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南陌云归。】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苏天下》 作者:醉舞狂歌 文案: 有人说大夏朝名门贵女的一生,就是比拼的一生。 拼爹、拼娘、拼家世、拼才华、拼老公、拼儿子,无所不拼。 对于苏颜来说,上面那些都不算什么,她最厉害的就是拼脸,凡是用脸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苏颜 =================   ☆、第1章 回京 暮春时节,江南春花凋谢,芳菲渐尽,西京这边却是春|色正好。呃,不对,不该再称西京,该叫上都了。去岁新元,因天下战事初平,北狄南蛮皆归顺国朝,称臣纳贡,圣人为此颁旨,改元永平,又将帝都西京改作上都。 天气渐暖,渭河之上,千帆争渡。越近上都,来往船只越密,待临近都城,粮船与官船才渐渐分流,各入其道。 众多官船之中,有一座看起来格外精致典雅,船周十几艘护舰相随,其后又有十来艘装得满满的大船跟着,远远行在最前方。 码头遥遥在望,船队行进越缓,一叶小舟却快速往码头行来。 码头上,靖国公府的三管家张旺早早的等在这里,不自觉得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的河面看去。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着绯色窄袖圆领衫,沉稳中带了几分英气的男子,在层层护卫与仆人围护下,也不时的看向远方。 小舟靠近码头,不待小舟停靠,舟上男子一跃而起,轻巧的落于码头之上。张旺见了来人,脸上就不自觉得带出笑,抢前几步,才要伸手拉住来人,那男子见了他,按头便拜,“阿爹。” “快起来,四郎君和四娘子可是要到了。”张旺连忙拉起儿子,眼中隐有泪光,此时却不便多言。 张启连忙点头,“郎君已经到了,派儿子来报信。” 张旺闻言,连忙放开儿子,几步走到靖国公世子的长子苏正渊身边,喜道:“少郎君,四郎君已经到了。” 苏正渊微露喜色,他已经在此等了四叔两天了,抬手正了正衣冠,迈步向前,低声吩咐张旺:“派人回去给祖母、母亲报信。”说完,带着身后的仆人,向码头边上迎去。 苏周诚一下船,便见到侄子满面喜意的迎了过来,快到身前时,抢前几步,直接拜了下去,“侄儿见过四叔。”他连忙一把将人拉了起来,仔细端详了半天,方才笑道:“五年未见,子骞长高了好些,到是与大哥越来越像了。”自从他上次回京述职,一别经年,侄子们也都长大了。心中虽然感叹,却不忘回身招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还不见过你们兄长。” 苏正渊刚刚便见到四叔身后跟着两个丰采宜人,清姿卓然的少年,眉宇之间,与四叔有六七分的相像,依稀能看出儿时的模样。想想,四叔一去江南十二载,彼时,两兄弟还是只是垂髫小童,如今却已是丰华少年。 正洵、正泽两人前行几步,抢先长揖至地,道:“见过长兄!” 苏正渊连忙回礼,见过礼后,兄弟三人,相视而笑。正渊对苏周诚道:“四叔,叔母何在,侄儿当去拜见。”正说着,便见座船之上,一队仆妇拿着各种小型箱笼率先下来,接着是捧着各式用具的十二个浅绿衣裙的婢女,然后便见几个俏丽多姿的侍女扶着一对清雅绝伦的母女缓缓而来。 苏周诚一见妻子和女儿都下来了,几步过去,伸手扶过自己的夫人。那边,正洵、正泽兄弟两个,也接过自己的妹妹,两人四只眼睛,把妹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确定她并无任何不妥,才松了口气。回京途中,小妹因为贪看途中景色,再加上旅途劳顿,生了一场大病,在东都养了好些时候,才算见好。 “叔母。” 陆慧扶起苏正渊,含笑道:“一别经年,子骞都变得让我不敢认了。前日看家书说,你已经成亲了?” 苏正渊面上一红,微微颔首,略带有几分涩意,低声回道:“是。” 陆慧见他如此,也没再多言,只是招过自己的女儿,“阿姝,来见过你长兄。”又笑着对苏正渊道:“你还没见过阿姝吧。” “嗯。”这个小妹妹是四叔与四叔母在江南任上所生,一直都未回过上都。 “见过长兄。”苏颜盈盈下拜。 纵使苏正渊见过无数美人,在见到四叔家的十妹妹时,也不觉呆愣了片刻。十二岁的小姑娘,正是蓓蕾含苞之时,虽未长成,却已初显绝世之姿。他自觉也算学富五车,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小妹妹。他自己嫡亲的妹妹便生得秀丽端庄,有着帝都双珠的美名,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见到这个小妹妹,便觉得妹妹的容貌有些寡淡了。 “长兄。”正洵瞪了偷笑的弟弟一眼,过来与还有些未回神的正渊说话,“啊……”苏正渊回过神来,不免有些尴尬,看自己妹妹看呆了,还真是想去死一死。 苏颜见状抿唇一笑,站回母亲身边去了。这个哥哥看起来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有兄长如此,想必家中姐妹也非寻常闺秀,她心中升起几分期盼。自小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儿,虽说父母兄长都极为疼宠她,却难免有几分寂寞,想着若有个姐姐或妹妹一起长大就好了。 寒暄过后,苏正渊请叔母和妹妹上了车,又牵过几匹骏马,请叔叔与堂弟骑了,将管家张旺留下,接手安顿行礼与四叔一家仆从的事,才放心在前引路,往靖国公府行去。 靖国公府那边,先前报信的仆人,到了府门前飞身下马,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汗水,急急的跟跑出来的大管家苏齐道:“大管事,四郎君已经到了,大少君让我回来报信。” 苏齐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花,说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便转身乐呵呵的往府里跑。 过了二门,一个小丫头远远的看着大管家苏齐笑眯了眼的往主宅走去,也转身往内宅跑。 “碧梧姐姐,碧梧姐姐……”小丫头跑进芳园,便看到一身浅碧色衣裙的碧梧,打了帘子出来,连忙奔了过去。 碧梧脸色微肃,压低了声音:“住声,姑娘在读书呢,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小丫头讪讪的停了下来,微低了头,双手纠结在一起,不大敢说话,“我错了,姐姐。” “你训她作什么,姑娘昨天还说,让咱们别太拘束了她们,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拘多了到没意思。”翠柳听到声音,连忙出来,一面跟碧梧说话,一面冲着小丫头笑着招手,“快过来,你碧梧姐姐也是为了你们好,姑娘宽和,可咱们也不能失了分寸。” “嗯,我知道了,翠姐姐。” “你是叫小杏吧,急忙忙跑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翠柳天生笑面,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唇角微翘,不笑也像是笑一样。她性子又好,逢人便带三分笑,国公府里,大大小小的丫环们,都跟她关系比较好。 小杏道:“我听管事的说,四郎君已经到码头了。刚刚才有人来报过信儿,大管家已经往老夫人哪儿报喜去了。” 翠柳听了拍拍小丫头的肩,笑道:“我知道了。”又把身上带着的一个小香囊摘了下来,递给小丫头,“拿去玩吧。” 小杏欢欢喜喜的谢了翠柳,一蹦一跳的走了。 碧梧冷笑道:“还是咱们翠姐姐,性子又好,人又大方,怨不得人人都喜欢。” 翠柳也未多话,浅浅一笑,扭头自己挑了帘子进屋去了。碧梧恨恨的跺了跺脚,一扭身往自己屋里走去。她和绿桐昨儿值夜,今天姑娘房里该是翠柳和青竹伺候了。 芳园书房之内,北面的窗子全都打开,一张大案正放在窗下,身着鹅黄短儒淡紫长裙的少女站在案前,笔下绚烂的桃花与窗外灼灼桃苏相映成趣。 浅青衣裙的清秀丫环,静静的垂首立于一边,翠柳进来,也未多话,悄悄的站到了青竹身边。待到苏容放下笔,两人伺候她洗手时,她才悄悄的把话回了。 苏容微微一怔,忽得又笑了,声音轻不可闻:“终于回来了。” “姑娘……” 苏容随手把帕子扔进水盆,轻盈起身,似笑非笑的吩咐:“换身衣服,咱们去给祖母问安。”   ☆、第2章 入府 靖国公府寿安堂内,国公夫人王氏已得了信儿,正欢喜的捏着帕子抹泪,两个儿媳并两个孙媳妇,再加上国公府内未嫁的小娘子们,围着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劝,好容易才让老太太止了泪。 世子夫人刘氏暗暗舒了口气,婆婆前段日子病了一场,这几日刚刚见好,可别因为情绪激动,再出点什么差错。她接了丫环送来的茶,亲手端给了婆婆,笑道:“听世子说,咱们能大败狄人,除了将士勇猛,几位老帅用兵如神之外,四弟的功劳也不小呢。别的不提,就说供给前线的军粮十之七八都出自之江南,且从未拖欠,单这一点,便极不容易。陛下又一向待四弟亲厚,四弟的前程自不必说,入阁拜相也不过是几年的事儿。” 老夫人王氏叫儿媳说得心花怒放,嘴角上扬,“拜不拜相的不重要,只要能回朝,那怕是当个小官儿,我也不嫌他。”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俗说话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苏周诚是靖国公夫人王氏最小的儿子,又生得聪慧俊秀,又拜入当世大儒陆建章门下,与当今圣人同门所出,是以深得国公夫妻的宠爱。便是如今的嫡长孙苏正渊,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也要逊小儿子一筹。 苏容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便脆声声的接道:“祖母慢点高兴,听阿爹说,明年二叔也能回朝了。等咱们国公府大团圆的时候,您再使劲儿的乐儿。” 刘氏看到女儿进来,一身大红的衣裙,衬着娇艳的小脸,如同初初绽放的红芍药,心中欢喜,话里却带了几分嗔怪:“姐妹们都来了,偏你又落在最后。” 苏容先给王氏见礼,又见过母亲、叔母,再与嫂子和姐妹们互相见过,才坐在王氏身边,亲亲密密的偎在王氏身上,笑眯眯的说:“我听说四叔要回来了,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迎接四叔和四婶。祖母,您说是不?” 苏容作为王氏最喜欢的孙女,容不得别人说她,当下把苏容往怀里一搂,笑道:“是是是。”又嗔怪儿媳:“阿悦还小呢,你总说她做什么,谁家小娘子有我们阿悦懂事贴心。” “阿家,您别总夸她,这丫头如今性子娇得厉害,前天才跟威武侯家的三娘闹了一场,把人家小娘子气得哭着回家了。”刘氏当然是高兴婆婆喜欢自己女儿的,可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她可不想女儿被婆婆宠得娇纵任性。便如婆婆的娘家侄女,满帝都都出名。 王氏拍抚着孙女的背,瞪眼道:“那张三娘小家子气得很,阿悦不过说了句实话,她就担不得了!”说着,又拍了拍苏容,“阿悦,以后少跟她玩,不过是个填房的闺女,还当自己怎么金尊玉贵呢。” 苏容乖巧的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又对母亲解释道:“我那天也是看张三娘的行事太过份,才气不过多说了一句。阿娘,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刘氏唉了口气,“张家的事,你少跟着掺和。” “嗯。”苏容连忙起身肃立,低头应道。 王氏连忙拉孙女坐下,安抚的拍了拍她,话题又转到了将要回来的小儿子一家,“四郎他们快到家了吧?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小四和小五长得多高了?当日他们走的时候,才那么一小点……四郎家的小十娘我还没见过,也不知道那孩子生得什么样……” 三夫人罗氏掩唇笑道:“以四弟和四弟妹的人品,小十娘肯定是个天仙般的模样。” 这边靖国公府里又高兴又着急的等着苏正渊一家,坐在车上的苏颜也有些新奇的看着上都的街道和行人。比之吴郡的精巧与细致,上都更为雄伟与大气,充分表现出帝国的威严。就拿这街道来说,能并排走上四辆马车,还不显得拥堵,真是她生平仅见了。她暗付,果然是大夏的帝都,自有一番皇家的气度。 “十娘。”苏颜的乳母菀娘不大赞同的轻唤了一声。 苏颜有些微怔,随即回来神来,她们回了上都,自然要按照家中姐妹的大排行来叫了。她浅浅而笑,指着车外三四个骑马而行的小娘子,说道:“阿姆,没事的。你看刚刚骑马过去的小娘子,连帷帽都没带,也不见街上的人有异色,想来上都的风气会比吴郡对女儿家更宽容些。”那几个小娘子骑的马,体型高大、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外表神骏,步伐轻盈优雅,显然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能够得到的。 “阿姝,快到国公府了。”苏正泽贴近车边,手中软鞭轻击车窗,提醒自己的妹妹。 菀娘并两个贴身丫环绿雪和含芳,连忙过来,替苏颜整理衣饰。果然过了大约两刻钟,车子便停了下了。下了车,换了软轿,一直到内宅的仪门边上,方停了下来。 苏颜扶了丫环的手下了轿,便见母亲正与一个端庄优雅的夫人笑着说话,两个哥哥站在身后。另有一中年并两青年女子,站在一边。观其衣妆,想是有三伯母并两个嫂子。 陆慧见到女儿出来,忙招她过来,笑道:“这是你大伯母。”又指了另外一个身着玫瑰紫的半袖,葱黄长裙的女子道:“这是你三伯母。” 兄妹三人连忙与两人见了礼,又与两个嫂子见了礼。三夫人罗氏先携了阿姝的手,含笑上下打量,嘴里夸赞:“十娘好颜色,连咱们七娘都被比下去了。大嫂,你说是不。” 大夫人刘氏笑道:“快进去吧,阿家都等急了。”竟是理都没理罗氏。 罗氏也没觉得尴尬,只管拉了苏颜的手,道:“快走,阿家念了你们不知多久了。” 苏颜还真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妯娌之间的争斗,虽然直白了些。只是,三伯父乃是庶子,三伯母哪来的底气跟大伯母相争呢?想到来上都的路上,母亲跟她说过的话,苏颜抿了抿唇。她们争便争吧,连母亲都懒得理,何况是她。她只管,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她的日子就是了。 待进了正堂,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扑过来,抱住了陆氏便哭了起来,“你们这对狠心的小冤家,一走就是十多年,撇下我这个老太婆……” ……什么情况,苏颜有点傻眼,祖母这抱着她娘哭的架势,不像是婆媳,倒像是母女,她爹真是亲儿子么? 呃,她爹是被皇帝招回京的,没面君之前,是不能回家的。所以,才送了老婆孩子到家之后,就直奔驿馆等着面君见驾去了。 老夫人哭得伤心,一屋子的女人围着劝,好容易才止了泪,被扶到上面坐下,兄妹三人才跟着母亲,重新给祖母行礼,又与家里亲戚见礼认识。 非沐休日,祖父和两位伯伯并未在家,连家中的兄弟,除了长兄之外,也都在书院中读书。因此,苏颜最先认全的是家里的女子。 祖母王氏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见过礼之后,便搂着她不放,各种钗环首饰,衣料香料给了她一大堆。 大伯母刘氏与三伯母罗氏之前见过,前者端庄,后者爽利。两个嫂子,看起来也都是温和的人。姐妹们,或娇艳,或清丽,或温婉各有特色。总得来说,第一印象都还好吧。苏颜悄悄的松了口气,感觉自踏上岸起的紧张情绪,慢慢消散。   ☆、第3章 姐妹 夜里落了雨,清晨起来不免多了几分凉意,苏颜洗漱过后,不忙着梳头,先推开了北面的窗子,玉兰花的香气水润润的扑面而来。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花香满腹,口齿吟香。 “十娘,当心着凉。”绿雪连忙拿了件衣服,披在苏颜身上。 苏颜随手拢了拢衣襟,只管先看窗外盛开玉兰,“昨天五姐姐还说,等玉兰花开了,想折两枝去插瓶。含芳,你带人去折两枝,给五姐姐送去。” 含芳有些诧异,却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乳母菀娘进来时,听到最后一句,便柔声劝道:“十娘,也该给七娘送去才是。”在菀娘看来,世子与郎君同母所生,自家小娘子该与世子家的姐妹更亲近些才是。 她又见苏颜披衣坐于敞开的窗前,连忙过来,扶了苏颜离开,心疼的念叨:“昨天夜里下了雨,天明才停。早起凉得很,十娘便要看花,也该多加件衣服才是,万一着了凉怎么办。” 苏颜由着菀娘扶到妆台前坐下,看她拿了玉梳,慢慢的替她梳着头发,才笑道:“七姐姐不喜欢玉兰花,等那几株海棠开花了,折上几枝送去便好。” 因这玉兰花,昨天五姐姐和四姐姐还有些不愉快。着红衫的少女,明媚的杏眼微含讥讽,“谁家折玉兰花插瓶。”五姐姐眼圈都红了,却没敢多说一句。苏颜想到这里,轻轻唉了口气,这家中姐妹多了,也不全然是好事。 “十娘,喝杯蜜水。”青云笑眯眯的用剔红的小方盘端了一盏温水过来,“早起见玉兰花开得好,便摘了几朵,泡了蜜茶过来。十娘尝尝,可与往日一样?” 莹白如玉的茶盏中盛着浅琥珀色的蜜茶,带着淡淡的玉兰花的香气。苏颜随手端起,慢慢抿了一口,只觉唇齿间满是玉兰蜜茶的清香之气,刚刚那点小小的郁闷,一下子都飞走了。 菀娘见苏颜喜欢,笑道:“新鲜的玉兰花做成花糕最好不过了,奴一会儿带人摘一些,做些花糕给十娘吃。”唉,在吴郡时这些事哪里敢与十娘多说,她们只管做了承上来,随十娘取用。不过刚到上都,怕十娘不习惯,才事事多罗嗦了一些。 苏颜轻轻颔首,“阿娘喜欢炸的玉兰花,阿姆做些给阿娘送去吧。” “是。” 菀娘给苏颜梳了双螺髻,簪了小巧的珠花,又与绿雪、青云几人服侍她换了衣裙,簇拥着她往青园走去。 时值暮春,国公府内草木扶疏,春花烂漫,夜里的急雨化作露珠在阳光下更加的晶莹剔透。一路行来,微微湿润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让苏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转过一花墙,再穿过一道游廊,苏周诚夫妻所住的青园便在眼前。青园是苏周诚夫妻两人在国公府的院子,自他出任江南,便一直空着。这次举家回府,自然又住了进来。 苏正洵、苏正泽与苏颜兄妹三人,却是没有院子的。这次回来,兄弟两个随意选了相临的两个院子,做了住处。苏颜的住处却是祖母王氏亲选的,原是叫天香阁,是国公府内除了国公夫人王氏住处外,最富丽堂皇的院子。院中遍植花木,其中以牡丹、玉兰、金桂、海棠最为名贵。苏颜入住之后,给自己的住处换了玉堂两字做为院名,如今天香阁便改作玉堂院了。 “十娘来了。”青园内侍候的丫环见到苏颜,都福身行礼,守在门口的连忙进去报信。另有两个穿红着绿的俏丫头,高高挑起帘子,笑道:“娘子念了好一会儿,十娘快进去吧。” 青园的正房,面阔五间,两旁还有耳房。苏周诚夫妻两人,素喜阔朗,除两人的卧房外,其余皆以花罩相隔,并不阻断。夫妻两人此时正坐在西次间内,见女儿进来,陆慧含笑问道:“阿姝,昨夜里可睡得好?” 苏颜上前与父母请安,又与两位兄长见过礼,才依偎着陆慧坐下,笑道:“还不错,夜里下了急雨,我都不知道。”说话间,她见父亲虽然穿着大袖宽衫,正襟危坐,朝服却挂在一边,才恍然道:“阿爹假期已到,该上朝了。”原来,已经回来这么多天了,她居然都没注意。 说起来,他们一家回到上都已经有十多日了。阿爹面君过后,得了十日假期,除了带一家人去了外祖母家一日之外,便一直在接待过来拜访的人。 两位兄长,在回来的第四日,便已入了外祖家的书院,早早的接受教育去了。她则跟着母亲,把国公府里里面面好好的认识了遍,补足了功课。 面对儿女,苏周诚向来是个温和的父亲,特别是对着小女儿,更是女控十足。对着女儿说话,真是把声音又柔了五分,“阿姝,回过这些日子,可还习惯?上都比吴郡天气寒凉一些,出入时多加些衣物,别着了凉。我听你阿娘说,家里也给小娘子们请了先生,你也不必跟家中姐妹一起去上学,左右再过十来日,你外祖给你找的先生也该到了。趁这几天,多玩一玩。上都的小娘们更活泼些,也爱骑马,打猎的。昨天,你张伯伯送了几匹马来,我瞧着也算不错,你挑上两匹喜欢的,跟你七姐姐多去跑跑马……” “行了,行了,快用了早饭,你该去上朝了。”陆慧无奈的打断了丈夫的碎碎念,转头叫丫环们把早饭摆上来。 大夏朝的官制、律法、习俗大都承袭前朝,朝会分为三种,一种是大朝会,元日与冬至时举行,最为隆重。一种是朔望朝会,每月初一、十五举行,京中九品以上官员都参加。余下一种是常朝,三日一次,五品以上才能参加。早朝是辰时正开始,大约在午时结束。今日正好是十五,朔望朝会,要比常朝时走得更早一些。 朝食早就准备好了,一人一案,分而坐之。食不言、寝不语,苏家兄妹的规矩都是自小便打下的。一时饭毕,洗漱之后,苏周诚带着儿子往前院,陆慧带着女儿去给婆婆请安。 到了寿安堂,母女两个又是最后一个到的,见过礼后。王氏把苏颜搂进怀里,一会儿摸摸小脸,一会儿捏捏小手,担心的说:“昨天夜里落了雨,天气转凉,可冻到你了?”这个小孙女,容貌自不必说,满帝都的小娘子们都算上,也没有一个及得上的。可是这身子骨倒跟她娘一样,生得娇弱,让她看了不免多心疼一些。 苏颜未及开口,便听坐在下首第一位的苏容笑道:“看十妹妹的小脸,白里透红的,想来是不冷的。” 王氏嗔了她一眼,“你还敢来说?春寒冻死人!你就敢太阳未出的时候,去折什么花,冻坏了怎么办?不怕喝苦药汤子了?”说着又转头责怪了大儿媳刘氏,“这丫头都是被你纵坏了,想一出是一出。她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劝着些,到跟着她胡闹。” 苏容微微嘟唇:“太阳未出时,将开未开的花,折来插瓶才好。” 刘氏连忙瞪了她一眼:“就你讲究多,你身边的人是作什么用的,非要你自己去。” “给祖母和阿娘的花,当然要我亲手折来才好。”苏容理直气状的说。 “你呀!”王氏再也绷不住了,眼中的笑漾了出来,伸手招她过来,让苏容在自己另一边坐下,无奈点着她的额头道:“下回不许了,丫头们折来也是一样的,都是你的孝心。” “嗯。”苏容连忙笑着应了一声。 苏颜早在进来时,便见祖母王氏旁边的案上,摆了个细长的白瓷胆瓶,供着娇艳的垂丝海棠,娇柔红艳的花瓣之上,犹带露珠,将开未开,恰似含羞的少女,垂着红润的玉容,极具美态。 坐于四娘云兰旁边的五娘云菊,娇娇柔柔跟苏颜道谢:“十妹妹,多谢你送我的花。” 王氏听了差点跳起来,连忙转头问:“阿姝,你也跟你七姐姐似的,大早上折花去了?”老太太一脸的心疼,直接把小姑娘搂进怀里,偏偏对上怀中女孩盈盈水眸时,不自觉的柔了声音:“别跟你七姐姐学得那样精致的淘气,你身子骨弱,又才回来,不比她天天疯跑的。” 苏容也跟着笑言:“是啊,十妹妹。你才从吴郡回来,还没适应上都的气候,可要当心。” 苏颜浅浅一笑,“这是早起时,含芳去折的。” “那就好。”王氏长出了一口气。 苏容笑道:“说起来,妹妹园中的西府海棠也快开花了吧?到时妹妹可要记得送我两枝。”说着,不经意间扫了云菊一眼,见她依然娇娇柔柔的笑着,不见丝毫不快,心中冷笑一声,这苏云菊越来越会装样了。到是坐在她身边的云兰,目中隐有不快。 八娘云芙含笑问道:“十妹妹,你送了五姐什么花?让她欢喜了一早上。” 苏颜诧异的看了云芙一眼,昨天云菊跟她说话的,不是都听到了,这时候来问什么?心中这么想,还是回了一句:“我院中玉兰开了,五姐姐喜欢,便折了一只送她。” “哦~”云芙拉长了声音,带了些好奇的问:“素闻江南是文人墨客竞相赶赴的风雅之地,也是咱们大夏才子辈出之所,想来吴郡与咱们上都定是极为不同。十妹妹,是不是连吴郡的石头都带着墨香,随意一段粉墙都有才子的佳作。” 苏颜歪了歪头,盈盈水眸漾起浅浅笑意,一瞬间好似漫天的春光都聚在她眸中,显得一旁娇艳的垂丝海棠都失了颜色。正看着她的云芙,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觉得她似乎看到了百花盛放的场景,连屋子都比刚才亮堂了好些,傻傻的说了一句:“十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 “噗……”苏容笑了出来,她起身走到云芙面前,半弯着身子,伸手点了点云芙的额头,取笑道:“看傻了?我才知道,八妹妹也是爱美色的。” 云芙不由得粉面染霞,双手捂了脸,扭身不依:“七姐……” “别不好意思,看十妹妹看傻了的,也不只你一个。”苏容笑吟吟的坐到苏颜身边,双手捧了她的小脸,左右端详,不停的夸赞:“果然如三婶说的,咱们十妹妹生了个天仙般的模样,难怪谁看了都着迷。” 这般夸奖的话,苏颜真是从小听到大,到也不觉得如何羞涩。伸手拉了苏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随着选了个话题,把这段岔了过去。不想四娘云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十妹妹,想来吴郡风雅之地,这供花之事也与上都不同吧?” 苏颜微怔,复而浅浅一笑,“也没什么不同,天下文人的讲究都差不多。” “呵,是么。”苏云兰笑了笑,不再多言。 她这么一插话,到是令小姐妹间的气氛冷落了下来。王氏原是含笑听着几个小姑娘说话,见此情景,淡淡的看了云兰一眼,身子往后靠了靠,“不早了,你们该上学的上学,该理事的理事,让阿姝陪我就好。” 王氏即开了口,刘氏、罗氏和陆慧连着两个孙媳妇并一众小姑娘们连忙起身行礼告退。苏颜敏锐的查觉到,刘氏斜了云兰一眼,情绪极为复杂,而云兰的眼圈红了,红唇抿得紧紧的,面上似有不甘。到是苏容,一直笑吟吟的,不见半丝别的情绪。 待众人都退了下去,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王氏爱怜的拍了拍苏颜的小手,“困不困,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在老太太看来,小姑娘家都是贪睡的,起得这么早,肯定会困。 苏颜摇了摇头,娇声道:“阿婆,我不困,咱们打双陆吧。”老太太已经年过六旬,以往比较爱好的运动,比如骑马,打马球之类的,不好再做了。双陆、藏钩之类的小游戏,还是可以玩上一玩。至于下棋、品香之类过于文雅的游戏,老太太半点也不懂,是以苏颜提也未提。 “好!”王氏一听就精神了,高声招呼侍婢们抬桌子,拿棋子。 你来我往,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氏皱眉,很是不悦的问:“谁在外面?” “娘子,大喜!”一个五十多岁,身着青色儒裙的妇人,满脸喜意的快步走了进来,见到王氏连忙行礼,因为高兴,声音有些尖利:“娘子,四郎迁至尚书左仆射,圣人特意恩准,令四郎进入政事堂参知政事!”   ☆、第4章 升迁 苏容笑盈盈的伴在母亲刘氏身边出了老夫人的寿安堂,刘氏温和的看了看女儿,抬手给她理了理鬓边的秀发,笑道:“快去上课吧,晚了,看先生罚你。” 苏容撒娇的拉着刘氏的手晃了晃,“阿娘,中午我跟您一起用饭好么。” “好好好,快去吧。” 站在苏容身后的苏云兰,咬了咬红唇,目中流露出几分不屑,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还跟母亲撒娇作痴,羞不羞! 好容易等到苏容腻歪完了,苏云兰拉着妹妹云芙,率先恭敬的给嫡母和两位婶婶行过礼,便在丫环、乳母的簇拥下,先走了。 苏云菊、苏容两人互看了一眼,也跟在了两人后面。 罗氏看着远去的几个小娘子,笑道:“大嫂,也不知你是怎么教的女儿,个个都这么出挑。” 刘氏笑了笑,回道:“你家五娘也不错,温婉大方,又精通音律,比一般人家嫡出的娘子也不差什么了。四弟妹,你说是不?” “呵呵……”陆氏抿唇笑了笑,“两位嫂嫂,我院中还有事未处理完,先回去了。”做为家中最小的儿媳妇,嫂子之间的争斗,她看看就好。 罗氏见刘氏走了,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漫不经心的跟刘氏道了个别,也带着人一摇三摆的走了。 刘氏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带着两个儿媳妇,自去处理家中杂事。 再说苏容姐妹四人,刚刚与先生行过礼,还未坐稳,便有老夫人院中的丫头飞奔而来,替她们姐妹请假,“先生,家中四郎君蒙圣人恩典,官拜尚书左仆射一职。老夫人说这是大喜事,要举家欢庆。因此,小娘子们的课暂休三日。” 苏容听到这里,呆了一呆,眉头微蹙,“尚书左仆射?” “是。”来报喜信的丫环是老夫人院中的二等丫头,名叫玉莺,生得小巧玲珑,很是精致。又因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如黄莺鸣叫,才有了这个名子。老夫人每常派人传话,大多都是黄莺出来,苏容与她自是极熟的。“听说,圣人还特许四郎君入政事堂参知政事呢。”黄莺的话里透着喜意。 可不是该欢喜,现如今谁不知道尚书令崔景崔相公老迈多病,常年休病假。尚书省的事务都是由左右仆射共同处理的,其中左仆射主理吏、户、礼三部,右仆射主管兵、刑、工三部。看这职责分配也知道,虽是共同理事,可左仆射就是比右仆射的地位更重要些,更不用说入政事堂参知政事了。政事堂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宰相们的总办公室,是大夏朝宰相议事之所。能进入政事堂,即使现在还不是宰相,也是宰相的预备役。 苏容便见原来面上还有些郁色的苏云兰,听到这一消息,郁色尽散,脸上带出笑来,“四叔高升,咱们该去贺一贺十妹妹。” 苏云菊、苏云芙连忙点头,都道:“该去该去。” 苏云兰见苏容没说话,便问了一句:“七妹妹,可要同去?” “同去。”苏容点了点头,心中不勉有些看不起她,刚刚还因为十娘没送她玉兰花挑理,现在知道人家爹升官了,马上就巴巴去道贺,也真够势力的,不愧是她那个小妾娘生的,便是在她娘身边养大,也没有半点国公府贵女的风范。 于是,苏颜的玉堂院迎来了国公府的四位娇客。苏云兰一进玉堂院,就有些不自在。当初府中小娘子们挑院子的时候,她便选中了这里。没成想,老夫人愣是说自己喜欢这院子,压着没让她住。谁知道,等到十娘苏颜回府,老夫人立刻把这院子给了苏颜,苏云兰怎可能高兴。她就是算是庶出,也是国公府世子的女儿,便是比不过苏容这个嫡女,还比不过苏颜这个四房的女儿。 苏颜还留在老夫人的寿安堂没回来,含芳、绿雪见府中几位小娘子都来了,连忙出来迎客,一面将四位小娘子迎到屋中坐下,一面笑道:“十娘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未回来。四娘、五娘、七娘、八娘稍坐,奴叫人去请十娘回来。” 苏容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转头笑着对姐妹几人道:“不必了,咱们也去祖母那儿吧。”说着,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苏云兰还在打量苏颜的屋子,反应慢了半拍,苏容都快出屋子了,她才站起来,笑吟吟的夸道:“十妹妹不愧是在江南长大的,这屋子收拾得清新典雅,不流媚俗。” 含芳、绿雪也不好回什么,只能面带微笑,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几个小娘子,才相对而视,同时松了口气。 苏容几人到寿安堂的时候,家中的人都在了,人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老夫人显得尤其高兴,脸上笑开了一朵菊花,“这可是大喜事,必要好好庆祝。”所谓好好庆祝,必须要宴开三天以上,酒肉管够,还要有家中养的伎人、外面请的妓子,各种百戏艺人轮番献艺。反正就是要热闹、热闹、再热闹。闹到□□的时候,大家一起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刘氏也高兴,真高兴。林周诚是她亲小叔,跟她丈夫一母同胞,又不是其他小妇养的。小叔子得了皇帝重用,于家族也是很有帮助的。最少,对她儿子就很有帮助。身为国公府实际上的当家主母,她立马表态:“四叔高升,是该热闹热闹。” 罗氏本来跟这个大嫂有点不合,此刻的心情却是差不多的,点头笑道:“极是。” 见儿媳们都点了头,老夫人王氏更高兴了些,立刻给儿媳妇安排任务,“大娘、三娘、四娘,你们一起商量着办,也叫她们小姐妹们,帮着打打下手,学着些。” 苏容见这一屋子的喜气,遮不住掩不住的,有些忧心的开口,“祖母,四叔得了圣人重用,确实是喜事。可是……” “可是什么?”王氏有些不快的问。 “四叔入政事堂,必定有无数人心中嫉恨,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呢。我觉得与其大肆庆祝,行事张扬,不如低调些,或许对四叔更好。”话不用说得太多,点到为止就好,反正家里有不少明白人,苏容侧首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果然见她面上喜意稍减。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刘氏斟酌再三,小心的开口:“阿家,阿悦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咱们就请些亲近的,摆个小宴,只说是为四叔夫妇洗尘。” 王氏身子往后靠了靠,只道:“等国公回来再说。”其时心里不大高兴。我儿子升官了,又受皇帝重视,还不许我高兴了,热闹热闹,哪里就能惹得圣人猜测。这个七丫头心思太重,想得也太多了。 满堂的喜气,被这么一打岔,消散了不少。王氏心中不满,不耐烦儿媳、孙媳、孙女都聚在自己这里,挥了挥手,“我要休息,你们都散了吧。” 刘氏见婆婆不乐,不勉私下里埋怨女儿,“你有主意,私下里跟我说,或者跟你阿爹说都行。何必当众说出来,惹你祖母不悦。”老太太有多疼小儿子,女儿不知道,她这个做长媳的还不知道么。 苏容满不在乎的笑道:“祖母心里明白着呢,不会怨我的。” “你啊,就是心大。”刘氏恨恨的戳了女儿一指头。 青园内,苏颜也一样腻在陆氏身边,由着母亲一下下的抚着自己的背,“阿娘,今天四娘好像不高兴了。” 陆氏点了点自己女儿的小鼻子,“还不是你这丫头做的好事,一般的姐妹,你只给了小五娘,余下的能高兴么。” 苏颜皱了皱小鼻子,娇声说道:“七姐姐说她不喜欢玉兰花,四娘和八娘与七姐姐同出一房,既然没送七姐姐,怎么好送她们。” “你还有理了。”陆氏掐了女儿水嫩嫩的小脸一把,“七娘不喜欢是一回事,你送不送是另一回事。再说,那玉兰花有什么,你一人送上两枝,能费什么事。要么你就别送,既送了,便大家都有。”她这个小女儿,自小被娇惯着长大,看着温软,却最是任性、自我。 “嗯。”苏颜点了点头,随后又故意问了一句:“若是我单送七姐姐呢?” 陆氏气得在女儿小屁屁上轻拍了一巴掌,反问道:“你说呢?” “阿娘。”苏颜滚到陆氏怀里,不住撒娇,似只小猫般在陆氏身上蹭啊蹭的。陆氏爱怜搂着女儿,悄声道:“阿姝,好好看看小七娘。”回到国公府这十多天,府中的小娘子们,陆氏对小七娘苏容的印象最深。不是因为她是长房嫡女,其余的小娘子都是庶出,而是她的言行举止,让陆氏觉得这姑娘的心很大,心思又太重。她本能的不想自己的女儿与苏容多亲近,维持正常的姐妹关系便足够了。 “七姐?”苏颜歪了歪头,“言谈有物,行止大方,却自有一股骄傲之气隐于骨内。” 陆氏拍拍女儿,没有说话,苏颜想了想,对着母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阿姝,你阿爹做了尚书左仆射,你觉得该庆贺么?”陆氏突然问了一句。 苏颜道:“为什么不?圣人信任阿爹、重视阿爹难道不该高兴么?” “没听你七姐姐的话么?” “‘不遭人嫉是庸才’,阿爹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害怕,还谈什么入阁拜相,不如去外祖家的书院,做个先生,教书育人,岂不更好。” “哈哈哈哈,阿姝说的好!”苏周诚身着朝服,大笑着走进屋里。   ☆、第5章 偏心 “阿爹。”苏颜连忙起身行礼,看着满身儒雅之气的父亲,笑盈盈的问:“那阿爹想要庆贺么?” 苏周诚估计逗女儿,“阿姝说得算。” “阿爹明明就想躲清静,还要我说。”苏颜冲着她爹皱皱小鼻子,她再了解她老爹不过,很有些文人的清高之气,很不耐烦别人阿谀奉承他。这回若是府中开宴,免不了会被人追捧一翻,这对她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苏周诚对着女儿眨眨眼,笑眯眯的说:“阿姝既然知道,便要好好谢谢七娘。”说完,拿了妻子手中的便服,往卧室走去。再出来时,身着青色宽袖大衫,头带方巾的男子,到不像是朝中的准相爷,更似居于山林的隐士,自有一种翩然若仙之感。 苏颜有些好奇,在祖母屋中,她看得明白,祖母是真心想要替父亲庆贺的。而七姐只不过是个小娘子,祖父和大伯会更重视她的话么? 显然才回来的苏颜还不大了解苏容在国公府里的地位,相比祖母王氏,其祖父靖国公对这个孙女还要更看中些,曾经很是感慨的对长子、长媳说过:可惜阿悦不是男儿身,不然靖国公府的第三代,也不需要他再担忧。从这里便可以看出,靖国公对这个孙女的欣赏。 倚兰院内,苏云兰斜靠着软枕,正与妹妹说笑,“听姨娘说,祖母最疼四叔了。先前四叔出任江南,一去多年未归,祖母心疼得什么似的。好容回来,又得圣人看中,做了尚书左仆射,以祖母的性子,必定要替四叔好好庆贺一翻才苦心。偏咱们那位七妹,非要拦着,祖母能高兴?你没看,她刚刚脸色都变了。等祖父和父亲回来,还能因为这事拦着祖母这回没显摆成,又得罪了四叔和四婶,看她还有什么脸端着嫡女的架子。?” 苏云芙撇了撇嘴,“那可说不准,祖父和父亲最听七姐的话。” 苏云兰才要说话,她的贴身丫环万香挑了帘子进来,低眉顺眼的回话:“七娘去了前书房。” “什么!”苏云兰咬紧了下唇,一脸的不甘,“父亲就这么重视她,连书房都随她进。”想到苏容可以亲亲热热的叫父亲一声“阿爹”,她却只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父亲,更别提撒娇了,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明明小时候,她也很得父亲的喜欢的,父亲也常抱她在膝上,逗她说笑,给她开蒙识字,也曾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可后来……都是苏容,都是苏容!苏云兰紧握住手,低垂下的眼中,恨意深深。 苏云芙最看不过她姐姐这个样子,开口劝道:“七姐得祖父和父亲的喜欢,府里都知道,便是书房,也不是头一次进了,你用得着气成这样么。七姐是没把咱们这些庶出的放在眼里,可有个人……”她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袖手,意有所指的说:“可是半点不比她差,尤其是在祖母眼中。” 苏云兰猛得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你是说……” “咱们要对十妹妹好点,这府里,她最小呢。”苏云芙笑道。 “可不是。” 到了晚间,几个小娘子都聚到了王氏的寿安堂内,王氏的神色并不好。她怎么也没想到,靖国公居然真的听了小七娘的话,打算低调处理小儿子升官的事。她气不过,吵了一场,恨恨数落丈夫,“这也怕那也怕,也不知道你怕是什么,年纪越来越大,胆子到越活越小。” 靖国公见跟老妻扯不清,索性一甩袖子走了。靖国公这一走,老太太更生气,指着儿子骂:“亏你还是当哥哥的,就这么见不得你弟弟得一点好?” 