,果然,贺夫人忙带着陶晴迎了上去,道:“这是永昌侯府的华英郡主。”   陶晴忙屈膝福了福身,“宣匀见过华英郡主。”等老娘成了王妃,定叫你将这个礼还回来!   华纤凌忙将她托住,道:“父亲昨日收到将军请帖,本是要亲自过来的,可恰巧今早皇后娘娘召父母进宫,父亲便让我和哥哥过来了。”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自有丫鬟捧着一个匣子送上,落碧很有眼色地上去将东西接了。   看样子,陶天果然把容貌这件事给解决了,陶晴笑盈盈地道:“郡主能来,已是宣匀的福气。”   华纤凌又故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跟着笑了,道:“将门虎女,宣小姐这通身的气派果然不是我等可比的。”   陶晴也只能笑盈盈地跟着寒暄,待终于得了空闲,便回头问那两个丫头:“是我好看,还是那郡主漂亮?”   落碧没有说话,倒是落蓝十分坦荡地回答:“单论容貌身段气质,华英郡主确实要胜小姐半分,可小姐此身装扮潇洒爽利,却是她比不上的。”   也就是说我容貌、身材、气质都比不上人家,只有这身装扮还不错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断网,某冈码了两万字~~~   今天下午来网了,就没有了~~~   不过两万字,除了这两天的六千意外,还够发四天哦~   赶快表扬伦家啦~!   正文 第71章 男主   陶晴很受伤,心中颇郁郁,可面上也得笑着敷衍各路人马,眼看着到开饭的时间了,有丫鬟过来,说是将军在外面等她。   她只好跟着一路出了翠园,陶天见她过来,便开口问:“如何?”   她知道他问的是华纤凌,便有气无力地回道:“ 你不是知道她来了么,她应该是过来探虚实的,果然对怿王还没死心……”   “她是长得漂亮,身材好看,气质出众。”陶天叹口气,又回头看着她,信誓旦旦地道:“老妹,拿出你走到拿死到哪的霸气来,在气场上压死丫的!”   额……   陶天又朝她的背心狠狠拍了一掌,道:“要见你未来的夫君了,拿出点气概来!”   想起要让那个什么郡主给自己行礼的事情,陶晴顿时热血起来,脚下步子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陶天在后面看着直乐。   其实,宣匀作为未出阁的姑娘,是不便在这些男人之中抛头露面的,可陶晴他们却另有打算,为了勾搭上王爷,她以后少不得要在外面露脸,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把英气洒脱的“宣匀”给推出去,一来显示“宣骆”对这个妹妹的看重,二来为以后行动铺好路子,“将门虎女”自是不拘小节的……   临近前厅,陶晴并未听到什么选小吵闹,猜想这次来的人地然都是有身份有涵养的,不会做出灌酒耍酒疯之类的事,临到进了,也只是听到些平和的谈话声。   等他们进了前厅,屋中顿时安静下来,被这么多雄性盯着看,陶晴觉得很瘆人,可一想到自己的“夫君”也在其中,便做出一个十分泰然的表情。   陶天浅笑着引她到了正前面,对众人道:“舍妹宣匀,今日既见过了,还望各位以后能够多多关照。”   为了气场,陶晴也不敢到处乱瞟,只是看着前方,福了福身,道:“宣匀见过各位达人。”   下面的人都跟着热情地应着。   陶天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大家道:“舍妹前些天受了小伤,不宜饮酒,我在这里替她敬得为一杯,答谢今日各位同僚赏脸。”   在座的都是混朝廷的人精,知道有些话不该问,又见“宣骆”如此看重这个寻了十多年才找回来的妹妹,便也跟着干了一杯作罢。毕竟,当场的都是纯爷们,自然不好难为一个姑娘家。   有个一身黛紫色戎装的少年端起杯子走过来,道:“好样的,这么些年了,到底还是被你找到了,且是个这么好的妹妹,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看这样子,此人同“宣骆”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了,果然,陶天二话不说,又端起杯子跟那人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了个干净。   等第二次将杯子放在桌上,陶天才扭头对她道:“匀匀且去后面招呼罢。”   陶晴一直目不直视,虽然知道那个怿王必然就在旁边的主桌上,可她却实打实地不好转头去明目张胆地看啊!   陶天竟然没为自己引见引见那个王爷,不过还是这样好些,王爷必然见到了她,可她去没有主动上去行礼,那么请怿王过来,确实是没什么图谋的……   陶晴转身离开,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双很漂亮的眉眼,是在西松观外面遇到的那个人……   那人抬头恰巧也看到了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还是一样的谦和,又疏离……   看样子,应该没有认出她来,陶晴也当做初次见面,含笑垂了垂眼,当做回礼。   等一出前厅,她就不解了,那人坐在主桌上,身份地位必然不会低到哪里去,可这人通身的气派明明就闲淡安然得紧,实在不像混迹官场多年且位高权重的样子,莫非……   申时未到,府里的客人便散了个干净,送别了“姨母”贺夫人,陶晴便回了自己的肆晴居,其实今日还好,只是与人敷衍几句,因着“受伤”这块挡箭牌,她也没有被人灌酒,官宦小姐还是很温油滴……   只那华纤凌临走时,拉着她的手又很是寒暄了一番,道是改日定要她去侯府做客。   陶晴竖着一身的汗毛答应了。   晚饭过后,陶天过来汇报情况,喜上眉梢:“今日到场的公子有好几位都动心了。”   陶晴闲来无聊,正在翻看这奉国的国史,头也没抬,道:“是对我动心了,还是对你……手上的兵权动心了?”这话停顿得真是恰到好处啊!   “这个没所谓。”陶天果决地挥挥手,满面愁容地道,“老妹啊,你千万不要被这几枝烂桃花迷了狗眼,而忘记自己的归宿是怿王爷啊……”   “你才是狗眼……”陶晴嘀咕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今日主桌上的,哪位是怿王?”   “最好看的那个。”   “……”陶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今天根本就没有把人看全。”   陶天眯着眼睛沉思一秒钟,好像在找合适的形容词,三秒之后开口切一气呵成:“就是那个容貌俊雅举止洒脱言语随和气度天成温润如玉的!”   “……”一个男人这样夸另一个男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陶晴将书放下,诚挚地问:“哥,你确定不去找他搅基,而是将人让给我么?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且坚定你去勾搭他的决心!”   陶晴又将书拿起来,可是没有看进去,听陶天这么形容,看来怿王应该就是那人了……   剩下的几天,陶天除了上早朝,基本上就是带着老妹出门到处转,走亲戚、游河、逛夜市、听戏曲,两人甚至还去城外骑了一圈马。并且每次出门,陶晴都没有故作乔装,虽然衣服每日都换新的,可风格却是一样的,与她在宴会上穿的一样,都是偏中性的女儿装。   虽然一直没有遇到怿王,可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溜走,陶晴倒是过得有滋有味,也不着急,反正有陶天这个腹黑的精算师在,他做的每一件事只怕都别有居心。   果然,第七天,陶天早朝回来,笑嘻嘻地说要带她去游湖,他说这话时两眼冒贼光。   现在已经临近四月,中午的太阳多少有些晃眼,两人用过早饭便骑马出门了,说来也怪,陶天带着她出去,不是骑马便是步行,基本没有乘车坐轿过。   宣家的下人早就赶到城外千澈湖边将东西准备好了,陶晴上了船,就在甲板上的藤椅上落了座,看着远山白云感慨,没被污染的风景就是好啊。   陶天命人将船里的小舟放下,又点了几道菜让他们中午送来,便将下人赶跑了。   等人一走,他就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了:“晴儿,去给老哥泡个茶呗~~”   此情此景,确实适合煮茶烹香,陶晴看了一眼角落摆着的小火炉,又看了二大爷一样的某人,只好进里面灌了一壶水,坐在炉子上,然后又去里面将茶叶和杯子翻出来,等走到外面的甲板上打开罐子一看,竟是雀舌,只好再进去将茶壶端了出来,放在桌上,等着水开。   可她刚坐下不到三分钟,又听某人道:“晴儿妹妹,去把棋盘摆出来,下盘棋呗。”   “……”   “哥来教你下棋。”   这人今天抽风了么,平时让他陪下盘都会喊救命的,陶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进去,将棋盘给搬了出来。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水已经沸了,发出“噗嗤噗嗤”声音,她将水壶拎下来,放在一边的石砖上,这才跑过来,把黑子交给陶天。   陶天看了一眼,旁边冷着的水壶,嘴角扬了扬,然后等着妹妹落子,还是老规矩,她落两次他才能走一步。   陶天手里握着第一十九颗黑子,已经物色到着陆点了,从眼角的余光瞥到有船正在靠近,站在甲板上的正是某人,这些天他带着陶晴到处乱逛,惟独不去这人常待的那些地方,所以,今日这偶遇是偶得不能再偶,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不过他还是紧紧盯着棋盘,等将手中棋子落下去了,才故作不经意地抬头,脸上表情明显滞了一滞,忙上前拱手行礼:“臣见过王爷!”   陶晴正在钻研怎么能多苟延残喘一会,猛然听到这话,抬起头,却发现陶天已经站在了一遍,对面船上站的正是春山晨雾里的那人,忙跟着站起来,福了福身。   这怿王却是个很随和的人,“不是在朝中,两位不必多礼。”抬眼看他们身后竟然没有下人,稍愣了愣,又道:“宣将军好逍遥。”   “匀匀对京城不甚熟悉,好在这段时间无需外出,便想带多出来看看。”陶天答得十分随意,又道:“相请不如偶遇,王爷可要纡尊过来坐坐?”   “好。”   陶晴在心中对着陶天的演技竖了个大拇指,可眼下船里没有其他下人,只好请那怿王的下人,放了小舟,将人接过船来。   怿王回头对下人道:“这是宣将军的船,你们且回去罢。”   “是。”打头的人回答得干脆,可脸上表情明显是很遗憾,脚下步子也挪动得十分缓慢。   陶晴有一种错觉,好像这王爷上船就是为了摆脱自家下人一样的。   然后陶天跟王爷寒暄去了,陶晴看着那个已然没有希望起死回生的棋局,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证明没有输。   于是她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乐颠乐颠地泡茶去了,她将水壶倒进杯子里,看冒出来的热气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这才将拿了木匙将雀舌放进茶壶里,添了热水,闷上盖子,片刻之后,又走到甲板边上,可她还没来得及将水倒进湖里,就看到一艘大船正靠过来,上面的旗杆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华”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真正的男主,未婚哦,大家还满意么~?   想着只有四章的存稿,某冈好难过~~~   可是明天要上街买这次出门的东西,后天起就出门了~~~   偶一定要创造机会码字!!!   真的好想坚持日更的啊~~~~!!!   正文 第72章 抢食   陶晴想起身后甲板上的大人物,忍不住撇撇嘴,还真是个带缝的鸡蛋啊,滚到哪里,苍蝇跟到哪里。   她只装作看不见,将第一泡茶水倒进湖里,等她转身时,华家的大船已经到了跟前,华家兄妹已给怿王请过安了,那华明宇看上去却是个很正经的人物,对着陶天道:“宣将军,不知小弟可否叨扰。”   陶天笑道:“今日带匀匀出来,本就是游玩,何来叨扰一说。”   对面的那两人,深知顺杆爬的道理,连忙放下小舟过来了,陶晴已将热水倒进茶壶里。   华纤凌上船后,只朝陶晴过来,脸上的笑容亲切激动得紧,陶晴赶紧后退一步,还是把礼行了,“见过郡主。”   郡主大人忙托起她的手,道:“这几天我还念叨着你,不想可巧就碰上了,可见今日真真是个宜出门会友的日子。”   这是在试探敌情么?陶晴也跟着笑了,“郡主惦记,宣匀惶恐得紧。”说罢,就转身提着茶壶将先前的那两个杯子蓄满了,怿王一杯,大将军一杯。   完了,她才慢悠悠地进去又重新端了两个杯子出来,注入茶水,因为要去掉第一泡的水,所以刚刚她将茶叶放得多了些,按她的估计,怿王和陶天那两杯茶的浓淡应该正好,倒完这前面两杯,壶中的水少了,又多泡了一会,后面杯味道自然要浓些,苦些。   所以,她没有给自己倒。   没想到那华明宇抿了一口,竟然道:“浓淡适宜,清香袅袅。”   怿王的那杯只剩下一半了,便也跟着夸了两个字:“甚好。”   陶天则十分低调地自豪着:“这几日一直喝匀匀泡的茶,倒教府里的丫鬟清闲了不少。”   华纤凌喝了一口,随即也跟着笑了,问:“刚刚远远地看着,宣小姐可是将第一泡的热水倒进了湖里,这千澈湖中鱼虾也沾了口福呢,只是我刚刚看热气腾腾的,怕是要烫到他们的嘴。”   你这是在暗讽我没爱心烫死活鱼了么?   “只可惜茶水倒进湖里,须臾便散了,若它们想被烫到,还真要游得够快。” 陶晴去最靠边的那把藤椅上坐下,又笑嘻嘻地道:“若不是上次在府里看到郡主也是吃鱼的,眼下我还真有些担心郡主要给湖里的鱼虾抱不平呢。”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好像玩笑一般,华纤凌又不好跟着解释说她想多了,只得跟着笑笑,她没想到一个从深山里走出来的野丫头竟然反驳得如此漂亮。   倒是陶天在一边开了口:“偏有这许多话。”可嘴上这么说,那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要责备的意思。   只有坐在桌边的怿王往棋盘上扫了扫,又看到桌子两边上那些被吞掉的黑白棋子,便立即明白了。   华纤凌一直暗中观察着怿王的一举一动,捕捉到这个信号便跟着往前凑了凑,也猜出了个大概,笑问:“宣小姐在同谁下棋?”   “不是在下棋,”陶晴笑道,“是哥哥在教我,只是我在山野村郭呆的久了,对这些却实在不很精通。”   华明宇点点头:“这个事情,慢慢学就好。”   “华侍郎所言极是。”陶天道,“下棋本就是个修身养性的事情,只在其中意趣,这些死物能让匀匀得些乐子就是了。”   那华纤凌点点头,道:“早闻怿王爷棋艺无双,不知今日可否请王爷赐教几招?”   怿王扫了一眼棋盘,浅笑颔首,“郡主请。”   陶晴虽然自己不会下,可别人落子后的优劣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于是十分低调地在一旁围观。   第一局,华纤凌执白子先落,可黑子落到十三枚时,陶晴就知道这郡主虽然比自己厉害得多,可跟王爷比起来,就完全不是对手了,可最后的结局竟然只是黑子险胜三个子。看来这怿王还是很给佳人面子的,至少没有让佳人输得太难看。若是自己上呢,自己那个臭棋篓子,王爷也会控制着只赢三个子么……   第二局,华纤凌输掉三个子;第三局,王爷又赢三个子……   陶晴汗,王爷大人,你每次都赢得这样巧,放水放得太明显了啊……   陶天大约觉得王爷太憋屈了,终于看不下去,道:“不知宣骆能否有幸跟王爷对弈一局?”   怿王正在拣棋子,冰凉圆润的黑子夹在他手指尖,黑白相称,好看得晃人眼睛,他依旧是浅笑颔首,“将军请。”   怎么说呢,陶天这货虽然整天都很臭屁,可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比如丹青画,又比如围棋。在围棋上,他从未输过,这让陶晴很不齿,因为他明明是专业水准,却老是跟人家业余的人对弈……   这次怿王执白子先落,然后陶天出黑子,只能说两人每一步都下得十分之精妙,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只能说是风格上了,陶天向来擅长布局,放长线钓大鱼,走了十多二十步后,在对方忘掉前面时,他才回来收线,让你恍然大悟“原来当初这个子时这样用的”;而怿王落子则是典型得攻守随心去留无意,若是这边情势危急,他会潇洒地放弃,然后在其他地方补回来……   只能说两人各有所长,可陶天到底是二十一世纪学围棋的人,比对方多吸收那么多年的成果积累呢,所以后面便隐隐有了优势……   陶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觉得有些饿了,就退后到一边的藤椅上坐下了,片刻后,陶天忽然道:“王爷,不如今日就到这里?改日继续,如何?”   怿王笑笑,道:“好。”   华纤凌有些失望,怿王明明已经有了优势,干嘛不把姓宣的给堵死啊,可她也不好开口,因为看了这两人的半局,她才知道自己那点棋艺在怿王跟前简直不堪一击,可怿王却故意照顾了她的面子,这又让她有些小雀跃。   她的喜悦不能讲给其他人听,于是只好转移到陶晴这里来,道:“将军棋艺非凡,宣小姐有这样一个现成的好师傅,真是羡煞了我等。”   陶晴无语,某位兄长大人可是整天家嫌弃自己这个臭棋篓子呢,可嘴上还是说:“我棋艺粗鄙,大约是学不好了,幸而只拿它消磨工夫,并不指望靠着它做些什么。”   “本也没指望让你做什么。”陶天笑笑,又说,“匀匀刚刚看了半局,可看出什么来了。”   陶天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问,自然不会是问他自己,那么问的就是怿王了,这话真不好说,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采取模糊战略,盯着平静的湖面,回答:“棋盘有什么好看的,纵横太过繁杂,还不如这湖水,清淡随意,却别有天地呢。”   话是说给有心人听得,那怿王虽然落子看似随意,不过也深谙纵横之道,只是他如今抱朴归元,过期了这种闲适的日子。   那华纤凌听了此话,歪着脑袋道:“看来宣小姐志不在此。”   陶晴点点头,懒得跟她说话。   片刻之后,宣府管家让人撑着小船送饭菜上来。等他看清船上还有其他人时,已经靠近湖中央了,早被其他人看了个清楚,若此时再折返回去,实在是不妥,可要是送上去,碗筷确实是不够的,只能祈祷船里还有碗筷。   可等他上船,将饭菜摆上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这只是将军吩咐的那几道菜,可眼下贵人也忒多……   好在他从船里又找了几幅碗筷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没有空着。   陶天也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本以为只有我和匀匀,就只依着她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刚刚又在下棋,忘了这茬事情,现在离岸边有太远,往返也要花些功夫,所以就委屈各位了。”   怿王看了看桌上那四菜一汤,“将军这话倒教本王不好意思了,是本网擅自留下,反倒抢了令妹的饭菜呢。”   陶晴此刻被春天的大太阳晒得有些懒洋洋的,脸颊上还泛起了暖暖的红晕,一看就知道是太阳晒多了,她虽是有些犯困,可脑筋还勉强够用,心想,王爷大人您招招手不就有大批的山珍海味送上来了么?   关键是那华家兄妹也不表示一下就跟着坐上了桌,陶天官职在那里摆着,自是挨着王爷坐,华纤凌好歹是得了封号的郡主,于是坐在怿王另一边。   陶晴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发愁,还别说,这几个确实是自己喜欢的,可一下子多出三个抢食的,前景很不乐观啊……   五个人围着张圆桌,谁都没有举筷,倒是怿王很自在地把筷子伸了出去,然后是陶天,陶晴也毫不客气,反正是我家的东西,我吃多少都应该,陶天为了营造舆论氛围,偶尔还会帮她夹一些她对面的菜。   当看着对面华纤凌跟前率先空下去的盘子,陶晴将脸往饭碗里埋了埋,忍住了,没有笑出来……   然后吃饱的怿王,和没吃饱的华家兄妹各自回了各自船上,陶晴就不明白了,他们两家的船那样大,船上还有下人在,为什么不回自家船上去吃呢。   陶天看了她一眼,问:“如何?”   “勾搭他很有难度,我觉得自己做不了王妃。”陶晴叹了口气,又问,“那上辈子宣匀是如何勾搭上的?”   陶天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眼睛闭上了,“人家长得好看……”   “我觉得吧,怿王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你赶快说宣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就别想了,人宣匀对他有救命之恩。”   “哥哥,你要不要考虑去刺杀他一下,然后让我去救人?”   “……”   过了半天,陶晴才说:“怿王表面上来看,谦和温润,性子也随意得很,可根本里是因为没什么特别在乎的,所以,要勾搭这人真的很不容易啊!”   “嗯,关键是你又不能像现代女孩子一样,每天去他上下班的地方堵着送爱心便当。”陶天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装什么装啊?”陶晴皱眉,没有了耐心,“你今天带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勾搭他么,却只让郑管家准备了这四菜一汤,不是在试探他会不会趁机回到自己船上去?还有,那个棋局,你明明站了优势,却又突然露出败迹,多半是因为又在哪里设了陷阱吧,然后又非不下完,真的不是在引诱他改天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陶天果然想法很多啊~~~   陶晴应该庆幸自家老哥跟来了~~~   正文 第73章 陷阱见效   “强将手下无弱兵啊!”陶天看着她那不屑的小眼神,忽然笑了,还是特贱的那种,教人看得汗毛都直接立起来了。   “我觉得吧,男女之间要产生超越友谊的革命感情,还是要得过命的交情。”陶晴整个人摊在藤椅上,拿帕子遮住了脸,“要不,你还是去刺杀他一回吧,我好去英雄救美。”   “不去。”   “为什么啊?”   陶天白了她一眼,“因为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那你想个有技术含量的啊!”   “猪脑袋,你说那华纤凌为什么不对付你?”   “一来,你把我罩得这么好,她没机会下手;二来,……”陶晴顿住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道:“她要集中火力拿下怿王这座碉堡?”   “嗯,只要怿王和宣府走得稍稍近一些,她就会心急火燎,自然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好让王爷美人对她芳心暗许,到时候我们就跟在后面,捡现成的机会。”   次奥,这人太阴了!今天竟然不是来勾搭王爷,而是来刺激郡主的……   陶晴想到某人正在前面给自己铺路,顿时心情大好,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总听到“吡剥吡剥”的声音,等睁开眼,某人正在一边嗑瓜子呢。她扯了扯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披风,伸手去够桌边的杯子,这才想起来上午没有拿自己的杯子出来。   陶天将自己的那杯水地给她,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如果有很多下人,我就让他们排排坐,给我剥瓜子吃,可这宣骆竟然是个不吃零嘴的,愁死活人了……”   “……”   等他们回府,已经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陶晴回房间换了身家常衣服,又把头上的珍珠缎带和玉簪放下来,拿普通缎带将头发松松地绑好,才往前厅走,落碧在旁边问:“小姐今日游湖好尽兴?”   陶晴笑笑,“甚好,甚好。”   晚上她坐在房间里翻书,正看到先皇的长公主去邻国和亲这一段,她脑门一凉,忙对落碧道:“去请将军过来。”   一刻钟之后,陶天进来了,他挥挥手将下人都赶跑,问:“有事?直接去找我就是了。”   “我不要,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陶天:“……”   她将那怨气沉重的鄙视给自动忽略掉,问:“你说郡主不会找她家那个皇后姐姐,给皇上吹枕边风,直接要求赐婚吧?”   “她会。”陶天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不会成功。”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次宴席的第二日早朝后,皇上又来拉拢我时,我跟他讲,你对怿王一见倾心,请他赐婚,那皇帝老儿防他弟弟像防贼一样,自然不会看着他跟镇国将军结成姻亲。于是当场就以长兄的身份借着怿王无心成家的理由,把这件事给搁下了,所以,即便皇后要求赐婚,那狗皇帝也要掂量掂量,最近朝中还没有能替代宣骆的武将。”   事实再一次证明,陶天这次跟着来是对的,有些事情,她一个人确实完成不了,而自家老哥向来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货,可即便这样,“如此直白地说刚认祖归宗的妹妹就看上了谁谁,真的好么?对我的名声好么?”   “你想多了。”   ……   三日后,翠园的凉亭里,陶天正苦不堪言地陪着自家那个臭棋篓子练手,有小厮急急地跑了进来,道是怿王爷来访。   陶天听闻后简直是喜不自胜,终于可以从某人的魔爪下逃脱了,起身就要去接客,临了还不忘回头,柔声道:“匀匀在这里继续玩就是了。”   你人都走了,我自己玩空气啊?陶晴坐在那里,开始发呆,近来自己是越来越懒了,什么事情都靠着老哥来做,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简直是打游戏时,在大神旁边白白混经验捡装备啊……   她正托着腮想得出神,就看见陶天引着怿王爷沿着翠湖边过来了,今日春风微醺,湖面有粼粼的波光,像未打磨还有些粗粝的铜镜,能映出那人前行的影子,如同天上的白云投在波光里……   说来也奇怪,他出身皇家,久居高位,又混迹朝廷,怎么还能如天外行云一般舒卷随心呢……   等人到了跟前,陶晴才上前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宣小姐客气,本王来得仓促,多有打扰才是。”   陶晴平日不出门,在府里都只做家常打扮,头发也只是拿缎带绑了,就如……就如上次在西松观外那般,这好像自己故意在这里等着跟他相认似的,总觉得有点不合适。   可陶天也许不觉得又什么不妥,因为那货应该不知道西松观外的那一面啊!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趁机遁了比较合适。   怿王看到那乱七八糟的棋盘,只微微笑着,道:“这棋局倒是有趣,果然是兄妹情深。”完了,又抬起头来看着陶晴,“不知本王可有幸能和宣小姐对弈一局?”   陶晴想也不想:“还是不下得好。”   “为何?”   因为俺还要留着好印象勾搭你啊!可这话不能说,她只好道:“民女棋技粗鄙,不堪入王爷法眼。”   “无需多虑,既是同你下,便按你的规矩来,你执白子先落,白子落两次,黑子落一次。”   要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啊?可陶晴真的不想输得太难看,只好厚着脸皮应下了。   (众:从你落俩子,别人落一子开始,你就已经输得很难看了好么?)   陶晴和其他人的棋路都不一样,因为这货根本没有棋路而言,下棋向来是东一榔头西一斧子,想起哪儿落哪儿,起初怿王确实有失先机,可摸清楚后就下得稳稳当当了,最后某人输得惨不忍睹……   陶天在一边笑:“还不谢过王爷,难为人家跟你下得如此仔细。”   陶晴只好低低头,道:“民女谢过王爷。”   “既是在将军府,就无需这么多礼。”怿王笑笑,又道,“宣小姐落子确实别有趣味。”   这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必然是嘲讽人的,可从他口中说出,竟然让人觉得还听诚恳的。   郑管家捧着上次从船上拿下来的残局,摆在桌上,于是陶天同怿王继续,陶晴无精打采地一旁观瞻,因为脑筋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所以只迷迷糊糊看了个大概,果然自家老哥先前的颓势是因为挖了三个陷阱,所以怿王最后赢了怿王两个子。   等他们第二局,刚开始,郑管家又过来了,说是华侍郎投贴拜见,陶天笑笑,道:“请过来罢。”   陶晴知道是冲着某人来的,自己实在不必受池鱼之殃,于是便道:“哥哥,许是因为昨夜有些受凉,如今头晕目眩的,我便先回去了。”   “可要紧么?一会还是喊大夫过来瞧瞧。”陶天抬头皱眉,又对一旁的丫鬟道:“回去好生看顾小姐。”   为了避免同某人遇上,陶晴特地从翠园的另一边出去了,回去后就真的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不多时,听到门外落碧她们的声音,道:“奴婢参见郡主。”   “免礼。”华纤凌的声音传来,“哥哥要过来向将军请教,我还特地央了他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见匀匀一面的,谁知方才从管家处得知她好像病了。”   匀匀?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糯这么恶心?   接下来是落碧的声音:“回郡主,小姐昨夜着了凉,正在卧房休养,如今已睡着了,不如奴婢先带郡主去他出看看。”   “也罢。”   陶晴在屋里撅了撅嘴,本来就是冲着某人来的,如今又去找某人了,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装什么勉强啊。   等人走了以后,陶天过肆晴居来,将床上的人敲醒,眉眼弯弯地道:“老妹啊,进来无视,不如我们也去西松观看看吧?”   陶晴发着呆醒觉,听闻这话立即有了精神,问:“他们要行动了?”   “华纤凌那边,我还不知道,不过怿王确实要去。”陶天凑到她跟前来邀功,“这可是你老哥牺牲才艺换来的。”   陶晴没好气:“你牺牲才艺了不起啊?你家妹妹马上要去牺牲色相了!”   第二天一早,陶天就带着陶晴骑马出了城,落碧、落蓝同几个下人要等东西收好以后才出门,所以还要晚些。   可是从上午到晚上,目标都没有出现,陶晴在道观中无事,便去厢房睡觉,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草木含悲。   等到晚饭时,陶天只觉得她两目炯炯有神,亮得有些吓人。   白天睡多了,晚上入睡就会比较难,陶晴躺在床上从仰卧变成侧卧,又从侧卧变成仰卧,整个人却越来越精神。   她自觉睡不着了,就开始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从小学开始,慢慢到大学,然后是……宁阔,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那几个人身上去……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取之处,就算有,那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可最后竟然也成了别人一辈子的挂念:   宁阔是。   季泽是。   黎牧,她不知道,也不敢去问陶天……   说起来,她从初中起,就开始见识身边各种各样的爱情,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因为别人离开,就自此孤独一生……   千帆过尽皆不是的爱情,她体会不了,书上说有回忆的人是幸福的,可是若只有会议,那应该很辛苦吧……   她吸吸鼻头,从床上起来,摸索道桌边喝了杯茶,然后就开始坐着发呆,眼睛酸涩酸涩的,很多时候,不是想,就能……   既然不能,索性还是不想罢……   一杯凉水进肚,她必须承认,最近失眠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她上床又翻滚了几圈,外面天色已经灰蒙蒙了,想起上次来山上白茫茫大大雾,她还是起来,绑好头发,穿了衣服,偷偷地摸到院子后门去了。   也许可以看到深山日出呢!   作者有话要说:陶天好能干啊~~~~!   好稀罕啊~~~~   正文 第74章 见死要救   已经是四月了,一天暖似一天,山中的雾气也不比上次浓厚,今日只是朦朦胧胧的,能够依稀辨出远山的轮廓来。   若真能看到旭日穿透迷雾的情景,也算这趟没有白来了,不过她这次吸取经验,只是慢悠悠地往上走。反正天色还早。可眼看着就要道山顶了啊,她却总觉得怪怪的,明明周围一切和上次都还一样啊,水声、风声、雾气,哪里不对呢?   她猛地顿住步子,哪里不对,因为没有鸟声!或者说是没有活物的声音,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还有,没道理天变暖和了,反倒没有了!   她抬头,果然,上面的雾气有些浓重,却不是白蒙蒙,而是有些偏灰了……   只怕是这雾气有些问题,难道是对付自己的,可她今日来爬山,真的是因为失眠,随兴所至,那么是对付谁的呢?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到的人……   路边有细细的溪流从山上留下来,陶晴赶紧将手腕上的银链子解了,拿手捏着浸入水里,发现没有变黑,那么水应该没有问题,她赶紧从裙子下摆撕了两大块下来,放进水里,一块蒙住自己的鼻子,一块收好了。   她离开小路,钻进旁边的树林里,步子也变得越来越快,心里开始数数,五分钟,如果五分钟之内找不到他,就立马下山!   数到三百二十九,她才真正站在山顶,这时候她才发现完全不用考虑找不到的问题,因为某人倒在那里,真的是十分扎眼啊!陶晴又等了一小会,确定没有其他动静,这才冲出去,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湿布,捂住他的口鼻。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旁边的火堆只剩下一堆黑炭冒着灰色的烟,间或有几个火星子,这火应该是怿王自己点燃的,那么木柴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个办法好啊……   陶晴不敢耽误,怕自己也跟着倒下,赶紧拖了人就往树林里去,生怕会遇见什么人,可说实话,让她拖一个死狗一样的大男人,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起码一刻钟,才离开火堆三十丈不到。   毒气既然是藏在木柴里,那烧出来会先向上冲,可因为借了山顶的雾气,所以一时半刻没有被风吹散,陶晴将人放下,使劲掐他的人中,希望只是迷香,只是迷香,可当看到他的脸色时,她知道那不是迷香。   陶晴急得满头都是汗,只好使劲拍他,小声喊:“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   你不醒,我是真没有办法背你下去啊!   陶晴又不能将人丢下,如果下毒的人找上来,他定是必死无疑了;可如果她不下去找人的话,就怕两个人都必死无疑了……   陶晴恨不得一头撞在石头上,怎么就没有喊落碧、落蓝一起出来呢!   想来想去,陶晴还是决定先下山去找陶天,可她跑了十多步,最后还是不放心,又跑回来,抓起怿左的手,一口咬下去,咬完食指,就是中指……   当他第九根手指开始滴血时,人终于醒了,当然不是因为毒血排出,而是被活活痛醒了……   陶晴却开心得不得了,道:“你醒了?可以走么?能勉强站起来么?”   他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陶晴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将人扶起来,架在肩膀上就往下走,咬着牙道:“你坚持一会,我背不动你。”   怿王的毒是没有排出来,可拜她所赐,痛得人还稍稍清醒些,脚下的步子虚得厉害,可好在能够稍稍支一支,不至于随时倒下去。   陶晴也看得出来他是强作精神,脚下更是不敢怠慢,就怕等他过了这会,就撑不住了。   在林子里走路,树枝子枯叶子都是障碍,可因为肩上这个人,陶晴也不能够灵活得躲开,只能低着头往前走,虽然小枝子贴着额头划过去,火辣辣的疼,可如今只要不划到眼睛就好了。   他看到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口气,道:“走路上。”   陶晴抬头望左边一看,太阳已经出来了,那路上反而安全些,于是又拖着人,往路上走,喘着大气说:“你千万不要睡……坚持一会,很快就到了。”其实,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已经走了不下小半个时辰了,可所走的路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他也不点破,只说:“方才为何……咬我……”   “要给你放毒血……”   “你怎知……有用?”   她现在不想说话,因为注意力全都放在脚下的石阶上,就怕一个不小心,两人翻滚下去,那就真完了,陶晴没有精力撒谎,只好实话实说:“不能放毒血,十指连心……也能把你痛醒……”   下一段石阶比较陡,她只好停下来,先积蓄一点力气,喘着气说:“就算不能痛醒你,好歹流了这么多血,应该会……轻一些。”   “轻一些啊……”这几个字好像从他胸膛里飘出来的一样。   陶晴将左脚迈了出去,手上还掐了他一把,道:“这一段有些陡,你要晕,也先走完,不然我撑不住你!”   “好……”   因为身上扛着一个人,每下以及台阶,陶晴都要换脚,结果每次都是左脚先落,最后左腿的小腿肚已经绷得没有感觉了。   说起来也奇怪,一个王爷出城上山,竟然没有人跟着,侍卫都是摆设么?陶晴走着走着,却觉得情况不妙了,因为脑袋越来越晕,眼前的重影越来越重,看来应该是刚刚在山顶也多少也中招了,然后又一直在折腾,血液流动快,所以发作得也快了?   那怿王大概也猜到了,因为她每一步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又老是甩脑袋,他努力了半天,说:“放下……”   陶晴确实不敢走了,如果一头栽下去,顺着阶梯滚个一两百坎,最后多半要成两坨肉泥,她将怿王放好,然后在旁边的石坎上坐下,深吸了两口气,将两手放到嘴上拢成个喇叭,成败在此一举了,她将最后的一点力气全提上来,对着山下喊:“哥——哥——”   旁边的人,只觉得耳膜一振,想伸手去阻止,却没有力气了,只能看到她吸了一口气,就倒在石阶上了……   陶天正带着人往山上找,半山腰里听到这声喊,就知道是出事了,连忙待人冲上来,可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就傻了,怿王两手都是血,关键是自家妹妹躺在石阶上,衣服破烂,手上脸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口子。   他两步冲上来,将人抱起来就往下赶,下人看到这个情形也不多话,架起王爷就跟着往回走。   陶天走了两步又忘吩咐人先回道观,去找无尘道长。   落碧、落蓝在旁边急得不行,将军脸色很不好,他抱着的小姐脸色更不好,是她们没有保护好小姐……   无尘道长已经九十多岁了,是知观的师叔,不过他向来不太过问观里的事情,因为主要精力都拿来研究药草了。   方才他一得到消息,也不敢怠慢,让人在后门等着,请将军直接把人带到自己小院里。   说起来也造孽,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大爷,一桌从从早上忙到中午,才把两位贵人中的毒给清了个七七八八,他说:“宣小姐中毒较轻,可是因为身子薄弱,又劳累过度,醒过来得要慢些。”   陶天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早就清楚,怿王既然能叫皇上如此猜疑,必然也会遭朝中人忌惮,那么想杀他的人就多了去了。   可怿王本来说的是今日上午到西松观里,所以他先一天过来了,想好好探探西松观周围的情况,也如愿以偿地将情况给摸了个清楚,可直到昨天直到深夜都没有接到怿王或华家的消息,他也就没有额外留意。   不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本来这次的任务就险象环生,所以他才跟着陶晴穿过来,可没想到还是教人钻了空子。   刚入夜,怿王就醒了,喝了药,又问了伺候的小道士,就推开门出来了,看到门口跪着的那一排人,应该是跪了很久,他也不气,只说:“是我甩开你们的,不怪你们,起来吧。”   那群侍卫依旧跪着,他也不理,抬头,看到宣骆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他便朝前去了。   听到敲门声,陶天以为是道长,便说“进来”,不想进来的是怿王,不过他现看到这人就一度的火,也不行礼,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怿王也跟走到旁边坐下:“是我连累了令妹。”   陶天沉默。   怿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在旁边坐下,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他总不好回去睡大觉,何况他睡了一天,也不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天终于开口:“王爷可知是谁下的手?”   怿王摇摇头,“说来惭愧,这世上要我死的人大概不少……”   陶天再不说话了,两个人就干坐着。   等第二根蜡烛烧得也只剩下一指高时,陶晴终于醒了,她本来想扭头看,可一动,脖子脸上就痛,只好带着鼻音喊陶天:“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主角就是每次独自出门,必有奇遇啊!   正文 第75章 救命之恩   听到这声喊,陶天愣了愣,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了,可脸上却绷得死紧,穿过屏风,走到床边,问:“干嘛?”   陶晴看他脸色不好,就想伸手去拉他,可一抬手,就痛得厉害,于是委屈巴巴地将他望着,“哥哥,痛……”   陶天皱着眉,转身坐到床沿上,伸手照着她额头上的淤青使劲摁了一把,又掐着她手腕上的伤口,问:“这里痛?还是这里痛?”   “都说痛了啊……还掐我……” 陶晴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哭喊着,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怿王起身,刚想穿过屏风去看看,就听宣骆吼道:“现在知道痛了?!知道痛还这么不要命?!明知道出事了,怎么不先跑回来?!痛死都活该!”   陶晴也委屈得厉害,被掐得地方又痛得冒火,如今被自家老哥一吼,更是委屈得没边了,“哇”一声就哭出来了,“你当时又不在……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啊……呜呜呜……你怎么不跟着我啊……现在又来掐我吼我……呜呜……整天就会骗我收拾我……还不给我报仇……呜呜……”   陶晴越说越伤心,也顾不得身子痛了,翻了个身就面壁流泪去了……   屏风外面的怿王听得一愣一愣,这对兄妹的感情倒是真好,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该道声谢,就迈开脚下的步子。   等火发完了,陶天也觉得自己教训人的时机不对,又看老妹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摸摸鼻子问:“那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还有哪里痛?”   陶晴继续抽肩膀,呜呜咽咽地说:“奏废……嗑……窝……”(就会坑我)   陶天无奈,“我何时说不给你报仇?”   陶晴继续呜咽:“奏废……七五……窝……”(就会欺负我)   额……来来回回一个意思……   陶天看了看进来的怿王,道:“别哭了,教怿王爷笑话。”   怿王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可看她现在肩膀还在抽,只好小声道:“昨日多亏了宣小姐,如此大恩,怀珺记在心上了。”   陶晴肩膀不抽了,本来刚刚陶天说怿王在,他还以为是逗她,现在……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怿王也看出来了,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可又不能缩回去,只好缓和尴尬的气氛:“将军守了一天一夜,又一直担心小姐伤势,难免急躁了些。”   我受伤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陶天没罩住我,如今你们倒是在一个战壕里,嫌弃我的不是了,陶晴嘴上说:“我困了。”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困个屁啊,都睡了一天一夜……   “我也困了。”陶天忍住笑,站起来,对怿王道,“我送王爷出去。”   等怿王回去了,陶天又折返回来,问:“要不要喝水?”   “要。”   陶天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又将人扶起来,伺候着姑奶奶喝了,问:“怎么回事?”   陶晴本来不想理他,可最后还是老哥对自己好,于是道:“我晚上失眠水捕捉,所以,天刚蒙蒙亮,就出去了,本来是想上去看看日出的,结果走到山顶就看到他挺尸在那里,总不好见死不救,就把人拖下来了,又怕人追来,就从树林里走,就这个样子了。”   看陶天瞪她,赶紧推卸责任,“你叫人上去看过了吧,毒是放在柴里烧出来的,我拿水蒙了鼻子的,可还是中了点,主要是那个王爷太重了,就在路上耽搁了一会……”   “以后,遇到危险先保自己的命。”陶天白了她一眼,将杯子放下,叹了口气,又道:“本来这次出来,还想着给你一个牺牲色相的机会呢,看现在都什么鬼样子了。”   “还不是因为你没罩住我。”   “你老往圈外面跑,能罩得住么?”   “……”   陶晴撅着嘴,半天才盯着他问:“知道是谁干的不?”   陶天看她竟然那样盯着自己,赶紧撇开干系:“不是我。”   “我知道,你向来以现代文明人自居,最见不得这种暴力血腥,你擅长借刀杀人。”她本来想挑挑眉毛,可牵到额头上的伤口,她最后只是吸了口气,“你回去睡觉吧,别杵在这里碍我眼。”   陶天过来扶着她躺好,才出去。   一会落碧、落蓝进来了,道:“小姐醒了就好,都怪我们,没保护好小姐。”   “不怪你们,我自己往外跑。”陶晴忽然想起来,问:“我脸上不会留疤吧?”这次是身穿呢……   落碧忙回答:“无尘道长说不会的,擦伤较多,只是看着吓人罢了,不会留伤口的,其他被树枝挂伤的地方,好在伤口很浅,只要忌口,按时擦药,一个月就能好的。”   “哦。”陶晴长出一口气,不要留疤就好,不然以后穿回去,怎么做人哪。   “可我为什么这么痛啊?”   “因为,擦伤和淤青事后要更痛些。”   “哦。”   第二天早上,无尘道长又过来给她仔细诊治了一番,重新开了药方,又留下新的外敷药膏,陶天在一边道谢。   陶晴在床上躺着无聊,就让落碧拿了镜子来,一看吓一跳,真是张猪头脸啊,早上喝了一碗道观厨房煮的白粥,然后照着无尘道长的吩咐去院子里转圈,活动筋骨,散淤血。   好在这院子里住的除了无尘道长、怿王、自家老哥和落碧落蓝外,就没其他人了,不然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陶晴本来想进城回府,可无尘道长说毒还没有清干净,陶天也说,回去后多半要被人探情况。   她想了想,觉得这住友联还是尽量少见人的好,于是只好心安理得地住下来,忽然问陶天:“你今天不去上朝没关系么?”   “一早就去了,刚回来,不说了,我去睡了。”   “哦。”   她在院子里百无聊赖,本想让落碧去拿点书来看,可全身不适这里痛就是那里痒,实在不适合看道观里的经书,只好作罢。   不想怿王竟然端了个棋盘过来,道:“将军去休息了,不知宣小姐可有兴致?”   陶晴也不忸怩,“王爷不嫌弃民女棋艺粗鄙才好 。”   陶天在房间里长出一口气,果然这次是来对了,代价是惨痛了点,好在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这臭丫头当真是傻人傻福,不过还是要把下毒的那人揪出来!   陶晴看到那一双漂亮的手,十个手指有盯着九个血痂,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王爷,民女当时不是故意要咬……我是说不是借故要咬你的……”   怿王看看自己的手,抬起头,笑笑:“两三天就会好的,宣小姐不必介怀,倒是小姐大恩,教怀珺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陶晴看着那双漂亮的眉毛,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吞下去,换成:“王爷客气。”   怀珺,是了,皇帝他们一家姓怀,皇帝好像是叫怀璋,真是好奇怪的姓。   陶晴继续下棋,可对着那样一只手,总是想笑,就好像小孩子拿水彩笔在手指上的涂鸦一样。   可即便这样,一局棋下来,她竟然只输了两个字,“王爷谦谦君子,可实在不必如此,民女尚有自知之明,下棋只是找个乐子,无关输赢。。”   怿王反问:“如此,可是让你少了乐趣。”   “民女自是高兴的,只是我落子两次,王爷落子一次,最后还要王爷相让,这高兴便不太踏实了。”   怿王笑笑,“倒是我想多了,宣小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以后便不要如此生分了,就以‘你我’相称罢。”   这是表示我勾搭成功了么?陶晴在心中“嘿嘿”了三声,“王爷如此说,我倒不好推辞了。”   怿王还是笑笑,不过没有先前那般疏离了,那自然是因为对面的是恩人,陶晴想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有些事既是撞见了,总不好当做没看见,何况关乎姓名,可当日我救……我帮王爷,也并不是要王爷承我这个人情,所以王爷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罢?”   对面的人,依旧低头看着棋盘,道:“好。”   她抬眼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双漂亮的眉毛。   等第二局结束的时候,怿王没有留情,陶晴又果然输得一塌糊涂,可她讲话说在前面了,心中郁闷也不好表现出来。   下午午睡醒了,她就急急地将陶天给拖了出来,说是两人不相上下,比较适合做对手。   一看就知道她是找帮手来报仇的,怀珺一如既往地笑笑,没有点破。   因为无尘道长的药确实厉害,再加上落碧落蓝一看她闲着就上来帮忙推拿按摩,陶晴身上的淤血倒是消得极快,四五日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一些细小的擦伤也已经看不出来,只是当日她闷头往前走,额头上的擦伤多一些,她只好让落蓝梳头时,尽量将前面给盖住。   然后一行人就告别无尘道长进城去了,怿王说山中空气灵澈,他要多住两天再回去。   只是她上午进城,下午便收到了华纤凌的拜帖,总是躲着也不是办法,只好将郡主大人迎了进来。   华纤凌进来后便道:“听闻你去城外西松观住了几日,我本想过去找你,可那几日正在宫中陪皇后娘娘,没空出去,今日听闻你回来,便过来了。”   您对外出还真是念念不忘呢……陶晴笑笑,“本来是想住一日就回来的,可谁知在山路上跌了一跤,伤了脚踝,又染了风寒,当真是雪上加霜,哥哥便说多住几天也无妨的。”   “啊?”华纤凌过来,忧心地问,“可要紧么?额头上的擦伤还在呢。”   “无碍,过些时间便好了。”   她点点头,脸上忧色稍解,道:“阳春班今日有戏要开台,我过来是想邀你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证明我是个有格调的亲妈,女主每次情况好转一些,就该女配出场了啊!!!   嘿嘿嘿……   正文 第76章 好戏连连   她三番五次地表示亲近,陶晴还真想看看她到底手什么幺蛾子,于是回身道:“落碧,你且去同哥哥说一声。”   落碧自是应下去了,不多时便回来,道:“将军说小姐想去,和郡主去就是,只是多带个人在身边伺候着,还要小姐不可因贪嘴而乱吃了东西,到底是风寒未愈呢。还说,要回府用晚膳。”   “好,你和落蓝整日在府中陪我,怪闷的,今日就一同去罢。”   落碧和落蓝赢下以后便出去安排了。   等陶晴一出门,就晓得陶天多带个人是什么意思了,除了驾车的人,旁边还跟了四个小厮。   这奉国京城看戏,陶晴也来了过一次,确是有些讲究的,比如这个名气很大的阳春班,就多在自家的“阳春园”里开戏,一楼是对百姓开放的大厅,二楼三楼每层有十二间包厢,六排楼梯,是专门给贵人准备的,可又有不同,因为二楼是一些世族大家专门定下的厢房,按月给银子,就是空一年,都不能给别人用,三楼则是先到先得。   本来宣家只有宣骆一个人,又长年在外,没有定专门的包厢,可华家却不一样,因为儿子女儿都在京城,便在二楼靠中间定了厢房。   宣骆年纪轻轻就领了镇国将军的衔,是典型的实力派新贵,这阳春园老板接连几天都想着巴结如何巴结宣府呢,陶晴出门的装扮又稍稍有些特别,所以自上次同陶天来过一次后,就教老板记住了。   她看到陶晴便立刻迎上来,行礼道:“宣小姐来了,三楼还有正中间的包厢,您看可好?”   “好。”   陶晴话音刚落,后面的华纤凌就两步上来了,对她道:“因想着要邀匀匀过来,我一早就让人把包厢打理好了。”   “我倒还好,只是今日还带了落碧、落蓝两个丫头,实在不好去郡主那里搅扰。”   大概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真的要带着两个丫头听戏,华纤凌脸上怔了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了,笑道:“匀匀不必同我如此客气。”   陶晴趁着低头的功夫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慎重帝道了谢,然后就任由她携着自己的手,上了二楼。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落了座,自有专门的小厮将东西送到门口,华府的丫鬟只隔着门槛将果盘茶点接过来,只是小厮刚刚退出去掩上门,须臾,门又被从外面推开了。   陶晴抬头,因为逆着光却只看到一个身影,按说这样小的一扇门,身量若略长些的话,进来时难免也让人觉得促狭了,可来人却如同郊外踏青一样踱了过来。   华纤凌“连忙”上前行礼,只是脚下的步子好似能婀娜出莲花来,那人依旧温温浅浅地笑,说:“华英郡主无需多礼。”   避无可避,陶晴也只有上前屈了屈膝,道:“民女见过王爷。”   怀珺伸手在空中虚虚帝托了托,道:“宣小姐客气。”   来了贵人,陶晴只能去靠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怿王自去上首落了座,道:“今日在街上偶遇华侍郎,说是阳春园有戏,便跟着过来瞅瞅,不想遇到你们。”   华纤凌立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来,“匀匀同我也是过来看戏的。”   “是,宣匀蒙郡主相邀,便过来了。”陶晴道,这关系还是撇清点的好,我也是被请来的,可不是故意要过来碰你的。   一旁的华纤凌跟着笑了,有点讪讪的。   几个人寒暄的功夫,戏台子已经准备好了,一群画着脸谱的人便热热闹闹地登台了,屋里也跟着静了下来。   陶晴趁着饮茶的功夫,低着头往后扫了一眼,见华纤凌正从眼角偷瞥怿王,而怿王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子,也不是目不转睛,好像……朝自己这边瞄了一眼?   陶晴赶紧将撤回目光,正经八百地喝水,可心里却开始犯嘀咕了,刚刚他是真的朝这边扫了一眼,还是自己的错觉?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索性抬头盯着戏台子,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她竟也听懂了几句。   她慢慢地入了戏,却不知有人一直上翘着的嘴角抿了抿。   台上演的是将门虎女与文状元之间的悲欢离合,不过是豪门千金与发迹了的穷酸书生之间的是风花雪月罢了,只是因为换了个设定,也算是有了些“秀才遇到兵”的新意。   只是这台戏却委实有些长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谢幕,华纤凌很是感慨地道:“果然好看,将军之女同书生语文确实般配,匀匀觉得如何?”   陶晴将茶盏放下,略一沉思,郑重道:“唱得甚好。”   众人看她先前沉思的样子,本以为她会有什么高见,不想确实这么一句,华纤凌也不死心,但她却没有做出头鸟,只是皱着眉,十分不解地看着陶晴,表明了是“我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再说点”。   陶晴自然明白,她笑笑,“宣匀自乡下来,虽看过几出戏,不过都是乡野间社戏,跟阳春园自是没法比的。但是看人物的话,总觉得那个唱小姐的花旦比不上唱嫂嫂的青衣,那个青衣当真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那华纤凌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哥哥抢了先,华侍郎道:“宣小姐所言甚是,那唱花旦的想来还是个新人,火候还未到。”   华纤凌见不好再在这个话题上就纠结,立马转了目标,问怿王:“听闻聚香阁的素斋十分好,哥哥今日已在那里订下了厢房,不知王爷可愿赏光?”   怿王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笑道:“如此,今日便只能叨扰到底了。”   那华侍郎忙过来问陶晴:“宣小姐可要同往?”   “出门前,哥哥嘱我定要回去用晚饭的,今日就不过去了。”陶晴低头道。   课那华侍郎还不死心:“不如我让人去贵府告知一声,请宣将军不必挂心,可好?”   陶晴摆出十分为难的神色,那落蓝见了,连忙从后面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侍郎大人请恕奴婢多言,我家小姐前两日在西松观受了风寒,尚未痊愈,饮食还要忌口,再者,如今这时辰也该回府用药了。”   “宣小姐竟抱恙在身?华某不知,多有唐突了。”   陶晴垂垂首,道:“华侍郎客气。”   怿王在旁边看着,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在落蓝提到西松观时,面上浅笑滞了一滞,等一行人出了门,下了楼梯,他刚想开口,却不想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来人依旧是一身黛紫色,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今日没有穿戎装,而是换了身束腰长袍,意气风发地很,他过来与众人见了礼,九对着陶晴道:“宣家妹妹可是要回府么?”   “是。”陶晴浅笑道,这人就是上次宴席上敬陶天酒的那个,听自家老哥说这人是“宣骆”的好基友,叫“姜维”,可以信得过。   姜维露出一个很爽朗的笑来,“那倒巧了,你哥哥前日说得了一壶好酒,这两日琐事缠身便没有过去,今日正好,也算是护你回府,如此功劳定要宣骆将他的好酒拿出来。”   这少年倒是直爽得很,陶晴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又抿嘴低头道:“如此,就有劳姜公子了。”   “叫姜公子多见外,依着我和宣骆的关系,你叫我一声‘哥哥’也应该。”   “是,有劳姜维哥哥。”陶晴又笑,却不再理他,回头跟众人道了别,转身就上马车去了,临走,她还是从车窗帘子的缝隙里朝外看了一眼,怿王面上神色如常,看来陶天又白辛苦了,吃醋什么的,怀珺这人怎么可能做呢?   陶晴回府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没想到陶天也跟了进来,面上得意极了,看着她道:“怎么样,我今天给你找的男配还不错吧?要相貌有相貌,要学问有学问,功夫也不错,还同宣家交好,并且还是你喜欢的菜,俊朗清爽。”   陶晴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你‘无心安排’的,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怿王那种不染红尘的模样,怎么可能吃醋?”   陶天却老神在在得很:“他就算再出尘脱俗,可也是古人,上菜在西松观外,你将他摸也摸了,抱也抱了,我就不信丫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请注意一下措辞好么?当时是人命要紧,何况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怎么什么事一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味了呢?”   “我还说错了?”陶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最后斜斜地看着她,一脸痞相。   “您没错。”陶晴冷哼一声,“可今天的炮灰男配,您的好基友还在前面等着您呢!”   因为陶天在前面同姜维喝酒,陶晴就在肆晴居里一个人吃晚饭,一不小心又吃多了,便起身到翠湖那边去散步消食,可她还没到湖心亭,郑管家就追了过来,说是将军同姜公子都喝醉了。   陶晴无法,只好吩咐人把姜公子安排到客房,又派人去姜府告知一声。   至于陶天,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跟着把他送到卧房丢在床上,又让人打了温水来,亲自给他擦脸,可一张酒气熏天的脸刚擦干净,人就醒了,咧着一口大白牙,“妹妹好乖,好久没对老哥这么温油了。”   果然是装的,陶晴将帕子甩进盆里,溅起一把片水花,刚想回身给某人一脚,就听他说:“我看时间延误差不多了,妹妹好好把握哦。噢!我醉了——”说罢头一歪,做昏死状,彻底挺尸在床上。   陶晴端起脸盆,刚举到胸前,还没泼下去,郑管家又匆匆忙忙地进来了,道:“小姐,怿王爷来了,此刻正在前厅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吃醋什么的,有没有啊~?   今天中秋,某冈因为在外面,身不由己,也不能双更给大家发福利了,就跟各位亲说声“中秋快乐”吧~!   明天争取更新,某冈实在是没办法,请大家谅解,谢谢~!   某冈爱你们哦~!   再一次,中秋快乐!   正文 第77章 贱人多作怪   怿王竟然真的来了?并且人还已经进府了?莫非他真的如老哥所说吃醋了?   不过勾搭怿王这件事势在必必行,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眼下陶天这只死狐狸已经帮着铺路铺到脚下了,那还矜持个屁啊,直接上吧!   怿王正在前厅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睁开眼,不想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此行要见的宣骆,而是宣匀。   陶晴上前行了礼,道:“哥哥贪杯,醉了。民女恐他接驾失宜,特来禀明王爷。”   怿王笑笑,“竟然能将宣将军灌醉,你倒也本事。”   “民女可没这样的本事,厉害的是姜维哥哥,不过他也倒下了。”陶晴觉得还是该按照陶天的计划,时不时将男配拉出来晒晒,又问:“王爷此行,可有要事?”   “无甚要事,只是饭后一时技痒,想过来寻将军对弈两局。只是看来今日来得倒不巧了。”说罢他便站了起来,“请转告宣将军,我改日再来。”   “是,民女记下了。”   那怀珺本来已经朝外走了,可听到话,还是顿住步子,回头笑道:“我已说过,宣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日后以‘你我’相称就是。”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可陶晴总觉得现在人还没勾搭上,矜持一些比较好,于是只好笑盈盈地说:“好,宣匀记下了,无旁人在时,便如此称呼吧。”   怿王爷没再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离去了。   陶晴站在空荡荡的前厅里,一时有些拿不准了,要按照陶天的说法,这怿王该是因为看到“宣匀”同姜维一起离开,然后心里别扭了才过来的,可这情景,摆明了人家真的是来找陶天的……   反正纠结不出个结果来,她决定还是去找挺尸的聪明人帮忙,于是提着裙子就冲进了陶天的房间,却发现脸盆里的睡已经被人倒出去了,只好让小厮重新打了半盆拔凉拔凉的新鲜井水进来。   陶晴端着半盆水,站在床边上,漫不经心地道:“铜盆真的好重啊,端着这个真的好累啊,我最多坚持三秒。一——二—”   话音未落,陶天就眯着眼睛作软体状,从一滩烂泥里做了起来,道:“姑娘家,有事好好说,动不动久威胁兄长,传出去多不好啊……”   陶晴将盆子放在地上,弯着腰,凑到他跟前,故作探究地问:“哥哥,你真没挖我的墙角么?那怀珺真的是来找你的……”说罢还叹口气,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一脸失望,“你果然还是搅基了……”   “请别用看枣子的眼神看我好么?”陶天嘟噜着站起来,“怿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虽然被你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可要他因此就立即马上对你情根深种,可能性基本相当于你爱上枣泥包子。”   陶晴脸上除了颓废,就不剩其他表情了。   陶天向来信奉“打一巴掌给个糖豆”的原则,于是只好开口安慰:“不过,他看你到底要与众不同些,不然就不会来宣府……我不认为他过来真的是为了其他什么,毕竟那么无欲无求的一个奇葩……”   “……”   第二日,华纤凌又热情如火地登门了,邀宣匀出去听曲,本着“知己知彼”的作战方针,陶晴还是笑着应了下来,随从还是照旧跟了一个足球队,因为陶天坚持认为正大光明地“招摇过市”有益无害……   接下来的三天,这华英郡主还是日日登门,请她出去,不过竟然真的只是去品茶、听琴、观舞、游河,完全没使什么阴招,最多就是借这些附庸风雅的事,九曲十八弯地讽刺一下宣匀的品味。   看她这么沉得住气,陶晴便知道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于是安心地跟着吃喝玩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三日,陶晴照旧梳妆打扮好了,在翠湖的亭子里坐着郡主大人过来请,不想生生坐到吃午饭的时候,还不见人来,看来这郡主大人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给耽搁了。   不过午睡刚醒,觉还没醒完,陶晴就接到了永昌侯府的请帖,说是恭请宣家小姐过去用顿便饭,请帖的落款当然是华纤凌,不过还戳了“华英郡主”的章,这阵势就着实的太大了些……   陶天大约也是得了消息,悠悠闲闲地赶了过来,往请帖上瞄了一眼,便道:“既然人家侯府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我们也不好怠慢了,到底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啊!”   陶晴挑眉,请问哥哥大人,您什么时候将这些愚蠢的人类放在眼里了?   自家妹妹那小眼神,他还能不知道,不过为了维持自己辛苦塑造的将军形象,陶天只是这身对落蓝道:“既然要赴郡主大人的约,还是隆重些的好,你且去好好准备准备。”   等丫鬟出去办事了,陶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皱着眉毛反对:“我真的很不喜欢去别人家吃饭,有长辈在呢……”   “还是去吧。”陶天也跟着坐下来,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要是他们敢欺负你,哥绝对要为你报仇,难得有机会把侯府搅个鸡犬不宁。”   “……”   话虽如此,当落碧落蓝把衣服首饰准备好时,陶晴还是很没骨气地妥协了。   为了以示隆重,陶天亲自将人送到了马车上,然后贼兮兮地道:“既去之则安之,有意外的斩获,也说不定呢!”   永昌侯府果然够重视,因为站在华府门口迎接的竟是年轻的国舅爷华明宇,华侍郎一见陶晴的马车,立即迎了上来,道:“宣姑娘总算到了,妹妹已经催我来看过好几道了。”   永昌侯府已经穷到如此地步了么,没有下人么?陶晴笑笑,扶着落蓝的手下了车。   然后,一切如事前预料的一样,她在侯府收到了热情而周到的接待,让她不得不感慨,果然是暴风雨来临的节奏啊!搞得她一顿饭吃下来,整个人都在全心全意地期待晚饭过程中会有什么惊喜,最后连哪个菜是个什么味都记不下来了……   饭后,作为此次活动策划人兼承办方的华纤凌,自然要就此次交流活动总结陈词,所以,郡主大人热络地挽着她的手,道:“为了迎接你,今日上午我都没有出门,匀匀可满意?”   陶晴重重地点头,次奥,又做违心的事了……   华纤凌继续笑,“今晚,我真的很开心,只是尚未尽兴,匀匀不如留下来,我们姊妹也好说些体己话。”   陶晴立马堆出便秘的表情。   “你今日若要离去,我定是不依的。”华纤凌佯怒,扬着嘴角继续卖嘴皮子,“未出阁的女子留宿在外确是不妥的,可是皇后娘娘是我阿姐,我也算是领了郡主的虚衔,匀匀留在侯府,外人自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这家伙,把皇后娘娘、侯府、郡主的名头都抬出来了,看来,重头戏还在后面啊,既然人家精心准备了,那铁定没有教她临阵逃脱的道理,陶晴想了想,不管自己如何“矜持地推辞”,只怕最后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痛快地点头算了。   那华纤凌见她笑着点头,立即笑靥如花,表示对这个结果的满意,然后亲自挽着她到了郡主闺房隔壁的一个小院子里,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宣大小姐,又方便两人亲近。   可把客人送到后,俗事缠身的郡主大人就立即闪了,只是说稍厚让人请“匀匀”去花园上月、谈心……   落碧早有准备,在主人家离去后,立即掏了话本子出来,双手递上,搞得陶晴还娇羞地笑了一笑。   不过她手上的书却没有翻过二十页,侯府就来人了,不过这次来的却不是华纤凌的派来的人,而是不请自来的公子爷华明宇。   星星月亮都出来了,夜色这么深,着实不适宜在屋里见客,陶晴只好整整行装,到了院子里,微微低头见过礼,道:“华侍郎可有事?”   华明宇双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笔直,“无事,刚刚听纤凌说,要同宣姑娘赏月,在下思量姑娘于华府并不熟悉,便自作主张过来带个路。”   啊?这意思是要做地接导游么?陶晴郑重地道了谢,以免自己笑场,便带着落蓝随着导游出了小院。   只是这导游却并不走开阔的大路,偏拣僻静的小道走,还时不时地开口说几句,譬如“纤凌受宠溺惯了,请姑娘多多包涵”“宣姑娘若于京中不熟,尽可以多来走动”之类。   陶晴左耳进右耳出,只觉的整条路走得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荡气回肠……   当她第一百三十二下深呼吸时,侍郎大人终于开口,低声说:“到了,这便是侯府的花园。”说罢便再前带路,朝石亭去了。   陶晴跟着在草木假山中穿梭,却被右边的一声娇笑给引得顿住脚步,接着明月的清辉,穿过交错的枝叶,依稀可以辨出右边梅树下那两个依偎着的身影:   娇小的女子发髻上还插着那支金步摇,是华纤凌。   而另一个,身形颀长,让人看上去便觉安然恬淡,想来世间还有这样背影的人,就只有怿王怀珺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终于顶住被基友抛弃的山大压力,爬来网吧更新了……   基友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脾气火爆得能把人吞下去,好怕怕……   不好意思,断更了几天,日更开始~!   么么哒~!!   正文 第78章 出卖色相   今夜的月光很亮,可是陶晴距离他们还是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枝枝丫丫的草木,让一切都变得隐约起来,连着他们在看月光里“嗡嗡”的交谈声。   走在前面的华明宇却毫不自觉,大大咧咧地出声喊道:“纤凌,我帮你请宣姑娘过来了。”   幽会偷情的氛围总是格外的静谧的,他这一声喊不亚于平地惊雷,专心偷窥的陶晴更是被惊得打了个颤,她立即调剂出一个淡定从容的面具,对着回头看她的侍郎大人浅笑。   “果然来早了,妹妹还没有过来。”华明宇转身又折回来几步,目光炯炯地道歉:“只能委屈宣姑娘在此稍候片刻了。”   她抬头看了看,对他道:“无碍的,本就是过来赏月,无甚要事。”   华明宇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笑又转身朝前去了。   陶晴抬手扶了扶鬓角的头发,趁次机会微不可见地往旁边瞅了瞅,目光在月色里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影了……   她只好抬脚往前,跟上华明宇的脚步,眼看着要买上亭前的石阶,就听见那娇滴滴的声音,华英郡主站在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嗔怪:“匀匀,我都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是啊,您偷情已经很久了……陶晴屈膝权当见过礼了,道:“因对侯府不太熟悉,看到漂亮的景致难免多看几眼,是以,耽搁了华侍郎的脚步,来晚了。”   华明宇在旁边摸了摸鼻子,明明就是他带着人七拐八绕,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我又不是真的要怪匀匀。”华纤凌作一派天真善良无辜状,又扭头对着华明宇撒娇:“谢哥哥帮我把匀匀带来,可接下来,我们女儿家说话……”   “知道了,我还要去父亲书房一趟。”华明宇又扭头对着陶晴道,“舍妹不懂事,还请宣姑娘多多担待。”   陶晴低头道:“华侍郎请便。”   华纤凌似是十分开心,整个一小女儿偷情回来的难言娇羞的模样,亲热地过来拉她的手。   陶晴笑笑,回头对着落蓝道:“我同郡主说说话,你且回去吧,只是侯府不是将军府可比,你回去时多留心,莫要迷了路。”完了,还对刚刚人家幽会的地方飞了个小眼神出去,既然她的看到了,落蓝没道理看不到。   落蓝果然十分恭顺地垂头,“是,小姐放心,半个时辰后,落蓝再来接您。”   一边的华纤凌却不依了,她睨着落蓝,笑嘻嘻地对陶晴道:“我自会亲自送你回去,你家丫鬟莫不是对我不放心么,还要还要来接?”   “可听到郡主吩咐,我自会回去。”陶晴对丫鬟道,不过她知道落蓝的弦外之音,依着侯府的结构,这丫头要办完这事最多半个时辰即可,那么自己就应该尽力多陪郡主唠一会?   等人都走了,郡主果然携了人道亭中,看着明月道:“诗人总爱借月光寄托相思,只是我却无相思可寄。”   陶晴笑而不语,刚刚的事情,华侍郎那边她不敢说,但这华纤凌绝对是有意让她看到的,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是为了引出重点罢了。   “也不是全无相思可寄。”果然,华纤凌又开始抽风了,她两颊绯红,道:“只是两人若常常见面的话,也就不用……可是……”   若真说个人喜好,陪着别人从月亮谈到诗词歌赋,又从诗词歌赋谈到相思入骨绝壁是陶晴此生最讨厌的事,之一!可她眼下却不得不摆出村姑进城的样子,一脸不解地看着对方。   郡主见她这么不配合,只好循循善诱地引导:“常见面的人理当不必害相思的,可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所以,即便是常见面的人,但因为感情好,也巴望着能整日相守?”陶晴终于开口,果然装弱智的白莲花什么的难度系数太高了……   “正是。”华纤凌急切地给予肯定,可又觉得如此急切实在不妥,于是便加了一句,“比如我和匀匀如此投缘。”   阿噗——还好自己没喝水,陶晴想着,也跟着露出一个“相见恨晚”的笑来,还好陶天一直把自己包装得对怿王毫不动心,郡主大人应该不会起疑吧,毕竟自己见怿王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陶晴看着中天的明月,十分惆怅,因为陪着一个故作少女娇羞的小丫头片子谈情说爱,真的是丢尽她这张老脸了,不过好在郡主大人并不是个话唠,半个时辰后就道:“虽说眼下谈性正浓,可若是再不送匀匀回去,怕是你那丫鬟该着急了。”   陶晴顿时如蒙大赦,被郡主大人引着回了暂住的小院,而落蓝果然已经同落碧一起站在院里等着自己。   等华纤凌一转身离开,陶晴立马扎进屋里,问落蓝:“如何?”   “是怿王爷,不过因为有人看守,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只是在房顶上看了看,总觉得怿王的情形不太对,好像……中了什么迷药,只是看他眼神,应该神智尚在,或许是因我赶到时,药效正开始减退。”   我就说嘛,他那么有品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同华纤凌花前月下呢!陶晴心情一时大好,森森觉得眼下正是第二次英雄救美的大好时候,于是问:“可能将他救出?”   落蓝这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眉沉思了一会,才道:“我同落碧联手的话,应该可以,只是王爷中了迷药,要救出府的话确实困难了些。”   “那从府里带来的人呢?”   “他们同侯府下人住在一起,若要出来,怕是会引人怀疑,若是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陶晴皱眉在桌边坐下,“想来那永昌侯必定不知道她闺女做的这些事,华纤凌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了,你们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把人弄到这里来?”   落碧落蓝对视一眼,点点头道:“可以一试。”   “你你们去罢,切记不可恋战!及时抽身为上!”   两人领命出去。   陶晴在屋里却坐不住了,虽说这永昌侯没有实权,可到底占着这个侯爷的名头,府里的侍卫下人就算好吃懒做,质量上不及宣府,可数量上却不会输……   在她第三次剪完烛花后,终于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这么快,肯定不是落碧她们,莫不是拿华纤凌杀了个回马枪?也换既然不在房里,她还是主动去外面迎接的好,想到这里,她煎好朝门口奔去,推开门却愣住了,因为披着一身月光站在眼前的人,正是怿王怀珺!   陶晴眼睛扑扇扑扇眨了两三下,才回过神来,看到后面的落碧落蓝,于是赶紧侧身让出路来,低声道:“进来说话。”   落碧落蓝赶到后就点了看守的穴道,要去救王爷大人,谁知王爷大人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外走呢,落碧取了随身带着的醒神药,给他服下,因为不用再让两个姑娘驾着他了,三人步履匆匆地绕道小路往回赶,也并没有多耽搁功夫。   陶晴长出一口气,道:“宣匀自作主张,万望王爷不要责怪。”   “说来惭愧,今日竟不小心着了道。”话虽这样说,可他脸上却全无惭愧的表情,照旧的云淡风轻“又蒙你相救了。”   这王爷的侍卫还真不怎么样呢!陶晴倒了杯茶递过去,“王爷客气,无事就好。”   怀珺笑着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刚想说什么,旁边立着的落碧落蓝皱眉对视一眼,便附在自家小姐耳边道:“有人过来了,还不少。”   “去拦着。”自打下了救人的决心,陶晴早就想到了对策,又吩咐:“不可动粗,不可让他们疑心你们,实在拦不住就放进来,我自有安排。”   “是。”   怿王看了她一眼,又笑了:“将军府果然人才济济。”   “王爷说笑了,只是我向来做事不太牢靠,哥哥不甚放心,才派她们看管着我。”她起身,绕过屏风,放下半帘床帐,回首看着他道:“委屈王爷了。”   怿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以没有问也没有说什么就上去,躲了进去。   外面传来粗犷的男声:“侯府丢了贵重之物,郡主下令搜查,还请宣小姐能给个方便。”   落蓝道:“可我家小姐已经要睡了。”   “请方小姐给个方便。”   陶晴刚刚将腰带解下来,正在脱那束腰长袍,只好回身隔着屏风对着院子道:“我确实睡下了。”   那人得了上头的指令,自然是不会轻易罢休,坚持不卑不亢:“侯爷下了命令,还请宣小姐能够体谅小的。”   陶晴将长袍丢在床上,冷哼一声,沉声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今日请我来,就是为了搜我不成?!将军府比不上侯府,宣家也不及华家,可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落碧道:“我家小姐的话再清楚不过,诸位还是请回罢!”   那人继续不卑不亢,道:“若宣小姐不愿移驾出屋,在下也只好硬闯了。”   说完这话,那人大手一挥,直接将落碧落蓝给推到一边,然后“砰”的一掌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绕过屏风,然后,然后就不动了……   因为镇国大将军的妹妹,宣家大小姐此时只着了素白的中衣站在那里,确切地说是宣家大小姐正在脱中衣,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这下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宣家小姐慌乱地将褪道肩部的衣服穿回去,两颊通红,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两眼含泪,怒喝:“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闺女难得有机会出卖一次色相,可惜对象却不是王爷大人,好可怜……   今天还是爬来网吧更新,因为还要赶回去,现在天又很黑了,实在来不及,明天再回复各位亲的留言。   某冈爱你们~!   某冈既然说从昨天恢复日更,那就一定说到做到啊~!   正文 第79章 演得一手好戏   那人不过是奉了自家郡主的命令过来搜查的,哪成想遇到这种事,顿时觉得自己项上人头多半不保了,镇国将军把妹妹捧在手心里宠着这件事,全京城怕是只有聋子不晓得了……   他不由得落在冰冷的绝望中,整个人硬是呆了一秒钟,直到听见宣家小姐的喝斥,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忙躬身退了出去。   落碧、落蓝听到动静忙冲了进来,只是当她们冲进来时,看到的却是自家小姐满面苦楚,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两个丫鬟看得心惊肉跳,忙冲上去,嘴里哭喊道:“小姐——”   两人抹着眼泪将陶晴抬到床上,然后落蓝守在床边一个劲地哭喊:“小姐,你莫要吓我啊,小姐……”   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护院此时正如霜打的茄子般立在院子里,想着若是镇国大将军开口要自己的小命,郡主是否能够保住自己……   落碧却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从屋里冲出来,取出了小木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几声,片刻之后,从宣府带来的下人就急急地赶到了,背朝陶晴的房门站得那叫一个气势十足啊!   陶晴本来的目的就是讲事情闹大,闹到永昌侯耳朵里,那么陶天赶来的时候,一切才好解决啊,到时候不管华纤凌说什么,她老子应该都不会理她吧?   果然,侯府护院同宣家下人的阵仗刚拉开,老侯爷就携着老婆匆匆赶来了,忙问除了什么事。   落碧两眼通红,急怒交加,咬着唇道:“落碧不过是宣府一个丫头,着实够不上同侯爷说话,可如今却不得不说,否则就只能看着自家小姐被人家欺凌至死了!”   看她的怒气那么实在,又见宣家下人那阵仗,侯爷自是明白多半是侯府的人捅了马蜂窝,可他堂堂侯爷确实不便跟一个丫头多言,只得由了老婆出面,老夫人在心中掂量了一下镇国将军的分量,和颜悦色地道:“好丫头,到底出了何事,谁惹你气成这样?”   “我有什么好气的,要被气死的是我家小姐!”落碧冷哼一声,看着没眼力劲还杵在院子里的护院,道:“我家小姐自来是身子娇弱,前些日子又因染了风寒而旧疾复发,即便如此还是赴了英华郡主之约来此做客,可你们呢……奴婢倒想问问侯爷,贵府到底丢了什么稀有之物,竟让护院们硬闯小姐卧房?!”   剩下具体情形,她没再讲,但是话说到这里,对方若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侯爷一张脸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说得变了色,可如今到底是自己理亏,他又奈何她不能,只得回身看着家丁,喝问:“谁借你们的胆子,敢惊扰宣小姐?!”   落碧在一边嗤着鼻子嘀咕:“惊扰?可真会避重就轻呢……”   她话音未落,落蓝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整个人急得都要哭出来了,道:“不好了,小姐……小姐急怒攻心,怕是引了旧疾,眼下已昏过去了,怎么唤都唤不醒,连脉搏也愈发地弱了……”   这下子,侯爷可真慌了,宣匀轰轰烈烈地进了侯府,如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家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于是连忙转身对下人道:“还不快去给宣小姐请大夫?!”   “侯爷还是免了,只怕我家小家福薄,受不起这样的礼遇,若是看到你们,只怕再动怒气,就会……”她话说得狠毒,可脸色却愈加不好了,转身对落蓝道:“你好好看顾小姐,断不可再让她受刺激了,我亲自回府一趟,禀明将军,也好带万大夫过来,小姐的病向来靠他调理的,但愿……”   永昌侯这下却为难了,放落碧回去只怕镇国将军会跟着赶过来,可若是不放,宣匀真出了问题,结果只怕更糟,两弊相衡取其轻,他转刚想转身吩咐管家派人去,落碧却不由分说,拉了宣府驾车的车夫,直朝大门而去了……   外面可以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此刻陶晴屋里却静得出奇,她两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前起伏呼吸也越来越缓,怿王立在屏风后面,垂首看着床上“昏迷”的人,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将药服下去,他多半都要信了落碧落蓝的说辞,只是这药的效果如此好,怕是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也十分重罢……   “小姐,坚持住,将军就快来了……”落蓝又唤了一遍,才自言自语般道:“虽说是服了药,可是昏迷和承受的痛苦却是真的……”   怿王知道这话是对他讲的,若是早知道她会用这种法子帮自己脱困,那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下这个赌注的……   不多时宣将军就带着四五个人来了,侯爷忙出去迎接,可陶天一张脸却绷得死紧,一言不发地到了小院子里,守护在门口的宣家人看到后,忙躬身行礼,道:“小的无能,请将军责罚!”   陶天也不管他们,也不答话,眉毛却皱得更紧了,只回身对着一个郎中模样的年轻人道:“有劳万先生!”说罢两人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由于先前一直担心侯府会强塞大夫进来,落蓝一直不敢给陶晴喂解药,刚刚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才将解药给小姐服下。   那“万先生”上前随意看了两眼,便装模作样地道:“小姐本就气虚血亏,刚刚又急怒攻心,引得旧疾复发,眼下确是十分棘手的……”   永昌侯到底是当今国丈,即便是华家下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范不着站在这里干等,于是便同老婆去一边的石凳上坐着,干等……   陶天趁着等解药发作的时间,赶紧将事情安排了,这边刚弄好,那边陶晴就悠悠地转醒过来了,看到他,就弱弱地喊了声“哥哥”,声音委屈得不得了。   陶天眯着眼晴瞪了她一眼,可当着怿王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让落蓝帮老妹穿衣服。   等衣服穿好了,陶天将扼死自家老妹的冲动给硬生生压了下来,又调剂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才躬身将陶晴抱起来,往外走。   永昌侯一听到动静,忙起身走了过来,看见宣家小姐醒了,心中一颗石头这才落了地,先前虚浮的步子顿时稳健了不少,上前表态:“此事错在华家,老夫自会给将军一个交代!”   陶天打了个眼色,宣家其他人便默不出声地转身朝院门口去了,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冷着脸开口:“侯爷此话怎讲?莫不是要我将妹妹嫁给侯府一个下人?”   杀气,明明白白的杀气立即袭来,永昌侯赶紧解释:“将军误会,老夫绝无此意。”   “那就好,若今日之事走漏半个字……将军府虽不及侯府,镇国将军也比不得国丈爷位尊权重,可即便如此,宣骆却不能眼看着妹妹被你华家给欺负了去!”   “宣将军言重了,老夫用华家起誓,今日之事决不会让外人知晓一句!”   陶天目不斜视,然后就抱着陶晴离开了,临了一个字也没留下。   眼看着宣府的人都走远了,永昌侯才回过神来,让人把郡主请到书房,他早知道这是那个宝贝女儿惹得祸,只是刚刚当着宣府的人,他若真的追究起来,只怕那宣骆是不会放过自家闺女了,这才将事情一肩担了下来,甚至偷偷传令将郡主软禁在屋里。   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仔细地想了又想仍然没能想起岔子出在了哪里,于是便问自己老婆。侯爷夫人想了想,试探地道:“那个丫头不是去通知宣骆了么,并未见她回来,可刚刚从屋里出去的人中却有她……许是先前趁着人多进去了,我未留心……”   等上了马车,陶天便将抱了一路的某人给丢在了座位上,然后甩了甩手,在旁边坐下。   旁边的“万先生”终于除了冠帽,去了伪装,露出本来那张俊极舒雅的脸。原来,“万先生”就是落碧伪装的,只是她在鞋子上做了文章,将自己的身形扮得同怿王差不多,然后借着诊病的机会进屋,再把怿王扮作看病郎中,自己恢复落碧的身份。   陶天也早做好了准备,若是侯府的人问起,就坚持说是落碧跟着自己进府的,没想到侯府的人看落碧进进出出,竟没有心思留意,反教自己捡了个便宜。   三个人坐在车里,数陶天脸色最不好,他想了想,还是对着怿王道:“听闻王爷着了华英郡主的道,可依着王爷的为人,恢复自由后,只要端出怿王的身份,将那永昌侯问上一问,此事不就解决了么?何需费如此周折?”   “说来惭愧。”怀珺露出一个颇无奈的笑来,“无论如何,只凭空出现在侯府这一件便有些说不过去了,保不齐那华英郡主会颠倒是非说本王为见她而潜入侯府;即便她不这样说,也难保永昌侯真的会将本王放在眼里,到时候若是给我扣个‘贼喊捉贼’的帽子……”   陶天也笑了,十分理解的样子,嘴上却问:“可于名声,王爷素来不甚看重,潇洒得紧,今日又是发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君来了,今天来看基友,住在酒店里,有网有笔记本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啊~!!   关于本章最佳男演员奖和最佳女演员奖,请大家积极参与提名!   谢谢!   正文 第80章 进宫的好处   怿王也不避讳,回答得甚是坦诚:“将军倒是了解我,虚名又有甚要紧的,不过永昌侯府到底还有位皇后娘娘,若华英郡主有意将事情闹进宫里,进而上达圣听,总是件麻烦事。”   这是怕华英郡主拿他私自进侯府“幽会”说事,然后请求赐婚么?陶晴看了自家老哥一眼,闷不住就乐了,王爷大人,早有人为防这一招而提前下手了,您当真多虑了啊……   陶天看他说得坦诚,态度明显好了些,道:“侯府那边今夜倒是不会再有什么大动静了,只是府外有心人的眼睛拍少不了了,如此,只得委屈王爷先歇在寒舍了。”   “多谢将军收留。”   为防着外面真有沿线什么的,陶天再一次将自家老妹从车上抱了下来,他本来打算大门一关就松手的,可想到王爷大人还在边上呢,只得将苦肉计进行到底,一路将人抱进了肆晴居。   此事因他而起,怿王也一路跟着,眼看着陶晴要被抱进屋里了,才开口,却简单得很:“请姑娘好好修养。”   陶晴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点噎个半死,最后却只能“虚弱”地点点头。   等人都走了,她才摊在床上,脸都能挤出苦瓜水了,“哥哥,抛开他被我摸了抱了这件事不说,可好歹我也算是救了他两次啊,怎么还是这个态度呢?要是他救我两次,我早就以身相许,将人扑倒了!”   陶天胳膊肘正在打着圈放松肩膀上的关节,以实际行动证明老妹确实很重,此刻听见这话,却怔住了,转了半圈的胳膊僵在半空,他眯着究竟将某人上下扫视了一遍:“你有本事说到做到么?有的话,我立即给你制造机会。”   陶晴两眼空洞装发呆,将这问题自动忽略了,片刻之后又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啊?”   