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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觉得她太笨,不爱与她说话,为了讨夫君欢心,她之前几年一直学着辨药,就为着夫君需要的时候,她能一下子就找到那个药。   每当她拿对药的时候,夫君总是会对她莞尔一笑,她觉得再幸福不过了。   夫君离家的这一年,她又背了许多介绍草药、动物药、矿物药的典籍。如今她不仅能认得那些草药,还能流利地将这些草药的作用说出来。   等夫君回来,他一定会喜欢跟自己说话的。只要夫君喜欢自己,婆婆的刁难她也不怕!只要夫君喜欢自己,愿意与自己同房,有朝一日,她诞下麟儿,婆婆看在孩子的份上便再也不会刁难她了!   她从来都不担心,反正日子长着呢!时间久了,她总能讨得夫君的欢心,她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的夫君洁身自好,连个同房侍妾都没有,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她一点儿都不着急。总有一日,夫君会喜欢自己的。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突兀的响声吓了寇彤一大跳。   会不会是夫君回来了?   她满心雀跃,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十分不希望看到的脸!   见那人朝自己走来,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屋里走。   来的人却不愿意放过她,她上前一步,拉住寇彤的袖子:“嫂嫂,你别走啊!”   一股浓烈的香味伴随着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阵阵传来。   寇彤一甩手,那人没有准备,一个踉跄,扑到在地上。   寇彤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甩手,居然会让对方如此狼狈!   “贱民就是贱民!就算嫁入我郑家多年,还是改不掉粗鄙本性!”,地上的那个人撕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恶毒的本色。   看着她慢悠悠地站起来,轻轻地掸着身上的灰尘,脸上掩不住的讥讽与嘲弄!寇彤不由想起就是因为她,夫君才会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她,婆婆才会要休掉自己!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寇彤再也不想忍耐,反驳的话不由脱口而出:“贱民?我是贱民,我的夫君是你的哥哥,又是何人?我是贱民,你叫我一声嫂嫂,那你又是何人?”   没错!这个人就是寇彤的小姑子郑凌薇!   “你……”郑凌薇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突然变得伶牙俐齿的寇彤。   “几天不见,嫂嫂变得厉害了许多呀!”   “哼!”寇彤毫不示弱:“那也是拜小姑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派了那两个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丫鬟,估计我寇彤今天还只能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地被你训斥吧!我寇彤能有今天,小姑你功不可没呢!”   郑凌薇这下子才算开了眼界!从前只会在她面前俯首听而任她摆布的寇彤,怎么今天竟变得这样长舌如剑?   寇彤在心中冷笑:之前为了讨夫君欢心,她讨好婆婆与小姑,所以才会事事听从。现在她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她已经知道小姑口蜜腹剑,暗中与她下绊子,故意让自己做婆婆、夫君不喜欢的事情。她也知道小姑还趁着夫君不在家,撺掇着婆母休掉自己。   她寇彤是不聪明,但是也并非愚蠢之辈,四年的时间,足以让她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嫂嫂”,郑凌薇忙掩口而笑:“瞧我,真是忘性大!我已经忘记了,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嫂嫂了!不过是我哥哥的一个贱妾而已!”   “啧啧啧!”她连连摇头,讥讽地说道:“贱民就是贱民,果然只配做贱妾!就凭你,还想做我哥哥明媒正娶的嫡妻?就凭你,少通诗书,不过认得几个字,还想做我郑家的当家主母?”   她像是想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格格笑个不停!   看着她嚣张的样子,寇彤只觉得气血上涌。突然她凑到郑凌薇耳旁说道:“你真可怜!”   郑凌薇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说什么?”   寇彤却微微一笑:“我可怜你!我寇彤是做妻或者做妾,就算是做个洗脚婢,但是好歹,我是你哥哥的人,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你哥哥。但是你呢?我的好小姑,你喜欢自己哥哥,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靠近他吧!你永远都只能以他妹妹的身份在她身边,而我,却是他的女人!”   郑凌薇脸色大变,她惊恐地望着寇彤,然后忙环顾周围,看到寂静的侧院安静无人,只有她们两个之后,她才尖叫着否认:“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说来说去,便只有“你胡说”这三个字!   寇彤看着她惊恐的叫声,只觉得一阵畅快淋漓!   然而,她的畅快还没有持续几分钟,便听到郑凌薇问道:“我哥哥去了京城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难道你不担心他去找你堂姐吗?”   寇彤听了这话心头一个咯噔,堂姐寇妍长得漂亮人又娇憨,夫君之前喜欢的人一直是堂姐!   随即她立马否定了自己想法,堂姐是寇家最出色的姑娘,人长得好受长辈疼爱,嫁的也好!   堂姐嫁给了她嫡亲姑姑的儿子--安平侯世子,据说夫妇和顺,恩爱异常。   寇彤心神一凝,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郑凌薇一句话就弄了自乱阵脚。   “你胡说什么?夫君已经娶了我,堂姐也是有夫之妇,你这样说让人听见了,坏的可是夫君的名声!”   郑凌薇撇了寇彤一眼,看见她脸上的慌乱,痛快的感觉就压过了心头的酸涩,她反问道:“若是你那世子表哥是个短命鬼,病死了,只留了你堂姐一个人守寡呢?”   寇彤听了,大惊失色:“世子怎么会死?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   郑凌薇又咄咄逼人地问道:“若是你姑母舍不得你堂姐守寡,要她再嫁又如何?”   “若是我哥哥因为受圣上褒奖而请求圣上赐婚,坚定不移非要求娶你堂姐寇妍,你又待如何?”   凌厉的逼问一声又一声!   寇彤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若是夫君非要求娶堂姐,我待如何?我待如何……   突然,她冲着面前的郑凌薇喊道:“你骗人!夫君不会这样的!夫君他……”   寇彤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寇彤这呆若木鸡,大受打击的样子,郑凌薇痛快的笑了!   “我告诉你吧!我哥哥治好了当今太后的病,今上问他要什么赏赐,我哥哥别无所求,惟愿求娶守寡的寇妍!圣上感其深情,当场就下了圣旨。何止圣上感动,整个京城都被我哥哥的痴情所感!今天便是我哥哥你与的好堂姐寇妍成婚的好日子!”   她拉扯着寇彤的衣服,将她拖到门外:“你听听这丝竹声,你听听这喧闹的声音,全是那些宾客来贺喜!你听到没有!”   寇彤听到了!   她何止听到了,她仿佛还看到了喧闹的郑家厅堂宾客满堂,贺喜声与觥筹交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的夫君眉目清秀,英俊无双,穿着逼人的大红喜袍,笑容满面。   就像四年前,与她成亲时一模一样!   可是不同的是,夫君手中牵的新娘不再是她,而是她的堂姐!   耳边传来郑凌薇讥讽的声音:“你苦辨药材有何用?你苦读药书有何用?你那堂姐一颗药材也不认识,一本药书也没有读过,我哥哥还是爱她如珍似宝!你这一辈子,永远也休想得到我哥哥的心,你这一辈子不过是个笑话,是个笑话罢了……”   寇彤心头一热,一口鲜血便扑了出来,她冷笑着倒地,心中还念着郑凌薇的那句话:我这辈子,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挖新坑了!希望姊妹们多多捧场!此文大纲已成,不弃坑,大胆跳吧!   3南柯梦醒   寇彤倒地的瞬间,郑凌薇恶毒的话还一阵阵传来,片刻之后她只能看到郑凌薇嘴巴一张一合,却再听不见半个字。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彤娘……彤娘……你醒醒,你醒醒……   彤娘……   寇彤一阵心酸,眼睛虽然闭着,但是咸涩的眼泪依旧从眼角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彤娘是寇彤的乳名,这世上只有父亲与母亲这样唤她,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寇彤,母亲也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离开了她。   自从四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叫过她彤娘了!   这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担心,与母亲的声音别无二致。   原来她快死了,是母亲接她来了。   母亲,你为何来得这么晚?   母亲,你知不知道女儿这几年活得多么窝囊?   母亲,你知不知道女儿有多么悔恨?   是的,此刻寇彤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她恨自己愚蠢,她恨自己无能,她更恨自己的不孝!   若不是她执意要嫁到郑家,就不会得罪本家的四伯祖母一家,若不是得罪四伯祖母,母亲也不会孤身一人病死在寇家。   若有来生,我一定离郑家远远的,再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祈求夫君的怜爱之上。   母亲,女儿知错了!   有一双手温柔地为寇彤拭去眼角的泪水。   寇彤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那只手,泪水却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母亲,真的是你?母亲!”寇彤一把坐了起来,扑到母亲的怀中,像离别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家乡的怀抱般紧紧的抱着:“母亲,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彤娘……”   母亲的身上有好闻的皂角的味道,母亲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就像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寇彤的样子,吓了苏氏一大跳,她感觉到女儿的不安于惊恐,忙回拥着寇彤,手掌轻轻地滑过寇彤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寇彤:“彤娘不怕啊,母亲在这里,母亲没有离开,彤娘不怕不怕!”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与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母亲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虚弱,不仅如此,连母亲的体温,母亲的呼吸她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这梦境感觉太过真实!   寇彤不由大骇,她忙从苏氏怀中抬起头来。   她看到了苏氏那张熟悉的脸,这张脸虽然有些憔悴,但绝对不是寇彤出嫁时那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   她瞪大了眼睛,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再不由环顾四周,这……   寇彤不由像筛糠一样发起抖来,她的第一反应,撞鬼了!   寇彤发抖的样子让苏氏又着急起来,她连忙用手去摸寇彤的额头,焦急地问道:“彤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   寇彤却往后退,避开了苏氏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在郑家的侧院,她刚才明明与郑凌薇争吵!   怎么片刻的功夫,她就出现在百里之外的范水镇!   不仅如此,居然连母亲都活了过来。母亲比记忆之中年轻了许多岁!   这室内的摆设也居然跟八年前一模一样。   她忙低下头看看自己,她穿着粗布做的衣裳,身板瘦弱,再伸出手再眼前晃晃,手指十分纤细!   她的手因为长期挑选药材而变得粗糙!   这一切都在隐隐之中告诉她一个现象,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猜测。   她不顾自己赤着脚,就跑出门外,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头伸到水井旁边,水中露出了一张十一二岁的姑娘青涩的脸。   这一刻,她无声地笑了,她猜的没错,时光倒流了,时光为她倒流了。   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多好!母亲还在,她也没有回到本家,更没有被本家的族亲刁难,也没有……也没有嫁给郑世修……   *******   苏氏被寇彤一会哭,一会笑的模样吓坏了,寇彤好说歹说,苏氏才慢慢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寇彤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粗糙的寝被,听着母亲走来走去忙碌的脚步声,寇彤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满足了。   这一夜,寇彤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微微亮,寇彤就在清晨的鸟鸣中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充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多年的苦读医书让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木盆到井边打水,洗漱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她打了一桶水拎到厨房,然后又打了一桶水将木盆装满,用来给给母亲洗脸,这才去叫苏氏起床。   记忆中的母亲都起床很早,哪怕是病中也鲜少睡懒觉,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不好!   寇彤放下木盆,忙朝苏氏房内走去。   苏氏脸色苍白地正在穿衣服,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要不是寇彤眼明手快,苏氏几乎要摔到地上了。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寇彤焦急地问道。   苏氏由寇彤搀扶着做到床边,虚弱地说道:“母亲没事,就是有些泻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喝点热水就好了!”   “嗯!”寇彤点点头:“那你歇着,我这就去烧热水来!”   苏氏挣扎着起来:“你病刚好,身子弱,需要将养着,还是我自己去烧吧!”   寇彤按住苏氏的手说道:“母亲,我身体已经好了。反倒是你,是需要将养的那一个,你若是执意起来,累坏了,可怎生是好?”   苏氏听了,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小心点,仔细火烧了手,仔细水烫着,掀锅的时候,仔细热气哈了手!”   寇彤朝苏氏笑笑:“母亲,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寇彤就到厨房添水、生火、烧水!   等水开了,她用热水烫了烫一个黑黝黝的粗陶碗,然后舀了大半碗开水,双手端着碗,小心翼翼地来到苏氏房内。   寇彤跨进房门,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大吃一惊,手中的粗陶碗也掉到了地上,好在她避开了,要不然滚烫的开水浇到脚上可不是玩的。   但是依然有几滴热水溅到她脚上,烫的她连连直跳。   她顾不得脚烫,忙上前几步,扑到苏氏身边:“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苏氏面黄如纸,嘴唇惨白,汗出如浆,双手还捂着下腹。   寇彤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一年,她发烧不退,母亲为了照顾她,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等到她醒了过来,母亲却因为太过劳累,而导致腹泻不止。到最后几乎去了半条命……   后来,虽然治好了,母亲的身子却大亏。   她出嫁的那个晚上,母亲告诉过她,是母亲把自己泡到冷水里面,等身子凉透了,再抱着身子滚烫的她,帮她降温。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就算范水镇是在南方,可是到了晚上也已经有些凉意。这个时候泡冷水,身体要承受多大的寒凉!更何况母亲还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   她之前不明白,不知道母亲做出的牺牲。可是现在,她读了这么多医书,自然知道百病由寒起!她更知道妇人更是忌讳凉寒!   她记得那一次就因为母亲的病没有及时医治,耽误了病情,导致身体大虚。能下床之后,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帮别人洗衣物来赚钱养家。   寇彤的泪水渐渐模糊的她的视线,她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氏,就撒开腿朝镇子中心的一条街跑去。   寇彤一口气跑到这个镇子唯一的大夫—柯大夫家,看到柯大夫正坐在中堂里面给一个人把脉,寇彤就收敛了脚步,在门口站定。   等了一会,柯大夫跟那人说了一会话,然后,那个人就拎着几包药材出来了。   寇彤忙蹬蹬几步跑到柯大夫旁边,哀求道:“柯大夫,我娘亲病重,腹泻的厉害,如今起不了床,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娘亲!”   柯大夫看着寇彤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问道:“要我出诊是需要给诊费的,小丫头,你有铜板吗?”   铜板?   寇彤忙道:“柯大夫,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是请你放心,只要你医好了我娘亲,我一定会好好挣钱,一定不会拖欠你诊费的。”   看着他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寇彤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忙解释道:“我娘亲病好了之后,就可以干活了,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不付钱的!”   他这样一说,那柯大夫却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原来是你呀!你娘亲不是说你病的快死了吗?怎么今天这样生龙活虎地活蹦乱跳?”   说着他一把推开寇彤道:“你们母女都一样,没病装病!”   寇彤忙道:“不是的,柯大夫,我母亲是真的生病了,哪有女儿诅咒母亲生病的呢!柯大夫求你救救我娘亲!”   柯大夫却翻翻白眼道:“有病又如何?你母亲还说你病得要死了呢!没有我去医治,你还不是好好的活过来了!都说女儿肖母,想必,你母亲跟你一样命硬,没有人医治也死不了的!”   “你……”   这个柯大夫怎么回如此不通人情!   他再坏,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大夫,眼下寇彤还指望着他救苏氏的性命,根本不敢与他争辩。   寇彤见柯大夫无动于衷,干脆跪了下来,给他磕头:“柯大夫,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亲。你好人有好报,我会给您立长生牌位一天三炷香的供奉的,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也不会忘记,柯大夫,我只有我娘一个亲人,求求你,求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4求人求己   柯大夫的家就在范水镇最繁华的街上,这一会的功夫,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当着众人的面,寇彤跪下去给柯大夫磕了好几个响头!   可是寇彤并不觉得难堪,在郑家比这难堪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如今为了母亲,只要母亲能好,磕几个头算什么呢!   柯大夫却说道:“我不要什么长生牌位,那个不中用!只要你能拿银子来,我就出诊!”   门口开始有小声议论的声音。   柯大夫是医生,脸面总是要顾的。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不是君子所为。   想到这里,寇彤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   她跪着往前挪了挪,抱着柯大夫的小腿,哭着哀求道:“柯大夫,我与我娘亲相依为命,若是我娘亲有个三长两短,我……”   想到这里,寇彤有想起了母亲离开她之后的那段日子,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难当,再也说不下去。   门口有人看不下去,帮忙说道:“柯大夫,你行行好,帮帮她吧!”   “就是,这小姑娘多可怜啊!”   “是啊!是啊!”   寇彤感激地望着门口的人,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柯大夫却一脚把寇彤踢开,十分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别在在煽动人心坏我名声,我告诉你,没钱,休想我出诊!”   “柯大夫,你怎么能这样?”   不待寇彤开口,门口就有人气愤地问道。   柯大夫却威胁地看了那人一眼:“怎么?想做好人啊!那以后你再也别来请我出诊!”   那哪行啊!他家中的老母亲还指着柯大夫的药呢!   那人忙噤声不再说话了!   其他的人见了,想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跟家人不生病,也不敢再说话了!   柯大夫得意地望着寇彤,寇彤却“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个黑心肝的恶医!浪费了我半天的口舌!”   柯大夫不怒反笑:“恶医?你还不是跪下来求我?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继续跪下来求我,向我认错,在我门口一直跪到日落,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施舍你一些治腹泻的药!”   寇彤眼睛一亮!   随即她看到柯大夫脸上嘲讽的笑容!   寇彤冷笑一声,突然拔高声音,对着众人说道:“我跪下来求你,是因为我当你是个人,没想到,你却没有把自己当人!是我寇彤今日眼拙,到了此刻才发现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她声音朗朗,不卑不亢,丝毫不见刚才的谦卑懦弱,她的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柯大夫脸上。   周围一片冷静!这些人没有想到,这个衣着破旧的小姑娘,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更多的人心中叫好,他们被柯大夫压榨了多年,今天终于有人给他们出了一口气。   愤怒!憎恨!柯大夫死死地盯着寇彤,那目光好像要将寇彤生吞活剥一般。   寇彤却毫不畏惧,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昂首出了柯家的门。   她先是镇定自若,接着越走越快,远离了街市之后,干脆跑了起来。   她边跑,边擦着眼泪,边责怪自己:寇彤啊寇彤,你怎么这么没用,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救得了母亲。请不到大夫,抓不到药,就治不了母亲的病,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像前世那样被病痛折磨吗?   不!   寇彤大喊一声,她又跑了起来。她顾不上满头大汗,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止住母亲的腹泻的……   突然,她停下了……   止腹泻……   她紧急地在脑海之中搜索着曾经看过的草药书。   山药……   山药补虚,除寒热邪气,益肾气,健脾胃,止泄痢,化痰涎,润外相。   正对母亲的病症!   可是到哪里去买山药!   对了!她突然拔开脚步,朝镇子西头跑去。   九月,正是山药成熟的季节。   寇彤记忆没有出错,镇子西头的小山坡上,的确长了许多野生的生山药。而这个时候,山药只是一味药材,它的食用价值还没有被人发现,所以,这一大批野生的山药才得以毫发无损地继续躺在小山坡上。   四年之后,山药的食用价值被发现,山上的山药被人一掘而尽。   寇彤气喘吁吁地来到小山坡,谢天谢地,缓缓的山坡上有一片片微微隆起的地皮,地皮上覆盖着黄色的蔓藤,蔓藤上挂着零星的叶子!   正是山药!   寇彤高兴极了,忙跑过去跪在地上,用手挖掘!   土地比她想象中的松软了许多,可是还是很难挖!   若是有小铲子就好了,她这样想着。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腿边就有一个小小的铁铲子。真是天助我也!   寇彤美滋滋的想着,除了那个柯大夫之外,今天的一切好像都十分顺利。她顺手抄起小铲子,挖的十分起劲。   “哪里来的贼?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偷东西!”一个气愤的声音大声呵斥着。   寇彤没有想到这小山坡上还有人,她忙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义愤填膺地望着自己。   寇彤放下铲子,站起来对他说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山药是野生的,怎么说就是你的呢?”   “这山药怎么不是我的?我日日浇水施肥,拔苗除虫,这山药自然是我的!不仅是山药,这地里面中的其他东西,也都是我的!”   寇彤忙环顾四周,果然,这块山药地四四方方的,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除了山药地之外,这山坡上还有许多方方块块的土地,里面分别种着不同的植被。   这些植被大部分寇彤都认得,有白术、益母草、金银花、威灵仙等多种中草药!   眼前的少年说的不错,这块山坡现在是有主的。   这块山坡因地土地并不肥沃,在上面种植作物费力又收成不好,所以时间久了,就成了无人的荒山。   大晋朝律法有明文规定,对于无人管理的荒山,谁在上面种植作物,所有权就归谁所有。   所以,这个少年说自己是贼也没有冤枉了自己!   可是,自己明明记得这小山坡是无主之地,怎么突然间有人了呢?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就在寇彤发愣的片刻,那少年走到寇彤旁边,一只手拾起被寇彤放在地上的铁铲,另一只手抱着寇彤挖出来的山药。用拿着铁铲的手指着寇彤说:“你偷了东西,还装傻!快别发呆,跟我去见师父去!”   说着还十分粗鲁地推搡了寇彤一把。   寇彤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回头白了他一眼,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缓坡上搭了几间茅屋,茅屋门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正躺在藤椅上,看上去十分悠闲安逸。   他看到寇彤二人过来,大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眯眯地望着寇彤说:“小姑娘,是谁让你来挖山药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要看不见了。   寇彤看他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便说道:“没有人告诉我,我娘亲得了腹泻症,我听人家说山药能治腹泻,所以就想挖一些煮粥给我娘亲吃!”   “哦!”那老者听了寇彤的话,立马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他对着寇彤点点头,声音越发和蔼:“小姑娘,那你告诉我,你是听谁说山药能治腹泻的!”   “这个……”寇彤低下头,想了一会说道:“我不记得了!”   “哦!”那老者似乎有些了然,又似乎有些失望地继续躺回到藤椅上。   寇彤见了,连忙说道:“老丈,我不是故意要偷你家的山药的。我以为这山药是没有人要的,我家就住在镇子里面刘地主家后面,我娘亲是真的生病了。这山药既然是您种的,我绝对不会白拿,这山药算是我买的!等我娘亲病好了,我就把钱送过来!您看,行吗?”   寇彤的语气越发焦急与谦卑。   那老者睁开眼睛,望着寇彤看了一会,然后摆摆手:“不用了,几根山药而已!”   然后冲寇彤身后的少年说道:“子默,把山药给这丫头吧!”   “师父……”,那唤作“子默”的少年十分不快,还欲阻止。   那老者却摆摆手道:“不必多说,给她吧!”   “是!”   那个少年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将山药递给寇彤,气冲冲地说道:“给你!不劳而获的家伙!”   寇彤拿到山药,十分高兴,也不在意那少年的脸色,笑逐颜开地冲那老者跟少年一人鞠了一躬:“谢谢!”   然后不待回答就抱着山药跑下了小山坡。   寇彤回到家,先看看苏氏,给苏氏喂了一点清水之后,就急急忙忙清洗山药,削皮,剁成泥,然后淘米、兑水,煮起粥来!   锅灶里面的火烧的热气腾腾、亮亮堂堂的,不大一会寇彤就闻见了米香伴着山药的清香飘了出来。寇彤咽了咽口水,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吃早饭。   还好,粥煮的不少,母亲应该吃不完。   她用手摸着肚子说道:“肚子啊肚子,你别叫,等母亲吃过了,我再喂你!”   寇彤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山药粥来到苏氏床旁边,细心地把苏氏头托起来,在苏氏身后放了两个枕头,然后轻轻地唤着苏氏:“母亲,母亲,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5话说当年   苏氏悠悠转醒,看见寇彤正笑眯眯地望着她:“母亲,你饿了吧,来,我喂你喝粥!”   苏氏看着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花猫一样的寇彤,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涩,强忍着眼泪点点头。   寇彤见苏氏盯着自己,忙用手擦了一下脸,发现手上有灰,笑着说道:“瞧我,真是笨,母亲可不许笑话我!”   寇彤喂完了苏氏,体贴地给她擦了擦嘴角,又给她洗了脸,然后让苏氏继续躺着,给苏氏的腹部盖上薄被。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母亲,你先歇着,我去喝点粥,我去去就来,你有事情就大声叫我,我能听得见的!”   寇彤见苏氏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寇彤刚刚出去,苏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的女儿长大了!   寇彤吃过饭,洗干净脸,去看过苏氏,然后又烧了热水给自己了个澡,她跑了一个早上,身上臭烘烘的,实在难受。   等她洗过衣服之后,又陪着苏氏说了一会话,转眼又到了中午。   她还是煮了山药粥!   吃晚饭,苏氏的精神比早上已经好了许多,她不由问道:“彤娘,这粥怎么与我平时吃的不一样,你加了什么在里面?”   “是山药!”寇彤答道:“我到镇西头的小山坡上挖了一些山药放到里面。”   苏氏大吃一惊:“山药能熬粥?”   “嗯!”寇彤点点头道:“山药能治疗您的腹泻,所以我就拿来熬粥了!”   苏氏听了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早上吃过粥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腹部也不那么疼了,只觉得暖暖的,也没有下泻了!”   “那就对啦!山药是治疗腹泻极好的药!”   “可是……”苏氏疑惑道:“山药能治腹泻,彤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寇彤心中一个咯噔!   她忙抬头看着苏氏,眼角却瞥道苏氏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大箱子,她收敛了心神道:“父亲从前留下了许多医书,我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的,就记下了!今天看到母亲病得这么重,我去求柯大夫,没想到柯大夫不仅不愿意出诊,还说母亲你装病,我情急之下就想起了书上说过山药能治腹泻,所以就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真的有效!”   “那柯大夫有没有为难你?”苏氏听说寇彤去找了柯大夫,满心都是担心,哪里还会在意刚才的问题。   “没有”寇彤摇摇头:“我没有钱,柯大夫不愿意出诊,所以我就回来了!”   “哦!”苏氏放下心来,然后又说道:“那你没有说什么话得罪柯大夫吧!”   “没有!”寇彤低声说道!   “嗯!”苏氏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这一天晚上,寇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回到了十二岁那一年,她还没有回到南京,没有回到本家,也没有嫁给郑世修,但是事情却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她重活了一回,难道还要沿着老路走下去吗?   难道还要回到郑家的偏院吗?   不!   想到婆婆的为难,想到郑凌薇恶毒的话语,想到郑世修娶了自己的堂姐寇妍,寇彤只觉得心口闷得生疼!   不、不要、我不要重复那样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过一次就够了!   黑暗中,寇彤握紧了拳头!   旋即她坐了起来,她记得,今年她十二岁,这一年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就拮据的生活因为她的病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后来母亲也病了。   母亲病重之时,曾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所以给南京的本家写了一封信,托南京的本家派人来接自己。   可是却没有等待回音!好在母亲的病好了,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但是,一年半之后,南京寇家终于来信,让母亲带着寇彤回去!   寇彤的命运就是从那个时候一步一步踏上不归路的!   现在母亲的病没有前世那么严重,这样也就不会给本家写信。自己也就不用沿着原来的路线走下去了!   寇彤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胸中充满了力量,她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母亲的病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改变命运,她可以保护自己与母亲呢?   是的!寇彤坚定了信心,她可以!她一定可以的!   今生今世,她寇彤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寇氏一族本家的亲戚,不是郑家,不是别的任何人,她的命运由她寇彤来决定!   转眼过了几天,苏氏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为了生计,母女两个一起帮前面的邻居刘地主家洗衣服,在洗衣服的时候,寇彤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与母亲怎么会来得这个范水镇的?   她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是在京城渡过的。   她记得父亲是太医,她还记得,十三岁回到南京本家的时候,她受尽了堂姐妹的嘲笑,她们总是说寇彤的父亲是犯官,是寇氏一族的耻辱!   “母亲!”寇彤抓住衣服的一边,苏氏抓住衣服的另一边,两个人齐心协力将衣服拧干。   “累了吧!”苏氏抬起头笑着对寇彤说道:“你先歇歇吧,这些母亲一个人就行了!”   “我不累!”,寇彤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问了:“我们为什么会来范水镇?父亲是怎么死的?”   苏氏听了一怔,差一点要将手中的衣服掉到地上,她愣了一会道:“先帮我把这些衣服晾起来!”   母亲这个样子,分明是有什么隐情!   “母亲”,寇彤急了:“母亲,你不能总把我当做小孩子,你不能总是这样不告诉我!就算你不说,别人也会问我,为什么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哪里去了?你让我怎么回答别人!”   “怎么,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风言风语了?”   寇彤没有想到苏氏会这么问,干脆低下头不说话。   寇彤的沉默让苏氏以为自己猜对了!她叹了一口气,声音温柔了许多:“你先帮母亲把衣服晾起来,待会母亲告诉你,好不好?”   寇彤点点头!   母女对面而坐,苏氏看着寇彤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切都没有任何征兆,有一天晚上,你父亲突然要我收拾东西带着你离开京城!我十分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父亲却告诉我,当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我一听十分着急,自然不愿意离开,可是你父亲却告诉我,我还要照顾你。   他说若是平安无事,很快就会接我们回去,若是他出了事情,让我们安安静静地躲起来!还说,若是萧家人还是朝廷中的权贵,就永远不要回京城。若是又朝一日萧家人败落了,我们才能回去。   我那时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也明白是极重要的事情。所以便听从你父亲的叮嘱,连夜出了京城,马车刚刚驶出京城几天,在路上就听人说你父亲因为谋害萧贵妃而被赐死!   我当时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只想追随你父亲而去。可是那时你尚小,只有八岁,还需要母亲的照顾,母亲就苟延活了下来!”   “哦!”原来这这样!父亲……   “那后来呢?”寇彤问道。   苏氏苦笑道:“后来我陆陆续续听人说,除了你父亲,当时参与的还有圣上的妃子穆妃!我听说穆妃被打入了冷宫!”   寇彤听了,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母亲说的这些,不由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记得很清楚,一年之后她与母亲回到南京,那时从四伯祖母家的大姑姑口中得知,萧家因为谋逆罪被抄,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斩首,十五岁以下男子及妇人悉数发配边疆,萧贵妃闻言吊死在重华宫中。   赫赫扬扬数百年的萧家,一夜之间就衰败至此!   而穆家也在一夜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穆妃从今上宠妃变成冷宫弃妃,再由冷宫弃妃变成风头无两的穆贵妃,这在世族权贵之间掀起了不小德波澜。特别是妇人们,更是津津乐道穆贵妃是如何花容月貌,是如何才色双全。   连穆贵妃的哥哥也被今上封为承恩候!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寇彤不由想到!   父亲医术不错,在杏林中一直口碑颇佳,而且与当时的萧贵妃并无私仇,怎么会下毒谋害萧贵妃?   另外,父亲怎么会想到提前安排母亲与自己离开?这一切太巧合了吧!父亲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呢?   前一世,她只知道父亲因为做错事而丢了性命,却不知来龙去脉如何,更不知父亲是犯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父亲是犯官,做错了事情,所以受了惩罚。   在她遭受堂姐妹耻笑的时候,在婆婆嫌弃她,郑凌薇奚落她的时候,她甚至怨过,她怨父亲为什么做错事,导致她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   现在看来,真正可笑的是她!居然因为那些人而埋怨疼爱自己的生身父亲!   她要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需要弄明白!   她想起来,母亲的床头柜里面藏着满满一柜子的书,全是父亲留下来的。   她相信,里面定然有迹可循!   想到这里,寇彤突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她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6李氏脉经   她想起来一件十二万分重要的事情!   父亲留下的医书里面有一本十分重要的书籍《李氏脉经》,她前世为了嫁入郑家,就提出以这本书做嫁妆。公公,不、郑世修的父亲当即就决定让人上寇家提亲,她自然知道,这本书有多大的价值。   当初郑世修就是凭借两本医书扬名于大晋朝杏林界,一本是《大剂古方》,另一本就是这本《李氏脉经》。就是这两本书让他成为新一代御医中的楚翘,为他之后为皇太后治病打下了基础。   想到这里,寇彤再也按捺不住,她忙跑进室内,打开了母亲的床头柜!   柜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医书!   寇彤只觉得心口一热,这是父亲留下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放到一边,又拿起另外一本放到一边,这样拿出了几本之后。   突然她眼睛一亮,像猎豹发现了猎物一样欣喜,她急忙帮那本书拿在手中,她不停地抚摸着那本书。就是它,就是这本书!   就是这本书就成了郑世修!   不、今生今世,决不能让这本书落入到郑世修手中!   毁了它!   这个念头一出,寇彤吓了一大跳!   毁了它,郑世修就得不到它了!   没有它郑世修就不会娶自己了,没有它自己就不会踏上从前的路了!   她把书抓在手中,不由微微发抖,这毕竟是父亲留下来得呀!她两只手抓着书的两边,轻轻地用力,她眼眶微湿,不由闭上了眼睛。   不、不行!这是父亲留下来的,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我不能就这样毁了它!   寇彤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一边,这本书还是先放起来吧!   她把《李氏脉经》放到一边,开始继续寻找起来,她要找父亲留下的医案,她相信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果然,她猜的没错!她找到了父亲留下的手札,这手札已经微微泛黄了,上面是父亲的笔迹。   寇彤再一次湿了眼眶!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找到父亲出事的真正原因,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连父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已经重活了一回,她不能像原来那样浑浑噩噩!   父亲的手札里面清晰地记载着他出诊的记录,包括请脉、诊断以及后来的治疗都记录的清清楚楚的。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父亲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大夫。   寇家讲究诗书耕读传家,到了寇彤祖父那一辈,兄弟八个里面就数寇彤的祖父寇道海出息最大,他官职最高。寇彤的祖父排行行六,那那一辈最小的兄弟。   除了六房,便是四房,这是嫡亲的兄弟两个!   其他的都是庶出,早就分出去了,或经商、或出仕,都没有六房、四房出息大!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而大夫的地位尚在商人之下,除非能做到名声赫赫的大夫或者成为太医、御医之流,否则便一直被人瞧不起。   而六房只有寇彤父亲的寇俊英这么一个男丁,寇俊英从小身体就不好,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身子这样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更何谈苦读诗书?   爱子心切的寇道海便不在学业上要求寇俊英,而寇俊英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便开始接触大夫,时间久了,便对医学产生了兴趣了。   就这样,寇俊英踏上了做大夫的路。   寇道海虽然十万分不愿意,他宁愿儿子做个世事不知的富家翁,也不想他从事大夫的行业,奈何寇俊英认准了这条路,更扬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寇道海最后还是默认了儿子的选择。   后来寇俊英慢慢展露了他在医学上的天赋,成为了太医院中的佼佼者。   而寇道海却在上任的过程中病故了!   寇俊英医术虽然不错,却没能挽救自己父亲的生命,这是他人生一大痛苦的遗憾。   寇彤看到自己父亲的手札,既羡慕又敬佩,父亲的医书真是高明,单单靠号脉就知道对方得了什么病,居然连人家怀孕多久都能诊断出来,当真神奇!   她不由想到,我若是有父亲一般的医术,那日母亲生病,我也就不用那样乞求别人了!事实证明,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果然不差!   看了父亲的手札,寇彤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父亲是冤枉的!   父亲不过是小小太医,他怎么可能会去谋害圣眷正浓的萧贵妃?   除了父亲,还有那个被打入冷宫的穆妃!   寇彤曾经一度认为父亲是受了穆妃的指示,或者是受了穆妃的要挟,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真正要害萧贵妃、让萧贵妃落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那时候,圣上依靠萧家的势力登上九五之位,萧家在朝中一家独大,权倾朝野,没有人能够制衡他。因为功高震主,早就让圣上起了忌惮之心。   这个时候,圣上是不可能会让萧贵妃产下孩子的!   一旦萧贵妃生下男婴,谁知道下一步萧家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管萧家有没有谋反之心,但是当时而言,萧家绝对有那个实力!   这种情况下,圣上怎么会不防备萧家?   所以,圣上借穆妃与父亲之手,害了萧贵妃腹中的孩子。为了安抚萧家,给萧家一个交代,圣上将穆妃打入冷宫,而父亲也被判了死罪!   这原本是帝王算计臣子的权谋之术,却被轻描淡写成了后宫妇人之间争风吃醋的行为。萧贵妃虽然被加封为萧皇贵妃,可是,从那以后,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再多的荣耀又有何用!   回不来的,还有父亲的生命!还有寇彤一家的幸福!   父亲不过是替死鬼!父亲没有害人!   寇彤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受了那么多的冷眼与嘲讽,终于在今天知道了。她的父亲是好人,是良医,没有害人!   穆妃也好,父亲也罢,不过是圣上手中的刀子,用来收拾萧家。或者连刀子都不如,不过是这场权术阴谋里面的棋子而已!   不同的是,萧家倒了之后,穆妃这个棋子被圣上视为功臣。事成之时,自然加官进爵。而父亲,这个小小的太医,早就被皇帝遗忘得一干二净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会说,萧家不倒,她与母亲就不能回京城,原来是怕萧家人报复啊!   父亲啊!你猜错了,萧家人没有报复,恐怕你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的妻女没有家族家族的庇护,反而受到嘲讽与奚落,你的女儿没有得到夫家的疼爱,反而受尽侮辱!   不过,那是以前,也只能是以前,今生今世,从现在开始,她寇彤再也不依靠任何人,她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她可以改变自己命运,可以给母亲的幸福。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还可以为父亲正名,为父亲洗刷这不白之冤?   寇彤陷入了沉思之中……   *****   “彤娘!”   苏氏的呼唤拉回了寇彤的思绪。   她转过头来,看到苏氏身边站着一个有些面熟的老妪。   苏氏说道:“上次你不是用山药治好了我的腹泻吗?李婆婆家的小孙子虎子不知怎么也有些拉肚子,要不你去帮她看看?”   寇彤想起来了,这是住在隔壁的李婆婆。可是,自己并不是大夫,虽然知道一些草药的用途,但是毕竟从来没有帮别人治过病,万一诊断错了怎么办?   寇彤不由踟蹰起来。   “彤娘子,我家虎子现在病得都起不了床,那么乖得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   李婆婆与孙子相依为命,一提起孙子的病,不由老泪众横。   李婆婆一哭,旁边的苏氏忙着急地望着寇彤。   寇彤忙安慰道:“李婆婆,你先别哭,我娘亲之前病得那么厉害不是都治好了吗?你别担心,先跟我说说虎子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拉稀,今天都第三天了,总是不见好!小脸都瘦成一把了,这让我见了,心里实在是……”   李婆婆又不由哽咽了起来!   不怪李婆婆,古代医疗水平低下,拉肚子、感冒导致人死亡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吧,我跟你去看看,你看行不行?”寇彤不由问道。   “行、行、行”李婆婆连连点头,说完好像怕寇彤反悔似得,忙抬脚往外走。   寇彤一把拉住她:“你先把眼泪擦擦,虎子还要你照顾呢。你这个样子,仔细吓着了他!”   “哎、哎!”李婆婆忙擦了眼泪,引着寇彤与苏氏朝她家去。   本来李婆婆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她可不相信十二岁的寇彤能治病,但是苏氏原本病得很重,现在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信。况且她也根本没有钱去请大夫,给孙子看病。   但是,刚才寇彤说了那一句话,让她立马刮目相看。这孩子,说话做事就是大人样。她心里不由对寇彤信服了几分。   苏氏听了寇彤的话,不由觉得女儿长大了!   转眼她又想到,女儿本是世家女,虽然不是贵族,在南京寇家也算名门了,寇家小姐个个都有丫头陪着。都是自己这个做娘亲的没有用,不仅没有照顾好女儿,还生了重病让女儿照顾。   苏氏心中感叹良久,又偷偷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7母女谈心   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李婆婆家,篱笆围城的院子里堆着一些薪柴,有几只母鸡围着薪柴咯咯地叫,正低着头用爪子刨着地面。   低矮的小屋子比寇彤她们家还不如,屋子里光线很暗,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屋内的摆设也极简单。   室内的竹床上铺着薄薄的被褥,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正是李婆婆的孙子--虎子。   寇彤走过去,坐在床边,寇彤看了看,虎子此刻睡着了,他的脸色很黄,看得出来很虚弱。   寇彤摸了摸虎子的头与手心,又摸了摸苏氏的头与手心作对比,然后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来对李婆婆与苏氏说道:“还好,没有发热!若只是拉肚子,熬点山药粥就行了!”   “真的?”李婆婆这样问倒不是不相信寇彤,刚才寇彤的一番举动让她觉得寇彤是有医术在身的,她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孙子的病又希望了,所以非常惊喜!   寇彤朝她点了点头,她高兴的拉着寇彤的说:“谢谢你,彤娘子,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氏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彤娘也没有做什么。你老不用这么客气!”   床上的虎子动了动!   寇彤笑着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指了指虎子,然后又指了指外面。   李婆婆恍然大悟,领着苏氏与寇彤来到外面。   既然已经看过了,苏氏与寇彤就告辞了!   看她们要走,李婆婆又十分着急地说道:“彤娘子,你刚才说的法子好是好,就是我到哪里弄山药呢?”   说着她十分为难地说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   寇彤想了想,便道:“山药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你先照顾好虎子,我去找找山药,待会给你送来!”   “这、这……”李婆婆听了,高兴的不知怎么是好,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是高兴的眼泪,是感激的眼泪。   寇彤朝镇子西头走去,出了宽宽的街道,黄绿相间的小山坡就映入眼帘。   小山坡被切割成了一块块“口”字形的田地,每一片田地颜色都不尽相同,现在已经进入秋天了,有的田地是黄灿灿的颜色,有的还保留着夏季的碧绿,还有开着红色花的植被。   这些田地从缓坡慢慢向上延伸去,层层递进,遥遥望去,甚是好看。   在田地的另一头,有几间茅屋,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里的景色,真好!   寇彤不由想到!   自己上次实在是跑得太着急了,居然没有发现这山坡的变化,也没有看见田地另一头的茅屋,更没有心情与闲暇来欣赏这秋季的美景。   上一次,因为母亲的病,她险些做了贼,这一次可不能那么鲁莽了!   寇彤满满地吸了一口气,才朝茅屋走去。   这一次老人并没有在茅屋前,而是蹲在山药地里面收山药。   那个叫子默的少年率先发现了寇彤,他遥遥地对着寇彤喊道:“你又来做什么?”   十分不友好的样子!   他带着草帽,拿着铲子,俨然就是一个农夫了!只是他脸上含着气愤,破坏了美感!   看着他的样子,寇彤不由想到,自己就那么讨人厌吗?   那个老人闻声转头,他看到寇彤,就站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姑娘,你又来了!”   寇彤点点头,说道:“是的,老丈,谢谢你上次给我的山药……”   寇彤的话还没有说完,子默就叫道:“你定然是又来要山药的对不对?”   寇彤听了,不由脸上一热,她是来要山药的,如今被这少年一说,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子默,不得无礼!”   子默听了老者的话,不服气地撇撇嘴,瞪了寇彤一眼。   “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听到老者的问询,寇彤忙感谢道:“多谢老丈挂念,家母身体已经痊愈。多亏了老丈仗义相助,若不是老丈给我山药,恐怕母亲的身子不会好的那么快!”   “嗯!”老者听了点点头,然后笑道:“不要谢我,要谢还是该谢你自己,若不是你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山药治病,你母亲的病恐怕也好不了!”   说完,老者脸上含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寇彤,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话虽如此,还是要感谢您仗义执手!”寇彤再次感谢道。   “山药还够吗?若是不够,从我这里再拿一些回去吧!”老者好像看穿了寇彤的想法似的!   寇彤听了,抬起头来,感激地说道:“多谢老丈!其实家母的病已经好了,只是隔壁邻居李婆婆家的孙子也得了腹泻,如今连床都下不了,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遭这样的罪,实在可怜!李婆婆儿子早年就死了,只留下虎子这一个独苗,家母不忍老人家伤心,将此事告知与我,所以,我今日才冒昧来求老丈!”   老者听了点点头,好像十分欣慰,他笑着说:“医者父母心,你小小年纪便怀有仁爱之心,十分难得!”   寇彤很少听人这样夸她,忙道:“是家母心慈,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当不得老丈您这样的夸奖!”   她脸红的样子,让老者哈哈一笑:“这样才对!明明是个小姑娘,做什么非要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呢!”   仇大苦深?   寇彤苦笑:自己可不就是仇大苦深吗?   那老者递给她一跟山药:“去吧!不够了再来找我!旁的没有,山药多得是!”   “是!”寇彤精神一震:“谢谢老丈,我代李婆婆祖孙谢谢您!”   老者却打趣道:“怎么?许你做好人,我就不能做好人吗?”   “能能能!”寇彤连连说道:“您仁心仁德,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老者摆摆手:“行啦,别在这里奉承我啦,还是去照看病人要紧!”   “是!”   寇彤行了个礼,就转身往回走!   因为有了山药,虎子的病很快就好了!李婆婆非常感谢寇彤,拉着寇彤的手夸赞个不停。   苏氏听了,却拿着手绢抹眼泪。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苏氏叹了口气,半是遗憾半是欣慰:“咱们彤娘长大了,知道给人治病了!母亲真是高兴,若是你父亲在,还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寇彤给苏氏擦了擦眼泪,说道:“就是啊!彤娘长大了,父亲知道了,一定会笑着夸奖彤娘的,绝对不是像母亲这样流眼泪的!母亲,你快别哭了!”   苏氏止住眼泪道:“彤娘,你若是个男丁该有多好!你若是男丁,便可以学医术,可以行医治病,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可是你偏偏是个姑娘家,出去行医治病,难免要遭人口舌,你这么好的悟性与天分,终究是可惜了!”   寇彤也十分难过,若是自己是男儿家就好了!就可以像父亲那样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了。父亲的手札上写的那些医案,无不证明父亲是个杏林高手!   若是自己像父亲那样厉害就好了!   “彤娘,你别难过,母亲不是嫌弃你的意思!”看到寇彤不说话,苏氏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寇彤的心,忙焦急地解释着:“都是母亲不好,胡乱说话,彤娘,你要相信母亲,母亲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看到苏氏焦急的样子,寇彤心中一暖,这个世上,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母亲一个人,甚至连自己情绪母亲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   寇彤低下头,掩去眼眶中的泪水,再抬头,已经是笑语盈盈的模样:“母亲,彤娘不难过!彤娘虽然是女子,但是也可以学医,也可以帮别人治病的!你看彤娘不是治好了母亲的病,也治好了虎子的病吗?”   苏氏犹豫道:“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寇彤解释道:“横竖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学一门技艺在身上防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就算学了医术不帮别人治病,若是母亲或者我自己生病了,咱们就不用去看大夫了!毕竟看大夫也需要花不少钱的!”   这个时候,苏氏脸色一僵,她不由想到,女儿本来应该过着大家小姐的生活,却因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用,不得不委屈在这个小镇子上,过着贫寒的生活,而且还要为了钱斤斤计较!她真是难受极了!   寇彤却不知道苏氏想什么,她以为苏氏不答应,忙说道:“若是遇到像李婆婆这样的人家,咱们帮他们治病,还不收钱,也是做好事,帮助别人,也是为自己积福!母亲,你说是不是?”   苏氏收敛了情绪,想了想,越发觉得寇彤说的有道理,不由连连点头:“对!还是彤娘聪明!”   寇彤笑了笑:“那也是母亲教得好!”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话,转眼天就黑了!   苏氏说道:“咱们一连两次都从人家那里得到了山药,怎么也要去谢谢人家才是!可惜家中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咱们穷,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但是我可以帮他们收山药啊!这个时候,很多东西都到了成熟的时候,我可以帮他们一起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苏氏听了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苦了彤娘你!”苏氏爱怜地摸着寇彤的头发。   “比起母亲帮别人洗衣服,我这点算什么,母亲,你不要担心,我不辛苦的!”   苏氏叹了口气:“天冷了,人家不像夏天勤洗澡了,连衣服也换的不勤了,这两天让我洗衣服的人越来越少了!”   寇彤说道:“那正好,母亲可以休息一下了!”   苏氏却想着,若是不洗衣服的话,哪有铜板买粮买米呢!   她看着寇彤的笑脸,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8上门催租   下定了要学习医术的决心,当天晚上寇彤就把她父亲留下来的书悉数搬到她的房间,其中就包括《李氏脉经》。   寇彤翻着《李氏脉经》苦笑。   拜郑世修所赐,自己上一辈读了很多医书,但是全部都是介绍草药的药性的,关于诊脉,自己可真是一丁点都不会。   作为大夫不会号脉,不能判断病人的病理,不能对症下药,就算是把那些药性全部都记在脑海里面又有什么用?   她翻开《李氏脉经》才发现里面有很多都是介绍不同的脉象的,她一点都不懂。这本书显然是给行医多年,有实际经验的人看的,对于寇彤这个对行医问诊一窍不通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书一般。   虽然如此,她到底是不死心,不由右手搭在自己左手上,给自己号起脉来。   过了大好一会,她终于还是死心地叹了一口!   何为浮脉?何为滑脉?她之前都没有接触过,也没有病人让她号脉,没有实际的操作,光靠她凭空想象,她真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她不由倒在床上,光靠她一个人这样摸索恐怕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夫,要是有人愿意教她就好了!   可是一想到柯大夫那张嘴脸,寇彤不由泄气,要是镇上还有别的大夫就好了!   寇彤抱着《李氏脉经》睡了一夜,梦中还念念不忘学医术的事情。   苏氏叫寇彤起床的时候发现书还被寇彤抱在怀里,她心疼地红了眼圈。   寇彤醒的时候,看见苏氏眼圈红红地站在自己床前。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眼睛红红的?”   苏氏却哽咽道:“彤娘,我看你实在是辛苦,要不,这医术,咱们就不学了吧?”   “那怎么行!”寇彤一本正经地说道:“昨天才是第一天,我还什么都没学呢!再说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我还没有学,不过是晚上看了一会书,怎么能算辛苦呢!若说辛苦,母亲你帮别人洗衣服不是更辛苦?”   “话虽如此,但是彤娘你毕竟是堂堂寇氏的千金小姐,怎么能……”   “母亲!”,寇彤打断了苏氏的话:“彤娘不觉得辛苦,父亲是太医,医术高明,彤娘是父亲的女儿,就该和父亲一样,以医术见长。父亲出事这几年来,家族并没有给予彤娘庇护”   寇彤心中冷笑,寇氏一族早就没有自己的至亲了!所谓亲人也不过是捧高踩低的人罢了,见她们母女落魄,便将她们母女往死里踩,这一点寇彤一直没有忘记!   “至于千金小姐,彤娘早就不是了!哪有住在这种地方的千金小姐?女儿没有父兄,更应该依靠自己。母亲没有丈夫儿子依靠,女儿更应该努力成为母亲的依仗!母亲,就算女儿资质愚笨,也知道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就算今天再辛苦,也好过他日看别人脸色度日!”   寇彤的一番话,让苏氏听了震惊不已。她没有想到,她的女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决心,更没有想到被她小心保护的女儿思想已经这么成熟。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真是太不称职了!   寇彤见苏氏眼中泪光闪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她补救似得说道:“母亲,你不要难过!彤娘从不觉得辛苦!只要母亲在彤娘身边,彤娘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脸,带着几分紧张与讨好,就像小时候她打碎了碟子怕自己责骂时一模一样。   苏氏的心酸酸的,软软的,反驳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寇彤说服了苏氏,陪着苏氏用过早饭,拿着苏氏烙的几张饼,就朝镇子西头走去。   果不其然,那一老一少两个人师徒正在收山药。   寇彤将苏氏烙的饼递给那个老者,说明来意:“……家母十分感激老丈两次相助,特命我送这些饼过来。东西不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是家母亲自做的,味道还不错,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那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都不会烧饭,平时都是凑合的,今天难得你送了烙饼过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您不嫌弃就好,除了这些饼,家母还说了,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因为真心感激,寇彤的话说得特别真诚。   “哼!我们山药都快收完了,才说要帮忙!骗谁呢,不过是说着玩罢了!”   说话的却是那个叫子默的少年。   寇彤听了,并不生气,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寇彤笑着说:“山药收完了也没关系,横竖白术、益母草还要过一个月左右才能收,到那个时候,我再来帮忙也可以!”   那老者听见寇彤随手一指便将两个草药的名字说出来,十分惊奇,他不由问道:“丫头,你是怎么认识这两种药草的?”   寇彤听了,这才惊觉到自己说出了两个草药的名字,但是她觉得自己学习医术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所以稍稍吃惊一下之后,就说道:“我是从医书上看到的!”   “哦!”老者的眼睛一亮:“丫头不绣花,做什么看医书?”   “我想学习医术!”寇彤坦坦荡荡地说道。   “丫头,你师从何人?”   寇彤听了,脸一红,然后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师父,只能自己看医书,所以,只认得一些草药,并没有什么医术。”   “那这些草药你都认得吗?”   寇彤听了老人的话,抬起头来,看了一会之后说道:“那里是大叶子子的是金银花、小叶子的是威灵仙,那开紫花五角形的是桔梗,那开紫色小花的是藿香……”   这里的草药,寇彤能认个七七八八!   她每说出一个,那老者脸上的笑容就盛了几分。   说完之后,寇彤羞涩地笑着说:“有几个我不认识!”   那老者哈哈一笑,好像十分开怀:“那几个是我从苗疆带回来的,你不认识也正常!只是丫头你小小年纪,居然能认得这么多的草药,着实让我吃惊!真是不简单啊!”   寇彤听到老者的夸赞心中十分高兴,但是她口中仍谦虚道:“老丈你谬赞了,我当不得你这样夸!”   “怎么当不起?我说当得起,你就当得起!”那老者眼睛一瞪,好像寇彤说当不起他就要发火似得。   “我当初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师傅一起学医术,也能认识这么多。当时我已经十分自负了,二师弟与三师兄都比不过我。我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没想到丫头你,居然自学成才了!比我强,比我强!”   寇彤听了眼皮一跳,这个老者会医术!而且十几岁的时候,就能认得许多草药了!   自己会认得这些草药,是因为自己从前看了几年的书。而这个老者,却是实实在在真的本领!自己是为了讨好郑世修,只看介绍草药的书,那这个老者,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他认得草药,肯定也会行医。   寇彤心中正暗自猜测,就听那老者说道:“你来了也有半日了,堪堪就到中午了,这里山药还有一点点,今天下午我跟子默两个人就可以弄好了!你回去吧!代我向你母亲致谢,这烙饼很好!”   寇彤点点头,道:“嗯!等过一段时间,我再来帮您收白术、益母草。”   那老者拜拜手,笑眯眯地赶人:“行啦,丫头,快回去吧!到时候你就是不来,我也会去叫你的!”   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熟稔与亲切,寇彤听了,也对他莞尔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寇彤刚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苏氏低低的告求声,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旺根嫂子,我现在手上的确没有银子,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交房租,实在是我现在没有钱,求求你再跟刘老爷说说,再宽限几天,等我有了钱,一准给您送去!”   就在这时,寇彤突然听到了炸雷一般的声音:“寇家妹子!”   这声音又响又亮,简直就像炮仗在耳边炸开一般,吓了寇彤一大跳。   这个人,嗓门可真是大呀!寇彤突然想起来,她就是前院刘地主家长工的老婆,叫旺根媳妇的。   “寇家妹子,不是我不帮你,你来咱们范水镇多年,我家那口子一直刘老爷家做长工,刘太太心善,就让我过来帮她的忙。这房子,当初也是我要租给你,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是现在,已经拖欠了两个月了,实在是不能再拖了!您要是再拖,我在刘太太那里实在是说不过去。我们两口子就指着刘家过活,要是刘太太发起火来,骂了我是小事,若是她一气之下,要赶你走,我也没有办法呀!”   旺根媳妇那响亮震耳的声音继续说道。   苏氏听了无言,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旺根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些日子是我让您为难了,你容我想想办法,这钱今天肯定是拿不出来了,明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9暗夜取财   苏氏咬咬牙,狠狠心道:“明天我一准把钱跟您送过去。”   “哎!”旺根媳妇说道:“苏家妹子,我知道你难,不是我逼你,若是以往,我手里头有闲钱,我帮你垫上也没什么的,但是,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也……”   旺根媳妇说道这里大大的嗓门突然长长一叹,就像只水牛在哞叫一样。   “那啥,寇家妹子,我先走了,你明日若是不方便,我明儿晚上再过来一趟。”   “哎!多谢你了,旺根嫂子”   寇彤听了,忙抬起脚步,往前走去。   正遇上旺根媳妇那壮硕的身躯,她勉强地冲寇彤笑笑:“彤娘子回来了!几日不见,彤娘子越长越俊了!”   寇彤发现她神色哀伤,眼圈红红的,便装作没有看见,也挂起笑脸:“旺根婶好!”   “哎!真乖!”   旺根媳妇说完之后,就有些神色恍惚地走了。   寇彤与站在门口的苏氏面面相觑。   “母亲,旺根婶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苏氏摇摇头:“刚才她本来想跟我说的,但是话还没说,就要掉眼泪,所以她又止住了!”   在别人家哭是不吉利的,会给主人家招来灾难,所以,旺根婶刚才又止住了话头。   “哦!”寇彤点点头,望着旺根婶走过的巷子没有说话。   “母亲,你答应了旺根婶明天交房租,可是咱们并没有钱!”   “你都听见了?”苏氏很惊讶!   见寇彤点点头,苏氏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卖的卖、当得当,现在,只有几床被子还在,只能明天早上赶早市,开集的时候把被子卖了还钱了!”   说着她长长一叹:“好在,这两天天气渐渐冷了,被子也好卖!”   寇彤一愣,家中竟然窘迫到这个程度了吗?   “可是,母亲,天渐渐冷了,被子卖了,咱们晚上盖什么呢?”   苏氏听了,刮了寇彤的鼻子一下:“你放心,你的被子好好的,母亲不会卖。母亲年纪大了,抗冻,用不了那么多被子的!”   寇彤听了,又是一阵心酸。   母亲,你总是把我当孩子!可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呀!   怎么能让母亲没有被子盖呢!   苏氏见寇彤发呆,知道寇彤心里难受,就对寇彤说道:“来彤娘,母亲要做饭,你来帮母亲生火!”   寇彤听了默然无语,跟在苏氏身后进了厨房。   这一天下午,苏氏把被子抱到外面晾晒,寇彤手中捧着医书,心思却跑到九霄云外。   她一会想象到冬天母亲没有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她们在南京寇氏家族受到奚落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嫁入郑家之后,母亲病重,自己得知消息的时候赶去的时候,母亲却已经是强弓之末,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着见自己罢了……   这一幕幕在她面前显现,她害怕极了!   这一生,怎么也不能重复原来的老路!   她需要钱,如果有钱,就不用卖被子!   可是她怎么样才能挣到钱呢?去偷还是去抢?   她不由放下书,站了起来!她焦虑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自己却一点头没有意识到。   偷或者抢都不行!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小偷被人抓到了是什么样的下场,她自然是知道的。她见过被人吊起来打的小偷,也见过被人用砖块砸打十指的小偷。镇子上不缺小偷,特别是开集人多的时候,但是被抓的也有不少。   若是自己被抓了,母亲一定会担心死的!   偷这条路肯定是不行的!抢也不行,自己跑不过人家,也没有人家力气大。   那该怎么办?   寇彤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用!对于挣钱养家,这样的概念,她是两辈子来第一次思考!   若是能从天上掉银子就好了!   就算天上不掉银子,能捡到银子也行呀!   她不贪心的,只要能捡到够房租的银子就行了!   可是到哪里捡呢!   捡?寇彤脑袋一热!   她突然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是有人捡到过银子,而且捡了许多的银子,一下子风头盖过了刘地主。   想到这里,她激动的走来走去,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在自己眼前晃!   寇彤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喝了一点水,然后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对苏氏说:“母亲,这被子你先不用卖,我可以借到钱!”   苏氏听了,很是高兴:“是吗?那太好了!”   说着,她狐疑地说道:“你到哪里借钱?”   “母亲,你忘了,我今天下午刚刚去过镇子西头,那老人种了许多草药,他说这些草药有的自己用,有的是要卖出去的。他这几天卖了一些钱,我刚好可以问他借一点。他人非常好,又帮过我们几次,想来,借点钱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寇彤说话的时候,不敢看苏氏的眼睛,第一次对着母亲撒谎,她实在是心虚的很。   好在苏氏并没有看出寇彤的异样,她听了十分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只是我们总是这样麻烦人家也不好,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寇彤见苏氏相信了,松了一口气:“母亲,你放心好了,我省得!等用过晚饭我就去吧!”   “晚上太晚了吧!”   “不晚,明天白天,他们还要忙呢!反正也不远,镇子就这么小,我又不会走丢!”   得到了苏氏的应允,寇彤便装模作样地拿起了医书看,其实她的心却一直在想着银子的事情。   她记得,镇子东头有一座三间房屋组成的破庙,有一个人无意间在破庙的墙壁里面,发现了里面藏的银子,发了很大一笔横财!那个人有了钱之后就过上了骄奢淫逸,挥霍无度的生活,小老婆也娶了一个又一个,风头盖过了范水镇最大的财主刘地主。还跟刘地主的一个小妾有些不清不楚。为此,刘地主跟他吵了好几架!   可惜好景不长,那个人有钱之后渐渐喜欢上赌博,不过大半年时间,就输得一发不可收拾。不仅输光了幸运得来的横财,还将家里面种的三亩地,两个小妾都输了进去。最后连他自己与老婆孩子都卖身为奴,才还清了赌债!   原本虽不富裕,但好歹日子也还不错。因为发了一笔横财梦,梦醒之后,却落得个卖身为奴的下场。   这件事不仅范水镇的人知道,连南京后来都知道了。沸沸扬扬了好大一阵时间!   现在,那个人还没有发现这笔横财!寇彤心中激动不已,她要抢在那个人前面得到这笔钱!   在寇彤左等右等、左盼右盼之下,天终于黑了!   寇彤告别了苏氏,走出了家门,朝镇子中间的十字形大道上走去。   她站在大道交叉的地方,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这才朝镇子东头走去。   范水镇在离南京一天车程的地方,镇子西边是缓缓的小山丘,镇子东边是一个大大的湖。据说曾经有人在湖里面发现过珍珠。   曾经有富商到这里来饲养珍珠,后来却不了了之。   据说,那做破庙之前就是那富商的住宅,那富商搬走之前,便将住宅改成了土地庙。   寇彤看着眼前黑乎乎的破庙,像个张着大嘴的怪兽一样,心中不由打起了鼓。   她在庙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毅然走进了庙里。   庙不大,一共三间,一明两暗,寇彤记得,听人说好像是东边的屋子的墙壁夹层里面有银子。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东边的屋子,却看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从她眼前跳过去了。   吓得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却看见那黑影跳出门外,回头对她“喵”了一声。   “呼!吓死我了”寇彤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悄悄摸到东边屋子与明堂之间的那一面墙,她拿出自己带来的小木棒,轻轻地在墙上敲了一下!   “呛!”,暗夜里,这闷闷的声音十分明显。   不是这里,寇彤换了个地方,继续敲击。   这样换了十来个地方,寇彤终于听到与刚才明显不一样的声音。   她不由精神一震,用木棒的另一头的尖锥在墙上凿起来!   “噗哒!”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   寇彤低头一看,一个又白又胖的银元宝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发着光!   成了!   寇彤忙蹲下来,喜不自胜地捡起银元宝,揣在怀里。然后将墙上的土砖放好。   小心翼翼地出了东边的屋子。   寇彤来到厅堂,对着厅堂上倒在一边的土地神说道:“神明在上,小女子出此下策纯属不得已,求神明保佑!”   说完她拔腿就跑!   九月的秋风带着凉爽,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寇彤这才意识到,她身上都汗湿了!   可是她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   她有钱了,这些钱省吃俭用,足可以让她与母亲生活一辈子了!母亲再也不用受苦受难了!   她的心情就像三月里放飞在天上的风筝,轻盈而愉悦!   她跑得很快,脚步踏的地面“噗噗”响,惊得镇子上的狗“汪汪”鸣叫起来!   寇彤忙收住脚步,慢慢地朝家走。   可是她刚走几步,不由有脚步轻盈地跑起来。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站定。   堪堪过了一会,寇彤觉得自己情绪平静下来了,这才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立马传来苏氏的问询声:“是彤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乞巧节,祝愿妹子们生活顺遂,姻缘美满!   走过路过,记得收藏留评哦!么么哒(╯3╰)   10再遇病况   “是我!母亲!”寇彤答道。   刚敲门,苏氏就问了,听得出来,苏氏一直站在门后等寇彤。   寇彤心里不由一阵罪恶感!这样欺骗母亲,真是十分不好呢!可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   不是她不愿意告诉母亲,只是她不知道母亲能否接受她说的事情,或者在寇彤的心里,她觉得,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让母亲承受。   “快进来,怎么去了那么久?刚才他们说有狗冲着镇子东头的破庙叫唤,可让我担心!”苏氏关切地问道。   寇彤心中有鬼,自然知道狗为什么叫,她心头一跳:“担心什么?”   “担心你被吓到!那镇子东头有湖,蚊虫多,还有蛇,罕少有人,怕是有小偷或者乞丐跑到那里去了!我怕你碰上了害怕!”   听了苏氏的话,她这才放下心来:“母亲,你放心吧!彤娘胆子大着呢!况且我去的镇子西头,跟那个湖是两个方向,你放心好了!”   “你不怕就好!钱有没有借到?”苏氏给寇彤倒了一杯茶,问道。   “借到了,但是他们现在也没有钱,需要去钱庄取!老人让我明天中午再去一趟!”   苏氏听了,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他们可真是好人,我们要想办法还钱才是!以后他们田里种的东西要收的时候,你去帮忙,回来的时候,把他们的衣裳也带回来,我帮他们洗!彤娘,咱们要知恩图报,不能不放在心上。”   “嗯!”寇彤喝了一口茶水,点点头:“知道了,母亲!”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寇彤就像昨天晚上打算好的那样,怀里揣着一个银元宝,到钱庄的柜面上换成了五吊钱。将其中的三吊钱存在钱庄,拿着一张存契跟两吊钱往回走。   她不由细细地算起来!   她们的房租每月是半吊钱,一共拖欠了两个月,再加上这个月的,在一起就是一吊半钱,这样的话还剩下半吊钱,这半吊钱足够她们接下来两个月的开支了。   到了此时,寇彤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她给苏氏留了半吊钱,然后拿着钱,朝刘地主家走去。   刘地主家就在寇彤家前面,是个二进的院子,虽然不大,院子的第二进却有一个小小的阁楼。这可是范水镇第一座阁楼!虽然后来街上的商户也纷纷盖起了阁楼,但是说到阁楼,人们往往还是想起刘地主的家。   刘地主家朱红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头上的牌匾上写着“刘府”二字,很是气派。但是对于在南京见多了府邸豪宅的寇彤来说,真是非常普通。   大门的后面放着几条长凳,坐着十六七岁的家丁,他穿着粗布短褐,右手拿着一个长长的树枝,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手,一副百无聊的样子。   寇彤认得,他是旺根媳妇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寇彤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看见寇彤走进来,他也不站起来,而是继续坐在凳子上歪着脑袋跟着寇彤说话。   “彤娘子,你又来找我娘了,我娘房里呢!”说着他顺手一指,然后又说道:“你跟我娘说话,千万别提我姐姐,否则我娘要伤心的!”   寇彤问道:“你姐姐怎么啦?”   旺根儿子做出一副霜打的样子:“别提了,我姐估计是不成了,我这儿正闹心呢!”   寇彤还欲再问,他却摆摆手赶人道:“你快去吧!哎,记着,在我娘面前千万别提我姐啊!”   寇彤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省得的!”   寇彤按照他指的方向,来到左边的倒座房。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抽泣的声音。   寇彤站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考虑了一会,她还是决定进去。   她故意放重了脚步,然后大声说道:“旺根叔,旺根婶,你们在家吗?”   说完她听到里面旺根媳妇的声音:“在呢!在呢!”   说着一个人就掀了门口的棉布帘子,露出旺根媳妇的脸。   寇彤一愣,不过一个晚上没见,旺根媳妇就憔悴了许多,眼睛还红红的。想必刚才的抽泣声正是她在哭吧!   寇彤想到刚才旺根儿子说的话,心中了然!   “快进来,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说着她侧着身子,把寇彤往屋里让。   寇彤进了屋,坐下,旺根媳妇又是给寇彤倒了水。寇彤又站起来道谢一番,两个人这才坐下说话。   寇彤把那一吊半钱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对旺根媳妇说道:“……这是这三个月的房租,旺根婶你点点,真是非常抱歉,拖了这么久,多谢您帮我们在刘太太面前周旋,还请您帮我把钱送给刘太太才是!”   旺根媳妇吸了吸鼻子,边点钱边说道:“嗯,今儿早上太太还问呢!赶巧你送来了,就跟我到太太面前走一趟吧!”   寇彤点点头。   两个人这才一起来到刘家上房。   刘太太白白胖胖的,一副富态的样子,但是她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看上去很和蔼。   旺根媳妇把钱交上去,然后说道:“因着她们连欠了两个月的房租,心中十分不安,所以特意来向太太道谢。”   说着旺根媳妇朝寇彤使了个眼色,轻轻推了她一把。   寇彤反应过来,忙对刘太太道了个万福,然后说道:“请太太安!因家母病重,连着两个月都没能交上房租,幸得太太怜悯,一再允我们拖延时间。若不是太太心慈,我们母女恐怕早就露宿街头了。家母特命我来向太太道谢!”   说着又到了个万福!   刘太太是乡里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见寇彤口齿伶俐,说出来的话又中听,人又乖巧,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真好个伶俐的孩子!”说着她招招手,让寇彤站到她身边:“你几岁了?”   “回太太,我今年十二!”   刘太太听了说道:“哦!比我们家二小姐小了两岁呢,却比二小姐伶俐多了!有你一比,二小姐简直就像是木头上刻了两只眼睛!”   这话说得,寇彤不知怎么接,就低下头,没有说话。   刘太太叹了口气:“若说伶俐,都没有你家大丫头伶俐。可惜这孩子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   旺根媳妇听了,也是眼泪汪汪的:“打小就是太太最疼她,还做主给她嫁了那么好的人家,是她命薄,没命享福!”   “唉!”刘太太长叹一声:“罢了,你下午不用当值了,去看看大丫头吧,别忘了买点补品,家里的鸡蛋也带一点。”   说着,将寇彤交的房租又递给旺根媳妇:“多买点,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多谢太太,我代大丫头谢谢您!”说着竟泣不成声。   然后才带着寇彤慢慢走了出去。   回到旺根家里,寇彤才问道:“旺根婶,大丫姐得的是什么病?”   旺根媳妇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寇彤就一直不说话,静静地听她哭着。   半晌,旺根媳妇的哭声渐渐小了,寇彤才给她拧了帕子,让她擦擦脸,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旺根媳妇哽咽道:“我的大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这刚嫁到好人家一年,怎么就得了这样奇怪的病?”   “是什么病?大夫说不能治吗?”寇彤问道。   旺根媳妇一筹莫展:“大夫不知道什么病,怎么治呢?”   “那有什么症状?”   “这说起来都持续大半年了,也没有什么症状,就是人没有精神,脸色差,后来连床都下不了了。到了现在,脸蜡黄蜡黄的,月信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了!也不是害喜,也查不出来什么毛病。现在只能挨日子了!”   说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来真的很严重!   寇彤不是大夫,只能从最简单的方面去想。若是不来月信的话,当归倒是可以补血气,调理葵水。只是不知道大丫姐适不适用?   寇彤这一想,就不由地嘀咕了出来。   旺根媳妇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好孩子,你说什么适不适用?”   “旺根婶,我从书上看到当归可以治疗月信少,只是不知道对不对大丫姐的症候?若是不对……”   寇彤的话还未说完,旺根媳妇就说:“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就是有一丁点的希望也要试试,还管什么对症不对症呢?你尽管把方法告诉我就是了!若是救了我大丫的命,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寇彤忙道:“旺根婶你先不要急,我告诉你就是!要是能帮到大丫姐,也是我的功德,报答什么的就不用了!”   然后寇彤就把当归的疗法告诉了旺根媳妇。   旺根媳妇细心地记下了,然后问道:“这当归哪里能买到?贵不贵?”   寇彤回答道:“不贵,柯大夫家就能买到!”   说完她有细心地叮嘱道:“只是你就说是帮老爷太太买的,想必他就不会乱要价了!”   旺根媳妇听了眼睛一亮:“还是彤娘子有办法,真不愧是南京来的!若是真治好了大丫头,婶子我买肉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二更下午7点发布!   11小寇大夫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到了十月底,天气就逐渐凉了下来。   天气越冷,刘地主家换洗的衣裳就越少,苏氏没有赚钱的营生,就担心着不知今年怎么过冬。   看着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寇彤十分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氏自己手中有钱。   这一天中午,娘俩个刚吃过午饭,就听见有人叩门。   苏氏叹了口气,站起来道:“算算日子,应该又到交房租的时候,真希望来的人不是旺根嫂子!”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外传来那响亮的声音:“寇家妹子在家吗?是我,你旺根嫂子!”   旺根媳妇的声音可真大,隔着门寇彤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苏氏打开门,心中思量着如何跟旺根媳妇说暂时不能交房租的事,却看见旺根媳妇手里拎着细细长长的一小块五花肉,正眉笑颜开地望着自己。   “苏家妹子,小寇大夫在家吗?”旺根媳妇声音嘹亮地问道。   苏氏不由一愣,这个场景,直让她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她的夫君寇俊英还在太医院当值的时候,因为经常救助一些无钱治病的人,所以经常会有患者本人或家属提着礼品上门来感谢。   那些人通常拎着肉,或者自己家养的鸡,或者是鸡下的蛋,也是这样笑逐颜开,也是这样满心的欢喜地问自己:“寇大夫在家吗?”   可是夫君已经不在了!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跟人说自己的夫君是大夫,怎么旺根媳妇会找上门来?   “苏家妹子,你发什么愣?”旺根媳妇推了苏氏一把:“小寇大夫到底在不在家啊?”   苏氏这才回过神来,她直接忽略掉了旺根媳妇说的“小寇大夫”中间的那个“小”字,而是问道:“旺根嫂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夫家是姓寇,可是我们家并没有寇大夫啊!”   旺根媳妇还想再说,屋里的寇彤却走出来的说:“母亲,旺根婶是来找我的!”   苏氏不解:“彤娘你,是寇大夫!”   寇彤点点头:“是的!”   旺根媳妇却拎着那一小块五花肉,乐颠颠地走到寇彤面前:“小寇大夫,你可真是有办法,若不是你的方子,我们家大丫头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这个方子好的很,比柯大夫强多了!”   寇彤听了,眼睛一亮!大丫姐姐的病真的治好了!她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寇彤抿嘴一笑:“这也是赶巧,我不过是照着书上说的告诉你罢了。这也是大丫姐姐有造化,合该赶上这个巧合。婶子你要谢,还该谢你自己,毕竟这药是你买的不是!”   “话虽如此,若不是小寇大夫你,大丫的病铁定好不了!”说着她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这些肉还请你不要嫌弃,我既然答应了要买肉谢你,就一定会做到的。我虽然是粗人,但是也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小寇大夫你别嫌少,千万要收下!”   “旺根婶子,你怎么这么客气!你还是像原来那样叫我彤娘子就行了,这小寇大夫我真的当不起!”   “怎么当不起?”旺根媳妇把脸一唬:“那柯老头收了我的银子不说,还治不好我闺女的病,还说我闺女没救了!把我们一家唬得三魂去了两魂,就他那样的人,都敢腆着脸说自己是大夫,你治好大丫头的病,怎么就不能是大夫了?你治好了我闺女的病,就是大夫!还是个高明的大夫!”   寇彤听了苦笑不得:“好吧,旺根婶,你要是喜欢的话,就这么叫吧!只是这肉,我万万是收不得的!”   “怎么收不得?”旺根婶又不高兴了:“你是嫌弃婶子割的肉少还是咋地?”   “不是嫌肉少……”   寇彤还欲解释,苏氏接过旺根媳妇手中的肉说道:“彤娘,你旺根婶说得对,既然她亲自送了肉过来,咱们怎么着也要收下才是!”   旺根媳妇笑眯眯道:“苏家妹子说的对!”   寇彤看了看苏氏,对旺根媳妇说道:“谢谢你了,旺根婶!”   “谢啥!这不值当什么!”旺根媳妇捏了捏寇彤的肩膀道:“瞧着小身板瘦的,婶子特意挑的五花肉,可肥了。让你娘亲烧了给你补补身子,身子骨养好了,就去开个医馆,婶子要是身子不爽利,铁定不找那柯老头,一准来找你给婶子看病!”   寇彤心里高兴,就笑着说:“瞧婶子这话说的,婶子身子比牛还壮,哪里用得着看病!”   乡下人憨厚,喜欢听人家夸她壮,因此旺根媳妇听了寇彤的话,十分高兴:“小寇大夫就是嘴甜!那啥,苏家妹子,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别忘了烧肉给小寇大夫吃!”   最后几句话,却是对苏氏说的!   苏氏自然应承了,然后亲自送她出了门。   旺根媳妇虽然走了,寇彤却依旧沉浸在她刚才带来的惊喜里面。   她用自己知道了药物知识,又一次治好了别人的病。而且是对症下药,治好的!   天哪!这可真是令人欢喜!寇彤高兴的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旺根婶刚才夸我医术高明,而且还称呼我为“小寇大夫”,我是大夫,我是大夫,我居然成了大夫了!   寇彤高兴的傻乎乎的拉着苏氏,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的缘由跟苏氏说了一遍,苏氏听了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她不由双手合十:“这可真是上天庇佑呀!”   然后又说道:“这可是大喜事,我得跟你父亲说说!”,说着就急冲冲地转进了屋里。   寇彤知道,苏氏这时给父亲寇俊英上香去了。   她高兴地望着母亲的背影,笑着笑着,不由流下了眼泪!   之前自己苦读医书,就为着能跟郑世修说上话。只要郑世修跟她说话,她就能激动好几天,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郑世修总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好,会喜欢上自己的。   后来,她发现这些介绍草药理性的书籍,非常有意思,她埋头于草药与书籍之间,废寝忘食,忘记了一切。   不仅仅为了取悦郑世修,还为着自己真的有兴趣,一旦去读书,去辨识草药,自己就能忘记时间,就能忘记整夜整夜的寂寞。   但是,那些都抵不上今天的喜悦!   到了现在她才真的体会到,自己当初读医书的好处!用自己知道的东西,去帮助别人,去治疗别人的病痛,更有甚者,救别人的性命。这才是人世间第一畅快之事!   她寇彤从今天起便是大夫了!她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她要用努力学习医术,用医术去帮助别人,也要用医术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心中激动万分,跑到室内,看着床头整整齐齐码着的医书,她用手一一抚摸过去,这些就是她的希望!   虽然读医书枯燥了些,不想研究草药那样有意思,但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她再也不觉得枯燥了。她一定会好好研习这些书籍,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真正的大夫。   从这一天起,寇彤除了吃饭睡觉,就整日间跟这些医书打交道。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时间就这样在寇彤苦读医书的时候滑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祭灶神、打扫庭院、办年货,就是苏氏也当了两根簪子,将年货置办起来,还扯了几匹粗布,给寇彤和她自己各做了一身新棉衣。   最忙碌的莫过于寇彤家前面的刘地主家了!   刘地主家大业大,没到年底佃户都会成群结队来给刘地主交地租,还要给刘地主送节礼、磕头拜年。   刘地主是个甩手掌柜,大事不管小事不问,整天过着斗鸡遛狗东家逛、西家窜的日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部都由地主婆娘刘太太张罗。   这年下又忙,刘太太就病倒了!   刘家门前倒着刘太太吃过的药渣子,寇彤无意间看到了,就用脚搓了搓地下的药渣子,煮过的药都碎了,但是有一些寇彤还是认得的,加上有些药遗留的有味道,寇彤大致可以判断刘太太得的是伤寒病。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刘家每天迎来送往的人多,刘太太不小心着了凉,也是有的。因此,寇彤并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年二十八这一天,天上竟淅沥沥下起零星小雪来。   苏氏忙给寇彤添了衣裳,又拿出了新买的碳烧上,母女两个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厚厚的门帘挡住了外面的严寒,这样一来,倒也没有感觉到冷。   天气冷了之后,在寇彤的要求下,苏氏不再帮人洗衣服,而是从街上的成衣铺子里接一些小的活计来做。   外面寒风呼呼,室内却温暖如春,苏氏看着寇彤比之前又长高了了些,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   高兴的是女儿长大了,焦急的是翻年寇彤就十三了,十三十四可以议亲,十五十六可以出嫁。可是,丈夫如今不在了,女儿虽有婚约,却不知有谁能张罗?   寇彤看着母亲一针一线做绣活,心中却觉得十分温馨。   之前的年关,她总要受到小姑子的嘲讽,说自己没有任何陪嫁,没有任何进项。婆婆也会怪她粗笨,不会管家,不会看账本,更不能帮她应酬那些官家太太。   她受着婆婆的埋怨,心中却十分委屈,婆婆从来不让她做这些事情,总说她做不好,还责怪她懒,她真是有苦无处诉,有怨无处说。   而现在,没有别人的白眼,没有别人的冷嘲热讽。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母亲陪伴在她的身边。寇彤觉得,这是她两辈子加一起最舒心的一个年关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砰砰砰”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室内的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12风雪出诊   不知道是谁现在来拍门,苏氏掀了帘子出去,一阵寒风吹过,寇彤手中的书哗啦啦直响,同时,寇彤还听到了旺根媳妇那响亮而焦急的声音:“小寇大夫,小寇大夫在家吗?”   听声音十分的着急!   不知道旺根婶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情,难道是大丫姐姐的身子又不好了?   寇彤这样想着,就从铺着棉垫子的榻上滑下来,穿上鞋子,准备迎出去。   她穿好鞋子,刚刚站起来,帘子又一掀,苏氏跟旺根媳妇就走了进来。   旺根媳妇忙上前一步,拉着寇彤的手说道:“小寇大夫,你赶紧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拉着寇彤就往外走,她的手又冰又凉,冷不丁地握上来,寇彤不由一哆嗦。   苏氏见了十分心疼:“旺根嫂子,你拉着彤娘去做什么呀?”   “哎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旺根媳妇火急火燎地说道:“太太现在病得厉害,那柯老头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只能小寇大夫去瞧瞧了!”   寇彤说道:“刘太太得病十分严重吗?”   “是呀!”旺根媳妇一跺脚,骂道:“都是那庸医柯老头,先前耽误了我家大丫头不说,如今连太太的病也耽误了!他总说是伤寒伤寒,治了五六天了,一点效果都没有!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快跟我走吧!”   “可是!”寇彤急着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去,伤寒病我真的不会治!”   旺根媳妇道:“现在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寒病,那柯老头就是按照伤寒病治的,药吃了一副又一副,结果太太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不管怎么样,你先跟我去看看再说!”   寇彤看了看苏氏说道:“母亲,我跟旺根婶去前面看看,一会就回来,你莫担心!”   苏氏道:“你去看看也好!若是能治,就帮刘太太看看,若是不能治,你千万别逞强!”   说着苏氏又对旺根媳妇说道:“彤娘还小,嫂子你在刘老爷家千万照看着些!”   旺根媳妇听了点点头,拉着寇彤走了。   走到门口,又被苏氏叫住,她拿了一件外衣给寇彤穿上,这才目送她们出门。   不过一条巷子的距离,旺根媳妇催了又催。寇彤迎着淅沥沥的小雪,裹紧了身上的外衣,片刻功夫就来到刘府。   刘太太为人很不错,虽然是地主家的,但是向来面慈心善。前段时间还在街上搭棚施粥救助穷人,所以这次刘太太病了,镇子里倒是有不少人家都闻风而来。   有的是关心刘太太的身体,有的则是想看热闹,刘地主这么富裕的人家,要什么买不到?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太太的病却治不好,反而一天重似一天。镇子上的人都在刘府里面围着。   乡下人没有什么见识,不像高门大府那样不许人随意出入,他们也习惯了一家有事,多家来帮忙,倒是有不少人提供了偏方给刘地主。   刘地主担心刘太太的病,倒不吝啬,不管多稀奇古怪的方子,总找人拿来试,可是试了很多,总是不见效。   刘地主急的团团转,甚至骂柯大夫是庸医!   寇彤到的时候,正听见刘地主气急败坏的声音:“太太的病你治了这么久,收了这样多的银子,总是不见效,你不是庸医是什么?”   刘地主是范水镇首富,柯大夫自然不敢像对寻常一样那样随意辱骂,但是刘地主越说越难听,让柯大夫也有些受不了,他涨红了面皮,站起来说:“太太这病实在是奇怪的很,您若是嫌我治得不好,再另寻名医再是,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说着就要走!   刘地主一把拉住他:“你不许走,医不好太太你不许走!”   柯大夫想走却又不敢与刘地主正面冲突,寇彤见柯大夫被骂,心中也觉得十分痛快!本来以为他是个狠角色,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孬货罢了!   “快让开,让小寇大夫给太太看看!”旺根媳妇的声音像响雷一样炸在众人耳边。   镇子里明明只有柯大夫这一个医生,什么时候又来了个小寇大夫?   这小寇大夫又是何方神圣?柯大夫都医不好的病,小寇大夫能治好?   就在众人十分不解的时候,刘地主却松开了柯大夫的衣袖,急急忙忙说道:“快请小寇大夫进来!”   柯大夫听说镇子上还有别的医生,自然也不愿意走了。   寇彤越过众人,跟着旺根媳妇一起,来到刘地主的厅堂上,刘地主眼睛一瞪:“旺根家的,你不是带了小寇大夫来吗?怎么不见人呢?”   说着还不停地往人群后面张望!   寇彤直接被忽略掉了!   旺根媳妇将寇彤推倒刘地主面前,说道:“老爷,这就是小寇大夫!”   刘地主还没有说话,柯大夫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刘地主见他笑得放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柯大夫噤声了,才对旺根媳妇说道:“旺根家的,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才几岁,怎么可能是大夫?夫人病得这么重,你怎么不帮忙反倒添乱?”   旺根媳妇急着辩解道:“老爷,太太病重,我比你都着急,怎么敢添乱?这小寇大夫虽然年纪小,但是医术了得,我家大丫头的病就是小寇大夫给治好的!”   刘地主听了,眼睛一亮,随即他上下打量了寇彤一眼,半信半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且让她试试吧!”   寇彤听了,松了一口气,然后跟着旺根媳妇进了东厢房,刘太太躺在床上,床边的踏脚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眼睛红红的拉着刘太太的手。   身边站着一个正在服侍的小丫鬟。   旺根媳妇对那少年说道:“少爷,小寇大夫来了!”   那少年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寇彤,然后站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寇彤看了看刘太太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看见寇彤来了,十分虚弱地看了看寇彤,一副不解的样子。   寇彤对她微微一笑,让她安心:“太太,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你,顺便帮您看看,这病有没有偏方可以治!”   寇彤没有直接说自己是来帮她看病的,刘太太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说来也奇怪,听了寇彤的声音,刘太太便觉得十分安心。不像面对柯大夫,有些焦躁。   旺根媳妇见了,心中赞叹寇彤有法子,有把柯大夫骂了一通。   寇彤掀开被子,伸手摸了摸刘太太的胳膊,发现刘太太身上有些发热,而且胳膊上有潮湿湿的汗。   她站了起来,给刘太太盖上被子,轻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才回到厅堂上。   旺根媳妇见了,只觉得寇彤行事十分成熟,一点不像十几岁的小孩子。   刘地主急的团团转,走廊下站的人也是翘首以望,柯大夫却是一副瞧好戏的鄙视模样。   寇彤一掀帘子出来,刘地主就迎了上来:“怎么样?”   寇彤看了看刘地主,又看了看门口围着的人,吸了一口气才说到:“刘老爷,太太的病,我治不了!”   此言一出,门口的人都叹了一口气,十分失望的样子!   有些人甚至想到自己真是傻了,怎么会把希望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   最明显的就是柯大夫,他脸上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紧跟着重重地“哼”了一声来显示自己的不满,脸上的鄙视的神色却更重了!   刘地主却反问寇彤:“怎么治不了呢?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门口有人安慰刘地主:“刘老爷您别着急,太太好人有好报,苍天有眼,一定会保佑太太平安无事的!”   “就是啊!刘老爷您千万不能急坏了!”   众人的安慰不过是隔靴挠痒,怎么能解决刘地主的燃眉之急呢?所以刘老爷反而跟着急了,焦虑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寇彤见刘地主焦急,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忙说道:“刘老爷,我知道有一个人,应该能治太太的病!”   “什么?”刘老爷一惊,好像没有听清楚。   “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治太太的病!”寇彤又重复了一遍。   刚才,寇彤说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可是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不知怎地,寇彤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医术十分高明!   她这句话众人都听见了!   柯大夫又是重重地一哼:“刚才旺根媳妇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呢!大家不是都看见了吗?”   刘地主脸上就显出不确定的神色来!   寇彤有些不高兴,但是随即一想,刘太太为人不错,而且现在患病,是非常时期,管他刘地主高兴不高兴呢!   “刘老爷,现在太太已经是这样,不如您让旺根婶跟我一起去请,若是能请来,就让他给太太看看。若是请不来,那就当我没说!”   “什么?”刘地主跳脚道:“请不来?怎么会请不来?我派人去请他也不来?”   寇彤眼睛一转:“人家是神医,寻常人家一般都请不来的!”   刘地主一听,这下真是相信了寇彤的话:“对,对,对,神医一般架子都比较大!”   然后他对旺根媳妇说:“旺根媳妇,快跟小寇大夫去请神医!”   “小寇大夫,你可一定要跟神医好好说话呀,务必要将神医请到家中来!”刘地主叮嘱道:“等太太病好了,我自然会重重地谢你!”   这个时候寇彤也不说话客套话,点了点头就跟旺根媳妇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13神医下山   顺着镇子中间的大道,一路往西,两个人顶着风雪来到小山坡下,又相互搀扶着上了小坡道。   寇彤的到来,让缓坡上的两人十分惊讶,子默嘀咕道:“下着雪,你还上山,真是阴魂不散!”   老者却若有所思地盯着旺根媳妇看了一眼,然后问寇彤是什么事情。   寇彤将来意说了一遍,然后说希望老者能去镇子上帮刘太太看病。   老者并没有问寇彤是怎么知道他会看病的,而是问道:“刘太太与你是何关系?”   “刘太太与我并无关系!”寇彤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与娘亲租的是刘家的房屋,刘太太宅心仁厚,我们母女拖欠房租的时候,并不曾为难我们,所以我十分感激。   我来请您,并不为我自己,为着刘地主见太太病了,十分着急,甚至还亲自以身试那些偏方给刘太太治病。至亲生病,刘老爷的做法令人动容,人皆有父母妻儿,我母亲生病之时,我也是这样着急。所以见刘地主,感同身受,便想一己之力帮助他。   而且刘太太是好人,经常帮助镇子上的穷人,前一段时间还施粥给镇子上的人!我想着,这样的好人,总要有好报才是!所以,想请您下山。”   老者望着寇彤,眼神闪了闪,好像十分赞赏:“你小小年纪,便知感激别人,可见你心底仁厚;能由人度己,由己推人,证明你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具备医者的济世之德;你经历苦难,还能保持仁善之心,十分难得!”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这些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实在难能可贵!”   站在他身后的子默听到这话,身子却像被雷击一样,定住不动了!只盯着寇彤若有所思!   老者站起来,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陈旧的花梨木手提式医药箱,边擦拭边说道:“老伙计,你也歇够了,以后还得你陪着我呀!”   那语气就像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十分感慨!   寇彤却听的明白,老者是准备下山了!   寇彤心中一喜,高高兴兴地施了一礼:“多谢老丈仗义执手!”   老者笑着说:“客套话不用多说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寇彤也不说其他的,率先推开门,顶着风雪走在前面。   旺根媳妇紧跟其后:“小寇大夫,那神医是答应救太太的命了吗?”   寇彤点点头:“是呀!”   她的话刚落音就看见子默跟着老者身披蓑衣出了门。   旺根媳妇这才相信寇彤说的话,她一只手撑着油布伞,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道:“真有你的,小寇大夫!”   寇彤笑而不语!   一行人很快来到刘地主家,旺根媳妇嗓门大,向来是人未到,声先至,她刚走到门口就撩高了嗓门:“老爷,老爷,小寇大夫把神医给请来了!”   寇彤听了,直想上去捂住她的嘴!她刚才顺口说了老者是神医,也是权宜之计,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跟旺根婶说清楚情况,也没有跟老丈说明原因,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可是现在,就算她要解释也不及了!   刘地主听见了,直接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神医大人,终于把您给等来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太太啊!”   围在门口的人自觉或不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通道,刘地主直接冲到老者面前。   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不外乎讨论神医什么的!   寇彤见了,更加不知所措了,刚才撒的那个谎,不知道老丈会不会怪罪!   就算老丈医术高明,也不见得就是神医啊!自己这样误导别人,若是那无良的柯大夫,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应承了。可是,老丈并不是柯大夫那样的人,恐怕老丈会生气的!   寇彤心虚,不由朝老者望去,这一望,倒让寇彤愣住了!   老丈身上穿着玄色的粗布交衽直裰,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外面穿着墨色的粗布棉衣,须发皆白,咋一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   若不是他身上背着花梨木的药药箱,别人恐怕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人!   可是,老者眼神清明,精神矍铄,十分健壮,虽然须发皆白,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鹤发童颜了!   寇彤见过一些或贫穷或富有的老者,他们大多死气沉沉,眼中平静之中包涵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荒凉。   可是老丈与他见到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明明是垂暮之年,老丈却不是暮霭沉沉的,他的眼中包含着的是对别人的悲悯,与看透世事的大智慧。   在刘地主一口一个“神医”的称呼之下,他丝毫没有任何诧异,仿佛别人称呼他神医就是天经地义一般,仿佛他这些场景他已经司空见怪一样。他身边的子默,也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寇彤的心,不由砰砰直跳,她有一个预感,自己歪打正着了,这个老者的的确确是个神医!   寇彤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已经由刘地主陪着进了内室。   寇彤站在门口,十分想知道结果。   而门口站着的众人,与寇彤一样,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屋内。可惜,一张绣喜鹊登枝的门帘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刘太太的病严重吗?老丈能不能治好?   寇彤想着又啐了自己一口:老丈医术高明,什么样的病不能治?自己真是没用,只能在这里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有人说道:“出来了!”   寇彤闻声抬头,果然见刘地主笑呵呵地将老丈引到厅堂的官帽椅上坐下,然后十分高兴地说:“老神医,我家太太的病,你当真医得吗?”   “自然是真的!”老者回答的很是笃定。   “我家太太得的是什么个症候?”刘地主问道。   老者回答道:“不是大病,就是外感伤寒之症!”   寇彤愣住了!   刘地主也愣住了!   外面站着的众人都愣住了!   这个与柯大夫先前说的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柯大夫没有治好刘太太的病呢?莫非是柯大夫用错了药?或者是故意不用对的药,然后想让刘家花高价钱来给刘太太医治?   寇彤觉得柯大夫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便觉得柯大夫是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寇彤能想到,旁人自然也能想到。   大家不由自主地望向柯大夫,柯大夫脸上竟然显露出慌张的神色。   难道真的是柯大夫?   刘地主忙问道:“柯大夫也是这样说,为什么却治不好呢?”   说着他扬声喊道:“旺根媳妇,赶快把太太的剩下的药拿来给老神医看看!”   旺根媳妇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又像一阵风似得端着药罐子跑了进来。   她把药罐子放到老者面前的茶几上,刘地主忙道:“老神医,你给瞧瞧,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若真是药有问题……哼哼!”   刘地主恶狠狠地拉长了声音,又意味深长地剜了柯大夫一眼,那含义不言而喻。   柯大夫见了,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老者拿起药罐子,寇彤忙站到老者身后,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药材。   老者见寇彤如此,笑眯眯地说道:“丫头,你帮老夫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药材?”   寇彤看了老者一眼,看到他眼中的鼓励与信任,拿起药罐子嗅了嗅,她边闻边说道:“有大黄……嗯……厚朴、枳实,嗯……好像还有点芒硝的味道。”   然后她放下药罐子,看着老者说道:“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老者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赞赏道:“你说的非常对!”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药材的用量?”老者希冀地问道。   寇彤低头想了想,努力回忆刚才闻到的味道,然后摇了摇头:“我实不知!”   “不知?”老者眼中不见失望,反倒是十分疑惑:“这大承气汤专治外感伤寒,难道你从未听说过?”   大承气汤?是这些药材的方子名称吗?   寇彤再次摇头!   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寇彤心中却有些懊恼了!她看得出来,老者十分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欣赏她,刚才问她的问题,有一些考校的意味在里面。寇彤多么希望自己的回答能让老者满意啊!她甚至隐隐希望能得到老者赏识,然后由他指点一二,总好过自己这样瞎子过河!   “这方子没有问题!”老者的声音十分平稳与笃定!   这话一出,柯大夫明显松了一口气!   同时众人也十分不解,那怎么会治不好刘太太的病?   刘地主也问出了这句话。   老者却示意刘地主附耳过来,跟他说了一句话。   刘地主先是一愣,然后进了内室。   过一会刘地主出来了,他对着老者点点头道:“老神医所说的一点没错!那这病,已经有定论了吗?”   老者点点头!   刘地主大喜:“快,笔墨伺候!”   老者不做推辞,也不避人,提笔就在纸上写药方。   寇彤瞪大了眼睛看着老者落笔,刘地主、柯大夫、门口站着的众人,像寇彤一样,也都伸长了脖子。   只见老者在纸上写下了五个字:威灵仙三钱!   作者有话要说:   14药到病除   这是很普通的一味药,看到这三个字,寇彤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想到威灵仙的药性。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了习惯还真是可怕!   当然,这个习惯对寇彤还说,应该是利大于弊的。   有利之处,便是她熟悉了这些草药的药性,药理,这对于做大夫的,会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很多大夫要用过许多方子,治国许多病才能准确地记住某位药的药性,而寇彤,现在就知道了,而且还十分清晰!   至于它的弊端,便是寇彤每每想起这些草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当初努力背药性,就是为了讨好郑世修,但是郑世修最后却娶了对医药丝毫不通的寇妍!   真是讽刺!   郑凌薇有句话说对了,我寇彤苦读药书,郑世修还不是娶了我堂姐寇妍!我以为他对我的冷谈是因为他醉心于医术,所以千方百计学习辨识药草来讨得他的欢心!我真是傻,以为自己能认识那些草药,他就会喜欢上我。我真是傻透了!   寇妍对医术丝毫不通,对药材一丁点也不知道,他还不是娶了她?   他不喜欢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   他是不喜欢我,所以连体面都不留给我。我被休为妾,可不是正好给寇妍挪了位置了吗?   寇彤突然间恍然大悟:至始至终,他对我都是毫无情义!   那我又何必想着一个对我无情无义的人!   寇彤,忘掉郑世修吧!忘掉郑家,忘掉郑凌薇,那只是个梦!现在梦醒了,没有郑家,没有郑世修!你今世要做的,是学好医术,保护好母亲,为父亲正名!这才是你该去想的,这才是你该去做的!   寇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集中到老者的笔端上来!   威灵仙,又名青龙须、老虎须、铁帚扫,白花绿叶褐色根茎,气微,味微苦,其根及茎入药具有风湿、通经络、消骨哽之功效,入膀胱,兼入肠、胃经。   寇彤在想,不知道老者接下来要开什么药?   可是老者却停住了!   众人不解!   刘地主却突然想起来了,说道:“请移至客房写方子!”   众人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很多人有了药方都藏起来,从不轻易示人,就怕别人拿到了方子,抢走了自己的饭碗。有很多人靠药方子传家,在小地方,几个灵验的药方就能支撑起一个医生的名望了。   老者是不想自己的药方子外传,所以停笔不写了!   柯大夫却暗自恨得咬牙切齿:哪里来得老骗子,居然跟这个黄毛丫头一起,说出了我大承气汤的方子成份,本来想看看他要开什么方子的,没想到他居然不写了!   非人哉!简直非人哉!   呸!柯大夫心中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自己的方子不公布,却公布我的方子!真不是人!   众人也十分失望,本来还想着从神医这里弄个传家的方子,以后要是有人得了类似的病症,也可以照着方子抓药,没想到啊!这些大夫都是如此,方子捂得比什么都紧,就连神医也不例外!   或许根本就不是神医,不过是来招摇撞骗的罢了!   众人暗自揣测着!   却见老者笑着对刘地主说:“不必麻烦,方子已经开好!”   什么?   方子已经开好!   这、怎么可能!   众人都大眼瞪小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寇彤也愣住了!   刘地主瞅着纸上的三个字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问道:“老神医,你没有开错吧?你确定就只有这一味药?”   “是的!”老者点点头,成竹在胸地说道:“取威灵仙三钱,研磨成粉,热水冲服即可!此一味药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有药效,不出一个时辰,发热就能退下去!”   这么重的病,就用这一味药!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刘地主看了看老者笃定的脸,咬了咬牙对站在一边兀自发愣的旺根道:“愣着做什么,快去买药!”   “是!”旺根的话刚落音,就听见旺根儿子说道:“我腿脚快,我去!”说着一股烟一样冲出去了!   很快旺根儿子买了威灵仙回来,旺根媳妇负责研磨,伺候刘太太冲服。   这个空当,刘地主家的小儿子拿了几个条凳放到走廊下面,让众人坐下,又吩咐下人给众人用粗陶碗装了一碗热热的茶水!   站了半天的众人,早就冻得脚痛耳朵痛了,但是乡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刘太太平时为人慈善,经常帮助人,所以众人一直站在外面,一方面是真的关心刘太太得身子,另一方面是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冷着这么半天,突然又能坐又有热气腾腾的茶水,众人纷纷对这个少年竖起大拇指:“少爷真是宅心仁厚,跟太太一样都是大善人!”   “就是,少爷小小年纪就知道怜老惜贫,老天爷看着少爷这么孝顺一定会保佑太太快点好起来的!”有人附和着。   刘地主听了,十分自豪:“那是,我刘三株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不一般!”   “刘老爷真是好福气!少爷一看就是聪明人!”有人顺着杆子往上爬,马屁也拍了上来。   刘地主家的儿子听着众人的话,脸微微有些发红,却不去理会。   他端了一碗水,亲自递给寇彤道:“小寇大夫,你喝点热水暖暖吧!”   寇彤见他小小年纪做事情就十分周全,心中对这个少年十分有好感,接过他手中的温暖的茶杯,对他感谢地笑了笑。   寇彤这一笑,让刘地主家的儿子一愣,然后脸就红的更厉害了!   寇彤低下头,看着杯子中袅袅升腾起的水雾,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哼!”   站在寇彤身边的子默,突然就冷哼了一下。   刘地主的儿子,突然间反应了过来,忙给子默也端了一杯。   子默却把脸转过去,丝毫不领情。   寇彤见子默如此,怕刘少爷脸上过意不去,就歉意道:“子默他不渴,您别往心里去!”   刘少爷闻言,也对寇彤笑了笑:“无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子默见了,脸色越发难看,不过寇彤见他一贯如此,也就没有做理会。   这时候,刘地主正兀自跟众人寒暄,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那些人越说越来劲,有个人说道:“少爷看着就聪明!以后一定能做中状元,做大官!给咱们范水镇的人长脸!以后我要是出去,就说我是刘少爷的同乡,别人也会对我们高看几分的!”   寇彤听了心中发笑,难道这些人心中,状元就这么好考吗?   刘少爷听了这句话,却紧紧抿了抿嘴唇,明显有些不悦。   就在此时,旺根媳妇在里面喊了一句:“快拿恭桶来!”   有小丫鬟送了恭桶进去,没过多久,帘子一掀,旺根媳妇拎了恭桶出来,同时伴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众人纷纷捂住了鼻子!   刘地主却乐了:“老神仙说的果然不错,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效果了!太太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恭了!”   柯大夫却嗤之以鼻:“若早说要出恭,不用威灵仙,巴豆也行!何必老神仙来,我就可以!”   刘地主听了自然不高兴,反唇相讥:“你懂个屁!你那点雕虫小技,也想跟老神仙比!简直笑死人了!”   老者却道:“无妨,我们不妨再等半个时辰,自然会有定论!”   众人见老者说得这么笃定,心中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时间很快过去了,小丫鬟高兴地跑出来:“老爷,太太身上的热退了!”   “真的?”刘地主既惊且喜,从椅子上弹起来,往室内钻:“真的吗?我去瞧瞧!”   旺根媳妇、刘少爷也跟着刘地主一起进了内室。   片刻之后,刘地主从室内出来,激动万分地抓着老者的手:“老神医,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太太指不定要受什么样的罪呢!你……你是我的恩人!”   说着就吩咐道:“快给老神医拿上两匹布,要上好的!再取二十两纹银来!”   嘶!   刘地主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匹上好的布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有二十两纹银!是纹银哪!不是铜板!一两纹银就是一千个铜板,就是两吊钱,二十两纹银那该是多少钱哪!   这突如其来的财富,让众人不由羡慕!   柯大夫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其他人是羡慕,而柯大夫却是记恨!   同样是大夫,同样为刘太太治病,我治了这么多天,才一两银子不到,还丢了我的名声!   这个不知是从何处跑来的骗子,不过只开了一味药就赚了二十两纹银,心太黑了吧!   柯大夫眼红地看着老者毫不推辞地将二十两银子纳入怀中,心中好似在滴血,那本来是我的钱啊,怎么就被他拿去了!   我开的可是大承气汤,这个方子百试百灵,怎么今天就没有用了呢?   他心中懊悔不已:不对!大承气汤一定有用,只是时候没到,那个骗子开的威灵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起作用的还是我大承气汤。我才是真正出了力的那一个人呀,凭什么让他坐享其成?   我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柯大夫这样一想,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前!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先发上来,二更稍后奉上!   15恍然大悟   柯大夫看着老者名利双收,心中记恨,想拆穿老者的真面目。   但是他上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他听见了众人在夸赞老者,而且,别人夸老者的同时贬低他一下。说他怎么怎么缺德,怎么怎么不好!   原本自信满满的他,突然不敢说话了。他怕这个时候引起众愤,因为从众人的口中,他可以听出来众人对他的排斥,甚至是怨恨!   柯大夫更家愤恨了!   