靖国公可以甩袖子走,他是一家之主,任性!靖国公世子苏周德是王氏的儿子,见老娘生气,也只能陪笑听骂,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他娘脾气上来,抽他一顿,那可就丢脸丢大了。眼见得王氏越骂越生气,嗓门越来越高,甚至拉扯上了自己的妻子,“自你娶了那妇人,对你弟弟们就一日不如一日。听那妇人的话,生怕你弟弟夺你的世子位,为此小四躲出去十多年。好容易熬出来了,得了圣人的重用,连热闹一下,还得看你们脸子!呸,国公府还不是你当家呢!” 这话,苏周德如何敢应,连忙脆下,少不得申辩,“阿娘,儿子对弟弟实是一片爱护之心。” 这里闹得厉害,早有王氏的贴身丫环往青园送信,苏周诚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叹道:“今日是我之过。”出去单过了十几年,到把他娘的脾气忘了算进去。说着,站起身来,对妻子和儿女道:“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阿姝去陪陪你祖母。” 等到苏周诚到了寿安堂,发现大嫂刘氏也来,他拱了拱手,满是歉意的说:“都是弟之过,到令兄嫂受委屈了。” 刘氏勉强笑笑,“阿家骂得没错,是我们做不好。” 苏周诚也不多言,转身进到屋里,先给王氏见礼。这老太太,刚刚还怒容满面,一见小儿子,立时笑成一朵菊花,“小四来了,快过来坐。” 苏周德见弟弟来了,不自觉得松了口气。 苏周诚连忙扶起哥哥,苏周德偷眼见老娘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才安心站到一边。 “阿娘,这事不怪长兄,原是我不耐烦理会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才想着只跟亲近的兄弟、友人小宴一场便好。”苏周诚开口就把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之前还为了不能大庆三天而跟丈夫、大儿子死磕的老太太,听小儿子这么一说,居然连连点头:“我儿好静,又素有清名,岂是与那等俗人同饮。” 苏周诚这里哄好老娘,才与大哥一起出了寿安堂,私下里跟兄长陪过罪,又去找了自己老爹。不能眼看着因为自己,老爹和老娘掐架冷战不是。你说,升官明明就该高兴,他怎么这么心累呢。 王氏虽然被小儿子劝住了,可这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是个性子简单粗暴的,心里不高兴,脸上立刻就表现出来,对着苏容也神色淡淡的。到是拉着苏颜的手不放,满心里只觉得委屈了小儿子一家。老太太既觉得委屈了小儿子,自然就有所表示。 第二天,苏颜和陆氏往寿安堂问安的时候,便发现寿安堂变成了衣料铺子。各色织锦、绸、缎、绫、纱等等,堆了满屋都是。王氏一点陆氏和苏颜,也不等两人行完礼,连连招手,笑呵呵的说:“慧娘、阿姝快过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挑。”老太太就是这么简单,连句多余的场面话都懒得说。 不得不说老太太摆出来的各色料子,都是难得一见的。想老太太未嫁前是国公嫡女,嫁人之后是国夫人,好东西自然不少。 陆氏笑道:“我们挑了,阿家别心疼。” “便是你都搬走了,也不心疼。”王氏笑眯着眼,她就是看小儿媳妇顺眼,哪儿哪儿都好。说着,她随手拿了一匹大红的缕金罗来,叫自己的丫环,“给阿姝披上看看。” 苏颜在江南出生也在江南长大,自然生得一身如玉胜雪的肌肤,大红色的缕金罗披在身上,越显得她乌发雪肤,容光摄人。 “咱们阿姝真漂亮,穿红的尤其好看。”王氏搂着苏颜不放,随手连指了十多匹各种红色料子,“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送到玉堂院去。”说着还摸了摸怀中小姑娘的脸,对陆氏道:“别白放着,都给阿姝做了衣裳,小姑娘家,穿得新鲜才好看。” “自从十妹妹回来,祖母把我们都扔下了。”苏容知道昨天老太太不痛快,也有心修补,便假意吃醋,“这么漂亮的料子,只给十妹妹,到让我们干看着。” 王氏哼了一声,“我往日给你好东西还少?” 苏容:“……” 苏云兰几个一方面觉得苏容被拍挺高兴,一方面又觉得苏容说得挺对。老太太摆了一屋子东西,只让她们干看着眼馋,就是半点不给,这感觉真是复杂。   ☆、第6章 疑惑 老太太王氏确实够任性,说不给就是不给,待到众人自寿安堂散去时,陆氏与苏颜母女身后,跟了一溜手捧各色布料与装着钗环首饰的木盒。 待到苏周诚下午还家,陆氏说起今天在寿安堂的事,还有些无奈,揉了揉额头,笑道:“东西我都让阿姝带回去了,只是你那闺女,居然一件也没分给家中的姐妹。”想到女儿特别认真的跟自己说:“这些都是长辈所赐,怎好另赠他人。”便又叹了口气。 苏周诚笑道:“长辈爱惜所赐,怎能送人。阿姝原没错,你叹什么气。”他娘一辈子了,就这么个脾气。女儿若是高高兴兴的把他娘给的东西,都自己用,老太太一准高兴。若是分给侄女,老娘心里肯定拧个疙瘩,再不会高兴的。 陆氏嗔了丈夫一眼:“跟你闺女说得一样。”她转头问自己的贴身的丫环素月:“咱们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得关不多了吧?” “已经收拾好了。”素月回道。 陆氏想了想,“取蜀锦、云锦各二十二匹,再加上二十二匹雷州葛布,还有咱们带回来的扇子,也拿两箱出来。”婆婆给的东西不好给妯娌和侄女,她们带回来的,到是可以分上一分。 老太太那里每样送上八匹,刘氏、罗氏每样四匹,七娘苏容每样三匹,其余的三个侄女,每样一匹,每人哪里再加上各种宫扇几把。 苏周诚饶有兴趣的坐在一起,端着茶杯看妻子陆氏叫丫头分东西,便有外间的丫头清脆的声音:“郎君,娘子,十娘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屏风处转过来一个身着嫩绿色窄袖儒,缃色长裙的小姑娘,她一见苏周诚,便笑眯眯的扑了过来,欢喜的道:“阿爹今天回来的这样早。” 苏周诚疼爱的摸摸小女儿的头,笑问:“听说今天阿姝得了许多好东西?” “嗯,都是阿婆给我的。”苏颜娇俏的歪了歪头,笑道:“我也有东西要送给阿婆的。” “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绢花。” 苏周诚是知道的,女儿做出来的绢花,几可乱真,“只有阿婆的么?” “还有伯母和姐姐们的。” 苏周诚故做伤心状,“小阿姝忘记爹爹了么?” 苏颜连忙道:“没有没有,阿爹与伯伯、兄长们都有。”说完,她有点小心疼。她做的绢花都与真花一般无二,因为精致,所以做得便慢。这一回送出去的,让她的存货都快见底了。 苏周诚自是看出女儿的纠结,只是见她苦着小脸的样子,太过难得,哈哈笔着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如此,便谢谢阿姝了。” 第二日,东西分送各处,苏容姐妹几人相携来谢苏颜。 “十妹妹,多谢你了。”苏容一见苏颜,便拉着她的手道谢,还夸赞道:“如果不是青云说那是绢花,我还以为是真花呢,做得可真精巧。” 苏颜请姐妹让至屋中坐下,又叫:“绿雪,上茶。” 那边苏云兰却没有落坐,摇着手中的团扇,行到苏颜的书案边,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最西边显然是苏颜的卧房,中间是待客之所,东边是书房。最令苏云兰惊奇的是,苏颜书房内,满满三架子的书。 苏云兰眼睛暗了下,便是她六哥的书房里,都没有苏颜的书多吧。书案之上的文房用具,也都件件非凡,书案一侧,摆着一个小小的博古隔,其上各种小巧的摆件,件件精致小巧,皆非凡品。 “咦,这是什么?”苏云兰眼尖的拿起置于书案一角,被裁得大小不一的纸,有些奇怪的问。 苏颜抬头看了看,笑道:“那是我练字时写坏的纸。” 苏云芙道:“写坏的还留着做什么?” 苏颜道:“留着下次练字时再用。” 谁也没想到苏颜会给出这个答案,几个姐妹不由得面面相觑。苏容笑道:“不想十妹妹如此节俭。” “便是四叔清廉,十妹妹练字习画的用纸,想来还是买得起的。”苏云兰眼露几分不屑,心中暗道,身为副相之女,居然如此小家子气。 姐妹几人对此都有些不以为然,她们这些名门之女,自幼在锦绣堆中长大,唯恐自己所食所用之物不够珍惜名贵,略次一些,都觉得伤了颜面。莫说写费的纸留下,便是时间略长一些,都不肯再用,尽数毁去。 苏云菊细声细气的道:“十妹妹,以后莫要如此了,被人知道要笑死的。” 苏颜笑了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没有说话。别人是别人,与她何甘,她做事,又何用他人评论。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冷场,苏容见苏颜端着白瓷茶盏,如花娇容不喜不怒,抚在茶盏上的纤纤玉指比细腻的白瓷还要莹润,不由得心中一动,暗付道:前世也不见苏颜有此习惯啊?今生怎么变了?难道是因为她在江南多呆六年? “十妹妹,我听父亲说,要请宫中有名的琴师林娘子来与咱们授课,妹妹可要一同去学?”苏容笑着打破了沉默,“说起来,家中姐妹,论琴艺,当属五姐最好了,想来林娘子必定会喜欢她的。”苏容看了苏云菊一眼,果然提到琴艺,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呵呵,论琴棋书画之艺,还真没有人敢与苏颜相比,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苏颜摇了摇头,“我母亲说了,外祖与我寻的先生,三日后入府,林娘子的琴课,我怕是上不了了。” 苏容有些羡慕,苏颜的外祖陆家才是真正的书香之门,传承数百年。历数前朝今朝有名的天子之师,皇子之师都出自陆氏。如今陆氏族长陆建章是当今有名的大儒,更是当今天子之师。她四叔便是陆建章的关门弟子,与当今圣人同出一门,这才得了当今圣人的青眯,屡得重用。陆建章的长子,是为皇子师,皇室一众皇子,皆是他的学生。 陆家在帝都有一座开了百年的学院,可以说大夏朝大半名门之后,都就读于此。学院之内,名士备出,当日四哥、五哥随四叔出任江南。陆家在十二年里,共派了十二位先生去江南,专为教导外孙。听说,在苏颜出生后,陆建章陆太博亲自选人,送去江南,只为了教导外孙女。待苏颜回京,陆家又早早备下女师,过府授课。 陆家的女师,可不是什么人都教的,她们专门教导陆家女子。曾闻先帝原要以公主入陆府受教,都被了陆太傅给辞了。不过陆家女儿稀少,四婶是陆家三代以来唯一的女儿,难怪陆太傅爱如珍宝,连带着外孙女都看得跟眼珠子一般。 显然,在坐的都知道陆家女师的名声。苏云兰、苏云菊、苏云芙,都想跟着苏颜去蹭课,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三个人眼睛都瞄向苏容,想让她先开口。谁知苏容眼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云兰抿了抿唇,突然开口问道:“十妹妹,明日家中开宴,以贺四叔升迁,你外祖家可会来人?” 苏颜有些奇怪的看了苏云兰一眼,见她面色微红,杏眼中略带几分羞涩与紧张,“肯定会来啊。” “那陆表哥也会来么?”苏云兰小心的又问了一句。 “陆表哥?”苏颜脸上都是问题,她表哥好多,除了没在帝都的,肯定都会来啊。看四姐的模样,好像对她某个表哥深有好感。 苏云芙快人快语的道:“就是陆家十一郎……”话到这里,面上一红,目光已经迷醉之色,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微如蚊呐:“仰之公子。” 苏颜:…… 她有心说不知道,可是看着苏云兰、苏云菊、苏云芙三人,虽然粉面染霞,可依然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不得不说:“应该会来吧,之前随母亲去外祖家,十一哥哥出门游学未在,说是近日便归,想来应该已经到家了。” 苏容闻言点了点头,“他已经归家,明日肯定会来的。” 苏颜:……她表哥回家,她都不知道,七姐怎么知道的?苏颜发现她今天无言的次数真多。 听到苏容这么说,苏云兰的脸色十分难看,含恨瞪了苏容一眼,起身道:“十妹妹,也坐了许久,我们该回去。”说完,也不等人,径直走了。 苏云芙急忙起身,对着苏颜笑了笑,“十妹妹,我也走了。”说完,就追着苏云兰而去。 苏云兰姐妹两个都走了,苏容与苏云菊也起身告辞。 待几人走后,苏颜坐于书案前,手托香腮,秀眉微蹙,迟疑道:“七姐刚刚的话,是说给我听的?”不然,她好好的插那么一句做什么?听起来,那个十一表哥与七姐关系很好?可这个,跟她有什么关系,莫明其妙! 绿雪、含芳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敢接话。只是心中不免对七娘苏容有些看法,就算你跟十一郎两情相悦,只管跟自己娘说去,说到咱们小娘子面前算什么。我们小娘子连十一郎的面儿都没见过,这提防的太早了点吧。   ☆、第7章 美人 鉴于昨天靖国公府里几个姐妹在苏颜面前的表现,成功的让她对未见过的表哥—陆家十一郎陆霁多了那么点好奇心。能够令国公府里的小娘子们,提到他便面红过耳,眼露迷醉的男子,定然风姿过人。 第二日,天气格外晴好,暖人欲醉的春风里,桃红柳红,莺飞蝶舞,令苏颜一早上起来,心情便分外的好。今日府中宴客,她娘早早便起来,跟大伯母、三伯母按排诸事去,昨天就说了,今早不必去请安了。至于几个姐妹,也都去帮忙,只有她懒得动,再加上回府时日尚短,才没有分配到工作。 今日虽说是小宴,可是客人并不少。因为她爹的要求,祖母大人精挑细选,连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子,都个个赚弃了一遍之后,才定下了名单。 “十娘,今日便穿这几套衣裙如何?”乳母苑娘对于自家小娘子初次在帝都亮相十分紧张,自昨日起,就开始挑选她今日要穿的衣服,带的首饰,到是苏颜自己没太上心。衣服首饰这种东西,她向来是随着心情来的,喜欢什么便用什么,反正她穿什么都好看(大家都这么说的,她也觉得是事实)。 苏颜慵懒的倚在熏笼之上,熏笼下的铜鸭还留有昨夜的余香,她轻挑秀眉,漫不经心的问:“都是红的?”乳母给她准备的儒裙是各种红色,由丫鬟捧着给她看。 “十娘不喜欢?”乳母苑娘从来都是以苏颜的意见为意见,看自家小娘子似有不喜,立即打算去换上一批。 想到那日祖母说喜欢看她穿红,苏颜无所谓的说:“就这些吧,不必再换了。” 衣是红衣,钗是金钗,这大约是今日来的小娘子们,略为统一的打扮吧。苏颜任苑娘打扮她,只是在绿雪打算给她梳个惊鹄髻的时候,皱眉阻止了她,“还是梳个双螺髻吧。” 绿雪还想再争取一下,“十娘,这是帝都的小娘子最喜欢的发式。”她为了自家小娘子,特意去学了的。 “不必了。” “是。” 待到都打扮好,青云捧了两个小巧的錾金香球来,小香球只有半个小儿巴掌大,做的极为精巧。香球中已放好了新制的香,至于衣袖内,丝丝暖香自身上散发出来,格外优雅醉人。 黛眉如山、目横秋水,浅红罗衣石榴裙,当苏颜一步步走进花厅时,本来有些吵杂的花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容愣愣的盯着苏颜看,她早就知道苏颜的美丽,但是每一次看到,都会不由自主的惊叹。老天太过宠爱她,给她绝世的容颜,无双的才华,还给了她父慈母爱,蜜友佳婿,一世荣华,让她每每面对她,都很难不起羡慕嫉妒之心。 原本昨日回去芳园,她还有些后悔多说了那么一句话,如今看来,昨日那句话一点也不多余。她既觉得十一郎是自己今生的良配,那就该提前让苏颜知道。毕竟除陆霁的娘徐氏之外,陆家人都希望苏颜能嫁回陆家的。苏颜虽然任性又自我,可她也是骄傲的,知道自己与十一郎关系密切,肯定不会同意婚事的。她若反对,以四叔和四婶对她的宠爱,便无人会再提此事。 不说苏容看呆了,花厅中人就没有不呆的,直到苏颜对着王氏浅浅一福,娇声慢语:“祖母安。” 厅中人才回过神来,苏云兰等几个小娘子不免心生自惭形秽之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衣,再看看那个光彩耀人的妹妹,恨不能立时就回去换了一身来,省得被人比下尘埃。小娘子们不言不语,便是刘氏也好半天没说话。罗氏挑了挑眉,心中暗笑,这回你那个宝贝女儿被比下去了吧,看你还得意什么。 只王氏是真心欢喜,拉着孙女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才满意的搂了她坐在身边,不住说:“我就说,咱们十娘穿红的漂亮。” 时值沐休日,宴请的客人们很快便上门了。因为请来的人,不是亲戚,便是通家之好,靖国公府的小娘子们也就没有躲起来,大大方方的跟着各自的父亲、母亲迎客与众人见礼。 最先到的是陆太傅一家,除了未在上都的陆家人,余者都到了。苏颜跟着父母兄长上前见礼,被陆太傅一把拉住。宽袖长袍、银髯飘飘的老神仙,拉着外孙女的手,笑成了弥陀佛。“小阿姝,怎么没去外祖家玩?” 靖国公斜眼看了苏太傅一眼,没好气的说:“小十娘回京不过二旬,去你府里三回了。” 陆太傅手捋长髯做藐视状,“你也知道才三回。” 靖国公才想暴跳,就被他老婆王氏推到一边去了,王氏笑成了一朵菊花,殷勤的拉着亲爱母的手,又偷偷看了陆太傅好几眼,完全不故自己丈夫在一边只跳脚,只管让人,“太、太傅、阿苎快请。”又高兴叫丫鬟们:“快给太傅和阿苎上茶,上好茶。” 陆氏的母亲秦氏与王氏年轻时也是闺中好友,对于她这么大岁数了,对着自己丈夫还会发花痴的行为,到也淡定。反正也不光王氏这样,跟她们同龄的女子们,只要还活着的,看到她丈夫少有不发花痴的。 秦氏道:“茶好不好另说,酒若不好,我才跟你算帐呢。” 苏颜眨眨眼,再眨眨眼,刚刚那句话真是她家优雅迷人的外祖母说的?她听错了吧,其时是她祖母说的。 “有好酒,有好酒,包你满意。” 陆氏招手叫过女儿,一指对面少年中格外出众的那一个,笑道:“阿姝,这是十一郎。” 苏颜浅浅一福,对面的少年拱手回礼。本着对这位表哥的好奇,她抬头看去,直接望入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少年身着浅青色的宽衫大袖,眉目疏朗,清姿卓然,对着她温文一笑,恰似春风拂面,和熙怡人。 在苏颜抬头的那一瞬间,陆霁只觉得满园春|光尽皆淡去,他几乎是用尽平生全部的温柔小心,轻声唤了一句:“阿姝妹妹。” “十一哥。” 陆氏看着面前的少男少女,心中无比满意,娘家的侄子中,也只有十一郎才足以配得上她的女儿。 前次她带着女儿回娘家的时候,阿爹与阿娘都流露出几分意思,想让阿姝嫁入陆家。长兄有三子,长次、次子都已成婚,唯有幼子十一郎与阿姝年岁相当。听阿娘的意思,十一郎极像父亲,颇有些青于蓝之势。 她之前没有表示,想亲眼看看十一郎。如今看到,很是满意。想着那日回家,私下探探大嫂的意思。若是大嫂有意,也不必说破,先令两人相处一段时间,等彼此有意,再定下婚约不迟。 陆氏心里想着,面上却没露出丝毫,只招呼嫂子和弟妹入内,又令儿子招待侄子们。 一时王氏的兄长,现任武义公王长远也带着一家大小到了。 苏颜回京之后,还是头一次见到祖母娘家的人。在祖母的指点之下,一一行过了礼。武义公府到是与陆家差不多,儿孙颇多,女儿稀少。今日来了七八个表兄,确只有二个表姐,其中有一个还是庶出的。不过,庶出的那位,却是武义公世子唯一的女儿。也是王家姐妹中,最出色的。 王氏对几个侄孙女说:“你们小娘子一道玩去,阿悦、阿姝招待好了。” “是。”苏容和苏颜齐齐福身,然后带了二个表姐妹往另一间花厅去了。 一进花厅,苏云兰见到王书筠,冷哼了一声,越过她与王箐打了招呼,亲热的拉了王箐的手想同坐。不想,王箐用力抽回了手,不闲不淡的说:“我跟阿悦有事说呢。” 苏云兰当下就阴了脸,用力咬了咬红唇,自往一边坐去。若不是王箐的表姐是阳安公主,她才不耐烦理她。一个嫡女,被个庶女死死压了一头,丢脸死了。 到是苏云菊一见王书筠就迎了过来,“阿书,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王书筠一反之前冷艳傲人的模样,握住苏云菊的手笑了起来,她本生的娇艳些,这一笑起来,仿若绽放的红蔷薇,妩媚动人,“你前日要的那本曲谱,我已整理出来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苏云菊欢喜道。 苏颜与她们都不大熟,随意在桌边坐下,早有丫鬟送了香茗上来。苏容本来拉着王箐的手,下意识的选了个离苏颜远些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可不想巴巴的坐过去,被比成狗尾巴草。显然,王箐与她一个意思。却不想,王书筠居然凑到了苏颜身前。 苏容与王箐对视了一眼,心中只余感叹,平日里看王书筠冷艳骄人,如今到苏颜面前,冷与艳都没了,连骄也只生剩下了层皮。 显然王书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十表妹,我叫你阿姝好么?”果然是名满历史的大夏朝第一美人,再漂亮的妹子到了她面前,也得做了萤光。不知道,此刻苏容的心里阴影面积是多少呢?   ☆、第8章 八卦 临尽午时,家中客人来得差不多了。男客那边苏颜不知道怎么样,可是女客这边,特别这些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娘们,不是很明显分成了两群。一边是以苏容为首的嫡女,一边是以王书筠为首的庶女。嫡女们自持身份,不怎么答理遮女,庶女们也不想自讨没趣,也是自己玩自己的。 苏颜才回帝都不久,与各名门之家的贵女们,都是初次见面。不提苏颜的容貌、性格,单以她那位备受皇帝青睐的亲爹,自然不会受到冷落,她身边围了许多小姑娘,远远望去,花团锦蔟的甚是好看。 大夏朝社会对于女子很是宽容,不说已婚的妹子,便是未嫁的小娘子们,别说是几个好友相约出门逛街,就是与男子结伴出游,在上都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她们可与文人士子谈诗论句,也可与世家公子们赛马、赌球。 对于上都各名门世家的女子而言,基本上什么三从四德只是个口号,贤良淑德更是只有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晒晒。故尔,也造成了这些未嫁的小娘子们,言行十分彪悍。 这些名门世家的小娘子们,也许各有各的容貌、性情,但是有一点却是很相同的。对于任何一个将要进入她们圈子的妹子,其身世都会打听的一清二楚,以便选择何种的态度来对待新人。苏颜便要需要她们拿出热情来对待的妹子,更何况这妹子除了有个好爹,还有个好表哥。陆家十一郎,美名满帝都,上至已婚妇人,下至未嫁女儿,人人都以与十一郎同宴为荣,可以是说陆霁是上都大大小小的娘子们的偶像。 如今偶像他表妹就在这里,一定得好好拉拉关系,没准结成好友之后,就能常常见到十一郎了呢。就算见不到,能常常知道他的近况也是好的,要是幸运的话,没准还能第一时间得到十一郎的诗作,那可就太好了。 “听说陆家十一郎也来了呢?”说话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绿衣红裙,面如桃花,提到十一郎,杏眼中全是仰慕,“不知今天十一郎可会有新作。” 坐在她身边身着紫衣黄裙的少女,悠然向往:“我哥哥说,绮香院的行首柳吟月唱仰之公子的词,足以饶梁三日,令人回味无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吟月不过是个贱|人,仰之公子的词她也配唱。”立时就有人拍案而起,立起眼睛表示不满。 着紫衣的小娘子也不示弱,“柳吟月的曲儿可是淑妃娘娘都赞过的,你凭什么说她是贱|人。” 绿衣的小娘子掩唇轻笑,“呀,妹妹,你就别说了,谁不知道嘉义侯的二公子极为仰慕柳吟月,多次想赎她还家呢。” “你!”之前拍案而起的姑娘,挽袖子就想过来,被赶过来的苏容一把拉住了。她笑吟吟的道:“那些女子如何配咱们提及,快别说了,仔细脏了嘴。” 被苏容拉住的是永宁侯的孙女刘文萱,苏容三舅舅的二女儿,与嘉义侯家的二郎君已经定了亲。偏有传言说,嘉义侯的二公子范子琪非常仰慕一位名妓,想替她赎身,不过被家里给镇压了。刚刚提到这个话题的两个小娘子,都与刘文萱不大对付,虽说不上见面就掐也差不多了。 偏那两个小娘子都右武卫大将军刘子业的女儿,论起来跟永宁侯还是一个祖宗的。只不过永宁侯这一支为嫡,右武卫大将军那一支为旁支,还是旁支的旁支。要不是刘子业在战场上拼出来,受封为右武卫大将军,只怕永宁侯都想不起来,自家还有这么一门族亲。 刘子业十分疼爱这两个女儿,又因与永宁侯同出一族,自然跟靖国公府走得很近。准确的说,是跟靖国公世子苏周德关系极好。一面是母亲的侄女,一面是父亲老友的女儿,苏容夹在这三人之间也是头疼的很。不过,真要论起来,她还是更偏向自己的表姐。无他,刘子业两个女儿的娘,在上都各名门世家之中,名声很是不好,这两个小娘子也受其母名声所累,并不十分受欢迎。 刘子业未发迹之前,家中贫寒,娶的老婆出身平常,除了持家节俭、老实能干之外,容貌、才情都是浮云。待到刘子业发达之后,自然就看老妻不大顺眼,之前的优点全都变成了缺点。可是黄脸婆能生啊,人家给刘子业生了四个儿子,个个膘肥体壮,勇武善战。 刘子业与大多数男人一样,发达之后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娇娘。又因其出身贫寒,又是武将,家中规矩么基本没有。小娇娘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被一宠再宠就宠大了心,对刘子业的发妻就不是那么恭敬了。 刘子业的老婆老实归老实,可是面对夺了自己丈夫的小娇娘,也是恨的牙痒痒,手段就粗暴了些。小娇娘一哭,刘子业心疼了,跟黄脸婆发了火。黄脸婆心里也委屈,跟丈夫撸架没撸过,就跟自己儿子哭诉。 要不说丈夫不如儿子可靠,刘子业的大儿子一听就怒了。一个贱妇也欺负我娘,找死吧。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作的,提刀就把刘子业的小娇娘给剁了。然后,就差点被他老子给剁了。 刘子业的老婆一看,为了个玩意,你居然想杀我儿子,便要跟刘子业拼命,结果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刀刃上,受了伤。刘子业一见老妻受了伤,还是被自己给伤的,也有些愧疚。再说小娇娘都死了,他再蠢也知道儿子比小娇娘重要多了。于是,给老婆道了过,又把儿子打发到了边关,美名曰锻炼,这件事就算过去。 原本这就是上都各家宅斗中很平常的一件事,若是没有后续,也就过去了。刘子业的黄脸婆长得寻常,可是她的幼妹却是个美人,还是个刚刚新寡的美人。姐姐生病,妹妹来探望。一探两探跟姐夫探到了一起,然后把姐姐给探死了。 姐姐死了,妹妹过门做了继室,又给刘子业生了一儿两女。其长子出生时,她入刘家门八个月,距离她姐姐的丧期不满十月。这妹妹不像姐姐,很受刘子业宠爱,连带她的两个女儿,也受刘子业的喜爱。今天靖国公府开宴,自然就把女儿给带来了。 刘子业也算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苏周诚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他想着苏周诚有两子,都未娶亲。长子不必想了,但是次子还是可以争取一下,来做自己女婿的。来之前,他把意思跟妻子说了,他妻子吴氏也认可他这个主意,便嘱咐女儿多跟苏颜来往。 不过,今天来的客人里,这么嘱咐女儿的娘多了去了,是以围在苏颜身边的小娘子有点多,她们两个没靠上前,这才跟苏容坐在了一起。 刘文萱向来讨厌这姐妹两个,她觉得都是这两姐妹的娘坏了她们刘家的名声。刘春娇与刘秋彤姐妹两个,又不傻,自然跟刘文萱不对付。 苏容这一开口,三个人都没出声,不过刘文萱面有得色,她觉得苏容这是向着她。她们刚刚声音有点大,苏颜自然是听到了,她微微侧头,正好跟刘文萱的目光碰上,她轻轻点了下头示意,便移开了目光。 刘文萱懒得面对刘春娇姐妹两个,拉着苏容往王箐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跟苏容道:“阿悦,你家十娘长得真好看。”语气里尽是羡慕。 苏容拍拍她的手:“阿文,你也不差。”刘文萱的容貌虽说只算端庄,但是只有这两个字就够了。时下婆婆选儿媳妇,多数都会挑长得端庄大方的。不然,嘉义侯夫人给自己的二儿子选老婆,也不会挑中刘文萱了。 苏容回首看了被人围在中间的苏颜一眼,暗叹道:若非苏颜太过美丽,陆霁的娘也不会舍她而取自己了。可惜自己被鬼迷了心窍,放着好好的大夏第一夫君人选不要,给自己挑了个渣男。这一次,她可要坚定信心,离那渣男远远的。 被留下的刘春娇和刘秋彤姐妹两个,同时撇了撇嘴,刘秋彤小声说:“姐姐,你别再想着那范子琪了。你看苏十娘美成那样,她的同胞兄长定然不差,肯定比范子琪强十倍。”之前她娘看中了嘉义侯的二公子,想说给她姐姐。谁想意思才透过去,嘉义侯家就跟永宁侯府定了亲,让她娘好生没面子。 “哼,再好也没有十一郎好。”提到陆霁,刘春娇眼睛都闪着光。 刘秋彤不高兴了,“别想了,你比十一郎还大一岁呢。” “大一岁又怎么了?昭明皇后比中宗皇帝大了三岁呢,不也恩爱了一辈子。” 姐妹两个的争吵声渐大,附近的小娘子们都听到了,脸上不自觉得带丰鄙夷之色。 苏颜她们跟两人不远,便有家中父亲跟苏周诚极好的小娘子,悄声跟苏颜道:“阿颜,你可要少跟她们两个玩,都不是好人,没脸没皮的。” 还有更八卦一点的,把刘家的事都跟苏颜八了一顿,还以专家的口吻道:“有那样的娘,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只可怜了前妻的儿子,听说都远在边关呢。” “那妇人之前还看中我表姐,想替她儿子求娶。呸,谁家好好的女儿,要嫁他们家。”一群小姑娘七嘴八舌的小声嘀咕,最后得出结论,那女人的儿子别想讨老婆,女儿也别想嫁出去。 八卦完毕心情舒畅,小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苏颜,都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八得太开心,忘了是在新朋友面前。 这一段苏颜听得还挺有趣,可是后面小姑娘的话题就有点…… “阿颜,过几天我家开春日宴,你可一定要来啊。”礼部侍郎家的小娘子齐欣笑道。 苏颜点了点头,“好。”   ☆、第9章 宴上 被人围了好一会儿,苏颜有些无聊,小姑娘们无非说些钗环首饰,衣妆打扮,或者便是上都各家儿郎,这些她都不大感兴趣。轻轻身起,跟围坐在她身边的小娘子们道了个过,带着人往厅外走去。 廊下女乐在弹琴,琴音缠绵,到是令她听住了。 “十娘?”青云见小娘子住足不动,连忙上前轻声问了一句。 “去问问,这是谁弹的琵琶。” 语音未落,自有丫鬟去问话,没一会儿,一个身着杏红衫的女子在阶前跪下,身子伏得低低的,半点不敢抬头。 苏颜看了绿雪一眼,绿雪道:“起来回话吧。” 那女子叩首之后,才慢慢站起身来,依然垂着头,苏颜温和的问道:“刚刚的琵琶曲,是何人所谱?”刚刚那首琵琶曲,清新活泼,颇有一番趣味。 “回小娘子,此曲是仰之公子所谱。”那女子声音婉转悦耳,可能有些紧张,带了个小小的颤音。 仰之公子?苏颜微微一怔,随即想到那是她表哥陆霁,想不到这位表哥还能谱曲。她轻笑道:“你的琵琶很好。绿雪,赏她。”说完,便带人离开了。 厅内的小娘子们,一听这女乐刚刚弹的居然是陆家十一郎所谱的曲子,都纷纷看赏,有人还道:“再弹一遍。” 又有人道:“叫其他人都停了,只听她一人弹。” 离小娘子们所呆之处不远的一处小园内,一众少年男子正聚坐谈心。忽然有人开口道:“住声,你们听……” “这不是上次仰之随手所弹之曲么?”苏正渊侧耳细听之后,开口说道。 陆霁点了点头,苏正泽笑问:“表弟所谱之曲,赠给了何人?” “不过是随手所弹,未成曲谱,如何赠人。”陆霁摇了摇头,这还是他游学前,苏正渊兄妹在靖国公府给他践行时,他随兴所弹。宴后不久,他就游学去了,连谱子都没记,能赠给谁啊。 呃,不会是苏容记下来了吧。难道刚刚那琵琶是苏容弹的?想不到她琵琶弹得也不错,为何总是说自己不通音律呢?真是太谦虚了。 不光他这么想,在坐的除了苏家兄弟之外,也有参加那次践行宴的,都与他想得差不多。武义公的长孙王正初笑道:“一定是七娘记了下来,想必刚刚就是七娘所奏吧。”虽然帝都双珠中苏容并不是才华闻名,但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都知道,苏容的才华并不逊于御史大夫赵家之女。 大夏朝,小娘子们聚会之时,奏乐、赋诗、作画都是常事,玩到高兴处,还会跳齐体舞。是以,各众人都觉得刚刚的弹琵琶的,应该就是靖国公府的七娘苏容了。 别人不知道,苏正渊、苏正淞兄弟两个可是知道的,苏容的琴弹只能说是寻常,而且她并不会弹琵琶。 苏正淞摇了摇头:“七娘不会弹琵琶。” 众人:…… 这回有趣了,不是七娘,那会是谁?待要细究,早有仆人过来通知,宴会要开始了。苏正淞转头招来自己的随从,低声吩咐了两句,才与众人一同往宴上行去。 苏家这次宴会并不大,请的人都是亲戚或友人。大夏朝的这种家宴,很多时候男女并不需要分得太开,基本上男女各一边,一人一案,身边都有丫鬟伺候。不过,因有女眷在,那些陪伴男客专用的妓人,便不能坐在宴上了。 最上首坐的是陆太傅,相陪的是靖国公,女眷的首坐自是陆太傅的夫人,王氏陪坐。余下的客人依次而坐,年轻的小娘子与小郎君们,都坐在后面。 场中是苏家养的家妓在跳绿腰舞,身着华丽舞衣的舞伎,舞姿轻盈柔美。不同于传统绿腰舞,只是一个人在跳。苏家的绿腰舞是群舞,一共十二个人,舞到最后,舞出了一个盛放的花朵出来。 在座皆拍掌叫好,刘子业端起酒杯,哈哈大笑,“当浮一大白,方不负此舞。” 陆霁低声问道:“这可是七娘所创?” 苏正淞笑道:“她说只看一个人跳没趣,要人多些才好看。” 陆霁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小娘子那边自然也有人知道此事,王箐笑道:“阿悦,这就是你上个月折腾出来的?” 苏容正挟了一块鸭舌放入嘴里,闻言放下筷子笑道:“可不是,十二个人,练足有一个月,才刚刚能看。” 刘文萱道:“也只有能你想得出来,那赵伊人再没有这巧思的。”她从来都看赵伊人不顺眼,不就是顶了个才女的名头么,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哼,她们家阿悦不知道比赵伊人强多少倍,也没见她看人都昂着头的。 苏容皱了眉,冲她摇了摇头,“赵家三娘子书画双绝,连陆少傅都称赞过的,那里是我能比的。” 王箐道:“阿悦,你就是太谦虚,你的书画也不差啊?上次你给我画的那个扇面,阳安公主见了爱得不行,直接就抢走了。后来,我听她说,连四王爷见了,都说字也好,画也好,诗更好。” 她这么一说,苏容面色更不好,“女儿家的笔墨,怎么能让外人见到。”被谁看到不好,偏偏被他看见,真是晦气。 “嗤,装什么像,你的字还少给仰之公子见了?”立时就有人拆台。 苏颜侧头看去,出声是一个极为明艳的女孩子,却偏偏穿得特别素淡,月白色的襦裙称得她的容颜越发娇艳。 她记得,这是威武侯家的三娘子。她姑姑家的大表哥,娶的就是威武侯家的大女儿,应该是这个三娘子的姐姐。不过,她娘说过,现在的威武侯夫人是继室,先头的威武侯夫人只生下一女便过世了。显然,三娘子与她表嫂非一母所生。 苏容淡淡一笑,“十一郎是我表兄,如何能算外人。” 张三娘冷笑一声:“陆霁是你家十娘的表哥,又不是你表哥。” 眼见就要掐起来,苏颜开了口,“我的表哥自然也是七姐的表哥。” 张三娘见苏颜开了口,呵呵冷笑两声,刚想说话,不想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孩柔声细语的唤她:“姐姐,别生气。”说着亲自拿起执壶,给张三娘倒了杯酒,少女水润的眸子满含歉意的对苏容、苏颜两人道:“苏家姐姐见谅,我家三姐只是太过崇拜仰之公子了。” 王书筠闻言笑道:“这上都的女儿家,有谁不仰慕陆家十一郎。”她素来冷艳的面庞,这么一笑,犹如春风过处,寒冰乍破,明艳不可方物。卧槽,我最讨厌张四娘了,比起她来,张三娘那张□□脸都要好看很多。 张三娘并不领情,微微冷笑,“别见谁都叫姐姐,十娘可是比你还小呢。”张家四娘被她这么一说,面红过耳,贝齿咬着红唇,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张三娘嗤笑道:“做这样子给谁看,没得恶心我。”这妹子也不知道在家里跟妹妹结下多大仇,直接就给了没脸。 苏容十分无奈,张四娘也够蠢的,众人之前,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当在坐的人都是傻子么,听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皇帝老了,都喜欢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不然为何她那么得宠。 正好场中舞者退下,再上来的是柳吟月。柳吟月善歌,丝竹声起,所唱的正是一首新词《虞美人》,她连忙转了话题:“这首词到是不曾听过,也不知是那位名士新作。” 苏颜有些奇怪的看了苏容一眼,开口道:“若我猜得不错,该是表哥的新作。”这首新词的风格明显就是陆霁所善长,而且词中所写的风景,是陆霁游学时所经过的地方。七娘不是跟表哥很要好么,怎的这都看不出来? 苏容笑意渐淡,“可能是吧。”之前有人说柳吟月与陆霁很好,她还没信,这回…… 王书筠的眉头确皱了起来,普普通通的一首小令,苏颜在与陆霁并不熟悉的情况下,都能知道是陆霁写的。难怪历史上说苏颜是陆霁的红颜知己,两人的婚姻是天作之合。陆霁与苏颜两人恩爱一生,即便是苏颜没有生下孩子,陆霁也从无二心。唉,可惜了陆霁这个风流公子,因为娶了苏颜,令自己绝了后。 她看了看表情淡淡的苏容,再看看容色照人的苏颜,暗自盘算,看苏容的样子,对陆霁有好感的。她若是嫁了陆霁,可就少了个劲敌啊。   ☆、第10章 原故 家宴过后,陆家不但送了四位女师过来,又令苏颜拜了两位老师,一位是书法大家,一位是丹青国手。可巧,这两位都是陆氏的堂兄,不过两人在书院教学,苏颜每隔七日,去陆府学习。 就陆太傅说,苏颜其余技艺都差不多了,琴、棋、歌、舞、骑术、制香、女红等方面,技巧足够娴熟,余下就看个人的领悟了。至于其他的,类似于写个策论啊,研究个史书啊,培养些政治觉悟什么的,有苏颜的亲爹就行了,他是行家。她现在还能提高一下的,唯有书法和丹青两项。陆太傅征求过外孙女的意思,知道她对这两方面很感兴趣,也很有追求,便替两个侄子拍板,收了个女学生。至于两个侄子的意见,不在考虑范围内。 苏颜郑重行过拜师礼后,兴致勃勃的上了第一堂课。她之前交过自己的习作,也算得到了老师认可。 没想到第一堂课,那位神情高远,意态洒脱的丹青老师,便把她带到花园里,指着园中各色牡丹道:“阿姝,你在这里看花吧。”说完,潇洒的甩着袖子,踩着木屐走了。 喂,你就这么走了,真的好么?苏颜眨了眨眼,看看五舅舅的背影,再看看眼前各色的牡丹花,扁扁小嘴,那就看吧,反正她也喜欢赏花。 不得不说,陆家牡丹园内,牡丹品种极全,从名贵者到寻常者皆有。都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真是一点也不错。苏颜流连于牡丹丛中,乐而忘返。 “十娘,该用午饭了。”跟着苏颜来的绿雪和青云两个,见自家小娘子,都快醉在牡丹丛里了,饭都想不起来吃。陆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了两次,都被十娘随意打发走了。 苏颜正对着一丛青龙卧墨池着迷,闻言随意摆了摆手,“等会等会,我还不饿。” “小阿姝,你可不乖哦。”温雅清润的声音响起,令苏颜连忙回头,笑盈盈的道:“外公。” 来人正是陆太傅,他知道今天小外孙女会来家中上课,中午特意赶回来陪外孙女吃饭。哪里想到,他在妻子的房里等了又等,也不见这小丫头过来,明明上课时间都过去了啊。派了丫鬟去叫,连着被打发回来两次,都说十娘不饿。