陶天本想趁机打击她几句,可想到这货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军心不稳,只好以安抚为上,反问:“没发现他对你的称呼有什么变化么?”   陶晴那两只死鱼眼立即活了过来,发出瘆人的光,“对啊!原本他喊我宣小姐,后来宣姑娘,刚刚好像是去掉了姓!”   陶天在旁边挤出个高贵冷艳的冷哼。.   陶晴心情正好,也不跟他计较,继续自我洋溢:“就是说嘛,我陶晴出马,哪有搞不定的事情?吼吼!”   陶天简直不忍直视,于是开门出去了。   由于“抱恙在身”,陶晴早早休息了,是以,第二日便醒得有些早了,于是让落碧帮着简单梳洗了一番,把头发绑好,穿上家常衣服,带上落蓝就出了门,如今形势大好,她决定趁热打铁去碰碰运气,便去了翠湖。   此时旭日东升,一湖清水便泛起了灿烂的波光,如同天上那揉碎的朝霞,她便坐在这湖中亭里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则站在绿树掩映中看着她……   大约是一刻钟,或者是两刻钟,陶晴慢慢的发起呆来,只是她呆得正聚精会神,怿王却沿着上次的那条小路走过来了,将身影投映在这一片翻着日光的湖水里……   陶晴看到他后却没有立即行礼,但还是起了身,等人到了跟前才福□子,“见过王爷。”   “都说不必客气了,此处又没有外人,况且你又抱病在身。”怿王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又问:“身体可好些了?”   刚生病就跑了出来,确实有些不太合当,陶晴笑笑:“只是当时难受些,如今已无碍了,只要多加修养便是,急不来的。”   “一再累及姑娘,十分过意不去。”怿王隔着袖子,扶着她坐下,又道:“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请姑娘定要给在下一个报答的机会。”   这许诺可真有点值钱,不要说推脱了,陶晴恨不得拿把锤子将此话定在石板路上,于是忙道:“好,若有这一日,宣匀定不会客气的。”   怿王听闻这话就笑了,这是个不太疏离的笑容,但也并不让人觉得亲切,他默了默,又道:“只是这次的事情,怕是会累及姑娘名声。”   “我也算是将门之后,又自小在市井长大,比不得那些书香世家的小姐,对这些个倒并如外人那样看重,是以,王爷着实无需如此耿耿于怀。”她说得十分自然,好像真的怕他又什么负担一样,于是又加了一句,“哥哥也不是那种人。”   “这却是实话,你们兄妹教我羡慕得紧。”   “王爷说笑了。”陶晴忽然想起了什么,“王爷可是饿了么,平日里我向来是等哥哥下朝后采用早饭的,听哥哥说王爷并不常早朝,向来用早饭的时辰该比我们早些。”   (陶天怒:“每天早朝回来后,某猪还没起床好么?!”)   看她将此事说得专门人郑重其事,怀珺忍不住笑笑,道:“无碍的,客随主便就好。”   陶天回来换下戎装才到前厅来,其实一回来他就从管家那里听说了自家妹妹勾搭王爷的事,眼下看两人已坐在厅里,便觉得还是提醒下妹妹的好,于是道:“匀匀这两日身体不好,就不要出门了。”   “哥哥所言甚是。”陶晴十分顺从地应了下来,然后立即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就等两日之后再出去吧。”   陶天眯着眼睛瞅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等饭后又对怿王道:“听匀匀说王爷曾上门找臣下对弈,只是那日我恰好醉了,今日来一局可好?”   “恰如我意。”怿王起身,又道,“只是给府里送信的事情……”   依着怿王的身份,只怕他的侍卫早就知道人在这里了,可人家没有“私会”那是表示对将军府的信任和尊重,陶天哪里不明白这个问题,于是赶紧给对方铺好台阶,“我立即让人通知王府,请他们驾马车‘送王爷来宣府对弈’,其后,等王爷尽兴了,再随他们回去就是。”   怿王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道:“如此甚好,只是又给将军添麻烦了。”   他们两人在亭子里下棋,陶晴以“学习”为由强行要求围观,陶天有他的安排,于是便低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两人下到一半,郑管家便匆匆地来了,说是“怿王爷”驾到。陶天淡淡道:“怿王既是来对弈的,怕是要多呆些功夫,便让王府的马车进来罢。”   郑管家自是领命下去了,可片刻之后又折了回来,道:“禀将军,永昌侯府公子华侍郎连同其妹华英郡主递了拜帖,说是要探望小姐。”   陶天持着黑子的手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停顿,直朝目的地而去,待“啪”一声轻响落在了棋盘上,他才开口:“去告诉他们小姐重病未愈,见不得外客,请他们回去罢。”   郑管家明白,道了声“是”又悠悠地去了,脚步全不似先前赶过来时那般利落了,这客人,让他们多侯一时也是应该。   两人又走了十多步,陶天抬起头看着陶晴,浅笑着道:“饭毕已有半个时辰了,匀匀该去吃药了。”   “不急的,看完这盘再去也可以的。”   陶天点点头,却扭转视线,吩咐落碧:“把小姐的药送到这里来。”   切,送到这里来,是给怿王看的,那就得真喝了啊,陶晴撇撇嘴,起身离开了。   “令妹是真病了?”怀珺落了子,又伸手摸了一枚白子出来,好像这话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别人既是随口一问,陶天自然也是随口一答:“昨日虽及时服了解药,但到底还有些余毒,总觉得清一清,才安心些。”   “嗯。”怿王吃着棋子摁在棋盘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郑管家第三次过来,十分平静地禀报:“华侍郎说面见将军,将此事说清楚也是一样的。”   虽说你家有个皇后,可出了这样的事,不拿拿乔怎么行呢,陶天想也不想,就道:“告诉他们我在照看匀匀,无暇会客,有什么话说于你听也是一样的。”   “是。”   这谎说得不好,怿王爷的马车进了宣府这件事外面的人定然早就知道了,可陶天要的就是这效果,老子明明白白告诉你,老子就是偏偏不见你,谁叫你惹了我呢?!   不到午时,怿王就坐着马车离开了,脸上满是不尽兴的遗憾,为了告诉外人,下棋之行没有达到目的……   接下来的两天,陶天都蹲在府里“照顾”妹妹,而陶晴也遵从约定,望穿秋水般地等着“两日之约”过去。   两日之后,她让落碧落蓝将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然后就准备出去低调地遛上一小遛了,却不想接到了从宫中传来的旨意,好在不是一言九鼎的圣旨,而是懿旨,不过既然是华皇后的旨意,也好不到哪里去,请她去后宫一趟,当然旨意上说的比较好听,什么“因宣家长女有灵气富文采,巾帼不让须眉,特宣进宫”之类的好话说了一大堆……   陶天将她瞄了一眼,笑嘻嘻地凑上来,“我竟不晓妹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难怪今日穿得如此齐整,竟是进宫的行头啊!”   “你明知道我穿成这样是为了去玩,又不是为了赴鸿门宴……”陶晴眼下比霜打的茄子还不如,只是有气无力地望着老哥,可怜巴巴地喊:“哥哥——”   “呦呵——只要陶大小姐出马,哪有搞不定的啊?堂堂怿王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区区皇后娘娘?”   记仇真心不是好习惯啊!陶晴最见不得他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一跺脚一挺胸,气呼呼地对着他说:“不就是鸿门宴么?who怕who啊?!”   说完就冲出去找人备轿子去了,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反正就算她捅了娄子,陶天那货也得不了安生,哼,who怕who?   不过她还是在轿子里,将事情从头到尾地滤了一遍,她“认祖归宗”也有段时间了,这皇后娘娘只当不知道,如今却有表示了,多半是为了前两天的事,华家人上门被拒门外的事,她也知道……   可这样一件事,竟劳烦皇后娘娘凤体亲自垂问,只能说明宣骆手上的实权应该不是一般的大啊,华家也不是一般的想求和啊!   那么自己岂不是就真的有恃无恐了?到底她应该不会这时候动什么手脚,因为不管她手脚多干净,撇得多清,宣府都会把她当做目标……   想到这里,陶晴立即心情大好了起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就只能算的上个凤毛,真正有分量的还是兵权啊,“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   看人走了,陶天却不闲着,转身吩咐:“去探探,看是不是按来时的路回去的。”   那人自是领命去了,三刻钟后回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陶天终于安心了,因为昨夜某人好像又出城了,这个时辰差不多正好已经进城了,人家是金贵人物,必然是要走那条路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稍后就可以知道了。   于是,某人又开始入戏了,开始在翠园“急得转圈子”,可他转了刚刚三十七圈,郑管家就引着怿王过来了……   对于进宫这件事,陶晴向来熟悉得很,可因着不同时空里的规矩并不全然相同,她便多少有些忐忑了,好在有宫人一路提点。这明显是皇后的意思,免得让她出错,如此看来,百分之九十九不会为难自己了……   当腿都要走细了的时候,陶晴终于被人带到了中宫门口,早有宫女等着,引她进去,先前送他来的那批人便原路返回去了。   穿过回廊屋宇,才到后殿,陶晴见了上面端坐的人,也不好直直地打量人家,只好先跪下,将平民叩拜皇后的大礼行了,嘴上只挑最简单的说:“民女宣匀见过皇后娘娘。”   “宣家妹妹赶快起来,不要多礼。”   说话声很柔和,这些人就爱玩虚的,人都将礼行完了,又非说不用多礼,这是找抽的节奏么?陶晴依言站起来,道:“谢皇后娘娘。”   “赐座。”皇后娘娘说完,又对着她道:“听纤凌说,宣将军前些日子把妹妹带回来了,本宫也甚是欣慰。说起来,你和纤凌年纪相仿,两家又素来交好,我叫你一声‘宣家妹妹’也是应该。”   陶晴垂首道:“娘娘此话要折煞民女了。”   “无需同本宫说这些见外的话,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   人在屋檐下,只能给她瞧个够了,陶晴抬起头,顺便不着痕迹地打量那华纤凝,不得不说她长得极好,眉眼间与妹妹华纤凌有些相似,是个典型的美人胚子,只是唇上的胭脂红得稍稍有些刺眼了,女人若开始浓妆,多半是因为开始畏惧岁月这把杀猪刀罢……   上面的人大约是端详够了,这才开进口:“果然如纤凌所说,英气又不失灵韵,不失庸脂俗粉可比。”   这左一个华纤凌又一个华纤凌,是在故意提点自己么?陶晴只装作不知道,“民女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此话不是本宫说的,都是纤凌那丫头说的,这丫头是当真喜欢你呢,昨日进宫时还来这里抹眼泪,说是因为府中下人不知轻重,惹你生气了,在本宫跟前哭得很是伤心。”皇后娘娘说完,还恰到好处地叹了一声,又稍稍顿了顿,才捏着情绪继续,“她那孩子平日里是任性了些,可对你却是存了交好的心思,为人姐的总不好看着妹妹那副模样,本宫之才将你请来,权当个和事老了,宣家妹妹以为如何?”   明明就是担心宣府会跟侯府过不去好么?陶晴也不揭穿,只是垂首道:“皇后娘娘明鉴,民女不过是因为旧疾复发,而被哥哥勒令于家中休养,是以,未能如往日般去拜见华英郡主罢了。”   皇后娘娘闻听此言立即时露出一个很有技术含量的笑来,因为笑得十分含蓄内敛雍容无双,可即便是含蓄至此,她还是准确地表达了自己满意至极的心声,“竟是如此么?本宫那个妹妹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看来本宫这和事老是做不成了呢。”   皇后娘娘当真厉害啊,四两拨千斤,将“旧疾复发”这四个字给彻底无视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由于陶晴十分节省口水,导致皇后娘娘将独角戏演得十分辛苦,到最后演不下去了,只得开恩,将人给放了。   等走出正殿,外面正飘着蒙蒙丝雨,早有宫人取了伞出来,替他撑着,陶晴不屑地皱了皱鼻子,都是些红枣和棒子的老套路,说些好听的话拉拢拉拢你,却高高坐在凤位上,开口闭口都是“本宫”,本小姐才不鸟你那套呢!   一行人往前走,可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宫人们就停住了,弯腰行礼。   这个连早朝都不用上的人向来鲜少进宫,如今这个时辰却站在这里,也着实太巧了些……陶晴心里想着这些,不由得就怔了一怔,是以,她的行礼就比宫人晚了半拍,那人扭头过来,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怿王怀珺正擎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立在蒙蒙雨气里,硬是将这方天地给站成了一帧水墨烟雨图,他让众人起了身,才兀自摇摇头,道:“许久未见这细雨,一时多看了两眼,竟忘记了赶路。”   没人敢接他的话,不过他好像也不为别人回答,说完便缓缓转身,迈步朝宫门去了。   陶晴跟在后面,步子渐渐慢了下来,隔着五六丈的距离,看前面那个浸在水雾里的身影,想起西松观外面的大雾,这样神仙似的人物人竟生在帝王家,真是可惜了……   她叹了一声,很轻很轻的一声,若有似无,可呼出的气息却立即被雨丝缠住了,卷挟着雾气,向前面袅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要命得很啊……   已经这个时间了……   再也不要做这种蠢事了~!!!呜呜呜……   话说这算男女互动么?   女主因为他而同侯府闹掰了,被皇后请进宫……   然后他便来了,下着雨,撑着伞,等在她必经的路旁,等见她平安,就沉默着离开了……   两个人隔着十六七米的距离,隔着漫天的蒙蒙水雾,和丝雨如愁……   正文 第81章 王爷终于发话了   陶晴上了轿子,在轿子抬起的那一瞬间,也听见了铁掌的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答—答——”的声响,这是这声响被雨雾隔了开来,在她的正前方不急不缓地响着,好似手表上秒针行走的声音,让人不由想起那段很有名的小句:   我答答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过客   她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了,又慢慢地平静了,绵绵细雨的天气总是特别适合人浅眠,于是她便毫不费力地睡着了。   可是难缠的湿气穿过轿子上的门帘,透了进来,凉凉的,教人睡不踏实,是以,等轿子一停,她就醒了,赶紧挑帘往外看,落碧落蓝正持了大伞候在一边,然后就是宣府门口的那两尊石头大麒麟,除此之外,雾蒙蒙的大街上便再没有什么了,果然只是凑巧了而已……   那颗随着轿子颠簸了一路的心也随之着了地,她“呵—”了一声,故作轻松一般的……   肆晴居被雨丝洗得格外干净,陶天此刻正怀着满腔的闲情雅致坐在屋里,看到她进来,便挥挥手让丫鬟打热水去了,悠悠地问:“见到了?”   陶晴猛然想起进宫前某人的无动于衷,在门口顿了顿,才故意加重脚上的力度,踏了进来,抬着眉毛阴阳怪气地答:“是啊,见了皇后娘娘,还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真对不住您啊。”   陶天完全无视敌人的愤怒,继续悠悠地道:“说的不是华纤凝,而是怿王怀珺。”   “你什么意思。”   “虽然认定皇后不敢真把宣家的人怎么样,可我还是想让宫里的自己人去探探风声,谁知还没有吩咐下去,你那未来的夫君就巴巴地跑来了。所以吧,我就琢磨着,既然有现成的外人,何必用自己人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是?”   竟不是凑巧,而是有意的?为了显得自己更波澜不惊些,陶晴大咧咧地在陶晴对面坐下,将陶天手上的茶夺过来,一饮而尽,“您还真会合计啊,不过也是,你向来擅长节约力气,然后可劲地折腾别人。”   “这话就不完全对了,欠下的人情总要还的,所以哥哥决定大出血,请王爷好好吃一顿。”   “开口的人不是我,此时和我无关。”陶晴赶紧撇清干系,搭在膝盖上的手发现长袍有些润湿,应该是走在宫里那段时间雨伞没有挡好,皱皱鼻子,果然有些不畅了,于是又道:“一路都湿嗒嗒的,我要换干衣裳睡觉了。”   滔天无辜:“你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陶晴进里间换了身干爽的家常衣服,就躺到床上去了,本来瞪着两眼发呆,后来就阖上了,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搭了什么在自己身上,那人嘴里还说什么“这时候感冒是不错,可我就是心太软”……   陶晴这一睡就睡到了差不多未时,可睁开眼却觉得太阳穴有些紧。落碧见她醒了,忙过来道:“将军说小姐奔波辛苦,便没让人唤你起来,只是现在已过了时辰,小姐想吃什么?”   嘴里又干又难受,陶晴坐起来砸吧砸吧嘴道:“先给我杯热水罢。”   那丫头听了吩咐便转身叫院里的丫头倒水去了,陶晴撑着个昏昏沉沉的脑壳等在那里,等落碧都将水端道跟前了,才抬手去接,喝完又躺下了,有气无力地说:“我再躺片刻就起。”   刚从外面进来的落蓝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上前看陶晴双眼无神,两颊发红,忙将手伸进她被子里摸了摸,眉头就皱起来了,回身对落碧道:“快去请大夫过来罢,小姐怕是受凉染了风寒。”   落碧问题此话,眉尖也跟着蹙了蹙,赶紧转身出去了,派人去请大夫,又亲自打了伞去通知将军。   陶天赶过来后,看到老妹那个样子,急忙拿手轻拍她的脸,小声说:“别睡了,会睡傻。”   “别搞得这么严重,怪吓人的。”陶晴睁开眼,“我就是不愿动,精神清醒得很。”   不多时大夫就进来了,落碧早盖了一方丝帕在陶晴的手腕上,老先生隔着丝帕诊断清楚了,道:“小姐乃是染了风寒,又未进食,致使体虚神乏,先用些暖身清淡的吃食,再服两贴药便无碍了。”   等人走了,陶天看着无精打采的人,叹口气:“看你这样子,还以为要入膏肓了呢,既然没甚要紧的,晚上就出来接客吧。”   这话说得怎么跟老鸨似的,陶晴抽抽嘴角也不搭话。   “是你未来夫君,不管怎么说,人家今天总算是为你淋雨进了趟宫,你好歹得露个面。”   将军府就是人多好办事,没一会,落蓝就端着新出锅的松软馒头和一碗白粥进来了。   为了让某人答应“接客”,陶天立即狗腿地将东西接过来,道:“我喂匀匀,你们先下去罢。”   如大夫所说,吃完半个馒头并一碗稀饭,陶晴果然觉得精神好多了,心情也轻快起来,能趁机折腾到陶天不容易啊……   吃完药又睡了个把时辰,狠狠发了汗,陶晴果然觉得身上轻快多了,于是又让人打了热水进来,泡掉一身的汗渍,这才换上家常的衣服,简单地梳了头发,反正怿王平日在府里见到的自己也是这身行头。   酉时刚过,怿王那辆低调的马车就停在了宣府门外,陶天亲自出去将人迎进来,自己陪着,直到临近上菜了方派人将小姐给请了出来。   陶晴进来后,便到怿王跟前行了礼,道:“宣匀见过王爷。”   怿王起身,往前踱了一步,笑笑,“此时不是在外面,不必如此多礼。”   既然是酬谢人家,还是把话说清楚得好,陶晴起身,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宫中回来,才听哥哥说,今日因为宣匀叫王爷受累了,宣匀没甚好回报的,只能行礼权当谢过了。”   “不过是进宫一趟罢了,不及姑娘两次救命之恩,再者,我也确然许久未见皇兄了,如姑娘先前所言,此事以后便不要提了。”   确实不该提了,不然好像故意点拨他记着自己的救命之恩一样,陶晴笑笑,“好,再不提了。”   看下人开始上菜,陶天便怿王道:“知道王爷素来不好山珍海味,便让人备了些家常菜色,好在都是厨子擅长的,王爷不要嫌弃才好。”   陶晴本以为这是他谦虚的说法,却发现端上桌的竟真是六道家常菜、一个鱼汤,最后还有一碗白粥……   那碗白粥让她格外颓败,因为从泡澡的时候,她就开始盼着这一顿了,结果……   陶天扫了她一眼,柔声道:“匀匀染了风寒,就清淡些罢。”   陶晴看了看眼前的糖醋排骨,嘀咕:“已经无碍了。”   “今日才害了风寒,怎会好得如此快?”陶天又入戏了,脸上的温柔简直要闪瞎人的狗眼啊,“匀匀乖,莫闹。”   闹你妹啊!   怿王将筷子放下,竟跟着很慎重地道:“既有病在身,还是暂且忌口得好些,也不急在这一顿。”   ……   陶晴认命地拿起勺子在粥碗里轻轻搅了半圈,就见到郑管家急急跑进来,道:“姜维公子来了。”   又是那个冒牌“男配”么,陶晴十分鄙夷地扫了老哥一眼。   “快请进来。”陶天那货却完全不自觉,兴高采烈地吩咐完了,才“意识”到已经有贵客了,只好扭头问:“王爷不介意罢?”   怿王依旧回得彬彬有礼:“将军客气。”   姜维进来看到怿王并未现出诧异神色,是从潇洒从容地上前行了礼,想来是郑管家已经在过来的路上提点过他了。   早有丫鬟新递了碗筷上来,看着怿王和姜维,陶晴却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便盘算着,再吃五口就闪人,可当她第四勺刚入口,就听见姜维少爷发话了。   他扭过头来,收了一贯的玩笑,十分认真地问:“匀匀真被华英郡主欺负了?”说完不等她回答,又扭过头来埋怨陶天,“这么好个妹妹,怎么不护好了?”   “市井谣言岂是可信的?”陶天端着宣骆的架势,笑笑,“你几时见我让自家人被外人欺负了?”   “那倒是,我思量着也无人敢在老虎头上搔痒。”姜维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嚼完了,似是又想起什么,扭头对陶晴道:“匀匀记住了,在外面碰到什么事情,又恰逢宣骆不便,找姜维哥哥也是一样的。”   这么容易被骗,话说姜维哥哥您到底是太信任假宣骆,还是真呆萌啊,这么单纯地热衷于刺激男主的“男配使命”,尊的大丈夫么?   陶晴觉得简直不忍直视,于是决定放弃第五口白粥,将饭碗往前推了推,道:“哥哥,我有些头沉,先回去了。”   陶天十分称职地起身道:“可要紧么?还是再请大夫看看罢,总觉得先前的那个先生看得不甚仔细。”   “哥哥,没有如此严重。”陶晴笑着起来,福了福身,道:“王爷同姜……维……哥哥慢用。”   可她才转身迈开步子,怿王却发话了,清清淡淡地道:“王府的大夫医术尚可,诊断也仔细,便让他来瞧瞧罢。”   陶晴听到这话,脚下差点一个踉跄,陶天那货却十分赞成,道:“匀匀两颊这样红,只怕入夜后悔发热,还是看看得好。”   她是觉得脸上有些热,可是真的只是个小风寒而已,被你们折腾下去,只怕会变成重感冒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王爷态度变化,还是很明显……的吧?   关键是闺女的态度也有转变哦,这个很关键啊,大家看出来了么?   正文 第82章 和哥哥吵架了   她刚想反驳,陶天那货又拿出了杀手锏,笑得柔情似箭,道:“匀匀乖,莫要闹。”   一直呆在屋里的落蓝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小姐回来了,忙迎出来,可是看到人的一瞬间,眉心也跟着蹙起来:“小姐莫不是又发热了罢?脸色怎这样红?定是风寒未愈,沐浴时又染了凉气。”   陶晴确实觉得脸上发热后背发凉,知道自己发烧了,可看到落蓝却像看到救星一样,上前握住丫鬟的手道:“落蓝,你精通药理,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向干脆利落的丫头,此刻却忸怩了起来,低下头,小声说:“我是精通药理,不过都是……毒药……和解药……”   “无碍,术业有专攻。”陶晴安慰完她,就头重脚轻地晃进了卧房,如一团棉花似的躺在床上,说来也怪,她洗完澡坐在屋里时是觉得后背有些凉,以为是刚从热水里出来的正常反应;坐在饭厅里也觉得后背发毛,心理上便认识是因为陶天那货笑得太阴测测了,结果……   落碧刚把熬好的药端进来,就见自家将军引着王爷,后面还跟着个先生模样的人进来了,忙上去行礼。   陶天问:“匀匀如何了?”   “小姐又发热了。”   陶天忙回身,对着后面的人道:“有劳柳先生了。”说罢便引着那人进屋去了。   落碧抬眼瞅了瞅被独自留下的王爷大人,小姐的闺房确实不宜让外面的男子出入,那应该上杯茶罢,可是站在院子里喝茶真的好么……   怿王闲闲地站着,好像在看着天边那几颗疏落的星星,又好像什么都未看,浅笑道:“你且去忙你的,我稍候片刻,无妨的。”   果然,片刻之后,将军大人和柳先生就出来了,又往中庭走了几步,陶天才开口:“柳先生直说就是。”   这柳先生倒是医德很好,没有看自家王爷的脸色就开了口:“宣小姐的先前便受过伤,且不止一次,元气接连受挫,加之心中积郁,眼下才会病来如山倒。”   陶天皱眉,“先生说病来如山倒?”   “是在下言重了,要单论风寒发热的话,不出两三日即可痊愈,只是后面的调养和纾解要仔细些了,须知固本培元要下的功夫就大了。”   怿王一直在旁边听着未言语,也未动,连着面上那抹云淡风轻都许久未动。   陶晴只是觉得浑身酸乏,但神志却清醒得很,见老哥进来,忙支使他:“帮我倒被温开水嘛。”   “切—”陶天转身去了,稍后右手端着杯子进来,左手扶着陶晴的肩膀坐起来,“姑奶奶,您千万别闪了腰,不然我就万死难恕了。”   陶晴从眯着的眼缝里将他瞧了许久,见对方闭了嘴,才满意地低头喝水,完了,故作高深道:“我总觉得吧,怿王让他府里的大夫给我看病,居心不纯……”   “这还用你说,哥是死么?”陶天丢了个白眼出来,扶她躺好,将剩下的杯子底吸干了,才把玩着杯子,漫不经心地丢出结论:“第一,他确实关心你的病状,怕庸医误人;第二,那柳郎中可不是浪得虚名,他想借郎中的手查看你身上的伤,看你前两次救他是真的毫无准备,还是早有图谋;第三,最简单,当然是要检查一下自己未来的王妃有没有遗传病、传染病、潜发病了……”   陶晴眉毛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还是忍不住:“泥垢了啊,陶天。”   “干嘛一生气就喊人家名字呢,多寒心呐。”某人拍拍自己的小心口,“反正吧,从此以后,他疑心应该小一些了。”   “他疑心很重?”   “哥拜托你,不要认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白痴好么,人家可是皇帝老儿的眼中钉,可还不是在那里安然无恙地钉了这么多年。”陶天将手里的杯子高高抛起,又轻轻接住,随口道:“老妹啊,这任务你要不想做了,咱就回去。”   “呦——都这会了,您才良心发现啊,那我真回去,你怎么办?”   “哥给你擦了二十多年屁股了,还差这一回?”   “能别在这里膈应我吗?”   陶天出了屋子,一路低着头往前走,怿王在饭桌上一开口,他便知道了其中深意了,所以没有送陶晴出来,免得对方生疑,永昌侯府那次的毒药,据落蓝来说确实是解干净了,不过是药三分毒……   关键是西松观外那一次,他确实不知情,陶晴也是真的中了山顶的毒烟,且受了伤,不过这还不是让他打退堂鼓的原因,他真正在意的是两样:西松观事件后,他便留心去查了查,最后竟然是皇帝老儿下的手;再者,那柳郎中说陶晴长期积郁在心,怕是和前几次的任务有关……   知妹莫若兄,他早就知道自家丫头是个嘴硬的主,尤其是在感情上,自己一再欠下了人情债,她要是真能转身就忘……才怪……   “呼——”陶天长长地出了口气,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总得给姑奶奶善后……   两天以后,陶晴风寒果然好了,接连睡了几日,精神也好得很,只是瘦了不少,这让她十分开怀。   又过了两日,怿王过来探病,陶天让人过来请她,那人却回话说小姐今日精神不济,睡着了……   再过了两日,陶天约了怿王再次去游湖,过来撺掇着她同行,陶晴此时正站在翠湖的亭子里,却完全没了当初勾搭王爷的热情了,懒洋洋地倚着亭柱道:“对面不就是湖么,还非跑到外面去看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折腾自己了?”   陶天也不还口,直接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幽幽地转了个眼波,一脸贼笑地道:“匀匀以为哥哥能否将你那王爷夫君给……”   陶晴不以为然地挑眉斜视他,静待下文。   陶天身子还朝前,只是回着头看她,一字一顿地问:“给掰弯了?能否?”   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身后的柱子好像滑了一下,害得自己差点跌个趔趄……   又可以赚得一日清静了,陶晴拿出好久未翻的志怪本子,看了个尽兴,这下午睡的时间便有些晚了,可她刚入睡还没有多久,就被人拍醒了,陶天道:“都这时候了,怎么还睡呢?”   因为刚睡熟,陶晴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听出是他的声音,翻了个身,面朝里,咕噜了一句:“走开。”   “你让我走我就走啊,我偏不走。”陶天捏着她一缕头发抖来抖去。   陶晴后脑的头皮都扯得发疼,而且每次想发作,头皮就舒缓下来了,可当她刚要回去继续会周公,头皮又被拉扯起来了,如此往复三四次,就算是纸人也该烧起来了,何况她还不是纸人,于是“呼”的一下子坐起来,腮帮子鼓得像个气胀的青蛙,恶狠狠地瞪着他:“你闲得慌啊?有这功夫,你能不能去干点正事啊?”   “正事?你看我像是做正事的人么?”陶天扬着一边的嘴角冷笑,“我可比不得你,该行动的时候就缩在窝里。”   他说到这里,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做恍然大悟状:“不对劲啊,你不是向来都很积极的么,如今怎么反倒拖沓起来了,还有,你这些天的情绪也反常得紧,难不成你真看上了怿王那小子?”   陶晴继续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陶天也不着急,歪着头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她:“别跟我说女人都有那么暴躁的几天,你正好赶上了啊……”   ……   陶晴嗤嗤鼻子:“他有什么好的啊,值得我看上?”   “他有什么不好的啊?”   陶晴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道:“没有季泽权大,未及黎牧钱多,比不上黎牧有钱。”   “嘿——嘿——嘿——”陶天笑得要多贱有多贱,等“嘿”够了,才道:“我家妹妹就是长情,果然还对这几个人念念不忘啊……”   最讨人厌的是什么?是自己一直掩藏不认的心事被别人说出来了,陶晴紧皱的眉头都要挤出小火苗了,可又无从反驳,胸腔里满是翻滚的愤怒,一时又找不到出口,只能在体内横冲直撞,不得安生……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陶天起身,也不低头,只斜眼睨着她,“要管不住自己的心,当初就不该进这一行!既然已经动心了,就索性拿出些魄力来,要么死藏藏死;要么就真的回头去找人家啊!”   “你管我怎样!我又没碍着你!”   “你没碍着我?那现在是我在拖后腿么,啊,对了,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三了,离六月十九还有二十六天了,到时候宣匀就该披了大红嫁衣做王妃了呢……”   陶天悠闲得紧,将这话说完了还嫌不过瘾,又接着补充:“想着你每次出完任务回来都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我就替你脸红,说你没用吧,总觉得不是哥哥该说的……”   “你的那些事,我还不清楚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既然没资格,就请您走开,别杵在这里给人找不自在!”   他听闻这话,脸上的笑意立即凝住了,半天才说了个“好。”   陶天转身走了,并且是真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陶晴跟哥哥吵架了……   某冈是在车上用爪机发啊,还没有流量了,泪目……   亲们真不考虑冒个泡,留个言,收藏某冈一下咩??   正文 第83章 自力更生   当天晚饭时,陶晴绷着张脸蹭到饭厅,看着丫鬟们一道菜一道菜地往桌上端,可就是没看到人来,于是只好坐在一边等着,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她便状似无意地问郑管家:“哥哥怎么还未过来用饭?”   郑管家也表示诧异,完了,立即转身,去请将军了。   看来人还在府里,陶晴长松了一口气,又等了片刻,终于决定还是在某人赶到之前先入席,免得他得瑟,可她刚坐下,郑管家就回来了,脸上焦急得很,到了跟前说:“将军不在府里,可他平日里出门都会吩咐一声的,今日却没人知他行踪,着实不太寻常。”   果然这是怄气的节奏么?可这货不会真的一气来个撒手不管吧?陶晴想了想,只好道:“门上的人怎么说?”   “老奴刚刚已经着人把前门后门都问过了,他们只看到将军回来,却未曾见人出去啊。”   依着他的本事,莫要说这区区镇国将军府,就是皇宫,只怕也能出入自由,鬼主意忒多了!   陶晴本来是打算趁着晚饭说点软话和解的,可如今看了这情形,只觉的不可理喻,便也跟着赌起气来,坐在桌前,抬起碗筷,冷声道:“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十万紧急的事情,你们莫慌,且随他去罢。”   人家亲妹妹都这么说了,郑管家也不好多言,只得领命下去。   陶晴越想越气,下手开口都特别狠,直到肚皮被撑得有些痛了,这才作罢,可一回到肆晴居,她便将落碧落蓝唤道跟前,问:“你们可知平日里,都是哪些人在保护哥哥?”   两人对视一眼,终是由落碧开了口,道:“来照顾小姐之前,我们一直在打理书房,将军又甚少回府,是以不甚清楚。”   陶晴点点头,又问:“若要你们去找哥哥,可能找得到么?”   落蓝道:“若是有意找个人自然不难,可先得脚那人着了我的香粉,只是我从未敢对将军用……”   找不着?那我还真就不着了,不信你真不回来!陶晴挥挥手,道:“将我午睡前未看完的本子拿来。”   第二日一早,陶天还是没有回来,陶晴便打发人上街去买了一摞话本子;磕到了晚饭时辰,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自己被气饱了,不用吃都不饿……   第三天早上,偌大的将军府,主人还是只有她一个,陶晴开始有点焦躁了,他使劲戳人痛处揭人人伤疤,最后还有理了?   不过她确实有些心虚,自来了这里,一切都是陶天在盘算打点,自己最大的功劳就是按他的意思出去露个面,唯有的两次擅自作为,还给他惹来了麻烦,这些天也确实是消极怠工了……   想到这里,陶晴又开始唾弃自己,整个人都差点瘫软在椅子上,完全没有动力,也没了行动力……   正当她要死不活时,郑管家却焦急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过来道:“小姐,怿王爷来了,正在前厅,可如今将军又不在,您看?”   切,说我扯后腿?没你我还不能成事了?就把人拿下给你看看,陶晴一扫先前的颓败,精神抖擞地站起来,道:“怿王爷许是有要事,我且去看看罢,莫要误了哥哥的大事才好。”   说完这话,她便起了身,顺便琢磨了一下说辞,可眼看着要到前厅了才发现自己穿的只是家常衣服,头发也只是拿缎带绑了,发髻什么的是完全不存在啊……   不过好在衣服齐整,不该露的都没有露,再者前几次见面都是这身打扮,太隆重了就有些显眼了,想到这里,她又昂首挺胸起来了,走进前厅,只微微垂了首,道:“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怿王道,“将军不在府中?”   “是。王爷找哥哥,可是有要事?”   “你何时见我有过要事?”   这本是一句自嘲的话,应当泛着微微的酸味,可从他嘴里说出却再单纯坦然不过,只是弄得陶晴一时不该说些什么好,于是便只回了一个浅笑。   怿王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前几日听闻将军说你身体尚且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多谢王爷惦念,已无碍了,先前也不过是有些乏力瞌睡罢了。”陶晴笑笑,又道,“被哥哥一说,定然是说得很严重。”   怿王也跟着笑了,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我过来本是为了找人对弈,如今将军不在,不……”   你可以找我啊!陶晴差点喊出来,可最后也只能抿着嘴,巴巴地将人望着。   “不知你可有空闲?”   陶晴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也不推脱,只说:“王爷若不嫌弃的话……乐意奉陪。”   两个人便又挪步到了翠湖的亭子里,依旧是老规矩。陶天已经好多天没有陪她练过手了,陶晴正痒得厉害,一颗心都扑在了棋盘上。   三次参拜,第四局开始没有多久,怿王就出声了,道:“许久不曾早朝,今日去了,却没看到将军,皇兄倒是没有问起,只是我……便过来看看,可是有什么事?”   陶晴将子咯了,趁着伸手摸子的功夫想,他这是在打探陶天的下落,那就实话实算了,反正对方不是一般人,撒个一般的谎也起不了作用,虽然真实理由在他眼里未免……不真,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人捉摸不是么?   想到这里,她将棋子我在手里,甚是踌躇了一番,才开口:“说来惭愧,三日前,我她哥哥……有点争执,当时说了些不好的话,想来哥哥定是生我的气了……”   她说这话时,先前的好精神都不在了,这倒不是装的,而是确实很让人泄气,这是窝里斗啊……   怿王听闻后,生生将那只夹着棋子的手顿在了棋盘上放,抬头看着她道:“将军哪里能真生你的气呢,许是还有其他事要办,出去后一时没能脱得了身,也未可知……”   “若真是这样,他本该送个信儿回来才是。”   “啪”一声,怿王将棋子按在棋盘上,笑道:“这我却不知了,要待他回来后,亲自去问才可明白。”   陶晴又叹了口气……   “你若嫌府中无趣,我带你出去也是一样的,左右我的功夫充裕得很,也无处消磨。”   这是在发出要约么?陶晴心中一声冷笑,可为了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微微皱了眉毛,做出认真思量的样子。   怿王见她不语,以为是不愿同自己外出,又道:“看你喜欢下棋,难得我也能找个对弈的人,在府里下棋也好。”   陶晴便跟着笑了,道:“如此甚好,这翠湖,我确是喜欢得紧。”   人家一个棋坛圣手跟跟着自己遭了一上午的罪,午饭前,陶晴自然该摆出主任的态度,留一留怿王,对方本就是个红尘里潇洒来潇洒去的人物,便泰然地应了下来,道:“如此,便给府上添麻烦了。”   您这是实潇洒真坦然,可我却在这里想着怎么勾搭人,总觉得不太地道的感觉……   陶晴学了陶天的那点小心思,午饭也没有格外安排,照旧是几个家常菜,怿王用得很随意,两人虽说话不多,桌上的气氛却难得的很融洽……   本来,陶晴还有些担心,好不容易有了很他单独进午餐的机会,若是冷场就不好了,是以她那颗心一直被自己紧紧捏着,如今看客人比自己还随意,整个人便跟着放松了下来……   怿王用完起身,道:“今日多谢招待了,只是你府上的厨子竟烧得如此一手好菜,约莫明日又要将我引来了。”   “进过过来就是,难得王爷喜欢。”说道这里,陶晴又觉得一个女孩子公然邀别人进家吃饭,好像不太妥当,于是赶紧跟了一句:“只是我们比不上诗礼人家,若有怠慢之处,王爷多包涵才好。”   “好。”   等人走了,陶晴却苦了一张脸,这王爷好说话是幸事,可就是好说话了,大概去谁家都是这个形容,那不就没有区别了么?陶晴思来想去,想去死来,终于决定做点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来……   有了决定是好事,可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与众不同”啊,又想起陶天的话来,现在距离六月十九一起只有二十三天了,可自己连他喜欢什么样的人都还不清楚,好在他对自己印象应该不坏,那么赶紧打探清楚了,然后朝着既定的方向努力,应该还来得及罢……   可是去哪里打探情况呢?这王爷好像还真没有喜欢过谁,唯一知道上一世“宣匀”事情的人就只有陶天,和华纤凌了……   想到这两人,她赶紧摇了摇头,最后手掌往桌上一派,十分霸气地决定自己亲口去问怿王怀珺!   可怀珺人家乃是君子如玉的人物,应该也许大概不会说这些事情吧?而且这样问的话,意图忒明显,忒不含蓄了!   然而未必不见得行不通,因为烂俗的电视剧里不是总有“酒后吐真言”进而“祸从口出”的桥段么?要不自己也烂俗一把,将人灌醉了直接问?   嘿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先贴上来,一会捉虫~   大家国庆快乐~!   还有叶子的留言,某冈看到了,敢不敢~?   必须得敢啊~!   正文 第84章 你娶我好不好?   直到掌灯时分,陶天依旧是没有回来,陶晴一个人坐在饭桌上,吃什么都不甚满意,不是菜太冷就是汤太烫,要么就是口味太咸或太重……她将就吃了小半碗饭就回了肆晴居,将落碧唤到跟前,吩咐:“明日王爷许还在府里用饭,你且让人去准备些入口清淡绵长但后劲够足的酒。”   “是。”   等她走了,陶晴又转身道:“落蓝,若是想饮酒不醉,你定是有什么法子罢?”   “法子倒有,可是小姐若不想醉,不选烈酒便是了,何需麻烦?”   她听闻这话,把手上的本子晃了晃,“你可知酒后吐真言?”   这下便清楚了,落蓝点点头,并建议:“那小姐可先上略烈一些的。”   “可我不喜饮酒,还是口味淡些罢。”陶晴道,开玩笑,酒后吐真言也要挑时候的好吧,自然是吃完了饭,小风吹着,谈兴正浓时最好啊,所以要后劲足……   为了养精蓄锐,她甚至将没看完的本子丢了,早早爬上了床。   可是第二日,她在翠湖旁坐了一个上午,怿王也没有来……   等人着实是件极易消磨人的事情,陶晴望穿秋水般地呆了半天,精神便有些委顿,当然,她精神萎顿的主要原因是发现一旦离了陶天,自己好像就失了所有主动权,还有底气……   于是,她决定好好去睡个午觉,补补精神,便吩咐落蓝不必叫醒自己了,可谁知,一个时辰后,那丫头还是将自己唤了起来。   陶晴打了个哈欠,道:“左右无事,便让我多睡些罢。”   “想着小姐也睡够时辰了,才唤你,况且……王爷已在翠湖等了许久。”   陶晴原本眯着的眼睛瞬时瞪的老大,僵硬地扭了脖子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怿王爷来了,他得知小姐在午睡,便径自去了湖中亭里,还吩咐不必有意叫醒您,如今怕是不下三刻钟的工夫了。”   好在落蓝叫醒了自己,不然凭自己向来的本事,怕是要教人等到天黑了,陶晴忙坐起来,“先帮我梳洗吧,平常的模样就好。”   梳洗完了,陶晴就带着两个丫头出了肆晴居,一路直奔翠湖而去,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坐着的人影,像是看书,悠然自得的样子,怪不得他没有让人唤自己起来,也许与他而言,有没有人陪着都一样的罢,因为即便有,也融不进那人的世界里……   当她刚刚踏上通向亭子的长廊,怿王便看到了,抬起头笑了笑,五月的眼光照进湖水里,反出粼粼的波光,明晃晃的闪人眼睛,而此时怀珺的那一个笑便恰如悠悠飘过的一朵云,遮住了刺眼的日头,留下恰到好处的一方天光,透亮……   陶晴笑盈盈地上去,垂头行礼:“见过王爷,因为……教王爷久候,宣匀惶恐得紧。”   “已是不请自来,总不能再扰人好梦。”怿王说罢,抬手将手上的书举了举,“他们说是你常看的,我便拿来看了。”   她上前两步在一旁坐下,“不过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王爷莫要笑话。”   “若是消遣的话,确然是个好法子,颇得趣味。”   陶晴往他手上一扫,见一本书已经要被翻完了,便抬头对落蓝道:“你且回去从书架右上取两本过来给王爷,再从前几日新买的那沓里取两本与我。”   等丫头去了,怿王才抬头问:“为何不是自同一处取来?”   “我素来清闲,便常长翻看这些个故事,每遇到合心的,自然是要别类收好了放起来,方才便是让落蓝从中取些来。”她说完了,才觉得让王爷看自己看过的旧书,似乎不太尊敬的样子,于是赶紧改口,“宣匀唐突了,王爷比较中意何类的故事,我重让人取了来。”   怿王笑笑,“如此就可,经你看过并能被收起来,那应该就是好的了。”   忽然有一种自己的品味得到肯定的激动,这是肿么回事?   一个时辰后,陶晴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往旁边瞄了一眼,见对方看得正起劲,不禁叫苦不迭,不是说好下棋的么?相对于下棋,看书基本上是零交流啊,说好的趁机勾搭呢?   是以,在怿王将书翻完,准备伸手摸第二本时,陶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道:“一直看着这些个蝇头小楷,着实费眼,不如下盘棋,可好?”   怿王往她那翻了不过一半的书上扫了一眼,依旧浅笑道:“甚好。”   陶晴长出一口气,忙让人取了棋盘来,开始自己“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又一轮自虐……   (某冈:闺女,你这么抖M,是有多么的想不开啊……)   两人过了四五局,落日便将晚霞给染了个透,橘红的石亭,白色的棋子也变成了橘红色,就连漆黑油亮的黑子上都有温暖的色调流转……   本来微碧的湖水,如今也好像是盛满了被稀释的颜料,璀璨明丽,美艳得让人恨不得将这一切临摹下来,陶晴也忍不住往旁边的湖水里多看了几眼。   对面的怿王道:“确实好看。”   陶晴“嗯”了一声,看着湖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总觉得若是朝阳,定然更有气势些的。”   “你未见过朝阳?”   陶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笑道:“只见过平地上的。”   唯一一次在山上看日出的机会,还被您给毁了……   怿王笑笑,没有说话。   陶晴这才觉得,即便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好像也挺容易让人联想的,于是赶紧这一话题,道:“王爷昨日既说厨子手艺不错,今日便在这里用晚饭罢。”   “那就叨扰了。”怿王也不客气,说完又道:“这凉亭我也中意,如今已渐渐热了,不如将饭菜摆在这里,也好借湖水消一消暑气,可好?”   “甚好。”这是个酒后吐真言的好地方,陶晴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又问:“王爷可有什么中意的菜,如今时辰尚早,我也好叫他们做来。”   “家常的就好。”   陶晴听闻便笑了,给旁边站着的落碧丢了个颜色过去,那丫头立即着人准备去了。   当天幕从橘红变成浅蓝,又从浅蓝变成宝蓝,最后由宝蓝变成深蓝时,酒菜终于端上来了,陶晴努力眉眼弯弯地解释:“三杯两盏淡酒,可解乏舒心。”   