但是柯大夫只敢把话放在心里,然后看着在众人恭维声中走出去的老者,怎么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怨气!   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者接受别人神医的夸奖,他只能听着,他看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会他,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寇彤跟着老者还有子默三个人出了刘地主的家,往回走!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南方的雪存不住,雪落到地上变成了水,若不是树枝上零星挂着些琼玉,寇彤几乎忘记了刚才下过雪。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威灵仙有那么大的功效?寇彤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而子默与老者也没有说话,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小山坡的茅屋里,寇彤揉了揉冻的发僵的脸,想要开问老者刚才是怎么回事却又怕涉及到病理老者不会外传。   她又不想回家,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老者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丫头,你实话我告诉我,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医术呢?”   老者乍一说话,寇彤本来分散的心神突然一凝,她慢腾腾地说道:“我看您地里面种的全部都是药材,所以猜测您应该是大夫!”   “嗯!”老者点点头:“今天这刘太太病的不轻,那个柯大夫都束手无策,你怎么就笃定我一定能治刘太太的病呢?”   这个是寇彤的直觉!   寇彤想这么回答,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看您丰姿卓绝,飘飘欲仙,仙风道骨,颇有仙人之相,便猜测您一定不同凡响,医术高明!”说完她笑嘻嘻地说道:“果然被我猜对了,您果然如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妙手回春,出手不凡!”   这马屁拍的呱呱叫!   子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寇彤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者听罢哈哈大笑,好像寇彤说的十分可笑!   在他的笑声里,寇彤不由觉得两颊发烫,觉得讪讪地!   “哈哈哈!”老者笑着说道:“还是丫头你有眼光!一下子就猜个准!”   “不是我有眼光,您的确是手有神通,与众不同!不信你问子默!”   寇彤朝子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话,子默憋红了脸,半天也没有挤出几个字。   老者开怀一笑:“好了,你别跟我绕弯子了!”   “说吧!你到现在还不回家,留在这里到底想问我什么?”老者说着,就往后一仰,躺在躺椅上。   听了老者的话,寇彤摸了摸鼻子,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被人看穿,寇彤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就这么转身离开,又实在不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她抬头看了看子默,发现他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他自己的衣襟,根本不看自己。   算了!还是回家吧!这样子窥探别人的医术,实在不是她寇彤的作为。   她打定了,就想跟老者告辞,可是不知怎么,她看着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笑眯眯的脸,突然间觉得老者并不厌恶她,而且还十分喜欢她。   她咬咬牙,跺跺脚,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老丈,你那威灵仙为何有如此大的功效?那威灵仙具有治疗风湿、通经络、消骨哽之功效,入膀胱,兼入肠、胃经,跟刘太太所患的伤寒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怎么就能治好伤寒病呢?”   老丈点点头:“丫头,你对于草药的医理十分精通嘛!”   寇彤却说道:“无用!只精通草药无用!我想知道为什么要用威灵仙,请老丈教我!”   说着就插葱一样深深地拜了下去。   寇彤郑重的样子,老者好像十分满意,他说道:“你倒是个知礼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子默的眼皮明显抖了几下。   “丫头,你知道威灵仙的药理,也知道刘太太患得什么病,根据病的症候来看的话,那柯大夫的药也是对症的。既然知道病理,药也对症,那为什么不见效果呢?你有没有想过?”   是啊!老丈说的没错!明明是对症下药,为什么久久不见效果,而老丈的一剂威灵仙下去就药到病除了?   “老丈,请您教我!”寇彤又说了一次,眼中掩饰不住的是求知的欲望。她想知道原因,她想知道答案!就在这一刻,她心中所想所念,再无其他。   老者见寇彤眼神之中全然是一副认真的神态,也愣了一愣,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对医理这样渴求的人了!   是十年前?二十年前?亦或是更久?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老者被寇彤的认真所打动,也收起了笑意,而是郑重地说道:“在杏林界,很多人都喜欢收集医药圣手的方子,原因无他,有了药方子,就可以根据病症直接下药,往往会起到一针见血、药到病除的奇效。   知道病症,对症下药,本是不错!但是,就是因为如此,很多大夫忘记了行医问药本来应该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再加上询问患者家属,充分了解病理,这样才能结合前因后果,真正做到对症下药。   因为除了现有的病症,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病症有牵连,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如此!   切不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若只是知道照方子抓药,不考虑实际情况的话,便是再厉害的方子也无效!”   寇彤听了,心中十分激动,没想到老者讲的如此细致,这分明就是谆谆教导了!   她连忙说道:“那柯大夫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所以他用大承气汤治疗伤寒病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没有考虑其他的因素,所以导致一直迟迟不见效,对吗?”   “是的!”寇彤的反应让老者很满意:“你好好回想一下,我威灵仙下去之后,那刘太太后来怎么样了?”   “唔……”寇彤低头想了一会,威灵仙服下去之后……   寇彤突然想起来:“刘太太出了一回恭!”   “可是,这跟伤寒病有什么关系呢?”寇彤又问道。   “我给刘太太号了一会脉,发现刘太太的外感伤寒病因为之前治疗不当,外邪化热,与肠中干燥的大便结合在一起,不能排泄,造成阳明腑实之症。所以,大便不能通下,发热,四肢汗出。”   “嗯!”寇彤点点头,想起了她去看刘太太的时候,的确是如此。   老者继续说道:“阳明府实之症,需要泻下,才能排出体内的邪热。用大承气汤中的大黄、厚朴、芒硝来泻下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柯大夫只知道对着方子开药,没有询问病人的情况。因为天气冷,刘太太受了寒,导致经络不通,气机不能运化。所以,虽喝了大承气汤,却因为经络阻滞,被於在腹中,不能发挥药效。”   寇彤眼睛一亮:“所以,您就开了威灵仙给刘太太通经络,经络一通,大承气汤的效果自然就到了。所以刘太太想排泄,而体内的邪热就随着秽物一起排出去了!”   寇彤的回答,让老者会心一笑。   “居然是这样!”寇彤激动地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竟然是这样!”   老丈真的很厉害,寇彤的心砰砰直跳!   她不禁想到,若是自己能像老丈这样厉害……不、只要自己能有老丈的一半,一半就足够了!   老丈轻轻一点拨,不过是几句话,就让自己恍然大悟,见识了一片新天地,这是自己读一辈子医书也学不到的!   我……我遇到贵人了!我寇彤遇到贵人了!   她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老丈就是我的贵人,我要留在老丈身边,哪怕是做牛做马,只求老丈能点拨一二。   对!就是这样!   寇彤下定了决心,便觉得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老丈常来常往!一定要跟老丈打好关系,凭着老丈现在对自己的喜爱,她再努努力,一定不能让老丈厌烦了自己。这样,老丈随便漏一点,也够她寇彤受用一辈子的了!   她这样想着,不由走到老者面前,竖起大拇指:“老丈,你好厉害啊!您当真不愧为神医!您的医术当真是非常高明!我果然没有说错,您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您今天当真让我大开眼界,我对您万分拜服!这样的医术,别说是范水镇,便是整个南直隶,甚至全大晋朝,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老者看着寇彤脸蛋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看着她为了讨好自己而说着溜须拍马的话,不由乐了!   他重新躺回到躺椅上,十分不经意地问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医术整个大晋朝的确找不出第二个。那,丫头,你想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16惊喜交加   老者十分随意地躺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问寇彤:你想学吗?   那模样就像问寇彤你要不要吃饭,要不要休息一样轻描淡写,好像是再随便不过的一件事情!   可是寇彤却愣住了!   你想学吗?   你想学吗!   这四个字从老者耳中吐出来,就在寇彤脑海之中形成山呼海啸之势,寇彤已经不能再思考了!   她也忘记了思考了!   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个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无处容身的人,你突然给了他一座宫殿,你告诉他:宫殿是你的!宫殿里面的成群的奴仆任你驱使,厨房里面的山珍海味任你吞食,宫殿里风流婉转的女娥任你为所欲为,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全部都是你的!   你想学吗?老者这四个字,对寇彤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如此!   她想学!她一千个一万个想学!   她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却从善如流地跪伏下去,口中的话也十分顺溜地说了出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着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嗯!”老者郑重地坐地来,说道:“果然十分乖觉!但是这一声“师父”还为之过早!”   “莫非老丈门下不收女弟子?”寇彤问的十分焦急。   “不是!我这一辈之中便有一个师妹!现在你不能叫师父是因为,我们这一派,入门之前先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学习通过之后方能正式拜师学艺!没有通过考试,还不算我门中子弟!因此,你接下来的时间,要跟着我学习,我随时都有可能对你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便可真正成为我门下徒弟!”   “是!我知道了!”寇彤说道:“老丈,我一定努力跟您学习,争取早一日通过考核,成为您门下的弟子!”   “起来吧!”老者点点头:“你尽力就好,也不必操之过急。”   寇彤站了起来,感觉到子默盯着自己看,她心情大好,十分开心,便咧开嘴对子默笑了笑,但是子默却面色不虞地将脸转向一边。   寇彤也不以为意!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刘太太的病治好了!老丈愿意教她医术,虽然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弟子,但是寇彤相信,自己绝对可以通过老者的考核的!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脚深一脚浅地下了小山坡,走出去才发现坡下面站着一个穿靛青色衣服的人,看样子依稀是苏氏。   寇彤忙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小缓坡,走近一看,果然是苏氏。   见母亲站在冷风里面,寇彤不由心疼道:“母亲,你怎么出来了?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这么冷的天气,若是冻着了怎么是好?”   “我做了午饭,见你一直没有回来,就去前头刘地主家问,旺根媳妇告诉我到小山坡上来了,我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我听说这缓坡上住的是老神医,医术了得,治好了刘太太的病,便想着你们可能有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凑上去不好,所以就站在这里等你!也没有等多久,我们快回家吧!”   说着,她走上来握了寇彤的手。   寇彤一听,才发觉自己忘记跟苏氏说一声了,急匆匆地出去,半天没有人影,难怪母亲会着急了!   她可以想象到苏氏将饭菜热了又热,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己回来的焦急样子。   她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并告诫自己,再不可犯这样的错误!   “母亲,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出去一定会跟你说一声的。”寇彤被苏氏拉着手,觉得手里、心里都是暖暖的。   “傻孩子!咱们快些回去吧!”   母女两个相依偎着回了家。   寇彤自然不知道,缓坡上,子默一直目送她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   回到家中,寇彤把今天的事情跟苏氏说了一遍,然后又告诉苏氏,因为寇彤推荐老者给刘太太看病,所以老者给了寇彤一笔报酬。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两锭一两的银子,交给苏氏。   其实这笔钱是寇彤早就准备好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拿出来,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寇彤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苏氏接了银子,一点都没有怀疑,只是嗔怪道:“你只是去告诉了人家一声,本没有出太多的力气,怎么能收人家这么多钱?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母亲,你放心,君子爱才,取之有道!我不会乱收别人的钱,这笔钱非偷、非抢,虽然得来有些良心不安,但是我毕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咱们现在真的很缺钱,所以,我就拿了!母亲,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寇彤的眼中,有着隐隐的紧张。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其实是有些负担的,虽然她知道这笔钱是无主的,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人留在这里的,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想从苏氏口中得到肯定:她没有做错!   苏氏看见寇彤紧张的眼神,心中一个咯噔,她又是酸涩又是自责:自己这是怎么了?为着这么一点小事,把女儿吓成这个样子!彤娘会如此,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用!若是自己有能耐,怎么会让女儿小小年纪就为吃穿用度操心?   寇彤说得是到庙中取钱一事,而苏氏却以为仅仅是从老者手中拿钱一事。她心中十分难过,若是夫君还在,女儿现在就是大家的小姐,怎么会过着这样的苦日子?   可是,她也知道,她的夫君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红着眼圈,握了握寇彤的手,声音中有着哽咽:“彤娘没有做错,彤娘没有做伤害任何人,自然是对的!现在咱们的确很缺钱!是母亲没用,让彤娘受委屈了!若是你父亲还在,哪里需要你操这些心,都是母亲没有用!”   “母亲,彤娘不觉得委屈!能跟母亲在一起,彤娘觉得很满足!”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说道。   突然,她跳起来说道:“对了,母亲,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苏氏见寇彤情绪很高,便也打起精神问道。   “老丈见我聪明,所以决定让我跟着他学习医术。等过一段时间,就会考核我,若是我通过考核,老丈就会正式收我为徒弟!到时候,我就是神医的弟子了!到时候,我的医术,一定会像父亲那样厉害!母亲,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喜事?”   虽然已经过去一会了,但是现在说出来,寇彤依然觉得十分激动!   “真的吗?”苏氏也非常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今天听他们说老神医的医术十分的高明,若是你能在他门下学习,医术一定会突飞猛进的!这真是……真是苍天有眼!你父亲得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她高兴的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要去告诉你父亲!”   说着就朝屋内走!   寇彤一把拉住她,撒娇道:“母亲,我饿了!我早上出去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呢!”   苏氏笑呵呵地说道:“瞧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饭菜都是现成的,母亲马上给你热热!还有,你能跟老神医学医术是大喜事,得庆祝庆祝,我下午到镇子上买点肉,我包饺子给你吃!”   寇彤听了,不由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吃到肉了。   上次旺根婶送来的肉,被母亲放到锅里练成了油,炒菜的时候只能放一点点,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嗷嗷叫了!   “太好了,母亲最好了!”   她欢呼地抱着苏氏,快活的像个小孩子。   苏氏笑道:“我先去跟你热饭去,看你,口水都淌出来了!”   下午,母女俩个高高兴兴地包了剁肉馅,擀饺皮,包饺子,晚上寇彤吃了个肚儿圆。   她躺到床上回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激动不已。本来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睡不着觉,但是由于她今天太累了,还是很快就进入梦想。   这一晚,是寇彤重生以来,睡的最香的一次。   ************   第二天是大晴天,苏氏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准备好早饭,然后喊寇彤起床。   寇彤被苏氏叫醒之后,便穿衣服便问道:“母亲,你今天怎么这样早?”   “你今天第一天跟着老丈学医术,自然要早起!你忘了吗?从六岁开始你就跟着先生读书识字了,若不是……恐怕你现在差不多就该停止课业,然后开始学着管家了。”   说道这里,苏氏一顿,然后又笑着说道:“所以,学医跟做学问一样,都要早起!今天是第一天,自然更要重视,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既然教你,那就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侍奉师父,要像对待父亲一样恭谨。   我早早就做好了饭,你快起来,吃过饭就可以出发了!第一天,是个开头,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给你父亲丢脸才是!”   等寇彤穿好衣服之后,苏氏像往常一样给寇彤梳头,只是今天梳的头发特别干净利索,头顶上编了一个小小辫子挽成发髻,后面的头发都拢到一起,扎成一个独辫子。非常清爽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妹子,不要霸王我,记得收藏啊喂!   17豆蔻年华   寇彤的长相随了寇家人,额头饱满,浓眉大眼,往日不觉得,今天这样将所有的头发都梳拢到一起,倒有几分惊艳的感觉。   苏氏十分满意:“真漂亮!彤娘也是大姑娘了!”   寇彤自然知道自己长相不俗!   寇家的姑娘里面,就她跟堂姐寇妍长得最好看。   郑世修曾经跟她说过,寇家的人很会取名字,每个姑娘的名字都十分贴切。   寇彤明艳端庄,正应了她的名字,彤--灿若锦霞!   而她的表姐寇妍,长相也继承了寇家人浓眉大眼的模样,却是削肩窄腰,娇小玲珑,名字也十分应景,妍--巧慧娇柔!   苏氏祖籍北方,个子高挑健壮,成年的寇彤继承了苏氏的身材,寇家的姑娘里面,她高高的个子,永远都是最先被人看到的那一个。   可是别人的眼光只会从她身上滑过去,然后自然而然地望向寇家四房最受宠的嫡女--她的堂姐寇妍。   她那时刚嫁过去,因为郑世修太过关注堂姐,她心中不悦,当时说了几句刺耳的话,郑世修当场拂袖而去,一连一个月都不愿意理她。直到堂姐嫁了人,她心中的石头才放了下来。可是,就算寇妍嫁了人,郑世修还是愿意为她守身如玉,他宁愿无休无止地等待,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小意温存……   寇彤又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了,她忙稳住心神,告诫自己今生再不可与郑世修又有任何交集。   罢!罢!罢!   既然如此不堪,休要再想,休要再提!   寇彤将注意力会转到苏氏身上:“那也是母亲的功劳,都说女儿肖母,没有漂亮的母亲,哪有漂亮的我呢!”   “小贫嘴!”苏氏刮了一下寇彤的鼻子:“快些用早饭,晚了就不好了!”   苏氏的愉悦感染了寇彤,看着母亲微笑的脸庞,寇彤突然觉得,母亲好像比前一段时间快活了很多,笑容多了许多!   寇彤撩了帘子,推开门!好个晴天!   昨日天阴得那么重,今天却是这么晴朗的天气!   老人常说,雨后初晴出去办事,往往无往不利!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从今之后,自己的生活可会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晴朗!   用过早饭,跟苏氏告别,寇彤穿上外衣就出了门。   她心情十分好,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路上也不停歇,一口气来到镇子西头小缓坡。   她到坡上的时候,老者跟子默正在用早饭。   见她来了,老者放下碗筷:“呵呵,丫头,你来的很早嘛!”   “是家母起得早,早早地喊了我起床!”寇彤回答的很老实。   不知道为什么,老者问寇彤问题,寇彤总是诚诚实实的回答,从来不拐弯抹角。也许就是这样的诚恳打动了老者吧!   “这么说,你母亲支持你学医?”   “是的!”寇彤沉吟了一下说道:“先父在世时就是大夫!”   老者点点头:“怪不得你对医药颇有天分,原来是家学使然!从今之后,你要跟着我学习了,不可以怕苦、怕累!你若觉得受不了,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断不会勉强你!强扭的瓜不甜,勉强而为之,于你、于我都不是幸事!”   “是,多些老丈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   “不要叫我老丈,我姓安,你跟着子默,叫我师父即可!”   “是!师父!”寇彤表现的十分乖巧。   “好了,我看你草药比较熟练,直接就可以开始了!你跟着子默两个人一起,先辨识草药,等了解之后,把眼睛闭上,通过气味来分辨是何种草药。你跟着子默一起,两个人互相测验!”   “是!”   中午寇彤回家用了午饭,下午来到小缓坡继续做上午的事情。   整整一天,寇彤都在辩药、认药。   在这个过程之中,寇彤惊讶于子默的聪慧,寇彤认得那是因为有前世的几年的基础,而子默居然也能辨认的丝毫不差。所以寇彤更用心了,而这样枯燥的训练,对于子默而言,却有些无聊难耐。   晚上回家的时候,老者告诉寇彤等过了年,开春的时候,他就要上门出诊,到时候就带着子默与寇彤一起,甚至会让她动手给人诊断。   寇彤听了,心中十分高兴!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真正帮人看病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寇彤一直跟在老者身边学习,上午辩药、下午老者会跟他们讲解医理。   第二天,老者会考校他们昨天学的内容。   寇彤发现,在这方面子默做的非常好,他的记忆力简直是惊人!   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晚上回到家中,寇彤会将今天所看所学在脑海之中回想一遍,之后再列出一个大纲,最后再将一些细枝末节填充进去,笔记做的十分细致。   到了早上,去小缓坡之前,寇彤会将笔记拿出来重新温习一遍,这样以来,昨天所学的东西,寇彤基本上能完全消化了。   只是这样一来,寇彤每天晚上都要点着油灯,做很久的笔记,到了早晨又要比原来早起半个时辰。苏氏见寇彤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瘦了,十分心疼,就劝她不要那么用功。   寇彤却道:“母亲,我想跟着师父学医术,我想成为师父真正的弟子!这些辛苦算什么,我觉得甘之如饴!”   苏氏听寇彤如此说,再不说什么了!只每天晚上给寇彤熬上一小碗粥,帮寇彤补身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聊胜于无吧!至少寇彤不用饿肚子睡觉了!   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过了二月,风吹到脸上不是那么冷了,太阳晒着人也暖洋洋的。   这两个月来,寇彤对于草药的认知出现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同样变化的,还有寇彤的个子,这两个月来,她的身体像被春风吹过的柳条一般抽芽吐丝。   去年的春装寇彤穿着已经小了,苏氏忙着扯布给寇彤做衣裳。   这几天因为老者要去访友,寇彤难得在家中闲下来一段时间,她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院子里,晒着阳光看医书。   “笃笃笃”的叩门声传来,寇彤却丝毫没有听见,她的心思已经全部沉浸到书里面去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寇彤再来翻书的话,发现有一些已经能看懂了。有些不明白的,她就记录下来,等第二天再去问老者。前几天她刚刚问了老者一个问题,经过老者的指点,她回来再看,就有一种云开月明,恍然大悟的感觉。   “刘少爷来了!”   苏氏去开了门,笑着将人迎了进来,熟稔地说道:“多谢太太免了我们这两个月的租子,还要谢谢您这一段时间总是将换下来的衣物交给我洗,若不是您,恐怕我给彤娘开了春又没有口粮了呢!”   “苏家婶子太过客气了!这两年来,你一直帮着我们家浆洗衣物,又干净又整齐,我母亲之所以不交给旁人,就是因为你的手艺好,哪里是我的功劳呢!若是免租的事情,就更不是我的主意了,年底收成不好,我们田庄里面的长工、佃户租子都免了,也不是独独您一家,况且这也是母亲心慈,我并没有出力,不过是做个跑腿的,过来跟你说一声罢了!”   来的人是刘达,刘地主家的独子。   自从那次寇彤请了老者治好了刘太太得病之后,他对寇彤与苏氏总是多有照顾。   受人恩惠,总是要心怀感激的。   寇彤忙站起来道:“刘少爷,请屋里坐!”   刘达见寇彤跟他说话,心中十分高兴:“彤娘,不用那么客气!”   苏氏把人往里让,说道:“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感谢您,更何况,您将换下来的就窗帘全部都给了我,我做了一些针线,拿到镇子上也卖了一些钱!您真是给刘太太一样,宅心仁厚!”   苏氏的语气亲切中带着恭敬,拿捏的十分得当。   寇彤见了,心中自叹弗如:母亲随着父亲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官员家属之间的人情往来,客套寒暄的交际,当真做的十分有礼有节。这几年贫穷的生活,见惯了人情冷暖的母亲交际之时更是带了几分圆润,更加的游刃有余了!   光看刘达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苏氏这样的方式让刘达觉得十分受用!   苏氏捧上茶道:“不是什么好茶,少爷您别嫌弃!”   刘达抿了一口茶水道:“苏家婶子不要客气,您先忙,我今天来就是送这些衣服过来,顺便问问彤娘老神医的事情。”   苏氏看了寇彤一眼,寇彤点了点头,苏氏就笑着说道:“您坐着,我这就将衣服洗出来!”   苏氏说着就拿着拿包衣服到院子里面去了。   最近这几个月,刘达往寇家来得十分频繁,有时寇彤在家,有时寇彤不在家。有一天,苏氏突然跟寇彤说道,她已经长大了,过了年就十三了,刘少爷也有十五六了,与刘少爷走得太近不好!   寇彤自然明白苏氏的意思,她也能感觉到刘达跟她说话时的情愫,所以她尽量避免少跟刘达接触。虽然乡下民风淳朴,大晋朝也不拘男女之间的往来,但是她们孤儿寡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话,她们就无法立足了!   见刘达不说话,寇彤就主动提起话头。   “不知刘少爷找我,想问什么事情?”寇彤问道。   “彤娘,你不用这么见外,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你叫我刘达就行了!”刘达对于寇彤叫他刘少爷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他多次这样提醒寇彤,这一次寇彤便从善如流:“好的,刘达!”   刘达见寇彤如此,十分高兴:“彤娘,你是不是老神医的弟子?”   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了?寇彤心中暗自纳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知了妹子为《医娇》投了地雷,这是《医娇》收到的第一个地雷,传说中的处女雷。非常感谢,摁到狂亲,么么   18不再退让   “不是!”寇彤摇摇头:“我跟着师父学医术,但是还没有通过考核,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入师父门下,不算正式入门弟子。”   寇彤虽然不知道刘达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如实相告。   “哦!”刘达微微有些失望。   他沉默了一会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老神医还收不收徒弟?”   寇彤一惊:“你要学医术?”   “是的!”刘达脸有些微微红:“是的,我自小就对医术十分感兴趣,想学医!”   “哦!”寇彤恍然大悟,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问道:“可是刘老爷希望你走科举,考状元,你打算学医术的事,刘老爷知道吗?”   刘达听了寇彤的话,本来兴致勃勃的脸变得有些不自在:“我爹暂时还不知道!”   刘老爷现在不知道,学习医术仅仅是刘达自己的想法。   以寇彤看来,刘老爷一心想让刘达考科举,出人头地。刘老爷若是知道了刘达想学医术的话,恐怕不仅不会赞成,而且还会极力反对吧!   若是自己把刘达介绍给老丈,不管老丈收不收刘达,这事情若是被刘老爷知道了,对自己与母亲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本不是范水镇的人,到这里避难,人生地不熟,还租着刘老爷的房子。若是得罪了刘老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片刻的功夫,寇彤已经想明白了中间的关键之处,她为难地说道:“刘达,我实话跟你说,师父现在出去访友,不知何时能回来。师父收弟子的话,必须要经过弟子家中同意才可,没有刘老爷发话,师父断不会接受你的!师父毕竟是外乡人,若是与刘老爷有所嫌隙,恐怕就只能离开范水镇了!”   刘达听了又是低着头沉默,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彤娘,你相信我,我会说服父亲,让父亲同意我学习医术的!”   “我相信你!其实走科举的路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寇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达打断了:“彤娘,你怎么也像别人一样!别人都说考科举如何好,但是于我而言,我只想学医术!”   他抓起寇彤放在桌子上的书,说道:“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学针线也没有什么不好,那你为什么还看这些医书?我知道你对医术很执着,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的心事一样的,别人都能那样说,就只你不能!”   刘达又坐回到椅子上:“你在读医书的时候,我也在读,不同的是,你是正大光明的,我是偷偷摸摸的!”   刘达的一番话,让寇彤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了父亲!她的父亲也是这样,从科举之路走到了学医之路。而她自己也是如此,学医术,给她打开了一片新的天空。   “只要你能说服刘老爷,我就帮你在师父面前说话!”寇彤看着眼前的少年,承诺的话,就脱口而出。   刘达闻言突然抬起头来,他十分感激地望着寇彤:“彤娘谢谢你!”   刘达最终没能说服刘地主,刘地主把刘达关了起来,几天之后,刘达还是乖乖地听从刘地主的话,回到师孰继续读书。   寇彤得知之后,叹了半天的气,想了想与其替别人烦恼,不如赶紧做笔记。她一旦拿起笔,就会将那些事情都忘记了。   没过几天,老者访友回来,寇彤又恢复了之前一早就去学医的日子。   苏氏给寇彤的新衣已经做好了,穿上新衣服的寇彤心情非常的好,像往常一样往小缓坡走去。   这一天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非常舒服。阳光给镇子的房舍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街头巷尾的小树,冒出嫩绿的枝桠,墙角的小草也在春风里摇曳生姿。   几只青色的小燕子在寇彤头顶飞来飞去,忙着筑巢!   小缓坡上的杏树林、桃树林花儿开得正热闹,有的红、有的粉。除了花朵,还有碧油油的青草织就的茵毯。配着鲜艳的鲜花,看上去就好像是碧绿的湖水上飘着许多彩色的云,十分的美丽!   真是好看!   寇彤不由想到,在她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这么一片美丽的地方。可见自己前一世活得是多么的单调。   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医术,已经为她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寇彤满满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精神抖擞地往那一片织锦一样的小缓坡走去。   她刚到缓坡下面,就迎上了老者、子默,还有一个神色忧虑焦急的妇人!   “师父,这是要出诊?”寇彤见老者背着他花梨木的药箱,忍着内心的激动问道。   “是的!”老者说着指着那妇人说道:“这是张秀才家的娘子,她家中有病人需要医治。本来想着到你家喊你,没想到这里遇见了你,丫头,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是!”寇彤说着,忙上前一步,接过老者肩膀上的医药箱:“师父,我来吧!”   老者笑眯眯地往前走,但是拒绝道:“你年纪小,身子弱,而且还在长个子,重物压着你,你会长不高的!”   “不会的!我会长高的,而且师父的药箱也不重,我拎得动!以后我是要当大夫的,是要独自出诊的,到时候还不是要背药箱?现在替师父背,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老者十分欣慰:“好!那就你来拎!”   寇彤接过老者肩膀上的药箱,背在身上,然后跟在老者与妇人后面往前走。   她心中十分高兴,因为她发现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说以后要给人看病,以后要出诊之类的话,老者都不会拒绝她。师父,当真是个好师父,也是个好大夫,自己要跟师父学的东西,不仅有医术,还要有医德!   她美滋滋地想着!   耳边却传来子默讥讽的声音:“马屁精!”   寇彤朝子默望去,只见他一脸不屑地觑着寇彤,寇彤就想起了上一次给刘太太看病的时候,子默也说要帮师父背药箱,被师父拒绝的事情。   她瞬间就明白了子默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笑了笑,立马反唇相讥:“就怕有人想拍还拍不到呢!”   “你说什么?”子默横眉怒目。   寇彤却不怕他,无视他的怒意:“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你……”   “你们在说什么?”老者问道。   寇彤抢先道:“子默说他也想背这药箱!”   “嗯!”老者点点头道:“那就让他背一会吧!你们两个轮流着背,便不会太累!”   “是!”寇彤回答的兴高采烈。   她挑衅地朝子默看了一眼,笑的得意洋洋:“子默,换你背了!”   子默瞥了寇彤一眼,不甘愿地接过药箱,脸黑的像块炭。   寇彤却微微一笑:谁叫你总是欺负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一行人跟着那个妇人一起到了镇子南头的一个面南背北的院子门前,只见院子门头上写着“向阳书院”四个大字!刚刚在门口站定,就听到里面有孩童郎朗的读书声传来。   原来这家书院是科举落第的张秀才所办,张秀才多次参加科举,总是不第,终于在三十五岁那年决定不再参加科考,便回到范水镇开了一家书院,专门给附近几个镇子学龄的儿童启蒙。   来请老者出诊的,是张秀才的娘子,而生病的人并不是张秀才,而是张秀才的儿子张小郎。   秀才娘子引着寇彤一行人进入院子,院子挺大的,三间一明两暗品字形的瓦房,左右两边各是两间厢房,左边的两间厢房被打通了,改成教室。   院子里铺满了青砖,走道是青石板铺就的路,庭院里面种着一小片竹子,给院子带来一抹新绿。再加上书声阵阵,这与寇彤往日见到的乡下人家很不一样。   她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经过庭院的时候,寇彤看到教室里面坐着一排排的稚龄的学子,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一个穿着鸭青色交领长衫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在学子中间走来走去。他不时地用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幅老学究的样子。   不用说,这一定是张秀才了!   见师父与子默已经跟秀才娘子进了左边的屋子,寇彤连忙跟上。一进入屋子,就让人感觉到不适,光线很暗,已经进入春天,可这间屋子窗帘、门帘还是冬天那种有夹棉的厚厚的样式。不仅如此,寇彤还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这里太暗了!”老者说道。   秀才娘子忙说道:“张联这孩子受了点风寒,不敢见风,所以没有办法掀帘子,您先坐,我这就点灯!”   “不用了!”老者阻止她:“将门帘、窗户都打开吧!”   “这……”秀才娘子有些迟疑:“这恐怕于张联的身子不利……”   “你愣着做什么?”张秀才不知道何时进来的,他十分不满意妻子的迟疑:“迩聪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顾忌什么?听柯大夫的话捂了这么久,也没见好转,好不容易请来了神医,你就该听神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知了妹子,看到这么长的评论,突然间心都变软了!   好久没有收到这么长的评论了。   看到有人喜欢自己写的东西,那滋味真是复杂。   又高兴,又欣慰,又酸涩……   这么久的努力终于有人认可了!   那感觉就像屡屡考试不及格的差生,突然得到了老师的夸奖一样。   谢谢知了妹子的支持与鼓励,此时此刻除了说感谢,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回应这么认真的评论。   晋江大神那么多,慕容只是个存在感极低的写手,再次谢谢知了妹子,让慕容有了一直码下去的动力。   还要谢谢那些虽然潜水但是一直支持慕容的妹子们。   19再遇伤寒   原来张秀才的儿子张小郎名叫张联,字迩聪。   寇彤暗暗点头:这个张秀才读了些书,果然跟那些人不一样,院落收拾的很是雅致,给张小郎取的名字也很不错。虽然不能跟南京那些诗书望族相比,但是在这个小镇上,也算十分不错的了。   “妇人无知,老神医切莫怪罪!”张秀才忙向老者一鞠手:“犬子的病,还需老神医施展妙手。”   “无妨!”老者表示不在意:“令郎的病,需诊治之后方有定论。”   秀才娘子将门帘窗户打开,明亮的光线伴着一股清新的空气通过窗户涌进来,室内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起来。   张小郎身后靠着一个软枕,半躺在床上,嘴唇发白,脸色蜡黄,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秀才娘子送上一个凳子,老者就坐在床的旁边,给他把脉。   张秀才跟秀才娘子站到老者身后,眼巴巴地望着张小郎跟老者。   子默跟寇彤被挤到一边。   子默轻哼了一声,就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而寇彤则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突然,她看到张小郎枕头底下露出小半截书来。寇彤不由心生敬佩,病得这么重,居然还看书,真是令人自愧不如。有这样用功的儿子,张秀才应该很欣慰吧!   寇彤正想着,突然有人拽了拽她的头发,寇彤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无聊!   她不会理子默的挑衅,心中却想着等师父诊治完了,回去的时候再与他细细算账。   见她不理会,子默下手更重了,寇彤心中气恼,忙回头拿眼瞪他。   子默眼中毫无恶意,拉着寇彤的手,指了指外面。   寇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子默走了出去,也只好跟着他出去了。   “有什么事?”寇彤的语气十分不善。   这是她第一次跟师父出诊,自然十分看重,她想看师父是如何的诊治的。所以进入房间之后,师父的一言一行她都十分留意。可恶的子默,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她几乎要怀疑,子默是不是故意不想让她看到师父是如何诊治的了!   因为带着焦急与成见,所以寇彤语气难免冲了点。   子默听了一愣,他没有想到寇彤会这么生气,就说道:“不就是拉了你的辫子吗?我又没有用力,你的头发也没有乱,你何必这么生气?”   虽然他说的是道歉的话,但是语气却十分不以为意。听到寇彤耳中,他绝对不是道歉,反倒像是挑衅。   “你……”寇彤气结,对于这个家伙,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一心记挂屋内的情况,也就不与他理论,而是板着脸说道:“你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情?”   硬梆梆的语气明显表明了她的不耐烦。   “这张小郎怎么有两个名字?秀才娘子叫他张联,张秀才叫他迩聪,这是怎么回事?”子默不解地问道。   寇彤瞪大了眼睛!到此刻,她终于明白,子默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他仗着自己聪明,所以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师父是如何给张小郎治病的,所以才会故意问自己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来拖延时间!   寇彤十分生气,看着他故意装傻的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瞪了他一眼,进入室内去了。   子默愣了愣,不明所以,也跟着寇彤进入室内。   “……是外感伤寒之症,令郎本来身子就比较虚弱,加之最近受了凉,所以得了这个病。因为耽误了治疗时间,已经变成了阳明腑实之症。”老者说道。   秀才娘子在旁边抹着眼泪:“老神医,您说的太对了!柯大夫也说是伤寒,可怎么就是治不好呢?眼瞅着张联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床都起不了了……”   “你哭什么哭?”张秀才见秀才娘子哭哭啼啼,觉得失了脸面,就训斥道:“老神医不是来了吗?那柯大夫怎么能比得上老神医?老神医一定能治好迩聪的病!”   说着,张秀才又冲老者拱了拱手道:“老神医,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救迩聪的病,我张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根独苗,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别看张秀才刚才训斥自己的娘子,现在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张先生不必多虑!”老者抚了抚胡须:“这个症候我徒儿子默就可医治!”   说着他说道:“子默,开方子!”   子默先是一惊,然后十分高兴地应承道:“是,师父!”   子默开方子的时候,秀才娘子眼巴巴地望着张小郎,又看了看子默,最后对老者说道:“老神医,不是我不信您,只是这为小郎年纪比我家张联还要小几岁,怎么能做大夫?”   “你胡说什么?”张秀才又训斥道:“老神医做事自有方法,岂是你能揣度的。老神医,妇人无知,还请您多担待!”   老者摇摇头:“不要紧!”   张秀才却道:“妇人终究无知,想必这位小郎定然是老神医的高徒,对吧?”   他训斥自己娘子是妇人无知,其实他自己也对子默十分不放心。   寇彤心中不由鄙视:这个张秀才真是的,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秀才娘子每每问了,他总是先将秀才娘子训斥一番,然后再装模装样的询问一番,真是猪鼻子里面插葱--装象!反倒不如秀才娘子朴实。   秀才娘子也真是可怜,嫁给这个的夫君!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是如此吧,从未将妻子放在心上。就是刘地主那么敬爱刘太太,还不是养了小妾?   堂姐真是好命,不仅二姑姑家的表哥对她呵护备至,连郑世修也对她爱若珍宝。反观自己呢?除了父亲、母亲,从未有男子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呢!   就算寇彤之前活过一次,她终究未曾尝过男欢女爱,她心中对郑世修的执念,此刻竟淡了许多。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这一辈子会如何。唉!寇彤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无聊还是失落。   她想这些的时候,老者告诉张秀才夫妇:“我这徒弟与我学医有一段时间了,治疗你家小郎的外感伤寒之病绝对没有问题。前一段时间,刘太太的得的也是外感伤寒,那就是我治好的。当时子默就在旁边,你们大可放心!况且当时,小寇大夫也在,正是小寇大夫请我去给刘太太治的病。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寇彤见张秀才跟秀才娘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说道:“你们放心吧,子默肯定没有问题的!再不济,师父还这这里呢,断不会让张小郎出事的。”   “就是!”张秀才接了一句,紧接着又训斥他娘子:“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神医在此,哪有你置喙的地方!”   转过头来对着老者带着笑脸,十分歉意地说道:“妇人无知,请老神医切莫见怪!”   老者摆摆手,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无妨!”   而寇彤却对那张秀才十分不屑,我看,真正无知的人是你张秀才吧!你家娘子有不明白的直接就问了,而你,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也想知道,自己也想问,却拐弯抹角,你娘子问出来了你还训斥她!亏你还是教书先生,这也太言行不一了!寇彤心中无不鄙视地想到。   而这边子默已经开好了方子,拿给老者。寇彤一看,正是上次治疗刘太太的大承气汤。看张小郎这个样子,大承气汤倒也对他的症候。   秀才娘子从老者手中接过药方,如获至宝一般跑出去抓药了。   秀才娘子着急张小郎的病,很快就抓药回来,她手脚麻利的煎好了药,然后喂张小郎服下。   药是服下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一点变化也没有。张小郎服了大承气汤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张秀才不明所以,以为时间还未到。   而子默与寇彤却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   老者闭着眼睛,在椅子上养神,一幅放任自流的样子,而张秀才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屋内的人,谁也不说话。   子默没有办法,就拿眼睛觑着寇彤,希望寇彤帮他想办法。   寇彤看到他焦急的样子,心中想到: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刚才拉我出去,我还以为你成竹在胸了呢!   她本不想搭理子默,但是看着子默毕竟是师父的弟子,若是子默这里出了问题,师父脸上也不好看的。   师父说过,治病要治因!   要找到病症的源头,才能对症下药。所以望闻问切十分重要,刚才师父是如何诊断的,张小郎到底因何得病,他们都不知道。而子默,光凭着张小郎得了外感伤寒这个定论就开了大承气汤,有些急躁了。   寇彤打定了主意,就出言问道:“张先生,不知张小郎除了发热,还有没有其他毛病?”   寇彤的话刚说完,子默就眼睛一亮,他抢着说道:“张小郎是不是最近很久都没有泻下了?是不是排泄不通?”   “是啊!”秀才娘子说道:“小大夫你怎么知道?我家张联虽然有小便,已经足足五天都没有排泄大便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一波三折   “嗯!”子默点点头,有模有样地说道:“张小郎得的是外感伤寒,因为医治不当,所以变成阳明府实之症,现在需要泻下,通经络,才能让大承气汤吸收。”   说着,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三钱威灵仙,说道:“去抓来,研成末,兑开水,给张小郎冲服,半个时辰之内必有效果!”   秀才娘子听了,拿着药方又急不可待地跑了出去。   张秀才见子默能说出张小郎好几日不排泄的话,心中对子默已经十分的信服,他暗自想到:怪不得人说名师出高徒,老神医医术高明,带出来的徒弟医术自然就十分精湛。这一次,迩聪年已十七,连考了数年,总是不过,到如今还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是!那一年参加童子试的时候,迩聪可是整个范水镇第一名,整个宝应县前十名。可见这孩子资质绝对没有问题。这几年,他跟着我学习,也从未松懈偷懒,怎么就一直考不过呢?   张秀才望着秀才娘子给张小郎喂药,再看了看子默,又看了看老者。   他不由恍然大悟:人家都说,要给学生一碗水,夫子要有一满缸!而我自己是个秀才,恐怕也只能教出童生,迩聪若想考秀才,必须要有个比秀才学问高出许多的人来教才行!怪不得有些书香世家明明家主就非常有学问,还要特地请先生来家中坐馆,想必有就是这个原因!   他十分懊恼地想到:原来是我耽误了迩聪!我不仅耽误了迩聪,还训斥他没有考好,害得迩聪生病。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张秀才这边暗自懊恼,躺在床上的张小郎服下了威灵仙没有多久,忽然脸色发白,头上汗出如浆!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联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呀!”秀才娘子焦急地问道。   这话一出,寇彤、子默、张秀才都急着围到床边。   “娘亲,我两边胁下疼的厉害!”张小郎忍着痛楚说道。   “啊?”张秀才大吃一惊,忙转过头来质问子默:“小大夫,迩聪怎么会胁下疼?是不是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子默见了张小郎那个样子本来就有些懵了,如今张秀才再这样怒气冲冲,子默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手足无措地朝老者望去!   老者十分沉着,他对着张秀才说:“张先生不要着急,这是药起作用了!有我在,令郎的病绝对没有问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秀才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子默说道:“妇人无知,乱嚷嚷,扰得我乱了心神,刚才冲撞之处,请小大夫切莫怪罪!”   子默喃喃地说道:“不要紧!”   说着,他看了看床上疼得满头大汗的张小郎,子默的脸色不由有些发白。他转头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寇彤,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自责与慌乱。   老者说道:“丫头,张小郎这样疼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帮张小郎看看,能不能让张小郎快些好起来,否则这样有些受罪!”   老者说得很慢,与平时的和煦大相径庭,虽然他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怒气,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寇彤却能够感觉到他十分的生气。   寇彤抬起头来,看看老者脸,与刚才并无分别,但是她突然想到平时辩药的时候,若是说错了,老者就会十分严厉地训斥他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开的每一味药都会影响患者的病情,更会直接危害到患者的性命!   正所谓庸医杀人不用刀,就是因为这些庸医医术不高明延误了病情。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有甚者,作为大夫却不了解患者病理,胡乱用药,直接害了人家的命!   你们难道都想做庸医吗?不要以为辩药是小事,小小一味药,事关大局!”   想到这里,寇彤心中一凛,她忙收敛心神,靠近床边,看了看张小郎的脸色,然后轻声问道:“张小郎是受了风寒没错,但是张小郎究竟是为什么患的病呢?”   寇彤此言一出,张秀才就露出惭愧的神色:“我张家世代耕读,却始终没有人出人头地,迩聪是我家单传,所以……平日里,这孩子刻苦用工,这次生员考试,迩聪没有考过,难免有些郁结于心,我又说了几句重话,这孩子就病了……”   寇彤已经知道张小郎是怎么回事了!   她举起笔,开了柴胡跟生麦芽,让秀才娘子熬了给他服用。   寇彤抬头看了看老者,只见师父对她点了点头,寇彤便知道自己方子开对了。   果然,服药没有多久,张小郎胁下便不再疼痛了,这样又过了一会,张小郎要如厕,张秀才扶着他去了茅房。   排泄之后的张小郎体温慢慢降了下来,秀才娘子高兴地说道:“小寇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家张联已经不烫了!”   张秀才也感激地说道:“老神医、小大夫、小寇大夫,在下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若不是你们,迩聪的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着他深深一揖。   然后又说道:“迩聪这孩子心思重,最近的确太过刻苦了,以后,我绝不会再逼他了!其实他已经很用功了,孩子没有考好,可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我却一直埋怨他。我这个父亲做的真是太不该了,我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寇彤点点头道:“张小郎就算在病中,还不忘攻读,这份勤奋值得佩服,但是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张联听了,抬起头看了看寇彤。他不知道寇彤是怎么知道的。   张秀才与秀才娘子却道:“不会啊,这几日都没有让他劳累啊!”   寇彤走到床边一伸手,从张联枕头下抽出一本书,道:“张小郎,我知道你想用功读书,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爱惜,让双亲忧心,可不是孝义之举。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张家到你这一代单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双亲如何自处?”   张联低着头,不说话。   寇彤叹了一口气:“你若真有个好歹,便是这世上最无心肝之人。你尚未能给张家留一熄香火,也不能供养双亲,这是极大的不孝!父母生你到这个世上,养了你十几年,现在不求你回报,你至少也不该让他们担心。”   张联始终不回答。   寇彤站起来说道:“我言尽于此,以后如何,你自己考虑。男子汉立于天地之间,当为民谋利,为君解忧,为父母争光,为子孙做表率!你受小小挫折,便自怨自艾,这点小事都担当不起,以后如何能有大作为?   你苦读诗书,不过是追求经济名利而已,只看眼前小利,不顾以后大义,说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寇彤的话,让张秀才脸上一红,而秀才娘子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老者看着寇彤,眼睛里面透出欣慰的光,这丫头,成长的太快了!   寇彤的确是成长了,有上一辈的经验,有今生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祈求郑世修看她一眼的寇彤了。   她父亲留下的医案札记,记述了许多他父亲作为大夫的观点,悬壶济世,为国为民,为他人除病痛,解烦忧。这些观点深深刺激了她,她的眼界已经不再局限于小小的个人纷争了。   加上她的师父,这些日子以来的言传身教,寇彤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寇彤给张小郎开了一些药,老者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要告辞。   张秀才与秀才娘子再次过来跟寇彤一行人道谢,又捧上两吊钱跟半斤茶叶作为酬金,老者像上次一样,没有推辞,直接让寇彤收了下来。   他们正准备出门,就听见后面传来张小郎的话:“小寇大夫今日不仅救了我的性命,更让我幡然醒悟,小寇大夫放心,我就是不能做大事,也绝对不会继续这样消沉下去,我再不会令父母伤心了!”   老者听见了,十分赞赏地看了一眼寇彤,那眼神就是在夸寇彤,今天做的很对!   寇彤也很高兴!   这一切落在子默眼中,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时候,天已过午,三个人都很饥肠辘辘,路过街头,就买了些饼,胡乱吃了充饥。   回到小缓坡,老者就笑眯眯地做到躺椅上,对着寇彤说道:“丫头,今天你做的很好,为师决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弟子了!”   什么?   寇彤瞪大了眼睛,这就通过考核了,怎么会这么简单?自己不过是做了那么一点点事情,师父就同意了!   “师父,您说的是真的吗?”寇彤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幸福来的太快了!   “当然是真的!”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傻丫头,别傻站着了,快跪下来磕头拜师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寇彤十分高兴地给老者磕了头。   老者说道:“嗯,你且与我一起来与祖师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   21正式拜师   天气晴朗,小缓坡茅屋外面。   背北朝南摆好了香案,香案上供着一碗清水,一株人参,一抔黄土。   老者在与寇彤每人手中各执三炷香,跪在香案下面的枯草编成的蒲团上。   老者神色庄严肃穆,十分郑重道:“师祖在上,鄚门第五十七代大弟子安无闻稽首叩拜,今收寇彤为鄚门一脉第五十八代弟子,祖师在上,保佑弟子能将祖师医术发扬光大。”   说着老者冲着香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他站起来,对寇彤说道:“来给祖师磕头!”   寇彤也照着老者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香插入香炉里。   老者语重心长地说道:“从此之后,你就是我长桑君鄚门第五十八代弟子!”   寇彤心头一凛:原来师父是长桑君鄚门一派,怪不得这么厉害。   寇彤从父亲留下的书籍中看到过,长桑君,战国神医,是神医扁鹊的入门师父。   “是!”寇彤给师父也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   而子默一直在旁边站着看着这一切。   寇彤知道,子默一直不喜欢自己,今天在张秀才家,又出了差错。寇彤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样子,便猜到自己能拜师,他一定十分不高兴。但是不管怎么样,以后她是要跟子默一起学习医术的,同门之谊,闹得太僵,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她走到子默面前,冲子默也是一个长揖:“寇彤年幼,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教诲!”   而子默听了寇彤的话,原本刷白的脸色,突然气得通红,神色也变得十分激动,那气愤的模样,令寇彤大吃一惊。   自己就这么招他厌恶吗?居然到了如此不能忍受的地步?   “你是我门下的大弟子,何来师兄!”老者的话令寇彤更加惊讶了。   接着老者又说道:“子默他未通过考试,并不算正式的弟子。”   寇彤这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子默不喜欢她,怪不得他会这样针对她。原来,他还没有成为师父的正式弟子,而师父总是夸奖自己,所以,他才会这样冷言冷语……   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于自己,他明显比原来好了很多。至少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至少他一直配合着她练习背草药。   今天上午在向阳书院,他应该也没有听懂师父说的,他拉自己出去也许是真的不知道张小郎叫张联字迩聪。而自己却误会了他,没有给他好脸色。他诊断张小郎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及时的提醒他。   虽然那个时候师父没有发话,自己不该置喙,但是那个时候,无论如何,自己都该提醒他一下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他之前的冷言冷语,所以,自己……   寇彤心里有些自责,看像子默的眼神充满了歉意,而子默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脸上凝了一层冰。   寇彤见了,心中更加自责了!   半晌,他才冷冷地对寇彤说道:“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可怜我!”   寇彤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者却厉声呵斥道:“子默跪下!”   惊讶,错愕,子默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得不敢置信地望着老者。   “罗子默,你跪下!”老者放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不能的抗拒的威严。   而子默却梗着头,倔强地站在那里。   老者见了,长叹一口气,好像十分失望:“你不是我正式弟子,按道理我不该让你跪下,但是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令我无法忍受!就算你不是我的徒弟,你终究是我故人之后,作为长辈,我也有教导你的义务。你若不愿意跪下认错,便可以立马下山去了!你回南京吧,我教不了你了!”   子默听了,眼睛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他噗通一声跪下,像老者告饶:“师父,子默错了!子默愿意听师父教诲,求师父不要赶子默走!”   子默的反映怎么会这么激烈?   寇彤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会看看子默,一会看看老者,她想开口替子默求情,却被老者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她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老者问道。   “我……我……我……”子默结结巴巴,说来说去,就是这几个字而已。   老者见了,说道:“作为医者,给人看病,不知望、闻、问、切,只听从别人的言论,就胡乱开药方,此为你过错之一。你可服?”   子默点点头:“师父教训的是!今天给张小郎看病,子默听师父说是伤寒,就开了伤寒的药给张小郎,没有自己去诊断,就盲目下药。子默知错!”   “其二,别人问询的时候,你随意插嘴,以偏概全,全然没有考虑实际情况,我说的对也不对!”老者继续问道。   “是!”子默点点头:“当时子默内心急功近利,只想着表现自己,没等……把话说完,就抢着说,医者当有济世之心,不该争名逐利,子默忘记师父之前的教诲,子默有错!”   “第三,同门之间当相扶相助,共同进步,你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更容不下自己,稍有不满,便恶言相向,横眉怒目。你气量如此之小,连同门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容得下天下?悬壶济世的责任,你又如何能担当的起?”   子默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老者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起来!”   “师父!”子默在地上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我……”子默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老者转过身来,便看见子默深深地伏下身子,以额头贴着地面,说道:“师父,子默知错!”   老者摇摇头:“你今日所犯的错误,在别处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若你是身为大夫,这样的错误,便是弥天大错,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性命。难道你忘记自己的身世了吗?”   老者的话一出,子默跪在地上的身子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表情十分痛苦,连声音都抖得语不成句:“师父……子默是真的知错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者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我不想揭你伤疤,但是依然希望你能以之前的事情为戒,身为医者,一旦怀有嫉恨之心,便会一步错,步步错,终会步入深渊。到时候,后悔也无济于事。”   “是!”子默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地上的青草,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还有一个错误……”   老者的话没有说完,子默抬起头来说道:“子默第四错,便是骄傲自满,不知虚怀若谷像别人学习!今日在张秀才家,是子默太过托大,若不是师姐,恐怕张小郎还在忍受病痛。师姐找出了治疗的方法,我应该虚心向师姐学习。”   “嗯!”老者点点头,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说道:“你既知错,便起来吧!好好跟你师姐学,争取早一日入我门下,成为正式弟子。记住,你的对手,不是师姐,不是天下的大夫,而是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   “是!”子默站了起来:“师父的话,子默一定谨记于心,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丫头,将今天你治疗张小郎的情况与子默探讨一下!”说着老者转身往回走:“为师今日有些累,先去眯一会,你们探讨好了,继续辨药,背药理!”   子默与寇彤齐声应道:“是!”   老者走了之后,留下子默与寇彤,两个人沉默地站着,谁也不说话。   寇彤有些犯难,她与子默本就相处的不愉快,现在自己入了门,而子默却没有通过考核,今天师父又这样严厉地训斥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加讨厌自己了。   寇彤心头惴惴,思量半天,依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师姐!”子默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的勉强。   寇彤抬起头来,朝子默望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子默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低了下去,不再看她:“今日,张小郎的病情,还请师姐教我!”   “子默,何必如此客气?师父说了,是你我共同探讨,并不是谁教谁。今天是我先看出问题,便是我告诉你,也许明天是你先看出问题,就要你来跟我说了!”   寇彤并不敢托大。他不愿意看自己,看来心中还是有心结的吧,寇彤也垂下眼帘,要想办法,让他解开心结才是。   子默点点头:“师姐说的对,我以后都听师姐的!”   寇彤有些惊讶,子默的转变也太快了,难道师父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他想开了,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不管怎么样,他愿意跟自己说话,就是好事情。   寇彤微微一笑,便不再啰嗦,而是直接跟子默说起了张小郎的病因:“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并不全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也有你的功劳。你知道,师父给张小郎断病的时候,你我都在门外,只知道是外感伤寒!”   子默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听寇彤继续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22小荷初露   寇彤停顿了一下,见子默有听下去的欲望,便又继续说了起来。   “你开了大承气汤,本没有错。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开大承气汤的。没想到,张小郎服下去纹丝没动,我就想起来刘太太的事情。我猜测,两人病理应该有相同之处,便想问问张秀才张小郎的情况。”   子默接着说道:“后来,我把话接了过来,给张小郎开了威灵仙,没想到张小郎服用之后胁下疼痛!”   “是的!”寇彤点点头接着说道:“胁下主肝经,胁下痛多为肝气不疏所致,我当时就猜到张小郎可能是肝气不疏,但是又不敢确定。”   寇彤看了一眼子默,见他认真聆听便有说道:“所以,我就问张小郎生病的原因,张小郎考试未过,本就伤心,加上张秀才又训斥他,心中抑郁之气更盛。而师父给他诊脉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他枕头底下有本书,就猜测他定然为这次考试耿耿于怀,所以郁结于心,肝气不疏。”   子默听了眼睛一亮:“师姐,你说的对!肝气不疏,肝气淤滞,导致气机不畅。虽然服下大承气汤之后,但因经络闭塞,无法吸收,所以,这个时候需要疏肝气。我开的威灵仙主胃经,自然无用,而你所开的柴胡跟生麦芽正是疏肝气的药。”   “是!”寇彤见子默一点就透,心中也十分高兴:“所以,张小郎的病,并不是我的功劳,若不是你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铺垫,我恐怕也想不到要用柴胡跟生麦芽。所以,这病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治的,非我一人之功劳。”   子默却说道:“师姐今日所言,令子默茅塞顿开,多谢师姐的教导。”   “你何必这样客气,你这个样子,我都觉得你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寇彤说道:“虽然我先入门,但若论年纪,你长我两岁,若论与师父接触的时间,你也比我早。所以,我还是觉得以前的子默更熟悉一些,你这个样子,有板有眼,有时觉得这都不是你了。   虽然你之前很冷淡,却是你的真性情。现在,你刻意让自己变成这个这个样子,你很累的,跟你相处的人也累。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定然也不希望你这样子的,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好了!”   “丫头说的对!”老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子默,你可不能矫枉过正啊!只要心中记着大夫的职责,记着为人的道义,与人相处的方式还是依照你自己的习惯,君子和而不同!”   “是!”子默点点头,朝寇彤飞快地瞥去一眼,寇彤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忙垂下眼帘。   ******   寇彤回到家中,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苏氏做的饼,一边跟苏氏汇报这个好消息:“……师父带着我给祖师们磕了头,真没有想到,师父居然是长桑君一脉的弟子,怪不得医术这么高明,怪不得别人叫他神医他也安之若素。”   苏氏已经听寇彤说了好几遍了,从一进门,寇彤就嚷嚷着自己通过考核了,可是就算如此,就算听了好几遍。但是看着女儿这高兴的样子,苏氏也觉得跟女儿一样开心。   “那我明天从街上叫一桌席面给老神医送去,拜师是大事,虽然咱们钱不多,但是一桌席面的钱还是有的,咱们不可能短了礼数!”苏氏跟寇彤商量道。   “那太好了!师父会喝酒,酒也要准备一点。但是师父酒量不大,师父说喝酒会影响嗅觉跟味蕾,不利于偿药,所以,师父喝的比较少。半斤应该够了!这下子,师父肯定会很高兴的!”   寇彤高兴的眉开眼笑!   “嗯!”苏氏说道:“那个叫子默的,还与你拌嘴吗?”   “没有了,没有了!”寇彤摆摆手,高兴的说道:“现在,我是师姐,子默再不与我拌嘴了!子默之前都是跟我闹着玩的。”   寇彤走过来,抱着苏氏的胳膊:“母亲,你放心吧,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苏氏拉开她,嗔怒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吃着东西还说话,还跑过来抱着我,大家子的规矩真是一点也没有了!”   “我才不管什么规矩呢?”寇彤反驳道:“规矩能让填饱肚子吗?规矩能让我不受人欺负吗?规矩能让我有钱花吗?母亲,我什么都不顾,只想跟你好好活着!”   “傻孩子!”苏氏爱怜地给寇彤擦了擦嘴角:“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嘛!”   寇彤听了,一阵心酸:母亲,你只知道现在是好好的,可是,以后呢?以后咱们还会如此吗?我要保住眼前的幸福,还有以后的幸福,我都要保住。   苏氏见女儿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她正色对寇彤道:“规矩不能让咱们填饱肚子,但是规矩却是人人都要遵守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不守规矩,这世道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的!”寇彤乖巧地回答道。   第二天上午,寇彤来到小缓坡,继续跟着老者学习。趁中间休息的时候,她在屋舍门口的空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桌子。   老者问道:“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我要搭一个可以吃饭的桌子!”寇彤回答着师父的话,手却不停歇:“子默,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个木板放上去!”   老者见寇彤与子默将木板放到夯到土里面的四根柱子里,问道:“用两个凳子一拼,就是一个吃饭的桌子了,你这样太也费事!何况,这桌子这么大,我们也没有这么多菜呀!”   “嘿嘿嘿!”寇彤笑嘻嘻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到了中午,果然有人送了一桌席面来,也是八个碟子八个碗外加甜、咸两盆汤,还有一壶花雕酒。   老者笑得十分开心:“好丫头,你果然合师父的心意!哈哈哈……”   说着,就坐下,一幅馋了很久的样子。   寇彤见了也微微一笑:师父真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但是若涉及到医术方面,他就会变得特别严厉。也许,这就是师父能成为神医的原因。自己也要跟师父学习,在医学方面,绝不懈怠。   红烧鱼、香酥鸡、糖醋排骨、咸水鸭、回锅肉、酱肘子、清蒸鹅掌、水煮牛肉,凉拌猪耳朵   麻婆豆腐、素炒白菜等满满的摆在桌子上,香味一阵阵飘出来,只让人口水直流。   寇彤、子默还有老者,都是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多菜了,自然毫不客气,三个人都吃得十分尽兴。   吃过饭,寇彤收拾了桌子,老者就说道:“丫头你回去吧!吃得太饱了,为师要消化一下!”   “好的!”寇彤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东西,看见老者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她就没有打扰,直接回了家。   今天寇彤比往常回家都早了很多,路上遇到一些认识的人,都纷纷停下来给她打招呼。   “小寇大夫,你又去跟老神医学医术了!”   “小寇大夫,听说你治好了张秀才家的张小郎,是真吗?”   “小寇大夫,你的医术进步的真是快啊!”   面对这些善意的询问与夸赞,寇彤心中十分高兴,她停下脚步,没有丝毫的厌烦,一个一个地回答着别人的问询。   她脸上带着微笑,态度谦逊又礼貌,跟倨傲无礼的柯大夫比,高地上下立马显露无疑。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的妇人,她走到寇彤面前,犹豫地说道:“小寇大夫,听说只要人有了病,就可以请您跟老神医出诊,而且是先治病再给诊费,是吗?”   “是的!”寇彤点点头。   那中年妇人听了十分高兴:“小寇大夫跟老神医真是菩萨心肠,往后咱们范水镇的人就都有福气了!”   老者对寇彤说过,不能像柯大夫那样没治病之前就先收费。医者,应该以治疗患者疾病为己任,而柯大夫,只认钱,不认人,毫无医者之心,他是将行医当做谋生的手段,当做一门生意来做,那样的人,是不配为大夫的。   想到这里,寇彤又说道:“师父还告诉我,诊费没有规定,富裕的人家多给一些,他不会推辞;家中若是艰难,少给写他也不嫌少。钱多钱少,全看大家的心意。”   说着,她看着众人,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想,咱们范水镇都是好人,总不会赖诊费的!”   立马有人应声道:“小寇大夫说的是,我们绝不会赖诊费的,老神医跟小寇大夫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我们哪能做这样的事情呢?好不容易来了个老神医,我们敬着还来及呢,哪里会做这样没皮没脸的事?若是气走了老神医,以后咱们还找谁治病呢?”   纷纷有人附和!   这话一出,有些人原本真的做了不给诊费这样打算的人,也连忙打消了念头:是啊!老神医可比那柯大夫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若真的不给诊费,老神医生气了,以后不再给人看病,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还要去看柯大夫的嘴脸?那人想了想,立马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周六,妹子们出去玩了吗?   23东窗事发   寇彤看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心中十分高兴!有了今天这样的场面,以后拖欠诊费的事情发生的情况就会很少了!   如果她今天不说这句话,有些人眼皮子浅,难免会做出不给诊费的事情。看来,事情会如何,全靠人怎么去经营与谋划。正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她不会故意去害人,占别人便宜,但是也要提防别人来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原来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学习的!她要学的,不光光是医术,还有为人处事之道。   这一切,都是她前世所不曾经历的!   她前世好像就是那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唯一做的大事便是拒绝了四伯祖母与二姑姑给她安排的婚事,求到郑世修的父亲面前,让郑家出面承认郑世修与自己的婚事。   当时郑世修的父亲其实也不十分愿意,但是因为自己手中有《李氏脉经》这本书,所以他才答应的。自己真是傻,以为自己长得好,嫁过去之后再投郑世修所好,必然能……   怎么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寇彤摇摇头,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一样。今生今世,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周围的人散去了,她才继续向前走。   路过刘地主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旺根媳妇站在门前数落她儿子刘金虎:“小兔崽子,你怎么这么胆大?我让你去给你姐姐送鸡蛋,你居然把鸡蛋拿到集市上卖了!你简直气死我了!”   她的声音像个炮仗似的,想不听见都不行!   寇彤看见旺根媳妇一巴掌打在刘金虎身上:“钱呢?卖鸡蛋的钱呢?”   “丢了!”刘金虎满脸不在乎的样子!   “哎呀!”旺根媳妇一幅肉疼的样子,伸出手扭着他的耳朵,大声地斥责他:“丢了?怎么会丢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今天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跟老爷说,让他把你跟少爷关在一起!”   “你去说呀!我求之不得呢!”刘金虎倒是油盐不进,一点不怕他娘的威胁。   “你……”旺根媳妇拿他没有办法,跺着脚说道:“你这孩子最近怎么了?天天伸手跟我要钱!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人学会喝花酒、赌场子了?”   “哎呀!”刘金虎被她训得不耐烦:“娘,你烦不烦,你看看,小寇大夫都看笑话呢!”   旺根媳妇一听,立马松开手:“小寇大夫,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就是不听话!真是淘气的很!”   寇彤冲她一笑:“谁不知道金虎哥哥最是听话,跟刘少爷一起也读了书,认了字,连刘老爷都夸他跟少爷就像哥俩个似的!”   “可不是嘛!”听到寇彤的夸奖,旺根媳妇笑得眉眼都挤到一起了。   寇彤继续说道:“过几天刘少爷要去县城读书,金虎哥哥自然要跟着刘少爷去县城见见世面的。不知道,金虎哥哥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也送送!”   “唉……”旺根媳妇长叹一口气:“别提了,老爷正为这事闹心呢!”   “怎么了?”寇彤问道。   “少爷每天晚上都读书很晚,但是考出来的成绩却不好,刘老爷就以为是家中请的先生不好,便托了人让少爷去县城书院读书。也是巧了,老爷想着过几天少爷就走了,想着以后不能常在身边了,心里就有些舍不得,看着少爷晚上读书也心疼,就去书房让少爷这几天歇歇!   谁知道,这一去不得了,竟然被老爷发现少爷书房里好几本都是医书!老爷当场就发了脾气,要烧了少爷的书。   少爷把书抱在怀里,怎么也不答应,还嚷嚷着要烧书就连他一起烧!老爷气急了,打了少爷一个巴掌!   少爷索性就不管不顾了,就告诉老爷他不想考状元,他要当大夫,老爷一气之下,就将少爷关了起来,不许他出门。”   原来是这样!   寇彤暗暗忖道,她倒没有想到,刘达竟然有这份毅力跟气魄。只是跟刘老爷闹翻了,还被关了起来,这事情听起来不妙啊!   “那刘太太就不管这事吗?”   “怎么不管!”旺根媳妇说道:“太太急坏了!”   还好!只要刘太太肯管就好了!   “太太一天几次地劝着少爷回心转意,但是少爷却像是吃了秤砣一般,不管谁劝,就是那一句话,要当大夫!”   旺根媳妇说道:“你说说,少爷怎么这么傻呢?有吃有穿,家里面供他上学,他怎么猪油蒙了心一样就想当大夫?当大夫有什么好的?大夫的地位可是排在商人下头的,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的!”   旺根媳妇说着,立马捂住嘴巴,说道:“小寇大夫,你看,我这张嘴……说着说着就……我可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旺根媳妇,我知道你的意思!”寇彤看旺根媳妇那副着急的样子,就说道:“若是其他人学医当大夫就算了,好歹是个手艺,就像我,当大夫再不好,也好过在街上要饭。但是刘少爷却不一样,刘少爷衣食无忧,又是刘老爷家的独苗苗,本来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对、对、对!”旺根媳妇连连点头:“小寇大夫,你说的真是太好了!婶子我心头就是这么想的,你真是,真是聪明的紧!”   “刘少爷现在被关起来了,可以跟外面的人接触吗?别人可以去看他吗?”寇彤问道。   “小寇大夫,最好还是不要去,刘老爷正在查少爷为什么要学医呢?他还说,要是找到了那个蛊惑人心的家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旺根媳妇压低了声音:“小寇大夫,你也是学医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寇彤吓了一跳,还好旺根媳妇提醒了自己。不过就算旺根媳妇没提醒自己,自己也不会去看刘达的。   “嗯!”寇彤点了点头:“多谢旺根婶告诉我,那刘老爷有没有怀疑过我或者我师父?”   “怎么没有?但是老爷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少爷往镇西头的小缓坡上去过,而你,也是年前才跟老神医学的医术,所以老爷只是怀疑了一下,就打消了念头。”   还好!寇彤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寇彤胆小,而是在范水镇,刘地主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自己现在也住着刘地主家的房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跟刘地主交恶,不能在范水镇立足,寇彤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寇彤跟旺根媳妇道了别,边往回走边想到,这个样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范水镇虽好,但是却不是自己的家,作为外来人,此地没有根基,母女两个人势单力薄,若有个好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笔横财现在又见不得光!   唉!寇彤跺了跺脚,得想办法让自己能够立足才是!   寇彤回到家中,跟苏氏说了今天回来早的原因,又说着老者的一番谢意的话。便进屋去做笔记去了。寇彤的笔记做得非常详细,闲下来的时候,她不是看书,就是看笔记,所以她进步飞快。   到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   苏氏在厨房烧饭,腾不开手,寇彤就起来开了院门。   她们母女两个住在这里,鲜有来客,旺根媳妇刚刚才分手,应该不是她!刘达被关了起来,应该也不可能敲门。   不知道是谁?   寇彤打开门,吓了一跳。   门口站的人,居然会是刘达!   寇彤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眼前的人浓眉大眼,穿着靛青色的直裰,望着自己,此人不是刘达还是谁?   刘达冲她一笑,正欲说话,却被她一伸手,拽着胳膊拉进了院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达愣住了,寇彤拉着刘达的胳膊,让他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他心跳如雷,砰砰砰,砰砰砰!   他呆呆地看着寇彤,脸上热腾腾的。   寇彤连忙关上院门,转过头来问他:“你怎么逃出来了?”   虽然是关切的话,却让刘达眼神一暗。   没有想到寇彤以为他是逃出来的,刚才的欢欣一瞬间变成失落:她还是这样独善其身!   “我不是逃出来的!”他顿了顿,收起心中的怅然,道:“彤娘,那些医书我已经交给父亲烧了!”   “啊?”寇彤大吃一惊!他不是视那些医书为命吗?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将书交了出来。   “我爹知道了那些书个柯大夫卖给我的,就要砸了柯大夫的医铺,柯大夫为了自保,就向我说了实情,他那些医书都是他自己胡乱写的,并不是什么传世的绝妙方子。他怕我学成医术威胁到他,所以胡乱写了东西来敷衍我……”   刘达自嘲地笑笑:“枉我这两年这么用工,原来都是假的!怪不得母亲的病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也不是你的错!”寇彤听的他的遭遇,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若是自己遇到了和他一样的遭遇,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寇彤问道。   “我还能怎么办?”刘达反问了寇彤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24少年情怀   刘达苦笑:“我已经答应了父亲,要好好读书,给刘家争光了!”   他的回答充满了浓浓的无奈,寇彤听了也是默然。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不能依着自己内心的所希望的方式活一回,那该是多么遗憾?若总是照着别人的计划好的那样活,那与受人摆布的木偶有什么两样?   木偶并无思想,被人摆布也无妨!   可是刘达并不是木偶,他也不是毫无见识的无知的人!他有自己的希望,他有自己的想法。人生于世,怎么会这般无奈!又怎么会这般不自由!   想她寇彤也曾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虽然是二十载,那在上一世,那也是一生啊!就那样年华虚度了!   她多么庆幸,能有机会重活一次!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重来一遍的!若是刘达放弃了,医术,便成为他一生的遗憾了吧!   不知怎么,寇彤突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她不由放软了声音:“那你准备好了要放弃学医了吗?”   “你希望我继续坚持吗?”刘达不回答寇彤的话,反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如果你希望我坚持的,那我就……”   面前的少年,目光纯净,带着期盼看着她。他心中的情意,到了此刻,一点也不加遮掩。   寇彤心头一滞,随即她轻声笑了:“刘少爷说笑了,坚持与否,在你本心!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达人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个不能自主的少年!刘家算不上什么好人家,可是在范水镇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如果寇彤答应了,别人恐怕会说寇彤高攀!   刘达连学医都不能自主,更何况谈婚论嫁?当然,也许刘达只是对自己有些许好感,还没有到婚嫁的地步。   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一个人带着自己在范水镇生活,若有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总是不好!她没有必要这么冒险!   更何况,她现在真的没有男欢女爱的心思!对于刘达,她也并无其他想法。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拖泥带水,将话说清楚,才是上上之策。   笃笃笃!有人敲门!   这又回是谁?   寇彤看了刘达一眼,问询是不是来找他的!   刘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寇彤这才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居然是子默。   子默看见寇彤,正想说话,突然他看到刘达站在院子里面,心头就有些发酸。   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唇,看了寇彤一眼:“原来你家中有客!那我是否方便进来?”   寇彤笑道:“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这么生疏了吗?”   说着她微微侧身,让子默进来:“真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是师父有事情吗?”   “是有点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招待刘少爷,等忙完了也不要紧!”子默说着,径自走到一边。   他路过刘少爷身边的时候,还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上次见自己不过是给彤娘端了一杯水,他就心里吃味,给自己与彤娘脸色看,而这一次,他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自己打招呼。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彤娘喜欢他吗?所以他才不在意?   刘达觉得心中酸楚难当:彤娘与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进退的体,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而对他,语气却那样熟稔,态度却那样亲切,这分明就是天差地别!   “是因为他吗?”质问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刘少爷!”寇彤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请慎言!”   “彤娘!”刘达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不会放弃的!”   说着,他头也不回,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不会放弃?   寇彤看着大开的门,若有所思,不会放弃什么?是医术?或者是……,寇彤不得而知。   她转过头来,却看见子默跟她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达离开的方向,脸色却有些晦涩莫辩。   “扑哧!”一声,却是寇彤笑了出来:“子默,你跟刘达有仇啊?他可没有得罪你!”   “师姐!”看着寇彤笑靥如花的脸庞,子默认真地说道:“师姐,他有没有欺负你?”   子默向前走了一步:“如果他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子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子默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离得近了,寇彤看到他脸上的郑重。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他没有欺负我!”子默这个样子,让寇彤心中有些欢喜:子默,不愧是她的同门!现在就知道护着她了!虽然子默之前对她并不好,但是却不允许外人欺负她!   她真是开心!   除了母亲,再没有人这样护着她了!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觉得,子默之前对她虽然凶了点,但其实是没有恶意的!   她的心暖暖的!   “好了,子默,你不要绷着脸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啊?”   意识到子默的善意与维护,寇彤的声音变得轻快随意起来。   “中午伯母送了席面上山,师父让我过来道谢!不知伯母是否方便!”子默回答的一板一眼。   “自然是方便的!”寇彤还未回答,就见苏氏从厨房走了出来。   “伯母好!”子默给苏氏行了个晚辈礼,然后说道:“师父说伯母叫人送过去的席面非常好,饭菜美味可口,花雕酒醇香厚实,所以,师父特遣晚辈过来跟伯母致谢!还有之前送的烙饼,也非常可口。劳伯母费心,师父说心中十分感激!”   子默跟苏氏说话的时候,微微弯着腰,寇彤这才发现,他居然比身材高挑的苏氏还要高。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质问自己是小偷的人,也已经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他态度谦和有礼,说的话也十分得体,一副晚辈见了长辈恭敬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毛躁,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苏氏见了,不由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你是叫子默?我常听彤娘提起你,说你聪明伶俐、学东西快、记性好,经常帮着彤娘练习老神医教的课业!今天见了,你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说着她把子默往屋里让:“快别站着了,到屋里坐!我刚刚烧好晚饭,你就跟我们一起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按说长者赐,不敢辞,只是师父还在山上等我消息,我若迟迟不归,师父难免会挂心!伯母的好意,子默心领,若有下次,定不敢辞!”   子默的话说完,苏氏就笑着说:“是我疏忽了,既然今天还要回去向老神医复命,那我就不虚留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常过来玩!”   “是!”子默点了点头。   到了门口,子默站定:“伯母请留步,不必再往前送了!”说着,又施了一礼。   “嗯!”苏氏点点头,微笑着叮嘱他:“那你路上小心!改天再来玩。”   “是!”子默这才转身去了。   母女两个用过晚饭,寇彤起身就要洗碗,却被苏氏拦住:“彤娘,你歇着,这些我来!”   “母亲,我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寇彤边收拾边说道。   “那你将婉收到锅里面,放着别动,呆会我洗!”苏氏洗了洗手,做到明堂的槐木椅子上:“母亲有话跟你说!”   寇彤将碗筷放到锅里,洗了洗手,走到苏氏旁边,做到她面前的一个小杌子上,将下巴放到苏氏的腿上,笑盈盈地问道:“母亲,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彤娘!”苏氏爱怜地摸着寇彤乌黑光亮的头发:“母亲的彤娘也是大姑娘了!”   “是呀!”寇彤趴在苏氏腿上,能嗅到母亲身上皂角的香味:“母亲,彤娘现在已经十三岁了,是大人了!”   “彤娘长成大姑娘了,生的美,人能干,如今有学会了医术,是母亲的骄傲!”说着,苏氏语气一顿:“彤娘这么好,有少年郎爱慕彤娘,也是人之常情了!”   “母亲!”   寇彤一惊,今天下午的事情,母亲一定是看到了!归怪不得,她一直没说话,到子默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就出来了。   寇彤忙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灯光下,母亲的脸看不出情绪,寇彤心中一个咯噔,刘达对她的心思,她早就知道,却一直没有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以为自己是故意隐瞒她的,母亲一定很伤心……   她连忙说道:“母亲,刘达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更不该与他说话……”   “傻孩子!”苏氏并不生气,而是欣慰道:“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看得出来,是刘达对你有心思!你做的合乎仪礼,并没有僭越之处。我知道你懂事,母亲也很高兴,但是母亲想问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寇彤被苏氏愣住了!   “是啊!你长着大,身边鲜少有男子,如今这刘达样貌、人品、家世,样样都非常不错,待你也算很好!你有何想法?”苏氏认真地问道。   母亲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刘达家里只是地主,怎么算是非常不错呢!   “母亲,刘达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寇彤被苏氏问得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已经更新了,却显示不出来,晋江,你这个傲娇娘,又抽了吗?   25慈母之心   “他就是再好,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又不想找婆家,管他好与坏,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跟着师父好好学医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   “我的儿啊!”苏氏欣慰道:“看到你今天与刘达说话,我就怕你心中是喜欢他,但是因为顾虑我,所以不愿意说出来。如今看来,是母亲多虑了,你做的很好!”   原来如此!   母亲是怕自己喜欢刘达呀,所以故意这样说,试探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呢?   “那子默是不是对你也有想法呢?”苏氏继续问道。   “这不可能!”寇彤笑着道:“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女儿又不是鲜花,哪能引来那么多狂蜂浪蝶啊!当初我刚认识子默的时候,他总是刁难我。只是我现在正式拜师了,是他的师姐,他必须尊重我,否则就是以下犯上。更何况,师父有规定,同门之间禁止婚嫁。我当子默是家人,是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苏氏说道:“你并无父亲兄长,以后受了委屈都没有人给你做主。如今有了子默这个师弟,以后有事情,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肯照拂你一二,你总算有个依靠,母亲也算放心了!”   “母亲,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寇彤问道。   “没事!你去看会医书吧,母亲将碗筷洗洗!”苏氏说着,开始收拾起来。   看着寇彤在灯下看书的样子,苏氏陷入了沉思:彤娘已经十三,她会一天天长大,眼看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可是夫君说过,萧贵妃不倒,萧家不倒,自己与彤娘就不能回南京。这一年一年的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她前几个月已经写信到南京本家四房,南京本家虽然家大族大,但是只有四房与六房最亲。毕竟四房的过世的老太爷与过世的公公是嫡亲的兄弟,其他的虽是一脉,但不是叔伯兄弟,就是庶出的兄弟,都是靠不住的。   六房与四房都是嫡出,四房如今人丁兴旺,四房大老爷在京城做官。寇家在南京也算名门望族,托四房出面跟郑家提这亲事,是合适不过了。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她连着去的几封信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她心中也明白,四房看来也是靠不住的。可是不找四房,她还能找谁呢?   彤娘渐渐大了,也不能这样拖下去吧!   若是南京郑家那边有个话就好了!如果她就这样把寇彤嫁到范水镇,万一郑家的人一直在等着彤娘,那她岂不是失信于人?这可是夫君生前定下来的,自己若是毁约了,往后如何与夫君相见呢!   若是一直这样拖着,万一郑家迟迟见不到自己,就以为自己与彤娘不在了,与别人议亲了怎么办?   苏氏叹了口气:好在彤娘暂时还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女儿家到了年纪,总会有嫁人的想法的。郑家这门亲事,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彤娘!   **********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就一天热似一天。   镇子上有个人在中午中了暑气,在子默的医治下痊愈,老者觉得子默已经可以通过考核,于是正式收他为徒。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寇彤便将父亲留下的医书,翻了出来,不停的翻阅、挑选。   这是怎么了?   苏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过来问寇彤:“彤娘,你要找什么?”   “母亲,子默通过了考核,现在也是师傅的正式弟子了。”寇彤见苏氏过来,便停下翻动书籍的手,向苏氏解释道:“我想挑一本书送给子默,祝贺他正式拜师。”   “原来子默也通过了!”苏氏也替子默高兴:“子默那孩子看着就十分聪明,我就知道他一定能通过。你父亲留下的这些书,我也不大懂,你看着哪个合适就挑一本吧!”   寇彤点点头:“母亲说的是!子默是非常聪明,记性又好。但是他年纪小,考虑事情有时比较片面,医药方面没有问题,但是在与病人相处,以及为人处世上面总是有些欠缺。所以,我想这书不仅要讲医理,还要介绍医德才行!”   苏氏听了这话,却笑了:“瞧瞧你,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子默年纪小?说得好像你就有多大似得。他虽然叫你一声师姐,但是却大了你两岁多呢!”   在苏氏眼中寇彤只有十三岁,她哪里知道寇彤的心里却觉得自己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呢!   寇彤笑了笑:“不论年纪大小,既然我先入门,他叫我一声师姐,我就该有师姐的样子!他跟着师父的时间比我久,一直非常想正式拜师,没想到却被我这个后来者居上。一开始他心中十分不快,难得他现在放下了芥蒂,肯以师姐之礼待我,那我更好以长者的身份待他,这书得好好挑才行!”   听着女儿说出这样一番话,苏氏很是欣慰:“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的彤娘真是好样的,能有这份见识!你们是同门师姐弟,是应该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寇彤愣了一愣!   母亲与她记忆之中很不一样,记忆中的母亲常年有病,被病痛折磨的枯瘦如柴,不像现在这样气质温婉,身体健康。而且,前一世,母亲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重生,改变了母亲的身体状况!让自己学到了医术!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呢?   苏氏接着说道:“既然子默将拜师看得这么重,这书一定要好好挑才是!不仅你要送东西,我也要送东西给他才是!”   “母亲要送子默什么?”寇彤歪着头问道。   “你上次跟老神医要的那个送子的方子,旺根婶家的大丫吃了半个多月就怀上了。前几日,你旺根婶子特意送了一匹夏布给我,我看颜色正配子默,就给子默做了件夏衣,现在还差一点点,我今天晚上赶赶工,明天一早,你一起带过去。”   母亲很喜欢子默,经常会做了吃的,让自己带给子默跟师父,而子默也曾亲自来道谢。一来二去,子默对母亲便真的有了七分的敬重,三分的依赖。   女子若无父兄撑腰,嫁人之后,常常会被夫家欺负,只因娘家无人!   上一世,自己得罪了四伯祖母,与本家几乎不往来,只有一个母亲还很快病逝了。郑家就是欺负她娘家无人,所以才敢那样放肆地折辱她。   若说之前她不懂,如今已经经历过一世的寇彤,还如何不懂?母亲刻意交好子默,不过是这是在为她铺路,希望子默以后能像父兄一样照顾她。母亲的苦心,她如何不知?   重生以来,她以为是她在照顾母亲,殊不知,她太过天真。还是母亲在照顾她,为她考虑,甚至连以后都为她谋划了。   寇彤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忙低下头敛去情绪,口中埋怨道:“母亲真是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子默!我都还没有夏衣,你就给子默做上了!”   “你这孩子!”苏氏看着寇彤小儿女的样子,哭笑不得:“刚说你像个大人,现在就又像小孩子了!果然还是夸不得!”   她转身去拿了衣裳回来:“你看这布料的颜色,哪是你小姑娘家家穿的!”   石青的布料,早被苏氏那双巧手裁成了一件男子的交领外袍,针脚细密,做工精致。寇彤的记忆之中,母亲的手中总是各式各样的鞋样、荷包、坐垫、女子的衣服。而像这样,男子穿的衣服,还是头一次出现在母亲的手中。   寇彤抚摸着衣领处绣的暗色的团花,不由赞道:“母亲的手艺真好,不仅会做女子的衣裳,连男子的衣裳也做的这样好!可惜我没有兄长,若是有兄长,想必母亲定然也会给他做这样的衣裳的。”   苏氏听了,拿着衣裳的手一顿,接着她说了一句:“彤娘,我的儿,你真是长大了!”   “彤娘虽未成年,但也不是无知小儿。母亲待我之心,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苏氏湿了眼眶:“也不枉母亲为你筹划一番。”   “母亲……”   寇彤欲言又止,她想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与其依靠别人,不如自力更生。   为了她的以后,母亲一定殚精竭虑考虑了很久,这否定的话,寇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母亲,你放心!我跟子默好好相处的!”寇彤说道:“母亲你不要再为子默做这些东西了,子默人很好,就算你不做这些,子默也会照佛女儿的。”   她会真心待子默如兄长,相信子默也一定与她相互扶持。   “真是傻孩子!”苏氏哑然失笑:“我对子默好,固然有为你考虑的成分,但是也是因为我是真心喜欢子默。在你之前,母亲曾怀过一个男胎,可是终究没有保住,在五个月的时候……母亲看着子默,就像看着之前的孩儿一样。”   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在。   苏氏说道:“咱们娘俩再这么叙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你快挑书吧,我将这衣裳最后一点做出来。”   “嗯!”寇彤点点头,将油灯往苏氏旁边移了移,母女两个一个挑书,一个做针线。窗户上,映出一大一小两个剪影。   作者有话要说:   26刘达消失   范水镇,镇子西头小缓坡。   寇彤将包袱并一本书递给子默,笑着说:“这本书是我从先父留下的书里,挑出来的,现在送给你,希望能帮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子默接过书,看了一眼,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道:“多谢师姐!”   “这包袱里面是我母亲给你做的一套夏衣,祝贺你通过师父的考核,成为正式的弟子!”   “真的吗?伯母给我做的?”子默非常高兴,急忙把包袱打开,拿着衣服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十分高兴的样子:“伯母的手艺真是好!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人给我做衣服了!看着大小,好像给我量身定做的一般,伯母的手艺怎么就那么好呢!”   相对于那本书,子默显然更喜欢这件衣服。   “师姐,多谢你送我的书,还要谢谢伯母为我做衣裳!这衣裳我很喜欢!”   “子默,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母亲辛苦了这几天了!”寇彤说道。   老者却道:“丫头也该改一改称呼,往后便要叫子默“师弟”了!”   “是,师父!”寇彤从善如流回答。   然后对子默微微一下道:“师弟!”   子默也对寇彤点点头:“师姐!”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寇彤跟着老者学习,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寇彤看见子默偷偷翻看她送的那本医书,便不由笑了。   到了傍晚,寇彤回家,子默便跟她一起回去,准备向苏氏道谢。   他们走到镇子上的时候,却看见柯大夫家门前围着许多人。   同时还有人陆陆续续地朝柯大夫家跑去。   寇彤拉住一个路人问道:“柯大夫家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个人说道:“不知道,听说是得罪了刘地主,刘地主现在正在他家闹事,扬言要让他滚出范水镇呢!”   旁边有人说道:“莫不是治死了人吧!”   “才不是呢!”立马有人反驳道:“是柯大夫私底下教刘地主家的少爷医术,刘少爷不思念书,光想着学医,刘老爷非常生气,要拿柯大夫出气呢!”   寇彤听了,却更加疑惑了!   刘地主不是早就知道刘达跟这柯大夫学医了吗?怎么现在才发脾气,这有点不对劲啊!   寇彤忙跟着那几个人,一起朝柯大夫家走去。   子默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天晚了,我们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伯母还在家中等着你呢!况且人那么多,你我也挤不进去。若真是有什么事情,明天一早整个镇子就会传遍的。”   寇彤想想也是,就点点头,跟着子默一起回家去。   经过刘地主家的时候,却看见旺根媳妇在门口站着。   寇彤这才想起来,又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了!   她忙上前去,跟旺根媳妇说道:“婶子,我们家的房租这两天又要交了,我明天晚上一准给您送过来!”   旺根媳妇眼睛红红的说道:“小寇大夫,你太客气了!你们家在这里住了这几年,婶子信得过你!”   神色间甚是彷徨与凄凉,声音也低了几分,全然不像平时那炮仗似的响亮的声音。   “旺根婶,你这是怎么了?”寇彤不由问道。   “师姐,我先去跟伯母说话!”子默见寇彤站住脚步跟旺根媳妇说话,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知道他的性子,就不耐烦这些家长里短,更是十分不喜欢人唠唠叨叨。   寇彤点了点头道:“好,你跟我母亲说,我在旺根婶这里!稍后就回家!”   子默点点头,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甬道,顺着刘宅的墙边,朝寇家走去。   “旺根婶子,发生什么事了?”寇彤问道。   “唉!”旺根婶未语泪先流:“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哟,怎么会生下这样没心肝的儿子!”   “是金虎哥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不是他还能是谁?”旺根婶说着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声。   “金虎哥哥不是跟少爷一起去县城的学堂里面读书了吗?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就是因为跟少爷一起,所以才……”旺根婶说着,朝院子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没人,才小声说道:“少爷跑了!”   刘达跑了?   寇彤瞪大了眼睛!   “少爷不知怎么了?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面,前些日子本来以为他好了,谁知道他偷偷地攒了不少钱,到县城不过是略住了几天,就带着金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早上,老爷到县城里接少爷回家,到了那里才听人说,少爷早在两个月以前就不在学堂了!”   旺根婶说着流下了眼泪:“可怜我金虎,跟着少爷一起,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受罪呢!”   寇彤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刘达,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他可是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少爷,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跑了呢!而且刚到学堂没几天就跑了,看来他早就策划好了!   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知不知道为了他,刘地主正在逼迫柯大夫离开范水镇呢!   “有没有派人找找?”寇彤问道。   “找了!”旺根媳妇说道:“怎么没找,太太得到消息就唬得昏了过去!可是谁知道这两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旺根媳妇眉头紧皱,显然十分焦心。   寇彤就安慰道:“旺根婶子,你也先别太着急了!现在走的不仅是金虎哥哥一个人,还有少爷呢!他们两个相互照顾着,应该没事。更何况,他们身上也还带着钱,肯定不会冻着饿着的!”   “是啊!是啊!”旺根媳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道:“小寇大夫,你说的对,金虎他呀从小胆子就大,身体又好,现在已经十六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媳妇了!按说他也是大人了,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拐了去的。何况,还有少爷在他身边,少爷可是读书人,懂得东西可多了。他们两个一起,定然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是!”寇彤轻声安抚她道:“说不定,他们就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等钱花完了,就会回来的!”   “对呀!对呀!”旺根媳妇含着眼泪点头:“小寇大夫,你可真是说道我心里头去了,你都不知道,自从上午我得知了这个消息,我的心就像打了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没一刻安稳过。太太也十分担心难过,在太太面前,我也不敢哭,还要说好话哄着太太高兴,你知道我嘴笨,说着说着太太就哭了。我也不敢跟太太讲话了,就怕招太太伤心。你这番话,我要告诉太太,好让太太也宽宽心!”   “嗯!”寇彤点点头:“现在刘家上下都急成这样,您可一定要放宽心,要是你再病了,那太太可就这的没有人指望了!”   旺根媳妇却道:“小寇大夫,你是不知道,咱们乡下,但凡能生得出儿子,谁还娶妾,养一个妾还浪费粮食呢。我真不知道刘老爷怎么想的,去年从县城抬了那个妖精进门。自打她进了门,太太的病就没断过!我猜,定然是她与太太命中范煞,冲撞了太太!现在少爷跑了,那个妖精又有了身孕!太太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寇彤听了默然,半晌她才道:“太太那边,旺根婶子你多劝慰她,让她放宽心。刘少爷没事的!过几日我开一些凝神补气的药给太太服用!”   寇彤回到家中,见子默正站在门口苏氏道别:“伯母,您请留步,不用再送了。天黑了,外头有露水,您进屋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好孩子,给你做了一套衣裳还特意跑过来道谢!不值当什么,这些饼,你拿回去吃!有空了还过来玩!”苏氏爱怜地说道。   “师姐,我这就回去了!”子默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   寇彤愣住了,这样子的子默他从来没有见过。   子默嘴角弯弯,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就像个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子一样,满足而愉快。   他轻快地朝寇彤点点头,然后顺着来时的路,踏着暮色,朝镇子外面走去。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来看母亲,子默都会变得特别温和有礼!寇彤盯着子默的背影若有所思。   用过晚饭,寇彤将刘达出走的事情告诉了苏氏。   苏氏听了不禁唏嘘:“刘少爷这样走了,可真是太不任性了。刘老爷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那杨姨娘的肚子上,已经让刘太太很不舒服了,现在刘少爷也走了,由不得刘太太不伤心。这大户人家,妻妾子嗣之争,从来都是看不见烟火的战场。”   寇彤也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苏氏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寇彤吃惊。   “你小的时候,你父亲在太医院当差,当时我们家与你大伯母走得很近,你大伯母就想让她娘家庶出的妹子给你父亲做妾。朱门玉户之间的,妻妾之争我见得多了,我仗着你父亲疼爱我们娘俩,那个时候咬紧牙关,就是不答应!为此还得罪了你大伯母!”   “母亲,你说的大伯母,是四伯祖母家的大伯母?”寇彤问道。   “是的!”苏氏点点头。   寇彤瞪大了眼睛,那她不就是四房嫡长媳妇、堂姐寇妍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27宜男药方(上)   她上一世没有见过大伯母,却经常听人家夸堂姐是才女,就是因为她继承了大伯母的美貌与才华,弹得一手好琴!   “对啊!”苏氏点点头:“亏你大伯母还是才女呢,不允许你大伯父屋里收人,却要将娘家的妹子往你父亲房里塞!我当时很是不给她面子,狠狠地驳斥了她。我就直接问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弹琴弹得没了脑子,什么时候嫂子可以插手小叔子房里的事了?”   “母亲当年居然这么厉害啊!”寇彤惊讶道。   “当年我仗着的是一个理字!可是……”苏氏的声音一顿,露出了淡淡地迷茫:“如今,我总是在想,若不是我阻拦,或许你还可以多个兄弟,你父亲这一脉香火也不会断掉了!”   “母亲,这不是你的错!”寇彤说道:“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那个时候也并不知道父亲就遭遇不测!”   “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瞧你紧张的!”苏氏失笑道:“你要记着,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许他纳妾!说什么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一旦有了更加新鲜的颜色在他面前,每天又小意温存,他能不动心吗?”   见寇彤瞪大了眼睛不说话,苏氏道:“怎么,彤娘不信?你看刘老爷,当初对刘太太多敬重,可现在还不是听那杨姨娘的话,让杨姨娘的哥哥做庄头。母亲说的这些,或许你现在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苏氏说的这些,寇彤都懂!   天下男子皆薄幸,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可是为什么自己小意温存,郑世修还是视若不见呢?   莫非是自己太丑!不、这不可能。就连郑凌薇那么讨厌她,有时也会酸溜溜地夸她好颜色。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郑世修对自己不闻不问,而对堂姐寇妍念念不忘呢?   寇彤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原因,后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笃笃笃!   寇彤跟苏氏正想睡觉,却听见有人轻轻叩了几下门。虽然很轻,但是在夜里却十分清晰。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会是谁呢?这么晚了?   苏氏悄悄走到门口,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呀?”   “苏家嫂子,是我呀,你睡了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寇彤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了。   苏氏却说道:“你是谁呀!我们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您请明天白天再来吧!”   门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闷闷地说道:“苏家嫂子,我是前面刘地主家的杨姨娘,我有急事找你,烦请你开开门。”   “那你等着,我穿上衣服就来!”苏氏应了一声,然后拉着寇彤蹑手蹑脚回到室内。   “母亲,你认识杨姨娘?”寇彤问道。   “我怎么会认识她?”苏氏很是瞧不起她:“一个做姨娘的,以色侍人的东西,居然也想来拉拢我!”   寇彤心中一顿,母亲对做姨娘的人,很是不屑!若是上一世,母亲还活着,听说自己被贬为妾,不知道母亲会怎么生气呢!   “母亲,那这杨姨娘来做什么?”   “谁知道!一天到晚就弄些鬼鬼祟祟的东西!上个月,居然跑来跟我套近乎,说要跟我学针线。没想到她却藏着坏心眼,话里话外不外乎让我将房租交给她,她也不看看是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这点子道行还想来蒙我,她还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夯头呢!连你旺根婶子都哄不住,居然想来讨我的话!”   寇彤听了瞪大了眼睛,这些事情,她之前从没听说到,因此觉得十分稀奇:“后来呢?母亲你是怎么拒绝她的?”   “怎么拒绝的?”苏氏笑笑:“只要她一来,我就洗衣服,反正我忙着呢!可帮不了她。她很是不高兴呢!不过我可不怕她!”   “母亲,那杨姨娘长得好看吗?”   苏氏却虎了脸,推她到床上睡觉:“你好好躺着,闭上眼睛,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那个杨姨娘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东西,你是大家闺秀,别学那些登徒子的样子,还问人家好不好看!别说她长得不好看,就是真好看,也轮不到你看!快些睡觉!”   “是!”寇彤一把拉过被子!   苏氏见她这个样子,笑着出了门。   寇彤却在被窝里面爬了出来,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之间苏氏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月白色裙子,桃红色比甲的,生的细眉细眼,妖妖佻挑,虽无十分颜色,也有一二分动人之处。   杨姨娘这模样跟名门贵族之中的姨娘小妾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若是跟常年跟男人一样劳苦耕作的乡下女人一比,就显得杨姨娘是天仙一般,而其他女人像个粗苯的棒槌一样了。   这样的裙子,乡下可很少见呢!难怪刘地主会这么喜欢她了。   苏氏让杨姨娘坐了,端了一盏茶给杨姨娘:“这么晚了,不知道杨姨娘有什么事情啊!”   “也没有什么事!”杨姨娘呵呵一笑,然后朝寇彤房间里面看了看:“怎么不见小寇大夫?”   “她呀!”苏氏听了,笑得十分慈爱:“她小孩子家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贪睡,早就睡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杨姨娘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苏氏见光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就说道:“杨姨娘若是没事,不如请明天再来坐坐!我今天忙了一天,这会子又累又倦,想早点歇着,就不虚留您了!”   杨姨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站起来,作势要走。   谁知道,她突然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惊奇道:“苏家嫂子,太也抠门了吧!连杯茶都不愿意给,怎么端着没有味道的清水来给我,这不是欺负我吗?”   “哎呦!”苏氏笑道:“杨姨娘言重了!”   见杨姨娘面色不虞,苏氏解释道:“杨姨娘现在怀有身孕,诸事都要小心谨慎,这吃食更是要十二万分的当心。这有些茶叶是寒凉之物,杨姨娘有孕在身,实在不宜饮用。所以我就倒了清水,没想到让杨姨娘多心了!”   听了这话,杨姨娘放下杯子,拉住苏氏的手道:“苏姐姐,杨柳自登台卖唱,总是被人瞧不起,只有老爷,把我当个人看。我真没有想到,苏姐姐也是这样关爱我!我却这么误会苏姐姐,请苏姐姐一定不要怪杨柳!”   原来,杨姨娘是卖唱的,原名叫杨柳。   寇彤心中暗笑:这杨姨娘也算厉害角色了,这样顺势而上,连姐姐都叫上了,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办呢!   不知怎么回事,寇彤总觉得杨姨娘在苏氏手上讨不到好处。   “杨姨娘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敢当你的姐姐!”苏氏正色倒:“你这么晚了到我家中来,恐怕也不是为了认姐姐的吧!你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就直接去刘老爷府上,让人请你回去了!”   杨姨娘没有想到苏氏居然会这么说,很有些下不来台,她脸上讪讪地道:“苏姐姐,你怎么这么说话?”   见她还是吱吱唔唔不说,苏氏可没有好话:“我可不敢当你姐姐,我们苏家家训,女子不为妾侍,我可不敢有杨姨娘这样的妹妹!”   这话,可真是一点情面不留。   杨姨娘听了,脸涨得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她才说道:“苏家嫂子,我想跟小寇大夫求点药!”   “杨姨娘哪里不舒服,大可以让刘老爷派人来请,没有必要亲自登门!”苏氏若有所思道。   “我想跟小寇大夫求一点宜男药!”杨姨娘也不再遮掩。   “宜男药?”苏氏看了看杨姨娘的肚子,不怒反笑:“杨姨娘你别说笑话了,我家彤娘要是能开出这样的药,我们家早就发财了,还用住在这种地方?”   杨姨娘却说道:“苏家嫂子不用遮掩了,我都听说了,旺根媳妇的大丫头,就是吃了小寇大夫的药才怀上的。既然小寇大夫能配出让人怀孕的药方,定然也能配出让人生儿子的药方。我知道大少爷对小寇大夫有意思,所以你们不愿意,可是现在大少爷已经跑了,说不定已经死在外面了,小寇大夫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你……”没有想到这杨姨娘出口就这样污蔑彤娘,苏氏听了,勃然大怒:“你给我滚!”   