陆太傅没奈何,只能自己寻过来了。 过来一看,外孙女娇小的身影都快被牡丹花丛给埋起来了,小姑娘正对着一丛青龙卧墨池发呆。 “阿姝,牡丹虽好,也不顶饭啊。”陆太傅好笑的敲了敲外孙女的小脑袋,看这小丫头样子,简直就是个花痴。 苏颜振振有词的道:“秀色可餐矣。” 陆太傅无奈摇头叹笑,“你这丫头。”他招来使女,令她们将午饭摆在园中的亭子里,拉着小姑娘哄她:“吃了饭再看。”又许诺,园中的牡丹,她喜欢那个,等她回家的时候,可以一并带回去。 这边摆了饭,陆太傅的夫人秦氏也扶着丫鬟的手过来,看着丈夫和外孙女假意温怒:“你们两个好逍遥。”又指着丈夫,“不是来叫阿姝用饭的么,你怎么也一去不复返了。” 苏颜笑眯眯蹭过来,挽上秦氏的胳膊,撒娇道:“外祖母家里的牡丹太好看了呀,让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秦氏戳了她一指头,虎着脸,“这么喜欢,你就晚上就跟它住一起吧。”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陆太傅听了眼睛一亮,对着绿雪和青云道:“没听十娘说么,这几天住在家里了,叫人回去跟你们娘子说一声。” 他这么见缝插针,令秦氏再也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意捡了个座儿坐下,对苏颜道:“这回多在家里住几天,别急着回去。”家中都是臭小子,身边连个撒娇的人都没有。 “对,多住几天。”陆太傅高兴的捋着胡子,笑眯眯的拿儿子的东西勾引小姑娘:“你七舅新得一本古谱,阿姝要不要看?”七儿子痴迷音律,喜欢收集各种曲谱,正好拿来逗外孙女多住几天。 苏颜一听,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惊喜:“真的?都有什么?” “唔,我还没看到。”陆太傅对着外孙女眨眨眼,“你去问你七舅。”哼,臭小子拿着那本古谱当宝,连亲爹看一眼都不行。 “哦。” 一时午饭摆上来了,二荤两素并一道汤。陆太傅和秦氏暗中观察苏颜,见她对如此简单的饭菜似乎习以为常。而且,并不似寻常的小娘子一般,用饭时只随意动两筷子便好。小姑娘用饭的时候很认真,满满一小碗饭,居然都吃了。三人将四菜一汤都用尽了,才漱口、净手。待使女将碗盘皆撤下后,陆太傅问道:“阿姝,你们在江南时,家中饭菜也是如此么?” 陆家尚节俭,除非宴客,主人用饭很少有七碟八碗的摆上一桌子,都是捡众人喜欢的来上,量也不多。陆家子孙都有个习惯,所用饭菜很少剩下。可是具他所知,靖国公府可没有这个习惯。 苏颜点了点头,“是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圈有些发红,神情低落,“我原来也很奢靡,七挑八捡的,不是最好的,都不随我心意。父母爱惜,从不苛责。直到五年前,江南大旱,赤地千里,我与兄长都曾随阿爹出门赈灾。触目所极,皆是人间悲剧,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往日所做所为,有多错。”小姑娘声音渐低,满满都是羞愧。 陆太傅长叹一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五年前的那场大灾,成全了苏周诚,令他扬名天下。也让他的儿女,受到了最严酷的教育。不过,这也是好事,不经历事世,很么能成长。 秦氏起身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姝是个好孩子。”她拉着小姑娘的手,“咱们赏花去。”说着,瞪了丈夫一眼,都是你的错。 “对对对,咱们赏花,赏花。”陆太傅哈哈一笑,也倒背着手跟在妻子和外孙女身后,踱进花丛。   ☆、第11章 无题 女儿第一次去外祖家上课便住了下来,特别是母亲居然特意派了她的陪嫁青娘过来报信,顺便取女儿惯用的东西,陆氏也是有点哭笑不得,“阿媪,只带几套衣服、首饰过去便好,不用拿得太多。” 青娘已六十多了,满头银丝,笑哈哈的极为慈祥,说起话来也是温声慢语:“大娘,难得阿郎和娘子欢喜,便让小娘子多住几日吧。”娘子给的提示,最好是能住到下次上课。“我已经与你家娘子说了,过上十天半月的,便让小娘子回来。” 陆氏:……既然都说好了,那就收拾东西吧。 “娘子,梅英留下看家,我带着东西随阿媪过去。”苏颜贴身丫鬟含芳带了四个二等丫鬟,过来跟陆氏请示。 陆氏点了点头,“告诉十娘,莫要淘气,好生侍候我阿爹和阿娘。” “是。” 待到晚上苏周诚回来,才发现他的宝贝女儿已经被岳父、岳母扣下了。苏周诚晚饭便觉得吃得没滋没味的,连检查儿子功课的时候,脸都是板着的。 苏正泽私下里跟母亲说:“妹妹不在家,阿爹饭都吃不香了。” 苏正洵顺手敲了弟弟一下,瞪了他一眼,转身却对着母亲笑问:“阿娘,妹妹几时回来,我好去接她。” 陆氏自己也不太确定,“十天半月的。” 要这么久?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都打好了小算盘,妹妹在外祖家,他们也可以去么。 于是,第二日,苏周诚发现儿子也没回来。他嘴上说,“这回好,几个烦人的小家伙终于不在面前碍眼了。”心里却空得很。 头一天跟着妻子重温了一下花前月下,第二天又与妻子琴瑟合鸣了一回,第三天品香弈棋,第四日终于忍不住的跟陆氏道:“慧娘,你也许久未回娘家了,想岳父、岳母了吧?” 那来的许久,明明才五天。陆氏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确实想了。” “明日若是朝上无事,我便早些回来,陪你回娘家。”苏周诚连忙表态,眼中的笑都快关不住了。 第二天,苏周诚果然早早的便回来了,跟着父母禀告过后,在王氏一叠声的吩咐中,拉了许多东西,乐呵呵的陪妻子回娘家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苏正淞陪着陆霁进门。二人一见苏周诚夫妻,连忙停住见礼。就要见到女儿了,苏周诚心情极好,温和的笑问:“二郎、十一郎,你们这是小聚?”年青年聚会,不在外面寻个地方,怎么到家里来了。他转念一眼便明白了,定是有小娘子参加。 对着这位四叔,苏正淞很是放松,笑道:“自十一郎回来,还未与他接风。今日大家无事,正好一聚。 苏周诚随意挥了挥手,“快去吧。”说完,扶着妻子往门外走去。 苏正淞与陆霁一直等到陆氏乘坐的马车离去,才转身入府。苏正淞用胳膊肘轻撞陆霁,挤眉弄眼的坏笑道:“今天大哥会送你一份大礼。” 陆霁微微侧头,云淡风轻的道:“如此,便多谢了。” “唉,你真没趣。”苏正淞哼了一声,拉着陆霁道:“快走吧,大家都到了,只等你了。哎,我说,你怎么才来?” 陆霁弯出抹清雅的笑来,“跟表妹背书来着。”他居然输了表妹一次,看来自己最近有些松懈了。 “表妹?”苏正淞卡巴卡巴眼睛,才反正过来,“十娘?” “嗯。”陆霁点头,若不是早就答应了,他今天真不想出来。七叔与表妹要操琴,他也想参加的。琴音问答,可比跟这些人唱酒有趣多了。 苏周诚一家回来的时间不久,苏正淞对正洵、正泽两位堂弟了解的还多些,对十娘这位小堂妹只有貌可倾城这一个印象,闻言好奇的问:“我家四郎和五郎你也见了,学问不用说,都随了四叔。十娘呢?听七娘说,十娘的簪花小楷写得极好。” 陆霁笑道:“听祖父说,表妹行书、草书更好。” 苏正淞:“比你如何?”陆霁的书画是年轻一辈里的头一号,得到多位书法大家的夸赞。 陆霁道:“祖父今天还训我,要是再不努力,连表妹都要赶不上了。” 苏正淞:“……”所以说,他们这些纨绔二代,还是离学霸四叔一家远点吧。太打击人了,连家中的小妹妹都能碾压他们。 被人议论的苏颜,正在与七舅论琴。甥舅两人一坐于树下,一坐于花丛,面前香炉中,轻烟袅袅。轻拢慢捻抹复挑,如水般的琴音自纤长如玉的指下流出,初时如淋淋细雨,渐渐雨声加急,急速落下的雨点打在树叶之上,夹杂着风声。雨越急,风越紧,琴音越高,听琴的人心也在提高,忽然风停雨歇,云散日出,琴音渐缓,几不可乎。 陆景焕微笑抚掌,“阿姝这首春日急雨,已得其韵。” 陆太傅捻着胡子颔首道:“想得下雨时,听了许久吧。” 苏颜浅浅而笑:“正是呢。” “她初练此曲的那段时间,可是天天都盼着下雨。”苏周诚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见两人都停了下了,才带着妻子走了过来。 夫妻二人与陆太傅见过礼,又与陆景焕互相见过,一同到亭子中坐下。苏颜欢快的扑了过来,娇艳的容颜令满园牡丹都失了颜色,“阿爹,阿娘。” 见外孙女这么高兴,陆太傅没好气的斜睨了女婿兼徒弟一眼,“你来干嘛?” 苏周诚好脾气的说:“慧娘想家了。” “哦,那慧娘留下,你走吧。”陆太傅特别不客气的赶人。 苏周诚可怜的看了妻子一眼,陆氏十分无奈的道:“阿爹,我们来看看你和阿娘就回去,没想着带阿姝走。” 陆太傅一听不会带回外孙女,立刻就乐了,“那就好那就好。” 苏周诚特别想说,我想带女儿回家,可又怕岳丈揍他,左右看了看,“四郎和五郎那两个混小子呢?” 陆景焕笑道:“往齐王府赴宴去了。” 苏周诚:“齐王?”宫中李修容之子,诸皇子中行四,其母与二皇子之母贤妃李氏是堂姐妹,这些关系在心里打了个转。如今皇帝虽说还在壮年,可也快年尽半百了,而皇子们也都长大了。虽说太子早立,可是皇后早亡,这对太子来说是好也是不好。唔,他得提醒家中那两个混小子,没事少跟皇子们掺和。   ☆、第12章 初谈婚事 女儿、女婿来了,陆太傅很高兴,特意叫人起了一坛好酒,又使人做了女儿爱吃的菜。至于女婿爱吃什么,难道不是跟女儿一样么? 酒席之上,苏颜对着她娘杯中物很是好奇。居说是外祖家独门秘方所酿的酒,满大夏都出名的,连先皇想喝还得百般耍赖才能喝到。鉴于苏颜还是个小小少女,她怀中说是酒,不如说是果汁。 小姑娘抿了抿唇,借着她娘跟她外婆说话的档儿,光明正大的端过她娘的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唔,很辣,还有些甜,到是不难喝。接着一仰脖,便把整杯酒都干了。 “阿姝……”苏周诚叫人也晚了,眼看着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儿,特别豪爽的干了一杯酒。 陆氏回手抢下酒杯,好气又好笑,“这是跟谁学的。” 陆少傅连忙问:“快吃些东西压一压。” 陆少傅的妻子吴氏转身叫人,“准备些醒酒汤来。” 只有陆太傅笑眯眯的问:“小阿姝,这酒如何?” 一杯酒下肚,苏颜暂时还没有什么反应,挺认真的回答:“有点辣,有些甜,不算难喝。” “唔,明天我教你品酒吧。”陆太傅极是满意,品茶鉴香都不稀奇,会品酒的小娘子才少见么。 陆氏:“……阿爹!”你不是认真的吧,我一点也不想有个小醉鬼的女儿。 苏颜很开心,脸颊之上酒窝浅现,快乐的点头:“好呀!” 好什么!小丫头,今天晚上就跟我回家。陆氏打定主意,必须把女儿带回去,再在娘家住下去,她闺女就得上天。 酒席过后,陆氏跟陆太傅与秦氏商量,“阿姝来了有几日了,令阿爹阿娘操心,今日便让她跟我回去吧。” 陆太傅一瞪眼,“不行,你不是说,今天不接小阿姝回去么。” 陆氏道:“那您教她点别的啊,谁家小娘子学品酒的。” 陆太傅立刻揭女儿老底,“你当初扮了男装去书院上课,我不也没拦着你么。西坊头家里的郑娘子,不也是我带你去看的……” “阿爹……”陆氏有些尴尬的截住了陆太傅的话,当初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陆太傅与秦氏极宠爱她,要星星不给月亮。任何要求,只要是她提出来的,陆太傅都会满足她。陆氏还有些庆幸,还好女儿没在这里。 秦氏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对女儿笑道:“阿姝可比你当时老实多了。”她这个女儿年轻的时候才真是花式作妖,可有亲爹、兄长纵着,还有苏周诚这个未婚夫当帮凶,她基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陆氏被她亲爹打败了,只能把希望放在丈夫身上,苏周诚更是个女控,一见妻子目光看过来,呵呵笑了两声,“那什么,慧娘,阿姝喜欢就让她学么。” 陆氏:“……” 回家的路上,陆氏还揪着丈夫的耳朵,不满的念叨,“你就纵着阿姝吧。” 苏周诚笑道:“你我就这一个女儿,不纵她又纵谁呢。” 陆氏斜眼看着丈夫,“哼,纵得她嫁不出去,你养她一辈子?” “我女儿!”苏周诚刚一挺胸,又在妻子的目光中坐了回去。 “你女儿怎么的?”陆氏微微冷笑,“你女儿是无价之宝,谁都得捧着?” 苏周诚查觉妻子语气不对,立刻从直身子,关切的问:“慧娘,你今天怎么了?”平日里她最宠女儿,谁敢跟小丫头说话语气重一点,都能不高兴半天的。 陆氏长叹了口气,平稳了下心情,“回家再说。”她确实是不大高兴,不过,马车之上不是好的谈话地点。 夫妻两个回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很快便要宵禁了。也是巧,刚入大门,便看到苏正渊与苏正淞兄弟两人送客出来。 几个小辈一见苏周诚夫妻两人,都行礼问好,苏周诚温和的说:“回去骑马的时候注意一些,虽然快宵禁了,也不可纵马飞驰。” “是。” 苏周诚嘱咐了两句,就带着妻子入府去了。陆氏眼尖的发现,一个身着姜黄色儒裙的少女,紧跟在侄子陆霁身边,她皱了皱眉,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周围人又很多,不是问话的时候,便随意对陆霁道:“看你有酒了,回去早些休息,不可再淘气。” “是。” 夫妻两个先去了寿安堂,见过靖国公夫妻,才回了青园。宽衣洗漱后,屋内的使女都退了下去,夫妻两人各端了一杯清茶,相对而坐。 陆氏先开了口:“我原来跟你提过,想将阿姝嫁给大哥家的十一郎。” “嗯。”苏周诚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 陆氏接着说:“我原是想先看看十一郎,再做打算的。” 苏周诚一听就笑,“那你这是满意了?” 陆氏冷笑,“咱们满意有什么用,大嫂可不满意呢。”她今天原就是打算透透大嫂的话,谁知她这边话还没说呢,她大嫂吴氏就问起了府中的七娘。陆氏是多聪明的人,几句话过后,自然就明白了,她大嫂看中了七娘。 呵呵,她原也没想把女儿嫁回娘家,不过是阿爹、阿娘还有长兄都有联姻的意思,话里话外的都透给她了。她大嫂若是看不上她女儿,直接跟长兄说就好。难不成,她儿子的婚事,她还不能提意见么。这事私下里不跟丈夫、公婆说,到是跟她说了。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没看中你闺女,看中你闺女的堂姐,你就别回家跟你爹你娘吹风了。 陆氏一想到吴氏今天的话就生气,自然不想让女儿在娘家多呆。好像她闺女嫁不去,硬要赖在娘家似的。 苏周诚听完陆氏的话,到笑了,安抚道:“大嫂没看中女儿,那是十一郎没福气。再说,七娘也不错,端雅大方,她与十一郎也算是青梅竹马,若是成了,也是好事。” 听丈夫这么一说,陆氏心里好受多了。想想,她们才回上都几日,大嫂对女儿自然不熟悉。想是大嫂早就看中了七娘,又因两个孩子都小,便没说出来。 陆氏这里自己说服了自己,那边苏容却是寝夜难安。想到刚刚绿桐来回的话:“少郎君赠了一个伎人给陆郎君,陆郎君也接受了。” 妈蛋,这世上的男人就没好人!说是一夫一妻永不纳妾,可是妓子可不算妾,连外室都算不上,她居然把这点给忽略了。男人不纳妾,可不代表不睡别的女人。   ☆、第13章 乐人 翠柳见自家小娘子面色不好,连忙对碧梧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碧梧本是与翠柳不大和睦,可是看苏容沉着脸,心中有些发慌,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儿,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原本苏容与大哥、二哥说好了,定在今天给陆霁接风。只因今早她接到表姐刘文萱的贴子,说是陪平阳公主去骑马。苏容想了想,平阳公主是宫中徐昭媛的女儿,与五皇子同母所出。 徐昭媛虽不是最受皇帝宠爱的那个,但是二十年来,却以一个小官之女平平稳稳的升到九嫔之一的昭媛,甚至生下了一儿一女,如今都平安长大,位份还在出身勋贵之家的李修容之上,这可不是没有一点手段与圣宠能办到的。 今上后宫充盈,儿女众多,皇子有十四位,除了皇长子早夭,八皇子因体弱,去岁病故之外,其余十二个都活得好好的。公主有十一个,平阳公主排行第七,除了先皇后所出三女外,便属阳安公主与平阳公主最得帝心。 先皇后所出三女湖阳公主、舞阳公主、长乐公主都已出嫁,四皇女新安公主和五皇女义安公主都已下旨赐婚,如今都在修公主府,只等明年成亲。阳安公主与平阳公主都已经是待嫁之年,听闻圣人打算给两个爱女找个好夫婿。 因为表姐王箐的关系,苏容原与阳安公主关系更好些。不过,平阳公主和五皇子都与六皇子关系非常亲近,六皇子登基为帝后,对平阳公主和五皇子非常信任。如今平阳公主相邀,到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苏容盘算了许多,还是打算去赴约。 给陆霁接风这件事,因为苏容的一点小心思,除了家中姐妹外,就没再请别的小娘子。她临时有事不参加,自然苏云兰等姐妹也不便去了。不说苏云兰恨苏容恨得牙痒痒,再说几个少年,没有小娘子们参加,自然更放得开。 酒过三巡,苏正淞突然叫一个乐伎出来,单独演奏。熟悉的乐声响起,陆霁有点怔了,确是他之前随兴所奏之曲。 苏正淞坏笑道:“这婢子虽然容色差些,可这一手琵琶却实在好,更兼她有一样别人没有的本事,能够过耳不忘。上次你随手所奏之曲,她只听过一次,便全记了下来,半点不错。” 苏正渊笑道:“仰之,此女既然能将你的琴曲用琵琶弹出来,也是有心,我将她赠你如何。” 那乐伎闻言,身子轻颤,似是极为激动。 王正初跟着起哄,“抬起头来。” 乐伎慢慢抬起头来,却不似苏正淞所言,容色平常。她不过十五六岁,生得一头乌发,光可鉴人,肤色如雪,一双秋水含情带怯,十分惹人怜爱。 “子杰,你可是过谦了。”王正初笑道,又看了陆霁一眼,“仰之,如此佳人,你若不要,我便要了。” 苏正淞白了他一眼,“送你都浪费,还不如我自己留着呢,没事听她弹个曲儿也不错。” 那乐伎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陆霁,到令他心中一软,点了点头,“那便多谢了。” 乐伎松了口气,心中得偿所愿,一时悲喜难言,眼中不觉带了泪光。 陆霁虽然收下了,却并没有将人放在心上。宴上伺候的丫鬟不用苏正渊吩咐,便带着乐伎下去了。自有人将乐伎的身契找出来,并将她的物品收拾好,待陆霁还家时,一并带回去。 此时,这些世家公子们互送伎人都属正常,靖国公府中所养的伎人与丫鬟也不过是羡慕女子能被送给陆霁罢了。 “陆郎君没说什么?”苏容不死心的问。 碧梧道:“没。” 苏容身子向后靠去,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七娘。”碧梧还想再说点什么,苏容不耐烦的喝道:“下去。” 碧梧不敢再言语,慢慢退了出去。 翠柳端了一盏温水过来,轻轻的放在苏容手边,悄悄观察苏容的面色,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七娘,不过是个伎人,不值得您生气。”在翠柳看来,那伎人别说妾,就连贴身的丫头都做不得,不过是个玩意而意。主人心情好了宠宠,心情不好,只不定那天就又送给别人了,根本不值自家小娘子放在心上。 苏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眼光出错,有些难受。上辈子只看到陆霁与他妻子琴琴合谐,为她不纳妾室,不至爱宠。到是忘了,这年代的世家公子们,不纳妾不代表没有旁的女人。 人只要一多想,便会联想起许多平常不注意的事儿。苏容想到上辈子,许多人都说,陆霁在教坊女中声名极高,甚至许多花中魁首愿出万金,只为得他的一首小令。原本以为是因为陆霁文名太盛,现在想来,未尝没有旁的原因。 这种事就不能细想,越想越烦燥。陆霁本来是苏容给自己选的良人,现在她对自己的目光产生了怀疑,或者说,她对这世上的男人都没什么信心了。 心里存了事,自然就睡不好,第二日起来,至刘氏处问安时,苏云兰满含深意的笑道:“七妹脸色怎么不好?” 苏容淡淡的道:“昨天骑马累到了。”昨天平阳公主对她不阴不阳的,话里话外的敲打她,本就令她心烦。看到苏云兰,她到是反应过来,难道又是因为陆霁? 刘氏招过女儿,仔细打量她的面色,见她眼底还有血丝,一张白玉般的小脸,也带着倦意,不由得心疼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我去跟你祖母说一声。” 苏云兰撇撇嘴,还以为苏容多端庄大方呢,不过一个玩意儿,就能让她睡不好。 “阿娘,我没事,中午多休息一会就好了。”苏容摇了摇头,有苏颜在,祖母王氏对她已不如从前了,她正该多去祖母面前走动才是。 “唉,你这孩子。”刘氏摸摸女儿的小脸,叹了口气,“那今天的课就别上了,反正你也都会了。” “嗯。”苏容点了点头,她确实要好好想想。   ☆、第14章 画 相比苏容感觉最近事事不顺,苏颜在外祖家过得自在极了。这□□食用完,早早的守在牡丹园内,只管盯着那丛青龙卧墨池看。 陆霁一早来到牡丹园中,见到的便是一幅如画美景。满园的国色天香,不及花中少女的扬眉浅笑。 守在一边的青云和绿雪见到陆霁,连忙悄声提醒苏颜,“十娘,十一郎君来了。” 苏颜抬头便见身着青衫的少年站阳光中,对着她拈花而笑,连艳阳都在这笑容中失去了颜色。 “表哥。” “这是五叔留的功课?”陆霁笑着问。他也被自家五叔教导过,对他的教导手法,深为了解。 “嗯。” “十娘看得如何?” “还成。” “可要同画一幅?” “好。” 书案摆开,笔墨纸砚,各色颜料,一人一份。苏颜选的熟宣,陆霁用的是生宣。两人目光一碰,心中都有了数。 苏颜善工笔,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她打算白描一幅牡丹图。陆霁爱写意,更喜大幅山水,也因时间关系,只打算画幅小品。 这表兄妹二人在牡丹园内摆开架式,那边早有人报了陆太傅和秦氏。 陆太傅饶有兴趣的扔了手中的笔,叫人打水洗手,打算去看热闹。秦氏那边,陆霁的母亲吴氏正陪着婆婆说话,闻言微微皱眉。她才跟小姑悄悄点明,自己看中了靖国公世子的女儿,苏家七娘。而且心中已都盘算好了,该怎么跟丈夫说,不想儿子到跟十娘碰到一起了。 想到苏颜那张绝丽出尘的小脸,吴氏有些不放心。她虽然知道儿子跟苏七娘情份更好些,可是苏颜太美,男人总是更喜欢颜色好的女孩子,她那个儿子万一真看上苏颜,可就坏了。 说起来,她对苏颜真没什么不满意,若不是有七娘比着,小姑娘真是个好人选。特别是她跟儿子站在一起时,般配得不行。 可是娶妻娶德,七娘那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端庄大方、温婉体贴,人也生得漂亮。满上都的小娘子看下来,也只有翰林院掌院朱家的二娘才能相较一二。至于帝都双珠的另外一珠,在她看来,差得远呢。 “阿家,难得十娘与十一郎有兴致,咱们也看看去。”吴氏笑吟吟的说。 秦氏对儿媳妇的心思,也猜到了几分,有心点她两句,想到女儿似笑非笑的眼睛,把话又咽了下去。得了,女儿肯定是不愿意了,她又何必作恶人。 “走吧。”秦氏起了身。 吴氏连忙过来扶住婆婆,“这上都各家的小娘子中,论起画艺来,还要数赵御史家的三娘子和武义公家二娘子更好些,特别是赵御史家的三娘子,连夫君都夸赞过的。” “可阿霁那混子,狂妄得很,半点也看不上人家。那次论画,说得武义公家的二娘子差点哭了。不知十娘画艺如何,可能压那小子一次,免得他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吴氏虽说是数落儿子,可话里的得意之情,谁都听得出来。 秦氏淡淡一笑,“老头子说阿姝于书画一道有灵性,想必不会比阿霁差。” 吴氏干笑两声,“阿翁的眼光一向都是准的。”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她更忧心了,脚下不免加快了些。之前小姑在家就受宠,生下的女儿,公婆、丈夫更是捧在手心里,这要是铁了心娶来做了媳妇,说不得骂不得,不得跟娶回个祖宗似的。 眼光很准的陆太傅正翘着脚坐在亭中,手里捏着个小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花丛前,少男少女都在埋头作画,明明牡丹就在眼前,两人却都没有瞧上一眼。 “阿翁。”吴氏上前见礼。 秦氏在丈夫身边坐下,陆太傅笑问,“不参你的禅了。”他夫人最近对佛教深有好感,特意请了尊菩萨回来,每日都要念一卷经。而陆太傅尚儒家,对于佛道两教,他还是更信道教一些。两人信仰不同,难免斗嘴。故而今天一见老妻,便调笑了一句。 秦氏瞪了他一眼,“少胡说。” 陆太傅在这,吴氏有些不自在,秦氏道:“你有事就忙去吧,不必在这伺候了。” “是。”吴氏浅浅福了福身,离走之前,又吩咐丫鬟好生伺候,才带人离去。 陆太傅欣赏着满园的牡丹,嘴上却道:“看看咱们十一郎和小阿姝多般配,可惜没缘分啊。” 秦氏道:“媳妇心中不愿意,咱们还能强压着她。到时候,也是害了阿姝。” “罢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陆太傅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秦氏却不大甘心,“也不知大媳妇什么眼光,那七娘行事是个不甘于人后的,偏偏阿霁与仕途一道没有多少心思,真要勉强凑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陆太傅到是对自己孙子极有信心,笑呵呵的说:“你要相信咱们阿霁。” “哼!” 二刻钟后,陆霁与苏颜先后停手。两人捧了画,一起来到陆太傅面前,陆霁笑道:“祖父先看表妹的吧。” 苏颜也不客气,将画放入陆太傅手中,陆太傅却没看,反而问苏颜:“阿姝觉得你画得如何?” 苏颜道:“不好,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她观花的时间还是短,再看上两日,会更好些。 “差了什么?” “形已得,神未见。” “知道便好。”陆太傅满意的捋捋胡子,将苏颜的画放在一边。 秦氏看了一眼,惊呀道:“这是青龙卧墨池?” 苏颜点了点头:“是。” 秦氏斜了丈夫一眼,拉过苏颜夸道:“咱们阿姝画得多好,我一看就知道画得是什么,就像那牡丹开在眼前似的。” 苏颜笑问:“外祖母看得出我画是什么时候的牡丹么?” “什么时候的?”秦氏一头雾水。 “我画的是清晨的牡丹。”苏颜不自觉的嘟了嘟小嘴,外祖母都没看出来。嘤,她还是工夫不到家。 秦氏:“这还有分别么?” 陆太傅道:“当然有。”一面说一面接过孙子的画,同样先没看,“阿霁,你呢?” 陆霁有些羞愧,“孙儿最近过于放纵了。”艺精于勤而疏于荒,他最近练习确实少了许多。原本还不觉得,看到表妹的画,才恍然而悟。 陆太傅道:“三月之内,不许你再出门了。” “是。”   ☆、第15章 外祖的心思 工笔画向来工整细致,从构图到染色,没有一定是时间是完不成的。故而,苏颜给她五舅的作业是一张底稿。说是底稿,已经过数次更改,虽未着色,已可见牡丹的国色天香。 陆家五舅眼中有着满意,却还是板着脸道:“还差些工夫,还要多看。” 苏颜乖巧的应道:“是。” 今日课上完,午饭时,陆太傅特意取了三种酒,每样倒了一小杯给外孙女,“尝一尝。” 秦氏无语的瞪了丈夫一眼,他还真教阿姝品酒。 苏颜向来对她不了解的事物有着莫大的好奇心,未品酒前,先喝了口温水,才慢慢端起酒杯,先观其色,后闻其香,再小小的抿了一口。 “怎么样?” “好辣。”苏颜吐了吐舌头,完全不似上次她偿过的那种。刚刚那一小口,便似一道火线,直入胃中,她只觉得脸上马上便热了起来。 “这是北地所产的烧酒,其清如水,醇香辛辣。”陆太傅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笑道:“这酒不过两年,烟火气未消。窖藏十年以上,才够醇厚。” 说着,把菊纹杯往苏颜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是五年以上的。” 苏颜一样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过后,“不那么呛人了。” “再尝尝,这是十年的。” “有些回甘。” “哈哈,你回家时,一样记得带上一小坛,没事时饮上一口。品洒么,也没什么,喝得多了,自然就分得清了。” 秦氏听到这里,黑着脸一把夺下丈夫手中的酒杯,“你不许喝了。”又叫丫鬟,“取蜜水来。” “别听你外祖父的,好好的小娘子,别成了小酒鬼。” 苏颜俏皮的吐吐舌头,一张小脸已染上了云霞,漆黑的眸子漫上了云雾,她自觉还很清醒,“学这个,挺有趣的。” “是吧,小阿姝。”陆太傅得意洋洋的看了妻子一眼,“她一个小娘子,也不用为官为宰,往后日子不过是吃喝玩乐。可这吃喝玩乐,也是有学问的。” 秦氏的脸已经堪比墨汁了,“胡说,阿姝以后不要嫁人?孝敬长辈,相夫教子,管理内务,哪里能天天吃喝玩乐。” 陆太傅不服气,还想辩解,秦氏立起眼睛,“不许你再教坏阿姝,不然有你好看的。” “哼,不说就不说。”陆太傅夺回自己的酒杯,闷头喝酒。其时心里打定了主意,该教还是要教。 世间对女子多有束服,未嫁之时还好些,嫁人之后,便只在那一处方丈之地,所注目者不过是丈夫、儿女、妾室。现下各家男子,多好纳一屋子妾侍,外面还要有红颜知己。为人妻无论用情深浅,都难免伤心。 他的外孙女,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宁可她喜欢玩乐,也不要她把心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徒惹情伤。 陆太傅为了外孙女,也是拼,早早的为以后打算了。秦氏猜到丈夫的几分心思,等外孙女去午睡后,私下里埋怨丈夫:“瞧瞧你教阿姝些什么,小心你闺女知道了,揪你胡子。” “哼,慧娘当初不也学了。” “慧娘能嫁个好夫婿,咱们阿姝同样能嫁个好夫婿。”秦氏可是有自信得很,她闺女当初就是百家求,到了外孙女这里也是一样。她闺女能跟女婿恩爱多年如一日,她外孙女自然也能,用得着这个糟老头子担心么。 陆太傅斜了老妻一眼,不出声了。他也承认,女婿不错。不过,那是他关门弟子,敢对他闺女不好,腿儿不打折他。 苏颜午睡起来,带着两车东西,在两个哥哥的护送下回家了。临走之前,陆太傅还是让人送了三小坛酒过来,苏正泽接过酒坛,还奇怪呢,“外祖父怎么会特意叫人送了酒过来?是给阿爹带的么?” 苏颜挑起车窗帘,露出一张桃花般的小脸,笑咪咪的说:“那是外公给我的。” “给你的?”这回连苏正洵都好奇了。 “嗯,外祖父教我品酒呢,这是功课。”苏颜说得一本正经的,到让两个哥哥一头黑线。 回到家中,苏正泽没忍住,直接跟父母告了状。苏周诚疼女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到是陆氏冷了脸,对女儿道:“把酒拿来给我。” 苏颜也不说话,盈盈水眸眨啊眨的看着母亲,没一会儿陆氏就投降了,“不许多喝。” “嗯。”苏颜欢快的应了一声,扑进陆氏怀里,撒娇道:“阿娘最好了。” “坏丫头。”陆氏不甘心的捏捏女儿的小鼻子。唉,每次这丫头一盯着她看,她就狠不下心。 苏颜去了陆府多日,王氏极为想她,第二天一见到孙女,就搂着她不放,疼爱的左摸摸、右摸摸,不知道怎么爱好了。 苏颜陪着老太太说话,苏云兰、苏云菊几个时不时的插上两句,气氛一时间和乐极了。 苏颜到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她进屋到现在,苏容只说了三句话,其余时间只是面带浅笑,静静的坐着。 她仔细打量苏容,仿佛有些清减了,连周身的气息也沉静了不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午饭过后,王氏要休息,姐妹们从寿安堂出来,苏容对苏颜笑道:“十妹,听说你带回来许多上品牡丹。” “嗯,七姐也喜欢牡丹么?” “当然。” “七姐若无事,可到玉堂院坐坐。” “好。”苏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去玉堂院,只是这几天她心情很乱,又无人可说,看到苏颜自陆府回来,便想问上一问。 只是等她坐到玉堂院,对上苏颜一双剪水双瞳,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十妹,五日后,安平长公主在金意园开牡丹宴,贴子已经送到咱们府里了。” “安平长公主?圣人的同胞姐姐?”苏颜虽然才回上都,可是大夏这些权贵豪门,却还是知道的。 跟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妹有两个,安平长公主为姐,昌平长公主为妹。具小道消息,当年的昌平长公主还是她爹的爱慕者哩。   ☆、第16章 长宁郡君 对于安平长安公,苏容最熟悉的莫过于她的长女长宁郡君了。这妹子好好的正妻不当,非要给皇太子当小妾。为了当上皇太子侧妃,真是花式作妖。在苏容未嫁之前,一直拿她当假想敌。不只是她,上都各家的小娘子,都是她的假想敌。 不过,她虽然是花式作妖,最初的时候到是比太子妃更得宠些,连太子的长子、长女都是她生的。可惜,太子身边的鲜花太多,没有三年,就成了昨日黄花,被扔到一边去了。 要说苏容原本还是挺同情她的,可这辈子被针对多了,半点同情心都起不来。 “十妹,长宁郡君有些娇气,你要让着她一些。”苏容好意点了苏颜一句,上辈子苏颜被针对的更厉害。可惜,苏颜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娘,长宁郡君拿她没有半点法子,被打脸打得啪啪的。说实话,她其时挺乐意看到苏颜对上长宁郡君的。 “既是长公主的女儿的,娇气也正常。”苏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至于让不让,得看她的心情。 苏容见苏颜全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感慨,她心中一动,提到了另外一个人:“还有昌平长公主,她的性子有些急燥,又因一些往事,可能会对十妹……总之,若是公主为难你,还要忍下才好,毕竟仅是是君。” 苏颜看了苏容一眼,心道:这个七姐八卦得挺全,连多年前昌平长公主看上她爹的事都知道。 “多谢七姐,我知道了。”苏颜对着苏容展颜而笑,充分表达了谢意。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五天便过去了。一早起来,上到国公夫人王氏,下到几个小娘子,皆早早开始梳妆。 苏颜懒懒得倚着坐屏,看着乳母苑娘带着她的四个贴身丫鬟,满屋子转悠。苑娘特别紧张,这可是自家小娘子在上都正式亮相,必须要完美无缺。她把苏颜今年新作的衣服,只要是还未上身的,都翻了出来。由丫鬟们捧着,一件件的挑捡,务必选出最能突出自家小娘子的那套。 苏颜有些不耐烦,“随便选一套就是了,这么兴师动众的作什么。”不过是去参加公主的宴席,这还没出席宫宴呢,慌成这样。 苑娘不赞同的说:“长公主的宴席,不提公主、郡主们,帝都里各家的夫人、小娘子们都在,怎么好随便穿呢。” “随你。”苏颜随手拿起昨天放在案上的书翻看起来。 苑娘见自家小娘子不说话了,才再次转向衣服。穿红吧,觉得今天大家都会穿红的,容易撞衫。要穿绿的吧,又觉得别人都穿红,自家小娘子着绿,不成了衬花的绿叶了么。再说浅黄、浅蓝之类的,又怕在大红面前被压住了颜色。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 绿云几个一等丫鬟带着玉堂院内的丫鬟都跟着苑娘忙活,白苏心细,见苏颜手边的清茶有些凉了,连忙来到外间,轻巧的揭开桌上的相扣在一起的白瓷小碗,屋内立时充满了带着茉莉的甜香。白苏将一一只抹了厚厚的一层蜜的小碗放在案上,提起早就晾好的温水注水碗内,待蜜都化开之后,才放于小方盘内,端到苏颜面前,“十娘,喝盏蜜水吧,特意用早起新采有茉莉花熏过。” 苏颜早已闻到茉莉的香气了,放下书笑道:“难为你还想着给我拿水。” 梅英斜了白苏一眼,连忙过来道:“都是奴的错。”今天苏颜屋内她和青云当值,端茶送水本是她的职责。 “行了,你们跟着苑娘忙吧,别管我,有白苏在呢。”苏颜喝过蜜水后,挥了挥手,拿起书接着看。照苑娘的意思,她还有得等。 苑娘一边配好了四套衣裙,又拿出了相应的首饰、配饰,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便叫人:“半夏,去请傅女师过来。”陆家送了四位女师给苏颜,说是女师其时就是伺候她的。四人可有专常,傅女师专司妆容一类。 苑娘原是怕几位女师一来,她在苏颜身边的地位会有所下降,因此平日里虽然对几位女师很客气,却并不亲热,有些事情宁可自己拿主意,也很少去请示。不过今天不同,她到底是刚到上都,对于各家夫人与小娘子们流行的打扮,并不如傅女师清楚。为了自家小娘子,这头是必须要低的。 傅女师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容貌清秀,肌肤却是极好。虽已是半老徐娘,却仍是肌白若雪,净玉无暇,便是跟青云、梅英这几个十□□岁的姑娘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十娘。”傅女师含笑入内,先给苏颜见礼。 苏颜放下书,坐直了身子,微微欠了欠身,“傅女师,今日有劳你了。” 傅女师也不含糊,直接指了一套杏红衫、石榴裙道:“今日长公主宴上,各家小娘子穿红的少。” 苑娘连忙要叫青云把红衫裙拿下去,却听傅女师笑道:“是以,十娘今日不妨盛妆而去。” 苑娘忙问:“为何?”大家都不穿红,小娘子随大众就好,肯定不会出错的。 傅女师笑着解释:“长平长公主的长女长宁郡君,最不喜红妆。她容貌随了长平长公主,柔弱居多,穿月白、浅青之色,尤为出众。长平长公主的金意园内,牡丹名品极多。牡丹花艳而香,长宁郡君着浅色于花丛,人花交映,到显得穿红的小娘子略俗了些。故尔,每年金意之宴,帝都各家小娘子,都以清浅之色为主。” 她没说的是,当年长宁郡君便是以清丽娇弱的扮相,把二皇子已定好的皇子妃给比得娇横庸俗。大夏君臣百姓皆爱美,尤其崇尚美人。是以,那姑娘已经到手的皇子妃没了,人也被家人远嫁。当然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可世人记住的永远是长宁郡君的美丽和被她比下去的人。是以,从那以后,在有长宁郡君出席的宴上,小娘子们很少着红衫红裙。 苑娘听了越加不高兴,“既如此,为何还要十娘穿红衫。” 傅女师看了低头读书的苏颜一眼,笑道:“十娘容色绝世,不着红何以压住满园芳华。”帝都的贵女圈并不好容入,与其到时被众人审视,不如先声夺人。   ☆、第17章 路上 碧空万里,艳阳高照,徐徐轻风略过,穿过竹林,带动着竹叶沙沙作响。苏容穿了一身白色罗衫,浅蓝的高腰裙,外罩了一件浅蓝色的半袖,用了一件银红色的披帛点缀。 她坐在妆台前,细细描绘妆容。今日穿得这般清浅,妆容也要素净些。用花钿的时候,苏容想了想,将已经剪好的花钿弃之不用,叫人拿来朱砂,用眉笔细细的在额间画了一朵梅花,有些素淡的妆容顿时妩媚了起来。 她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十四岁的女孩,柳眉杏目,唇红齿白,如初开的海棠花般娇丽。她微微一笑,镜中的少女也扬一抹优雅的笑。真好,才十四岁,一切都还来得急,她的未来,一定不会再像前世那般。 “七娘,可要用这只牡丹花簪?”翠柳精心选了两只碧玉簪,呈给苏容看,见苏容点了头,才小心的插入发髻中。另拿了一只小镜放在后面,给苏容看。 碧梧手里捧了个放满牡丹的小盘,自屋外进来,“七娘,这是才剪下的,选一朵戴吧。” 盘中都是特意培养的牡丹花,花型小巧,颜色娇艳,最适合戴在鬓发间。 苏容最喜欢戴鲜花,绢花再好,她也不爱。