然后计划进入实施阶段,不过现在是吃饭时间,她也不着急,只是疏疏落落地劝着,见两人差不多吃到一半了,才不着痕迹地开始加剧攻势,等撤菜的时候,桌上已经是第四壶酒,下人也早被她挥退到五十丈开外了……   下旬底,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倒是很亮,陶晴的脸上有些热,脑子也开始嗡嗡嗡的了,不过当看到石桌上的两个小菜一壶酒,和对面脸色微微有些红的怿王,便开心地笑了,问:“王爷可是醉了?”   怿王一动不动地坐着,依旧是那幅浅笑从容的模样,答道:“尚未。”   陶晴睁大了眼睛,痴痴地笑起来道:“脸色都红了,怎会没醉呢?”   怿王的嘴边便越发地上翘了,反问:“你可是巴望着我醉了?”   “嗯。”陶晴的头点得一顿一顿,然后两手撑在石桌沿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隔了一张小石桌,朝前将脸凑到他跟前,歪着头笑问:“莫非你没醉?”   怿王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抿着唇就笑了,见她完全没有将脸挪开的打算,只好妥协,郑重道:“我醉了。”   陶晴的胳膊软了一下,她便差点砸在他脸上,大约是认识到这样确实挺危险的,她便矮了身子,慢慢地撤回到石凳上坐着,将头偏向另一边,对着他继续笑:“王爷竟然还会笑不露齿,也忒含蓄了罢……”   怿王也不生气,只是问:“你为何想我醉?”   陶晴想了想,觉得直接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实在太直接了,于是决定委婉一些,道:“你此刻,觉得我怎样?”(某冈:o(╯□╰)o,更不含蓄了好伐?)   怿王又浅浅地笑了,等笑完了,决定对这个醉鬼实话实说:“酒量不甚好,酒品大约不如酒量……”   陶晴皱着眉想了许久,才能明白,将手肘放在石桌上撑着随时要倒下去的头,道:“你这话不明了,到底是说我酒量不好,还是说我酒品不好?”   怿王:“……”   “哦,对了。”陶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两者手撑着腮,不过还是止不住那颗脑袋的摇摇晃晃,她说:“我就见过一个酒量不好,可是酒品好的……他啊,三杯就醉,很没用是吧?醉了倒头就睡,更没用是吧?嘿嘿嘿……嗯……是够没用……”   “没有月亮呢……”她终于将一双明亮的眼睛从他面上移开,垂头盯着跟前的石桌,好像没有月亮是件让人很沮丧的事情,“其实他不光酒量不好,人也奇怪,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青檀树……说是,他母亲在他周岁时留下的,然后要等他……等他……”   她好像一时想不起来了,又好像是一直记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怿王只是将她望着,看她十分苦恼的样子……   “是了,等他有中意的人了,就把青檀砍了做宣纸,给人写情诗……还说等他成亲,就将那宣纸染红了做喜联……可是,我告诉你啊,那棵青檀就一直在他院子里长得好好的……可他都有两位夫人了,你说奇怪么?”   怿王没有说话,剪影沉浸在灯笼发出的光里,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闲淡清远的,只是没了笑意……   “你怎么不笑了?再笑一个啊。”陶晴抬头看着他,自顾自地笑,“不过奇怪的人可多了去了,有一个啊,他……本来就是场空欢喜,可他还想着下辈子再来一场……嘿嘿嘿……还有一个,更怪,因为他有个孩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她说完,就自己咧着嘴笑了,十分开怀的样子,可又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而开怀,听着教人觉得空落落的……   怿王也不阻止她,只拿了那双黑漆漆的好看的眼睛,将她望着,似乎能把对面的人给望穿了一样……   陶晴好像忽然将刚说出去的话就给遗忘了,抬起头,望着他,两只眼睛因为蒙了水汽而特别亮,可她整个人却好像很难过一样,“哥哥也很坏啊,欺负我,还……离家出走呢……”她说到这里,又笑了:“那么大的人还离家出走,是不是很没用?”   说完,整个人又惆怅了起来,哽着嗓子问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把我丢下……因为嫌我笨,嫌我只会事过了耿耿于怀,还嫌我午觉睡多了就……哪里有这样的哥哥?”   怿王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过来扶她,说:“你醉了,我送你回房。”   “他有话就要好好说,专拣刺人的讲,说完了还走……在这里,我真的只有他了……”   陶晴好像终于看清眼前站的人是谁,身子往前一扑就靠了过去,把脸埋在他肩上,道:“怀珺……”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怀珺,你娶我好不好?这样我……我就不只会……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有点多,后面的一段又修修改改很多次,最后就到这个时间了,发得有些晚了~   就当是10.1号的吧~   再一次,国庆快乐,你们都不撒花留言家收藏,某冈觉得一点都不杏糊……   好久没滚过了,那就打滚卖萌就撒花留言~~~   专栏等戳,等收藏啊:   正文 第85章 成功!   陶晴只觉得额头两边紧得很,又沉又痛,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熟悉的床帐,这才安了心,复又闭上眼睛,昨天怎么了来着,是了,是要灌醉怿王,然后自己还问他醉没有,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看来最后真正醉的那个是自己啊,想起这个她就觉得脑袋更疼了,正欲哭无泪呢,一扭脸却看到床帐外面坐着的身影,次奥,果然,是某人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陶晴开了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哑了,更是气愤,“你若想认错,若还是哥哥,就去把怿王给灌醉了,帮我报仇!”   “你醒了。”轻快的声音穿过纱帐传进来,激得她心头哇凉哇凉……   要不,还是装睡吧?就当是梦话好了……陶晴闭着眼扭了个身,面朝里,拿左手食指在右手背上抠啊抠……   外面的人似乎是笑了,又道:“若是头痛,就先喝碗醒酒汤罢。”   陶晴大气不敢出,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坐起来,理了理头发,这才掀开帐子,故作淡定地看着他,道:“王爷怎会在此?”   一个大男人守在女子的闺房里,不是太奇怪了么?!   怿王却不觉得,只是看着她浅笑,等她的目光开始飘忽不定了,才道:“匀匀昨日问我娶你可好,我说‘好’,如此也姑且算得上是有婚约了,是以便少了那诸般避讳。”   陶晴目光发直,脸上僵硬,只一秒,抬着帐子的右手就机械地松开了,落下的帐子重新掩住了她的脸,难道自己昨天跟人求婚了?!他还答应了?!!!   那轻柔的纱帐贴在跟前,她却觉得自己一张老脸被摩擦生热,并且很热很热……   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按说这代表陶天不在的情况下,自己歪打正着,将人给勾搭上了,应该是件让人扬眉吐气成就感爆棚的事情,可自己怎么就这么底气不足,这么囧呢……   还有,刚刚让陶天将人灌醉报仇的话……   如今怕是自己的脸已经不够丢了,还好陶天的脸可以借来丢一丢,陶晴终于决定破罐子破摔了,打开帐子,探出头来,郑重地问:“王爷此话当真?”   “不假。”   要不要这么淡定简略啊?会让人无言以对的啊亲!陶晴又问:“王爷可是在这里守了一夜?”   “没有。”怿王笑笑,“等你在翠园闹够了回来,已是子时,如此算来,只有半夜……”   陶晴只觉得整个人都泡在辛酸泪里,浮上来又沉下去,都是泪啊……   “咳咳……我极少饮酒,也极少酒品不好。”   怿王便点点头,笑得十分好看,说:“我信。”   大哥,您的样子表明了一点都不信好伐?   看她一张脸都纠结在哭与不哭之间,怿王终于觉得不忍了,将话题转开,脸上十分郑重其事地道:“虽说自古以来婚姻嫁娶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却不太在意这些的,但匀匀只有将军一个亲人,此事怕是还要待他与皇兄同意,这些便交予我罢,匀匀莫急。”   “不急,不……”陶晴赶紧表态,可表到一般,才发现还真不能慢慢来,于是又悠悠地接了个字:“急……”   他本来一脸的严肃,听到这里,又笑了,眉目疏朗地问:“匀匀这话却不明了,是急还是不急?”   陶晴却想起了更重要的事,问他:“昨夜,醉酒……我可曾说些……不妥当的话,唐突王爷?”   “是怀珺。” 他强调,然后才开始细细地回忆,“没甚要紧的话,只是在怪将军出走,问我娶你可好,还有,就是让我笑一个……”   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脑回路太发达,以致迷路了……   好在怿王是个十分知情懂趣的人,见她头上已经开始冒青烟了,便说要回府去看看了,陶晴十分热烈又诚挚地将人送走了……   她僵着脸回来,道:“让落蓝来见我。”她明明提前服了解酒药的……   落蓝来了,躲在陶天后面……   陶晴只觉得五脏六腑里都冒出火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切都跟这货脱不了干系!   落蓝从某人后面走过来,一脸真诚地解释:“将军知道小姐的安排后说是药三分毒,且将军说他自有安排……不过,落蓝也觉得小姐身体还是不再服什么药的好,是以……”   “不怪你。”陶晴坐在那里,只抬头盯着陶天,恶狠狠地盯着。   某人却全无自觉,挥挥手对众人,道:“你们且下去罢。”   其实这些天,陶晴一直在后悔那日自己将话说重了,生怕陶天急怒攻心,真的将自己丢在这里不管,如今看他这样子,心里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恨得压根子痒痒。   “老妹就是厉害,两天功夫就将怿王拿下了,藏起来看戏真的是哥来到这里后,做得最正确一个决定了。”陶天喜滋滋地道完全不顾虑当事人的心情。   陶晴冷着脸问:“你这几日在哪里?”   “如果实话实说,能争取到宽大处理么?”陶天一幅谄媚的狗腿模样。   “那你还是别说了。”   眨眼的功夫,陶天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块绢帕,擦拭着眼角,捏着嗓子道:“干嘛对人家这么无情啊?都道是女生外向,果然是有了小珺珺,就不要大天天了,贾宝玉那呆货都晓得先来后到亲疏有别呢,挨千刀的小妮子竟然这么没良心,好歹,人家也含辛茹苦巴肝巴肺地将你养这么大了,如今看来,还不如养一只白眼狼呢,早知今日……”   在这货面前,语言和表情都如此苍白,陶晴一张脸就好像刚从冰箱的急冻室里拿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冰渣子化了,说了句囫囵的:“还是不要等被皇后玩死了,我还是现在触柱而亡死得舒坦些。”   陶天直接用两手拿帕子捂住了脸,呜呜地道:“被嫌弃了,竟然被从小养大的亲妹妹给嫌弃了,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妹不嫌凶丑……”   现实总是能把人折腾得无力以对,陶晴只好伸手倒了杯茶,推到他跟前,“来,润润嗓子,继续。”   陶天立即抬起那张干干爽爽的脸来,笑靥如花:“就知道还是晴儿对哥好,我家妹妹就是心胸宽广又平……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   陶天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开始两天,到舫上听曲儿去了,后来就到处溜达,然后等夜深了再偷偷潜进府里。”   “你就吃定我能将人拿下?”   “本来也不肯定,后来你要灌醉他,我就觉得吧,与其灌醉他,倒不如灌醉你效果好些……再者,他那样的人,只怕灌醉了也不会说什么,于是就从中插了一脚。”某人说这话时,一脸的洋洋自得,差点就刻上了“快表扬我,表扬我”……   陶晴端起落碧泡兑好的蜂蜜水,喝了半杯,头也不抬:“你知道结果了?”   “你是说‘怀珺,你娶我好不好’?”   陶晴眉头立马就皱了个川字,杀气腾腾起来。   陶天却满不在乎,“不就跟人表白么,有什么好杀人灭口的啊?哥早就说你做不成萌妹子,看吧,女汉子才是本色!”   陶天绝对是自己最大的天敌,没有之一!陶晴转身,爬到床上,拉了被子过来,开始睡觉。   难得的是陶天竟然一言不发地坐着,没有来捣乱,许是宿醉的影响还没过去,许是蜂蜜水确实安神,陶晴很快就有些迷糊了,可刚看见周公朝自己招手,就听头顶床柱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声,她睁开眼,果然见某人正在床前望着自己,“你可是真的将他拿下了,他那样的人物,除非自愿,不然任谁都进不了怿王府的大门。”   陶晴耷拉着眼皮从眼缝里看他,这货绝壁是故意的,不过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重要问题,“还有二十天就到成亲的日子了,你说那昏君能同意么?”   “应该吧。”   “应该?就是有难度了,那你还不去帮帮他?”   “作为女方,我们要矜持啊,只管提婚期受聘礼就是了,至于其他遇到的困难,就交给男方解决吧。”   “哦。”陶晴忽然回过味儿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您还真把这事当真了?”   “即便是不当真,可咱也是女方!”陶天说完还嫌不过瘾,又重重地点了头!   “要偷懒直讲就是了,话说,你敢更没节操点么?”   陶天不以为然:“别担心,就算节操没了,哥还有贞操呢!”   “……”   陶天看她一脸的麻木,终于决定仁慈地高抬贵手走人了,可走到门口,又顿住了折回来,笑嘻嘻地说:“友情提醒,仅供参考哈。你以为凭哥的本事,会跟你一样,刘下什么烂摊子么?退一万步,就算有,可为了维持在妹妹心中的完美形象,那也得瞒住对不?我要真想瞒点什么,能让你小妮子查出来?”   陶晴闭着眼翻了个身,朝里去了。   陶天转身走了,丢下一句:“所以,你也没能戳在哥的伤疤上,哥自然也没有真生气……”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了,陶晴才撅着嘴,皱了皱鼻子,这人就是自作多情,我又没担心他生不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啊,希望大家国庆开心哦~!   群么一个~~~~   正文 第86章 关于爱情   第二日,怿王又来了,不过这次倒是郑重地递了请帖的,指名道姓地表明要见镇国将军宣骆。   陶天自然是屁颠屁颠地道门口将人迎了进来。   一在前厅落了座,怿王直接开门见山,道:“将军同匀匀兄妹情深,想必已听匀匀提起过了,我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这个,还望将军成全。”   陶天本来就是那种特爱拿乔的人,如今更是不客气,做出仔细考量的形容。   怿王见他不说话,又道:“这个王爷,在外人眼中许还不错,可将军非一般俗夫可比,定然晓得,被人防范着过日子,确有些不安生了,只是要保护匀匀周全这一样,还能做到。”   王爷大人,此言差矣,您还真保不住她,毕竟她嫁给你就是为了一死啊,您还真保不住,何况还有我在旁边帮忙……   怿王说完这话,就不再继续了,话点到即可,说多了,反而无益。   陶天笑笑:“王爷误会了,自匀匀走失至今,也十多个年头了,不瞒王爷说,这几年,我早不再有期望了,只想着寻不到也好,还款宽慰自己她好好活着……可当人站在了跟前……我便觉得上天最厚待我宣骆的就是让匀匀回来……不知王爷可明白?”   怿王没有点头,他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不能明白,也不好敷衍地说自己懂……   陶天继续:“长兄如父,自匀匀回来后,我就日夜寻思,只要她过得开怀,便一切都随她心意,绝不勉强她学那些个琴棋书画,或是女红礼仪,若是将来嫁不出去,我就养她一辈子,如天上仙子那般捧着……”   他说这话时,脸上甚至洋溢起了幸福的向往,可说完,就垂下了头,露出一个内容十分丰富的笑来,“可如今……罢了,你要见她,就去翠湖那边。”   怿王却没立即起身,默了许久,才道一声:“谢将军,只是今日过来,确是为见将军的,如今既命了将军的意思,我也好进宫告知皇兄。”   陶天起身,又将人送了出去。   当日午后,皇宫里就传来了旨意,说是皇上宣镇国将军觐见。   陶天十分配合地去换了朝服,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宣旨的宫人去了。陶晴看着他那个样子,总觉得有些担心,为龙椅上的皇上陛下……   不过两个时辰,他才回来,然后就笑嘻嘻地直接朝肆晴居去了。   陶晴刚喝了茶,此刻正呆坐在桌前,醒觉,看他进来,便抬头问了句:“如何了。”   陶天伸手摸了摸茶壶,觉得有些热,便将妹妹跟前的那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了,道:“还不是为你的婚事,那糟老头上次还跟我说什么怿王无心成家,可如今应该是知道怿王已跟宣府挑明了,也不好明着阻碍,只拿星官说今年乃是大凶之年当借口,说是不宜办喜事,哼。”   “结果呢?”   “哥出马,肯定得同意啊。”   这倒不出奇,陶晴点点头,问:“你如何说服他的?”   “我说了你别生气。”陶天忽然抬头,等她点了头,又“嘿嘿”笑了两声,才说:“我告诉他,你自走失后就在外面孤苦飘零,身子已十分不好,又加上在西松观外中了雾瘴,眼下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陶晴那张本来充满期待的脸,立即晴转阴。   “本来嘛,宣匀还有几个月的功夫就死了,到时候你就要回去的,我可没犯什么欺君之罪。”他垂着眼帘,说得头头是道,完了又忽然郑重起来,“我本来就怀疑西松观外那次是狗皇帝动得手,今日折磨一试,果然如此,放心,哥当时就说一定给你报仇的,小样,敢惹姓陶的……”   姓陶的另一个人十分无语地看着他,用眼神表示,说重点。   “不过那狗皇帝倒是聪明,说我一直在西边呆着,南边临海的边防却不甚好,要我去巡视巡视。”   陶晴皱眉:“这拖延得忒没技术含量了,那你是如何回的?”   “明显的,他是想拖到你死……我这样的忠臣良将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事情,说是此时炎热,不宜南地防务操演,不如下个月起,我先从北地开始巡视,然后是东边,等巡到南边的时候,暑气已消,再好好整顿一番,可我现在已经是镇国大将军,有兵符在手,西地也算是我的地盘,他疑心那么重,铁定不希望我跟其他三边的将领接触频繁啊,所以就暂且将此事先作罢了。”   看这情形,华纤凌那丫头定然没说将造反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她的皇后姐姐早就采取行动了,是了,咱们华英郡主上辈子死的时候,宣骆他们还没有造反呢……所以说,死得早不如死得巧啊……   陶晴又问:“那他会不会把我要死了的事告诉怿王啊?”   “不会,一来,他不想再提西松观的事情;而来,他明白自家弟弟打定了注意,就不会变,因此急急地提前成亲也说不准。”   第二日早朝回来后,陶天没有出去,他在等着陶家女婿上门呢,果然,王爷女婿也没让大舅子等多久,就风度翩翩地上门来了。   为了表示对自家人的亲近之意,陶天特地在书房接待了他,开门尖山地道:“昨日皇上宣我进宫,想必你已知道了,至于因由,你也能猜得到,为了防范你我,今日恰是五月最后一日了,怕是七月初就会着我去整顿边防军务。”   怿王笑了,“父皇母后仙逝多年,在世的太妃又都在封地,只有我这个得宠的王爷离开封地居于京师,他是长兄如父,先将我应下,却又……”   陶天伸手将压纸的镇尺正了正,问:“敢问王爷,可是决心要娶匀匀?”   “若是无心,怀珺此时应正在城外的千澈湖上。”   “那六月十九如何?”陶天问,完了笑道:“皇上的为人,王爷比我清楚,此事怕是越拖,其中变数越多。况且匀匀的性子你也晓得,若是我当真离开京师,就算她整日足不出户,只怕也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我实在无法放心,倘若能交予你,那时一切便可由怿王爷出面周旋了。”   这话确是对的,即便两家有了婚约,可只要没过门,怿王要护人都名不正言不顺,关键是皇上多疑,若不能将此事尽快了了,只怕他又该行动了,但若是宣匀真成了王妃,那么两家就算是绑在了一起,他若想动手,那必须要等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可若是宣骆同王府联手,这个“万无一失”还真不是短时间内能达成的……   怿王无心计谋,却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其中的厉害关系比谁都清楚,早就存了将婚期提前的心思,再听陶天如此说,自然是赞同的:“将军所言有理,那便六月十九罢,此事由我进宫去请旨。”   他说的言之凿凿,自然是已经有了“请旨”的法子,陶天也不便问,只说:“我今日在这里,便无人陪匀匀下棋了,想来正在看书,你若要见她,自去就可,你当已识得路了,我就不让人陪着了。”   陶晴此刻确实在湖中亭里,手上持着本书,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虽然她确然对这位怿王爷有好感……好吧,关于为什么要嫁他,这一点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怿王为何为答应要娶呢,要说他对自己有点好感,那倒不是全无可能,只是这点程度上,还不足以让他答应娶她为妻。倘若他真娶了王妃,那应该是会对人负责到底的,与那样一个人来说,这怎么也算是一种束缚啊……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这两日她一得了空就开始寻思,可到底也没找这一个确切的答案,好在旁边的落碧将她唤醒了神,道:“王爷来了。”   他刚从湖边踏上长廊,见她望过来,便露出一个愉悦的笑,不紧不慢地走来,那样舒心随意的步子简直不似行在实处,更像是直接踩在水上,而他正涉水而过,脚下漾开水花千朵……   此时天高日远,云淡风轻,陶晴终于确定,对面的人能这样走来,而她又能这般平心静气地坐着,确然因为一切还不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叮叮叮~~~~~~~~~   今天的二更,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几天某冈怕没有时间码字,先滚去存稿了哈~~~!   对了,某冈正在筹划新坑,大家比较喜欢中二的还是宫斗的呢~?   不过宫斗的话,大家知道的,某冈应该会把清水坚持下去,如果用吃蜡烛这一招吧,唉,坚持清水的人伤不起啊……   还有,大家觉得男主有什么属性比较萌呢?只要合理哈,某冈一定用上,即使不是男主,也会用在男配身上~!!   喜欢的亲留个言呗,冒个泡呗 ~~~   正文 第87章 圣旨   陶晴还是起了身,笑道:“王爷可是从哥哥处过来?”   怿王点点头,纠正她:“是怀珺。”   她笑笑:“王爷不拘俗礼,我却不能。”   “怎么反倒不如醉酒时爽快了?”   陶晴将手上的书递与他,道:“本子里常写书生樵夫每每趁夜于山中赶路,多饮酒壮胆。”   “他们饮酒壮胆是怕那些个鬼怪,莫不是我的名字也堪比鬼怪了不成?”他脸上拐着笑意,看着教人舒心。   把他比成鬼怪,这个罪名可不小,陶晴笑笑:“可是于深山中遇到的除了鬼怪,尚有飞升或是下凡的仙人……我不愿直呼你名,乃是因为这个珺字太妙了。”   怿王看着她,嘴角微微地扬着,他说:“匀匀,不必这样费力去圆它,无须如此。”   陶晴愣了愣,等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抿着嘴笑了,将他手上的书抽回来,说:“好。只是你第一次于西松观外的山上走来时,周身雾气弥漫,确是神仙一般,那时万万想不到……”   怿王也不说话,静待她的下文……   她扭头看着湖水,又将头扭过来,笑说:“万万想不到这个神仙样的人物,竟会娶我这个凡俗女子。”   “我不过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闲散人罢了。”   听到这话,陶晴赶紧表态,喊了声:“怀珺。”   “嗯。”   她努力睁大眼睛,好教他看清其中的诚意,说:“怀珺,知你向来是无拘无碍惯了的,我定然不会缠你,成亲后,你若想去哪里自去……若你有中意的人,也可……”   “匀匀。”   “嗯?”   “我不喜人多。”   “哦。”   这样干坐着也实在无趣,又尴尬,陶晴便挥手让丫鬟取了棋盘来,又将陶天也唤来,看他们二人对弈。   等怿王走了,下人也退去了,陶晴才问陶天:“你已经提出婚期了吧?可是现在才来准备六月十九的婚礼,是不是来不及了?”   陶晴看着椅背,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来不来得及,要看你那夫君能不能将圣旨请来。”   陶晴歪着头托着腮想了想,又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那是你老公,又不是我相好,我怎么知道。”陶天嬉皮笑脸地说,说完又砸吧砸吧嘴,“他既然说要去请,应该就请得来,只怕这代价也小不了……”   陶晴依旧托着腮歪着头,呆呆地“哦”了一声。   陶天忽然扭头对准她,将人上下扫了好几遍,皱着眉毛十分不解:“说实话,论相貌,你也就勉强算得上清秀,身材也只是匀称,如果没气质也算是一种气质的话,就姑且说是有气质吧……”眼看着她脸色不好了,才住嘴,“除了救过他两次,作风比较汉子外,我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竟愿意去请这道圣旨了?”   陶晴翻了个白眼,“英雄救美看过没?哪个被英雄救下的美人不是从此芳心暗许,继而心甘情愿地过去人洗衣做饭变黄脸婆啊?”   “那是因为美人有一颗纤细敏感多愁善思的心,可你救的这位怕是神经要粗了很多啊……”   陶晴这次难得地表示认可,并点了点头,继而咧着满嘴白牙说:“所以,我在数量上取胜,接连救了他两次,哼哼!”   “……”   第二日一早,陶晴还未起来,就被老哥拍醒了,“赶快起吧,我都早朝回来了。”   陶晴往里翻了个身,嘟囔:“是你今天回来得太早了。”   “亏我整日拿修养身体当借口,也没叫落碧她们准时叫你,还不知足了?”说完又开始扯她头发,一边扯一边说,“赶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玩。”   陶晴终于将身子扳过来,问:“真的?”   “赶快去洗脸吧你,还有眼屎呢,太恶心了!”   落碧落蓝知她要出门,便直接梳好了外出的头发,并取出了出门的衣裳帮忙换上。   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府里,为图舒适便利,陶晴便一直穿着家常衣服,这身装束确实好多天未上身了,如今在镜子里一照,十分满意,便到外间陶天跟前坐下,对落碧说:“既然哥哥就在这里,今日就将早饭端来这里用吧。”   “不用。”陶天直接起身,“我们去外面吃。”   陶晴立即咧嘴笑了,虽说刚来的时候经常在外面吃,却是从来未吃过外面的早饭的,听他这么一说,自然笑得十分开怀。   陶天在旁边嘀咕了一句:“隐藏吃货属性。”   “……”   只是他们出门的时间尚早,等到了市坊,街上多是些出摊的小贩,或是开门的小馆子。   陶天却很熟悉,先是带她去一个包子铺,点了个包子,那小伙计从没见过两人点一个包子的,可看他们穿着不是一般人,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等包子上来,陶天忙递过来,柔情似水地道:“这家的包子口味很好,尝两口即可,不然待会便吃不下其他了。”   陶晴翻了个白眼,外面街上人这么少,大爷您做给谁看呢,可看在包子的份上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极其斯文地一口就咬到了馅,里面的肉馅十分新鲜,脸浸入面皮里的汤汁也很是可口,然后是第二口,不过当她要下第三口的时候,陶天将包子抢过来,自己吃了……   接下来是一家卖面的小摊,陶天点了一碗刀削面,刀削面跟包子不同,重点在那面上,陶晴实在想不到古时的粗面,竟能做得如此筋道,又加了点辣椒油,不过再好吃,最后还是没有吃到第四口……   然后是馄饨、包饼、油果子……   人渐渐多起来,陶晴也跟着吃得越发斯文,等走到街尾时,忽然问:“你这样带我出来到市井晃,是不是不太好,若是被相识的人看到……”   “吃饱了才想起来啊?”陶天揶揄地看着她,“见了怎么样,不过是背后多几句闲话罢了,就是天塌下来还有哥顶着呢,吃饱没?”   “撑。”   陶天又笑她,“看你那出息。”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可明明平时都在家里过早的啊。”   “前几日不是藏起来了么?就先过来探了探。”他说完又问:“想去玩什么?”   “去哪里都行?”   “除了皇宫。也不是,皇宫也能去,不过要先回府计划一下。”   陶晴忽然抬眼斜斜地瞄着他:“今天怎么这么好?是不是又挖什么坑给我了?”   “想什么呢?今天圣旨怕是就要下来了,你就是准王妃了,哪还能这样出来啊?”陶天伸手使劲捏了捏她的脸,“所以,在你成亲前,哥带你玩个痛快!”   陶晴将脸别开往前走了两步,才吸了吸鼻子,等他跟上来了才小声说:“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这成亲是……你就是入戏太深了。”   “你也理解一下做哥的心啊,难得有机会将你嫁出去,还不许人过过干瘾啊?”   陶晴撅嘴使劲皱了皱鼻子,说起来也怪,平日里她总想着有机会了要去这里玩那里看,可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跟前,却又没了主意,莫非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陶天倒也不着急,就在一边玉树临风地跟着,骚包得不像话。   走了许久陶晴却觉得只要是在城里,都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一样的,只好提议去城外,想了想,又说:“骑马也好,游湖也不错。”   陶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说:“现在天热了,骑马要出汗,游湖比较凉快,所以,就骑着马去游湖吧。”   陶晴扭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个操作起来,难度是不是有点高?”   “我们骑马出城,湖堤上都是树,有树荫的话,就可以骑在马上慢慢晃了啊。”陶天说完,站定,朝后面招了招手,果然就有个十分不起眼的路人甲凑了上来。   等他吩咐完了,两人继续朝前走,期间陶晴又要了几个茶叶鹌鹑蛋吃,行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太阳开始晃眼睛了,他们也到了直通城门的大路上,果然有将军府的人牵了两匹马在那里等着。   直到骑马出了城门,陶晴才问:“现在还有人跟着么?”   陶天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当然,不过我已经嘱咐过了,只让他们远远地跟着。”   既然是将军府的人,那倒没什么好担心的,陶晴咧着嘴将甩了一鞭,便在黄土路上留下一道尘埃,在明晃晃的阳光里翻滚着,如同黄河上的浓缩了的波浪似的……   这一次,陶晴倒是玩得十分尽兴,也弄得一身臭汗,知道中午两人才骑着马往回赶,这时节的日头有些烤人,他们也就没多耽搁,一路奔到了将军府。   郑管家正盯着太阳在门口团团转呢,额角渗出的汗水汇集成滴,贴着眼梢滚下来,看到他们回来,立马迎上来,道:“将军、小姐先进去罢,宫里来了人宣旨,已等了些时候了。”   陶晴看了一眼陶天,还真让他给猜对了,旨意来得倒快,他们二人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应该是在前厅等了有段工夫,那宣旨的宫人明显有些不耐烦,可见他们从外面进来,立马堆了笑,迎上来:“将军、小姐终于回来了。”   陶天点点头,走过场地说了句:“有劳公公久候。”   那人便从身后人手中的托盘里,将金灿灿的纹龙锦缎圣旨取了出来,朗声道:“宣家长女匀接旨。”   于是,前厅便窸窸窣窣跪了一地的人。   那人这才展开圣旨,扯着嗓子读起来:“镇国将军之妹宣匀,乃良将忠门之后,才貌无双,蕙心纨质,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怿王怀珺淑质贞亮,英才卓砾,当择贤女以配。值宣家长女待字闺中,与怿王堪为佳偶,特将汝许怿王为妃,于六月十九日完婚。钦此。”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在上一章问,大家比较萌什么样的男主,怎么完全没有人回答呢~?   你们再不说话,别怪某冈整个深山野人出来啊~!   正文 第88章 单身夜   本以为早有觉悟,心中应当淡定平静得很才对,可陶晴那颗心竟还是跳得比平时略快了几下。   传旨的宫人念完后,就将那一卷金帛交到了陶天手上,然后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红着面皮道:“恭喜将军,恭喜小姐,这当真是再美满不过的喜事了呢!”   郑管家早备好了银两,交到那人手上,道:“公公们一路辛苦了。”   那人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扭过头来看着陶天,“小的们今日过来也算是沾了贵人的喜气,就是三生修来的莫大福分了,这些却是不敢收的。”   这些惺惺作态的无知人类啊!陶天在心中叹口气,实在没兴趣敷衍他们,可为了早点将人赶出去,还是硬扯着嘴角道:“公公客气了,大热的天,路上总要喝杯解暑茶的。”   那人只好十分“矜持”地将东西收了,这才十分“矜持”地表示,该回宫里复命了。   也不知该说“宣骆”治家有方,还是该说陶天的态度很重要,总之,都与这件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将军府却出奇的平静,即便下人们因为忙碌而腿脚明显比以往更快了些。   下午陶晴午觉起来,就听落蓝说礼部来了人,就这次皇家婚礼征求意见,当然此事不用她出马,只是陶天坐镇的话,怕是来人要被狠狠折腾一番的。   晚饭后回了肆晴居,她这才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你说他是如何让皇上同意这门婚事的?”   陶天想也不想:“要么是给东西,要么是给承诺,总之肯定是皇帝老儿想要的。要真想知道,就去问你的王爷夫君吧。”   “……”请问您说了这一堆,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陶天看她蔫了吧唧的,只好友情提示:“怕是从明天起,来府里道喜的客人就不会断了。”   果然,陶晴闻听此话后,整个人更加蔫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好歹现在也是待嫁的王妃了,该端的架子都端起来,他们能怎么样,何况成亲前,你还要学习礼仪,确实不宜见客的。”他拿手支着额头,满是百无聊赖的情绪,“再说了,把他们都挡在前面,我也算是多了个乐子。”   ……   果然,第二天起,就从宫里来了量体准备裁衣的姑姑,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别人送的贺礼也陆陆续续地从前院抬进了肆晴居,都是些好东西,一看就是值钱货,致使陶晴十分之忧虑。   她只好去找陶天,愁眉苦脸地道:“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对我实在没有用处,就别往我那儿搬了。”   “这怎么行呢,人家可是因为你要成亲才送来的,总要给未来的王妃过过目才好。”陶天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说完又忽然凑上来,“难道因为看得到得不到,所以看了更生气么?这倒是真的,虽说你这次是身穿,可还真不能带东西回去。”   陶晴看着眼前那张小人得志的脸,无言以对,果然啊,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注:某人没说出来的那句是人至贱则无敌……)   自此,陶晴算是彻底闲下来了,唯一的功能就是被人量尺寸,或者是挑首饰,然后就是每日跟着请来的姑姑学习半个时辰的礼仪,只是这些事情多在上午就完成了,下午的时间久、就完全成了她自己的,一切如陶天所料,她现在果真是出不了将军府的大门了……   只是这几日怿王也没有上门了……   三日后,前院的丫头过来禀告,说是有客来了,按说有客的话,一般的到不了她这里,莫非是怿王来了?却不想是英华郡主大驾光临……   陶晴听了,本来想挥手让人将她打发了事,转念一想,这可是此次任务的目标之一啊,反正是闲着,要不就见见?   片刻之后,华纤凌就被人引着进来了,一进门就立刻泪汪汪地道:“匀匀,我还以为因着上次的事情,你再不会见我了……”   “郡主多虑了,这些日子身体不甚好,哥哥又不许出门,宣匀这才没有去拜会郡主。”   “还道这些拜会不拜会的,匀匀将是王妃了,要说拜会,也是我去拜会怿王妃的。”她说完这话脸上竟十分戚然,低头默了片刻,才有低声道:“上次的事情,我听父亲讲了,确是侯府待客不周了,如今既能同你见面,总该为侯府道歉的。”   “过去的事情又提起作甚?”陶晴本想叫落碧去端些点心上来,可看着跟前这人又忽然不舍得了,于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坐着,看着桌上那一杯茶,一点都不觉寒碜……   那华纤凌本就不是冲着茶和点心来的,自然不会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只是又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道:“是了,不提这些,如今是喜事呢。”   陶晴只是笑笑。   华英郡主忽然凑过来拉了她的手,一双眼睛真诚得吓死人,“虽说不提,可我无一日不在为匀匀的……终身大事而心焦,不想匀匀竟做了王妃,也算是安了我这一颗心。”   这人自进门以来的每一句话都紧紧围绕着“那件事”这个中心,虽然把“道歉”、“愧疚”都说清楚了,可目的也忒明显了,不就是在反复提点“你一个被护院看过膀子的人凭什么嫁给王爷”么?   可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呢?当初怿王从侯府里凭空消失,她就不信华纤凌没有怀疑将军府,只怕说“怀疑”这个词都是轻的,人家多半是认定将军府把王爷给“偷”出来的!   所以,她这试探……莫非是认为王爷为了报恩而牺牲色相以身相许于她么?陶晴那张嘴在心里咧道一个扭曲的弧度,然后拿帕子在嘴角点了两下,姑且当做是娇羞了,这才低着头,抿着嘴,吞吞吐吐地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怎的……王爷先前倒是跟哥哥提过一次,谁曾想他竟还去同皇上讲了,圣上的旨意又下的如此快……府里如今已忙成这样了……”   这番模样在华纤凌看来,那绝对是怀春少女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而欲语还休啊……   所以,即便陶晴热情挽留,她还是很快就起身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又说下次见面,怕就是要去王府拜见王妃了……   陶晴十分诚挚又委婉地表达了欢迎之意……   又过了两天,是六月初九,怿王才再次登门,陶晴总觉得在“闺房”见他别扭得紧,便在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去了翠园,守亭待客。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看着府里忙得鸡飞狗跳,她闲得无聊,一直在想怿王怎么这么爽快地同意了这门婚事呢?还因为这门婚事而给了皇帝老儿不少好处,若他当真喜欢自己也还说得过去,可问题的关键就是这货绝壁没有爱上自己!   如今,人在跟前,看着那一双因为笑意而如同春水乍起的眸子,陶晴却没勇气问出口了,有些话一旦从心里出来,只怕两人再不能如同此时这样自在了……   他既没问她为何要嫁,她又何必去追究他因何愿娶呢……   他扭过头来看着她,笑问:“匀匀可有话说?”   陶晴注意已定了,自然是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问:“王府里可有湖么?”   “没有。”他答得极为干脆,想了想又补充道:“若匀匀喜欢,让人挖一个就是,王府背河,从河中引水倒也便利。”   这工程量还真挺大的,劳民伤财啊,陶晴赶紧摇头:“那倒不必,麻烦得紧,再者,我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怿王笑笑,将头转开,目光在翠湖上逡巡了一圈,又收回来,看着她,道:“有将军和我在,匀匀无需管这些。”   在陶晴的悠闲和陶天的“充实”里,日子还是不紧不慢迈着方步离开,然后就到了六月十八。   也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心情太不好,总之,陶晴一个没留意,晚饭就吃多了,只好去散步消食,并拉了老哥一道。   在翠湖边上,心不甘情不愿的陶天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语重心长地道:“你真不是因为明天有一场饿肚子的硬仗要打而做准备么?那干嘛还来散步啊,不就白准备了么?还是说生命在于折腾?”   陶晴瞥了她一眼,自己往前走。   陶天见她气呼呼的,忍不住就乐了,贱兮兮地跟在后边,又走了一大段,陶晴才悻悻地决定回去了。   陶天忽然快走两步,停在她跟前,扎了个马步,上身微微往前倾着,说:“上来,哥背你回去。”   这回该陶晴乐了,二话不说赶紧跳了上去。   “急什么啊,哥又不会反悔。”陶天扶着她的腿往上托了托,迈步朝前走。   陶晴在他背上撇了撇嘴,“这还真说不准,您那诚信值早就是负数了好吧?”   “小人之心!”陶天低咒了一声,又走了几步,才说:“不是小时候就答应过你了嘛,等你结婚的时候,哥就把你从楼上背下来。”   陶晴趴在他背上,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你勒我脖子干嘛?要成亲了也不能弑兄啊!”陶天不满地反抗,等脖子轻快了些,又说,“后来,你不是搬家住了么?住二十二楼,我乐了好几天呢,因为有电梯!哈哈哈……”   陶晴想也不想,就说:“说不定那天小区会停电,然后发电机又恰巧坏了。”   陶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文案上留了群号,亲们没看到么~?   某冈再贴一遍:296522566~~   喜欢某冈的亲,毫不大意地加进来吧~!!!!   正文 第89章 洞房花烛   好在礼部官多马壮,短短十多日的功夫,就将“六礼”中除“亲迎”这一项外,统统搞定,彰显出极高的专业素质。   第二日天还未亮,落碧落蓝并宫里来的嬷嬷就将陶晴从床上拉了起来,道是王府已来“催妆”了,陶晴努力睁开眼,果然见落碧捧着霞帔站在一边,该是从王府送来的。陶晴只好任她们将自己给扯在凳子上折腾,等清醒些了果然听到外面有乐声响起,是了,听闻这里要作乐催妆的,陶晴第一反应就是还好,还好自家老哥是镇国大将军,嫁的是个王爷,不然若是唢呐声漫天,只怕这对耳朵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等霞帔加身,陶晴已经欲哭无泪了,虽说她曾多次明示暗示,希望礼服轻便些,毕竟是农历六月啊,可却如今只能怪自己当时真是太委婉含蓄了,怎么说呢,跟这件里三层外三层的王妃礼服比起来,和服什么的简直弱爆了……   等落碧将最后一根钗子轻轻插在青丝里,她却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紧,就好像在高考考场上听到预备交卷的铃声响起来一样。   陶晴被人搀着朝前院正堂而去,霞帔曳地,一方红纱盖在头上,模糊了视线,乐声传过来,近的好似是贴着耳朵响起,又像从雾气蒙蒙的山上飘来,她低着头,只能看到织锦鞋面上绣着鸳鸯,滚边处缀着珍珠,经过厚重的木地板,踱在打磨平整的青石板路上,偶有花瓣在脚边绽放……   好像哪个女孩曾在幼时憧憬过,说将来长大,婚礼定要在教堂里举行,在漫天花雨里,对着那人说“不管生活给予什么,我只要你给一个相伴永远的承诺”……   曾经的憧憬在片刻间被唤醒,陶晴忽然不紧张了,可整个神思却好似在花雨里漂浮里起来,直到她的手被人托起,指尖被轻轻握着,有温度漫过来,似三月的春光。那人站在跟前,红纱挡不住眉眼间的山风水气,他低了头,山风水气里氤氲着笑意,他说:“走到这里就好,此后,我会陪你。”   不知怎的,陶晴忽然想唤一声“怀珺”,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化作轻纱后面一抹看不见的笑,是啊,一路走来当真辛苦呢……   因为父母早就不在了,陶天坚持没有让他们叩拜,只是对怿王说:“舍妹比不得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还望王爷日后多多谦让,权当是看在做哥哥的面上。”   怿王点点头道:“怀珺娶妻,不过是想对所娶的那个人好罢了。”   陶天转过头,难得没有笑,看着她说:“嫁出去的妹妹也是心头肉,想了、累了,随时过来,哥哥就在这里。”   陶晴鼻子有点酸,想说点什么又怕人听出来,就只是嘟着嘴小声喊了声:“哥哥……”   陶天这时却忽然俯□来,低头凑在她耳边说:“看你昨天担心‘哭嫁’失败,今天就帮了个小忙,哭出来没?”   有些人,一说话就让你恨不得捏死他……   不过因为某人的关系,陶晴那颗一直浮在空中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随着怿王上了轿子,又一次感叹,这轿子也忒宽大气派舒适了些,可惜现在外面吵闹得厉害,只能闭目养养神,那就顺便理一理嫁进王府后该做的事情,可理了半天,完全找不到头绪,只好放弃了,回忆这几天看过的话本子……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要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不然就会胡思乱想……   当外面轿子落地的时候,她赶紧收了思绪,直到外面的喜娘扯着嗓子喊了,这才提着礼服往外走,可刚一出来,就看到一只骨节均匀的手伸到了跟前,还未到“牵巾”的时候,其实还是由喜娘扶着进去更合礼俗,可怿王对这些向来是不太看重的,她略一犹疑,还是将手递了过去,由他牵着跨过朱红的马鞍,跨过门槛,进府去了……   虽说知道先皇和太妃早就去了,可拜堂时却一样没少,陶晴紧紧握着手中的“牵巾”,手心里全是汗,可一看到对面那人恬淡闲适的样子,就开始骂自己没出息,好歹也是在民风豪放的二十一世纪长大的……   再说了,有喜娘在旁边盯着,决不会让自己出错的,就算是错了,那也是别人的错,和怿王妃无关,想到这里,陶晴登时理直气壮起来,接下来的环节也顺利得异乎寻常。   