她指着门口说道:“快些滚,不要让我用扫帚赶你。我们家不稀罕你这样的人上门!”   杨姨娘听了,气得一跺脚:“谁稀罕来你家!走就走!”   她走出门口,转过身来说道:“苏氏,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给不给?”   苏氏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却听见杨姨娘在门口怒骂道:“呸!给脸不要脸!等我生出儿子,有你们哭得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换榜,从早上就一直在幻想着自己这次能上哪个榜单,结果却是轮空……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不过某容是越挫越勇的人,越是失落,越要更加勤奋。今天加更一章,八点发上来。   某容这么勤奋,妹子们,走过路过,动动手指,收藏了吧!   28宜男药方(中)   苏氏关上门,一回头正看见寇彤站着门口。   她瘦瘦地傍着门边,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   苏氏见了,没来由地心头一酸:“彤娘,你怎么出来了?”   “母亲,杨姨娘会不会找咱们麻烦?”寇彤跻着鞋,跑过来拉着苏氏的手问道。   “管她会如何?”苏氏安慰道:“你不用怕,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没什么好怕的!就是刘老爷来了,咱们也不用怕!”   “可是咱们毕竟租着他们家的房子!”寇彤还是很担心。   “咱们是租他们的房子,可是咱们又没有拖欠房租,何况你还是刘太太的救命恩人,所以,刘老爷看在刘太太的面子上,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寇彤听了,这才点点头。   “快去睡吧!都这么晚了!”苏氏打了一个哈欠:“明天还要早起呢!”   寇彤躺到床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才意识到,母亲不愧是跟着父亲在京城见过世面的,身上有许多地方都值得她学习。   刚才若是她,肯定不会像母亲那样沉着冷静了!   上一世,母亲一直缠绵病榻,在她的印象里,十天里母亲有八天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连出门走走都难,更别提像现在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了!   有母亲在,真好!   寇彤这一夜睡的十分安心!   第二天早上,她们刚刚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几天,真是多事之秋啊!寇彤这样想着,就打开了门。   门口,刘老爷正抄着手站着。   寇彤见了,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中便有了计较:“刘老爷,是你呀!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刘地主见了寇彤,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小寇大夫呀!几个月没见,小寇大夫都长这么高了呀!果然名师出高徒,自从跟了老神医学医术,小寇大夫的医术进步神速呀!”   上一句说她长高了,下一句就扯到医术上去了。   看来刘老爷是真的有事啊!   “刘老爷您过赞了!”寇彤微微点点头,学着子默的样子板着脸说道:“师父的医术高深莫测,能起死回生,我跟着师父这大半年,不过是学点皮毛罢了,当不得刘老爷的夸奖!”   刘地主没有想到寇彤会这么回答,看着寇彤这个样子,他本来想着对寇彤先是一顿夸奖,然后再拿房子的威胁一番,最后再许点好处,不愁寇彤不就范。但是寇彤这个样子,一点不像小孩子,他一时间倒拿不准该怎么办了!   “我们孤儿寡母的,刘老爷在门口站着终究是瓜田李下,到底不大方便。刘老爷若没事就请回去吧,我要跟着母亲做饭了!”寇彤说着就要关门。   “哎、哎!”刘老爷说着一伸手,挡住了寇彤要关上的门,道:“我就是知道你们孤儿寡母不方便,所以才趁着早晨来的。”   刘老爷笑着说道:“小寇大夫,听说你有生儿子的药方,不如抄一份给我!”   果然跟杨姨娘有关!   寇彤看着刘老爷这个样子,又想起杨姨娘昨天晚上说的话,不由正了颜色:“刘老爷,我年纪小,只知道药方子能给人治病,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明明给旺根媳妇寻了能生儿子的药!”刘老爷笑咪咪说道:“小寇大夫,好孩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就把生儿子的药给我吧!”   “刘老爷,听说刘家也算是耕读传世,想必刘老爷也曾读过书吧!”寇彤看着刘老爷不依不饶的纠缠样子,心中直觉得膈应的慌:“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刘老爷您一大早堵在寡妇门口,跟一个年方十三的小姑娘讨论生儿子的事情,恐怕不是应有的礼数吧!”   刘老爷一听寇彤的话,立马红了脸:“小寇大夫,你不是大夫吗?我这是病人来跟你讨药方,俗话说,病不避医,我这也不算是无礼之为呀!”   刘家虽然富裕,但是在范水镇口碑却不错。除了因为刘太太心地善良、怜老惜贫之外,还因为刘老爷虽然有些脾气,但却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不仅讲道理,而且爱面子。所以,昨天晚上杨姨娘才会来;所以,今天早上刘老爷才踏着雾色叩门。   如果他不讲道理,是个蛮横的人的话,他大可以直接逼问。但是他却有些酸腐,自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是个富家翁。   所以,他还是讲道理的人!但是这道理遇到了美色,就打了折扣!虽然杨姨娘并非绝色,但耐不住年轻啊!   寇彤不由想起苏氏说的话,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   “小寇大夫,你倒是说话呀!”刘地主见寇彤不说话,生怕寇彤会误会他:“你知道,杨姨娘这不是怀了身孕了嘛!我现在就想让她给我生个儿子!”   “儿子?”寇彤惊奇道:“你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刘达不是很好吗?”   “别提那个逆子!”   听寇彤说起刘达,刘地主突然勃然大怒:“我们刘家没有那样不肖的子孙!”   说完,他扭头就走,也不问寇彤要宜男药方了!   不知怎么,寇彤却看到,刘地主转身之前,眼角依稀有些泪水。而他往回走的脚步,看上去也带了几分悲伤,远不似刚才那样笑呵呵的有活力。   原来,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就算刘地主口中骂着刘达,心里面不知道牵挂成什么样呢!   不管怎么说,这刘地主终于走了。   寇彤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已经冉冉升起的红日。   好在今天师父出门访友了,这两天不用去学习了。否则的话,被刘地主这么一搅合,时间一定不够用了!   吃了早饭,寇彤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看书。   过了一段时间,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寇彤跟苏氏说了一声,然后就拿着半吊钱朝刘地主家走去。   不过一个晚上没见面,旺根媳妇脸色就变得非常憔悴。   寇彤上一世没有儿女,所以不知道旺根媳妇此刻的有多难受。但是她有母亲,所以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   想到这里,她关切地问道:“旺根婶子,你不要紧吧!”   旺根媳妇朝寇彤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小寇大夫,婶子不要紧,你莫担心!你跟我一起来,跟太太说会话吧!”   “好!”寇彤点点头,跟着旺根媳妇亦步亦趋来到刘家正房。   正房是一明两暗,明堂中间挂着几幅山水画作为中堂,下面是槐木的条几,中间放着一个小山屏风,屏风左右摆设着几个花瓶,里面插着孔雀的羽毛与时节里开得花。   条几下面一个梓树的方形大桌子,左右两边各摆着四把槐树的官帽椅。   乡下用不起紫檀木、花梨木、胡桃木这样名贵的木材,多喜欢用槐树配着梓树。像这样周围是槐树木,中间是梓树木的,谐音“怀抱子”,象征着多子多孙。   这里寇彤也来过几次,可是这一次寇彤却觉得摆设虽然没有变,却没有了明朗的气息。   寇彤随着旺根媳妇来到右边的侧厅,刘太太坐在临窗大炕上,倚着绣满元宝的大迎枕看账本。   “小寇大夫来了!”   看到寇彤跟旺根媳妇进来,刘太太忙从炕上坐起来,嗔怪道:“你怎么直接把人带过来了?这个样子见客过失礼!”   旺根媳妇面露懊恼之色,寇彤知道,她刚才一定是神色恍惚,所以没有意识到。   “太太不要见怪!”寇彤忙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在南京,主人家若是在起居室里面待客,是最最流行的了!”   “哦?”刘太太好奇道:“是吗?”   “是的!”寇彤点点头:“将客人直接带到卧室,说明主人家与客人之间相处的很亲密,不见外,是通家之好的做派!”   “原来是这样!”刘太太点点头:“小寇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算是通家之好了,这么说来,我今天也不算失礼!”   “是的!”寇彤说道。   刘太太夸赞道:“小寇大夫真是见多识广,连南京人接人待物的风俗都知道!”   “当不得太太的夸赞,我不过是听师父说的罢了!”   寇彤说着,将房租放到炕上的一个红漆小炕桌上:“这是这个月的租子,您点点!”   “嗯!”刘太太看了看,并没有点,而是对旺根媳妇说道:“收起来吧!”   刘太太指了指红漆小炕桌对面,对着寇彤说道:“小寇大夫,你坐吧!”   “是!”寇彤没有做到炕上,而是坐到刘太太斜对面的小杌子上。   刘太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一般孩子不一样,说话、做事、接人待物,连寻常大人都比不上。后来几次,包括今天,我每看你一次,就觉得你这丫头聪明伶俐!   就说这坐位子吧,若是别人肯定就坐到我对面了!你却小心谨慎坐到旁边,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礼节,就是我都比不上你!   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后来就托旺根家的跟你母亲提过你跟刘达的事情。没想到你母亲却说你已经有了婚约,这件事就作罢了!为此,我还感叹了好一阵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医娇》更名为《重生之医娇》,请妹子们一如既往地支持某容啊!   29宜男药方(下)   寇彤听了刘太太说她已经有了婚事这一说,心中着实大吃一惊。   但是她面上一点没有显露,连忙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太太您太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师父学了医术,听师父说了外面的事情,所以看着比别的姑娘伶俐,其实心里面粗苯的很呢!”   听到寇彤说自己粗苯,刘太太便越发觉得寇彤是个大方得体的女孩子了。   “你何必这么谦虚!我知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与乡下人不一样。”刘太太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幸好你有了婚约,若不然刘达跑了,你让我拿什么来跟你交代呢!不过,若是当时定下来了,刘达兴许不会跑了!”   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太太……”旺根媳妇见刘太太落泪,她也哽咽了起来。   “太太,您别难过!”寇彤安慰道:“刘达不过是赌气,所以才出去散散心了!没准过一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希望如此吧!早知道,我就不逼他那么紧了!当不当秀才,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就是做大夫,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老神医不就很受人尊敬吗?我当时听了老爷的话,一门心思想着让他出人头地,考取功名!可是如今,我把儿子逼没有了!要那些功名何用!”   刘太太越说越伤心:“我不要什么功名,我只要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没有了,老爷却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我还看着账本何用?”   说着,刘太太把账本摔到一边!   旺根媳妇连忙将账本捡起来:“太太,那狐狸精可不见得能生出儿子呢!你看她妖妖佻佻的样子,可不像是会生儿子的!”   “那可不见得!”刘太太擦了擦眼泪,然后十分严肃地问寇彤道:“小寇大夫,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宜男药?”   “没有!”寇彤肯定地回答道:“我从没有听师父说过,这世上有宜男药方!”   刘太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若是她生了儿子,那刘达就真的被老爷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寇彤见她伤心,便说道:“太太,您放心,不管杨姨娘是否生出儿子,刘老爷都不会忘记刘达的。今天早上刘老爷跟我讨宜男药,我已经告诉他没有。!而且,就算我有宜男药方,我也绝对不会给刘老爷跟杨姨娘的,您放心好了!”   “嗯!”刘太太道:“听了你的话,我就放心了。刚才,柯大夫已经送了宜男药给老爷了,老爷已经给杨姨娘用了!我一开始真是害怕她会生出儿子!现在,听了你的话,我就放心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宜男药,那柯大夫又是个庸医,给的药方绝对不会有用!”   “阿弥陀佛!”旺根媳妇双手合十:“佛祖保佑,这下子,那狐狸精就气不到太太了!”   “暂时就让她高兴这一阵子吧!”刘太太恨恨地说道:“我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我倒要看看,老爷什么都依着她,她最后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太太,您多虑了!”寇彤说道:“刘老爷还是很在乎刘达的,也很在乎您的!当初您生病的时候,刘老爷可是比谁都着急!”   “那是当初!”刘太太打断寇彤的话:“一旦那杨姨娘生了儿子,刘达又不回来,老爷渐渐的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寇彤不由想起郑世修心中念念不忘着寇妍的时候,便对自己不闻不问。现在刘老爷一心扑在杨姨娘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上,恐怕真的会像刘太太说的那样,把刘太太抛到脑后。   看到寇彤渐渐变了脸色,刘太太知道寇彤是为她担心,心中也觉得一暖,就柔声说道:“好孩子,你莫要担心,我娘家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老爷就算厌了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就是呀!”旺根媳妇也说道:“舅老爷会为太太撑腰的!”   “其实老爷的宠爱,娘家兄弟的撑腰,都比不上刘达在我身边!”刘太太说道:“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怎么样了。他也真是淘气,居然把金虎也拐走了。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训他!”   刘太太说着训斥的话,眼泪又掉了出来。   寇彤好生安慰了刘太太一会,才回到家中。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寇彤已经跟着老者学习医术整整一年了。   寇彤的生日在农历十二月十六,这一天正是她整十四岁的生日。   苏氏起得很早,给寇彤下了一碗寿面,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祖传的玉镯,算是给寇彤的生辰礼物。   寇彤一口气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吸到嘴里,匆匆咀嚼了几口就咽到肚子里。   “真没有想到母亲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   玉镯通身碧玉,像一汪绿莹莹的水一样缠在寇彤的手腕上。   “那当然,这可是祖传的!当初你发烧,我差点就把它卖了!”苏氏感叹道。   寇彤将手上的玉镯捋下来,交给苏氏,道:“母亲不用叹息,自打我跟着师父行医之后,每个月都有患者给诊费,虽然不多,但是却够我们花费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典当东西了!还有母亲之前典当的首饰,都可以慢慢赎回来了!”   苏氏接过玉镯道:“你渐渐大了!这东西颜色嫩,很适合你戴,你交给我做什么?”   “母亲!”寇彤笑道:“我可是大夫,要给人诊脉、开方子、抓药的,这手上戴着东西像什么样子?没得让人家笑话,若是磕到碰到弄坏了也不好啊!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用了不了这个。母亲,你替我收着吧!”   苏氏想一想,觉得寇彤说得有道理,就没有勉强:“我先替你手着,这行医也不能行一辈子,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到那个时候你就用得上了!”   寇彤听了心头一跳,不由想起郑世修来。   她记得,自己跟郑世修是婚约的。虽然对方已经不承认了,但是母亲却一定还放在心上呢!要想个办法让母亲放弃这门亲事才对!   寇彤看了看天色:“呀!又下雪了!我得赶紧去了,要是晚了,师父会骂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上棉衣,戴上斗笠,朝外走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有许多小孩子,在街上欢呼雀跃:“下雪咯,下雪咯……”   大人却一把拽过小孩子,一巴掌打在孩子的头上:“赶紧回家去,淋湿了衣裳,可没有得换!若是得了风寒,让你吃药的时候没有蜜饯!”   小孩子回头羡慕地看了一眼其他孩子,悻悻地被大人拉回了家。   街西头像往常一样,搭着几个简易的草棚!其中大部分空空如也,地上胡乱铺着一些破旧脏乱的棉被与稻草,那些乞丐、穷人都朝着其中的一个草棚走去。他们手中拿着碗,一个一个接一个排成队,从街的这头,一直排到镇子外面去了。   而队伍的顶端,冒着袅袅的炊烟,让人看着就觉得驱除了身上的寒意。寇彤知道,一定是刘太太像往年那样设粥棚,救济贫民了。   寇彤沿着队伍,一直朝西走,看到旺根媳妇正拿着一个大铁勺子,站在粥锅旁边给人们派粥。   看到寇彤,她举着勺子跟寇彤问道:“小寇大夫,你又去跟老神医学医术啊!”   “是啊!”寇彤朝她点点头:“旺根婶子,您辛苦了呀!”   “是呀!”那些贫民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旺根媳妇道谢:“就是!旺根家的辛苦了!要不是你,我们哪能吃上这热气腾腾的粥啊,估计还在挨饿呢!”   “还要多亏刘太太呀!真是菩萨心肠,今年又救了我们啊!”   在赞扬声中,旺根媳妇笑呵呵的,干得更卖力了!   寇彤听得分明,出了赞扬声,还有人窃窃私语:“刘家少爷怎么还没有回来啊!听说是死在外面了!”   有人接着话说道:“不能吧!若是死了,刘家一定办丧事的吧!”   “现在下落不明,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呀!”   “刘太太也是可怜,听柯大夫说,那个杨姨娘怀的可是男胎!现在都已经五个多月了吧!”   “说起柯大夫,现在他可发财了!自从他给了刘地主宜男药,可得了不少钱吧!”   “可不是嘛!听说是贴肚脐的膏药,一天一帖,一帖要一吊钱呢!寻常人家,哪能用得起呀!”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柯大夫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了吧!”   ……   听了这些话,寇彤的脚步放得慢了:不知道刘达怎么样了!这个年对于刘太太来说,一定异常难过吧!   出了镇子风就大了起来,寇彤拢了拢身上的棉袄,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一年下来,你们学得都很不错,草药的药性基本都已经熟悉了,医者该掌握的技巧也有些涉猎。现在到了年下,一天比一天冷,从明天开始,咱们就都歇歇吧!”   老者坐在躺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弟子:“你们也辛苦了一年了,这一年你们做的很好!从明年开始,我们正式开始学号脉。”   “师父!”寇彤说道:“您不是一直在教我们如何号脉吗?”   “那些只是皮毛!”老者心情很好,说起话来较往常更随和:“过了年,我会教你们真正的脉学。到时候,你们靠着号脉,就可以走遍天下了!”   “是!多谢师父悉心教导!”   寇彤与子默对视一眼,十分高兴!   砰砰砰!有急促的敲门声。   子默拉开门,就听见门口那人焦急地说道:“老神医,我们家姨娘出事了,请你快去救救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30杨柳小产   这个镇子上,家中有姨娘的没有几户人家。   寇彤不由自主就想到该不会是刘地主家的杨姨娘吧!   她挤到门口一看,果然,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旺根。   他脸冻得红通通的,正哈着气搓着双手。   看到寇彤,他急忙说道:“小寇大夫也在呀!杨姨娘见红了,请您跟老神医说一声,快些去救人吧!”   见红了!   寇彤一惊,这么严重!   老者已经背上了药箱,出了屋子:“到底怎么回事?”   子默忙接过药箱,一行人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顶着风说话。   原来,杨姨娘自打怀上了孩子,就经常腹痛。   有时候是为了让刘老爷给她买东西故意说腹痛,有的时候是真腹痛。   柯大夫一直说无碍,这怀孕初期是会腹痛,这都是正常的,过一段时间,胎儿长大了就好了。   谁知道,今天早上,杨姨娘突然叫起肚子疼,去请了柯大夫却发现他们家门一直锁着,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   就在刚才,杨姨娘突然流血了。   把刘家上下吓得不轻!   刘地主想生儿子,所以一直听从柯大夫的话,不能看别的大夫,这杨姨娘的身子,只能柯大夫一个人看,保准十个月后能生一个白胖的小子。刘地主与杨姨娘对此深信不疑,因此,之前腹痛也没有请别的大夫。   直到刚才,杨姨娘落红了,刘老爷吓得没了主意。   还是刘太太当机立断,做主让旺根来请老神医的。   几人迎着风雪,说着话,脚下不停,很快就到了刘地主家。   进了院子,刘地主忙迎来上来:“老神医,你可算来了。你快些看看杨姨娘吧,她一直叫着肚子疼!”   寇彤跟子默跟在老者身后,急忙朝杨姨娘住的后院走去。   刘地主拉着老者的手,恳求道:“请老神医无论如何要保住我儿子!”   老者虽然脚步很快,却依然气定神闲,他回答道:“刘老爷,你不必太着急了,一切等我看过杨姨娘再说。”   “啊……”   一声尖利的女子痛苦尖叫的声音从杨姨娘的后院传来了出来。   刘地主脸色发青,越发脚步生风,声音都变了:“快点,快点!”   几个人堪堪走到门口,就看到旺根媳妇慌慌张张从杨姨娘的屋子跑了出来:“老爷,杨姨娘小产了!”   寇彤脚步一顿!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自打她那天被郑凌薇气的吐血而亡,这鲜血的味道,于她而言突然变得很敏感。哪怕一点点味道,她都能闻到。   ******************   刘地主整个人像破了洞的气球,恹恹地坐在明堂的槐木官帽椅子上。   老者将杨姨娘的情况说给刘地主听:“……胎儿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在杨姨娘腹中,因此这一个月杨姨娘都没有感觉的到腹痛。那宜男药膏我看了一下,里面有很多都是寒凉之物,因为是贴肚脐,所以,胎儿受损。”   刘地主听了无力地抬了抬胳膊:“老神医费心了!”   “老爷!”刘太太担心刘地主的,忙劝慰道:“杨姨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刘老爷听了,抬起头来看了刘太太一眼:“还是你想得周到,若不是及时请来了老神医,柳儿恐怕性命都保不住。小的虽然没了,大的好歹是保住了。你说的对,柳儿还年轻,以后还能再生。”   这话一出,刘太太就愣了一下。   紧接着,寇彤看到,刘太太眼神暗了暗,握着帕子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然而只是一瞬间,刘太太就平静了下来。   她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老神医,杨姨娘的身子不要紧吧!”一幅十分紧张十分关切的样子。   “杨姨娘被膏药伤了身子,得了宫寒,以后恐怕是不能有孕了!”老者直言不讳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刘太太轻轻叹息道:“真是可惜!”   寇彤却看到刘太太的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面上虽然忧戚,可是眼底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安心与轻松。   看人不能看表面!   虽然寇彤也不喜欢杨姨娘,杨姨娘的孩子掉了,她不高兴也不伤心。因为她当作一件不关己的事情,所以才高高挂起。作为医者,她这种情绪是不对的。   所以,看到刘太太的焦虑,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心太狠了些!   可是,看到刘太太表面关心,内心庆幸的时候,寇彤又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难道自己竟然是那种只看别人的缺点不看自己的毛病的人吗?   寇彤压下心中的思绪,可是一看到刘太太那张祥和的面容,寇彤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亲近的想法了。   杨姨娘小产的事件,让寇彤又学到许多东西,不仅是医术,还有观察人心。   旺根媳妇从外面走了进来:“老爷,太太,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已经埋了!”   刘地主听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冲出门外:“我要杀了那个庸医!”   他说的,自然是柯大夫了!   旺根吓了一跳,忙要去拦着刘地主。   旺根媳妇却拉着他说道:“不要紧,柯大夫三天前就搬走了,老爷去了也找不到人!”   寇彤听了,心中一惊!   三天前吗?旺根媳妇了解的可真清楚啊!比刘地主都清楚的多!   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正在低头品茶的刘太太,心中暗自惊醒:自己还是将人心看得太简单了!   在杨姨娘小产的事件之中,刘太太做的,恐怕比自己想得要多得多了。还有旺根媳妇,恐怕也参与了吧!   刘太太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寇彤,半晌,她对寇彤微微一笑。   寇彤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新的开始。   十四岁这一年,寇彤跟着老者学医术。有上一世的基础,加上老神医的教授点拨,再加上寇彤十二分的努力,她的医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整一年,寇彤醉心于医术,心无旁骛地帮人治病,在实践之中,渐渐成长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大夫。   除了吃饭、睡觉,寇彤的时间全部花在跟治病有关的事情上。   偶尔寇彤会从苏氏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外面的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萧家因为谋逆罪而被抄家,十五岁以上的男子皆被砍头,十五岁以下男子与女子悉数发配边疆倒台,萧贵妃被打入冷宫,不久后重病而亡!   伴随着萧家的倒台,穆家成为新贵!   这一消息,让苏氏高兴很久,她高高兴兴地给寇彤的父亲上了三柱香,又给南京的本家写了几封信。就等着回信之后,回南京。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杨姨娘失宠!   自打落胎小产,杨姨娘的身子就变得时好时坏,她整天哭哭啼啼,始终走不出失去孩子的痛苦。刘地主一开始怜惜她失子之痛,好生安慰了她一段时间。可是几个月之后,刘地主却厌烦了杨姨娘哭哭啼啼的样子,便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没有了刘地主的宠爱,杨姨娘的日子越发难熬了。   苏氏很是概叹了许久!   寇彤听了,却是半晌无言!   杨姨娘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究竟是谁的错,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苏氏责怪刘地主心地凉薄,责怪他喜新厌旧,同时也怪刘太太这样给杨姨娘穿小鞋颇有微词。   但是寇彤看来,杨姨娘会有今天的遭遇,最应该责怪的却是她自己。   既然选择了给人做姨娘,就应当有做妾的自觉,就应该会想到会有失宠的那一天。既然选择了用柯大夫的药来求子,就应该承担求子失败的风险。   世上之事,皆是如此!   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面对结果的勇气。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振作起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不管杨姨娘如今再伤心,她流掉的孩子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寇彤已经彻底改变了,不仅学会了精湛的医术,还学会了如何做人,如何总结过往的对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冬天,寇彤跟着老者学医术已经整整两年了。   又是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寇彤迎来了她十五岁的生辰。   生辰过去四天,是腊月二十。   寇彤像往常一样来到小缓坡,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之后,老者说道:“……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年底了,这一年你们学的很认真,基本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夫了。我能交给你们的,都已经交给你们了,剩下的,要靠你们在以后的行医过程之中,不断学习,不选摸索。”   寇彤与子默都点道:“是!”   寇彤十五岁了,个子随了苏氏,身材高挑健朗,容貌却随了寇家的人,浓眉大眼,面容姣好。   因为这两年跟着老者行医,每天往来于病患之间,要接触许多人,寇彤身上没有姑娘家妞妞捏捏较弱,也不像那些粗苯的村姑,而是精神饱满,身材健美,行动飒爽,说话大方磊落,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站在寇彤旁边的,是跟她个子差不多的子默,子默长者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面容刚毅,因这几年跟着老者东奔西跑肤色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相对于寇彤的灵动飒爽,子默要沉着稳重的多,这两年来,子默变得越来越冷静自持,话语不多。   虽然面目冷清,不爱说话,但是子默长了一张让人看着就觉得充满正义的国字脸。   老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徒弟,心中不由涌现出一股自豪与欣慰。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是我们课程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靠自己学习了!”   到了年底,师父总是会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寇彤跟子默都以为老者是像去年一样,说的最后一天,不过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罢了。   “嗯!”寇彤点点头:“师父,我们过了年是正月里就开始学习吗?”   “不!”老者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股不舍:“过了年,天气变暖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31初提亲事   乍一听到师父要离开的消息,寇彤与子默都愣了一下。   “师父要到哪里去?”寇彤心中一紧,忙问道。   “到哪里去又有什么要紧的?”老者没有回答寇彤的话,而是说道:“自然是要去我该去的地方。我本来就不是范水镇的人,原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但是因为遇见了你,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才为你留了下来。”   寇彤听了,心中十分不舍,这两年的相处,她已经将老者当成了亲人。   “既然当初师父能为我留下来,现在怎么就不能了呢?”   看着寇彤着急的面孔,老者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丫头,你好痴啊!”   老者从躺椅上站起来,背对着寇彤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世上之事皆是如此,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你有何必强求?很多事情,并非人力可以为之,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师父的话,对不对?”   两年的相处,老者不仅交给寇彤医术,还有作为大夫的本分,医者该有的素养与良心。如果没有老者,寇彤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握这么多医术,更不能改变现在的生活。老者改变的寇彤的命运,是她命中的贵人。   寇彤想着想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师父为人和善,极好说话,但是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背过身去,就是要自己好好想想,然后答应。等自己答应了,他才会转过身来与自己说话。   寇彤看着师父如雪的发丝与有些佝偻的脊背,压下内心的不舍,哽咽地道了一声:“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老者转过头来,对寇彤说道:“丫头不用难过,作为医者,能守护一方自然很好,若能走遍天下,领略不同的人生,见识到更多的人,医治更多的疾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师父我,便一直只是个游方郎中,四海为家于我而言已经习以为常。说不定哪一天,师父走累了,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是!到时候,徒儿开一家医馆,让师父做一个医馆郎中,好不好?”寇彤含着眼泪,憧憬着师徒相见的那一天。   “好、好、好!”老者笑得开怀:“师父没有儿女,还指着你们两个给我养老送终呢!”   “丫头别难过,毕竟我又不是今天就走,横竖还有几个月呢!你要有眼泪,等我真正走得时候再哭也不迟啊!”   “嗯!”寇彤擦了擦眼泪。   寇彤像往常一样辞别了师父,顺便给了子默一个眼神。   子默收到寇彤的示意,跟着寇彤来到门外:“师姐,有什么事?”   “师弟,你知道师父要去什么地方吗?”寇彤问道。   “不知道!”子默摇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今天,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之前师父并未告诉我。”   “哦!”寇彤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子默,然后叮嘱他:“以后,你跟师父一起,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你要多顺着他,帮我看着师父!”   “师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子默向寇彤承诺道。   寇彤像往常一样回家,走到刘地主家门口,正要拐入巷子,突然从巷子里蹿出一个人来。   吓了寇彤一跳。   寇彤立住脚,看看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裙,粉绿色的夹棉褙子,中等个子,身材纤弱。   那人哑着声音说道:“小寇大夫,你回来了!”   “嗯,原来是杨姨娘啊!”寇彤应声道:“马上就要天黑了,巷子里风又大,杨姨娘站在这里做什么,仔细伤了风,对身子不好。”   “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伤不伤风又有什么要紧的?”杨姨娘自嘲地笑笑:“我在这里,是为着等小寇大夫。”   原来是等着自己啊!   寇彤问道:“杨姨娘有事情找我吗?”   “嗯!”杨姨娘点点头,往寇彤面前走了几步,说道:“是这样的,太太说我是不祥之人,便让我搬出后院,现在我住的地方,便是最后面一进的房子。”   说着她苦笑道:“那房子又潮又霉,关键是有许多蟑螂、耗子,我买了一些耗子药,但是后院里面养的有鸡鸭,我又怕鸡鸭会误食了耗子药会药死,所以就想来问问小寇大夫,鸡鸭吃了耗子药会不会被毒死。”   寇彤不由朝杨姨娘望去,杨姨娘脸洗的白白净净的,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像她刚来刘家那会差不多。若不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怠,寇彤几乎要忘记她曾经经历丧子之痛了。   寇彤记得,前几个月,杨姨娘人还非常憔悴。看来杨姨娘已经从失子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但是她现在处境也挺可怜的,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了,刘地主不再喜欢她,刘太太就让她住在养鸡、养鸭的后院。就连要用老鼠药,都要小心翼翼的,怕惹出麻烦来。   寇彤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当初也是被郑家人所迫,搬到了破败的小侧院,虽然两个丫鬟每天对她冷嘲热讽,但是好歹,吃喝方面,郑家也没有太过分。住的虽然差,但是比杨姨娘要好多了。   杨姨娘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坚持过来,真让人佩服。   想到这里,寇彤的声音不由柔了几分:“老鼠药是挺毒的,如果鸡鸭吃了,就会被毒死,不仅如此,如果有人食用了毒死的鸡鸭,也会中毒。若是救治不及时,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这老鼠药,杨姨娘你还是不要用了,若真是老鼠多,可以用老鼠夹子。”   “原来是这样!”杨姨娘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这耗子药恐怕就不能用了!”   “嗯!”寇彤好心提醒道:“杨姨娘还是不要用了吧!免得日后麻烦!”   “嗯,多些小寇大夫跟我说这些话,幸好,这药我还没有用呢!”杨姨娘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多些你了!”   “姨娘不用客气!”寇彤顿了顿:“我也没有帮什么忙,姨娘要自己小心。”   杨姨娘又是一笑,带着几分轻松:“小寇大夫放心,我省的!”   那笑容落在寇彤眼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寇彤看着杨姨娘那一抹粉绿色的背影,转过巷子外面去了。寇彤才往家走,杨姨娘还真是喜欢穿绿色的衣裳啊!这大冷的天,人家怕洗衣裳,都穿黑色的,深色的,只有杨姨娘,穿着月白色的裙子,淡绿色的褙子,在范水镇可真是少见。刘地主也真是狠心,当初那么宝贝,现在说丢开也就丢开了。   寇彤跟苏氏说了从明天起就不再去学医了,又说了老者要离开的话。   让苏氏好一阵感慨:“……我一个女人家,无法为你做什么,本来想着有着老神医这个师父,再加上子默这个师弟,总是你的一个帮衬,到时候咱们回了南京,让老神医跟着一起去,你就算有了依靠了!没想到,老神医就要离开了!”   回南京?   寇彤一愣:“母亲,你想回南京?”   “是啊!”苏氏点点头:“你一天一天大了,总要回到南京本家的!你年已十五,哪能总窝在这个地方呢?况且,还有你的婚事,也该提一提了!”   婚事!寇彤不由握紧了拳头,她有些僵硬地问道:“我的婚事,母亲有什么打算吗?”   苏氏见寇彤有些不自然,以为她害羞了,便说道:“你莫害羞,姑娘家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何况,这婚事是你父亲在世时,帮你定下来的。对方家世很不错,与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你未来公公与你父亲同是太医院的学生,有同窗之谊,等咱们回了南京,这婚事就该提一提了!”   “原来是父亲的同窗,我怎么没有听母亲提起过?”寇彤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见女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害羞,苏氏心中暗自点头,彤娘真是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你原来年岁小,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你也是大姑娘了,我想着也该让你知道了!”苏氏说道:“你未来夫家,在南京,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但是也还不错了。   你未来公公在南直隶太医院当值,是太医,他家中有一子一女,你的夫君,正是他的嫡子,名叫修哥儿。郑家的意思,是想让他也学医。你对医术感兴趣,他们家也是医药传家,你嫁过去,一定会夫妇和顺,相得益彰的。”   苏氏说着说着,竟然笑了出来:“你当初学医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没想到果然是如此。你与那郑家修哥儿,果然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的话。”   “母亲……”寇彤看着苏氏的笑脸,不由小声问道:“那郑世……郑家修哥儿多大年纪了?”   苏氏说道:“他比你大了两岁,今年已经十七了,当初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有五岁呢!你也刚刚学会说话,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转眼间,十几年都过去了!”   寇彤却说道:“母亲,这婚事是父亲生前定下的,可是父亲现在已经不在了,你也知道,父亲毕竟是获罪之人,那郑家还会认这么亲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32刘家命案   寇彤的问题,让苏氏一愣,这个问题,她何尝没有想过呢?万一郑家不认这么亲事该怎么办?   她看着寇彤一脸紧张与期待地望着自己,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心,苏氏不由心中一紧:无论如何,她也要为女儿争取这门婚事。   “彤娘,你放心!婚姻大事,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你这亲事,双方可是交换过庚帖的,而且当时还写下了婚书,有婚书为凭证,那郑家怎么能不经过我们同意就私自悔婚呢?如果他们当真这样做了,是要吃官司的!你放心,母亲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郑家!”   看着母亲信誓旦旦的保证,寇彤心中不由七上八下的:母亲,你哪里知道,我根本不想嫁入郑家啊!   寇彤还想说话,却看到苏氏的眉头紧紧地皱到一起,看来,虽然母亲嘴上说的肯定,但是心中肯定也是不确定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了,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还有时间,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晚上,躺到床上之后,寇彤一直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一世,定要离郑家远远的!   从第二天开始,寇彤又开始了自学。有了老者这两年的传授,寇彤已经能看懂大部分医书了。其中就包括那本《李氏脉经》。   但是《李氏脉经》里面还是有许多很深奥的地方,寇彤有些不大明白,她决定过了年,还是拿着书去问问师父好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家家户户都燃放起气了鞭炮,寇彤跟苏氏一起守了岁,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寇彤的父亲寇俊英上香。   “父亲,又是一年过去了。在过去的那一年里面,女儿已经学到了许多的医术,您留下来的医书我也能看懂大部分了。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医术,总有一天能像您一样,为更多的人解除病痛。我知道您的冤枉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一直这样冤屈下去的,您一定要保佑女儿早一日为您洗刷冤屈。”寇彤在心里默默说道。   “夫君,你看看咱们的女儿,彤娘已经长大了,她的医术非常精湛,继承了你的衣钵,你可以放心了!你要保佑我们娘两个平平安安的,保佑彤娘的婚事顺顺利利!”苏氏也在心里默默说道。   母女两个对着寇俊英的牌位,各自说着想说的话。然后把香插到牌位前面的香炉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小寇大夫,快救命啊!”   是旺根媳妇的声音!   大年初一上门,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旺根媳妇这么着急。   母女两个连忙打开门。   旺根媳妇一把拉过寇彤的手,边走边说,道:“小寇大夫,不好了,老爷吃了毒药了,你快去救救他!”   寇彤听了,心中一个咯噔!大过节的怎么好端端的会吃毒药?   不知怎地就想起来杨姨娘那奇怪的笑容!   寇彤被旺根媳妇拉着朝刘地主家走去。   苏氏在后面说道:“彤娘,万事要小心!”   “我知道了,母亲你放心吧!”   看着女儿被旺根媳妇拉走,苏氏的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刘老爷怎么会吃了毒药呢!不知道要不要紧!   这边苏氏悬着一颗心,那边旺根媳妇已经跟着寇彤来到刘家后院。   后院里零零星星站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下人,他们都不敢靠近那间屋子。   看到寇彤来了,他们连忙过来七嘴八舌地跟寇彤说着:“老爷中毒了,在房间里面!”。   那些鸡鸭因为受了惊吓而跑得满院子都是。   十分的喧闹!   这是杨姨娘住的地方!   看来,这件事果然跟杨姨娘脱不了干系!   只是,老爷既然中毒了,这些人不在房间里面照顾着,怎么都离得远远的?寇彤觉得十分的奇怪,这场面与她往日见到的十分不同,总觉得哪里透着些古怪!   寇彤跟着旺根媳妇走到那孤零零地房间里面,看到躺在床上的的刘地主跟她旁边的杨姨娘。   寇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刘地主衣衫不整,面色狰狞!而杨姨娘则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化了妆。   寇彤壮了胆子,走进了一看:两个人皆是面色乌青,嘴唇发紫,嘴角隐隐有血迹,显然是中毒了。   寇彤颤微微地伸手往两个人鼻子下一探,已经没救了!   头一次看到死人,寇彤吓得腿一软,连忙走出了屋子。   站在外面的下人都悻悻地看着她!   这下子,她终于明白那些下人为什么不敢围过来了。   她是大夫,不能怕!寇彤暗暗告诉自己,然后稳了稳心神,走向那些人。   “太太在什么地方?”寇彤问道。   旺根老实巴交地回答道:“太太伤心过度,晕阙过去了!现在在上房歇着呢!”   寇彤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问道:“旺根婶子,这人已经救不了了,你看这怎么办?”   “小寇大夫,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旺根媳妇一脸的不知所措。   寇彤抬腿就想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她看了看这院子中间站的人,想了想还是说道:“旺根叔,你去镇子东头,刘老爷的本亲家里,请一位长辈来,就说出了大事,什么都不要说,只管把人请来就可以了!”   “是!”旺根说着,出去了。   “旺富!你去请里正家,就说刘家出了命案,他自会到县城请官差的!”   “是!”旺富听了,也急忙去了里正家。   “其他的人,不要围在这里了!这院子先收拾一下,鸡鸭都圈起来,不要满院子跑,然后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如果要出去,要跟旺根婶子说一声。官差来之前,谁都不能乱跑,知道吗?”   “是!”那些人估计也被吓到了,都按照寇彤说的去做。   寇彤想了想,没有什么遗忘的了,这才说道:“旺根婶子,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太太!”   “是!”旺根婶子见寇彤做事情井井有条,也收起来慌乱,听从寇彤的吩咐。   刘太太是伤心过度而昏阙,寇彤给她把了脉,服了一些镇定安神的药,没过多久刘太太就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寇彤,不由放声大哭起来:“彤娘子,老爷他……”   “太太!”寇彤安慰道:“老爷已经去了!当务之急,您要振作起来,办好老爷的身后事才是啊!”   “太太,十五太爷来了!”旺根站在门口说道。   寇彤忙解释给刘太太听:“当时您晕过去了,家中没有主事的人,我让旺根叔请了刘家本家的长辈过来帮您处理家事。太太,您要不要见见十五太爷?”   “我要见!”刘太太挣扎着起床,寇彤跟旺根媳妇扶了刘太太来到明堂,刘太太将刘老爷跟杨姨娘中毒的事情跟十五太爷说了一遍,并委托他帮着料理丧事,禀报官府。   十五太爷听了吓了一跳,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并答应了刘太太的请求。   寇彤给刘太太留了几副药,好生安慰了一会,然后才回到家中。   苏氏得知刘老爷出事了,也吓了一跳,紧跟着烧了一个火盆让寇彤跨过去去去霉气,又让寇彤将衣服换来下,洗了几遍手,才放下心来!   苏氏抱怨道:“新年头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犯忌讳,得好好除除霉气才好!可惜这范水镇上没有寺庙,要是在南京或者在京城,一定要到庙里求个平安符戴戴才行!”   这几天,母亲总是说要回南京的事情!   “母亲,咱们真的能回南京吗?”寇彤问道。   去年苏氏连着给南京寇家去了几封信,都没有收到回音,这让苏氏高兴的心情一天天消沉了下去,下半年几乎都没有提回南京的事情,不知道现在怎么又提了出来。   “是的!”苏氏说道:“你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再耽误了!我想好了,本家不来接咱们,可能是因为四房的人都不在南京。你要知道四房的大伯父在京城做官,四房的人很有可能到京城去了。所以,咱们要自己回南京才是!现在天气冷,咱们手上钱也不多,等天气暖和了,我多做些绣活,攒点钱,咱们下半年就回南京去!”   母亲根本不知道,四房的人根本就是在南京!只是,因为父亲是获罪被杀,所以,四房觉得父亲给寇家抹黑,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才好!而我们是罪人之后,回到南京,只会让人家想起来,当年父亲是因为谋害贵妃而获罪,只会让寇家人厌恶我们的。   寇彤记得,前一世,一听到萧家倒台的消息,她们母女两个就回到了南京,结果受到冷眼!直到一年以后,四房想利用自己的婚事做文章,才稍微对自己好一点。   可是这些寇彤都没有办法对苏氏说!   不过,就算回南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有医术,还有一大笔财富!上一世,自己与母亲一无所有,依附本家,所以才会任人鱼肉,而今生,自己再不用依附寇家了!如果,本家那些人对自己与母亲还过得去,那就留在本家。如果,本家对自己不好,大不了离开本家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33子默被拒   寇彤打定了主意,就笑着就苏氏说:“母亲好好做绣活,我也要好好行医,努力攒钱。等送走了师父,咱们就开始准备回南京的事宜!”   往常提起回南京,女儿总是百般不愿,难得今天寇彤这样爽快,苏氏觉得十分意外。但是女儿心意的转变,总是一件好事,苏氏也觉得久久悬着的心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到了下午,突然有官差到家中叫走了寇彤。   苏氏见寇彤跟着官差走了,不由十二万分的担心!   她焦急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不时地打开门往巷子外面张望。   时间也变得难熬起来!   好在苏氏的煎熬没有过多久,寇彤就回来了。   “彤娘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苏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寇彤一番。   “不过出去了一会,能有什么事?”寇彤摇摇头道:“母亲不要担心,那些官差是来刘老爷家中办案子的,因为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所以就叫我过去问了几句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杨姨娘投毒,用老鼠药毒死了刘老爷,她自己也吃了,所以……”   “竟然是杨姨娘?”苏氏大惊失色:“她……她这是何必?”   刘家其他人也跟苏氏是一样的反映,都以为是误食,没有想到居然是杨姨娘投的毒。这个镇子也算是民风淳朴,杀人的事情鲜少发生,有倒是有,但是像杨姨娘这样杀了别人又自杀,同归于尽的方式真的很少见!   苏氏感慨良久道:“杨姨娘,也是可怜人!”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   寇彤便拿着《李氏脉经》让老者给她答疑解惑。   老者看着《李氏脉经》,面色古怪地问道:“丫头,你拿的这本书是从何处得来?”   “是我父亲的!”寇彤说道:“先父年幼时身体不好,一直没能治愈,机遇巧合,遇到一个游方郎中,帮他治好了病,传授医术给他,还送了这本书给他!”   老者点点头说道:“医术博大精深,这本《李氏脉经》不知何人所撰写,竟然如此精妙,这本书你要收好,不要轻易示人,否则会引来祸端。最好你能将此书中的内容悉数记住,然后毁掉此书!”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寇彤说道。   “那你快些收起来吧!就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应该抄下来问我,而不能直接拿书来问,知道吗?”老者严肃地说道。   “师父并非外人,徒儿所学皆是师父所教,在师父面前也不该有所隐瞒。如果没有师父,这样的书就是再精妙,于我而言,我也看不懂,也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寇彤说着。   老者看着寇彤认真的模样,心中十分欣慰:“丫头心底纯良,至真至诚,为师能得徒如此,老怀可慰啊!但是,刚才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上,若有一些精妙的书籍,轻易不可示人。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有许多人为了一个药方就弄得家破人亡!”   “是!”寇彤郑重地点点头:“徒儿记下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在老者指点之下,寇彤已经将《李氏脉经》里面的内容悉数弄懂了,她按照老者的叮嘱,当着老者跟子默的面,将《李氏脉经》焚毁。   看着这本书化为灰烬,寇彤的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上一世,就是因为这本书,郑世修的父亲才愿意让自己嫁入郑家,如今,这本书已经灰飞烟灭,自己再无可能嫁入郑家了!远离郑家,远离郑世修,这一辈子,寇彤要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三月,阳光明媚,繁花似锦,最是一年好风光。   可是这个时候,寇彤却要跟相处两年的师父、师弟告别。   老者告诉寇彤,他们已经决定明天早上出发,离开范水镇。   寇彤十分不舍,在小缓坡上呆了许久,直到天都黑了,才慢悠悠地起身准备回家。   子默却站起来对寇彤说道:“师姐,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想去辞辞伯母!”   “好的!”寇彤说道。   一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不言。   寇彤一直在想着师父走了之后,以后行医她就要独自面对那些病人了,也不知道没有师父在身边,她能不能应付得了。师父并没有告诉她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下次见面将会是什么时候。幸好有子默在师父身边,这样她就放心了!子默已经十七岁了,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冷漠的少年了,相信有他在,他一定会把师父照顾的很好的。   而子默,看着走在前面低头不语的寇彤,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在过去的一年里,这一条路,他曾经陪着她走过许多次,两个人或欢笑,或争执,或讨论医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他觉得难受。曾经的过往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子默的心不由觉得酸酸涩涩。他多么希望像往常一样陪着她,他并不强求,只希望能天天看到她,哪怕就只是走这一段路,他就知足了!   可是,今日一别,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今天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陪着她了!   “师姐!”   子默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这暮色中的宁静,也打断了寇彤的思绪。   她不由停下来,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师弟?”   夕阳渐渐落下,暮色渐浓。映着晚霞,寇彤那明亮的大眼睛,艳丽的脸庞让子默一阵窒息。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丽的,就像是早春的山茶花,天生丽质,秀雅缤纷,一朝绽放,令人惊艳不已。   师姐!   子默的眸子因为不舍而变得浓烈!   就在寇彤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她分明看他眼中纠缠的不舍与缠绵,不知怎地,寇彤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子默对她的情愫。   往事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对着刘达说笑,子默却生气了;她学医术,子默嘴上虽然不理会她,但还是配合她辨药;她拜师成功,子默却非常失落;她送的书籍,子默爱如珍宝……   什么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年,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用她没有察觉的方式,细心地守护。   寇彤的心微微有些动容!   上一次的刘达的告白,无疾而终,那是因为她对于刘达毫无感情可言。可是这一次是子默,对于子默,她当作兄弟,当作家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伴侣。如果子默开口的话,她要如何拒绝?   “彤娘!”子默的声音里面有着浓浓的眷恋。   “师弟!”寇彤正色纠正道:“我是你师姐,我们鄚门门规,不可以直呼长者之名!”   寇彤的声音较往常大了许多,郑重而凛冽!   这话一出,寇彤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子默说话。   子默的脸色变了变,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的身子摇了摇。   子默……对不起!   师父说子默从小遭遇变故,父母双亡,因此才造成了他冷漠的性格。这两年来,子默已经开朗了许多,而自己今天这样说,子默一定会很难过。   她曾经爱慕过郑世修,所以她自然知道爱慕人的心情!郑世修给她的打击,几乎要击碎了她!   可是现在,她要用如此无情的方式来打击另外一个人!寇彤觉得非常难受!   寇彤抿了抿嘴唇,他们是同门,同门之间是不可以婚嫁的!更何况,她现在对男欢女爱,没有任何想法。如果她不坚定的话,会让子默误会的。   郑世修若告诉自己,不喜欢自己,也许自己就不会总是做着有希望的梦了!就是因为他若即若离,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傻,最后才会那么受伤!   她寇彤不可以做这样子的事情,现在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将子默的伤心降到最低。等他们分开了,子默遇到更好的姑娘,自然而然会忘了她的。   打定了主意,寇彤便不再犹豫,而是说道:“明天你们就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作为师姐,我必须再次叮嘱你,要听师父的话,不要惹他老人家伤心。”   子默脸色惨白,他已经明白了寇彤的意思。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师姐说的是!”子默的声音较往常低了许多。   “师姐!我想起来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伯母那里我就不能亲自就道别了,师姐,你帮我说吧!”   说着,子默拉起寇彤的手,将拎在手中的布包袱塞到寇彤手中:“你这段时间脸色有些差,这是我做的草药枕头,你晚上枕着这个,可以改善气色!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好好照顾伯母。不能亲自辞别,请她原谅!”   说完,子默竟再不看寇彤一眼,而是扭转了头,脚步凌乱地往回走。   寇彤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脸色,却依然可以明白子默现在沮丧的心情。   子默,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值得你珍惜的好姑娘!   暮色四合,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子默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而小缓坡也消失在夜幕中,寇彤恋恋不舍地往西边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我好压抑啊!为子默哀叹一声……   34当众打脸   第二天一大早,寇彤像往常一样来到小缓坡,可是却没有看到师父与子默的身影。   她心头一紧,忙推开柴门,屋舍里的东西还是像往常一样,那张躺椅还在那里,可是师父的药箱却不见了。平日里起居所用的东西也没有了!   寇彤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难掩心头的失落。   师父、子默,为什么不等我来就走了!   原本热闹温馨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冷寂寂的,窗外还是春光明媚,寇彤却觉得失落异常。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会走,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寇彤还是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往常这个时候,她或许跟着师父一起出诊,或许跟着师父学习,今天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前一块块的药圃里长出新的草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就这样寇彤呆呆楞楞地做了一个上午,就在站起来拍着酸麻的双腿,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有人赤膊从山下跑了上来。   这个人寇彤认得,是镇子上打铁的曾铁牛。   曾家世代打铁,这个镇子上的菜刀、剪子、锄头,十之□出自曾铁牛及他的两个儿子手中。   早上来的时候,寇彤还看到他光着膀子在门口打铁。   他呼哧呼哧的跑到山上!   满头大汗地停在寇彤面前,他喘着粗气问寇彤:“小寇大夫,老神医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铁牛大叔?”寇彤忙问道。   “我家金山病了,病得很严重,快请老神医帮忙去看看。”曾铁牛说着擦了擦头上的汗:“老神医在家吗?”   “师父不在,今天早上师父就离开范水镇了!”寇彤说道。   “啊?”曾铁牛苦着脸说:“老神医走了,那……那金山的病可怎么办?我的金山可等着他救命呢!”   “小寇大夫,你知不知道老神医走多久了,去了什么地方?我现在能不能赶得上啊?”曾铁牛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一步就能将老神医就找回来。   寇彤摊了手说道:“是今天早上走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师父去了什么地方!”   “哎呀!”曾铁牛垂足顿胸:“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点来请老神医了,早知道我就不听柯大夫的话了!”   “柯大夫?”寇彤听了一愣:“柯大夫不是搬走了吗?”   “他是半个月前回来的!要不是他说他能治这病,还说不收钱,我怎么也不会让他治呀!这本来是小病,现在都拖成大病了!”曾铁牛懊恼不已:“这害人的家伙,真是害苦了我家金山了!”   寇彤看着他悔恨交加的样子,连忙说道:“铁牛大叔,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你快带我去看看吧。说不定金山大哥的病,我能治呢!”   “对呀!”曾铁牛像突然醒悟一般,惊喜地看着寇彤:“我怎么忘了?小寇大夫你也是大夫呀!而且还得了老神医的真传,之前也在老神医的指点下帮许多人看过病。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寇彤笑着对他点点头:“我也是大夫,我帮金山大哥看看去!”   曾铁牛催促道:“那我们快走!金山那孩子现在可受了大罪了。现在茶饭吃不下,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病这么严重?   “好!”事不宜迟,寇彤边走边说道:“铁牛大叔,你把金山大哥的病症跟我说一下。”   “是这样的,这孩子身子一直很强壮,一个月前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说胸口闷得慌,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几天开始气喘起来。就在那个时候,柯大夫回来了,给金山开了药,吃了几天,不仅没有用,反而整天觉得肚子胀,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们看着他吃不下饭,就舍不得他干活,他娘天天守着他,家里的活都是我跟银山做了,一点没让他碰,就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谁知道,越休息越坏!这几天,金山不仅人消瘦了许多,说话也没有气无力,而且略一闭眼就要睡着,一天睡到晚,还是觉得异常困倦。都把我跟他娘急坏了!小寇大夫,你说这是什么病啊?”   “嗯……”寇彤低头想了想,说道:“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受了风寒,具体怎么样,要等到了之后才知道!”   很快就到了曾家,曾铁牛为人憨厚,两个儿子周金山、周银山也是不错的小伙子,经常帮邻居的忙,因此,周金山病了,有许多邻居非常关心前来探望。   看到寇彤来了,那些人都上来跟寇彤说话:“这下子好了,老神医来了,金山的病一定不愁了!”   “是呀!老神医的医术那叫一个高明!”   “咦?怎么不见老神医?”   在人群之中,寇彤看到柯大夫也在。   寇彤将老神医已经离开范水镇的事情说了一下,立马有人叹息道:“老神医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以后我们生病还找谁看病呀!”   柯大夫立马说道:“不是还有我嘛!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夫。”   众人听了这话,都没有理会,反而问寇彤:“老神医走了,金山的病怎么办?”   “我来治!”   寇彤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看到柯大夫鄙视的目光,就上前一步,提高了嗓子:“金山的病我来治!我跟着师父学医两年,这些许小病,还难不倒我!”   “小寇大夫说是些许小病!”   “这些许小病柯大夫可没有治好!”   “哼!”柯大夫听见了人群中的议论,忙鄙夷地说道:“吹牛谁不会!我行医十几年,难道还不如一个行医两年的黄毛丫头?你们这些人,千万别被她骗了!”   “诸位!”寇彤看着众人道:“诸位都知道,刘大夫因为给杨姨娘贴极寒之药,导致杨姨娘落了胎,当时刘地主要抓他见官的事情,想必大家还记得吧!”   “你……你胡说!”柯大夫没有想到寇彤刚一见面就揭他的短。   一时间脸柯大夫只觉得自己像被人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一样,脸上火辣辣涨得通红,但是寇彤说的是实话,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我胡说?”寇彤反问道:“我可没有冤枉你!那杨姨娘可是用了你给的膏药才会落胎的,这可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怎么变成了我胡说了!”   “那杨姨娘不过是……不过是吃错了东西才落胎的,与我何干?”柯大夫梗着脖子,红着脸吱吱唔唔辩解道。   “你分明就知道那药有问题,所以在杨姨娘落胎前几天就收拾东西跑了!你怕人知道,所以是连夜跑的!若不是畏罪潜逃,你何必偷偷摸摸,而且一去就是那么久!大家应该记得,杨姨娘的胎一直都是柯大夫看的吧?”   见众人点头,寇彤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杨姨娘落胎之事,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因为刘地主不在了,所以他才敢回来。为了拉拢人心,他又耽误了周金山的病,像柯大夫这种见钱眼开,毫无医德之人,简直就是我们杏林界的败类!”   经过两年的行医,寇彤看到太多人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导致病患加重,她也明白了若是大夫不能好好行医,而是将行医当作赚钱的工具,那么大夫与屠夫无异!   因此,今天听说周金山是因为柯大夫而加重了病情,她十分痛恨,说起话来,也就十二万分的不客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柯大夫恼羞成怒:“臭丫头!乳臭未干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出来行医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柯大夫跳脚的样子,令众人觉得他实在毫无形象可言!   而寇彤也没有理会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对着众人继续说道:“我跟着师父学医两年,这次是我第一次独自行医!今天就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吧!如果我治好了周金山的病,请大家以后都来找我看病,不要再找其他人了!我相信我的医术与良心都比其他人要强得多!”   寇彤口中的其他人,指的自然就是柯大夫了!   “好,我们听小寇大夫的!”   “这么严重的病,小寇大夫都能治,想来其他的病也不在话下了。”   柯大夫却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好!臭丫头!我就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治这个病!”   “多谢诸位见证!我先去诊断,出来再告知大家结果!”寇彤施了一礼,便跟着曾铁牛一起进了房间。   寇彤细细地给周金山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头,发现他舌上舌苔厚腻,又问了一些话,大致知道了什么毛病。   就给周金山开了一个小青龙汤的方子,让铁牛媳妇去抓药。   然后她走出来对外面翘首等待的人说道:“周金山这个不是什么大病,的确是些许小病。不过是受了风寒,加上他是体内有水饮,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我已经开了方子,今天服用一幅,就不会昏昏欲睡了。明天再换一个方子,明后两天服用,后天即可治愈。之后再略服用些药,就没事了!不出三天,即可下床!”   “哎呀!真不愧是神医之徒,这果然手段高明!”   “所谓名师出高徒,果然不一般!”   “你们不要高兴太早,我们且等三天之后再看!”柯大夫说着,甩着袖子就走了!   “慢着,柯大夫!我寇彤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35奸夫yin妇   寇彤冲着柯大夫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行医了。有我寇彤在,这范水镇断不会像往常那样,受你摆布!”   柯大夫脚步一顿,立马扭过头来火冒三丈地说道:“臭丫头,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这范水镇是我的天下,你不过是仗着那老骗子的势罢了。现在他走了,没人给你撑腰了,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吓唬人!”   寇彤却不理会他的气愤,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寇彤从不做吓唬人的事!是不是吓唬你,过几天你自然知道。相信大家也会记得今天的话,但凡由我寇彤在,再无人找你看病,你且看着吧!”   柯大夫看着寇彤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终究是有些心虚,他没有停留,而是耿直了脖子走出了人群。   “这几天请大家帮忙看着,相信金山大哥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寇彤说道。   寇彤受了曾铁牛一家的酬谢,这才辞别众人,回到家中。   今天的事情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师父刚走自己就遇到了周金山生病,她以为大家都相信她的,没想到,大家不过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会相信她。若不是有师父,恐怕她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吧!   更没有想到的是,柯大夫居然还敢回来!   不过看他那窘迫样就知道他在外面混的并不好。现在师父走了,她要直面柯大夫的挑战,如果被柯大夫比了下去,范水镇再无她寇彤立足之地了。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医术一定比柯大夫强。那个柯大夫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虽然师父不在,但是她也不怕!在这个范水镇,只能有她一个大夫!   若是师父在就好了,若是师父在她就不用面对这些事情了!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去了哪里,现在有没有休息,是停留在某个地方了呢?还是一直云游四方?   今天太晚了,明天要到街上木匠家里,请他帮忙做个医药箱,到时候,自己出诊的时候,要背着药箱出去,一些常用的药也要备一些。   不仅如此,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寇彤手上银钱不多了!她需要再一次到镇子东头的破庙里面取银子。   天再一次黑了下来,寇彤拿了件外衣穿在身上就出了门。   一路上偶尔会遇到人,好在天已经黑了,别人就算看见了寇彤,也看不清她的脸。寇彤的脚步很快,她像往常一样步履匆匆来到破庙。   天虽然很黑,但是寇彤却一点都不怕!在过去的两年,这个地方她来过不下于二十次,基本上每个月她都要来取银子。因为常来常往,这一带寇彤已经非常熟悉了。这里鲜少有人,来得最多的就是野猫了。现在又到了春天,不知道那些猫会不会跑来苟合呢!   但是她依然很小心,因为一旦被别人发现了她的行踪,于她是不利的。两年以来,寇彤已经把这笔银子看作是自己囊中之物,她不允许别人来窥探她的财物。   像之前一样,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异样,今天居然出奇的安静,连野猫也没有再出现。寇彤屏住呼吸,在破面门口等待了一会,她支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暗夜里,她的感官变得特别灵敏!这是她这两年来养成的习惯!   确定没有人到来之后,她手脚敏捷地走进了破庙,像一只捕获猎物的猫儿一样,脚步轻盈又迅速。进了破庙之后,她又以最快速度穿过明堂走进东边的屋子。   她小心翼翼又熟练地摸着墙壁,数到地五十八块墙砖的时候,她微微一笑,然后蹑手蹑脚将墙上的砖头取了下来。她的手伸进墙里面,从里面掏出一锭又肥又胖的银元宝。   她把银元宝装进怀里,就在她准备把墙砖装进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   寇彤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她立马屏住了呼吸。   难道自己被人发现了!   这该怎么办?   三月的夜晚还有些冷,寇彤却出了一脑门的汗!   “关毅,你放了我跟檀郎吧!”一个女子苦苦地哀求道:“我跟檀郎是真心相爱的,我们都逃了出来了,你何必这么苦苦相逼?”   那女子虽然是再哀求,但是语气之中却带了几分命令与强硬,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   呼!寇彤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冲着她来的。她刚想出去,就听到一个男人也开口说话了。   “是啊!关公子,你……你放了我们吧!”男子的声音也带着恳求,但是相对于那女子,男子的声音里面却带了几丝颤抖。   这个男子,应该就是檀郎了!   “阿紫!”另外一个年轻男子的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男人,不过是个戏子!你捧他也就算了,怎么能跟这个人私奔!你看看,他现在懦弱的样子,哪里值得你为他夜奔离家!你这样置我们关家于何地,你让我们关家如何面对旁人的质问!”   寇彤已经听明白了!   阿紫姑娘跟着戏子檀郎私奔!   而这个叫关毅的年轻人,应该是阿紫的丈夫。   所以他才会连夜追了出来!   所以,阿紫才会求他放过他们。   太好了,跟自己无关!这下子寇彤彻底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意识到手中的砖块已经拿在手中很久了,不由得觉得手又酸又痛!   若是将砖块放回去,外面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听到动静!   本来跟自己没有关系就可以放松的,但是寇彤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丈夫追踪私奔的妻子与奸夫这样的场面。   奸夫□与愤怒的丈夫!这三个人对决的场面,寇彤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外面是什么画面。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若是外面的人知道有人躲在这里偷听,一定会觉得非常难堪的!   寇彤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暂时不要出声好一些!   她将左手中的砖块换到右手里面拿着,然后用力甩了甩酸痛不已的左手。   外面的对峙还在进行着!那三个人争吵越来越激烈了!   “你要是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阿紫姑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凛冽起来。   “阿紫,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   说话的一定是关毅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突然停住了!   然后“哐当”一声,寇彤听到了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关毅!你……你放了我们吧!我求求你……”那女子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凄苦,并且带了几分哭泣。   那声音寇彤听着都觉得心软了!   唉!寇彤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姑娘,你这是私奔呐……   寇彤只顾怜惜那阿紫姑娘,却忘记了手中还有砖头,就在她放松的一瞬间,只听见“扑通”一声,寇彤手中的砖头掉落在了地上。   夜幕中,这声音特别的明显!   “谁?”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   寇彤的心“砰砰”直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出去,外面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尴尬,窥听到别人的阴私!虽然这并非她的本意。   “喵!”   急中生智,寇彤学着那野猫叫了一声。   “原来是只猫!”那阿紫姑娘放下心来!   寇彤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叫关毅的男子却大声质问道:“里面是谁,快出来!再装神弄鬼我就不客气了!”声音中带着几分令人不容置疑的冷漠。   这个人……寇彤咬了咬牙,真是可恶!难怪妻子要私奔呢!哼!   “关毅,你说什么呢!里面是只猫!”阿紫说道。   她的话刚落音,寇彤就在她的惊诧之下硬着头皮从里面走了出来。   破庙门口的左右两边站着三个人,左边两个应该就是阿紫与她的檀郎了吧!右边的那一个不用说一定就是关毅了!   “那个……那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寇彤连连解释道。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妥当,连忙改口道:“我并不是有意偷听的,你们放心,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寇彤的话说完,却根本没有理会她!   淡淡的月光中,寇彤可以感觉到那三个人都冷冷地注视着她!   都怪这个关毅,若不是他,自己根本不用这么尴尬的!现在这个场面,大家都难受。   算了,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她索性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善解人意。   “关公子,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要说一句,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阿紫姑娘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强求了。”   强扭的瓜不甜!若是自己上辈子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那么惨了!   寇彤惨然地说道:“强求来的也不会长久,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就算你留得了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你还是放了他们,成全这一对苦命的有情人吧!”   寇彤的话刚说完,那个叫关毅的男子,身子明显一僵,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寇彤见了,就再接再厉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虽然妻子与人私奔是……令人十分难堪之事,但是你大可以跟别人说阿紫姑娘是得了不治之症,到时候,你可以另外再娶一房妻子就可以了!我看你年轻又相貌堂堂,一定会有真正爱慕你的人愿意与你结为连理,举案齐眉的……”   “你胡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寇彤一跳!   36暗夜惊魂   “你住口!”那个叫关毅的男子打断了寇彤的话,他语气之中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气愤!   他上前一步,对着寇彤说道:“这是我阿姊!是我姐姐!”   阿紫……阿姊……姐姐!   寇彤尴尬的要死,直想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她说了半天,原来这个阿紫姑娘是关毅的姐姐的,并非他的妻子!   刚才自己,岂不是像傻子一样自言自语,还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真是……太丢脸了!   寇彤想着,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娇呵在一边响起:“关毅,你跟她啰嗦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嗖”的一声,寇彤转过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阿紫姑娘”!   她居然要关毅杀了自己!   见关毅没有动静,那女子又说道:“她知道了我们关家的秘密,一旦泄漏出去,可是欺君大罪!你还不快动手!”   寇彤的心几乎要停止了跳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居然要杀了自己!   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   她连忙转过头来,惊恐而又哀求地看着那个叫关毅的男子。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目光凛冽又无情!她的心一下子就跳到嗓子眼。   他们有三个人,而自己就只有一个人。这里离镇子远,自己呼救肯定没有人能听见的。   若是自己此刻逃跑,恐怕自己还没有跑回镇子上就被追上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解决了自己!   寇彤眼中满是惊恐,她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杀死的景象!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急!   师父说过遇事不慌,一定有办法的!   寇彤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她在想着应对之策。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关毅的声音里面满是嘲讽:“你刚才苦口婆心为别人求情的时候,恐怕就没有想到会被人反咬一口吧!可见这世上,好心不一定有好报的!”   “那个……”寇彤轻轻地往后退。   关毅走到寇彤面前,突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柄短刀。   金属的光泽映着月亮的清辉,散发着冰冷之气。   刚才掉到地上的,恐怕就是这柄短刀吧。   他……他是要用这个杀死自己!   寇彤吞了吞口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之味!   寇彤不由脸色大变!   她是遇到杀人狂魔了吗?否则这刀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   我命休矣!   寇彤在心中哀嚎着……   完了,完了,他看过来了!   “铮!”的一声,关毅将短刀插入刀鞘之中。   寇彤兀自发愣,他是要放过我了吗?   却听见关毅说道:“既然你还知道维护家族的名声,那就放过你。我们会对外说你是重病不治而亡。但是,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关雪!你不许踏入南直隶与京城半步!”   原来,“阿紫姑娘”名字是叫做关雪。   “是!”那女子倔强地说道:“关雪已经重病而亡,这世上再无此人!我也再不会踏入南直隶与京城!”   女子的声音虽然倔强,寇彤却听到了一丝酸楚与哽咽。   “都怪祖母太过宠爱你,所以才养成了你无法无天的性格!关家养你多年,你却为了一个戏子,不愿意进宫选秀,私奔至此。过去的十八年,你享受了关家的宠爱,却不曾为关家做过一丁点的付出!如今还要惹祖母生气伤心,你不配做关家人!”   关毅的声音像一柄刀子,冰冷而无情。   “关毅,你好生无礼,好生刻薄!”关雪对关毅怒目而视。   关毅却嗤笑到:“从前你是我阿姊,我自然敬你、爱你,从今天开始,于我而言,于关家而言,你不过是个陌生人,是个跟戏子夜奔之人,你还想要我怎么尊重你呢!”   关毅的话一出,关雪身体一僵,接着她眼角溢出一些晶莹的泪水。   “□无情,戏子无义!从古至今,此话不爽!”关毅对关雪说道:“枉你是名门之秀,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也如此眼瞎!你走吧,从今之后,希望你好之为之!”   “是!哎呀,多谢你,多谢关公子!”那檀郎说着感谢不尽的话。   关雪却一把拉过他,声音低低说道:“檀郎,咱们走!”她声音虽然低,可是寇彤却能听到她是欢喜不尽的。   是啊!能跟喜欢的人相依相守,是应该欢喜不尽的吧!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值得她抛弃家人,月夜私奔吗?   寇彤不得而知!   “看什么看!”关毅突然说道:“人已经走远了!”   哎呀!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那什么,既然他们走了,那我也走了!”寇彤浑水摸鱼说道:“后会有期!”   “慢着!”关毅一伸胳膊,拦住了寇彤的去路:“你是谁,这么晚了,一个人躲在这破庙里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个……是这样的,关公子!”寇彤见关毅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说起话来,胆子就大了许多:“我是这个镇子上的人,我姓寇,是一名大夫!今天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味药材的!”   “你是大夫?”关毅看了看寇彤,显然非常不相信。   “是的!”寇彤点点头:“这阵子上,我是唯一的大夫!你随便找个人家都可以打听到我!只要说找小寇大夫就行了!”   “就算你是大夫好了,你刚才说你在找药材?”关毅觉得寇彤的话很好笑:“破庙里面有什么药材?”   “是这样的,我在家看医书,看到一个古方,里面有一味药就是寺庙里面的泥土!所以,一时兴起,也忘了时间,就跑来了!没想到……”寇彤突然止住了话头,刚才的事情,还是少提起为妙。   “嗯!”关毅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他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真的?”寇彤喜出望外,她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好像十分不信任对方一般。   忙改口道:“那多谢关公子,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她心中想得却是后悔无期。   “嗯!”关毅点点头。   寇彤连忙往外走,经过关毅身边的时候,她又闻到了血腥味。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寇彤这样想着,刀已入鞘,味道就不是刀上的。那就关毅身上的,莫非他受了伤?   她不由回头望去,只见关毅坐到了地上。   她连忙跑回去:“关公子,你怎么啦?”   “我没事,不过是在外面跑了一夜加上一个白天,有些累罢了!”关毅冲寇彤摆摆手,一副没事的样子。   跑了一夜加一天,身体极度疲乏也是有的。若是这个时候又受了伤,极容易感染的。   作为大夫,寇彤不允许自己这样漠视一个身体受伤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手下留情放了自己一马。   她蹬蹬几步跑回来,蹲下来问道:“伤口在哪里?”   “不过是一点小伤!这点伤……”关毅本来想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寇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咽了下去。   关毅苦笑着指了指腿。   映着月光,寇彤看到关毅腿上隐隐有血色。   “你跑了一天,现在正是最疲倦的时候,如果硬撑着的话,伤口可能会发炎的。作为大夫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正值暮春,外面瘴气比较多,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寇彤的语气认真而又郑重,像一个真正的大夫。   关毅听了不由一愣!   眼前的这个姑娘大概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挑,面容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是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他曾经在战场上两天两夜没合眼,顶着风雪,没有干粮,只有冰的让人打颤的冷水可以下肚。那个时候还要手握钢刀,奋力杀敌!   他听过别人夸他英俊、赞他勇猛,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个姑娘一样,把他说得如此脆弱,一个小小的刀伤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一般。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关毅坐在地上,脑海中掠过这些想法,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而寇彤已经站了起来:“你需要休息!你有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没有听到对方回答。   他怎么可能会有地方可以去,他跑了一天才追到范水镇,想必是从百里外来的。这个时候,自己总不能将他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吧。贸然带他回家,更是不可能了!   这样看来,只能让他住客栈了!   “你现在能站起来吗?”寇彤看着坐在地上的关毅说道。   关毅听了这话,抬起头来,仰着脖子看着她。   寇彤忙蹲下来,有些抱歉地说道:“这么晚了,我不能带你回家!”   啊!关毅心中一惊,她原来还想带我回家!   这大晚上,遇到了自己,见自己受伤了,她就善心大发,可怜自己,所以就想带自己回家,就像带一个流浪的阿猫阿狗一样!   原来他也有被人可怜同情的一天啊!若不是他今天真的遇到了,恐怕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相信的吧!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寇彤看关毅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无处可去,她声音轻盈地说道:“我带你去镇子上的客栈去吧!你在那里歇一晚上,至于别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   姊妹们,明天出差去外地,要晚上11点才能回来。更新会很晚,大家不要等了,后天早上起来看吧!么么~   37心跳如雷   “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寇彤问道。   “不用、不用!”,关毅忙说道:“我自己可以起来!”   他只是受了小伤,并不是没有腿了,怎么能让女子扶他起来!   他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坐得太久,他的脚都麻了,饶是他已经极力控制,可还是一个趔趄,左右晃了两下。   寇彤看着,就过来托着他的胳膊说道:“天太黑了,这一带你又不熟悉,还是我扶着你走吧!”   有好闻的草药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还有手上的温热也隔着衣服传递了过来。   这个女子,可真是胆大!   那些爱慕他的世家女子,不过是偷偷地看他而已,他无意间对她们一笑,她们就会面红耳赤!而她居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扶着自己!   关毅僵住了,任由寇彤扶着他朝前走!   在寇彤眼中,关毅不过是个患者,一个伤员,其他的,她一点也没有去想。   “怎么办?世子被人带走了?”一个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几米之外的草丛中,伏着几个劲装而待的武士,他们看着关毅被一个女子架着往镇子上走去,有些蠢蠢欲动。   “世子该不会遇到劲敌了吧?我们要不要冲上去?”   “世子交代过,没有他的示意,谁都不能现身!”   “可是,如果世子遇到危险,咱们……”   一个类似于头目的站了起来,他望着关毅越走越远,想了想说道:“咱们悄悄跟上去,若是世子有危险,咱们就立马出手!”   “是!”   几个身姿矫健的人迅速追了上去。   渐渐靠近了镇子,寇彤因为扶他时候太过用力而加重了呼吸!   关毅忙收敛心神,将重心渐渐移回到自己身上!   刚才站起来的时候,自己因为腿麻脚步趔趄,她一定以为自己受伤严重,她一定认为自己是爱好面子,所以才逞强要自己走的!   奇怪的是,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靠了上去,由着她扶着自己?   关毅呀关毅!你也太卑鄙了吧!   可是靠着她,真是让人放松!他不知不觉就靠了上去……   “不好!”有人压低了嗓音:“世子的脚步有些虚浮!”   “莫非那人动手了?”   那头目一挥手,几个人慢慢向寇彤与关毅靠拢!   有人!   关毅立马从微醺中警醒了过来,一回头,看到后面几个人正屏气凝神地跟在自己身后,那模样就好像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要上来解救自己!   他怎么把这些人忘了!   他们这兢兢战战地做什么?难道自己就这么无用,这么轻易就被劫持了吗?   他什么时候需要他们解救了!   自己不是说过了吗?没有他的示意,谁也不许上前来!这伙人真是太小瞧他了!   关毅非常生气,一个刀眼外加一个手势,阻止那几个人继续的脚步。   “怎么了?”寇彤察觉的他的异样,说道:“若是疼得厉害,你就说出来,我们可以歇歇的!”   “不要紧!我可以撑到客栈的!”关毅忙说道。   寇彤却正色道:“你不用硬撑,在大夫面前应该如实说自己病情,不能硬撑!”   又说错话了!   关毅懊恼地想到,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在她面前总是栽跟头!   这样想的除了关毅自己,还有那几个被他晾在身后的武士。他们面面相觑:世子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紧张,又好像很生气!   “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   堪堪走进客栈,里面有热情的小二迎了出来。   “哎呀!是小寇大夫,这位公子怎么了?”小二认得寇彤,连忙上前来帮寇彤扶着关毅。   关毅却一闪,避开了小二的手。   “你先坐一会!”寇彤让关毅坐在大堂的条凳上说道:“这是从外地来的,本来想找我师父寻药的,谁知道不小心被到割破了腿!先走不了了,只能在这里歇一晚上。你给开个房间吧!”   “好嘞!”小儿热情地回答道。   他转到柜台另外一边,边登记边说道:“这些个大家公子,都是一个样子,为了显摆,总是拿些什么刀呀,剑呀的挂在身上!我跟掌柜的去南京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公子挂剑,结果却割了自己的腿,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小二看了一眼关毅,然后凑近寇彤说道:“你看他细皮嫩肉的模样,哪里像是能拿到提剑的人!”   他声音虽小,关毅却六识较旁人灵敏,听得个一清二楚。可是他又不能与那小二争论,就只好,气哼哼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听了小二的话,寇彤也转过头来看关毅,才发现他真是像小二说得那样,细皮嫩肉、唇红齿白,还真是大家公子娇养的模样!   真奇怪!这样的人,自己刚才居然那么害怕!寇彤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小题大做,被人一吓就没了主意了!真是好笑!   关毅见寇彤不理会他,忙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唉!寇彤摇了摇头,果然是大家公子,养尊处优惯了,一定是觉得茶水难以下咽吧!   寇彤想着,就走到关毅身边。   见她过来了,关毅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一点。   “你身上有没有银子?”寇彤问道。   “没有!”关毅没好气地回答道。   “你不要生气,我知道你嫌弃这个地方,但是我们整个范水镇,也只有这一家客栈!这里虽然不好,但是总好过你睡在外面吧!你且忍忍,明天早上,我帮你这个马车,送你回去。”寇彤非常好脾气地安抚他。   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客栈简陋而生气!当初风餐露宿都没有叫一声苦,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那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关毅也不知道!这气来的好像太奇怪了些!   “既然你没有钱,看来这银子只有我出了!”寇彤有些肉疼!   她救了人不说,还要出钱让他住客栈,明天还要雇马车送他回家。也不知道他家在那里!若是很远,估计自己又要掏不少钱了!   “小二哥,这位关公子住一个晚上,呆会你做点饭菜送过去,钱一起算!”寇彤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哎呀!小寇大夫,怎么是你付钱?哪能让你破费?这钱就算了……”小二边说边冲着寇彤挤眉弄眼。   寇彤自然知道他大呼小叫的意思,他想让关毅付钱!   寇彤不由苦笑!关毅根本没有钱,若是他有钱,自己也不用这么肉疼了!   “小二哥,我要是不付钱,明天掌柜的来了,你就不要交代了!”寇彤将银子放到柜面上说道:“俗话说,人情送匹马,买卖不让针!你快些算账吧!算好了,这关公子要早些休息!”   小二叹了口气,瞪了关毅一眼,给寇彤拿了一把钥匙,从银子上绞了一点点下来,将银子又还给寇彤。   关毅没有主意到两个人的互动!   在寇彤从怀里掏出银子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被银子吸引了!这个叫小寇大夫的姑娘,出手真是阔绰,一锭银子啊!可是看她的穿着打扮,还有刚才出钱时心疼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钱人啊……他的目光变得深沉!   寇彤却惊讶道:“怎么就收这么少?”   “小寇大夫,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少收!”他笑着说道:“二楼左拐第三间房,就是!饭菜我呆会送上去!”   “马上端一盆滚烫的热水来,再拿一些常用的伤口药膏来,干净的布也要一点,我要给关公子包扎伤口!”寇彤拿了钥匙,扶着关毅上了楼。   寇彤让关毅坐到床上,小二就端了滚热的开水上来,又放下两瓶药膏,这才出了门,蹬蹬蹬下楼去了。   看了关毅的伤口,寇彤松了一口气!还好,伤口不是很深!   寇彤就开始给关毅处理起伤口来!   为了清理伤口方便,寇彤将灯座移到旁边。   灯光下,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就是十五的月亮,皎洁而动人。她的脸庞饱满而富有光泽,鼻尖上沁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就像是清晨的露珠,鲜活可爱!   这是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姑娘!   关毅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这个姑娘与他往常见到的都不一样!不是祖母、母亲、阿姊那样的亲人,也不是家中那些只知道冲着自己唯唯诺诺点头称是的丫鬟,他是那些人之外的,真正的姑娘!   他与那些见到自己就脸红的姑娘就更加不同了!那些人都是一个样子!有着世家女子的矜持的羞涩。   而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样的生机勃勃!就好像五月地石榴花一般成熟美丽,明艳照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由脱口而出。   寇彤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我姓寇,你可以叫我小寇大夫!”   她抬起头,说着话,手却不停!说完了话,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为他包扎伤口。   叫她小寇大夫!与那些人无异!这是不愿意告诉自己她的名讳了!   关毅心中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   可是他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为什么是小寇大夫!大寇大夫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姊妹们,我终于回到家了,好困呐,看着屏幕上眼皮跟下眼皮直打架!好在,我前几日攒了存稿,这会儿贴上就行了。呼,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了!   38不告而别   关毅问道:“大寇大夫是你父亲吗?”   寇彤的手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若不喜欢,可以叫我寇大夫!因为我出来行医的时候,才十二岁,镇子上的人觉得我年纪小,不算是正经大夫,所以就叫我小寇大夫!”   寇彤顿了顿,看了关毅一眼,道:“至于我父亲……他的确是大夫,不过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哦!”关毅一时间讶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寇彤用热水给关毅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膏,又用干净的布帮关毅包好伤口。   等关毅反应过来的时候,寇彤已经将灯盏放回原地,用热水洗了手,准备离开了。   “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呆会小二会送吃的上来,吃了饭之后你就早点休息吧!今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寇彤说着,就拉开门,走到门外,替他关好了门。   “唉……”关毅,突然间觉得怅然若失,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还没有跟她道谢呢!   不过,明天早上她还会过来的,到那时再向她道谢好了。   寇彤刚走,就有人在关毅门口拍了门!   关毅以为是寇彤是回来了!   可是却听到了两短两长有节奏的声音!   “进来!”关毅没好气地说道。   “世子!您没事吧!”那个头目关切地问道,他看到关毅腿上包扎的伤口,立马跪了下去:“小人无能,让世子贵体受损!”   几个人呼啦啦都跪了下去!   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人,关毅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是够无能的!”   见那几个人把头低得更深,关毅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没意思极了:“你们起来吧!”   “是!”几个人站起来,关切地问道:“世子,你的腿无事吧!”   “没事,不过是小伤!不是说没有我的话不许现身吗?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担心……”   “好了,我现在没事了!”关毅打断他们:“你们回南京去吧!”   “世子!”那头目上前一步,进言道:“您现在受伤了!”   “那你们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会!”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世子,我们已经知道了!您不用掩饰了!”   “你们知道什么了?”关毅愕然!   “那女子是大夫,定然是用药极其厉害,公子定然是中了毒,所以才会被她挟持……”   “滚!”关毅脸色发青地呵斥一声!   “是、是、是!”几人急忙往后退。   他心中却不约而同的想着,世子肯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这样恼羞成怒!如果不是中毒,他怎么会任由那女子带他走。   “慢着!”关毅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中的是我阿姊放的毒,我当时口不能言,所以就没有开头叫你们。那女子见我倒在地上,好心扶我到客栈来,又帮我包扎了伤口。她救了我的命,你们不可造次!”   “是!大小姐为了阻止咱们追捕居然连药都用了上了!幸好世子提醒咱们,否则我们就要错杀无辜了!”   关毅无力地扶额道:“你们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是!”   几个人退了出去。   心中却在叹息:世子这次真的太伤心了!被自己的姐姐下了毒,难怪世子会这么生气了!z真没有想到大小姐居然连用毒的方法都用上了,这事情,一定要告诉侯爷。   心中的旖旎想法,被这几个人破坏殆尽,关毅靠着枕头,慢慢思量起寇彤刚才付账的那件事情……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在破庙里面?说是找土,恐怕不太可能!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又善良又怕死,应该不会是做什么坏事,那她到那里是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关毅就有些坐不住。   “来人!”   不消片刻功夫,立马有人闪了出来。   “去查查那间庙,还有救我的那个寇大夫!”关毅想了想说道:“算了,还是等过了明天再说吧!”   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通过自己来了解她。   那人不知道一向坚毅的世子怎么了,抬头看了看关毅,然后低头称是,退了出去。   “梆、梆、梆”   小二站在门口说:“客官,饭菜来了!”   小二推门而入,将饭菜放到桌子上!   一碗素面,一碟小菜!   小二怎么知道自己是北方人,爱吃面食?   关毅眼睛一亮:一定是小寇大夫告诉小二的!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客官请慢用!”小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看关毅一眼,然后就退了下去。   小二有些嘲讽的眼光让关毅一下子明白了!   这里是南方!南方人普遍爱吃米饭!小二以为自己是南方人,所以故意给自己弄了面条。就是因为这钱是小寇大夫出的!   原来,这小二是为她抱不平呢!   关毅失笑着摇头:她还真是好人缘!   小二关上门,脚步轻盈地下了楼!   他故意将面条放到离关毅有些远的桌子上,想必他此刻正忍着疼,下床吃面吧!   叫你自己不付钱,活该你吃面条!还想吃菜?哼!我可是听了小寇大夫的话,给你菜了,虽然是小菜,但小菜也是菜啊!   小二哥有些洋洋自得。   寇彤回到家中,苏氏立马问道:“不是说是小病吗?怎么去了那么久?担心死我了!”   “好了,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寇彤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更何况,整个范水镇谁会故意为难我?您就放心好了。”   “就算如此,那也不该去这么久。”苏氏埋怨道。   “知道了,母亲!我以后一定早去早回。”   “今天我本来早就……看好了病,只是突然遇到一个腿脚受伤的外地人,就连带着一起救治了!这也是突发情况,以后不会了。不过,今天收获很丰富,那人给了我一锭银子呢!”   寇彤将银子从怀中掏出了交给苏氏道:“所以,晚一点也是值得的。”   “怎么这么多钱?”苏氏惊讶道。   寇彤解释道:“这人是外地来的,一看就是有钱人,所以出手大方!现在住在客栈里面,明天我还要去帮他换药呢!”   苏氏感叹道:“的确是大方!以前在京城,你父亲给穷人治病,是没有诊费拿回来的!一旦去给那些富贵人家的患者看病,回来交给我的诊费都是金叶子!那个时候,我都不嫌多。如今你只拿回来一锭银子,我就觉得此人大方了!”   寇彤抽抽嘴角!   的确是大方,不过不是人家大方,是自己大方!救了人不说,不收诊费,还要出钱让他住客栈,明天还要雇车送他回家呢!   第二天早上,寇彤用过早饭,就去了客栈。   小二哥看见寇彤,迎了上去:“小寇大夫,你来了!”   “嗯,昨天那个关公子起床了没有?”寇彤问道。   “你说那个客官啊!”小二不齿地说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可是他身上没有钱,腿上有伤,到哪里去了呢?”寇彤问道。   “昨天夜里,来了一批人,说是他家里的下人,就带着他走了!”小二提起关毅十分鄙夷:“那为客官家里来得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我大半夜给他们开门,不打赏我就算了,居然连您帮他垫付的钱都不知道还!现在真是世风日下,枉他长得人模狗样,白费了那个好皮囊,还不如我们乡下人呢!”   “多谢小二哥,这些铜钱小二哥拿着买酒喝!”寇彤递过去一串铜钱。   “不、不、不”小二哥连连后退:“我哪能收您的钱呐?上次您帮我我娘看病,就收了几个铜板,我要是跟您收钱,估计我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了!”   寇彤看他说得虽然夸张却语气真诚,便将钱收起来道:“好的,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小二哥!”   “哎!”小二清清脆脆的答道:“以后我娘病了,我还找你。”   “呸呸呸!”小二哥哭丧着脸:“娘啊娘,我可不是咒你生病啊!”   寇彤笑了笑,就往镇子上木匠家里去了。她要请木匠帮她打一个药箱。   木匠姓陆,打得一手好活计!   就是性子耿直,说话很冲,因此得罪了许多人。   他有一个年龄六七岁的儿子,因为陆木匠希望儿子长大之后能成为土木工匠的祖师--鲁班那样杰出的能工巧匠,所以他给儿子取名陆班。   寇彤去的时候,陆班正坐在门口的木马上荡来荡去,十分悠哉!   “小班,你爹爹呢?”寇彤问道。   “爹-爹!”小班的清脆的童声拖得很长!   “怎么了?乖儿子!”   这一声犹如圣旨,陆木匠立马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谁都知道,陆木匠爱子如命!   “有人找你!”小班指着寇彤说道。   陆木匠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寇彤:“原来是小寇大夫啊!”   “是我!陆师傅,今天来想请你帮个忙,打个活计!”寇彤说道。   “小寇大夫,你想要打什么东西?”陆木匠说着,眼睛一亮:“是不是要打嫁妆?我这里各式各样的嫁妆都有,保证让你满意……”   39突来风波   “不是的,陆师傅,我是不打嫁妆!”   没想到陆木匠三句话不离本行,弄得寇彤十分窘迫。   她连连摆手:“我想打一个出诊用的医药箱!”   寇彤说着用手比划着医药箱的大小。   “噢!原来只是医药箱啊!”陆木匠难掩失望:“我还以为又可以打大家伙了呢!”   他口中的大家伙,是指那些床啊、柜子之类的!一旦打那些东西,酬金都是比较丰富的。   寇彤知道他性格耿直,也不见怪,就说道:“不知道一个医药箱要多长时间能打好?”   陆木匠低头想了想:“这个要半个月,要是小寇大夫你要的话,我赶赶工,十天应该能弄好!”   “那好,麻烦陆师傅帮我做一个!我十天以后来拿!”,寇彤问道:“一个医药箱要多少钱?”   “不多,一吊钱!”陆师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寇彤,仔细打量寇彤的反映。   一吊钱!这还不算多?   她们现在租刘地主家的房子,每个月才要半吊钱!   “好!那就一吊钱!”寇彤拿出半吊钱,递给陆木匠:“这是订金,剩下的,等做好之后,我再付给你!”   “哎呀!谢谢你了,小寇大夫!”   陆木匠没有想到寇彤这么好说话!别人来请他做东西的时候,总是会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小寇大夫这么好说话。自己一定要用上好的木材给小寇大夫做个医药箱。   “不用客气!”寇彤笑着说道:“该道谢的人,是我!”   “爹爹!我要!”小班伸着手,够着陆木匠手中的铜板。   陆木匠笑呵呵地拿了一个铜板递给儿子,十分溺爱地说道:“拿去玩吧!”   他着宠爱的样子,让寇彤看了,不由眼眶微湿。她已经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小班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若是父亲还在,一定也会这样宠着自己,任自己予取予求的吧。   小班接过铜板,迅速地填到嘴里。   寇彤大惊失色!   “小班,铜板不能吃!快吐出来!”   小班却伸了舌头给寇彤看:“我知道不能吃!铜板不是糖果。但是铜板可以买糖果,我舔一舔铜板,就像舔着糖果一样了!”   “让小寇大夫吓着了!”陆木匠笑呵呵道:“这孩子就这样,之前也吓了我一跳!不过时间久了,就不怕了。这孩子精着呢!”   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那就好!是我大惊小怪了!”寇彤说道:“不过,这铜板还是不要放到嘴巴里面为好。就算小班不吞咽,但是铜板毕竟你也摸,我也拿,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有的放在床底下,有的放到灶坑里,肯定不干净。若是吃坏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哎呀!”这回轮到陆木匠大惊失色了:“乖儿子,快吐出来!”   说着就去抠小班的嘴。   “我先回去了!过十天再来拿医药箱吧!”寇彤说道。   “等我做好了,我给你送过去!”陆木匠搓着手说道:“小寇大夫,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用最好的木材给你做!”   寇彤不以为意:“好,多谢陆师傅了!”   最好的木材!陆木匠手中能有什么好木材?寇彤以为他在说客气话,根本没有放到心上。   从陆木匠家出来,寇彤又去了铁匠铺,看看周金山的情况。   周金山病情恢复的很好,现在已近能下床,可以吃东西了!   寇彤帮他把了脉,给他换了一副方子,又交代了一些主意事项。   寇彤从铁匠铺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了(九点至十一点)!   往常像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跟着师父出诊或者是跟子默一起背药理,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顺着镇子里面不算宽阔的路,像往常一样往小缓坡走去。   阳光明媚,春/色正好。往年这是时候,小缓坡上定然是绿油油的,全是生机盎然的破土而出的草药苗。   可是今天,只有零星的几根梳理在苗圃里,没有了往日的欣欣向荣。   寇彤不由又想起了老者:不知道师父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天气这么好,春意融融,又有子默在身边,想必师父一定会平安无恙的吧!   寇彤用老者留下的草药,做了一些常用的药,然后讲小茅屋的柴门关上,最后看了一眼茅屋,恋恋不舍地往山下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里,周金山的病已经痊愈了!   周家父子很高兴,大张旗鼓地来到寇家道谢。这下子,整个范水镇都知道寇彤医术了得,跟着老神医学习两年,尽得老神医真传。   来找寇彤看病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寇彤一下子变得非常忙碌,白天忙着看病,晚上忙着将白天看得病况记录下来,登记在册,做成医案,以备以后查询。   前两天因为师父突然离开带给她的不适与失落渐渐消除了。   随着寇彤渐渐忙碌,柯大夫家却门可罗雀,几天都等不到一个人。虽然他再三保证不会乱收医药费,但是依然没有人愿意让他诊治。以前大家选择他,是无可奈何,现在有了寇彤,医术又好,诊费又低,大家更不可能去找他治病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陆木匠突然急急慌慌跑到寇彤家中。   “小寇大夫,不好了,我家小班,好像突然得了风寒病,不仅咳嗽,现在还发烧得厉害,你快跟我去看看!”   陆木匠很疼爱儿子小班,因此十分着急。   时已入春,有些人早早脱去厚重的棉袄,换上单薄的春衫,这两天寇彤治疗了好几个得伤寒病的人。   听着陆木匠说的话,他儿子小班的确有些像风寒。   寇彤立马收拾了一下,跟苏氏说了一声,就立马赶往陆木匠家中。   小班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鲁木匠媳妇正焦急地守在小班身边。   寇彤仔细看了一下小班,发现他发热咳嗽,鼻塞流涕,泪水汪汪,目赤畏光,精神困倦,的确是风寒的症状。   寇彤又给他把了脉,发现小班是浮脉;再一看他的手,微微透这些紫色。   这应该不是风寒,看样子小班可能是要出麻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寇彤又让陆木匠端了灯来,用筷子押了小班的舌头,发现他舌苔薄白,口舌出隐隐可见麻疹斑。   应该是麻疹无疑了!   “小寇大夫,小班这孩子的病不要紧吧?”   陆木匠面含期盼地盯着寇彤,十分的紧张。那模样好像只要寇彤说小班问题严重,他就要上来跟寇彤拼命似的。   父母疼爱子女,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妇人一般表现的比较明显,而丈夫多不显露于外!像陆木匠这样外露的,倒是少数。   寇彤点了点头,对着陆木匠说道:“无甚大碍,小班这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是伤寒,是要出麻疹!”   “那不要紧吧!”陆木匠还是很紧张。   “虽然看着凶险,但是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有大问题!”寇彤安慰道:“陆师傅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疹子还没有发出来,只需要开一些解肌透疹的药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寇彤说的轻松,陆木匠稍稍放下心来。   寇彤略想了想,就开了宣毒发表汤写在纸上,对陆木匠说道:“按照这个方子去药店抓三副药,一日一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日给小班服用三次,坚持三天,病症就会消除了。如果中间小班有什么状况,一定不能耽误,立刻通知我。”   “好、好、好,我一定按时按量给小班煎服。”陆木匠说道:“一有情况,我立马去找你!”   陆木匠拿了一串钱给寇彤,亲自送寇彤出了门。   这一天,寇彤又救治了几个病人,回到家,像前几天一样,将今天救治了哪些人,分别是什么症状,她给了什么药,悉数记在医案上。   看着医案渐渐厚了起来,荷包里面的铜板也由少变多,寇彤心中满满都是自豪的感觉。她现在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夫了!按照目前这个情况,依靠行医,她就能养活母女与她自己。虽然原来手中握着一笔横财,寇彤无须为生计发愁,但是不劳而获突发的横财,与靠自己的双手智慧挣回来的钱,是两码事!   这种感觉让寇彤觉得人生变得有意义起来!她要继续行医,为更多的人看病,收取合理的医药费,为自己挣下家业。之前的银子,再加上以后陆陆续续的挣的钱,她现在已经非常富有了。   有了银子,寇彤就觉得自己有了依仗,就算她回到南京,也不用看本家的脸色过日子了!   她心情大好,出诊的时候也越来越自信,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苏氏了看,不由想起夫君活着的时候,也是这般自信,也是因为给人解决了病痛而高兴。   可是高兴的日子刚过了两天,寇彤就遇见了大麻烦!   给陆木匠的儿子看过病之后,接连两天,陆木匠都没有到寇彤家中来,寇彤给小班的开的药,刚好是三天的。   就在寇彤以为小班的病已经无碍的时候,陆木匠却两眼发红,抬着他的儿子小班,并一班气势汹汹地陆家人,叫喊着:“庸医杀人”,来找寇彤,要寇彤偿命!   镇上的人不明所以,看着横眉怒目的陆家人这样说,还以为寇彤真的治死了人,纷纷堵在寇家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泪眼汪汪求收藏啊、求收藏啊、收藏啊、藏啊、啊!   40从容以对   门被拍的震天响!苏氏打开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   看着陆木匠爆筋龇牙,怒气冲冲地堵在门前厉声质问,数落寇彤的不是,而他的身后站着几个拿着扁担、锄头的陆家人,那模样凶声恶煞一般,好像随时要上来吞了苏氏似的。   苏氏吓得呆住了!   她知道怎么与贵妇人周旋,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这些蛮横的人。她一直以为范水镇的人虽然粗鄙却质朴无华,老实巴交,而眼前的这些人实在让她不知所措。   旺根媳妇挡在她面前,大声呵斥那些人,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刘家,在刘家的地盘上也敢撒野?”   陆家人见了,往后退了几步,而陆木匠却梗着脖子说道:“这事跟刘家没有关系,这庸医治死了我家儿子,就要偿命!”   “对!”他身后的陆家人,义愤填膺地说道:“庸医杀人,杀了人就要偿命!”   “小寇大夫怎么会是庸医呢?”旺根媳妇将苏氏挡在身后:“小寇大夫的医术,镇子上的人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你不要在这里污蔑她!”   “污蔑她对我有什么好处?”陆木匠红了眼睛,哽咽道:“我儿子的确是她亲手治疗的,如今却半死不活,这孩子怕是不成了。”   旺根媳妇看了看地上抽搐不止,全身发紫的陆班,也是吓了一跳:“那……那你也不能这样堵在这里!”   “陆师傅,你是不是弄错了?小寇大夫医术这么高明,怎么会是庸医呢!”   “对呀!”   “小寇大夫人又能干,医术又好!”   陆家人身后围着的是镇子上的人,那些人里面有一些得到过寇彤的救治,此刻都帮着寇彤说话。   “她小小年纪,不过是帮人家看了几天病,能有什么能耐?”人群中,那声音既尖酸又刻薄:“现在治死了人,就是要偿命!不光是她,就是那个老骗子也是在这里待不下去所以才走的!”   那个声音满满全是对寇彤的鄙视,不仅如此,连她师父都不放过!   寇彤得知了这件事,立马从病人家中朝家赶。   她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这样的话!   这个声音寇彤一听就知道,会这样污蔑自己跟师父,除了柯大夫,这个镇子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件事情,恐怕是陆木匠收了柯大夫的好处,故意来讹诈自己,要毁掉自己名声的吧!   寇彤心中鄙视不已,柯大夫真是还不死心呀!   好在这个镇子上的人,也有一些人是站在寇彤这边的:“柯大夫,你不要胡说,小寇大夫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人,你说了不算!”柯大夫指着躺在地上的陆班说道:“这地上躺的,就是证据,她的确医死了人!医死了人就要偿命!”   “对!她治死了我儿子,就要偿命!”陆木匠又说了一遍。   “陆木匠,你带着这么多人堵在我们家门口,是要打家劫舍吗?”寇彤的脸,冷得能刮下来一层霜。   “你是要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越过人群,寇彤来到门前,站到陆木匠面前,与他大声对峙!   立马有人附和道:“就是,就算是治死了人,你好好说就是了,这样大张旗鼓的,太不像话了!不过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罢了!”   “不是我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是你这个庸医欺负我不会医术,医死了我家儿子,你既然医死了我家儿子,就要偿命!”   看到寇彤,陆木匠神情十分激动!   他眼中又掩饰不住的哀戚,陆木匠爱子如命,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儿子性命来做这样的事情吧?寇彤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自己开得药也没有问题呀。   寇彤看了一眼全身发紫,尚有呼吸的陆班,几乎就要蹲下来查看病况,帮他治疗!   可是,寇彤知道,她现在出手,陆木匠恐怕也不会放心让她治疗的。而且这件事情,一定要说明白,否则,以后但凡病人有一点问题,都要喊打喊杀来找她偿命!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气势上一定不能输,否则他们就会认为我心虚,就会得寸进尺!   寇彤冷笑一声:“既然陆木匠你认定我治死了你儿子,那你就抬着你儿子的尸首去县衙吧,让官差来抓我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你……”陆木匠握紧了拳头,几乎要上来打寇彤。   “小班呐,你可真是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罪!”柯大夫假惺惺地说道:“可怜陆师傅你只有这一个独子,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柯大夫的煽风点火,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陆木匠的娘子哀戚的哭嚎声。   “陆木匠!”寇彤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治死了你儿子,可是你儿子现在根本没有死,可见你刚才都是胡说八道,故意污蔑我!”   “至于你!”寇彤指着柯大夫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小班不行了,你怎么知道小班一定就不行了呢!你怎么就知道小班救不回来呢?”   “这还用说吗?”柯大夫翻了翻白眼:“这孩子身上的疹子全部都变成了紫色的,体烫如火,抽搐不停,已然昏迷,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救得回来!”   “嗬!”寇彤冷笑道:“你是庸医,自然治不了这样的病!你治不了,并不代表别人治不了!”   “你说你能治?别说大话吹牛了!”