看着这些精致娇艳的牡丹,她突然吩咐道:“翠柳,你往玉堂院走一趟,跟十妹说,今日最好穿得素淡一些。” “再把这些牡丹送过去,就说是给妹妹玩的。” “七娘?”碧梧有些诧异,小娘子不先选一朵么。 翠柳也没问为什么,接了碧梧手中的小盘,屈了屈膝,柔顺的应了一声:“是。” 玉堂院内,翠柳到时,苏颜正在梳妆,艳紫罗衫石榴裙,银色的披帛,连鞋子都是殷红色的。妆容却并不十分浓艳,只是乌发雪肤、红唇似火,让翠柳看得恍惚了好一阵。 苏颜随意选了金色的花钿,轻轻呵了口气,贴在额间,对着镜子细事妆容时,见到了呆眉呆眼的翠柳,“七姐叫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翠柳满面通红的垂下头,连忙请了罪,才小心道:“十娘,七娘叫奴来告诉您,今日牡丹宴,最好穿得素淡些。”又将手中的托盘呈上,养在小碗中的牡丹娇艳欲滴,“这是七娘派奴送给十娘的。” 苏颜微侧过头,轻笑道:“多谢七姐了。” 自有青云过去,接过托盘,绿雪亲热的端过一杯茶,“翠柳姐姐,请用茶。” 翠柳不敢不多呆,告了罪出来,心神还沉在刚刚所见的绝世容颜中。 青云笑着将托盘送到苏颜身边,“十娘,这花可真好看,大小也正好插带。”心中却想,七娘还是和自家小娘子亲近,连花儿都想着。 苏颜撇了一眼,轻声道:“去给我剪朵半开的姚黄,这些用个白玉的浅盘养起来,放在案上就好。” “是。” 傅女师含笑看着苏颜将头上所有首饰都去掉,只将半开的姚黄插|入发间,盈盈站起,对着自己微抬下颌,“女师,这样可好?” “善也。” 翠柳回到芳园,苏容淡淡的问道:“花送给十妹了?话也带到了?” 翠柳点了点头,“是。”她踌躇了下,才轻声道:“奴去的时候,十娘在理妆,穿得的紫衫红裙,到奴出来时,也未换。” 苏容怔了下,随即便笑,这样也好,左右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若是苏颜真被长宁郡君针对,也跟她没关系。 忙乱了一早上,靖国公府的女眷在寿安堂集合的时候,年轻的小娘子们,只有苏颜红妆艳服,容色夺人,站在那里,便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她身上。 从苏颜踏入屋内,对着她发呆了好一会儿的刘氏,猛得反应过来,连忙道:“十娘,时间还早,去换身衣服吧。” 王氏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有些恼怒对刘氏说:“你早作什么去了,十娘才回上都,有些事情不清楚,你还不清楚,怎么不早告诉她。” 刘氏抿了抿唇,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昨儿还想着,可是事一忙,就忘了。” 苏颜笑道:“七姐差人告诉过我了,是我喜欢这身红妆,不想换了它。” 听苏颜这么一说,王氏立刻改口,“穿红的好看,比那牡丹花还艳呢,咱们不用换,就穿这身去。” 众人:……主意也改得太快了吧! 出门登车的路上,刘氏特意跟陆氏并肩而行,小声的说:“弟妹,今天昌平长公主也会在,她的脾气,你也是了解的,若有什么不对,可要忍着些。” 陆氏笑了,她抬手理了理鬓发,“瞧大嫂说的,她是皇家公主,别说发点脾气,说两句难听,就是骂我一顿,我也得受着,不是么?” 刘氏的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抽,她们差不多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不了解谁。这个弟妹年轻的时候,没少跟昌平长公主对着干。 家中除了上朝的靖国公父子之外,第三代的少郎君们都在,每人牵了一骑骏马,看到祖母、母亲带着姐妹们出来,都过来问礼。 长平长公主每年的牡丹宴,都是青年男女见面认识,甚至互生情素的好机会,当然在上都这样的宴席有好些个,但是不可否认,长平长公主的牡丹宴,是其中最好的这一。 在去金意园的路上有些堵,骑着的苏家少郎君们,不时便会遇上两上同窗或好友、表兄弟,甚至还有几窗或好友的妹妹。 苏云兰几个庶出的女孩子坐着同一辆车,见窗外骑着马神彩飞扬的小娘子们,不免有些羡慕,苏云芙叹气道:“我也想骑马去。” 苏云菊皱了皱眉:“骑马多粗鲁。” 苏云兰冷笑两声,斜眼看她:“那也得看是谁。” “你……”苏云菊握紧了手,却未敢高声,只撇过看去,看向窗外,咬牙等着苏云兰说出更难听的话,却未想,苏云兰也在往窗外看,再未出声。 苏云菊还在奇怪,只觉她们坐的车停了下来,护卫将车团团围住。 苏云兰见装一把撩起车帘,高声问道:“怎么了?” “四娘子安心等待,一会儿便好。”护着车的护卫冷淡的说。 苏云兰恨恨的看了眼护卫冷漠刻板的脸,用力摔下了帘子,坐回了原位。 借着刚刚苏云兰掀开车帘的空儿,苏云菊眼尖的看到家中的兄弟们,都围在了走在她们前面的那辆车旁,那是苏颜坐的!难道苏颜她…… 虽然不知道苏颜怎么了,可苏云菊还是有些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蠢作者的存稿用完了,这章是现码的。   ☆、第18章 皇子们 五皇子赵王与三皇子周王骑着马不急不缓的走着,两位皇子正是青春年少,皆生得相貌堂堂,引得路边的小娘子和年轻妇人们频频注目。 五皇子赵王今年十六岁,俊秀的脸上尚有一丝稚气,他挂着一丝浅笑,闲闲的跟三皇子周王道:“三哥,三嫂怎么样了?” 三皇子周王年近弱冠,一身玄色袍服,令他本来就冷峻的五官又添了几分严肃。听到弟弟问及自己的妻子,仿佛凝了霜雪的神色也未见多少缓和,“还好。” 赵王挑了挑眉:“三嫂总是病着,你府里也没个正经的侧妃,光有那些滕妾顶什么用。又不能帮你掌管内务、教养侄女、侄子,更别说照顾你了。正好今天各家小娘子都会在,你选个称心的,便请父皇下旨。”赵王的生母徐昭媛与周王的生母德妃关系很好,故而两个皇子关系也很亲近。赵王知道这位皇兄,对他的王妃只是个面子情。 周王听着弟弟关心的话,身周的冷意似乎消散一些,眼睛也带了笑意,“我的事自己有数,到是你,也该娶王妃,心里可有打算?” 赵王耸了耸肩,“我娘看上了赵御史家的三娘子。”看他的样子似乎十分不满,“我最懒得搭理那些才女,赵三娘还不如靖国公府的七娘子有趣呢。” “苏家七娘?”周王对此并没有多少印象。 提到苏容,赵王脸上的笑多了些,“我还是上次在南苑见过她一面,跟着平阳去的,她可比赵三漂亮多了。”她爹也比赵三娘的爹要强一点。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前面怎么了?”赵王盘算着今天还能不能见到苏容,便见前面的路有些拥堵。 随行的待卫过来回话:“殿下,前面是靖国公府的马车,有一辆似乎出了些问题。” 周王问道:“他们家老夫人在?” “在。” 周王扭头与赵王道:“既然老夫人在,咱们过去看看,若是能帮忙最好。” 王氏脸色很不好,早就知道今天全家出行,马和马车应该提前检查好了的,怎么会出问题。她看了站在身边的儿媳妇一眼,压低了声音,“让阿姝跟阿悦坐一辆车,先去金意园。老大媳妇,回去查清楚了,怎么回事。” 刘氏低低的应了一声:“是。”站在一边的罗氏脸色十分难看,家中车马出行,原是她来管的,没想到会在今天出了纰漏。她恨恨的瞪了刘氏一眼,心中盘算着,是不是刘氏为了收回权利下的手。 王氏拉过苏颜的手,温声抚慰,“没碰到吧,跟你七姐先坐一辆车。” 靖国公府今日跟着出门的车夫都是极有经验的,再加上速度也不快,坐在车内的苏颜和两个丫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苏颜笑道:“祖母,我没事,您别担心。” 王氏待要再说什么,护卫过来回话,说是周王与赵王过来了。 王氏连忙道:“叫人让路,让殿下们先过。” 苏容听到周王两字,身子不自觉的轻颤了下,袖中的玉手握紧,她低声跟苏颜道:“十妹,咱们先上车吧。” 苏颜点了点头,她与不大想在这站着给别人看。 周王与赵王过来时,正好看到一红一蓝两道纤细袅娜的背影消息在车帘后。 “三殿下、五殿下。”王氏换了笑模样,上前招呼两位皇子。 周王道:“老夫人,可要帮忙?” “不用了,多谢殿下。” 周王也就是过来客气两句,听王氏这么说,就与赵王带人先走了。路过一辆马车时,他若有所感,回头看去,正好对上车窗内一双湛黑的眸子,那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仿佛能直直的望入他的心底。周王有些呆住了,只觉得这双眼睛好生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三哥?”赵王查觉到周王有些落后,扭头叫了一声,周王恍然回神,再定睛看去,帘子已经放下,再不见那双眼睛。 “三哥,怎么了?” “没事,咱们走吧。”周王把那瞬间的悸动按下,纵马小跑了两步,赶上赵王,与他一同走了。 车内的苏容半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颤,双手在袖中握得死紧。她太熟悉那双眼睛了,冷冷的,似乎能把人的心给冻住。她上辈子是有多傻,以为自己能温暖他。 呸,他身为皇子,有个身为四夫人之一的亲妈,又有皇帝的重用,还有府中各色美人,有什么好不如意的,需要人温暖么?不过是她一腔情愿,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为了他,明明她可以做六皇子的正妃,偏偏使手段嫁了他做了继妃。他母亲德妃并不喜欢她,常常无故苛责,也不见他为自己说一句话。他府中妃妾无数,还要看上寡居的苏云菊,纳她入府,让她丢尽了颜面…… “七姐?”苏颜轻轻叫了一声,她觉得苏容的情绪不对。 苏容猛得回神,她抬头强笑道:“十妹,我刚刚看了车轴,应该不是意外。”上辈子,她跟三皇子的孽缘也是从今天开始的。她坐的车马惊了,是他救了她。可是她明明都防范过了,为何车还会坏,还会碰到他,难道宿命真的不可解么? 苏颜笑笑,“是么。”她不大想跟苏容聊这个话题,随意说道:“刚刚过去的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么?” 苏容诧异的抬头,目光灼灼的落在苏颜如玉的面容上,“嗯,着玄色的是三皇子周王,绯色的是五皇子赵王。”难道苏颜也不能免俗,对皇子上了心? “哦。”苏颜不过是随意聊聊,无意就这个话题深入祥谈,“我还谢谢七姐早上送来的牡丹呢。” “不过是些玩意,妹妹喜欢就好。” 姐妹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过了好一阵子,总算到了金意园。今日来的客人有些多,长公主府的长史一见靖国公府的诸人到了,连忙笑着迎了上来,“老夫人快里面请。” 王氏含笑点头,带着家人往里面走。 金意园并不算太大,装饰得分外奢华,园中花木扶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身着统一装扮的侍女垂手立于园中各处,以备能及时为园中客人服务。 今日天气晴好,不冷不热,园中各色牡丹名品竞相开放,姹紫嫣红分外妖娆。 苏家众人到得有些晚,园中已经有了好些客人。王氏带着家人,先去见过长平长公主。 园中一处花厅里,长平长公主与昌平长公主并肩坐于主位,见到王氏过来,同时起身,“老夫人来了,快坐。” 王氏并家中人给两位公主见过礼之后,家中少郎君们自有人引去男子聚会处。 长平长公主和昌平长公主一眼便看到身着紫衫红裙的苏颜,两人都呆了好半晌,才回神笑道:“这就是苏仆射家的女郎吧,称得上是国色天香了。” 昌平长公主冲着苏颜招手笑道:“快过来让我看看。” 苏颜看了母亲一眼,见陆氏微微颔首,才大大方方的过去,任昌平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真不像是你生出来的女儿。”昌平长公主斜了陆氏一眼,撇嘴道。 陆氏全不似在家中的模样,轻抬下巴,得意的回道:“反正你是生不出来。” 昌平长公主冷笑两声:“我生不出来又怎么样?明天我就找皇兄下旨,将你闺女配给我儿子。” 陆氏:“呵呵,圣人不会同意的。” 苏颜:…… 长平长公主拿扇子拍了妹妹一下,笑道:“昌平,你和阿慧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跟以前似的。”又回头叫人:“带着苏家的小娘子们找郡君玩去。” 她笑得分外和蔼,“你们小娘子能玩到一起去,跟着我们怪没趣的。” 苏颜姐妹几个同时屈了屈膝,离开花厅之前,苏颜还听到昌平长公主在跟她娘说:“我儿子也是一表人才,还配不上你家闺女么?” 她娘特别干脆的回绝:“我不想跟你当亲家。”哼,谁想跟前情敌当亲家啊。 苏颜:…… 苏容悄悄拉了拉苏颜,笑弯了眼睛:“我还是头一次见四婶这样呢。” 苏颜嘴角上扬,悄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平常她娘多么的气质雍容,优雅大方,怎么一见到昌平长公主就变样了呢? 公主府的丫鬟引着苏颜姐妹转过花丛,来到一个亭边,还未走近,便听得一个略有几分娇弱的声音道:“表弟,你怎么才来?”一句话说得娇柔婉转,含了无限情意。 苏颜闻声看去,青衣白裙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一丛大红的牡丹花边,娇艳的牡丹让少女显得越发清丽无双,秋水般的双瞳默默含情的注视着路边神态倨傲的少年。 苏容一见那少年,连忙拉着苏颜上前行礼如仪,“见过太子殿下。” 什么那个跟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少年居然是太子?苏颜悄悄的眨了眨眼,完了,上次在洛阳抢了他的书,不知道他记没记恨。   ☆、第19章 牡丹宴(一)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 竞夸天下无双艳, 独立人间第一香。 太子所在之处,几乎汇聚了上都所有名门之家待嫁少女,或清丽、或娇媚、或温婉、或端庄、或华贵,人间丽色皆聚与此,与国色天香的花中之王交相辉映,令人目不暇接,说不上牡丹更艳,还是花容更娇。 然而这满园的丽色与花容都在那紫衫红裙的少女到来之时,相即失色,沦为了陪衬。园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身上,神智为那无双容色所夺。 长宁郡君最先回神,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展开一抹娇怯的笑,却在下一刻僵住了脸,只觉得往日里惹人怜惜的笑容,在那张娇颜面前,都化作了苦情,不再惹人怜,反而令人生厌。 她扭头向太子看去,果然即使尊贵如他,也目露痴迷之色。长宁郡君的心猛得沉了下去,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几乎控制不住的嫉恨。 因着苏颜、苏容到来的园子,安静了好一阵,在池边乐人转换曲调时,太子暗暗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勉强维持住倨傲的神色,只是那双控制不住落在苏颜身上的凤眸,还是泄露了他几分心思。 “这是苏师叔家的女郎吧。”太子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只能尽力不让自己笑得太蠢,面前的少女那样的令人熟悉,两个月前洛阳街头的偶遇,令他魂牵梦萦到如今。 太子的话,令在场的人都暗中吃了一惊,虽然大家都知道当今天子与尚书省左仆射苏周诚同出一门,却没想到私下里圣人居然会让太子称苏周诚为师叔。两人关系密切到这种地步,那么对于苏周诚和他的家人,必须要重新计算其价值了。 唔,太子在装不认识她,太好了。苏颜目前只有这一个想法,她心情极好的展颜而笑,波光潋滟的双瞳水光盈盈,令人想时刻沉溺其中。 “是。” 清脆如娇莺轻啼的声音尤带了几分江南水乡的甜糯,让他想一听再听,太子刚想再跟好容易认识的少女多说两句话,便被贴过来的长宁郡君打断了,“这位就是苏仆射家的妹妹了吧?今天咱们头一次见到,我是长宁郡君。”她努力笑得端庄而优雅,不想在太子面前被比得太过难看。 苏颜、苏容几人微微福身,“郡君。” “七娘怎么来得这样么,咱们等你好久了,一会儿可要认罚。”长宁郡君强压下嫉妒的情绪之后,还是觉得苏容才是她最大的敌人之一。苏颜美则美矣,可她年纪比较小,若是她的消息没错的话,苏颜跟太子差三岁呢。作为一国的储君,圣人已经在给太子选妃了。 按照圣人的意思,不会给太子选一个年纪太少的太子妃。只因太子妃若是年纪小,子嗣上会困难一些。具她母亲得到的消息,圣人画出的人选,年纪在十八岁到十四岁之间。而且太子妃人选在最近两年之内便会定下,太子妃定下之后,几乎就不会再改变了。 苏颜当不上太子妃,以苏颜父亲的地位,还有和圣人的关系,注定了她不可能给太子做良娣、良媛。长宁郡君排除了苏颜之后,虽然还是嫉妒她的脸,可是理智提醒自己,跟苏颜交好才是上上之策。 长宁郡君笑着对苏颜说道:“苏家妹妹,左仆射的才名是咱们大夏都闻名的,妹妹家学渊源,想必才华不凡。我们在那边谈诗论画,还忘妹妹不吝赐教。”说完,她侧过身,娇柔的轻唤:“表弟,一会儿给我们当个评判如何?” 太子闻言冷了脸,他负手而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长宁郡君,自有随身的太监出来斥道:“殿下是国之储君,郡君莫要失礼。”他的意思很清楚,你长宁郡君没有资格管太子殿下叫表弟。 当着一众京中贵女的面,被太子身边的一个太监当众打脸,长宁郡君难堪的粉面通红,恨不能立刻消失在众人面前。只是太子身边的人都指出她君前失礼,只能用力咬住下唇,忍下眼泪,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的跪地请罪,“请太子殿下赎臣女不敬之罪。” 太子冷眼看着长宁郡君跪实了,才随意的点了点头,才要说话,便听身后有个稍显轻挑的声音响起:“哟,长宁表姐这是怎么得罪太子殿下了,竟让殿下舍得这么罚她。” “四弟住嘴。”另一道醇厚的声音急急的止住四皇子齐王下面的话,“见过太子殿下。”这回是个大合奏,听着声音,来得人数不少。 原本退到一边的各家贵女们,见到几位殿下和公主们过来,齐齐过来见礼。苏颜跟在苏容后面,算是把圣人目前长成的儿女认了个遍。还有跟着众位殿下、公主过来的各家公子,人数众多。 后来的人,见到苏颜不免惊艳沉迷,太子冷哼一声,对还跪着的长宁郡君道:“起来吧,莫要再犯。”这才打破了迷雾,然而大家的目光还不自觉的往苏颜那边飘。 长宁郡君在众人前丢了脸,起身之后,匆匆扔下一句,“奴先告退了。”便转身掩面而去。 三皇子周王浓眉皱起,沉声劝道:“太子殿下,这毕竟是姑姑设的牡丹宴。” 太子斜睨周王一眼,转身进了池畔小亭,随意而坐,早有使女小心奉茶。他端着茶盏,目光落在池中游鱼之上,定定的看了半晌,才懒洋洋的说:“众位皇兄坐吧。” 众人:“……”真任性。 四皇子齐王面露不悦,才想开口刺几句,被二皇子拉住了手,冲他摇了摇头,才气哼哼的甩手观花去了。 太子与众位殿下在,各家小娘子与公子们,不免有些拘谨,太子眯着眼不出声,众位殿下也各看各的,同样没人说话,现场气氛有些冷凝。最后还是阳安公主打破了沉静,她笑着招呼王箐和苏容,“咱们去那边玩,跟着他们一点趣儿也没有。” 各家贵女都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跟着几位公主身后,簇拥着她们往园中花榭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还有一章,可能会晚点,大家去睡吧,明天早上再看就好。   ☆、第20章牡丹宴(二) 花榭与小亭隔池相望,之前长宁郡君便是在此招待各家小娘子的。花榭前的空地上,设了几张条型大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各色颜料。花榭中,设有琴案、一边还放着琵琶、古筝、箜篌等乐器,显然都是为贵女们显示才艺所设。 苏颜才回上都不久,上都中的贵女圈子还没有溶进去,交好的闺中蜜友还在空缺。今天人多,公主、郡主都有好几位,小娘子们或是围着公主、郡主们,或是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有想跟苏颜套近乎的,只是她今天那身红妆真是耀眼夺目、艳压群芳,任谁到了她身边,都不免落了陪衬。 出身名门世家的女郎,大多傲气,自然不想白白的去衬托旁人,是以苏颜身边目前还算是安静。她捡了个临水的座坐下,斜倚着栏杆,盯着旁边一丛豆绿出神。 坐在她不远处的一个女郎,坐姿端庄优雅,神态舒展大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只是看着苏颜有些随性的坐姿,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认同。 “七娘,听说林娘子到你们府中教琴了,想必你的琴艺大长,给咱们演一曲如何?”平阳公主玩着手中刚刚掐下的一朵赵粉,似笑非笑看着苏容。 平阳公主一开口,花榭之中静了一静,众女的目光都落在了苏容身上,有跟平阳公主交好的,也跟着笑道:“是啊,我阿娘请了林娘子好几次也没请动。想是阿苏天赋出众,才令林娘子心喜之下过府授艺。今日大家都在,阿苏便演一曲,也让咱们开开眼,长长见识。” 说话的这个,是湖阳公主的小姑子,武威公、左卫大将军段常庆的小女儿,都中有名刁蛮任性的小娘子,她向来看苏容不顺眼,又与平阳公主交好,自然帮着说话。刘文萱从上次便觉得平阳公主对苏容有些敌意,见状有些着急。她是知道,苏容琴艺寻常,也不怎么在这方面下功夫。她有心圆场,看了苏容一眼,笑道:“七娘的琴可是不如阿段好,你上次奏的那段梅花引,我都没听够。” 段嫣瞅了刘文萱一眼,她堂姐嫁了剂文萱的哥哥,两家也算是亲戚,便没卷她面子,只嗤笑了一声,“当着阿阮的面儿,可不敢称自己琴艺好。” 平阳公主不依不饶:“七娘,怎么还得本宫亲去请你么?” 苏容淡淡一笑,“不敢瞒骗公主,我的琴艺只是寻常?林娘子常说我驽钝,在琴艺之上不堪造就,她早就放弃我。” “不过,我家五姐琴艺到还不错,不如让她弹上一首,以悦公主如何?” 苏云菊闻言身子轻颤,不知该感谢苏容还是该恨她。她自负琴艺出众,连林娘子都连连称赞。今日不远之处,太子、皇子和各家公子皆在,若她的琴入了那位贵人的耳,她日后的前途必能不错。可是苏容那句“以悦公主”,说得她好像跟低|贱的乐人似的,专门给弹琴取乐似的。 新安公主呵呵一笑,语带轻嘲,“你五姐?她也配。” 苏云菊的脸唰的一下就全白了,眼圈一红,几欲滴下泪来。可她不敢,新安公主是宫中德妃之女,三皇子周王的同母妹。虽不怎么得圣人喜欢,却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苏云菊只恨苏容,她招惹了公主,却把她提出来,让人欺辱。 苏颜扬眉轻笑,反问了一句:“如何不配?”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当着她的面说靖国公府的人,真当她们好欺负? 新安公主一见苏颜出面,立刻转移目标,她冷笑道:“你这是跟本宫说话呢?” 苏颜挑了挑眉,闲闲的道:“不错。” “放肆!”新安公主拍案而起,几步冲到苏颜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她早就看那张脸不爽了,今天就算不毁了她的脸,也要打上几巴掌。 苏容声□□变,起身扑了过去,口中道:“公主殿下息怒。” 苏颜早在新安公主起身时,就轻巧的换了个位置,闲闲的看着新安公主来势太猛,收不住脚直接栽到水池中,她才弯唇而笑,红唇微启吐出三个字:“真难看。”那模样,真是嚣张得很。 新安公主掉下水池,令花榭这边大乱,坐在水池对面小亭中的众皇子,在这边喧闹声响起时,就起身过来了。得知是新安公主落水,三皇子紧锁双眉,冷着一张脸下了水,几下就把新安公主捞了出来。 新安公主就跟只落汤鸡似的,轻薄的衣物紧贴在身上,脸上的妆容都花掉了,精心梳就的发髻也散了,别提多狼狈。偏她缓过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揪着周王的衣服,大声叫道:“都是苏颜那贱|人的错,来人,给我打死她。” 三皇子周王自然知道苏颜是谁,他低喝一声:“新安,别闹。”新安公主自幼对这个哥哥便有几分畏惧,见他目中的警告,不甘心的低了头。 抬头准确的找到苏颜的位置,冰冷的目光落在苏颜脸上,不自觉得柔和几分,沉声问:“苏十娘,你可有话说?” 苏容挺身挡在苏颜面前,俏脸冰冷,盯着三皇子一字一顿的道:“新安公主是失足落水,与我妹妹决无干系,在场众人都能作证。” 周王对上苏容凝着霜雪的杏眼,没由来心口微堵,“本王在问苏十娘。” 苏颜自苏容身后转出,轻描淡写的道:“公主殿下打我没打到,自己掉水里了,所以是我的错么?” 太子盯了目光阴狠的新安公主一眼,侧首看向在场的另外几位公主,“你们说。” 阳安公主笑道:“四姐是自己掉下去的,跟十娘没关系。” 新安公主猛得抬头瞪向阳安公主:“阳安,我才是你姐姐,你却向着那贱|人。” 阳安公主与新安公主是同母姐妹,关系却不怎么融洽,盖因两人虽是同母所出,皇帝却更喜欢妹妹,厌烦姐姐。作姐姐的嫉妒妹妹,时常言语刻薄,姐妹关系自然不好。 太子不耐烦的吩咐道:“新安失仪,送她回宫,如实报给父皇。”   ☆、第21章 牡丹宴(三) 新安公主落水,早有园中使女飞奔着去报了长平长公主。长平长公主本来是在安慰自己的爱女,好容易才止住了女儿的眼泪,便听到这事,吓了一跳,连忙带人就往水榭走。才走到半路,又有使女过来,“殿下,四公主被太子殿下送回宫了。” 长平长公主真是略崩溃,即使她做为太子嫡亲的姑姑,也拿这个备受皇帝宠爱的侄子没有一点办法。特别是这个侄子过分聪明,性格又分外倨傲,就连九五之尊平常也多是捧着哄着的时候多,她们这些公主又有什么办法。 “阿宁,我看五郎不错,六郎也很好,你平时跟他们多相处,太子哪里,别想了。”就她这个闺女,真要嫁了太子,哭都找不到调。 长宁郡君又怨又恨又不甘,皇子妃能跟太子妃比么,王妃能有皇后风光?要是早想当王妃,她当初嫁安王好不好,何必一等再等。 那边长平长公主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人也到了水榭,对着各家贵女笑得十分温和:“都是新安不小心,别扰了你们兴趣。”她那个侄女又蠢又作,早就让皇帝对她没了慈父之心,现在又对上苏周诚的女儿,陆太傅的外孙女,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长平长公主特意叫了苏颜到身边,温言安抚了几句,才带着人走了,不过长宁郡君到是留了下来。重新理过妆容的长宁郡君,眼睛还有些红,其余的却看不出什么来了,只是她偶尔看向太子的眼神,十分幽怨。 苏颜本以为自己惹了新安公主,应该是交不到好朋友了。没想到,长平长公主走了之后,便有两个妹子凑到了她面前。 红衣绿裙的少女欢快的跳到她面前,笑弯了圆圆的杏眼:“我叫宋琬,昌平长公主是我阿娘。呐,我可以叫你十娘么?” 昌平长公主当年下嫁北地才子宋天宇,生下两子一女,眼前的小姑娘便是她的幼女。当今十分疼爱这个外甥女,在她三岁时,便封了安和郡君,食三百户。要知道连皇帝的亲生女儿新安公主都没有实封的,可见皇帝对宋琬的喜爱。 苏颜起身福了福,“安和郡君。” 宋琬一把拉她坐下,“不用多礼。”又指着端坐在自己身边作高冷状的闺蜜:“这是段娇,左卫大将军家的二娘子。” 宋琬抬了抬下巴,示意苏颜,“那个段嫣是她妹妹。”言语之间颇为不屑。 宋琬是个活泼的姑娘,又有几分自来熟,没聊上几句,便拿苏颜不当外人了,“新安最讨厌了,仗着自己是公主,谁都不放在眼里,到处欺负人。”又夸苏颜:“十娘做得对,便公主也不能无故辱人。”她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山响,十分大方的作保:“你放心,若是新安敢来找你麻烦,我收拾她。”她娘才是纨绔公主的楷模,新安算什么。 坐在宋琬身边的段娇目中闪过无奈,在宋琬说出更多不靠谱的话来之前,一指旁边,“咱们去投壶。” 宋琬拉住苏颜,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十娘同去?”在她看来,能令新安吃亏的姑娘就是她朋友,十分值得结交。 “好。” 宋琬见苏颜同意了,笑弯了眼睛,一手拉着苏颜一手拉着段娇便要过去。不想阳安公主一眼瞅见,提声叫她:“琬琬,你又要做什么去?” 宋琬讨厌新安公主,却跟阳安公主关系不错,“我们要去投壶,表姐去么?” 阳安公主瞪了她一眼,“刚刚说好了,大家都以牡丹为题做一首诗,或写一幅字,画一幅画的。如今大家都有了,只差你和二娘的了。” 宋琬做摊手状,“我认罚。” 阳安公主看向段娇,“二娘呢?” 段娇惜言如金的吐出两个字:“一样。” 阳安公主笑道:“琬琬一会儿罚你给我们倒酒。” 宋琬嘟囔了一句:“倒就倒呗。”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精神起来,“咱们来投壶,最末的三个,要亲手剪花来给咱们戴。” “好。” 段嫣眼珠一转,娇声道:“且慢,七娘和十娘来得晚,还未得诗词呢?” 苏容笑道:“左右我都要挨罚,就不费心思作什么诗词了。” 段嫣哼了一声,“诗也不作,琴也不奏,也不知道你出来玩得什么趣儿。”撇了一眼端坐如仪的朱淑惠,“连阿惠都作了,偏你们姐妹特殊。”做为湖阳公主的小姑,段嫣可是知道,朱淑惠在皇帝列的太子妃名单中位列头号,是最有可能当上太子妃的姑娘。 苏容也是知道的,她比段嫣知道的更多,前世的太子妃正是朱淑惠。这位太子妃极得皇帝的心,也曾公开夸赞过:太子妃贤良淑德,堪为世间女子表率。哪怕后来皇帝对太子冷了心,多方训斥,甚至废太子为庶民,关押于建福宫时,也没废了朱淑惠的太子妃位。还不只一次的表示过,太子不肖,累及妻室,怜好女错嫁,都是朕之过。由此可见,皇帝对太子妃评价之高。 苏容也是可怜她,好好的一个妹子嫁个残暴好色的老公,眼看着丈夫宠着一个又一个小老婆,还不能多管只能玩命贤惠再贤惠。自己一个孩子没生,却要照顾那么多庶出子女,真不容易。 “我哪里能跟朱家姐姐比,阿嫣也太高看我了。”苏容对着朱淑惠轻轻颔首示意,心中有些怜悯。朱淑惠容貌不太出众,虽说那身端庄大方的气质足以弥补容貌的不足,却难以得到太子的欢心。 朱淑惠笑起来也是十分端庄的,标准的淑女的笑容,双唇弯起的孤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仿佛拿尺子量过似的,说话也是不疾不徐,吐字清楚,音调柔和,“阿悦何必自谦,我还记得去年梅花宴,你作的那首小令,算得上是咏梅词的绝唱了,连陆家十一郎都自叹不如。” 苏容面色微红,连说:“赞得太过,不过是偶有所感,胡乱写了一首,哪里当得起如此评价。” 她们这里互相吹棒,宋琬却不耐烦了,“既不作诗,便去投壶吧。” 苏容自己不是不打算写的,却看了苏颜一眼,她这个妹妹是个真才女,写诗填词都十分拿手。若她真有心嫁入皇家,应该不会放过出头的机会。   ☆、第22章 牡丹宴(四) 苏颜这姑娘在有关于诗词这言面,很有几分文人的矫情劲儿。她认为自己既不是学子考进士而要作诗,又不是翰林院的翰林要应和皇帝,需做应制诗。她不过一个闺阁女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为了悦已,不是娱人。作诗添词就是讲有感而发,有情而书,没感觉的时候,才不要写。 刚刚她也看了这些贵女所作的诗词,皆是华丽辞藻堆砌而成,还有的未赋新词强说愁,她实在没心思跟她们在方面来比较一二。要出来玩,投壶握槊、藏钩斗草,乃至骑马射箭,斗鸡赛犬,那个不成,非要弄这些,实在没趣儿。 是以,当苏容问她:“十妹可有好诗?” 苏颜特别理直气状的说了一句:“现下没做诗的心情。” 苏容好一会儿没说话,对苏颜这种目下无尘的清高气,上辈子就有所领教。她原以为苏颜性格变了,与前世不同了呢,现在看来,还是一样。 平阳公主“呵呵”一声,带了几分挑衅,“那十娘作什么有心情?投壶?” 苏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可以。” “若十娘输了如何?” “输了认罚。” “好。” 聚在这里的小姑娘们每人八支箭,投三轮,算总分,投入最少的三个要被罚。平阳公主投壶技术十分过硬,是得到过皇帝亲自指点的,她信心十足的排了头一个。 宋琬觉得最后才罚没意思,叫使女端了酒过来,至于花榭内,“每轮最后五人,都要罚酒一杯。” “行。” 小姑娘们喝的都是果酒,香甜可口,并不醉人。 平阳公主白了宋琬一眼,“就你磨牙,现在可以了么?” “行了,你开始吧。” 平阳公主也不谦让,刷刷刷八枝箭扔完,揉了揉手腕,笑道:“六姐,该你了。”她成绩十分不错,八枝箭扔完,中了六枝。 阳安公主也不客气,只是她的技术比平阳公主差多了,才掷进去三枝。她一边让开位置,一边笑:“今儿蒙得挺准。” 小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很快就到苏家姐妹这里,只苏容和苏颜两个,苏云兰她们根本没机会上场。苏容两辈子加在一起,对这种游戏也算是熟手了,扔完一算,投进去四个,排名很靠前,只是还比上平阳公主和宋琬,连段娇都扔进去五枝。 轮到苏颜,平阳公主抱臂而笑,“我等十娘给我剪花戴。” 苏颜半点都没紧张,也不像别人那般瞄上半天,她随意而掷,便见那箭跟长了眼睛似的,一只一只往瓶中进。等到第七枝时,不只平阳公主紧张,围观的人都有些紧张,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手紧握。都知道越往后,瓶口越小,越不好掷入。 苏颜这回多看了一眼,也只是多瞄了那么一眼,手上没有半点犹豫,刷刷连着着两箭,稳稳落入瓶内。 平阳公主嘟了嘴,不服输的道:“还没到最后呢。” 宋琬却是欢呼有声:“呀,十娘,你好厉害。” 苏颜随意挥挥手,“以前也常玩么,手熟。” 宋琬拉着苏颜,“你还喜欢玩什么?” “什么都好。”苏颜还是个小小的少女,玩心也挺重的。 宋琬乐了,“后天东市那边有角抵赛,我大哥包了雅间,咱们一起去看如何?”角抵便是相扑,宫中、民间都喜欢,甚至还有女的相扑手。一到赛日,上都之人,无论贵贱,常常呼朋唤友去观看。只是相扑手比赛之时,都是赤着上身,好些自语书香之族认为女子观看不雅,都不许家中女眷去看。 宋琬的父亲虽是北地才子,家中也是书香之族,奈何他尚了长公主。昌平长公主虽然喜欢文人才子,却顶讨厌那些所谓的淑女之则,也从不以此来教导女儿,反正她闺女也不愁嫁。再加上宋琬有皇帝舅舅宠着,她爹、她祖母也不敢管。因此,这姑娘的性子极活跃,很有几分昌平长公主当年的风范。 苏颜也是被家人从小宠到大,她爹她娘当年也很熊,宠得她也很熊。听到宋琬邀她去看角抵,想也没想就点了头,语气十分欢快:“好啊。”在吴郡时,她就常常跟好友出去玩,还曾跟人家斗过蟋蟀呢。 段娇有些惊讶的看了苏颜一眼,她真没想到,这个弱质纤纤的小娘子,居然真的会答应宋琬去看角抵。要知道,除非是宫中的角抵赛,不然连她那个娇纵的妹子,都自重身份,不会去的。 苏容见苏颜答应了,暗自皱眉。想着谁家女儿会去那种地方,回家得跟祖母和四婶说一声才好。 朱淑惠见了更是紧皱眉头,满脸的不赞同。她借着头一轮的输者去罚酒的档儿,悄悄走到苏容身边,轻声道:“阿悦,你回去劝劝十娘,那角抵赛十分不雅,女儿家名节重要,莫要去了。”省得累了自己的名声不算,还令爹娘蒙羞,这一句她没好意思直说。可是眼睛里面都写满了,苏容哪里会不知道。 她虽然觉得朱淑惠有些过于教条,但是不可否认,她这样才能在这里活得更好。心里暗暗记下这事,她回了朱淑惠一个感谢的笑,“多谢阿惠,我省得的。十妹只是年轻好奇罢了,回去我四婶自会教她。” 朱淑惠自觉今天有些多管闲事,只是她与苏容交好,也不能眼看着她妹妹犯错。 苏颜哪里会想到苏容已经打算回家去告她一状了,正兴致很高的跟宋琬闲聊。此时上都民众娱乐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再加上对女子的要求也不严,皇家公主和各门世家小娘子常常结伴出游,什么热闹都会去凑上一凑。 “我阿爹还带我去捉过蟋蟀,不过比输了,被我大哥的咬死了。”苏颜现在提到她捉的那只蟋蟀,还有些心疼。 宋琬无比羡慕,“你阿爹真好,我爹最多只会给我推秋千。” 两人聊得热闹,平阳公主扭头道:“琬琬,十娘到你们了,咱们还没比完呢,你们这是打算认输?” 苏颜骄傲的抬起小下巴,“这么简单的游戏,我才不会输。”这姑娘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脸T妥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今天的更新发完了,亲们明天见!   ☆、第23章 牡丹宴(五) 拉仇恨的苏颜姑娘虽然骄傲,本事着实不差,三轮结束,拔得头筹。最后五名,带了人去剪花。 平阳公主十分不愤,对着苏颜扬眉道:“再来。” 苏颜饮了得胜酒,选了朵盛放的魏红轻嗅,随意摇了摇手,笑吟吟的道:“不来了,国色犹在,莫负天香。”牡丹宴、牡丹宴,不赏岂不辜负了这满园的牡丹。 平阳公主道:“十娘莫不是怕了?” “随你怎么说。”你们爱说啥说啥,反正她要去赏牡丹花。与其跟这些心口不一各自算计的小娘子们一起玩,她宁愿一个人静静的赏牡丹。任性的苏颜摇着团扇,对着公主们欠了欠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她心思差不多的宋琬拉着段娇,高兴的追在苏颜身后,“十娘,咱们一起去,我知道姨母养的珍品在哪。” 那边亭中,知道自己妹妹投壶居然输了的五皇子赵王饶有兴趣的过来看热闹,顺便还拉上了交好的三皇子周王,然后二皇子安王与四皇子齐王也跟了过来,最后是有些无聊的太子殿下。与太子殿下、诸皇子在一起的各家公子们,也都尾随在后。 众人过来时,刚好看到那道曼妙的身影转过小径,隐于花丛之中。未能再见佳人,众人不免心有遗憾。五皇子跌足叹道:“可惜、可惜。”唯有苏颜的两位兄长心中大慰。 阳安公主平素与兄弟们很是要好,邀众人入座,又有心拉上王箐同席,坐于周王对面,举杯笑言:“才玩了一场有些疲惫,不如咱们满饮一杯,请表姐奏上一曲如何?”她那个三嫂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是这两年的事,这回她得选个趁心的嫂子。 王箐心里也明白,却并不太情愿,她父亲现为中书侍郎,若无意外,将来也能入政事堂为相,母亲万氏与德妃是堂姐妹,又有亲姨母为抚养过当今的齐太妃。别说是一个王爷的继妃,就是太子妃也能争上一争。况且三皇子天天冷着脸,她并不喜欢。 可是现下的场合,阳安公主提出来的,她若不去到不好。只能满饮了杯中酒,自谦道:“我琴技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望诸位多担待。”说完,起身走向瑶琴。 其余的小娘子们大多都已入席,见皇子与各家公子皆在座,有心人自然要展示才华,又有不合者言语之间各逞机锋。 有人本就看苏颜不大顺眼,乘势掩唇笑言:“十娘天仙化人,怕是不愿与咱们这等俗人玩耍。” 留下的苏容强撑起笑打圆场,“我家十妹最爱牡丹,自家中牡丹盛放以来,每每流连其中,饭都忘了吃。如今对着这满园子的花,怕是心早就飞了。” 恰巧王箐琴音响起,在座者都不再言语,静听琴音。苏容暗自舒了口气,心中暗怨苏颜,还是这么任性,每每都要她来圆场。 苏颜被宋琬拉着,一道去看长平长公主所养的牡丹珍品。 宋琬扳着手指细数:“一种是叫‘娇容三变’,在背阴处和向阳处开的花都不是同颜色的,最奇的是此花初放时是紫色,待完全展开时是桃红色,经日光之后,就会变成梅红色,等到日落又转为深红。” 苏颜大为惊奇,“真的么?” “当然。”宋琬用力的点了点头,又道:“前两日听长宁说,她家花匠又得一奇花,同一株牡丹可开出紫、绯两色花。” 苏颜笑道:“这个我到是听过,只是不曾见过。”她有些迫不及待,“咱们快些走吧。” “嗯。” 虽说要去看娇容三变,可是沿途的牡丹也皆为上品,三人一路赏玩,一边闲聊,渐渐深入花丛之中,随侍的丫鬟不远不近的跟着。 路过一假山之时,忽听有女子轻泣哀求之音,三人闻声止步,面面相觑。