送入洞房后就是“撤帐”、“结发”和“交杯酒”,好在这几样,她只要坐着乖乖跟着做就好了,可不得不说,因为没有电脑、电视、手机等娱乐消遣设备,古人无聊得厉害,于是只能可劲地折腾人,硬是将一个动作就可完成的事情繁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比方说简简单单的交杯酒,却非要来个“三酌易饮”来,每进一次酒,两人就要相互交换一次酒杯,而实际上,三次下来,进嘴里的酒只怕还没有半杯……   可是当怿王离出去招待宾客后,陶晴才醒悟,之前种种还不是最恐怖的,因为还有最反科学的,那就是“饿嫁”!因为不想让新娘子上厕所就不给吃喝,这……这也忒不人道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除了五脏庙的抗议,陶晴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了,那就睡一觉吧,好歹节省体力,可要是睡着了被人看见……   最后,她还是觉得为大局着想,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的身体,就在她要倒在床上的一瞬间,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倒是怪了,这时间应该没人进来才是,莫非是喜娘?心里这么猜测的时候,她已经微微扭了头去看。   来人从外间转进来,竟然是新郎怿王爷,手上的托盘里还托了不少……吃的……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道:“忙了大半日,你定是饿了,即便不饿,也该渴了。”   陶晴低着头,在红纱里低笑了一声,道:“我确是有些口干,只是王爷如此做,反教我不知该当如何了……”   “今日才说过要对匀匀好的,难不成让你进门第一日便饿晕过去么?”怿王往前走了两步,逆光立在她跟前,说:“再者,你身体本就不好,今日定然已经累到了,更不可再饿着了。”   新娘子本就不该多言,陶晴想了半天也没能决定是否要给他此行一个肯定,最后只好笑着说了句:“如此,有劳王爷。”   “我出去吩咐一声,不会有人过来搅扰你。”他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回首道:“若觉得无趣,匀匀休息就是,等外面的琐事完了,我便过来。”   他不提还不要紧,这么一提,陶晴刚刚安定下来的情绪又翻滚沸腾起来了,故作镇定地抬头从红纱里看着他,道:“是有些无趣的,王爷可否让落碧落蓝进来陪我?”   “好,我去安排。”   陶晴稍稍心安,可等她吃完了,喝完了,又坐着消化了一通,该来的人却还是没有来,她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整个人又开始焦躁起来,按说依着落蓝的性子,又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就算没有人去找,也该想方设法地来了才是,可眼见着太阳往西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自早上到现在,即便有里三层外三层的霞帔加身,陶晴却一点没觉得热,现在却急得满头大汗……   看情形应是被人绊住了,或是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落蓝再不来,晚上的洞房怎么办呢?不就逃不脱了么?   一早,落蓝就给她吃了避暑汤,是以她并不觉得热,为的就是能够在傍晚时因为“中暑”而“体力不支”,然后,逃过一劫……   并且因为王府的那位“万先生”,落蓝那丫头可是没少下工夫呢,可是再好的药,若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救人姓名,那也没用啊……   太阳终于下去了,屋里却被一对高高的喜烛照得透亮,陶晴只觉背上有细细的汗水沁出来,正将衣衫一层层地润湿……   然后前面的喧嚣好似也散了,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落蓝落碧,而是窸窸窣窣的两列人,怿王在旁边坐下,然后有人捧了秤,又说了一大串的吉利话,陶晴只觉得眼前一晃,那遮了整天的红纱,终于被挑了上去,烛光一照,她下意识的就闭了闭眼。   怿王好似低笑了一声,道:“匀匀今日受累了。”   陶晴觉得自己肯定狼狈极了,头发已被汗湿了,神情也定是倦乏的……   他终于将目光转开,让人抬水过来伺候王妃沐浴,完了又对陶晴说:“我先去书房取样东西过来,匀匀自便就是。”   他走到门口又转身对屋里伺候的丫鬟道:“一切随王妃的意思,不可多言。”   陶晴这才想起,新娘沐浴也是有许多讲究的,可他却只唤了府里的丫鬟过来,也是不想太折腾她吧,莫非自己已经蔫得连霜打的茄子都不如了么……   那群丫鬟果然乖觉,只是轻手轻脚的帮她把礼服退了,又依着她的吩咐取了干爽的家常衣服过来放好,就被她挥去外间候着了。   只是怿王这东西取的却是有些时候,等他回来,陶晴散开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进来后,看了她一眼,将一个楠木盒子放在矮几上,然后坐在桌边道:“匀匀过来。”   陶晴扭头,一脸认真地道:“王爷,我在‘守烛’。”她早就打定了注意,若是落蓝不来,那自己就以“守烛”为借口,坐到天亮,然后……再想办法……   “蜡烛不会灭的,这是我特地让人做的。”他走过来,牵了她的手,引她在床边坐下。   陶晴只觉得一颗心好像掉在烧红的铁板上,被煎得“兹兹”直响,若是撒点葱花孜然,那就齐活了……   她忐忑地坐下,最后垂死挣扎:“王爷,落蓝她们……”   “是怀珺。”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烛光的影子,好看得不得了,他说,“说起来匀匀许是不信的,怀珺一直以为娶妻娶到的只有那个人,今后,匀匀便是怀珺的妻子。我也巴望着匀匀能明白,你嫁的是相伴一生的夫君,而不是王爷。”   陶晴看着他,那烛光便从他眼中闯进了她心里,晃动着,跳跃着,让人觉得欣喜,又温暖……她想了想,还是跟着慎重地点了头,道“我明白的。”   “你本就身体不好,落蓝那些药,还是少吃些。”他说完手摸了摸她颈后的长发,道:“头发既已干了,就早点睡吧,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做。”   被人拆穿总是有点窘迫的,可不知为什么,陶晴却觉得有些心安,即便被他拆穿了,感觉却不坏,许是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总是特别容易让人心安的。   她抬脚上床,躺下,往里移了移,见他在床沿躺下了,于是又往里移了移……   怀珺笑笑,也没说什么,可在感觉她第三次移往里缩的时候,还是开了口:“匀匀不信我?”   啊?陶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可就是这一眨眼的安静,却好似默认了他的话似的,为了避免误会,她赶紧低声解释:“不是的,只是我向来……睡姿……不够雅观,怕……”   怀珺听完没有接茬,她却觉得心虚极了,一个姑娘家,睡姿不雅……   却不想她忽然开了口,道:“之前,我就想,若非要为了什么而娶妻,那只能为了自己的心,否则,终生不娶也不是坏事。后来又想,倘若将来有一天,当真娶了中意的人,定要宠她,疼她,顺着她的心意,不然,怎值得她离开父母兄妹嫁于我……”   陶晴没有说话,只听得见旁边那人轻浅绵长的呼吸,三千鸳鸯帐,一对红喜烛,她忽然有些混乱,分不清自己是在旁观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是正在经历一场温暖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两天,终于憋出来了……   看来确实是清水到底的节奏了……   私以为这样的成亲,甚唯美,甚浪漫……   正文 第90章 二进宫   第二日一早,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陶晴微微睁开眼,就看到怀珺正背对着床,将一套银色云纹的外袍往身上套。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看着他动作轻缓地将衣服穿上,又些许的小心翼翼,应当是怕吵醒她吧,陶晴便轻轻笑了一声,权当做是告诉他自己醒了。   怀珺听到后果然扭过头来,看她坐着,便转过身来,问:“可是吵到你了?”   陶晴摇摇头,起身从床上走下来,“既然要进宫,也该起来了。”   他从屏风上取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昨日辛苦,本想让你多睡些时候,便没有唤你,昨夜睡得可好?”   “甚好。”陶晴答完了,眼珠左右转了几个来回,才小声问:“昨夜,我可还安稳么?”   怀珺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来,道:“甚好。”说完,便走到墙边,将佩剑拔出三脂长来,左手食指好似在剑刃上蹭了一下,等收回来时,便留下了一条短而粗的红线。   陶晴皱眉,忙走上去道:“怎就伤了?要紧么?”   “无妨的。”他回身走过来,然后越过她,朝床边去了,手指在床单上擦过,便留下一抹红色。   这……这……陶晴立即将头转开了,然后还嫌距离“案发现场”不够远,又快走几步,到了外间,候在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柔声道:“可是王爷、王妃醒了?”   陶晴正心绪不宁,不想刚到外间就听到人说话,声音虽轻,却还是被吓了一跳,正想说话,就见怀珺从里间出来,对着门道:“进来。”   话音刚落,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两列丫鬟捧着盥洗之物走了进来,连一丝声音都没有,而走在最前面的竟是落碧落蓝。   她看见两人一时有些怔怔,那落蓝上来,抿着嘴笑,垂首福身道:“请王妃梳洗。”   陶晴觉得脸又烫了起来,她让这丫头拿药出来,以避过“洞房花烛”,可如今拿药,自己显然是没有拿到的,床上又……不知道这丫头会怎么想呢……   那落蓝却像没事人一样,照常伺候她洗漱,完了又取出梳子来,帮她将头发挽上去,到底是跟了许久的自己人,她只是将陶晴的头发如往日那般向后梳,然后松松地绾上来,用缀珠缎带绑好后,才取了一把碧玉钗固定住,道:“今日要进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太素净了。”   陶晴点点头,将一只串珠的步摇递给她,簪在了鬓边。   落碧已取了一套云雁细锦曳地裙过来,帮着给陶晴换上,看完了又道:“倒是好看,只是也忒素了些。”说罢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件缕金挑线的朱红罩纱过来,套在外面。   陶晴转身回首看了看身后的裙摆,又扭过头来看着丫鬟镜子中那个窈窕明丽的影子,最后还是妥协了,就这样被她们扶着出来了。   怀珺正在外间等着,抬头见她出来,微微一笑,道:“很合宜。”   陶晴撅撅嘴,本以为他会说“甚美”之类的,结果却是“合宜”……   怀珺过来牵了她的手,携着她往外走,道:“你平时的样子就极好,只是今日要进宫,便是麻烦,也只能先忍耐了。”   这倒是实话,虽说这身打扮是好看,可若是平日里都这样,那还不得要人半条命啊。   此时太阳才刚刚将那一整张脸露出来,他们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宫去了,可刚离开王府,怀珺就伸手拉开矮几下面的屉子,取了两盘点心出来,对她道:“先吃些罢,晚些时候会饿的。”   两样东西露面的那一瞬间,陶晴眼中却有精光闪过,可她转念一想,立即严肃起来,压低嗓子问:“不是说不可进食么?”   许是被她那想吃又郑重其事纠结的表情给逗乐了,怀珺笑笑,道:“此时在车里,外人不知,无碍的。”   在府里不能吃,却可以跑来车上吃,看来,果然王府里应该有奸细的吧?陶晴这样想着,手却已经伸出去了,取了块荷叶糕,细细地吃着,一边想,定要将那奸细给捉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怀珺,却又犹豫了,这人知道家中有“外人”,却并没有行动,那自己还是算了吧……   车辕压在路上压出细微的碾压声,这路面应该是有些硬了,想来是近宫门了吧。果然,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早有候着的宫人上来行了礼,道是皇上已下早朝,在凤仪宫里同皇后娘娘一起等着呢。   等他们到了凤仪宫,便被宫人直接领去了正殿,陶晴头虽是低着,可还是瞟到了上座上那两坨金灿灿,其中的一坨自他们进来,便忙从座位上起了身,走下来,伸手扶住正欲行礼的怀珺,道:“一家人,皇弟不必客气,再者,你进宫来,还未去拜过祖宗。”   这倒是实话,还没拜过你祖宗就先拜你,只怕你也受不住啊,陶晴在心里挤了个冷笑出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皇帝老儿说完了,才扭头对陶晴道:“宣将军的妹妹?”   陶晴一丝不苟地福了福身,道:“正是臣妇。”   皇帝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至少面上十分满意,道:“我这皇弟对人随和,只是向来不甚热络,倒是要怿王妃多多看顾了。”   陶晴又恭谨地行了礼,道:“臣妇谨记。”   皇上又笑了,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行礼。”完了又对着他的“皇弟”道:“你且先去拜过祖宗再过来罢。”   怿王低头答了一声“是”。   陶晴跟着退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皇帝老儿,怎么说呢,脸型倒是同怀珺有三分相似的,只是不知是因为年纪还是疲劳,看上去比边上的弟弟老了不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凌厉得紧,这人当面故作亲近,可实际上呢,不久前还在西松观外对亲弟弟下过毒手……   也不知该说这人演技好,还是该说他是没良心,陶晴轻轻摇摇头,随着怀珺进了宗庙,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下跪祝祷,折腾了不下小半个时辰。   折腾完了,两人又一路折返凤仪宫,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等终于折腾完了,陶晴从眼角里瞄了怀珺一眼,还好他早有准备,否则现在的机子肯定是腹中空空,脚下虚软。   皇上又十分平易近人非常教诲了一番,这才问宫人是什么时辰了,等发现到了吃饭时间后,终于起身,道“已到时辰了,去用膳罢,怕是他们已经去了。”   皇后娘娘华纤凝却在这时发话了,道:“近来暑热得厉害,不如改去避暑阁上面吧,都是自家人,也好随意些。”   皇帝老儿听了,深以为然,便允了。   华纤凝十分先回地谢过了,又十分贤惠地鸣人去给妃嫔、王子、公主传话,告诉他们换地儿了。   于是一行人便出来了,陶晴仰头看了一眼,太阳果然毒辣,皇上和皇后娘娘撑着步辇,又有伞盖遮阳,滋润得紧啊,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帝呢,是了,是时候要给怀珺灌输一下篡位造反的思想了,唉,王妃也不是好当的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果然到了一处高阁之前,可虽说是避暑阁,但陶晴是真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够高这一样外,还真没什么,就连周围的树木也并不是特别高大……   宫人在旁边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陶晴本以为因为临时更改聚餐场所,里面多半是手忙脚乱的,可进去后沿着楼梯到达顶层,才发现眼前竟然井然有序,不要说桌案吃食,连人都到齐了,甚至连“皇上万岁,黄后娘娘千岁”的假话都喊得十分诚挚且齐整,果然啊,皇家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关键是,这避暑阁,竟然真有些凉爽,微凉的风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好像真的吹散了不少暑气。   等自己跟老婆落了座,怿王、怿王妃也被引到了桌案边上,站好了,皇帝老儿终于抬手说:“平身。”   好在因为时间有些晚了,宴席即刻开始,陶晴也就不用同在座的妃嫔王子公主们见礼了,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可她不找麻烦,却有麻烦会主动找她,等酒过三巡,对面上首的一个妃子就开了口,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却并不放下,悠悠地道:“听闻怿王妃因同宣将军失散,致使明珠蒙尘一十四载,不想这通身的气派,竟是一点都不输人的,难怪舅舅家的小表妹敌不过你,得知怿王大婚,哭得甚是伤怀。”   陶晴眉毛抽抽,从眼角里瞟了某人一样,这京师中到底有多少深闺小姐中意于你啊?!她笑笑,向着对面道:“谢娘娘谬赞,臣妇自小于村野间长大,如今不过是王爷错爱,才白捡了这福分。”   那人侧首挑着眼看她,最后露出一个微讽的笑来,然后抬手拿袖子掩着嘴,一仰头,将剩下的半杯酒饮了个干净,拖着嗓子道:“福分这个东西当真不好说的,人说福分过大,会折了寿数……”   这话却有些重了,何况还是在怿王成亲第二日,且是皇上赐宴上,不过在场却无人出来劝阻,就连皇上和皇后都一言不发,就是说嘛,皇宫不好进,皇家饭不好吃……   “此言甚是。”陶晴笑得十分淡然,“是以,臣妇不及娘娘福气优渥。”   这话说得就十分耐人寻思了,你伺候天子,我不过是个王妃罢了,那你自然比我更有福气;可是福分大了会折寿啊,这话可是你说的,关键是你有本事就否认啊,否认你的福气不及我,你家皇帝在上面坐着呢……   事实再一次证明,一个出色的皇后实际上就是个看懂时机的和事老,上座的华纤凝终于不做摆设了,柔声道:“沈贵妃平日里寡言得很,今日所言倒是多了不少,想来是看到你欢喜,才多说了几句,匀匀莫要误会才好。”   咒我竟然是因为稀罕我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想虐想杀,爱你爱到咒死你的节奏么?信你才是脑袋被马踢过了,陶晴面上却做出一副闻言十分欣喜的表情道:“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妇对贵妃娘娘也是心向往之。”   这两人的对话那是再假不过了,可在场的人竟十分配合地为之唏嘘感叹了一番。   稍后,乐声响起,助兴的舞姬小碎步踩着地面飘进来,陶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最后还是凑过去,道:“回敬沈贵妃的事……”   怀珺扭过头来,嘴角含笑地看着她:“还好匀匀回敬了她,不然我还要费心地帮你报仇。”   陶晴抿着嘴,端起酒杯,低头嘬了一口,这话真好听,这酒……   怀珺垂眼看着她低垂的头,笑着将她手里的杯子抽了出来,道:“这酒虽不烈,可还是少喝些罢,不然又醉了……”   额……看来上次醉后求婚,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啊,陶晴刚刚才变好的心情,顿时又颓废下去,整个人都有些讪讪的……   这都是第几支舞了,还有完没完啊,不晓得人有三急么?陶晴看到陆续有人离席又回来,便也起身,找了个离自己比较远的宫女,让她带了自己出去,却不想偌大的避暑阁里竟然没有洗手间,那就只好出去了,宫女带着她从后面出去,她这才发现原来避暑阁是临湖而建的,正午时,湖上自然要凉快些,难怪上面有凉风了,话说这湖也不是一般的大啊……   陶晴一边看,一边记着脚下走过的路,穿过一座十分精致的石桥,又走了一百多步,就是专门给避暑阁准备的“特殊小院”了,陶晴进去解决完了,出来见候着的宫女确实是刚才的那个,这才放心地跟着往前走。   可桥上却多了个抱孩子的宫装妇人,看来应该是宫中的哪位妃嫔了,那引路的丫鬟倒是聪明伶俐的,忙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杨婕妤。”   这是个好丫头啊,陶晴刚想上前打招呼,忽然想起,杨婕妤是谁来着?陶天跟自己讲过后宫小集团的事情,刑部杨侍郎之女因为生了个儿子而被晋为婕妤,好像是皇后主动提出来的,还遭到沈贵妃的阻挠来着?   原来如此啊,陶晴迈步走上石桥,面带微笑,那杨婕妤也挑着嘴角笑了。   陶晴看了一眼脚下,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忽然顿住,屈膝道:“见过杨婕妤。”   “怿王妃快起来,王妃大礼,我受不起。”那杨婕妤忙过来扶她。   一步,两步,陶晴起身,却不知怎的,踩到了脚下的裙摆,在石桥上趔趄着后退了两步,最后还是“噗通”一声,跌下了水里。   一切都发生在查帆的功夫,那引路的丫鬟却被吓坏了,忙大声喊:“来人啊,怿王妃落水了——”   陶晴其实不会游泳,憋气却很厉害,她是算好了,贴着石桥的护栏跌下来的,落水后立马抱住了桥下的石柱,躲在了桥面的正下方,等一切搞定后,甚至还“挣扎”着冒出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等终于听到人群赶过来了,她才开始真的挣扎着在水里扑腾起来,拍起大片的水花,果然她还没有数到十,就被救上了岸。   等她将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尽数吐出来后,才睁眼,怀珺皱着眉的脸在第一时间映了进来。   他拿袖子就她脸上的谁擦干,满脸的焦急,安慰道:“匀匀,没事了,没事了。”   难得她如此配好,陶晴撕心裂肺般地咳了几声,十分“虚弱”的靠着他。   皇上脸色很不好,皇后娘娘脸色也不好,厉声问:“怎么回事?怿王妃怎么会掉进水里?!”   那丫鬟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皇上却是个急性子:“可是想被杖毙?”   那丫头听闻这话,磕头的动作明显顿了一顿,然后才缠着嗓子道:“此事奴婢没有看清楚,只看到怿王妃向杨婕妤行礼,婕妤娘娘过来扶王妃,然后……”   这话还真是再明白不过了啊,皇上的脸色却更加不好了,皇后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不过他们还比不上怿王爷……   杨婕妤抱着孩子匍匐到皇上脚边,哭喊着:“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手里抱着孩子,怎会……”   怀珺将自己的外袍拖下来,包住陶晴,然后将人抱起来,对着皇帝道:“匀匀身体不好,臣弟先带她回去了,请皇兄恕罪。”   华纤凝忙道:“不如先在让御医看看罢,毕竟出宫到王府还有段路程。”   怀珺却还是站着,目光若有似无地从杨婕妤身上扫过,道:“还请皇兄恩准。”   身为犯罪嫌疑人的小老婆还跪在狡辩,皇上也理直气壮不起来,只好点头道:“怿王妃的身体要紧,皇弟不必多礼,此时,皇兄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早有宫人拿了干爽的毯子过来,怀珺却不去接,大步朝宫门口去了。   一直是浅淡从容地笑着,陶晴眼下便有些看不得他紧皱的眉头,可是在宫里又不方便说话,只好安慰一样地道:“你莫担心,我无事的。”   怀珺却并不理她。   这是在生气?陶晴想了想,最后还是又说了一遍,她说:“我无事的,不要担心,怀珺……”   陶晴明显感到他脚下的步子好似顿了顿……   王府的马车就候在宫门口,府里跟来的人一看到这架势,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好在训练有素,什么都没问,只是打开了车门。   怀珺将陶晴抱上车,只丢下一句:“速回府。”   等车子动了,他才盯着陶晴,皱着眉一字一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捉虫,大家先将就看~   正文 第91章 开始刷剧情   即便如何迟钝,陶晴也知道这人是在生气,她弄不明白的是这人为什么要生气,可这问罪的架势还真有些唬人,她想了想,皱眉道:“怀珺,我冷。”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挑开车帘,对外面吩咐了两句,又转过身来盯着她。   其实他的眼神一直是柔和的,只是有些时候温暖些,有的时候清凉些罢了,按说酷暑的天气被人这样清凉的看着,应该很舒服才是,可陶晴才刚刚从水里出来,裹着一身的湿衣,眼下又被这样瞧着,便有些禁不住了,只好垂下眼帘,继续装下去:“我有些困了。”   然后马车就停了,外面有人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王爷”,怀珺便将手从车帘里伸出去,缩回来时多了条毯子,他转过身来,道:“湿寒入体就不好了,先把外袍脱了。”   这不太好吧,湿衣服都是裹在身上的,如果把外衣脱了,那中衣岂不是贴在身上的?陶晴十分委婉地道:“酷暑难消,这样反倒凉爽些,再者,应该很快就到家了。”   听到这话,怀珺眉眼间疏朗了些,道:“即便很快就到家了,也要一盏茶的功夫,可你的湿衣尚且在滴水,还是先褪下来,披了毯子也是一样。”   他说完把毯子放在她身旁,便转过头去。   陶晴也确实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了,又看他将头别开,实在不好再推脱下去,便三下五除二地将长裙和罩纱给褪了,只留下中衣,又扯过毯子将自己给严严实实地裹好。   怀珺听到她这边终于安静下来了,这才将头扭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可还冷么?”   陶情摇摇头,过了一会又点点头,“有些凉。”   怀珺抬手替她扶好肩膀上的毯子角,然后将她闲出来的那只手牵过来握在自己的手里暖着,道:“很快便到了。”   他的手掌好像被阳光晒过的秋草,暖暖的,有些干燥,教人觉得舒服极了,陶晴低着头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开了口:“我并不识得杨婕妤,却知道杨家同将军府向来不太对付。当时我正赶回避暑阁,领路的丫鬟说她是杨婕妤,我才开始留心的,发现她立在桥上,好似专程在等我,可她抱着熟睡的孩子等我,教人觉得太怪了些……”   怀珺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握着她的手。   陶晴也跟着默了默才继续:“许是我小人之心,可倘若……倘若那孩子当真落了水,我便再洗不清了,只怕要背上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匀匀。”他唤了她一声,待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才说,“当日我便同你哥哥讲过,我既要娶你回来,定会护你周全。即便方才那孩子落了水,也定会被及时救起,那杨婕妤不会真的舍了她的骨肉;可若是你……”   “这个我是明白的。”陶晴急急地打断他,“可如今我已是怿王妃了,若当真出了事,便不单单是我会如何,只怕还会连累了你,甚至是王府……我虽是在乡野市井长大,可还知‘担当’二字……”   怀珺笑了:“你既已嫁于我,便将这两字也交给我,我若连这事都做不到,只怕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   好心还没被人领情,陶晴皱着眉将脸别开,低声道:“可我听哥哥讲,你能请得赐婚的圣旨,只怕是卖了许多好处出去……”   “匀匀果然知道,可那本是我自愿的,你无需介怀。”怀珺看她还不言语,只好开口说清楚,“不过是应允日后再不回封地,断绝与封地联系,并不与朝中大臣地往来就是了,这些于我而言,本就是多余,如今去了,反倒赚得个轻松自在。”   陶晴没有开口,本想找点什么来说,可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地算计他,而他却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便再开不了口了,直到马车停下。   因为王妃着了水,下人便直接从后门将马车驶进了府里。   陶晴本想自己下来走的,可身上裹着毯子,实在忒有碍观瞻了,只好任由怀珺将一路将自己抱进了屋。   早有侍卫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落碧落蓝也一早准备好了姜汤和热水,陶晴回来就被灌了一碗热姜汤,然后就被人丢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直泡到浑身冒汗了才出来。   万先生已在外面候着了,听到落蓝传唤才进屋来,如上次一样,拿丝帕垫着,给陶晴诊了脉,又看了陶晴的舌苔,这才起身对怀珺道:“王妃并无大碍,再喝一碗祛寒的姜汤,睡一觉暖暖身子就好。”   睡一觉这个办法甚得陶晴欢心,等落碧用帕子将她头发匝干,她就上床拉了薄被盖起来,准备补眠。   怀珺替她放下纱帐,道:“好在无碍,不然明日三朝回门,若你带着风寒去了,只怕不好跟将军交代。”   想起陶天,陶晴就撇了撇嘴,违心道:“即便如此又何妨,哥哥向来是个通情理的。”   怀珺笑着点点头,道:“你睡罢。”   陶晴看他在一旁的桌案边上坐下,便侧身朝里闭眼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唤“匀匀”,怔愣了片刻,才明白那人是在唤自己,于是睁开眼来。   怀珺正将垂下的纱帐收起来,拿钩子勾好,扭头见她睁开眼,便道:“已睡了两个时辰,再不起,夜里只怕就睡不着了。”   睡得太久,头脑有些发昏,陶晴撑着手坐起来,问:“你一直在这里?”   怀珺点点头。   陶晴起身,披了衣服,道:“万先生既说过无碍的,便不需这样仔细。”   “左右无事。” 怀珺退回桌边坐下,道:“这是刚做出来的,你先吃些,这个时辰,也该饿了。”   陶晴顺着往桌上一看,是三盘点心,便转身去外间净过手了,才回来坐下,捡了一块桃酥,咬了一口,道:“味道甚好。”   晚饭后,两人回房,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陶晴倒是淡定多了,褪了外衣,又在中衣外面套了件素锦长袍便上床去了。   可如同怀珺下午说过的,因为白日里睡太多了,她果然失眠了,她想翻身又不敢,生怕吵到了身旁的人,于是只好蹭到墙角里,翻了两个身,终于是舒坦了,却听怀珺道:“翻完了就过来些,夜里墙上有些凉。”   陶晴忽然扭过头去,这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并不能看到什么。   他却没再说话   陶晴听话地滚回来些,又躺了些时候才睡着,临睡前都在想他刚刚那句是不是梦里说的。   第二日早饭过后,他们二人就上车朝将军府去了,依着这里的规矩,三朝回门时,新郎新娘要在岳父家小住两三日,并且分房来睡,陶晴认为,这是所有成亲礼俗中最有爱的一条。   她坐在车里,免不得又想,这两日自己不在,陶天那货多半会各种孤单寂寞冷,哈哈……   可等他们到了将军府,才发现某人简直是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果然把老妹踹出去后,日子就逍遥滋润起来了么?   同怀珺一起给宣家祖宗牌位上过了香,陶晴就回到肆晴居翻书去了。   晚饭时,府里倒是十分热闹的,陶晴也跟着多喝了两碗鱼汤,并添了小半碗饭,然后又吃多了……   怿王被安排在了陶天旁边的小院里,做出这一个安排的人十分满意,于是一路摸黑进了肆晴居,将陶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挑着眉毛问:“怿王倒真是个君子,竟然没有碰你。”   陶晴也挑了眉毛:“别诈我了,实话告诉你,你猜对了……”   陶天在她旁边坐下,目光往她胸前扫了扫,皱眉道:“都成亲了,还不动你,不会是在嫌弃你吧?”   陶晴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一块肉,然后旋转九十度,直将某人拧得面部抽搐了才放手。   陶天拿手才胳膊上来回搓着:“整天对着人家拳脚相向,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陶晴托腮,翻了白眼,“你要没事,我就上床去睡了哈。”   “你坐在这里等我,难道不是因为想我?”他的手还在胳膊上搓着,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问:“昨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他都知道?陶晴扭头死死盯着他。   “宫里有自己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歹也是即将造反的镇国大将军了。”   “……”   陶晴最后还是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陶天听完以后,道:“杨婕妤啊,放心,哥给你报仇。”   “我谢你。”陶晴只当得了个心理安慰,将话题转到重点上,“你说华纤凌那边到底怎么办?时间也不多了,她要是还不行动怎么办?”   “那就等她来了,你去问问呗。”陶天答得漫不经心。   “她要来将军府?”   陶天点点头。   是了,因为上次将怀珺“掳进”侯府的事情,郡主大人多半不会直接登王府大门的,若真是要见怿王或者怿王妃,那多半是从其他地方着手,陶晴看了老哥一眼:“你怎知她会来?她总不好平白无故地到将军府来罢。”   “山人自有妙计。”他看到她抛出的白眼球里满是不耐烦,只好收敛了一些,但脸上仍然很欠揍,“前些日子,就是我藏起来的那几日,一不小心同侯府的那个华侍郎见过几面,下过几盘棋,他立马对哥五体投地,要求常常切磋。哥哥我向来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只好勉强答应,并告诉他可以随时上门找我,昨天他还过来主动让我杀了个片甲不留,你说这么喜欢找虐的人这两天会不来?他家妹妹又怎么舍得放弃刺探敌情的机会?”   陶晴眉毛抖了抖,十分鄙视地问:“你是不是特别享受给人下套啊?还‘一不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感冒了,脑子运转不起来,这一章就码了四个多小时,才码出来……   嗓子好痛,就一直喝水,然后就……一直跑厕所……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正文 第92章 藤镯   事实再一次证明陶天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却颇得上天眷顾,因为第二日,永昌侯府的大公子果然来了将军府,当然真正唱主角的华英郡主也跟着过来了。   怀珺、陶天本来就在翠湖的亭子里对弈,华侍郎自然是被管家带到了亭子里。   而华英郡主则径直来了肆晴居,看到陶晴就“嘻嘻”地笑了,屈膝醒了礼,道:“纤凌见过怿王妃。”   一通动作下来,让人真的以为她是个闺蜜,故意过来玩笑成亲归宁的好姐妹,陶晴也只好跟着做戏,站起来佯怒:“是成心的罢,如此过来取笑于我,倒还不如不来的清静。”   “匀匀,这就是恼了?”华纤凌在一旁坐下,“亏我得知哥哥今日要找将军对弈,特地央了他,巴巴地来瞧你。”   是啊,劳您大驾,巴巴地跑来了,我还真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诉一番苦呢,嘿嘿……陶晴忙道:“如此说,还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华纤凌抬眼故意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道:“到底是做了王妃,竟比未出阁时又美了三分呢。”   “你又胡说了。”陶晴敛了笑意,低下头去,蹙了眉间,幽幽地道,“外人以为我这个王妃光鲜得很,倒也罢了,偏偏你也这么说……”   华英郡主立马被这一幅深闺怨妇般的愁绪所打动,关切地问:“匀匀……你又在胡说,既已嫁得如意好郎君,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果然是来打探情报的,给你个圈,就掉进去了,既然如此,若不好好发挥我的演技,岂不是对不起你这点期盼又焦灼的小心思么?   “我……”陶晴刚说完这一个字,便沉默了下来,又饮了一口水,便起身,走到窗前立着,留给她一个沉静又萧然的背影,这才缓缓开口:“王爷的性子,你也知晓的。他那样的人,又岂会对我这样的女子动心……”   这话无意是让某人心花怒放的,郡主大人听到后果然十分愉悦,只是面上却摆出一副怀疑的态度,用劝慰的口气道:“匀匀莫要多想,怿王若不是当真中意于你,又怎会请旨娶你?”   果然啊,连怀珺去请旨的事情都晓得了,当真是皇后姐妹一家亲!陶晴抬头四五十度望天,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里满是张扬的哀伤,她好似半天才醒转过来一般,转过身来,对着华纤凌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他娶我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下,我帮……我哥哥帮了他。”   华纤凌一脸的踌躇,好似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最后只得拉了她的手,喊了声“匀匀”……   陶晴在心里扯了个冷笑,脸上故作轻松地一笑:“说起来,我倒是羡慕你,这两日总在不经意间想起未出阁时的种种趣事……”   说到这里,她话题忽然一转,道:“罢了,难得你我见面,便不要说这些扫人兴致的话了……”   两个人又扯了几句,郑管家就派人过来了,说是华侍郎要回府了,陶晴笑着将郡主大人送出了肆晴居。   哼,拼演技,丫离姐姐还十万八千里呢!   晚饭时,怀珺看到她,笑问:“匀匀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开怀的事情?”   有人跳坑!陶晴嫣然一笑,道:“无甚要事,只是难得今日午后睡了个好觉。”   怀珺将丫鬟盛好的鸡汤放在她跟前,道:“这几日确有些辛苦。”   晚饭后,陶天那货又不安分了,以天色清明星辰正好为借口,要去后院饮酒观星,想着上次醉酒的事情,陶晴当真是心有余悸了,忙说:“许是这两日精神松松懈下来,总觉得困乏得厉害,我便先回去睡了,你们慢慢饮。”   最好能看着星星把酒言欢,从人生理想谈到王侯将相,然后把造反的事情提上日程……   半个时辰后,陶天放下饮干的酒杯,发自内心地感叹:“明月不在,星辰便愈发地明亮。”   怀珺抬头看了看,将手里的杯子贴着桌面缓缓转了一个圈,也不答话,好像在等着他的下文。   在外人跟前,陶天向来沉得住气,只是慢慢将杯中酒品干了,又满上,再品干,再满上,才缓缓地开口:“父母早逝,我这个做兄长的,自是将妹妹如珍如宝地捧着,生怕她被外人欺负了去。”   怀珺那只漂亮的手便顿在桌上,他说:“前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确是我顾看不周。”   “王爷误会了。”陶天笑起来,特别的干净爽朗,教人容易亲近,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我也知王爷娶她并不全因男女之情,可如今你能真心待她,我这个做哥哥的确然感激得紧,只是舍妹于‘情’之一字上,心思却简单得很……”   陶天这番话欲语还休,却讲的情真意切,过该表达的意思却也一样都没有落下:第一,我家妹妹是个宝,你不能让人欺负了去;第二,我知道你娶她不是因为爱情;第三,我家妹妹在感情上一根筋,也就是还单纯得很,你看着办……   怀珺是个聪明人,这话中的意思,他自是领略地十分透彻,于是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   次日他们就要回王府去了,陶天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肆晴居。   陶晴看到他进来,忙将人堵在门口,凑上去闻了闻,发现酒味并不是特别烈,这才放行,倒了杯淡茶给他。   陶天接过茶杯,说:“你上次不是被他整醉了么?本来想去帮你报仇的,后来想想,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就回来了。”   陶晴直接无视他的话,因为眼下有更关心的问题:“今日华纤凌过来,就是一个证明,说明她还没有死心,我也推了她一把,只是拿不准她会怎么行动,若是她不借用皇后的权势……”   陶天想也不想,道:“她一定会找皇后。因为她上辈子就只知道自己因为逼死了宣匀而丧命,并不知道怿王因此造反的事情,所以还会为了自己的幸福继续奋斗!”   陶晴点点头,对这话十分认同,又补充道:“还有,除了皇后,她就没什么能够压得住怀珺了,看来她只能找皇后了。”   陶天摸摸她的头,表示赞扬:“难得你这么聪明,不过我们的任务到底能不能成,关键在于皇帝那家伙的态度。”   是了!华纤凌的事情光是皇后支持是没有用的,怿王乃是亲王,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所以,皇后一定还得争取到皇上的支持或者是默许……   如此,事情便一下子复杂起来了,陶晴挑眉看着他:“皇帝那边就全靠你了……”   陶天伸手从她脸上扯起一块肉,拉了拉,道:“等着你,黄花菜都凉了,哥已然开始行动了。”   第二日午饭后,歇息了个把时辰,陶晴又看他们两人落了几盘棋,这才跟着怀珺上车,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说起来,这也不怪她,按照习俗,在娘家住满三日后,只要在日落前赶回夫家就是了,可如今太阳还没到西天呢,再者乘车从将军府到王府也不过三刻钟的功夫,陶晴怎么看,那太阳都不是三刻钟后就会落下去的样子……   等马蹄声响起,怀珺看着她,道:“这么近,你若想,过来就是了。”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初初做人妇,怎么能老往娘家跑呢,不过听到这话却是很开心的,陶晴忽然想起来,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转,抿着嘴问:“哥哥昨夜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怀珺听到这话却笑了:“你若想知道怎不直接去问他?”   “自然是因为他不会说。”   “昨夜不过是闲聊,确是没有可说与你听的趣事。”   瞅这架势,他是不会说的了,陶晴也不再问了,抬手将马车的窗帘子微微挑起一个缝来,看街边的摊贩和过往的行人。   可是即便在这样喧嚣的集市,她还是听到了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如同那日的宫墙里石板路上“答答”的回响……   晚上,洗漱完了,陶晴照旧换了一身素锦的外袍,在灯下看书,只是一个故事尚未翻完,怀珺就进来了,见她抬头看自己,便道:“你且看你的。”   见他去了里间,她便又低下头,继续被打断的故事,片刻之后怀珺却又过来了,在她跟前坐下,牵了她空着的那只手过来。   她抬起头来,却见他正拿了一朱红的镯子往自己手腕上套,道:“就好。”   等镯子上腕了,陶晴才将手缓缓收了过来,放在眼前,沐着烛光,她认出来,那是一只暗红的朱藤镯,接口处用莲纹的银箔包了,十分精致,上手的触感也是也只是微微有一丝凉。   “恰好。”怀珺看了一眼,仿佛十分满意,“早想送你些什么,可寻了许久,也没能寻到合意的东西,多年前,我无意中得了一根朱藤,前些日子才将它做成了镯子,也算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了……”   陶晴拿手在上面摩挲着,咧出个一点都不矜持的笑来,两眼冒光地问:“你说是自己做的?”   怀珺嘴角的笑意,镀着烛光,出奇的好看,他点点头:“是。”   他身为王爷竟亲手打磨做了一只藤镯给自己,可陶晴忽然很惆怅,她将头埋得有些低,小声咕哝着:“可是怀珺,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感冒有些厉害,完全爬不起来,虽然没有上班,不过也是躺在床上……   今天总算有了点力气,不过也折腾到现在了……   不好意思,明天早点更……   正文 第93章 要紧事   “这样。”怀珺低头看着她腕上的藤镯,像是在为这件事思量,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着她,道:“那便陪我去趟西松观罢。”   “好。”陶晴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又问:“你喜欢去西松观?”   “喜欢?”怀珺反问了一声,又点点头,“应当是喜欢的罢。”   “那何日去?”   怀珺笑笑:“不急,过几日罢……”   陶晴看了看手上的镯子,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于是心情大好。。   第二日早饭后,怀珺就让人传了管家过来,如今王府里已有了女主人入住,那府里的事情便也该交到她手上的。   陶晴看到这个架势,忙道:“自我于哥哥回京也不过两三月的时日,持家一事,确不是我所长的,是以……”   怀珺笑这揭穿她:“匀匀是不擅这些,还是不喜欢俗务?”   额……既然被人家看穿了,陶晴只好破罐子破摔,道:“我确是不擅打理,当然,也不喜……”   “不喜欢就罢了。”怀珺让人去取了棋盘过来,又道:“后园正在修葺,匀匀这两日若无事,就不要过去了。”   修葺么?谁家不是成亲前将房子修好的?何况还是堂堂怿王府,不过深宅大院里总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陶晴在心里异常严肃地点了点头,并立即在心里将后园划归高危地带,就怕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然后于一个夜黑风高夜被杀人灭口,再然后将军府和王府兵戈相向,皇上从中渔利……   陶晴赶紧摇摇头,这庞大的脑补,囧……   怀珺将黑子摁在盘上,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听将军说,成亲前好一段日子你都呆在府里,若是闷了,我们明日便去西松观罢。”   陶晴的手还在棋笥里没伸出来,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震,抬起头来,眼冒精光,“明日?”   “嗯。明日。”   陶晴顿时心情大好,忙落了两枚棋子,又问:“可否邀哥哥同去?”   “这有何不可?”怀珺抬眉看了她一眼,笑道:“晚些时候,便让人去一趟将军府。”   