柯大夫气愤道:“就算你牙尖嘴利,这一次……”   陆木匠的媳妇听了寇彤的话,却毫不迟疑地匍匐到寇彤身边:“小寇大夫,寇神医,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小班,求求你!”   她并非信任寇彤,只是有一丁点希望都不想放过。就像濒临绝望的人,看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抓住一样。   陆木匠媳妇的反映感染了陆木匠,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是“噗通”一声跪下:“小寇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堂堂七尺汉子,竟然也声泪俱下。   “要我救也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寇彤蹲下来,看着抽搐不已的陆班:“这孩子明明就是得了麻疹,说明我之前诊断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开出的药,我也肯定是对症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陆木匠低头不语!   寇彤看了便冷笑道:“现在他身上滚烫,发着高烧,再过半个时辰,就算人能救回来,脑子也烧坏了,就算救回来,不过是个傻子罢了!既然如此,你们就慢慢想吧!”   “我说,我说!”陆木匠神色激动:“我按照小寇大夫说的,给小班煎了药,可是这孩子吃一次吐一次,实在难受!喂了很多次,终于喂进去一点!当天晚上小班的烧就退了!到了第二天,小班无论如何也不肯喝药,一直哭闹不休,我们看他喝药实在是受罪,而且他的烧也退了,所以,就想着应该不要紧了……”   “所以,你们就没有听我的叮嘱,按时按量地给他服药!”寇彤说道:“小班不愿意服药,服药会呕吐,你们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我不是说了吗,遇到情况立马通知我,我来处理!你们看看,现在将孩子抬到这里,有这会的功夫,他的烧早就退了!”   “唉!”陆木匠面露愧色:“今天一起床,小班这孩子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吓坏了!我是要来找小寇大夫的,可是他!”   陆木匠话语一转,指着柯大夫说道:“他一口一个小班不行了,小班被你……治死了!我……我听了十分着急,真以为这孩子没救了,所以才……”   “好!我知道了!”   听着陆木匠磕磕绊绊地说完,寇彤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木匠疼爱孩子,舍不得孩子受喝药之苦,却不知这样,反倒让孩子受了大罪!   小班的情况的确凶险,因为邪毒过盛,毒不外透而内陷,毒邪往内走,热毒已经走到脏腑,这样下去极有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现在要想办法将毒邪发出来,把体内的热邪透出来。只要退了烧,也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祛热的药方子,倒是有几个能立马见效的!可是他一服药就会呕吐,要喂多次才能进服一点,显然不能立马退热!   跟着老神医学习这么久,寇彤掌握住了老神医交给她的最最重要的技能!那便是,给人看病一定要找对症!   只有找到病症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所以,给人看病的时候,寇彤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方病症的缘由。就因为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病人。   这是寇彤的一大强项!   另一强项则是前一世苦读医书多年,许多草药的功效她都记得滚瓜烂熟!以前是不知道怎么用,现在她找到病人的症候,就立马能相处对症的药来。   “小寇大夫,快开方子救人吧!”   人群中有人递过来纸跟笔。   “不用!”,寇彤想了想说道:“快去药店买羚羊角来!”   41离开小镇   羚羊角!众人一怔:“就这一味药吗?”   “这一味药就可以了,快别耽误,立马去!”寇彤说道。   陆木匠焦急地对本家人说道:“快去吧,小寇大夫的话没错的!”   立马有人急匆匆朝药店跑去!   羚羊角,味咸;性寒。   功效:凉血解毒。,清热镇痉,平肝熄风,解毒消肿。   主治:高热惊痫,神昏痉厥,子痫抽搐,癫痫发狂,头痛眩晕,目赤翳障,温毒发斑,痈肿疮毒。   正对陆班的症状!   祛热的药有许多,但是这羚羊角这一味药不仅祛热见效快,而且一点都不苦!它只有一点淡淡的咸味。   小班服用苦药会呕吐,这羚羊角他一定不会吐的。   果然如寇彤想得一样,一幅药服下去,小班就止住了抽搐,虽然身子还是微微有些发紫,但是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身体也不像刚才那么热了。   看着儿子渐渐恢复,陆木匠眼圈发红地朝寇彤道谢:“小寇大夫,多谢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听从旁人的挑拨,若不是你,我的小班说不定真的不就不行了!我恩将仇报,我、我不是人!”   陆木匠说着扬起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陆师傅你虽然有错,但却是无心之过,你不过是关心则乱,听了旁人的挑唆而已!”寇彤看了一眼正在往外退的柯大夫,道:“若说有错,那真正有错之人,也不是你,而你挑唆你的那个人!”   陆木匠拨开人群,怒气冲冲走到柯大夫面前,抓着他的衣领道:“都是你这庸医害的!要不是你,我家小班怎么会受这么大的罪?我险些就听了你的胡言乱语,枉送了我儿子的性命,还冤枉了小寇大夫。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黑!”   在陆木匠的推搡之下,柯大夫吓得抱头缩成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激怒了陆木匠。   人群中不知有谁突然喊了一句:“像他这样人,根本就不配当大夫!”   “呸!”   一呼百应,立马有人上来围着柯大夫冲他吐了一口吐沫!   柯大夫的好日子这才算真正到头了。   寇彤临危不乱,高超的医术,不计前嫌的医德,与柯大夫这满口胡言乱语,尖酸刻薄,畏畏缩缩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孰是孰非,高低立现。   从这一天开始,在范水镇,不仅没有人找柯大夫看病,但凡柯大夫一出现,镇子上的人总是窃窃私语。有些义愤填膺的人还会上前去责骂柯大夫,说他是庸医,黑心肝的小人。   柯大夫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留在范水镇不过是自取其辱,这样过街老鼠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之后,柯大夫在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悄然搬离了范水镇。   没有了柯大夫的阻挠,寇彤的行医之路更加顺畅。   很快就过了端午,到了五月下旬的时候,苏氏十分高兴地跟寇彤说了一个好消息!   “彤娘,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们过几日,就可以回南京了!”   寇彤看到苏氏这么高兴,不由心中一个咯噔!   “母亲,我们不是说好,下半年才回去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苏氏十分激动地说道:“南京本家来信了,让我们回南京去!”   南京本家怎么会来信?南京的那些人,对自己与母亲不过是当作打秋风的穷亲戚来打发的罢了。前世她就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看尽本家人的脸色。   前一世,她是在一年前跟母亲回到南京的。那时候,本家根本没有来信。因为自己与母亲都病的厉害,迫于无奈,母亲才带着自己落魄的回到本家的。   在本家过了一年多寄人篱下的生活,寇彤受尽了冷眼!连四房的奴才都敢随意欺凌她们母女!直到四房的大姑姑想让自己嫁给她庶出的儿子,才对自己与母亲稍微好了一些。   由于自己与母亲都不答应,便得罪了四房,后来自己嫁入郑家,母亲拖着病躯,不久就亡故了!   现在,刚好是一年之后,四房怎么会这么好心要让自己与母亲回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家是人是什么嘴脸,她比谁都清楚。   看着女儿愣愣的,苏氏心中便有些忐忑!女儿一直不愿意回本家,让她十分着急。   “彤娘,你怎么不说话?”苏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寇彤被苏氏一问,立马清醒了过来:“母亲,这么多年,本家都不问我们生死,怎么会突然来信?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苏氏看这女儿,叹了一口气道:“彤娘,我知道这范水镇你呆的久了,不想离开,但是这里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家!我们的家在南京!之前在南京的时候,你年纪小,不记得了,但是母亲却记得南京才是我们的家。那里有你父亲的族人,也就是你的亲人!所谓血浓于水,你身上流着寇家人的血,只有寇家人才能给你庇护,你知道吗?”   母亲还对本家报着极大的希望!母亲希望自己回本家!   可是回到本家将面临什么,她比谁都清楚。除了母亲,这世上谁也不可能给自己庇护。只有靠自己,才能养活自己,保护自己保护母亲!   “母亲,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怕本家的人会不喜欢我,毕竟咱们这么久都没有回本家了,他们肯定早就忘了我们,恐怕不愿意接纳我们吧?”   “你这孩子!”苏氏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如果本家人不愿意接纳我们,怎么会给我们来信!给我们来信的不是别人,是四房!四房老太爷与你的祖父,都是嫡出,是嫡亲的两兄弟!当初你父亲在京城时,与你大伯父也十分交好。更何况,南京本来就有咱们家的房子,我们不过是回家罢了,并非寄人篱下,你担心太多了!”   母亲呀母亲,不是我担心太多,而是本家本来就对我们不好!   寇彤看了看苏氏,内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诉说。   她低下头,轻轻咬住嘴唇。   罢了!横竖都是要回本家的,现在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一点,回去就回去!现在她已经有能耐保护自己、保护母亲了!她不需要寄人篱下,也无需看本家的脸色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苏氏期盼的目光,说道:“好,这几天我们收拾一下,十天之后,就回本家!”   “彤娘!”苏氏红了眼圈:“母亲知道你不想回去,但是你放心,咱们这是回家!母亲像你保证,回家之后,咱们的生活只会比现在好,不会比现在坏,你要相信母亲,好吗?”   “嗯!”寇彤用力的点点头:“我相信母亲!”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前世的记忆就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族人的虚与委蛇,四伯祖母的冷漠,大姑姑的逼迫,历历在目!   她忘不掉,也不敢忘!   她时时刻刻刻提醒自己,依靠别人永远不能长久。就是因为依附四房,才会任四房拿捏!如今,她已经可以依靠自己了。不管四房出于什么目的让她们母女回南京,她都会勇敢的面对,回南京,她也不怕!   十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得知寇彤要离开范水镇,镇子上许多人都来挽留寇彤。一旦寇彤离开,他们要就医,只能找乡下的郎中,或者隔壁镇子上的人了。寇彤也觉得十分抱歉!   寇彤放不下的除了这件事情,就是那庙里的银子!她已经悄悄地将银子全部拿出来,埋到破面后面的一株大树底下了。这样一来,那银子除了她,再无旁人知道。   她拿了足够多的银子到钱庄换成银票,放到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寇彤亲自去辞别了刘太太,又给刘太太留了下许多滋补的药。自打刘老爷死后,刘太太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几个月前她听人家说了刘达的消息,精神才一天好似一天。   寇彤辞别她的那天,她拉着寇彤的手说了好些话,言语之中满是寇彤不能嫁给刘达的遗憾。   到了寇彤离开的那一天,来了许多送行的人!   看着送行的人渐渐变成一个个的黑点直至看不见了,寇彤才做回马车里。   南京离范水镇不算远,要整整一天的车程!按照寇彤原来的打算,早一点出发,想争取在傍晚前进南京城的。谁知道镇子上送别的人太多,寇彤一个个辞别,就耽误了时间。   当天傍晚,寇彤与苏氏就在南京城外十五里的一个沿路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就进了南京城。   到了城门口,寇彤与苏氏下车,将路费付给车夫,苏氏背着一个包袱,寇彤背着包袱挎着医药箱,母女两个步行进入南京。   看着南京城城池固若金汤,马路宽阔,街市林立,往来人群不绝,寇彤不禁感概万千!南京城真是物阜民丰呢!不过几年功夫,南京城的风貌她都忘光了!   看着寇彤打量着南京城,苏氏道:“彤娘,你不要怕,南京城是著名的大城池,里面人最是谦和有礼,虽然人多,但是你看他们这往来有序的样子,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过渡章节,马上小寇就要面对本家人了。她的命运会如何呢?请继续关注本书哦!么么哒╭(╯3╰)╮   42初到南京   看着寇彤盯着道路两边的络绎不绝的人流看个不停,苏氏以为她见到这么多人有些不适应,因此轻声安慰寇彤。   母亲的安慰,让寇彤轻轻笑了笑:“母亲放心,我就是看着新鲜,并没有害怕!”   也许是自己太严肃了,所以母亲才会这样安慰自己吧。   寇彤不由想到,上一次来南京城,她应该是欢喜而又新鲜的吧。   “母亲,你跟我说过,在南京寇家是名门望族,对吗?”   “是的!”苏氏点点头:“寇家人丁兴旺,在南京寇家也算是望族了,若说是名门,却是这十几年才渐渐挤进名门之家。!”   “母亲,那咱们穿成这个样子……”寇彤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路上其他的人道:“咱们这样子,会不会给本家丢脸啊!”   现在天气已经转热,街市上的人都换上的轻薄的蝉丝夏装!有些富贵的人身上还穿着花色样式都十分新颖的裙裾。   而寇氏母女身上却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衣裳,布料廉价不说,款式花色却都是好几年的样式。在范水镇的时候不觉得,因为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可是一来到南京,她们还穿着这样的衣裳,有显得有些寒酸了。   先敬罗衣后敬人!世人皆是如此。   没有人比曾经在京官家属圈子里浸淫多年的苏氏更明白这个道理。   “彤娘,你说得对!”苏氏赞成寇彤的说道:“咱们穿成这个样子,的确有些不合时宜,好在咱身上有些闲钱,不如去购置些衣裳换上吧!”   寇彤点了点头:“嗯!”   她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母亲不愿意去呢,没想到母亲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可是偌大的南京城,到哪里去买成衣呢。   苏氏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东市有几间上好的成衣铺,做工衣料花色都非常出彩,只是离这里有些距离,走过去太远了,而且我们还带着东西。不如雇辆马车,咱们坐车子去!”   “好!”寇彤挽着苏氏的手臂:“既然要雇车子买新衣裳,干脆再买一些礼品带回去吧!咱们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总不好空着手上门,母亲,你觉得呢?”   “我儿真是长大了,若不是你提醒母亲,我压根就没有想起来这件事情!”苏氏笑着说:“你看我,想到马上就要回家了,高兴的就什么都忘了,还好彤娘提醒我。”   看得出来,母亲的心情真的是很好。   对于母亲来说,那是她阔别已久的家乡,那是可以给她们母女提供庇护的族人,可是对于寇彤而言……   罢了,不去想这些!寇彤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抛到一边,跟苏氏雇了一辆青油马车,很快来到东市。   “没想到东市居然还是这么繁华!”下了马车苏氏很是感慨:“跟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   “那是自然,咱们南京可是三朝古都,既是太祖皇帝的故乡,又是大晋朝直隶!除了京城,整个大晋朝可不就数咱们南京城拔尖!”   说起南京的繁华,那车夫很是与有荣焉。   寇彤却问车夫:“我们想雇你的车,直到今天下午,你就一直跟着我们,不要再接待别的客人了,这样行吗?不知道要多少钱?”   “既然小姐有吩咐,我们哪能不照办?”有人要做他的生意,车夫笑得很高兴:“雇一天是一百个铜板,您是雇到下午,应该收您六十个铜板。这两天,天气热,生意冷清,既然小姐您照顾我的生意,我就给您便宜一点,收您五十个铜板,您看成不成?”   他用期盼地眼光看着寇彤!   “行!既然这样,那今天就麻烦您了!”寇彤回答的很是爽快:“我再加十个铜板,这些东西,你帮我们拎着行不?”   “当然行!当然行!”车夫回答的很是快速,生怕寇彤会反悔。   天气这么热,大户人家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都乘坐自己家的车轿,他的生意越发难熬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走运,遇到了这么爽利的客人。   这客人衣着朴素,他都没敢要价,就是怕对方被自己开的价格吓到了,没想到对方却这么爽快大方!   车夫心里非常高兴!   得到了车夫的回答,寇彤就点点头,跟着苏氏一起进了成衣铺子。   柜台里面站着两个伙计,看到有客人进来,立马热情地迎出来:“太太、小姐,里面请!二位是定做衣服还是买成衣?”   “我们买成衣!”苏氏回答道。   “里面请,绕过这一道门左右边地二间房就可以选衣服,试衣服!”活计脸上的笑容热情又恰到好处。   外面只能选布料,要想买衣服,还需要到里面去挑。   母女两个挽着手,一起进入里面的房间。   苏氏挑了一件月白色罗裙,葱白色斜襟烟罗衫,通身素色,只在领口、袖口与裙裾底部绣着一些暗纹的折纸花卉。   等她更换出来,寇彤眼前一亮,她从来都不知道母亲打扮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如果不是要给父亲守寡,母亲若穿着艳丽的衣服,恐怕更好看吧!   “彤娘,你看母亲穿这一身衣服怎么样?”苏氏问道。   “比先前的衣裳好看多了,就是这一身白,太素雅了!”寇彤看了看,对旁边帮着挑衣裳的小丫鬟说道:“把那件葡萄青绣银色团花的罗衫拿来下!”   “这一件会不会太贵了?”苏氏有些不愿意道:“母亲年纪大了,又是守寡,不用穿这么贵的衣裳,你看这可是银线绣的花,恐怕价格不便宜!”   “母亲!”寇彤推她进去更换衣服:“这衣裳没有一点出格的地方,全是素色的,你穿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至于价钱,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身上有钱!”   苏氏被寇彤说的无法,只好进去更换衣裳。   等她再次换好衣裳出来,寇彤笑嘻嘻地站在镜子旁边看着她:“果然好看,母亲年轻了好多岁呢!就这一身吧。”   苏氏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觉得这衣裳得体大方,没有推辞,就顺应了寇彤的话。   寇彤给自己挑了一件老红色绣花领,粉红小立领的中衣,外面套了一件明紫色绕领绕袖缠枝花卉的齐胸襦裙,衬得她明艳端庄、顾盼生辉。   “小姐生的真真是看好!”店里的小丫头赞叹道:“这明紫色的衣裳,一般人穿着要么显得太单薄撑不住,要么显得脸色差,整个人灰扑扑的,也只有小姐穿着这明紫色,越发明艳照人了!”   “你的嘴可真甜!”回眸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说道:“这一身衣裳,我们要了!”   说着寇彤跟苏氏又各自挑了三四套衣裳用来更换。   付钱的时候,寇彤拿了一吊钱作为打赏,那个小丫鬟高兴的合不拢嘴!   母女两个从成衣铺子里出来之后,又去到旁边的店里给寇家各人买礼物。   同辈之间,买一些时下流行的布匹就行了;给小辈的不过是写金银玉钗、手镯之类的。   给四房的老夫人东西,寇彤这里早就准备好了,师父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三四支小孩胳膊粗细的人参。还有两支稍微小一些,但是品相十分不错的,寇彤决定两支凑成一对,买一个精致的匣子装着就可以了。   买东西的时候,寇彤挑的全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既全了礼数让人挑不出毛病,又不会太花费银钱的。   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寇彤跟苏氏这才去饭馆里面吃了午饭,稍歇息一下之后,就坐上马车,直奔锦绣街上寇家而去。   **********   与此同时,同在南京的关毅却坐在摆放着冰盆的书房里,听着下人的禀报。   “……在范水镇,小寇大夫口碑非常好!提起他们众人皆是交口称赞。虽然我们赶到的时候,小寇大夫已经离开了范水镇,但是我们还是很轻易地打听到了小寇大夫家的事情!小寇大夫不是范水镇人,是几年前才到范水镇的,家里人口简单,只有她与母亲相依为命。   我们打听到,小寇大夫医术十分了得,据说曾经跟着一个云游四方的神医学医术,再加上她天赋异禀,所以医术十分高超,几乎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关毅挑了挑眉:“不过是乡下人以讹传讹罢了!”   “世子,小人不止一次听人说小寇大夫医术高明……”那人说着将寇彤如何救了陆木匠的儿子、曾铁牛的儿子的不治之症,如何让旺根媳妇的闺女怀上身孕、如何救了秀才的娘子,孤寡老婆子的孙子,以及怎样智斗柯大夫的事情,悉数不漏地说了出来。   听了他说了这么多,原本相信寇彤是个神医的人现在却不相信了,觉得他简直像说故事一样。   而关毅听了,却两眼放光,这的确像她能做得出来的事!他以为她只是懂一些医术,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医术这么高超。   那人赞叹了一声,说道:“这样高明医术,要是请来给老夫人治病,说不定就能治疗老夫人的顽疾呢!”   43名门闺秀   那天晚上,他躺到床上难以入眠,本来想等第二天再见她一面,谁知道半夜里家中就有人找到他说祖母病重!他才连夜往回赶!   他的眼眸突然间变得深邃,自己没有等她,就这样不告而别,不知道她会不会失落,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责怪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由又觉得心砰砰直跳,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早知如此,他应该早点派人去打听的。   “嗯!”关毅点点头,不置可否:“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   “听镇子里的人说,小寇大夫到南京来了!她原来的房东是个地主,地主家的下人跟小寇大夫家比较好,据她说,小寇大夫跟南京寇氏是本家,这次也是要回南京本家了。”   “你说的南京寇氏就是给夫人拜寿的锦绣街的寇氏?”关毅立直了身子问道。   “属下猜测,应该是的!”   “哦!”关毅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咱们只要到锦绣街寇家找她就行了!”   “需要属下现在去请她过来吗?”   “不!”关毅有些不自在道:“不用!”   他非常想见她,但是不知道以什么理由见她。   关毅“唰”地一下子合上扇子:“那笔钱呢?”   “那笔钱已经没有了!那墙里的银子全部都被拿走了!”   那么多银子,她应该不可能一次全部带过来,只是不知道银子被她挪到什么地方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关毅说道:“这一趟差事你们办的很好!元宝,去账上每人支二十两银子作为赏钱!”   “谢世子!”   作为关毅的贴身小厮,元宝熟门熟路地领着众人去账房领赏。   一会的功夫,元宝就回来了:“少爷,银子已经发下去了!”   “嗯!”关毅点点头,头也没有抬一下,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花梨木桌子。   南京锦绣街的寇氏,也算是名门望族了!他在南京多年,与寇氏接触的少,但是也依稀知道寇氏嫡支的几个人。   “我依稀记得,礼部侍郎寇俊杰好像就出自南京寇家嫡支吧?”关毅问道。   “是!”元宝想了想说道:“礼部侍郎寇大人是寇家四房的长子,他的授业恩师是前文渊阁大学士张阁老。就因为如此,虽然他功绩平平,但是仕途一直比较顺利。   去年张阁老年老致仕,便保举他做了礼部侍郎。已经上任一年多了!政绩一般,虽无大功,但也无大错,但是现任学士赵阁老却一直想将他门下的人安插到各部,加上张阁老身体每况愈下,所以后年任满之后,他若想要继续留任或升迁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关毅看着元宝笑着说道:“你这样针砭利弊,见解独到,就是已经浸淫官场数年的人也比你不如!”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大展拳脚,闯出一片明堂。现在却屈居在他的身边做小厮,真是大材小用了!   关毅觉得非常可惜,再一次劝说道:“元宝,不如你出仕吧!”   “少爷!”元宝摇摇头道:“当时父亲临危之际告诉过元宝,有生之年远离朝堂是非之地!少爷救了元宝,又帮助元宝埋葬父亲,元宝便是甘心情愿做少爷的小厮。如果少爷愿意,元宝现在是少爷的小厮,以后就做少爷的幕僚!”   “我自然是愿意的!”关毅叹了一口气:“就怕太过委屈你……”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元宝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不存在什么委屈不委屈。”元宝真诚地说道:“元宝的命是少爷给的,给少爷做小厮那是元宝的本分。”   关毅见他坚持,就不再劝说,而是说道:“寇家共有八房,你去查查,这小寇大夫是寇家哪一支的闺秀。”   “是!”元宝点点头:“如果按照少爷所说,小寇大夫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的话,那符合年纪的只有寇家四房、七房、跟八房了!四房的几个闺秀,少爷也见过,最出名的便是四房长子寇俊杰的嫡女,模样出众,又有才情,不说南京,就是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四房其他的闺秀都非常普通,至于七房、八房尚不清楚,要查一查才好!”   她既是寇氏一族之人,怎么会在范水镇一呆就是好几年?又怎么会是大夫?寇氏共有八房,没听说哪一房的闺秀是大夫呀!   “嗯!”关毅说道:“你赶紧去查一查也好!”   “既然少爷急着见她,我即可就去查!”元宝说道。   “我怎么会急着见她?”   这话一出,元宝忙抬头看了看关毅,关毅也觉得异常尴尬!   他欲盖弥彰地说道:“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告而别不是我的作风,我还是想当面跟她道谢!”说完他顿了一顿:“其实也不必查的太紧,若是能早一点知道最好。”   元宝看了看关毅,只觉得少爷今天怎么怪怪的,一会说要赶紧查,一会又说不要查的太紧,之前说小寇大夫好心帮他包扎伤口,怎么这会子又变成了救命恩人?   元宝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是!”,他缓缓退了出去。   关毅的思绪却飞跑了!她是寇家哪一房的闺秀?他原本以为她是个乡下野丫头,没想到她居然也是名门小姐,有她那样的名门闺秀吗?那么坦荡真诚,毫不扭捏!   ************   “阿嚏!”   寇彤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在这小小的偏厅里面非常响亮。   她揉揉鼻子,对苏氏笑道:“不知道此刻是谁在念我?”   听了寇彤的话,苏氏对她微微一笑:“肯定是你师父,多日不见,该想念你了!”   “嗯!”寇彤点点头:“定然是的。”   苏氏看着女儿的笑脸,在等待之中,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早在几天前就写信说明今天会回到南京,到了门口却被门房盘问了半天,等门房进去禀报出来,迎她们进内院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就有人带了她们到这偏厅,吃过放又有人说老夫人要午睡,让她们等着。   好几个时辰都过去了,未见一个寇家人,见到的全是寇家的下人。   这哪里是对待回家的人,分明像对待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老夫人年纪大了,下人偷奸耍滑没有去禀报也是有的!苏氏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寇彤却知道,如果下人没有去禀报的话,她们根本不可能进门,也不可能会有人招待她们午饭。下人敢如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四房的人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所以才会由着下人如此怠慢。   这样的经历,她曾经经历过一次,而且有这种结果,她也早已经预料到,所以,她十分的气定神闲。   倒是苏氏,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了。   母女两个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索性就聊起了天来了。   正说这话,突然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走了进来,她黑白相掺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穿着茶褐色的比甲,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看上去干净利索,人很精神!   是四伯祖母身边的替身侍婢袁嬷嬷!   “袁嬷嬷!”苏氏见她来了,忙站起来道:“怎么是您亲自来了!”语气真诚又亲切。   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要敬着,苏氏的仪礼向来让人挑不出错来。   “十五太太!”袁嬷嬷飞快地扫了苏氏与寇彤一眼,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客气!”   苏氏忙侧过身子,算受了她半个礼。   “这是二十三小姐?”袁嬷嬷:“居然长这么大了!”   袁嬷嬷正要上前行礼,却被苏氏一把托住:“她小人家的,受不了您的礼!”   “嬷嬷好!”寇彤忙上前一步,朝袁嬷嬷行了一个礼。   她记得前世,母亲每每托人给自己送信,总是报喜不报忧。母亲病重的时候,就是袁嬷嬷通知自己的,若不是袁嬷嬷,恐怕自己连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   虽然不知道袁嬷嬷为什么会对帮助自己,但是寇彤是打心眼里感激袁嬷嬷。   “因为大姑太太从京城回来了,今天上午刚到,家里一直乱着,所以就没顾上您。这些奴才也是该打,居然这么半天都不去通传,居然让您等了那么久!”袁嬷嬷笑着说道:“这会子,老太太已经午睡醒了,大姑奶奶、二夫人都在,我引您去上房吧!”   苏氏笑着对袁嬷嬷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跟着苏氏身后的寇彤,心中却翻江倒海一般。   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也是这样炎炎的夏日,大姑姑因为在婆家受了气,所以回到娘家来诉苦来了。   大姑姑嫁的是安平侯,安平侯却是庶出,并非嫡出,因为老安平侯夫人一直无所出,所以就将孝顺懂事的安平侯养在名下,充作嫡子,继承了安平侯的爵位。   大姑姑成亲第二天,安平侯老夫人就将她的外甥女塞给安平侯做了贵妾!   大姑姑为此咬碎一口银牙!更可气的是那贵妾先大姑姑一年怀上孩子,并于十个月后产下一名男婴!   那可是安平侯的长子长孙!   44没安好心   一年后大姑姑生产,所幸大姑姑所生也是男胎,但到底晚了一年,长子不嫡、嫡子不长,为此事大姑姑很是忧心。   就在她忧心不已的时候,那贵妾却因为生产坏了身子,缠绵于床榻,不久便离开人世。   大姑姑暗自高兴,同时以身边已经有一个孩子为缘由,不愿意教养那庶长子。   那孩子被老夫人抱走,一直养在身边。   就这样十六年过去了,那贵妾所生长子已然到了要娶妻的年龄!老太太自然希望给养在身边的大孙子挑一门得力的亲家,好帮着他支撑门庭。   大姑姑肯定是不愿意!他是长子,又有老太太撑腰,若再有一门得力的外家,那安平侯的爵位要花落谁家便未可预料!   但是那长子毕竟不是嫡子,文不成武不就,被老太太宠得脾气又坏。老太太一门心思想挑好的,庶出的一律不要,非要嫡出的姑娘不可。议了几次亲都没有说成,不是嫌弃人家姑娘长得不好,就是说人家门庭差。   说来也是巧合,那长子无意之中看中了穆家二小姐!便说非穆家二小姐不娶!   那穆家可是朝廷新贵,穆将军可是穆贵妃的嫡亲哥哥!穆家大小姐是三王爷妃!   安平侯府这样靠着祖上恩荫过日子的闲散人家如何能比?   穆家二小姐怎么都不可能嫁给安平侯家的,别说庶子,就是嫡子也不可能!   那老太太以不孝的名义,压着安平侯,出于无奈,大姑姑只好上门,却被穆夫人以一杯茶水打发出门。   那长子居然去劫堵出去上香的穆家二小姐,却被跟随的护卫暴打了一顿。这件事情闹得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平侯府颜面扫地!   再无人家愿意跟安平侯府结亲了。   安平侯府老太太却将说亲失败的责任推到大姑姑身上,很是将大姑姑数落了一顿!   见儿媳指望不上,安平侯府老太太便自己亲自给心爱的长孙说亲!   几个月以后,安平侯老太太发现不仅嫡出的小姐,便是庶出的姑娘也没有人愿意嫁给自己疼爱的长孙!   老太太见京城不行,便将眼光转移到南京,命令大姑姑这趟回娘家无论如何也要给那长子定好亲事!   要姑娘长得好,世家名门,还必须是嫡出。如若不然,便要给安平侯再纳一房贵妾。   安平侯为人软懦,作为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子,他一直乖乖听从嫡母的话,这一次也不例外。何况那长子也是他的儿子,他也希望儿子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闺秀。这烫手的山芋再一次抛到了大姑姑手中。   这可难坏了大姑姑!京城与南京氏族之间往来密切,很多氏族都是南京、北京皆有人出仕。   安平侯得罪过穆将军家的消息,怎么也瞒不住。   就算瞒得了一时,大族之间说亲,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来的,对方人品如何肯定要细细打听的。   一旦日后打听出来,大姑姑恐怕在南京也难以立足了。   寇彤记得,上一世,大姑姑就是因为此时才回到南京来的。四伯祖母疼爱女儿,不忍女儿在婆家受苦,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依附四房过日子的寇彤身上。   寇彤模样好,是世家闺秀不说,还是嫡出!样样都符合要求,而且还是寇家人,嫁过去便是大姑姑的助力。苏氏在寇家一日,大姑姑就可以拿捏寇彤一日。   这个计划再好不过了!可惜,寇彤没有配合,因此便得罪了四房。   前世这个时候,她们母亲已经依附四房多时,无依无靠,四房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拿捏她们母女。   这一世,她们回到寇家的时间比上一世晚了很多,并没有依附寇家,那四伯祖母还会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吗?   寇彤不得而知!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总是要留些心眼的。   寇彤跟在母亲与袁嬷嬷身后,绕过滴水崖,穿过一个爬满爬山虎的月洞门,顺着一个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一个院落。   院子正房三间,左边是一溜边四间房,正房对面有三间倒座房,右边没有房子,是一个汉白玉石砌成的架子,架子上爬满了葡萄,正结着青涩的果子,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枝头,看着就让人嘴酸。   这是四伯母的院子!寇家的院子,寇彤来得最多的就数这个院子了。因为院子里面种着葡萄,所以又叫紫院,既是葡萄成熟的颜色,又有紫气东来的意思。   看到寇彤一行三人过来,立马有伶俐的丫鬟打起帘子进门去报信,还有两个丫鬟打起帘子请寇彤母女进去。   进了正房之后,袁嬷嬷示意寇彤与苏氏在明堂稍等,然后她就去了明堂右边的房间。左边是吕老夫人的起居室,明堂是吕老夫人处理内院事情的地方,右边应该就是吕老夫人平时跟人会客的会客厅了。   袁嬷嬷进去一会就出来,她挑了帘子,示意寇彤与苏氏进去。   外面很热,吕老夫人的房间放了冰盆,让寇彤觉得清凉舒适,浑身的燥意都凉了下来。   房间里面坐了好几个人,寇彤低着头跟在苏氏身后,头也不抬一下。前一世她因为规矩不好,被四房的几个姊妹嘲笑过,被郑家人羞辱过,她虽然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但是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母亲受四房人的嘲笑。   “侄媳苏氏见过四伯母!”   因为多年远出在外,苏氏跪在蒲团上,行了一个大礼。   “侄孙女寇彤见过四伯祖母。”寇彤跪在苏氏左后方,跟着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吧!”吕老夫人说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还带着孩子着实是辛苦了。”   就这一句不咸不淡的寒暄,让苏氏鼻头一酸,不由想起这么多年受到的苦,想着今天终于回到本家,往常再多的辛苦也值了。   “侄媳不辛苦!”苏氏站起来说道。   “这孩子是……”吕老夫人多年不见寇彤,一时想不起来寇彤叫什么名字。   “这是彤娘。”苏氏忙将寇彤推到吕老夫人身边。   吕老夫人盯着寇彤看了一会,说道:“嗯,模样出落的真好,倒随了我们寇家人,浓眉大眼的。”   “谢四伯祖母的夸赞!”寇彤双手交叠,行了一个礼。   “嗯,规矩也不错。你这做母亲的还算称职。”吕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带着彤娘见见她二伯母并大姑姑吧!”   初次见面,长辈应该有见面礼送上的,可是吕老夫人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前一世有没有,寇彤已经不记得了,她那个时候大抵也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吧!   苏氏带着寇彤见了寇家四房的二儿媳--连氏。   二伯母跟记忆一样,还是那十分好相处的样子。寇彤却知道,二伯母其实为人十分软懦,所以,吕老夫人到现在还没有将内院的事情交给她。   “彤娘这孩子生的真好!”连氏拉着寇彤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说着就捋下手上的镯子往寇彤手上套。   “十五弟妹,这些年辛苦你了!”   “老二家的!”吕老夫人打断道:“现在已经分房了,你怎么还叫以前的称呼,该改一改了!”   “是!”连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失礼了,弟妹莫见怪!”   就在这个当口,寇彤忙将手从连氏手中拉了出来。   二伯母真是好没心机的人……四伯祖母还没有给见面礼,她倒先给上了,不是打四伯祖母的脸吗?这样的心性,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难怪四伯祖母不愿意让她管家了。   “二嫂嫂太过客气了!”苏氏笑着说道。   “大姑太太,你也回来了!”苏氏忙给寇家四房大姑太太安平侯夫人寇氏行了一礼。   寇彤也跟着见礼。   寇彤与苏氏坐下来之后,接下来又是丫鬟、婆子上来给苏氏、寇彤见礼,就这样喧闹了半天,两个人才坐定。   “俊英媳妇也是辛苦了,这么些年带着孩子独自在面外,一个女人家,总是难些。”吕老夫人盯着苏氏身上这件苏绣的衣裳,声音渐渐慢了下去:“我当你们在面外定然受了不少苦,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苏氏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站起来刚想说话,就被安平侯夫人抢过了话头。   “是呀,弟妹身上这件衣裳可不便宜呢!”安平侯夫人若有所指地说道:“那年俊英兄弟出事之后,就在没有弟妹母女的消息,我还当弟妹与彤娘已经遭遇不测了呢!今天却好端端地出现了,也不知这么多年,弟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莫不是已经改嫁他人了吧……”   “大姑太太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连氏向来老实,她听出这话不对,忙说道:“大姑奶奶向来快人快语,她就是随口问问,绝没有疑心你的意思,弟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氏的脸涨得通红,神色有些激动:“我苏家男无带罪之人,女无再嫁之妇!我为相公守寡这么多年,清清白白,对日月可表。我刚进家门,大姐姐不说关心我们母女这些年是怎么渡过的,反倒是先如此折辱我。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该进门,就该一头碰死在寇家大门口以示清白。”   45房屋被占   “弟妹,你别生气!”连氏劝说道:“大姑太太并无他意,她只是觉得奇怪随口问问而已,绝对没有拷问质疑你的意思。”   “这事,是牡丹不对。”吕老夫人说道:“牡丹,快向你弟妹道歉!”   牡丹是安平侯夫人的闺名。   听吕老夫人这样说,安平侯夫人不高兴地说道:“我又没有说错……本来就是犯妇,寇俊英犯了那样的罪,虽然没有被除名,但是却给寇家抹黑,是寇家的罪人。死了人就不说了,这活着的人却这么些年都无影无踪的,现在突然冒了出来,由不得人不怀疑!”   寇彤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嘴唇,强制压下去内心的怒火。   父亲虽然犯了事,但是这件事情,却是替人顶缸。当初主谋穆贵妃如今都已经翻案,只是因为寇家无人伸张,所以,父亲才会一直含冤不白。   至于这么多年来,母亲虽然未回寇家,却每年都有书信,怎么叫无影无踪,明明是寇家人对她们不管不顾,怎么反倒怪罪她们母女。   上一世,她与母亲衣衫褴褛回到寇家,面对她的是寇家众人的言语中若有若无的轻视与奚落,如今她穿着稍微体面一点,就要母亲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大姑姑!”寇彤再也忍受不住,上前一步说道:“当年之事,隐情颇多,我父亲如今已经不在了,再提无益,我也不想与你争辩什么。只是,我与母亲在外多年,母亲含辛茹苦为寇家教养女儿,为父亲守寡,受了这么多苦,回来你不说安慰,反倒扣了这样一顶大帽子在我母亲头上,这便是寇家待客之道?这便是寇家对人对事之道?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好呀!一个小丫头也敢来教训我?”安平侯夫人在婆家虽然不甚如意,但是在寇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主:“我说的都是实话,就凭你这毫无礼数的样子,就证明苏氏没有尽到教养之责!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配当我们寇氏嫡出的姑娘?”   “我……”   “彤娘!”寇彤刚想辩解,就被苏氏呵斥了一声:“大人说话,小孩子家莫插嘴!”   “母亲……”寇彤看着苏氏生气的样子,撇撇嘴有些委屈。   “好了!”吕老夫人说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见面就吵上了?牡丹你也是的,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侄媳妇,你也别怪牡丹说话不中听。这衣裳虽然不是顶贵的,但也绝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起得。是你们母女二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一无家族可以庇护,二无男丁可以依仗,如今却穿了这名贵的料子来,由不得人不怀疑!”   “侄媳在外多年,日子一直比较紧巴。后来彤娘这孩子跟着一个神医学了医术,在镇子上给人看病,这日子才算渐渐好了起来。”苏氏顿了顿:“平时也没有穿这么好的衣裳,因为寇家在南京是名门望族,我与彤娘又是多年未回家,总不能穿着寒酸的衣裳登门,所以特意买了这样的衣裳,就是怕给寇家抹黑。没想到,还是让大姐姐跟四伯母误会了。”   “哦!”吕老夫人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彤娘这孩子居然还抛头露面出去行医,给人看病啊!”   “彤娘会医术,这怎么可能?”安平侯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还想再问,却被吕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们母女风尘仆仆的,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看看天也晚了,待会我会让人将晚膳送到你们房里。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我给几位姑娘带了礼品,不知道能不能请几位来见见!”苏氏说道。   “噢!”吕老夫人一幅刚刚想起来的样子:“瞧我,真是的,年纪大了就忘事,除了咱们家的阿娟、阿萤、阿妍之外,轩哥儿也跟你大妹妹来了。他们嫌家里热,几天前就到庄子上乘凉去了。说了今天回来,估计等太阳落山,消了暑气才能回来呢!明天早上,你再见也不迟。”   “是!”苏氏点点头,带着寇彤朝众人行了一礼,就由袁嬷嬷带着出了门。   兜兜转转,一行人又来到一个小小的院落--蝉院。   袁嬷嬷非常抱歉地说道:“十五太太,就是这儿了。这会子大姑太太也在,还有表少爷也在,现在没有大一点的院子了。这院子虽然偏,却有一株大杨柳跟一株大大的皂角树,可凉快了!”   苏氏站在院子门口,半天没有说话。   袁嬷嬷这才想起来,抿了抿嘴,带着十分的歉意,说道:“十五太太,原来六房的院子现在已经被五房跟四房分了,两家一人一半。五房的用来给五房的长孙娶新媳妇当做新房了。至于咱们四房,将那房子改成了一个专供女先生教小姐读书的书房!   现在只能委屈您跟二十三小姐住在这里了!也是我没有能耐……”   苏氏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着袁嬷嬷的手说道:“嬷嬷你不必如此,我们六房如今衰败至此,被人……也是正常的事。若是外人就罢了,这四房老太爷跟我们六房老太爷可是嫡亲的兄弟,四老太太这样做,未免太……”   未免太令人齿冷!   “罢了!”苏氏说道:“嬷嬷你事情也多,先去忙吧。那边估计还等着听你回话呢!”   “那我先走了!”袁嬷嬷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十五太太你让然去找我。马上我让小丫鬟将您的行李送过来,再拨两个小丫鬟来服侍您跟二十三小姐。”   “多谢嬷嬷!”苏氏说道。   “您太客气了。”袁嬷嬷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   袁嬷嬷离开之后,寇彤与苏氏才走进这个名叫蝉院的院落。   院子小小巧巧,三间主房,三间厢房,外家一个小小的厨房。主房里面家具齐全,厢房的一间里面简单的摆放着两张床,两台双门柜,还有几把椅子。看来厢房应该是给下人居住的地方。   已经到了傍晚了,一声一声的蝉鸣叫个不停,有些吵闹。怪不得叫蝉院。除了有些吵闹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不好了!   寇彤跟苏氏将院子前后左右都看过一遍之后,都不约而同露出满意的表情。跟范水镇的房子比起来,这已经好很多了。但是母女两个都明白,她们六房也是有自己的屋舍的,只是却被旁人占了罢了!   寇彤知道,母亲看着放下了芥蒂,但是刚才安平侯夫人的质疑,六房屋舍被瓜分的事情的,她肯定还是耿耿于怀。   “母亲!”寇彤说道:“四伯祖母好像并不是很欢迎我们,我看不如我们到外面租房子住吧?”   寇彤两眼期盼地盯着苏氏,好像只要苏氏一点头,她就立马要离开寇家一样。   “傻孩子!”苏氏叹了口气:“我们能到哪里去?这里才是你的家!不要胡思乱想了,呆会下人该送饭过来了,叫人听见了不好。”   “嗯!”寇彤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母亲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苏氏冲寇彤挤出一个笑脸,心中却忧思更甚。   彤娘已经十五岁了!眼看着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所以,她不顾彤娘的反对,硬是要回到寇家来,就是希望女儿能从寇家出嫁,这样嫁到郑家也算有娘家依仗。可是看刚才的情况,她真是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美好了。四房的人并没有将她们母女当作自己人,四房待她们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穷亲戚一样。   苏氏叹了一口气,她要早点跟郑家人见面,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出去,这样她才能放心!   一会的功夫便有丫鬟将她们的行礼送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又有两个婆子端了饭菜过来。   那送行礼的三个丫鬟中间,有一个丫鬟留了下来,说是袁嬷嬷安排服侍她们的。   寇彤却坚持让她回去:“……之前在乡下的时候,我跟母亲从来都没有要人服侍过,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若留下姐姐,的确没有事情让姐姐做!我们到底是客人,怎么能跟主人家抢丫鬟!”   她说了递了一个的碎银子交给那个丫鬟:“姐姐有这份心我们就十分感激了,实在不敢劳动姐姐,这点银子给姐姐买花戴!”   那丫鬟看看了寇彤又看了看苏氏,见她们母女都坚持说不用她服侍,她也没有坚持,最后一屈膝,行了个礼就走了。   “母亲,我私自把人赶走了,你不生气吧?”寇彤问道。   “这是小事,母亲自然不会生气!”苏氏说道:“可是这毕竟是袁嬷嬷安排的,甚至有可能是你四伯祖母让她安排的,你就这样驳了主人家的面子,恐怕有些不妥。而且,就算你不想让她服侍,直接让她走就是了,或者随便打赏一点铜板,意思到了就行了!那可是银子,怎么说给就给了呢?那钱可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   “母亲!”寇彤笑嘻嘻说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了还可以挣。我知道母亲心疼我。但是母亲你想想,四伯祖母家这个样子,分明是将咱们当成前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根本没有将咱们当成自家人。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小心了,这吃穿用度都要跟她们家分开才行。”   46吕氏教女   寇彤掰着手指头跟苏氏算起了账:“这里有小厨房,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自己生火烧饭。既然我们客居于此,也要有做客人的自觉才行。绝不能占人家一分一毫的便宜。让那丫鬟来服侍我们,每个月至少也要半吊钱的月例吧,若是这钱咱们自己出,太不划算了,这事情我们自己都会做,干嘛还要请一个人来做呢!要是让四房出,回头又说我们占了人家的便宜了。母亲,我可不想被人家看低。”   最重要的原因寇彤没说,经过前世,她已经不相信任何寇家的人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不希望自己做了什么,马上就有耳报神报到紫院去了。虽然吕老夫人也许不会这样做,但是她依然不放心。   “就你能掐会算!”苏氏见她这个样子也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咱们住在这里,岂不是还要付房租?”   “那怎么行?”寇彤眨着大眼睛说道:“她们可是占了我们六房半个屋舍的,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跟她们收过房租,现在,我们只住了这一个小小院落,根本不用再给她们钱!”   “彤娘真是能干!”苏氏笑着打趣道:“既是大夫,又会精打细算。以后嫁到郑家,定然是个管家好手!”   “母亲……”寇彤笑得有些虚:“好端端的……你提这些做什么!”   “好好好!”苏氏见寇彤不自在,以为她害羞了,便说道:“咱们将饭吃了,然后把屋子收拾一下,早点洗澡睡觉。”   “嗯!”寇彤也觉得饿了:“吃了饭,要烧满满一大桶水才行。今天热死我了,出了好多汗,我要好好泡泡澡。”   蝉院里面,苏氏、寇彤母女两个忙着吃饭收拾东西,而吃过晚饭的安平侯夫人寇氏正坐在紫院吕老夫人的屋子里,十分不高兴地抱怨着。   “……母亲,你看看她那个样子,真是太让人生气了。我可是她姑母,以后也是她婆母,她居然这样跟我讲话,真真是气死人了!”   “好了,牡丹!”吕老夫人听着女儿的抱怨,不由皱了皱眉头,她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这么脑袋不开窍的闺女。她生了三个儿女,除了大儿子有出息之外,剩下的两个真是一点也不随她。当初她刚刚嫁进寇家,先是一举得男,紧接着又生了龙凤胎,寇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她把持在手中。   那时寇家还未分家,九个兄弟都住在一处,她作为嫡出的媳妇,自然要与旁人不同的。她因为要主持中馈,家中事务繁琐,大儿子就被婆母抱去教养。小儿子与女儿,她一直带在自己身边,但是她非常忙,就疏忽了对儿女的教养,等她发现小儿子与女儿已经养成了这目空一切的性子之后,再纠正就晚了。   她将女儿拘在身边很是教养了一段时间,但是女儿已经出嫁在即。她就是想教也来不及了!   这些年,因为心思简单,凡事都放在脸上,又是这样的性子,让女儿与婆母过招的时候很是吃了几次亏。   如今还要为庶出的长子说亲,想她这孩子,在家时千疼万爱,嫁到侯府本来是享福去的,谁知道却要受这样的委屈,可真是苦了牡丹这孩子了。   吕老夫人想到这里心又软了几分,若不是自己那时候太过疏忽,哪能让女儿养成这样的性子,说来说去,都是她这个做娘亲不好。   “牡丹!”吕老夫人放软了声音,哄着安平侯夫人说道:“今天的事,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在我看来却是再好不过了!”   “母亲,你为什么这么说?”安平侯夫人不理解吕老夫人的意思。   “你那婆母就想让你给那庶子挑一个名门闺秀,既要嫡出,又要模样好!你看看彤娘,每一样都符合要求,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可是她……”   “我知道你说她性子不好,对你无礼!”吕老夫人细心地跟安平侯夫人解释道:“她跟着苏氏养在山野,能知道什么?若说有坏处,就是有些不知礼,这是小事情,你可以慢慢教她。像她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不藏不掖的性子,嫁到你们家最合适不过了!你想想,若真是找了一个表面上百依百顺,却背后藏奸的,以后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安平侯夫人听了,想了一会,便觉得吕老夫人说的有道理:“母亲,你说的对!她就是什么都不懂,我日后才好拿捏她!”   “对呀!”吕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说道:“更何况,苏氏以后就在咱们家了。只要苏氏活一日,她就要看你的眼色过日子一日,你说这样四角俱全的事情,到哪里找去?”   吕老夫人的谆谆善诱让安平侯夫人听了十分高兴:“就是,等她进了门,若是乖乖听话,等我轩哥儿袭了侯位,分家的时候,我发发慈悲就给她点银子打发她们出门!若是她不听话,到时候就不要怪我无情,一分钱都不给她!”   “这才对!”吕老夫人见女儿转过弯来,有些欣慰地说道:“你就应该这样想,但是千万莫在人前显露出来。你这孩子吃亏就吃亏在太实诚了,有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母亲!”安平侯夫人像个小姑娘一样挽着吕老夫人的胳膊:“有母亲护着我,帮着我,我怎么会吃亏?多亏了母亲了!”   “你呀!”吕老夫人看着女儿毫无心眼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苏氏母女多年在外,日子过得一定十分拮据,自己发发慈悲,将她们母女接回来,小施恩惠,不愁那苏氏母女不听她的摆布。可是现在看来,她们日子过得还不错,还没有到捉襟见肘的程度。那彤娘小小年纪居然还会医术,想来那苏氏应该还不至于蒙骗她。   可是不管怎么样,苏氏她们还不是回来了?她怎么说也是苏氏的长辈,作为伯祖母,她帮侄孙女安排亲事也是应该的,更可况还是嫁到安平侯府去?那苏氏母女常年在外,根本不知道安平侯府的事情!   这事情好办的很!恐怕自要自己稍微露露意思,苏氏爱女心切一定会巴巴地贴上来的。   吕老夫人满意地笑了,这件事情办好了,再等两年,让妍姐儿嫁给轩哥儿,牡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享清福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寇彤就被热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氏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一骨碌坐起来,穿上衣服,刚刚跨出院门,迎头就看见苏氏从外面拎了一桶水进来!   这个院子里面没有水井,若要用水,必须要从院门出去,绕到院子后面公用的水井里面去打水。昨天晚上,母女两个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将打了足够多的水来洗澡。   “母亲,你怎么起这么早?怎么自己一个人去拎水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寇彤忙跑去跟苏氏抬着水,口中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我看你睡的香,就想让你多睡一会!”苏氏将水桶放在厨房门口说道:“既然起来了,快换上衣服吧。我已经去过大厨房,将早饭端过来了。我们快点吃,吃完了饭,你跟我一起将这些礼物拿到袁嬷嬷那里,请她帮我们将东西送到各房!”   “那也不用太着急啊!”寇彤说道:“我们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呢。而且就算我们着急,四伯祖母每天上午都要主持中馈,家中大小仆妇都要找她汇报事情,所以,四伯祖母恐怕没有时间见我们呢!”   “所以我们要早些起床,去给你四伯祖母请安!”苏氏给寇彤梳了一个翻叠圆鬟髻,在发髻上插了一个小小的玉簪,道:“请安的时候,我就将分开住的事情跟你四伯祖母提一提,她要是同意,我要出去买些米面回来;她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每个月给厨房交伙食费!”   “噢!”寇彤回到屋里,一边梳头一边问苏氏:“母亲,袁嬷嬷为什么会帮我们啊?”   “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苏氏说道:“因为袁嬷嬷是寇家的家生子,与你父亲的奶嬷嬷是亲姊妹!”   她一直以为袁嬷嬷是四伯祖母的陪房,没想到袁嬷嬷居然是寇家的家生子,更加没有想到袁嬷嬷与父亲有这一层关系。   母女两个匆匆用了早饭,又收拾了一下,便拿着昨天买来的礼品去找袁嬷嬷。   得知她们的来意,袁嬷嬷就将礼物悉数收下,并保证道:“十五太太放心,我这就去送,早饭之前,各房的主子小姐定然都能收到了!”   苏氏再三道谢,便跟着寇彤一起回到蝉院。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苏氏便带着寇彤去了紫院。   吕老夫人已经起床了,正在梳洗,苏氏跟寇彤在明堂里等了一会就看见安平侯夫人寇氏为首的一群人迤逦进了紫院。   47堂姐寇妍   安平侯夫人走在最前面,她今天穿着湖蓝遍地绣金银暗花的广袖裙,很适合他安平侯夫人的身份。她有着寇家人标致的大眼睛,可惜颧骨高高,模样随了吕老夫人,就显得有些刻薄。吕老夫人虽然颧骨高高,但是却很有气度,这一点安平侯夫人较其母逊色了许多。   她身后跟着一对姐妹花!   个子高的那个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她长着寇家人的大眼睛,杏眼粉腮,模样清秀。   是二堂姐寇莹。   她穿着玫瑰粉的对襟圆领长裙,上头的刺绣是绕领缠枝花卉,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的漂亮。   只是她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并不时地回头往身后张望。   个子矮一些的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凤眼薄唇,气质温婉,跟连氏有六七分相似,是寇家四房最小的姑娘--寇娟!   她拉着姐姐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平侯夫人后面。   随着几人越走越近,寇彤看到了跟在二堂姐寇莹身后的两个人。   一个穿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裙裾的少女,正语笑嫣然地跟旁边的人说着话,巴掌大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削肩窄腰,娇小玲珑,像朵娇艳的桃花般美丽动人!   是大堂姐寇妍!   寇彤心中翻涌着一阵一阵的酸涩……   大堂姐还是如记忆中一般美貌动人!怪不得,怪不得郑世修会念念不忘……   寇彤是也是美丽的,她也长着美丽的大眼睛,可是郑世修却喜欢大堂姐那娇娇俏俏的女孩子,模样俊俏,性格开朗,讨人喜欢!   而寇彤却身材高挑,几乎要与郑世修比肩。   寇彤压下内心的酸涩,低下头去,不再看寇妍。   就在寇彤低头的功夫,安平侯夫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了,若不是苏氏推了她一把她几乎就忘记行礼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寇彤心中暗暗恼怒:真是没有用!以后自己可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寇家常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若总是这样情绪失控可不行。寇妍也好,郑世修也罢,跟自己都没有关系了!   我只要管好自己,照顾好母亲就行了!过段时间,我就想办法搬出去,到时候,郑家、寇家于我而言,都是不相关的人了。   寇彤吸了口气,抬起头来。   “这位妹妹是哪一房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寇彤这才看见,她面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目清秀,长相英俊。他头上戴着一个羊脂玉的簪子,身上穿着月白色的丝绸直裰,腰间挂着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   是大姑姑的儿子,安平侯世子--杨启轩!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咱们寇家的人?”女孩子娇俏的声音说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妹妹?你看看,她几乎要与你一样高了,说不定就是姐姐呢!”   “昨天咱们回来的时候,外祖母不是说了吗,六房有个妹妹来家中做客,所以我猜定然就是她了!”杨启轩十分好脾气地跟寇妍解释着。   寇妍娇笑道:“你既然知道,干嘛还明知故问?”   “我不过是问问看,怕自己弄错了!”杨启轩说道。   “不用问,定然就是了!”寇妍上前一步,拉着寇彤的手,说道:“你就是彤娘吧?祖母昨天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去看你呢,可是太晚了,所以就没有去!今天早上我看到你送来的玉簪子了,很漂亮,我很喜欢。你看,我都戴上了!”   寇彤闻声看去,果然,寇妍头上也戴着一根金丝缠成的簪子,十分好看。   “在京城的时候,母亲总是不让我戴金子做的东西,母亲说金子俗气,只有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戴呢!可是我看着金子亮晶晶的样子就是喜欢!真是谢谢你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自来熟,好像与你很亲昵一样,与你说着掏心掏肺的话。刚才那关于金子的言论,好像真的是毫无芥蒂、毫无心机说出来的一般。   寇彤顿了顿,看着她娇俏的面容,不知道她说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寇彤垂下眼帘,这样子面对堂姐,她心里始终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不说话?”寇妍问道。   “噢!”寇彤笑了笑,轻轻的将手从寇妍手中抽出来:“这东西是母亲选的,不是我选的。你要谢,还是谢我母亲吧!”   “不管是谁,总归我是要说一声谢谢的!”寇妍说道。   “外祖母出来了,咱们进去请安吧!”杨启轩催促着寇妍说道。   “嗯!”寇妍转过头,对杨启轩笑笑,两个人一起进去了。   寇彤落后一步,跟着苏氏后面。   “你别听她的!”   寇彤回头一看,是二堂姐寇莹,她郑重地告诉寇彤:“大姐姐她那个人表面上对你甜言蜜语,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里,你千万莫要被她骗了!”   寇彤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   “……你怎么这样见外?”吕老夫人十分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是回了自己家,又不是到别人家中做客,怎么还带了东西来?难道我还没有见过人参不曾?”   虽然是训斥,这语气却带了几分亲昵,与昨天不咸不淡的语气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自己的记忆中,四伯祖母好像就没有这样跟自己母女说过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寇彤可不认为短短一个晚上,四伯祖母就能将自己与母亲当做自家人来对待!   寇彤心中腹诽道,四伯祖母非常疼爱子女,对孙子辈的孩子也很宠溺,但是绝对不会疼爱自己与母亲,除非自己或者母亲让她有利可图!   那就只有大姑姑的事情了!看来,虽然自己改变了,但是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是跟前世一模一样的,大姑姑定然是为了庶出长子的婚事来娘家诉苦来了。   如果寇彤没有猜错的话,而四伯祖母定然是想让她嫁给大姑姑的庶子了!   不过,这件事情寇彤却一点也不担心!   第一,她知道母亲一定不会答应的。第二,如果跟寇家四房闹翻,她们随时都可以搬出去,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她已经改变了,有足够的能力来维持她们母女的生计。   “四伯母……”听了吕老夫人的话,苏氏有些感动有些高兴:“我们多年未回家,不能在您老人家身边侍奉,如今回了家,怎么也不能空着手!这两株人参原也不值当什么,只是这是彤娘她师父从山里挖的野参,这可比世面上的人参药性要好的多!我也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这两株人参还像样!您要是这么说,侄媳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实!”吕老夫人一副十分疼爱的样子:“你们都回去吧,天气也热,不拘着你们在这里。让英哥儿媳妇留下陪我用饭,我们娘俩好好说会话。老二媳妇,你也回去吧!”   “是!”连氏一大早就服侍吕老夫人起床、穿衣、洗簌,现在终于能歇歇了,若不是苏氏来了,恐怕她还要一直服侍吕老夫人用早膳。   她感激地看了苏氏一眼:“那就辛苦弟妹了!”   “应当的!”苏氏笑着说道:“二嫂子也该让我尽尽孝心。”   寇彤跟着其他的人一起出了紫院。   “彤娘,你等一下!”   寇彤回过头来,就看见寇妍笑盈盈地对自己说话:“我从前出门的时候,看见乡下人生活淳朴、简单,不似咱们这簪缨家族规矩大,事情多,想着你在乡下住了这么久,定然有许多有趣的事情,等呆会用了早饭,你到我院子里来,给我们讲讲乡下的事情好吗?”   “大姐姐,我也要听!”三姑娘寇娟年纪小,对新鲜的事情向来感兴趣:“大姐姐,我也能去听吗?”   “当然可以!”寇妍笑着回答她:“你可以来我院子里,莹姐也一起来吧!”   寇莹听了,本来不想答应,但是看了看站在寇妍旁边的表哥杨启轩,便抿了抿嘴唇道:“大姐姐既然开口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嗯!”寇妍听了,高兴地说道:“人多才热闹,我让祖母房里的人给咱们泡上一壶好茶,再拿一点上好的点心,咱们姊妹一处说说话,聊聊天,好好亲近亲近!”   “嗯,还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杨启轩急忙表态。   “瞧你着急的样子!”寇妍瞥了他一眼,笑道:“哪里就能忘了你!”语气十分的亲昵。   寇莹见了,脸色就有些难看。   寇彤站在旁边,看着寇妍巧笑嫣然,心中有些叹服,除去之前的事情不说,寇妍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知道自己刚到南京,有些不适应,就想着让自己融入到姊妹圈子里来。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让你觉得亲切又自然,好像跟她认识了很久似的。   果然招人喜欢!   这样子的堂姐,想必正是郑世修喜欢的哪一种姑娘吧!这性格可是天生的,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吧!   48吵架风波   寇妍的院子里面种着几株青翠欲滴的绿萝,因此取名萝院。院子很大,比吕老夫人的紫院要稍微小了一点,比寇彤母女住的蝉院要大了一倍还不止。   寇彤打量着房间里面的摆设,越发觉得寇妍真不愧是寇家的嫡出的大姑娘,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就连屋里的摆设,丫鬟身上的装束都与别出不同。   瓜棱脚圆台桌上摆放着开窗六角形果盘,盘子里面放置着几块刚刚切出来的西瓜,另外几个描金盘子里面摆放着时新的糕点。   榉木七屏风三弯脚罗汉床上放着一个红漆刻花开富贵牡丹的小炕桌,炕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羊皮灯。   小炕桌旁边随意放置着一些团扇、荷包、木偶,几本诗词书籍,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   房里四个角落里面放置着冰盆,沁人心脾的清凉从角落里面散发出来,混合着好闻的香料的味道令人身心舒畅。   几个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作为主人,寇妍自然要好好招待客人。她招呼让着大家坐下,吃茶,用点心,直过了好一会,才把话题转到寇彤身上。   寇妍给寇彤续了一盏茶水,说道:“彤娘你一定要好好给咱们姊妹说一说乡下的风土人情,有趣的故事才行,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若说乡下的故事,我还真是说不出来!”寇彤说道:“不过我在乡下行医的时候,事情多,遇到的人多,自然而然就能遇见了一些与旁人不一样的见闻,如果你们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说出几个,保证跟书上不一样。”   “那太好了!”寇妍说道:“我们就是要听跟书上不一样的,若都是跟书上一样的,能有什么意思?”   “表妹说得对!”杨启轩赞同道:“我也想听一些新鲜的故事。”   “我也想听,我也想听!”年纪最小的寇娟说道。   “那二姐姐呢!”寇彤问道:“不知道二姐姐会不会觉得我说一些乡下的事情太过无趣?”   “怎么会?”寇莹说道:“大家都喜欢听,我自然也是喜欢听的!”   “好了好了!”寇妍推了寇彤一把:“彤娘你就快些说吧,别卖关子了?”   “嗯!那我先说一个地主家的故事!”寇彤就按照自己看到的,把刘地主的家的事情慢慢的说了出来。   “真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寇妍叹了一口气。   寇莹说道:“杨姨娘真是傻,如花似玉一般的年纪居然嫁给了刘地主那个人,刘地主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爹了!就算是刘地主最后对她不好了,她大不了一走了之,何必要与刘地主同归于尽呢!真是太不值得了!”   “对呀!”杨启轩也说道:“杨姨娘真是可怜。我本来以为刘太太是个贤惠的人,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阴险,联合柯大夫坑害杨姨娘腹中的胎儿,杨姨娘何其可怜!”   “要我说,都是她自找的!”寇妍气愤地说道:“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嫁予旁人做妾,既然做妾就要有做妾的本分!妾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玩意,主母让你生你就能生,不让你生你就不能生。她不安守本分,侍奉主母,居然还想着跟主母争宠。这样的人,就应该打杀了她!谁让她自甘下贱去做妾的!”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做妾的,有些人是逼不得已的。”杨启轩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有用!”寇妍说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给人家做妾的!”   寇妍的看法虽然有点偏激,但是却不无道理,既然做妾,就要守着做妾的本分。不守本分,又没有心机,成王败寇,最后的惨败只能算是咎由自取了!   “正妻是人,妾也是人!妾生的孩子也是家族的继承人啊!妾生的儿子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杨启轩红着脸说道:“反正这件事情,就是刘太太的错!就是因为她不贤惠,才会逼走了儿子,逼死了刘地主,活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世上受罪!”   “你是诚心给我过不去是不是?”寇妍听了也是十分生气:“逼走她儿子的是刘地主,害死刘地主的是杨姨娘,怎么能怪刘太太呢!若不是杨姨娘自甘下贱,刘太太会逼着她给刘地主做妾吗?刘太太也没有逼着她贴那宜男药膏,刘太太更没有逼着她喝药!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你这个人太不通情理了,我没法跟你说话!”   寇妍在家中受尽宠爱,外人面前礼仪良好,教养也好,在外人面前她一定不会与人争执的。   可是现在是在自己家中,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好判断谁对说错,她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自然会据理力争,寸步不让,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咄咄逼人起来。   寇娟年纪小,看着这样,早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寇莹却站在旁边不说话。   这件事情,还是由自己引起的。寇彤忙劝解道:“大堂姐,这不过是旁人家的事情,咱们听听,说说笑笑就过去了,不用这么较真!”   “怎么不较真?”寇妍越说越生气:“明明是那个杨姨娘有问题!他却口口声声说刘太太有错!真不知他脑子里想得是什么!”   寇妍冷笑道:“既然他说妾生的儿子也是正经的主子,是家族的继承人!那他怎么不跟他那亲亲的好大哥相信相爱,和和美美的相处?可见他今天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这话说的,却是过了!   “寇妍!”杨启轩生气道:“你怎么这么胡搅蛮缠,不通情理?”   “我胡搅蛮缠?”寇妍听了,不怒反笑。   她指着门口说道:“我胡搅蛮缠,不通情理之人,安平侯世子还是不要站在我这胡搅蛮缠之人的屋子里了,免得让您身份有损!”   “你!”杨启轩气结,一甩袖子,真的走了!   “哼!”寇妍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走便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寇莹看看寇妍,又看了看外面焦灼的阳光,最后咬咬牙说道:“大姐姐,你莫生气,我去劝劝轩表哥,说不定他马上就来跟你道歉了!”   “不用你献殷勤!”寇妍迁怒与寇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我从下与轩表哥一起在京城长大,吵吵闹闹不知道多少回,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哪一次不都是轩表哥回来跟我低头,还用得着你去劝?你不过是想趁着这一会小意温柔罢了!”   寇莹的打算被看穿,一时间脸涨得通红,进退无措。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寇妍讥讽道:“快去吧!轩表哥肯定还没走远呢!”   寇莹听了,眼中含着眼泪,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她站了一会,到底还是出去追杨启轩了!   寇彤看着她凌乱的脚步,突然就想起自己,自己上一世是不是也是如她一样恋慕着郑世修呢?   “不自量力!”寇妍嗤笑道:“不管她再费心,轩表哥都不可能喜欢她的,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寇彤听着心头一震:当初自己要嫁给郑世修的时候,大堂姐是不是也这样嘲讽过自己?她表面上看着和气,实际上却真的像寇莹说的那样,表里不一?   当初,大堂姐以守寡之身再嫁郑世修,有没有想过她?有没有想过她是她的堂妹?有没有想过一旦她嫁进来,她寇彤在郑家便没有立锥之力?   寇彤看着寇妍轻蔑的眼神,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彤妹妹,你喝茶呀!”寇妍笑着给寇彤续了一杯茶水:“咱们别管她们,你看着好了,不出两天,轩表哥肯定要来跟我道歉的。到那个时候,寇莹她的脸才叫好看呢!”   面对寇妍笑盈盈的脸,寇彤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说笑的心情!   寇彤站起来,告辞道:“大堂姐,我出来也有一会了,我来得时候,母亲正服侍四伯祖母用早膳,并不知道我出来了,这会子,恐怕正找我呢!我也该回去了!”   “彤姐姐!我跟你一起回去!”,年岁最小的寇娟也站起来说道。   “你初来南京,我是想好好跟你亲近亲近的!”寇妍拉着寇彤的手说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的好兴致都被那两个人破坏了。本来他杨启轩走了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咱们姐妹聚会,若不是他非要来,我才不带他呢!来了就来了,还非要气我!   他走就算了,寇莹居然跑出去追她,不顾你我姐妹,真是太过分了。她是被二婶婶宠坏了,你千万莫放在心上!有空就常来玩,咱们姊妹多年不见,就该多亲近!   我瞧着你,就觉得特别亲近,恨不得你就是我嫡亲的妹妹才好呢!”   寇妍亲亲热热说了许多,寇彤却越听越觉得可笑。   她是介意的!她以为自己可以毫不介意忘记忘事,原来她是介意的!她不是圣人,她真的不能全部忘怀!   嫁给郑世修那么多年,她却一直是处子之身,丈夫心中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她如何能不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中秋节快乐哈!   看文、吃月饼两不误,留个言呗!   49如意算盘(一)   同为寇家嫡女,若单论容貌,寇彤不仅不会输给大堂姐寇妍,甚至比她更漂亮。关于容貌这一点,就连郑世修都说她好颜色!可是郑世修也好,旁人也罢,说的、看的、夸的,无一例外都是大堂姐。   她表面上不介意,其实心中却处处拿自己跟大堂姐对比。   大堂姐有做高官的父亲,自己的父亲却是罪人。   大堂姐有良好的教养,名门闺秀,自己却养在乡野。   大堂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好的,自己却寄人篱下。   大堂姐出门乘华盖车,穿锦绣,食珍馐,自己却三餐不继。   大堂姐气度高雅,性格讨喜,心地善良,自己毫无气度,性格内向……   总之,她除了容貌,并无一处比大堂姐强!   但是郑世修看中的并非容貌,而是大堂姐的才华气度。   可是如今,今天大堂姐的所作所为,彻底推翻了她的看法!   记忆中美丽娇俏,惹人喜欢,心地善良的大堂姐寇妍,不过那些下人告诉她的,不过是郑世修口中描述的,不过是在她自卑寄人篱下时,因为大堂姐施舍自己几句好话,所以被自己勾画出来的。   她本来还想跟着大堂姐学个一星半点呢,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必要,是记忆欺骗了她。并非她不如大堂姐,是那个人瞎了眼睛罢了!   郑世修啊郑世修,你心心念念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寇彤轻声嗤笑,都过去了!大堂姐也好,郑世修也罢,寇彤的心结,对曾经的念念不忘,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过去了。   寇彤送寇娟回了她的院子,才怀着轻松的心情回了蝉院。   她回到蝉院的时候,发现母亲还没有回来!看看天色虽然还早,但是太阳却十分毒辣,便撑着一把伞,来到紫院等待母亲。   她坐在明堂的松木南官帽椅上,手里握着绣着金鱼满贯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绣着龟鹤延年的帘栊一闪,苏氏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寇彤连忙站起来,迎上去,看着苏氏面色苍白,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母亲?”   苏氏抬头看了看寇彤,十分不自然,掩饰般地说道:“我没事,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寇彤看了看那绣着龟鹤延年的帘栊,目光由晦涩不明渐渐变得明朗。既来之,则安之,她什么都不怕。   她扶着苏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今天外面热,我撑了伞过来,咱们回去吧!”   母女两个刚刚回到回到蝉院,便有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木桶跟了过来了。   太阳很毒辣,她们原本细腻白皙的脸,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被汗水打湿的鬓角紧紧地贴在脸颊上,有些狼狈。   见到寇彤与苏氏,她们殷勤地向两人行礼:“大太太,大小姐!”   寇家六房只有一个儿子,便是寇彤的父亲!   昨天她们还称呼苏氏十五太太,今天就变成了大太太。   “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过来了,晒坏了怎生是好?”苏氏十分好心地说道。   “我们皮糙肉厚,比不得太太小姐金贵,晒晒太阳也不值当什么!”一个小丫鬟伶俐地说道:“老夫人让我们送了冰过来给太太小姐消暑!”   苏氏面色有些难看,寇彤连忙将两个人引进来,让她们将木桶放下:“辛苦两位姐姐了!木桶我晚点送回去!”   “不用送了!”那丫鬟说道:“老夫人说了,从今天起,您这院子里跟其他院子一样,每天早上、晚上各送一桶冰。这一桶算是早上的,等晚上的送来了,我们再把这个木桶收走!”   “有劳两位姐姐!”寇彤笑着将人送到门外,一人递了一吊钱:“天气热,这钱姐姐用来买糖水喝吧!”   那两个人也不推迟,拿着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屋子里有了冰,立马就变得凉爽了许多。她的心思也由冰上转移到刚才的事上。   “母亲,你从四伯祖母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是不是四伯祖母跟你说了什么?”   寇彤用手抓了一把碎冰渣,直感觉沁人的凉爽从手上直凉到了心里面。寇彤就舒适地呼了一口气!   苏氏看着寇彤享受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是大人的事情,彤娘吃的苦已经够多了,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吧。反正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无用。只要自己不答应,四房也不能越过自己将彤娘的亲事更改!   “没什么!你四伯祖母说咱们太见外了,不许咱们自己生火!她说就让咱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莫见外!”苏氏笑了笑:“以后咱们的饭还是有大厨房送来。”   “嗯!”寇彤点点头,好像很高兴:“那就好,天气热,生火也麻烦!既然四伯祖母坚持,咱们就听她们的好了!”   寇彤面上笑语盈盈,心思却转得飞快。   看母亲的脸色,只怕四伯祖母一定将大姑姑说的亲事提了吧,母亲肯定没有答应!跟郑家的婚事,是父亲生前定下来的,母亲怎么会为了攀附安平侯家的富贵,就枉顾父亲的遗愿?   前世,四伯祖母的意愿落空,对她们母女很是冷落,四房上上下下皆是对她们母女冷眼以对,那一段时间若不是母亲将身上仅有的金银首饰绞成一段一段的,偷偷托了袁嬷嬷帮她们换吃的,她们母女几乎就要三餐不继。   她也是那个时候,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寇家!   可是她并无依仗,她用父亲留下的那本《李氏脉经》作为陪嫁,嫁给郑世修,本想着等自己在郑家站稳了脚跟就将母亲接出来。   谁知她出嫁不过半年,母亲就过世了!这是寇彤上辈子最大的痛!今生,这惨剧一定不会重演了!   *************************   此刻,吕老夫人的紫院却异常安静。   坐在雕刻着万字不到头的紫檀木罗汉床上的吕老夫人,正面色如常如捻着手中的菩提子佛珠。   “母亲!”安平侯夫人寇氏着急地闯了进来:“怎么样了?”   吕老夫人停止捻动手中的佛珠,睁开眼睛,看见女儿风风火火提着裙子跑进来,她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兴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还是这单纯的性子,有什么事情都摆放在脸上。   “看你急的!哪有一点侯府夫人的样子!”吕老夫人怜爱地说道:“轩哥儿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你这急急忙忙,哪有一点做婆婆的端庄?”   听母亲这样闲适地跟自己话家常,安平侯夫人便觉得吕老夫人一定将事情安排好了,心也就放了下来。她搬了一个内翻马蹄藤面春凳,挨着罗汉床,坐到吕老夫人面前,愉悦地吃了一盏茶。   看着女儿欢愉的样子,吕老夫人越发觉得为难!   据她所知,苏氏母女是连夜仓惶离开京城,这些年也如惊弓之鸟一样躲在乡下,不敢回乡。在范水镇,她们过着家徒四壁、捉襟见肘的日子。   只要自己稍稍露一点意思,她们肯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的!   可是苏氏进退得体,寇彤落落大方,与自己想象中的穷酸模样大相庭径!   可就算是如此,吕老夫人依然觉得胜券在握!   寇彤已经十五,她父亲又是罪臣,权贵之家不可能看上她,而地位太过低微的门户,苏氏母女肯定瞧不上。   她今天要提的,可是安平侯府的长子,苏氏焉能不动心!   可是没有想到,寇彤居然与郑家长子有婚约。   她与郑家也有来往,怎么从来未听郑家的人提过,她开始还以为是苏氏不愿意说以拿郑家来诓骗她。   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苏氏她爱女心切,不可能拿寇彤的名声开玩笑!   再说了,苏氏母女离开京城数年,根本不可能知道安平侯长子的事情。   如今从天上掉下这样的好事,苏氏她没有理由拒绝安平侯府的亲事。   这样说来,那苏氏所说寇彤与郑家长子有婚约便十有□是真的!   同为南京望族,他们寇家与郑家虽然来往不多,但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与郑夫人也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酒,怎么从来就没有听郑家提起过两家是亲家?   这世上背信弃义的人多得是!   六房已经没落了,寇俊英现在还是罪臣的身份呢!   更何况那郑家哥儿是南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不知道是多少的闺秀心中的良人。已故的郑家老太爷还是南直隶太医院院使,没有了老太爷郑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据说这郑家哥儿有其祖父之风,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学习悬壶之术,当为南京太医院学徒之翘楚。   以郑家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大可以悔婚另娶,南京城内与郑家匹配的闺秀多的是,没有必要一定要娶寇彤!   郑家夫人她见过,是个一味专营的内宅妇人。   有这样的人主持中馈,那郑家更不可能娶寇彤了。   但是这世上的事情永远都不能说得那么绝对!   吕老夫人想了想,便对着身边打扇子的大丫鬟说道:“琉璃,你去跟门房说一下,但凡六房的大太太跟大小姐要出门,都不许放出去!必须要请示我之后才行,没有我的允许,私自放她们出去的,杖责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第二更稍后发上来。今天是中秋啊,妹子们没有一个给慕容留言祝福呀,慕容好可怜,嘤嘤嘤……   50如意算盘(二)   吕老夫人多年未曾说过这样责罚下人的话了,今天冷不丁地说出来,让安平侯夫人与琉璃都吓了一跳。   “是!”琉璃心一顿,立马放下扇子,快步出了房门。   “怎么了,母亲?难道她不愿意?”安平侯夫人说着立马站了起来:“不识抬举!安平侯府的亲事她也敢拒?”   说着,就要去找苏氏理论!   “你站住!”吕老夫人唬着脸喝到。   “母亲!”安平侯夫人有些不悦:“她们那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你何必跟她们商量,如今她们吃穿用度都是我们寇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要是不愿意,我就是绑也好把她绑到安平侯府!”   “胡说!”吕老夫人看见女儿这么沉不住气,越发动了怒:“你这是做亲,还是结仇?那不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恨的仇人,是寇家人,是你嫡亲叔叔唯一的孙女!”   “母亲!”安平侯夫人被吕老夫人唬得十分委屈,哽咽道:“当初是你答应我这事情一定能办成的。我都已经写信告诉侯爷了,而且婆母说了,亲事一日不定下来,我就一日不能回京城!”   “你就这么听话,任她拿捏?”吕老夫人气得脸铁青,一巴掌拍在床上:“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这样任她搓圆捏扁的?你怎么这么无用!但凡你有我半分的心机与气度,也不至于到今日……”   “你可是我亲生的母亲,如今不帮我反倒还怪我!”安平侯夫人眼泪滚滚而落:“当初这婚事也是你答应的,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嫁到那么远的京城。如今受了委屈,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回了一趟娘家,您还这样说我……”   安平侯夫人越说越委屈。   “好了好了!”吕老夫人心软道:“就是因为我是你母亲,才会这样说你。我这不是怪你,是教你。你遇到事情,但凡肯听我一言半语,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由着苏氏母女不愿意?”一提到苏氏母女,安平侯夫人就又气冲冲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的!”   “你刚才不是说……”   “苏氏并没有说不愿意!”吕老夫人看着安平侯夫人红红眼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那寇彤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安平侯夫人急的团团转:“那怎么办?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要永远都不回京城了吗?”   她一把抓住吕老夫人的胳膊,直抓得吕老夫人手臂生疼:“母亲,你可一定要要帮帮我,你不能不管我呀,母亲!”   想我吕氏一生刚强,怎么就生出这么没用的女儿!   吕老夫人的眼光从被寇氏抓得生疼的手臂上,转到她的脸上!   看着女儿焦急的脸孔,吕老夫人让自己忽略手臂上传来的阵痛,而是有些疲惫地说道:“牡丹,你放心好了,我不帮你谁帮你!”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安平侯夫人听了松了一口气:“母亲你有什么打算?”   “苏氏跟我说,跟寇彤有婚约的,是郑家的长子,如今在南直隶太医院做院生。这婚约是他的父亲郑海与你堂哥寇俊英在京城时定下的,现在已经时隔多年,郑家人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据我猜测,这婚约郑家也许不想认了!   寇彤与苏氏离京多年,生死不知,郑家或许以为她们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嗯!”安平侯夫人有些高兴:“对对对!母亲说的是,那郑家哥儿说不定已经重新与别的闺秀定下婚约了呢!”   “你说的对!”吕老夫人点点头:“但是,怕就怕这郑家人还在等寇彤,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那怎么办?”安平侯夫人再一次惊慌失措起来。   “所以这几天,我命人将苏氏母女拘在院子里,不让她们出去,这样她们就没有机会跟郑家人接触!趁着现在,我去打探一下,看看郑家还认不认这门亲,若是郑家人不认了,那一切都好办。”   “那万一郑家人还认这么亲事呢?”   “那我就告诉郑家人,寇彤母女已经死在外面了,让他们另择佳偶。这期间,我在出面给那郑家哥儿做媒,这事情就没有不行的了。待到那时,苏氏母女就算找到郑家也于事无补了!”   安平侯府越听越高兴:“母亲这方法真好。这样一来我就不担心了!”   “这还不够!”吕老夫人笑着说道:“我会找人到寇彤面前说你那长子的好处,并说你有意于她,想让她嫁入安平侯府,不愁她不动心!那寇彤就读过几年书,后来一直养在乡下,也未必见过什么世面,安平侯府这样的门第,她一定会动心的!”   吕老夫人看着女儿,成竹在胸地说道:“到那个时候,郑家已经另娶旁人,寇彤自己也愿意嫁入安平侯府,那苏氏就是不答应恐怕也不行了!”   *******************   因为房间里面放了冰,这个下午寇彤觉得在寇家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要好过的多!因为昨天晚上太热,没有睡好,她下午就睡了一个懒觉。   等她睡醒了,才发现冰不知道何时已经融化完了!本来凉爽的内室也变得热气腾腾的。   而母亲正坐在她的旁边,拿了一个大大的蒲扇来回给她扇扇子。   因为天气很热,就算有风寇彤也不觉得凉快,但是总归没有那么闷了!   “你醒了!”苏氏笑眯眯说道:“快起来洗洗脸,看你脸上都是汗,还印上了箪席的印子!”   “她们没有送冰过来吗?”寇彤揉了揉眼睛问道。   “没有,要晚膳的时候才能送来呢!不过也快了,看着天色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苏氏看着寇彤迷迷糊糊的样子,说道:“恐怕今天晚上用不到冰了!”   寇彤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明堂,看了看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才转回到屋子里洗脸:“是用不到了,恐怕要有好大一场雨要下呢!明天又可以吃油炸爬扎猴!”   “你呀!就惦记着吃!”苏氏说道:“只不过要偷偷的吃,不能被别人知道了,否则一定当你是个怪人!”   爬扎猴是未出壳的知了的俗名!   每年夏天,蝉会在□之后将蝉卵产下,蝉在树上,而蝉卵会直接掉落在书根附近的泥土之中。泥土中蝉卵会长成蝉蛹,它靠着吸食树根部的汁液生存,它们往往会在树下的泥土中生活两三年,然后会在一个下过雨后,泥土湿润的夏天的傍晚,往外爬。   半夜里它们会从土里爬出来,顺着树干一直爬到树上,它们会在攀爬的过程之中褪去身上的外壳,变成真正的知了。   没有从壳里出来的知了,就叫爬扎猴。   在范水镇的时候,寇彤喜欢在下过雨的夜里,在树边等着,然后就能看到树上会陆陆续续趴了许多爬扎猴。   她会一个一个将它们捏下来,放到口袋之中,回到家,可以剥开壳,炒着吃,肉质鲜嫩可口;可可以连壳放到油锅里面炸,外焦里内,别提多美味了!   这个时候,文人士子都喜欢称赞知了,就因为知了在树上饮露水喝树汁,品行高洁。文人士子参加科考的时候,也喜欢佩戴蝉形玉佩,就是因为蝉在黑暗的泥土中呆了很久,一旦爬出来了就攀上枝头,一鸣惊人!希望自己能像蝉一样,有个好兆头!   那些人口中的高洁之物,到了寇彤这里就变成了腹中餐。   每当想到这里,寇彤就觉得好笑!   师傅告诉过她爬扎猴健脾温肾、润肺利肝,对身体可好着呢!   这两棵树虽然少,可是树很大,想必知了应该不少,要不然也不会叫蝉院了。   用过晚膳,大雨倾盆而下,就像将天空这个雨棚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般哗啦啦下个不停,原本燥热的暑气,也被这一场大雨涤荡一空!   好不容易凉快了,寇彤赶紧将医书拿出来,好好攻读!   夜渐渐深了,雨也停了下来!母女两个提了一个小小的纱布灯笼,在树底下摸来摸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寇彤早早就起了床,趁着天气还不是很热,她想出去到街市上逛逛,顺便采买一些平常所需之物。   因为在范水镇的时候,寇彤经常一个人来往于乡镇之中,所以苏氏对于她要出去,倒也十分放心。只是叮嘱她路上小心,太热了就回来,要是不记得路就雇马车回来。   “……老太太说了,内眷要出门,必须老太太同意才行!”   二门处,看守门房的婆子将腰压得很低:“要不您去老太太那里,跟老太太说,拿了老太太的手牌,我这里绝对无话可说的。”   大户人家女眷外出要经过家长同意这也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寇家四房也如此行事了!   听了门房这样说,寇彤心中嘀咕了一下。   下人只是奉命行事!   寇彤觉得没有必要为难下人,就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转身去紫院找吕老夫人。   她刚刚走到紫院门口,迎面跑过来一个丫鬟,急急慌慌撞到她身上。寇彤并没有怎么样,那丫鬟却摔倒在地上。   那丫鬟边说着赔罪的话,便从地上爬起来,神色十分的慌张。   寇彤看清楚眼前的人,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姊妹们的祝福,么么╭(╯3╰)╮   51不如天算   眼前的这个丫鬟身上穿着洋红的绣花褙子,中等身材,眉目精致,寇彤认得,这是吕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琉璃。   她在吕老夫人身边侍奉多年,吕老夫人很是倚重她。平日里,是个最稳重不过的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失仪!   “琉璃姐姐,你不要紧吧!”   听了寇彤的话,琉璃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寇彤的手说道:“二十三小姐,您……您快去看看吧,老太太……老太太她……摔倒了!”   啊?   寇彤大惊失色:“老太太身边是谁在服侍?有没有派人去告知二伯母、大姑姑?”   “二太太跟大姑太太并几个小姐都在里面呢!”琉璃脸涨得红,汗流满面:“我要赶紧去请太医!”   “哎呀!”   太医院离这里可还有一段路呢!吕老夫人这个年纪,摔倒了可大可小,若是问题严重,等你太医请来了,吕老夫人还不知道怎样了呢。   寇彤也不理会她,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吕老夫人的屋子。   杨启轩站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见到寇彤来了,他焦急地望着寇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彤表妹,你来了……”   他话没有落音,寇彤已经越过他,走到内室去了!   吕老夫人的床边围了一群人,皆是焦急得不行,寇彤甚至听到了嘤嘤了哭声!   寇彤心中一顿!   难道这么严重了吗?   她连忙推开围挤在床边的众人,看到吕老夫人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寝被!   这么热的天,都挤在屋里,还给吕老夫人盖被子!吕老夫人是摔倒了,又不是伤寒,盖什么被子呀!   就是好人也热坏了!   寇彤呼啦一下掀开吕老夫人身上的寝被!   “彤娘,你做什么?”二伯母首先惊呼出声。   “四伯祖母得的又不是伤寒,盖上被子于四伯祖母身体无益,恐怕还会热坏了四伯祖母!”寇彤边说着话,边坐到吕老夫人床边,查看吕老夫人的病情!   吕老夫人身体僵硬,眼翻白眼,口不能言,体不能动,并抽搐不止。   寇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症结所在,吕老夫人这得的病是中风啊!这可不是好治的病症!   就在此时,吕老夫人突然一阵剧烈的抽搐,口中也流出澶液来。   寇彤忙捏住吕老夫人的嘴,对旁边的人说道:“快拿筷子来!”   “寇彤,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谋害母亲不成?”安平侯夫人挤到寇彤身边厉声地质问着寇彤。   “大姑太太,你有话好好说!”二太太连氏劝了安平侯夫人一句,然后转过头来为难地说道:“彤娘,你这是做什么,好歹好要跟我们说一声,要不然别说大姑太太,就连我都不放心呢!”   “四伯祖母得了中风,现在已经身体不受控制,所以才会僵硬,才会口不能言,她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了,我怕她咬到舌头,伤着自己,所以要拿筷子来给她咬着,为的是怕她咬到舌头!”   医者父母心!看到吕老夫人这样,寇彤反倒忘记了吕老夫人对她们母女的曾经算计,现在只当她是自己病人。   她耐着性子将原因解释给众人听:“我是大夫,之前出诊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你们要相信我!”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吕老夫人抽搐的越来越厉害,寇彤都有些吃力了!   “快去拿筷子!”连氏听了,连连点头,忙吩咐下去。   “不要银筷子,要木筷子,筷子外面裹上棉布!要快!”寇彤一声连一声地说道。   很快有人拿了筷子来!   寇彤将筷子塞到吕老夫人口中。   这一来,众人对寇彤都有了几分信任。   她又将吕老夫人头底下原本枕着的高高的瓷枕头抽出来,用一块薄毯子叠了两层,放到吕老夫人头低下垫着。   吕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可身体并不轻,寇彤这样换了一个枕头,就已经出了很多汗。   擦了擦汗,便又她卷起袖子,将吕老夫人四肢放平,给她做简单的按摩。   渐渐的,吕老夫人便不再抽搐了,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不像刚才那样僵硬。   众人见寇彤的一系列措施让吕老夫人渐渐放松了下来,这提着的心也就放到了肚子里。   “二老爷回来了,郑太医、郑少爷到了!”门口有小丫鬟打起帘子对立面的众人说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寇妍、寇娟、寇莹与安平侯夫人都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只有二太太连氏跟寇彤守在吕老夫人身边。   大晋朝风气开放,并不拘男女见面!只是像这种情况,其他人都在可能会影响太医看病,二来,也没有必要!   而寇彤跟连氏因为要照顾吕老夫人,还要像太医说明情况,就留在了屏风外面。   二老爷寇俊豪引着郑太医进来的时候,连氏跟寇彤忙迎了上去!   连氏说了吕老夫人发病时的情况。   郑太医听了之后,说道:“这极有可能只得了中风!”   “是啊!是啊!”连氏说道:“刚才彤……大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大小姐还为老太太做了救治!”   郑太医听了吃了一惊,寇家人真是托大,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来为吕老夫人诊治,就不怕这小姑娘将老夫人给治的出了意外?   他不由打量了寇彤几眼!   而寇彤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吕老夫人旁边,除了更稳重自持一些,看起来,她与寻常闺秀并无不同!   待郑太医看过吕老夫人之后,才赞叹着说道:“贵府大小姐天资聪颖,刚才做得那一番救治很有效果!中风之人最忌讳抽搐不止,身体僵硬,若非刚才大小姐的救治,等到在下到来,恐怕老夫人情况堪忧啊!”   “现在看来,吕老夫人虽然看着凶险,却无生命之危,只要服对了药,后期好好保养,便可无虞!”   郑太医顿了一下说道:“不知大小姐是从何处知道这些救治方法的?”   寇彤抿了抿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人,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我是大夫,自然知道这些!”   在寇彤抬起头的一瞬间,郑太医有片刻的恍然!   怪不得人都说郑家长房嫡女颜若朝霞,瑰如美玉,他原先还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现在在他看来,传言不仅没有言过其实,他反而觉得这寇家长房嫡女何止是颜若朝霞,简直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这样的容貌足以让一切失色了!   “哦!”郑太医的失神也是一瞬间,片刻他就神色如常:“原来如此,大小姐小小年纪,这医学上的造诣,非常人能比啊!”   “郑世兄廖赞了!”二老爷寇俊豪说道:“若论医术,谁不知道你家世修天资聪颖,不输乃父!”   二老爷寇俊豪说着拍了拍旁边站着的那个穿天青色道袍的少年。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郑太医的儿子,寇彤上一世的夫君,郑世修!   寇彤万万没有想到,她与郑世修见面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而郑世修却像他父亲郑太医一样,对寇彤充满了好奇。   他以为只有他妹妹郑凌薇一个人会些医术,怎么还有其他闺秀学医吗?   她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像她这样的闺秀恐怕只能自己看书学医吧?   光是看书,就令父亲交口称赞,那她的医术一定非常高明吧!郑世修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面对郑世修探究的眼光,寇彤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如千年不变的井水,异常的平静深沉。   眼前的这个青涩的少年,较记忆之中的人年轻了许多!   他的眼眸还一片纯净,还没有蕴藏她看不懂的东西!想来,他这个时候还没有遇到大堂姐吧!   郑世修,这一世我不会阻断你的好姻缘!我与你再无干系!   寇彤在心里默默地与过往的曾经道别,她冲郑世修点点头,冲郑太医施了一礼,然后便转到屏风之后去了。   而郑世修的眼光却追随着寇彤,直到被屏风隔断了他的视线,他才惊觉自己的失礼与放肆!   屏风的另一边,寇妍却目含怒气地盯着寇彤!   看到寇妍的目光,寇彤突然之间想了起来。   她记得郑世修说过,他有一次跟着他父亲一起到寇家,来给吕老夫人看病,遇到了如春花般娇艳的寇妍,一时间惊为天人,并与她两两倾心!   看来,郑世修说的那次偶遇恐怕就是今天了吧!   她一直以为与堂姐心心相印的是大姑姑家的表哥杨启轩,而郑世修不过是单相思,如今看来,恐怕郑世修说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大堂姐寇妍的确与郑世修两两倾心!   那启轩表哥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大堂姐与表哥吵架,所以移情于郑世修?   寇彤越想越觉得没头绪,她失笑地摇摇头,这些与自己再无干系了!   寇妍时不时飘过来的含着怒意的眼光,令寇彤有些哭笑不得,偏偏在屏风这边又不能开口解释。   就算可以开口,寇彤也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要她告诉寇妍郑世修心心念念爱慕着她寇妍?就算自己说了恐怕寇妍也不会相信自己吧!   就在寇彤哭笑不得的时候,寇妍却来到她身边,有些嘲讽地看着她。   寇彤正不明所以,却看到寇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面上带着挑衅地微笑,一转身去了屏风外面。   52始料未及   “郑太医,郑少爷!”寇妍声音清脆如黄鹂,身姿优雅入随风摇曳的春花般施了一礼:“多谢二位为我祖母看病!”   寇妍的突然出现虽然突兀,但是因为她整个人温和有礼,又是个优雅动人的年轻小姐,因此,倒不让人觉得厌恶。   而二太太连氏、二老爷寇俊豪知道寇妍吕老夫人向来疼爱寇妍,还以为寇妍关心吕老夫人的身体,也并未放在心上。   郑太医挑了挑眉,寇家四房别的不说,养出来的姑娘倒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貌!   刚才那个大小姐就不说了,眼前这个小姐,若论容貌,一点也不输于刚才那一位!就是不知道品性如何!   “寇小姐真是太多礼了!”郑太医微微一笑:“这要多亏贵府大小姐救助及时!”   “话不是这样说!”寇妍抬起头来,看了郑太医一眼,又看了一眼郑世修:“祖母病重,我与婶婶都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算有人救治,我们没有见到太医来,心中也是不安的!”   寇妍说着,眼圈泛红,落泪如雨打梨花一般惹人怜惜:“因为您与郑少爷来了,我们才有了主心骨!”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郑太医与郑少爷是主心骨,这让二老爷寇俊豪的脸往哪放?   郑太医看着二老爷寇俊豪微微有些变色的脸,心中暗暗责怪寇妍乱说话。   自己急急忙忙来到寇家,帮吕老夫人看病,本来寇家二老爷寇俊豪对自己父子是心存感激的。但是因为这位小姐的几句话,反倒让寇家二老爷生气了,那可真是出力不讨好!   郑太医忙说道:“寇小姐严重了,如今老夫人已经无碍了。我们就告辞了!”   “世兄,这药要按时吃!大小姐给老夫人做的按摩也要继续,这按摩加内服,老夫人的身子一定很快就能好的。我这几天,每天上午都来给老夫人诊脉,再根据脉象跟老夫人身体恢复情况来写方子!”   “有劳世兄!”二老爷寇俊豪说着送郑太医父子到院子中,并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坐上马车。   而寇妍望着一句话没有说,头也不回的郑世修,眼中的埋怨与失落昭然若揭。   在寇家,她是大小姐,自然受尽宠爱!在京城,她母亲是才女,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长得好,模样娇俏,同龄人里面,那些闺秀都不如她,旁人自然也都捧着她。   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她回过头来,看到二老爷寇俊豪与二太太连氏,并其他几个人都围寇彤说着夸赞的话,就连安平侯夫人也对寇彤好言相对,心中越发觉得气闷难当。   当他看到杨启轩也在那些人之中的时候,寇妍的神色又暗了几分!   寇彤,我才是寇家大小姐,你不过是寄居我家门下的人,居然敢冒名顶替我大小姐的名号,你是大小姐,我成了什么!那郑太医居然叫我“寇小姐”!   现在大家都夸奖你,就连启轩表哥都夸赞你!   你等着吧!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拿回来的!   那是我的祖母!这里是我家!启轩表哥是我的!郑少爷喜欢的人也只能是我!   ***************   郑太医每天上午都会来给吕老夫人诊脉,而郑世修就替他父亲背药箱,做记录。   每当这个时候,寇妍总是会守在吕老夫人身边,细心地照料吕老夫人。   开始两天,寇彤会将吕老夫人的恢复情况,详细地说给郑太医听!   从第三天开始,向郑太医父子汇报吕老夫人病情的工作就移交到寇妍身上。   只有郑太医或郑世修问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时,寇妍答不上来,寇彤才会做补充。   一连五天,皆是如此!   吕老夫人身体恢复的一天比一天好,到了第六天,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能恢复的这么好,皆是郑太医的功劳!等我好了,要好好的谢谢郑太医才是!”吕老夫人背后靠着墨绿色的大迎枕,语速很慢地说着感谢的话。   “老夫人言重了!”郑太医谦虚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吕老夫人能恢复的这么早,皆是您福慧双修的结果!”   郑太医说着,眼光在寇彤、寇妍身上一转,说道:“两位小姐皆是如宝似玉一般,一个在医学方面颇有天分,另一个巧慧伶俐,老夫人有这么孝顺的儿孙,定然能早日康复,福寿双全。”   吕老夫人慈爱地看了看寇彤、寇妍:“她们都是小孩子,没有郑太医说的那么好,不过是略有些孝心罢了!”   话虽如此说,语气之中却难掩骄傲!   “贵府大小姐仪容不俗,早就盛名在外,在下也是早就听说,只是不知道大小姐除了容貌出众,才情高雅,居然还通晓医术,真真是让我开了眼界!”郑太医笑着恭维道:“寇家果然不愧是名门望族啊!”   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郑太医以为寇彤是四房嫡出的大小姐。   寇彤不由朝吕老夫人望去!   她想知道吕老夫人会怎么回答。   “郑太医廖赞了!”吕老夫人只微微一笑,打着哈哈道:“她不过懂些皮毛,登不得大雅之堂!在郑太医这样的杏林圣手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惹人笑话罢了。”   果然,寇彤心中不由一哂!   吕老夫人怕郑家父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怕郑家父子看自己会医术所以主动提起婚约!所以,吕老夫人便含糊其辞,不愿意说明情况。   郑太医却以为吕老夫人是在谦虚,心中那好奇的念头就更胜了。   “不知道大小姐这推拿按摩的手法是跟谁学的?”郑太医笑着说道:“我听说大小姐是自己看书学的医术,难道这推拿手法也是自己看书看出来的吗?   我家世修,对大小姐推拿的手法十分感兴趣,回去翻了很多书,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了,也没有找到大小姐这样的按摩手法。不知道大小姐看得是什么书?可否将书名告知一二!”   郑世修听到自己这几天所作所为被父亲说破,起初有些难为情。但是既然父亲已经说了出来,他便抬起头来,走到寇彤身边,说道:“还请大小姐不吝赐教!”   寇彤没有说话!   “郑世叔与世修哥哥认错了!”寇妍抿嘴一笑,声音娇俏而软糯:“我才是寇家的大小姐-寇妍!彤妹妹虽然也是寇家人,但是却不是我们四房的,而是六房的大小姐,是祖母的侄孙女!她与我年岁相当,只差了几个月,所以,您才会认错!”   房间内,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郑太医与吕老夫人一下子变得沉默了!   吕老夫人沉默是因为她的精打细算被寇妍一下子戳破!   郑太医沉默是因为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而寇妍却没有察觉的丝毫的不妥。   她转过头来,得意地朝寇彤望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说道:“祖母很疼爱彤妹妹,待她如嫡亲的孙女,将我们姊妹两个弄错的,您也不是头一个!”   她娇俏的声音显得那么的突兀!   过了片刻,她才反映过来,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说话,为什么祖母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对。   在她反应过来的瞬间,郑太医与吕老夫人也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郑太医的声音中有些僵硬有些欣喜地说道:“两位小姐一个巧笑嫣然,一个笑靥如花,不管哪一个都是大好闺秀!寇家果真是是世家名门,天底下的钟灵毓秀都集中到寇家来了吗?”   “哪里,哪里!”吕老夫人笑着说道:“郑太医谬赞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话,郑太医父子才起身告辞。   ***************   郑世修看着突然间变得心事重重的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他其实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吕老夫人的晦涩、父亲的讶然,他都尽收眼底,可是,刚才寇家大小姐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呀。   寇家大小姐常年在京城,偶尔回来一趟,父亲认错了也在所难免。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呀。   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是郑家的四房的人。   她那么娇艳动人,莫说是父亲,就连他一开始也认错了,也以为她就是寇家的大小姐呢!   他怎么从未听说过寇家六房的情况?她怎么会医术?真的是全靠自己看书学习吗?   “世修!”郑太医的话打断了郑世修的思绪。   “怎么了,父亲?”   郑太医看着儿子那不明所以的眼光,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郑世修实情。   “你是不是奇怪,父亲会震惊于那姑娘是六房的小姐?”   “是呀,纵然寇家四房的大老爷现在位居礼部侍郎,可是我看重的是她的气度,是她手上精妙的推拿功夫,与她是何出身关系并不大!”   郑世修说着说着,脸上不自觉带了微笑,他想起坐在自己对面的是父亲,又连忙收起了笑容,正襟危坐地掩饰道:“她是四房的也好,其他房的也罢,对父亲来说有什么要紧的吗?”   “你说的没错,她是寇家四房的人也好,其他房的人也罢,于我们都不重要!”郑太医说着语气一顿:“可是她偏偏是寇家六房的大小姐,这让为父我如何不震惊?”   听了父亲的话,郑世修越发觉得糊涂了!   “六房的大小姐,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郑太医看着儿子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由沉声说道:“寇家六房的大小姐,与你有婚约!”   53一喜一叹   寇家六房的大小姐,与你有婚约!   郑太医的这句话就像一个响雷炸在郑世修的耳边。   她与我有婚约!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想到寇彤那明艳端庄的样子,郑世修不由得喃喃出声。   他的心砰砰直跳,只觉得脸上发烫,连耳根子都红了。   “只是这婚书被你母亲烧毁了。”   郑太医的话好像当头棒喝,一下子把郑世修打懵了。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郑太医,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   婚书是何其重要的东西,事关他的终身大事,事关两姓之好,母亲珍重地保管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烧掉婚书?   “当初我与寇家六房的大老爷寇俊英同在京城太医院做院生,有同窗之谊,我看寇俊英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医术非常了得,非池中之物,便生了结交的心思。   一来二去,我们两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先是你母亲诞下你,家里从南京给我寄去了报喜的书信,几个月后,寇俊英的夫人也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便是寇家六房的大小姐。   我当时想着他与我又同为南京人,同在杏林界为官,而他又出自寇家嫡枝,就有心与他做亲。谁知这事情一提,他就答应了。   我们当场便写了婚书,互换更贴,这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郑世修点点头,茫然无措道:“那婚书怎么会被母亲烧了呢?”   “后来两年,就跟为父想的一样,寇俊英在京城太医院崭露头角,蒸蒸日上,而我却一直不得志。   因为你祖父当时是南直隶太医院院使,抱着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的想法,我回了南京,在你祖父手下当职。   寇俊英在京城太医院如鱼得水,我因为有你祖父的扶持在南京也不错,我们经常互通书信,交换医学心得。   后来,寇俊英却因为穆妃谋害萧贵妃一案被牵扯,被关押了起来!”   郑太医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寇俊英其人医术高明,又是个医德高尚的君子,绝不可能做这种害人的事情!我当时坚信,一定是有人看他在太医院口碑好,所以故意陷害。   事发当初,我很是为寇家母女担心,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就着急地四处打探消息。   因为四房老太爷与六房老太爷一母所生,是嫡嫡亲的兄弟,我想着跟四房打听,谁知四房却独善其身,一点不愿意与寇俊英沾上关系,还劝我不要多管闲事。   对于四房的冷漠,我很是生气!   可是就在此时,京城却传来寇俊英被处以死刑的消息。   我震惊之余,也开始后怕!   我怕因为自己曾经与寇俊英交好而牵连上郑家,便也开始对于此事便不闻不问。   还由着你母亲烧毁婚书,同时也将数年来与寇俊英来往的书信悉数销毁。”   说道此处郑太医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想到七年之后,六房大小姐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寇家六房的仅剩下那对母女,那是他知交好友的遗孀,还是他的亲家。不管出于哪一条,他都有义务照顾她们母女,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躲了起来。   两年前,萧家倒台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去寻找她们母女,可是太医院事务太多,他始终分不出精力来!   是分不出精力?还是自己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郑太医越发觉得自己有愧于寇俊英。   济良,我对不住你!我有愧于你,你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我根本就不配与你相交!济良,有朝一日,黄泉之下你我相见,你也会怪自己当初识人不清吧!   随着郑太医的叙说,郑世修的脸变得刷白。   怪不得他从未听说他有亲事,怪不得父亲听到她是六房的大小姐如此惊讶。   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与她有婚约。她若是与自己同年,也有十五岁了吧,不知道寇夫人有没有跟她说过他们之间婚事。   看到父亲与自己,她一点异常都没有。   寇夫人也许从来就没有跟她提过这门亲事。   寇夫人一定觉得郑家太过于冷漠,在那个时候没有援手,所以不愿意认这么亲事了吧!   婚约已经被母亲烧毁!   如果寇夫人不承认这门亲事的话,那他们郑家也束手无策!   郑世修有片刻的茫然,只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   她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   她与他有婚约的。   只是这婚约如今却不知道算不算得数了!   “世修!”郑太医长叹了一声,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姻缘皆是天定,刚才在寇家,吕老夫人明显是不想让咱们知道,那姑娘是六房的长女。   当初咱们做了那样的事,人家不愿意也是正常!   这事情咱们先缓一缓,等过段时间,咱们从京城回来,我会亲自跟寇家母女说清楚,若能求得她们原谅,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她们不肯原谅,你便当没有定过这门亲事吧!”   “是!”郑世修怔怔地说道。   郑太医心中叹道:济良,若是你还在,若是没有那一场变故,如今你我就是儿女亲家。你的女儿,那般容貌人品,那般医术,样样都随了你呀!郎才女貌,与我家世修当真是天作之合!   只可惜……   郑太医沉默良久。   *************   吕老夫人的身体一天一天好了起来,虽然需要完全恢复尚需要时日,但是现在也已经好了七八分了。   郑太医受到了寇家的酬谢。   寇家人将吕老夫人能这么快康复的功劳归于郑太医。   至于寇彤当初的救治,以及后期的推拿,一开始是有人夸赞的,可是在吕老夫人的授意下,渐渐的便没有人再提及此事。   吕老夫人身体虽然渐渐康复,但是以后都不能再操劳了了。   这住持中馈的权利不得已就交到了二太太连氏手中。   天气一天热似一天,别说是人,就连寇家马棚里养的几匹马都懒懒地不想动,只伏在地上喘气。   寇彤却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出去一趟。   炎炎烈日下,寇彤撑了一把油纸扇,迤逦来到二太太连氏居住的槐院。   寇彤说了自己想出去的想法,连氏一口答应:“按说你与你母亲初回南京,应该由我们带着你们在南京城里面逛逛的,只是这一段时间天气实在是热得厉害,加之老太太又突然间病了,我们也不好总往外跑!”   连氏的意思是说应该带着她们母女出去交际的,否则别人根本不知道有她们母女的存在。   但是,看吕老夫人前面的做法,她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跟天气热或者冷没有关系。   “你来了这些日子,肯定是闷坏了。既然这样,我派一辆车,一个丫鬟跟着你出去逛逛,只是出去了就要快些回来,不是二伯母拘着你,而是现在真是热得厉害!”   连氏以为她是贪玩,所以想出去。   “不用了,二伯母!”   寇彤今天下午要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可不想有人跟着。   “二伯母,不用车子了,我出去之后,自己叫车子就可以了!”寇彤说道:“我只出去一小会,很快就回来,不用派人跟着的!”   “那怎么行?”二太太连氏否决道:“家里有现成的马车,为什么要从外面叫?万一叫不到,你岂不是要晒着了?既然你不想人跟着,那丫鬟就不带了,但是马车必须用家里的才行!”   二太太坚持如此,寇彤想了想就点头答应:“好!我用府里的马车!”   “你母亲对你还真是放心。”连氏叹道。   “我当初在范水镇的时候,出去行医都是一个人。”寇彤解释道:“哪有大夫出门还带下人服侍的呢。那样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二伯母你放心好了,我一个人行的。”   辞别了连氏,寇彤撑着伞沿着原路返回。   她刚刚走出槐院,远远的就看到寇妍、杨启轩、寇莹、寇娟一行人正朝着槐院走来。   寇妍与杨启轩走在最前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显然已经和解了!   寇莹拉着寇娟走在后面,望向杨启轩的眼神既哀怨又纠结。   看到寇彤,寇妍笑着说道:“彤妹妹,你这是从槐院来呀!”   “是!”寇彤看着她笑语盈盈的脸庞,说道:“我找二伯母有些事情。”   “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正好也有事情要找二伯母商量,不如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语气热情而诚挚!   “不了!”寇彤拒绝道:“今天不巧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耽误你们了!”   “哎呀!”寇妍轻声笑道:“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们要跟二婶婶商量的事情重要,好妹妹,人多了才热闹,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是呀!”寇莹也劝说道:“彤妹妹一起来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寇莹也站在寇妍这边,帮着她说话?   寇彤反倒有几分好奇了。   “好。”寇彤说道:“那我就凑凑热闹!”   “嗯!”寇妍对寇彤的回答好像很满意:“咱们姊妹就该亲亲热热的常在一处玩!”   54醉翁之意   寇彤跟着一行人再一次来到槐院,连氏忙命人端茶上西瓜。   坐定了之后,寇妍才说了来意:“……祖母最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现在却拘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我想着咱们不如办一个小宴会,不请旁人,就请一些咱们寇家本家的小姐、公子来玩一玩就行了!   倒也不用特别正式,主要图个热闹!祖母最喜欢人多,我们想着家里热闹了,祖母看着欢喜,这病自然就能好了。”   “妍姐儿真是孝心可嘉,怪不得老太太心里口里常常念着你!”连氏夸赞道:“二婶婶都没有想到呢,你居然都想到了,二婶婶真是失职!”   “不光是我的功劳!”寇妍见事情有望办成,忙说道:“二妹妹、三妹妹、轩表哥、彤妹妹都是这么想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连氏不由问道:“怎么彤娘刚才没有说?”   “我是刚才在二婶婶院子门口才遇到的大堂姐她们,这事情我跟二婶婶一样,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寇彤说道:“四伯祖母的身体不好,这段时间确实闷了有些。大堂姐想的法子自然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天气太热,四伯祖母毕竟上了年纪,又刚生了病,太过喧闹恐怕于她的身体不利。”   作为医者,寇彤不过是实话实说。   连氏听了,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   事情是由寇妍提出来的,别人听了只会夸奖寇妍孝顺。   但是万一事后老太太累着了,病情加重,别人不会怪寇妍,只会怪她不会料理家事。毕竟现在主持中馈之人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别人头一个就会怪罪于她。   别人只会说,寇妍年纪小不懂事,自己这个掌家的人,怎么能孩子一起胡闹!   “彤娘说的有道理!”连氏转过头来,跟寇妍商量道:“要不等一段时间,等老太太身子好些了,天气凉一些,咱们再请客!”   寇妍却没有回答连氏的话,而是对寇彤说道:“彤妹妹真是好孝顺!咱们寇家这些孙子、孙女之中,便就只有你一个是关心祖母身体的吗?我们好心给祖母解闷,倒成了对祖母身子不利的人了!”   “大堂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寇彤苦笑不已,自己真是多嘴。   “人家郑太医不过恭维你一句,你不会真的认为你医术很高明了吧?”寇妍说道:“人家一开始以为你是我们四房的大小姐,看在四房的面子上,才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恭维你,你若是当真可就真是犯了傻了。”   寇彤看了寇妍一眼,说道:“人家自然是看着四房的面子才夸的我,这个我自是知晓的。”   看在四房的面子夸我又怎么样?难道郑太医就是真心的夸你,恐怕不见得吧!也许人家夸你也是看在四房的面子上呢?都是因为四房的面子,难道夸了你就有什么不同吗?   寇彤心中腹诽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她们想做什么,自己绝对不会多嘴。这寇家,自己也要早点离开才对。   “嗯!”寇妍点点头:“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肯定不以为然。我不怕对你说实话,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自从那郑太医知道我才是四房的大小姐之后,就再没有跟你说过话了呢!这么明显的疏远,你都看不出来吗?”   “大堂姐说的是!”寇彤说道:“他们的确再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寇莹见寇彤跟寇妍说话一板一眼,还以为寇彤心中不自在,忙走过来说道:“彤妹妹,我知道你孝顺,但是你也太小心了!郑太医都说了,祖母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不会有事情的。”   寇莹虽然是为自己解围,但是话里话外却都是帮着寇妍,一副想促成这个宴会的样子。   真是奇怪!   寇彤不由朝寇莹望去,寇莹看了寇彤探究的眼神,却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轩表哥?好像请不请宴会,跟轩表哥没有多大的关系吧!   “是啊,两位表妹说的对!”半天没有说话的杨启轩突然开口了:“这件事情外祖母可是已经点头答应了的,二舅母你就答应了吧。”   “原来老太太已经答应了啊!”连氏如释重负地说道:“既然老太太都已经答应了,我这里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什么时候办,请哪些人,要准备什么,你们尽管跟我说,我会一一帮你们办妥的!”   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就定在后天!”寇妍说道:“食材什么的,我们也不懂,这个二婶婶帮我们准备就成了!”   “这些没有问题!”连氏拍着胸脯说道:“但是你们要提供一个要宴请的名单给我,我知道有多少人,有哪些人,才好准备相应的食材,安排席面,布置座位。只要有名单,二婶婶保证帮你把事情做的好好的,你们只要陪着老太太,哄着老太太开心就成了!”   “二婶婶你真好!”寇妍甜甜一笑:“请的人不多,不过十来个,也没有旁人,都是咱们寇家本家的人,这是我准备好的名单。”   连氏接过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疑问道:“不是只有寇家的姑娘,少爷吗?怎么这郑太医家的公子郑世修也在名单上面?”   “祖母的病多亏了郑太医救治,才能好的这么快!世修哥哥是一定要请的!”寇妍这句话说得很溜,丝毫没有停顿。   就算如此,她脸上还是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她的话乍一听挺有道理,但是细细一想却有漏洞。   郑太医治好了吕老夫人的病,跟宴请郑世修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原来寇妍饶了这么个大圈子,真正的目的却是郑世修啊!   连氏却没有纠结这么多,只是想着到时候要请哪些人来陪郑世修,毕竟这名单上全是寇家人,只有郑世修一个外姓人,是正儿八经的客人,一定不能失礼才是!   寇妍达到目标,便拉着众人辞别了连氏。   刚刚走出槐院,杨启轩就绷着脸问道:“妍妹妹,你当初可没有跟我说要请那姓郑的,怎么现在又说要请了?”   “什么姓郑的!人家有名字,叫郑世修。轩表哥,你怎么度量这么小?”寇妍反问了杨启轩一句:“郑太医治好了祖母的病,我们为了表示感谢与礼貌,请郑家的公子有什么不对?”   “你!”杨启轩气的指着寇妍说道:“妍姐儿,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比对谁都了解,你心里头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我从前事事都依你,那是因为那些事儿都无关大雅,所以才会不在意,但是,你若是因此将我当傻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就像杨启轩说得那样,寇妍与他从小一处长大,这样吵架也是平常之事,哪一次到了最后不是杨启轩伏低做小,赔礼道歉?   所以,杨启轩的话,寇彤丝毫不在意!   她酸着脸,讥讽道:“轩表哥真真是奇怪!你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你既然知道我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还跟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好好好!”杨启轩怒极反笑:“妍姐儿,算我看错了人,你以后也不要后悔!”   寇妍也寸步不让,与他针锋相对:“我寇妍还真就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杨启轩看了寇妍一眼,转身大步走了。   寇莹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到了这个时候,寇彤才算真的看清楚这一出戏!   寇妍要宴请,目的并非单纯的想让吕老夫人开心,真正的目的却在郑世修身上!   而寇莹帮助寇妍,也并非因为姐妹情深或者是祖孙情深,真正的目的却是想让杨启轩与寇妍反目!   这一出戏应该叫醉翁之意不在酒才对!真真是精彩极了!   既然这出戏已经落幕了,自己也该赶紧出门办事情了。   寇彤抬脚就要走!   却被寇妍一把拉住:“彤妹妹!你看看莹姐儿,真真是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不顾了!”   寇彤不说话,就看着寇妍笑!说寇莹不矜持,你为了见郑世修还不是费尽心机吗?   寇妍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她就是倒贴上去又能怎么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争不抢自然还是会属于你。不是你的,你就是抢到了,也无用。你说莹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寇彤依然不说话,只是嘴角噙着笑,淡淡地看着寇妍!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跟寇妍说什么了。   像寇妍这样事事以自己为尊,要别人都顺着她,这样的性子绝不是一天能养成的!她母亲是才女,她长得好,又继承了几分母亲的才情,自然受追捧!   可是,寇彤却不认为,自己有追捧她的必要!   毕竟刚才她还那样声色俱厉地呵斥过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话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大堂姐寇妍,她还是少接触为妙。   以前寇妍说哪个人不好,自然有小姊妹跟这她沆瀣一气。她只要开个头,底下自然有人接下去,那些更难听的话,根本不用她说出口。   她只要在别人说那些非常过分的话时,以一幅息事宁人的态度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劝解的话就行了!   没想到她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寇彤居然无动于衷!   寇妍的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呼唤收藏,妹子们,求收藏!   55大剂古方   她看着寇彤噙着笑,突然想起来刚才自己当着那么多的人数落过寇彤。   她上前挽了寇彤的胳膊,面色凝重地说道:“彤娘,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寇彤将胳膊从寇妍的臂弯中抽出来,奇怪地问道:“大堂姐你说什么呢!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做什么生你的气?”   “你看你!”寇妍拉着寇彤的手说道:“你若是没有生姐姐的气,怎么不愿意姐姐挽着你的胳膊?彤妹妹,你若是生气了,只管说。我是你姐姐,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姐姐一定改正。”   “大堂姐抱着我的胳膊,不觉得热吗?”寇彤笑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天气太热了,想赶紧回去!”   “彤妹妹!我虽有姊妹,但是……她们那些人不提也罢!”寇妍真诚地说道:“自打我见了你,就打心眼里觉得你亲近,恨不得你就是我亲妹妹才好!你若是这样与我疏远,我的心里真真是难受的紧!”   寇妍说着竟然抹了一下眼泪。   “我知道,刚才在二婶婶面前,我说的话不好听!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向来就是如此,性子直,说话就没遮拦。这就是因为我将你当做亲姊妹才会如此,在妹妹面前,我可是一点没有藏着掖着呀!”   你的确没有藏着掖着,可是就算你要数落我,指点我,也是要分场合的吧!   你若真为我好,私底下就你我两人的时候,说什么不行!难道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才能说吗?   真是一张巧嘴簧舌!   看着寇妍这一番唱念做打,寇彤自叹不如!   她又看了看天色,不由想到,自己如果不承认生气了,寇妍是不会放自己走的!   寇彤不由感动地说道:“大堂姐,是我不对。刚才你那样说,我的确是生气了!现在想想,大堂姐果然是将我当亲姊妹才会那样教导我,是我想左了。还请大堂姐不计前嫌!”   “彤妹妹,你知错就好!”寇妍点点,认真地说道。   寇妍你真是好巧的嘴……   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是我的错误?寇彤心中冷笑不已!   寇妍拍着寇彤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年纪小,又养在乡野,不知道世家之间往来的规矩,并不是你的错。以后,你要听我的话,这些我都会慢慢教导你的!   那郑世修、郑太医不过是看在寇家的面子所以才会对你有所恭维,你不过是看了几本医书,碰巧会一些推拿的手法,也是赶巧了!   只是,你毕竟是世家女,那郑氏父子表面上夸赞你,说不定背地里还会笑话你没有礼数,女孩儿家家不读诗书,不做针线,反倒弄这些匠人之术!   所以,以后在外面面前切不可卖弄你的医术了!”   寇妍说着一顿:“特别是在郑世修面前,你一定要收敛。他是医药世家的子弟,你那点医术,在他面前不过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徒惹笑话罢了!我说的这些,你可记牢了?”   “是!”寇彤越听越想笑,却生生的忍住了。   她眼睛一转,面带微笑说道:“大堂姐说的是,我会记住的!”   看着眼前的人眼波流转,面色红润,好像五月地石榴花般成熟美丽,明艳照人。   寇妍不由一愣:彤娘不愧是寇家的姑娘,果然美貌!   她一向自负美丽,此刻看了寇彤,倒生出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来。   然而只有片刻,她就正了心神,无不骄傲地想到:同为寇家嫡女,她根本不可能与自己匹敌!   六房无男丁,早就衰落了!而她们四房正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她的父亲可是礼部侍郎,而且父亲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升迁的机会!   她的母亲是名冠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她有寇家人的美貌加上母亲的才华,寇彤不可能比得上自己!   可惜了彤娘如此容貌,也只能被祖母随便配个于家族有利的人吧。   谁让她们母女如今依附她们四房呢!寄人篱下,自然要受人摆布了。   再一看寇彤的脸,寇妍的心中的便只有叹息了。   长得好却没有脑子,不过任人鱼肉罢了。而且还没有父兄家族庇佑,这以后嫁到旁人家中也不过是以色侍人而已。   寇彤自然不知道寇妍此刻正在可怜她,她只想着快点出去,把事情办了!   “大堂姐,太阳越来越大了!我要回去了,你还不回去吗?”   “回去!”寇妍这才反应过来:“当然回去!以后有时间,我在细细的教你吧。今天说的,你一定要记牢了。”   “嗯!”寇彤点点头:“我知道了!”   *************   寇彤让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   她让车夫在这里等着,徒步朝巷子里走去。   郑世修告诉过她,那巷子口种着着一个高高的白玉兰树。   巷子里面是一个二手市场,有古玩、古书籍。   越朝里面走寇彤越肯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果然,寇彤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有个摆地摊卖书的褴褛老翁。   寇彤眼睛一亮,就是他!   寇彤压住心神,装作想寻找书籍的样子来到地摊前。   这些书都比较破旧,她翻动的时候,十分小心。   突然,她的手一顿,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大剂古方》!   前世的郑世修何时幸运,靠着两本古医术名震杏林界!   一本是寇彤的嫁妆《李氏脉经》,而另外一本便是眼前的这本《大剂古方》!   大夫治病有两怕!   一怕找不到病因,无法对症下药,会耽误病情。   二怕找到病因,自己却没有能耐治疗。   现在医药界流传着十八种不同的脉象。   而《李氏脉经》里面介绍了二十八种不同的脉象,再加上望、闻、问,便可以迅速找到病症的根源,便可以对症下药。   《大剂古方》里面有许多针对不同病症的经方,共一百零八个,有的是常见病症,有一些是疑难杂症。   有了这些经方,只需要根据病人的情况,略加减几味药材,就可以给人治病了。往往能达到药到病除的奇效!   有了这两本书,莫说是郑世修,但凡是个大夫,想不出名都难!   平常大夫或号脉本领高超,或专治跌打损伤除名,或手中有一个经方便可以支撑一个药堂了!   郑世修何其幸运同时拥有这两本书!   不过,这一世,他再不会有这种好运了!   她绝不会嫁给他,那《李氏脉经》她就是毁了,也不会给他!   至于《大剂古方》,她也要捷足先登,据为己有!   没有了这两本书,郑世修还拿什么扬名杏林界?还怎么去帮皇太后治病?   上一世,你名利双收,弃我不顾!   这一世,你我再无干系了!你想娶谁便娶谁吧!与我再没有关系了!   “老丈!这本书我要了!多少钱?”   那老者须发皆白,衣衫褴褛,抬头看了寇彤一眼,脸色十分古怪!   寇彤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又重复了一次。   没想到,那老者却一伸手,把书从寇彤手中夺了去,说道:“这书不卖!”   说完便喘个不停。   寇彤傻了眼!   难道自己记错了?或者郑世修骗了自己?   怎么会不卖呢!郑世修明明就是从他手中买的呀!   “老丈,这书为什么不卖?”   那老者抬头看了看寇彤,说道:“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话?这些话本小说,你要买都行!这是医书,不是玩的,不卖你!”   那老者说完话,又费劲地咳嗽起来。   原来如此!   难道老者要卖给会医术的人。   “老丈,我是大夫!我是真的想买这本书!”寇彤连忙解释道:“您就卖给我吧!”   “不卖、不卖!”老者不耐烦地摆摆手:“咳……你才多大,就敢来诓骗我……小老儿……咳,不是……不是那么好骗的……”   不过几句话,老者就咳个不停!看着他咳嗽的十分剧烈,面色通红,好像肺都要咳出来了。   寇彤一把抓过老者手,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如微风吹鸟背上毛,如木在水中浮,浮而大,细脉者,细来累累细如丝,应指沉沉无绝期。   已然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之状!   寇彤不由沉声说道:“老丈,你的病……你家中还有何人?”   “你会医术?”老者惊异地问道:“小小年纪便诊脉如此精确,你的医术跟何人所学?”   “我师父姓安……”   “可是安无闻?”老者问道。   “你怎么知道?”寇彤不由问道:“老丈你也认得家师?”   老者却没有回答寇彤的话,而是神色激动地问道:“那安无闻身边是否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对!您说的应该是子默吧!”老者难道与师父是好友,否则怎么会连子默也知道。   “那他也是安无闻的弟子吗?”   “嗯!”寇彤点点头:“他是我师弟!”   “哈哈哈哈……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你既然能如此,那子默定然也不比你差了……”   老者仰天长笑,笑出了眼泪,不知是悲是喜。   笑着笑着,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56侯府有请   “老丈,您歇歇吧!”寇彤劝慰道:“您的病情……,不宜激动!”   “姑娘,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老者挣扎着说道:“小老儿命不久矣!”   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却无药可医,只能等死,那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了。   寇彤觉得喉头有些发紧:“老丈……”   “这书……”老者眼睛冒着奇异的光,把书交到寇彤手中:“这书……你带我交给子默!”   “嗯!”虽然不知道老者与子默是什么关系,但是寇彤依然重重地点头,答应了他:“老丈你请放心,这书我一定交到子默手中。”   “好、好、好。”老者佝偻了身子,欣慰道:“那小老儿就放心了!”   说着,他慢慢做到地上,不再看寇彤,而是说道:“你走吧!”   “那我走了,老丈你,自己保重!”   寇彤将那本有些泛黄的《大剂古方》揣到怀中,朝外走去。   她走了几步,便停下来,问道:“老丈,你……是否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子默?”   老者听了寇彤的话,身子不由一僵,半天才缓缓地说道:“你告诉他,他没错,我是错了!”   “老丈请放心,书与话,我一定带到。”   寇彤出了巷子,本来想直接回去,但是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要逛逛才行!   她先是让车夫带她到附近的医馆、药铺转了一圈,接着又去了一家书店,在那里淘换了基本医书。   这么一来,寇彤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了。   肚子咕噜噜地唱起了空城计,都怪自己见了医书就走不动路了,在书店耽误了太多了时间。可是如果不打开看,怎么知道书里面的内容到底好不好呢!   虽然饿肚子,但是淘到了几本好书,这是十分值得的!这几本书是如今市面上流传最广的,大多是经方,应该是被人用了很多次。有了这些经方,自己以后出诊遇到相同的病情,只要略加增减就行了。   至于怀中的这本《大剂古方》,她本来是想买下来自己用的,既然老者是托她带给子默,那她还是不打开看了吧。   反正没有落到郑世修手中,她今天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坐在马车里,虽然又热又饿,但是寇彤却翘起了嘴角。   回到寇家,寇彤刚刚下了马车,立马有仆妇过来说老太太有急事找寇彤。   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寇彤也来不及回蝉院,就抱着书籍急急忙忙跟着仆妇去了紫院。   “你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这里是南京,可不是你在乡下,想野到哪里去都没有人管!”   刚进院门,安平侯夫人的一顿数落就劈头盖脸地撒了下来。   寇彤以为吕老夫人又发病了。   可是赶到正房,却看到吕老夫人正跟着一个精干体面的老太太寒暄说着话。   “大小姐回来了!”   随着琉璃一声通传,那老太太立马转过头来看着寇彤。   “这位就是大小姐,小寇大夫了吧?”那老太太立马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走到寇彤身边。   小寇大夫?   “是,是!”寇彤连连点头:“我是小寇大夫!”   没有想到在南京,居然也有人知道自己!   寇彤不由得十分高兴。   “您家里是有病人吗?是要我出诊吗?”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吕老夫人不悦地说道:“你不会是看了几本书,就认为自己真的会医术了吧?”   “都是你母亲把你惯坏了!”吕老夫人训斥道:“还不快坐下!”   寇彤听了吕老夫人的话,依言坐到了绣墩上。   “申嬷嬷,你也看到了,这丫头还是个孩子!不过是看过几本医术,略微懂得一些皮毛,若说会医术,能治病救人,那绝对不可能!”吕老夫人抱歉地说道:“我先前说了,你不相信,如今见了人,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并非是我推辞,而是,侯爷家老夫人身体金贵,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去医治?”   侯爷家的老夫人!   寇彤不由仔细打量了这个婆子一眼:她中等身材,稍微有些发福,黑白相掺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鬓角别了一直时新的宫花。   她穿着上好的衣料,咋一看,寇彤还以为她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太。   因为料子上的花纹却非常普通,只是一些寻常人家用的,并不是那些福寿或者主子才能用的花卉,可见她只是个地位高级的仆妇。   这身打扮与气度,倒也像是侯府出来的了。   “老夫人,您太过自谦了!”申嬷嬷看了一眼寇彤,说道:“我家老夫人病了这些年,侯爷、夫人都非常焦急。当初,听太医说,南方的气候养人,便搬到南京来了,就是为了让老夫人能朝日康复!   为了我们家老夫人的身子,侯爷不知请了多少名医都不见效。   如今,人家都说,小寇大夫治病手段高超,小小年纪就医术高明,用药如神,所以才特意让婆子来请,还请老夫人千万不要阻拦!”   “申嬷嬷,侯爷、夫人孝心可嘉,只是听从旁人道听途说就来请我家姐儿去看老夫人治病,是否有些托大了!”吕老夫人说道:“并非我有意推诿,只是我家姐儿,今年才只有十五岁啊!”   “老夫人,我知道您放心不下姐儿!您毕竟跟姐儿接触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姐儿的医术,也是正常!”   申嬷嬷顿了顿说道:“别说是您,便是侯爷一开始听了世子的推荐也是不相信,直到侯爷亲自派人去了范水镇,证实了小寇大夫的确有妙手回春之术,这才令婆子我来请小寇大夫。若是这次婆子请不到人的话,恐怕下次就是我家夫人亲自来请了!”   吕老夫人听了申嬷嬷的话,便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拦的了。人家连范水镇都去查了,恐怕连她们母女是什么时候到南京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自己再阻拦下去,便是故意跟永昌侯过不去了!   吕老夫当即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彤娘跟申嬷嬷你走一趟吧!”   申嬷嬷感激地朝吕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谢老夫人,那咱们这就走吧!”   吕老夫人对寇彤叮嘱道:“去了之后,要仔细给侯府老夫人看病,万万不可托大,能治好老夫人的病也是你的造化,若是你能力不够,千万不可逞强,知道了吗?”   “我记下了,四伯祖母!”   出了紫院,寇彤抱歉地申嬷嬷说道:“嬷嬷可否稍等片刻,我从外面回来,还没有跟我母亲说一声!”   “嗯!小寇大夫去跟苏夫人说一声吧!这半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申嬷嬷十分善解人意。   “好!嬷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回到蝉院,寇彤将怀中的《大剂古方》跟今天买的几本书一起交给苏氏,让她务必要妥善保管,千万不能弄丢了。   然后简单了一下侯府要请她去给老夫人治病的事情,就背着药箱,匆匆出了门。   看着寇彤匆匆而回,匆匆而去,苏氏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夜,她的夫君也是这样匆匆而归,要她带着寇彤跟医书离开京城,匆匆交代几句话之后,他就匆匆离开了家。   那一此居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夫君什么话都没有说,居然就成了永别。   彤娘应该不会像夫君那样,一去就不回来了吧!   苏氏的心像被火煎一样,焦急万分。   寇彤跟着申嬷嬷来到永昌侯府,永昌侯府在京城,南京的这个宅子不过是个别院。虽然是别院,但是也非常大气精致。   朱漆红门与琉璃瓦相得益彰,粉砖高墙彰显着这座府邸与众不同,雕梁画栋,屋檐翘起,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侯府果然气派!   永昌侯夫人亲自接待了寇彤,并带着寇彤去了老夫人的内室。   老夫人内室很是宽敞,虽然没有放冰盆,但是却非常凉爽。   永昌侯守在老夫人身边,见寇彤来了,他站起来,将地方让给寇彤。   寇彤也不扭捏,朝他行了个礼,就开始给老夫人诊治。   三年多的病痛折磨得永昌侯老夫人骨瘦如材,她穿着单薄的中衣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丝绸。   据永昌侯夫人说,老夫人永昌侯老夫人已经病了三年多,两年前就已经下不了了床了,请了无数一声,居然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就是身体突然之间非常虚弱,越来越弱,连饭都吃不下,如今只能吃人参熬的粥来维持生命。   本来就只是靠着人参续命,没有想到,前几天突然发了热病,咳嗽痰多,粘稠。还神智昏聩,经常昏睡,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永昌候焦急不已,请了许多医生来看,没想到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让准备后事。   没想到关毅这个时候却提议,说寇家六房的大小姐能治这病!   永昌候想了半天,才知道关毅说的是谁。虽然六房的大爷原来是太医院的翘楚,但是也不代表他的女儿就一定医术高明!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人去了范水镇调查。   57再遇关毅   这一调查可不得了,原来这寇家六房的大小姐不已家学深厚,更是少遇异人,得他传授秘方,如今医术了得!   这就有了申嬷嬷去请寇彤之事。   永昌侯夫人目光不由移到给老夫人诊脉的寇彤身上,这姑娘长得真是漂亮!怪不得毅儿会对她念念不忘。   到了年底毅儿就已经整整二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心仪的姑娘。这几天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她几乎要担心坏了!   她真怕儿子会被外面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勾搭上了,没想到毅儿喜欢的居然是正经人家的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是南京的望族。   这姑娘居然还救过毅儿的命!   怪不得毅儿会把她记挂在心上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求联姻带来什么利益,只要毅儿喜欢,能早日成亲,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她就满意了。   她想着想着,不由要笑出来!   自己真是糊涂,这可是在给婆婆看病呢!自己居然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有,真是太不孝顺了。   “小寇大夫,怎么样?”   永昌侯的话拉回了永昌侯夫人的思绪。   她急忙问道:“怎么样啊,小寇大夫?”   寇彤想了想回答道:“这病我能治!”   “真的!”永昌侯又惊又喜:“你……你有几分把握?”   不怪他激动,这三年来,陆陆续续也看了不少大夫,可是像寇彤这么有信心的倒是头一个。   “七层到八层!”寇彤信心满满的说道。   七层到八层,那就是非常大的把握了呀。   “真的?”永昌侯又问了一句,然后说道:“小寇大夫,您要用什么药?人参还是天山雪莲?或者是冬虫夏草?只要您说的上来的药,我这里都有!”   听了永昌侯的话,寇彤失笑地摇了摇头。   很多大夫给人治病,总是喜欢开一些名贵药材在药方子里面,若是不见效,总是会说是药材不够好!特别是富贵人家,越是富贵越是用名贵的药材!更有甚者,送礼还送名贵的药材呢!   殊不知,这些名贵的药材没有用对地方,也对身体无益。   老夫人脉微细沉迟无力,舌质红绛而无苔,显然是阴虚。这么长时间以来,又不能正常吃饭,只能靠人参续命,别说是老年人,正常人都受不了了。   阴虚,服用人参这本没有错,但是老夫人却虚不受补。   如今要治这病,只需要以滋阴为主,老夫人身体差,滋阴的同时还要稍稍清一点热就行了。   “侯爷不必多虑,老夫人这病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是虚不受补。若服了我的药,不过几天功夫,便可以看见成效了。”   “那太好了!”永昌侯夫人说道:“小寇大夫,你开方子吧!”   寇彤也不推辞,也纸上写下了生山药,白芍,滑石,甘草等药,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药,并没有特殊之处。   永昌侯见了,就露出几分踟躇之色。   寇彤知道,老夫人的病看着凶险的紧,若不是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来请自己这个小小年纪的女大夫了。如今自己又开了这样简单的药方子,他不相信倒也是情有可原。   “治病关键在于对症下药,并不在于药材是否名贵!”寇彤说道:“老夫人病了这么久,名贵的药材想必也没有少吃,老夫人是阴虚,只需要滋阴就可以了!现在虚不受补,再多的名贵药材吃了也无用!”   永昌侯听了,突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小寇大夫说的对,我这就去抓药!”   还好,永昌侯不是固执之人,否则寇彤还真不知道这病能不能治下去。   “这些药,煎汤服用,一天一副,今天晚上服用一次,我明日早晨再来给老夫人请脉!”   永昌侯夫人说着感激的话,引着寇彤出去。   “小寇大夫医术真是了得!”永昌侯夫人笑着说道:“之前毅儿说你救了他的命,我还不信,今日见了,我方相信你果然是个医术高明的。”   “夫人谬赞了,”寇彤说道:“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医者本分。”   至于永昌侯夫人口中的毅儿,寇彤却不知道是谁。听永昌侯夫人的语气,应该是与她很亲近的人吧,她并不记得自己之前接触过永昌侯家中的人啊!   “夫人口中所说毅儿,是指……”   “小寇大夫不知道?”   永昌侯夫人看着寇彤迷茫的样子十分惊奇!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刚好来到厅堂,永昌侯夫人便指着厅堂中坐着的一个人说道:“他叫关毅,是我的儿子,你不认得吗?”   关毅见寇彤进来了,连忙站了起来:“小寇大夫,多谢你之前救了我。那日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道谢,还望你莫要怪罪!”   “噢!”寇彤想起来了:“原来你是永昌候世子啊!”   关毅听了还以为寇彤在怪他故意隐瞒,连忙解释道:“小寇大夫,我并非刻意隐瞒!”   寇彤却不在乎地说道:“就是刻意隐瞒也没有关系,那天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不告诉我真名也无可厚非!”   永昌候夫人看了看关毅,又看了看寇彤就说道:“天居然这么晚了,我也不虚留你了。毅儿,你替我送送小寇大夫吧!记住,一定要送到寇家”。   “是!”关毅连忙回答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正房,永昌侯府的院子还是挺大的,此时已经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照的人心里暖暖的。   走在前面的关毅突然停下来,走到寇彤身边说道:“这药箱挺重的,我帮你背着吧!”   寇彤摇摇头,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师父说过,医药箱就是大夫的吃饭的手,是武士手中的刀,不能假手他人!”   “嗯!”关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知道这个,你别见怪。”   “我没有见怪啊!”寇彤说道,怎么今天的关毅奇奇怪怪的,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挺奇怪的。   虽然没能替寇彤背着医药箱,但是这样一来,却能跟她并肩走在一起了,关毅的心头美滋滋的,不时转过头来,打量着到他肩膀的寇彤。   “世子请回吧……”   寇彤刚刚说完这句话,正欲与关毅道别,没想到关毅却也上了马车。   “祖母病了好些时候,若不是小寇大夫你施以援手,我们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祖母平日里饮食、起居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避讳的?”   看到寇彤微微惊讶的目光,关毅忙扯了个借口说道。   “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忌讳的。”寇彤说道:“暂时不要吃大鱼大肉及辛辣的食物就成了。”   “噢!”关毅点点头:“我记下了!”   二人同车,关毅总是会主动说一些寇彤感兴趣的话题,这样便可以多跟她说上几句话。   他是怕自己尴尬吧,所以才会主动挑起话头,寇彤了然地笑了笑。   ***********   永昌候早就饿了,他奇怪地问道:“就算是寇家嫡女,派个体面的婆子送回去不就得了,申嬷嬷不就挺好的。夫人你也真是的,居然指挥关毅去送!他这一去,可就代表着咱们永昌候府,那小寇大夫好大的脸面!”   “侯爷!”永昌候夫人嗔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指挥毅儿去送的?”   永昌候反问道:“如果不是你让他去的,那谁还能叫动他?”   “你自己的儿子你不清楚?反而来问我!”永昌候夫人笑眯眯说道,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就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我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要去的!他那个性子,见到那些闺秀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哪里会上赶着……”   永昌候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夫人,你是说,是关毅他自己要去的?”   “嗯!”永昌候夫人得意的点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永昌候夫人笑得非常开怀:“咱们的毅儿终于开窍了!”   “果然如此?”永昌候又问了一次。   “那是当然,我骗你作甚?”   “啊呀!”永昌候懊悔不迭:“早知如此,我就好好看看那小寇大夫长什么样了!刚才只顾着急母亲的病情了,没有仔细看。”   “你放心!我已经看过了,小寇大夫的模样绝对没得说。”永昌候夫人笑着说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咱们儿子的眼光啊!”   “那是!”永昌候自鸣得意地说道:“关毅可是我儿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有眼光这么好的老子在,咱们儿子选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当年我求娶夫人的时候,那是……”   “嗯哼!”永昌候夫人咳嗽了一声。   永昌候立马缴械投降般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   寇彤刚刚回到寇家,还没有来得及回蝉院,再一次被人急急忙忙请到紫院。   除了苏氏,寇家四房的长辈几乎都在,就连二老爷寇俊豪也在。   寇彤像众人行了一个礼,便垂首立于一旁。   “彤娘,在永昌候府你没有闯祸吧?”吕老夫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寇彤瞧,口中的语气非常不善,话也问得很直接。   58养女不教   “谢四伯祖母关心!”寇彤回答道:“永昌候老夫人的病虽然看着凶险,但是却没有大碍。永昌候及其夫人都是非常知礼的人,我给永昌候老夫人看过病之后,便差人送我回来了。”   “嗯!”吕老夫人轻轻点头,看不出喜怒。   “居然就这么简单?”二老爷寇俊豪显然非常失望:“永昌候有没有说其他的?没有问到寇家,有没有提到我?还有,有没有给你赏金……”   “俊豪!”吕老夫人不悦地打断他:“彤娘根本不会医术,又治不得永昌候老夫人的病,不过是走个过场,哪里就能有什么赏金!”   寇俊豪却有些不相信,而是眼巴巴地望着寇彤。   寇彤摇摇头说道:“永昌候就问了我几个关于永昌候老夫人病情的问题,其他的一概没说。至于赏金,也没有!”   “难道连杯茶水都没有让你喝?”寇俊豪有些不死心。   寇彤再次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吕老夫人说道:“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是!”   寇彤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吕老夫人的声音:“从明天开始,你与你母亲就安心在家中吧,不要随意出去了。”   寇彤脚步一顿,这是要软禁自己与母亲?   上一世,为了让自己嫁到安平侯府,吕老夫人不惜拿母亲来要挟,甚至还意欲软禁自己母女,想逼迫自己不得不嫁!   现在,虽然情况比原来好一些,可是她们依然是在四房的掌控之中。若是四房有意不想让人知道她们母女,想要将她们软禁起来的话,那她们的确有能力这样做。   想到自己与母亲又要过那种被人看管,任人鱼肉的日子,她不由方寸大乱。   那样的日子太难熬了,她一天都不想过!   不能急,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着急。一着急就会乱了方寸,就会说错话,做错事。   “你傻站着做什么呢!”吕老夫人不悦地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吕老夫人的话让寇彤一个激灵,她立马转过身来,对吕老夫人说道:“四伯祖母吩咐,按说我不得不从,只是,我已经与永昌候府约好,明日要去给永昌老夫人请脉,若是永昌侯府来人的话,我是拒绝呢,还是……”   “好、好、好!”吕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连说了三个好字。   “彤娘真是好样的,居然能帮永昌候老夫人治病,既然是永昌候府来请,自然是要去的。”吕老夫人面带笑容,说道:“若是永昌侯府的人不来的话,这天气热,你还是呆在家中不要出去为好!”   她虽然是带着笑容说的,但是在寇彤看来,这笑容里面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谢四伯祖母关心!”寇彤行了一礼:“彤娘先回去了。”   二老爷寇俊豪连忙说道:“母亲,那我也回去了!”   他走到门口就说道:“夫人,为夫有些事情问你,你跟我一起回去。”   连氏冲吕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便跟着寇俊豪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平侯夫人此刻却方寸大乱:“母亲,这可如可是好?寇彤那小蹄子居然搭上了永昌侯府,这永昌侯府可不是寻常人家,这可怎么办?”   吕老夫人自然知道永昌候府不是寻常人家,同样是侯府,安平侯府靠的是祖上的恩荫,而永昌侯府靠的是实实在在的军功。   不要说安平侯府府,就连现在炙手可热的穆贵妃的母家--承恩侯府见了永昌候恐怕都要客客气气的,更别提像他们这样的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世家了。   “好了!”吕老夫人被安平侯夫人催的心焦:“她不过是帮永昌候老夫人看病,又没有怎么样,你怎么反倒先子乱了阵脚?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事要冷静,要冷静!”   “对呀!”安平侯夫人说道:“她不过是帮永昌候老夫人看病,看得好看不好还不一定呢。最好是她看不好,将永昌候老夫人给治死了,到了那个时候,看那个小蹄子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吕老夫人厉声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祸从口出,一定要谨言慎行!你看看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进?”   吕老夫人训斥道:“那寇彤是寇家人,她现在还住在咱们家,就算她从咱们家搬走了,那永昌候还是会认为她们跟咱们是一家人,一旦她真的治死了永昌侯府老夫人,你以为那永昌候不会怪罪咱们家?若是她真的治死了永昌候老夫人,那她便是个烫手的山芋,你还怎么把她娶到安平侯府去?就算你你那婆婆答应,恐怕你自己都不答应!”   “母亲!”安平侯夫人被吕老夫人训斥惯了,倒也不觉得难为情,只是有些担心:“寇彤那小蹄子,应该不会把永昌候老夫人治死吧?”   “那倒不会!”吕老夫人沉色说道:“永昌候既然敢将老夫人交给她医治,可见她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你也知道,她父亲当年不是一直病歪歪的,可是却突然有一天就会医术了。那个时候好像也是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说不定,她们六房真的有什么医学秘籍也不一定的。”   “她要是真的治好了永昌候老夫人的病,那该怎么办?”   “她要是真的有那本事,倒也是好事!”吕老夫人面沉如水地说道:“横竖她都是咱们寇家的人,若是通过她跟永昌侯府搭上关系,也是一桩好事。世人都说永昌候夫人眼高于顶,寻常女子根本看不上,更别提她寇彤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是吗?”安平侯夫人第一次对母亲的话产生了怀疑,自打那寇彤来到她们家,母亲便有好几次都料错了,不知道这一次母亲能不能料对。   她已经来到南京大半个月了,这婚事迟迟没有着落。母亲的打算一次又一次地落空,若是一直这样等下去,恐怕等她会京城的时候,那些小贱人连孩子都怀上了。   安平侯夫人自己就是个没主意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她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便急忙告诉吕老夫人:“母亲,那寇彤母女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不如就算了吧!寇家的姑娘又不是只有寇彤一个,不如咱们重新挑一个吧!我看莹姐就不错,不如将莹姐嫁到我们府上去,莹姐嫁给那个孽子,妍姐嫁给阿轩,姐妹两个变成妯娌两个,倒也是一段佳话……”   “住口!”吕老夫人一巴掌拍在罗汉床上,气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牡丹,你怎么这么心狠!那是你嫡亲的侄女,你怎么就忍心将她嫁给那个一个瘸子?你二哥家可没有人得罪你,你怎么能把他亲生的姑娘将火坑里面推?”   安平侯夫人没有想到那庶长子被人打断了腿的事情被吕老夫人知道了,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母亲!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何必这么生气!再说了,又不一定非得是莹姐,咱们寇家其他房里的姑娘不是多得是吗?您随便挑一个不就成了?”   “其他房?”吕老夫人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其他房里闺秀多得是,只是人家父母尚在,兄弟俱全,断不会听从咱们家的摆布!这寇彤是我千挑万选为你挑出来的,谁知道你一见面就给人家甩脸子!”   “母亲,这怎么能怨我?你看看六房女母女,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寇彤我还真的看不上。母亲,你帮我看看其他家的姑娘吧!那寇彤跟郑家不清不楚的,现在又沾上了永昌侯府,看上子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我可不能让这样的人进门!她要是真的有医术,那就更不能娶了,万一她凭着医术来帮扶那孽子,我岂不是那他更加没有办法了?”   安平侯夫人自顾自说个不停,待她回过头,才看到吕老夫人居然已经僵硬着身子歪倒到一边。   “来人呐……快来人!”安平侯夫人意识到吕老夫人又犯了病,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大声呼喊起来。   寇彤回到蝉院,苏氏早已望眼欲穿。她看见寇彤,早就喜极而泣:“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说着她扑上去拉着寇彤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寇彤却一头雾水,自己不过出去了半天,从前在范水镇的时候,比这时间更长的都有,也没见母亲怎么担心,怎么今天是这样一幅担惊受怕的样子。   难道是四房的人给母亲气受了?   寇彤不由面色一沉:“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些人欺负你了?”   看着寇彤这样一幅着急的样子,苏氏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没什么!因为你去的是永昌候府上,又是来去匆匆,我不由就想到了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谢天谢地你没事,我真是担心你会像你父亲那样一去不回!”   原来是这样!   “母亲!”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坚定的告诉她:“你放心,我不会一去不回的!只要你还在这里,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来的。就算我要回不来了,我也要带着母亲一起走。但凡有我在,决不让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你这孩子!”苏氏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大小姐,不好了!”有人急匆匆地拍打着蝉院的房门:“老太太晕过去了……”   59一张银票   吕老夫人自打上次病了之后,便将主持中馈的事情悉数交给了二太太连氏,本来她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众人都以为没事了。   没想到居然突然晕了过去!这让寇家众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病发了。   郑太医连夜赶到寇家为她医治,好在吕老夫人不是发病,只是怒火攻心,气急昏阙。   当时在吕老夫人身边的就只有安平侯夫人一人,众人虽然不会直接责怪安平侯夫人,但是私底下对她还是颇有微词。   整个寇府因为吕老夫人的昏阙忙得人仰马翻,直到下半夜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寇彤照样起得很早,她用过早饭之后,就背着药箱出门了。   刚出门口,果然看见永昌侯府的马车在锦绣巷口等着。   寇彤堪堪走到马车旁边,就看见车帘一掀,露出了关毅那张容颜姣好的脸。   他对着寇彤微微点头,彬彬有礼:“小寇大夫,今天还要麻烦你!”   看着他皮肤白皙,唇若花瓣,寇彤不由生出赏心悦目的感觉来!似他这样灿若星辰的男子,寇彤两辈子加在一起,也只见过他一个。   原先两次见他皆是晚上,没想到阳光下的关毅容貌姣好的足可以令女子都自惭形秽。   “不麻烦,这本是医者的本分!”寇彤的心情瞬间变得好了起来,由人服侍着上了马车。   身上陡然凉了下来!   原来这车里放了冰盆。   真是会享受,她不由想到。   不过一个晚上,永昌侯老夫人身体就有了很大的起色。原先她已经口不能言,时常昏迷,今天再看,她的精神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而且还喝了小半碗米汤。   这不过是昨天晚上一副药,今天早上一副药而已。   两副药便让永昌侯老夫人从鬼门关回转了过来,再次见到寇彤,永昌侯表现的十分高兴。   “小寇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了得,真是令人惊讶!”他夸赞着说道:“这下子老夫人是真的有救了!我把老夫人全权交给你来医治。”   “侯爷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寇彤十分谦逊。   “怎么不敢当?”永昌侯说道:“要我说,你比那些个名医太医什么的,强太多了!”   “侯爷说笑了!”寇彤说道:“是否能治好病,也是要讲究医缘的。”   寇彤这话一出,永昌侯夫人就笑眯眯地说道:“是呀,是呀!可不就是讲究医缘吗?看来就是小寇大夫跟我们家有缘分,合该老夫人的病在她手上终结。”   永昌侯夫妇今天格外的热情。   看来永昌侯果然是个非常孝顺的!   寇彤给永昌侯夫人把了脉,又将方子略微改动一下,便告辞回了寇府。   自然又是关毅送寇彤回去。   到了第三天,寇彤再来的时候,永昌侯老夫人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她恢复的非常不错,寇彤很有成就感。   “……老夫人还有有些阴虚!”寇彤建议道:“可以在煎药的时候,准备一些鸡蛋黄。不要蛋白,只要蛋黄,然后在药快煎好的时候将鸡蛋黄打到药中。吃药的时候,连鸡蛋黄一起吃下去!”   “就这么简单?”永昌侯夫人问道。   “是的!”寇彤点点头:“鸡蛋黄也是一味药,大夫称其为鸡子黄,其滋阴润燥,养血息风,最适合老夫人用了。”   “原来是这样!”永昌侯夫人叹服地说道:“我以前只是到人参、鹿茸、冬虫夏草是大补的药,若不是小寇大夫今天告诉我,其他人就是跟我说了鸡蛋黄能补阴,恐怕我都不相信!”   “这也没什么!作为大夫,自然要知道什么药材是什么药性,这样才好配药。老夫人身子虚,夫人说得那些大补之药,就算给老夫人用了,恐怕也只会虚不受补。”   “小寇大夫真真是博学多识!”永昌侯夫人拉着寇彤的手说道:“眼看着母亲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小寇大夫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永昌侯府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寇彤听了眼睛一亮!   若说所求,她现在还真的是有一件事情要请永昌侯府帮忙。   “多些夫人美意!”寇彤笑着说道:“暂时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你谢什么!”永昌侯夫人嗔怪道:“要说谢,那也是我们家该跟你道谢才是。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的不要紧,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事了,只管来找我,我保证帮你办的妥妥的。”   寇彤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应承道:“谢夫人!”   她不想住在寇家,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她与母亲一日住在寇家,便一日为人左右,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   从寇家搬出来,她有医术,有钱财,维持日常生计没有问题。   但是她与母亲两个皆是妇人,在南京无依无靠,不是长久之计!当初在小小的范水镇,若不是她医术高超,恐怕早就不能在范水镇立足了!更何况是偌大的南京城?   若是她们母女再与四房翻脸,那么在南京就更加难以生存了。   为今之计,她们需要借势,若是能借着永昌侯府的势力从寇家搬出来,那么她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这一切,都要等!   等她完全治好了永昌侯老夫人的病,到了那时,她再请永昌侯夫人帮忙,想来,她们应该会帮这个忙。   关毅与寇彤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永昌侯夫人倚在门边吃吃地笑:“侯爷,你看,真是一对璧人,看来不久咱们家就要办喜事了呢!”   “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走运!”永昌侯砸吧砸吧嘴说道:“想当年,我不过趴在你们家墙头上偷看,他倒好,直接有机会每天接送!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当年可是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咱们儿子恐怕用不了那么久,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小子,没给他老子丢人!”   永昌侯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有脸说!你偷看就偷看,居然学人家写情诗,用土块包了扔进来,把我爹爹的头打了个打包,若不是我大哥帮你说好话,恐怕你现在娶的就是旁人了!”   “大舅哥对我的确不错。”永昌侯笑嘻嘻说道:“大舅哥还不是听夫人的话,看来还是为夫有魅力,夫人定然舍不得我娶旁人的!”   “去你的!老不正经!”永昌侯夫人一甩帕子,扭头走了。   永昌侯在后面乐颠颠地追上去:“夫人,等等为夫呀!”   *******   关毅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的交给寇彤:“这是诊金,祖母的病多亏了你,否则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多谢你这几天来的费心。”   五百两!这么多?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在范水镇藏着的三千两银子,她跟母亲的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只是,她若是收了这么一大笔酬金,那以后遇到了事情想求永昌侯府帮忙恐怕就不好开口了。   从一开始来永昌侯府,她想得就是交好永昌侯府,最好是卖个人情给永昌侯府,而不是挣钱。   寇彤愣了一愣,然后将银票推回到关毅面前:“这个钱我不能要!老夫人的病还没有痊愈,现在就收诊费也太早了些。再说,诊费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既然你觉得多了,那就二百两吧!”关毅说着将那张银票收了起来,又拿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交到寇彤面前。   这又不是做生意,哪能这样讨价还价?   “世子,我想你可能不是很明白,我一开始帮老夫人治病的时候,就没想着要挣钱!”寇彤正色道。   关毅却知道寇彤曾经在范水镇过的日子很拮据,自打她行医之后日子才慢慢好了一些。而那藏在庙里的银子,一看就是藏了很久的,绝不是寇彤藏的。她不过是无意之中发现了这笔钱而已。   而那笔钱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花,只能偷偷地拿出一些!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那天晚上只身一人去取钱了。   他可以肯定,那笔钱她一定是瞒着她母亲的。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关毅相信,她一定有她的苦衷。   那笔钱不能拿出来,而她们来到南京,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多!现在她又没有出诊行医,这样一来,几乎就断了钱的进项!   他不想她过那种捉襟见肘的日子!便想通过这种方法周济她。   “也不单单是诊费!”关毅略一沉吟便说道:“上次在范水镇你帮我付的住店费、还有晚上的饭钱,都一并算在里面!”   “可就算如此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寇彤说道。   “咳!”关毅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不单单是住店费,那天晚上多些你帮我包扎伤口,这里面还包含了我的酬谢!”   那天晚上自己不过是帮他包扎了伤口,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可看着关毅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寇彤突然就明白了。   他是想让自己不要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才给自己这么多钱来封自己的口!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公告】   不知不觉,《重生之医娇》已经写了十八万字了,接到编辑的通知,本书将于9月30号入V。   这是慕容的第三本书了,请姊妹们继续支持我。   慕容码字速度很慢,基本上是一个小时一千个字。每天下班回家吃过晚饭,从六点半开始码到九点半,刚好能码够三千字,留到第二天发文。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码字上,没有时间娱乐。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慕容,支持正版。   谢谢妹子们对慕容的支持,鞠躬谢谢!   60情敌相见   其实那天晚上自己已经说过,不会将那件事情说出去的。既然她这么说了,便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对别人提起。   没想到他不相信她!   寇彤心中有小小的不舒服。   但是只一瞬,她就想明白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人。更可况,那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本来寇彤是不想拿这笔钱的,但是转眼一想,若是自己不拿,关毅一定会不放心。   为了让他安心,寇彤还是将银票接了过来。   她郑重地说道:“世子,你放心,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的意思我明白!既然我答应了你,那晚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那晚的事情?关毅一愣,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以为自己给她银票是封口费。   看着她眼中一幅了然的样子,关毅突然有些无力!   寇彤看着关毅原本明亮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不由后悔刚才说的话。   他不过十八、九岁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二岁,这个时候的男子,正是讲风度,要脸面的年纪。自己这样直白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倒显得他一直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记在心中一般。   怪不得他会不自在!   寇彤不想纠结这些事情,又神色自然地跟他说起了别的事情。   看着她一幅风光霁月的样子,关毅心头不由一软。   她真是善解人意,这样体谅他人的情绪。   关毅直直地望着寇彤,才发现她长得真是好看!   朱唇皓齿,剪水的双瞳,桃花般娇媚的容颜,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心头一跳,不由就想到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惯性使然,他又想到下面的两句: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想到此处,他不由微赧,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像那些个登徒子似得,见到女孩子就走不动路了,还想娶回家去。   可是,若自己真的能与她之子于归,好像也甚是非常不错。   念头闪过,他不由痴了,觉得连胸口都滚烫起来。   “你在看什么?”寇彤问道:“我脸上脏了吗?”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般清了清嗓子:“没有,我刚才眼睛有些不适!”   “怎么会不适?该不会是长眼丁吧?”   作为大夫,寇彤不过是随口一问。   而关毅却更尴尬了!   人家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会长眼丁!   “没事!”关毅心跳如雷,面上却丝毫不显。   马车一顿,停在了寇家大门口。   关毅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还没到,她继续追问,自己恐怕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寇彤先一步跳下马车,看到周围寇家门口居然停了好几辆各式的马车。才想起今天是寇妍宴请寇家一众小辈的日子,这些车子想必就是那些人的吧!   寇妍也请了郑世修呢!不知道这里面哪一辆是郑家的马车?   “世子!今天我堂姐寇妍宴请了一众寇家的平辈之人,皆是与你我同龄之人,世子若是没有事情,不如也到家中来坐坐?”   今天来的人,有许多都是寇家别房的人,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能借关毅的势,出现在众人面前,就算以后四房想对自己做什么,恐怕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只是不知道关毅会不会答应!   “不用了!既然宴请的都是寇家本家的人,我还是不要打扰为上,改日在进去坐坐吧!”   他的心绪已经全乱了,一旦跟她相处,他就不能心平气和。   这种感觉让他慌乱而惧怕!他想跟她说话,想跟她并肩走路,但是又怕这种感觉。   在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之前,他不敢放任自己这样与她相处。   “好!”寇彤心中有些失望,不过邀请关毅只是临时起意,再加上她早就猜到要请关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所以很快就丢到一边去了。   车夫调转马头,“哒哒”地往回行驶。   “彤妹妹!”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寇彤转过身去,正看到郑世修面带喜色地望着她:“我来了半日了,都不曾看到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关毅的马车并未驶远,他看到了郑世修脸上的喜悦,听到了他愉悦的声音,那一声“彤妹妹”满含着少年的情怀。   后面的话,他听不见了。   他看不到寇彤的脸色,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却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寇家的院子。   就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到了他的心里,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马车上,心绪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   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郑世修,寇彤低眉敛目,不去看他。   “嗯!”寇彤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看到郑世修,寇彤心中还有有些不能平静,但是她已经决定了要忘掉过去,跟郑世修划清干戈。所以,在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郑世修之前,她觉得自己最好是少跟郑世修接触。   郑世修听说寇彤出诊去了,心中既惊讶又失落。他专程为了见寇彤而来,没想到寇彤却不在。   见寇彤回来了,他有些激动,便走上前来主动跟寇彤说话。   虽然寇彤的回答简短而平常,只有一个字,但是这已经足以让郑世修高兴不已了!   “世修哥哥!”伴随着女子娇俏的声音,寇妍走了过来:“你出来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害的我找了你好久!”   寇彤抬头望去,正对上寇妍那警惕而告诫的眼神。   寇妍今天是刻意打扮过的。   她穿着洋红色的遍地撒花交领襦裙,外面罩了一件鹅黄色绕领绕袖的半臂衫子。越发衬得她身材纤细,削肩细腰不堪一握,好像随风摇曳地百合花一样弱不经风,楚楚动人。   郑世修脸有些红,显然寇妍的热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屋里有些闷,我出来的走走!”郑世修笨拙地回答道。   郑世修的不自在,让寇妍非常自得!   “外面热,我们还是到屋里去玩叶子牌吧!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了!”寇妍笑盈盈地说道。   “嗯!”郑世修点点头,飞快地看了寇彤一眼,好像不知如何取舍。   在寇妍的催促下,他还是动了动脚步,跟着寇妍往里走。   寇妍转过头来,她得意地望了寇彤一眼。似乎是在告诉寇彤,她才是胜利者。   寇妍的得意,与郑世修的面红耳赤形成鲜明的对比,寇彤失笑地摇摇头,再过几天,她治好了永昌候老夫人的病,便要从这里搬出去了。没有她的阻拦,郑世修今生恐怕便能如愿了!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将胸中的这一股浊气驱散一般。   她跟在寇妍身后,往内院走去。   她要回蝉院,就必须从寇妍她们摆宴的花厅前面经过。   她看着走在她前面的寇妍正兴高采烈地跟郑世修说着话,一幅十分融洽的样子。   看样子,郑世修与寇妍恐怕好事将近了!   “表妹!”   一声愤怒的声音,传进了寇彤的耳朵。   杨启轩铁青着脸,对寇妍与郑世修怒目而视。   寇彤这才想起来,她怎么把杨启轩给忘了!前一世,寇妍在四伯祖母与大姑姑的安排下,嫁给了表哥杨启轩。   杨启轩与大堂姐寇妍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更何况他们虽然没有过明路,但是长辈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特别是大姑姑,她可是将寇妍当作未来儿媳妇看待的。   看来郑世修想娶大堂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寇彤眯了眯眼睛,不想放过这一场好戏!   “表妹!”杨启轩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制压下心头的火气,半低了头跟寇妍商量道:“表妹,我得了一套蓝田玉的棋子,你不是最喜欢收集棋子了吗!咱们现在就去看,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了!”   “真的?”寇妍非常高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杨启轩听了,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意。   说着她转过头来,对郑世修说道:“世修哥哥,你应该也喜欢下棋吧?咱们一起去吧!等拿了棋子,我们两个来对弈,如何?”   杨启轩脸上的笑容当场就凝住了,他脸上笼了一层薄冰,也没了刚才的风度:“表妹,我那棋子珍贵异常,十分难得。我只想让表妹一个人观赏,至于其他闲杂人等,不便前去!”   “世子说的对!”郑世修也听出了话音,他忙往后退了一步,与寇妍拉开距离:“我还是跟大家一起玩叶子牌吧!”   “哼!”杨启轩轻哼道:“算你识相!”   “那怎么行?”寇妍走到郑世修身边说道:“那棋子再珍贵不过是个玩意,世修哥哥你不必在意。我说让你跟我一起去,你就一起去!”   “你!”杨启轩的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他怒气冲冲地盯着郑世修,郑世修低了头,有些不知所措:“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对棋子不感兴趣,我也不喜欢下棋。”   “既然世修哥哥不喜欢下棋,那就算了!”寇妍丝毫不理会杨启轩的怒火,而是笑吟吟地对郑世修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下棋的!”   她这话一出,郑世修便感觉的到杨启轩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明天入V三更,第一更下午7点,第二更7点半,第三更8点。   请妹子们一定不要霸王我,拜托了!╭(╯3╰)╮   61好戏连连   杨启轩的敌视,寇妍的紧追不舍,让站在两人中间的郑世修如坐针毡一般。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解决他目前的窘迫一样。   看着郑世修那个难堪的样子,寇彤心中是痛快的!   郑世修是杏林高手,他沉迷于医术,这些人情往来,他十分生疏。不仅如此,他其实是个内向、木讷的人!   上一世他们之间说话,除了医术就再无其他,若不是如此,寇彤恐怕还不会接触那些介绍本草的书籍呢!就是为了讨好他,寇彤才会学习辨药。   看来,那句福祸相依的话,说得真不错!   此刻,对于郑世修,寇彤剩下的,只有看笑话的心态。   与寇彤轻松的心态大相庭径的,便是被怒气吞噬的杨启轩。   她居然说自己不喜欢下棋!   那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讨她欢心,辛辛苦收集了不同的棋子竟然是笑话不曾!   杨启轩怒火中烧,他看着寇妍笑语盈盈地望着郑世修,丝毫不理会他,他便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寇妍!你当真不跟我走?”杨启轩不再发火,而是声音冷得能结成冰。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寇妍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你好……”杨启轩想骂寇妍不知廉耻,但是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轩表哥!”   寇莹扶着面色冷峻的安平侯夫人从花阴处走了出来。   寇彤非常惊讶,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站在这里多久了。不过从安平侯夫人的脸色看来,刚才寇妍与杨启轩的争执,她估计全部都听见了。   “姑母……”寇妍有些底气不足,忙从郑世修身边站到杨启轩身边。   安平侯夫人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眼神十分凌厉地瞪了她一眼。   “母亲,您怎么来了?”杨启轩的脸色有些慌乱,他挂起笑脸问道:“天气这么热,怎么出来也不打伞?”   看得出来,杨启轩还是很维护寇妍的。只是不知道寇妍能不能珍惜他的这份真心。   “我若不来,恐怕还不知道我的儿子让人作贱成什么样子呢?”安平侯夫人语气咄咄,怒气冲冲:“枉你是堂堂安平侯世子,怎么就没用到这步田地!既然人家都不搭理你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不够讨人嫌吗?”   “母亲!”杨启轩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子不过是跟表妹、还有……郑公子探讨一下围棋,你怎么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你不用说了!”安平侯府寒着脸说道:“咱们安平侯府再不济,还没有下作到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份上!”   安平侯夫人说话毫无遮拦,让杨启轩有些尴尬。   可是安平侯夫人不会理会儿子的心情,她发泄完自己内心的怒气,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看杨启轩还站在原地,便厉声吩咐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杨启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愿,他看了看安平侯夫人,又看了看寇妍与郑世修,还是上前一步,与寇莹一左一右,挽了安平侯夫人的胳膊,沿着原路返回了。   “轩表哥……姑母……”寇妍张嘴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只有寇莹转过头来,目中无悲无喜地看了她一眼。   寇妍的脸色有些难看。   而站在不远处的寇彤看着这一幕,却觉得这出戏越发好看了。寇莹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呢!原本寇彤以为,那天杨启轩与寇妍的争吵是她的真正目的,没想到,她的目的可不仅仅于此。   大姑姑来的可真是时候,不早不晚,就那么巧!若说不是寇莹安排的,寇彤一万个不相信。   她不由朝寇妍望去,不知道大堂姐会怎么做?   是追上去跟着大姑姑她们一起呢?还是留下来陪郑世修!   寇妍显然是想留下了,她勉强地对郑世修笑着说道:“堪堪就是中午了,估计那边该摆饭了,咱们一起去用膳吧!”   “不了,寇小姐!”郑世修告辞道:“我出来也有半天了,家父母恐怕也等急了!”   “那怎么行?”为了郑世修,寇妍得罪了杨启轩,连安平侯夫人都得罪了,若是如此,郑世修也回去了,那她今天岂不是白费了。   她焦急地说道:“怎么说也要在家中用过午饭才回去,就算你回家,还不是一样要吃饭。今天烧饭的厨子,可是从京城请来的,她做得一手好菜,红烧肉更是烧的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到肚子里,你若是不尝尝,一定会后悔的!”   郑世修听了,面色有些难看:“我要回去了,改日有空再叨扰吧!”   说着忙不迭就朝外走去。   寇妍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怎么会让郑世修听了就想走。   看着郑世修执意要走,她也不能强行挽留,只叹了口气。   “世修哥哥,你先等我一等,我准备了给郑太医的谢礼,请你带回去给郑太医!”说着,她穿过花厅,朝里面走去。   寇彤看着却噗呲一声笑了,郑家是回回,回回是不吃猪肉、驴肉、兔肉的。   寇妍说那厨子烧的一手红烧肉,郑世修听了,自然要逃了!   看着郑世修朝外走来,寇彤忙正了脸色,避让到一边。   没想到他却在寇彤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站在太阳底下,小心晒出热症来!”   这没头脑的话,让寇彤一愣!   她眼圈有些红,却并不是为郑世修,而是为自己。   她前一世孜孜以求,不遗余力的花心思讨好郑世修,得到的不过是他不咸不淡的问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关心她。   有一次切药,她切到手,他也不过是淡淡地说道:“不会切就不要切了!”   而今天,她什么都没有做,他就跑过来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关心的话。   这感觉真是怪异极了……   就像□的时候,看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米,但是你却吃不到,只能看着。当你在别的地方吃饱了的时候,那阳春面却被捧到了你的面前。   可是,就算那阳春面再美味,再好吃,你也吃不下了!   寇彤看着郑世修,突然就觉得,不一样了。她曾经捧着一腔热诚,全心全意对他,而他不闻不问。今天,他却回过头来。   可是她就像吃饱了的人一样,再也不愿意吃郑世修这碗阳春面了。   看着寇彤红了眼圈,郑世修突然有些慌乱,他笨拙地安慰道:“你别难过,我过几天就要去京城参加太医院的考核了!如果能通过考试,我就能留在太医院做太医。父亲答应过我,只要我通过考试,便就到寇家来……提亲。”   郑世修的脸有些红!   而郑世修的话,听在寇彤耳中,却让她心中警铃大响!   前一世,在郑太医的安排下,郑世修通过考试之后,便回来娶了寇彤。   成亲没有多久,郑世修凭借两本书成为了太医院中的佼佼者,然后一连医治了许多疑难杂症,接着便平步青云,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最后又治好了太后……   这一世,她是不会嫁给郑世修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郑世修,想看清他刚才的关心究竟是真心还是为了那本《李氏脉经》。   她紧紧地盯着郑世修看了一会,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寇彤愣愣地盯着他看,郑世修还以为寇彤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只管放心,彤妹妹,你信我!”郑世修说道:“我一定会娶你,我们之间的婚约也是算数的!”   是吗?寇彤心中冷笑!你要娶我,我们的婚约算数,可是我寇彤却不稀罕!   “郑公子,你在说什么?”寇彤迷茫道:“你刚才是说你我之间有婚约?”   “是啊!”郑世修说道:“难道你不知道?”   这话一出口,郑世修就觉得寇彤极有可能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婚事的,那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她该不会生气吧!   郑世修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说话也变得有些不利索:“你我之间的确有……有婚约,是……是父辈定下来的,可能伯母……还没有跟你说……”   “世修哥哥!”寇妍拿着一个精致的鸡翅木的长条型盒子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怎么站在太阳底下?”   寇妍说着话,眼神像刀子一般望向寇彤。   “郑公子是在问我上次我给四伯祖母推拿的手法,他对这个有些兴趣!”寇彤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呀,对呀!”郑世修忙不迭地点头。   寇妍听了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是祖母让我给郑太医的谢礼,实修哥哥帮我转交一下吧!”   “嗯!”郑世修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看郑世修有些魂不守舍,寇妍心中闷得生疼,她强笑道:“那手法也没什么,世修哥哥要是喜欢,我让彤妹妹写下来,回头我交给你,岂不好?”   郑世修此刻直想走,哪里听清楚寇妍在说什么,只胡乱地点头应承道:“好!”   寇妍将郑世修送上马车,转回来对没有走多远的寇彤命令道:“彤娘,你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国庆长假快乐哈!   宅在家中的妹子看文的时候不要忘记留言打分哦!   出去游玩的妹子注意安全呦,慕容等着你们回来啊!么么~   62多情自苦   “怎么了?”   听到寇妍叫自己,寇彤回转身来。   长长的走廊旁边,栽种着不同的花,现在虽然不是花期,却在下人的打理下枝繁叶茂,浓翠欲滴。   斑驳的阴影中,寇彤那张脸,越发明艳照人。   她盈盈立于廊庑之下,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生机盎然,绚烂夺目。   寇妍突然间愣住了!   彤娘这般容貌,难怪世修哥哥会对她念念不忘了!世上男子皆一样,都爱慕好颜色的女子,世修哥哥恐怕也不例外。如果她真的与自己争抢世修哥哥,自己恐怕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赢吧!   念头闪过,寇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彤娘!”寇妍笑得有些勉强:“你是不是喜欢世修哥哥?”   寇妍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犹豫与小心翼翼,她眼中的慌乱与焦灼寇彤看得分明。   这与自己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   寇彤的心就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打了一下!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患得患失,也是这般惶惶不安。那是因为,郑世修的不咸不淡与若即若离,让她不知所措。   大堂姐寇妍也会如此吗?她可是寇家最优秀的姑娘,她的娘亲可是才女,她的父亲是三品大员,这样无助的心情她怎么也会知道?   是因为郑世修的原因吗?   许是有相同的经历,许是寇妍的小心翼翼令寇彤惊讶,寇彤的心中突然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大堂姐!”寇彤认真地说道:“我不虽然不知喜欢为何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寇彤有生之年,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郑家公子。你放心好了!”   “是吗?”寇妍却丝毫没有放下心来,而是焦急地说道:“那、那你发誓,你发誓若你喜欢郑世修你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寇彤心中的怜惜一下子就变得无影无踪,她怔怔地盯着寇妍,不由想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来。   寇彤的犹豫,却变成了寇妍指控她的证据,她尖叫着说道:“怎么?不敢说了吧?我就知道你心中有鬼?说什么你不喜欢他,不过是骗我罢了!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任由你欺骗?你可真是够阴险的……”   “寇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寇彤讥讽地说道:“你说我心中有鬼,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天底下的男子都必须围着你转吗?以为你稍稍示意,那些男人就会像见到骨头的狗一样匍匐到你的脚下任你差遣吗?你以为你勾勾手指那些男人就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吗?”   寇彤的质问让寇妍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寇彤会突然说出这些刻薄的话来!   “你……”寇妍一下子被人戳穿了心事,自然满脸通红,但是她却梗着脖子红着脸说道:“那……那都是那些人自己愿意的,我又没有让他们那么做……明明就是那些人的问题,你怎么能把错都推到我的身上?”   “你没有错?”寇彤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罪名叫持靓行凶?”   “你不过是仗着你容貌不俗,所以到处招蜂引蝶罢了!”寇彤想到上一世的耻辱,口中越发不留情面:“一个杨启轩死心塌地对你难道还不够?非要郑世修也必须对你刻骨情深?大堂姐,小心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两头空空一个都落不到!”   寇妍气得脸通红,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反驳寇彤。她扬起手臂,一个巴掌就对着寇彤甩过来。   寇彤却不理会她,而是转过身去,以手指天,说道:“我寇彤在此发誓,今生今世若喜欢郑世修便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永无轮回!”   寇彤转过头来,对正在发愣的寇妍四目相对!   “彤妹妹!”寇妍好似非常感动:“我没有想到,为了我,你真的能发这样的毒誓!”   “你错了!”,寇妍并不在意她的感动是真是假:“大堂姐,我这誓并不是为你发的,确切的说,是为我自己发的!   郑世修那个男人,我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更不想与他有任何的关系!你把他当宝贝,但是在我寇彤眼中,他不过是根草罢了!我之所以发誓,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跟郑世修有任何的瓜葛!”   “还有!”寇彤顿了顿说道:“这个世上,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听你的话,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做任何事情。我是如此,我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如果你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时间久了,这世上,再无喜欢你之人!”   “你……”寇妍有些忿然:“你又什么资格教训我,不过是发了个誓,就真当我欠了你一样!”   “焉知你上一世没有亏欠我?”寇彤寸步不让。   “你说什么?”   “没什么!”寇彤无所谓地笑笑:“你就当我今天所说,皆是废话好了!”   ************   回到永昌侯府的关毅,想着郑世修看寇彤的眼神,那样的毫不掩饰,那样的肆无忌惮,还有他叫她“彤妹妹”,那般亲切……   而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关毅的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整整一天都觉得烦闷不已。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元宝看着关毅的反常,担心不已:“今天的对弈还是就此告一段落吧,您心思不在棋局之上。”   “嗯!”关毅没有反驳他的话,微微点头。   “少爷有什么烦心事吗?”元宝像往常一样,关切地问道:“不如少爷说出来,我帮您参谋参谋。”   关毅眼睛一亮,他怎么忘了,元宝可是他身边的智多星,这样的事情让元宝帮忙在没有错了。   “那小寇大夫……”关毅话到嘴边打了个弯:“我想知道小寇大夫的所有信息,还有那小寇大夫与郑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这么简单?”元宝有些不明所以,少爷怎么会关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了。   “对!”关毅神色一凝:“你不要掉以轻心,于我而言,这很重要。以后,你自会知晓。”   “是!”元宝躬身道:“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办!”   到了晚上,元宝将寇彤的资料放到桌上,关毅便知道了寇彤的来龙去脉。   “原来她叫彤娘啊!”关毅看着手中的纸,笑得有些傻:“寇彤,寇彤,这名字可真是好听!跟她的人一样,彤娘,彤娘……”   念着寇彤的名字,关毅有些得意,若是自己明天自己叫她的名字,不知道她会不会吓一跳呢!   关毅想着寇彤大吃一惊的样子,越发乐呵。   站在旁边的元宝看着关毅的样子,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少爷怎么对着那几张纸傻笑!这几天,少爷越发不对劲了。   关毅笑着笑着,突然拧住了眉头。   难道少爷发现了什么!   “元宝!”关毅抬起头来,凝视着元宝。   元宝心中一凛,正色道:“少爷,有何吩咐?”   关毅没有注意元宝的神色,而是非常认真地问道:“你说,我该叫她什么好呢?”   元宝有些疑惑,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子猜不到少爷的心思的:“少爷,你说的是谁?”   “彤……就是小寇大夫啊!”关毅有些苦恼道:“我若叫她寇彤,会不会显得生疏?我若是叫她彤娘,会不会太亲昵了?彤娘应该是她的小名吧!可能只有她家里面的人这样叫她。难道我要学郑世修,叫她彤妹妹?”   关毅拿着那张纸,在内室团团转:“不行!我不能像郑世修那样,叫她彤妹妹!那我该叫她什么呢?”   看着关毅在室内走来走去,元宝却如遭雷击,脸色大变,少爷,他这是,对小寇大夫,动了男女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好像少爷从范水镇回来的时候,就经常打听小寇大夫的事情,这几天更是雷打不动接送小寇大夫,他怎么这么鲁钝,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看出来。   那纸上写的什么,他一清二楚。他不由犹豫,那他要不要提前跟少爷说一说?   已经来不及了,关毅他已经继续往下看了!   得知寇彤与郑世修有婚约,关毅不由脸色大变:“怎么会有婚约呢?你可是查清楚了?她不是一直不在南京的吗?怎么突然就有了婚约?若是有婚约的话,那她岂不是跟郑世修……”   怪不得郑世修叫她彤妹妹,怪不得她也不反驳!   彤妹妹,彤妹妹,他只能是自己的彤妹妹,她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彤妹妹?   这……这可怎生是好?   关毅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他一直惦记着她,他还有些害怕这种情愫呢!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呢!   她怎么就突然之间与别人有婚约了?   那他怎么办?他可是一直惦记着她,一直念着她的呀!   关毅的心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一件珍爱的宝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少爷!少爷,您先不要着急。这婚约是做不得数的!”   元宝看着关毅焦虑地走来走去,忙不迭地说道:“这婚约是寇俊英活着的时候定下了,自打寇俊英出了事,郑家一直没有露头,郑家是不认这门亲事的!”   “真的?”关毅紧张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元宝回答道。   “那就好!”关毅坐回到位置上,喃喃地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呼!元宝呼了一口气,只要能冷静下来就好。   少爷那么聪明,只要他想做,什么事情做不到。怕就怕他头脑一热,失了理智。只要少爷能冷静下来,等自然会把纸上的事情看完,自然能相处对应的法子。   看着关毅认真地看着纸上的字,元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悄悄地退了出去。   63寇彤劝母   永昌候老夫人的身体已经痊愈,寇彤也将搬离寇家四房的的事情,提上日程。   在关毅的帮忙下,寇彤在离永昌侯府不远的一个巷子里租了一个单门独户的院落。   寇彤没有告知苏氏租房的事情,她将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才跟苏氏提了要搬出去的想法。   “虽然四房的人待咱们不是很好,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曾亏待我们,你是寇家的姑娘,这样搬出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寇彤听得出来,母亲不是很想搬出去。   她能体会母亲的心思,毕竟从表面上,四房待她们还是过得去的。   “母亲,如果这里住的好,我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住在这里的!”寇彤劝道:“只是,这里毕竟不是咱们家,住在四房怎么说都是寄人篱下。若是四房真的真心待我们,便不会让我们住在这个小小院落的了。她们占了咱们家的房子,提也没有提一下……”   “现在咱们吃穿用度虽然是四房给予,但是每个月我都会将银子折现给她们,住在这里跟搬出去没有什么两样。若是搬出去住,我们还能自在一些。在这里,我住的很是不舒服。母亲,咱们还是搬出去吧!”   寇彤直接告诉母亲,她住在这里不舒服!   苏氏向来敏感,她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谁给你气受了”   她可是受气,可是她的女儿绝不能收一丁点的欺辱。   寇彤看了一眼母亲,突然间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母亲一直住在这里,并不是这里有多好,而是因为住在这里,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庇护。   现在自己明确告诉母亲,她住在这里不舒服,母亲就十分的紧张。   这瞬间,她就明白该怎么跟母亲说了。   “没……”寇彤神色有些犹豫:“就是大姑姑,前几日跟我说,安平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她的那个长子模样文采皆是不俗,想跟我亲上加亲,还问我生辰八字是多少……”   苏氏闻言,气得直哆嗦,四房真是欺人太甚!   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太太,都敢背着自己私自来哄骗彤娘了!她定然是知道自己不答应,便从彤娘这里下手。真是好卑鄙!这世上,哪有直接跟人家姑娘嘴对嘴,面对面直接说亲事的?当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你没有告诉她吧?”苏氏问道。   “没有!”寇彤摇摇头:“生辰八字哪能随便告知别人,我记得母亲跟我说过,我跟郑家的公子有婚约,所以就没敢答应!而且……我想着既然大姑姑家的长子这么好,怎么会到南京来说亲,若真如她说言,恐怕这亲事早就定下来,怎么能轮到我?所以,我没有答应!”   “彤娘,你做得对!”苏氏郑重道:“这些事情,你比母亲看得清。这四房,还真的不能住了,咱们还是搬出去吧!”   “嗯!”寇彤又添了一把火说道:“我在四伯祖母病得时候,见到了郑家父子几次……”   苏氏一听有些激动:“你说的是真的?你见到郑家人了?”   “是的!郑太医如今就在南直隶太医院当值,四伯祖母的病就是他医治的,他来了几次,我都在场!”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苏氏面上严肃道。   “没有!”寇彤摇摇头:“他不认得我,他以为我是四房的姑娘。”   “那你四伯祖母没有跟他说明?”苏氏隐隐有些不相信。   “没有!”寇彤说道:“原来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四伯祖母故意让郑太医误会我是四房的人,直到前几天,大姑姑来找我,我才明白过来!”   苏氏也明白过来了:“你是说,四房的人想让你嫁到安平侯府,所以故意不让郑家的人知道咱们母女两个人的存在?”   “是的!”寇彤再接再厉道:“我觉得事情蹊跷,就托永昌候世子帮我打听安平侯府的庶长子,这一打听,才知道……大姑姑家的庶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因为肖想承恩侯府的二小姐,所以被人打断了腿,在京城根本无人愿意与安平侯府做亲。   平侯老夫人却强压的大姑姑,一定要给那庶长子找一门满意的亲事,大姑姑在京城找不到愿意的人家,所以才来了南京……”   “欺人太甚!”苏氏听了,早已脸色铁青:“不过是仗着咱们娘俩无所依仗罢了!四房,她们怎么敢如此对待我们……”   “她们敢,她们有什么不敢的?”寇彤苦笑道:“四伯祖母还想软禁咱们,那几天都不让我出门了!若不是永昌候家请我去给永昌候老夫人看病,恐怕,咱们两个就要被四房给软禁起来。!到了那时,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苏氏听了,不由大骇:“彤娘,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寇彤叹了口气:“母亲,为什么要骗你呢!”   苏氏就算知道四房对她们母女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想着,四房好歹念着同族同根,还是给了她们片瓦遮头,让她们母女有容身之所。   到了此时,她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算计罢了。原先她还想着,让四房做寇彤的依仗呢!现在看着,这依仗险些害了彤娘。   她有些失魂落魄,道:“若是你父亲还在,咱们何至于此?那现在该怎么办?若是四房不同意咱们搬出去呢?”   “母亲……”看着苏氏那难过的样子,寇彤有些自责,这些事情,她原本可以不告诉苏氏的,只是她若不说,母亲恐怕还对四房心存期望,不愿意搬出去。   “母亲,你不用担心!”寇彤握了苏氏的手,安抚道:“我治好了永昌候老夫人的病,永昌候夫人说我若是有困难,可以找她帮忙。我已经托了永昌侯府帮咱们租了房子,就在离永昌侯府不远的地方,四房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   “如果不是永昌候,恐怕咱们真的要被四房困在这里了。永昌候真是我们母女的福星!”苏氏有些唏嘘道。   “不,母亲你说的不全对!”寇彤正色道:“永昌候虽然帮了咱们,但是这不全是永昌候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我!母亲,您想一想,若是我没有医术,永昌候定然不会请我去给老夫人看病。若是我医术不精,没有治好老夫人,永昌候恐怕就不会这样帮助咱们了。   虽然咱们要感谢永昌候,但是更应该感谢自己!就是因为我有一技傍身,所以才有所依仗!   我知道,您怕我失了本家的庇护,以后出嫁在夫家难为。但是我觉得最大的依仗不是旁人,而是自己!只要我有一技傍身,就算有朝一日,我被休被弃,也可以依仗医术安身立命,绝不至于让自己活不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还有什么可怕呢?在范水镇,那样艰苦的日子都熬过来的,咱们还有什么困难熬不过去呢?”   “只要能活下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苏氏喃喃地重复了寇彤刚才的话。   她的夫君,已经不在了。她要护住女儿,好好的活下去!此刻,苏氏有点燃了希望。夫君凭借医术扬名于大晋朝太医院,彤娘就算不如夫君,但是安身立命还是不愁的。她实在没有必要依附别人!现在看来,别人也靠不住!   苏氏想通了之后,便说道:“那咱们还是搬出去吧!”   做通了苏氏的工作,当天下午,苏氏便跟寇彤来到连氏的院子,说明来意。   连氏大为惊讶:“弟妹你何出此言呐!你们是寇家人,这哪有自己家不住,搬到外面住的道理?若是旁人见了,还以为咱们四房容不得人呢!”   “嫂子,我知道你的一片好意!”苏氏说道:“这要是以前,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只是现在,寇家已经分家,各房已经分开过日子,我与彤娘虽然是寇家人,但是毕竟不是四房的人,断没有这样一直寄居旁人屋檐下的道理!”   “弟妹,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连氏说着,安慰道:“如今老太太病了,将家务事交给我打理,这些下人难免有些托大,恐怕让弟妹跟彤娘受了一些气!不过弟妹放心,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然我知道了,断没有睁只眼闭只眼的道理,拿个奴才给了你气受,你只管告诉我。嫂子定让人捆了来,给弟妹出气!”   “不、不是!”苏氏拦着她说道:“嫂子,你的好意,我与彤娘心领,只是并没有下人让我们受气,是我们母女如今的确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过日子是长长久久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断没有一直居住在旁人家里的。”   “那……”连氏见劝不住,就说道:“既然弟妹实在不想住在家里,我也不好强行挽留。只是……不是嫂子故意不答应,这事情实在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弟妹还是亲自跟老太太说说吧!你知道,我在老太太面前一直不得势,这些年来,她一直不大喜欢我。”   苏氏理解她的为难,说道:“嫂子,我知道你的好意。老太太那里,我呆会会亲自去说!这会子来,就是想先跟嫂子说一声,免得到时候老太太问起来,嫂子不知情!”   没想到苏氏会提前来跟自己说一声,连氏心中感动,上前握了苏氏的手,低声说道:“弟妹,我们家大老爷从京城来信,说是要接老太太到京城住一段时间。老太太今天心情高兴着呢,你要是去说,十有八九能成!”   苏氏点点头道:“多谢嫂子提点,我晓得了!”   64离开寇家   锦绣路,寇家四房,紫院。   “……你这孩子真是心眼实!”吕老夫人嗔怪道:“虽然咱们分了家,但是四房、六房可是嫡嫡亲的兄弟,这四房你尽管住,旁人谁敢说一个不字?”   寇彤听了这话,便抬头看了吕老夫人一眼,听她的意思,是不想让我们走了。   苏氏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吕老夫人却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既然你们母女提出来要搬出去,自然有你们的道理,我若是硬拦着,岂不是做了恶人?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走,我让袁嬷嬷帮你收拾东西,等搬走之后,也要常回来坐坐才是。可不能因为搬走了,就与我们生疏了。这里,可是你们的本家!”   “那是当然,彤娘不管怎么说都是寇家的姑娘。”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苏氏的心情很高兴:“四伯母疼爱侄媳妇,侄媳妇都记在心里呢!等我们搬好之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的。四伯母若是有时间,也可以到我们家去坐坐或者小住,也让侄媳妇尽尽孝心。”   只要能搬出去,其他的苏氏都不在意,场面话也说得很漂亮。   “我老了,出去不便宜,不过妍姐儿、莹姐儿她们姊妹倒是喜欢出门,到时候让她们去串门子去!”吕老夫人笑得十分的和蔼:“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住?是买的房子还是租的房子?”   房子在什么地方,苏氏还真不知道,她不由朝寇彤看去。   寇彤说道:“房子是租的,在城南,东升楼大街旁边的芳草巷。离锦绣路不算远,若是坐马车的话,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东升楼大街吗?永昌侯府也在那里呀!   吕老夫人心神微滞,她真是小看了寇彤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搭上了永昌侯府。   她与她父亲一样,都有一手精妙的医术。当年,寇俊英扬名于京城杏林界的时候,她的儿子寇俊杰还默默无闻呢!   可是那有怎么样!   六房如今还不是衰败了!在寇家,能说得上话的,是她四房!   “城南富庶,东升楼大街那里的戏园子戏唱的最好,人也多。彤娘不是会医术吗,去了那里说不定可以当个做馆的大夫呢!”吕老夫人笑着说道:“到时候四伯祖母若是病了,彤娘可不能收诊费呀!”   “她那点医术,难登大雅之堂,四伯母还是勿要笑话她了!”苏氏低头一笑。   “好了好了,今天也不早了,既然房子也租好了,不如早点搬过去吧。你们回去收拾收拾,这两天就搬过去吧!”   “是!”   苏氏与寇彤谢过吕老夫人,就跟着袁嬷嬷一起,回到蝉院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她们带来的东西本来就少,到了这里之后,用的都是寇家现成的东西。这样一来,不过是一些零星的衣物要整理。   寇彤倒了杯茶水:“母亲,咱们明天就要走了,你陪着袁嬷嬷说会话,这收拾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好了!”   “这可使不得!”袁嬷嬷站起来说道:“大小姐,哪能让您收拾我坐着喝茶,没有这样的道理!”   “嬷嬷,您坐下吧!”寇彤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多谢嬷嬷的照顾,我母亲肯定有许多话要跟嬷嬷说,您就别推迟了,就当陪我母亲说说话!”   说着,她就去收拾东西去了。   袁嬷嬷见了,非常感慨:“大小姐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十五太太,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苏氏也非常感慨:“当年在襁褓里面,才那么一丁点。”   苏氏说着用手比划道:“眨眼的功夫,十五年都过去了,彤娘都长成大姑娘了。”   “大姑娘医术高明,治好了永昌侯老夫人的病,这我都听说了。真真是跟十五老爷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掌握了精妙的医术,十五老爷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袁嬷嬷说着流下了眼泪:“老奴的姐姐若是还活着,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当初,十五老爷出事的时候,她日日以泪洗面,眼睛都眍了。我姐姐一生无子,将十五老爷视为亲生孩儿,她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叮嘱我,又朝一日见到您,见到大小姐,一定要替她照顾着……”   “袁嬷嬷,你别难过!”苏氏听了,心中也酸涩不已,她强打起精神说道:“现在都过去了,彤娘长大了,以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   “老奴年纪大了,最看不得离别,看到十五太太,难免又想起往事,十五太太千万莫见怪!”袁嬷嬷忙不迭地说道。   “袁嬷嬷,您太见外了!”苏氏说道:“您姐姐就一生无子,奶大了老爷,老爷就算是她的半个儿子,按说我们六房应该一辈子供奉她,给她养老送终的。谁知道,却因为老爷的事情,让她忧心,患重病而死。现在她虽然不在了,但是在我眼中,您与她是一样的,你若是不想在四房呆了,就跟着我们,我与彤娘定然将您当做长辈,一定好好侍奉您,给您养老送终!”   袁嬷嬷听了,老泪纵横:“十五太太,您能有这个心,老奴心中十分感激。我这些年,还有一些积蓄,我娘家还有个侄,就在府中外面的铺子里做掌柜,过了年,我就到他家中去了!”   “嗯!”苏氏点点头:“您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告诉我,千万莫将我当外人!”   “十五太太,老奴会记得您说的话的!”   ****************   第二天,苏氏跟寇彤辞别了寇家众人,用一辆马车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位于锦绣路的寇家。   安平侯夫人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母亲,就这么让她们走了吗?”   “不让她们走,还能怎么样?”吕老夫人反问道:“你不是看不上寇彤吗?她们走了,不是正应了你的意吗?”   自打上次安平侯夫人气昏了吕老夫人,吕老夫人对待这个女儿就不再像往常那样有耐心,大概也意识到了女儿这个性格,是没有办法再改了。   “那她们走了,我……怎么跟婆婆交代呀!”安平侯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用着急,五房老幺媳妇娘家落败了,一家人都死绝了,是留下一个孤女,前几天刚才从山西接到南京,我去看了那姑娘也算不错,出身也好,本来是有亲事的,但是男方也得疾病死了,现在婚事还没有着落呢!   那姑娘今年整好一十八岁!她这个年纪,若是再不说亲,恐怕就不好说亲了,我许了老幺家,让他嫡子跟我去京城,这次会让你哥哥在京城给他找个好的书院,他们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了!就差交换庚帖了,你待会把那人的生辰八字写了,差个妥当的人送过去。这事情,到此就结束吧!”   安平侯夫人听了,想了想说道:“母亲,不是我不同意,而是这样人家的姑娘,娘家人都死绝了,恐怕我婆婆听了会不答应!要不,您在帮我看看别家的姑娘?”   “别家的姑娘?”吕老夫人冷哼一声:“像这种缺德的事情,我就做这一次,我老了,越发做不得这样无良的事情!我拼了这张老脸才说得这门亲事,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了,只这一次,这次若是不成,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安平侯夫人听了犹豫不决。   吕老夫人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来了南京也有将近两个月了!姑爷是个耳根子软的,若是那些妾室趁着这两个月掀起什么风浪,回到京城,你就等着哭吧!”   吕老夫人的话,戳到了安平侯夫人的痛脚,她一想她不在京城,那些狐媚子哄骗安平侯便觉得心如刀绞:“那我这回就听母亲的!母亲,你可要保证这亲事万无一失呀!”   “行啦!”吕老夫人安慰道:“那人是个瘸子,我已经跟五房说得一清二楚,他们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你晚上就将八字送过去,交换了庚帖,他们就是想反悔也不成了!”   “是!”安平侯夫人一想到京城,便觉得心中猫爪一般:“那咱们何时回京城?”   “怎么,这两个月都熬过来了,现在反倒着急了?”吕老夫人说道:“天还有些热,等过了中秋,咱们就起程!”   “那岂不是还要等将近一个月?”安平侯府怔怔地说道。   “你急什么?那些妾室不是都已经服药了吗?横竖她们下不了崽儿,你还怕她们翻出天去?”   就算吕老夫人如此说,安平侯夫人一想到自己不再,后院那些女人一个赛一个的装扮去勾引安平侯,她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   吕老夫人安慰道:“你看看我这身子,哪里还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你以为我去京城真是为了去见你哥哥?除了见你哥哥之外,还不是为了你?   有我帮你出谋划策,你婆婆就是对着亲事不满意,恐怕也不能说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了万全之策,这事情保管能做成。”   “母亲,你有什么万全之策?”   65喜形于色   “我已经让你嫂子认了那姑娘做干闺女,过几天就举行认亲礼,到时候,你婆婆就是想挑也挑不出你的错来!”   “母亲,还是你疼我!”安平侯夫人泪眼汪汪,前几日她气昏了吕老夫人,吕老夫人很是冷落了她一段时间,她还以为吕老夫人不会管她了呢!   “好了,好了,我就你一个姑娘,不疼你,疼谁呢!”   吕老夫人没有告诉她的是,长子从京城来信说,安平侯府如今在京城名声很不好。寇家已经有一个姑娘嫁到安平侯府了,没有必要再嫁一个过去。妍姐儿长得好,完全可以嫁到更好的人家,这样更有利于他们寇家在京城站稳脚跟。   不光妍姐儿,莹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还有寇家在京城读书的几个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长子如今已经是三品大员,若能结得有利的姻亲,借势而上,说不他们寇家还真的能出一个名垂史册的宰辅之人。   吕老夫人看看女儿,又想了想在京城做官的儿子,心里的天平到底歪向儿子那边。   ************   自打永昌候老夫人的病好了之后,关毅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了寇彤了。他虽然没有见到寇彤,但是却一直关注着寇彤的动向,他自然知道寇彤从锦绣路搬到了东升楼大街的芳草巷。   芳草巷离安平侯府不过隔了几个巷子,这附近住的皆是安平侯府的门人或下人,关毅这几日在附近转了几圈,也没有见到寇彤的身影。   芳草巷靠近东升楼大街,离永昌侯府非常近,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寇彤她们住的院子小巧玲珑,不过一进。正房一明两暗共三间,正房对面是三间倒座房,左边是两间厢房,右边是一间厨房。厨房前面是一口水井。   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现成的,皆是七八成新左右,寇彤本来打算搬过来就添置新家具,这样看来倒是什么都不用添了。   她们搬来的当天下午,就有隔壁邻居上门才问候。寇彤这才知道,她们住的院子是永昌侯府的产业。   这下子,她心中更踏实了!   住的地方解决了,下一步她要想办法在开一家医馆。以她现在这个年纪,她就算是开了医馆,别人恐怕也不敢请她医治。而且她年纪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再出去出诊恐怕母亲也不愿意了。   她要开个医馆,请一个老大夫来坐堂。而她却不出诊,如果老大夫遇到实在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她才出面救治。这样一次、两次恐怕不能取信于人,但是次数多了,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名气渐渐也会起来的。   而且有许多有病的人都是妇人,妇人那些在寻常大夫面前羞于启齿的问题,到了她这里应该能放得开,她只要治好几个妇人,时间久了,也会有人愿意找她看病的。   她需要挣钱,需要用自己的手,给自己挣下家资,让自己足以在南京城安身立命。   上次永昌候世子给了她两百两的银票,她还没有动呢!可是这些钱,在东升楼大街租店面,恐怕不够,她需要回范水镇一趟。那些钱,她要拿回来。一日不拿回来,她便一日不放心。   三千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她用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来埋那些银子呢!一定要取回来才行。   她简单收拾一下,到街市上买了一些时兴的糕点,去了永昌侯府。   一连几日没有见到寇彤,关毅心中正不自在,他正想着要不要亲自登门去找寇彤,就听下人来报:“小寇大夫来了!”   他一听高兴极了,忙站起来脚步轻快地往外迎去。堪堪走到院子里面,他又折回到房内,对着镜子照了照,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裳,拿了一把折扇,玉树临风般走了出去。   走到厅堂的时候,他竟然微微有些紧张。   他不由挺直了脊背!   寇彤抬起头,正看见他面色如常,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手中摇着折扇,嘴角噙着微笑,目若明星,鬓如刀裁,潇洒而俊逸。   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寇彤心中微微赞叹。   在南京,郑世修也算是美男子了。而关毅却不同于郑世修,郑世修五官温润,话语不多,给人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之感。   而关毅却面如冠玉,目若明星,身材高大挺拔,让人一见便知道此人是个潇洒俊逸的好儿郎。   郑世修像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玉,而关毅则像是俊逸的松树,身姿挺拔立于高山旷野,迎着明月,伴着清风。   他迎面而来:“小寇大夫,久等了了吧!”   “世子客气了,我也是刚到!”,寇彤忙站起来说道。   “院子怎么样?收拾好了吗?住的是否舒适?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关毅很是热心。   “屋舍很好,里面家什样样齐全,院子整洁干净,并不用怎么收拾,直接就可以住人了。”,寇彤说道这里,由衷地感谢道:“多些世子帮忙,否则凭我的能力肯定租不到这么物美价廉的屋舍的。”   寇彤是真心感谢永昌侯府,落在关毅眼中便觉得她非常客气疏远,他望着寇彤的脸颊,不由又想起郑世修那句“彤妹妹”来。   如果是郑世修帮忙,她还会这么客气吗?   “你……太客气!你治好了我祖母的病,便是我们永昌侯府的大恩人,别说是租房子,那房子便是送给你当作酬金也是使得的。我们不过是帮你租了房子,你就这样感谢,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我们永昌侯府眼高于顶,不知感恩戴德呢!”   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愉悦与轻松。   寇彤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大抵也猜到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说感谢的话,她便从善如流,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光是为了租房子的事情。今天到府上来,是有一事想请夫人帮忙。”   “你有什么事情?”关毅一听,身子不由微微向前,一副洗耳倾听的样子。   寇彤略一犹豫,关毅忙说道:“祖母病的时候,母亲曾经在菩萨面前许过愿,若是祖母身子好了,就要到寺庙里住二七一十四天还愿,她是前天刚出去的,估计还要十几天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跟永昌侯夫人或者关毅说都是一样的,只是寇彤觉得永昌侯夫人脾气好,想跟她说说话罢了。既然她不在,寇彤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关毅。   “世子应该知道,我跟母亲之前是住在范水镇的。”   关毅点点头:“嗯,是的,我头一次见你就是在范水镇。”   “后来我跟母亲一起来到南京,当时走的匆忙,有一些东西落在范水镇没有带过来,那些东西大概值三千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对我跟母亲来说,足以支撑我们好几年的生计了。我想去把东西取回来,又找不着可靠的人帮忙,所以想跟府上借一辆马车,还有两个壮实的家丁跟我一起回范水镇,帮我把东西取回来。”   关毅一听便猜到寇彤说的东西,大约就是曾经藏在破庙里的银子了,他没有想到寇彤隐瞒着众人的秘密,会这样直白地告诉他。   难道在寇彤心中,他们永昌侯府或者他本人比旁人更可靠吗?   他不由心花怒放!   “这是小事!”关毅发自心底觉得高兴,他面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说道:“刚好我后天要去范水镇一趟,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就是!”   寇彤今天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三千两银子,在永昌侯府这样的簪缨世家、天子近臣看来,真的算不得什么。自己是来求人帮忙的,与其遮遮掩掩惹人笑话,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关毅也要去范水镇!   他是真的要去范水镇,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寇彤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大约知道应该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系。他该不会是怕自己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所以想杀人灭口吧!或者用其他的方法,让自己不能将那件事情说出去!   寇彤不由心底发虚,手心出汗:“哈,这真是……真是巧!没想到世子也要去范水镇!”   “是啊,的确很巧!”关毅冲寇彤一笑:“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我祖母的生辰,自打她染病以来,就没有过过寿。祖母最喜欢苏绣,我听说范水镇有一个绣娘绣的一手好苏绣,而且是两面绣,如果我能从她手上买到苏绣,献给祖母,祖母一定非常高兴。”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微笑,那笑容如吹拂过山间旷野的风,磊落而疏朗。   寇彤见了不由羞愧自责。   她真是个心理阴暗的人!   以永昌侯府的势力,关毅若是想对自己做什么,根本不用跑到偏远的范水镇去,直接在南京就能结果了自己。   若不是永昌侯府,恐怕自己与母亲还困在锦绣路呢吧!人家救了自己,自己不但不感谢,反而这样暗自揣测,她真太不应该了。难道自己真的是那种心理阴暗的吗?   寇彤暗暗恼怒于自己刚才的胡乱猜测。   在寇彤看不见的时候,关毅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急智,把这个谎圆上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呢。   真好!一想到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去范水镇,他的心情就像放飞在天上的风筝,轻盈而愉悦。   从南京到范水镇整整一天的路程呢!他们当天去,晚上在那里歇一晚上,回来再用一天的时间,这样便有整整两个白天可以单独相处呢!   除了祖母与母亲,他还从未跟其他女子单独相处这么久呢!   关毅咧着嘴笑了整整一个下午。就连走路的时候,都眉开眼笑地哼着轻软愉悦的曲儿。   66二人同车   第二天,关毅就到集市上采买了许多吃食,他不知道寇彤喜欢吃什么,干脆买了很多样。   到晚上才发现东西太多了,两个人两天吃不完不说,就连带着都成问题。   寇彤也准备了一些干粮,她带的最多的,是从药铺里买的药,有许多是已经做好的药丸。可以治疗腹泻、伤风、烧伤烫伤、中毒等一些药物。   自打到了南京,她一直惦记着范水镇的乡邻,本来范水镇就只有她一个大夫,现在她离开了范水镇,那镇子上的人若是生病了,只能到隔壁镇子上请大夫了。她甚至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赶柯大夫走了。柯大夫虽然无德,好歹是个大夫,聊胜于无,总好过现在一个大夫都没有。   不过柯大夫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留在镇子上,说不定不会救人还会害人呢!   寇彤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所以,她买了很多成药,就是为了给范水镇上的乡邻们。   到了出发的那天早上,关毅早早地就来到芳草巷口,寇彤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   他穿着玄色的短褐,头上带着范阳毡笠,手中拿着一条磨得水光油滑的马鞭,若不是毡笠下露出雪白的脖子跟下巴,看着活脱脱就是个行走于市集的马夫。   寇彤也是刻意装扮过得,她穿着素色的窄袖交领上衣,□棉布做的马面裙,头发也是简单地拢到一起,虽然粉黛未施,却丝毫不掩美貌。   两人见了彼此,先是一愣,接着便一齐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们之间这么默契,竟然都打扮成朴素的样子。   寇彤穿成这样,是因为她在范水镇的时候,就是这个装扮,但是关毅这个样子却有几个夸张了。   寇彤笑着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她心情很好,便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用敬词。   “这样很难看吗?”关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不难看,不难看!”寇彤忙说道:“就是看惯了你穿锦衣,今天乍然见到你穿成这样有些不大习惯。”   寇彤看了看左右,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家丁呢?”   关毅笑着说道:“我去跟祖母找过寿的礼物,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带那些家丁做什么?”   寇彤解释道:“我取的东西虽然在你眼中不算什么,但是在外人看来,还是值点钱的,万一遇到了什么土匪之类的,你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过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就因为咱们去取的东西值钱,就更不应该人多。就咱们两个悄悄的去,不惹人注目,若真是叫上几个彪形大汉护卫,旁人见了,还以为咱们真的有什么宝贝呢!”   寇彤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就算如此,好歹也要找个赶马的人吧!   想到他今天的打扮……   突然,她抬起头来,睁大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是要亲自做马夫吧?”   关毅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有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不会赶马驾车!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翻车,不会把你带到沟里去的!”   他说着撩开车帘子,笑着对寇彤说道:“这马车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里面可舒服了,你快进去吧!咱们这就出发!”   他亲自给寇彤撩了车帘子,让寇彤上车,那语气平常的紧,就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寇彤却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永昌侯世子亲自给她驾车,还说特意为她准备马车,现在还亲自撩了帘子让她上车……   她越想越觉得诡异,脚就像定在了地上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她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关毅。   “你愣着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关毅的脸有些红,他催促着说道:“咱们要快些走,要不天黑到不了范水镇,就要露宿在外面了!”   寇彤可不想露宿在外面,她手脚并用上了马车,这才觉得关毅说得没错,马车里面铺着软软的毯子,一点不觉得咯得慌,在靠近车壁的地方放着一个开窗六角形果盘,果盘里面放着三四种不同的点心。另外一边放着一个鼓鼓的水囊,一看就知道里面装满了水。   寇彤呼了一口气,侯府就是不同凡响,这马车外面看着普通的紧,没想到里面这么舒适。   南京城,物阜民丰,物华天宝,城内青石砖铺就的街道平整而宽阔,车轱辘碾压过去虽然噜噜作响,里面的人却感觉不到颠簸,寇彤自然觉得舒适。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南京城,从城门口出去的时候,关毅特意叮嘱道:“出了城,上了官道,就没有城内的路那么平整了,恐怕有些颠簸,你要坐稳了。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立马跟我说,千万不要忍着。”   上次从范水镇来南京的时候,一路上赶得急,加上心事重重,不知前途如何,寇彤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看两边的风景。   听关毅说已经出了南京城,她不由掀开马车的帘子,张望外面的景色,她边看远处,边对关毅说道:“嗯!我知道了!”   关毅闻言,转过头来,正看到寇彤掀了帘子朝外看。   寇彤的脸就放大了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不施粉黛,素颜玉肤,洁白无瑕的额头,细腻白皙的肌肤,就像是迎风而立的白玉兰,绰约多姿……   关毅只觉得哪怕是为她驾一辈子的车,他也甘之如饴。   他不由放慢了速度,柔声说到:“你要是想看景色,干脆将帘子撩起来或者摘掉,不要这样把头伸出来,这路不平坦,仔细摔着。反正时间还多,咱们可以慢慢的走,让你看个够。”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好像他对面的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需要他这样轻声软语地哄着。   寇彤听到耳中,却像炸了一个响雷,直震得她心砰砰直跳。   她连忙松开手中的帘子,手忙脚乱地缩回到马车内。   她一直觉得关毅跟她说话的时候,有些怪怪的,这怪怪的感觉却不是恶意。她一直没有想通是怎么回事,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关毅跟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就像是启轩表哥跟大堂姐寇妍说话时一模一样,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也是样的关切,那说话的声音,就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她的心“砰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膛之外了!   怎么会这样!她觉得尴尬极了,一想到两个人还要在一起相处两天,她的脸颊就有些发烧。   通过寇彤的反应,关毅大抵也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被寇彤知晓了。   一开始他有些不自在,可是越是往后,他的心情越是愉悦!   刚才她放下帘子的时候,分明没有生气。她现在躲在里面,只是害羞而已。   她可真是聪明!也许是跟自己心意相通呢!   他微笑着扬着马鞭,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一路无言,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跟车轱辘碾压马路的噜噜声。   到了午时,关毅将马车停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边。   河边长着几颗高大的白杨树。   他们就决定在白杨树下面休息。   白杨树很粗,枝繁叶茂,树叶被风吹的剌剌作响。   虽然天气热,但是有清风吹来,加上树冠亭亭如华盖,坐在下面寇彤倒生出几分心旷神怡的感觉来。   关毅很是体贴地从马上上拿了两个小小的马扎,又从马车里面陆陆续续把干粮、烧过的凉水往外拿。   忙了好一会,他才走过来对寇彤说道:“天气热,你要不要洗洗脸?”   “不用,不用!”寇彤摆摆手说道:“还有半天才能到了,这水囊里的水还是留着喝吧!”   “我是说,用河里的水洗脸!”关毅指了指旁边的小河。   寇彤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她本来想拒绝,可是看着盈盈的河水清澈又明亮,就不由自主地说道:“好啊!”   两个人一起来到河沿,寇彤用河水洗了洗手,又打湿了帕子洗了脸,最后将帕子在河水里清洗了一遍。   有银亮细长的小鱼来回穿梭,寇彤就拿了帕子做网兜去抓小鱼,来回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   她不由有些气馁……   等她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关毅正面带笑容,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看。   自己这个样子,恐怕很幼稚吧。   寇彤脸一红,说道:“我洗好了,咱们上去吧!”   “没事,时间还早,你要是喜欢这些小鱼,咱们倒可以抓一些带回去。”   “不用,不用!”寇彤的脸更红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咱们还是先赶路要紧。”   “嗯!”关毅也没有勉强,边往上走边说道:“其实抓一些鱼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只是没有地方放,恐怕刚抓到鱼就会死了。等回来的时候,咱们带了装鱼的东西,再抓吧!”   那语气就像是在安抚一个没有得到玩具的孩子。   她不过是看小鱼可爱,临时起意想看看能不能抓到罢了,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好像她很贪玩似得。   “我已经说了不用了!”寇彤嘟着嘴说道:“那些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多自在呀,你为什么非要抓它们呢!”   67中了蛇毒   关毅心中失笑,那你刚才蹲在水边做什么?真是嘴硬的紧!   他好脾气地说道:“嗯,是、是、是,我不该去抓它们!”   看着他嘴角弯弯,寇彤更加生气了:“我刚才不过是羡慕鱼儿自由,逗弄它们玩罢了!”   看着关毅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寇彤只觉得自己真是对牛弹琴,她不由挑着好看的眉毛说道:“怎么,你不信?”   关毅却敛了笑容,说道:“你说的话,我自然是一百个相信的!曾经庄子就说过: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你有如此想法,也很正常啊!”   说着,他递过来一块糕点:“不说鱼了,吃点东西吧!一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你该饿了吧?”   虽然他说了相信,但是寇彤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她忿忿接过关毅手中的点心,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   “来,喝点水!”关毅从水囊里倒了一杯凉水,递过来。   寇彤也不答话,接过来就喝。   却因为喝得太急,呛到了!   关毅忙走到她身边,轻轻地给她拍着后背:“怎么样,要不要紧?”   她咳红了脸,不由委屈的眼泪汪汪,自己真是丢人!这样洋相百出的!   都是因为关毅,若不是他惹自己生气,自己怎么会被呛到?   她心情不好,就迁怒起来。   自己真是太失仪了!喝水都能被呛到,还这样大声的咳嗽,毫无仪表可言……   她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关毅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呛得厉害了,只焦急地说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给寇彤拍着后背一边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用那么大的茶碗给你倒水的。我应该带小一点的茶杯出来的。你感觉怎么样,能不能说话?”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寇彤心中的气也散了一些,她小声说道:“已经好多了!”   她声音小了许多,脸也红红的,关毅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寇彤的后背上。   他连忙把手拿开,故作镇定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孟浪,关毅正襟危坐,吃着糕点,却控制不住自己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起来,他不时地拿眼睛去睃寇彤。   这一看,关毅不由看直了眼!   她的脸红红的,不知是不是生了自己的气,或者是因为害羞。   几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   看着她面若涂脂,唇似花瓣,关毅心中不由想到这句诗。   她这脸红的样子真是好看!   就像是家中的西府海棠,也是这般幽姿淑态,妩媚娴静,美艳地难以用语言形容,难怪唐明皇会将沉睡的杨贵妃比作海棠花了!