公主宴客,怎会有女子于园中哭泣? “姐姐,我与表哥真的没什么,不过园中偶遇,聊了几句而已。”少女音色轻柔,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偶遇,谁信?”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清脆之中难掩张扬,“果然与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只会勾引男人。” “姐姐,你……”少女的哭声发委屈。 三人听到这里,大约也明白了什么,不想多管闲事,便要转身离开,却不想听到一声脆响“啪”,接着一个男子气愤道:“关绮纹你太过份了,绮绫是你妹妹。当着我的面都能这般辱骂与她,可见在家中时,姑姑与你是如何欺辱她的。” 苏颜三人:“……”听着还是嫡亲的表哥,居然不向着亲姑妈和表妹,天下少有啊。 妈蛋,还敢打女人!宋琬侠义之心顿起,她还觉着这男人声音有点耳熟,一马当先,转过假山。段娇没拉住她,无奈之下也只好一道走出来。苏颜无所谓的跟在后面,她其时也挺好奇的。这种分不清里外的男人,好奇葩。 假山边立着两女一男,着浅绯色襦裙的少女一手捂脸,恨恨的盯着对面的男女看。被清俊男子护在身后的少女一身碧色衣裙,泪盈于睫,端是楚楚可怜。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宋琬讥讽道。 男子显然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转身之时,心下有几分不安。待看清来人,目露惊艳之色,呆怔好半好响才在宋琬的嗤笑声中,拱手为礼:“安和郡君。” “呵呵。”宋琬显然对面前这三人都没什么好印象,“李郎君好威风啊。”要不是被揍那妹子,她同样不大喜欢,今儿非揍这男人一顿不可。 关绮纹在庶妹面前,被表兄掌掴已然羞愤欲死,不妨被人看到,贝齿紧咬红唇,硬生生的忍下了眼泪,挺直了身子,优雅的给宋琬行了个礼后,转身就走了。 被李郎君护在身后的少女,行礼过后,面现迟疑之色,“表哥,我去看看姐姐。” “别去,省得她又拿你出气。” 苏颜本不想说话,此时却忍不住的开口:“这位郎君,你既非她们长辈,又非同母兄长,有何资格教导两位女郎?呵呵,适才所为,难称君子。”不过是个表兄,出手打表妹,脸呢?   ☆、第24章 牡丹宴上苏颜与新安公主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与会的各家夫人耳中。宴罢归家,王氏搂着孙女十分气愤,“不就是个公主么,连实封都没有,也敢来欺人。”又安慰苏颜道:“乖乖不怕,祖母给你作主。”她打定主意,明天就进宫见见齐太妃。 苏颜笑了,“祖母,我没怕。”又不是她把公主推水里去的,为何要怕。 苏云兰细声细气的接口:“那毕竟是公主,十妹还该恭敬才是。” 王氏眼一瞪,“圣人尚会礼遇朝臣,她一个公主能比圣人还厉害。不过……”话锋一转,以十分满意的口气道:“太子殿下到是明理。” 苏容暗中一咧嘴,心道:你上辈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祖母好生安慰的苏颜,才随母亲回了青园,便见两个兄长坐于屋内。见到母亲和妹妹进来,苏正洵和苏正泽兄弟两人与陆氏问安之后,迫不及待的问起新安公主之事。 “谁知道她怎么回事。”提到新安公主,苏颜很不高兴,“莫明其妙的就要来打人。” “阿姝,可有受伤?”苏周诚黑着脸迈进门来,先是紧张的把女儿好生看了一遍,见她娇颜红润,没有半点不妥,才松了口气。他今天在宫里陪皇帝赏花赏到一半,太子派来的人便到了。当着皇帝的面,他替女儿告了罪,心里却恨得要死。他家女儿好乖,才第一次出去玩,就被公主欺负,乖乖不知道被吓到没。 陆氏很是无奈,白了丈夫和儿子一眼,“你闺女还能受委屈。”从回家到现在,她还没来得急跟女儿说上一句正经话。因而问女儿:“说说,怎么回事?”在公主府上,她就听说了,只是在宴席之上,两个长公主都说是小姑娘之间闹着玩,陆氏还是很担心。 苏颜把宴上之事简略学了一遍,很是无辜地摊手道:“我怎么知道,她冲过来打我,还会把自己弄到池子里去。”简直笨死了。 苏周诚立刻拍板,“乖女,爹爹给你报仇。” 陆氏气得拍了他一下,“你闺女又没吃亏,报什么仇。” 苏周诚理直气状的说:“阿姝被吓到了。” 陆氏:……她闺女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像是被吓到么? 与王氏一般,苏周诚对太子殿下也很满意,第二日朝会之时,对着太子笑得和煦了三分。 被家人安慰过后,苏颜与双亲、兄长谈及今日所见之人,自觉长了许多见识,不免把她听来的八卦说上一说。 “祁阳伯李家大郎君略奇怪,哥哥们莫要与他深交。”苏颜特别认真的嘱咐。 苏正洵听到妹妹提起祁阳伯家的李大郎,有些意外。说起来李大郎也是他们的同窗,平素交情不错,常在一起宴饮。 苏正洵与弟弟苏正泽交换了一个眼神,温和的问道:“阿姝为何作此言论?” 苏颜正色道:“我第一次见到理直气状的打自己表妹的郎君,他不奇怪么?”还是为了个妾室所出的庶女,教训自己嫡亲表妹的男人,简直出乎她的想像。 苏家兄弟:“……”平日真没看出来。 苏颜将她所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又提起关家两女,“那两个女郎是庆安伯府三郎君的女儿,嫡庶同字,到也少见。”就大夏朝约定俗成的规矩,嫡女并不与庶女同名,便如苏颜、苏容和苏云兰等姐妹,又如武义公府王箐与王书筠,哪怕王书筠是武义公世子的独女,因是庶出,也与嫡出的王箐不同。偏偏关氏姐妹,明显是一嫡一庶,名子中却都有“绮”字,这种取名方式,真的很少见。 忆及新交的闺蜜宋琬一脸的嫌弃,“居然还跟我阿爹并称四公子,评这个的人,一定是瞎了眼。” “我阿娘居然说他重情重义,呸,我以前还见他带过一个女人出来玩,根本不是他娘子。” “关绮纹是很讨厌没错了,可她那个庶妹更恶心,偏偏好多人都喜欢关绮绫,连我阿娘都有些怜惜她,说什么可惜了,哼!” 苏正泽轻咳了一声,说到女子的八卦,有些不好意思,“我到听说庆安阳家二郎君的娘子有些不贤,其女欺兄凌妹很是跋扈。” 苏颜奇怪的问:“五哥,你是听谁说的?”他们才回上都几天,她哥哥居然连人家妻子不贤,女儿骄横都听说了? 苏正泽见哥哥和妹妹都奇怪的看着自己,脸上更红,含糊道:“大家都这么说。” 苏正洵脸色微沉道:“我为何没听到?你少把心思放在这些闲言之上,尤其涉及后宅女子,言语更当慎之又慎。”他不说跟弟弟日日同进同出吧,朋友圈也都差不多,怎么他就没听到这些。 苏正泽很委屈,他就是那天应友人之约时,偶尔扶了下在楼梯上崴脚小娘子,然后被友人科普了一下。 苏颜摇了摇头,“我看关绮纹并不似五哥说的那般。”她对那个骄傲的小姑娘挺有好感的,虽然她骂庶妹的话挺难听,但是那个骄傲挺直的背影,令她印象深刻。她冲着苏正泽皱了皱小鼻子,俏皮道:“五哥,人云亦云,不是君子所为哦。” 苏正泽好笑的捏了她小鼻子一把,“我知道。” “阿娘,你看五哥啦。”苏颜倚在陆氏身边,娇滴滴的撒娇。 陆氏本是含笑看儿女闲聊,见状搂了女儿,正色对儿子道:“你妹妹说的对,莫要人云亦云。那关家之事……”她到是知道一些,“关绮绫的亲生母亲与宫中徐昭媛是姐妹,当年因仰慕关成严自愿入府为妾。” “想来关成严是怜卿薄命甘为妾,才对她所出子女另眼相看。”说着,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丈夫一眼,话中意有所指。要她说,徐氏就是自甘下|贱,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非要当人小老婆,令人不齿。 苏周诚不自在“哈哈”两声,“你跟孩子们说这个作什么。” 陆氏笑道:“我是为了让四郎和五郎离徐氏的儿子远点,我看不上那妇人,也不想我儿子与那妇人的儿子有交情。” 苏周诚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又严肃的表情对儿子说:“听你们娘说了,离关家小郎都远些。”当日就因为他多说了句话,被他娘子记到现在。 对于苏颜一家来说,关家与李家的事不过是闲时聊天的八卦,与他们的生活并无多大关系。苏颜却没想到,她在宴后第三日,会遇到那样狼狈的关绮纹,从而伸出援手。   ☆、第25章 苦心 清晨起来,忽有急雨,雨滴或急或缓落在树叶之上,敲响一曲别样的歌。苏颜静静的坐于窗前,几乎是着迷的听着雨落的声音,间有细丝飞入发间、扑于颊上,令她雪白的肌肤如玉生润。 听到痴处,苏颜轻声唤人:“青云摆琴。” 苏颜近身的丫鬟都是跟随她七八年的,对于自家小娘子的喜好、习惯都已了如指掌,听她吩咐,立时都动了起来。 青云、梅英两人自带人去抬琴桌,搬瑶琴,绿雪去拿供香所用之所,含芳则出了正房,叫人打水去了。 苑娘从青园回来,裙角微湿,她来不急换衣,连忙进苏颜的屋子。一见苏颜坐于敞开的窗前,先前腹中的话都扔到一边去了,急道:“十娘,快别在窗前坐着,看着了凉。” 说着,人已伸手将窗子关了起来,又拍了拍苏颜的手,只觉得触之微凉,顿时沉了脸,训青云几人道:“怎么照顾十娘的,见外面落了雨,还敢让十娘临窗坐着。” 苏颜无奈轻笑,“阿媪,我一点也不冷,刚刚是我叫青云她们去摆琴。” 苑娘正色道:“十娘,奴有话要说。” 苏颜微怔,她有好一阵子没见苑娘如此严肃的跟她说话了。虽然心中有些不愉,不过苑娘是她的乳母,到底还是给了两分颜面,“阿媪你说,我听着呢。” 苑娘是在昨天苏颜睡了之后才知道她在牡丹宴上与新安公主有了矛盾,昨天便担心的一夜不曾睡好。今天早早起来,把跟着苏颜去的丫鬟问了个遍,又往青园去问了随陆氏去的使女。得到确实的过程后,才急匆匆的回来,打算劝一劝自家小娘子。 “十娘,公主毕竟圣人亲女,便是受些委屈,也莫要与公主争辩。”在苑娘看来,公主也是君,自家小娘子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弄不好,会得个不敬之罪的。看来以后,她得多约束些小娘子,莫要再如此莽撞才好。 苏颜并不大喜欢苑娘如此说话,她神色淡淡的道:“阿媪,你要与我说的便是这件事么?” 苑娘到底跟着苏颜最久,见她如此,便知她不大高兴了,有心想再劝劝,但自家小娘子的脾气,她最清楚。罢了,以后再慢慢说吧。这么想着,垂手道:“是。” “我知道了,你若无事,我要练琴了。”苏颜说完这一句后,早有含芳带人捧了一应洗漱之物过来,伺候她净了手。苏颜亲自寻了自制的香丸置于炉内,待博山炉上,香烟袅袅之时,才于琴案前跪坐下来,合眼静心片刻,纤指抚于琴上,流水般的琴音自她指下流出。 她刚刚临窗听雨,偶有所得,初时琴音尚有断续,越往后越清越流畅。 苏容、苏云兰几人本是来寻苏颜玩,不想在屋外听琴音听住了。苏容自觉音乐天赋平平,于古琴一道而是朽木难雕。可她这块朽木,也能听出苏颜曲中之意。微闭双眼,一场春日急雨仿佛就在眼前,雨滴轻快的击打着树叶,合着风声,便是一曲自然之歌。 几人正听到酣处,不想琴音忽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屋中少女如清泉流泻般的声音:“几位姐姐即来,怎不入室?” 听到苏颜说话,苏容几人才恍然回神,姐妹虽各有心情,却统一做浅笑之颜,鱼贯而入。 苏容一见苏颜便道:“早知十妹琴艺如此绝妙,昨日宴上我该荐你一荐才是。”她状似不经意间,目光略过苏云菊,落于苏颜脸上,笑言:“又何必连累五姐。” 苏云菊向来以琴艺自负,不想今日听了苏颜一曲,顿生沮丧之心。她再听苏容如此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只是向来隐忍惯了,便作出好奇苏颜所用之琴的样子,扭过身去。 苏颜弯了弯唇角,话里带了几分清傲,“我操琴只为自娱,不为娱人。”品茗操琴,本就是闺中雅戏,便是与人共赏,也该是闺蜜、知音才是,谁耐烦当众奏与一些不知所谓者听。 苏容:……她怎么就没记性呢! 苏云菊却回身娇笑,“还是十妹的话深得我心。” 苏容随意扫她一眼,看得苏云菊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才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问道:“十妹,你真打算明日与安和郡君去观角抵?” 苏颜点了点头,“她若邀我,自然会去。” 苏容正色道:“十妹,坊间角抵多不雅观,还是不去为好。” 苏颜不以为的说:“安和郡君所去之处,想必与坊间寻常角抵还是不同的。”她们这些未婚的小娘子看的东西,能有多不雅。真让安和郡君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昌平长公主能砸了金吾卫的衙门。 “不过男子搏戏,有何好看?”苏容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苏颜怎么就不知道女孩子该贞淑娴静才对。想她上辈子行事所有些张扬,没把那些淑女之则放在心上,结果令丈夫不喜,连婆婆都以此为借口常常敲打她。 她上辈子那般作情有可缘,她原不是这世上的人,来自一个女子可以读书、工作,男女之间相对平等的社会。可是苏颜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本土地妹子,怎么也这么不安份。 苏容不理解苏颜,苏颜还不理解她呢。按说上都的风气比吴郡更开放,她在吴郡都能跟闺蜜相约去坊间游玩,角抵、百戏、蹴鞠也没少看,并不见哪家长辈不许,怎么到了上都,到被家中姐姐拦着呢?苏容以前不也是跟公主、皇子去骑马游猎,家中谁不许了? 苏容见苏颜是真不听劝,索性也不再多说,她一会儿就跟祖母和四婶说去,就不相信,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屋中气氛正僵着,含芳进来回话,说是寿安堂内的玉莺来了。 苏颜道:“让她进来。” 玉莺笑吟吟的挑帘入内,给几位小娘子见过礼后,脆声声的道:“十娘,昌平长公主府派人送了贴子来。” 她手中捧了个小木匣,恭喜的逞给苏颜。 青云接了木匣,放于案上揭开,取了一张散发着清香的桃红色浣花笺奉与苏颜。苏颜接过一看,果不其然,是宋琬给她的贴子,约她明天出去玩。 这事她昨天就跟陆氏和苏周诚汇报了,当下起身走到书案边,取出一张杏红色的浣花笺随意写了几笔,也放入一个红木小匣内,就打算让人给宋琬送去。 苏容起身道:“十妹,还是问过祖母和四婶再作决定吧。” 苏颜从来没想过她不过想出去玩玩,居然会惊动这么多人。看着寿安堂内,祖父、祖母上首端坐,大伯父、大伯母和她爹娘坐于两侧,再加上几个兄长,还有她们姐妹,好像要吃团圆饭。 小孙女要跟新交的朋友出去玩,王氏已经知道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小孙女久不在上都,第一次出去还是略不放心,她想了想才道:“二郎和五郎明日陪阿姝出去逛逛吧。”有两个兄长在,随她们想玩什么都可以。 苏容眉心紧锁,她就知道祖母最宠苏颜,她想做什么都成。只是祖父……她的目光落在靖国公面上,见他面色如常,便知他也不反对。 算了,随她爱怎么样怎么样,该说的都说了,该拦的也拦了,她这个姐姐把能做的都做了,也算还了她前世相助之情,以后苏颜的事,她再不管了。 王氏笑着看向苏容,“阿悦可要同去?”刚刚老头子跟她说了,太子选妃就在这两年,他们家苏容各个方面都很适合,自然也想搏上一搏。只是要做太子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苏容往后必定不会像家中其他女孩儿那般自由,王氏有些心疼,想她让松快两日。 苏容笑着摇头:“不了,我约了朱家二娘子明日去书肆。” “哦。”王氏对朱家二娘子不太感兴趣,觉得那姑娘说话行事过去刻板,没点小娘子的鲜活气。 靖国公这时说话了,“大郎明日陪你妹妹出去吧。” 苏正渊连忙垂手肃立道:“是。” 苏容有些奇怪,平常她也常出门,怎么不见祖父叫长兄跟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世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祖父母和父母突然对她的要求严格起来,出门必定要有家中兄长陪着,还特意请了都中有名的两位女师过府教导她。这一切,都只为太子选妃。 前世她先恋上的周王,自然不想做太子妃。这辈子么,更不想。太子是个什么下场,没人比她更清楚。去争当太子妃,这不是给自己找死么。她得想个法子,让祖父和阿爹打消这个主意。   ☆、第26章 新友 大夏自□□称帝之今已有四代,太下承平已久,虽有战事,也都在边关,离帝都千里之远。是以,作为大夏的都城上都,其繁华热闹的程度,绝对是当世第一。 苏颜自幼在吴郡长大,随父母回帝都不久,今天还是头一次出来玩,看什么都新鲜。苏正淞很喜欢这个妹妹,陪着她慢慢走,时不时指着某处告诉她,哪里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还承诺以后会带她出来玩。苏正泽含笑跟在后面出钱,买下所有他妹妹看中的东西。 这么一路走一路逛,其间送了许多小玩艺回家,他们才到约好的酒楼。是的酒楼,楼高四丈有余,分作三层。酒楼对面是一处擂台,一人多高,长八丈宽四丈,擂台前早已围满了人。擂上有女子在做绳戏,引得围观者时不时的轰声叫好。 宋琬早就到了,一见苏颜就报怨,“十娘,你来晚了。”复又笑言:“还好,角抵没开始呢。” 宋琬的长兄包下的临街雅间,正好位于擂台中间,看得极是清楚。 正如苏颜所说,昌平长公主的女儿来玩,这些角抵者无论男女都穿了紧身衣,并不似平常赤着上身,裸着双腿,想来是公主府提前派人打了招呼。 因为再过半月,便有一场全国的角抵大赛,各州、郡中的佼佼者都来到上都。比赛之前,被各个酒楼、瓦肆相邀来做表演赛,是以今天这场角抵赛很精彩。三元楼的酒菜很美味,再加上新结识的朋友也很合脾气,苏颜觉得今天过得十分开心。 观过角抵时间还早,苏颜还想去街上转一圈,苏家兄弟含笑点头。 “让开,快让开……” “啊啊啊,救命……” 三人刚从一间胡商店铺里出来,便听得不远处有嘈杂声,苏正淞和苏正泽第一时间把妹妹护在了身后,三人带来的护卫迅速靠近,把三人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苏正淞一句话没问完,便见一辆马车自不远处闯出人群。拉车的马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扬蹄飞奔,驾车的人拉都拉不住。街上的人惊叫着四散奔逃,有好个躲闪不及的,被马车撞倒,一时间,惊叫声,哭号声交织在一起,原本热闹的街道乱成了一锅粥。 苏正泽皱眉道:“这样不行,再不止住马车,会有更多人受伤。” 苏颜眼尖的发现,有人追在马车之后,神色焦急。她转念一想便明白,急忙拉了拉两位兄长,“马车上有人。” 可是此刻着急也没用,苏正淞和苏正泽的马都没在眼前。苏正淞道:“我去取马,试着追一追吧。五弟,你陪着十妹。”说完,他转身带人大步离去。 苏正泽和苏颜按下心焦,吩咐下人维持一下街上秩序,再将伤者送往医馆。 眼下街上这么乱,苏正泽左右看了看,一指前面不远处的酒肆道:“阿姝,我送你去前面坐坐。”等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再回家。 苏颜点了点头,“好。” 苏正泽送妹妹来到酒肆时,苏颜正碰到往外走的关绮绫,她身边还陪了个年纪比她大一些的女子,已做妇人打扮。那妇人装扮的女子脸色苍白,面上全是惊惧焦急之色。关绮绫到是出乎她意料的镇定,除了面上泪痕之外,并不见多少担忧之色。 关绮绫的泪眼对上苏颜,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便掩面上了门口的一辆车。 苏颜看着那辆有些眼熟的马车,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苏正淞身边的随从吴左先回来了,苏颜一见他连忙追问:“怎么样了,车上的人救下来了么?” 吴左给两人见过礼后,才回道:“车上人已经救下,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郎君陪关家娘子去医馆了,叫小的来请十娘过去。”受伤的人是个小娘子,苏正淞跟着多有不便,就叫手下人来找自己妹妹。 “关?” “车上人是关家二娘子。” 苏颜立刻道:“快走。” 守在医馆外间的苏正淞见到苏颜便过来了,一指里间:“于大夫的娘子在替关娘子看伤。” 苏颜点了点头,“我过去看看。” 前次见到关绮纹她还是个骄傲的少女,今日却是鬓散衣乱,神色仓皇,额际破了个口子,已被包扎好了。 这般狼狈的关绮纹让苏颜同情之心大起,她柔声哄道:“你别怕,我二哥已经派人通知令堂,少时你家人就会来了。”又问女大夫,“娘子,她的伤重么?” 于娘子已经检查完了,起身取了湿巾擦手,笑道:“无碍,都是些擦伤和撞击出来的淤青,过几日就好了。只是额上这个,却要好生注意,容易留下疤痕。” 好好的漂亮小姑娘额上留下疤,这得多难过。苏颜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关绮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追问道:“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这几日别碰水,少食颜色重的食物。”她看了看苏颜,又加了一句:“若是能得到左秋左太医所制的外伤药,就不会留疤了。” 太医署的两个太医令之一?苏颜点了点头,起身道谢。她安慰关绮纹:“左太医令制的伤药,应该不难拿到。我回家问问我阿爹,若是有,便给你送去。” 关绮纹此时终于回神,抿了抿唇,声音嘶哑的说:“多谢。” 经此一次,关绮纹与苏颜渐渐熟悉起来,两人之间来往也密切了许多。 不过,宋琬不大高兴,私下里跟苏颜八卦,“听说关绮纹拿马鞭抽了关绮绫一顿,差点没让她毁容。”话到这里,十分不赞同的总结:“到底是亲姐妹,何至于此。” 苏颜冷笑:“哪里亲?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她跟关绮纹相熟之后,也去过几次关家,说实话,她对那家子人感官并不好。特别是关家的老太太和关绮纹的亲爹,真是画风清奇,跟世人都不一样。 想到关绮纹那个奇葩的祖母,苏颜难得有了吐嘈的心情,“我头一次见到这样不重嫡庶的人家,关老夫人真是把庶出的孙子和孙女当眼珠子看。” “……”宋琬自己虽没有庶出的姐妹兄弟,却有庶出的堂兄弟姐妹,对于嫡庶之别也是很清楚的。 最让苏颜郁闷的是,她上次受邀去伯府,关老夫人居然让关绮纹的庶兄来陪她们。她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她那个孙子是仙人下凡不成!不过,这点她没法跟宋琬说,只能回家跟她娘诉苦。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在她过了十三岁生日之后,关绮纹的亲爹关正严还真敢跟她爹提这件事。   ☆、第27章 心思 时近端午,天气越渐炎热,苏颜午睡起来,还觉得没多少精神,懒懒的倚着画屏,随意拿了本书看。 苑娘正忙着收拾苏颜的东西,好备着端午过后,搬到西山去。她见苏颜没精打彩的,便建议:“十娘,不若去后院水榭里看书吧,那里清凉些。” 其时苏颜不是怕热,吴郡比上都热多了,她自幼生长在哪里,都习惯了。不过上都不比吴郡多雨,难免让她有些适应不良。 正巧陆氏派人给苏颜送樱桃,青云接过,对苏颜笑道:“用冰镇过的蔗浆和乳酪浇上方好。” 苏颜起身理妆,左右她现下无事,不如去陪阿娘。“不必用蔗浆,甜腻腻,只放乳酪便好。” 苑娘皱眉:“十娘还是少贪凉。” 苏颜正点唇的手顿了一下,她发现苑娘最近管她管得越来越多,而且有和外祖家送来的女师争先的现象。她暗中点了她几次,苑娘却似若无所觉,该如何还如何。唔,再看看,若苑娘还不改,依然如此,说不得该请示母亲,让她出府荣养了。 到了青园,苏颜惊讶的发现,最近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的父亲,黑着脸盘坐于塌上,默默运气。她阿爹涵养向来极好,轻易不见他动怒,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周诚正满腹怨念的跟老婆吐嘈呢,一见女儿进来,立刻换了笑脸,“阿姝快过来坐,让为父好好看看。哎……怎么瘦了,是不是天太热了?” “圣人已经下旨,端午宴后便搬至西山,乖乖再忍耐两日。”当真是二十四孝的好爹爹,总是觉得女儿瘦了。 苏颜亲热的挨着父亲坐下,好奇的问:“谁惹阿爹生气了?” 苏周诚不**儿知道,含糊道:“不过是些朝堂之事。”其时心里气得半死,打算等女儿走了之后,再跟接着跟老婆说。 陆氏却跟他想的不同,直接招过女儿,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关洗马为了他家庶子跟你父提亲来了。”关正严所说之事,陆氏也生气,可生气之余,却还是得告诫女儿,就算跟关绮纹交好,关家也不能再去了。 “哎,你跟阿姝说这个做什么?” 陆氏斜了他一眼,接着教育女儿,“我知你与关家二娘交好,也不会强要你跟她断交,只是关家却不可再去了。以后跟关家二娘出门,要多带些人。她庶兄若在,你即刻还家,明白么?”那关家都能跟她丈夫提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来,难保不会用些下作的手段,不能不防。 苏颜这一刻真是懵的,她决没想到关正严还真敢跟她爹提,这是活够了么?相较她娘的告诫,她对她爹如何对待关正严更感兴趣。 “嗯嗯嗯,我听阿娘的。”随口应付完她娘,眼晴亮晶晶的盯着她爹看,“阿爹~”这一声唤的真是余韵绵长。 苏周诚立刻跟女儿如实汇报,“我让人把他打出去了。”是的,苏仆射在听了关正严的来意后,半个字都没多说,直接让人拿棍子把关正严给打了出去。具说其跑出靖国公府时,冠斜衣破、脸青眼肿、鼻血飞溅,与街边闲汉无异。跟着他一起到国公府的下人,被揍得更惨,当真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靖国公府的下仆,还双臂环胸站在高阶之上斜眼呸之,“竖子再敢来国公府撒野,立即打死。” 关正严以破烂袍袖掩面,羞愤难当的回了家。府外待客的下仆刚开始都没认出他来,还黑着脸过来拦人,口中吆喝:“哪里来泼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你能闯的地方!” 扶着关正严的小厮瞪眼喝道:“你才瞎了狗眼,这是三郎君。” 卧槽,三郎君?逗他呢?家里三郎君怎么跟着街边打架打输了的泼皮一般。下仆缩了缩脖,飞奔着进府回话去了。 那关老夫人见儿子被打得如此之惨,气得拍案骂人,还揪着长子,非要他找皇帝告状,给她小儿子出气。 关正严的长兄叫关正德,现任庆安伯,起初对弟弟被打一事,他也很气愤,可又有一丝疑惑,苏周诚跟弟弟也没什么恩怨,又不像个蛇精神,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揍了自己弟弟呢?他也了解自己老娘和弟弟的性子,特意找了弟弟近身侍从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庆庆伯觉得人家苏仆射打得对,妈蛋,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揍那丫的。 关老太太不依不饶,越骂越生气,拍桌子高声叫人:“去给我套车,我要去靖国公府问问那老货,为何纵子行凶!” 关正德脑仁生疼,喝住要出去叫人的丫鬟,一面劝他娘,“这事本就是三弟做错了……” 关老太太眼睛瞪得有牛眼那么大,“你弟弟哪里错了?” “他还没错?不说他自己冒然登门求亲这事做得出不出格,单看他要给庶出之子求娶苏仆射的爱女,就该揍!”卧槽,他都没敢给自己儿子求亲呢,他居然敢给自己庶子提亲,脸咋这么大呢! 关老太太可不是这么想的,“为何不行,二郎文才出众、相貌堂堂,又得太子殿下的的重视,哪里配不上他苏周诚的女儿?反到是那丫头,小小年纪便眼高于顶,很不成样子。若不是看在他爹还算得力,想嫁给咱们二郎,我都看不上她。” 关正德承认,三弟的那个庶子是不错,能够在一众名门子弟手中抢到一个太子侍读的位置,还能在侍读之中得太子青眼,十分不易。可是,他再有能力,现在也高攀不上准丞相的女儿。他的出身就是个硬伤,与他的能力无关。 奈何,关老太太就是认为她小儿子受委屈了,作天作地的非要长子给小儿子出气,甚至还要自己进宫去见驾,把关正德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娘这么胡搅蛮缠,关正德也是没办法,他弟弟已经把靖国公府得罪惨了。总算,他与靖国公世子还有几分交情,看看哪天他设宴陪罪吧。 关正德这里防着老娘,又压着弟弟,还让妻子备了重礼,送到靖国公府陪罪。关正严那里十分内伤,他自觉被伤了面子。其子关弘博更是面有愤恨之色,当着其父与亲母的面发誓,定要努力读书,考上进士科,然后位极人臣,到时候再好好替父亲报今日羞辱之仇。 关绮纹得知这事时,正坐在母亲房中说笑,不曾想丫鬟带回来这么个消息。她气得脸通红,咬牙道:“父亲是老糊涂了么?也有脸去求亲。还有个更蠢的,居然还想着能位极人臣,脸比天都大。” 其母李氏瞪了女儿一眼,“那是你父兄,再蠢你也不能说。”随后又笑,面上透着欣喜,“我可得去看看,这么多年,我就想着能揍你爹一顿出气,不想今日有人随了我的愿。乖女儿,明天我备了厚礼,你去看看十娘。” 关绮纹:…… 不说关绮纹母女的欣喜,单说关弘博,回到自己屋里,尚觉有一把火烧着自己。他躺上在床上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越思越想越觉得苏周诚不肯答应亲事,肯定是打着把女儿嫁给太子或诸王的主意。心中不无恶意的想,如此势力之人,其女如何,可想而知。苏周诚没答应亲事,真是万幸。 他这般想着,第二日面上就带了些出来。太子对这些侍读还是挺不错的,读书之余,也会闲聊几句。 今日见关弘博面有忧色,也就随口关怀了几句:“弘博为何面有忧色?” 关弘博还玩忧郁,作忧愁状:“请殿下恕罪,家父身体不适,学生十分忧心,故有些心神不属。”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说他爹身体不适,再加上他爹又是东宫属官,太子必定会派太医过府诊治。太医一到,都不用他告状,太子自然就知道了。他就不信,苏周诚如此张狂,公然打太子属官,太子还能看上他女儿。 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子目露关切,“关洗马身体不适?李安,叫朱太医跟弘博过府,给关洗马好好看看。” 关弘博还假意推辞,“家父不过偶染小恙,安心静养数日便好,不敢劳东宫太医。” 太子很有霸道总裁范儿的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弘博不必推辞。” 关弘博自以为得计,带了朱太医回府去了,还当着嫡母和家中兄弟姐妹的面显摆了一番,太子对他的看重。然而事情后续,他半点都没料到。 朱太医自然看得出关正严是被人揍的,他也是如实回太子的。太子很好奇,关正严被揍,怎么庆安伯没反应?他吩咐人去打听一下,然后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来回话的小太监形容关正严的样子尤其活灵活现,引得太子莞尔一笑。 太子笑过之后,斜倚着隐囊,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李安,你派人去庆安伯府传话,叫关弘博以后不必来了。”真是爹蠢蠢一窝,太子殿下得了如此结论。 关弘博绝没想到,他会被太子扫地出门,并且连个理由都没有。 关弘博:殿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不服!   ☆、第28章 宴前 作为一个关心爱护太子的好爹爹,皇帝在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做出了深入的调查。 虽然身为帝国皇帝,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然而如此自信的父子,真是头一回见。皇帝笑呵呵的起身踱步,摇头叹气,“信之的脾气啊……” 第二日父子见面时,皇帝不经意间提起此事,“关弘博作了什么,惹七郎生气了?” 太子端坐在皇帝对面,眉心微皱,目露不屑,“小人一个,如何能作儿臣的侍读。” 皇帝略忧伤,儿子如此正直,显得他太阴暗,不开心。 “阿爹常教导儿臣亲贤良、远小人,儿虽不能立时明辩人心,却常怀警惕之心,必不会受奸佞之人所误。”十六岁的太子,正是青春勃发之时,湛黑的双目满是骄傲的神彩,到令皇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不自觉得抓抓头,然后改变了话题,“七郎已经十六岁了,该娶媳妇了。”他乐呵呵的看着面前高贵优雅的少年,心中满是骄傲,我这么优秀的儿子,哪个女子配得上!“七郎可有心悦之人?”作为一个爱护儿子的好父亲,给儿子娶老婆,也要征询一下儿子的意见。 对于这个话题,太子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回答的有点含糊:“呃……没有。” 皇帝眼睛亮了,太子这是有心上人了?他狡猾的没有直接问,而是迂回的道:“七郎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太子道:“美丽的。”他的眼睛发亮,似乎想到了谁,眼神柔和极了,白玉般的脸上,也泛起红晕。 “漂亮的。”皇帝想到自己列出的太子妃名单上的头一位,容色还真是寻常,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难得儿子长这么大,头一次爱慕小姑娘,若是家世、人品都过得去,就成全儿子的心意吧。反正,太子也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 “放心吧,朕都知道了。”皇帝拍拍儿子的肩膀,拍胸脯作下保证。 自觉与儿子进入了亲切友好交谈的皇帝在朝会后,留下了苏周诚,心情极好的开着玩笑:“怎么没亲自动手,难不成是老了么?” 苏周诚扬眉轻笑,“谁说我没动手,他头上那个包就是我揍的。” 皇帝哈哈大笑,居然还夸了一句,“揍得好。”随后还自动做了保证,“放心吧,若是庆安伯府有意见,朕给你作主。” 苏周诚立刻谢恩,然后在棋盘上狠狠的赢下了所有的对局,赢得皇帝脸都是青的,气哼哼一指门外,顿足道:“你走!” 待到晚间归家,在府门口碰到世子苏周德。“四弟,来。”苏周德带着弟弟进了书房,两人相对而坐,有丫鬟送上茶,两人同时端杯呷了一口之后,苏周德先开了口:“庆安伯下了贴子,要设宴给你陪礼。” 苏周诚挑了挑眉,示意兄长接着说。 “我与庆安伯也还有几分交情在,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话到此处,看了看弟弟的神色,发现他还算温和,才接着说了下去,“此事固然是关洗马不对,你也太过冲动。都说冤家易解不宜结,他既有心,你也轻轻放过吧。”他这个弟弟别的都好说,只在妻女的事情上,心眼太小。 苏周诚唇角上扬,“也成,听长兄的。” 世子暗暗轻了口气,才道:“如今各家都传遍了,连其庶子都被东宫遣回,关家的脸算是丢尽了。” 苏周诚:呵呵……该。 确实如苏周德所说的那样,关于这件事的八卦传遍了上都各家。对于在端午宴时,有个八卦可谈,各家表示,真是好极了。 端午渐近,各家都有宴会。苏颜连着赶了好几场,有些厌厌的不想动。可是今天是长乐公主设宴,贴子在七日前就收到了。身为帝后珍爱的女儿,长乐公主设宴向来任性,只招待她想招待的客人。 苏容与长乐公主很是要好,昨天就住在公主府没回来,故而今天只有苏颜自己带去赴宴。 苏正泽送了妹妹至公主府外,含笑看着她进了公主府大门,才转身离去。 长乐公主不过双十年华,衣饰华贵,梳着高高的发髻,画着上都最流行的桃花妆,一见苏颜便笑道:“别多礼,快过来坐。”她很爱笑,唇角永远都是上扬的,声音脆得像铃铛:“七娘与我最好,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十娘别拘束,只管好好玩。” 苏颜含笑点头,才要说话,就被早等在一边的宋琬拉住。宋琬显然与长乐公主也很熟,一点也不客气说:“表姐,我们走了。” 一离开两人的视线,宋琬就迫不及待的问:“听说那关洗马还真跟你爹提亲了?他哪来的自信?苏仆射真把他打出去了?哎呀,揍得好!”她要不是犯了错,被她娘关在家里好几天,早就找苏颜问个清楚了。 苏颜这都是第N次面对这个问题了,回答得也一如既往:“你听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琬很不满意,“你怎么说的如此淡漠。” “我该编个故事,请人说一场么?”苏颜挑眉问道。 宋琬很是沮丧,“十娘,你好没趣。” 苏颜:“呵呵,没趣正好。” 长乐公主看着苏颜被宋琬拉着走的身影,笑道:“阿悦,你这个妹妹再过几年可不得了。” 苏容淡淡一笑,“她现在也艳冠上都不是么。”对于苏颜的脸,她早就服气了。别说现在她正是豆蔻年华,便是前世她半老徐娘时,也无人能压住她的美丽。 长乐公主端杯的手微顿,“怎么?她跟你不好?”美人么,自认为长得漂亮,看不起别人,她可是见得多了。 “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她是姐妹,可也只是姐妹了。” 长乐公主若有所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待苏容举杯相邀,她才一饮而尽,说了句:“是姐妹就好。” “公主,太子殿下到了。”府中长史来回话,长乐公主盈盈起身,对着苏容笑道:“陪我一起去迎迎太子。” 苏容摊了摊手,“十妹头去来你府上,我有些担心她,你自己去吧。” 长乐公主的眼中才染上了笑意,“你总是这样。” 苏容看着长乐公主翩然而去的身影,心道:因为你不想我跟太子有牵扯。   ☆、第29章 有约 长乐公主是当今皇帝的第三女,中宫皇后所出,与第一女湖阳公主、第二女舞阳公主、太子同母。新婚未满半年,驸马出自前朝世家万氏,是德妃的亲侄子。 长乐公主得皇帝宠爱,公主府建造的富丽奢华,占了大半个宜春坊。能来此参加宴会的,无一不是上都名门之后。 苏颜一路行来,已经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湖阳公主和舞阳公主没有来,到是诸王的王妃她见了好几个。 “安王妃。”苏颜浅浅福身行礼,宋琬上前几步扶住安王妃,有些担心的说:“表嫂,你这是几个月了?” 安王妃大着肚子,尽管脸上薄施脂粉,还是能看出她的疲惫。“六个多月。”她神色温柔的抚着突起的腹部,成亲三年多,这还是头一次有孕,她小心又小心,若非今日是长乐公主设宴,她决不会来。 “快坐下。”宋琬小心翼翼的扶着安王妃坐下,看她神色平和,才松了口气,劝道:“表嫂,你略坐坐就回府吧。”实在是安王妃生得纤弱,就算怀了孕,除了肚子隆起之外,其余一点肉都没长,让得看着心惊。 安王妃生得柔弱,性子也软和,笑起来还带了几分少女的甜美,“别担心,我好着呢。” “我看着你都害怕。”宋琬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正好腹中的小娃娃动了一下,立刻此得她惊呼出声:“动了、动了,他踢我了。”这姑娘不光自己摸,还招呼好友,“十娘,快来。” 苏颜差点就翻个白眼给她看,她跟安王妃又不熟,上去就随随便便的摸人家肚子,等着被骂么。 “十娘……”宋琬见苏颜不是好眼的看她,才明白过来,讪讪对着安王妃和苏颜笑笑。 安王妃到是十分和蔼,她对着苏颜招手,“这是苏扑射家的女郎,我也唤你十娘吧,过来坐,别拘束。” 苏颜只得过去坐下,对着安王妃展颜而笑,她对安王妃的肚子也很好奇,只是跟人家不熟,没法摸上一摸。