第二日用过早饭,怀珺抬眼看了看外面,道:“今日倒是晴好,我们便早些去罢,趁暑气还未上来。”他说完看到陶晴又换上了昔日外出时常穿的束腰长袍,便笑了,“还是这样精神些。”   陶晴乐颠颠地跟在后面,上了马车,出城之后果然看到某人一身利落的戎装跨坐于红棕的高头大马上。   她挑开车帘看着怀珺同陶天寒暄,看着他们二人骑在马上,又回头看着陪在车里的落碧落蓝,问:“若我要出去骑马,你们以为如何?”   “小姐眼下已是王妃了,今时不同往日。”她回答得不卑不亢,用态度告诉对方,您就别想了……   陶晴只好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闭目养神,眼不见也就不想了……   等终于到了西松观外,她赶紧跳下马车,却看到陶天正在前面回头看着自己,笑靥如花,让她觉得后脖子有一阵阴风吹过,即便是在六月的上午,也还是让人寒毛直竖。   见怀珺已站在了西松观门口等着,陶晴皱了皱眉便走上去,对着老哥说:“别动不动就对着我这样笑,怪让人胆寒的。”   陶天面上柔情似水地点点头:“这西松观里的签倒是很灵的,要不你也去问问姻缘,二十三号签眼前看来就很好啊。”   陶晴狐疑地看着他,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转眼他们已经到了怀珺跟前,陶天嘴上挂着温暖的笑意,道:“匀匀乖。”   ……   所谓生活处处有惊雷,人生何处不相逢,陶晴随着他们一起进去,却发现自己的对头也在里面,华英郡主看到他们,满脸洋溢着喜悦,过来行礼:“见过怿王爷,怿王妃。”   怀珺看了她一眼,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礼节性地回道:“郡主客气。”   也不知道他是好修养,还是从来未将华纤凌放在眼里,陶晴从眼角的余光里看着陶天,用眼神只问:“可是你搞出来的好事?”   陶天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立在一边。   “竟在这里遇到王妃,当真好巧。”那华纤凌十分开心,又解释道:“母亲前些日子身体微恙,我在这里曾许了愿,如今母亲已病愈了,我今日是过来还愿的。”   您这话是说给旁边的某人听的吧?陶晴笑笑,十分淡定地道明来意:“我今日是过来抽签的。”   华纤凌抬头看了看怀珺,又看了看陶天,觉得只为抽一根签,这排场着实大了些,定不是实话了,她却也不揭穿,只跟着附和:“早听闻西松观中的签灵得很,王妃如此一说,倒教我也想去抽一根了。”   原来如此,陶天说的抽签竟是这个意思么?陶晴也不看他,只是转身对怀珺说:“你们且自便,完了我自会寻你们。”   “好。”   陶晴便同华纤凌进了正殿,因是天家道观,平日里,观中并无多少外人,眼下殿里除了道士,再无他人。   可等跪在蒲团上了,陶晴却有些犯愁了,自己要求什么呢?要不,就真的去问问姻缘?   等她将手里的竹签摇出来,捡起来一看,是五十三,便将竹签放回桶里,起身去旁边去签文求解签,却不想华纤凌的签文已经得了,竟是一支上吉的好签,陶晴眼光从黄纸上扫过,看到上面写着:   重开山后藏前尘。   山上花好水流清。   山水不连红丝线,   却有贵人帮接引。   陶晴看道抬首的那句“重开山后藏前尘”的第一感觉就是,这签当真是为华纤凌量身打造的啊!“山水不连红丝线,却有贵人帮接引”,红丝线当然是只姻缘,这后两句是说本来的姻缘线是断的,却有贵人帮忙接上?   这对郡主大人来说确实是再好不过了,陶晴刚等那解签师傅说些什么,谁知华纤凌却将签收回来,道:“我这签便不解了。”   陶晴只告诉那人竹签的好,然后换了一纸下吉的签文,上书:   青烟袅袅欲接天,   却被春风一吹散。   花好月圆水中幻,   空欢若梦终等闲。   陶晴自己看过一遍,便道:“我也不解了。”   华纤凌却不放过,忙问:“王妃怎也不解了?”   陶晴将签文递给她,笑问:“不是好签,也就不必解了。”   华纤凌接过来从头到尾地读完了,只说:“想来这观中的签并不如外人传得那样灵呢。”   “你倒是会宽慰我。”陶晴笑着接过签文,转身交给身后的落蓝,却看到怀珺同陶天仍旧立在先前的地方,并未移动,她便抬脚朝他们走去。   陶天看了她身后的华纤凌一眼,问:“郡主的事情可办妥了?”   “大致已办妥了。”华纤凌笑着回答,又抬头看了看东南天上的太阳,“这个时辰回去,还能再正午前进城,如此,纤凌便先行一步了。”   她此言一出,陶晴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子里瞪出来,这郡主大人怎么忽然转性了?竟然不跟着怀珺了!她刚诧异完,忽然反应过来,是了,上次才强绑过怀珺,如今正是距离缩小仇恨的阶段……   等永昌侯府的车马一走,陶天便让请道观准备斋饭,然后趁着怀珺先行的功夫凑上来,问陶晴:“你刚刚取的可是二十三号的签文?”   陶晴反问:“华纤凌那根上吉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只怕连签文都是你写的吧?针对性忒明显了。”   “是不是特有文采?”陶天满脸的得意,那架势好像给他一并折扇摇摇,他就能变成唐伯虎,,“我昨晚附在知观身上,将一百根签都稍作了些修改,让她知道今生不同前世,好去找皇后娘娘借东风啊,哥是不是特聪明?”   “你就知道她会信?”   “她一个人的话也许就不信了,可如果你们两个的签放在一起,我觉得吧,对她是个莫大的鼓励。”   所以我那个签才烂成这样?陶晴翻了个白眼,想去追怀珺却又被某人拉住了,问她:“你到底抽的是几号?还是去换了吧,不然以后真有什么事,你到时候又要说是我的霉签咒的。”   她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向来不信这些的。”看他还没有放手的打算,只好说:“五十三号。”   “你快去找你家王爷吧。”陶天说完就直接放手,朝大殿去了。   观里不敢怠慢这行贵人,便专门安排了歇息的小院,陶晴却对怀珺道:“也不用特地安排,还不如上次住过的那处院子,一则清幽,二则也算熟识些。”   怀珺听了点点头,便让人传话给知观,观里自然不会推诿,好在无尘道长这几日又被这个药框子云游去了。   午饭的素斋清香少油,在这暑热的天里,倒是爽口得很,陶晴不觉又吃多了些,也不敢去午睡了,就怕一个不防备积了食,只好恹恹地在一边看老哥同怀珺下棋,说起来,这两人当真是没创意,每次见面就是下棋。   三局里,陶天败了一局,他抬头看看天色,道:“这局完了,路上暑气也该退了,就回去罢。”   怀珺找到落子的地方后,才抬起头来,对陶晴道:“难得出城,山中又清凉,匀匀可要多住一晚?”   陶晴并没有在山中留宿的心思,如今听了这话免不得有些怔愣,略一想,觉得怀珺说得在理,便扭头对陶天道:“哥哥不如也住下罢。”   陶天笑笑:“明日还要早朝,与其一早起来赶路,倒不若现在启程一路观花赏柳地回去。”   跟陶天装斯文,就一个字:累。陶晴懒得继续下去,只好点点头,“那哥哥一路小心些。”   “若要观花赏柳,这功夫差不多也该走了。”陶天将棋子落了,又扭过头来:“若匀匀不舍,就送哥哥出去罢。”   这是有话要说的架势?陶晴看了一眼怀珺,他正看过来,笑道:“你二人兄妹情深,匀匀自去就是了。”   陶晴便送某人出去,刚出了小院,某人却回过头来,将一张折好的黄纸地给她,“这是你刚刚求的五十三号,哥给取回来了,就算再没文化,也该看得懂,就不用哥给你解了。”   陶晴将东西接过来,却并不展开看,只说:“把我喊出来就为了这个啊?不是说过,我不信的么?”   “你不信,别人可愿意信呢,唉,世上总有这么多傻子,可见聪明是一件多么孤独的境界啊。”陶天抬头,本想四十五度明媚忧伤地望天,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六月的太阳就是晃眼,于是只好低下头来,做出一副深沉的形容,“只怕她现在回去找能帮忙的贵人去了,要是没想错的话,贵人怕是要找你谈话,当面试探一下你这个当事人的态度。”   “你觉得她会信?”   “内因是根本,外因是条件。关键是她本来就没放弃,前两天在将军府,你的‘不幸经历’又给了她希望,再加上今天这两根如同天上地下的签,她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果然,攻心为上啊!关于抽签一事,也不晓得陶天这货是怎么想出来,计划了多久的,陶晴也不想去追究,就怕真相只会告诉她自己在这人身边活下来是多么伟大的奇迹……   “她姐要真拿怿王再娶来试探你,你就直接说他敢再娶,你就回娘家,到时候哥护你!”眼看到了门口,陶天拍拍她的肩膀,作语重心长状:“妹妹,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先玩死自己,再玩死她们!”   陶晴无语凝噎,这就是“我先自杀,再杀你全家”么?   夏天没有午睡确实让人崩溃,陶晴当晚便早早地上床了,怀珺在外面躺下,笑笑:“看来你当真是有些累了。”   陶晴扭头看了他一眼,“是有些困乏了。”   也不知是因为确实累了,还是因为其他,陶晴一觉无梦,直到有人推她,低声唤“匀匀”,她才睁开眼睛,屋里还比较暗,怀珺正低头看着她:“匀匀可想看山中的日出?”   哦,是了,上次早起看日出被他给毁了,想到这里,陶晴便用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好。”   怀珺立即起身,点了蜡烛。   陶晴只穿了身家常的衣服,拿缎带绑了头发,刚想将头发挽上去,却听怀珺在一旁道:“这样就好。”   两人便轻轻地开了门,又轻轻地将门掩上,可刚出了院门,陶晴忽然想起来,问:“可安全么?”   怀珺低头凑过来,小声道:“这次有人跟着。”   陶晴便真的放下心来,跟着一路出了道观,往山上去了。   现在已是夏天,山中没了先前的雾气,只是微微泛着潮。   陶晴走到一半的时候,小腿就有些累了,于是停下休息,怀珺便在旁边陪着,并不催促,只是等再次开始攀爬时,他抬起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握住了……   于是剩下的一半路程,陶晴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被握住的那只爪子上,好像跟先前的都不一样,连成亲时的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浸在山风水气里,只有那只手,像是被晒过的棉絮抱着,可又像是浸在另一种山风水气的清凉里……   等他们终于到了山顶,东边正是一小片微微的橘红,嵌在深蓝的背景中,不过没一会,就有一牙丹红从云里抬起了头。   等云上面终于呈出一轮红彤彤的圆,怀珺道:“上次你来是为了看日出罢,只是不想会遇到我……如今,算是补给你。”   陶晴嘴角挂着笑意,道:“嗯,终于看到了,甚美。”   她抬头从东边的朝霞一路向西看去,不想在西天还有一牙弯月悬在上面,她低头看到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想起陶天后来拿给自己的那一张黄纸,那是自己问姻缘得来的签文:   碧海青天良夜蟾,   浮云乘风遮望眼。   待得云散风定时,   地上清辉天上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里面的三个签,某冈被折腾了老久,不过也有两句是化用的……   这个时间,我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今天更得早了,还是该说昨天更得晚了,反正,恢复日更~!   亲们,都不冒个泡么~?   正文 第94章 三进宫   从西松观回来后,陶晴继续宅在王府里,怀珺已经不再过问政事,不用日日早朝,是以每天都有大半日的功夫陪她在府里呆着。   其实也谈不上是“陪”,两个人不过呆在一处罢了,比如眼下,陶晴正捧了一本怀珺新买进府的本子看的津津有味,而怀珺却一个人对着棋盘怡然自得。   她将手中的书翻完最后一页,叹口气,皱着眉道:“我却是弄不明白这个收妖的道长了,明明是个半仙了,最后却栽在一只紫燕手上,最后潦倒人世,孤独终老,而紫燕也为他魂飞魄散……写书之人一味地自诩多请,却是个小心小性的。”   怀珺将头从棋盘上抬起来,笑问:“那你以为如何是好?”   “道长若是道心坚固,便不会动情,既已动情,就该抛世俗于身后,携了紫燕双宿双飞,若不是他踌躇徘徊,那紫燕也定不会被他所累。心爱的女子为救他死了,他该立即随她而去,或者是好好活着,可他却摆着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敷衍度日……”陶晴说到这里就顿住了,想了想,道:“两人若从未相识,只各安天命,修个逍遥散仙,岂不更好?”   怀珺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笥里,笑道:“可若是这样,就没了你手中这个故事。”   “那倒是。”陶晴想了想,又不服气,“好的姻缘本该是因为对方而过的更好,不是相互折腾掉了性命。”   怀珺正在将盘上的棋子拣会棋笥中,听到这话手却一顿,寻思了一番,才笑说:“匀匀倒是通透。”   “本该如此。”陶晴将书收了,坐到他对面来,帮着拣棋子,“若是有一天,我为你死了,那定是巴望着你活得好。”   她说完就立马闭了嘴,其实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其中的含义却不一般的了,巴望着“他”活得好,弦外之音就成了他是她的“意中人”,这样以来,岂不是变相的告白了么……   王府的房子就是修得好,地上连个缝都没有啊……   好在怀珺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抬首看了她一眼,道:“匀匀又乱说。”   陶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赶紧抓住时机,将他灼灼地望着,道:“若当真有这一天,怀珺定要帮我报仇才是,我的性命可宝贵得紧,不能白白的丢了。”   “你既知道性命宝贵得紧,就该好好爱惜才是,莫要总是将这些挂在嘴上。”   陶晴没有搭话,因为没得到帮忙报仇的承诺,又错失了灌输“报仇造反”的机会,觉得十分怅惘……   棋盘上的子已被怀珺拣干净了,两人中间横着一章光滑平整的盘。怀珺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只我活着,定会护你周全。”   这您还真护不住……陶晴在心里想,于是抬眼看他时就分外的心虚,赶紧转移话题,“我一直想能赢你半子的。”   怀珺将跟前装了白子的棋笥地给她,问:“你是要赢我,还是要我让你赢?”   这选择题也忒直白,忒伤人自尊了,陶晴决定回答得委婉些:“怎么容易些,就怎么做罢。”   怀珺笑笑。   这一句开始,陶晴明显能够感觉到下得格外顺手,果然是因为自己厚脸皮地要求别人放水的原因么……   可眼看着可以吐气扬眉了,却有丫鬟急急地赶来了,说是宫里来了传话的人,要当面说与王妃。   看来华纤凌终于做通了姐姐的工作,皇后娘娘终于行动了,陶晴看了怀珺一眼,起身整了整衣裳,道:“我去去就来。”   怀珺却也跟着起了身,“我同你一起过去。”   等他们进了前厅,果然看到有两位公公正等着,见他们进来,忙跪下行礼,“见过怿王爷,见过怿王妃。”   怀珺道:“公公请起。”   两人起来,年长些的那位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说御花园中的素馨开得正好,想请王妃一同观赏,若王妃午后无事,便可进宫。”   陶晴点点头,道:“有劳公公。”   待人走后,她抬头看了怀珺一眼,“虽没有捧出懿旨来,可若是不去,少不得要给按一个抗旨的名头。”   怀珺点点头:“既如此,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陶晴抬头看他:“皇后娘娘不过是请我去赏花罢了,你去做什么?我带了落蓝就是,那丫头机灵得很。”   怀珺也不坚持,点头同意。   午饭后,陶晴让落碧重新帮她绾了发,又换了身妥帖的衣服,这才乘了车朝皇宫去了。   不就,她就被人引着一路穿过水榭阁台,到了花园里,果然看到皇后娘娘正浑身金光地坐在那里,同身边的侍女说说着什么。   陶晴上前依着礼数请了俺。   “一家人,不必多礼。”华纤凝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空着的椅子,扭头对她道:“匀匀过来坐。”   果然是因为要谈情情报的关系,这架势,跟上次完全不一样,陶晴只得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在一边落了座。   华纤凝笑眯眯地看着她,道:“难得这两日素馨开得如此繁盛,便想请你过来看看,可听闻前两日你不在城中,竟拖到现在。”   陶晴垂头,不卑不亢地道:“谢皇后娘娘眷顾。”   “请你来一则是为了赏花,二则也是想与你闲话家常罢了,匀匀如此距离,反倒生疏了关系。”   陶晴暴跌的拿一句“尊卑有别”将话给堵回去,可最后还是作罢了,看着眼前那一簇簇的素馨花道:“果然开得好看,这样素雅别致的花,怪不得人喜欢那它来鬓发了。”   “是了。”华纤凝在一旁跟着点头,“若我说,素馨鬓发的风致,怕是连‘人面桃花相映红’都比不上呢。”   陶晴跟着点头称是。   于是两厢里都沉默着赏起素馨花来,皇后娘娘还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要说这些贵人当真有什么通病的话,无外乎两点:第一,说话做事喜欢绕弯子,好像直接搞定十分损身份似的;第二,特别沉得住气……   遇到这种喜欢装哔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壮,于是,陶晴摆出一副更加悠然的姿态来,输人不输阵啊!   华纤凝看了一会,终于开口了,扭头看着她:“这素馨花鬓发确是十分别致的,只是我看匀匀平日里并不喜爱这些罢,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女儿,到底不是一般庸脂俗粉可比的。”   开始往主题上靠拢了……陶晴垂首:“匀匀姿色平庸,恁是如何打扮,也无甚光彩,反倒不如图个自在。”   皇后娘娘立即摆出一副不爱听这话的表情来,嗔道:“匀匀这话却不是真心,只怕整个京师再寻不出盖过你的人儿了……”   离主题越来远近的节奏啊……   果然,皇后娘娘说完,又看着她道:“不然姹紫嫣红开得好,那怀珺怎就偏偏中意你呢?匀匀莫再说抬出‘怀珺不清醒’之话来唬人……”   终于切入正题了……陶晴扭头对她道:“皇后娘娘不信匀匀也应该,只是这其中确然是有些缘故的。”   皇后娘娘这次却没有搭话,因为她直接扭过脸来,将人望着,摆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陶晴想了想,决得还是遮遮掩掩的效果要更好,于是踌躇着道:“因缘际会,王爷同哥哥熟识些罢了……”   华纤凝却比她妹妹沉得住气,比如眼下她听了这个回答,并没有急急地刨根问底,反而开口柔声相劝:“待十日一长,怀珺自会更加知道你的好……”   这安慰还真是敷衍得很呐,却给了陶晴一个引领谈话方向的机会,她露出一个微微有些不甘又宽慰且落寞的笑来,低声道:“只怕到时候……他就忙着去发现别人的好了……”   华纤凝也跟着伤感起来,“怀珺是个长情的人。”   “娘娘如此说,匀匀也就如此巴望着了,”她努力让脸上的笑爽朗豁达些,像是忽然想起将军府的气节一般,挺了挺腰板道:“倘或他有一天,当真……”   皇后像是戏谑她一般,忙跟着问:“倘或怀珺当真……匀匀又待如何?”   陶晴朗声道:“哥哥一直教导,即便是女儿也不可失了将军府的气度,倘若当真有那一天,匀匀必回将军府去,干干脆脆,绝不赖他……”   华纤凝又嗔道:“小丫头,净说些气话。”   “这却不是气话了,自来了京城,哥哥也是如此说呢。”有本事你去跟陶天对质啊……   “新婚燕尔,莫要讲这些,平白招了晦气来。”皇后娘娘皱眉道,然后把就真的将话题转开了,复又回到素馨花上。   接着闲扯了两刻钟,皇后娘娘终于表示有些“困乏”了,不过临走前还是体贴异常地吩咐下人:“仔细送怿王妃出宫。”   陶晴起身恭送凤驾离开,这才随了那宫人出去,然后上了马车,可待车门打开,她却愣住了,明明该呆在府里的人,此刻却正端坐于内。   她怔了一怔,便进去,待车夫将门关好之后,才问:“你怎在这里?”   “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外面眼看着你进去,且等在这里,多少会多些顾虑。”怀珺看了她一眼,又道:“我便跟着你的车子过来,再者整日呆在府里也无趣。”   陶晴的左右手交握着,置于胸前,笑着喊了声“怀珺”……   怀珺没有说话,等车子又驶了一小段复才开口,问:“传召你进宫,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陶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心将事实说出来,她道:“皇后娘娘问我,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有了意中人,我当作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王爷会怎么回答呢?   这个故事要完结了,好舍不得……   不过某冈终于决定要开一个以哥哥为男主的坑了,可惜不是陶天这货……   好吧,大家还是猜王爷的反应吧……   正文 第95章 娶妻   陶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有心将事实说出来,她道:“皇后娘娘问我,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有了意中人,我当作何打算。”   怀珺坐在对面,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先前那个样子,只是看着她便问:“你当如何?”   其实她将这话说出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他的心思,不想怀珺却这样问,看来……她果真是想太多了,没事探别人的心思做什么,真是吃饱了撑得……   陶晴面上如端着一碗静水般,回道:“早先我便承诺过,定不会缠着你的。”   怀珺笑笑,道:“你怎知我现在没有意中人?”   “成亲那日,你曾说,若是非娶妻不可,那唯一的理由便是为了自己的心,可你对我却并……”她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低着头默了墨,又抬起头来直视他,咧着一个笑容:“后来,我寻思了许久,便想通了,你愿意娶我不过是因我救过你两次,而你又恰巧看不上其他人罢了……”   怀珺没有出声,车里的气氛便有些压抑。   他这种既不肯定也不否决的态度,叫陶晴很是不安,她这个人就是太容易认真了,其实认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些话当真是藏在心里的比较好,如今这样打开天窗了,反倒教人尴尬得紧……   她转身轻轻挑起车窗上的帘子,道:“我想去将军府取点东西,你若有事便……”   怀珺嘴角又有了笑意,不容她说完,便道:“好,我与你同去。”   这样也好,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等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陶晴立即下了车,直接进了大门,与得了消息一路小跑过来的郑管家打了个照面,她问:“哥哥可在府中?”   郑管家先是对着怀珺行了礼,这才笑呵呵地道:“在呢,在湖边上,小姐要回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陶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怀珺,道:“不过是想起有件要紧的东西在屋里,又怕落蓝丫头找不到,这才过来取的。”   她说完又转过身来,对怀珺道:“你且在前厅休息,我即刻去请了哥哥来陪你,可好?”   要请将军的话,派个下人过去就好,可怀珺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笑意道了声:“好。”   陶晴转身就走了,若按着以前每次完成任务时的状况看,这次遇到怀珺应当是件好事,他不对自己心动的话,那自己也就不会背下人情债,如此,等回到现世,那就可以照常过日子了……   嗯,挺好的,她在心里又念了几遍,确实挺好的,然后就吸口气朝翠湖去了。   陶天果然正在翠湖的亭子里,只是此刻既没有看书,也没有自己下棋,而是左手拿了一把小剪刀,修剪右手的指甲,完了还将手举在头顶,抬眼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十分满意地朝指尖上吹了一口气……   陶晴站在他身后,寻思我是打断他的自恋呢,还是打断他的自恋呢,还是打断呢?   她不开口,某人却开口了:“哥的背影就这么让你陶醉?”   陶晴叹口气,皱着鼻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道:“皇后今天宣我进宫了。”   陶天将剪刀放在桌上,扭头看她:“说哥不知道的。”   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皱着眉头回:“你都猜到了,她果然是在试探我的态度。”   他抬头睨了她一眼,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华纤凌是个二缺,拿了竹签就去找贵人帮忙去了,可她姐好歹也是皇后,多半知道怀珺跟皇上的谈判,也不敢贸然开罪将军府,可又经不住她妹妹的游说,如此以来,就只能先从你这里探探底了。”   “你别用拿着鄙视的眼神看我,我为什么在这次任务里发挥失常啊?还不是因为老被你气得失去理智!”   “那您这智商波动还真挺大的……”   陶晴将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一口灌了下去,冷静了冷静,决定扳回一句,于是问:“可这件事如果皇上不支持的话,皇后也做不什么,皇上那边已经跟怀珺达成了协议,你打算怎么去说服?”   陶天将她手里的杯子抽出来,“怀珺先前承诺‘再不回封地,并不与朝中大臣相交’,这两条里,最实在的,也是皇帝最想要的不过是‘再不回封地’这一条,如此怿王就成了他手掌心里的蚂蚁。可当真让王爷同镇国将军府联姻的话,那还不如把人赶回封地去呢,所以说啊,成亲什么的,不过是皇帝老儿的缓兵之计罢了,手里还有后招呢,他铁定不会看着你们幸福美满……”   难怪陶天一直这么有把握,因为一早就看穿了那皇帝的心思,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忧虑简直不值一钱!果然是因为身穿的原因,所以把脑子忘在家里了么?   (众:身穿才该带着脑子一起来啊喂!)   她很受伤,决定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可如今依着镇国将军手里的兵权,皇帝他真敢毁了这门亲事么?”   陶天托腮打了个哈欠,“可以问个有水平点的么?皇帝又不是傻的,他肯定会借机刺探一下哥的态度啊,所以说,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哥手上,嘿嘿…嘿嘿……”   掀桌应该很爽的,陶晴忽然很想尝试一下,可跟前的是个石桌,只好作罢了,“那他还把兵权交给你,这不是找虐么?还是说他‘看好’你?”   陶天一阵恶寒,丢了个“鄙视腐女”的眼神过来,赶紧解释清楚:“他敢把兵权交到宣骆手上,一是因为没有比宣骆合适的人才,二是吃定除了他之外,宣骆找不到可以效忠的人,所以说啊,他早就打算除掉你老公这个眼中钉了……”   陶晴眉头皱了起来,陶天的话不会有错,怀珺那样的人物也绝对早想到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出了成亲,难怪他会一直口口声声地强调“我定会护你周全”……   陶天瞄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既然敢信誓旦旦承诺要护你周全,多半是因为手上有了厉害的筹码,且是皇帝不知道的筹码,不然早就被要走了……”   是这样么?陶晴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她拿手用力揉了揉额头,决定将这些事暂时抛开,只问:“接下来怎么办?”   “皇帝老儿肯定等着破坏你们新福美满的婚姻呢,到时候,我就委婉曲折地表示一下支持呗。”   陶晴点点头:“只是时间上,你要把握好,眼看着就要到宣匀触门身亡的日子了……”   “这个不用你着急。”陶天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三朝回门时,怿王与镇国将军相谈至深夜;后来又约于西松观相见;再然后,怿王妃被皇后试探后,立即同怿王一起,去了镇国将军府……可见啊,怿王府同镇国将军府还真走得挺近挺勤的,那皇帝老儿不着急才怪!”   额……这人果然早就算计好了……   许是因为没有午觉的原因,陶晴忽然觉得有点累了,于是起身道:“你去陪怀珺吧,我回院子里眯一会,晚饭在这里吃,让厨房多做点蔬菜,开饭了再叫我。”   “你知不知道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陶天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跟着起了身,两人一路出了亭子,沿着湖边朝外走。   到了肆晴居门口,陶天忽然道:“单是就棋盘上的纵横之术来看,你那个夫君绝对是个不世出的人才,好在他确实无心权力,不然那皇帝的不知死多少遍了。”   陶晴很郁闷,因为她总觉得这一群人里,最笨的那个就是自己了,认识到这一点后,她就没什么食欲了,连手上夹菜的筷子,看上去都有些恹恹的……   今天是七月初八,半轮皓月悬在天上,照得星星有些少了,她跟着怀珺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刚想回房,却听身边的人说:“我有样东西给你看,随我来罢。”   什么东西不能拿到房里来看啊,心里虽然这样疑惑,陶晴嘴上还是十分爽快地答了声“好”。   怀珺带着她穿过回廊,出了院子,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往里走。   她隐约猜到这个地方便是怀珺先前不让她来的后园了,可如今又为什么……   等前面的人终于停住了,她才收住东张西望的眼睛,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愣住了。   “本来想再过几日,等月圆时再给你看的。”怀珺看着眼前,“这里本来是我闲暇时种下的一片梅林……你先前问我王府里可有没有湖,我便找人在此挖了,然后引了活水进来,昨日方才修好的……”   眼前是一汪静波,偶有夏风吹起一片涟漪,将投在水里的半弯月亮摇晃起来,抖碎了半盘子的银光……   陶晴总觉得那月亮好像是晃在心里似的,满是揉碎的银光,教人怪舒服的,可是拿人家的手短,她又有些心虚,便道:“怀珺,我……”   “依着你的意思,我娶你乃是因为你救了我两次,那我应当庆幸的,还好救命恩人是个女子……”怀珺将话头给接过去了,说完后,看到陶晴将脸别开,他又笑了,周身沐着清辉,脸上全是云淡风轻的从容,说:“我只是娶妻时,恰巧娶了救命恩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整个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了,我忽然不晓得该给女主那个结局了,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设置了好几个……   唉,惆怅……   新坑想走欢脱风……   正文 第96章 轻吻   隔了两日,陶晴把手里的本子翻完,长吁了一口气,抬起脸来看着一湖的碧水,又仰着脖子将头上这个竹子搭就的小屋打量了一番,道:“竹子果然是个雅物,这间小屋反倒比那些个亭台楼阁别致得多,呆在这里都教人神清气爽的。”   怀珺正在一个人下棋,听到这话扭头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道:“幼时我便想有这么一间竹屋,可住在宫里,必然是达不成了,后来搬进王府,反倒没了幼时的兴致,只觉得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罢了……前些日子挖湖的时候,不想起了兴致,顺便让人移了些竹子过来,置在湖边上,竟也相得益彰……”   早知道怀珺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只是随遇而安的人却忒无欲无求了,陶晴将书放在小桌上,笑道:“那你当谢我的,这湖虽是挖给我的,可反倒圆了你幼时的愿望啊。”   怀珺沉下眼睑,做出一番思量的样子,道:“如此也说得通,那你要我如何谢你?”   “现在嘛,就先下两盘棋罢,好久没有赢过你了。”她想了想又加了句,“以后呢,我若被人欺负了,要给我报仇。”   “好。”怀珺答完,低头开始拣盘上的棋子,状似无意地随口问:“匀匀,当初你为何要救我?”   这个……当初千祷告万祷告,好不容易有了接近你的机会,我铁定不会放过的好吧?可这理由能说么?但她又不想对着他撒谎,只好选择性地实话实说:“若是见不到也就罢了,可你倒在跟前,我总不好视而不见或者是绕道而行的……况且你又是我认识的,倘若当真见死不救的话,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   闲来无事时,他倒是寻思过那时她为什么恰好出现,又那样的舍命相救,但实在没想到还有“日后见了面也不好说话”这一条……   陶晴拿眼角偷偷地觑他,看他半天不言语,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正在这时,有个小厮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躬身道:“禀王爷王妃,镇国将军来了。”   这将军过来,多半是为了看妹妹的,怀珺于是抬头看着陶晴,等着她的意思。   陶晴看到这架势,也乐得拿主意了,十分干脆地起身对他道:“我去请哥哥过来,也让他瞧瞧我们这湖……”   怀珺看着她迈开轻快的步子,又转头看了看“我们的湖”,觉得如此也好,当初果然没有看错……   陶晴在前院看到陶天,立马挂了个十分惊喜欢愉的笑在嘴角上,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陶天这人是绝不可能对着自己的王妃妹妹行礼的,直接上前两步道:“过来看看你们,今日早朝后,皇上留我问了问军中情况,于是出宫便有些晚了,想着时辰恰好,就过来了。”   看他还是一身朝服,陶晴也早猜了个大概,如今听他亲口这么说,心中就有底了,多半是皇帝真的在含蓄地确认陶天的态度,所以她并不惊奇,只是“哦”了一声,问:“哥哥用过饭没?”   陶天十分欣慰地点点头,道:“用过了。”   然后兄妹两人便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后园去了,陶晴十分自豪地问:“这湖还漂亮罢?”   陶天露出一个外人看来十分和煦陶晴瞅着猥琐十分的笑来,点点头:“甚好。”   怀珺正出来迎她们,在半路上打了个照面,陶天低了低头,权当行过礼了,“见过王爷。”   “将军不必拘礼,到底是自家人。”怀珺说完又笑着解释:“本该去迎将军的,可匀匀抢在前面,我实在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只好等在这里。”   看到那个门窗大开的竹房,陶天果然赞不绝口,道:“这个倒清新别致得很,夏日里也清凉。”   三个人坐了一会,怀珺便被管家请出去了,只剩陶晴在湖边陪着老哥,问:“皇上怎么问的?”   “关键是我怎么说的。”陶天不满地强调,完了立马摆出一副特别认真的表情道:“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身为哥哥不过是盼着妹妹平安无忧罢了……”   农历七月,毒辣辣的日头底下,陶晴一点都不含糊地打了个冷战……   某人看她一眼:“我今日又过王府来,皇帝多半要沉不住气了,只怕他很快就要宣你家夫君进宫去问当事人的态度了,应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陶晴点点头,又道:“我记得上次宣匀死的时候是八月十八日,你千万掐好日子,别早了也别迟了,我也好准备着慷慨赴死……”   陶天点点头,:“马上就七月半了,鬼节,总不好办婚事的,你成亲的时候,我就问过钦天监的人了,他们说过了六月十九,就只剩下八月十二和八月十八,是宜嫁娶的日子,不过那华纤凌肯定心心念念想着逆袭这件事呢,所以,我看八月十八的靠谱些,实在不行,我就给他们制造点机会呗……”   他说这话,就好像在说晚上我们吃青笋肉丁一样,陶晴乐得清闲,嘿嘿一笑:“行,那就交给你了,我要抓紧时间再享受一下这奢靡的生活。”   “这湖是那王爷为你建的吧?”陶天扭过头来,露出一边森森的虎牙,情绪高昂地看着她,“难得他如此真心待你,还是个没结过婚没有拖油瓶的,只是可惜了,一腔深情错付啊……”   陶晴抽抽嘴角……   当晚,陶晴刚上床躺好,怀珺也在外沿上躺下,忽然道:“后园的湖,我一直未取名字,便想让你起一个喜欢的,可今日,将军过来同我说,有个名字,你必然会喜欢的。”   陶晴一时来了了兴致,忙问:“哦?那叫什么?”   “这个名字我也喜欢,叫玖晴湖,与你未出阁时住的肆晴居正好相称。”   陶晴只觉的一道天雷将自己给劈了个焦黑,果然陶天这货不搅合两下子心里就不舒坦!   可怀珺却不自觉,又继续道:“虽是捌玖的玖,但也可做长久的久,玖晴便是久晴了,确是个好名字的。”   陶晴在一边讷讷地重复:“确然是个好名字啊,好名字……”   第二日,陶晴又去了湖边的竹屋里,却看到湖边上的石头上涌小篆刻了苍劲的三个大字:玖晴湖……   落碧在一旁笑靥如花地道:“这是将军一早派人送来的,王爷很是满意呢!”   陶晴仰头看看天,果然有一群乌鸦“呱——呱——”地飞过……   七月半是鬼节,不宜外出,可七月十六一早,宫里就传来了旨意,说是皇上宣怿王进宫。   陶晴一个人坐在湖边上,想着如果皇帝挑明了说出华英郡主同怿王的婚事,那依着怀珺的性子,应当是不会答应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直到傍晚,怀珺才从宫里回来,陶晴想了想,觉得正常情况下,自己也该问问的,这才在饭桌上开了口:“皇上今日着你进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怀珺夹了一块鱼肉,依旧温温浅浅地笑着:“等用过晚膳了,再说与你听罢。”   陶晴点点头,继续吃饭。   晚饭后,怀珺起身道:“今日是既望,乃是一月当中,月亮最圆的时候,家里的湖虽说小了些,但也可以去看看平湖圆月的景象……”   这是有话要说的节奏啊,陶晴赶紧点头表示同意。   等到了后园,一轮圆月不过刚刚升上东天,她站在湖边,往东看,正好看到一轮明月铺在湖面上,成了一个长长的椭圆的亮影,被微漾的湖水褶皱了,摇摇晃晃……   怀珺看了看道:“今日的月亮虽然圆些,可出来的时辰也晚了些,看不到皓月当空的景象了。”   陶晴不是古人,没有那么多对月吟诗青梅煮酒的浪漫主义小情怀,对这些向来不挑剔的,她只觉得这样就挺好看的了,便说:“这样就挺好。”   “嗯。”   然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陶晴本以为他是有话说才喊自己过来的,如今却忽然没了后话,便疑惑地朝他看去,这一看却不打紧。   东天的月亮将银灰洒在他身上,却被挺立的竹子给搅成了一片斑驳的光影,夏夜的风吹过来,那竹子晃啊晃,他身上的暗影便跟着摇啊摇……   他沐着斑驳的月辉,长身玉立在湖边上,脚下是荡着圈儿的清波,让人感觉他就好像随时要踏水而去一般……   陶晴这是只在心里感叹:当真是赚到了,竟然嫁了一个神仙般的夫君啊……   回房后洗漱完了,怀珺熄了里间的蜡烛,躺在床上,低声说:“今日皇上同我说,欲将华英郡主配给我做平妻。”   这人也忒实诚了,就这么给招了,陶晴在夜色里偷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问:“那你如何说?”   “自请不要封地,削去王爷的身份,如此以来,便配不上华英郡主了。”怀珺的右手伸过来,十分精准地握住了她的左手,“我既已娶了你,定不会再招惹其他人,况且其他人里没有我中意的那个……”   这话说得……咳咳……真叫人心动,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心动不如行动,于是陶晴一个冲动,便做了件让她三日都抬不起头来的事情……   她扭过脸,看着怀珺侧脸的轮廓,然后凑上去,迅速地,轻轻地,啄了一口……   怀珺却没什么反应,一秒以后慢慢地扭过脸来,灼灼地将她望着。   陶晴将左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然后朝里翻了个身,蹭到墙边上,嘟囔了句:“一不留心,就情不自禁了……”   作者有话要说:JQ就是这样慢慢养成的啊~~~   其实这章内容还挺多的呢,关键是应攻打人民群众的要求,亲上了哦,亲上了哦~~~~~   是真的亲上了哦~!!!   某冈好鸡冻,你们快来夸人家啦~!   正文 第97章 这才是吻   屋里的气氛登时就微妙起来,被吻的人一直沉默着,弄得主动的那个也跟着忐忑起来,他是吓到了,还是在嫌弃啊?   陶晴右手的拇指又开始抠左手的食指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从胸腔里传出去,然后又从眼前的墙上返回来,整个房间里好像都只剩下被扩大的“咕咚咕咚”的声,在耳膜上来回弹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好似是对着她的背,低低喊了声:“匀匀……”   陶晴忽然觉得心虚的不得了,整个人都僵住了,于是只好一动不动地僵着膀子装死。   怀珺好似在背后低笑了一声,最后叹口气,说:“早点睡吧。”   然后一直等她数到二百二十九的时候,屋里再没有什么动静,她终于放松下来,轻轻地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府里的下人总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王爷起来了,王妃在睡;王爷用过早饭了,王妃还在睡……   等王爷去书房了,王妃才终于起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陶晴无精打采地吃了一碗粥,落碧看她那个样子十分担心,于是开始无话找话地试探:“小姐觉得今日的粥味道可还好么?”   陶晴看了一眼自己跟前的空碗,道:“甚好,鸡丝切得不粗不细。”   落碧和落蓝小伙伴听到这话都惊呆了,今天不是鸡丝粥,是番薯粥呦亲……   某人毫不自觉,继续托腮发呆,忽然福至心灵,右手往桌上一拍,十分有魄力地道:“好,今日去听戏吧!”   看到一直蔫蔫的主子忽然有了精神,落蓝心中十分欣慰,可最后还是友情提醒:“小姐,您如今已是王妃了,若是再去那种地方,只怕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华英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去得,她一个为人妇的还去不得了?陶晴想也不想地道:“我们轻车简从就是了,你且先让人去打点一番。”然后抬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很是决然:“你们莫要劝了,我去意已决。”   “王爷那边……”   “落碧,你去书房同王爷说一声罢,就说……就说我许久不曾出去了,颇有些怀念,便想一个人去转转。”   落碧落蓝身为被陶天选中的人,脑筋自然不会太差,听闻这话,立即明白过来,某人明显就是在躲着自家夫君,可她身为一个丫鬟只能在心里遐想绵绵,面上故作随意地问:“若是王爷说要同行的话……”   陶晴看了落蓝一眼,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来,“也许稍后我会困乏也说不准……”   果然是闹别扭了啊,落碧十分欢快地朝书房去了,片刻之后,折回来道:“王爷说知道了,只是嘱咐多带些人。”   陶晴顿时来了精神,赶紧换上备好的束腰长袍,将头发重新梳了,便乘上车子,朝“阳春园”去了。   落蓝早就让人去打好了招呼,阳春园的当家得知怿王妃要过来,早就安排好了,帮着将行踪遮掩了过去。   陶晴在三楼最正中的一间厢房落了座,又稍稍等了一会才有吱吱呀呀的的管弦声传来,终于要开始了,花旦、小生一个个粉墨登场……   她看着台上的悲欢离合,仿佛在看一段缩减的人生,思绪一时在戏里,一时又在戏外,断断续续竟也连成了个完整的故事……   一出完了,已经过了午时,有小厮叩门,落蓝出去,是小厮送菜过来了,她和落碧两个丫头隔着门将饭菜一盘一盘地接过来,又亲自试过了才端到桌上。   自出了怿王府,陶晴整个人便放松下来,早上那一小碗不知道什么味的什么粥也完全消化干净了,难得跟前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菜,又看旁边并无外人,便对落碧落蓝两个丫头道:“你们也吃罢,园子里不好再寻其他吃食。”   等吃完了,自有人收拾,并送上一湖上好的胎菊茶,陶晴便让落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本子翻起来,一炷香的功夫后,戏台子上又有动静。   她便将本子收了,全心全意地看起戏来,要说看戏这个东西初初看着确实乏味得紧,可一旦真的听进去了,也颇有一番意味,悠扬顿挫的唱腔,一板一眼的动作,竟也有些美不胜收的意思,难怪能够经得住岁月变迁,朝代更迭,流传至今……   陶晴只觉得一场比一场唱的好,那些本子上的莺莺燕燕风花雪月好似在戏台子上重生,鲜活了起来。   等她终于发觉有些腰酸的时候,夕阳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只看叹口气,起身道:“回吧。”   落蓝赶紧出去安排了,片刻之后,陶晴上了那辆外表平平的马车,可车辕转了不过十圈,她忽然对落蓝道:“许久不曾见过哥哥,既是顺路的话,不如先去趟将军府罢。”   落碧落蓝囧,将军府和王府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好么亲?!   不过最后马车还是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前,陶晴下了车,到了前院得知陶天正在书房,便自个驾轻就熟地过去了。   为了维持平日里高贵冷艳风度翩翩的形象,陶天此刻正在书房里啃那一盘子鸡爪,且十分陶醉其中,却不想房门被人一把从外面推开了,很是惊了一惊,待看清来人后,顿时乐了,问:“饿否?同啃否?”   陶晴看了看旁边盘子里的碎骨头,撇着嘴角摇了摇头。   “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去阳春园看戏,然后想着好久没回府了,难得出来一趟就过来了。”陶晴生怕这话没有说服力,于是又瞄了一眼他跟前的鸡爪子,“说起来,王府的厨子确实比不过这边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吃惯嘴跑断腿。”   