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带着热烈而奔放的情感,寇彤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越发红了。   “彤娘……”关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哎呀!”寇彤感觉到小腿一阵刺痛,低下头正看到一条土灰色的水蛇咬着她的小腿。   寇彤不由头皮发麻,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又惊又怕,整个人不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关毅大惊失色,却眼疾手快,“锃”的一声抽出腰间的松纹宝剑,由于太过紧张,他居然以剑做刀,对着水蛇砍了下去。手起剑落,将那条水蛇斩成两段。   见水蛇痛苦地扭曲着身子,眼见活不成了,寇彤觉得大仇得报,稍感欣慰。   关毅却一把将剑丢在一边,撩起寇彤的裙角,将她的裤子往上撸……   “你干什么?”寇彤又惊又怒!   她想抬腿去踢关毅,却发现腿不受自己控制。   这蛇有毒!   当关毅从她腿上吸出第一口毒血吐到地上的时候,她不禁觉得自己又一次错怪了他。   与此同时她感到身子酥麻不受控制,她惊慌失措不已,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就像一块丝绸没有了支撑,软软地倒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种失控的感觉令她害怕。   “你怎么样?”关毅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扶起寇彤。   明明被蛇咬的是自己,他怎么比她还害怕?他真是个好人,寇彤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   “车里……车里有药……”   寇彤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便苦笑道:也许自己跟这蛇一样,也活不成了呢!   她看见关毅焦急的脸孔,看见他手脚凌乱地朝车子那边跑去,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   耳边有男子温柔而有耐心的声音……   “彤娘,彤娘,醒一醒,醒一醒……”   是谁?是谁在唤她的名字?   这样的温柔……   眼前白茫茫一片,寇彤看了看左右,一个人也没有,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是哪里,也觉得有些累,却还是强迫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   面前有个模糊的声音,她追啊追,终于追上了。   是父亲!   父亲的面容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寇彤却知道那个人定然是父亲无疑。   “父亲,你到哪里去了?彤娘想你想的好苦!”   寇彤扑上去抱着父亲,却发现抱了个空。   周围还是白茫茫的,父亲到那里去了,她睁大了眼睛,想努力看清父亲在什么地方……   再一看,白茫茫的雾色消失不见了,头上是一定棉线纺成的青色帐子,花纹纵横交织,她这是在哪?   寇彤转过头来,看到关毅做在床边,焦急地盯着她看。   见她醒过来,关毅很高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带你回南京了!”   寇彤想起来了,她被蛇咬了,晕了过去。   “这是哪?”寇彤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这是宝南镇的一家医馆,你晕过去之后,我就带着你到了这里,大夫给你清理了伤口,又给你服了药!”   关毅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大夫果然没有骗我!”   “你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身上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关毅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寇彤忙动了动手指,动了动腿,发现除了被蛇咬的那条腿有些隐隐作痛之外,其他地方都灵活自如。   她放下心来,环顾左右。   这是一个典型的医馆,房间里面摆了三四张床。   这是在一个房子的二楼处,她正对着的是一扇窗户,窗外太阳已经西斜。   “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两个时辰呢!”关毅后怕地说道:“还好那条蛇只有轻微的毒,若是有剧毒,恐怕你现在还不能醒呢!”   “怪不得,太阳都落山了!”   “你不用担心,咱们今天就在医馆住一晚上,等你的伤势稳定了,咱们再出发。横竖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确保你的身子好好的才行……”   他说着说着话,却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向后倒去……   寇彤大惊失色:“关毅,关毅你怎么了?”   “大夫,大夫……”她怕得要死,觉得心脏痛的都缩到一起,尖声凄厉地叫了起来:“快来人呐,快来人……”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尖锐,立马有人应声而动,推开门跑了进来。   大夫跟药童七手八脚地将关毅抬到另外一张床上。   “他怎么样?”寇彤不顾腿上的伤口,挣扎着下了床,焦急地问那老大夫。   “没事,没事!”老大夫哈哈一笑:“他怕是帮你吸毒,所以有些轻微中毒,服些药就好了!”   寇彤听了,忙伸出手,搭在关毅的手腕上,自己诊断起来。   诊过脉,她才放了心,的确只是轻微的中毒。   “丫头,放心吧!你被蛇咬了服了我的药都好了,更何况他只是轻微的中毒,没事的,没事的!”   寇彤有些不好意思:“大夫您莫见怪!”   “不怪不怪,你也是关心则乱!”老大夫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寇彤刚才的所作所为,而是笑眯眯地说道:“你昏迷的时候,你夫君抱着你闯进了医馆,也跟你一样急的火烧火燎的,恨不得要你立马就醒过来。”   他一副你们年轻小夫妻,好得蜜里调油一般,我能理解的表情让寇彤尴尬万分。   “你夫君大喊着你中毒了,我还以为你跟他怄气所以服毒了呢!没想到你是被蛇咬了。现在看你们这样相亲相爱,哪有一分怄气的样子?”   这个老大夫,话还真是多!   寇彤汗颜,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多谢您了,大夫!这药什么时候能熬好?”   “你不要着急,马上就好!”老大夫让寇彤安心,然后说道:“看你刚才号脉的样子,你应该也是懂医术的,这样我就把他交给你照顾了。药马上就好!你好生守着他吧!”   说完就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接二连三发生吐番事件,寇彤惊吓连连,此刻她坐在关毅的床边,心情稍感平静。   看着关毅的嘴唇有淡淡的紫色,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粗暴地抓住了一样,又是酸涩又是纠结。   她昏倒前,他焦急地神色、诚惶诚恐的模样,还都历历在目,就好像她是一件被他小心呵护的珍宝一般,那样担心,那样紧张。   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还从未有人那么在意她,从未有人这样将她放下心间。   她曾经以为,这世上的男子都像郑世修那般,只会看重寇妍那样娇柔的女子。   像她这样曾经困于郑家的侧院,死过一回的人,居然也能得到这样美好的感情。   寇彤不由泪盈于睫,心就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有些痛,有些不知所措……   68亦是情毒   药童端了煎得浓浓的药汁进来,寇彤亲自喂关毅服了药,又细心地给他擦了擦嘴角。   便坐在床边,看着夕阳渐渐西垂。   关毅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寇彤凝视着窗外发呆,夕阳的余晖照的她脸上,给她平添了几分落寞。   那神色中带着怅然与迷茫……就像无助的小兽,忘记了归家的路。   关毅看着,就觉得心如刀割,她是怎么了?   他不由伸出手,想抚平她脸上的寂寥。   “你醒了?”感觉到后面的动静,寇彤转过身来。   关毅尴尬地缩回手,立马坐起来,着急地问道:“你怎么下床了?腿上的伤不痛了吗?这医馆里的大夫是怎么回事,也不安排个人看着?”   寇彤脸有些红,是有药童要看着的,那老大夫却让药童不要打扰他们“小两口”……   这话寇彤可不要意思说出口。   看着关毅挣扎着要下床,寇彤瞪了他一眼:“我是大夫自然知道身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腿上的伤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倒是你服了药,才刚刚有些起色,就这样焦急,仔细气血上涌,不利于药物解毒。”   寇彤瞪了关毅一眼,语气却严厉不起来,听在关毅耳中,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就这么瞪过来,真是好看,他的骨头都酥了……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躺下!”看他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寇彤有些气闷,不由伸手推了他一下。   “彤娘!”   关毅一把抓住寇彤的手,顺势放在自己的胸口,他的脸有些红,眼睛亮晶晶的,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轰”地一下,寇彤脸全红了!   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有被人这样调戏过!   这个……登徒子!   她又急又羞,贝齿咬着下唇,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   怎奈关毅的手却像钳子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她根本抽不出来。   “你……你放手!”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关毅心中一惊,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孟浪,立马松开握紧的手。   寇彤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冷不丁地松开手,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真是痛!   关毅大惊失色,没想到寇彤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他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蹲在寇彤旁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疼?要不要紧?能不能站起来,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真是……丢人!   寇彤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关毅心如刀绞:“怎么了?摔痛了?”   都是因为你!   寇彤心中委屈,转过身子,后脑勺对着关毅。   “怎么了?”关毅急的汗都冒出来了,他蹲到寇彤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扶她起来。   寇彤却一把推开他的手,不理他。   还有力气推开自己,看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关毅松了一口气。   难道是自己刚才孟浪的行为让她生气了?她该不会就此认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吧!   天可怜见,自己对她可真的……他心中一突,自己对她好像真的有企图……   “彤娘!”关毅声音慌乱不已:“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总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快起来吧!”   看着寇彤无动于衷,关毅又放软了声音:“你要生气,就打我几下,骂我两句,千万别这样坐在地上不说话!乖啊!地上凉,坐久了对身子可不好。你是大夫,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乖啊!”关毅搂着她的肩膀,将寇彤扶了起来。   寇彤本来又是害羞又是气愤,可是他放软了声音哄她的时候,寇彤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又拉不下来脸跟他说话。   待她意识到关毅像哄孩子一样,哄她的时候,她便面红耳赤地由着他将自己扶了起来。   怎么一面对他,自己就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喜怒无常?   寇彤低着头做在床边不说话。   关毅便猜测到,她肯定还是在生气。   他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事到如今,自己在怎么解释也掩饰不了自己爱慕她的事实了,自己的确是爱慕她,这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男子汉大丈夫,爱慕就是爱慕!他要亲口跟她说才行,只有说了,她才会接受自己,才会跟自己说话。   可是,若是她拒绝了呢!   关毅心中骇然,忙摇了摇头,不会的,她怎么可能拒绝我呢!她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彤娘!”   关毅坐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胸膛里面都是力气。   “彤娘,你别生气,我刚才……刚才不是故意的!”   他的话一落音,寇彤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她心砰砰直跳,觉得这样直接听他解释实在是尴尬极了!她就转过身子,又一次将背影留给他。   看着她后背优美的曲线,乌黑柔顺的头发,关毅却傻了眼,怎么又不理我了!   他不由暗暗骂自己:她一定是怪自己不说真话,故意帮自己开脱。   他呼了一口气,干脆硬着头皮,毫不思索地说了起来:“彤娘,其实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刚才就是故意的。其实我喜欢你,喜欢得厉害。   你……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喜欢到恨不得天天与你一处,一时见不到你我都觉得想得厉害,想得心都疼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梦见了你。彤儿,彤儿,我背着你就这样叫你,彤儿,彤儿……你回头看我一眼……”   这样热烈的情话,寇彤从未听到过,她的心砰砰直跳,觉得脸上在发烧。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呢!   她急的手心直冒汗。   要是回过头去,那该多尴尬啊!   可是……难道就一直这样低着头不说话?   她正在辗转反侧,难以决定之际,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关毅倒在了枕头上。   她连忙回过头来!   看着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床上。   她怎么忘了,他刚刚中了毒……   她心中万分自责!   “关毅,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晕!”关毅虚弱地回答道:“你不要管我,快去歇着吧,你脚上还有伤,我扶你去歇着!”   说着就挣扎着要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扶她去休息。寇彤不由泪落如雨。   “你怎么这么傻?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吗?你这样逞强给谁看?你是不要命了,准备死在这里吗?”   关毅眉头紧锁,丝毫不以为意道:“若是你不理我,别说是中毒,便是死了又如何?”   哪里就到那步田地了?   寇彤不知是气是笑,忙说道:“呸呸呸,别说什么死啊活的,小心犯了忌讳。我告诉你这世上真是有鬼神的!”   如若没有,她怎么会突然间活了过来,重来一回?定然是神仙怜悯她,所以才帮助她的。   关毅却倏然睁开眼睛,眸子明亮如星子:“彤儿,你没有生的气,对不对?”   见寇彤抿着嘴不答话,他噌地做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高兴地说道:“彤儿,你没有生气!”   他嘴角的微笑越放越大:“彤儿,你果然舍不得生我的气!”   这家伙,居然装病骗我!   寇彤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落在关毅眼中,这一瞪丝毫没有杀伤力。   “彤儿,你这样瞪我,我心中真是欢喜的紧!”   寇彤气结,想瞪他却又立马止住了!   关毅哈哈一笑,十分畅快。   他嬉皮笑脸地说道:“你瞪人的样子真好看,不过以后不能瞪旁人,只能瞪我一个。”   她眼如秋水,面若芙蓉,她的手真小,他一把就抓住了,而且还那么细腻柔软,握在手中真是舒服极了……   想起刚才的柔软,他呼吸又急促了几分,一把抓过她放在床边的手,虽然心跳如雷,却面色如常,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你!”寇彤横了他一眼,她小脸红扑扑的,觉得他的行为虽然放肆,却不令人生厌,她的心头甚至还能感觉到丝丝甜蜜,这真令人羞愧,自己这是怎么了……   关毅小心地打量着寇彤的神色,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越发大胆,握着她的双手,亲吻了起来:“彤儿,我的心尖尖……”   ****************   因为两个人先后中毒,所以就在路上耽误了一天,到范水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寇彤去看望了刘太太,这才得知刘达跟着一个游医学习医术,听人说前一段时间在杭州城出现过,刘太太连忙派人去找。   游医不过是摇铃郎中,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刘太太怎么可能找得到?   刘家的人可是到杭州城的时候,刘达他们早就离开了。   但是刘太太并未心死,她觉得既然有了线索,就一定要寻找下去。   寇彤的到来,给她沉闷的生活添了几分色彩,临走的时候,她拉着寇彤的手,再三叮嘱:“得闲了一定要再回来,大家都好生惦记你们。”   寇彤将买的药丸悉数交给旺根家的,请她帮忙保管,如果镇子上有人头疼脑热,可以将这些药送过去救急。   这一晚他们歇在了客栈,等到天色欲明的时候,他们到镇子东头破庙旁边的一棵大树下,将寇彤埋藏的银子悉数取出来之后,便没有停留,马车直接驶出范水镇,往南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甜蜜,关毅这家伙真是够腻歪的。o(>﹏   码完字以后,不由对着屏幕傻笑,小寇,你一定要幸福呀!   69子默来了   “怎么去了三天,不是说两天就回来吗?”苏氏见寇彤回来了,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因为那病人身体没有好,家人不放心,不停的挽留,所以我就多呆了一天。”   寇彤走得时候,是以上门出诊为借口出门的,现在这样解释倒也没有纰漏。   “嗯!”苏氏点点头:“回来就好!下次可不能去这么远的地方了。晚上一定要回来住宿,你也是大姑娘了,哪里还能像先前那样住在外面。”   寇彤点点头,不以为意:“我知道了,母亲,下不为例!”   她回到房中,将那三千两的银票藏在枕头底下,然后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家常的衣裳,一身清爽地来到厅堂。   寇彤看房中摆放着几盒时新的点心,拿起一块放到嘴里,笑嘻嘻道:“母亲,你真好!知道我爱吃这些。”   “瞧你那馋样!”苏氏嗔怪道:“不是我买的。”   不是母亲买的!   “难道我不在家的时候有客人来了?”寇彤想了想道:“咱们在南京也没有认识几个人啊!”   苏氏笑眯眯说道:“是子默来了!”   “子默!”寇彤一听高兴极了,她拉着苏氏的手,急切地问道:“真的是子默吗?是什么时候来得?他们现在在哪里?”   子默来了,师父定然也来了。   “看看你,多大的姑娘家了,还这样一惊一乍的,仔细惹人笑话!”   “母亲,我听到子默、师傅他们来了,心中高兴,便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外人面前,我不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你还知道分寸,所以我才不怪你!”苏氏让她坐下,然后说道:“只有子默一个人,老神医并没有来……”   “师父没有来!”寇彤很是吃惊:“那师父到哪里去了?”   “瞧瞧你!”苏氏嗔怪着瞪了寇彤一眼:“刚刚说过的话,就又忘了!”   寇彤抿了嘴,乖乖坐好,表示愿意安静听苏氏把话说完。   “老神医去云游了,子默是要去京城路过南京,听说咱们在这里,所以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现在正住在东升楼大街上的得月客栈,我跟他说了晚上到家里吃饭,估计呆会就到了!”   “那我出去迎迎子默!”   寇彤跟苏氏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斜阳西下,窄窄的芳草巷此时非常安静,寇彤转过弯,看见巷子口站了一个身穿白衣的,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靠着巷子的一面墙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逆光而站,夕阳将他健壮的身体拢成一幅剪影,面目不清,只看见腰间的剑鞘迎着光泛出金属的光泽。   是关毅!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世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毅连忙转过头来:“你出来了!”   他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嗯!世子刚才站着这里什么都不做,是在等人吗?”   寇彤隐隐猜测,他是在等自己。   “是啊!”关毅高兴地走过来:“我回去之后发现家中也没有什么事情,想着不如到这里来等你,说不定还能见到你一面呢!”   他神采飞扬,高兴的表情好像在说,我猜的一点不错,你果然出来了。   看到关毅这个样子,寇彤也非常高兴,她对着关毅莞尔一笑:“我们不是刚刚才分开吗?世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吗?”   “什么世子?叫我关毅!”关毅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过一会不见,你就跟我生疏了,这便是天大的事情。”   这是什么歪理?   寇彤失笑:“你的确是世子啊,别人都叫你世子,独我一个人叫你关毅,岂不是太怪异了吗?”   “那些人怎么能跟你比?”关毅煞有介事地说道:“不许你叫我世子,你只能叫我关毅。”   这个人还真是执着!但是这种执着却让寇彤十分受用。   “嗯!”她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关毅!”   她笑靥如花,关毅有片刻的失神……自己这样在乎她,她是喜欢的吧!她的高兴,她的喜悦都是因为自己吧。   想到这里,关毅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香甜。   两人对视良久,都不说话,便觉得这样也十分高兴。   “你该走了!”寇彤推了他一下。   关毅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在手中揉捏:“让我再看你一会!”   寇彤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出来:“你发什么疯?被人看到了可不是玩的!”   “快走吧!”她催促道。   关毅不说话,只嘴角含笑地望着他。   “那我走了!”她拉下脸,转过身去。   “好、好、好”,关毅有些无可奈何:“我走,我这就走!”   他一转身,发现巷子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关毅心中一凛,都怪他一时情动,居然连身后站了一个人都毫无所觉……   情爱果然让人沉湎。   不过若是此人将今天看到的事情张扬出去,恐怕于她的名声不利。   他真是太大意了,怎么因为一时冲动就忘记这是巷子口,虽然幽静,但还是会有人来往。若是她的名声有损,他娶了她便是,反正自己本来就打算非她不娶。   可就算是如此,她的名声也不能有丝毫损伤!   他收敛了心神,得想办法封住他的嘴才是!   而寇彤也吓坏了!   这周围住的,皆是永昌侯府的下人,或者是前来投奔的亲戚,自己刚才跟关毅的亲热,恐怕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寇彤脸涨得通红,心中七上八下的。   她不由朝那个人看去!   “子默!”寇彤的的声音瞬间变得愉悦起来,她连忙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到!”子默神色如常:“正想叫你,没想到还是你眼明手快先看到了我!”   寇彤听了,脸更红了,子默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故意这样说,来安自己的心。   “那咱们回家吧!”寇彤与他并肩而行,就像曾经在范水镇一样。   看到他二人除此亲近,关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个年轻的男子是谁?   他本是习武之人,只因五官出众,又面如冠玉,因此掩盖了身上的肃杀之气,此刻他面容严峻,身上就笼了一层让人不可忽视的寒意。   关毅拿眼睛觑着他们二人,寇彤却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关毅身边走过去。   谁知道子默却停了下来!   “师姐,这位是……”   “我叫关毅,是寇小姐的朋友。之前在范水镇的时候,寇小姐救过我的命,后来机缘巧合,寇小姐又医好了我祖母的病。一连两次施以援手,寇小姐是我的大恩人,我们关家上下皆奉寇小姐为上宾。既然是寇小姐的同门师兄弟,那也不算陌生人了!不如今日我做东,咱们一起到东升楼为子默师弟接风吧!”   寇彤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跟子默介绍关毅,没想到关毅接过话头,主动介绍起了自己。   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将他们之间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他说话的时候,一扫刚才的严肃,脸上含笑,像对待老朋友一样,语气声音拿捏的十分得当。让人能感觉的他是真心感谢寇彤,而且因为对方是寇彤的同门师兄弟,所以也非常客气。   寇彤就有片刻的恍然!   前一世她身为郑世修的妻子,每每母亲生病,寇家派人来的时候,郑家总是要将来人晾很久,故意不给她脸面,让她婚后回到寇家照样抬不起头来。   没想到关毅为了她,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能照顾到。   她与郑世修做了四年的夫妻,而她与关毅相处不过短短几天……   寇彤的眼眶有些湿润……   子默丝毫没有考虑,直接拒绝了关毅的邀请:“……多些关公子的好意,我之前已经答应了伯母,想必她现在已经准备好了晚宴。”   “那真是可惜!”关毅惋惜道:“不过既然你来到南京,恐怕一时半刻也不会走,咱们日后有的时间,可以经常在一起聚聚。”   “嗯!”子默向来话不多,他说道:“恐伯母在家久候,我们就回去了!”   “师姐,咱们走吧!”   说着,他冲关毅微微低头:“告辞!”   寇彤看了关毅一眼,跟他说道:“我回去了!”   关毅轻轻颔首:“去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毫不掩饰两人之间的亲昵。   寇彤没有答话,跟着子默一起回到家中。   子默能来,苏氏很高兴,她准备了丰盛的晚膳,三个人吃的很是尽兴。   本来寇彤还担心子默会将关毅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子默只是与苏氏说他这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丝毫不提刚才看到的事情。寇彤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   她跟郑世修的婚约还在,若是母亲知道了她与关毅来往过近,定然会非常生气的。   寇彤可不想苏氏生气,郑家的婚约要想办法解除才是。   毕竟郑世修那天对她说的话,就像是一个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她本来是想等郑世修与大堂姐寇妍成亲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婚姻自由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事情还真的有些玄。   该怎么办呢?寇彤陷入了沉思之中……   70子默身世   现在郑世修去了南京,郑太医定然也是要陪着去的,郑家只有焦夫人与郑凌薇……   如果想解决这桩亲事的话,这段时间倒是个好时机!   寇彤想着该怎样才能取消这门亲事。   除了郑世修的反常之外,还有母亲的情绪也要考虑,母亲定然不会允许她退婚的……   她不由生出几分埋怨:大堂姐也真是的,怎么还没有让郑世修喜欢上她呀!   她不想再冒险了,万一郑家的人真的要娶她,母亲定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她已经在郑家渡过了一段灰暗的人生了,这一世,她再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她收敛了心神,听子默说着最近的生活。   原来子默这次是路过南京,他是准备到京城参加太医院的考试,一旦通过考核便可以跟着老太医一起为皇室、权卿贵族治病,等自己资历够了,还可以收弟子,继续为皇室培养医药人才。   在师父的支持下,子默便决定北上。   寇彤送子默出门,到了门口,她突然叫住子默:“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便回转到内室,拿出那本《大剂古方》来。   子默从寇彤手中接过那本书,迎着庑廊下灯笼的光,子默看清了书皮上的字。   他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哽咽道:“这书、这书……这是我祖父的书,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本书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寇彤跟他讲了经过。   子默听了,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将那本《大剂古方》紧紧拥入怀中。   寇彤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嚎啕大哭起来……   他靠着庑廊的柱子,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祖父,祖父,子默不该那般对你,子默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祖父……你要原谅子默,原谅子默……”   寇彤想起那天从子默祖父手中接过《大剂古方》时,他的身子已经是强弓之末……按照她的计算,他应该能撑到八月十五之后,没想到这才八月初,他就没了。   想必是生无所恋,所以才消逝的更快吧!   苏氏听到动静,十分诧异地走过来,见寇彤冲她摇摇头,她便转身打了一盆清水放到庑廊这一头。   寇彤坐在庑廊下的凳子上,听着夏末秋初虫子的鸣叫,一言不发地陪伴着子默。   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曾这么无助的,她也偷偷躲在被子里哭过许多次。她的伤心与抑郁从来没有人在意过。   郑家上下都不拿她当个人!   郑世修在京城名利双收,她却被婆母以四年无所出的名义休掉,她苦苦哀求,郑家才愿意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   她心中郁结,很快就病了,郑家又以会过病气为理由,让她搬到偏远荒落的侧院。   到了侧院之后,没有婆母的折磨,小姑子的谩骂,加上她将心绪寄托于药书,身子竟然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她那时还抱着希望呢!她的希望便是郑世修不会休弃她,她的夫君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同样也不喜欢别的女子,她已经在慢慢接近夫君了,她已经懂得辨药了。只要给她时间,她的夫君定然会喜欢上她的。   可是,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好在上天垂怜,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欲将往事遗忘,却时时不敢忘记在郑家收到的羞辱。   谁还没有个伤心事?子默也是一样。自己只需要静静地陪着他,听他诉说心中满腔心事,让他不至于郁结于心,闷出病来就成了。   过了许久,子默才从伤心中回转过来。   寇彤亲自给他拧了帕子:“擦擦脸吧!”   “师姐!”刚才突然间情绪失控,子默有些不好意思,他脸上虽然还挂着哀戚的神色,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许是压抑了很久,终于得到发泄了吧!   “子默,你祖父应该也是医术非常高明之人吧,你怎么会跟着师父学医?”   子默听了,沉默半晌:“师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那是两代人的恩怨,要从子默祖父年轻的时候说起。   “祖师在上,鄚门第五十七代弟子罗玉山稽首叩拜,弟子愿入鄚门学习医术……”   少年罗玉山从南京来到位于江西的翠微峰,经过师父的考核,终于正式拜入鄚门门下,成为鄚门第五十七代入门最晚的弟子。   他上面是大师兄安无闻、二师兄赵当归、三师姐季月娥。   大师兄家遭巨变便隐姓埋名,入师父门下。大师兄年龄最长,当时已经三十多岁,为人通透,医术最是精湛,是师父属意的接班人。   二师兄心底醇厚,为人敦良,是师父故人之子,从小养在师父身边,与师父亲如父子。   三师姐是师父亲女,杏眼桃腮,非常的漂亮。虽然入门早,但是年纪却是他们师兄弟中最小的。   老四便是子默的祖父罗玉山,他是南京医药世家的弟子,只因与族人争气,便偷偷跑出家门,来到山上拜师。   师父见他底子好,为人又机灵,很是喜欢他。   本来四人相处相安无事,但是因山中人少,四个人年纪不过相差几岁,日久相处自然像家人一般,感情亲如兄弟。   只有一件事情不美,二师兄赵当归与四师弟罗玉山都喜欢美貌娇俏的季月娥。   但几人年纪尚小,又是少年情怀,难免羞涩,并未摆到明面上来。   山中无事,时间消逝极快,渐渐的几个人都长大了。   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时候,四师弟罗玉山竟然主动向师父提亲,想要迎娶三师姐季月娥。   二师兄赵当归得知后,跟罗玉山大打出手,紧跟着也向师父提亲。   师父属意二师兄赵当归,赵当归是师父故人之子,从小养在身边,知根知底,与三师姐季月娥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如果没有罗玉山的话,季月娥会毫无悬念的嫁给赵当归。   所以当罗玉山向师父提亲的时候,师父大吃一惊,罗玉山是大家子弟,为人精明,师父收下他是希望他以后回到南京,能将鄚门医术发扬光大。   师父并不想季月娥嫁到南京。   季月娥模样俊俏,却性格活泼,从小生长于山林,心地单纯善良。师父希望自己的女儿就像是穿梭于山林间的小鹿,能一直真愉快地生活到老。   而罗玉山的世家生活,会像枷锁一样锁住女儿的快乐,这是师父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两个都是师父的徒弟都向他提亲,他不好偏颇哪一方,加上疼爱女儿,他便问询了季月娥的意见。   他以为季月娥一定会选对她照顾无微不至的赵当归。   没想到季月娥却谁也没有选择。   在季月娥的心中,这两个人就像是兄长一样,二师兄赵当归与她相处甚久,感情深厚,却并无男女之情。   季月娥一直生长于山林,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就想花蜜之于蜜蜂,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趁着这个机会,她提出要到外面看一看,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她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大师兄安无闻继承师父之位,成了鄚门的掌门人。   二师兄赵当归不愿离开,并发誓要等候季月娥一辈子,于是一直留在山上照顾师父。   四师弟久等无望,便回了南京结婚生子。   三年后,季月娥回到翠微峰,嫁给二师兄赵当归,并于七月十五日之夜诞下一名女婴,并精疲力尽而死。   赵当归为女婴取名赵念,乳名元元。   赵当归与季月娥成亲不过五个月就诞下孩子,元元虽然瘦弱却是个足月的婴儿。   所有人都知道了,元元并非赵当归的亲生。   季月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怀了身孕。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没有说出孩子的生父是谁,她只苦苦哀求,希望赵当归就算是不看这几个月的夫妻情分也要看着同门之谊,一定要将元元抚养长大,并不许她到外面去。   赵当归含泪答应了季月娥的恳求,并遵守诺言,将元元视若亲女,亲自教导,爱如珍宝。   元元虽然无生母,却在外祖父母、父亲赵当归、师伯安无闻的呵护下长大了。   她长得越发像母亲季月娥,也是一般的模样俊俏,性格活泼纯良。   元元十五岁那年,她的外祖父举办五十大寿,四师弟罗玉山携子罗风鸣来给师父拜寿。   十七岁的罗风鸣外表英俊,一表人才,在山中长大的元元从未见过外面的男子,对罗风鸣很是倾心。   而元元的清纯良善让罗风鸣心动不已。   不过短短几天,两人就爱的难分难舍!   赵当归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并强烈反对,他答应过季月娥绝对不会让元元沾染世俗的世界。   罗玉山见元元与季月娥模样相似,自己的儿子又喜欢元元,便想起自己的年少情怀,为了不让儿子不要像自己这样终身遗憾,他不惜低下头亲自向赵当归求亲。   赵当归却将罗玉山送来的东西丢出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7点半左右!   71侯府请帖   在赵当归看来,当年若不是罗玉山横刀夺爱,季月娥便不会跑出翠微峰,更不会带着一心的伤痕诞下元元,若不是外面的负心汉,季月娥绝对不会死。   这一切都是罗玉山害的!   曾经,罗玉山害了季月娥。如今罗玉山的儿子,又要来抢元元,害的元元与他顶嘴置气。这两个女子,是赵当归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越发怒火中烧,不管罗玉山说尽好话,却始终不答应。   罗玉山也是恨赵当归的,当年明明是他罗玉山提亲在前,赵当归偏要与他争夺。他没有等师姐,在家人的逼迫下回去成了亲。赵当归等了三年的时间,便迎娶了师姐。   谁知道他却没有好好照顾师姐,害的师姐难产而亡!   若不是为了儿子,他根本不会对赵当归低头……   这一场提亲自然不欢而散!   而元元却跟罗琅轩私奔了。   赵当归疯了一般到处寻找,却丝毫不见踪影。   直到五年之后,元元与罗琅轩才抱着四岁大的罗子默回到翠微峰。   看着罗琅轩与元元跪在门前认错,连四岁大一无所知的罗子默也跟着磕头,赵当归的心自然是软了。   他原谅了女儿与罗琅轩,却趁罗琅轩不备,在当天晚上的酒中,下了毒。   罗琅轩当场被毒死!   元元惊痛之余,看了一眼儿子与父亲,也端起酒杯,殉情而死。   赵当归见女儿居然这么狠心撇下四岁大的儿子与年迈的老父亲,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自己追随罗琅轩而去,又是悔恨又是心痛,太过震惊而摔倒在地。   罗玉山听得消息赶到翠微峰,见到的却是儿子的尸首,他盼了儿子五年,再见面却是阴阳两隔,那心情可想而知。   他哭着扑到在地,口中说着悔恨不已的话,原来,罗琅轩带元元私奔,是罗玉山的主意。   他那个时候料定了赵当归不会同意,便故意上门求亲混淆赵当归的视听,然后让罗琅轩与元元偷偷接触。   他的儿子是被他亲手推上了黄泉路……   而赵当归虽然有安无闻救治,他却生无可恋,没过多久便撒手而去。   弥留之际,他像季月娥恳求自己一样,恳求罗玉山看在元元与罗琅轩的面子上,一定要将子默抚养成人。   小小的子默不过四岁,却在一天之间经历了父母双双死于眼前,接着外祖父又身亡,逢此骤变,罗子默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却变得不爱说话,再不是原来那个爱说爱笑,在父母膝头撒娇的孩子了。   安无闻将赵当归埋在翠微峰下,罗玉山经历这这事情身心皆疲惫,带着四岁的罗子默与罗琅轩元元的骨灰回了南京。   从此之后,罗玉山性情大变,越来越怪癖,他关闭了罗家世代经营的药房,再不许子默碰跟医药有关的东西。   但事与愿违,罗子默却对医药特别感兴趣,他年纪虽小,却记得父亲与母亲帮人看病的情景,他立志要继承父母的衣钵,好好学习医术。   他偷着学医,每每被祖父发现,总是一阵暴打。   然而子默却丝毫不改初衷,并在此过程中非常憎恨祖父。   直到想要将鄚门发扬光大的安无闻到南京来看望罗玉山与子默,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却被罗玉山赶出家门。   那个时候,子默便生出了跟安无闻学医的打算,他知道祖父不会答应,便偷偷跟在安无闻身后,一直追随到范水镇。   所以,寇彤便在范水镇认识了她的师父与子默。   夏末秋初的风带着凉意,听完子默说的往事,寇彤心中唏嘘不已,她一直以为她幼经巨变,先丧父后丧母,接着被夫家贬妻为妾,命运已经很是多舛了。没有想到子默的人生,也是这般跌宕不已。   不管命运如何,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希望就在明天!   “子默,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也不能改变过去,哪怕曾经的过往多么难过,多么不堪,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却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以后的命运。过去的事情,再沉湎其中都是无济于事,不如抛开过去,敞开心胸面对新的生活。”   “抛开过去,敞开心胸面对新的生活?”子默抬起头来,有些悲愤:“旁观者轻飘飘地说出这几句话何其容易!外祖父何其恨我罗家人,竟不惜下毒毒死我父亲;母亲又何其恨我,竟抛下我而去;祖父何其恨我,不许我学医,动辄便打骂加身!你从未经历过,又怎知我切肤之痛?”   “你怎么知道我未曾经历过?”寇彤情绪有些激动:“你如今经历的这些我都感同身受。我也曾经历过被人鄙视瞧不起的酸涩,我经历过亲人离他而去的伤痛,还经历过被人弃如敝屣的卑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但是伤痛过后总要迎接新生!   “子默啊!你父亲虽然中毒身亡,却得到了你母亲的生死相随,黄泉路上,他们并不孤单。而你的外祖父弥留之际,还不忘恳求你祖父照顾你,肯定是已经放下心结。   至于你的祖父,既然交出这本书,让我转交给你,肯定是已经放下过去,愿意让你学医了。   这样看来,每个人都各得其所。而他们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希望,就是你要好好的。所以,子默你更应该努力,学好医术,将祖辈的医技传承下去才是。相对沉溺于伤痛,这才是你更应该做的。”   子默听了,身子不由一震,他有些迷茫四问道:“师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寇彤点点头:“子默,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总会遇到坎坷,亲人也会离自己而去。但是希望总在明天。”   **************   因为子默的事情,寇彤睡得很是不安稳。早上醒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打算用过早饭之后,去看看子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子默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清亮,明显没有了来时的萎靡阴霾。   希望他是真的想开了。   用了早饭就听见有人轻轻叩门。   难道是子默来了!   寇彤忙跑过去开门。   她打开门却突然愣住了,门口站得分明是关毅。   她回头看了一眼,飞快地走出门外,从外面将门带上,小声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关毅学着她的样子,也小声说道。   寇彤听了虽然甜蜜,但是也有些埋怨,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分轻重!   “谁让你来的?我们的事情我还没有跟我母亲说呢!万一我母亲知道了,那就不好了?”   “我就这么难看吗?”   “什么?”寇彤一愣。   关毅却气鼓鼓地问道:“难道我长得就这么丑,丑到你不愿意在家人面前说起我,免得给你丢人?”   “不是的!”寇彤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   “真真是狠心!”关毅低下头说道:“我这么想你,难道你就不想我!”   “哎呀!你快些走!”寇彤焦急地催促道。   “不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关毅有些耍无赖。   这家伙!   寇彤一跺脚,硬着头皮,轻轻说道:“想!”   “想什么?”   “想你了!”说完这句话,寇彤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   关毅吃吃地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就多呆一会,可不能这么快就走了!”   “你这家伙!”寇彤有些着急。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你看看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关毅笑着揶揄道:“把门打开吧,我们进去说话。”   寇彤有些狐疑,但还是开了门,将关毅迎进了院子。   “母亲,这是永昌候世子!”寇彤向苏氏介绍关毅。   “原来是永昌候世子,快请屋里坐!”苏氏知道自己住的房子就是永昌候府的产业,因此十分的客气:“多谢世子帮忙,我们母女才得以有安身之所,不知道世子今天亲自登门,所以未做准备,还请世子不要见笑。”   “伯母不用客气!”关毅忙站起来说道:“您直接叫我关毅就行了,是我今日来得冒昧。”   关毅说话也很客气,身子微微向前,丝毫没有身为永昌候世子的骄傲,而是非常的谦恭,就像一个真正的晚辈一样恭敬。   苏氏微微有些吃惊,旋即便想到像永昌候这样的大家公子,家教自然是极好好。   饶是如此,她心中依然暗暗点头,这永昌候世子真是好俊的人物。   她虽然没有见过永昌候夫人,但是当年闺中也听说过她的名字,永昌候夫人当年可是大晋朝京城第一美人,为了娶她,永昌候不惜爬墙偷窥,写信送诗,还打伤了永昌候夫人的父亲,这事情还惊动了先皇……   今天见了这世子这般模样,看来那传言定然不是空穴来风了。   “不知世子有什么事情?”   苏氏不可能直接称呼关毅的名字的。   “是这样的,晚辈今天来是家祖母之命,来邀请伯母与小寇大夫去参加我祖母的六十大寿。”关毅将两张请帖放到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结束了,加更一章哦!   妹子们,慕容这么勤奋,你们的评论在哪里呀!   72选拔女医   关毅将两张描金大红请帖放到桌上,说道:“过几天便是家祖母的大寿,祖母病了三年多,一直卧床养病,就没有正经过过寿。多亏小寇大夫妙手回春,治好了我祖母的病,家父母便想着要给祖母过个大寿,冲冲病气。所以,便让我来请小寇大夫与伯母,希望二位能够赏脸。”   永昌候是何等富贵的人家,谁不知道永昌候是先皇的伴读,与先皇亲如手足?今上能顺利登基,永昌候功不可没。   在这南京城,永昌候向来低调,有些人想上门拜访都没有门路,但凡永昌候如果有什么需要,派个下人去,这南京城的大小官员哪个不是争前恐后地前往。   如果永昌候府来请,随便找个人来,她们也不敢不去,只是今天,却是永昌候世子亲自来给她们这两个罪臣的家眷下帖子,还十分客气地说着“希望她们赏脸”。   “世子真是太客气了!”苏氏十分谨慎地说道:“按说侯府来下帖子,又是您亲自送来,我们母女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不去,只是我如今孀居在家,彤娘她年岁又小,到府上去,恐怕礼数不周,惹人笑话。”   关毅听了就笑了笑,不以为意。   大晋朝风气开放,寡妇二嫁实属平常,寻常女子只需给丈夫守节百日便可出门交际,苏氏这样说不过是推辞罢了。   “伯母说的是,今日是我来得冒昧,只是小寇大夫治好了我祖母的病,老人家是打心眼感谢小寇大夫,也是真心希望小寇大夫能去。既然不能去,那晚辈就不勉强了!”   关毅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有些惋惜地说道:“只因小寇大夫医术高超,有几个平日里与我母亲相交的夫人都想认识小寇大夫,本来家母还打算趁这个机会小寇大夫引荐给其他夫人认识,以后若能为那些夫人治病,小寇大夫就不用奔走于市井之间了。”   苏氏听了就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关毅说的话,的确让她意动。   彤娘是凭着医术挣钱养家,但是她一天大似一天,总不能像往常那样总是往外跑。之前在范水镇小地方没有忌讳,现在到了南京,哪能像原来那样随意?   更何况,她们母女自打来了南京城就没有出去过,跟郑家更没有往来。这样贸然上门,恐怕有些不妥,若是能让人带信给郑家就好了。   可是她们认识的人那么少,能找谁呢!   这次宴会就是绝好的机会,夫人之间总是会有来往了。有永昌侯府夫人的引荐,用不了几天,南京的权贵都会知道彤娘会医术,郑家是医药世家,对这样的事情不会不留心。只要郑家有心,肯定会来找她们的。   站在旁边的寇彤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有想到关毅居然是邀请她去参加永昌候老夫人的寿宴。   她不想去!   在她没有与郑世修退婚之前,她都不愿意再去永昌候府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她总觉得关毅邀请她们母女去,不仅仅是参加寿宴这么简单。   “世子,多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情……”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苏氏接了过去:“这件事情就依世子的吧!您亲自到家中来送帖子,还是头一回,我们就是再忙也要去的。更何况,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多谢永昌侯府的邀请,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既然这样,那晚辈就告辞了!”关毅站起来说道:“到了那一天,我让人抬轿子来接您二位!”   苏氏推辞了一番,见关毅坚持要如此,便就随他去了。   想着子默过一段时间就要去京城太医院考试,寇彤便将她抄下来的医案以及她之前整理的父亲的医案拿出来,准备送给子默让他研习。   作为大夫,子默的医理、药理掌握的都非常好,若说有缺点,那便是实际经验少,见到的病例少。这医案皆是根据实际出诊记录而成,应该对子默有帮助。   她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出门,却看见苏氏开了门,子默已经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苏氏笑眯眯地招呼着子默:“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客栈住的习不习惯?早饭用过了没有?”   子默面上含笑,一一回答。   他跟在祖父身边长大,后来又跟着师父一起,两人虽然疼爱他,却不会像苏氏这样亲热地关切他。   所以,面对苏氏的时候,子默总是特别有耐心。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问一答十,从不耐烦。   “很快就要上京参加考试了,你不在客栈研习医药,出来做什么?”寇彤问道。   “哪有你这样的!”苏氏嗔怪道:“子默,你别理他,你想来就来,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千万别见外,伯母喜欢见你来!”   “母亲!”寇彤不依道:“你眼里就只有子默,分明没有我这个女儿!我刚才也是关心子默才那样问他的。”   “子默的医术好着呢,定然能考上!”   苏氏笑着站起来:“你们说话,我把衣裳洗出来。”说着就走了。   “师姐,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寇彤眼睛一亮:“是不是师父回来了?”   “不是,是关于太医院选拔的。”   “那是什么事?”   “我今天早上得知,太医院今年要选拔一批女太医!”   女太医?   寇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医院要选拔女太医,那自己岂不是也可以去参加!若是自己被选上了太医,就意味着有机会接触宫中贵人,若是她有幸得到贵人的青眼,便可以为父亲洗刷冤屈了……   她时时刻刻也不敢忘她的父亲是含冤而死的!父亲是为圣上背负罪名,她不求报仇,只求能为父亲正名,她的父亲是良医,不是罪臣!   “子默,你说的是真的吗?太医院真的要选拔女太医?”她神色十分的激动。   “自然是真的,师姐!”子默回答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高兴地走来走去。   “这事情榜文上都贴出来了,就在两个月之后,等我考完试之后的一个月,就选拔女太医。因为今天是头一次,所以,具体的程序还没有定。听说是宫中的女眷觉得有些隐私的地方不宜让太医瞧见,所以才要求圣上选一名女太医出来的。”   “你说什么?只选一名?全国上下那么多人,只选一名女太医?”寇彤没有想到竟然会竞争这么激烈。   “师姐,以你的医术,根本不用担心!”子默说道:“这次选拔女太医,不要平民家的女子,只要世家的闺秀,而且还要有正五品以上的人写的举荐信才行,一个官员最多只能举荐一个人!”   居然会这样!   世家闺秀学医术的不多,就算有自己学或者懂一点医术的,大多只是作为兴趣涉猎,十分精通占少数。但是也不排除医药世家也有学习医术的女子,就她所知,郑世修的妹妹郑凌薇医术就十分高明。   在郑世修没有得到那两本书之前,她不止一次听郑父感概郑凌薇不是男儿身。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两点限制,那参加女太医选拔的人就大大减少了。这样一来,她的机会就多了。看来这件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只可惜我这里只有一封举荐信,是师父托他在京城的朋友,帮我写的,上面写的也是我的名字。要是早知道师姐也有机会参加太医院的选拔,我就让师父早些准备了。”   “不要紧!”寇彤说道:“子默你不要为我担心,你忘了我堂伯父可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呢!我过几天回寇家一趟,请伯祖母帮忙,她们定然愿意帮我的。”   子默虽然不知道寇彤与寇家的来龙去脉,但是看着寇彤住在这芳草巷而不是住在寇家祖产锦绣街,便也能猜到几分情况。   只是看着寇彤这轻松的样子,他有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到了永昌候老夫人寿宴那一天,寇彤与苏氏都郑重地打扮了一番。   苏氏穿着宝蓝底飞鸟纹的斜襟褙子,下面是月白色的月华群,头上戴着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   因为今天去的是侯府,不能太素净,但是跟侯府相来往的女眷比起来,她身份低了些,所以不宜打扮的花团锦簇。   倒是寇彤,虽然梳了女儿家最平常的发髻,但是却戴了一只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穿了件紫色底白色百蝶穿花纹的对襟圆领褙子。   衬托她整个人既明艳又清丽。   待她们进了永昌侯府,永昌候夫人命人接过苏氏手中的贺礼,亲自迎她们到内室,十分客气的跟苏氏说着话:“寇太太真是好福气,有小寇大夫这样容貌出色、医术高明、秀外慧中的姑娘。”   说着,她朝寇彤看来,眼中有止不住的笑意。   寇彤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无不妥啊,若是有不妥,永昌候夫人定然会跟自己说的吧!她眼中分明是善意的笑,但是却带着几分揶揄。   真真是奇怪!   73侯府相亲   苏氏笑着说道:“世子风度翩翩,是人中龙凤,我才要羡慕夫人呢!若论容貌,谁不知道,夫人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寇太太你认识我?”永昌候夫人非常的吃惊。   永昌候夫人哪个不知?永昌候夫人吃惊的是没想到在这南京城居然有人知道她幼时的事情。   “我可是京城人氏,哪能没听说过夫人的名讳呢!”   “哎呀!”永昌候惊喜地说道:“没想到寇太太跟我是同乡,真是太巧了!”   说着她靠近苏氏低声说道:“难怪我看太太身量高挑,说话爽利,咱们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那些个夫人太太虽说十分的精致,都没有咱们京城人士的爽利大方。”   苏氏讶然,这永昌候夫人性格竟然如此活泼,倒有几分小姑娘的性子。人都说永昌侯夫妇恩爱,果然不虚,若非如此,永昌候夫人哪能有这般活泼的性子?   两人一见如故。   永昌候夫人引着苏氏去给老夫人拜了寿,这才带着她来到花厅。   花厅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夫人带着自家的小姐来了,个个涂脂抹粉,打扮得十分精致。寇彤突入其中,倒生出几分环肥燕瘦眼睛看不过来的感觉。   这个场景有几分熟悉。   当初郑世修的母亲给郑凌薇相亲的时候,也举办过这样的宴会,皆是世家的夫人携带着妙龄的小姐或者是十七八的未婚儿郎。   这些女子十有□是永昌候夫人为关毅相看的吧!   那个穿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斜襟褙子的,长得小巧玲珑,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   她隔壁那个穿湘妃色齐胸罗裙的,虽然不说话,却十分娴静高雅。   还有那个穿海棠红烟罗衫的姑娘,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顾盼之间,掩不住的灵动俏丽……   寇彤的眼光不由在那几个闺秀身上流转,越看越觉得每个姑娘都是那么好看。   她也是美丽的,只是跟这些姑娘一起,她突然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了。   她不禁抬头挺胸,带了温婉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显得端庄秀丽。   虽然告诫自己不要乱看,她却忍不住将自己与那些人对比。   那个小巧的姑娘,虽然好看,可是身材比较玲珑娇小,站在关毅身边,恐怕还不到她的肩膀吧!   那个娴静的姑娘,虽然高雅却脸色苍白,看上去好像有不足之症呢!   她的目光定在那个穿海棠红烟罗衫、大眼睛的小姐身上,这个姑娘身量高挑、皮肤白皙,眼睛又大,看上去既活泼又康健……   好像无一处跟关毅不匹配……   她的心忍不住慌乱起来。   “彤娘!”   耳边传来苏氏低低的呼唤声:“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茶水几乎要洒了!”   她连忙收敛心神,将茶盏放到一旁的小几子上。   寇彤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忍不住暗骂自己。   你今天可不是来相亲的,那些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今天永昌候夫人可是要介绍自己给这些夫人认识的,她以后还要依靠着这些夫人口口相传,才能在南京站住脚呢!   话虽如此,她心中还是有几分苦涩。   关毅那般容貌人品,那般富贵家业,这些夫人闺秀恐怕都将他视作东床快婿吧!   只是不知道这个场合,那些个夫人还有没有心思认识自己。   不管怎样,她总要打起精神才是。   有丫鬟来通传:“世子请夫人小姐们移步花园赏菊!”   寇彤跟着心照不宣的众人往外走,心中暗暗嘀咕:赏花!我看是赏美人吧!是关毅赏一众小姐,一众小姐赏关毅!   唉!   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   走到花园子门口,她就愣住了,关毅居然也穿着紫色的衣裳。   他穿着紫色右衽斜襟宽袖长衫,长衫上用白线绣鸟衔花草纹的图案。与自己的百蝶穿花如出一辙。   她带着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而他头上戴着也带着白玉灵芝竹节纹簪。   就好像两个人事约好故意要这么穿一样。   寇彤的脸有些热辣辣的。   怪不得永昌候夫人看见自己的时候,眼中揶揄的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这个关毅真是的,自己跟他一起,总是会出糗!两个人穿着打扮得这么像,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想。   现在就去换也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只能希望别人没有都没有发现了!   可是关毅长得那么打眼,别人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掉,只能希望别人不要发现自己了!寇彤有些自欺自人地想到。   关毅见了寇彤身上的穿的衣服,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就噙了一抹欢喜的笑容。他的彤儿跟他真是两心相印,连穿衣服都这么有默契。这大抵就是心有灵犀了吧!   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两个穿着相同颜色的衣裳,不知有谁打趣了一句:“……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呢……”   自然也有人很不服气,在心中猜测寇彤母女手段高超,居然能打听到永昌候世子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居然连簪子都打听到了,这手段,真真是不一般。   “哎呦,早听说永昌侯府花园子里头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没想到今日真真让我开了眼界。姑娘们一个赛一个漂亮,没想到这花园子里的花也是这么令人眼花缭乱。”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声音夸张地说道。   她梳着堕马髻,戴着喜鹊登梅簪,身穿海棠一品红的斜襟长裙,身材微丰,一双眼睛骨碌碌精明外露,笑起来花枝乱颤。   听了她的话,那些夫人都扭转头去看花。   “这玉簪花开的可真好看!”   “那一盆万寿菊也不错!”   “紫茉莉也正开得欢喜呢!”   永昌侯夫人见诸位夫人这样说,心中也有些高兴,她带着众人到亭子里坐下,立刻有小丫头斟上茶来。   “你们只知道这些花好看,可以供人赏玩,怡情悦性,可知道这花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永昌侯夫人这么问,众人还以为她是随口一说,转眼又觉得她可能是在考校闺秀们学识,连忙给自己家姑娘使眼色。   “这紫茉莉花可以做胭脂,因此也叫胭脂花。”那位娴静的姑娘说道。   既然有人开口,立马有人接了上去:“不仅可以做胭脂,花汁可以点唇。”   “可以做菊花茶!”   “可以做香料!”   几个姑娘一个接一个说,生怕自己落后于旁人。   谁家的姑娘说了花,她旁边的那位夫人都会笑眯眯的,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   “嗯!”永昌侯夫人点点头:“诸位姑娘说的都对,花除了供人观赏,闺阁女儿做胭脂,做茶,做香料之外,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一时间别说那些姑娘,就是在座的夫人都不说话了。   “我等才疏学浅,见识少,不知道还有什么用途,但请夫人答疑解惑,为我们指点一二,让我们学点眉高眼低,以后出去了,也能跟旁人说说。”   说话的是刚才那个笑得夸张的妇人。   她跟永昌候夫人说话的时候,一脸的恭维。   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夫人,说话做事竟然这般品格。寇彤抬头看了看,有几个夫人轻轻皱着眉头,颇为不齿地看着她。   “不用我来说,咱们在座的小姐里面就有一个人知道。”永昌候夫人盯着寇彤饶有兴致地说道:“咱们何不请她来说说!”   众人先是不解,接着看永昌候夫人盯着寇彤看,便猜测到恐怕这位穿紫色衣服的姑娘,应该是知道的了。   那海棠红烟罗衫、大眼睛的小姐,立马面露失望之色,她本来以为以她的姿色与家世,永昌候夫人定然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没想到,这紫衣姑娘先是跟永昌候世子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金童玉女似的,十分的般配。接着永昌候夫人又这般说话,看来,她们今天是做陪客来了。   她母亲感觉到女儿的沮丧,立马给女儿使了一个眼色,那姑娘心中一凛,她怎么忘了,就算今天相亲失败,只要她表现得体,一样能得到永昌候夫人的青眼,若是以后相亲的时候,永昌候夫人能帮她说句话,她未来的夫君也会高看她一眼的。她立马打起精神维持着自己的端庄。   寇彤能感觉到众人的眼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她不禁感觉到有几分压力。   在范水镇,她也曾众目睽睽之下朗声说话,只是面对市井之人跟面对这些云鬓凤钗的高门夫人,名门闺秀是不一样的。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些,站起来说道:“夫人抬爱,小女子就胡乱说一通,若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夫人,小姐海涵。”   在座的这些夫人都是眼尖的,自然看出来永昌候夫人对寇彤的青眼有加,此刻巴不得寇彤出糗,这样她们家姑娘就有机会了。   所以,她们当然不会阻拦。   永昌候夫人宽慰道:“咱们就是当做闲话说说,小寇大夫你不要拘谨!”   “是!”   “上古时候,神农尝百草,最后因服用断肠草而亡,诸位可知神农为何尝百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妹子们昨天帮了慕容的忙,虽然只有5个人,慕容亦是十二万分的感激!   光说不做假把式,慕容用实际行动表示感激之情,明天加更。   请妹子们继续支持我,谢谢!   74声名鹊起   寇彤的话,让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愣住了。   是呀,从来只听说神农尝百草,却不知神农为什么要尝百草,难道是为了写《神农本草经》吗?   在座的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寇彤为什么会问这句话,这跟花有什么关系吗?   寇彤微微一笑:“上古时期,五谷和杂草长在一起,药物和百花开在一起,哪些粮食可以吃,哪些草药可以治病,谁也分不清,经常有人因为误服毒药而身亡。那个时候人若生病,便向巫医问卜。   神农氏不相信巫医,他决定要通过自己服用,来区分那些草可以充饥,那些草有毒,那些草可以治疗疾病,并将自己服用的结果记录下来。由此,便有了神农尝百草的典故。”   “咱们今天看到这些花,也是百草中的种类,所以也分为有毒的,可以食用的,可以充当药物治疗疾病的。”   “那这园子里的花有毒吗?”有人问道。   寇彤回答道:“有一些是有毒的。”   有的人面面相觑,咱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没有中毒而亡?   有性子谨小慎微的夫人面色微变:“那咱们会不会中毒?”   “夫人不必担心,有些花有少量的毒性,在花园子里闻一点点是不会中毒,若是搬到室内,可能就会中毒。”   寇彤接着说道:“比如说着紫茉莉,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见不到太阳,就会因为夜间的阴气而释放一种香味,这种香味闻多了会引发咳嗽,哮喘。”   “那……那紫茉莉岂不是不能种了?”那夫人有些紧张地说道。   “当然不是!”寇彤说道:“紫茉莉只是晚上会释放这种香味,白天无碍的。只要不养在室内或晚上不放在室内就不用担心。而且,紫茉莉还是一味很好用的药材呢!”   那笑容夸张的夫人十分惊奇地说道:“紫茉莉是药材?”   “是的,夫人。”寇彤点点头,娓娓道来:“紫茉莉性平、微寒,味甘苦。其功用主要是利尿、泻热、活血散瘀;可治肺痨吐血、痈疽发背、疥疮、等病。而且它好种好养,长得快,成本低,不像有些草药那么娇贵,因此是十分不错的药材呢!”   本来寇彤是有些紧张的,但是随着她的讲解,众人面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寇彤便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的脸上不见一开始的紧张,只有自信与从容。   众人不由再次仔细打量她。   她个子高挑,身材健美匀称,面色红润有光泽,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年轻女子的活泼健康,像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   跟那些娇娇弱弱的普通闺秀比起来,她富有朝气,让人一见就心中喜欢。   偏又生的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美好的像五月的杜鹃花,俊秀挺拔,绮丽多姿。   那些夫人就算将寇彤当作对手,也忍不住在心底夸一声:这姑娘生的可真是好!   天庭饱满,五官磊落,骨架大,腰细,胯骨宽,真真的宜男之像!一看就是能生养的。   怪不得永昌侯夫人会格外喜欢这姑娘了。永昌侯府人丁稀少,的确需要能生养的女子作为宗妇来传宗接代。   “哎呀!”那笑容夸张的夫人说道:“我今天是开了眼界了,小寇大夫你懂得可真多!”   “是呀!小寇大夫的确知道的多。我们家老夫人的病就是她治好的。”永昌候夫人赞叹道:“没有想到小小一枝花,就有这么多的作用,可见处处是学问,时时见文章,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容貌美丽的姑娘就是治好永昌候老夫人病的小寇大夫。   早就听说南京城来了一个女大夫,医术高明,众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到了此刻见到真人,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并无出众之处,只是面容姣好,明艳动人一些罢了。但是天底下好颜色的姑娘到处都有,这姑娘当真有一手了不得的医术吗?   但是永昌候夫人应该不会骗人吧!   毕竟她们家老夫人之前枯瘦如柴,行将入木,现在的确身体康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寇彤被永昌候夫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谬赞,我不过是班门弄斧,是诸位夫人不跟我一般见识罢了!”   “小寇大夫,你何必自谦!”那笑得夸张的妇人说道:“我早就听说寇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大夫,早就想见识一番,没想到今天才见到。”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亲昵,好像她们很熟悉一样,寇彤微微一愣。   那妇人这才说道:“我忘了跟你说了,咱们两家还有亲呢,我夫家姓钱,娘家姓吕,寇家四房老太太是我嫡嫡亲的姑母。”   “原来是表姨母!”寇彤连忙说道:“我年纪小,认得人不多,您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钱夫人说道:“你这孩子,跟姨母客气什么?”   “姨母,这是我母亲!”寇彤将苏氏介绍给吕氏,吕氏连连夸赞苏氏教女有方。   众人见吕氏这样说,自然也不愿意落了下乘,溢美之词就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   苏氏不由得非常高兴。   之前,她夫君在时,她是太医院圣手的妻子,走出去旁人因为夫君的医术,都会敬着她几分。时隔多年,她的女儿一样优秀,凭借着医术,让她再次被人夸奖。   她突然觉得失去夫君的遗憾,守寡的艰难,之前受的那些苦都不重要了。   茶座上的气氛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午膳就摆在花园子里头,大晋朝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饭倒是吃得安安静静。   午膳过后,撤去桌盘,又斟茶倒水一番,众人又再次坐定。   因为有之前的插曲,吕氏便拉着苏氏说个不停。   “小寇大夫,既然是大夫能不能帮我看看?”   寇彤看了钱氏一眼说道:“表姨母你是否每月葵水总不能如期而至,且行经不畅?”   吕氏突然间就愣住了!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小寇大夫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自己病症所在。   她也顾不得害羞,忙说道:“小寇大夫,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有这个毛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治疗?”   “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能是表姨母之前行经期间受过寒凉,当时没有治好,所以留下了病根。恐怕已经有两、三年了吧!这个病不是急症,但是需要慢慢调养,半年之后便可痊愈!切记药一定要吃足半年才行,因为这病已经时日太久,若是不好好调养,或者再晚个一年半载,恐怕就会坐下大病的。”   这下子吕氏更加震惊了,她是在三年前的冬天因为雪天路滑又没有抓住栏杆所以失足跌入湖中的。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的确在行经。那件事情,让她卧床足足三个整月,连过年都是在床上过得。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行经就不畅了。   这个小寇大夫不过看了自己一眼,连脉都没诊,不仅能说出病症,甚至连原因都说出来了。   她不由满脸震惊!天底下竟然真有这般得了的医术。   “小寇大夫,我听你的,我一定好好调养,你快给我开方子吧!”   “嗯!”寇彤点点头。   永昌候夫人早就让丫环拿了宣纸狼毫笔过来,寇彤将方子写好之后,就交到了吕氏手中。   这下子一众夫人、小姐炸开了锅。   她们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但是想着是小病所以没在意,听了寇彤这样说,不由担心之前的小病时间久了会酿成大患,不管有病没病,都争先恐后地让寇彤号起脉来。   寇彤总是能知微见著,三言两语就将她们身上那些小问题说的一清二楚。   经过了这一阵热闹,众人看寇彤的眼光,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好了,好了!”永昌候夫人见已经达到效果,便站起来说道:“小寇大夫是我的客人,哪能让你们这样使唤?若真是身子不爽利,明天请小寇大夫到府上去诊治也未为不可。你们这么多人,累坏了她我可不依!”   “还是夫人说的对!”立马有人凑趣道:“我看着小寇大夫医术这么高明,心中实在是钦佩,就忘记这是在做客了!”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我们见了小寇大夫,一时间没了遮拦!夫人您千万莫见怪!”   话一旦说来,就有人接话了。话说的多了,茶水就喝得多。   小丫鬟又换了一轮茶,诸位夫人又将话题引到小姐们身上来。她们打量着在座的小姐,然后有思索着自己家亲戚中间有没有年龄相当家世匹配的少年,好从中间拉媒牵线。   吕氏向来是话多的,她笑着说道:“小寇大夫模样这么好,医术又了得,不知道以后谁家的俊杰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娶了她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众夫人眼睛都朝永昌候夫人望去,见永昌候夫人面上一团和气,众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寇彤却十分着急!   苏氏就怕没人问,如今听吕氏这么说,正中下怀,她忙说道:“我们家彤娘已经有婚约了!”   这话一出,诸位夫人都笑了,原来永昌侯府与小寇大夫已经定下婚约了啊。今天请她们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永昌候夫人真真是煞费苦心,为了这小寇大夫,今天真是造足了势。   诸位夫人却没有看到永昌候夫人面色虽然不改,但是脸上的笑容却不似刚才从容了。她急切地想找儿子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氏虽然不明白众人为什么会笑,但是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今天这宴会,与其说是给永昌候老夫人庆生祝寿,倒不如说是来赏花来了。   还有永昌候夫人明显是在为彤娘宣扬名声……   坐在轿子里面,苏氏恨不得一步跨进家门,她要问问彤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编辑给了慕容WAP强推榜,慕容非常高兴。妹子们可以在晋江WAP首页上就能看到《重生之医娇》啦。   慕容是勤奋的好孩子,从今天开始会一直双更到下周三。嘿嘿~   75母女争吵   “彤娘,今天的事情,你不给母亲一个解释吗?”苏氏前脚回到家中,就立马责问寇彤。   母亲连衣服都没换,只这样着急地问自己,看来母亲是很生气了。   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沉住气才是。   她扬起笑脸问道:“母亲,不要着急,你想问什么,我但凡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彤娘!”   苏氏听了寇彤话,不由觉得心往下沉,看样子,女儿与永昌候世子真的关系匪浅。自己一问她就知道了,而且还一幅不知悔改的样子。   她的声音不由就尖厉了几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莫不是看上了永昌侯府的富贵,所以就忘记了你是有婚约之人?这婚约是你父亲亲自定下来的,你怎么能这么不守信义,罔顾你父亲的遗愿?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话一说出口,苏氏就后悔了。她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彤娘还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不对,自己慢慢教就是了,自己怎么能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她?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彤娘是做错了事情,她就必须要好好地教训她,此刻不是心软地时候。   她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不去看寇彤。   “母亲!”寇彤面红耳赤,眼泪在眼眶中打圈。   她长这么大以来,母亲从未用这般严苛的语气指责过她。为了郑世修,为了郑家,母亲居然说这么难听的话,她心中委屈极了。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都要离郑家远远的,对于母亲的反对她也是有心里准备的,没想到当母亲这样骂她的时候,居然让人这么难受。   可是,既然要退这么亲事,这是她必经之路。被母亲责骂算什么,只要能远远地离开郑家,她什么都能忍受。   “母亲,您听我说!”寇彤说着,跪了下来。   母女两个一直僵持着,直到寇彤跪了下来。   苏氏看着就有些心疼,她想扶寇彤起来,可还是硬下了心肠。   “你说吧!”   “母亲,如果我说郑家人根本不想认这么亲事,您相信女儿所说吗?”   寇彤的话,到了苏氏耳中,让她心中打了一个突兀:“你怎么知道郑家人不想认?”   “咱们来了南京,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可是郑家人从来没有来拜访过我们。”寇彤顿了顿说道:“并不是郑家人不知道咱们回来了,其实郑家人是知道的。”   “你见过郑家人?”   “是的!”寇彤说道:“咱们在锦绣路寇家老宅的时候,四伯祖母的病就是郑太医医治的!”   苏氏问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因为你四伯祖母的阻拦,所以郑太医以为你是四房的姑娘?”   “四伯祖母是阻拦了,但是郑太医最后还是知道了我是六房的大小姐。我怕母亲生气,所以,就没有说实话。”   “彤娘,你没有骗我?”苏氏的声音有些艰涩。   “母亲,事到如今,我还骗你做什么?”寇彤苦笑一下:“而且,郑家大少爷郑世修与大堂姐有些牵扯,为此,连大姑姑与启轩表哥都生了大堂姐的气!”   大姑太太与轩哥儿生了妍姐的气,这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郑家的哥儿。   苏氏犹自不愿意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嗯!”   见寇彤重重地点点头,苏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揽着寇彤的肩膀,哀哀痛哭:“彤娘,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你怎么不早点不告诉母亲,为什么要一个人藏在心里?   今天我还跟别人说你有婚约了,以后谁还会上门给你提亲?   母亲真是没用,帮不了你,还拖累你。”   苏氏的哭声让寇彤听了也十分难受:“母亲,是我不好,这些话我不该跟你说的。我就怕你难受。”   “你这个傻孩子……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母亲,你听我说。”寇彤扶了苏氏起来,劝解道:“母亲你虽然说我已经定亲,却没有说到底是谁家,因此并无大碍;今天在场的人并不多,就算她们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夫人都是高门大户之家,如今我没有父兄,想嫁入那样的门户,恐怕没有可能。所以,咱们不怕她们说。”   苏氏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话虽如此,郑家的这门亲事还真的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寇彤生怕苏氏这样想,忙说道:“首先,郑家就不重视这门亲事,若是勉强做成了亲事,以后在婆家,女儿过得也是受气的日子。其次,那郑家哥儿与大堂姐有些纠葛,不见得是什么好儿郎,这样的人做夫君,我还不稀罕呢!”   苏氏听了点点头。   “母亲,既然郑家的亲事指望不上了,这婚书不如烧了吧?”寇彤再接再厉道。   “这怎么能行!”苏氏不同意道:“婚书留着也无害,万一郑家的人想通过了呢!没有见到郑家人之前,咱们可不能冒冒然然做决定,一切等我见到郑家人再说吧!”   寇彤不由大急!   她不由想起郑世修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又不由想起来郑太医看自己的眼神。若是为了那本医书,郑世修从京城回来,真的来提亲事怎么办?   到那个时候自己岂不是没辙了!   苏氏注意到了寇彤的异样,好像只要一提到郑家,彤娘就莫名其妙地紧张:“彤娘,你怎么了?眉头皱这么紧?”   “没什么!”寇彤笑道:“咱们到南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总是这么等着郑家人上门也不是办法,不如这两天,我们主动去郑家一趟吧。若是郑家认这么亲事,自然……自然十分好。若是郑家不认,那我们也好早作打算。日前子默说京城要选拔女太医,我想去试试。咱们了结了郑家的事情,刚好可以心无旁骛地上京。不管结果怎么样,总好过咱们在这里无休无止地等下去吧!”   苏氏也觉得女儿说的对,就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寇彤的说话。   这边苏氏母女谈话的同时,在永昌侯府,关毅也被永昌候夫人拉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你一句话,我今天便以你祖母的名义邀请这些夫人小姐来家中,现在好了,小寇大夫她名声鹊起了。若你真是喜欢小寇大夫,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是这小寇大夫有婚约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跟她定下了亲事!”   “母亲,我知道你疼我。”关毅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寇大夫有婚约的事情,是这样的……”   关毅跟永昌候夫人说了他调查的结果,那郑家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有提过与寇彤的亲事,他们是不认这门亲事的。   永昌候夫人听了就放下心来:“那也要赶紧退婚才是。那边婚事,但凡一天没有退掉,你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是!”关毅见母亲这么好说话,十分的开心:“母亲您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的,您就等着喝媳妇茶吧!”   “什么媳妇茶!”永昌候面色不虞地走了进来:“你太也胡闹!跟个有婚约的女子纠缠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不管怎么样,她现在与郑家还没有退亲,一天没有退亲,她就一天是有婚约的人,你若是跟她纠缠不休,到时候败坏的还是咱们家的名声。你还是离那小寇大夫远远的吧!”   永昌候夫人听了,眉头就皱成一团:她何尝不知道儿子与有婚约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于名声不利!但是她儿子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对女子动过心,好不容易动心了,又是个不错的人,万一错过了,以后关毅再喜欢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她姐姐只比她大两岁,如今大孙子都开始读启蒙读三字经了,小孙女也能扶着床蹒跚学步了,等到人家孙子满地跑的时候,她儿子连亲事都没有,这可这么是好?   “侯爷!”永昌候夫人忙说道:“您不要着急,这事情不是八字没一撇呢吗?又不是明天就娶亲了!再说了,咱们家关毅不是那不知进退的人,定然不会做给永昌侯府抹黑的事情来的。您就放心好了!”   说着,她跟关毅使了一个眼色。   若是在以前,以关毅的性子,他早就顶撞永昌候了,或者就拂袖而去了。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父亲现在因为彤儿身上有婚约所以才反对的,并不讨厌彤儿本人。一旦他这么走了,恐怕父亲就真的会讨厌彤儿了。   不得公婆喜欢的媳妇,在夫家总是特别艰难。他的彤儿是要好好疼爱的,他可不希望彤儿受委屈。   所以他毕恭毕敬地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会记住的。父亲您就放心吧,儿子一定不会让永昌侯府的名声有损的。”   “嗯!”永昌候见儿子这么听话,心中便觉得又找回了当父亲的尊严。   “侯爷您也别太着急,毕竟这事情,只是咱们家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小寇大夫恐怕还看不上咱们家儿子呢!”   永昌候夫人不愧是最了解自己夫君的人,她一句话就让永昌候炸了毛:“她凭什么看不上关毅?咱们儿子哪里配不上他?”   说着他眼睛一瞪:“儿子,你要加油啊!千万不能丢了咱们永昌侯府的脸,若是连个姑娘家的欢心都讨不到,你就不配做我儿子!”   关毅听了,几乎是一个趔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默默更文看不到留言是很痛苦的事情,妹子们,你们不能再沉默了呀!   看在慕容这么勤奋双更的份上,妹子们就冒个泡吧!   76退婚风波(一)   因为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寇彤见到关毅心中便有些忐忑。   不知道他会不会非常生气。   关毅得知寇彤到了,十分高兴,忙亲自将寇彤迎到书房里面。   他看到寇彤一直紧锁眉头,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面上的欢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寇彤向来害羞,若是无事绝对不会跑来找他,他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是的……”见关毅这么关切,她声音不由有些艰涩:“我有事情跟你说。”   “你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椅子上,又亲自给她端了一杯茶水。   屋子里的下人全部都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我其实是有婚约在身的。”寇彤苦笑着说道。   “我知道。”关毅点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你有婚约。”   “你知道?”寇彤呆住了:“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关毅松了一口气:“原来你要跟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是不是你怕我知道了你有婚事,担心我责怪你,生你的气?”   见寇彤点点头,关毅心中美滋滋的,原来彤娘这么在乎他呀!突然就有了一种相看两不厌的感觉,原来这段感情并非只是他一个人在努力。就像这么久的喜欢得到了回应了一样,关毅的心情出奇的好。   他握着寇彤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有婚约,但是我更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能处理好的。我还知道,你绝对不是故意隐瞒的。彤娘,我相信你!”   “为什么会相信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寇彤眼眶有些发热,觉得心里面也涨涨的发酸。   “这还用想,看你这么喜欢我就知道了!”   这家伙,果然没一句正经的。   寇彤脸一红,轻轻捶打他的胳膊:“好没脸没皮的东西,谁喜欢你了?”   她红着脸责怪他,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娇嗔,她的粉拳打在他的胳膊,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他的胸口,撩拨得他全身都痒痒的。   他心头一动,就势蹲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揉捏着说道:“好、好、好,不是你喜欢我,是我喜欢你,总可以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快要死掉了,我的心尖尖!”   说着,就将寇彤的指尖含在了嘴里。   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指尖传到她的胸口,寇彤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她的脸更红了。   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又不是怀抱中吃奶的婴孩,怎么这么喜欢吮手指?”   不过这一眼在关毅看来,却一点也不可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悸动,温柔地说道:“阿彤,你什么时候跟郑家退亲?”   寇彤抬起头来看着他:“关毅,退亲的事情,我这几天正在准备。你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的。”   “要不要我……”   “不用!”寇彤坚决地说道:“关毅,你既然相信我,就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处理,你相信我,不出十天,这事情一定能处理好。”   关毅看着她苦笑一声:“阿彤,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说着他突然凑到寇彤耳边,声音低低地说道:“我是真的想跟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要不然每次拉着你的手,我总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像在偷情一样……”   他的呼气扑在她的脸上,令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带着含糊不清的暧昧,寇彤感觉自己的脸像被煮熟了一样,烫的难受。   “你……你别这么说……”寇彤有些心慌气乱:“我很快就能跟郑家退婚了。”   “那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关毅即惊且喜,他一把将寇彤搂在怀中,亲了亲她的脸蛋,无比动情地说道:“阿彤,你真是我的心尖尖!”   被他这么一通搂抱亲吻,寇彤也觉得气息全都乱了。她实在是心慌的厉害,那种感觉既令人害怕,又让人着迷。   她手忙脚乱地推开关毅,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嗯!”关毅坐在她的旁边,索性玩着她的手指:“你说吧!”   “是真的有事情!”寇彤抽出手指。   听她这样说,关毅这才凝神道:“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我不确定郑世修是不是愿意跟我退婚。”寇彤想起郑世修去京城的时候,跟她说的那些话,不由有些担忧:“我之前见过他几次,上一次,他离开南京要去京城的时候,还跟我说回来之后就去我家提亲……”   “他真是这样说的?”关毅的脸上冷得能结出一层冰来。   “是,所以,我想趁着他不在,把婚事退了!”寇彤说道:“那郑家太太是非常不满意这么亲事的,她早就想把这么亲事退了。现在郑世修与郑太医不在南京,现在去退亲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有几层把握?”关毅眉目间一片清冷。若是把握不大,还是他来处理吧!   “八层!”寇彤想了想,说道:“还需要你帮个小小的忙……”   “要我怎么做?”关毅有些兴致勃勃。   这次是寇彤凑到关毅身边,悄悄地将想法说了。   关毅却若有所思:“这样会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寇彤笑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歪着头问他:“我坏了名声,你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当然不是!”关毅立马保证:“不管旁人怎么看,你都是我的阿彤。我只是觉得要郑家退亲其实方法有很多种,只要你点点头,我立马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这样不好吗?”   寇彤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自己做!”   有句话她没有讲出口,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能全部依靠旁人,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想自己动手。   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旁人身上,最终看人脸色,惶惶终日的生活,她已经尝过一次,她再不想尝第二次了。   关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自己解决。但是他向来不爱勉强别人,面对寇彤,他更是强硬不起来,便笑嘻嘻地答应了。   如果她处理不好的话,他再出手就是了!   **************   郑府坐落在富贵街,离南京的太学只隔了两条街。   寇彤跟苏氏说明了来意,郑家的下人便拿着苏氏写的信,进去通传去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   苏氏不由担心,莫非郑家的人真的如彤娘所说,不想认这么亲事?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不是十分体面的婆子,将苏氏的那封信摔了出来,一脸鄙夷地说道:“什么地方来的骗子,也敢跟怎么家夫人攀亲做故!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南京,不是乡下地方。你们还是快快走吧,我家夫人说了,不认识你们。”   说着,便不等苏氏说话,就“砰”地一声,将那朱漆大门又关了个严严实实。   苏氏脸色绯红,又是生气又是羞愧,早知道她就该听彤娘的,不来郑家就好了,现在来了,却要遭受这般羞辱!   这亲事,郑家不认便罢了!   她也不是那死缠烂打之人,这亲事便算了吧!   她刚想要回去,却看见寇彤已经提着裙子,顺着门前的台阶,走到了门房那里,她捡起地上的信封,说道:“门房大哥,我们的确跟郑太医有故旧,算不上什么亲戚,但是先父在世时确实是跟郑太医有来往的,麻烦您再帮我通传一次。”   寇彤长得漂亮,今日虽然没有打扮,但是穿着打扮看着也不像是来秋风的穷亲戚。   那门房见她笑靥如花,便神差鬼使地说道:“既然大姐儿这么说了,我就进去帮你问一声。你等着,我这就进去禀报。”   寇彤转过身来,跨下那三步台阶,对苏氏说道:“大户人家有几个刁奴是难免的,说不定母亲你的书信根本就没有递交到郑夫人手中呢。咱们权且再等等,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郑家的主子再说。这些个下人说的话,哪能当真?”   苏氏看着寇彤面上一片风淡云轻,丝毫没有因为那下人无礼而生气,便暗暗叹了口气。她之前一直以为女儿不想嫁入郑家,今天看来,真的是错怪她了。   她拍了拍寇彤的手说道:“你说的对,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郑家的主子才是!”   这一次倒是很快,寇彤见那门房出来了,忙走上前去问询:“大哥,夫人怎么说?”   那门房面带晦色地说道:“大姐儿,您还是回去吧!我们家夫人说了,不认识你们。”   “那夫人有没有看信?”苏氏也上前来问询。   “看了,你看看,怎么没有看,这信封都拆开来了。只是夫人说从没有听说过你们,许是你们找错人家了。”   “大哥,会不会是郑夫人没有看清?”寇彤说道:“麻烦大哥再帮我通传通传。”   说着,她就将一块碎银子递到那门房手中。   77退婚风波(二)   寇彤打定了主意,这次来郑家,一定要退亲,而且她必须要见到郑夫人。   她要亲耳听到郑家人说退亲,否则的话,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如果她现在走了,等郑世修跟郑太医回来之后,若是为了那本《李氏脉经》而重提亲事,母亲难免会答应。   她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郑夫人。   她知道郑夫人不会轻易见她,但是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要出来。   郑夫人极要面子,而且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只要她豁出去脸面赖在郑家门口不走,想那郑夫人一定会被她逼出来的。   就算郑夫人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她有的是办法。   寇彤将碎银子递给那门房,却被门房退了回来:“大姐儿,这……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刚才已经被我家夫人责骂了一顿了,实在不好再进去了……”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寇彤笑着说道:“你家大少爷在家吗?若是大少爷不在,你家大小姐也成!只要是郑家的主人,任是谁都成。只要能让我见一面,我保证她们就知道我是谁了。”   说着她又拿了一块大一些的银子。   “嗯。”那门房垫了垫银子,算了算它的分量,然后说道:“好吧,我就帮大姐儿再通传一次,大少爷跟老爷上京城去了,我们家大小姐倒是在家。”   “有劳大哥了!”   那门房却转过身来说:“刚才我回话的时候,大小姐就在夫人身边,就算我去回了,恐怕大小姐也不愿意见呢!”   “那你就告诉她,如果郑家人都不出来的话,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寇彤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进去告诉她们,如果今天没有人出来,我就一直等,直到等到郑家人为止!”   那门房有些惊讶!   “你这样去说,你们家大小姐一定会出来的!”   那门房嘴巴张的更大了,他向寇彤竖起了大拇指:“大姐儿好厉害,居然直到我们家大小姐脾气火爆,她若是听了这话,铁定会出来的!”   她当然了解郑家大小姐了,前一世郑家大小姐对她寇彤可“好”的很!若不是她,恐怕寇彤还没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自打知道郑世修有自己这个未婚的妻子,郑家的大小姐就对自己怀恨在心,她嫉妒、憎恨自己,就因为她疯狂地爱慕着她的哥哥。   若是婆婆欺辱她,非要她侍候病重的小姑,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事情呢!可见事事都是注定,注定了她知道这件事情,注定了她再不会被郑家人摆布。   吱呀一声,朱红色大门开了!   “哪里来的破落户,好不要脸!”   人未至,声先到!   “可真真是不要脸至极,居然跑到我们郑家门口撒野来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恶毒!   寇彤面上不显,心中却笑出声来:你骂吧,你骂得越痛快,于我越有利!   她抬起头来,正对上郑凌薇那愤恨不已的眼神。   郑凌薇年方十五,正是花信年纪,模样周正,长相不俗,任谁见了也要夸她一声,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却异常恶毒。   这恐怕就是人们说的,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肠吧!   “郑小姐,我们是寇家六房的大小姐,我叫寇彤,今日来是想拜见郑夫人。”   “我不认识什么寇铜、寇铁的,识相的就快些滚,不要杵在我们家门口!”   这姑娘可真是无礼,郑家的教养真是……苏氏轻轻皱了皱眉头,她将寇彤拉到身后,然后说道:“郑小姐,我的确认识令堂,今天来确实是有事情要拜见令堂……”   “你说你认识我母亲,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厌恶地摆摆手,好似在赶苍蝇一般:“那些个打秋风的穷酸亲戚个个都说有事情,每天来拜见我母亲的人多了去了,我母亲若是个个都见,岂不是要忙翻了!你快走吧!不要让我撵你!”   “郑家小姐!”苏氏心中不悦,但是也不屑于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她放缓了声音说道:“我们家跟郑家来往的时候,你还十分年幼。就是现在,你的年纪也不十分大,你年纪小不认识人也是有的,郑夫人想必是知道我们的。我们拜见了郑夫人就走,并不是来骗吃喝的落魄人家。”   “我年纪小?”郑凌薇一挑眉头,讽刺地说道:“我是年纪不大,但是总好过某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厚着面皮死缠烂打地想哄骗我,我就是年纪小,这样的事情也见得多了,想蒙骗我过关,没门!”   “你……”纵是苏氏再好的修养,此刻也有几分生气。   只是不待她发作,郑凌薇就一转生回到院子里面,命人将门关上。   寇彤冷笑一声!   “我手上有郑太医郑海亲手所写的婚书,若是今天郑夫人不出来给个说法,那咱们就只好明天公堂上见了!”   寇彤高高举起婚书,大声说道:“既然郑家不开门,那明天我就去衙门击鼓!在大晋朝,毁亲不认,可是要坐牢的!”   郑凌薇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疯狗的一样跳起来,指着寇彤的鼻子说道:“寇彤,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郑小姐,你就当我是在乱说好了!”寇彤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大可以进去,大可以关门,大可以不出来,你看看,我明天敢不敢上衙门告你!白纸黑字写着,看看衙门会判我故意攀亲呢,还是郑家不守信约呢!”   “你!”郑凌薇气短,指着寇彤的鼻子就想骂。   突然她胳膊一抬,一把将寇彤手中的婚书夺到手中,并三下两下,将婚书撕了个粉粹。   “寇彤!你的婚书已经没有了,现在你去告呀,你去衙门呀!”郑凌薇一脸的得意,她几乎拍手庆祝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郑家的家教真是令人……令人发指!”   寇彤一回头,看到郑家富贵街,站了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才俊。   富贵街离南京太学只隔了两条街,定然会有学子下学之后从这里路过,寇彤特意挑了学子们下学的时间,要的就是让这些人帮着逼郑夫人出来。   这几个人里面,恐怕就有关毅安排的人吧!   寇彤觉得突然间就有了依仗,她几乎是笑着跟郑凌薇说道:“郑小姐,你好痴呀!婚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随意拿在手上。”   她睥睨了郑凌薇一眼,好像猫戏弄老鼠一般,说道:“你刚才撕的,不过是一张白纸罢了!你要是喜欢撕,我这里还有很多,你还要不要?”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郑凌薇道:“给你撕个够!”   寇彤身后就传来轰然的大笑声。   她不用回头,便能猜到,她的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   “你!”郑凌薇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她气的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寇彤看着就觉得一阵畅快!   “你……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郑凌薇恶狠狠地骂道:“身为女子,自己上门来说亲事,还站在门口赖着不走,实在不要脸面之极。”   苏氏听了,气愤不已,她直想上前一巴掌打烂郑凌薇的脸。   寇彤却毫不生气,她将苏氏拦在身后,不怒反笑:“不要脸么?我寇彤何德何能,怎么敢当?”   突然她声音一提,道:“面对姻亲,拒之门外,让门房把门不说,还让个小孩子出来胡搅蛮缠,张口闭口就辱骂别人,真正能说话的人却躲在屋内装缩头乌龟,恐怕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寇彤的话掷地有声,刚刚落音,生后就传来一阵叫好声鼓掌。   “痛快!”   “骂得好!   “只恨我口拙,要不然我也好狠狠地教训这无礼之极之人!”   寇彤深深地吐了一口污浊之气!   她被郑凌薇欺压了多年,直到临死前才敢与她开口对峙,还被她气得吐血而死。今天,她终于可以看到郑凌薇吃瘪的样子了。   这感觉可真是不错!   “你胡说!”郑凌薇龇牙裂目:“你胡说!”   郑凌薇一点都没有变,每当她语尽词穷的时候,她便只会说“你胡说”这三个字。   寇彤没有说话,身后有声音继续传来。   “郑家小姐,你既然说人家胡说,怎么不拿出证据来?我看胡说的是你才对吧!”   “这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郑家人出来一对便知,郑家人迟迟不愿意出来,莫不是心亏气短?”   “可不是吗?要不然为什么不敢出来,让一个毫无教养的姑娘在门口乱蹦!”   “就是!看着郑家大小姐的做派,便知道郑家是什么人了!”   “大人躲起来装乌龟,不会郑家真的怕了这个小姑娘了吧!”   “你们闭嘴!”郑凌薇噔噔几步走下台阶,指着那些人喝道。   “哎呦!生气了!咱们可不是你家下人,你让我们闭嘴我们就闭嘴,你还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你喜欢耍横,回了家关上门,任你怎么胡搅蛮缠,我们可不怕你!”   就这此时,从院子走出一个妇人,狠狠地训斥道:“薇儿,休要胡闹,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键时刻卡住了,作者君,你的节操呢?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哦!   78退婚风波(三)   郑凌薇见母亲出来了,像找到靠山的小孩子一样,三步两步跑到郑夫人身边,告状道:“母亲,你看,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人,礼数全无,胡乱攀亲不说,还在我们家门前撒泼。”   郑夫人面色不虞,低声训斥道:“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出来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郑凌薇倒是丝毫没有将郑夫人的责备放在心上,她撇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终于等到郑夫人出来了,苏氏忙上前一步,说道:“郑夫人,我先夫是寇家六房的大爷,我们家老爷之前与郑太医同在京城太医院做学生,当时为您家大少爷与我们家彤娘定下了亲事,今天冒昧上门来,就是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这么亲事?”   因为有前面郑凌薇的所作所为,所以她也不确定,郑家是不是还想认这么亲事,因此只是根据礼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若是郑家还认,自然最好,若是郑家不认这门亲事,那便作罢。   没想到,郑夫人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径直走到台阶下,冲着外面的人说道:“小女年幼,让诸位笑话了。”   郑凌薇听了,就十分不高兴地跺了跺脚。   听了郑夫人的话,苏氏便想着也许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忙走到台阶下面,想跟郑夫人说话。   谁知道,郑夫人却话锋一转,十分凌厉地喝道:“但是小女的话却一点也没有说错,果然是乡野村妇,泼辣无礼,毫无教养。”   她突然回过头来,责问苏氏:“寇太太,你是怎么教养的女儿?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我做我郑家的宗妇?”   苏氏被郑夫人这句话问懵了。   她还没有来得回答,就听到郑夫人继续说道:“还未进门,便辱骂婆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郑家的大门。我们家修儿早有良配,人家是真正的世家小姐,幼承庭训,知书达理,绝不是这种毫无礼数教养的粗鄙之人能比的。”   说着,她转过身,朝台阶上走去:“我大人大量,不与你们计较,今日的事就算了吧。我奉劝你们一句,以后还是不要做这样不自量力,丢人现眼的事情。你们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郑凌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母亲说得没错,就你这样的人,连我们家的丫头都比不上,给我提鞋都不配,凭什么肖想我哥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母女两个说着便往回走。   苏氏却面白如纸,心不停地往下坠。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彤娘以后可怎么说亲呢?   而寇彤却一言不发,待郑氏母女说完了,她才冷笑连连。   至始至终,郑夫人都没有给过她们说话的机会,出来就说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她素来如此,之前就是这样,动辄便训斥自己。   若是从前,她只有低眉敛目,垂首听她训斥的份。可是今天,她已经不想嫁入郑家,还怕她作甚?   “郑夫人,请留步。”寇彤提高了声音,朗声说道。   “你还想做什么?难道我刚才话说得不够清楚吗?”郑夫人转过头来,一脸的鄙夷与不耐烦。   而郑凌薇则干脆嚣张地跑到寇彤面前,指着鼻子问道:“你还有完没完,真是不知廉耻,难道我母亲的话你听不懂吗?”   郑夫人也转过身来,讥讽地问道:“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能入我郑家大门吧?”   “夫人此言差矣。”寇彤正色道:“刚才夫人已经说了,郑公子已经有良配,我寇彤虽然不堪,但是还不屑做那与人争夺之事。”   “那你想做什么?”郑夫人问道。   她看着寇彤与苏氏身上穿着打扮只是一般,又听说她们母女如今从寇家本家搬出去了,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微微一笑,十分大度地说道:“红梅,拿银子来包给寇小姐母女。”   一个丫鬟将红包递给寇彤,寇彤却看也不看一眼,而是冷笑着问道:“郑夫人太也将人小瞧,以为世人都像你们郑家一样不守信义,唯利是图吗?”   “你……给脸不要脸。”郑夫人此刻也没了好脸色,她咬着牙根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寇彤却没有理会她,而是高高举起婚书,冲着街上的众人说道:“此婚约是我先父在世时与郑家家主郑太医一同定下的。我寇家如今落魄了,高攀不上郑家,这个我自然知晓。”   “算你识相。”郑凌薇轻声哼道。   “但是。”寇彤突然拔高了声音道:“我们母女这些年来一直信守约定,从未改志。一直以为郑家定然如我们寇家一样,是遵约守信之人。没想到郑家却枉顾约定,背信弃义,不仅如此,居然还在与我有婚约的情况下,再与别家有约,不知郑家如此做派,这算不算骗婚呢。”   寇彤的话掷地有声,自然有人为她添柴加火。   “对呀。明明已经由婚约,却罔顾信义,再聘别家,郑家这样做的的确确是骗婚呐。”   “郑家这样做太也不厚道了。”   “就是,明显就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   郑夫人心中一惊,脸色大变。   她恨恨地看着寇彤,没想到这个小贱人居然如此会说话。刚才说修儿有婚约不过是骗骗她们,没想到着了她们的道了。贱人就是贱人。   她顾不得装端庄,讥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进我郑家而已。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答应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就是,识相的赶紧滚。”郑凌薇狗仗人势般叫嚣。   “郑夫人,你又错了。”寇彤摇摇头,义正言辞地喝道:“我今日到此,就是想告诉你,我寇彤宁死也不愿嫁入郑家这样的门庭。”   “你既然不想嫁入我们郑家,今天有何必到我们家门口撒野不休?”郑夫人气急了。   寇彤睥睨了她一眼:“郑家可以不顾信义,毁约另娶,但是我寇彤自幼受父母教诲,绝不敢做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守着信约。但是没有想到,今日在郑家居然受到了这般折辱。   既然郑家背信在先,那么我寇彤不想、也不屑再嫁入这样的门庭。   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郑夫人,既然不想认这门亲事,大大方方解除婚约便是,何必蝇营狗苟,躲躲藏藏?害得我一直等了这么多年。   难道我们今日不来,郑家便要耽误我一辈子吗?”   有叫好声为寇彤助阵。   “好。说得对。”   “郑家人太无耻了。”   “简直欺人太甚。”   “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郑家太不地道,背信弃义,还耽误人家小姑娘。”   郑夫人大急,气的几欲吐血,却无计可施。   寇彤冷笑着看了她一眼,高高举着婚书,大声说道:“现在,诸位作证,不是郑家不想娶我寇彤,而是我寇彤不愿嫁入郑家。。婚书就此无效,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着便将婚书撕个粉粹。   人群中呼好声再次传来。   “好。我们今日都与你作证。”   “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郑夫人脸色铁青,道:“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寇彤却反唇相讥:“我后悔?后悔什么?后悔以后遇不到你这般“同情达理”的婆婆?还是后悔遇不到郑凌薇这样“进退得体”的小姑子?”   说完这句话,寇彤便再也不理会气得脸色铁青的郑家母女,而是拉着苏氏,登上马车,离开了富贵街。   坐在马车里面,寇彤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脸上都是泪水。   苏氏搂着寇彤,安慰道:“好孩子,你受了委屈了。郑家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我女儿这样优秀,哪里找不到夫婿,何必非要嫁到她们家。”   寇彤刚才说了一大通话,早就口干舌燥,但是她的心中却是非常的欢喜,她的泪水也是喜悦的泪水。   终于改变了,她与郑家再也没有关系了。她不再像前世那样懦弱,依靠郑家,今生今世,她依靠的是自己。   “母亲,我们离开南京吧。”寇彤突然抬起头说道:“我们去京城好不好?我想去京城参加太医院的选拔,我想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太医。”   “彤娘。”苏氏摇头不已:“不要,彤娘,咱们就在南京,你要是不喜欢南京,咱们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只是,不要去京城,不要去做太医。”   苏氏想去丈夫的死因,仍然心有余悸:“你父亲便是做了太医,结果却是……”   她紧紧攥着寇彤的手说道:“我不要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如果能重来,我宁愿与你父亲过平淡甚至贫穷的日子,也不愿意他去京城冒险。我已经失去了你父亲,我只想好好守着你过日子,彤娘,你听我的话,好不好?母亲现在只有你,母亲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母亲,你不会失去我的。母亲,你放心,我像你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像父亲那样的。请你相信我。”   苏氏听了,却含着泪,拼命地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妹子反映说感叹号太多了,慕容掐指一算,哎妈呀!不是多,是超级超级多。   本章开始,慕容会注意的。谢谢妹子们提的意见,慕容十分感激,么么~   二更七点左右奉上哈!   79姐妹相争   “父亲一直对医术颇有研究,在学医行医治病救人这条路上,虽然辛苦,父亲却乐在其中。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就说过,有朝一日若是有了弟弟,也好让他学医,传承父亲的医术。虽然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是我相信父亲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而我,与父亲的想法的是一样的,我喜欢医术,并不觉得苦,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尝试。而且,如果我真的在医术方面有所建树,就有希望洗刷父亲的冤屈。”   寇彤跪了下来,恳求道:“母亲,父亲是冤枉的。那萧贵妃家中已经倒台了,曾经参与此事的穆妃也从冷宫中出来,还被封为贵妃。她能洗刷冤屈,父亲也一定能洗刷冤屈。   只是,现在彤娘并无兄弟,一无治国安邦之策叱咤庙堂得以拜见圣颜为父亲洗刷冤屈,二无高强的武艺上阵杀敌求挣得军功为父亲正名,如今我有的只有这一手医术。   母亲,求求你,求你让我去。我会保护好自己,只要有机会为父亲洗刷冤屈,只要为父亲正名,我别无所求,一旦父亲的冤屈得以洗刷,我立马就不做太医,行吗?到时候我买个小庄园,守着您过日子,好不好?”   苏氏见女儿说得恳切,又是这般跪在地上恳求自己,再一想到亡夫的冤屈,到底还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   由于参加太医选拔需要有官员的推荐信才行,寇彤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到寇家走一遭。她需要四伯祖母帮忙写一封信,四房的大伯父如今在京城做官,如今能帮她的,只有他了。   寇彤来到锦绣街寇家,发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原来寇家今天有客人,看来自己要等一会了。   果然,是连氏身边的大丫鬟接待的寇彤,那丫鬟告诉她二伯母连氏在待客,并让寇彤稍等一会。   寇彤觉得干坐着有些无趣,想着现在天气也不算热,不如去外面的小敞厅坐一会。   那大丫鬟想着这是在内院,寇彤也算是寇家自己人,便没有阻拦。   寇彤谢过那丫鬟便来到小敞厅。   敞厅在正房后面,两面有门,由抄手游廊相接到前院。两面有窗,其中一面的窗户正对着小花园。   寇彤倚窗而坐,正好看到外面花园子里菊花开得正好,一时间倒看得呆住了。   突然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传来。   “……表哥,你真的再也不理我了吗?”声音软糯而带着几分委屈:“表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对,我做错了,我跟你赔不是还不成吗?表哥,你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会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   是寇妍,她面目娇俏,拉着杨启轩的袖子,语气缠绵地道歉。语气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娇嗔。   那俊俏的模样,软糯的声音,水汪汪的大眼睛,寇彤看着都觉得心软了。更何况是与寇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杨启轩。   “妍妹妹。”杨启轩早就将之前寇妍的所作所为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将这些日子跟寇莹说的甜言蜜语抛到爪哇国去了。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做什么要生你的气。咱俩个从小在一处长大,我从来都将你放在心上,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反倒你是你生了我的气,不愿意再理我了啊。”   寇妍自然是十分了解杨启轩的,她打小就知道,只要她勾勾手指头,启轩表哥在她面前就会软得像一团泥。   看杨启轩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寇妍自得意满地笑了,寇莹想跟我斗,门都没有。启轩表哥,只喜欢我一个人,也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启轩表哥你就会骗我。”寇妍见杨启轩伏低做小,便嘟着嘴问道:“我看你是把莹妹妹放在心上吧,你呀,心头不似口头,恐怕早就把我忘记了。”   “哪有,哪有。”杨启轩连忙表明心志:“我忘记谁也不会将你忘了呀。咱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岂是旁人能比得了?”   “你没有骗我?”寇妍斜着眼睛,眉目含情地望着杨启轩。   “妍妹,我心头合一,骗谁都不会骗你。”他最爱寇妍这娇俏的模样,虽然蛮横却十分有趣,比那些木头美人可爱多了。   “你若是愿意,我马上就跟母亲说。一旦我哥成了亲,咱们就立马成亲,好不好?”   “咯咯咯……”寇妍听了娇笑不已,目光流转之间,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却不答话。   “妍妹,你倒是回答我呀。”杨启轩拉着寇妍的衣袖追问不休。   两个人闹做一团,却没有看见花阴处露出一双粉色的绣鞋。   只见寇莹双目噙着泪水,满脸的伤心,她怔怔地盯着杨启轩问道:“表哥,你真的要娶大堂姐?”   两人一惊,慌忙回头,这才发现寇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了。   乍一见到寇莹,杨启轩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尴尬与些许愧疚:“表妹,我……我……”   他“我”了两声,终究没有解释。   “莹妹,轩表哥说得自然是真的。”寇妍志正色说道:“你该不会以为轩表哥要娶你吧?”   她走到寇莹面前,摆出长姐的身份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女儿家要矜持,若是男子无心于你,你就是巴巴地贴上去也是无用的。往常我跟你说得话,你铁定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你当记得。”   她一只手放到寇莹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并不是我有意与你争轩表哥,只是我们一处长大的情分,你怎么能体会得了,旁人谁也比不上。而且,你刚才也听到了,轩表哥眼里心中只有我一个。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与轩表哥没有缘分吧。”   寇莹一把甩开她的手,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那模样恨不得撕碎了寇妍那张伪善的脸:“寇妍,你真令我恶心。”   寇妍听了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寇莹,你胡说什么?我念着你是妹妹,好心教导你,谁知道你却如此不知好心人。我往日看在你是妹妹的份上让着你,你休要以为我怕了你。”   “让着我?教导我?”寇莹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怒极反笑:“寇妍,你仗着自己美貌,以为这世上的男人,定然都会拜倒于你的石榴裙之下,对吧?你说你与表哥两情相悦,少骗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你心中惦记的人明明就是郑世修,只是他不理睬你,你才退而求其次又回转头来哄骗表哥。   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是连郑世修那样的人都笼络不住罢了。你有功夫在这里教训我,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得到郑世修的欢心吧。”   “你胡说什么?”寇妍没有说话,他旁边的杨启轩却大喝一声:“莹表妹,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妍妹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一处长大,妍妹怎么会因为一个郑世修而远了我?你平日里也是温柔本份之人,怎么今天怎么刻薄无礼?”   “我刻薄?我无礼?”寇莹听了杨启轩的话,突然就愣住了,她无限哀戚地盯着杨启轩道:“表哥,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明知道我……我是喜欢你的呀。为了她,你说我刻薄无礼?你既然这么喜欢她,当初又何必跟我说那些话?你都是骗我的不曾……”   杨启轩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一见寇莹这样哀戚地望着他,不由想到这几日她的温柔多情来,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难以取舍。   “不是的,莹表妹,我……”他喃喃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哥,我们走吧。”   寇妍却没有给杨启轩说话的机会,她拉着杨启轩便走。   “我……”杨启轩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伤心欲绝的寇莹,到底还是跟寇妍走了。   寇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杨启轩离去的方向,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寇彤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慰。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寇家的事情,自己还是少参合为好。她终归是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怎么,看完了我的笑话,就想一声不吭的走了?”   寇彤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寇莹看到,听了这话,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便转过身来。   “二堂姐。”寇妍绕过敞厅,将帕子递给寇莹:“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了多不好,还是快些将眼泪擦干了吧。”   “彤娘。”寇莹刚刚失恋心中十分难受,刚才的强硬也是一直强撑着。现在寇彤好言劝慰她,她反倒撑不住了,她拉着寇彤的袖子问道:“我刚才像个泼妇一般对不对?轩表哥再也不会喜欢我了,对不对?”   “二堂姐,你知不知道多情自苦?”寇妍想到自己也曾这般恋慕过郑世修,便劝解道:“你别太伤心了,我扶你回去洗洗脸吧。”   “嗯。”寇莹情绪稍微平息了一点,也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被人看到了不好,就由着寇彤扶着,回了自己院子。   待她洗了脸,重新匀了面,寇彤就要走。   “彤娘,我心里头难受得紧,你留下来陪我说会话,好不好?”寇莹哀求地看着寇彤。   80推波助澜   寇彤看着她泪光盈盈的双眸,心头一软,就坐到她的身边:“二堂姐,你想跟我说什么?”   “今天的事情……”   “二堂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寇彤想到她可能是怕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连忙保证道。   “不是。”寇莹说道:“今天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大堂姐真是欺人太甚!”   “其实也不单单是大堂姐的错,我看轩表哥其实也有错的。”寇彤没有想其他的,她只是实话实说。   “轩表哥怎么会有错?”寇莹反问道:“都是寇妍,都是寇妍她迷惑了轩表哥?若不是她故意勾引,轩表哥怎么会被他迷得颠三倒四,轩表哥应该喜欢的人是我。”   没想到寇莹居然对杨启轩的执念这么深,她倒不好在说其他,只是劝道:“世上的好男儿千千万,比轩表哥好的大有人在,二堂姐你何必非执着于轩表哥呢?”   “彤娘,这世上的男子我喜欢轩表哥一个人。”   她目光中流出深深的迷恋:“可是,他过几天就要走了,就要离开南京了,若是他离开了南京,我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说着,她竟然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寇莹也不过是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想着日后见不到心上人,伤心也是正常。寇彤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寇莹呜呜哭了半晌,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彤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二堂姐你先说来听听。”寇彤没有贸然答应。   “我在家里面,鲜少有出去的机会,你在外面,能打探到外面的消息。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郑世修的消息?”   寇莹突然这样问,让寇彤愣了愣,但是旋即,她便明白了寇莹的用意。   “二堂姐,郑世修现在不在南京,没有法子到咱们家来的。”她晦涩地劝解道。   “不在南京?”寇莹忘记了哭泣,惊奇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要参加太医院的选拔考核,已经去了京城。