“王妃累么?”挺着肚子走路,一定很沉。 安王妃大约也是看出来了,笑着拉了苏颜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借十娘的手来摸摸,愿这孩子也能跟十娘一样美丽。”虽然母亲和乳母都说自己怀的一定是儿子,她却觉得自己肚子的孩子,应该是个女儿。 原本她的情绪还有些低落,可看着面前生得仙姿佚貌的女孩儿,她觉得若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儿,到也不错。 苏颜在自己的手被放在肚上时,不由自主的放轻的呼吸,可那肚子里的小娃娃,似乎是累了,再不肯动。这让小姑娘很是失望,娇嫩的红唇不自觉的嘟起,令安王妃生出一种怜惜,想尽已所能的让她开心。 “十娘平日若是无事,跟琬琬常去我们府里玩。”安王妃十分欢迎苏颜去,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多看看好养眼。 苏颜笑眯眯的点头应下,“好。” “二嫂。”略带暗哑的声音在亭外响起,引得三人抬头看去。亭外走来的女子妆容十分艳丽,只是身体太过消瘦,有一种弱不盛衣之感,面上妆容虽浓艳,却难掩病容。 安王妃一见来人,连忙站了起来,柔和的打着招呼,“三弟妹。” 这就是周王妃?难怪不认识,这还是头一次见,苏颜跟着宋琬给来人行礼。 “琬琬、十娘你们两个去玩吧。”安王妃笑道。 周王妃扯了扯唇角,也道:“琬琬自去玩吧,我陪着二嫂便好。” 宋琬拉着苏颜走了好一段路,才小声跟苏颜八卦,“她是德妃的娘家侄女,长乐公主驸马的堂妹。因为容貌、行事与德妃有五分相似,很得德妃喜欢。三表哥十七岁时,德妃特意请了阿舅下旨,立了她为三表哥的正妃。 可惜她运气不大好,生育长女的时候难产,虽然捡回一条小命,身体却垮了,常年病的起不了身,大家都说她活不了几年了。听我娘说,德妃最近在选人,想给三表哥立个侧妃。” “我看着,她还好啊?”虽然满脸病容,但是能来参加宴会,想来不至于早死吧。 宋琬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我这个三表嫂也挺可怜的,三表哥一点也不喜欢她,还不如二表嫂呢。虽然有长宁那丫头作妖,可好歹二表哥对她不错,人也体贴。三表哥就是个冰块,好些年,我就没看他笑过,我怀疑,他大约都不会笑。” “还有四郎,最坏的就是他。五郎还好了,难为他能跟三表哥处得好。十娘,我跟你说哈,阿舅这些儿子里,六郎和太子生得最好。不过太子脾气太坏,人又倨傲,谁都瞧不上。只有六郎,人即温柔又聪明,学问是皇子里面最好的……” 宋琬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把圣人的儿子从头到尾八了一遍,临了还总结,“除了我哥哥和你哥哥,只有六郎最好了。” 苏颜对这些皇子王爷的完全不在意,寻了个石凳坐下,摇着团扇道:“你打算带我去哪?咱们走了有半个园子了吧?” “嘿嘿……我带你去看个有趣的。”宋琬左右看了看,竖起指头在唇边嘘了一声,又让跟着的人留下,才带着苏颜蹑手蹑脚的转进一个小路,左转右转到了一处竹林。 苏颜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在宋琬的目光里,压低了声音问:“到底去哪?” “去看神僧。”宋琬小小声的说,“应该就住在这附近,听说他眼虽瞎了,却可以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事。”她早就好奇了,可是长乐公主说什么大师喜静,不让她见。哼,她早就打听好地方了,正好趁着今天人多,长乐公主忙不过来,去瞧瞧。 苏颜:“……你自己去看吧。”说完,扯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走。她对僧道没有一点兴趣。当今天子崇佛,以至于各个王府、公主府都会供奉一些僧人。 “哎……十娘……”宋琬急了,又不敢扬声。 苏颜冲她摇了摇手,“你自己去吧,再见。” 宋琬见苏颜真不想去,也不好强迫,“那我自己去,一会儿去找你玩。” 苏颜见她就打算自己去,皱了皱眉,强拉她跟自己往回转,两人的随身侍女就远远的跟在后面。 “你带着人去,要不就跟我走。” 宋琬原本是想跟闺蜜玩个寻人游戏,现在苏颜不去了,游戏感大减,只是她惦记神僧好久了,不去亲眼看看心痒痒。见苏颜神色严肃,便点头同意了。 苏颜和宋琬约好地方,便依她所言,出了小路,就近寻了个临水的亭子坐了,随手摘了花瓣喂鱼。 “十娘。”一个青衣翠裙的丫鬟自路边走过,见到苏颜连忙奔过来,笑着行礼,“可寻到您了,我家小娘子找了您好久。” “这不是翠羽?阿纹也来了?”这丫鬟正是常见关绮纹带在身边的,苏颜很熟悉。 “我家娘子在前面桃花林里等着十娘呢。”翠羽笑得分外甜美,“十娘随奴过去吧。” 苏颜走累了,半点都不想动,“你跟阿纹说,一会儿宴上见吧。”左右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宴会就该开了。 翠羽见苏颜不去,有些急了,“十娘,我家娘子有话要跟你说。” “一会儿我跟阿纹说,有话明天去我家里说。”有什么悄悄话都回到自家地盘再聊,在别人家说什么。 翠羽不敢多说,只能离开了。她走了之后,青云才小声对苏颜道:“十娘不去也好,我总觉得翠羽不大对劲儿。” 苏颜以扇掩口,打了个小哈欠,懒懒的道:“下次见到阿纹,可得跟她说说,身边亲近的人,要清一清了。”当然不对劲儿,宋琬带着她东转西转的,走得大多都是花间小路,遇到的人并不多。这又不是关家的地盘,一个小丫鬟,这么容易就寻到她了? 再有,她虽然没来过公主府,可该知道都知道。因万驸马喜爱桃花,故而长乐公主府内唯一的桃花林离前宅不远,那里可都是宴男客的地方。关绮纹没事邀她去哪里谈心?鬼才信好么。 她还是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等着宋琬,一会儿跟她同去宴会好了。   ☆、第30章 未见 公主府内通往桃花林的必经之路上,身着大红色织金罗大袖宽衫的太子殿下,倒背着双手,慢慢的踱步。观其神态,很是轻松闲适,漆黑的凤眼中隐隐有着期待。 “殿下,已将关弘博请出公主府了。”一个内侍打扮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跪地回话。 太子随意挥了挥手,小太监连忙起身垂首,小步倒退着离开了太子的眼前。 太子的近身太监李安,不远不近的站在离太子一丈多远处,垂手肃立,静等着殿下的吩咐。眼着看太子殿下在这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上走了六个来回,面上神色不动,只是薄唇渐渐抿紧。李安额上见汗,悄悄的招手让一个小太监过来,悄声问他:“你确定那丫头去找苏女郎了?” 小太监身子都有些哆嗦,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咽了口吐沫,“是,是的,小的亲耳听到的。” 李安摆摆手,让小太监下去,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再次安慰自己,苏女郎就快来了,应该快来了…… 太子殿下在溜第七趟,已不见刚刚的潇洒风流之态,步子有些大,走得也有些急,脸上阴转多云。李安觉得,太子殿下头上大约已经冒烟了。他现在不敢过去找揍,只能暗暗祈祷,苏女郎快来吧。 在太子殿下开始第九个来回时,公主府的几个使女急急寻过来,远远见到太子的身影,下意识的停下整理妆容,然后才摇曳生姿的走过来。未到太子跟前,就被李安给拦下了。 打头的那个,妆扮与其余四人并不相同,身着青莲色的罗衫,银红罗裙,松花色的绣鞋,发乌如墨,娇容如花,一双含情目悄悄落在太子身上,娇柔多姿的行了礼,嗲嗲的开口:“殿下,宴席已备好,公主遣奴来请殿下入席。” 太子殿下正是怒意上愤,面无表情的看了李安一眼,接着走他的第九趟。李安被这一眼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喝人:“来人,把这惊扰殿下的贱|婢拉下去。” 话声未落,立时从花荫下窜出两个大力太监,扭了女子使往下扯。女子被吓得玉容煞白,几乎尖叫着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眼见自己快被拖远了,她高声叫道:“殿下,奴是公主贴身的女官,要发落也该公主发落,唔……”显然是嘴被堵住了。 留下的四个侍女,个个花容失色,身子抖成一团。李安到也没为难他们,挥手叫人把她们都赶走,自己先去给太子请罪,“都是奴的错。”处理人的时候,居然让她出声了。 “哼!”太子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接着走第十趟。 李安跪在那里也不敢起,终于在太子殿下快要走完第十趟时,他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殿,殿下,苏女郎已经入席。”这句话说完,小太监觉得自己可能要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果然,太子身子停了一下,接着回身踹了他一脚,怒气冲冲的往府外走去。 李安一口气没出完,赶紧爬起来,追着太子的身影而去。 太子黑着脸冲出公主府,不顾闻讯赶来的万驸马和诸王相劝,直接坐上轺车,吩咐一声:“回宫。”随手甩下车帘,自顾自的生气去了。 李安连马都没敢骑,一溜小跑的跟在太子轺车边,暗自替自己担心,他觉得回宫之后,自己的小命要不保。 太子端坐在车内,怒意渐平。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蠢……不不不,不是有点蠢,明明就是很蠢。十娘那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骗。那个丫头的话,她根本就没信,自然就不会来赴约。 “呵呵,哈哈……是孤想错了。”太子以手捂眼,朗笑出声,笑声里难掩愉悦。他看中的小姑娘,就是这样既美丽又聪明,比那些媚俗之女强过千倍。 随侍在车边的李安听到太子的笑声,心里直发毛,殿下不是气傻了吧?也是,殿下自从发现有人要害苏女郎,就在计划怎么能不让女郎受害的情况下,又能与女郎见面。 为了今天,殿下早早爬起来沐浴更衣,头发梳了七八遍,玉冠、金冠的折腾了无数次,又换了二十多身衣服。穿紫吧,觉得自己练习骑射过多,肌肤不够白皙。着红又怕让苏女郎认为不够英武,过于女气。若不是时间不够了,大家夸赞着,殿下穿大红的最显高贵不凡,只怕殿下还在宫里换衣服呢。 殿下从小到大,都没有为谁这般费尽了心思,还在桃林小路上,摆尽了姿态,来回溜达了十趟,却连苏女郎的裙角都没看到……噗,他为什么想笑呢。不不不,不能笑,想想自己回宫后的悲惨遭遇,千万不能笑。 太子殿下这边想听白了,却也不大好意思再回长乐公主府,只能阴着脸回了东宫。心下暗暗发誓,下次再不能这样冲动,就算要生气,也要看她一眼之后再生气。 公主府那边,太子生气走了,连带着长乐公主都没什么精神,脸上的笑都带着勉强。 其余几位公主和王妃,尽力活跃气氛,奈何主人都没有多少兴致,她们再努力也白费。没一会儿,安王妃就觉得身子沉重,不得不起身告辞。她一走,周王妃紧跟着起身告辞,只是在她走之前,却特意对王书筠道:“二娘,趁着我精神好,多到我府里去玩。” 王书筠连忙起身盈盈行了一礼,笑道:“好的。” 两人这一来一往,引得宴中的目光都往两人看去,连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新安公主都把目光落在王书筠身上。王书筠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任人看,送走周王妃后,坐回原位,该如何便如何,没有一些囧迫。 宋琬见状,悄声跟苏颜八卦,“这是你祖母的娘家侄女吧?听说画艺超群,若非出身不好,这京城双珠就会改称京城三珠了。” 苏颜与王书筠交往并不多,她自有朋友,又与苏容不大和睦,故而平日很少往苏家走动。不过王书筠的话她到是看过,若论技艺和画意,她都寻常,但胜在心思却巧妙,通过光影运用,使画出的花鸟更为真实。 宋琬还在念叨,“早就听说三表嫂与王家这位女郎关系极好,看来是真的。难不成,表嫂想让她做三表哥的侧妃?” 苏颜摇了摇头:“我看过她的画,心气极高,不似甘于人下之人。”做为武义公世子唯一的女儿,那怕不是嫡女,她也能嫁得不错。那有正头娘子不做,去当人家的妾的,哪怕是王爷的侧妃那也是妾。又不是太子侧妃,还可以期待等太子登基为帝,元配皇后先死,扶正一下。   ☆、第31章 荷露 东方才泛起鱼肚白,丝丝红霞悄悄染上天际,铜鸭之上尤有残香袅袅。画屏之内,绮罗被内的鎏金香薰球被一只白玉般的小脚不小心踢落在脚踏上,发出轻脆的声响。 外间守夜的含芳已经起来了,听到声响连忙推门进来,轻声唤道:“十娘?” 苏颜拥被半坐而起,揉了揉眼睛,尤带睡意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三分甜糯,“含芳,几时了?” “寅正两刻。”含芳将围帐挂起,转身拨亮灯烛,“天还未亮 ,十娘再睡一会儿吧。” “太阳可出了?” “还没。” “那正好,再睡就晚了。”苏颜推开绣被,便想下床,慌得含芳一把扶住她,将披子给她披好,急道:“十娘,等等,晨起天凉,您可不能这么下床。” “您等等,我去叫人来伺候您起床。”含芳原以为自家小娘子说要早起去采荷露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她是来真的。 荷露说白了就是太阳未出之时,夜晚的雾气凝在荷叶、荷花之上的水珠。具她家小娘子说,伏夏之露“明目,下水膨气胀,利胸膈,宽中解暑。”因靖国公夫人王氏近几日着了些暑气,茶饭不思,又不耐烦喝药,人眼见着清瘦下去。自家小娘子便想取些荷露来,给祖母烹茶。 十娘昨天吩咐的时候,苑娘连忙劝阻,直说自己带着玉堂院丫鬟去做,不想十娘昨天没说,今日却早早起来了。 苑娘已经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吴郡时,她们每天都要收集荷露的,都做熟了的。现在苏颜起来了,她不免有些心急,一面服侍苏颜穿衣洗漱,一面劝道:“十娘,这些杂事奴带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劳动您。”在她看来,她家小娘子便该看书、焚香、操琴、品茗,每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闺蜜出去玩,其余杂事都不该沾手才是。 苏颜未再多言,她对苑娘很是了解,一直把当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照顾,不愿正视她已经是豆蔻年华,与小时候的行事必然要不同。 “苑娘,十娘该亲自去的,这是十娘对国夫人的孝心。”田女师淡淡的提示了一句,就算十娘原本不打算亲去,她也是要劝的,这对十娘有好处。 苑娘听了田女师的话,才咬了咬止住了自己的念叨,勉强笑道:“十娘,奴想错了。” “苑娘,没事的,咱们走吧。” 国公府后花园内,引活水造一池,正值夏季,池中莲荷盛放,远远便能闻莲花的清香。 早有小船在池边,苏颜院中大多都是吴郡时的伺候她的下仆,撑船极是熟练,她自己在吴郡也是坐惯了小舟的,此时见到便有几分心喜,也不用人扶,自己轻巧跃上小舟,看得伺候的人心惊胆跳的。待她安稳的坐了下来,众人才安了心。 几只小舟在荷花丛里穿梭,待到太阳升至空中,也不过取了两小坛荷露。 早上王氏听说苏颜天还未亮就去给她收集荷露,感动得红了眼睛,拉了她的手,又喜又怨,“你这孩子,怎就这么般心实,非要自己去,让丫鬟们去就行了。” 又嗔怪陆氏:“你必是早就知道,也不说劝她一劝,这还是亲娘?” 陆氏笑道:“她就爱做这些,在吴郡时,每年家中酿秋露白所用的清露都是她去收集来的。” “阿姝这么小……” “阿婆,我已经十三了,不小了。”苏颜嘟了红唇,不依的摇了摇王氏的手。 王氏一见孙女这般娇态,连忙改了口,“是是是,咱们阿姝十三了,已经不小了。”她爱怜的抚了抚苏颜的头发,“端午将近,上都城里热闹着呢,让你二郎、四郎和五郎多带你出去逛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老在家里闷着。” 苏颜刚要说话,就被王氏点住了唇,“别担心我,阿婆没事,有了你的荷露,今儿就能好。” 苏颜娇俏的道:“阿婆骗人,哪有这么快。” “真的,阿婆不骗人。”王氏给小孙女作保证。说来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影响身体,没过三日,王氏果然恢复健康。觉也睡得稳,头也不晕了,饭也吃得下,脸色也好了。喜得她逢人就夸苏颜,直说都是孙女的孝心,才让她好的这么快。 一直关注着苏颜的太子殿下,薄唇微扬,长指轻点桌面,吩咐道:“去透给父皇知道。” “是。”屋角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恭敬的应了一声。 刘氏私下里招来自己的乳母李氏,报怨道:“不是让你看着青园和玉堂院么,这事儿怎么没来回我?”这种可以给女儿扬名的事,她一点也不想落下。若是早知道,便是不让女儿独自做,能与苏颜一起作也好啊。 李氏也后悔,“那十娘日日总有新玩法,不是作个花笺,就是弄个花露的。又事事讲究,喝个茶也要分个时间。奴前日听玉堂院的人说,十娘要收集荷露酿秋露白,便以为她这是为了酿酒用的呢,谁知……唉,这十娘也是心眼儿太多。娘子……”李氏看了刘氏和苏容一眼,欲言又止。 苏容笑了,“阿媪是说,十妹已经知道咱们在玉堂院里安人的事了?” 李氏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时间,她就觉得这十娘太能作,心眼儿又多。自家小娘子自她回来,就事事被她压一头,老夫人哪里现在把十娘当成心尖子,哪还把自家小娘子放在心上。 再有四郎君和四娘子,在这国公府里声名日盛,多少家中的下人,都往那边讨好去。但烦有往青园和玉堂院的差事,个个争抢着去,还不是想在四郎和四娘子面前露脸,混个脸熟么。 李氏压低了声音,“娘子,你可得拿个主意,您和阿郎才是这国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国公府的下任主人。还有十娘……再这么下去,没准哪天太子妃的位置也得被她抢去。” 苏容真想跟刘氏说一句,就该让苏颜争去才好,太子妃是个什么好位置。现在看着风光无限,早晚有哭那天。 只是这件事她跟祖父和父亲提过好几次了,他们虽有些信了,却还是一直在犹豫,还不让她告诉母亲,又不肯表态不去争太子妃的位置。刚刚李氏的话提示了她,若是让苏颜去争也不错,反正太子妃的位置几乎已经内定了,肯定是朱家二娘的。 苏容本来这辈子再不想跟皇家有牵扯,可是她给自己寻的丈夫,最近又觉得与自己想像中不相符。特别是那日在公主府,遇到了六皇子,这个前世苏颜的丈夫。她发现六皇子居然对自己有些好感,而且两人相谈甚欢,这位皇子有些想法与她这么相近,让她不禁有些迷茫。 不管苏容心有千千结,随着王氏身体好转,靖国公府里的少郎君和小娘子们,也可以出去玩了。 再有两天便是端午,兴庆池上千舟竞渡,各路河舟都在此练习,只等端午时,一争高下。 靖国公府自然也有河舟参赛,府中几个少郎君都参加了,日日去兴庆池上练习。 苏颜很是好奇,她在吴郡时只是看过赛河舟,自家却不曾有。她拦了要出门的五哥苏正泽,撒娇缠磨,让他带自己去看热闹。 苏正泽当然想带妹妹去,只是河舟有规矩,不能上女人,最少在比赛之前不能有女子上去。他搓搓手,纠结道:“阿姝,那个……” 苏颜一见便了然,很是体贴的说:“我不上舟,只在岸边看就好。” 正巧碰到苏正渊带着苏容出来,苏容带着帷帽,见到兄妹两人,不禁笑道:“咱们府里有画舫,十妹与我在画舫上看就好。” “是么。”苏颜轻巧的转身,“我去跟阿娘说一声,劳长兄、七姐等我一等。” 苏容含笑扬声:“十妹慢些,别摔到,我等你就是。”   ☆、第32章 眩目 兴庆池边,人潮如涌,苏颜扶着丫鬟的手,慢慢上了画舫。放眼远望,碧波荡漾,各色河舟星布其中。 苏容心情极好的指着离画舫很近的一艘河舟笑道:“十妹,那便是咱们府里的,去年竞渡时,咱们府里得了第三呢。今年有了四哥和五哥在,争争头名也是可能的。” 苏颜眨了眨眼,想想自家哥哥青竹般的身姿,再看看路过河舟上健壮的男儿,有些不忍告诉她七姐,有她两个哥哥下场,没准第三都保不住。虽说这么想自己哥哥有点不厚道,可事实如此。 “七姐,那是……”苏颜指着左前方一艘装饰得格外富贵的河舟,其上划船的都是着男装的少女,各具风姿。舟上有金漆坐塌一方,其上斜躺了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得到很俊秀,只是他的作派,真令苏颜不喜。 那青年穿了身紫红的窄袖圆领衫,半靠半躺在一个妙龄少妇怀中,旁边还跪了个身披轻纱的妖娆女子,那女子纤指如葱,拿了金杯喂男子酒喝。 苏容难得露出厌烦的表情,一拉苏颜:“十妹,咱们进去吧。” 方塌上的男子已经看到姐妹两人,翻身坐起,扬起灿烂的笑,特别殷勤的打招呼:“七娘子好啊。哟,这个小娘子是谁?”一双细长的眸子几乎粘在苏颜身上,惹得她变了颜色,冷眼斜睨。 那男子目露痴迷,“美人嗔怒,别有风……姿,嘿嘿。” 苏颜气急,只恨自己今天出来怎么没带弓箭出来,她就算箭术不太精通,这么近的距离,纵使射不种,吓他一下也好。如今只能恨道:“滚!”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含芳叫侍卫去将人赶走。”今天她记下了,待知道这登徒子是谁,再收拾他! 苏容一拉苏颜,面上已经换了浅淡的笑容,甚至微微福身行礼,“平王世子好,这是我四叔的女儿。” 苏颜一听这称呼便明白了,眼前人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平王的唯一的儿子,难怪如此张狂。哼,纵使是平王在此,也不能如此轻薄无礼。苏颜冷着脸,甩袖回画舫里去了。 “你四叔?”平王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皱成一团,“苏周诚?陆太傅的女婿?” “嗯。” “哎玛,七娘子可得跟你妹妹说说情,我方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让她千万莫怪罪。”平王世子急急说完,便吼划舟的女子,“快划、快划。” 富丽堂皇的河舟在苏容诧异的目光中,以火烧屁|股之势急速离开。“十妹,出来吧,世子走了。” 苏颜正气嘟嘟的,听见苏容唤她,娇声道:“七姐自己玩吧。”她现在不想出去。 苏容闻言也进了船舱,看苏颜红红的小嘴嘟得好高,凤眼流盼间满是气恼,不尤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她娇嗔的看来,“十妹,大家都知道平王世子就是个混人,跟他生气不值得。” “他这样,就没人管一管么?” “平王娶了妻妾无数,生下二十来个女儿,只得这么一个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他万事不管,只在儿子之事上认真,圣人因此能含糊便含糊了。好在平王世子虽混,也能分得出轻重,如咱们这般,他是不敢招惹的。” 也就是说,其他没什么靠山的小娘子,就可以随意了呗?苏颜那双妩媚的凤眼瞪得大大的,其中满是不认同。 苏容拍拍她,无奈叹道:“那是圣人的亲侄子,咱们深闺女儿,又有什么办法呢?能让他不来招惹咱们就已是万兴了。” 苏颜抿了抿红唇,只觉得心口好似压了个大石头。这感觉,她好久没有了。上一次,还是江南大旱时,扮了男童跟着父亲出门视察时,看到百姓为儿卖女,无数瘦弱的女孩子,无声落泪,却不得不跟着人牙子,走向未知的命运。 当时她还小,哭着问父亲,“为什么要把女儿卖了呢?难道女儿就不是亲生的么?”还记得父亲摸着她的头深深的叹息,却无法给她一个答案。 窗外,兴庆池上,几多精巧的画舫,其上多女伎,有多少是被父母双亲卖掉的呢?刚刚河舟之上的女儿家,有多少是被平王世子强迫入府的呢? “七姐,我想回府了。”苏颜没精打彩的跟苏容道。 苏容叹道:“也好,我叫人送你回去。”她在苏颜行至门前时,突然开口:“十妹,若想不被人欺,就要走得比世人都高,对么?” 苏颜足下微顿,并未回话,也未回头,直接走了。 也是苏颜倒霉,回府的路上居然又遇到平王世子。他是没坐车,骑了一匹高头大马,两队男装少女随护在马边,两个华服丽人坐车跟在其后。 那人居然寻到了新的目标,正拦在人家小娘子身前,笑嘻嘻的问:“小美人,你是哪家的?” “世子好。”一个身着白衣墨画裙的少女,风姿楚楚,纵然有些害怕,还是勇敢挡在另一个女孩子身前,带着颤意的声音,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哟,这还有一个更美的,你是哪家的?我让我阿爹去你家提亲。”平王世子大约更偏好娇弱型的妹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甚至翻身下马,凑到少女身边,伸手去摸人家的小脸。 那少女慌得直往后恨,眼中已经带了泪,却还是努力的撑着自己,“世子是皇亲,如此行为怕是令圣人面上无光吧?” 苏颜刚刚的气还没消呢,再见这当街调戏妹子的,只觉得一股火压也压不住,握了握手中的马鞭,摧马就过去了。(还好今天骑马出来的,不然想抽这混蛋都没武器。) “十娘!” “十娘!” 护着苏颜回府的侍女、侍卫都急了,又不敢伸手去拉苏颜,怕出点什么意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左转右绕,灵活的突出包围,对着平王世子伸出的手,扬鞭抽下去,染了怒意的娇容如同盛放的红牡丹,娇艳无双,令人看了目眩神迷。 那个被抽了的平王世子,才要发怒,抬头见了苏颜,木呆呆的连疼都不见了。 “登徒子!还不快滚!”苏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瞪着平王世子,小小的下巴抬高,神态倨傲,染满怒意的凤眼亮得精人。 美人一怒,风姿万千!临街酒楼之上,微挑的凤眸中满是痴迷。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下我的设定(嘤嘤,好不想剧透):苏容是先穿越后重生,王书筠属于后世穿越。王书筠所知道的都是历史记录的,历史上苏颜与陆霁是一双神仙眷侣,被歌颂了无数次,所以王书筠会知道。但是在苏容的前世,因为她的穿越,历史发生了改变。陆霁的母亲先看中的是苏容,苏颜自然不可能再嫁给陆霁,而是做了六皇子妃。苏容不知道历史,她知道是她经历过的那一世,所以她与王书筠所了解的肯定有偏差。至于这一世,有了苏容和王书筠两只蝴蝶,历史只会变得更厉害。好吧,我再剧透一下,男主是太子! 太子的结局为何如此,我只能说辣个爱跟他爹玩心有灵犀游戏,还总玩脱的太子,蠢得不要不要的。   ☆、第33章 机会 午后阳光明媚而灼热,沐浴在阳光中的人,却似披了层金纱,整个人都在发着光。本该热闹的街道,如今落针可闻。 众目所及之处,被抽了一鞭子的平王世子,恍然回神,才要开口说话,之前被调戏的女子鼓足勇气上前,颤声道:“世子,苏女郎初回上都,不识您的身份,刚刚多有冒犯,望您海涵。”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略显苍白的唇上,多了一抹血红,“奴是太子洗马的女儿,事由奴起,由奴一身承担,请世子莫牵连他人。” 关绮绫维持着楚楚可人的表情,心里真是恨不能把苏颜扔进兴庆池里,用得着她冲出来救人么,你平常的清高自傲呢?你的目下无尘呢?都被吃了么! 苏颜简直不知道该说这姑娘什么好,她刚开始是没认出来关绮绫,待走近的时候,便认出来了。她是打算替自己出口气,也是觉得关绮绫只是庶出,其父虽是太子洗马,却并不一定能被平王世子看在眼中。无论她看关绮绫多不顺眼,这个时候,她都该帮她一把。 她都把事情揽下来了,平王世子也被抽了,多好的机会,该走就走。若是不走,就把自己的身份藏严实点,这姑娘是认为平王世子不会去安庆伯府提亲么?她一个庶出女儿,百分之百做不了世子妃,她那个爹大约也不会为了她和平王做对。她到底是撞到什么了,傻愣愣的冲出来就算了,还自报家门? 苏颜这边看关绮绫的眼神就跟看个傻子差不多,关绮绫那边心里也在骂苏颜多管闲事。 今天她跟家里人一起出来玩,被二姐刺了两句,便拉着大姐出来转转,没想到在一处酒楼看到了微服出来的太子殿下。偏巧,又被她看平王世子在这儿路过。她心思一转,施了个巧计,让平王世子看见了大姐。果然,他过来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她立刻冲出去护在了姐姐身前,只待合适的机会,报出爹爹的名号。太子必定会伸手管了这件事,她也可以借此机会在太子心里留下印象。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所有事情都如她所愿是行时,苏颜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了,瞬间就把她的光环全都夺走,她真是恨得牙痒痒。 可是不行,太子是那么好见的?能给他留个印象的机会是那么好有的?关绮绫不甘心的出来自报家门,就算不给太子殿下印象,也要扬一扬自己友爱姐妹的名声! 关绮绫报完自家门之后,就想着平王世子能大耍威风,灭一灭苏颜的气势,最好直接把她抢回平王府就好了,到时候,她苏颜想不当平王世子妃都不行。可惜,世事无常…… 平王世子回过神之后,就再没看多看苏颜一眼,甚至关绮绫自报家门之后,也不过敷衍的嗯了两声。然后他低着头,用一种特别真诚的声音,对苏颜道:“苏女郎,都是小王错了,真是我错了。哪个,我知道我错了,我立刻回家面壁思过。”说完马也不骑了,美人也不看了,用手一撩袍子,撒腿就跑。 苏颜:……她身上挂杀人刀了么,还是长得太吓人,用不用吓成这样。 关绮绫和围观群众皆是目瞪口呆:说好的帝都第一纨绔呢?你名不符实! 太子恨的使劲捶了桌子一下,恨恨的暗骂:妈的,秦彥旭!你敢不敢多顶一会,等我英雄救美完了再跑!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了,孤不开心! 戏虽落场了,但是经过这么一闹,苏颜到是有了点精神。想着既然都出来了,随意逛逛也好。 关绮绫原本有心想请苏颜去太子所在的酒楼坐上一坐,可看着她那张脸,就泄了气。她拉着自己的姐姐关绮丽,对着苏颜盈盈下拜,感激的道谢:“今日多谢十娘解我姐妹之忧。” “姐妹?”苏颜还真是头一次看到关绮纹的长姐,居她所知,关绮纹的姐姐今年有二十了吧?怎以还没出嫁?“不必言谢,只是三娘回去,怕是要多些烦恼了。” “嗯,多谢七娘。”关绮绫又一次福身道谢,苏颜侧身躲开,有些奇怪的问:“只有你们姐妹两个么?随护的侍从呢?可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家?” “不用,他们都在池边,我是一时兴起,偷偷拉着姐姐出来玩的。” 苏颜见她推辞,也没多说,直接告辞,“既如此,那我先走了。”她话音未落,只觉得肩上一重,有个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苏颜侧头看去,正好跟一双豆大的黑色眼睛对上。 那是一只混身雪白的凤头鹦鹉,正好奇的歪着头看苏颜,还特别有友好的用头在她颈间蹭了蹭,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苏颜大为惊奇,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全白的鹦鹉。见这只小精灵对自己很好友的样子,慢慢伸手去摸它。 那只鹦鹉也没跑,反而蹭了蹭她的手,同样黑色的小嘴张开,居然问候了她一句:“小娘子好。” 苏颜的眼睛瞪得溜圆,“呀,你会说话。”真是好可爱,好想抱回家养。 鹦鹉大约是觉得这样看她不舒服,扑棱棱的飞起来,围着她转。苏颜福至心灵的伸出手去,那只鹦鹉便落在她手上,细细的爪子弄得她细嫩的掌心有些疼又有些痒。“你有主人么?若是没有,跟我回家好不好?”她觉得,这只鹦鹉大约是偷跑出来的。 “十娘……”含芳十分小心的靠近苏颜,她可怕那鸟啄伤了自家小娘子。 小鹦鹉一见含芳靠近,显得十分不安,在苏颜手上动了动,直接飞起,在含芳的惊呼声中,居然头一歪,叼了苏颜头上一只小巧的金钗就跑了。 “哎……还是个小贼!”苏颜无语的看着那只鹦鹉往一处酒楼飞去。那小家伙怕是早就相中她头上的金钗了吧?挑得还挺准的,选了个她喜欢的叼走了。 含芳急了,连忙叫人去追鹦鹉,自家小娘子的身上的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没了。 苏颜摆了摆手,止住了下人,“鸟主人来了。”她坐在马上,看得清楚,那小强盗停在了二楼临窗的桌上,还特意把她的金钗放在桌上跟它主人显摆。然后,被它主人拿走之后,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窗边,向她点头示意。 居然是太子!难怪会有一只这么稀罕的鹦鹉。 “女郎,可否上楼一叙?”太子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做出尊贵高雅状,温言软语的出声邀请。 “好。”苏颜颔首。她得去要回自己的东西,放在太子那里很麻烦。 含芳和绿雪看自家小娘子翻身下马,真打算去赴约,连忙拦了下,苏颜看了她们一眼,两人摇了摇头,“十娘,咱们去取去就好了。” “那是太子。”苏颜压低了声音交待太子的身份,在两婢略木的眼神中,进了酒楼。 含芳和绿雪确实没看清楚过太子长什么样,听见自家娘子这么说,都有些发怔。一国的太子,随随便便的在大街上就遇到了? 在酒楼上的太子殿下有心去接苏颜,又怕引起什么话题。正纠结时,低头一看,脸就黑了。他今天怎么晕了头,穿这身出来了?一点都不华贵,太过平常。这个样子见十娘,会不会被她嫌弃?哼,回去一定要让李安好看!太子在迎出去之前,狠狠瞪了自己贴身太监一眼。 李安还冤枉呢,太子说今天要穿得平凡普通一些的,为什么又怪他! “师妹。”太子殿下十分殷勤的套着近乎。 苏颜:……师妹是从哪里论的? “见过殿下。”苏颜见太子身着普通的青罗袍,便知他不欲被人看出身份,故而在进了雅间之后才屈膝行礼。 太子连忙伸手虚扶,“师妹不必多礼,请坐。”其时心里乐开了花,打算回去给鹦鹉加餐,他还以为今天没戏了呢。 苏颜道:“师妹之说从何论起?” 太子道:“我父皇与师叔同出一门,天下皆知。”反正这近乎必须套,这么好的关系,不用的是傻子。 苏颜心道,你喜欢叫就叫呗,她直奔主题:“殿下,可否将金钗还我。” 太子殿下有点舍不得,但是他也知道,这东西目前不适合留在手里。他万般不舍的将金钗放在桌上,狠狠心推向苏颜,还得面带笑容的解释:“鸟儿调皮,望师妹见谅。” 那只立了功的鹦鹉正停在一个鸟架上,见金钗被主人还给了苏颜,不就干了,特别委屈的叫道:“我的,我的,那是我的!” “嘎……我的,我的!” “嘎……我的,我的!”要不是被栓着,这会已经冲到桌上撒泼打滚了。 说实话,这叫声真不大动听,叫得太子脸都黑了。苏颜拿起金钗,对着鹦鹉晃了晃,扬眉得意道:“我的。” “嘎……我的!嘎……坏人!欺负鸟!” 太子再也忍不了了,“带它出去。” 苏颜见他脸色不好,十分担心那只小强盗会被太子殿下给捏死,逐展颜笑道:“这小强盗还挺可爱的,它叫什么?” 太子:“小强盗!”不管它以前叫什么,以后就叫这个了。 苏颜:……   ☆、第34章 错缘 取回自己的金钗,苏颜起身告辞,不知道为啥,她觉得这个太子好奇怪,以后还是少联系。 太子特别舍不得,只能暗暗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么。他很有风度的起身,将苏颜送到雅间门口,“师妹慢走。”然后还是没忍住的,满怀希望的问一句:“真的不用我送师妹回去?” 苏颜扯了扯唇角,特别坚定的拒绝:“多谢殿下,臣女自己回去就好了。” 太子眼巴巴的看着心中佳人袅袅婷婷的身影,慢慢的下了楼梯,出酒楼门,他一个健步窜到窗口,接着痴痴看。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苏颜的身影了,才挂着个傻笑坐在苏颜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珍而重之的把苏颜刚刚端过的杯子捧在了手里,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才用个荷包把杯子装起来。 李安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直了,但是也不敢多说,直到太子要把装着杯子的荷包放进怀里时,他才抽了抽嘴角,极其小心的说:“殿下,那是店里的杯子。”制作粗糙,一点都不合您的品味,您为什么要把它装起来! 太子冷艳高贵的斜了李安一眼,“现在是我的了。” 卧槽,跟那只鸟一样的话,殿下您是怎么毫无心里障碍的说出来的,李安真要风中凌乱了。 “李安,你说要不要把小强盗给师妹送去呢?”太子坐那纠结,现在送去吧,能讨佳人欢心,但是很可能会少了见面的机会。不送去吧,师妹看起来很喜欢那只鸟……等等,喜欢!哼,必须不能送。 李安才思考明白,满脸堆笑的打算献计献策,就见他主子冷着脸站起身,一甩袖子,“回宫。” 我的殿下,你这是肿么了?李安完全摸不准他家这抽风的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到东宫,太子小心的取出自酒楼买回来的杯子,宝贝的看了又看,才吩咐李安,取了个小叶紫檀做的精致小盒放了起来,将之摆在自己注目所及的地方。李安已经麻木了,刚刚那个盒子够买一车那样的杯子。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家殿下喜欢呢。 “李安。”冷淡中带了些倨傲的男声响起。 李安一个激灵,已经半弯的腰下意识的又弯了弯,带了些惶恐的应道:“奴才在。” 高傲的少年端坐如仪,姿态尊贵而优雅,那个蠢二的太子殿下似乎从没出现过,“关洗马有几个女儿?” “三个,一嫡两庶。”李安早就把在东宫和詹事府工作的人,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了,问个子嗣问题,都是小意思了。“关洗马的妻子李氏出身祁阳伯府,是祁阳伯一母同胞的妹妹。妾有三人,其中徐氏是徐昭媛的妹妹。长女妾宋氏所生,二女嫡出,三女是妾徐氏所出,与之前的侍读关弘博同母。” 李安把关正严的妻女小八了一番,还特意总结了一下,“都中人传,其妻悍妒,嫡子蠢笨,嫡女骄纵。不过其三女温良贤淑,薄有才名。”他没敢提关弘博,明显太子殿下不待见他。 太子把玩着桌上一柄玉刀,神色中带了些慵懒,轻描淡写的道:“我觉得关洗马的三女儿跟跟平王世子挺般配的。” 李安原本还以为今天演出那场戏的姑娘入了太子的眼呢,没想到……他低代的应了一声,“是。”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父皇呢?今天心情可好?”太子今天出宫前,特意去摘几朵荷花插瓶,给他爹送去了。因为他爹最近总是阴转多云,偶尔还打打雷。 李安连忙笑道:“殿下这么孝顺,圣人心情自然是好。”看看今天圣人赐下的东西,那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圣人还特意吩咐人给太子做了几套新衣,好在端午那日穿。 太子若有所思,他翻了翻自己打算呈给他爹的条陈,吩咐人拢个火盆过来,将条陈扔时火盆里烧了。心中不过遗憾的想,他爹心情好,那这个就不能用了,好可惜。 “殿下……”李安是知道那条陈写了什么,那不是推荐三驸马的么?圣人心情好,太子所求肯定就准了。那是太子的亲姐夫,他好了,对殿下不是很有利么。 太子懒洋洋的扫了他一眼,李安只觉身上一凉,冷汗立时就下来了,连忙跪地俯首,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过了大约有两刻钟,才听上面道:“去领罚。” 