陶天从盘子里将脸抬起来,挑眉看着她,半天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欲盖弥彰。”   陶晴:“……”   等他终于吃完去旁边的铜盆里洗过嘴,净过手,陶晴又道:“果然还是在这边呆得久了,回来就感觉特别舒服,要不,今晚我还是住在这里吧。”   陶天擦干嘴边和手上的水渍,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再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把陶晴给激得彻底炸毛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抬头瞪着他:“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不行啊?!”   陶天却又乐了,“所以喽,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过,你不知道自己刚刚急着解释的样子有多可笑……”   陶晴只觉得眼下的自己就是个被吹饱了又扎起口子的气球,满满一肚子气,偏偏无从发泄,闷得人想吐血……   “没那个演技,就别唱这台戏。”陶天过来捏起她脸上的一坨肉,使劲往外扯了扯,然后走到门口唤了个人过来,吩咐道:“让郑管家去王府走一趟,就说我将小姐留下了,让她今日歇在这里。”   晚饭时,陶晴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辣子鸡丁,并因此多下了半碗饭……   而另一边的怿王府里,郑管家正端着一副老实人的面孔撒谎:“将军这两日因风热身体抱恙,小姐见了,放心不下,便想留在府里多照看一日,将军无法,为避免王爷担心,特遣了老奴过来禀明。”   这话讲的就很好,至少说明两件事,第一,是你家媳妇自己要留下的;第二将军是被迫同意的,还赶快让我来通知你……   怀珺露出一个十分舒心的笑来,“既是将军病了,匀匀留下照看也是应该,她在将军府里,自是再安全不过,也无甚好担心的。”   等人走了,他又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个好兄长……”   将军府这边,晚饭过后,陶天带着陶晴去湖边乘完凉,完了又将人给送回肆晴居来,可是进来后却不急着离开,而是赖在凳子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问:“听说你今天一直在阳春园里看戏,晚上又赖在我这里,是在躲怀珺吧?难道……他敢欺负你?!”   陶晴淡定地将头发解下来,拿梳子开始梳,也不搭话。   “不对啊,依着怿王那君子如玉气质如兰的性子,绝不会欺负你?看你这个样子,多半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亏心事吧?”陶天在一边自言自语完了,又开始思量,三秒之后,忽然将脸凑过来,惊道:“莫非你霸王硬上弓,把人家给强了?!”   陶晴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子,还是没有说话。   某人却不放弃,继续大声地自言自语:“说起来,还真有这可能,毕竟是长夜漫漫,春闺事多,再加上空虚寂寞冷……”   陶晴终于听不下去了,将梳子往桌上一摔,大声道:“哪有那么严重?!”   某人咧出的那个笑映着烛光,十分阴森,问:“那没这么严重么?那严重到什么程度?”   陶晴在心里将陶天抽打一千遍,即便这样,也无法抹去残酷的现实带来的那种无力感……   第二日,陶晴午睡刚醒,就听落蓝说:“王爷过来探望将军的病,将军说风热已经好了,让王爷等您醒后一同回府……”   现实再次让人无力了……   即便这样,陶晴还是赖了一顿晚饭,才同自己夫君一起上了回去的马车。   怀珺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从容,也不说话,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弄得某人一颗心上上下下地漂浮不定,直到洗漱完了,上床……   怀珺才开口:“不必这样躲着的……”   陶晴平躺着,两眼看着头顶的帐子,半天才道:“因为很丢人……”   他听到这话,默了默,然后用胳膊微微撑起身子,慢慢俯下来。   她只看到一双疏朗的眉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就是嘴上传来的温暖触感……   他吻了自己?等陶晴反应过来,怀珺已躺了回去,眼睛好看得不像话,笑问:“这样就找回来了,会不会觉得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简直就是爆发了啊,接连两个吻~!!!   快来表扬人家啊~!!!!   正文 第98章 哥走了   陶晴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都市,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到现在还连个正经八百的恋爱都没有谈过,但好歹也是见多识广了,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被这个蜻蜓点水一样的触碰给愣住了。   怀珺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依旧挂着静水无痕似的笑意,只是映在眼睛里的烛光格外明亮,道:“你这般看着我,我便不想睡觉了。”   陶晴立即反应过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真的做出些“引火烧身”的事情,赶紧朝里翻了身,留下一个背影给外面的人。   稍后,她听见怀珺起身下床的声音,然后屋里一暗,蜡烛熄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怀珺上床前就会将蜡烛吹熄,今天却反常地先上床,莫非……是为了照亮那个吻?囧……   如此说来,这个吻是早有预谋?   陶晴的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朵下面……   怀珺上床躺好,道:“许多事情先前没有理清楚,也不便说出来,如今理清楚了,虽是晚了些,你可还愿听么?”   这王爷有什么理不清的,他想说的又是什么,陶晴在夜色里默了许久,像是费了很多勇气,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道:“若你愿说。”   “那晚你喝醉了,说了许多话,讲了许多人,在月光下,你笑得那样凄凉,笑完了说完了又哭着问我娶你可好,说如此就可以再不后悔了……”他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好听,“曾蒙你相救两次,当时看着你,我便想,嫁给我若是你的心愿,我便帮忙圆了也好,左右自己此生怕是都遇不到意中人了……”   陶晴面朝里,没说话,原来如此,难怪第二日的早上,他那样云淡风轻地说婚约的事情,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变相的“以身相许”罢了,唯一不同的是为了成全她一个愿望,而这个愿望恰巧是一门婚事……   “那时我只当为报答你,全你一个心愿,想着将你接进府里好好养着就是了……”他顿了顿,翻了个身,对着她的背,继续,“我却忘了,有不少女子的愿望是嫁进王府,自己却偏偏那么容易就应下你。”   “至于应下的因由,事后我也在心中思量过,想起那日你在阳春园里看戏事的样子,才发现每一次见你,你看别人的眼光就像是置身事外的看戏,外人从来走不进你眼里……可这样的人却那样凄凉地问我娶你可好……我想这便是我立即应下的初衷了。”   “我自诩鲜少将人或时放在心上,可成亲那日,心中竟忐忑得紧。再后来……我很庆幸自己当日应下这门婚事。”   话说到这里,再不给点反应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可陶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更怕自己一开口,说出不合宜的话来,坏了气氛,最后,她只好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怀珺伸手帮她将腕上的袖子往下拉了拉,继续:“前几日进宫,皇兄起初并无说是谁,只说要再给我赐婚一次,可那时我心中竟有一个十分清晰的念头,不管那人是谁,都不能同意,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如此,我便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这算是在一片黑漆漆里被人告白了么?陶晴心里十分得意,因为她这次没有附身啊!这么一来,他喜欢的就是自己啊!这份感情就十成十的成了她陶晴的,确实值得骄傲一下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道:“昨夜,我很是欢喜。”   是说她主动献上的那个吻么?   怀珺将她的手牵过来,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缓缓道:“那个情不自禁应是动容大过情意罢,但我可以等你。”   一听到这个“等”字,想到日子已经不多了,陶晴难得有些伤感,鼻头微微有些酸,等缓过来了才开口问:“怀珺,若有一日,我是说倘若,我死了……”   他却会错了意,以为是问她死了他还怎么等,仔细想了想,回答:“那便等不到了,可这世上没有其他人可等,也无人等我,便只好遁入空门了。”   常伴青灯古佛要剃光头的吧?本来眼睛酸涩的陶晴此时却又忽然乐了,纠正道:“不对,要先替我报仇,然后……随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欢的。”   这话说得无头无尾,怀珺也跟着浅浅了笑:“好。可只要我还活着,你便无事。”   看来怀珺是真心了,按说,这是件好事,因为这样的话,任务就更容易完成了,可陶晴很惆怅,前所未有的惆怅,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渣,带着任务过来接近怀珺,甚至喜欢上怀珺,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一切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却让怀珺喜欢上了自己,而自己很快就离开了……   可即便如此,她却不能疏远怀珺,因为不利于任务的完成,更重要的是她的心也不舍得……   那,就要好好想一想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   第二日,等陶晴睁开眼时,屋里没有其他人,她拨开床帐,看到明晃晃的阳光穿过窗棂照进屋里,看来又睡了个懒觉呢。   眼瞅着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午饭,陶晴梳洗完了,还是吃了不少东西,开始寻思着这次交代的任务有没有什么空子可以让自己钻,可是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关注过这次的任务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陶天在干,而她……简直就像是穿过来专门负责谈恋爱一样……   由此可见,有哥的妹子也是宝啊!   自那夜以后,怀珺倒有些不同,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话稍稍多了那么几句,比如两人下棋时,陶晴落了子,他会说“这一步有些意思”或是“这么多天了,棋艺怎不见精进”,陶晴也不生气,继续在臭棋篓子的康庄大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又比如,吃饭时,他会说:“今日的菜都是你喜欢的,虽说味道比不上将军府做的,你还是要多吃些,待我来日再寻个好的厨子。”陶晴于是便十分开怀,每次都多吃半碗饭……   又或者现在,晚上上床熄了蜡烛,他说:“昨日,听闻城东一家书肆里有许多稀少的志怪书和游侠传,你若喜欢,不如明日亲自去看看。”   于是第二日,陶晴便缠了三层裹胸布,并取了一块浅蓝的真丝围巾围了脖子,又让落蓝帮着擦了粉,画了浓眉,出门去了。   怀珺看到她这一身扮相,点点头,道:“甚好。”   陶晴挺了挺背,煞有其事地晃了晃手中的纸折扇,笑问:“可像个潇洒公子哥?”   他点点头,回:“确是个俊俏的公子哥。”   陶晴一愣,抬头斜了他一眼,又问:“比你呢?”   “自是好过我许多。”   陶晴于是十分满意地迈开方步,朝大门去了。   果然,此行收获颇丰,足足买了三四十本都不止,堆得车厢里顿时有些拥挤了。   看到如此累累硕果,某人十分满意,笑问:“今日街上的人怎如此多?”   怀珺道:“今日已是十二了,再过三日便是中秋佳节,想来是置办节货的人多了。”   陶晴的额头皱了皱,这些天过得很舒服,她便有意无意地不去看黄历,可到底还是一天天临近了,今日是十二的话,那么六天后就是八月十八了,前世宣匀血溅宫门的日子……   她收回往外看的目光,坐好了,却忽然觉得车厢里闷得很,教人心里难受……   怀珺见她眨眼间情绪有些低落,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关切地看着她。   陶晴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笑,“都临近中秋了,可还是这样热,又逛了半日,还挺乏的。”   “那便先养养神罢。”   陶晴回了一个笑过去,然后就闭上了眼,她怕自己的情绪会瞒不住,然后从眼睛里溢出去……   马车停下,两人刚下车,便有小厮过来,道是镇国将军已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陶晴一点都不诧异,眼看着日子近了,陶天此时过来,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怀珺听到这个消息,转身笑着对她说:“将军过来了,你该不累了罢?”   她笑笑:“多日不曾见过哥哥了,心中确然有些欢喜。”   等到了前厅,三人打过招呼之后,陶天就开口了:“今日早朝后,皇上将我留下,说是中秋将至,本是个团圆的日子,可数十万男儿却守在边疆,心中不忍,便让我代天子去南疆慰问将士。”   陶晴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皇帝没有择在今日赐婚,就是等着中秋这个档口把镇国将军“宣骆”给支出去,然后才能毫无顾忌地折腾华纤凌的婚事。   陶天看着她,眉心微皱,十分惆怅:“匀匀,是哥哥不好。好不容易找找到你,将你带回来,可第一个团圆节却……”   陶晴只觉得一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实在听不下去,正想开口打断,一旁的怀珺却帮了忙,他问:“将军何时出发,几日回来?”   陶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东西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未时便出发,粗粗算了一下行程,中秋当日应能抵达,十六日一早便可从南疆回来,只是回京的话,最快也要十八日晚上了。”   果然正好错过了那一天啊,陶晴的眉毛越皱越紧,扭头对怀珺道:“我想去湖边同哥哥说几句话。”   怀珺点点头:“好。”   等到了湖边,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下人在了,陶晴才开口:“看来是真把日子定在十八了。”   “请说点我不知道的。”陶天毫无风度地打断她,又说:“依着惯例,中秋那日,你同怀珺应当进宫去,一场鸿门宴是免不了了,不过皇帝现在还顾忌我,自然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陶晴点点头:“当然了,他们的目的是逼着怀珺娶那个华纤凌。”   陶天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凑过来,盯着她,笑容咧得老大:“这话还真有些酸溜溜的,该不会是……”   陶晴昂了昂鼻子,魄力十足地道:“是,我看上他了。”   “你怎么老看上任务里的人啊,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他叹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面上满是哀伤,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苦命的孩子啊,哥同情你。”   作者有话要说:怀珺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太不容易了……   刚刚发现竟然是98章,我想着就让第一百章的时候完结吧,应该可以的……   嗯嗯!   各位亲有什么要求赶快提出来哦~!   不然等完结了,就晚了~~~~   好舍不得,要完结了~~~~   正文 第99章 事发   午饭后,送走了老哥,陶晴打算回房午睡,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多遍还是没能睡着,索性起来,怀珺正在外间看书,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怀珺听:“还有三天就中秋了,我竟不知,当真是不知日月了……”   怀珺看了她一眼,放下书,道:“想你不喜俗务,便让管家不要因此事扰你,是以你不知晓……”   “哦。”陶晴总觉得嗓子怪涩的,便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着,又问:“这几日,你可有什么事要忙?”   “无事。”怀珺开始打量她,总觉得她自从在马车上听到钟中秋临近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异样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不在封地又不与朝中大臣来往,眼下就看到好处了不是,正好可以免了那些个俗务,只在家中陪你。”   陶晴笑了,将手覆在他的手背手,可到底比不上怀珺的手大些,于是,她便只能握住他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怀珺,你真好。”   他听闻这话,便将那只手翻过来,她的手便落在掌心里,他轻轻握了握,“这世上能叫我对他好的人实在太少,遇到了自然要格外的好些。”   这是情话么?他竟然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起了情话,陶晴忍不住笑了出来,完了,又敛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是了……可你这样好,我总要报答你一番才不辜负了你的情意……”   怀珺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笑意,可嘴角却没有上扬,问:“你待如何报答我?”   这个一时还真没有想好,可就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我帮你束发可好?”   “好。”   陶晴转身去里间的妆台上取了把黄杨木的梳子过来,然后站在怀珺身后,将他头上的鸭卵青的簪子给取了,解开束发的锦缎,那一头的黑发顷刻便泻了下来,她砸吧砸吧嘴,在心里想着,古人就是的得天独厚,没有洗发水护发素,头发都能长成这样……   他的头发落在手里,凉凉的,有些重,很有质感,八月的阳光正好,照得屋里亮堂堂的,这一头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便泛起了柔和的光,黑亮黑亮,陶晴由衷地赞道:“这一头黑发真好看。”   怀珺不解,问:“莫非还有人的头发不是黑色?”   确实有,染色染得让人看不下去,可她不会说,只是道:“可总有人黑得不够彻底,又不够亮,比不过你。”   因为质感实在太好了,她总舍不得放手,最后怀珺手上的一本闲书都翻完了,她还没有弄好……   陶晴赶紧解释:“马上就好。”   他却说:“你喜欢,多梳一会也无妨。”   陶晴将那支鸭卵青的玉簪重新别进他的发里,然后又在一旁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去照照?看我梳的可好?”   方才续了新茶,他早倒了一杯,在旁边冷着,如今正好拿过来,又用手指试了试杯壁的温度,才交到她手上:“你亲手束的,哪里会不好。”   晚上,陶晴洗了澡,正坐在妆台前,由落碧拿了块干爽的帕子擦拭水分,怀珺进来看到了,便走过来,结果罗比手上的帕子,道:“我来罢。”   落碧那小丫头直惊得两眼圆睁,不过须臾便恢复常色了,眼角里含着十分了然的笑意,赶紧的退了出去……   陶晴扭过身,仰起头看着他:“莫非是因为白日里我帮你束过发,特过来投桃报李?”   “不是。”怀珺往旁边错了错身子,站在她身后,道:“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陶晴复又坐正了,然后做了一个难度系数很高的动作,她抿着嘴,却笑得十分灿烂……   怀珺拿帕子覆在她的头上,抬手轻轻地按着,某人十分舒心,十分享受,问:“我看戏文里,夫妻情深的话,男子便会为女子描眉,你怎不帮我描眉?”   怀珺擦头发的手一顿,烛光里笑得很是温暖,“你的眉毛本就好看,不需人帮你描,唯一的一次机会还是今日一早扮作男装出门时,我却又错过了。”   陶晴看着眼前的镜子,可镜子里只能映出自己的头和怀珺胸前的衣襟,这样真好啊,教人窝心,只可惜两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已经时日无多了……时日无多,还真不是一个好词呢……   “怀珺,你这样好,倘若有一天要分开,我会舍不得,是很舍不得。”   他正用帕子比较干爽的地方捂着她的发梢,轻轻按着,听闻这话,笑笑:“若真有那一天,你不能跟这我,我定会去跟随你的,这样就不必分开了。”   陶晴转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身前,紧紧地不松开,说:“真好,我嫁的人是你,怀珺。”   就在这一刻,陶晴决定任务是要完成的,怀珺的话……也不能辜负了!她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是真的想要与怀珺长相厮守的,却没想到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是多么“不现实”的一件事……   三日后的酉时,陶晴被怀珺牵着,上了怿王府的马车,朝皇宫驶去,去赶赴一场鸿门宴。   等到了宫里的时候,西边的太阳正将这一座朱红墙琉璃瓦的宫城镀上一层灿金色,辉煌又瑰丽,让人觉得若当真能在此处无忧无虑地终老,着实不是坏事……   可在此处的话,又怎么可能无忧无虑呢?   等他们到达家宴的地方时,宫中的皇子妃嫔已来了不少,他们被人引到了预备好的坐席上,陶晴身后跟着贴身伺候的落碧落蓝两个丫头。   有几个小皇子小公主过来,怀珺面带笑意,同他们寒暄,稍后,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门廊外响起了太监所特有的尖细且高昂的男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他们也站起来,同众人一起行礼。   皇上皇后落了座,才让众人平身,然后宴席开始,还是当初的那一套,歌舞、奏乐、敬酒,好像就连菜色也同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桌上多了一盘月饼……   家宴现场从始至终都笼罩在欢乐祥和又不失活泼的气氛,皇帝老儿不断地点头,表示自己的满意。   陶晴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在这里落水,皇帝老儿说要给个交代的,可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他交代到哪里去了……   她逮着机会看了华纤凝几眼,没能看出什么,这人的演技向来好,属于深藏不漏那种类型的,着实教人看不出什么来……   莺莺燕燕完了,这场家宴也接近尾声,皇帝站起来,道:“既吃好了,月色也亮起来了,便去拜月台罢。”   刚走出去,怀珺抬眼看过天上的月亮,说:“明天的月亮更大更原,若是去后院的玖晴湖去看,想来也该是好看的。”   陶晴想起七月十六的那个晚上,一道月影铺陈在荡漾的水波里,确实是好看的,只是今日这场鸿门宴后,怕是就回不了怿王府了,她想到这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完了,还强调了一遍:“皓月高悬,清波粼粼,定会好看得紧。”   拜月台,说白了就是个台子,只是修得高一些,阔一些罢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正中央已经摆好了桌案,上面放着月饼、瓜果和五谷,可众人只是三三两两地站着闲话,看来应该是时辰未到,或者是祭拜的道具尚且没到位。   今日这一劫定是逃不过了,既然是逃不过,那还是早些降临的好些,也让人心里有个谱,陶晴想到这里,也就放下了防备,对身边的怀珺道:“我去取就来。”   看她离开,落碧落蓝是贴身丫鬟,必是要跟着的,等到了僻静的地方,陶晴问:“可知这宫里有多少人与哥哥熟识?”   她这话其实就是在问,宫里有多少人是自己人,落蓝听了,上前一步道:“这个,确是不知了,平日里都是将军亲自打理这些事务。”   其实问这些事,也并无太大的价值,陶天只怕早就安排好了,不让宫里的人出手,甚至也有可能早就知道了皇帝老儿要出什么招数……   陶晴无谓地点点头,沿着湖边的廊檐朝前走,因为要去上厕所了……   走了几步,正到了拐角的地方,陶晴早看到一群宫人急匆匆地朝这边来,于是拐角以后,她就早早地顿住了脚步,立在那里,看这意外要如何才能生出来。   谁知对方竟也停住了步子,不但停住,也是老远就停住了,那宫人手上举着个托盘,看他的架势,大约是要对着陶晴行礼,谁知脚下好像是踩到了袍子,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托盘里的小匣子也飞了出来,直直地朝陶晴面门过来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眼睛看着那东西扑过来,陶晴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挡,然后“普通”一声轻响,东西掉进廊檐外的水里去了。   那宫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还好那是个木匣子,落水后惯性地往下沉了一沉,就又浮了上来。   后面的宫人跟着大叫:“不好了,太阴星君像落水了!”   陶晴面色如常非常站在那里,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看来这太阴星君像定然不是凡物了……   先前扎进水里的人已然上了岸,旁边自有人赶紧的将小匣子接过来,抬起袖子将上面的水胡乱地地摸了摸,赶紧打开,边说道:“万莫遭了水啊,这可是太祖皇帝亲画的……不然你我怕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结果理所当然地,这画还是遭了水,从匣子里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张淋着水的湿纸,只看到到一大片的花花绿绿,看来是泡了许久了啊。不然裹着油纸,还湿成这样就说不过去了,想来是因为油纸把水裹在了里面啊,呵呵……   但不得不说,宫中人的演技那都是极好的!但看眼前这几位的一搭一唱就能知道了。   然后毫无疑问地,怿王妃要跟着到皇上跟前讲此事给说个清楚了。   陶晴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拜月台,怀珺看到后便走了上来,她对着他露出一个颇无奈的笑,然后就站在了皇上跟前。   那皇上旁边的公公只管翘着兰花指,问举着托盘的小太监:“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太阴星君的像呢?皇上和各位娘娘都等着呢!”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嗓音呜咽:“奴才在过来的途中遇到怿王妃,为不冲撞王妃大驾,便躲开了去,可谁知在躲避的时候,装画的匣子落了出来,然后,然后……”   那老太监是个急性子,追着问:“然后?然后怎么了?还不快把星君像取出来,不然耽搁了拜月的吉时,岂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老太监说完,便打了个眼色出去,自有身后小太监上前,将匣子接过来,打开,将画取出来……然后陶晴听到了周围不约而同的吸气声……   皇上的脸色立即就拉了下来,怒喝:“这就是太祖的太阴星君像?!”   那湿哒哒的小太监只一个劲地往地上叩头,呜咽的嗓子开始颤抖起来:“不是奴才怕死,可此事确是因为怿王妃,王妃将匣子挥进了水里……奴才立即跳下水去捞,可捞上来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定然是开脱不了了,可陶晴觉得如果就这样认罪的话,是不是太没有真实感了?想到这里,她低着头,跪下来,十分配合地给自己辩护:“禀皇上,虽说匣子乃是臣妇挥进水里,可当时情形确实突然,那匣子朝臣妇面门而来,加上天色已晚,臣妇一时没有看清是什么……倘或知道匣中装的竟是如此贵重之物,臣妇断不会如此做。”   皇帝老儿气得脸色发青,直指着她:“你!你……来人,将怿王妃……”   “皇上!”一直没开口的华纤凝终于开口了,“皇上,王妃方才嫁给怿王,怎会知晓这宫中的事情?再者,这终究是一场家宴,放在平常家里,怿王便是皇上的弟弟,王妃也是亲弟媳,到底是一家人。”   皇上的眉头稍稍松了些,可脸色还是青黑色。   皇后看了,立即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继续劝谏:“臣妾不敢揣度圣意,可也知道太祖皇帝当年画这幅像,多半是想过个其乐融融的团圆节罢了……若他得知竟因自己的一幅画,而引得晚辈里有人因此丧命的话,怕是……臣妾斗胆请皇上三思啊!”   华纤凝说罢,竟然跪了下来,面色上十分悲怆,让人再次感叹,这果然是个全靠演技的时代!   怀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华纤凝将话讲完了,那双带着隐忧的眼神渐渐变得淡漠,最后归于冰凉,他上前一步,跪在陶晴身边,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太祖所画星君像被毁,已不是王妃一个人的事情,怿王府也难逃干系,可臣弟身为怿王爷的主子,皇兄若要责罚,臣弟这个怿王爷自该担下,绝无二话。”   他没有狡辩,反而将这事扩大到整个怿王府,再以王府主人的身份将所有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陶晴低垂着头,从眼角里看了怀珺一眼,他跪在那里,可是天成的气度在却丝毫都没有被损。   皇上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用十分无奈地口气道:“朕怎么能罚你?罢了……罢了,可怿王妃到底有错在身,就罚她禁足祠堂,对太祖皇帝诚心悔过罢,至于何时解禁,端要看她诚不诚心了。”   这话说得,要评价我诚不诚心,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就看您心情好不好了。陶晴心里这样想着,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诚挚地谢了恩。   皇帝拂袖而去了,众人又行礼恭送,待仪仗队都离开了,皇后娘娘才将视线收回来,看着陶晴,垂眼,十分无力地道:“匀匀,本宫也只能帮这么多了,你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皇后娘娘的大恩,臣妇定会铭感三生。”陶晴将这句话说得诚诚恳恳,十分动情,完了,忽将话题一转,问:“可自来了京城,臣妇便由两个丫鬟跟着,如今,不知能否斗胆请她们留下,还望娘娘定夺。”   华纤凝想来是胜券在握了便也没有回绝,点点头,十分体贴地道:“都禁足了,身边总要有个亲近的人才好。”   陶晴又谢过恩,皇后娘娘便也十分唏嘘地去了,反正今儿个这月是拜不成了……   陶晴这才扭头看着怀珺,皱着眉说:“看情形。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怀珺过来一步,低头看着她,问:“先忍几天,等我拿到东西,立即将你换出去。”   他的后面是深沉得如同蓝墨水一样的夜空,头顶是带着光晕的大月亮,可此时的台上的灯火未熄,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于是以蓝墨水般的夜空为映衬,皎洁的圆月做点缀,眼前这人还真是好看啊,陶晴抬起胳膊去摸了摸他的眉眼,笑着回答:“好,我等你。”   怀珺将她的手拉下来,握住,“禁足也好,可以避免这宫中的许多祸端,即便如此,也要当心。”说完又吩咐落碧落蓝:“定要照顾好王妃。”   陶晴笑笑:“你放心就是,我定不会教人欺负了去的!”   “嗯,那便好,我即刻回去安排。”怀珺说完,将她另一只手抬起,放在一处,握了握,便转身离开了。   他踏着月光离去,逆光的背影走了一算,转个弯,便不见了。   陶晴抬头看看天上的大月亮,中秋节,团圆夜,可到最后圆的全的只有天边一轮月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刚粉红了一下,后面就出事了~~~~   如果要在一章之内完结,下一章要好多好多字啊~~~   怎么破呢~?   正文 第100章 如果这是结局   等怀珺走了,自有宫人过来,引着她们主仆三人一路朝宫里的祠堂去了。   几盏黄橙橙的灯笼溢出柔和温暖的光来,在秋夜的凉风里晃啊晃,陶晴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那摇摇荡荡的光晕,叹了口气,月亮这么大这么亮,还大灯笼,也忒不节约,忒不会过日子了。   不知道是因为夜路显得个外长,还是因为这祠堂确实有点偏,总之,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三刻钟的样子,总算是到了地方,早有伺候的宫人立在大门前等着了,见他们过来,忙曲着膝盖拜了一拜:“奴婢见过怿王妃。”   这些个人里也许有陶天的爪牙,不过更大的可能应该是皇帝皇后的耳目,眼下一时还真不能将敌我分清楚,陶晴便只端着脸,道了声:“起吧。”   跟前的人道了谢,那打头的嬷嬷便上前一步,垂着头道:“王妃娘娘暂居于此,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老奴就是。”   陶晴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便迈了进去,那嬷嬷便引着她转了一圈,正殿里住的当然是灵牌了,陶晴她们住在后殿的东厢里,十分僻静,院子里摆了许多的菊花,沐着如霜的月光,可依稀辨出应该是黄色的,清清冷冷,格外阴森……   有贴身丫鬟跟着,陶晴自然不会让宫里的人在跟前伺候,等外人退下后,落蓝看了主子一眼,问:“小姐可是有话说?”   “嗯。”陶晴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她道:“再好看的花,一旦和死人扯上关系,就立马不招人喜欢了,你瞅这满院子的秋菊,看起来还真有点上坟的阴冷……”   落蓝不解,颇是踌躇了一番:“小姐,这秋菊和上坟……”   “外面有人听墙角么?如果听到了,皇上治我个大不敬的罪就不好了。”陶晴皱眉看着她,见她和落碧都摇头,才长出一口气:“哥哥多半在宫里布了人,这两日,你们多留些心。”   落碧落蓝忙慎重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晚宴的时候本就没有吃好,加上先前走了那么多的路,陶晴觉得肚子不那么扎实了,便趁着还没有觉得饿,赶紧的去前面正殿里拜了拜跪了跪,回来后立即人打水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日,天色尚未大亮,她就被人唤起来了,漱口洗面净手之后,第一件事当然还是去给画工卓著的太祖皇帝上香……   早饭后,依旧是去祠堂的蒲团上忏悔,陶晴举着香放在额前拜了三拜,这才转手交给一边的落蓝,落蓝自是持着朝香炉去了,可将香插进去的时候,面上神色却是凝了一凝,然后退在一边垂下头候着。   这么一跪就是两个时辰,那老嬷嬷眼看着怿王妃忏悔得如此虔诚,便十分满意,悄悄地退了出来。   等人一出去,落碧便赶紧的上前两步,守在了门后面,落蓝将先前字香炉中取出来的东西交了出去。   陶晴接过来,是一根十分纤细的竹管,长不过寸许,她自发髻上将簪子取下来,轻轻一桶,东西就从另一头冒出来,她将宣纸展开,蝇头小楷要表达的的内容十分精短:第一,今日一早,皇帝老儿将华英郡主赐给怿王爷,同为王妃,三日后,即八月十八完婚 ;第二,昨天夜里,多年没有动静的怿王府撒出了信鸽,并派出一队“护院”, 二者均是朝封地去了……   陶晴起身,将东西放在蜡烛上面,火舌一下子就舔了上去,火苗瞬间高涨,如同一面小小的旗帜迎风招展,片刻之后又沉寂了下去,留下一块块轻飘飘的灰烬……   她笑着呼出一口气,那些灰烬便顷刻之间没了踪影,她笑了笑,自己变着法地求死,怀珺一无所知,又因为一无所知,这样奔波,为了救她……   陶晴忽然想,如果自己不死行不行呢,最多就是鼓动一下怀珺造反就是了,他应该能够被自己鼓动……的吧?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罢了,说到底,历史重改的后果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承担和背负的!   第三日中午,御膳房送过来的饭菜简直比西松观的斋饭还要素,好在味道也不错,尤其是那一钵白菜豆腐汤,让陶晴特别的满意,以至于她手上这碗都是第三碗了,汤没了,一块豆腐孤零零的躺在碗底,陶晴已经吃饱了,可看着那块豆腐实在是突兀得紧,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起筷子想把它夹开,然后吃掉(这就是强迫症啊亲)……   却不曾想已经没入豆腐的筷子忽然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感觉还挺硬的,陶晴抬头朝落碧打了个眼色出去,那丫头立即领会,从门缝里往外瞄了瞄,然后冲这边点了点头。   陶晴一边感叹陶天的爪牙遍天下,一边赶紧拿筷子将表面的豆腐剥开,果然看到里面有珠子,大小跟鹌鹑蛋的蛋黄差不多,她拿帕子将东西擦了擦,然后用力一捏,没能捏开……   落蓝十分淡定地走上前来,道:“小姐,还是我来罢。”然后就将东西接了过去,那拇指和食指轻轻一碾,一层白灰扑簌簌地落了下去。   陶晴不淡定了,将东西接过来后,还是皱着眉盯着落蓝,表情十分幽怨。   落蓝轻咳了一声,道:“小姐,我本是习武之人,何况手上还涂了药粉。”   “嗯,我也这样认为。”陶晴说完,淡定地将东西接过来,怎么说呢,这是一枚药片,一枚二十一世纪的药片!   陶天他明明是魂穿,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陶晴往药片上使劲的凑,终于发现了上面的字:假死,一小时生效。   她抬头,看落蓝落碧都没有在身后偷窥,便安心地将东西翻了个面,再次凑了上去,看到:妹啊,任务比恋爱要紧!   次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为了谈恋爱,就不做任务了?在丫眼里,我是那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摔?!   落蓝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忙上前一步,柔声安慰:“小姐不要焦躁,将军和王爷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陶晴抬起眼皮看她:“你何时见我焦躁?”   “自从进了祠堂,小姐和平时便有些不太一样了,落蓝便想也许小姐住不惯宫里,又或许是舍不得和王爷分开,再者也可能是想念将军了……”   “你且去取张干净的帕子来。”陶晴看她转身离开,这才狠狠地深呼吸了两下,然后将那片药收好了,等落蓝折返回来,便问:“你可知从京师到怿王的封地要几日功夫?”   落蓝粗略算了算,道:“王爷的封地虽然富裕,可离京师到底有一千七百里的路程,加之路途颠簸起伏,若是过来一趟,即便是昼夜兼程,只怕也要三日两夜的功夫。”   陶晴点点头,如此说来,即便是信鸽先行,那怀珺要取的东西也定不能在婚礼前赶到了,眼下已是八月十七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开了口:“你且传信出去……”   落蓝站在一边等着下文,可自家主子偏偏停顿在这里,半天没有说话。   陶晴忽然觉得这段日子以来,也挺累的,于是她便起身,朝里间的榻上走去,想躺上去歇一歇。   落碧忙过来帮着整理床铺,落蓝在后面跟着,半天才仿若蚊蝇似的问了一句:“小姐,还要传信出去么?”   陶晴的步子顿住了,她转过身,挤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落蓝觉得这是小姐进府以来,最好看的一个笑了,可是眼神却空洞得很,半天才听到她说:“传信给王爷罢,若是可以,明日卯时在西庆门一见。”   这话无疑是留了余地的,若是可以便可一见,若是不可以,那就不见了罢……   可是她知道怀珺若是收到这个消息,定会前来……   陶晴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直没有阖上,说起来,她也是个豁达的人,幼时父母亡故,她那时候就隐约地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让人沮丧,沮丧到想哭死算了……   比如怀珺的事情,她忽然想起曾经对季泽说过的那句话“心不动,则不痛”,果然,如果当初控制的好,那现在自己就不会这样了,可若是当真只有怀珺一个人入戏,那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天色暗了,夜色浓了,月亮出来了,陶晴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月光下,窗棂的影子,从西边移到中间,又从中间移到东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守着的落蓝掌着灯进来了,说是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卯时了。   陶晴将愣了愣神,悄悄将那片药含在嘴里,这才从床上做起来,自去桌前倒了杯水,将口中的药片吞下去,道:“那就梳洗罢。”   等最后一件纱衣罩上的时候,陶晴回身笑了笑,对落碧落蓝道:“我本在禁足中,若要去宫门口,他们必不会准,如此以来,这一路上的动静大约是小不了了,你们也无须担心,只要将我送至西庆门便可。”   落碧二人点头,表示记下了。   陶晴想了想,又嘱咐:“稍后,我若要做什么,你们也不必阻拦,好歹我是镇国将军的妹妹,他们能奈我何?”   两人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主仆三人这才开了门,趁着其他人尚未醒来,便从后门溜出去了。   事实证明,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这宫里的侍卫其实并不那么草包,相反还很是聪明,而证据就是她们出门不到一刻钟,便被人给发现了……   陶晴赶紧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道具,一把祠堂里裁剪冥纸的裁纸刀,然后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道:“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本妃誓去西庆门不可,尔等若不放行,本妃也无话可说,只能血溅当场以明志。”   怿王妃损毁了太祖皇帝的画像,却只被罚禁足宫中,虽说明面上是皇上看怿王的面子,可这些侍卫也知道,真正教他们皇上顾虑的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   且不说死不死的问题,就算这怿王妃受了伤,只怕她那护短的哥哥也会杀到皇上跟前讨要说法,那时候,被交出去顶黑锅的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   等理清了这层弯弯绕,侍卫群立马以包围的姿势往后退,心中还一直庆幸,好在这怿王妃的刀子一直架着,也算是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下……   偌大的皇宫,那巡查的侍卫自然不会少了去,是以,等他们一路拖延着走到西庆门,那个包围圈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而收了消息的皇帝皇后正从寝宫出来,坐了步辇急急地赶过来……   陶晴将刀架在脖子上,十分悠闲,如今自己能照着前世的宣匀来一招故技重施,并且还成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华纤凌并未将上辈子西庆门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的好姐姐,不然这皇后定会有所防范的。   至于华纤凌为什么没有说,那就更简单了,第一,多半是因为陶晴前些日子摆出的姿态,如果怿王娶妻,她就自请下堂回娘家,关键是这姐妹信了;第二,无论通过何种方式,只要华纤凌将此事坑的后果说出来,那她的好姐姐皇后大人是定不会帮忙的;第三,好吧,也许是因为陶天那货上次在西松观里准备的签文……   再看看眼下吧,已经到了西庆门,可宫门还像瞌睡人的眼睛一样闭得紧紧的,但是守门的侍卫看到如此大的阵仗也淡定不能了,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陶晴厉声喝道:“开门,本妃有话要对宫门外的人说!”   她说完这话,还将那把乌黑的裁纸刀往脖子上抵了抵,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教众人狠狠捏了一把汗,那守门的人看到一路跟随而来却没动手的包围圈,便立马明白了七 八分,稍稍磨蹭了一下,还是朝城门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夜凉如水的季节,白天暖和早晚却很凉,是最容易起雾的时候。