短时间内都回不来的,所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寇莹却站起来,十分激动地说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会是如此!”   “二堂姐,你说什么?”   “前几天,寇妍一直撺掇着启轩表哥回京城,轩表哥还以为她是真的回心转意了呢!现在看来,她果然是惦记着郑世修,所以才会哄骗表哥,她就是想回京城。”   寇彤自然也明白了寇妍的用意,寇妍真是的,既然惦记着郑世修,为什么还跟杨启轩牵扯不休呢。   “彤娘,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寇莹一想到回到杨启轩回到京城,自己有可能就再也见到了,不由十分着急。   “二堂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寇彤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堂姐,不由正色道:“但是我有句话想告知堂姐,就怕堂姐听了不高兴。”   “彤娘,你先说来听听。”   “与其去更寇妍争,不如与自己争。”   “什么叫与自己争?”寇莹不明白。   “若是轩表哥的心思在你身上,你就是不争,他也会一心一意待你。若是轩表哥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在那寇妍身上,你就争过来了,也没有用。你费尽心机争过来的眷顾,寇妍不过一句话就摧毁了。今天的事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难道想以后都是这样吗?不管你做了多大的努力,但凡寇妍勾勾手指,轩表哥便将你抛之脑后,你这又是何苦呢!”   寇莹的脸一瞬间变得刷白。   “那……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她有些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   寇彤握了握她的手,忍不住觉得寇莹与自己何其相似。她本来打算再也不管寇莹郑世修的事情了,只是见了此时的寇莹,突然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二堂姐……”寇彤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艰涩:“不要再跟寇妍争了,在轩表哥面前你争不过她的。”   “那我该怎么办?”寇莹十分的迷茫。   “与其跟她争,不如助她心想事成!”寇彤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助她心想事成?”   “对!”寇彤点点头:“你刚才不是说了,寇妍想去京城,不过是为着接近郑世修,既然如此,你何不就让她接近郑世修好了。最好是能让她心想事成,嫁给郑世修……”   剩下的话,寇彤没有说,可是寇莹却听得明白。   一女不能嫁二夫。   就算她寇妍再貌若天仙,才华洋溢,一旦成婚也是他人妇,轩表哥总不能一直惦记着一个有夫之妇吧。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有了接近表哥的机会。而且今天这种情况看来,表哥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只要没有了寇妍,表哥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寇莹怔怔了半天,慢慢握紧拳头,眼中不复刚才的迷茫。   寇彤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至少,这也算是帮了寇妍一把……   那边连氏从吕老夫人的紫院将吕老夫人娘家外甥女送出了门,这边就听了丫鬟禀报寇彤等了半天了。   她不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迎来送往的,可真是累。虽然主要还是老夫人,她只是帮衬着,可是她还是觉得疲倦得不行。   想到远在京城读书的长子马上就到了娶亲的年纪,她不禁想到,等娶了儿媳妇,她就可以歇歇了。   她带着寇彤来到吕老夫人的院子,悄悄叮嘱道:“今天老夫人娘家外甥女来了,说是在永昌侯府见到了你呢,我看老夫人的样子,倒看不出来喜欢。”   二伯母说的应该就是吕氏了吧。   寇彤感激地看了连氏一眼:“谢二伯母提醒”。   说着话,就到了吕老夫人的门口,丫鬟挑起帘子,连氏跟寇彤依次走了进去。   “给四伯祖母请安,给大姑姑请安。”寇彤依着礼数,规规矩矩地跟吕老夫人磕了头。   “这不是小寇大夫吗?”妇人的阴阳怪气地问道:“我当小寇大夫攀上了高枝儿,不会来我们寇家了呢?怎么,今天小寇大夫没有去永昌侯府,到我们寇家来做什么?”   寇彤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必然是大姑姑安平侯夫人了。   你们寇家?你明明是出过门子的姑太太,算不得寇家人。   寇彤心中冷笑,面子上却不显,她轻声回答道:“因着我治好了永昌候老夫人的病症,所以那天永昌候老夫人过寿,便请了我。永昌侯府不过是个侯府罢了,哪有攀不攀高枝儿这一说的。”   “嗯!”安平侯夫人不置可否,用鼻子哼了哼。   “这话说得不假。”吕老夫人说道:“咱们寇家虽然不如永昌侯府显贵,可是你大伯父年纪轻轻便做了三品官,再往上走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要说到侯府,你大姑姑家也同样是侯府,那永昌侯府的确没什么好巴结的。”   寇彤点了点头,心中却撇了撇嘴,那永昌侯府几代皆出了军功,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西边鞑子来犯,朝廷能成功击退鞑子,永昌侯府可是头等功。永昌候府本来就人丁稀薄,为此还折了永昌候的长兄。先皇念着永昌候的军功,便让如今的永昌候袭了爵位。今上能顺利登基,永昌候府就出了不小的力。   而安平侯不过是个庶子,如今也是仗着祖上的恩荫,不过是闲散侯爷,毫无实权可言。怎么能跟永昌侯府想比?   四伯祖母还将自己当做毫无见识的小丫头来对待呢。   吕老夫人见自己的话唬住了寇彤,便说道:“不过,你们姊妹在家里面都闷得慌,听说前日永昌侯府宴请,可去了好几个花信年华的闺秀,你也该叫上你姐姐妹妹们一同去才是。你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她们都十分惦记你呢。”   “其实我也十分惦记姐妹们,只是那边刚刚收拾好,所以就没有回来见姐妹们,刚才二堂姐见了我,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嗯!”吕老夫人点点头道:“你们姊妹亲亲热热的就好。”   “听说,你跟郑家哥儿退婚了?”吕老夫人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吕老夫人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寇彤放下茶盏,站起来说道:“这门亲事本来就不合适,不过是父亲在世时的玩笑话罢了,如今父亲已然去了,我们家又是这么一种情况,自然是配不上郑家的。”   “哎!”吕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想着把你配给你大姑姑的长子的,当初你母亲死活不答应。现在我已经将你二伯母的干闺女说与你大姑姑家了,没想到你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早知道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门亲事给你留下……”   吕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要是你母亲当初答应就好了,可惜,她偏偏没有答应,不过当初她不答应也是为你好,你千万不要怪她,以后你还会有好姻缘的……”   吕老夫人说完死死地盯着寇彤看,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了,妹子们,留言呢?   81何其幸运   可惜,让她失望了,寇彤脸上没有任何不高兴或者埋怨,而是十分淡然道:“姻缘皆是天定,说不定我的姻缘还没有来呢。母亲自然是事事为我考虑的。”   吕老夫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寇彤与苏氏定然是攀上了永昌侯府了。   可是若说仅仅是因为寇彤医术高明,治好了永昌侯老夫人,所以永昌侯府便将她奉为上宾,事事为她出头,吕老夫人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吕老夫人不禁朝寇彤望去。   她不施粉黛,素颜玉肤,洁白无瑕的额头,细腻白皙的肌肤,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娴静高雅、灵动俏丽,素雅的让人移不开眼睛。较之她几个月前刚来到南京,她的肤色白皙了许多,身上也添了许多沉静的端庄。   她不由愕然,难道永昌候看中了她的美色!   不会的。   她下一秒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永昌候与永昌候夫人二十多年伉俪情深,连个通房都没有,不可能此刻为了一个寇彤得罪爱妻。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她怎么忘了,永昌候的嫡子今年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之前,听寇彤说,永昌候世子还亲自送她回来呢。她那个时候,只当是永昌侯府看在寇家的面子上,现在想来,可不是就永昌候世子看上了寇彤的美貌了吗?   寇彤她娘家无人,还有个罪臣之身的父亲,以她的出身,只能给永昌候世子做妾。   一定是这样,怪不得她搬到了芳草巷,怪不得她要跟郑家退亲,原来,还真的是攀上了永昌候府。   她真是小瞧了这对母女了呢!果然是见缝插针一点机会都不放过,不遗余力地往上爬啊。枉她苏氏自诩出自诗书世家,还不是将女儿送与人做小?再怎么有心机又如何,不过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她原本还指望着通过她们能跟永昌侯府搭上线呢,现在看来,她还是离她们母女远远的吧。她可不想被人说,寇家堂堂嫡女成了旁人的小妾。   她突然就失了耐心,连样子也懒得做了。   “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呀?”不过片刻的功夫,吕老夫人面上就带了几分倦怠之色。   寇彤一愣,之前的来意,到了此刻反而说不出口。   她害怕,怕现在平静的生活因为寇家人的插入而变得乌烟瘴气起来。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可不想就此又化作泡影。   “并没有什么事。”寇彤说道:“因搬出去有一段时间了,许久未见四伯祖母,母亲惦记着您的身体,便让我来看看您。这人参,母亲说给您补身子的。”   “嗯”,吕老夫人看了看那人参,眼睛一亮,居然是一只小孩胳膊粗的经年老参。   以苏氏母女的能力,恐怕是买不起的吧。这定然是永昌候府里头的好东西了。   吕老夫人便觉得那人参有些碍眼,她不可稀罕这种卖身子换来的东西。   “你能来看我,知道你们母女还将我放在心上,我就是十分高兴了。你们母女也不容易,这人参你们拿回去吧,或卖掉,或自己留着都成。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四伯祖母……”寇彤站起来,还想再说,却被吕老夫人阻止了:“好了,我今天累了,你先回去吧,改天我闲了,再叫你们母女过来说来。老二家的,你送彤娘出去吧。”   竟是不由分说要赶人的架势。   这是怎么了,连氏大为惊奇,心中暗自嘀咕着。   寇彤也觉得纳闷不已,不过,这人参既然吕老夫人不要,她自然是高兴的。本来自己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心疼呢,这可是师父从山里头挖的百年人参呢。她不要,正好给母亲补身子。   安平侯夫人看着母亲拒绝了那支品相一流的人参,不由觉得肉疼。   “哎呦,母亲,你可真是舍得”,她跺了跺脚。   “你以为她能买得起那样好的参,这参不知道她们母女是通过什么腌臜手段弄来的呢!”吕老师一片鄙夷的样子。   “母亲,你是说这寇彤做了永昌侯府家的妾室?”她虽然笨,但是这这些事情方面可比谁都灵光。   “要不然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回来,不过是想找个体面的娘家,到时候进了永昌侯府不至于太难看罢了”。   “这倒不会吧!”安平侯夫人讶然道:“我看那寇彤性子可十分刚烈呢。”   “你才看过几个人?”吕老夫人说道:“任她多刚烈的性子,见到了荣华富贵还不是一样没了脊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中,寇彤本来准备了节礼,打算送到寇家四房,但是一想着吕老夫人那一副恨不得离她们远远的样子,于是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当天晚上,寇彤与苏氏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饭菜,叫上子默一起,三个人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节。   用过了晚饭,寇彤便想着跟子默一起出去看灯。有子默在,苏氏自然不会阻止。   她让寇彤与子默穿上外衣,就送他们出了门。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红红的灯笼,照的街上亮堂堂的一片温暖祥和。   寇彤之前也是看过花灯的,但是那都是嫁到郑家之前的事情了,嫁到郑家之后,她就鲜少有机会出门了。   因此见到花灯她十分的开心。   子默见她高兴,就说道:“这居民小巷子没有什么看头,咱们去东升楼大街吧!东升楼大街上有许多衙门里出钱扎的花灯,还有那些大户人家都会扎了花灯放到街上,什么样的都有,师姐,咱们一起去看吧。”   寇彤听子默这么说,早就心痒痒的,她忙不迭地点点头,红彤彤的光照在她笑眯眯的脸上,子默竟看得有些痴了。   “关毅,你怎么在这里?”   听寇彤突然这么说,子默这才反应过来。   而寇彤像只小鸟一样,欢乐地朝关毅跑去。   子默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他看到寇彤满脸笑容,眼角弯弯正兴高采烈地跟那身材挺拔伟岸地男子说着话,而关毅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寇彤,认真地听她说话,好像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寇彤说话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看着关毅时不时宠溺地对寇彤笑笑,或是眉目含笑地点点头。   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就好像他突然间窥到了天大的机密一般。   师姐,原来,你跟他在一起竟是这般快活!   他像想明白什么似的,快速地走到寇彤身边说道:“师姐,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能陪你看花灯了,你让关公子陪你去吧。”   说着,竟是不待寇彤回答,就落荒而逃。   子默对寇彤的心意,关毅岂会不知?只是他从未将子默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他的彤儿,只喜欢他一个人。   饶是如此,看到子默那落寞的样子,他也隐隐生出几分不忍来。   他关毅何其幸运。   他不由紧紧地将寇彤拥入怀中,喃喃道:“彤儿,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唯有我是最幸运的!”   这家伙,就这样在路口,寇彤连忙推开关毅,有些心虚地左右张望,还好,这一会巷子里没有什么人。   她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却依然紧绷着脸:“你这家伙,胆子越发大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巷子口,若是让旁人看见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关毅见她说的郑重,真怕她是动怒了。谁知道她最后一句居然是这样一句话。旋即他便明白过来,他的彤儿并没有生他的气。   他笑眯眯地拉了寇彤的手说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下次我一定找个没人看见的地点,好不好?”   这家伙,真是无赖!   寇彤的脸越发红了。   反正自己跟他在一起,就从来都不曾说赢过他。   继续说下去,不过是让自己更加尴尬罢了。   寇彤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今天是中秋,你不在家陪着老夫人与夫人,跑到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看花灯?”   关毅听了哑然失笑,真真是孩子般的心性。   “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双手抱着肩,嘴角噙着笑,眼中满是戏谑地盯着寇彤看。   “我怎么会知道”,寇彤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猜猜!”关毅得寸进尺道。   “不说算了”,寇彤不用猜就是他一定又要说打趣自己的话,干脆一转身:“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哎、哎”,关毅立马跑到她面前拦住她:“你别走啊,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听说他有重要的事情,寇彤这才立定,说道:“什么事情?”   “我来这里是因为好几天没有见着你,我心中惦记实在惦记的慌,彤儿,你不知道我都来了好几次了,可你总是不出来。我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了都,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寇彤听了,越发没好气,一把推开他就往家里走。   这家伙,真是不害臊!   关毅却一把拉住她:“好了,好了,我是真的有事情找你。”   寇彤却不理会他,径直朝家里走。   看来寇彤是真的生气了,关毅也暗自责怪自己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把持自己,像个浪荡的轻浮子弟一般。   天知道在旁人面前,他可从来不这样。   “彤儿,你别走哇!”关毅着急地说道:“你不是想去京城参加女太医选拔吗?我让父亲写了推荐信……”   82明心之言   寇彤为了推荐信的事情,正在着急不已。眼见这明后两天子默就要离开南京去京城了,她还以为自己恐怕没有机会了呢。   此刻,关毅将举荐信给她拿来了,她自然是惊喜交加。   她不是没想过,可以请关毅帮忙,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不想麻烦关毅。   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她已经习惯事事靠自己,从不敢依赖旁人。   没想到关毅却偷偷地为她准备了举荐信。   要说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关毅,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做这些……”   关毅却执了她的手,认真地说道:“为了这举荐信,你都求到寇家四房去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你觉得我不配帮你做这些事情,还是担心我会挟恩以报,让你以后为难?”   被关毅戳穿了心思,寇彤有些不自在,她松开了关毅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低声说道:“关毅,我只是罪臣之女,并无高贵的出身,家世出身无法与你匹配。若说我有何出众之处,那便是比旁人鲜艳几分的颜色罢了。可是再漂亮的容颜都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更何况我并非绝色”。   “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关毅就是那种需要用姻亲关系来专营之人吗?”关毅的脸色异常的冷峻,他紧紧盯着寇彤,几欲将她灼烧:“难道我关毅就是那种好色之徒吗?”   “彤儿!”关毅步步紧逼:“在你心中,我关毅就这么不堪吗?”   寇彤默然。   与关毅这段时间的相处,寇彤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样,可是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她与关毅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算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可是此刻,她仍然觉得心抽搐的难以承受。   “关毅……世子……”她几乎语不成调:“正所谓齐大非偶,你我之间云泥之别……”   “彤儿,不要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明明对我是有情意的,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什么!   就是因为两人身份悬殊,就是因为寇彤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人生,就因为关毅对她太好,所以,她才会感到害怕呀。   与关毅相处的这些时间,她的心早就沦陷了,她怕关毅会像郑世修一样,她怕自己会有上一世的下场。她是真的怕呀。   看着寇彤紧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关毅急的头上直冒汗。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是不是我太孟浪了?”关毅急的团团转:“我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保证老老实实的,你说话呀。”   寇彤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自持:“世子,你门第高贵,家世显赫,又有这般出色的才华与容貌,不知道是多少闺秀的梦中人,与你在一处,我实在是忐忑的紧……”   寇彤说出了心底的话,关毅听了,不由一愣。   与他在一处忐忑的紧!   他对她很好呀,为什么会忐忑呢?   难道他哪里做得不对吗?她在担心什么?   就算他门第高贵,家世显赫,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她担心的真正的原因吧?   他不由心中一动,她是在害怕,害怕他会朝三暮四看上别家的闺秀。   是不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足够多的信心,所以她才未曾完完全全地相信他?   他们从初次见面到今天,也才不过半年多一点,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她完完全全相信自己,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自己呢?   他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她看。   若是她真跟他断了来往……那他,那他……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都痛了起来。   他不敢再想下去。   “彤儿,咱们成亲吧!”   这话一出,不光是寇彤,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彤儿已经跟郑家退亲了,他应该早点跟她说成亲的事情。天底下的女子都一样,总觉得成亲之后才会安下心来。   若是自己跟她成了亲,她就一定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彤儿,我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去跟母亲说,过两天,我就安排人上门提亲。”关毅觉得胸中充满了喜悦:“成亲之后,咱们两个就可以天天在一处了。”   而寇彤却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关毅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说出了要跟她成亲的话来。   她怔怔地看着关毅,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愣愣地问道:“你真的要跟我成亲?”   “那当然!”关毅高兴地说道:“不跟你成亲,我还能跟谁成亲?”   “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寇彤不敢相信,再次问了一遍:“我并无显赫的娘家,还是罪臣之后……”   关毅听着,就皱了皱眉:“我想得很清楚。我要娶的是你这个人,并不是你身后的娘家,至于你父亲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结?”   寇彤的确是有很重的心结,上一世,郑世修的母亲与郑凌薇不止一次鄙夷地嘲讽她,说她出身不好,没有教养……   她用力摇了摇头……   那毕竟是上一世的事情,现在,没有那些人,她面前站的是关毅。   是一个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想跟她成亲的人。   为了那个根本不喜欢她的郑世修她都可以孤注一掷,眼前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她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关毅,我……我是不做妾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关毅哑然失笑:“我们永昌侯府可没有妾这种东西。”   “那你可以答应了吧?”关毅执起寇彤的双手,轻声问道。   “我、我要问问我母亲”,寇彤说着,脸一红,松开关毅的手,就跑回了家。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声音,关毅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   因后天寇彤就要跟子默一起启程去京城,所以第二天永昌侯府就派人上门提了亲。   苏氏昨天晚上已经从寇彤那里得知了消息,但是此刻见到写着关毅生辰八字的大红销金帖,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谁会想到,她的女儿,竟然要配给永昌侯府的世子。   永昌候虽然门第高贵,却家风严谨,永昌候跟夫人伉俪情深,更是连个妾室都没有。   彤娘治好了永昌候老夫人的病,不为别的,就看着这一层关系,以后只要彤娘不出大错,永昌候府都不会待彤娘太差。   看那世子,明显将彤娘放在心上的。只要成亲之后,能在一两年内生下儿子,以后彤娘在侯府就算站稳了。   夫君呀夫君,真是你上天之灵保佑吗?若不是彤娘学会了医术,她们母女现在恐怕还要被四房拿捏呢!若不是彤娘学会了医术,她们恐怕就不能结识永昌侯府这样的门第。   真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她的夫君因为医术而丧命,但是她的女儿却也是通过医术结识了女婿。   上午交换了庚帖,下午寇彤就跟苏氏收拾东西,到了傍晚,寇彤就匆匆地坐马车赶到锦绣街寇家四房辞别。   是连氏身边的嬷嬷接待了寇彤。   从那嬷嬷口中得知,连氏陪着吕老夫人跟安平侯夫人、杨启轩今天一大早就从水路坐船往京城去了,同去的除了寇妍、寇莹之外,居然连年纪最小的寇娟都去了。   看来寇家四房是想让这几个女孩子在京城嫁个好人家了。   寇彤本就是辞别而来,见人都不在,也就没有多留,稍稍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从锦绣街寇家出来,寇彤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夫人亲自接待了她。   毕竟已经跟关毅交换过庚帖,名义上来说,她就算是永昌侯府的未过门的儿媳妇了。所以,此刻见到永昌候夫人,寇彤还是有些微微不自然。   但是永昌候夫人好像没有看到她的拘谨一般,很是热情地接跟她说话:“……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虽然只刚八月中,等你们到了京城天气就冷下来了,京城比南京可冷多了,大毛衣裳一定要早早地备好。”   寇彤一一回答之后,她拉着寇彤的手坐下:“在我面前,你不用拘谨,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我没有亲自生养的姑娘,打心眼里将你看做女儿,你可千万别跟我外道。”   “是”,话虽如此,寇彤还是有些放不开,只呐呐地点头。   永昌候夫人正为儿子的婚事发愁,天下就掉下个寇彤,不仅长得好,还有一手医术。最主要的是关毅喜欢。   她那天宴请的时候,就找经年的老嬷嬷相看过寇彤了。得知她是个能生养的,永昌候夫人真真是喜出望外。   此刻,她上上下下打量寇彤,见她果然如那老嬷嬷说的那般个子高挑,身材健美匀称,面色红润有光泽,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健康的活力,细腰宽跨,浑圆挺翘的屁股,跟那些弱不禁风、柔柔弱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很是不一样。   她不由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真是越看越满意,恨不得明天就将她娶进家门,后天就能抱上孙子。   寇彤正被永昌候夫人看的发毛,却听见她高声叫着:“秀莲,去跟世子说一声,彤姑娘来了。”   寇彤听了,脸立马涨得通红,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解释道:“夫人,我不是为了见世子来的。”   这话一出,永昌候夫人笑得更   83前往京城   永昌候夫人以为寇彤是害羞了,也不点破。   她笑吟吟地点点头,然后叫住刚想出门的秀莲,说道道:“罢了,不要去叫世子了,你带着彤姑娘去世子的书房吧!”   寇彤不由大窘,这下子越描越黑了!   寇彤脸更红了:“夫人,我明天就要去京城了,这一去恐怕就是两三个月,天气越来越冷了,老夫人身子向来虚弱,我是想来看看老夫人,给老夫人开一个秋冬养生的方子。”   “原来是这样”,永昌侯夫人面上的戏谑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继而是赞赏。   “没想到你心思居然如此体贴新密!”她正了颜色,拍了怕寇彤的手说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去老夫人的院子吧。你许久没来,老夫人见了你,指不定多高兴呢。”   这样一来,永昌侯夫人看相寇彤眼神更加满意了。   穿过长长的庑廊,经过一座小小的花园,就来到老夫人的院子。   早就伶俐的丫鬟打起帘子,转过一座老红木大福碌镶陨石的屏风,透过玉石珠子穿成的垂帘,寇彤看到永昌候老夫人正靠着墨绿色的大迎枕坐在那雕花罗汉床上。   见两个人来了,老夫人毫不惊讶,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行礼,显然永昌候老夫人已经从丫鬟口中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寇彤给永昌候老夫人号脉,自然有眼色伶俐的小丫头拿了脉枕放到了永昌候老夫人的手腕底下,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寇彤便静下心来,细细地根据永昌候老夫人的脉象来判断她最近身体如何。   身体有些虚弱,但是并无大碍。   “还是有些虚,这是到了秋天正常的现象。老夫人不要贪凉,不要食用螃蟹之类的寒凉的之物,酒可以略微吃一些,但是不要吃冷的,旁的也就没有什么了”。   听寇彤这样一说,老夫人就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永昌候夫人也跟着放下心来,她是真的害怕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关毅刚刚交换庚帖,若是此时老夫人身体有个好歹,那关毅岂不是要守孝三年,他已经二十岁了,再过三年年岁就更大了。   况且这南方虽好,到底不是她家,她是京城长大的。为了老夫人的病才到南京来的,如今老夫人身体好转,他们就能回京城了。   所以,听寇彤说老夫人身体康健,她比谁都高兴。   寇彤开了一个养生的方子,又细细地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才回到位置上坐下。   永昌侯府老夫人原本身体很差,卧床两年多,连床都下不了。今年夏天,还几乎要准备身后事了。在寇彤的医治下,她身体大愈,此刻见了寇彤她只有满意的份。   “当初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个出挑的模样不说,还有一手好医书,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子这么有福气。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这朵花,竟然是要种到咱们家的院子里来了。”   永昌侯府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道:“也亏得是你这样的人才,才能让我那宝贝孙子动了心。”   寇彤虽然害羞,但是也知道这是老人家喜欢自己的表现,因此抬起头来,冲永昌候老夫人笑了笑。   永昌候老夫人见了就从手上撸下一个温润的白玉镯子,亲自戴到寇彤的手上:“这是祖母给孙媳妇的见面礼,你且收着。”   寇彤连忙推阻,却被永昌候老夫人一把拦住,不由分说道:“等你过了门,祖母还有更好的给你呢。你就收着吧,这可是长者赐!”   “是”,寇彤红着脸,收下了这个镯子。   永昌候夫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不打扰母亲了,母亲你歇着吧,彤娘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还要好一通收拾呢。”   辞别了永昌候老夫人,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正看到关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小花园里面等着了。   寇彤一回头,永昌候夫人已经带着丫鬟心照不宣地绕到另一边去了。   这下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家伙!   寇彤跺了跺脚,不知道是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往前走,还是转身回头。   “跟我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关毅一把拉住了手,她心跳如雷,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也不敢在路上与他这样纠缠,索性就由着他将自己带到了他的书房。   “明天你就要走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抱在怀中。   “我真是舍不得”。   她本来挣扎的厉害,听他这样说,心见见软了下来,人不不挣扎了,而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做太医何其辛苦,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你藏在家中。”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的奢望罢了。我从前想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听你说话,看着你笑,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就想着把你据为己有,再后来,便想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   他苦笑一声:“我是不是得陇望蜀了?”   “彤儿,你那么喜欢行医,我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寇彤没有说话,眼泪打湿了她的眼眶,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相信,身边的这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为他打算。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我的贴身小厮元宝现在就在京城,我已经从驿站写了信寄给他了,他会安排人去接你跟伯母,还有住的地方,他会提前租好房子,你到了京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去找他,知道了吗?”   “嗯!”寇彤窝在他的怀中,闷闷地点点头。   “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事情不要强出头,可以找元宝商量。有空了就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信的。我要是有时间,就去京城看你。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早点回来,我等你呢!”   听着他絮絮叨叨叮嘱着自己,寇彤竟然觉得无比心安,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与心跳,寇彤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其实是可以的依靠的,他也许能够让自己放心的吧。   *************   第二天一大早,寇彤、苏氏、子默就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遇上了前来送行的关毅。   见关毅丝毫不避讳地盯着寇彤看,苏氏默默叹了一口气,便退了出去,给他们两个留下私密空间。   苏氏刚刚出去,关毅就一把将寇彤拥入怀中。   寇彤这一次却没有抗拒,而是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自己。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紧紧相拥着。   过了一会,苏氏就在门口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彤娘,咱们该出发了”。   关毅重重地抱了抱寇彤,语速又快声音又底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寇彤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站在码头,苏氏催了好几遍,寇彤才依依不舍地登上船。   而关毅站在岸边,恨不得能跟着她一起去京城。   一人在船,一人在岸,两人就这样默默相望。   船开动的时候,关毅的嘴突然又动了一下,说了几个字。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寇彤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还是刚才说的那句话:等你回来,咱们就成亲!   寇彤再次点头,一直望着岸边,直到关毅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看不见了她才回转才船舱里面。   而子默见寇彤与关毅这一番场景,越发沉默了。   自打寇彤走了之后,关毅就一直恹恹的,一连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   “母亲,你说她现在到什么地方了?”关毅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道她晕不晕船,在路上会不会寂寞,不知道她到了京城习不习惯,她毕竟离京多年……”   这几天关毅茶饭不思、坐立难安的样子,她悉数看在眼中。儿子难得流露出小儿女的情绪,她不仅不担心,反而觉得有意思。   听关毅这样说,她放下手中的茶盏:“你说得没有没脑的,她是谁?”   “母亲,你明明知道……”关毅闻言不悦,抬起头来正看到永昌侯夫人戏谑的盯着自己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永昌侯夫人似真似假地说道:“你既然这么惦记着,怎么不跟了她一起去京城?”   关毅眼睛一亮,接着又暗淡下来:“你跟父亲、祖母还在京城,我哪里能撇下你们自个儿跑到京城去。”   “唉,你倒是孝顺”,永昌侯夫人说到:“我只怕你人在南京,心已经跟着人家飞走了!”   关毅却呆头呆脑地说道:“母亲你说得对,我恨不得此时此刻长出一对翅膀出来”。   看着儿子流露出来的憨呆样子,永昌候夫人笑得眼角弯弯。这小子,打小就调皮的紧,我可为他操碎了心,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好了,好了!”永昌候夫人不再打趣他,笑眯眯地说道:“还算你有心,没有提出要跟着一起去京城。看着你一片孝顺之心,我跟你父亲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怎么也要体谅体谅你才是”。   这话大有深意啊!   关毅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支着耳朵听永昌侯夫人说话。   “咱们原本是为着老太太的身子才到南京来的,如今老太太身子已经大好了,咱们自然也该回南京了。越往后天只会越冷,趁着现在不冷不热好赶路,咱们下个月就出发回京城。”   “母亲,您说的是真的?”关毅又惊又喜,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永昌候夫人身边,像小时候撒娇一样挽住了她的胳膊。   永昌候夫人撇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当然是假的!”   看到关毅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刚才改了一个BUG,在35章,关毅姐姐关雪的情节方面稍稍做了一些改动。   感谢【愚人娱己】妹子提的意见。   84远房亲戚   先是水路乘船,接着是陆路乘车,到达京城的时候,一行人都已经十分疲惫了。   当天晚上三个人就歇在城外的一个小客栈里面。第二天一大早,洗漱一番,匆匆用了早饭就进了京城。   阔别多年,再回京城,苏氏的心绪翻腾不已。一会想到一家三口在京城的快乐时光,一会想到离别时夫君的细细叮嘱,又想到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虽然她极力克制着,可还是眼圈泛红。   寇彤用力握了母亲的手,苏氏回过神来,见女儿亭亭玉立,笑容温婉,便觉得心头大稳。   寇彤见到了那个叫元宝的小厮。却拒绝了住到永昌侯府的建议,甚至连永昌侯府租的房子都没有用。   苏氏是京城人氏,京城自然有旧。虽然后来她父母兄弟皆死于天花,其他的族亲又举家迁至河北,但是在京城她还是有故旧的。   她的一个表姑如今还住在京城。在船上的时候,苏氏就对寇彤说过,她跟这个表姑感情非常好。虽然是表姑,但是这个表姑未出嫁前却一直住在苏家,与苏氏的父亲情同兄妹。所以这位表姑出嫁之后,也与苏家常有往来。   苏氏离京之前的一段时间,表姑的儿媳妇诞下长子,苏氏还曾亲自去探望过。   所以,苏氏一回京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位表姑。   苏氏带着寇彤、子默来到表姑住的金鱼儿胡同,却被告知这座宅子的原主人已经搬到白马胡同去了。   虽然离开京城的时候,寇彤已经八岁了。但是两辈子的经历加在一起,事情太多,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关于这位表姑祖母的信息来。   一行人来到白马胡同,寇彤发现这里的房屋普遍偏旧,而且都是小小的单门独户,极少能看见大宅院。   看来,表姑祖母家如今也不宽裕啊。   苏氏敲了敲其中一个院子的门。   等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谁呀?”一个中年男子粗犷的声音响起。   大门一开,里面站着一个皮肤黝黑,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他穿褐色短褐,绣着青色纹身的粗壮的手臂,正对着三人打探个不停。   “你们找谁?”   “大表哥”,苏氏说了一声,有些激动:“我是苏芸啊。”   “苏云?”那男子狐疑地看了苏氏一眼,便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他十分激动地说道:“芸妹妹,你是芸妹妹。”   寇彤见那男子认出了母亲,便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人便是母亲跟她说过的表舅周嗣宗了。   “芸妹妹,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你,你到哪里去了?”他说着把一行人往里让:“快、快、快进来,到屋里坐。”   “月娥,快出来,家里面有客人来了。”   院子虽小,却也有七八间屋舍。   随着那男子的喊声,里面应声出来一个穿鸦青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三十来岁,容长脸,白净面皮,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   苏氏愣了一下,竟然不是大表嫂。   一行人到室内坐定,寇彤给周嗣宗见了礼,子默也拜见了周嗣宗,这才分宾主坐了。   从周嗣宗口中得知,苏氏他们出事后没有多久,那位表姑祖母就因为身子太差而去逝了。   他守完三年孝就跟着朝廷的军队到西南打仗,这一打就是两年,他在行军过程中中了南人的毒箭,因此腿受了伤,便回京城养病。   回到家中才知道,他走后半年多,他那刚三岁多的儿子生了一场大病没有救回来,妻子因为伤心过度也跟着儿子去了。   他离家两年回来,听了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因伤心过度没有好好治疗,腿就留下了毛病。   他虽然落下了腿疾,却因为是在战场上负伤,朝廷对他也十分照拂。他如今在兵部的兵器房里面看守兵器,倒是个十分的清闲的官职。   “大表哥,没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么艰难。”苏氏十分的感慨。   “其实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不管怎么说,衣食无忧。到是你们母女,从锦衣玉食的太太小姐……总之,这些年你们在外面受了大罪了。”周嗣宗爽朗地一笑,说道:“好在现在一切都好了,彤娘也长成大姑娘了。萧家也倒台了,你们大可以放心地住在这儿。大表哥没有其他的本事,帮不上忙,但是既然你们来了,住的地方我还是有的。”   “这怎么能行。”苏氏立马拒绝道:“大表哥你这里也不宽裕,我们三个人哪里能住得下,再说我们是打算在京城长住的,房子一定要租的。”   “你不要担心房子的事情。”周嗣宗解释道:“那金鱼儿胡同的老房子是租出去了,因着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浪费了,并不是卖了。你们若是留下,下个月我就跟租客将房子收回来,咱们搬过去住。”   “这怎么使得。”苏氏摇着头,不答应。   他虽然执意要三人住下,但是苏氏却依然坚持另外租房子。   “老爷,既然表姑太太不愿意住下,您还是别强求了。表小姐跟罗公子还要参加太医院的考试,咱们这个院子的确是小了点。”   她顿了顿说道:“住在隔壁的赵大娘被她家闺女接去养老了,这屋子就卖给了对门的米家,如今这房子还空着呢。老爷您何不从米家手里头把房子租过来,这样表姑太太住着离咱们家也进,也方便您照看。”   “嗯。你说得对。”周嗣宗转头对苏氏说道:“芸妹,既然你不愿意住下,那就住隔壁,这下子你总不会拒绝了吧?”   苏氏看了看寇彤,见女儿点了点头,就答应了。   小小的院子,跟周嗣宗住的一般格局,也是八间屋子。里面家具,锅碗瓢盆全是现成的,倒是进去就能住人了。   苏氏跟寇彤住了正房,子默住了厢房。   寇彤又请周嗣宗派了一个下人到永昌侯府跟元宝说了一声。   第二天,苏氏就请周嗣宗帮忙,让人牙子带了十几个人过来。   苏氏虽然落魄了,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来京之前,寇彤跟她交了底,说手上有好几千两银银子,让她不要为生计发愁。   苏氏虽然吃惊,但是见寇彤没有说,她就没有继续往下问。她知道,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了。   苏氏在范水镇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因此见了眼前的这些小姑娘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怜悯。但是怜悯归怜悯,她可不会一股脑儿不管什么人都收下。   她挑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留给寇彤,又挑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媳妇留自己使唤。接着便是灶上的、门房的、挑的都是身强力壮,五大三粗的媳妇子。她还挑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给子默做跟班的小厮。   加在一起一共是五个人。   苏氏叹了一口气,这些人还是太少了。不过现在家中人少,事情也少,而且买多了房子也住不下,五个人也够了。   这样一来,原本显得有些空的院子一下子填了个满满当当。   这样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没过几天,就到了子默要参加太医院考试的时间。   寇彤早早地送他出了门。   太医院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清一色皆是年轻的男子,都是素色的长衫,深色的纶巾。   寇彤送子默进去,忍不住叮嘱道:“不要紧张,只需发挥你平日的水平即可。咱们的师父可是神医,你是神医的弟子,定然能选上。”   子默眼中充满了希冀与渴望:“我省得,师姐,你放心吧。”   目送子默随着队伍进了太医院的大门,寇彤刚一转身,就听到一个夹着惊喜兴奋的声音:“彤妹妹。”   寇彤应声抬头,看见郑世修满脸含笑地望着自己:“彤妹妹,真的是你呀。我……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许久不见,彤妹妹好像更漂亮了些。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   郑世修脸一红,难以抑制地说道:“彤妹妹,你是来看我的吧?”   “郑公子说笑了,我是来送我师弟进场的,碰到郑公子实属巧合。”   若说之前寇彤对郑世修还有怨念的话,如今可真是一点都没有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的淡然让郑世修有些失望,但是他立马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彤妹妹,你医术这么好,你师弟的医术定然也非常不错,你师弟叫什么名字?”   “他叫罗子默,跟你一样,是从南京来的。”   “那可太好了,说不定我们能互相照拂呢。”他面带微笑说道:“彤妹妹,你放心吧,只要我今天考过了……”   寇彤硬生生地打断了郑世修的话:“郑公子,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哦。”郑世修难掩脸上的失望,说道:“那我进去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说着他也加入了那素衫长袍队伍之中。   当天晚上,子默回来的时候,异常的疲倦。看着他劳累的样子,寇彤跟苏氏都没有开口问他结果如何。   苏氏悬着一颗心,但是寇彤却相信,子默一定没有问题。   五天之后,结果传来,子默通过了。   一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子默脸上也带了难得的微笑。   “师姐,我参加考试的时候遇到了刘达。”   “刘达?”寇彤想起了那个离家出走的少年:“你确定没有看错?”   子默点点头道:“我没有看错,我还跟他说话了呢。”   “他怎么会倒京城来?”寇彤问道:“你既然是在考试的时候遇到他的,那他这次有没有通过考核?”   “很遗憾”,子默摇摇头道:“他没有通过考核。此时想必他应该已经回范水镇去了。”   “你是不是将他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   “是”,子默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没有全完告诉他,只提了一点点。他听了就表示要是考不上就回家去,做个郎中。”   寇彤听了,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考上太医,但是范水镇做个郎中造福一方百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只是第一轮,五天之后还要参加第二轮。这对子默而言自然不难,第二轮他也轻松地过了。   到了第三轮考试回来,苏氏与寇彤都没有问,但是看着子默脸上轻松地表情,她们便知道,他是成竹在胸的。   只要第三轮过了,便是正儿八经的太医了。   果然,第三轮毫无悬念,子默通过了。   消息传来,寇彤、苏氏都非常高兴。   当天中午,苏氏就在院子摆了一桌酒席,请周嗣宗带着他的小妾毛月娥来吃酒。   周嗣宗并无其他亲戚了,家中多年无喜事,听了这个消息自然十二万分的高兴,忙不迭地携毛月娥来帮忙。而他则对着子默夸个不停。   到了下午,门房的婆子告知寇彤门外来了一个模样俊朗的公子哥要找她。   寇彤一听是模样俊朗的公子哥,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关毅?   她顾不得让婆子将人迎进来,而是放下手中的书,急忙迎了出去。   85心坚似铁   来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身穿着雨过天青色的直裰长衫,五官温润,温文尔雅。   “原来是郑公子啊。”寇彤站在门口,并不打算将人请进去:“不知道郑公子有什么事情?”   跟在寇彤身后的婆子明显感觉到自家主人的情绪变了,这冷淡的语气与刚才的欢喜愉悦明显是两个样子。   郑世修也通过了太医院的考核,他从家中筵席上退下来之后,第一时间想得就是来跟寇彤报信,想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然后寇彤的淡然却让他心头一滞。   “我……”郑世修想说话,左右看了一下之后,便跟寇彤商量道:“彤妹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样站在门口人来人往的也不是办法,寇彤点了点头道:“郑公子里面请。”   寇彤没有让郑世修去正房,而是在一个小偏厅接待了他。   “彤妹妹,你怎么到京城来了?在这里习不习惯?”郑世修笑着说道:“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他的问候本是好意,他话语中的情愫寇彤也能体会到。   可是他越是这样,寇彤就越是想到自己上一世的卑微。   这世上最讽刺的莫过于你原来苦苦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在某天,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但是当你能轻而易举得到的时候,你却突然不想要了。   寇彤此刻便是这种心情。   她很是平静地说道:“郑公子,这里没有旁人了,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彤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通过太医院的考核了。”郑世修想到这里,神情间多了几分神采。   “嗯,那恭喜郑公子心想事成了。”寇彤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   “彤妹妹……”郑世修站了起来,走近了一步,他的脸泛着微微的红色:“你还记不记得,我离开南京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   他见寇彤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   对啊,这婚事是父辈就定下的,彤妹妹定然也知道他们以后要成亲的吧。   虽然直接跟彤妹妹说亲事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告诉彤妹妹,彤妹妹定然也是高兴的吧。   想到这里,郑世修的声音越发温柔多情起来:“彤妹妹,在遇到你之前,做太医便是我唯一的心愿。在遇到你之后,我还有另外一个心愿,便是能够跟你……”   “郑公子。”寇彤突然开口打断了郑世修的告白:“所谓非礼勿言,请郑公子慎言。”   寇彤的反应,与郑世修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只是略顿了一顿,就说道:“彤妹妹,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寇彤看了郑世修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与郑公子不过数面之交,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听你肺腑之言的地步,你说的话,意思我都明白。”   郑世修闻言,心砰砰直跳。   寇彤却面色不变,冷静地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郑世修,我寇彤与你今生今世再无可能。”   郑世修,我寇彤与你今生再无可能。   只这一句话,郑世修便脸色刷白。这样子被人拒绝,郑世修觉得有些难堪,他虽然脾气好,可也不能容忍寇彤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他想拂袖而去,可是事到如今,他若是离开他与寇彤可能真的再无可能了。   他抿了抿嘴,继续说:“彤妹妹,我想我没之间可能是有误会的。你放心,我与你堂姐寇妍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心目中真正心仪的女子是你。”   “你心中心仪的人是谁,我一点也不感兴趣。郑世修,刚才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继续纠缠了。”   若说刚才郑世修还能忍住的话,那么此刻便真的是生气了。   “彤娘,就算你百般不愿,我们之间可是有婚约的。”他一气之下,说出了婚约的事情。   见寇彤有些质疑地盯着他看,他便觉得他这么做是正确的。天下女子皆一样,任你之前如何嚣张跋扈,成了亲之后还不是以夫为天,事事围着夫君转?   果然彤娘也是一样,他现在就要拿出夫君样子的来教训她,虽然她会难受,但是等成亲之后,他再好好补偿她就是了。   寇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面前的人。   她一直以为,郑世修这个人上一世虽然对她不好,但是好歹也算是个谦谦君子,可是看着他如今这鄙薄的脸,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她突然想自戳双目。   她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眼前的这个人。亏她以为他人还不错,没想到也是如此浅薄之人。   她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她怎么会觉得有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妹妹之人是君子?郑太太那般小肚鸡肠,阴险狡诈,郑凌薇那般性格骄纵,蛮横无理,这样的家庭里面,又怎么会养出谦谦君子?   呵,当真是讽刺至极。   枉她一起自己再世为人,占尽先机,没想到到今时今刻才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若不是他授意,郑太太怎么可能做主休了自己!   亏她还以为他只是对堂姐情深,所以不顾其他。   只这一瞬间,对于郑世修,她由原来的无感,变得无比的厌恶。她真是一刻钟也不想见到他,因为他的这张脸,会让她想起,曾经她是多么愚蠢。   寇彤怒极反笑,讽刺地问道:“婚约?郑公子真会说笑,你我之间是否有婚约,可不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张嘴说了就算的。你说我们之间有婚约,那好,婚书在何处?”   “这……”郑世修没有想到寇彤会这般生气,他硬着头皮说道:“婚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不能随时带在身上,自然是南京郑府,我的家中,由我母亲保管的。”   “既然由郑太太保管,那就让郑太太来跟我说话。”寇彤步步紧逼:“见不到婚书,我可不会认这么亲事。郑公子该不会没有婚书,乱攀亲吧?”   “彤妹妹,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是有婚事的。”郑世修面色十分的不好看。   “那又如何?”寇彤反问一句:“现在我告诉你,你我之间的婚事就此作罢。”   “你我之间的婚事,可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了的。”郑世修失去了往日的温润,虎着脸对寇彤说道:“伯母呢。我要见伯母。”   “郑世修,你够了。”寇彤怒呵一声:“实话告诉你吧,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去过郑家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郑家早就在我父亲出事的时候,就将婚书烧了。”   郑世修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寇彤。   见他惊愕的样子,寇彤冷笑道:“而且,郑太太当着许多的人的面,亲口承认这婚事不算数了。你我之间婚事,已经退了。”   若说刚才是惊愕,现在郑世修则更加惊异了。   他矢口否认道:“这不可能。我们上京之前,我父亲答应过我只要我通过考试,就会上门提亲。”   “这件事情,是郑太太自作主张退的亲,你们自然不知道了。”   “不可能。彤娘,你休要诳我。”郑世修不敢置信道:“我母亲过几天就会到京城来了,你骗不了我的。”   “我何必诳你。”寇彤冷笑一声:“既然郑太太过几天就到京城了,你一问不就知道了吗?我是不是诳你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郑世修再次脸色发白。   看到郑世修那脸色发白的样子,寇彤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当她重生的那一天,她不是没有想过,曾经她遭受的一切要悉数奉还给郑世修。她甚至想过,继续嫁到郑家,然后把郑家搅的天翻地覆。   现在她不由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郑家的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她花时间花心思。   她需要将时间花在医术上,花在值得她用心的人身上。   从寇彤家中出来,郑世修便急匆匆地往家赶。   今天寇彤跟他讲的话,他亟待跟父亲求证。   当他不待下人的阻拦,急匆匆地闯到父亲的书房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在书房待客。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毛躁,仔细让人见了笑话。”郑太医唬着脸训斥了一句,说道:“还不快过来,拜见你梅伯父。”   郑世修没头没脑的撞进来,没想到父亲书房里面有客人。   他被父亲训斥一句之后,立马脸色通红地上来长揖拜倒:“小侄见过梅伯父。”   “快起来,快起来”梅太医轻轻托着郑世修的胳膊,笑呵呵地说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世侄这人物品格,比清浚老弟当年可俊逸多了。”   郑太医,单名一个海字,字清浚。   “哎,梅兄过誉了。”郑太医笑着说了一句。   然后又对站在一边呆头呆脑地郑世修说道:“既然已经拜见过伯父了,还不快下去,杵在这里做木桩不成?”   “是、是、是。”郑世修听了,如蒙大赦,朝梅太医深深一个长揖,这便退了出去。   他的身后是父亲与梅伯父的爽朗愉悦的笑声。   郑世修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父亲今天对他如此严苛。往日从来不曾这样。   他不禁想到上次去梅家做客之后,父亲问他对梅家几位小姐的看法,一时间呆住了。   86甜甜蜜蜜   得知梅太医已经走了,郑世修方来到他父亲的书房。   因为刚才遇到了梅太医,让他想起了最近了事情,所以这一次再进书房,他便没有了刚才的激动。   他在书房站了好一会,方撩了帘子进了内室。   “父亲,母亲与妹妹有没有书信传来?”   郑太医看了看郑世修一眼,转身坐到桌案后面的靠背交椅上:“你是想问你跟寇家的婚事吧?”   听父亲这样一说,郑世修心中就是一个咯噔,他意识到寇彤今天下午说的话十有□是真的了。   但是他依然不死心,只要父亲没有亲自说出口,他都不相信。   “是。”他硬着头皮,语气有些艰涩:“我之前上京的时候,您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郑太医看了看儿子青涩的脸庞,说道:“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你与寇家的婚事,我自然愿意,只是咱们愿意,人家寇家却不愿意。”   郑太医说着捋了捋胡须说道:“你母亲已经跟寇家退了亲了,这么亲事算不得数了。”   郑世修听着,就露出了几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知道那寇家小姐模样好,医术也好,你看对了眼。但是,她现在已经跟永昌候世子订了亲,咱们是争不过的。”   想到儿子向来听话,从小到大也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过挫折,他就劝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寇家四房大老爷所出的大姑娘也不错,只是人家恐怕看不上咱们家。不过,二老爷家的姑娘跟你倒是相配,如今她们都到京城来了。若有机会,你要多往寇家走动走动才是。”   郑世修听了,不由抬起头来,面上露出几分不解。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是寇家的,不是梅家的?”郑太医摇了摇头说道:“梅家几个嫡出的姑娘都已经说了人家了,还余下两个庶出的,我实在是看不上,想来也配不上你。等你母亲来了,让她带着你到寇家做客吧。”   郑世修听了,再次把头低下去,声音低沉地说道:“是,但凭父亲做出。”   ***********   送走了郑世修,寇彤便到房间里面继续看医书,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之前从未选拔过女太医,她也不知道考试的流程是什么样,题目难不难。她能做的,就是不听的看书,看医案。   天很快就黑了。   用过晚饭之后,她跟子默说了一会话,又坐到了书桌前。   打开书,她突然就想起了关毅。这家伙,真是的,明明说会给自己写信的,结果到现在,她只收了两封信而已。   她将那两封信拿在手中又看了一遍,不知道关毅在什么,会不是想她?   想到这里,她一把将那两封信丢到桌子上,口中嘟哝道:“骗子。就会骗我。说什么会时时给我写信,都是骗我的。”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委屈。   有婆子小心翼翼地来禀报:“小姐,门口有一个自称姓关的男子,说有事情要找您。要不要开门?”   寇彤听了,心中一喜,她连忙从椅子上坐起来,激动地问道:“你问清楚了,那人说他姓关?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那人长什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让守门的婆子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好。   “那人自称姓关,没说叫什么,我没有看门,是隔着门跟他说话的,长什么模样没看清。”   那婆子说话的功夫,寇彤已经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关毅,是你吗?”   关毅一路纵马疾驰进京,连永昌侯府的门都没有进,就直接来找寇彤。   站在门口,他还担心这么晚了,寇彤会不会不愿意见他,可是当他听到她奔跑的吧嗒吧嗒急促的脚步声,当他听到她温柔地唤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刚才的担心立马烟消云散,他只觉得这么些天的疲倦都随着她的呼唤消失了。   “彤儿,是我。”他脸色带着笑容,激动地回应她。   门一开,那一抹动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一个激动,冲上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马上,然后自己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寇彤没有想到关毅居然会这样直接将她放到马上,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她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她惊奇地看着道路两边的屋舍向后倒去,她感觉的干燥的秋风拂在她的脸上,她已经不害怕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骑马的感觉竟然是这样,就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她兴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马儿虽然跑得急速,虽然上下颠簸不已,但是在关毅的怀里,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关毅搂着寇彤的柔软的腰肢,亲吻着她的头发,一路狂奔而去。   他一直纵马疾驰,到了一个小河边,才慢慢停下来。   他站在地上,冲寇彤伸着双手:“来,我扶你下来。”   寇彤的脚刚刚落地,就跌进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她感觉到关毅的手放到她的腰上,感觉到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这种感觉令她又是害羞又是激动,除此之外,她甚至感觉到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描绘的感觉。   她应该推开他的,她应该转身离去,毕竟他们还未成亲。   可是被他这样抱着,是那么的舒适,她真的舍不得。   她的心软软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脸上也在发烧。   “彤儿,你有没有想我?”   关毅突然凑近,他沙哑着嗓子问她,呼出的气息直接喷到她的耳朵上,令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想摇头,但是一想到他这样骑马赶到京城来看她,否定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更何况,她是真的很想他……   她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声:“嗯。”   这个字刚出口,她就感觉到关毅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恨不得要将她与他融为一体。   她听到他哑着嗓子说道:“彤儿,我的心尖尖,我也想你,我想你想得几乎都要死掉了。这些天,我恨不得一步跨到京城来。”   她感觉到关毅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她,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热气腾腾的身体,还有他厚重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上……   她听到他口中说着这样缠绵而又炙热的情话,只觉得心中软软的,甜甜的,比吃了蜜还甜。   寇彤不由伸出手,搂住关毅的腰,却感觉到关毅的身体一震,好像比刚才更灼热了。   她忍着羞意,想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谁知一抬头,就被他亲在嘴上。   关毅本来想亲吻她的额头,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抬头,就这样唇碰上了唇。   两个人都愣住了。   关毅看到寇彤大大的眼睛里面含满了羞怯与迷蒙,感觉到她香软的气息,她口内的温暖柔软与爽滑,令他再也忍受不住。   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就这么便不管不顾与亲吻起来。   二十年来,他从未近过女色,乍一接触异性,又是他心头之爱,哪里能把控得住?   他吸允着她的唇,翘开她的贝齿,好像她的唇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蜜糖一般,令他流连忘返,难以自拔。   寇彤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柔软了下来,整个人都伏在他的身上。   关毅却身体一震,猛地将两人分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秋夜的凉爽充盈着他的肺腔,令他恢复了几分冷静。他刚才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生怕自己继续下去会做出什么伤害寇彤的事情出来。   寇彤脸蛋红扑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委屈,甚至还有几分情yu。   关毅见了,越发心荡神驰。   他稳了稳心神,亲了亲她的鬓角,深情地说道:“彤儿,你真好。”   寇彤不由抚摸着他的脸,她感觉到他下巴上的短短的胡须,不由神色一动。   “你一路上都没有歇息?怎么连胡子都长出来了?”她连忙问道:“你没有回永昌侯府,直接来找我的?”   “是啊。我的心尖尖,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哪里舍得去别的地方,自然先要看到你才能心安。”   他拉着寇彤的手,亲吻了一下。   他说的云淡风轻,寇彤听在耳中却又是甜蜜又是心疼。   “你怎么到京城来了?什么时候回南京?”寇彤轻轻问道。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关毅看着她心疼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长叹:“本来想多呆几天的,可是实在有事情,再呆明天一天,后天就回南京了。”   “怎么才来就要走?”寇彤十分的舍不得:“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这样长途跋涉,你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   关毅看着她心疼不舍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彤儿,真是他的珍宝。   他高兴地亲了亲她的脸蛋,语气轻快地说道:“我的心尖尖,你在京城,我怎么舍得走?”   “真的?”寇彤眼睛一亮,抬起头来问道。   看着关毅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戏谑了。   自己这样子一定非常花痴吧。   她不由脸一红,十分的不好意思。   关毅见了,又是一阵大笑:“当然是真的。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当初就是为了祖母才去的南京,现在祖母身体好了,自然都回来了。再说,我可舍不得你离我太远。”   寇彤听关毅这么说,心中十分甜蜜,但还是忍不住睥睨了他一眼,就这一眼,便又让关毅看得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甜,边改错字边咧着嘴笑,腮帮子都酸了~   87太医选拔(一)   眼看着就要到女太医选拔的日期了,郑太太带着郑凌薇在离选拔还有五天的时候来到了京城。   一家四口相见,郑太医自然要问郑夫人关于寇彤的事情。   因为这事情郑凌薇也有参与,所以便没有避人。   郑太医直接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夫人没有想到丈夫会亲自过问这件事情,她觉得寇彤不过是个小小的罪臣之女,当年夫君明明是同意悔婚的了,怎么现在还会提起来?   一想到那天在寇彤面前灰头土脸的样子,郑太太就觉得十分的气愤,她义愤填膺地数落寇彤的不是:“老爷,你是不知道,那寇彤小小年纪,牙尖嘴利,为人十分嚣张无礼。简直就是乡下来的泼妇,哪里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文静,幸好世修与那人退了婚,否者这样的女子进了家门,简直就是家门不幸。”   “就是,爹爹,你不知道,寇彤那小贱人简直就是猖狂至极,目中无人。这样狂妄无礼的人,根本配不上我郑家的门第。”郑凌薇也气愤地说道。   “那寇家小姐我之前也见过数面,我看那寇家小姐进退有礼,仪表不俗,沉稳端庄,跟你们说的根本不同。”郑太医听妻子女儿不知悔改,心中更是不悦:“肯定是你们无礼在先。夫人,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明明告诉过你,这婚事一定要跟我商量才行,遇到了寇家人一定好和和气气的,以礼相待。结果我离开京城不过一个月,你们就将这好好的婚事给弄没有了。”   “老爷!”郑太太十分的惊愕:“你怎么能怪我,当初你不是也同意我将婚书烧了吗?”   “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郑太医沉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她们是罪臣的家眷,可是如今,萧家已经倒台,就连曾经的穆妃都封为贵妃,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还是未知之数。更可况,那寇彤手中有一本医书,乃是寇俊英留给她的。她小小年纪,医术如此了得,定然都是因为那本书的缘故。当初,我与寇俊英约定婚事的时候,他还答应将那么本书作为嫁妆。”   “那又怎么样。”郑太太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本医书罢了,咱们世修跟着老爷学习了这么多年,就是没有那本书,还不是好好的考进了太医院,可见那本书不见得有什么用。”   “妇人之见!”郑太医见郑太太还不悔改,面色就凝了一层霜:“当初我也是进了太医院,结果还不是回了南京。寇俊英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如今这京城太医院可就是他的天下。他当初医术那么高明,分明就是借了那本书的光。不仅如此,那寇彤我也见过,小小年纪,医术就如此了得,分明跟那本书脱不了关系。那本书本来可以进入我们郑家的,全因为你鼠目寸光而毁了我的打算。”   郑太太没有想到夫君会在孩子面前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自己,面子上就有些下不来。   她干脆转过身去,倔强地不说话。   等了半天也不见夫君来说软话,索性地扯开嗓子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我嫁入郑家二十年,侍奉公婆尽心尽力,为郑家生儿育女,繁衍子嗣,没想到如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挨了夫君一顿训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皇天后土啊,我的心呐,比黄连还苦上三分呐……”   郑太医一见郑太太在一双儿女面前就这样嚎哭起来,毫不给他留脸面,不由眉头皱的很深。   他不耐烦道:“哭哭哭,半点本事也没有,就知道哭。我郑家好好的运道,都被你哭没了。你若是嫌我郑家不好,日子过不下去了,干脆现在就跟我说明,是和离是休书,你自己选一个。”   说完他脚一抬,也不理会一双儿女与惊愕不已的郑太太,摔门而去。   “修哥儿。”郑太太见丈夫走了,立马瞪大了眼睛望着郑世修:“这段时间,你父亲晚上歇在哪里?”   郑世修一愣,他还真没有注意,听了母亲这样说,他才意识到,父亲十天里面倒有八天都不歇在家中。   看着儿子怔忪的样子,郑太太哪里还不明白。   她这下子是真的嚎了出来:“郑海呀郑海,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见那个贱人了的,郑海,你好狠的心。”   这一嗓子,让郑世修跟郑凌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年父亲在京城太医院的时候曾经纳过一个姨娘,后来父亲回了南京,就将那姨娘抛到脑后去了。   谁知道几年之后,那姨娘领着一个比郑凌薇还要大的小姑娘找上家门,说是父亲的骨肉。当时父亲依稀要那姨娘进门,因为刚要迎进来,祖父就病逝了。母亲便告诉祖母这姨娘是不祥之人,祖母便一怒之下让父亲把人送走了。   刚才母亲所说的,会不会就是那个姨娘?   “母亲。”郑凌薇劝慰道:“母亲,你放心吧,但凡我在,我就不会让那个贱人跟她所生的小贱人得逞。当初祖母在的时候,都不许那贱人进门,如今祖母虽然不在了,但是也容不得那对母女撒野。”   郑世修站在一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   很快就到了太医院选拔的日子,苏氏亲自送寇彤到考场。   到了考场门口,正看到关毅站在门口等待着她。   寇彤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心中泛起了嘀咕。   因为子默已经进入太医院当值了,所以,他打听到这一次居然有五百人参加选拔。五百人里面选一个人,是什么概念?   今天来到现场看到真的有这么多的人,寇彤倒有些怀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会医术的闺秀?这么说来,她能不能被选上真的是个未知数了。   她本来还有八分的把握,现在一下子降到五分了。   关毅看到她眼中的犹豫,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你别担心,人虽然多,但是很多人都并不是冲着当太医去的。”他轻轻捏了寇彤的手,跟她说道。   啊?   寇彤乍一听,却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圣上与皇后感情十分的好,所以后宫中嫔妃十分的少。先是萧家倒台,萧贵妃暴毙,接着皇后薨了,现在宫中只有一个穆贵妃,一个吴妃,还有一个是高丽国送来的公主,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嫔,而今上暂时并没有选秀充盈后宫的打算,所以很多人便以为通过这次的机会,能接近皇帝,甚至能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   寇彤讶然:“居然是这样!”   追逐富贵也是人之常情,寇彤略一想,便想通了:“她们想在给圣上治病的时候,能接近圣上?”   “嗯。”关毅点点头,他嗤笑道:“不过她们都打错了算盘,在世人眼中,女大夫是比不上男大夫的。   这次选女大夫是皇太后提出的,选女大夫最主要的目的,是在那些男大夫给宫中女眷治病时,不方便的时候,可以由女大夫出面帮忙。   你想一想,如果男大夫可以自己做,这样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让给女大夫了。所以,那些人都想错了。”   也就是说女太医不过是男太医的副手,辅助他们做一些男太医不方便做的事情。   “那我若是做了太医,岂不是并不能帮人看病?”寇彤有些失望。   关毅却笑了笑,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医术这么好,不愁没有机会。这次说要选女太医的主意,是太后提出的。   太后亲女云阳公主,在十四岁那年得急病死了。就是因为云阳公主云英未嫁,宁死不愿意让□身体让太医施针,最后病情恶化而亡。   那个时候太后就提出要让选女太医,但是先皇却没有答应。   谁知去年,皇后也薨了,据说也是因为不愿意□身体。今上与皇后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十分伤心。所以,太后又重提旧事,今上曾经死了亲妹子,如今又没了皇后,再加上太后这样说,自然就答应了。   所以,这一届选女太医,其实背后主要由太后负责。那些心术不正的,肯定的没有办法入围的。”   原来是这样。   寇彤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她随着长长的队伍进了考场。   考试一共分五场,每天一场。   今天只是第一天。   太医院的院子很大,五百闺秀分两边分别站好。听主考官宣布考试的规则。   寇彤不由偷偷打量周围的人,果然有许多头戴朱钗,身穿锦绣,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女子。   她不由暗暗点头,还真是让关毅给说对了。真的有姑娘并不是奔着选太医而来的。   随着主考官的声音,寇彤知道了今天主要考手力。   做太医,首先就要身体健康。自己都病歪歪的,还需要旁人伺候,怎么能给皇家的人看病?   寇彤看了一眼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不由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第一轮就会淘汰很多人。   那些姑娘虽然不是病歪歪的,但是说考手上的力气,那些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美貌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手上怎么可能有力气?   有人带着她们来到另外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院子里面很空,正前方支起了一个看台。看台上放着几张桌子,几把椅子。   而其他的地方,一排排都是支好的锅,锅旁边堆放着薪柴。   寇彤随着众人被带到事院子中,一人对着一口锅站好。   闺秀们面面相觑,寇彤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要9点左右   88太医选拔(二)   考试的方式很简单,是翻炒草药材。   说简单,但是也并不简单。   要将药材炒熟,又不能糊,不能夹生,这需要技巧的。   寇彤看到大锅的时候,就猜到极有可能是翻炒药材,实在让她大吃一惊。翻炒药材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   真没有想到第一轮居然这么简单。虽然简单,但是寇彤却不敢放松,她依然小心翼翼地用锅铲翻动着锅中药材,不一会便有淡淡的药香飘了出来。   她很轻松,但是别人却状况连连,不是被锅烫了手,就是觉得烟太熏,要么翻几下就没有力气了,或者穿的衣服太华丽根本不能动。   坐在看台上的主考官看到那些闺秀尖叫着将铲子丢到一边,气的连连摇头。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居然想选拔女子做太医,简直是……胡闹!   寇彤看了看周围的竞争对手,然后迅速地将炒好的药材装进贴着自己名字的药罐。   闺秀们一个个离场,然后到偏殿里面等候消息。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四十多岁的主考官才将考核通过的人名字念出来。   毫无疑问的,寇彤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仅如此,寇彤还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郑凌薇。   寇彤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关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得知寇彤通过了考核,明天要来参加第二轮考试,他十分高兴地提出要庆祝。   寇彤却连连摆手:“这才是只是第一轮,怎么好大张旗鼓的庆祝。万一最后第五轮考下来,却没有通过,岂不是丢人?再说了,我本来以为会考医术,没想到今天跟医术跟没不沾边,这样一来,我的优势肯本显示不出来!”   寇彤说着有些沮丧。   “本来就不需要女太医医术太高明,只有男太医不方便的时候才会指导女太医,由女太医给后宫内眷治疗。”关毅宽慰道:“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真的选上了,毕竟是我朝第一个女太医啊!不仅如此,甚至极有可能名垂史册呢。彤儿,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朝一个女太医。   寇彤被关毅这句话感染了几分。   她真的有可能成为我朝第一个女太医吗?   第二天寇彤准时来到太医院,今天考核的是认药与辨药。   不得不说,太医院考核还是很有道理的,若是连药都不认识怎么做太医?   第三天考的是胆量。既包扎伤口。太医院一时间找不到这么多的伤员,就拿了身上有伤口的鸡来充当病人。许多闺秀见到血淋淋的鸡直接昏了过去。   当人也有胆子大的,顺利的将“病人包扎”好,这一轮考核之后,最后只剩下五十人。   第四天考的是背诵名方。第四天考核之后,只余下五个人。   毫无疑问,寇彤便是这五人中的一个。   另外四个,一个是武将家的闺秀,一个祖父是随军的军医,一个父亲是太医。   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郑凌薇。   待没有通过考核的人离开之后,主考官留下她们,并告诉她们五人,明天最后一场考试居然是太后主考。到时候,太后会根据考试的情况,指定做太医的那个人。   五个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想到,最后一轮居然是太后主考。   主考官秦沛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看上去十分固执严肃,对于面前的五个待选女太医,十分不看好:“你们莫要以为通过选拔就十分了得了,你们能通过,仅仅是因为你们面对的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女子。若是跟太医院其他太医比赛,你们的医术连他们最后一名都比不上。   不管你们当中的哪一个会进入太医院,都要戒骄戒躁,不能自满自大。要虚心跟那些正式太医学习,方能不负君恩,不负太后特意给女子机会的恩情。”   “是!”   寇彤等五人想到此人既然能做她们的主考,自然是太医院的主治医师了,所以谁都不敢怠慢,皆垂首低眉应了。   寇彤却注意到郑凌薇低头的瞬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听完了主考官的训话,五个人先后出了太医院的大门。   “寇彤,你给我站住!”   刚刚走出太医院的大门,寇彤身后就传来郑凌薇的呵斥。   寇彤本来不欲与她纠缠,但是想着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其他人也许以为自己怕了她。   “你有何事?”寇彤转过身来。   “我有话要对你说。”郑凌薇面带微笑,一副无害的样子,慢慢走到寇彤面前。   所是之前没有跟郑凌薇打过交道的人,肯定会被郑凌薇纯良的样子骗了。可是寇彤上辈子可是吃了郑凌薇四五年亏的人,不管郑凌薇笑得多么纯善,寇彤都觉得她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郑小姐,有何指教?”寇彤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只是奉劝你,明天不要去丢人现眼了!”郑凌薇嚣张地说道:“你根本没有什么能耐,不过是靠着那一本书罢了,这几次你通过,全是因为你走运。太后娘娘慧眼如炬,可不会被你糊弄!你若是有自知之明,明天就不要参加了。”   说着她眉头一挑,傲然道:“因为你去了也是白去,不过是徒惹笑话丢人现眼罢了,明天能选上的只能是我!”   果然,郑凌薇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若是从前,寇彤只有当面乖乖听从,背后偷偷抹眼泪的份吧。   可是她如今已经看穿了她的面目,再也不怕她了。   寇彤看到主考官秦太医跟着一个年轻的太医一起朝门口走来。   她微微一笑,道:“你是意思是说太后娘娘慧眼如炬,而这几天的考官都识人不清,容易被糊弄喽?”   “那当然”,郑凌薇骄矜道:“要不然以你的资质,怎么可能会被选上!”   “是吗?”寇彤却丝毫不生气,而是淡然地说道:“如此,多谢你的劝告。只是我跟你看法不同,你觉得这几天的考官识人不清,我却认为他们眼明心亮,我能选上,纵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我本人的能耐”。   “你说你有能耐?”寇彤的毫不在意让郑凌薇恼羞成怒:“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话刚落音,秦老太医就走到了她们旁边。   寇彤忙跟秦老太医问好,余下的几个闺秀也立马反应过来,跟着寇彤一起微微福身。   郑凌薇却愣在了当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秦老太医会突然从背后出现。   “秦太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郑凌薇嗫喏着跟秦太医解释。   真是奇怪,郑凌薇怎么会这么忌惮秦太医?据寇彤所知,郑凌薇是觉对不会将一般太医放在心上的,莫非这秦太医有什么来头不曾?   看着秦太医板着脸,神色不悦地从身边走过去,郑凌薇这下子是真的着急了:“秦院使,我刚才真不是那个意思,都是她!”   郑凌薇话语一转,手指着寇彤说道:“都是她故意误导我的”。   原来这秦太医竟然是院使。   怪不得郑凌薇这般忌惮呢。   秦老太医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你父亲叫郑海?在南直隶太医院供职?”   “是、是、是”。   一听秦老太医提到父亲的名字,郑凌薇便想着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秦老太医一定不会为难她的。   她捣蒜般点头,忙往前一步,说道:“不仅家父是太医,我兄长如今也在太医院,是今年刚刚通过考试的太医,他的名字叫郑世修。”   郑凌薇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么跟别人介绍自己的的父亲,兄长的。旁人听了,少不得要赞一句,果然是杏林世家,父子同为太医,如今连女儿也要入选太医院了。   谁知道秦老太医听了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怪不得,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秦老太医这句话让郑凌薇不由一愣,她也不知道秦老太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夸她有医术高明的父亲,所以她也一样吗?   可是听秦老太医的语气,好像也不是夸赞的样子。   郑凌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秦老太医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的俊秀男子。   “是罗子默,他可真是年轻啊!”有闺秀认出了子默,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呀,听说刚进太医院就治疗了好几个棘手的病症呢。连秦院使都对他另眼相看呢”。   郑凌薇听了,忙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就是罗子默。   父亲之前跟自己说过,罗子默虽然无背景,但医术不错,堪为她郑家的女婿。   虽然罗子默不如哥哥,但是他毕竟也是懂医术的,比那些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下嘴唇,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刚走不远的子默喊道:“罗子默,请留步!”   她小跑到子默旁边,面带微笑说道:“罗太医,一直听说你医术高明,最近更是治疗了好几个疑难杂症,我从小学医,一直都十分钦佩医术高明之人。除了哥哥之外,你是我最钦佩的人了。”   说完她抬起头,笑语盈盈地看着子默。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了一周,明天起,恢复一更,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89太医选拔(三)   郑凌薇不过容貌清秀,又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此刻她用这样钦佩的语气说话,若是旁的男子,不管是出于君子之仪还是对于异性的礼貌,都会客气地跟她寒暄几句吧。   可是她面对的人偏偏是子默。   子默看也没看郑凌薇一眼,而是冷着脸皱着眉头说道:“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还有事吗?”子默打断了郑凌薇的话,他的语气带着七分的冷漠与三分的不耐烦:“若无事,我就告辞了”。   说着竟然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郑凌薇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而且此刻还有旁人在一边看着。   这人里面就有寇彤。   看着寇彤与其他闺秀似笑非笑嘲讽地表情,她气的直哆嗦。   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居然敢这么对我。若不是看在你跟哥哥一样有医术的份上,我才不会理你呢。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就跟父亲说,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郑凌薇气愤地盯着子默的背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竟然敢这么无礼的对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父亲可是南直隶的太医,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南直隶的院使。罗子默一个小小太医,也敢这么对她,她相信等她被选中女太医,罗子默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到时候,就算他求着她,她也不会搭理他的。   寇彤与另外三个闺秀自然知道郑凌薇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她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自然气愤难当。没想到,罗子默居然这个时候居然回转身来,朝她们走过来。   郑凌薇见了,面上就显露出不可一世的样子来,她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寇彤她们几人。   寇彤还好,另外三个闺秀却面面相觑,难道真如郑凌薇所说,罗子默又后悔了,所以回头找她来了?   郑凌薇见了她们的样子,自然更洋洋得意了,她板着脸,端着姿态,想着待会罗子默来道歉的时候,她该如何羞辱他。   没想到,罗子默竟然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从她身边走过去,径直走到寇彤身边。   “考试都已经结束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他看了看空旷的太医院门口的广场,说道:“是在等他来接你?”   “不是”,没想到子默会突然这么说,寇彤忙说道:“他这两天都有事情,不能来”。   “嗯”,子默点点头,十分平静:“既如此,那咱们就回去吧”。   寇彤点点头,转身冲其他三个兀自惊讶的闺秀点点头,说了告辞。   这个过程中,不管是子默也好,寇彤也好,都没有理会面红耳赤的郑凌薇。   直到寇彤走了,那三个人才说道:“罗子默与寇彤怎么会认识”   除了她们之外,郑凌薇更想知道为什么。   **********   一夜无话,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当初参加考试的时候,寇彤根本没有想到这最后一天主考官居然是母仪天下的太后。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寇彤并另外四个人跟着宫人行走在长长的深宫甬道的时候,她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激荡万分。   她本来有一个快乐幸福的家,然而却因为后宫权势的倾轧,让她那医术高明,立志悬壶济世的父亲的命丧黄泉。   而今天,她也要在这个地方,用医术博取一个扑朔迷离的前程。她要通过医术安身立命,还要通过医术为父洗刷冤屈。   皇宫的城墙高大而厚实,在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甬道上投下浓黑的阴影。琉璃的瓦砖,在阳光下折射出金亮的光,照在脸上不显丝毫暖意,反而让人觉得这皇宫内院更加冰冷了。   明黄色的琉璃瓦,大红的墙壁,明明是鲜亮的颜色,却让人有种透到骨子里的压抑。   宫女或太监,皆是步履匆匆低着头走路,没有人抬头张望,更听不到走路的脚步声。   寇彤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亦步亦趋地跟在内侍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内侍将她们带到一个偏殿,有面容清秀地宫女接待了她们,并端上茶水给她们。   显然几个人来之前都是有人交代过了,皆是略沾一沾嘴唇就放下茶盏。   寇彤自然也是如此,她可不想考试的时候突然内急。   在偏殿里面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有个年龄稍大的宫女引着众人朝外走去,从这偏殿出来,来到了这个院子的主殿。   一入宫殿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传来,宫殿里面立着七八个穿浅绿色宫装的宫女,皆是低眉敛目,悄然无声。   想必这应该是太后娘娘的起居待客的地方了吧。   几人见了,不由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懈怠。   帘拢丹墀,炉燃异香,水晶宫帘后面是一层薄薄的帷幕,隐隐可见坐着一个珠围翠拥的大红宫装妇人。   想来应该是太后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帘子后面。   寇彤正暗自纳罕,就听见那年长的宫女示意她们拜见。   几人一起下跪额头,称拜太后千秋万福。   太后的声音从帷幕后面传来:“都起来吧。”   几个人同声道:“是”,这才站了起来。   “赐座。”   随着太后的声音落下,立马有宫女引着她们来到太后帷幕的右前方。那里摆放着五张桌子,五把椅子。每张桌子中间都隔了很大一块空隙。   众人再拜称谢之后方依次坐下了。   寇彤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不由暗暗猜测,难道今天考试是要答题?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了,你们能从五百人里头一关一关被选□,想必都是极出色的人物”,太后说道:“要选女太医是哀家一力主张,今天过后,不管你们哪个被选上,都要好好为皇上效力”。   听声音太后年岁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虽然其并不曾高声呵斥,寇彤却依旧能感到到她的威严。   “是,谨遵太后懿旨”。五个人再次站了起来,齐声回答道。   “今天的考核很简单,你们依次上前来帮哀家号脉,然后根据哀家的脉象开出对症的方子来。在你们号之前,哀家已经让太医院院使秦太医号过脉象了。哀家会根据秦太医号脉的结果,再对照开你们开的方子来判断高低”。   太后停了停说道:“你们中间哪一个是父亲兄长皆是太医的郑家姑娘?”   “回太后,是民女”,郑凌薇站起来说道:“不仅民女的父亲兄长是太医,民女的祖父也是太医,他曾经还任过南直隶太医院院使。”   她虽然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但是她嘴角弯弯,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既然出自杏林世家,那好,就从你开始吧。”   “是,太后”,郑凌薇冲寇彤撇撇嘴,洋洋得意的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寇彤自然紧紧跟随着郑凌薇的身影,她看到郑凌薇自信满满地坐在帷幕旁边的绣金墩上,看到郑凌薇认真地在在给太后号脉。   突然,郑凌薇面色大变。她好像不敢相信一样先是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帘幕,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那只手,然后又一次将手搭在那胳膊上。   与此同时她的面色却由红转白,由白转红。   “如何?”太后的声音从帘幕里面传来。   “无事”。郑凌薇声音绷得紧紧的,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说着她急急忙忙退了回来。   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额头全是汗,再不复刚才的趾高气昂。   怎么是这幅样子?难道是没有号出来,就算没有号出来也不必如此慌张吧?寇彤不由十分惊异。   郑凌薇之后,又有一个闺秀登走上前去给太后号脉,想到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寇彤忙收敛了心绪,低着头走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太后的手很白很嫩,丝毫不像一个四十岁女子的手,寇彤猜测太后一定精于保养之术。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跟接触这样显贵的人物,因为难免带了几分紧张。   当她的手搭到太后的脉搏上之后,她的紧张变成惊异。斗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低了下来,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郑凌薇会脸色迥异了。   说出去谁会相信,太后这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入滚珠,分明是喜脉。   太后并非皇上生母,却与皇上情如亲生。   皇上的生母姓赵,当今太后也姓赵,两人是嫡亲的姐妹。皇上生母为姐,在生产时难产而亡。而太后的娘家赵氏家族为了维系权势,令其妹进宫。   好在先皇与先皇后感情一直很好,所以一直没有再立皇后。先皇在世时,太后一直都是贵妃。   太后育有一女,却因为得重病不治而亡。   寇彤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她现在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先皇已经殡天十年有余,太后怎么会有喜脉?   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诊断错误,所以不甘心地再诊断了一次,结果跟第一次一样,还是喜脉。   这可怎么办?   其他人都已经在写方子了,她也不能这样干坐着。   寇彤思虑半晌,提起笔来,只觉得有千斤重,深深吐了一口气,才将笔尖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90太医选拔(四)   五人所写的脉象,以及相应的方子,都由侍者呈给了太后。   寇彤听那帷幕后面沙沙的翻动纸张的声音,心紧张到了极致。   太后要求五人上前来,她们便来到帷幕前面,站成一排。   里面传来太后赞叹的声音:“哀家真的没有想到,你们年纪这样小,却有这样的能力。本来哀家这次只是想选一个略通医术之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中间竟然有几个医术十分了得之人。真是出乎意料,但是这也证明了我当初的想法没有错,女子中也有那巾帼不让须眉之人”。   这选女太医是由太后提出来的,选出来的女太医医术越高明,太后脸上越有光彩,这也是人之常情。   听太后这意思,应该是对结果很满意。   寇彤用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她两边的人,大家脸上的表情莫衷一是,有的惴惴,有的高兴,有人羞愧,有的兴奋。   就在此时,帷幕突然分开,透过珠帘,寇彤看到里面的床塌上,坐着两个年纪不一的宫装妇人。   一个年长,四十岁左右,雍容华贵,想必便是太后。另一个年幼,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粉黛未施,却难掩艳丽之色。最重要的,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分明是身怀有孕。   寇彤先是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微微放下心来,竟然跟她猜测的差不多。   她不由心跳如雷,难道她真的会被选上吗?   她再看身边的同伴,发现几个人的脸色各异,有的懵懂不知发生何事,有的长大了嘴巴,显然是非常震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而郑凌薇则是脸色刷白。   刚才她们号的脉,不是太后的脉象,应该是这个年轻的美貌妇人。看她的衣着装束,应该是妃嫔。   “你们五个能从一开始五百人里面,一路层层进阶,站在这里,说明你们的医术都是十分了不起了。五人之中,有三个人诊断出是喜脉,可见你们平日里是真的用功学过医术的”,太后轻轻挥手:“赐座”。   五个人谢过太后,坐到各自的位置上,然后一一上前聆听太后的训示。   “秦舜华,你父秦思远为武将最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到却能养出你这样玲珑心肝的姑娘来。今日一见,你果然有乃父之风,巾帼不让须眉!”   秦家姑娘忙站起来,说道:“谢太后夸赞!”   “寇彤,你是替永昌侯夫人治病所以才被永昌侯推荐,永昌候老夫人的病哀家也听说过,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却在你的手下痊愈。哀家本来猜测,你定然是个白眉白须的得道高人,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个年轻标致的姑娘,当真令哀家惊奇!”   太后这话一点没有夸张,她一开始也认为永昌候老夫人的病能治愈应该是巧合,但是没有想到寇彤不仅诊出了喜脉,居然连月份都算得出来,这份能耐,便是相同年纪的太医都比不上,当真了得。   看来这世上的确是有一些人,天赋异禀的。   她不由想起了先皇多次跟她提到的,至死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子。先皇遇到她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跟寇彤差不多的年纪吧,却利用一手精妙的医术,起死回生。   想到这里,太后再一看寇彤就带了几分审视:“你祖籍何方?”   “回太后,民女是南京人氏”。   南京人氏,又姓寇,太后想了想说道:“那你与南京寇家有何渊源?”   “回太后,我与南京寇家本是同一支”,寇彤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太后望着寇彤,眼眸变得深邃起来:“你父亲名讳是?”   “回太后,民女父亲是寇家六房长男,名俊英,字济良”。   居然是太医寇济良寇之女!   太后依稀记得,那时候皇帝刚刚登基,帝位并不稳妥。而萧贵妃又有了孩子,萧家势大,皇帝却心性软弱,舍不得萧贵妃腹中骨肉。所以,她当机立断,借穆妃的手除掉了萧氏腹中的胎儿。   后来穆妃被打入冷宫,给萧氏保胎的寇济良因照顾不利,涉嫌下毒谋害皇嗣而被判斩首。   没想到一眨眼,寇济良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她还记得,她答应过寇济良会保他家眷平安的。   没想到,他的女儿医术也这般高明。只是寇济良亡故的时候,寇彤应该只是七八岁的小儿吧,她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你师从何人?”太后的声音和缓了许多,脸上也带着几分关切。   太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寇彤十分失望。父亲只是一个太医,也许太后早就将父亲的事情忘记了吧。   她收起心中的沮丧,回答道:“回禀太后,师父是鄚门掌门人,名讳叫做安无闻”。   没想到太后居然一怔:“鄚门?你说的是翠微峰鄚门?”   “是!”寇彤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也知道鄚门,就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却一挥手,让寇彤回位子上坐下。   “郑凌薇,你祖父是南直隶太医院院使,你父亲也是南直隶的太医,你哥哥如今已经通过考核,在太医院供职,果然是医学世家。你写的这脉象我看了,你并没有写是喜脉,但是分明是知道是喜脉的,不然的话,不会在那张纸上叮嘱一些孕妇的禁忌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你本来资质不错,家学渊源,今天实在令人可惜。以后当谨记,做人要诚实本分,聪明太过,反遭祸端”。   郑凌薇听了,原本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   剩下的两个闺秀,太后也一一问过了。最终的结果没有当场宣布,只说,让众人明日回去等消息。   虽然不知道结果,众人脸上却都笑嘻嘻的。   因为太后说了,能被选上自然要好好在太医院当差,若是落选了,也不必难过,太后会亲自赐婚,为落选的闺秀挑一门好亲事。若是已经说亲,那等到成婚当天,太后会派人去添妆。   不管是太后亲自赐婚,还是太后添妆,都是给闺秀们体面,有了这一层缘故在,日后在夫家也能令人高看几分。   几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倒是皆大欢喜。   而郑凌薇却从头至尾都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寇彤看着,虽然觉得她可怜,却也觉得她是咎由自取。   出了皇宫的大门,寇彤便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弛下来了。她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眩晕,上马车的时候,她脚下一软,要不是关毅扶着,几乎要摔倒。   她写了喜脉之后,就一直绷着神经,太后又问了她父亲的事情,她实在是担心的紧。她真是庆幸,她当时诊脉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写出来。若是写出来,对方真的是太后,怎么办?因为前朝的确有个太后与人私通被发现。若是不写,她岂不是失去了机会?   纠结半天,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结果证明,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她的直白不虚伪,令太后很是满意。   另外的人,或是诊出来或是没有诊出来,都是实言相告,只有郑凌薇,用了这种模凌两可的方式,却被太后训斥了。   她只觉得郑凌薇嚣张跋扈了些,却不想郑凌薇居然这么蠢。在太后面前,也敢动这样的歪心思。这样的人,不管医术有多么高明,恐怕太后都不愿意用吧。谁愿意用一个心术不正的大夫呢?   看着寇彤脸色苍白,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一般虚弱,关毅心疼不已:“看着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道你会这么心力交瘁,我一定不会给你那封推荐信的”。   他握了寇彤的手说道:“好在,考核结束了。以后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寇彤却微微一笑:“如果我被选上了,辛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怎么会不累呢?”   “女太医不过是男太医的助手”,关毅笑着说道:“这下子我就放心了,你要是选上了,日后不过是跟在其他太医身后帮着处理一些男太医不方便做的事情罢了”。   “那我要是没有选上怎么办?”寇彤问道。   “若是你没有选上,那咱们就开一家医馆,请几个坐堂先生,我老做老板,你来做老板的娘子,好不好?”   寇彤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堂堂永昌候世子要去做医馆的老板?”   “只要你高兴,我去做医馆的老板又有何不可?”关毅宠溺说道:“彤儿,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寇彤点点头,只觉得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关毅,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去做,而不是事事都由你出面”,寇彤放柔了声音说道:“比如这次来京城,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太医。退一步说,就算我当不上太医,以后开医馆,我也想自己动手去做。如果有一天,我实在应付不过来,我会跟你说的。但是如果我不说,你能放手让我自己去做吗?”   他知道她从小失去父亲,跟母亲在范水镇长大,日子过得拮据,因此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承担了家庭了重任。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才养成了这样事事要强,事事依靠自己的性子来。   想到这里他就有几分心疼:“好,彤儿,我答应你,如果你不开口,我一定不会干涉,把主动权交给你。但是如果你遇到了为难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才行”。   “关毅,谢谢你!”   关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要早点把她娶回家才行,否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很棒,今天下午就猜到我要写的内容,看来慕容要加油才行呀!   下周六、周日,我要参加考试,所以目前以看书为主,不能双更了。   但是我不会断更的,一天一更,希望妹子们继续支持我哈!   91鸡飞狗跳   寇彤没有想到她前脚刚刚到家,后脚就传来太后的懿旨,她被选上了。   虽然她当时也猜测到自己能选上的概率很大,可是当手捧着太后懿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愣了半天。   直到苏氏在一边又是哭又是笑,她才清醒过来:她以后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了。   “芸妹,这是好事,你可千万别哭呀”,表舅周嗣宗在一旁高兴地说道:“彤娘真是好样的,这么小的年纪就当上了太医,太医可是正九品呀。彤娘你可以咱们大晋朝头一个女太医啊。除了先前有个女官之外,咱们大晋朝可就只剩下你这个女官了,说不定还会名垂史册呢。”   他本来嗓门就大,再加上情绪高昂,哇啦哇啦说了一大通话,整个院子都被他震得直动。   丫鬟婆子院子里面跪成一片,口中说的尽是恭喜的话,寇彤忙吩咐下去每个人都有赏钱。   下人们听了,更高兴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透着与有荣焉的光彩,大家都像过年一样开心。   罗子默站在院子里,看着寇彤面上带着畅快的笑容与人说着话,罗子默也觉得他的心情就像是朝阳初升的晨曦一般,渐渐亮堂了起来。   而京城另一头,郑家的宅院里面。   太医郑海却因为郑世修的话而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那罗子默与寇彤师从一人,有同门之谊?”   “是的”,想到与寇彤无缘,郑世修眼光不由又晦涩了几分。   父亲已经好几日未曾归家了,母亲这几天气得胸口疼。其实他知道,母亲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给父亲一个台阶下罢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跟父亲说母亲身体的事情。   却听到郑海叹了一口气,无不羡慕遗憾地说道:“那罗子默真是幸运,靠着跟寇彤的关系,就能窥得那书中的精髓”。   言下之意就是说,罗子默能通过太医院的选拔,定然也是那本书的功劳。   郑世修却不相信,一本书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而郑海想看着儿子温润的模样,想到那本书本来可以归郑家所有,结果却化为泡影,而儿子也为寇彤神魂颠倒。   “修儿,从来姻缘由天定,你注定了与寇氏无缘,就不要再想了”,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为你挑选一个品貌兼优的姑娘,这一次我亲自找人给你说亲,绝不会再让你母亲插手了”。   听父亲言语中的意思,好像还在责怪母亲,郑世修忙说道:“父亲方才也说了,姻缘本是天定,这事情原本也不是母亲的错。这几天,母亲一直叫着说心口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心口疼?”郑海大吃一惊:“可吃了药了?你有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   他虽然不大喜欢余氏,可是那到底是他的结发妻子,他还是相当尊重她的。   “我……我帮母亲看了,却查不出来什么原因”,郑世修想了想说道:“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所以也没敢乱用药”。   郑海看着郑世修言辞闪烁,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不欲理会,但是看着儿子亲自来说情,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拂袖而去。   但是让他就这么当着儿子面,去看余氏,他也拉不下这张脸,索性等问完话之后再去。   郑世修见父亲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由松了一口气,可是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又令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几天你跟着秦院使学医术,有没有什么进益?”   “回父亲,孩儿并没有跟着秦院使学医术,而是跟着梅伯父学……”   “你说什么?”   郑海听到郑世修没有跟着秦太医学医术,十分的吃惊,竟然比刚才听到寇彤与罗子默是同门师姐弟还要大惊失色。   原来新进的太医通过考核之后,还不能单独去给宫中贵人或朝堂上的官员看病,必须要跟着老一辈的太医,由他们带着新人教给他们一些基本的礼仪还有看病时候的注意事项。   最重要的,是要在这个过程中考察这个新人是否符合太医的标准,皇帝可不敢随随便便招个人就用。   秦院使名秦沛,是如今京城太医院院使,已经连续好几届都没有亲自带新人了。这一次听说他看中了一个从南京来的年轻太医,生出爱才之心,所以就亲自带着他。   秦沛虽然只是五品,但是却游走在各大权贵之间,治了大大小小许多病。因为普通官员生病,只需普通太医去就行了,所以要想请到这位老太医,十分的不容易。   在朝堂之上,有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言官,因其上可以讽议规谏人君,下可以弹劾监督大臣。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之内。   为官者,谁敢保证自己一定清清白白?所以,朝堂上的人一般将言官视作会咬人的疯狗,既然打不死他们,那就只有躲着他们。   另一种就是太医,医者治病救命,人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难免有个伤风头疼。太医虽然官职低,可却从来都没有敢小瞧他们,更何况是秦院使这样德才兼备的人?   如果能跟在秦院使身后出去给百官治病,无疑就等于在太医院站稳了脚跟。   在郑海眼中,他的儿子郑世修年轻有为,医术甚至比他还要出色,而且也是从南京来的,这不管哪一条都符合。   所以,他毫不怀疑,秦院使选择的人定然是郑世修。   所以,当郑世修告诉郑海,自己并没有跟着秦院使出诊的时候,郑海才这么失态。   “那他们都说秦院使带着新来的太医去出诊是怎么回事?”郑海的话刚刚出口,就突然想明白了:“秦院使带的人是罗子默,对不对?”   郑世修点点头,道:“父亲,虽然跟着秦院使更有利一些,但是人家不选我,我也没有必要这样上赶着贴上去。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本事,在太医院打拼出一片天地”。   “你怎么这么天真?”郑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跟着秦院使去出诊,极有可能成为下一届的院使。你想通过自己去奋斗,你奋斗多少年才能当院使?我当初在南京,熬了这么久都没有当上,你刚才京城就能当上了?”   说到这里,他猛然惊醒:“我前些日子让你多跟秦院使套近乎,你是不是没有做?”   “父亲,秦院使已经选了别人,你让我怎么去套近乎?”郑世修也带了几分的委屈:“我通过太医院的考核,那是的我的本事,至于当院使,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你现在这样就是着急也没有用呀?”   “你……”郑海原先只觉得这个儿子性子内向,为人敦厚,没想到今天才发现,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这么不思进取,他看着郑世修一副“我没错”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他毕竟只有这一个儿子。   青梅虽然怀孕了,但是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何况这个儿子一直都是他最最疼爱的。   想了想,他还是长叹了一声:“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太医院,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你先出去吧。”他无力地摆了摆手。   “父亲,您不去看望母亲吗?”郑世修临出去之前问了一句。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该去的时候我就会去的”。   待郑世修出去之后,郑海不由觉得一片苍凉。   都说妻贤夫祸少,他从前还不相信,如今看了余氏,他是不得不相信了。   当初若不是她施奸计,青梅她们母女也不会流落在外这么些年。如今她越发上不了台面了,居然让儿子来做说客!   哪有儿子管父母房中的事的?   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世修是孩子,什么都不懂。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给管好内宅,她一生气就撂挑子不干了,诸事不理,薇姐儿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呢?   他想了想,不管怎样,儿女还算孝顺,他不能因为余氏犯了一次错就休妻吧。这一次就算了,毕竟青梅她们母女还要等余氏点头才能进门呢。   他想到青梅母女,这些年为他受的苦,想到自己没有尽到为人夫君,为人父亲的责任,不免有些自责。好在,现在可以补偿她们了。   大约一刻钟左右,郑海满面狼狈地从上房走了出来,里面还传来余氏高声的叫骂:“郑海,我嫁给你这么些年,哪里对不起你?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给你生育过儿女,操持过舅姑之丧的人,只要我活着一日,那个贱人跟她生的贱种就休想入郑家的门。想接她们母女进门,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余氏的意思是说,她为郑家开枝散叶,更为郑海的父母守过孝,郑海就不能休了她。只要她一日不点头,那外面的那对母女就不能堂堂正正成为郑家的人。   郑海气的面红耳赤,望着室内摇曳的烛光,听着余氏不堪的叫骂,越发觉得她是破落不可理喻的妇人,再也不想跟她理论。   往常这个时候,郑海就是再生气,也还是会给她留几分颜面,当她听说郑海一抬脚走了,又去了那个人那里的时候,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卯月夕颜】妹子送的地雷(╯3╰)   ☆、秋日游园   第二天一大早,郑海就带着郑世修来到太医院。   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秦院使的身影,他问了好几个人才得知,秦院使一大早就带着罗子默到宫中给老太妃诊平安脉去了。   郑海听了,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无论如何都要让修儿跟着秦院使。   他索性在太医院坐了下来。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须发皆白一身太医官服的秦院使走了进来。   “秦世叔”,郑海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秦院使看了看郑海一眼,好像不认识他一般。   看秦院使这个样子,郑海心不由一个咯噔,忙带笑说道:“我是郑海,先父郑南林曾经与你同在南直隶太医院为官”。   秦院使此时方想起来,他看了看郑海,说道:“原来是你呀,你不在南直隶当值,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带着犬子来参加太医院选拔,他虽然愚笨,但到底是通过了,倒不曾辱了我们郑家的门楣”。   郑海说着将郑世修推到秦院使面前:“这是犬子,我想着到了京城,来没有来得及拜见秦世叔,所以今天特意来拜见一下”。   “嗯”。秦太医轻轻点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郑海脸上的热络一般,淡淡地说道:“你有心了。只是这太医院毕竟是办公场所,不是我秦府,我还有事情,不能招待你们了,你们自便吧”。   说着秦院使抬腿就要走。   “世叔”,郑海见秦太医毫不通融,心中不由恼怒,他听他父亲郑南林说过,本来在京城做太医院院使的应该是郑南林,但是由于秦沛花了钱,找了门路,所以秦沛才得以做了京城的院使。   他的父亲还告诉过他,秦沛是个无耻的小人,从前一同在太医院的时候,就十分嫉妒郑南林,所以,以后若有机会遇到秦沛,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但是,他今天是求人来了,跟着秦沛显然对郑世修更有好处,所以,他不惜放下面皮来求秦沛。   “世叔,小侄今天前来,也不光是为了私事”。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想让犬子郑世修帮您背医药箱”。   师傅出诊,徒弟往往跟在身后帮着背医药箱。久而久之,人们往往用“背医药箱”来代指拜师学艺。   秦沛听了郑海的话,看了郑世修一眼,又看了郑海一眼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年只能带一个新人,现在我已经再带了。再多了,我恐怕吃不消”。   秦院使这样说,意思很明显,他不愿意带着郑世修。   可是郑海却好像听不懂似的。   “这怎么会呢。”郑海笑着恭维道:“常言道:能者多劳,世叔您是院使,自然要比旁人多承担一些,就是多带一个人也无妨啊。世修这孩子,只求能跟在您身边,学会些眉眼高低,就成了”。   没想到郑海为了儿子,居然姿态能摆这么低。秦院使不由对郑海刮目相看,想当初郑海的父亲郑南林,可是一个非常骄傲自负的人,他可能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为了让自己收下他的孙子,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吧。   先皇时期,原本京都设在南京,郑南林与秦沛争夺院史之位,郑南林因为走了赵王的路子而坐上了院史,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处处打压秦沛。   谁知不过半年,先皇便说迁都京师,郑南林却被留在了南京,而他则跟着先皇一起到了京城。好事变坏事,郑南林自然十分不服,他要求到京城去的褶子却被圣上驳回了。   而秦沛却到了京师成了北直隶的太医院院史。   两个人一南一北,虽然都是院史,但是他秦沛却离皇权中心更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往事,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若是郑海刚到京城就去拜访他,说不定他今天就收下了郑世修,毕竟他资质虽然不如罗子默,倒也已经十分出众了。   只是,当初刚到京城不来拜访自己,等得知自己准备带新人的时候再上门,郑海虽然没有他父亲郑南林的傲骨,倒比郑南林还会专营啊。   “郑家家学渊博,而老夫却老眼昏花,怎么能误人子弟?”   郑海一愣,没有想到秦院使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   他的确是说过秦院使老眼昏花,他仔细看了看秦院使的脸色,见其面色如常,并无恼怒之色,暗想他口中说的话应该不是针对自己,他连忙笑着说道:“秦世叔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连先皇都都赞不绝口,怎么会有人觉得您老眼昏花,我可不敢这样说”。   “你不是不敢,只是没有没有当着我的面说罢了。”秦院使看了郑海一眼说道:“不过你家闺女倒是比你实诚也比你胆子大,她倒是替你说出了心里话。想来郑家是看不上我这糟老头子的”。   这次说完,他没有再理会愣在当场的郑海,而是直接走了。   