短短三个字,让李安如同得了特赦一般,连滚带爬的起来,退出殿外,然后去领了罚。他一狠心,让人打了自己五十板子,身上都见了血,才被人抬着,重新跪到殿下。 这一回到是没等多久,另一个太监李平出来了,低声对李安道:“殿下让你回去养伤。” 李安谢了恩,这才抹了抹额头,总算保住一条小命。他这是在殿下身边呆久了,有些得意忘行,今后可万不能这样了。 太子这里天天对着杯子傻笑,苏颜是半点都不知道,她正为要过端午而高兴。 那日,正是端午佳节,她早晨起来喜滋滋理了妆,又被母亲栓了五彩绳,身上带了绣着五毒的香囊,与一家大小出了门,去兴庆池看赛河舟。 端午兴庆河舟竞渡,是整个五月间最热闹的事儿了,不只皇帝会来,甚至整个帝都的人,大部分都会聚集与此。纵使兴庆池地方再大,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端午那天,皇帝心情很好,对夺得竞渡的头三名给的赏赐也很多。甚至还在当场招见了头三名的人。靖国公府这一回,又是第三,苏颜的两个哥哥自然也有份面君。 皇帝与苏周诚私交大约真的好,对他的两个儿子大加赞赏,要不是苏正洵已经定了亲,定下的老婆还是大长公主的孙女,没准苏颜的哥哥就得娶个公主回来。 皇帝对此十分遗憾,连连表示,特别想跟苏周诚做亲家,苏颜觉得她爹那一刻的心情一定是崩溃的。 偏偏还有人搅局,平王特别不怀好意的建议,“我看四郎家的二公子也不错么,可惜我的嫡女已嫁,不然定要与四郎结个亲家。” 皇帝在上面眼睛都亮了,刚才光盯着长子看了,现在看次子也很好么。他还有两个女儿已到待嫁之龄,还没许人家呢。皇帝这里才想开口,就听旁边轻咳声。侧头一看,他老师陆太傅笑得特别仙风道骨,皇帝下意识一哆嗦,把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陆太傅又看了平王一眼,平王立马挺直了腰背,板脸做严肃状,其时心里直流泪,他已经快要当爷爷的人了,一点都不想再被老师罚。难怪以儿子那风流劲儿,看到苏周诚的女儿,连话都不敢多说,都是被陆家人教育出心理阴影了。 平王想到爱子,都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好青年了,还没娶到媳妇。前几天被吓得可怜,大过节的还在面壁思过中,也是可怜。罢罢罢,那孩子喜欢一回,做爹的怎么也得成全他。虽说关洗马的女儿家世差了点,但是前两天见面,觉得他人还不错,长得也不错,女儿应该也不错。 至于那些传言,哼,智者不取也。他儿子不也被传得面目全非么,可他儿子乖得很,哪有别人说的那样坏。可见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皇兄,今日高兴,臣弟求您件事。”平王打定了主意,搓了搓手开了口。 皇帝挺感兴趣的问:“何事?” “那什么,弟弟就一个儿子,都十八了还没娶媳妇,您看……”平王有些谄媚的看着皇帝。 皇帝心里画了个圈,想到刚刚平王的话,差点没忍住跳起来掐死这个弟弟。卧槽,就你儿子那样,满帝都的好闺女都不想嫁,还敢打苏周诚闺女的主意,没看老师眼睛都眯起来么。混蛋,你找死也不要拉着朕! 平王觉得他皇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连声音都带阴森森的,“弟弟看上哪家贵女了。”妈蛋,你要敢说是苏周诚的闺女,老子今天就捏死你。 陆太傅手捻胡须,呵呵一笑,笑得平王一哆嗦,连忙道:“关洗马的女儿秀外慧中,臣弟与关洗马已经商议好了,欲为儿聘其女为妻,想请皇兄赐婚,锦上添花一下。” 皇帝这才觉得提着心放下,哈哈一笑,“很好么,朕同意了。”   ☆、第35章 偶遇 圣人下旨赐婚,意味着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言及此事,上都各家多有赞皇帝圣明者。特别是有女儿的人家,更是松了一口气,自觉逃过一劫。 苏颜十分担心好友,选了一日下了贴子,邀她去香枳寺散心。关绮纹应约而来,光彩如昔,不见半分沮丧。 她一见苏颜盯着自己脸看,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拉了她往人少处走。 “你……”苏颜有些为难,却还是开口道:“我说的也许不你爱听,但还是要说。” “不论这桩婚事之中有多少缘故,圣人既已下旨,除了嫁入平王府之外,再无他法。与其伤心难过,不如早做准备。我也知道,事未临身,我没法体会你的感受,说再多的话都是空谈。 可是,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平王世子肯定不是好夫君,但是事有两面。他虽荒唐,却无大错,定能安安稳稳的继任王位。他地位平稳,意味着你和你的儿女不会受他牵连,所虑者不过是内宅争宠之事。关于这点,不必我多说,自有李姨教你。” 关绮纹点了点头,“我娘都说了,让我不必管别人,只管好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圣旨赐婚也好,这样世子妃与王妃的地位轻易不会改变。至于那些妾侍……”她扬眉灿笑,“不过是个玩意!左右我名声也不好,更不必装贤惠,真敢惹我,打上一顿直接卖了就是。”关绮绫越想看她哭,看她难过,她越要好好的给她看。往后的日子常着呢,就算她能坐到一品夫人,也不过和她平齐,在这之前,她得老老实实的给她行礼。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今日出来,就好好玩一玩。”关绮纹随手一指院中竹林,“从这里过去,有个小水潭,我们去哪坐坐。” 香枳寺苏颜还是头一次来,自然不如关绮纹熟悉,便跟着关绮纹走入竹林小径。山间清凉,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苏颜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好凉快。” “是啊,每年到西山避署,我最喜欢到这里来了。”关绮纹笑道,“我哥哥也喜欢,他耐不得热,一到夏日最爱到此处读书、会友。”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关绮纹所说的水潭边,不想居然看到苏容与一个锦衣少年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石桌上,摆着棋盘,显然在下围棋。 “两位女郎且住。”有侍者过来拦人,言语虽有礼,却有几凌人之气。 苏容连忙笑道:“六郎,这是我妹妹。” 那少年闻言侧过头来,看到苏颜也有些发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挥手让侍者退下,笑道:“既是七娘的妹妹,不必拦了。” 苏颜见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生得面如冠玉,目若点漆,十分的精致漂亮,笑起来更是温文尔雅,书卷气十足,似是哪家书香之族的子弟。可惜,苏颜却知道他不是,哪家书香之族的弟子随身侍者会是太监。 她见苏容言语之间与那少年十分亲近,显然熟识以久,又见她的笑几乎未及眼底,便不想多呆,一拉关绮纹,“阿纹,咱们走吧。” 吴王目送苏颜的背影隐入林间,转头对苏容意有所指的笑言:“七娘这个妹妹好生聪慧,却也骄傲得很。”那少女明明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却故作不知,转身便走,不知是不是欲擒故纵之计。 苏容也笑了,那笑容映着青竹碧水分外明艳,“我妹妹当然聪慧。”言语间满是自豪。 吴王目光越柔,眼前这个少女如此美好,能遇到她,当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她对他未有儿女之私,只是当个友人相处,却也令他挫败又欣喜。也许,他该跟自己的母妃谈谈了。 苏颜拉着关绮纹出了竹林,见她欲言又止,俏皮的冲她皱皱鼻子,悄声道:“我知道,那是吴王。不过,他既不表明身份,我自然也懒得行礼问安。” 可惜,自香枳寺见过一次之后,她好像跟吴王格外有缘,总是在不经意见碰到。便如今日,她跟着母亲进宫见杜贵妃,居然也能在逛御花园的时候,碰到吴王。 吴王暗自皱眉,面上却分毫不显,温和的伸手虚扶行礼的少女,笑道:“真巧,又遇到女郎了。” 苏颜也扬起一抹客气的笑,“可不是巧。”说完,带着人扭头就走,心里暗道:好像谁乐意跟你遇到似的。 吴王见她如此,暗付:难道自己想错了?她不是故意的? “六郎,怎么在这里发呆?”淑妃拍拍儿子,她前几日身体不适,这两天才略好些,便由儿子陪着出来逛逛。 吴王连忙扶住母亲,笑道:“我刚才又遇到苏仆射家的女郎了。” 淑妃笑了,十分感兴趣的问:“我听说苏家十娘,美冠京都,可是真的?” 吴王在这点上还真无法否认,只能点头:“确实。” “我儿可有意?”在淑妃看来,苏周诚的女儿确实是个儿媳妇的好人选。而且皇子们的婚事,除了太子之外,其余诸王,各自的生母能当一半的家。如淑妃这样的四妃之一,她们若是看好了哪家贵女,再跟皇帝提及,十有**都会成。 吴王笑道:“儿确有心仪之人,却不是她。” “哦,是谁?”淑妃连忙追问,她这个儿子眼高于顶,能让他看上,十分不容易。 “靖国公世子的女公子。”吴王提及意中人,有些害羞,耳根子红了。 对于苏容,淑妃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个人选她也很满意,“苏家七娘不错。”又跟她儿子打保证,“待我多见见七娘,就跟你父皇提。”有个自己满意儿子也满意的儿媳妇不容易,她多看看,若是真好,就赶快定下,不能让别人抢走。   ☆、第36章 算帐 夏日炎炎正好眠,说得多对!可是该午睡的太子斜靠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下跪的李平,属于少年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关洗马还真喜爱他的庶女。” 太子无比恼怒,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关正严居然为了庶女把嫡女扔出去。若是为了庶子也就算了,毕竟是儿子,还是个看起来学问挺好,前途不错的儿子。可是为了个庶女,却是他没想到的。这次是他对人心算计不足,他错了。 “殿……殿下……”李平连声音都带着颤意,生怕太子心情不好,让人把他拖也去打死。 太子翻身躺倒,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就算是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任性的太子还是对关正严非常的不满,他不满的结果,就是把人踢出东宫。 “七郎,关正严为人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学问还是不错的。”皇帝温和的看着自己的爱子。在他看来,过于宠爱小老婆并且爱乌及乌的喜欢她生的孩子,真不算什么。至于关正严的嫡妻、嫡女么,他也有所耳闻,娇纵善妒些,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配给侄子不是正好。反正对于这桩婚事,他自认为红线牵得很好。 太子紧锁双眉,“人品有问题,阿爹还要他呆在儿子身边?” 皇帝:……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七郎不喜欢,就给他换个地方吧。” 关正严接到调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他令书房中侍侯的人都出去,自己背着手在屋内慢慢踱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现在这个集贤殿侍讲学士应该比太子洗马好。太子虽是储君,可他还不是君,集贤殿侍讲学士虽然还是从五品,可能经常接触圣人,算是天子近身之臣,更算是清贵之官,对他将来仕途的发展很有利。 想明白之后,关正严大为高兴,特意去了心爱的小妾徐氏院子,打算跟她和两个孩子一起庆贺一下。没想到,他才进了徐氏的院子,就发现几个面容严肃的嬷嬷带着一众粗壮的仆妇,把徐氏院内的下人都压在院中罚跪。 “这是怎么回事?”关正严板着脸问。 徐氏贴身的丫鬟一见关正严来了,立刻就哭了出来,还未来得集告状,就被守在她旁边的一个妇人扬手扇了两巴掌,小脸当即就红肿了起来。 关正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领头的一个老妇骂道:“贱|妇,谁准你们来这里撒野的?” 那妇人不慌不忙的福了福身,语气不见丝毫起伏,“郎君,娘子吩咐,若是见到您,请您去主院,有事相商。” 关正严有心上去踹那妇人几脚,可是按照他与他老婆往日里交锋来看,他要是去晚了,心爱的小妾怕是要危险。他恨恨跺脚,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甩袖而去。 那妇人不屑的撇了撇嘴,看着跪在院里这些如花似玉的丫鬟,得意的笑道:“别指望你们主子能救你们,老老实实认罚,也许还能得主子开恩,留在府里。”她早就看徐氏院里这些小妖|精不顺眼了,仗着徐氏更得男人的心,一个个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连娘子都不放在眼里。今天就该给她们个深刻教训,好让她们知道,这个家还是娘子在当。要她说,自家娘子太好性,竟纵了她们这么长时间,要按她说,早就该收拾了。 关正严赶到正妻李氏院内,一眼就看到小老婆徐氏被人除了下裳,露着白生生的屁|股,按在长条凳上被打板子。一寸多宽的竹板,落在那身细皮上,下下见血。徐氏嘴被堵着,疼得混身直颤,眼泪鼻涕合着脂粉糊了满脸,满头青丝纠结成一团,这那还是他娇怯婉转的爱妾…… “你这毒妇……”关正严几步冲到正妻李氏面前,抖着手直指她的眼前,却被吟着笑的李氏一巴掌拍落了。 李氏连站都没站起来,闲闲的吩咐下人,“请郎君坐下。” 立时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过来,把关正严按在李氏旁边的方塌上,任他怎么挣扎,也站不起来。关正严起不身,只能破口大骂,“毒妇,我要休了你!” 李氏回身就给了他一嘴巴,看样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关正严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响,依稀间听得他老婆说:“我早就等着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李氏冰冷的双眼,关正严不自觉的闭了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徐氏原本还撑着一口气,想着关正严能来救她,没想到关正严也被李氏给治住了,她直接就晕了过去。 都不必李氏吩咐,自有人一桶水浇在李氏身上,把她泼醒,再接着受刑。 坐在正中的李氏看着自己新染好的指甲,轻声道:“把那小贱|人带过来。”她侧头对关正严笑道:“郎君不是心疼她么,今日我让你再心疼她一次。” 关绮绫是被人拖过来的,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慌,似乎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你,你……三娘还是个孩子……”关正严才开口,就被李氏的笑声给吓住了,“孩子,我的阿纹也是孩子,怎么不见这么心疼她呢?你不是想给她寻个好人家么,我今天就给她好好打扮一下。” 李氏话音刚落,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声,接着就是尖叫声。 “郎君若是疼女儿,替她挨了二十巴掌如何?”李氏特别温柔的拍了拍关正严的脸,笑着问。 关正严现在半点也不敢惹李氏,生怕李氏再发疯把他弄死弄残的。他可是看到了,李氏手边可有个棍子。只是,他们院子闹得这样厉害,怎么不见他娘、大哥、大嫂过来?他哪里知道,李氏等今天等了好久,今日香枳寺弘慧开坛俗讲。关老太太最喜欢听,一大早就去占地方了。庆安伯夫人伺候着婆婆也一起去了,庆安伯今日有约,也不在家。她早早的打发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出去,又让人拦了同样想出门的关绮绫和庶子关弘博,只等着一起算总帐。   ☆、第37章 寻鹰 山间轻风习习,带走丝丝暑热,苏颜、宋琬、段娇并关绮纹都在聚在苏颜家中。天气太热,几个小姑娘也懒得动,一个个捧着冰镇的酥酪不撒手。 “十娘,你家的酥酪真好,格外香甜。”宋琬都已经吃了一小碗,这是第二碗,“还是在这里好,在家我阿娘都不许我多吃”。苏颜怕她吃多了凉的,肚子不舒服,只让人给她盛了半碗,故而宋琬现在吃得格外珍惜。 苏颜微微眯眼,“在这里,也不许你多吃。” 宋琬嘟了嘟嘴,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超量,没好意思再多说。段娇在与苏颜对弈,不似苏颜一般轻轻,她紧锁双眉,贝齿轻咬红唇,拿着棋子的手有些犹豫不决。 一旁观战的宋琬指了一处,叫道:“阿娇,这里,这里。” 苏颜轻敲棋案,“呐,观棋不言真君子。” 宋琬扬眉狡辩:“可我不是君子,只是个小女子。” 关绮纹语带讽刺,“我若是你,就不出声,省得现了自己的短儿。” 宋琬立起眼睛,鼓起双腮,不高兴道:“什么意思?” 段娇终于落了子,十分无奈的说:“阿关的意思是,你这个臭棋篓子,就别现眼了。” “阿娇,你怎么也帮着她。”宋琬十分委屈。 苏颜随手落下一子,立时让段娇全副心思又落在了棋盘上,她没接宋琬的话,到有些担心的问:“阿纹,你有心事?”她这段时间常常邀关绮纹出来玩,就是想让她在婚前出来散散心。 关绮纹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隐约觉得母亲这段时间不大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什么,特别是今天,她现在心里十分不安,“十娘,我想先回去了。” “才来多大会儿,你就要回家。”宋琬跳了起来,认真劝道:“回家还要看着你那讨厌的妹妹,不如多在外面玩一会儿呢。” 关绮纹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要回去。苏颜觉得她的神色不大对,有些不放心,便想送她回家。 宋琬皱眉道:“不如咱们同去。” “也好,这局棋下次再下好了。”段娇也起了身。因为苏颜的关系,她们与关绮纹相交多了一些,发觉她并不似传言中说的那般。两人都是聪明人,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再加上这次圣人赐婚,她们都有些怜惜她。 几个小姑娘都没想到,她们不过是关心好友,送她归家罢了,却看到一出休妻的戏码。 她们到庆安伯府时,关家正乱着。关绮纹眼看着自己的外祖母、三个舅舅、舅母急匆匆的走进府内,脸色都十分凝重。她随意叫了个小厮问话,却得到一个让她五内惧惊的答案,“三,三郎君要休妻。” 关绮纹恨得攥紧了拳头,转身就往府里走。 苏颜、宋琬和段娇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休妻这事,属于庆安伯府的家事,她们该回避的,可是看看关绮纹刚刚进府的样子,又有些担心。 正纠结间,正巧太子放鹰归来,路过庆安伯府。太子一看到苏颜眼睛都绿了,颠颠的过来,万分殷勤的笑道:“真巧,在这里遇到师妹!” 苏颜还未来得及说话,宋琬就惊呼道:“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好像才看到宋琬,施舍的瞄了她一眼,嫌弃道:“安和,你也在?”在十娘身边看到别人,好碍眼。 宋琬这个憋屈,她早就在了好么!可她跟别人还敢撒泼,对上太子只能压着脾气,“我和阿娇、十娘送阿关回家。” 太子殿下根本就没理她,目光依然落在苏颜面上,“师妹这是要归家么,我送师妹一程。” “谁说我们要回家的。”宋琬憋着气,尽量温和的说:“我们才出来好么?” 宋琬几次三番的插话,让太子十分不悦,又降尊纡贵的瞄了她一眼,“你怎么还在?” 宋琬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难怪她娘从来都不和太子多说话,说多了真能气死人。她一拉苏颜,“十娘,咱们进去。”到底还是担心关绮纹,她想进去看看。 太子随意扫了眼府门,有些惊讶的问:“这不是庆安伯府?师妹你要进去么?” 苏颜眉心微蹙,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和,怎么回事?”太子又瞄了宋琬一眼。 宋琬有心不说,又有些怕太子,到底还是讲了一遍。太子秒懂,他抬手勾了勾手指,跟在后面的李平立刻就要过去跟庆安伯府的小厮说话,却被李安拉住了。李安斜了李平一眼,示意守着白鹰的鹰仆,把白鹰放进庆安伯府里去。 李平看着那只白鹰优雅的舒展着翅膀,然后腿一蹬,一会儿没入庆安伯府内,悄悄的对着李安竖了竖大姆指。 太子很满意,翻身下马,伸手对苏颜笑道:“师妹,我的鹰飞进去了,陪我进去找找可好?” 目睹这一经过的宋琬和段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是苏颜,却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挺有趣的。她欣然点头,“好。” 庆安伯府门口的下人,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带着三个小娘子,昂首阔步的进了庆安伯府,却不敢往里送信,因为好几个太子近卫就站在他们身边,刀虽未出鞘,其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是令他们双股战战,不敢妄动。 庆庆伯府的大堂之内压抑的厉害,关绮纹昂首站在大堂中央,冷笑道:“祖母、父亲,你们要休了阿娘可以,那平王世子就由关绮绫去嫁吧!” “休妻?”太子过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句,他玩味的轻笑,“庆安伯,你们这是玩的什么?” 庆安伯府一众人,在发现太子那一刻,人都是懵的,好半天才想起来行礼,由于还没回魂,礼行得七凌八落,让太子嫌弃的皱了皱眉。 “殿,殿下怎么会来?”庆安伯头疼的厉害,他今天好好的跟友人出去喝酒听曲,半路被人找回府,就见他娘坐在正堂,拍桌子吼着要休了三弟妹。好容易跟他老婆把事情经过问明白了,还没想好怎么劝他娘,祁阳伯李家的人就到了,接着关绮纹也回来了,最后居然出现了太子殿下,他完全的错乱了。 太子负着手,意态轻松潇洒,唇角含笑,“你们接着吵,不用管孤,孤是来叫小白回家的。” 庆安伯:……   ☆、第38章 端倪 太子殿下突出其来的出现,令本来就乱成一团麻的事情,再次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虽说太子表示了自己的意愿,他就是进来找只鸟的,可庆安伯却一定要把事情给解释清楚。要不太子殿下回宫见到皇帝之后,说起今天的行程时,顺嘴提一句“关家老三要休妻。”到时候皇帝会怎么想他们庆安伯府?这已经不单单是关正严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整个庆安伯府,甚至整个关氏家族在皇帝和下任皇帝眼中的印象。 对于皇帝来说,他手下的大臣,宠爱小妾可以,喜欢小妾生的庶子庶女,想让他们过得好些,也没问题。但是,若是因为小妾和庶子女,要休嫡妻,这就是大问题了。妈蛋,他们庆安伯府又不是没有敌人,多少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家在,真要抓住这事,让御史参上一本,呵呵…… 关正德现在恨不能冲过去把弟弟掐晕了,省得他给自己找事。太子往大堂正位一坐,李安板着脸过来,公事公办的道:“伯爷,请派个人领咱家进去寻殿下的白鹰。” 庆安伯满脸堆笑,“内官稍等。”他以眼神示意弟弟,让他陪太子的贴身内侍,毕竟他也在东宫呆一回,对于太子身边的人比较熟悉。顺便也把弟弟调开,然后让休妻事情不了了之。 庆安伯想的挺好,但是关正严完全不买账,甚至他觉得太子来了,他更有主心骨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居然冲到堂中,请太子给他做主。 卧槽!庆安伯特别后悔,他往日里对这个弟弟太温柔,偏他老娘也跟着添乱,居然也敢跟太子说:“祁阳伯府欺人太甚,请殿下给老身与三郎做主,休了这个毒妇。” 太子有生以来,真是头一次见识到关正严和关老太太这种人,真是增长人生阅历。他微微一笑,“此贵府家事,孤不得已听到已是失礼,如何能管。” 庆安伯连忙道:“让殿下见笑了,不过是三弟与三弟妹口角几句,气头上说话有些过。”所以,太子殿下,请看我诚实的双眼,我们家真没有为了小妾而休妻。 太子:“呵呵。”他不出说话,堂内自然一片寂静,苏颜看过关绮纹母亲李氏的脸色,见她面带微笑,似乎胸有成足,便安心不少。 那边李安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一只神骏白鹰架在鹰仆胳膊上,好奇的歪着头打量屋里的人。看到苏颜时,还多盯了她好一会儿,特别友善的冲着她“嘎……”的叫了一声,好像在打招呼。 “既然找到了,咱们就回吧。”太子也不废话,起身就往外走。宋琬瞪着他的背影,十分不解,这就完了?说好的来给阿纹当靠山出气呢?苏颜悄悄拉了她一下,对着关绮纹安慰的笑笑,就跟在太子身后往外走去。 几人出了府门,太子体贴的问:“我送师妹归家吧。” “不劳烦殿下了。”苏颜福了福身,上了宋琬的车。 太子好生遗憾,也只能目送几个小娘子远去,眼中满是怨念。他回头看了庆阳伯一眼,心道:得回宫跟父皇好好聊一下今日见闻。 车厢内,宋琬还在报怨太子:“要他去有什么用!” 苏颜道:“本就不必太子说话,他出现过就够了。最少,关三郎不会再休妻。”除非他不想在朝上混了,想回家当个白丁,“李姨就算是想和离,也会更容易些。” “和离也好,只是有些晚了。”宋琬想到平王世子,就替关绮纹不值,早要和离,最少关绮纹不用嫁那混|蛋。 苏颜叹了口气,“大约正是出了阿纹这事,才让李姨下定决心吧。”不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在女儿要大婚前发飚。“李姨想阿纹在祁阳伯府出嫁,不肯让自己的女儿给关家增彩。” 段娇道:“……这不可能吧?” 苏颜浅浅一笑,没再说话,她也觉得不大可能。出了这么一件事,三个也没心思再聚,各自坐车回家。 苏颜见过祖母之后,便去了青园,直接腻在母亲怀里,悄悄把今天的事说了,还道:“我觉得李姨的打算怕是能成。” 陆氏拍拍女儿的小脸,笑道:“想得太简单。” “什么?”苏颜瞪大了双眼,看着陆氏。 “事关皇室颜面,休妻不成,和离也不成。你李姨所求的不过是析产别居。再说,就算和离,阿纹的兄长也是关家子嗣,你李姨带不走他。把他自己扔在关家,处境会何等艰难。”陆氏一点一滴的教导女儿,“但是析产别居就不同,你李姨明面上还是关正严的妻子,她可以带着女儿和儿子一起回娘家久居。” “所以,阿纹有可能在李家出嫁?”苏颜道。 陆氏笑笑,“差不多。”现任祁阳伯出了名的护短又强硬,祁阳伯府老夫人的泼辣当年也是闻名上都的,庆安伯府这回不脱层皮,别想好过。“好了,今天的事儿,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苏颜皱了皱小鼻子,不大甘愿的说:“我还是觉得和离好。” “做母亲的都是这般,事事都以子女为重,等咱们阿姝也做了娘,就会懂了。”陆氏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温声道。 “阿娘。”苏颜在陆氏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陆氏嘴角吟笑,轻抚着女儿,心思却转得厉害,太子是怎么回事?她本能的觉得不对,太子路过庆安伯府正常,可是进去管这件闲事就不正常了?难不成,他…… 陆氏低头凝视着女儿宜嗔宜喜的娇容,刚刚的那个念头越发清晰。不成,她得跟丈夫好生谈谈。自己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只愿她平平安安的过这一生,什么太子妃、皇后,都是憋屈死人的位置,才不想自己女儿去受苦。 苏周诚宴罢归来,就见妻子坐在窗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换了衣衫,坐到了妻子身边,轻抚香肩,带了三分醉意、七分情思的调笑道:“阿慧可是在等为夫?” 陆氏现在没心情跟他加深夫妻感情,拍掉苏周诚的手,见屋中没人,压低了声音郑重道:“太子好像对阿姝不大一般。” 这一句话足以让苏周诚满腔绮思如冰消雪溶般散去,惊道:“你说什么?” 惊讶之下,声音略高。陆氏白了他一眼,将今天的事跟丈夫学了一遍,“不是我多心,太子今日行事颇为难解。” 苏周诚攒眉沉思,“你没见过太子几次,我却与他接触不少,聪慧自不必说,桀骜之处更非常人。如今虽与圣人父子相得,然日后,怕是……”他话虽没说全,陆氏却明白得很,她冷笑道:“就算太子能顺利继位,我也不想我女儿做什么皇后,那是天下第一等的苦差事。面光心苦,还无处诉说,生生能把人熬死。” 苏周诚到是很赞同妻子的话,他想了想说道:“这毕竟是咱们的猜测,虽不必告诉岳父,但是阿姝的亲事,却可以提早定下,你平日多留意。”他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要好好看看各家少年,好为女儿选一个如意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你岳父母一点都不看好你哟!   ☆、第39章 变化 西山的夜晚,暑意尽去。苏颜刚刚洗过澡,披着长长的头发,坐在窗边,细听林间的蛙鸣虫语。她面前的书案上,还放着关绮纹让人送来的书信。信中说她一切都好,她母亲也没事,又道,自己以后可能会去外祖家住了,到时候请苏颜去玩。她的信中透出一丝轻快,也让苏颜彻底放了心。 白影闪过,一只眼熟的白鹰站了苏颜的窗台上。它歪着头,温驯的对着苏颜“咕咕……”叫了两声。 “小白?”苏颜开始被吓了一跳,接着就有些兴奋,她试探的轻唤了一声。那只白鹰立刻给了回应,还迈动爪子,跳到苏颜的书案上,黑色的眼睛眨了眨,悠闲的剔了剔羽毛。 “十……十娘……”在屋里伺候的绿雪和梅英突然出现有只白鹰蹲在自家小娘子的书案上,尖尖的嘴距离十娘的小脸只有几寸远,吓得身子都软了。特别是看十娘还敢伸着白嫩嫩的小手去摸那只鹰,更是尖叫出声,不管不故的扑过去,想在白鹰伤害到十娘前,以身相护。 都晚上了,小娘子屋里出现尖叫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没一会儿,苏家别院就乱了起来。被丫鬟护在身后的苏颜十分无奈,可那只白鹰却展现出了攻击性,翅膀张开,眼神也尖锐起来,凶狠的盯着绿雪和梅英。 “小白,去外面树上休息好么?咱们明天再玩。”苏颜艰难的从丫鬟背后探出头,柔声安抚。 白鹰大约是听懂了苏颜的话,低低的鸣叫了两声,还真的飞到了窗外的树上,安静的蹲着。 见白鹰飞走了,绿雪和梅英硬挺着把窗户关上,才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惊惧。苏颜见了不免心有歉意,“对不住,吓到你们了。” 这时,苑娘、傅女师等人,也带着丫鬟、仆妇进来了。苑娘哭着扑过来,把苏颜从头摸到脚,见她没受一点伤,才哭道:“吓死奴了。” “阿媪,我没事。” “十娘,鹰是猛禽,又难驯服,您日后遇到,切不可随意触摸。”傅女师知道事情经过后,很是头疼的告诫苏颜。 苏颜乖巧的点头,待听到屋外的喧哗声,不悦的说:“我这里没事了,让她们都静一静,别让吵到祖父母和阿爹、阿娘。” 苑娘现在真是半点也不想离开她家小娘子,傅女师见了,转身往外走去。十娘无事,的确不宜喧哗。 “女师,叫人不要伤了白鹰。”苏颜细心的听见树上清脆的鹰鸣声,连忙加了一句,“也别赶它,它若不走,便让它呆在那里吧。” 傅女师点了点头,她久在上都,自然知道那只白鹰的主人身份恐怕非比寻常。 不过白鹰见不到苏颜,十分不安,鸣叫声一声紧似一声。苏颜连忙吩咐人推开窗子,苑娘死命拦着,却听屋外苏周诚的声音响起,“听阿姝的。” 别人不认识那只白鹰,苏周诚可是认识,这是北地属国的贡品。整个上都也就这一只,被圣人赐给了太子,是太子心爱之物。至于这白鹰为什么飞到了女儿屋外,苏周诚有些担心的想着,是不是太子让这鹰给女儿传信的。 窗子被推开之后,苏颜娇俏的身影出现在窗边,虽然身边还是围着一群人,白鹰还是安静了下来,心满意足的盯着苏颜。 此时院内灯火通明,苏周诚能看到白鹰腿上断掉的金链,好像这只鹰是偷跑出来投奔女儿的,苏周诚心里顿觉安慰不少。不过,鹰的视力在夜间不是很好?这只白鹰是怎么找到女儿的? 陆氏早就直奔屋内来看女儿了,见她无事,才恨恨的戳了女儿一指头,“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什么都敢伸手!” “阿娘。”苏颜软软的撒娇,“我记得那只白鹰。”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白天的时候,它跟她打招呼了,不是么。 陆氏特别不放心,晚上也没走,直接跟女儿一床睡了。苏周诚也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院子,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太子,让他把那只白鹰抓回去。 苏周诚和陆氏都被惊动了,靖国公府其他们自然也知道了。靖国公得知消息之后,捻着长须若有所思。王氏却是手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嗔怒家中人,“今天护院的都革一个月的月银,若再有事,都给我滚。” 靖国公世子今夜是在嫡妻院内休息的,知道侄女无事之后,也松了口气,安抚有些不安的妻子,“大约是不小心闯到咱们家来了,幸好十娘无事。已经吩咐人看着那只白鹰了,不会让它闯到阿悦那里去的,别担心,睡吧。” 刘氏点了点头,看着丈夫翻身睡去,她却久久不能成眠。 夜半,靖国公府再一次安静下来,苏容却睁大了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那只白鹰,在太子宫中,还有一只葵花鹦鹉。前世应该这个时候,白鹰也跑了,太子大怒,令东宫左右率细搜山林。最终白鹰被太子一箭射死,那只白色的鹦鹉,也被太子溺毙。 她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太子如此暴戾的举动,让负责教导太子的老师们和东宫的辅臣们极为不满,众人轮番进言,言辞颇为激烈,惹得太子大怒,令把那些几位打出东宫。皇帝为此第一次公开斥责太子,虽然后来太子认错,又给人陪礼,可态度并不好,皇帝似乎私下里很失望。这件事,令这对父子之间有了一丝小小的裂痕。她觉得,皇帝与太子之间的裂痕,便是在这一件件小事中,慢慢产生、变大,最终父子关系崩溃。 可是,前世那只白鹰并没有出现在苏颜窗口;关绮纹也没被许给平王世子;她所知道的那些过往,在不经意间产生了偏差,并且朝着她所不熟悉的方向奔去。事情的变化,令苏容有些的焦虑,也有些激动,这代表着她完全可以脱离前世的结局。   ☆、第40章 讨好 翌日清晨,苏颜是在嘹亮的鹰啼声中醒来的。她揉着眼睛起身,发现母亲挡在自己面前,身体紧绷。 陆氏听到声音,头也没回,眼睛死死的盯着又一次站在书案上的白鹰,尽量柔和的对女儿道:“阿姝乖,先别动。”明明窗子都关了,它是怎么进来的? “阿娘?”苏颜的声音还带着睡意,软糯糯的,白鹰听到之后,也跟着叫了一声,显得特别兴奋。 苏颜当下就精神了,自母亲身后探出小脑袋,眉眼弯弯的打招呼:“小白,早上好。” “嘎……”白鹰歪了歪头,也回了她一声,然后弯身低头,用嘴把放在案上的一枝蔷薇往苏颜的方向拨了拨,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讨好。 陆氏有些懵,那只鹰带着花来讨好她闺女? 苏颜眼睛亮了,笑眯眯的问:“这是给我的?” “嘎!”白鹰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苏颜走到案边,拿起蔷薇,放至鼻端,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笑道:“好香,谢谢小白。”转头欢快的叫人,“青云,拿个青瓷胆瓶来。” 陆氏一眼没看到,她闺女就奔着白鹰去了,还敢伸小爪子摸人家的毛。她心都快跳出来了,几步窜到女儿身边,刚想拍她两下,却在锐利的鹰中,慢慢的放了回去。 “阿姝!”陆氏咬着牙叫了女儿一声。 苏颜知道母亲担心什么,她温柔的摸了摸白鹰的头,陆氏就见刚刚还凶狠的的瞪着自己的猛禽,居然特别乖巧的蹭着女儿柔嫩的掌心,看它的眼神,显然挺享受。 “阿娘,你看,它不会伤害我的,您放心吧。”苏颜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只白鹰很喜欢她,想赖着她,也会保护她,却不会伤害她。她见白鹰对母亲的靠近十分不安,怕它伤到母亲,不加思索的一把将它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它的背羽。白鹰刚开始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接着就赖进苏颜怀里,在它的抚慰下,连眼都闭了。 陆氏胆战心惊的看着她闺女从摸摸毛,到大着胆着抱着白鹰亲热,僵硬着身子坐在一旁2⒎遣桓夜ィ翟谑撬豢拷侵挥ゾ驼K峙律说脚荒艽糇谝槐摺V钡秸煞蛩罩艹瞎矗绞喜乓а狼谐莸溃骸翱纯凑庋就罚ㄗ釉嚼丛酱蟆! 苏周诚早就在门外仔细观察了女儿和白鹰的互动,他很同意女儿的说法,那只白鹰对女儿非常亲近,赖在女儿怀里,甚至连眼眼都闭上了。 他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我会尽快告之太子,让他把鹰带回去。”至于女儿要是喜欢,他去寻两只温驯的雀儿来,给她养着玩。 因为有只白鹰时刻跟着苏颜,让她这一早上起来,洗漱穿衣梳妆都得自己动手,一旦有人靠近,那只鹰就炸毛。 陆氏这会儿到是有心嘲笑女儿,“谁让你招它喜欢呢,以后凡事都自己动手吧。” “阿娘,你替女儿跟祖母告罪,我今天怕是不能过去请安了。”身边跟着只大型猛禽,还是别去吓人了。 陆氏也不放心,还是在女儿的劝说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昨晚上没怎么睡好,一早起来又担心害怕,更没什么胃口,到了主院,脸色自然不好。 王氏特别关心小儿媳妇,见她这般,忙叫人坐下,又关切的问:“阿慧,你这是怎么了?” 陆氏勉强的笑了笑,“昨夜睡得不大好,早起有些头疼。” “那你还不歇着,叫个人来给我说一声就好。”王氏道,“对了,阿姝怎么样了?昨天晚上可吓到她了?” 陆氏道:“那丫头胆子大着呢,您别担心。” 苏容正巧带着人进来,见过人之后,关切的问:“四婶,听说十妹屋里昨天进了只白鹰?她没事吧?” 陆氏笑笑:“七娘不必担心,她没事。” 苏容眼露好奇的说:“白色的鹰,我还从没见过呢,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王氏连忙追问了一句:“阿悦,你说什么?