城门被推开,发出“呜隆隆”低沉的声音。   跟前的细缝渐渐扩大,然后,陶晴就看到了薄雾里的那个身影,怀珺到底还是来了……   她上前两步,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笑,并且应该笑得淡然一些,于是便挤了个浅淡的笑出来,说:“赐婚的事情,我已知道,你来了,那这亲许是成不了了。”   “嗯。”怀珺十分沉静地点点头,完了盯着她的脖子,“把刀放下。”   “不。”陶晴回答的十分干脆,说完又觉得太生硬,于是解释道:“ 我若将刀放下,就见不着你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宫门,也隔着两三丈远的距离,可说话声却在湿润的雾气里,格外清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说只是很轻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声,可陶晴还是听出来,那是一群人正赶过来的声音。   果然,片刻功夫,皇帝老儿便携着皇后下了步辇,估计是眼前的事十分有损天家威仪,皇帝便没有让宫人扯着嗓子通传,只是落地后很是威严地咳了一声,然后地上便跪了一大片。   怀珺没有跪,陶晴自然也没有,她微微侧了侧首,看到皇帝的脸色很不好,应该是气得离暴走不远了。   那皇帝很是居高临下地命令道:“将刀放下,看你是怀珺的王妃,朕可以既往不咎。”   陶晴一听这话就乐了,问:“皇上能免了今日这婚事么?”   “君无戏言,赐婚的圣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他说完这个还不解气,大约是想骂人,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却只能跟了一句泄愤的“无知妇人。”   陶晴却不理他,扭过头去,继续看着怀珺:“他将我关在宫里,又逼着我的夫君同其他女子成亲,这又算什么呢?”   天色渐渐亮了,愈发衬得皇帝老儿的脸色阴暗了下去。   陶晴笑笑,对怀珺说:“在我出现之前,这许多年里,你未被任何人胁迫过,可为了娶我,竟承诺永不与封地联络,并断绝与朝臣往来。你说你不喜权力,可看不上是一回事,被胁迫着放手则是另外一回事。”   看到皇后正过来,陶晴便将刀尖往脖子上又抵了抵,脸却依旧是对着怀珺的:“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心中确是十分欢喜的,可如今这场面,却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怀珺皱眉看着她:“会有办法的。”   她:“我知道,可等你……那华纤凌怕是已入了王府,到时候木已成舟……再者,这次要救我,你拿出的……定然是十分重要的。”   怀珺脸色也渐渐不好了:“既是怿王,那于我而言,怿王妃就是最重要的。”   陶晴眼睛有些酸涩,便趁着侧脸的功夫往东看了看,喃喃道:“太阳出来了,只是不如西松观外的好看。”完了又扭过头来,十分委屈地将他望着:“这样被人胁迫,我真的好生气,你说我要杀他们的话,他们会不会失手将我杀了?”   怀珺终于朝前迈开了步子,说:“不要闹。”   陶晴手腕一转,便直直地朝那门边上的侍卫刺了过去,她刚刚的话早被听了个清楚,那侍卫当然不敢出手,只能迅速躲开。   落碧落蓝两个丫头因为事先得了吩咐,只在一边站着,并未上去阻拦,陶晴脚下的步子没有放缓,眼看着大门就这样映入在脑海里,然后“砰”的一声响,痛得她眼泪直流,然后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靠之,果然见血了……   好在怀珺速度比较快,迅速地接住了她,没有让她直挺挺地砸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怀珺的脸色很不好,满是慌张,陶晴可以看得出来,她觉得额角更疼了,疼得眼泪止都止不住,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我不愿意啊,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我是真的不忍心,所以,就只能狠心一些……”   华纤凝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忙喝斥了人去请太医。   怀珺面色反倒平静了起来,笑着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怀珺的话格外的少,怕是也知道没多少工夫了,所以让她将想说的都说完罢……   眼前有些模糊了,看来确实是没有时间了,陶晴努力睁了睁眼,以保持清醒,然后开口:“人说时日久了,难免会‘相看两生厌’的,如此,待我去了,你便只会记得我的好,你看,我这个人总是为自己打算。”她说到这里,便顿住了,好像是缓了缓才继续开口,“我这个人向来怕疼得很,可如今却能这样英勇,怀珺,你夸夸我罢。”   耳边一片沉寂,也不知怀珺有没有说话,想来应该说了些什么罢,可他会说什么呢……陶晴也猜不到,只能放弃了,说:“若可能,真想与你再去一次西松观,看看山上的月亮……”   落碧落蓝在一边呜咽,她们实在没有料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太医赶来,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大家怿王妃已经没了脉息……   怀珺一直坐在石板地上,直到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冷下去,他才颤巍巍地起身,抱着她往外走,背影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是7点钟发的,可是一不小心就写多了,然后又改了……   这些天都没有更新,实在对不起各位了,也谢谢大家~!   因为先前一直不知道到底该给个什么样的结局好,也有点舍不得完结,不过昨天终于下决心了啊~!!   当然,这一章不是结局,嘿嘿……   正文 第101章 我想回去看看   陶晴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家中的大床上,她睁着眼愣了半天,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于是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果然已经结疤了,脸纱布和创可贴都省了啊,可左手上的医用胶布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鼻子有点痒,便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就看到陶天从外面进来了。   “哎呦,我家妹终于醒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陶晴瞅了一眼自己的手,抬眼问:“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因为你死了以后,头七还没有下葬,我也不好行动,就只能等着头七过后在行动,就耽误得有点久了,回来的时候体征……不太好,所以这两天,都在给你输营养液。”   “陶天!”陶晴恶狠狠地盯着他,“丫又坑我!”   “没!”陶天立即否认,“主要是你家怀珺天天24小时不分昼夜地守在灵堂前,我也没机会带你出来不是?”   陶晴听了这话就不言语了。   “后来你终于下葬了,我又不好惊动其他人,走漏了风声,只好先穿回来找了帮手,然后擦把你给挖出来。”陶天说到这里就顿了顿,神情立马萎靡了下去,十分遗憾地道:“话说啊,哥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去盗墓,还是个王妃的墓,结果挖出来的还是个喘气的,唉……”   “真对不住,你妹妹我还喘气……”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要哥把你掐死在棺材里么?就算想,也不能是不是?”   “谢您!”   “甭客气,自家兄妹,应该的。”陶天直接坐在床边上,十分沉重地摇了摇头,嘴巴“啧啧”了两声,才开始说人话:“说来也怪,你我兄妹相处了这么久,我都没看出你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儿,那怀珺怎么就这么深情不悔呢?”   陶晴看着天花板,忽然想起来,问:“我回来几天了?”   “你头七下葬就回来了啊,又在家躺了两天。”   “那你怎么回来了?”   “哥回来守着你啊。”陶天回答得理直气壮,“再说了,怀珺正在跟宣骆一起给你报仇呢,哥呆在那儿也没用啊。”   陶晴皱眉:“早饭已经开始了?”   “啊,当日你躺在棺材里,我从外面杀回来,找到怀珺说,要给你报仇,他就点头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最忙最累的时候到了,您就回来了,逃得还真及时,陶晴心中的鄙视怎么压都压不住,最后就丢了个鄙视的眼神出去。   被自家妹嫌弃鄙视也不是一两天了,陶天只当看不见,然后就伸手,把人从床上扶起来:“能站起来,就自己去洗漱,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子,还真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陶晴坐在床沿上,吹着两条腿继续发呆。   他只好躬身,把拖鞋给她套在脚上,然后朝她后脑勺招呼了一巴掌,当然那就是个来势汹汹落地无声的巴掌,然后不耐烦地催:“还要哥背你去啊?”   陶晴叹口气,这才起身,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去了,在镜子跟前一照,果然脸自己都吓到了,那头发油的都不是一缕一缕的,而是一撮一撮的了,她龇了龇牙,又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   洗完澡了,陶晴才觉得整个人是真的活过来,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在洗衣机里,看到陶天的衣服也在里面,看来这货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两天了,她就顺手倒了皂粉进去,然后按下开关。   等她回到客厅,某人正从厨房端了碗过来,看到她便龇牙一笑:“赶快过来,哥煮了你最讨厌的菜粥。”   额…………   陶晴把头发吹干,又擦了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桌子前,还撇着嘴。   “你刚断营养液,就先吃粥吧,别挑了。”   “我不喜欢菜粥。”   “也不光是菜,里面还有虾仁呢。”   “这搭配……”   “你吃不吃啊,你不吃哥吃!”   “呼噜噜……呼噜噜……”   “乖,哥知道你吃不多,就给你煮了这一碗。”   “那你吃什么?”   “我出去吃啊,好久没去那家小餐馆了,都想他家那个辣子鸡了。”   “给我滚。”   陶天把洗好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捞出来,刚端到阳台上,手里正在晾的恰巧是她的睡衣,他直直地看着自家老妹,满脸都写着“我正在晾你的衣服哦亲”!   陶晴叹口气,把碗往桌上一推,然后起身,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刷完碗再走。”   “看在你是病号的面子上……哥就是心太软了。”   陶晴窝在沙发上发呆,看着自家老哥忙来忙去,忽然问:“上次你给我看的本子只说怀珺造反,那以后呢?当皇帝了么?”   “嘿嘿……嘿嘿……”陶天笑得阴阳怪调,半天才扭过头来,颦眉一笑,娇娇弱弱地说:“人家也不知道,要真想知道,还得等这瞧。”   陶晴看着他,十分认真:“哥哥,我想求你件事,行不行?”   某人作为难状:“那得看看是什么事。”   “哥哥先答应我。”   “别一有事才知道喊哥哥,喊也没用!”陶天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半天,“行行行,哥答应你就是,多大点事啊,天塌下来,那也该哥先帮妹妹顶着不是?”   “现在还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我去找你。”陶晴笑着道,然后起身回房间,“你等我换身衣服啊,我今天想出去逛逛,正好可以搭你的顺风车。”   “你自己开车去呗。”   “人家去的地儿不好停车。”   “别给我发嗲,要嗲就再嗲一点!”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有些事情,陶晴不敢开口问陶天,比如怀珺过得好不好?可即使不问,她也能从自家老哥的话里得知一二,比如自西庆门那件事情以后,怀珺再没有笑过……   若是她回去,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会大叫着诈尸了,还是会笑着说“匀匀你来了”,又或者是“我知你会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你”……   她整夜整夜的想,然后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忽然想起元稹的那句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样也好,若是伤情,却只有一个人,那未免太孤单了……   半个月后,陶天过来看她,见她这个样子,就乐了:“别白费功夫了啊,黑眼圈再浓,你也变不成国宝。”   陶晴盯着他,面无表情地挤出两个字:“好冷。”   “不冷的笑话在后面。”陶天将外套脱了挂在自己霸占的那间小屋里,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手,这才过来,“怀珺不是联合宣骆造反了么,两人那还真是兵不血刃啊?你知道为什么?”   陶晴瞥了他一眼,将手上的侦探小说翻了一页,看得津津有味,就是不做任何反应。   “怀珺手上竟然还握着他爹留下的遗诏,说是如果皇帝不靠谱,就别让丫的当皇帝了。”陶天说完了,又用满是赞叹和惊奇的语气感慨:“我还真没想到怀珺手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张王牌。”   陶晴扯扯嘴角,她就不信了,这货得了消息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激动成这样,她便不咸不淡地接了句:“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激动个什么劲啊?”   “呦,你还挺镇定的?”   “嗯。”陶晴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当日我被皇上拒在宫中的祠堂里,怀珺说要去封地取一样东西来救我,那时候我就大约知道是什么了。”   陶天煞有兴致地看着她,两眼都冒着八卦的绿光。   “哥哥,我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且听哥给你娓娓道来。”某人在沙发上坐下,“因为有老皇帝的遗诏,加上那宣骆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反造得还挺顺利的,然后怀珺就按遗诏上说的,造反之后‘则能者立之’,他立的是十一皇子,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果然,这人到最后还是不会做皇帝的,陶晴忽然觉得挺欣慰的。   陶天瞥了她一眼,“好笑的还在后面,你说吧,他辛辛苦苦抢了江山,自己不当皇帝也就罢了,当个辅国亲王也好,结果呢,资格什么也不带,一个人跑去住在西松观……”   陶晴顿时就急了:“他出家了?”   “你忒狠了,还盼着人出家啊?!人家那是住在西松观上面的山顶上。”   陶晴立时闭了嘴。   陶天伸手,对着她前面体贴的刘海一通乱揉,直揉得像鸟窝一样,才满意地收了手,“妹啊,说实话,哥都替你感到可惜得慌,好不容易有个人看上你了,更好不容易,人家还是真心的,结果……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陶晴伸出爪子,抓了抓额前的刘海,整个的看上去,却是越发的凌乱了,她愣了愣神,忽然问:“哥哥,你今天开车跑这么远的路,烧这么多的油,道我这里说这些个,是为了什么?”   陶天笑得龇牙咧嘴:“还能为什么,哥当然是为了寻你的乐子……”   “当初,我离开季泽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可以回去看看的。”   “啊咧?哥会说这么不靠谱的话么?话说,你今儿个想不想去吃那家的辣子鸡啊?”   陶晴扭头看着他,眼圈有点红:“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哥哥,我想回去看看怀珺……”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好乖哦,因为晚上要出去,今儿一早就更新了~!!!   赶快表扬俺~!   结局在哪里呢?   我家怀珺多半也许大概可能要死了……   正文 第102章 生离死别   陶晴此时的表情那是再可怜巴巴不过了,可对于某人来说,看到自家老妹这般模样,怎么说呢?还挺很赏心悦目的,或者说自家老妹的泪眼汪汪彻底愉悦了他……   陶晴也知道要求这样的事情有些过分了,于是撇撇嘴,赶紧表明态度:“哥哥,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确实过分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该过去,扰乱他……”   “看不出来,我家妹妹还挺有职业操守的。”陶天深感欣慰,立即摆出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的嘴脸来,“这就对了,如果……”   “所以,我只是去看看,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不对,是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的!我真的只是看看,看看就好了……”陶晴说完就伸出双手去摇他的手,泪珠子都串成了串儿,“哥哥,我拜托你,好不好?”   陶天往狠狠喷了一口气出来,吹得他额前的那几根碎发往上飘了飘,然后就在一边坐好,很是为难且纠结的样子。   陶晴撇着嘴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十分有眼力劲的地旁边倒了杯水过来,并很是体贴地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这才端过来。   “你刚刚不会是吐了唾沫在里面吧?”陶天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嫌弃和防备,半天又抬手在她额前狠狠揉了两把,“死妮子,就会拿这一招对付你哥……”   这样看来是有希望了,陶晴立马破涕为笑,弱弱的嘟囔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你就吃这一套……”   他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半,然后对着她,十分认真地问:“我可以给你一个去看怀珺的机会,可你确定是现在用么?”   陶晴立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她可以将机会留在任何时间来用,比如……怀珺的弥留之际……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有点悲怆,牛郎织女每年尚能鹊桥一会,杨过和小龙女也能在十六年后重新相守,可自己……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也不过是在暗处看一看罢了……   她随手将头发拢了拢,然后拿腕上的皮筋绑了个马尾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就这两天吧,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要是你反悔了,那我岂不是到手的机会都被自己给搞丢了?”   “就这么信不过哥的人品?”某人挑眉,这话里明显的都是威胁……   陶晴十分迟缓地摇摇头,看他气得将脸扭向一边,又异常迅速且干脆地重重点头。   陶天摸出手机翻了翻,道:“择日不如撞日。”   陶晴忽然有些紧张:“今天就过去么?”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三天后吧。”   如果不是兄妹关系摆在那里,陶晴绝对会狠狠地骂:“你妹!”   三日后陶天开车过来接人,等上了车,陶晴才看到后座上的那一个手提袋,她侧着身子伸直了胳膊,手指头才勾住上面的提绳,一把把东西拿了过来,一翻,竟然是上次准备好的古装!   陶晴惊异地看着陶天,问:“给我准备的?”   “嗯。”陶天瞥了一眼,继续开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本来想的,灵穿过去就很好了……”   “切!哥是有追求的人好么?”陶天一边开车,一边从眼角里偷窥自家妹那感动的小表情,“既然都答应让你看一看了,那肯定是送您真身过去啊!”   果然,人说的对,期望抱得低一点,就很容易得到意外之喜啊!   陶晴捧着一颗突突直跳的心,站在篱笆小院外面,数到一百三十九的时候,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陶天出来了,走到跟前说:“人已经被我弄晕了,你进去吧,有话就赶快说,反正说了他也听不见。”   “……”   陶晴迈开步子朝那扇半开的门扉走过去,陶天撞的日子确是很好的,因为今日恰巧是这边的九月十六,既望之夜,天上的月亮便格外的明亮,不用点灯,就能将眼前之物,看得十分清楚。   陶晴进屋扫了一眼,便就着月光将其中情形看了个清楚,可她还是顿了顿,这才朝里走去,在床边坐下,看着那张在记忆里愈加清晰的脸,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两眼,眉目疏朗,好似挟着初见时的山风水气。   她伸出手,本想握一握被子外的那只手,可最后关头还是停住了,指尖顿在离他手背一寸远的距离,一秒之后就收了回来,说:“怀珺,我来了,因为忍不住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她说完这句,就停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那一段比较好,或者是比较有条理,就好像他此时正睁着亮汪汪的眸子,在烛光里瞧着自己一样……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将要说的话理清楚了,这才重新开口:“我自小运气就不好,哥哥都说我是个霉粑,每次我都要因为这个跟他吵,说是他抢了我的运气……可是后来,遇到你,我忽然就不这么认为了,你可知为何?”   陶晴歪着头,好像在等他回话,稍后才撅了撅嘴:“嫁给你后,我就想,定是因为先前一直将运气攒着,不然怎会遇到如此好的夫君呢?所以,与你成亲,是我一辈子第二幸运的事了!至于第一,当然是被母亲带到世上来,生在这个家里……”   她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看着窗棂外的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啊,那么大那么圆,如此说来,这山中的日出和满月,我也算是都见识过来,且是与你一起看的……我又贪心了,很想看看山中的白雪,可是怎么办呢?”   陶晴将湿润的手掌从眼上拿下来,想努力挤出一个无声的笑来,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嘴角慢慢地垂了下去,“我终究是要走的,可是怀珺,你要好好地活着,因为你若不在了,谁来想我记挂我呢?那我今生来到此世……还有什么意义……”   她看着他,有一恍惚的功夫,整个脑海里都是这张脸,等回过神,忽然想起什么来,两手伸到脖子后面,将那颗朱砂坠的项链接下来,把坠子放在他枕边上:“在这里,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样是我自己的,如今便送与你,权当……权当……”   他明明睡着了,可陶晴却觉得面红耳赤,如同初中小女生告白似的,嗫嚅了半天,才将话说完,还是断断续续的:“权当是我补给你的……定情……信物……”   她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起身,低声对他道:“若你……还记得我……”   一句话,遮遮掩掩,她终究没有勇气说完全,最后还是转身,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出去后还不忘顺手将门给掩上了,秋天山上的夜晚到底是有些凉的……   陶天从不是个不知情懂趣的人,他站得有些远,此时正站在外面抬头看月亮,听到动静回过头来,问:“终于交代完后事了?”   陶晴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人穿回去了,陶天才忽然想起来,问:“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   她将一双眼睛瞪得格外大,面上平静,随意地说:“没有。”   某人扭头盯着她看。   陶晴:“……的吧?”   “到底是什么?”   陶晴又把脸别到另一边,声音比蚊子哼哼还不如:“就是……就是个小玩意……你上次不是送我一小粒……”   “陶晴!”陶天怒了,阴气沉沉:“你把朱砂石给他了?你等着,等我再送你一毛钱的东西看看!”   陶晴赶快将剩下的绳子取下来,伸到他跟前,挺起胸膛,底气很足地反击:“不是还留下根绳子的吗?!”   陶天两手抱在胸前,挑着眉毛看着她,不说话。   陶晴身上那一圈嚣张的小火苗,“噗嗤”一声,熄了个干净,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矮了下去,“哥哥,不要那么小气嘛,再说,你送人家的东西,那自然就是人家的了啊……”   “你再嗲一点看看?”   “不会了,就这程度……”   陶天:“……”   最后陶晴还是被气急败坏的某人给开车送了回来,并且一路都在听这“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我挣点钱容易吗我?省吃俭用给你买了个坠子,巴拉巴拉”……   按照她的理解,某人这是“吃醋”了,觉得送给自己人的东西,被自己人送给了一个外人,太折面子了……   三个月后,陶晴从外面回来,发现家里的们没有反锁,顿时有些无语,进去后,果然看到陶天歪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在一个劲地换台,见她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说:“我发现啊,只要不停换台,一分钟之内绝对能碰到五个以上相同的广告。”   陶晴眉毛抽了抽,您是有多闲啊,哥?   她将东西放下,脱下外套挂好,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接了杯水喝干净,这才问:“晚上你要吃什么?我来做。”   “番茄牛肉。”   “家里没有牛肉。”   “那我吃番茄炒鸡蛋。”   “哦!忘记去超市买鸡蛋了……”   陶天终于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看着她:“那家里有什么?”   陶晴去厨房转了一圈,报告成果:“葱姜蒜和油盐酱醋……”   陶天:o(╯□╰)o   他起身,把她的外套丢过来,“去外面吃,地方随你挑,哥请客!”   陶晴表示怀疑:“不是我付账?”   某人咬牙切齿:“哥请客哥付账哥出钱!”   “今天这么好?”   陶天难得没有得瑟,过来帮她穿外套,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哦,对了,前些天,收到消息,那个谁……那个怀珺死了……就在你离开后的第……”   作者有话要说:怀珺死了,某冈对不住大家,但是怀珺的结局是最先就定好的~!   这几天,某冈忙得像死狗一样,所以没有更新,今天终于赶了一章出来……   如果顺利,明天应该有一篇怀珺的小番外,如果没有,那多半是要连着后面的恶搞结局一起发,大家再稍等等吧,某冈粗粗算了一下,一万字内应该会完结……   ……的吧?   正文 第103章 怀珺(番外)   怿王怀珺在幼时本是个十分活泼友善的孩子,并不似这般清冷,可是他出生就是个皇子,言语行动自然受到诸多限制。   比如,他五岁时听身边的宫人讲,宫外的集市上有一种很好吃的麦芽糖,可是他去母妃身边央了许多次,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又过了些时日,当他在听到人说麦芽糖时 ,便淡然了,反正是吃不到的……   七岁那年,他从进宫的舅舅嘴里得知,大表哥去外地学武三年回来,本事大有长进,他便又跑到父皇跟前,说自己也想去外出学艺傍身,可是父皇却说他是皇子,不需学这个,自会有人保他平安,哪怕是因此丧命……半年后,大表哥进宫说起学艺之事眉飞色舞,他在旁边坐着,左耳进右耳出,最终听进去的不过只言片语……   八岁时,他心心念念想搭一个竹屋,可因为不合宫中规矩,没能实现……   ……   就这样,经历的“求不得”和“不得求”多了,他想要的东西就愈发少了,既是得不到,索性不去想,也免得心累,人遭罪……   又过了两年无欲无求的潇洒日子,他竟渐渐习惯,甚而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说白了都是些身外之物,全是不相干的人,何必为此而费我心力……   此时,举国都在传,怀珺皇子是个出尘脱俗的清冷人物……   父皇知他无意于江山社稷,反倒对他最是放心,临死时便悄悄托付了监国的遗诏给他,以防昏君误国,更深的意思,也是给他留了一张保命符,希望紧要关头能救他一命……   两层意思,他自是悟得透彻,就让人将东西送回封地,而自己则留在京城,好让刚登上皇位的兄长放心,也免却了封地臣子百姓的许多麻烦。   只是在皇城中晃荡得久了,他开始喜欢出去,尤其喜欢西松观。   那一日,他早早的出城,想去山上看日出,奈何上去以后,山上大雾经久不散,他只好原路下山,却没想会遇到人,起初他以为是观中的道士,再下了两步台阶,却从雾中的轮廓里辨出那是女子身形,那姑娘站在路边,明明一动不动,可她微微仰着的头,却让人觉得莫名伤情……   他怕贸然出现会惊扰了人家,便从山路边捡了个石子,丢了下去,果然,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这才继续往下走,她湿漉漉的眉毛尚轻轻地蹙着,可眼神里却沉静得很,就好像放置了一夜的茶水。   茶水放置一夜,确是沉静有余,且颜色深浓,可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下面的茶叶影子……   明明年纪不大,怎么会哀凉至斯?擦身而过后,他还在心里想。   过了几日,在御书房里,因为镇国将军当面提出,皇上便让他去将军府看看,却不想宣骆领回来的妹妹竟是那日在山上偶遇的人。   不过她换了身装扮,一身女子戎装打扮,漂亮又爽利且贵气逼人,她对着众人浅笑,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派,就算长公主在场,只怕也比不过她,她转身时看到自己,那眼睛里的诧异不是装出来的,看来当初确是偶遇了……   后来,他就听闻,宣骆对这个妹妹极尽疼爱,带着她将京城玩了个遍,可镇国将军做事却是极有分寸的,从未带她去王公士族的聚会,想来是并不希望她接触京中的王孙公子。   后来,他去游湖,恰巧看到宣家的船也在湖上,只是并无下人伺候,兄妹二人在船上烹茶下棋,怡然得乐,那是种自然流露的亲近。   待他上去后,她却言语很少,可是在给华英郡主倒茶时的那点小心思,他还是看出来了,这人小心眼。不想小心眼的还在后头,英华郡主说她将热水倒进湖里也不怕烫着了鱼虾,她平平淡淡一句“若不是上次在府里看到郡主也是吃鱼的……”,就把那华纤凌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真的是很小心眼啊……   过了几日,他又去西松观,却不想着了道,更不想被她撞见,这也太巧了些,他便没有说什么,让她救人。其实他当初不过是为了探探到底是不是宣家人做的,若是,她自然不会有危险;若不是,她既见着了,只怕对方也不会放过她……   可她的言语行径却大大出乎意料,好似是对他熟识已久似的,这难免让人生疑,若不对自己的情况所知甚详,怎会这样呢?可是当看着她中毒倒下去前那声嘶力竭的一喊——“哥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有些……可笑。尤其是看到宣骆对她的态度,还有她被掐痛后那呜呜咽咽的委屈抱怨……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可也就是此事后,他忽然很想试着了解一下宣将军的这个妹妹,于是便跟着住在西松观里,不时陪她下盘棋,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探得的情况也跟着多了。   他终于知道这人看似对什么都有些兴趣,包括对自己,可实际上,她对什么都冷淡得很,其实,那也并非全是淡漠,只是从未让人走进她的眼神里,更遑论是停留了,可偶尔又十分的兴致盎然,是真叫人弄不懂了……   直到那日在阳春园里看戏,他坐在她后面,终于明白了,她看身边所有人,就如同看台上的戏子,即便是看得津津有味,那也不过是一种局外人赏玩的乐趣罢了,她不过是台下兴趣勃勃的冷眼旁观者……   怀珺认为这就是自己和她的不同,他想离开这世上的纷纷扰扰,而她却从未在其中……   再到后来,她喝了酒,笑嘻嘻地讲起那些他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情,然后哭着问:“怀珺,你娶我好不好?这样……我就不只会……后悔了……”   他一直觉得这人活在她划定的圈子里,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能真的影响到她,便点了头,说:“好。”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最起初,不过是因为无欲无求地生活了许多年,太无趣又太无聊,所以才多多注意了她一下,却没想到最先卷进来的就是自己……   古语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到底,他不过一个俗人,又哪里能免得了俗,等他终于看清了,又怕将人给吓跑了,于是便想着每日只比前一天对她好一点,只一点……   却不想出了那样的事……   她躺在他怀里,却一点都不难过:“知道你为了我可以做很多事,可是我不愿意啊,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是真不忍心,所以,就只能狠心些……”   “人说时日久了,难免会‘相看两生厌’的,如此,待我去了,你便只会记得我的好,你看,我这个人总是为自己打算。”   最后她说:“若可能,真想与你再去一次西松观,看看山上的月亮……”   那时,她的眼神已有些空落了,可他知道这话是真的,真心的。   而所谓“真心话”,不过是恰巧能刺到你的心窝上,于是,他那一颗心便被这寥寥几句言语,给刺了个千疮百孔,宛如陈年旧屋里的篮子,只剩下几根竹篾,勉强撑起一个模糊的轮廓架子,却空落落的,什么也兜不住了,连同之前掩藏的心事,零零碎碎,散了一地……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将她的棺木移到了西松观外的山上,然后在旁边搭了个小屋,早上起来就站在篱笆东墙外看日出,傍晚则面朝西坐在碑前看日落,入夜以后就坐在院子里等着月亮出来……   活着对他来说,不过是白日与夜晚的转换罢了,其实,这样的日子很好,他这次是真的,对这个尘世再没有欲求,和希冀……   可是清光饱满的夜晚,在冰凉的梦里,她却乘风归来,说:“怀珺,我来了,因为忍不住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定是因为先前一直将运气攒着,不然怎会遇到如此好的夫君呢?”   她说:“你要好好地活着,因为你若不在了,谁来想我记挂我呢?那我今生来到此世……还有什么意义……”   明明是在梦里,可他却知道她定是流泪了,因为这话太过绝望,他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驱之不散的悲凉,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为了自己……   他本以为是美梦一场,却不想醒来后,竟真的摸到了那“定情信物”,想起她临走那句没说完的话,“若你……还记得……”   他捏着那粒朱砂,想了许久,终于明白,她要说的是:“若你来生还记得我,……”   罢了,罢了……   好歹她救过自己两次,还在此世赔上了性命,他怀珺乃是长情的人,长情,能多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早之前看过一首诗,当时很有感触:   情到浓时起致辞,   可能长作玉交枝。   除非死后当分散,   不遣生前有别离。   下一章就是结局了,结局应该很短,今天或者明天会更出来!   关于陶天的番外,我还没想好,主要是也怕写不好这个抖S的故事,所以,大家不要抱太大希望……   另,今天是某冈的生日,虽然不好意思,可还是厚脸皮地在这里说了,能要祝福求包养么~?(捂脸)   正文 第104章 后来(结局)   陶晴抬头看着陶天,两眼发直,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解释什么,终于相信怀珺的事情是真的,她转身,一步一步地朝沙发走回去,木讷讷地盯着玻璃茶几,半天才说:“哥哥,我不饿,你自己去吃饭吧。”   陶天转身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然后扶着她坐下,看她两手握着玻璃杯将水喝下去,又拿了两盒抽纸放在她手上,尽着她一张接一张的抽。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养成的习惯,陶晴喜欢将盒子里的纸抽出来,左手一张,右手一张,尤其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等地上白花花一大片的时候,陶天终于开口说话:“你上次跑来问我为什么宁阔、季泽和黎牧为什么都带着朱砂痣,为什么能认出你来,若我说其实他早就认识你呢?”   陶晴终于将目光从一大堆纸上转向了身旁的人,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看来理智还在,陶天轻轻缓了口气才说:“你也知道吧?最后这次任务距离现在的时最遥远,若是从时间上来说,怀珺反而是最早遇见你的那个人……也就是一切故事的开始……这么说你明白吧?”   陶晴机械般的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他死了,他竟然死了呢……”   果然还是没有听进去,陶天抬手拍了拍她的脸,“有些事情我也不信,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他带着你留下的那粒朱砂死去,然后一世又一世的……只是人怎么可能记得上辈子的事呢,所以他成亲生子……可是即便没有了记忆,那种熟悉感还是在的,只要对的人出现,她一句话便能唤醒所有的感觉,然后……不知不觉间被吸引……”   她这次终于跟上了思路,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陶天难得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通。   陶晴终于将事情弄明白了,原来,他竟这样长情,长情了许多世,一世又一世地等着,多数时候不过一场空,少数的几次相遇,放在漫漫人生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即便这样,他还是……   许久以前,网上流行一句话,“我曾那么喜欢你,想起来就心酸”,那如今呢,“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并因此而寂寞,想起来就为你心酸”……   “哥哥……”她将目光转向陶天,撇撇嘴,抽抽鼻子,将眼眶子里的泪水又压回去,“我想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不知道,不骗你。”陶天开始将地上一张一张的白纸收起来,过了半天才道:“不过,你现在还是不要出任务了,去档案科那边吧,帮忙记录下档案,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   “若我得了消息,哥哥会帮我么?”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所以多了也不能允诺你。”陶天抬起头来,难得正经地道:“最多就是让你远远看他一眼。”   ————————————结局之恶搞———————————   豆大的雨珠子落在湖面上,竟砸起了一朵朵的小水花,陶晴一身白衣立在断桥之上,手里撑着一把三十二伞骨的红色油桐伞,眉梢眼角都是浅笑,幽幽地问:“请问公子尊姓?”   那人一身布衣,长身玉立,一颗红痣有半边埋在衣领下,他说话也十分斯文儒雅:“在下姓希,名宣赞,字汉文,多谢姑娘。”   陶晴将手中的红油伞又往外伸出三寸,将他完全遮住,这才道:“我姓白,闺名素贞,不是本地人。”   一双身影渐渐走远,又没入磅礴的水汽……   附身成功的陶天才追了上来,他这次附身的对象却是个好样的,叫裴文德,乃是高官家的公子哥,只是这孩子明日却要替皇子出家了,据说被赐名“法海”,可怜他陶天的一世英明啊……   不过如今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叹口气,仰天悲切:“妖孽,你又要跑到哪里去?”   (注,关于白蛇传说,最开始的男主确实叫希宣赞,后来被叫成奚宣,再后来是许宣,最后才是许仙……)   ————————————我才是正宗的结局———————————   陶晴在档案科里呆了三年零九个月二十二天,没有放假没有周末没有丝毫的倦怠,将所有记录在卷的东西翻了七次,却仍是没能找到一丝苗头,也许,经过那么多世,他终于倦了,或者是忘了,于是丢下朱砂,抛却那些个前尘往事……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这才下班,直奔陶天的住处。   陶天打开门,看了他一眼,有伸手照着她脸上捏了两把,皱着眉说:“现在已经不流行骨感美了,妹妹。”   陶晴将包甩在地上,然后整个人摊在沙发上,将脸埋在蓬松的抱枕里,说:“哥哥,我不想上班了,想出去转转。”   陶天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问:“也是,这三年多你都没机会出去消费,应该攒了不少钱,想去哪儿啊?”   “想去冰岛,不过也可能是加拿大,谁知道呢。”陶晴使劲将脸往抱枕里埋了埋,“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陶天转身进房间,一会又出来了,将一张信用卡放在桌上,“拿去吧,哥收到催账短信,会往里打钱,不用省。”   陶晴忽然转过身,用力地拥住陶天,将头放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哭:“哥哥,他是不是再不会等我了?”   陶天无奈地叹口气,不置可否……   陶晴本以为自己会在外面逛个一两年,可实际上却只在外面转了六个月,因为陶天的那张信用卡从上个月被刷爆后,一直都没钱……   眼下,她身无分文,只好回原来的地方上班,可她推门进去,却看到陶天正在里面帮忙登记资料,抬眼看到她进来,便咧出一个灿烂到闪瞎人眼的笑来,“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自己离开这段时间有多少工作,可把人给累死了。”   本来,陶晴看到他还想冲上去,将信用卡摔在丫脸上,可听到这话顿时就没了底气,挤出一个不太狰狞的笑出来,说:“那还真是麻烦……”   陶天却忽然转过头去,对身后的档案架子喊:“你以后就不用帮忙了,在编人员已经回岗。”   陶晴:“……”果然不是这货帮忙的……   稍后,就有人从架子后面走了出来,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针织毛衣,眉目疏朗,见到站着的陶晴,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走上来,“你好,先前兼理你的工作。”   陶晴笑着点头:“多谢。”   那人已道了跟前,朝着她伸出手来:“怀珺,怀念的怀,玉君珺。”   他看着她,脸上笑意浅淡,好像是从写意山水画里走来,挟着许多年前沉淀下的山风水气……   陶晴将目光慢慢地移到伸到跟前的那只手上,两眼朦胧间见他手心里的有一点红,恰如安静卧在那里的一粒朱砂……   啊,原来,一切都有始有终。   三千世界,万丈软红,总有一个人,让你见到的第一眼,便恍然觉得:今生来到此世大抵便是为了这个邂逅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世界,万丈软红,总有一个人,让你见到的第一眼,便恍然觉得:今生来到此世大抵便是为了这个邂逅罢……   这个结局是早就定好的,即使你们说烂俗,我也认了,就是不知道大家满意不…………   另外,这篇文,就到这里了,即便是再舍不得,也完结了……   前天的时候,我抽了几章出来看,发现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所以,某冈感动得很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没有嫌弃某冈!!!!!!   另外,这篇文,开始说要日更到完结的,却没有做到,对不起大家了……   关于番外的话,某冈没想好,所以还不确定……   新坑的话应该很快就开了,若是大家觉得某冈的故事还看得下去,到时候欢迎来捧场~!   再次感谢各位了,某冈忽然有点想哭……   本来准备了几份小礼物的,不过这两周正好赶上第四季度检查,实在是分身乏术,就过了这段时间吧……   如果大家喜欢某冈,可以戳在这里收藏一下某冈: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