郑海这才看到,跟在秦院使身后的子默,不过是个跟郑世修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不由转过头来问道:“你妹妹什么时候见过秦院使了?”   郑世修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不过,妹妹参加考核时,最后一场监考的人就是秦院使”。   郑海一听,不由怒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她参加什么太医考核,不仅没有被选上,还得罪了秦院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道这里他不由气道:“都是因为你母亲不会教育子女,薇儿都那么大了,不给她相亲说婆家,反倒让她出来学人家选什么太医。”   妹妹选太医,不是您同意的吗?您要是不同意,妹妹怎么会参加?当初举荐信还是您托人写的呢。当初妹妹通过考核的时候您并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郑世修的嘴巴动了动,这一番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郑海见儿子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为刚才的事情落寞,他想着父亲郑南林说的话,既然秦沛是个无耻的小人,想必定然是十分喜欢财物的。   “修儿,你放心,不出两天,那秦院使一定会收下你的”。郑海信心十足地说道:“明天我带上你妹妹,亲自登门给秦院使赔礼道歉。到时候在准备一些赔礼的礼品,到时候秦太医见我们这么心诚,一定会收下你的”。   郑世修吃了一惊,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拉下这个脸去为他谋求。   而第二天郑海上门的时候,被秦院使拒之门外就是后话了。   **********   寇彤成为大晋朝第一个女太医,这消息一时间传遍了京城。   而位于京城四喜胡同的寇家自然也得知了消息,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寇家人,吕老夫人不仅派人送来了贺礼,还给寇彤下了一张帖子,说寇家新建的园子终于建好了,要请寇彤两天后务必要去游园。   寇彤本来不想去,她已经不想跟寇家扯上关系了。但是想着不管自己心中怎么想,在外人眼中,她都是寇家的女儿,虽然分家了,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寇字来。外面的样子总是要做做的。   她略一思忖,就答应了那来送礼的婆子,到时候一定去。   送走了寇家派来的人,寇彤又迎来了永昌侯府派人来送的贺礼,除了永昌侯府,还有跟寇彤一起参加考核的几个闺秀都陆陆续续送来了礼物。   她们不过是见寇彤真的有几分医术,存了惺惺相惜的念头罢了。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门房的婆子见一拨又一拨的贺礼送了进来,丝毫不觉得累,而是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兴致高昂地迎了人进来,那样子好像比自己家娶媳妇还要高兴。   主人家有体面,她们才能有体面。这些仆妇虽然来寇家的时间短,但是这些道理她们也是知道的。   苏氏站在庑廊下,看着家中热闹的样子,不由自主就生出几分伤感,要是夫君还在,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回到室内,给夫君的牌位又上了一炷香。   寇彤看着母亲那个样子,不由下了决心,一定要让给父亲正名。不能让父亲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眨眼的时间两天就过去了,到了去四喜胡同的那天,寇彤略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等她到四喜胡同寇家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跟几顶半旧不新的轿子。   立马有伶俐的婆子将她往屋内迎,她要先去上房给吕老夫人磕头,她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院子里面已经有人在走动了。   吕老夫人看见她显得非常的高兴:“好孩子,你如今有了出息了,四伯祖母当真是非常高兴,想来你父亲泉下有知也该合眼了”。   她的语气既欣慰又高兴,就是嫡亲的祖母也不过如此了。   说着,她将手上的一串白玉手钏往寇彤手上戴:“四伯祖母没有其他东西能给你,这个留给你戴着玩”。   寇彤推辞不过,只好受着了。   她拍着寇彤的手说道:“今天人多,外面热闹,我就不拘着你在这里了。过几日闲了,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我还惦记着你帮着捏捏老胳膊老腿呢!”   “是”。寇彤点点头,十分的乖巧。   “彤妹妹”。二堂姐寇莹听说寇彤来了,十分的高兴,她拉着寇彤说道:“你终于来了,自从南京一别,咱们好久都没有见面了,真没有想到咱们居然能在京城见面”。   她的语气很是热络,让寇彤有些不习惯。   先是吕老夫人,接着是寇莹,难道她考上了太医,寇家所有人对她就改观了不曾?   ☆、晴天霹雳   兰桂飘香,枫林如火,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京城的十月却带着微微的凉意。   寇莹穿着海棠红的圆领褙子,外面罩着一件玫瑰红垂袖束腰短比甲,□穿百蝶穿花的湘裙,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金镶玉蜻蜓簪,脖子上还带着一个璎珞项圈,整个人打扮的明媚又娇艳。   跟她一对比,寇彤整个人就素了许多。   她穿着对杏黄的襟圆领褙子,上头的刺绣是绕领缠枝花卉,□的裙子也丝毫不出彩,头上也只带着一个素色的碧玉簪子,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爽利清新。   寇莹拉着寇彤的手,热情地带着她逛着新建成的园子。   那一处小桥流水,水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活水,到了冬日还不结冰。   那一个假山凉亭,亭子上的匾额是当朝大儒题的字。   那一处曲径通幽,是花了大价钱专门从江南请来的匠人雕琢而成……   寇彤看着她看似热心地介绍,实则走马观花地东张西望,不由有些纳罕:二堂姐从来就不是热情的人,她今天唱的这是哪一出?   不过既然寇莹不明说,寇彤索性就装作不知道,干脆真的打量起这座新建成的宅子起来。亭台楼榭,花木扶疏,皆是用了心雕琢的。   看到寇彤真的端详起来了院子,寇莹倒也不急,依旧拉着寇彤东走走西看看。   “彤妹妹,你看大堂姐在那边呢”,她拉着寇彤往前走,说道:“咱们去打个招呼吧!”   寇妍身边跟着两个闺秀,一个穿着水蓝色衫子,另一个穿着浅粉色的罗裙。   作为长房嫡出的小姐,她今天必须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东道主的。不过她向来擅于做这些事情,所以,那两个闺秀与她相谈甚欢。   “大堂姐,你们说什么呢?”寇莹笑盈盈地拉着寇彤来到几人面前,向其他两个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堂叔家的女儿,寇彤”。   两人忙上前来跟寇彤厮见了,寇彤这才从两人口中得知,穿水蓝色衫子的姑娘是大伯父寇俊杰的师座,前阁老赵意傅家的孙女,赵行云,是寇妍的手帕交。   另一个穿浅粉罗裙的,则是寇家五房三叔的女侄女,名叫严双双,如今已经认了寇莹的母亲连氏为母亲,也算是寇家的干女儿。   赵行云性子比较活络,一直上上下下打量寇彤。   寇彤却注意到,严双双头上戴的首饰皆是之前寇妍戴过的,她身上浅粉色罗裙也是寇妍曾经穿过的。   别人说话的时候,她几乎不主动说话,只微微点头附和。偶尔寇彤眼睛与她对上,她总是急忙闪躲,一幅放不开的样子。   四伯祖母那个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自家的女孙好几个,断不会去疼爱旁人家的闺女,可见这严双双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原因的。   从严双双的衣着打扮上,寇彤大体知道了严双双如今在寇家的位置,她不由想起了之前自己寄人篱下的时光。   “妍姐儿,你这堂妹好生漂亮啊!”赵行云看了看寇妍,又转头看了看寇彤,好像在两相比较,她看了一会说道:“你们寇家的姑娘一个个都生的小巧玲珑,是典型的江南闺秀,偏这一位长得身材高挑,倒有几分像我们京城的女孩子呢!”   说着,她站到寇彤旁边比了比,好像在看她们两个哪个更高一些。   “我母亲是京城人”,寇彤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怪不得!”赵行云一听说寇彤母亲是京城人氏,忙上前来拉了寇彤的手,亲热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当多多亲近才是。你是叫寇彤?是哪个字?”   “是的”,寇彤点点头说道:“是彤管的彤。”   赵行云笑着说:“你也当得起这个字!”   她突然脸色一变,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前几日太后钦点的女太医也是叫寇彤……”   她正在沉吟,站在一边的寇莹却笑着说道:“行云姐姐说的没错,咱们家彤娘可不就是太后钦点的女太医吗?”   “哎呀!”赵行云十分吃惊,一幅没有想到的样子:“你果然是太医吗?”   见寇彤点点头,她高兴地说道:“好、好、好,真是好样的,这下子那些酸腐的老学究可不能再说咱们女子无用了!彤娘,你可真是帮咱们闺阁女儿挣了一口气呢!我听太后说,你给庆嫔娘娘号脉的时候,不仅诊断出了她是喜脉,居然连腹中有孕多久都能判断出来,这份本是真是了不起。”   赵行云脾气外向爽朗,一听说出了个女太医,早就想结识一番了,只恨没有机会,这下子真的遇到其人,自然高兴不已。   她的语气一下子亲热起来,赵行云笑盈盈地转过头来问寇妍:“妍姐儿,你们家出了个女太医,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若是知道咱们大晋朝第一位女太医是你们家的姊妹,我定然早早就来了”。   “行云姐姐说笑了,我要是告诉了你,你还能在家里呆的住吗?”   赵家虽然不像原来那般受皇帝重用了,但是她十五大公主的伴读,与公主交好不说,还很讨太后的欢心,以后是要进宫做妃子的,寇妍自然要好意的奉承她。   谁知道寇彤一来就吸引了赵行云的注意力,寇妍心中自然恼怒,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在脸上,而是淡淡地说道:“更何况,彤娘虽说也是寇家人,但到底跟我们家是隔了房的,她平素也不住在咱们家,所以我就没有跟行云姐姐说”。   寇妍看赵行云并没有生气,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顿了顿说道:“太医再好,不过是三教九流中的中流,地位还排在商人之下呢。行云姐姐你出身书香世家,自然觉得什么都是好的。可是太医毕竟是男人做的事情,咱们女儿家就应该读书习字,去做那些事情,没得玷污了闺阁中书香之气”。   赵行云听了寇妍的话,看了看人淡如菊,虽然衣着平常却明艳动人的寇彤,又看了看一身娇媚的寇妍,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大抵也能猜到寇妍不喜欢寇彤。   她家中兄弟多,姊妹少,有几个姐姐都嫁了,所以很珍惜与寇妍从小玩到的大姐妹情分,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妍姐儿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作为闺阁女儿,大多拘在内院,能出去一展抱负的毕竟是少数,彤娘能出去给人看病,比男子都不差,这样的机缘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行云姐姐,你想想,彤娘现在出去行医,说出去好听,但是谁家愿意娶一个大夫做媳妇?”寇妍瞥了寇彤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鄙视:“现在虽然光荣,以后总不好说亲呢!”   赵行云听了,点了点头,上前拉着寇彤的手,无不担心地说道:“彤娘,妍姐说得对,你以后恐怕不好说亲。虽说现在能进了太医院,但是对女子而言嫁个好夫婿比什么都重要。等过两年,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赵行云的话虽然说得有些唐突,但是寇彤却能听出来,她是真心实意为寇彤打算的。   相较于一见面就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大堂姐,这个初次相识的闺秀令寇彤感觉到温心。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向来与寇妍作对的寇莹笑语盈盈地开了口。   “行云姐姐,你可真是太操心了!”她掩口而笑:“彤娘已经说了亲事了”。   “真的吗?”赵行云一喜,放下心来道:“说了亲是好事啊!就算如此,你日后嫁了人,也最好还是不要继续行医了,以免招惹口舌是非”。   “谢谢你,行云姐姐”,寇彤心中感动:“你说的话,我会记着的。”   “行云姐姐,这下子你又担心太过了。咱家彤娘就算嫁了人,也可以继续行医的”,寇莹眼波流转,倒有了十二分的光彩。   这光彩落在寇彤眼中,不由觉得大异:此时的寇莹,跟寇妍好生相似。笑起来都是一样的娇俏动人,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热情亲昵。   “这是为什么?”赵行云不由大感兴趣。   寇莹咯咯一笑:“因为彤娘的未婚夫婿也是太医呀,而且是医药世家。她的未婚夫婿不是旁人,正是南直隶太医郑海家的长公子”。   这话一落音,赵行云恍然大悟。   同时恍然大悟的,还有寇彤。怪不得寇莹今天这么热情,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她不由朝寇莹望去,寇莹却眼神躲闪,并不与她对视。   她还没有来得及质问,寇妍却比她还急着知晓答案,她大声地质问寇彤:“彤娘,莹姐儿她说的是真的吗?”   寇妍问这话的时候,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好似遭遇晴天霹雳一般面色紧张,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   寇彤只觉得胳膊被她抓得生疼。   她只消否认就可以了,可是这一刻,她却不说话,她想看看,如果她不说话寇妍会是什么反应,而寇莹又将是什么反应。   “你说话呀!”寇妍等不到回答,十分的恼怒。   吓坏了旁边的赵行云与严双双。   赵行云忙上来拉着寇妍的手说道:“妍姐儿,你好好的说话就是,你看你,吓得彤娘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严双双则站在一边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寇莹飞快地看了寇彤一眼,她看到寇彤并不说话,只眼中噙着冷冷的讥诮袖手旁观,便把心一横,上前说道:“大堂姐你这话问的真是有意思,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我怎么敢信口胡诌?更何况当事人就在眼前,我何必撒谎?”   寇妍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寇妍落水   见寇妍越来越生气,寇莹心中十分得意,她火上浇油地说道:“如果不是真的,彤娘何必到京城来?何必考那劳什子太医?现在好了,两个人都是太医,彤娘以后嫁入了郑家,与郑公子两个人夫唱妇随,简直羡煞旁人呐!”   寇妍听了这话,情绪更激动了,她大声地质问寇彤:“是不是真的?彤娘,你倒是说话呀,莹姐儿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她说着,竟然露出了哭腔。   寇彤当场就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大堂姐寇妍竟然对郑世修这么上心,虽然赵行云不是旁人,寇莹也是自家姐妹,但是严双双毕竟与她们刚刚认识没有多久。女儿家的心思就这么赤*裸*裸毫不掩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实在太过失宜……   她本来是想激寇妍生气的,谁让她刚才说自己嫁不出去的。没想到,当着外人的面,寇妍就如此失态。   她的胳膊被寇妍抓的生疼,她能感觉到寇妍越来越用力。   就在此时,她不由看到寇妍身后的湘妃竹林里面,有几片颜色不一的素色罗衣闪动。看样子,像是几个年轻的男子。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寇彤却不希望寇妍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毕竟传扬出去,损坏的还是寇家姑娘的名声。   她连忙说道:“大堂姐,刚才二堂姐说的话里面,有的属实,有的却不尽然”。   “何谓属实?何谓不尽然?”寇妍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更进一步。   寇彤却看到竹林那边转过来三、四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为首的是寇妍的长兄寇明羽,紧跟着的分明就是面含怒色的杨启轩与满脸尴尬的郑世修。   “大堂姐,你先放手”,寇彤见那几个人越走越近,连忙加快了语速说道:“我与郑家之前是有婚约的,但是现在已经退亲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真的?”寇妍依稀有些不敢相信:“你没有诓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诓骗你做什么?”寇妍放低了声音,解释道:“是真的,本来就是父辈当年游戏之语,从来就不曾当真,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走动了。你想想,这么多年,郑家可从未提起过这门亲事”。   寇妍放开了寇彤。   寇彤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寇妍又高兴地说道:“彤娘,谢谢你!”   她一把抱住寇彤,激动地说道:“谢谢你跟郑家退婚,你救了我的命!”   这话说的,简直骇人听闻。   看着寇妍破涕而笑,她的心思那么明显,几乎路人皆知。   此刻的寇妍,不过是一个心心念念爱慕男子的普通女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这样在意郑世修了。   她身后的郑世修一脸尴尬手足无措,而杨启轩盯着寇妍的身影,眼中皆尽失望与愤怒!   寇彤看的分明,这一次杨启轩的情绪与前面几次大相庭径。   虽说都是生气,之前的那几次是伤心居多,而这一次,他的眼中毫无一丝情感,皆是失望与愤怒。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落了脸面,恐怕都会受不了的吧。   他面色铁青地剜了郑世修一眼,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琅轩,琅轩……”寇家大少爷寇明羽顾不上其他,连忙唤着杨启轩的字,追了上去。   寇莹自然也提了裙角,紧紧跟在其后。她走得时候,给了寇彤一个感激的眼神。   郑世修还在想着之前寇彤的说的那句“郑家可从未提起过这门亲事”,他不由满面愧色冲寇彤一个长揖:“不管怎样都是郑家对不住彤妹妹,若彤妹妹以后有需要,我郑世修上刀山下火海,不敢不尽心”。   寇彤看着郑世修这个样子,只觉得他是在惺惺作态,她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郑世修听了,脸色一白,神色落寞地转过身去。彤妹妹,还是记恨他,还是不肯原谅她!   见郑世修摇摇晃晃地走了,寇妍自然追了上去。   这一番变故来得快走的更快,一下子只剩下寇彤跟赵行云、严双双三个人。   寇家两个姊妹不在,寇彤就算是半个主人。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大堂姐与二堂姐都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行云姐姐,你可千万莫要见怪才是!”   “呵呵!”赵行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她干笑一声:“我与妍姐儿可是从小……彤娘你太客气了”。   她原本想说与寇妍从小一起长大,可是经过今天的事情,她再也不敢跟人说她跟寇妍是好姐们,她怕别人真把她当做跟寇妍是一样的人。   “严姐姐,大堂姐与二堂姐不在,咱们两个可算是主人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冷落客人才是。这园子你好歹比我们熟悉些,不如你带着我跟行云姐姐逛一逛这园子吧!”   严双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赵行云说道:“是呀,这园子修建的实在是好看呢!听说匠人都是江南来的,怪不得与咱们京城的园子大相庭径。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江南,这下子得好好逛一逛才行!”   严双双这下子反应了过来,忙引着两个人在园子里面逛了起来。   几个人逛了半天,有些累了,就想着找个地方歇一歇。   刚巧打园子里来了一个丫鬟,几个人正想开口,却发现那丫鬟急急忙忙慌慌张张从几人身边跑了过去。   寇彤一把抓住那丫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这慌张的样子,若是冲撞了客人怎么办?”   那丫鬟面色绯红,神色慌张,连腔调都变了:“咱们家大小姐落水里了!”   啊?   几个人听了大惊失色,赵行云连声问道:“好好的逛园子,怎么会掉到水里面去?现在怎么样了?人有没有救上来?”   “我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就掉到水里面去了”。那丫鬟焦急地推脱责任:“大小姐让我给她去倒杯茶水,我回来的时候,大小姐就已经浑身湿漉漉地被人救到岸上来了。我现在要去让人抬担架过来,把大小姐抬回房里”。   原来已经救上来了,几人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寇彤让那小丫鬟去做自己的事情,然后携了赵行云的手说道:“行云姐姐,此刻恐怕大伯母已经得了消息了,大堂姐那边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大堂姐为人向来心气高,这会子落了水,恐怕心中正不自在,我就不去掺和了”。   然后她转过头来跟严双双说道:“严姐姐,我这就去辞别二伯母,然后就回家。还麻烦你陪陪行云姐姐,别因为大堂姐落水冷落了客人”。   严双双还未说话,赵行云就说道:“彤娘说的没错,妍姐儿好端端地落了水,这会子指不定怎么害怕呢。我若是此刻贸然去了,帮不上忙,反而还添乱,索性我跟你一起回去,过几日等妍姐儿身子康健了,咱们再另约时间来看望她吧!”   辞别了二夫人连氏,两个人联袂出了内院,然后又坐上马上各自回家了。   坐上了马车,寇彤不由暗自摇头。   她记得,寇妍是跟郑世修在一起的,怎么好端端的会落了水?不知道她落水的时候,郑世修在什么地方。   她摇摇头,将这些抛诸脑后,明天就要去太医院报道了,她需打起精神来才是。虽说师父教给她的医术博大精深,再加上《李氏脉经》她已经研习熟练,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想着太医院素来是天下名医聚集的之地,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初来乍到,当低调谨慎才是。   虽然太医院里面的人不会像柯大夫那样目光短浅,出手陷害。但是作为一个新人,若是太过出风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人就十分不值得了。   对于官场里面的事情,她几乎是一窍不通,想必关毅定然是熟门熟路的。   关毅……   她突然发现,她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关毅的人了。上次见他,还是参加太医院考核的第一天。   她通过第一轮考核的时候,他还高兴的说要庆祝。等她真的被选上了,他人也没来,只是托永昌侯府的嬷嬷送来了贺礼。   想到这里,寇彤心中就有些不舒服,这家伙,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正这样想着,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帘子一动,露出了关毅那张皎若明月的脸庞。   “你怎么来了?”   她话刚落音,关毅就登上了马车:“好几天没见,想你了呗!”   “哼!”寇彤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是好几天没见了?”   这话一出,她就涨红了脸。   好像自己在埋怨他没有来看自己似的,她何时也变得这么轻浮了。   她看着关毅揶揄地盯着自己吃吃地笑,不由有羞又臊,是了,定然是自己跟他在一处久了,久而久之,就染上了他的言语无状。   看着他笑得开怀,她不由柳眉倒竖:“你笑什么?”   “好、好、好”,关毅弓着腰,挪到她的身边:“我不笑了,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寇彤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懊恼了,一连好几天没有见面,这才刚刚见面,自己就发脾气,难得他不生气。   明明是自己说错了话,他却能包容自己。   寇彤想着就有些怅惘,怎么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就特别情绪化。不管是高兴也好,生气也罢,总不能像面对旁人那样冷静自持。   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这种感觉与之前对郑世修全然不同。   她喜欢郑世修的时候,是卑微的,是小心翼翼的,是以郑世修的喜好为喜好。   而如今,面对关毅,她是欢悦的,是恣意张扬的,是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的……   是关毅,给了她满满的关怀,给了她自信,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在他面前,她才会这么是无忌惮?   她不由主动握了关毅的手,声音温柔的像二月的春风:“关毅,谢谢你!”   感受到她的柔情,关毅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甜蜜,他反握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着:“彤儿,我的心尖尖……”   ☆、拒绝学针   第二天,寇彤去了太医院。   因为她跟子默两个人都是太医,也算是小有体面的人了,表舅周嗣宗就帮他们买了一辆马车,这样两个人便可以乘马车去太医院。   作为初来者,太医院院使秦沛便将寇彤跟那些小辈的太医安排在一起,让她跟着众人一起辨药,认药。   整个太医院,就她一个女太医,而且还是个容貌十分出众的年轻姑娘。   其他的太医除了好奇之外,更怀疑她到底会不会医术。   于是都拿了一些浅显的问题来问她,寇彤十分惊奇,怎么他们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于是她便斟酌着词语来回答那些人的提问。   别人见她回答的谨慎,便只当她医术一般,所以,就不放在心上了。   谁知当天下午,子默突然跑过来问寇彤一个方子,这让其他人十分的震惊。   子默一直跟在秦沛身边,是唯一一个不用从最简单的基础做起,就直接跟着老太医出诊的人。那些人一开始还不服气,总是找一些疑难杂症来刁难子默,却被子默一一化解了。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子默的医术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最重要的,有人说秦院使想在致仕之后举荐罗子默做下任院使。   这样一来,人人望向子默的眼神都一样了。除了有嫉妒之外,还隐隐带着几分讨好。   没想到,医术十分高明的罗子默居然会跑过来像这新来的寇彤请教医术,众人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子默问的方子是《大剂古方》上的一个方子,但是因为方子上所治之症跟实际遇到的病人情况有所出入,所以有些药材要略加增减。   只是这方子或许会难倒寻常人,但是对子默而言还不算难,怎么他会特意拿了问自己。   待她看了周围的那些人,表面上装作是在做各自的事情,实际上却是支着耳朵,眼神往自己这边瞟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   子默这是在借机给她造势呢!   子默的做法让她觉得十分的贴心,她笑着接过子默手中的方子,满脸认真地帮子默解答了疑问。就看见子默郑而重之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琢摩了一个上午的难题,师姐不过看一眼就找到问题所在了,看来师父说的没错,在医术上的造诣,我的确还需要向师姐多多学习”。   说完,他又若无其事地回了秦院使那边。   他这一走不要紧,旁人却一下子瞠目结舌。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模样俏丽的小姑娘居然是罗子默的同门师姐,而且听罗子默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的医术比罗子默还要高。   众人吃惊之余,却再无人敢小看她了。   到了回去的时候,寇彤才发现一件事情,在太医院,她没有见到郑世修。   她不由想到昨天在寇家寇妍落水的事情。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让她隐隐生出几分猜测来。   “子默,郑世修这几天不在太医院吗?”   “他昨天告了假,说家中有事,谁知今天也没有来。郑家派人特意跟秦院使告了假,说他患了伤寒,需要卧床静养几日”。   “哦!”寇彤若有所思道:“昨天我在寇家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健康的很呢,怎么说病就病了?”   子默看着她道:“要生病还不容易,若是哪天我不想去太医院了,想偷个懒,我自然也会病的”。   “真不知道郑世修是怎么想的”,寇彤纳闷道:“郑世修刚刚通过考核,眼下正是在太医院站稳脚跟的时候,选择在这个时候生病,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恐怕不知道,郑世修本来是跟着梅太医的,后来他父亲见秦院使收了我,便动了心思,想让秦院使连郑世修一起收了。为此,郑海还带着郑世修特意跑到太医院跟秦院使攀交情,却被秦院使拒绝了。谁知道,他还是不死心,居然带了礼物,明目张胆地送到了秦院使府上,结果,自然被秦院使拒在门外”。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寇彤吃惊之余,不由笑出声:“那郑家岂不是颜面大失?”   “何止是颜面大失?”子默摇摇头说道:“本来那梅太医有心将女儿嫁到郑家,对郑世修自然十分的尽心。后来,见郑家一直拖着不肯给个准话,就有些生气。谁知道,郑海还上赶着将郑世修往秦院使那边推,这不是明里暗里看不上梅太医吗?   梅太医也是个有气性的,当天就跟秦院使告罪,又挑了一个人带着,虽然郑世修还在其名下,但是却是可有可无,梅太医将他当做摆设一般,对他不管不问。见了面,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冷嘲热讽。   如此一来,郑世修在太医院里面呆着受气,干脆不往太医院来了。就是来了太医院,也不过是一个人坐着看看医书,反正也没有人管他”。   “出了这样的事情,郑海居然也不管管?”   “听说那郑海在外面养了外室,回到家中余氏太太又跟他撒泼痴缠,他索性也不回府,整日与那外室混在一处。那外室先头跟郑海生了个十几岁的女儿,听说现在又怀上了”。   刚才子默说郑海在外面养外室的时候,寇彤还吃了一惊。待她听说那外室育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的时候便豁然开朗了。   前世她已经嫁到郑家,这件事情狠狠地闹了一场。   只不过,那余氏太过彪悍,郑海只好将那外室生的姑娘挑一个父母双亡但家境殷实,为人本分的人嫁了,并且让那外室跟着女儿女婿一起生活。   寇彤最好奇的是,子默怎么会对郑家的事情摸得这么清楚,她的映象里面,子默可不像是喜欢打听旁人家琐事的人。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还能从哪里,还不是太医院那些人口中”,子默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来如此。更何况这里还是人多口杂的京城?一丁点的小事都能被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传得满城风雨”。   寇彤了然地点了点头。   先是得罪了秦院使,接着又得罪了顶头了上司,郑海又在外面养外室,没有时间理会他,这下子郑世修恐怕在日子不好过。   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没有《大剂古方》与《李氏脉经》这两本书做支撑,现在他的医术只算是平常,根本不可能给太后治病。   这样一来,他就不可能平步青云,更不可能获得“郑妙手”的称号。   想到这里,她不由舒舒服服地呼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并不是不计前嫌的圣人,只是个再平常不过有怨抱怨的小女子。   因为知道寇彤是子默的师姐,众人便对寇彤刮目相看,就连秦院使也不例外。   他将寇彤叫过去,特意问了她一些治疗病症的方案。   这一次问她的人是秦院使,与那些年轻的太医不一样,所以寇彤丝毫没有隐藏。   秦院使已经见识过子默的医术了,所以此刻见寇彤见解独到倒也不吃惊。   他问道:“你会针灸吗?”   寇彤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师父跟她讲过针灸,但是没有教他们,倒不是师父藏私,而是针灸需要在人身上扎针,若是扎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当时没有那样的条件,所以就没有学习。   秦院使不置可否,说道:“嗯,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上午跟我学一个时辰的针灸!”   寇彤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心中就掀起狂喜来。   她听别人说,秦院使在针灸方面造诣一流。有很多人想跟他学,他都不愿意,只是没有想到,秦院使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要把针灸的技术传给她。   然而寇彤却拒绝道:“多谢院使抬爱,只是我已经有师父了,所以,不能拜在您的名下”。   刚才寇彤脸上的狂喜,他看的一清二楚。跟秦院使预料的所差无几,毕竟,想跟他学针灸的人太多了。   他在十年前去华佗故里安徽亳州的时候,在那里收过一个资质不错的徒弟,那人也算不错,将他的手艺学了个六七层。谁知道,他学成之后,在京城稍有名气,便辞官在外面开医馆,别人请他治病,非重金不去。   好好的一门针灸技术,被他当成了敛财的手段。   后来,那人却在给人针灸的时候扎错了穴位,因此砸了招牌,最后灰溜溜回了老家,如今做起了药材生意。   秦院使叹了一声,他后来亲自去帮那个病人医治,幸好治疗及时,那人的性命被救了回了,否则他的名声都要被那徒弟败坏光了。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他那徒弟断绝了师徒关系。这十年来,不管遇到资质多么好的孩子,他总是不松口。   怕得就是遇到之前那样的情况,收徒收出个仇人来。   所以,当初太后说要选一个女太医,并且要那女太医跟着他学针灸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   但是转眼一想,学针灸的毕竟是女孩子,就是要作恶,造成的危害也有限。更何况女子一旦嫁做他人妇,就更加老实本分了。   他先是看见豆蔻年华的公主身受病痛的折磨而不愿意j□j身子让他施诊,最后哀鸣而死。后来皇后也是因为男女有别而不愿意让他救治。   在他知道的范围内都有两条命就这样香消玉殒了,那他看不见的地方,岂不是有更多的女子因此而丧命?   秦院使最终答应了太后的的要求。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也是他亲自挑选的,他观察了几日,发现她为人本分,古道热肠,医术也不错。若说有缺点,那就是生的太好了。要在宫中行走,模样太过扎眼,反而不是福气。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出决定,他以为她会高高兴兴的跪在地上叫师父,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拒绝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对不起,我这几天看书看糊涂了。昨天明明更新了,却忘了点发表,~~~~(>_<)~~~~我的全勤奖没了!   ☆、针灸师父   寇彤的拒绝让秦院使很是不高兴,他虽然还不至于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意不去,但是一连好几天都冷着脸,不见一丝高兴。   不光在太医院里面的时候是如此,回到了家中也依旧黑着脸。   头一次跟寇彤提起,被她拒绝,他以为她年纪小,刚来京城,不是高低。因此,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也是有的。   所以他特意让她回去好好考虑一番,又让其他人将他这一手针灸之术的宝贵之处告诉她,没想到她还是无动于衷。   他没有沉住气,特意跑去问她,结果不管他怎么说,她始终不愿意拜师。   秦院使不由气结。   这个丫头,真是不识抬举!   这些年来,有多少人想拜在他名下,他都不收。他真没有想到,有一天为了收徒,他居然要低声下气地去俯就旁人。   这口气赌在胸口,怎么都捋不顺当。   想他第一次收徒的时候,只不过稍稍露了点意思,那人就匍匐在地上三跪九拜地叫师父了。   怎么这一次收个徒弟却这么难?   心中不顺当,说起话来也没了耐性。一言不对,秦院使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一家老小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所以都离他远远的,不敢往他身边凑。   秦家老夫人跟丈夫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自然知道丈夫是个犟毛驴,只是老了才收敛了脾气,略微好了几分。   只不过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怎么又像驴子一般尥蹶子了。   “老爷子,到底是谁招惹了你,犯得着生这样大的气?若是气出毛病来,可不值当!”秦老夫人也是关心丈夫的身体,毕竟两个人都不年轻了。   秦院使想了想,心气还是不顺,索性将寇彤的事情告诉了老伴。   秦老夫人一听就乐了,没有想到她的夫君要收徒,居然被人拒绝了。   她刚刚笑出声,就被秦院使瞪了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不阻止那姑娘的。   心中这么想,她抿嘴一笑说道:“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呢!既然这是太后让你收的徒弟,那就是圣旨。既是让你收徒,也是让她拜师。她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抗旨。你尽管把这话告诉她,她小人家的胆子小,定然就答应了”。   “那怎么行?”秦院使瞪眼说道:“我若是搬出太后,人家还以为我故意逼她拜师呢!这可不成!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叫我师傅,不是拿圣旨去吓唬人家。我虽然老了,这张老脸也得要”。   “你都将近七十的人了,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秦老夫人说道:“不就是一个名分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直接叫她针灸,但是不让她拜师,不久成了吗?”   “不行,不行!”秦院使摇着头说道:“那么多人想拜我为师,我都不答应。如今人家不愿意拜我为师,我偏偏要上赶着去教她针灸,我虽然老了,可还没有那么下作。这样作践自己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要教人家学医,又要名分。这下子可真难办哦!”秦老夫人试探着说道:“你说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她不仅不要,反而往外推。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老爷子,你还是不要勉强人家,另外再挑一个徒弟吧!”   “徒弟也能乱挑的吗?”秦院使十分的不高兴。   “是这个小丫头造化不够,你再挑一个,总会比她更好的。”   “再好的我也不要。”秦院使气哼哼说道:“你不知道,这丫头天分有多高,简直就是医学奇才。不仅如此,还非常尊师重道,她明明十分想跟我学,却不愿意另拜他人为师,可见她是个靠得住的。绝对不会像先头那一个,旁人几句话就挑拨他离了太医院……”   这是秦院使的伤痛,一提起来他就气愤不已。秦老夫人却知道,他不仅气愤,更多的是伤心。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竟然比不过一个利字。   “你若真想收这女孩子为徒,我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秦院使一听,立马支起了耳朵。   第二天,秦院使来到太医院   见他面色不像前几天那样难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因为秦院使不痛快,底下的人,若是高声说话、嬉戏,做出一丁点出格的事情,都会招来一番训斥。几次下来,诸人都知道,秦院使不高兴,做事情都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今天,难得秦院使脸色微霁。   “寇彤,你跟我来!”   看着寇彤跟着秦院使去了旁边的屋子,年轻的太医们不由对寇彤十分的同情。   谁都知道,秦院使平时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人,但是一旦惹恼了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虽然秦院使不记仇,不过是当场把你狠狠地骂一顿,但是他骂人的语气着实让人受不了。   有好几个太医之前都是被秦院使骂过的,其中一个还被秦太医骂得痛哭流涕。像他们这样皮糙肉厚的男子汉都受不了秦院使的喝骂,寇彤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又怎么能受得了。   不光是他们,就连子默也十分的担心。   所以当众人见寇彤面色如常地回来的时候,不由大跌眼镜。   有的十分的佩服寇彤,觉得她不光医术高明,这一份隐忍的心性就令人是烦恼的佩服。   有的人却在心中撇嘴,枉秦院使这么大年纪了,看见了颜色鲜艳的小姑娘还不是舍不得骂?   回家的路上子默不由问道:“师姐,院使是怎么说服你的?”   看着子默眼中毫不掩饰的好奇,寇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如今已经拜了秦院使为师,你不生气吗?”   子默一顿,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既然你已经拜了秦院使为师,以后跟着他,便能学习更多的医术,这是好事,我是替你高兴。   之前师父跟我们说过前朝神医张大鼎的故事,说他读书破万卷,师从十八人,方成了他不用号脉,只看面色便可辨生死的高超医术。   我上京之前,他老人家还告诉过我,京城藏龙卧虎,是人才辈出的地方,若是遇到了好的老师,当虚心学习方是。   现在我虽然未跟秦院使师徒相称,但毕竟是在跟他学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了”。   说着,他望着寇彤,说道:“师姐,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寇彤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你果然比我想得开,看得远,是我转牛角尖了”。   “你也真是倔脾气,秦院使问了你两次你都不答应”,子默松了一口气道:“今天秦院使叫你的时候,我真怕你再次拒绝。秦院使虽说心不坏,但是脾气还是很大的。你若是得罪了他,倒没有什么。怕就怕那起子小人捧高踩低,见秦院使不理会你了,落井下石欺负你”。   这一番话,真是让寇彤刮目相看。   先是劝解她,接着是告诉她与太医院的人相处之道。   若是以前,只有寇彤劝说子默的份。她之前还担心他性子冷淡耿直,恐怕跟太医院的人处不来,没有想到,子默看得比她更透彻。   子默,真的变了许多……   第二天,寇彤就开始跟着秦院使学习针灸之术。   秦院使先是给了她一个有些发黄的小册子,让她在七天之内背熟。   看着这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小册子,寇彤不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机密。   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画着人体穴位图,每个穴位叫什么名字,点压之后会有什么效果,写得一清二楚。   原来只是背书啊!   她还以为秦院使会找一个人来教她扎针,昨天晚上她其实还十分担心自己下不了手呢。   她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小小的失望。   就在她背诵穴位的第三天,郑世修来到了太医院。   他被许多人围着说恭喜,寇彤这才知道,郑世修已经跟寇妍定下了婚事,就在来年三月。   成家是头等大事,的确应该恭喜。定了婚事之后,别人再不会将他当做小孩子来看了。   虽然面上带着微笑,寇彤却能看出来,郑世修笑得十分勉强,面色也比前几天差了许多,笑容里带着几分力不从心。   是因为风寒没有痊愈的原因吗?   亦或者这门亲事并不十分合他的心意?   重来一次,她改变了许多事情,大到母亲的生命,小到自己的心思。   隔着人群,郑世修对她微微一笑,笑容里面有无奈还有苦涩。   也许,她改变的,不只是自己的心思,还有郑世修的心思。   她怔怔地有些出神,却被子默推了一下:“你那个穴位图都背熟了吗?”   寇彤转过头,看到子默眼中有浓浓的担心,她不禁哑然失笑,子默该不会是担心她对郑世修有什么想法吧!   “已经背熟了,我现在就到秦师父那里背给他听!”说着,寇彤莞尔一笑,捏着鸦青色的太医道袍进了秦院使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我居然忘记点发布,早上起床有人问我为什么没有更新,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结果不是她在开玩笑,是我真的没有更新。   看到有妹子将近十点的时候还给慕容留言,我心中真是好感动,谢谢大家,么么~   ☆、妾室心机   秦院使给了寇彤七天的时间,没想到寇彤只用了三天就将这穴位图背的滚瓜烂熟。   连一半的时间都没到。   秦院使望向寇彤的眼中就带了几分惊喜,勤奋的孩子,他见过,比如子默。可是子默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医术扎实,为人沉默,少了几分灵气。   所以,他更喜欢眼前这个有天分的徒弟。毕竟这样一来,就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怪不得小小年纪医术就这般了得,原来竟有这样一份资质。   若是个男儿身,凭着这一身的好本领,何愁不能笑傲大晋朝杏林界?偏偏是个女孩子……   他的心不由一顿: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是他的徒弟,极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徒弟,是他的衣钵传人。   只可惜这孩子太过倔强,只愿意跟自己学针灸,其他的一点头不愿意沾。   不过这样也够了,学了他的针灸,再加上她自己本来就十分高超的医术,不出三年,大晋朝杏林界,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名字。   秦院使虽然心中高兴,面上却还是十分严厉道:“学习针灸讲究是稳、准、力度适中,这三样要求,不管哪一个都不能投机取巧,你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有这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必须要经过扎实的锻炼。若是扎错了一针,或者是用错了力度,那可是要命的事情,记住了吗?”   “是”,寇彤低眉敛目道:“弟子谨遵秦师傅教诲!”   本来看着女弟子在自己眼前毕恭毕敬,让他找回了做十分的优越感。但是寇彤一口一个“秦师父”听在耳中,让他觉得十分的难受。   秦师父跟秦师傅听起来一样,别人还以为他是木匠或者铁匠呢!   这个女弟子真是倔强,怎么都不愿意开头叫“师父”,非要加上个秦字。   “你跟我来,我教你学扎针!”   学扎针!   寇彤一听,不由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怎么学,不会真的拿针在人身上扎吧?若是扎错了,那是要命的事情。   秦院使站起来,用力推那身后的多宝格,没想到多宝格居然转了开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隔间。   她跟着秦院使进了那隔间,眼睛不由一亮。   她看到了一个站着的铜人。   隔间不大,里面却摆着大大小小数十盏台灯。照的中间一个黄橙橙的铜人闪烁着耀眼的光。   见寇彤瞪大了眼睛,秦院使满意地点点头:“你走过来,仔细看!”   铜人很大,有一人来高,看得出来,是按照人的比例来做的。   铜人没有穿衣服,却不辨男女,铜人全身上下都是穴位,用金字标了针灸穴位名称,穴孔处涂了一层东西。   寇彤用手一摸,是黄蜡。   不知道涂黄蜡是做什么用的?   她一面想着,一面把自己这几天背的穴位跟铜人身上对照,这一对照才发现,但凡书上记载的穴位,铜人身上都能找到。   还有许多穴位,是那书上不曾见过的。   “秦师傅,这铜人是谁做的?好精巧的活计!”寇彤不由惊叹。   将铜锻造出来,打成人的样子,还在上面刺上穴位,刻上字,这匠人当真了得呀。   秦院使得意一笑,没有答话,而是轻轻在铜人头顶一拍,就看见铜人一分二,竟然露出了腹中的五脏六腑来。   这下子寇彤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能有这么巧的手,做出这般、这般巧夺天工的东西出来。   秦院使看了一眼惊诧不已的寇彤,对她说道:“你说几个穴位,你看我扎得对不对?”   “噢、是……”寇彤从惊讶中反应过来,随口说了几个穴位:“风门、灵台、外劳宫、命门、百会、脑户、风市、地机、伏兔、京门”。   寇彤话刚落音,秦院使就一下子扎到相应的穴道里面,随着秦院使的针落下,黄蜡被扎破,穴位里面流出水来。   这下子,寇彤再次开了眼界。   一方面,是惊叹于这铜人居然这么精巧。   另一方面则是震惊于秦院使针灸的技艺。   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闭着眼睛也能迅速找到准穴位并毫无偏差地扎下去。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别人告诉她,她定然是不相信的。   “秦师父,你的技术简直神了!”寇彤赞叹道:“你给病人看病的时候,也是这么闭着眼睛吗?”   秦院使却盯着铜人半晌,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嗯,年轻气盛的时候,为了卖弄自己的手艺,曾经这么干过。可是如今,莫说是闭眼,就是睁着眼睛,也要防止眼花看错了,或者下针的时候,手抖扎错了……”   秦院使已经须发皆白,是将近七十岁的人了,是到了眼花手抖的年纪了。对于平常人来说,眼睛花了也无所谓,反正能看见东西就成。手抖了也不要紧,家中养的奴仆可供驱使。   可秦院使是太医!   还是个靠针灸起家的太医。   对于他而言,眼花手抖便是比天还大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在此学习三个时辰,第一步便是睁着眼睛能找到穴位所在。第二步,就要闭着眼睛了。毕竟等到你真正给人治病的时候,病人可不会将穴位的名字写在身上。你是我唯一的传人,自然要吃些苦头,千万莫以为针灸是轻轻巧巧的事情。再难,也要坚持,千万莫放弃,懂吗?”   寇彤一抬头,看见秦院使眼中竟然有浑浊的泪水。   “师父,你放心,我会好好学,学得像您一样精湛,并且会将您的这么技术传给值得托付的人,并会告诉他,这一套手法,叫做“秦氏针灸之术”,您的这门手艺,绝不会失传的!”   “好”,秦院使转过头去:“为师等着那一天”。   秦院使的眼泪终于在转身的一瞬间落了下来,他总算没有看错人。   儿子们都走科举之路,没有人愿意继承他的衣钵,他以为他的手艺要失传了,没想到太后的一道圣旨,倒给他找了一个绝佳的衣钵传人。   寇彤每天都在铜人旁边练习扎针之术,过了半个月之后,老者让子默也来学习。不同的是,寇彤是每天都学,而子默则是十天半个月才来学习一个时辰。   原因很简单,老者将子默当做下任太医院院使来培养。子默不必精通针灸之术,但是必须要懂得原理,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京城不比南京,自然早早地就飘起了雪花。   太医院里面也放了年假,子默跟寇彤都不必再去太医院了。   这一连好几个月来,寇彤总是很累,每天回到家,不是背诵关于针灸的穴位就是倒头就睡。苏氏知道她辛苦,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   现在终于放假了,寇彤就捧着手炉,靠着炭盆,坐在套间里面跟子默说话。   苏氏要准备年底祭祖,又要准备过节的一应物件,小到炮竹楹联,细到祭灶神用的香,每一样都亲力亲为。   突然,帘子一动,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是隔壁苏氏表哥周嗣宗的妾室刘月娥。   外面下着雪,她又快要临盆了,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她一进来,就拉着苏氏的手嘤嘤直哭,坐在套间的寇彤与子默就突然不再说话,而是仔细地听她说什么。   “表姑太太,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是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当初我爹因为不愿意交份例银子得罪了地头蛇,那些人天天到我们胡打海摔,还要强占了我。多亏了老爷他仗义执言,站出来救了我们一家。我父母感恩戴德,就将我聘给了老爷”。   苏氏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快别哭了吧,有什么委屈你慢慢说,仔细哭坏了身子,伤了胎气”。   寇彤看着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刘月娥听苏氏这样说,越发地委屈了:“若按照我的性子,我是宁死也不与人为小的。为着这件事情,我在家狠狠地闹了一场。后来爹娘死命相求,再加上救命之恩,想着虽然不是正经的妻室,到底主母已经死了,嫁过去就算是当家做主的人,我少不得含着眼泪上了轿子”。   苏氏听了,不由一愣,面上的关切就淡了下来。   “表姑太太,如今我怀了孩子,这腹中的可是周家唯一的骨肉,我嫁过来之初,老爷答应过我,一旦我生下个一儿半女,就将我扶正。如今我腹中怀了骨肉,老爷却再不提将我扶正的事。眼看着不日我就要临盆,难道我的孩子就要成为庶出了吗?”   刘月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求表舅周嗣宗,反而来找母亲哭诉?   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寇彤不由朝苏氏望去,之间苏氏怔怔的,好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刘月娥见苏氏竟然对她这一番哭诉无动于衷,不由心中暗自恼怒。难道真的要她跪下来求她?   她腹中可怀着骨肉呢,这一跪,岂不是连孩子一起遭罪。   可是想起周嗣宗昨天晚上酒后的胡言乱语,她就觉得十分心惊。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表姑太太……”刘月娥说着把心一横,跪了下去:“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妹子们,我是多才多艺的草稿君,慕容今天早上已经去了要考试的城市,接下来的三天,将由我为大家更新哟。今天我为大家表演的才艺是斗鸡眼,你们喜欢嘛??﹏?   ☆、宫中来人   “月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些起来!”没有想到刘月娥会突然跪下,苏氏手脚慌乱地搀扶着刘月娥。   而刘月娥却跪得笔直,任苏氏说什么都不起来。   “刘姨娘,你要我母亲如何帮你?”   帘子一闪,寇彤出套间走了出来。   苏氏脸上有些尴尬。   刘月娥也是一愣,她没有想到寇彤会在室内。   这一段时间,她观察过,苏氏是个好说话的人,性情也软和。可是这寇彤,虽然与她没说几句话,却能感觉她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不禁有些慌张,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已经由不得她退缩了。   她看了寇彤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拉着苏氏衣袖哭诉道:“表姑太太,我人微言轻,不敢奢求,求求你看在我腹中骨肉的份上,帮帮我!”   苏氏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衣袖从刘月娥手中抽出,她坐回到椅子上,定定地看了刘月娥很久。   刘月娥心头突突直跳,小腹也有些痛,她不由十分的后悔。   能养出寇彤这样的女儿,苏氏怎么可能会如她表面那样良善?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这下子,她不仅不答应,反而到老爷面前告自己一状,反咬自己一口。凭老爷对苏氏的喜欢,自己的下场会怎么样?   她越想越害怕,加上膝盖实在是痛,双腿不由轻轻打起颤来。   可是她不敢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站起来就走的,可是她不敢。苏氏极有可能成为她的主母,主母还没过门,她就将人得罪了,以后会有她的好日子过吗?   就在她懊悔不已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苏氏的声音:“你说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你走吧!”   这句话让刘月娥如蒙大赦,她连忙托着肚子站了起来,有些吃力地往外走。   “母亲……”   “母亲累了,想一个人静静地躺会,彤娘你跟子默先用午膳,母亲现在不饿,等待会饿了再吃”。   望着母亲有些落寞的背影,寇彤觉得心中十分的复杂。   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太医院的事情,家中的事情,多半是表舅周嗣宗帮忙操持的。他与母亲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他丧妻,母亲丧夫,若说两人成为一对,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想到父亲,寇彤心中就十分的难受。   虽然她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可是,她却还记得父亲很疼爱她。   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母亲,说不定她还会为那个人高兴,可是这个人却是她的母亲呀!   “师姐,你不要担心。”子默从套间走出来说道:“伯母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咱们做晚辈的,还是不要干涉过多”。   子默说的很对,那是自己的母亲,只要母亲开心就行了。母亲已经为她付出了很多,而且现在母亲还这么年轻,难道真的让母亲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她虽然可以陪伴在母亲身边,但是女子一旦失去丈夫的疼爱,就像失去水分的鲜花,很快就枯萎了。   她不能这么自私,她要让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管母亲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她!   寇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想把心中的烦闷呼出去一样,重重地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表舅周嗣宗来找过苏氏几次,前面几次都被苏氏让人挡住了。   寇彤见他焦急,就让小丫头将刘月娥来过的事情,告诉了周嗣宗。   周嗣宗听了一愣,接着便迅速地回了自己家。   很快,隔壁就传来男人的训斥声,女人的哭泣声。   下午周嗣宗再来的时候,苏氏没有阻拦,而是让人请了他去小偏厅。   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周嗣宗走得时候面色灰败,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走路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连雪水湿了他的鞋袜都不知道。   而苏氏则一个人在小偏厅里面坐了很久。   就在寇彤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看看的时候,却看见母亲从偏厅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眼圈有些红,但是神色间却与周嗣宗的灰败不一样。寇彤仔细看了看,发现母亲的眉宇间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却是轻松。   从那之后,除了主持中馈,苏氏就在家中做针线。   周嗣宗偶尔也会过来,但是苏氏却再也没有跟他见过面。   想到母亲有可能跟表舅周嗣宗在一起,寇彤还有些不能适应。但是一想到母亲以后要孤独终老,寇彤心中又十分的不忍。   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劝说,都被母亲顾左右而言他给挡开了。   越近年关家中的事情就越多,苏氏忙个不停。   因为权贵人家或推杯换盏,或聚会赏梅,或者十分操劳,身体有恙的人一拨皆一拨,子默也忙得脚不沾地。   这年假几乎没有歇成。   好在到了除夕这一天,太医院就没有再召唤子默了。   家中的下人们过了午时就可以放假回家过年了,她们一起到了明堂,给苏氏还有寇彤磕了头。   苏氏看着底下跪着的七八个仆人,高兴地说道:“快起来,今天过节了,你们也该回去松乏松乏。你们这几个月做得很好,人人有赏。除了这个月的月钱,再赏每人三两银子,一匹花开富贵牡丹青色绫布。”   “谢太太!”底下的人没有想到才到这里干几个月的活就有赏下来,都喜欢的见牙不见眼。   寇彤将赏赐发下去,送走了欢天喜地的仆人们,三个人坐下来欢欢喜喜地用了午膳。   本来以为这下子一定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个年的时候,突然宫中的内侍到家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色小车接了子默入宫。   临走前子默安慰苏氏与寇彤:“这几天天冷,宴会又多,宫中的贵人身体有恙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几天偏巧秦院使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可是他却撑着出诊。想来可能是他在宫中给贵人看病,这会子需要帮手。我去去就回,你们不要担心”。   寇彤听了,觉得他说得对,就放下心来。   而苏氏却依然很担心。   皇宫内院子默也来过几次,这一次去的却是太后的寿安宫。   子默猜的没错,在寿安宫偏殿,子默见到了秦院使。   引路的小太监将子默带到之后,就退了下去。   “子默,皇上身体抱恙,一直未曾对外宣布。这半年来我用了许多的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秦院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小年纪医术便这么高明,很多病症你只开一个方子就能药到病除,我猜测除了你那位师父所教之外,你定然窥见了一些不出世的医药秘籍”。   见子默有些诧异,他连忙说道:“皇上的病十分的古怪,我行医几十年居然连见都没见过,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的原因。皇上现在病的越来越严重,偏偏西夏国屡犯边界,马上极有可能边界要起冲突,北方的辽国又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的病情更加不能泄露出去”。   这么大的机密,却告诉了他。   “院使是想让我去帮皇上看病?”子默一针见血地问道。   “是”,秦院使点点头说道:“你那师父既然是个游走与五湖四海的异人,什么样的病情没有见过,说不定这皇上的病你能治。只是这消息定然要保密才行,若是泄露了天机,你我的性命不要紧,恐怕还会引起一场混乱,到那时情况如何,不用我说,你定然也清楚”。   “院使,您的交代我记下了!”子默点点头道:“这事情我绝不会对其他人说起”。   “嗯!”秦院使点点头,有些感慨有些欣慰:“你去吧,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子默走出偏殿,刚才那个小太监立马又走了上来,将子默带到旁边的大殿中。   秦院使顶着风雪出了宫门,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他不知道他今天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如果皇上的病被治好了,那子默定然步步高升,荣华富贵受之不尽。   可是退一步说,万一没有治好,恐怕子默的性命跟他的性命都要不保。   他已经老了,死不足惜,可是子默还年轻。   可是如今圣上虽然登基十年,辽国与西夏却一直如鲠在喉,圣上膝下虽说有三个儿子,但最大的才七岁。   一旦皇上有个好歹,天下苍生将遭受罹难,黎民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祈求上苍开眼,让皇上的病就终结在子默手中吧。   此刻子默正站在被地龙熏得温暖如春的寿安宫中,十分恭敬而又沉稳地说道:“……圣上的病,微臣可以治!”   皇帝与太后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皇帝的病已经病了整整两年多,起先,他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这半年来,问题越来越严重,他才不得不名秦沛帮他治疗。   这一治就是半年,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秦沛的医术,皇帝跟太后都是知道的,连他都束手无策,莫非这真的是不治之症?   秦沛却向皇帝与太后推荐了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点倒是有可能。   只是眼前这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会不会太稚嫩了些?可是秦沛也不是那种识人不清的人啊。   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告诉皇帝与太后,他能治疗这个病得,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毕竟太年轻了!   “这病你有几分把握?”皇帝不动神色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妹子们,又和大家见面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哈!   昨天我说过,草稿君我,是非常多才多艺的,今天,再次由我给大家表演个人才艺秀是动物模仿,鼓掌!(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一秒变蜗牛@/"→变猫咪(=^^=),谢谢大家,鞠躬退场~   ☆、帝前对答   “回禀陛下,微臣只有三分把握!”他回答的中规中矩,一点也不曾夸张。   “哦!”皇帝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有了计较。   “只有三分把握,你怎么治?”   “陛下的病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有三分把握,是因为我知道这病因,也知道如何医治。需要浸泡、内服、加针灸一起来治疗,微臣号脉与针灸技术都不如师姐精通,若能有师姐帮忙,这三分把握便可变为七分”。   莫说七分,就是六分把握,五分把握,便可以一试了。   “你师姐在什么地方?”相较于皇帝的的深沉,太后的情绪则更外露有些:“哀家这就派人去找你师姐”。   “回太后,微臣的师姐与微臣一样,都在太医院供职”,子默说道。   也在太医院,那不是就前一段时间选出来的唯一的女太医-寇彤?   “我师姐姓寇名彤,现跟着秦院使学针灸有一段时间了,手法已经非常熟练,可以闭着眼睛施针”。   相对于寇彤,皇帝却对子默的师父更加感兴趣,毕竟培养出两个太医,而且是非常出众的太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真没有想到,太医院里面居然出了同门师姐弟,你们师父也算是高人了,你师父是何人?你是那一派的弟子?”   医药界有四大门派:主攻寒凉学派的刘氏河间派、主攻脏腑病机学说说的张家易水派、主攻温补学派的李家、主功驱斜扶正的赵家。   子默没有想到皇帝会问及他的师门,忙说道:“回禀皇上,微臣之师名讳是安无闻,微臣师从于江西翠微山的鄚门”。   是个从未听过的门派,许是最近刚刚兴起的门派的。皇帝点了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旁边的太后十分诧异:“你说你师从江西翠微山的鄚门?”   “回禀太后,是的”,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知道鄚门,子默也有些诧异。   太后的情绪虽然已经平静了下来,可是皇帝注意到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   “那你可认识季月娥?”太后紧紧地盯着子默问道。   “太后您如何会知道微臣外祖母的名讳?”子默诧异之余才发现自己的僭越,忙低下头请罪:“微臣僭越,请太后恕罪”。   太后却继续追问道:“季月娥是你的外祖母,那你母亲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子默不明白太后怎么会认识他的外祖母跟母亲,但是太后既然问了,他就必须要回答:“微臣母亲生辰是宣德二十八年七月十五日。”   宣德二十八年七月十五日,宣德三十八年……太后沉思了半晌突然说道:“你抬起头来!”   “是!”子默听了这话,微微地抬起了头,露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   太后盯着他的脸端详了许久,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痕迹来。   子默心中既诧异又忐忑,皇帝坐在旁边却一头雾水。   “你没有记错,你母亲的生辰果然是宣德二十八年七月十五?”   古人重孝,别说父母的生辰要记住,就连父母的爱好也要记得清清楚楚,更有甚者,父母房里的阿猫阿狗也要端着、敬着。   而太后却好像不相信似的,再问了一遍。   子默点点头,声音有些艰涩:“回禀太后,微臣母亲的生辰正是微臣外祖母的祭日,微臣断不敢记错”。   “哦!”太后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惋惜。   等到子默退下去之后,太后还在怔忪不已。   带到皇帝连声呼唤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皇帝,你有没有觉得这罗子默长得像一个人?”   没有想到太后突然会问这样一句,皇帝先是一愣,接着便想到太后断不会无端端地问话。   他不由细细回忆起罗子默的样貌来,面容刚毅,皮肤微黑,寡言少语,一身正气。   的确有些眼熟。   皇帝犹豫着说道:“母后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这样一说,我倒觉得这罗子默眉眼之间有些像善嘉大长公主。”   太后微微一笑:“是像善嘉大长公主,但更像先帝”。   先帝在世的时候,善嘉大长公主就十分得宠,除了她是先帝头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五官随了先帝,因此很得先帝的疼爱。   其实刚才皇帝也看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这话也只有太后敢说。   皇帝一凛,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太后却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罗子默,应该是皇家血脉”。   “母后是说,这罗子默是先帝的血脉?”   “他不是,但是他的母亲,极有可能是先帝的血脉。”太后看着皇帝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先帝临终的时候,曾经托付过我帮他找一个人?”   皇帝点了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那个时候,先帝已经病入膏肓,话都说不清楚,只拉着太后的手说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话,他还以为那时先帝病糊涂了说胡话呢!   “母后,父皇当初让你找什么人?”   “这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太后顿了顿说道:“那个时候,先帝还未登基,皇储也未定,先帝也并不是最被看好的皇储。那个时候,黄河闹水患,死了无数黎民百姓,宣德皇帝很是焦心,从国库里拿出二十万两官银去救灾,可是却被底下的官员贪墨了。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后来又发生了时疫”。   这事情他也听说过,还被载入本朝书中。   “嗯”,皇帝点点头道:“是先帝自请为特使,以身涉险查出了贪墨的官员,还揪出了好几个与此事有关的人,其中不乏一品大员,甚至还牵涉到一位皇子”。   “你说的没错,不仅如此,先帝还在京城筹集募捐,用来救治灾民,更从一个神医手中找到一个治疗时疫的方子,解决了当时的燃煤之急。也正是这件事,让一众朝臣对先帝刮目相看,后来,先帝接着又做出了几件令人敬服的事情来,宣德皇帝便于两年之后封先帝为皇太子”。   “父皇丰功伟绩,实在令人佩服!当时局势那么混乱,父皇却力挽狂澜,若不是父皇解决了时疫,恐怕要死许多无辜的百姓了。所以,现在黄河附近,还能见到当时的人给先帝建的祠堂”。   “先帝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佩服,当时跟随先帝一起的臣子在先帝登基之后也跟着荣升,却有一人没有被封赏”。   皇帝忙问道:“是谁?”   “是那个神医!”太后说道:“说是神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妙龄女子,她的闺名叫做季月娥。季月娥跟在先帝身边,进进出出帮着先帝救治得了时疫的灾民,人人都以为她是先帝的婢女。所以,人人都当那方子是先帝找来的,其实那方子实实在在是出于她之手”。   这一点皇帝倒是头一次听说。   “季月娥长相俊美,又长在乡野,是个聪明活泼又心思单纯的姑娘,跟咱们宫里面的女子很不一样。孤男寡女共处,先帝自然是动了心。而先帝是天潢贵胄,季月娥自然也爱慕先帝。在南边治理黄河一年多,等先帝回京城的时候,就带着那季月娥一起回了京城”。   “当时姐姐已经跟先帝成亲,作为皇子妃,她与先帝刚成亲半年,先帝就抛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去了灾区。她虽然委屈,但是也一心盼着夫君能建功立业,她怀揣着担心,日日期盼夫君平安。所以当先帝带着季月娥回京的时候,她的失望可想而知。”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姐姐与先帝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从小一起长大,刚刚成亲没多久,夫君一走就是半年多。这心中绝不是委屈二字能说得尽的。姐姐闹归闹,生气归生气,但是看着先帝为难,心中不忍,到底点了头。谁知道,那季月娥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那个时候,姐姐才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王妃,王妃没有生子,而侍妾就先怀孕,于礼制不合。若是季月娥真的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女孩还好,若是男丁,那姐姐以后在一众王妃妯娌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先帝自觉心中亏欠姐姐,便要求那季月娥将胎儿打下来”。   太后说了这里很是惋惜:“那季月娥虽然年纪不大,为人单纯,却是个刚烈的性子。得知先帝家中已经娶妻的时候,就曾经自请离去。是先帝舍不得,就苦苦哀求,所以,她才留了下来,但是心中到底是有怨恨的。后来,先帝要她打胎,她表面上答应,却在当天晚上跑了出去。临去之时,并留下书信,求先帝放了他。先帝也是骄傲的性子,没有派人寻找”。   竟然是这样!   “那罗子默之母生辰既然在宣德二十八年七月十五,那就错不了!罗子默的母亲应该是季月娥与先帝所出。只是没有想到,季月娥居然去的那么早,居然连她所生的女儿都不在人世了”。   皇帝略一沉吟:“会不会只是巧合?”   “不会!”太后摇摇头道:“长相、日期与医术加在一起,肯定错不了!”   “那要不要认回来?”   “不用!”太后叹了一口气:“毕竟是陈年往事了,没有必要重提,就算要弥补他,也不一定非要认回来。再者说,这事情说出去也不甚光彩,在其他地方弥补他便是”。   说完,太后又说道:“他年纪也不小了,回头你问问,若是没有定亲,不如在几个公主里面挑一个性情好,年岁相当的配给他。这样也算不负了先帝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明天慕容就要回来了,也是到了草稿君要跟大家说再见的时候,我……我啥也不说了,舍不得大家……(ps,请自行想象草稿君捂脸大哭肩膀耸动不能自已的样子!)   ☆、福祸相依   苏氏见子默迟迟未归,心中着实担心。她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出去迎一迎,这才想起来今天过除夕,家中的下人都被她打发回家过节了。   不光是她担心,寇彤也是一样担心不已。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却还没有见子默回来的踪迹。   外面能听见此起彼伏鞭炮的声音,宣示着大年夜的热闹。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苏氏已经将子默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而寇彤也将子默当做兄长,家人一般。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我出去迎迎吧?”   “母亲,外面雪这么大,还是我去吧!”寇彤不由分说,拿着油纸伞踏着一地的琼冰碎玉朝外走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子默从一辆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青帷马车上下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寇彤十分的关心:“该饿了吧,我跟母亲一直等着你回来吃年夜晚呢!”   “嗯!”子默点点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从皇宫出来,他一直在怀疑,他不知道将师姐推荐给皇帝与太后究竟是对是错。如果他们成功了,好处不言而喻,师姐心心念念的为她父洗刷冤屈,到时候自然可以解决师姐的心事。可是万一他们失败了,轻者身首异处,重则累及家人……   当他看到寇彤站在门口等他,当她听到她说一直在等他,这一瞬间,他突然就释怀了。   师姐与伯母都将他当做家人,他又何必与她们分得这么清?   “师姐你说的真对,我的确是饿的不行!”子默笑得温暖:“现在我回来了,伯母也该把饺子给下锅了吧”。   说着,他接过寇彤手中的油纸伞,当先一步往里走。   寇彤有片刻的失神,原来子默也可以笑得这么温暖而轻松,就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而澄净,让人看了精神为之一振。   “快走呀,师姐,我都饿的等不及了”,子默轻轻催促一声。   寇彤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在屋檐下站了一会,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连忙提着裙子赶上。   见子默安然无恙地归来,苏氏自然十分的开心,她跟寇彤一起将饭菜跟煮熟的水饺一起端上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年夜饭。   因为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过饭以后苏氏方问道:“去宫里做什么去了?是哪位贵人身子不爽利吗?”   子默点了点头道:“是有位贵人身子不太康健”。   听着子默含糊其辞地回答,苏氏突然间才想起来,宫中贵人的病情是不能对外说的。   但是她依然十分的担心:“既然是给贵人看病,就要比在外面更加小心谨慎才是。我打心眼里将你当做自己家的孩子,只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子默听了,连忙站起来,说道:“伯母,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子默心中,也是将您当做母亲来看待的”。   “你是太医,是大夫,只管看病,也只能管看病的事,其他的事情,万万不可插手,记住了吗?”   苏氏说完这句话,双眼就一直紧紧地盯着子默。   “是,伯母”,他回答道:“我是太医,只做治病救人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跟我无关”。   苏氏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寇彤。   不等她问,寇彤就立马走上前去,握了她的手说道:“母亲,子默说的,就是我说的,彤娘只是个大夫,只做大夫做的事情”。   苏氏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苏氏起身收拾碗筷的空当,子默引着寇彤到了偏厅,将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悉数告诉了寇彤。   “……皇上的意思,是希望过几天你进宫一趟,给他把把脉,如果确认可以治疗的话,咱们要早些准备”,说着压低了声音说道:“今上的病情不容乐观,如若再继续这样耽误下去,能治好的机会大大减少!”   不过寥寥数语,寇彤的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记得生病的明明是太后,而郑世修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她治好。郑世修还因此获得了“国医妙手”的称号,不仅如此,皇帝还亲自赐婚,让守寡的寇妍嫁给他。   怎么到了这一世,生病的换成了帝王?不仅如此,就连时间也没有对上?难道她记错了?   子默见寇彤面色不定,半晌无语,还以为自己将的话太过骇人听闻吓到了她,连声安慰道:“师姐,你不要担心,皇上的病我看了,最起码有七成的把握,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更要相信你自己的医术。咱们两个一起,一定能将这病治好的”。   “嗯!”寇彤点点头,心中十分的激动。   是皇上生病,只要她治好了皇上,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直达天听,有机会洗刷父亲的冤情。既然郑世修可以恳求求娶一个寡妇,那么她为什么不能请旨为父亲翻案呢?   寇彤做梦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皇上究竟是什么病?”她不由问道。   “是一种极其奇怪的病症”,子默沉声说道:“病发时,手指皮色突然变为苍白,继而发紫。发作常从指尖开始,以后扩展至整个手指,甚至掌部。伴有局部发凉、麻木、针刺感和感觉减退。持续数分钟后逐渐转为潮红、皮肤转暖、并感烧样胀前,最后皮肤颜色恢复正常。   本来只是偶尔发病,现在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旦发病,要很久才能恢复正常,又一次居然长达几个时辰,发病期间,手指不受控制,不能握笔写字,拿物,居然连握拳伸指都不行”。   “这病的确奇怪,但是也不是一定不能治”,寇彤看了子默一眼道:“你已经有解决的方法了,不是吗?”   “师姐说的没错。”子默点点头:“我打算用针灸、内服加外敷一起,三管齐下。我负责内服跟外敷的药,师姐你负责针灸加诊脉。秦院使会在一旁看护”。   “那我什么时候进宫?”   “越快越好!”想到今天下午的见闻,子默的声音有些冷峻:“圣上的病情不容耽误”。   “好,你联系秦院使,我们明天就进宫”。   明天就进宫,实在是出乎子默的意料,他想了想说道:“好,你今天晚上准备准备”。   子默连夜准备研究对症的药方,而寇彤则拉了苏氏跟她露了一点口风:“母亲,我明天将要进宫!”   苏氏听了,立马勃然变色。   寇彤一把按下她的手说道:“母亲,您先听我说。是宫里面有个身份极尊贵的人生了病,现在病情刻不容缓,我明天会跟子默一起进宫去帮那位贵人看病。你放心,这仅仅是看病,没有其他”。   寇彤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这一去,不是一天两天能回来的,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待在家中,哪里也不要去。若是一个月以后,我没有回来……”   “彤娘!”听寇彤这样说,苏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母亲,你先别哭!”她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是没有等到我回来,你就去永昌侯府找关毅,我明天进宫之前,会给他写一封信,他会安排妥当的人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彤娘,是母亲错了,对不对?”苏氏声音哽咽地自责:“我不该非要带着你离开范水镇,我不该回南京,更不应该到京城来。彤娘,母亲后悔了,我后悔了,这太医咱们不做了好不好?你跟我一起回范水镇吧,我宁愿你做个走乡串户的行脚医生,我宁愿你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母亲!”   没有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寇彤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待到苏氏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说道:“母亲,我刚才跟你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如果我能治好那位贵人的病,咱们不仅可以荣华加身,富贵荣耀,最重要的,便是可以为父亲洗刷冤情”。   说道这里,寇彤不由一顿,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我的父亲是仁心仁术的杏林典范,不是出手谋害人的罪人,我不想父亲一直背着罪人的名声。母亲,有朝一日,我也会有自己的儿女,她们会问,为什么我会学医术?她们的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堂堂正正告诉她们,她们的外祖父少年体弱,便立志要成为良医,治病救人,是医药圣手,对得起君主与他所医过的病人。母亲,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皇帝为父亲正名。百年之后,我到了黄泉底下,见到父亲,可以自豪地告诉他一声:彤娘是好样的,彤娘没有给父亲丢脸”。   这些话说完,寇彤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而苏氏则再度哽咽:“好、好,我儿彤娘有如此志气,母亲怎么能托你的后腿?彤娘,只管去,我等你回来。等你为俊英正名,咱们就给你父亲建一座衣冠冢,正大光明地祭拜他   ☆、雪夜辞别   除夕夜按例需要熬夜守岁,外面还飘着雪花,房间里面烧了热气腾腾的炭盆,寇彤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黄铜手炉,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远处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犬吠声……   寇彤却陷入了深思。   现今西夏与辽国皆是虎视眈眈,如若圣上的身体有个万一,那大晋国危矣!   还有关毅,已经有三四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想着想着意识就模糊起来,不由一点头一点头地打瞌睡。   寇彤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轻声地唤她的名字。   外面虽然寒风怒雪,但房间里面却温暖如春,加上她真的是累了,所以虽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但是却依然不愿意睁开眼睛。   直到她听到苏氏说道:“……彤娘,世子来了……”   “什么柿子果子的,我只想睡觉……”寇彤轻声嘟哝了一声,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是永昌候世子,是关毅来了!”   苏氏的话刚落音,她就立马清醒了过来:“关毅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知道!”苏氏催促道:“说是有急事找你,现在在偏厅呢,你快些过去吧。”   外面刮着寒风,下着大雪,风吹到脸上像刀子一般,今天又是除夕夜……   寇彤心中惴惴不安。   她连忙拢了拢头发,抱着手炉,沿着走廊到了偏厅。   偏厅里面也点了花鸟落地架子灯,照的亮堂堂的。   地上放着一盆炭盆,还算暖和。   而关毅正做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灯光照在他那俊美无双的脸上,怎么看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而寇彤却注意到他那湿漉漉的头发以及被热气烘烤而冒着雾气的身体。   “你来了!”关毅见寇彤来了,轻轻放下茶盏,站起来笑容可掬地望着寇彤。   “怎么这么晚来了?”寇彤有些担心:“是坐马车来的还是骑马来的?”   关毅摸了摸头,说道:“是骑马来的。”   寇彤还未说话,他就立马说道:“飞鸿踏雪,深夜访美,此是人生一大快事也!我关毅一向是俗人,这次也能学古人恣意一回”。   说着他哈哈一笑,轻快又豪放。   “这么大的雪,骑马过来,全身都湿了,就是为了跟我说你要学古人行径?”   寇彤并没有因他的话而转移注意力,反而神色比刚才更加冷峻:“关毅,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关毅一愣,他没有想到寇彤能如此一阵见血地窥得他心中的想法。   本来想好的说词,他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关毅上前拉了她的手说道:“彤儿,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聪慧?”   寇彤却看着他说道:“不是我聪慧,而是我将你放在心间,你一言一行稍有异常,我都能体会得到”。   她覆上关毅的手道:“关毅,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寇彤的话让关毅心中大定,他的彤儿这样对他。   “彤儿!”关毅整了整神色道:“我要出征!”   “出征?去哪里?”寇彤大急:“就算要出征也要等到来年看开春,现在冰天雪地如何出征?圣上怎么这么糊涂?”   “彤儿!”关毅大骇,一把捂住了寇彤的嘴,沉声解释道:“不是我们要主动出征他国,而是辽国屡犯边境,不过短短十日,已经连续攻下两座城池。边境告急,如若等到来年春天,恐怕辽兵都要打到京城门口来了”。   “那……那……那怎么会是你出征?”寇彤紧紧抓住关毅的胳膊:“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除了辽国还有西夏,西夏此刻也虎视眈眈。”关毅将寇彤搂在怀中说道:“彤儿,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的,会毫发无损的回来的,我一回来就迎娶你,好不好?”   “不好!”寇彤挣脱出他的怀抱,痛声说道:“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之前说只要回到京城,我参加过太医院的考核就成亲,现在我通过考核都两个多月了,也不见你来提亲。关毅,你现在又要哄我!”   说着,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般滚滚而落。   “彤儿!”关毅喉咙一紧,紧紧握了寇彤的手。   “是我不对,我一直在西山大营练兵,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我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   他用指腹帮她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好,以后有事情,我绝不瞒着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寇彤听了,眼泪却落得更加厉害:“你瞒着我本是好心,可是你却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一句话不说,一去是十几天不见身影,见不到你的人,甚至连封书信都没有。你之前说,怕我参加太医院选拔分心,所以成亲的事情,会等到选拔之后再说。可是选拔都过去了好久,迟迟不见你的消息。   我是女子,总不好上赶着追问。但凡女子主动求嫁,大多不被看重,反而会被人说是轻浮无礼,在此事上面,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今生再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我虽然很想见你,很想质问你,却总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天下男儿皆薄幸,我虽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难免会胡思乱想,有时候,我都会问自己,你是不是见了京城的闺秀,便将我忘了!我并非出身名门,所凭仗的仅仅是这医术而已。在你面前,我总是……总是自卑的”。   这一番话,说得关毅心中大痛,他以为,是他一心爱慕她,追求她,他以为他做的已经很好了。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他是多么的混蛋!   “彤娘!”关毅将寇彤搂在怀中,轻轻轻吻着她的鬓角,就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你不要自卑,你只需记得,你是我关毅心中至爱之人。你信我这一次,待我从边关回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这一次我就信你!”寇彤抬起头来说道:“关毅,你定要平安的归来。”   “嗯!”关毅重重地点头,将寇彤拥入怀中。   ********   寇彤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蜷缩在偏厅的临窗大炕上,身上盖了厚实的羊毛被子,日光映着雪色透过高丽纸照的室内一片明亮。   昨晚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   她下了炕,穿上鞋,甚至来不及披那件厚实的外衣,就急匆匆地去找苏氏。   “母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苏氏叹了一声道:“子默已经去了秦院使家中,说了等秦院使入宫禀报之后,再定你入宫面圣的时间”。   辰时了,关毅已经跟随大军出发了。   她鼻头不由一酸,想起母亲还在身边,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因为要进宫面圣,所以寇彤担心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皇宫,这一次,依然是在太后的宫殿。   寇彤十分谨慎地给皇帝号了脉。   是体内淤滞,导致血气不舒,再加上过度劳累所致,似乎还隐隐有些中毒的迹象。   寇彤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虽然十分年轻,但丝毫不损其威严,虽然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能给如临山渊般的压迫感。   “如何?”太后的声音虽然平稳,却不掩忧心。   “回禀太后,从脉象来看,应该无大碍。”寇彤说着轻轻皱了眉头:“只是有一件事情难办……”   “什么事情?”皇帝看了寇彤一眼说道:“我是帝王,需要用什么药尽管说。”   “并非药材,而是不知圣上这病的源头所在。”寇彤顿了顿说道:“若要治这病,我还需跟圣上了解一些日常之事。”   皇帝虽然不懂药理,但是一些常识还是懂的。人生病大多是跟生活习惯有关系。   他点了点头:“想问什么,你只需直言相问,正所谓病不避医,朕虽贵为帝王,但此刻也是你的病人,自然要遵从医者的叮嘱”。   “圣上平日所食用的饭菜,饮用的茶水皆有专人尝试,不知侍者是否遇到同样的不适?”   皇帝听了轻轻皱了眉头,与太后对视一眼,然后问道:“寇太医此言何意?莫非朕竟是中毒了不曾?”   寇彤直言不讳道:“以脉象来看,圣上极有可能是中了毒。虽然中毒不深,但这毒却可以加重病情”。   “可是朕平日所饮所食皆有银针试过,那些试用之人也并无这方面的问题”,皇帝沉吟一下说道:“朕觉得应该不是中毒”。   一般人认为毒从口入,皇帝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寇彤想了想说道:“有些毒并非从口中入,比如香料,比如脂粉,这些东西里面都有可能含有毒物,只是因为不是直接进入腹中,而是通过呼吸、肌肤一点点渗入身体,所以不显。但是,日积月累,时间久了,也会对身体造成大患”。   说道这里,寇彤看到皇帝的眉头又轻轻皱了一下。   寇彤停顿了一下,她知道皇帝需要时间来回想。   “圣上的病,最主要的原因是体内淤滞,导致血气不舒,再加上过度劳累所致,但是此毒也不容忽视。从脉象上看,这毒应该是慢慢累积而成”。   皇帝依然没有说话,寇彤就提醒道:“圣上的病是在右手上而非左手,除了因为提笔举箸都用右手之外,是不是还用右手触碰了其他的物件?”   皇帝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   他连忙高声叫侍者进来,然后说道:“去将朕书房桌上那只琉璃虎拿来。”   ☆、终得清白   侍者小心翼翼地将琉璃虎交到寇彤手中。   琉璃虎,是一只巴掌大的虎形玩器。   老虎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威风凛凛,虽说叫琉璃虎,却并不是琉璃做的。   寇彤把琉璃虎握在手中,只见其通身漆黑,黑得发亮,不知道是什么制材。触在手中,便觉一股凉气从指间冷到咯吱窝,整只胳膊都十分的冰冷。   这是冬天,若是夏天握在手中该是多么的凉爽舒适?   寇彤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的症结所在。   她放下琉璃虎说道:“此物握在手中,凉意沁入心脾,虽然不确定此物是否有毒,但是此物寒凉,久握会导致气血凝滞,圣上的病跟此物定然是关的。”   皇帝刚才听寇彤说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几分,现在虽然寇彤说得晦涩,但是他却听得明明白白。   此物果然有问题!   他不由想到献上琉璃虎之人,往日的恩爱尽皆消除,只剩下愤恨。高丽人果然狼子野心,想那小小的高丽国不自量力来侵犯大晋朝,被晋朝的将士打到主动求和,不仅送上珍珠宝贝,还将一国公主嫁到大晋朝来。   那高丽公主容颜精致,貌美如花,初见时几乎让他惊为天人,很是宠爱了一阵子。那高丽公主很是小意温存,虽然是公主,在他面前却十分能弯得□段。   他宿在其他嫔妃宫中,早上上早朝之时,那些嫔妃总是还在沉睡。   而高丽公主却总是比他起得早,亲自侍奉他洗漱更衣,这让他十分的受用。   直到有一天,他醒的早,没有叫人,而是自己撩起了帐幔,室内的融融灯光照在床上,他看到床上居然躺着一个姿色容貌连普通宫娥都不如的女子,不由怒从中来。   “你是何人?为何会躺在朕的床上?”   床上的女子这才惊醒,看到皇上醒过来,那女子一边跪在床上,一边用袖子遮住面容:“圣上醒来,奴家还在沉睡,请圣上恕奴失礼之罪!”   听了声音,皇帝复又瞪大了眼睛,此女子姿色一般,面容普通,怎么会是那容貌如花的高丽公主?   “你是高丽公主?”皇帝不敢置信地问道。   “奴家正是”。   “你会易容之术?”皇帝的怒意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回禀圣上,非为易容之术,而是普通的装扮之术”。   从那时候,皇帝方知道,这世上装扮之术居然能达到此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当然也是从那之后,皇帝便不爱盛装的宫娥,只偏好清水出芙蓉的嫔妃了。   那只琉璃虎,正是那次之后,高丽公主所献。   据她说,那是她们高丽王室祖传的宝贝。   想到这里,皇帝眯了眯眼睛,祖传的宝贝吗?   寇彤看着皇帝的神色由惊讶到了然,再由愤怒转向平静,然后才上前一步说道:“圣上的病并无大碍,只需熏蒸、针灸、内服药结合一起便可,五天可见成效。每天施诊是麻烦了些,但是见效快,如果圣上恢复的好,半个月后便可适当删减次数,一个月后便可痊愈。”   皇帝看了看案上的琉璃虎,对寇彤的话就信了七八分。   他点了点头道:“那寇太医跟罗太医你们准备一下,明日就可施针了”。   大年初二,太后突然病重,太医院院使因年纪老迈,眼花手抖不能救治,遂推荐其嫡传弟子寇彤与太医院的罗子默一起为太后诊治。   因为太后病势汹汹,寇彤与罗子默连续五日为太后施针。   皇帝十分孝顺太后,也是一连五日守在太后寝宫。两位太医为太后救治的时候,皇帝就一直陪在太后身边。   上天感其孝心,终于在五日之后,太后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皇帝于大年初六才开始正式上早朝。   两个月后太后之病痊愈,皇帝钦赐寇彤“国之妙手”牌匾,并赐黄金千两以作奖励。   看着供奉起来的牌匾与库房中的黄金,寇彤心中却十分的复杂。   皇帝的病并没有对外宣布,而是跟外人说,病重的是太后。   她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问她所求。   她当时壮着胆子,身姿笔挺地跪在地上:“微臣别无所求,只求为父洗刷罪名”.   说完她一头触地,郑而重之地给皇帝磕了三个头。   皇帝半晌无语,只看了她一会,然后让她跪安。   这几天她一直十分的忐忑,她在等待着皇帝的答复。   看着牌匾上“国之妙手”四个大字,她的思绪不由又回到从前,她记得,郑世修因为治好了太后的病被封为“郑妙手”。   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这妙手的名号落到了她的头上。   看来,她此生是无法为父亲正名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黄金千两,已经足够她与母亲这辈子甚至下辈子生活无忧了。她来做太医,所求的不过是能为父亲正名,既然这目标无法实现,那么这太医她也不想在继续做下去了。   子默又进宫复诊去了,等子默回来了,她就跟子默商量一下。   她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   已经出了年关,未经允许,寻常官宦平民百姓一律不许燃放鞭炮。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苏氏满面红光十分激动地走了进来:“彤娘,咱家有大喜事了,圣上给子默赐婚了!”   “真的吗?”寇彤听了也觉得精神一震,忙上前拉住苏氏的手问道:“是什么时候事情?赐得是谁家的闺秀?”   “就在刚才,子默刚从宫中回来,不仅带了赐婚的圣旨还带了好几个内侍呢”。   原来如此!   “母亲,你还未告诉我,圣上给子默配的是哪家的闺秀呢?”   “哎呀!”苏氏眼角眉梢皆是高兴:“不是普通人家的闺秀,是公主。”   公主?寇彤听了,一愣。皇帝现在膝下的公主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但是年纪最大的才十一岁,这这么可能?   苏氏见寇彤愣住了,忙说道:“不是皇上所出的公主,是先皇亲弟靖王爷嫡出的孙女来安郡主,皇上下旨封了来安郡主为安平公主。”   “居然是来安郡主”,寇彤也十分的惊讶。   当年太后所出的公主薨了之后,太后很是伤心难过。后来,老靖王妃带来安郡主给当时的太后请安,太后见来安郡主与公主容貌相似,便将来安郡主留在身边亲自教养。来安郡主与太后虽然隔了一辈,但是却情同母女。皇帝从不称呼她的名讳,提起她总是以“安丫头”来称呼。   寇彤在太后的宫中见过来安郡主两次,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来安郡主不仅容貌秀丽,性格温和,最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便十分识大体,这次与辽国征战,来安郡主不仅主动捐出首饰衣料充当物资,还号召宫中嫔妃一餐仅食一个菜。因此获得皇帝以及朝堂内外的称赞。   现在皇帝又封其为安平公主。   若子默真能与安平公主结为伉俪,也是美事一桩。   见子默走了进来,寇彤忙笑眯眯地说道:“子默,恭喜你”。   子默见寇彤笑得真诚,语气之中皆是祝福,心口不由一紧,然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多谢师姐,婚礼不日就将举行,我从未操持过,到时候还要劳烦师姐与伯母”。   苏氏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老成?旁人提到婚事都羞得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你倒好,不仅未见一点害臊,还没事人一般落落大方请我与彤娘帮你操持”。   见苏氏揶揄地看着自己,饶是子默脸皮厚,这会子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伯母,你这般说……”   “好了,好了!”苏氏见子默脸红了,就停止打趣道:“你放心,有伯母在,保管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其实也不用我准备什么,毕竟是天家嫁姑娘,一应事务公主府都备好了,我只要帮你看着别出乱子就行了”。   寇彤听了点点道:“是啊,子默,有我跟母亲在,你就不要过问了。你只需安安心心等待着做你的新郎官就成了!”   “师姐,你……”子默古铜色的脸色有些红,他又是害臊又是无奈地对苏氏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跟院使商量,我先去了”。   说完轻轻一拱手,也不待苏氏与寇彤回到就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看着子默落荒而逃狼狈的样子,苏氏跟寇彤都开怀地笑了。   苏氏看着寇彤的笑颜,长长地叹了口气。   “彤娘,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先成亲,没有想到子默反倒在你之前了”,她语气中有些浓浓的担忧:“世子还有没有消息吗?”   寇彤闻言,心头一紧,接着摇了摇头。   苏氏听了半晌无言,只轻轻地拍了拍寇彤的手以示安慰。   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正想说话,却见丫鬟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太太,小姐有……有圣旨到了!”   怎么又有圣旨?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也来不及多想,就在丫鬟的服侍之下更换沐浴更衣。   供案上焚起了香,那身穿蓝绿色衣服的白发老太监这才宣读了圣旨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寇俊英为官期间恪尽职守,忠纯坚贞,虽遭冤陷,然未惮怨谤,实乃良臣也。经查实,太医寇俊英下毒谋害宫嫔萧氏一案,纯属构陷。现恢复其太医之名,并加封其为御医,其妻苏氏封为四品恭人。钦此!”   苏氏满面端庄将那一卷淡黄色锦缎圣旨从那老侍者手中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中有千斤之重。   寇彤呆呆愣愣的,苏氏也怔住了。   头发雪白的老侍者见母女两个这般倒也没有没有怪罪,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曾经也受过寇英俊的恩惠,如今寇俊英恢复名声,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彤娘……”苏氏一张嘴,声音就哽咽万分。   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祭拜夫君了,他的夫君终于可以入寇家家庙了,皇帝说她的夫君是良臣,不是罪臣……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而寇彤却举起袖子捂住了脸嚎啕大哭起来。   上一世,罪臣之女的名号压了她一辈子,她怨过父亲,怪过父亲,却从未想过去为父亲正名。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她的父亲是好人,不是下毒谋害别人的罪臣。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公主的Bug已经改了,谢谢<姬无慊>妹子的指正.   ☆、两声口哨   京城,永昌侯府,偏厅。   “……关毅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难为你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他,你担心他还要来开解我,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都知晓了”,永昌候夫人松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好了,终于打了胜仗,咱们娘俩的心也算放下了”。   这一仗相持了这么久,迟迟未见胜负,终于在三月底传来大捷的消息,一时间朝廷内外皆是精神振奋。   见了关毅的来信,寇彤心中十分迫切,当着永昌侯夫人的面就将信拆了开了。   “彤儿吾妻……”   呸!   看到这四个字寇彤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由在心中啐了一口。   谁是你妻?我还没有过门呢。   “吾知你此刻定然面红耳赤,心中暗骂为夫不甚正经。非因为夫轻浮,只因未婚妻子也算妻子……”   看到这里,寇彤心中不由一阵激荡,未婚妻子也算是妻子……   这家伙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此刻寇彤只觉得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丝丝的,连忙继续往下看去。   永昌侯夫人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寇彤一时面红耳赤如花般娇艳,一时面含微笑满目柔情,仿佛就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   曾经永昌侯追求她的时候,也写过几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呢。   她嘴角含笑越看越满意,看样子他们家真的要准备办喜事了。   门外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声,似黄鹂鸟一般清脆。   永昌侯夫人略有不满地朝外睥睨了一眼,口中嘟哝着:“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媳妇还没有娶呢,就开始使唤上老娘了……”   “夫人,您说什么?”   正在聚精会神看信件的寇彤没有听清,抬起头来笑语盈盈地望着她。   “没什么”,永昌侯夫人忙站起来,用指尖掩着口说道:“我想起来刚才给侯爷泡的茶水,该过第二遍了水了”。   “夫人总是亲自给侯爷泡茶吗?”寇彤也站起来,十分羡慕赞叹道:“您跟侯爷真是恩爱”。   “呵呵呵”,永昌侯夫人开怀地笑了起来。   这话她听了很多,然而从寇彤口中说出来,她听着就觉得十分的舒服。   “怎么?这就羡慕了?”,她笑眯眯地说道:“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嫁到咱们家来,别人也会这般羡慕嫉妒你的”。   寇彤却没有如她想的那般羞得躲起来,而是大大方方地望着她问道:“夫人,您说得是真的吗?”   永昌侯夫人一愣,接着便明白了过来,她拉着寇彤的手说道:“鬼灵精,在我面前耍心眼子”。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寇彤的额头,亲昵地说道:“今天我就跟你明说了,咱们家可没有妾这种东西。就是侯爷的兄长,年过三十无子,才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只给侯爷的兄长生养了一个女儿。因为她幼年丧父,老夫人对她百般疼爱,谁知道她……她也是个没福气,居然得了重病死了”。   “所以,等你以后嫁到咱们家来,无论如何也要生两个儿子的。现在关毅可是一人姚谦两房,你要是只生一个儿子,那可不够分的”。   寇彤愣了一愣。   那妾室所生的女儿,恐怕就是关毅的姐姐关雪吧!   不知道关雪现在怎么样了?她选择与那郎君私奔,现在过得好吗?   寇彤正在发愣,就听到窗户外面又传来一声清亮短促的口哨声。   永昌侯夫人就松了她的手说道:“我要去给侯爷泡茶,你快坐着,我换了茶水立马过来跟你说话”。   “我跟夫人一起去吧”,寇彤也随着永昌侯夫人一起往外走。   “快别”,永昌侯夫人面色郑重地制止了她:“这茶水只能我一个人泡,泡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的”。   说完,她面色略有怪异地朝寇彤笑了笑。   这是什么鬼规矩?   寇彤虽然不明白,但是也只能在心中腹诽,面上丝毫不显,只乖乖地看着永昌侯夫人出了偏厅。   她重新做到搭着墨绿色锦缎弹花垫子的椅子上,将关毅寄回来的书信又重新看了一遍。   满满的一大张纸,前面写得皆是一些不甚正经的调笑言辞,到了最后才说大军已经准备班师回朝,大抵要半个月后。   最后是“吾妻勿要心急,待为夫归来咱们就成亲”。   寇彤的脸又红了,不由把那张写满甜言蜜语的书信紧紧拥在胸口。   呼啦一声,绣着花开富贵的帘子一掀,寇彤还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抱入怀中。   那人力道极大,速度十分快捷,她只看见一个人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时间的事。   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人。   她又急又羞又气,只泪眼汪汪地手脚并用狠狠地捶打那人的身体。   可是他的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箍着她,她的反抗一点用都没有。   可恶的是,那人居然将她放到了临窗大炕上。   她害怕极了,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卯足了劲大声呼救:“救命……”   话刚出口,那人就欺身压了上来,并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她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眉若刀裁,目似明星,原本若春花般娇艳的双唇此刻尽是干裂的痕迹,如冠玉白皙的面容也带了几分沧桑,唇上下巴上布满了刚刚长出胡茬,还有一缕脏兮兮的头发落在脸上。   好像有几个月没有洗澡一般,整个人显得邋里邋遢。   “关毅”,寇彤既惊又喜,不知道这是做梦还是真的,连忙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关毅却扯了扯嘴角,嘶嘶地抽着气:“轻点,轻点,五天五夜快马加鞭,我整个都要散架了”。   寇彤忙松开手,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躺倒炕上来:“怎么赶得这么急?是不是身子痛?快躺下来歇歇”。   “不要紧”,关毅以头抵着寇彤的额头说道:“还好我是一直练内家功夫,要不然刚才真降不住你”。   说着他啧啧嘴,一把抓住寇彤的手,将她的双手锁在寇彤的头顶,说道:“差点被你踹下去了,现在你可逃不掉了,让我收回些利息吧”。   说着,他嘿嘿一笑,俯首亲了亲寇彤的面颊。   这个姿势实在是怪异。   寇彤觉得耳朵隆隆作响,脸上烫的要烧起来一般。   她跟关毅躺在炕上,被他压在身下,手还被他锁了起来。   她不由轻轻别过头去。   关毅却哈哈哈一笑,松开了她的手,改由捧着她脸。   双手一用力,她的脸就被他挤得嘟在一起,白嫩嫩,软滑滑的,胖嘟嘟的,令她爱不释手。   与雪白的肌肤相对应的,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与那粉嫩诱人的红唇。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擒住了她的唇瓣,锁住了她的丁香小舌。   寇彤连忙闭上了眼睛。   关毅看着她轻轻颤抖的睫毛,以及雪白的面颊上染上一层红晕,只觉得自己此刻像喝了酒一般,醉醺醺的不受控制。   她身上香甜诱人的气息,胸前衣襟凸起的柔软,都像蜜糖对于蚂蚁一样,有着致命的诱惑。   伏在她身上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腹上有东西硬邦邦地顶着自己,寇彤只觉得又是羞愧又是酥软……   突然腰间一松,有一双手扯开了她的汗巾子。   她倏然一阵清醒,睁开了眼睛。   这一眼,又另她十二万分的尴尬。   关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鼓鼓的地方……   就在她怔忪间,一双手滑入了她的衣襟。   这还得了!   寇彤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忙手脚并用将关毅一把推开。   关毅却入山倒一般,向后摔去,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怎么会这样?   寇彤忙从床上坐起来,却看见关毅面满潮红,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关毅,你怎么啦?”   见关毅没有反应,寇彤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然后蹲下来轻轻推着他。   这一推可不得了。   寇彤这才发现关毅居然满面潮红,紧咬牙关打冷颤。   她用手拭了拭他的额头,滚烫。   再一搭他的脉搏,脉数洪大,浮而紧,分明是高烧的症状。   “来人!”她一个人也扶不动关毅,就跑出去叫人:“世子发高烧昏倒了,快来人”。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关毅抬到床上。   永昌候夫人闻讯之后,也立马从别的院子里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十分焦急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   “夫人您别着急”。寇彤见永昌侯府担忧,忙劝解道:“世子是劳累过度加受了点风寒,所以起了高烧,我已经让丫鬟出去抓药了。您放心,两剂药就无事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永昌候夫人有些失态地擦了擦眼角。   一剂药下去不久,关毅脸上的潮红就退了下去,额头也不像刚才那样烫人了,最重要的是,不再像刚才那样说胡话了。   他刚才口中嘟哝的,无外乎寇彤,虽然声音很轻,别人听不到,但是永昌候夫人与她近身服侍的丫鬟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永昌候夫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终于退烧了。这孩子,烧成这样了也不说一声”。   她坐在床边,用打湿的帕子给关毅擦着额头说道:“说你像大人行事偏偏似孩子一般不知轻重。等你烧退了,养养身子,这亲事立马就办”。   说着,永昌候夫人含笑瞥了寇彤一眼。   寇彤明白,永昌候夫人这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心头一颤,忙低眉敛目道:“一切单凭夫人做主”。   “嗯”。永昌候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过头来,轻轻地问道:“这下子,你可以满意了?”   床上的人不说话。   永昌候夫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装什么装,刚才还看见你眼皮抖动呢”。   “母亲”。关毅睁开眼睛汗颜道:“是孩儿无知,让你担忧了”。   永昌候夫人一把按住他说道:“行了,别说这些话了。让彤娘跟你说会话,我过会再来看你”。   说着轻轻拍了拍寇彤的肩膀,郑重地说道:“好孩子,从今个起,我可就把关毅交到你的手中了”。   寇彤看了看一脸期望的关毅,又看了看满面含笑的永昌候夫人,再一次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求花花,打滚各种求   ☆、喜结连理   因为有寇彤陪着,关毅的身体恢复的特别快,不过短短几天,就痊愈了。   他身体好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请了着手准备成亲事宜。   永昌候夫人拿了两个人的生辰到钦天监合八字,竟然合出了天作之合,儿孙满堂的姻缘卦象来。   喜得永昌候夫人合不拢嘴。   选定了日子以后,接下来便是准备彩礼。   而寇彤一方面要帮着苏氏操持子默成亲事宜,另外一方面则要给自己准备嫁妆。   好在她手中钱多,关毅又亲自拨了两个嬷嬷,四个丫鬟,一个外院的管事,并两个小厮来帮她打下手。买宅子、店铺、田庄,打金银首饰,安排陪嫁的人选……   直忙得她脚不沾地。   听说寇彤要出嫁了,寇家四房吕老夫人便派人将苏氏跟寇彤叫过去问话。   几个月未见,吕老夫人衰老的厉害,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说起话来也不似原来那样雷厉风行,而是带着一股老年人的衰败。   寇彤见了,不由就想起来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来,都说四房大老爷寇俊杰一直养在其祖母薛太夫人身边,与母亲吕老夫人不甚亲近。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妻子也是薛太夫人的娘家亲戚。   就算大老爷与吕老夫人不甚亲近,难道还能给自己的亲娘气受不曾?   褪去了凌厉的吕老夫人,说起话来也十分的温和,像个寻常老人一般:“……咱们家适龄的姑娘,就数彤娘年纪最小,没想到她这个最小的,反倒最先出嫁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寇彤、寇妍、寇莹三姐妹。   苏氏连忙解释道:“我原来也觉得日子定的太紧了,但是永昌侯府催的紧,世子都二十一岁了,再拖下去,恐怕对方不答应”。   虽然律法上没有规定,但是大户人家出嫁也是按照顺序来的,姐姐未出嫁,妹妹就先成亲,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你不要担心”,吕老夫人摆摆手说道:“我不过就是这样一说,四房与六房如今已经分了家,就是彤娘先出嫁也没有什么。你呀,就是心眼太实”。   苏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四伯母教训的是”。   “彤娘怎么说,也是咱们寇家的女孩儿。眼瞅着她就要出嫁了,我真是不舍得”,吕老夫人顿了顿说道:“要不你们娘俩个搬到家里来住吧,让我好好疼疼这个有出息的侄孙女!”   “这个……”苏氏沉吟着说道:“四伯母原是好意,只是彤娘出嫁在即,家里面的琐事也多,那边公主刚进门,虽说驸马跟公主住在公主府,但是平日里也要我照看着,这样子两边跑,反倒打扰您修养”。   “嗯,你说得也是”,吕老夫人听苏氏拒绝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倒也没有坚持,而是建议道:“婚礼的相关事宜都料理好了吗?让连氏帮着你料理吧!毕竟彤娘要嫁的也是不是寻常人家,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连氏为人和善,好说话。   苏氏略想了想就答应了:“那我就先谢过二嫂嫂了”。   连氏忙说道:“不用谢,能帮咱们大晋朝第一位女太医张罗出阁的事情,这份体面旁人想要还没有呢!再说了,过一段时间,莹姐儿也要出阁了,趁这个机会,我也学着点”。   苏氏听完,对连氏相视一笑。   而寇莹则拉了寇彤的手走到外面,高高兴兴地说道:“彤娘,恭喜恭喜,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头一个出阁的”。   寇莹这个人有些心机,但是心地却不算坏。   寇妍对她说不上亲切,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真心实意地祝福,寇妍也不能冷面以对。   “不用恭喜我,过些日子,你不是也要出阁了吗?我这里还要恭喜你心想事成呢!”   寇莹听了,双眼露出喜悦的光芒,她压低了声音,幸灾乐祸地说道:“心想事成的除了咱们两个,还有大堂姐呢。只不过,大堂姐虽然心想事成,大伯父与大伯母却十分不称心,大伯这些日子总是怪大堂姐行事不检点,在那么多人面前与郑世修搂搂抱抱,丢了他的脸面。郑家来提亲的时候,大伯父非常生气,若不是大堂姐与大伯母哭着求到了祖母面前,大伯父就要让大堂姐绞了头发做姑子呢!”   “不会这么严重吧?”   寇彤并没有见过这位堂伯父,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严苛。   “可不是嘛!”寇莹笑嘻嘻地说道:“原来大伯父是想让大堂姐嫁到赵家的,就是嫁给云妃娘娘的哥哥,所以,那天云妃娘娘的哥哥也来了。大堂姐是知道此事的,所以大伯父说大堂姐是故意当着外人的面给他没脸”。   云妃娘娘就是前阁老赵意傅家的孙女赵行云,之前与寇彤在寇家有过一面之交。   后来,寇彤在宫中给太后娘娘治病的时候,赵行云已经入宫为妃,她当时跟着十五长公主一起到太后宫中看望太后,当时她还跟寇彤说了好一会话呢。   “怪不得,大伯父会这么生气了”,寇彤语气之中就多了几分了然。   云妃原本就与十五长公主交好,现在又十分讨皇帝喜欢,赵家隐隐有抬头的迹象,赵家的公子个个都成了抢手货。相比之下,郑家就显得薄弱多了。   大堂姐行事鲁莽,不知道有没有让大堂伯父失信于赵意傅呢?   “是呀!现在大伯父让大堂姐跟着祖母学规矩,平日里都不许她出门呢”。   怪不得今天寇妍话这么少?   寇彤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室内的寇妍,想到她如今被管教,以后还要面对郑凌薇那样的小姑子,余氏那样的婆婆,心中就有了几分同情。也许她想多了,寇妍的父亲如今还是三品大员,说不定余氏会十分喜欢寇妍也未可知。   “彤娘,我给你准备了添妆的贺礼,等到你成亲那天,我去观礼去!”寇莹笑眯眯地说道。   寇妍连忙从室内走出来:“我也去,我也去”。   说着她用力拉了拉寇彤的衣袖,小声说道:“好妹妹,这段时间我在家中都憋死了。幸好我就要嫁到郑家去了,要不然非变成呆子不可,你成亲的时候,我也要去观礼”。   寇彤看着寇妍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心中诧异,没想到寇妍居然这么厌恶家中的管教。幸好她就要出嫁了,否则非与那管教她的婆子成仇人不可。   她点了点头道:“好,到时候,你们都来,人越多越热闹”。   陆陆续续就有人添妆,除了太后亲自赐下一柄金如意之外,云妃、安平公主都有东西赏赐过来。   还有一些太医看着寇彤是秦院使的关门弟子,如今又得太后青眼,自然也让家中的女眷送来了添妆的礼单。   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女眷,成亲前的添妆,倒办得十分热闹。   五月初八,宜嫁娶,是关毅与寇彤成亲的大喜之日。   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关毅身穿大红色喜袍,本来就如青松冠玉般的身姿在一袭华美的喜袍映衬之下,越发显得丰神俊朗。   他面上含着志得意满的微笑,任谁见了,都能看得出来新郎官对这门亲事绝对十分的满意,那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停过。   直到身穿大红色衣裳,华服美饰头上披着大红盖头的寇彤被人拥着走出门的时候,他还有片刻的恍然。   怎么短短几天未见,彤娘长得这么高了?   见喜婆扶着寇彤出了门,他立马迎上去,略带迟疑地问道:“彤娘,是你吗?”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半晌传来“噗呲”一声笑:“不是我还能是谁?你想娶旁人不成?”   关毅听了,没有说话,而是呵呵一笑,让喜婆扶着寇彤上了轿子。   人群中,苏氏一道大红色金线绣金边的轿帘,遮住了女儿的身影,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舍。   她终于没有辜负夫君所托,将彤娘抚养长大。今天彤娘终于也要嫁人了,以后彤娘还会生儿育女,与世子幸福终老。   她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心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踏实。   站在苏氏一旁的寇妍说道:“婶婶您不要伤心了,彤娘过两天就回来了”。   “呸呸呸”。连氏忙吐了几口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妹妹刚刚出嫁,怎么能说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妹妹嫁出去了,永远不会回来,就算回来,那也是做客。再说了,你婶婶这可不是伤心,你婶婶这是高兴,喜极而泣,明白吗?”   寇妍吐了吐舌头,说道:“婶婶,我不会说话,您千万莫见怪”。   “无妨”,苏氏一点也不以为杵,而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寇妍,又看了看寇莹说道:“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你们都长大了。彤娘已经出嫁了,下个月妍姐也要出阁,接着就是莹姐。你们姊妹往后在京城要常来常往,互相帮助才是”。   寇妍下个月要与郑世修成亲,而寇莹也要嫁给安平侯府的世子杨启轩。   可以说,两个人都是得偿所愿。   寇妍听了,娇羞一笑,不由朝不远处的郑世修望去。   郑世修站在人群之中,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大红的喜轿,看着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远,看着那花轿终于在街角拐了一个弯,他终于认识到,这一生终究是错过了。   寇莹娇声咯咯一笑:“婶婶,我肯定是会留在京城的。只是郑太医已经准备回南京就职,大堂姐成亲之后,就要跟着郑太医回南京了”。   “南京也好,咱们祖籍在南京”,苏氏看着寇妍说道。   寇莹笑着点点头,心中却嘀咕:寇家人如今都在京城,她偏偏嫁到南京去,这还算好?以后若是吵架生气,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寇莹看了看面色有些僵硬地郑世修,再看了看身边含笑望着自己的杨启轩,只觉得她终于战胜了大堂姐,在寇家她终于有了说话的底气。   而子默看着吹吹打打的锣鼓声终于听不见了,这才张罗着男宾客到隔壁的酒楼入席吃酒。   他看了一眼张罗着堂客往屋里走,默默地在心底说道:彤娘,你放心地嫁人吧,我会好好努力,保护着你一直在保护的东西。我会像对待母亲一样侍奉伯母,我会好好努力,争取在太医院闯出一片天地,我会成为你的依仗。   彤娘,你一定要幸福。   而寇彤头上罩着大红的盖头,跟在喜婆的搀扶之下,一脚踏入永昌侯府的大门。   她的眼前,只能看到身边的一双双或粗布或锦缎的鞋子。   她听到女眷的好奇谈论的声音。   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扶着喜婆的手,走的稳稳当当。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永昌候世子夫人,以后还会是永昌候夫人,永昌候太夫人……   以后的路她要一直走下去,她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但是她知道,她身后站着的,是关毅,是她的夫君。   他们会一直互相搀扶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   这本书文笔一般,情节有漏洞,故事不够精彩,谢谢大家一直包容、陪伴着慕容。   很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妹子们看到小寇与小关的洞房花烛夜,写了又删掉了,总觉得自己写得很猥琐……捂脸!希望下一本能够写出来。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明天是彤娘与关毅的番外。 ━━━━━━━━━━━━━━━━━━━━━━━━━━━━━━━━━ 本文内容由【素墨浅妆。】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