昨天惊到十娘的,是只白鹰?” “嗯,对啊。” “可有伤到它?” “应该没有吧。”苏容看向陆氏,“大凡白色的动物,都是天地间的异种,祥瑞化身,极有灵性,咱们家的人都有见识,不会轻易伤了它的。” 王氏显然也知道白色的鹰是谁养的,她看向小儿媳妇,见陆氏果断的摇头,才安下心。王氏大约是觉得昨天晚上苏颜被吓到了,早早的赶小儿媳回去,“你去看看阿姝,若她没事,你也回去歇着,等好了再过来。” 陆氏顺势起身,她心里记挂着女儿,在这里实在是坐立不安,还不如去女儿房里盯着。 “娘子,老夫人都不知道昨夜惊了十娘的是只白鹰,七娘怎么就知道了。”陆氏的贴身丫鬟素心扶着陆氏,小声的说。 陆氏淡淡的笑了笑,大嫂往她们四房安插人手,她自然是知道。只不过她们夫妇也没有不可告人之事,亦没有害人之心,再加上那些人都不过粗使的仆妇,等闲接触不到自己和儿女,她只当不知道,私下里叫自己的乳母着人看着些就是了。至于七娘,她到是小看了这个侄女,家中大事小情,她怕是比她娘知道的还早还全呢。 “叫你们盯着的那几个人,明日寻个错儿,都打发了。”陆氏吩咐道。 “是。”素心低低了应了一声,略有些迟疑的开口,“十娘院中……” “阿姝心里有数。”陆氏有心锻炼女儿,早就把她院中的事都交给她作主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应该早就知道谁有异心,只是还在可控中,没怎么搭理。 苏颜已经用过了早饭,正拿着一碟鲜肉在喂白鹰,她单手托腮,神色间有些慵懒。那只白鹰,每吞进一条鲜肉,就要用脑袋蹭蹭苏颜,好像在跟她撒娇。 陆氏心有所觉,忽然说了一句:“这只鹰不会还没成年吧?”她怎么觉得那只白鹰把女儿当它娘了? 苏颜:大概可能真是,要不怎么这般粘人。 太子来得比陆氏想得要早,他昨天晚上知道白鹰咬断链子跑了,却没想到它会跑到苏颜的屋里去,心里一阵后怕,他很清楚,这只鹰有多凶。 “师叔放心,孤即刻命人捉它回来,立刻处死,决不会再惊到师妹。”太子对着苏周诚下保证。 “处死到不必,白鹰极有灵性,并未伤到小女。”苏周诚板着脸,心道:少跟我闺女套近乎,她才不是你师妹呢。 “孤马上就去。”太子虽然听到苏颜没好,可是没看到人,他一点也不放心。 什么,你要去?那可不行,才不给你跟我闺女见面的机会。苏周诚连忙阻拦,“殿下不必亲往,叫鹰仆去就好。” 这么光明正大的可以见心上人的机会,太子怎么会放弃。人家根本没跟苏周诚说第二遍,留下一句:“师叔公务繁忙,白鹰的事就交给孤吧。”然后就进了内殿。他要去换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去见心上人。 被扔下的苏周诚脸上飘过乌云,在看到太子身着大红的窄袖袍,腰横玉带,一身的风流倜傥时,更是阴得快要打雷下雨了。他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想做什么?我闺女才不会看上一个打扮跟只开屏孔雀般的男人。 “咦,师叔还有事吩咐么?”太子发现苏周诚还在时,很是惊讶的问。 吩咐你妹!面对着不怀好心的太子,苏周诚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特别严肃的说:“臣也担心小女,已跟上峰请了假,与殿下同去。”我拦不住你,也要跟你一起回去。同时心里怨念,他怎么就是太子,这要是别人,一准揍他。 太子上门,靖国公府大开中门迎驾。王氏紧急派人,去书院把孙子们都招乩矗獗咦约夯沟没涣讼割卫褚拢弥厥嵬罚辶司胖唤痤巍:萌菀锥脊嬲昧耍糯哦庇萑ァ 王氏为女眷,迎至中门便好。太子在苏周诚的陪同下,进了靖国公府。见到王氏连忙伸手相扶,面上微微带笑,“老夫人快请起。”等进了正堂,坐于上首,歉意十足的道:“都是孤宫中下人疏忽,以至惊到十娘子,孤十不分安,特来赔罪。” 太子来赔罪,王氏哪里敢受,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又表示:“我家十娘胆大,十分喜欢那只白鹰,并不曾受惊。” 太子今天来就是想把白鹰抓回去处死,听到王氏说苏颜十分喜欢白鹰,他又迟疑了。十娘这么喜欢,要不就把白鹰送她?带着这个想法,他非要亲自去看一眼苏颜。 王氏无奈,只能叫人去请苏颜过来,白鹰自然也跟来了。它也聪明,看到了平日里管着它的鹰奴,干脆停在树上不下来,冲着苏颜叫得特别委屈,让苏颜好生心疼。 太子一见苏颜,勉强安奈住激动的心情,语气柔和的仿若春风化雨:“师妹可受了惊?” 苏周诚一见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只大尾巴狼,恨不能立时挡住女儿,不让狼看到。 “劳殿下挂心,我没受惊,小白很可爱。”提到白鹰,少女眉眼弯弯,心情很好。 果然很喜欢,太子觉得心上人跟自己的审美相同,简直不能再开心。 “殿下要带小白回去么?”苏颜有些舍不得,她很喜欢那只白鹰,可是放在家里,阿爹、阿娘也会担心,“小白很聪明,太子别罚它好么?” 太子被那双盈盈水眸看得心都化了,连连点头,“师妹放心,孤不会罚它的。” 苏颜不舍的冲着白鹰招手,“小白乖,跟殿下回去吧。”粘着苏颜的白鹰表示,人家才不想回去呢!它就站在树上,就不下来,看你怎么带我走。 太子见不得心上人蹙眉,特别大方的表示,“师妹若喜欢,孤就把小白送给师妹吧。”又了挥手止住苏周诚的反对,“不过是只畜|生,送给师妹玩了。师叔放心,孤把鹰奴留下,不必担心它伤人。” 苏周诚:…… 反正他反对无效,自觉终于讨好了心上人的太子殿下,愉快的带着人回宫了。留下靖国公府的人,对着白鹰发愁。 回到东宫的太子,被皇帝招过去了。 “七郎,你把小白送人了?”皇帝才听说白鹰跑了,还跑到了他师弟家里,连忙招过太子问问。听到太子说把白鹰送给了苏颜,皇帝似有所觉。细心查看儿子面色,见他眸中含笑,显然很高兴,不见半点不舍。 太子点了点头, “小白更喜欢十娘子。” “那七郎呢?” 太子耳朵有点红,呐呐道:“十娘很漂亮。” 见儿子这副模样,皇帝哪里会不知道。只是师弟的女儿今年多大?十二还是十三,是不是有点小?而且太子妃相当于日后的皇后,不比诸王妃,选人必要慎重。可儿子长这么大,难得喜欢上个姑娘,当爹的也不忍心让他失望。况且,师弟、师妹的女儿,老师的外孙女,家世、容貌、才华自不必说,配得上太子。可太子妃不光要有才貌家世,还要看其品性,他还得多看看。 太子没等到他爹的回答,有些失望,皇帝拍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七郎,太子妃便是日后的国母,选人必要慎重,为父还要再看看。”当爹的不忍心儿子失望么,他还多加了一句,“太傅的外孙女,想来必定十分出众,才能令我儿念念不忘。” 太子有些害羞,下意识的反驳,“父皇,儿臣没有。” “哈哈哈哈,为父也年轻过。”皇帝真没见过儿子这副模样,分外新奇。他心情很好的留了儿子一起吃饭,又让儿子陪着逛了会园子,父子两个闲聊着消食。悠闲了一下午,等到天晚了,本想留下儿子一起睡的,可是想到昨天答应了德妃,要去看她,只能遗憾的看着儿子回了东宫。 在去德妃宫是的路上,皇帝跟近身的太监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七郎都长大了,也有了寤寐相求之人。可惜,师弟的女儿还是小些,若是跟七郎差不多大,朕就准了。” 太极宫总管太监贾喜笑呵呵的跟着皇帝,他见皇帝心情好,小心的进言,“老奴还记得,殿下小时候,常跟长宁郡君一处玩。” 皇帝呵呵一笑,“长宁总被那小子气哭,找朕来告状。”提到长宁郡君,皇帝沉默片刻,“长宁那丫头也大了,该出嫁了。” 贾喜心中一凛,连忙低头,不敢再多言。   ☆、第41章 奇怪 上都之内,八卦传得飞快,苏颜得了只白鹰的事儿,没多久就被各家知道了。只是来不急细八,就被另外一件事给压下了。 这一天,苏颜闲着没事,染指甲玩,小白蹲在一边,给她捣乱。经过几天的相处,小白非常和谐的溶进苏颜的生活。对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再排斥敌视,学会了视而不见。只是它依然赖着苏颜,从不肯远离她,连晚上也睡在苏颜房里。 苏颜特意让人给它搭了个窝,只是这个窝放在她的闺房里,十分的别扭。每日晨起,小白就会飞出去,摘花回来放在苏颜床头,再去床上把她蹭醒。然后乖乖的看着丫鬟伺候她洗漱梳妆,最近还学会了给她挑首饰,若是它挑出来的金钗,苏颜没戴,这只鹰就会十分沮丧的把头埋进翅膀里,任谁叫也不抬头,非要苏颜哄它才行。 苏颜身边的丫鬟吓着吓得也都习惯了,在胆大的,还会取了鲜肉来喂它,只是小白从来都不理会。 最近由于苏周诚和陆氏的某些心思,苏颜外出的机会大大减少,功课也多了起来。她不出去,就在家里给自己找乐子,比如染指甲。取来盛开的指甲花,按颜色深浅将花瓣细细分开,加入白矾捣碎,再将剪好的细棉放入花汁中浸透,最后敷在指甲上便好。 染指甲么,要多染几次,颜色才会鲜艳漂亮。苏颜挑花的时候,小白歪着头,也跟着凑热闹,时不时的叼个花瓣往石臼里扔。 “小白,这个不能叼!”苏颜及时止住叼了块浸了花汁的细棉往她手背上放的小白。对上白鹰无辜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无奈伸手扶着鹰嘴,将它叼住的细棉小心的敷在指甲上,才摸摸小白的脑袋,“好了。” 小白欢快的啼叫一声,低头蹭了蹭她,打算再接再厉。苏颜略苦恼,为了自己的手着想,她再也不要自己染指甲玩了。 一人一鹰玩得正高兴的时候,陆氏身边的丫鬟素芳过来了,给苏颜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十娘,安王妃过世了。” 苏颜一惊,“安王妃?”她还记得那个娇柔婉转的女子,一脸笑意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是,昨夜安王妃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女儿。”素芳道,“娘子让奴来跟十娘说一声,明日要去安王府吊唁,让十娘早做准备。” “嗯,我知道了。”苏颜点了点头,一瞬间心情十分低落。安王妃去世,安王很快就会再娶新妃,那个出世就失去母亲的小女孩儿,也不知将来命运如何。小白似乎查觉到苏颜心情不好,伸长了脖子,去蹭她的小脸,无声的安慰。 失去了女主人的安王府,有些萧瑟,出来迎客的安王十分憔悴,眼底难掩悲伤,到是令苏颜对他印象颇好。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很多人苏颜都认得,只是长宁郡君对她很不友好,盯着她的目光冷得吓人。 两人错身而过时,苏颜还听到长宁郡君阴冷的声音,“你先别得意,咱们走着瞧。”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小白?想到长宁郡君对太子的态度,苏颜无奈的笑了笑,被人当成假想敌什么的,最讨厌了。不过,看在小白很可爱的份上,她就不怪太子了。 苏颜没想到,会在安王府又一次碰到了周王妃,比起上次见她,似乎更健康了些。她不禁暗自感叹世事无常,大家原来还以为周王妃会病亡,却不想居然是安王妃先走了。 周王妃显然还记得苏颜,见到她微微一笑,“女郎安好。” “王妃安好。”苏颜福了福身。 周王妃眼圈还红着,脸上隐有泪痕,显然安王妃的去世,令她颇为伤心。“王妃,你身体不好,莫要过于哀伤。”王书筠慢慢的走过来,扶住周王妃,轻声劝道。 苏颜上次便知道王书筠与周王妃关系很近,今日见了,却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个人好像并不单纯的是跟对方交往。周王妃对王书筠的态度有些高高在上,还带了些鄙夷。王书筠对周王妃,似有些怜悯,有些轻忽,又有些不甘,真是太奇怪了? 更令苏颜奇怪的是,在安王妃五七过后,正是菊黄蟹肥秋正浓时。皇帝搬回太极宫,帝都各家也都搬回来城回。一日她去书肆买书,正碰到王书筠让身边的丫鬟将路边一个落魄书生的字画都买了下来。两人显然很熟,还聊了两句,明显不是第一次买画了。 说实话,以苏颜的目光来看,那书生的字画只能说是还行,算不得精品,怎么会让王书筠看上眼呢? 王书筠见到苏颜,笑着打招呼:“十娘。” “二表姐。”苏颜也略略颔首。她本打算打过招呼就走,没想到王书筠却很热情,非要请苏颜去茶楼喝茶。盛情难却,苏颜也没事,便跟着去了。 苏颜选了个临窗的雅座,王书筠还未开口,就见一道白影闪过,桌上蹲了只白鹰,让她小心肝都颤了颤。 “小白过来。”苏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坐位,小白顺从的蹦到她旁边蹲好,只有一撮呆毛露在桌面上。 王书筠后怕的抚了抚胸口,小心的问:“这就是太子送你的那只鹰?” “嗯。”苏颜抬手摸摸小白,特意说了一句:“它很乖,从来不伤人的。” “呵呵。”王书筠干笑两声,到也没说让小白先出去的话,令苏颜对她感观大好。 “十娘,你看这字画如何?”王书筠将她刚刚买的字画放在桌上,让苏颜品评。 苏颜直言道:“很寻常。”她敏锐的查觉到王书筠似乎松了口气,为什么? 王书筠笑道:“那位郎君很有才华,只是母亲生病将家里钱财耗尽,只能出来买字画维生。我偶然得知,觉得可惜了他的才华,想着能帮便帮帮他。” 苏颜:“呵呵,二表姐真是菩萨心肠。”想帮他,你来买什么字画,不如让家里的兄弟出面,替他在哪个书局谋个抄书的差事更好。不会是王家表姐看上那人了吧?虽然苏颜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事无绝对。一想到这里,苏颜觉自己好像看破了王书筠的心思,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哪个,二表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苏颜咬了咬唇,还是劝了一句:“表姐,我觉得你们还是少见面的好。”为了那书生的小命着想,后面这句,她没说。 王书筠瞪大了眼睛,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十娘!”伸手拦住苏颜,双眉深锁,冷漠的说:“把话说清楚了。” “我觉得我表达的很清楚。” 王书筠冷笑两声:“我自问并不曾得罪十娘,为何如此坏我名声。”这话一定不能传出去,历史上的中宗皇帝对名声最为看中,特是对女子,要求更是严格。苏颜今天的话有一星半点被他知道,她就别想进周王府。 “坏你名声?这话从何说起?”苏颜好无辜,她不过是提醒王书筠一句,怎么惹出她这么大的敌意。别说她出身武义公府,是祖母的侄孙女,便是其他女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知道的很清楚好么。 “从何说起?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王书筠觉得历史评价什么的真不能信,史书上把苏颜夸得跟一朵花似的,实际上呢?她还真没觉得她除了脸好之外,还有什么才气。再加上今天这事,更是让人恶心。明明是她恶意猜测,还扮无辜,装白莲花装得真像。 王书筠态度恶虐,苏颜也生气了,她说什么了,不就是好意提醒了她一下,至于抓着她不放么。她本就是家中人娇宠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指着鼻子质问过,当下也起了性子,甩脱王书筠拉着她的手,扬眉冷笑:“表姐想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好了,恕我不奉陪了。” “你……”王书筠还带再伸手,被苏颜随身的侍女所拦,她又不好当众大声叫人,只能看着她带人扬长而去。“哼,可恶!”王书筠用力拍了下桌子,慢慢平息自己的怒气。看来自己最近要少出来,拉拢人的计划也要放放了,都怪苏颜! 自茶楼出来,苏颜也没心思去别的地方,打算直接上马车回家。不想今天还真是巧,才碰到一个表姐,这回又碰到堂姐。 对面一间西域商铺里,苏容与刘文萱并排而出,正好与苏颜打了个照面。苏容笑着扬手,“十妹,好巧。” 苏颜才想过去,就见六皇子吴王也从商铺里走了出来,看见她时眉心微皱。一见这位皇子也在,她就不想过去了,今天真是多余出来。 吴王看到苏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既欣赏苏容的人品、才华,却也不得不承认,苏颜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似乎对他的吸引力更大。 “殿下,我家十妹在,我们过去了,就此别过。”苏容巧笑嫣然的说。 吴王收起纷乱的心绪,也回了一个温和的笑,“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 “不必了,我们带的侍卫很多。”苏容轻巧的福了福身,拉着刘文萱往苏颜走过去。   ☆、第42章 分歧 初秋正午的阳光还带着些夏日的炎热撒落在肌肤上,王书筠却觉得一股寒意自体内散开。她刚刚收拾好心情,带着贴身的丫鬟出雅间时,不想正碰到三皇子周王。面对他泛着凉意的眸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被人了然于心,令她有些狼狈,只能勉强维持着镇定,如往常般微微福礼,转身离去。 “表姐。”温润甜美的女声响起,打破了王书筠纷乱的心绪,她侧头看去,果然见苏容笑容温婉柔美的看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周王的目光落在苏容身上,那目光深邃而专注,王书筠心中难免一酸,她扬起端庄的笑,“七娘,好巧。” 刘文萱并不怎么喜欢王书筠,面对她时也不大热情,淡淡的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跟苏颜闲聊。在苏颜看来,苏容和王书筠目前的表情都略假,一个比一个笑得端庄温婉,说起话来慢条细理、迂回婉转。苏颜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她们能好好说话么,一句话转出八个弯很有意思? 刘文萱悄悄拉了拉苏颜的袖子,压低了声音笑道:“十娘没见过吧,她们两个自小私下里见面就这样。”正是因为两人不对盘,又是嫡庶有别,往一起凑的时候也少,苏颜还真是头一次见。 “十妹,萱表姐,咱们走吧。” 刘文萱很惊讶,“你们今天到快?” 苏容笑着扬了扬下巴,“筠表姐急着归家,不好多聊。不过咱们见面的时候也多,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她眼睛很尖,早就看到茶肆中,站在二楼的周王。苏容今生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连,自然巴不得早走。令她奇怪的是,王书筠居然跟她一个想法。呵呵,她不是巴结周王妃巴结得要死,怎么看到周王,到要避嫌?算一算,现在的周王妃也没有多久好活了,王书筠真要进周王府,可得抓紧了呢,苏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 时间还早,刘文萱不大想回家,她的婚期渐近,嫁了人之后,再想这么自在的出来玩,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她很珍惜现在每一次逛街的机会。“七娘,十娘,现在西市花市正好,咱们去看看如何?” 苏容原想答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改了主意,“我有些烦了,咱们回家吧。” 刘文萱道:“那七娘和十娘归家吧,我自己去看看。”她打算给正怀着小宝宝的胞姐,选几盆菊花送去,她姐姐最喜菊花,每年这时候,都会买上几盆。 苏容见刘文萱要自己去,不肯答应,“花市的花能好到哪里去,你若喜欢,我院内有几盆上好的,你只管搬走就是。” 刘文萱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民间自有高人在,我姐姐每年都能买到很多上品名菊呢。” 苏颜也是好奇,吴郡也有花市,而且一年四季都有,其中不泛珍品。她笑道:“七姐若是累了,先回家也好,寻个酒肆歇着也罢,我陪萱表姐过去。” 三人中有两人都想去,苏容也只能跟着,心道:去便去,若真遇到那丫头,拦着表姐不让她救人就好了。 金秋时节,早菊初放,令西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冷香。苏颜深深吸了口气,好心情的笑道:“这里都是菊花的香气。” 西市花市由来已久,都在坊中固定的一处地方,街道两旁,花坊林立,还有很多推着小车的花农。这里不似其他坊市,几乎不闻叫卖声,或锦衣玉袍,或粗布棉裙的客人,在各个花坊和放满鲜花的小车间穿梭,总能寻到令自己心仪的,在与老板讨价还价一番之后,心满意足的搬走。 “难怪芝表姐喜欢来这里选花,果然比咱们家里养的那些,更有活力。”苏颜本就是爱花之人,一到这里,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这也喜欢,那也不错,好想都搬回家。 “紫重楼!萱表姐快来看。”她惊喜的招呼刘文萱,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菊中珍品。 刘文萱快走几步来到小车前,尚未观花,却先跟买花的小娘子打了招呼,“倩娘,怎么是你来卖花,你娘呢?” 苏颜闻声抬头,见放着十来盆菊花的小车边,站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少女,身上的衣物虽旧,打了好些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却难得的眉清目秀,让人看着分外顺眼。 “萱表姐,你认得她?” “嗯,我姐姐每年都会在她家买上几盆花,她娘养菊的技艺颇高。”刘文萱也不打是随口问上一问,目光紧接着就落在那盆紫重楼上,“这盆不错,十娘让给我可好?” “嗯。”苏颜随手指了旁边一盆白菊,“我要这盆玉芙蓉好了。” 刘文萱看了一眼,不似紫重楼已经绽放,玉芙蓉才刚打了个花骨朵,她仔细看了片刻才笑道:“十娘眼儿真尖,这车上最好的两盆,都被你挑出来了。” 倩娘闻言面露喜意,她知道刘文萱出身不凡,跟她一眼来的小娘子,看来也是名门贵女,她们给的价钱必定不会少,家中一年的开销都有着落了,也不枉她这几个月来精心伺候这几盆花。 刘文萱跟姐姐常买倩娘母亲的花,见她穿着,便知其家中必有变故,有心帮她一把,便笑问:“你只看中这一盆?那其余的我都要了。” 苏颜才要吩咐青云付帐,变故突生。一个三十来岁,打扮得分外妖娆的女子,带着一众打手,直往这边闯过来。 苏颜几人出门,不说近身侍女,单是护卫便要有二十人左右。见来人气势汹汹,立刻聚集过来,将自家小娘子围在中间。 靖国公府和永宁侯府都是武将起家,家中所养的护卫,都受过严厉的训练,个个膀大腰圆的,伸出胳膊这么一拦,板着脸喝道:“止步。” 领头的女子也是见过世面的,见了这些护卫,便知自己惹不起,连忙过来跪身陪罪,连头都不敢抬,“郎君实在对不起,奴马上就走。”说着,带人快速离开。 这对于苏颜几人来说,不过是个小小的波折,见人散去,两个让人付了银钱,心满意足的接着逛。 无奈花市的花虽多,却不是都能搬回家的,苏颜逛了一会儿,觉得腿酸,“萱表姐,咱们回去吧,有时间再来。” 刘文萱也累了,“嗯,是该回家了。”她这时才若有所觉的回头,“七娘好沉默?” 苏容淡淡一笑,“光顾着赏花了。” 苏颜奇怪的看了苏容一眼,刘文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扶着丫鬟的手,叹道:“我可是再也不想走了,十娘,让人把马车带过来吧。”她和苏容今天都是骑马出来的,只是她现在可没力气再骑马了。 “早就让人去了。”苏颜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坐坐,附近到有一间酒肆,只是看着不怎么干净,出入的人也很杂乱,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好在马车到的很快,三人才上了车,就听得不远处有喧哗声。很快,一个带着还有几分稚气的哭喊声,传入了耳中,“女郎,刘女郎,求您救救奴吧。” 那声音中透着绝望和凄厉,令刘文萱和苏颜心中一凛。苏容一时没拦住,刘文萱掀开了车帘。刚刚那个卖花的小姑娘,趴跪在护卫身前,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抬起头来时,脸颊红肿,唇边还带着血丝。 “这是怎么了?”苏颜开口问道,拦人的是苏家护卫,自然是由她来发话。 小姑娘一见车帘掀开,连忙爬起身来,连连磕头,抽咽着:“请女郎救救奴,我婶婶要把我卖了。” “婶婶?你父母呢?” “奴的阿爹早亡,阿娘去年也没了,家中只余我和弟弟。”小姑娘口齿到是很伶俐,几句话就交待清楚了,“不想叔叔、婶婶欺我弱小,占了我们家不说,还想把我卖了,给堂兄还赌债。” 刘文萱当时脸色就变了,刚要开口,就被苏容捏了一把,她疑惑的看过去,就见苏容轻挑细眉,淡淡的开口,“这是你家中事,求我们也没用。”上辈子,她和刘文萱就发了善心,救了她回去。结果呢,她是怎么回报她的善心的,爬上她丈夫的床!呵呵,这种白眼狼,就不该救她。 苏颜不赞同,“若真如她所说,便是她叔叔、婶婶欺凌孤女,咱们碰上也是缘份,替她做一回主有何不可?” 苏容几乎难以止住溢到唇边的冷笑,“十妹真是菩萨心肠!你打算怎么帮她?替她堂兄还了赌债?还是直接买了她,带回家去?” 这话听着真耳熟,她才这么说过王家表姐。若不是眼下的情景,苏颜几乎要笑了。她自然知道直接还赌债这种事不靠谱,还了这次,下次这丫头还是得被卖。若是直接买回家里去,到也可以?不过她还有个弟弟,她被买走了,她弟弟怕也难逃毒手吧。 苏颜一时间有些为难,倩娘的婶婶大着胆子过来,“女郎,这是我侄女,奴可以带她走了么?” “带走吧。” “不行。” 苏容、苏颜同时开口,到是让护卫不知该如何办了。 苏容冷笑道:“十妹这是执意要管闲事?但愿你不要后悔。”反正她是知道这丫头是什么人了,苏颜乐意养个白眼狼就让她养去呗,关她什么事。 苏颜侧了侧头,“带那小娘子过来。” 苏容端坐在一边不再出声,表示全都交给苏颜处理。护卫见了,对倩娘道:“跟某过来。” 倩娘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又理了理自己散发的辫发,跟着护卫走到车边,又要跪下,却听那个仿佛仙子般的女郎道:“不用跪了,你想让我怎么救你?” “……”闻得此言,倩娘张口结舌,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刚刚光着想求救,不让婶婶把自己卖到那种地方去,其余的全都没有想过。 苏颜见倩娘一脸的茫然,也没着急,柔声安抚,“你好好想想。” 倩娘年纪小,见识也少,却知道自己的决定,关系到自己和弟弟的一生。她回头看了看故作贤良的婶婶,想到家里瘦小的弟弟,一咬牙,“噗通”一声双膝落地,郑重的叩了个头:“请女郎买下我和弟弟。”她并不想让弟弟也买身为奴,爹爹还想让弟弟读书科考。可是有叔叔婶婶在,自己和弟弟朝不保夕,与其让他们把自己和弟弟卖到不干不净的地方去,还不如自卖自身。至少,眼前的女郎,看起来人很好。 “你想好了?”苏颜又问了一句。 “是。” “好。”苏颜点了点头,随手落下了帘子。后面的事,自然有护卫去办,不必她再管了。 苏颜买下了两个人,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到是苏容一路上都没出声。刘文萱看看苏容,再看看苏颜,也不好说话。其时,她觉得苏颜做得对,苏容刚刚的话有些过于无情了。只是苏容才是她嫡亲的表妹,不好多说。 “十娘,虽然买了人,可是底细、人品都不清楚,不要让她离你太近。”刘文萱离下车前,叮嘱了一句。 苏颜笑着道谢:“我知道,多谢萱表姐。” 刘文萱下车之后,姐妹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靖国公府,也是各走各的。苏颜就不明白了,她不过是救了个小娘子,值得苏容生这么大的气? 她回房换了衣服,跑到青园去找自己娘诉苦,“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了,七姐和二表姐都生我的气。”苏颜嘟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陆氏已经知道了,她笑着捏捏女儿的小脸,“你七姐做得也不错,你不是也生气了。” “哼,七姐大约是觉得那小娘子是谁家派来的探子。”苏颜撇着小嘴,故意讽刺道。 陆氏安抚的搂了女儿,哄她道:“筠娘怎么了?你又任性了?” 苏颜不满的扭身,“人家是好心了。”她把事情经过学了一遍,反问道:“阿娘,我说的有错么?” 陆氏道:“这事不可再说给别人听。” “人家知道。” 陆氏拍拍女儿,“你也玩了一天,回去歇着,我去见你祖母。”不管王书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书生,她既然知道了,也该告诉婆婆一声。 不知道陆氏是如何跟王氏说的,第二天,王氏招来了侄媳妇,也就是王书筠的嫡母,然后她被禁足了。王书筠气得五内俱焚,暗中骂了苏颜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在宫中举行赏花宴时,她再次看到苏颜。 王书筠端着得体的笑,漫步走到苏颜身边,笑道:“十娘,我有话跟你说。” 苏颜正跟未来的大嫂顾源说话,顾氏的父亲顾友与苏周诚是总角之交,两人先后到江南为官,便结了儿女亲家。顾源的祖母是当今的亲姑姑,唯一还活着的大长公主,顾源出生后,就被封了郡君,几乎是在大长公主身边长大的。她与苏颜相识在吴郡,也不过半年左右,苏颜就随父母回了帝都。顾源陪着父母在吴郡又多呆了半年,才回来,结果正赶上宫中设赏花宴,与苏颜在宴中相遇。 顾源也是在上都长大的,对王书筠到还熟悉,闻言笑道:“十娘去吧,我往那边转转。”她随手一指,正是湖阳、长乐等几个公主的位置。 “好。”苏颜点了点头,就跟着王书筠往花丛中行去。 待到了人少的地方,王书筠冷了脸,低声质问道:“十娘,你都跟姑祖母说了什么?” 苏颜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二表姐……” “我可当不起你这声表姐。”王书筠冷笑两声,“若是我以前有得罪十娘的地方,今天就给给你陪礼了,还望十娘以后口下积德,莫要再无中生有,诽谤他人。”说完,也不等苏颜说完,转身就走了。 苏颜气得脸都白了,这都哪跟哪?王书筠吃错药了吧! “师妹……”太子自花后转出来,仔细端详苏颜的脸色,小心的唤了一声。 “殿下。”苏颜心情不美秒,自然提不起多少精神来,看得太子好心疼,真想把刚刚那女的抓起来揍一顿,我家十娘也是你能说的! 就在太子想着怎么才能把心上人逗笑的时候,那只凤头鹦鹉小强盗唰的飞了过来,落在苏颜身边,歪着头看她,嘴里还叫着:“嘎,美人……大美人……嘎!” 苏颜:…… 她扭头看了看太子,都说宠似主人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子生吃了鹦鹉的心都有,恨恨的发誓,等晚上就把这只鹦鹉的毛都拔了,看它还乱飞不!他这时候都忘了,鹦鹉是他让人放开的,只为了逗苏颜一笑。 “那个,五哥养了它一段时间。”太子磕磕巴巴的解释。 苏颜笑笑,暗道:其实就是你养的也没问题,她又不会说什么。 太子见苏颜没信,就差没举手发誓了,“真的。” 苏颜敷衍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殿下,还有事么?”她现在想静静,别问她静静是谁。 心上人不想理他,太子有点忧伤。刚刚他过来时,明明就有好多小娘子都往他身边凑,就连那个公认的淑女典范,被他父皇夸过好几次的朱二娘,都寻机跟他说了好几句话,怎么到十娘这里,就都变了呢? 苏颜往外走,太子可怜兮兮跟在她后面,想开口留住她,又怕给她留下坏印象。 “殿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苏颜无奈的回身。 太子扬起笑,“师妹,我最近新得了绿绮琴。听说师妹琴艺过人,不知可肯赐教?”小娘子们都喜欢人前扬名,听说十娘琴艺超群,她一定会喜欢这个提议的。 苏颜心情正不好,哪里肯弹琴,她板着小脸,果断拒绝,“琴为悦已,不为娱人。” 板着脸的十娘也是另外一种美丽,太子悄悄的红了耳根,根本就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到是有人不高兴了,长宁郡君寻太子而来,不想见到眼前这一幕,她眼睛都红了,娇笑着讽刺道:“十娘不愧是太傅的外孙女,连殿下的话都敢不遵。” 太子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师妹说的对,是孤想错了。” 长宁郡君:……太子,你的脾气呢? “师妹可爱听琵琶,东宫有一女伎,琵琶弹得尚可入耳。”太子殷勤的问。他刚刚想错了,十娘的琴该只弹给他听,不能让别人听到。 长宁郡君笑问:“殿下说的可是阿栾?”她以一种特别熟悉的口气跟苏颜介绍:“殿下刚刚在谦词,阿栾的琵琶实为宫中一绝。”她娇媚的看了太子一眼,略有幽怨的说:“可惜殿下极宠阿栾,她又十分有个性,轻易不肯弹奏的。便是殿下想听,也得阿栾心情好时才行呢。” 太子只觉得长宁郡君好烦人,怎么哪里都有她,他不耐烦的问了一句:“长宁,你是没事做了么?”没事就滚远点。 “我……”冷不防被太子问了这样一句,长宁郡君笑得十分勉强,才开口欲言,就被太子打断了,“不管你有事没事,都离孤远些。”那嫌弃的语气,充分表达的他不想看到长宁郡君的心情。 被太子在苏颜面前这样下面子,长宁郡君的脾气也上来了,“殿下,我可是你的表姐,圣人亲封的郡君。这是圣人设下的赏花宴,我喜欢在哪儿就在哪儿。到是苏女郎……”她抬高了下巴,倨傲道:“刚刚你见到我,行礼了么?” 苏颜还没说话呢,太子就出头了,他把手一背,姿态端得更高,居高临下的藐视着长宁郡君,“你见到孤行礼了么?你的规矩呢?李安!”刚刚为了见心上人,太子把随身的太监都扔一边了,导致他要亲自对上长宁郡君,真是太抬举她了。 “殿下,老奴在。” “把她给我扔出去。”太子扫了长宁郡君一眼,任性的吩咐。 李安到是没敢动手把长宁郡君扔出去,只是把手一伸,阴阳怪气的道:“郡君请吧,别让咱家动手。” 长宁郡君气得差点咬碎银牙,可是对上一国储君,也只能败走,灰溜溜的跟在李安身后离去,只是临走前,目光阴冷的瞪了苏颜一眼。 苏颜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到是对太子的提议有了点兴趣。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给自己找点乐子才行。   ☆、第43章 赏花宴(一) 西苑是皇城内最为精致奢华的皇家园林,苑内古木参天,遍植奇花异草,遍布其中的亭台楼阁大气妍丽不失皇家风范。 太子特意慢下脚步,与苏颜并肩而行,见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漾着欢喜,自便也愉悦的道:“师妹喜欢西苑,以后可以常来玩。今天……”他皱了皱眉,略有不满,“人多了些。” 苏颜确实很喜欢的西苑,这里与江南的园林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最重要的是,地方足够大,而且西苑内有湖,再加上花木森然,空气中都带着令人舒适的湿润,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那边是马球场,还有蹴鞠场,再转过去就是莲心湖。现在湖中莲花还在,师妹要去看看么?”太子见苏颜的唇角轻扬,脚步都欢快许多,也跟着欢喜起来。想他原本是被皇帝捧在掌心的天之骄子,从不需要看人脸色。今日却好像无师自通了一般,解读起心上人来有如神助。这大约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吧,太子喜滋滋的暗道。 苏颜听到莲心湖,不由想到西湖上的荷花,她可爱的歪了歪头,问道:“可以坐船么?” “当然。”太子连忙点头,都不必他吩咐,自然有人去准备画舫。“前面有个小亭,咱们去哪里略坐一下如何?”能躲开那些讨厌的小娘子,跟十娘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太子早就把了今天皇帝跟他说的话扔到九宵云外去了。其余的人,哪里有十娘这么可人。 可惜事情不能尽如人意,皇帝开赏花宴,为的就是给自己几个儿子选媳妇。想想也是槽心,原本今年主要看老四和老五的媳妇,顺带瞄一眼老六的,再着重看看太子妃的人选,谁想两个娶了老婆的儿子也跟着凑热闹。老二媳妇死了,老三媳妇眼看着也活不长,皇帝愁死了好么。 满园娇俏俏的小姑娘,人比花娇,皇帝在几个亲近臣子和嫔妃的陪伴下,坐在水殿中,看着附近各展才艺的名门闺秀,心中略安:上都各家的贵女,看起来都不错。等等,几个长大的儿子到是都在,可太子哪里去了? 贾喜一见皇帝皱了眉,左右张望,连忙躬身过来,压低了声音:“圣人?” “太子呢?”这个混小子,不是让他多跟小姑娘接触一下么,怎么跑得不见人影了。 贾喜身为太极宫总管、内侍省的主官,对于皇宫内部的掌控还是挺到位的,一听皇帝询问,笑道:“刚刚见太子邀苏仆射家的女公子游湖去了。” “这个混小子!”皇帝一听气乐了,笑骂了一句。他这时到对苏颜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个怎以样的小娘子,让他儿子这般看重呢?“去传太子和苏女郎过来。”你想跟人家小娘子凑近乎,老子偏不让,让你不听老子的话! 那边画舫已经备好,李安亲自上去检查过,才颠颠的过来报信,“殿下、苏女郎,画舫已经备好了,阿栾也在画舫上静侯。”什么阿栾得太子的宠爱,脾气大,得心情好才会弹奏,都是扯蛋。身在东宫,还敢不听太子殿下的,那不是找死么! 太子对他今天的表现略满意,给了赞许的一瞥,让李安顿时眉开眼笑,好似得了天大的奖赏一般。 “师妹,请。”太子起身引手相邀,苏颜还没站起来呢,那边贾乐就过来了,一见太子殷勤的过来行礼,笑呵呵的道:“圣人请殿下与苏女郎过去。” 太子:……老爹给他捣乱,不开心!他不情不愿的陪着苏颜往水殿走,整个人都散发着怨气。苏颜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满身别扭的太子,突然间好想笑。 赏花宴的主场就设在水殿,殿前宽敞的广场上,身着各色儒裙的小娘子们,都带着了谦和的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赏花、或听琴、或说笑,个个仪态万千,与盛放的各色名菊竞相争艳。 太子和苏颜过来时,琴台之上,慢慢走了一个身着粉白间色裙、浅紫的对襟罗衫,云鬓高耸,玉貌花容的少女。她对着水殿方向浅浅一福,然后端坐下来,纤白玉指置于琴弦之上,如水的琴音流泻而出。 苏颜缓缓停住脚步,驻足细赏,难怪世人将赵伊人与七姐并称为帝都又珠,确实有其过人之处,这琴不只技巧比五姐还要好些,且已有些意韵在其中,这点尤其难得。苏颜自幼所学,皆由世名家教导,她本身天赋足够,又一向勤勉,见识又广,在琴之一道能得她夸赞真的不容易。 太子难得的给出不错的评价,“虽略有璧瑕,也算不错。不过可惜了,过于追求超凡脱俗,琴音过高,有些收不住。” 苏颜却皱了眉,“弦要断了。”话音未落,琴曲戛然而止,最后一声弦断声异常明显。 不远处身着红裳的段嫣关切的问:“赵家姐姐,可有伤到手?” 赵伊人面色不大好,勉强笑了笑,“没有。”她本是见太子过来,安心大展才华,却不想琴弦居然断了,一时间心绪难平。 宫中宴会,瑶琴肯定不只这一具,早有宫女上前捧了琴换过,段嫣笑问:“赵家姐姐,琴已换好,你可要再奏?” “不了。” “那小妹便献丑了。”段嫣轻移莲步走上琴台,不经意间抬头嫣然而笑,她本生得娇小玲珑、眉目如画,这一笑,清纯娇美,动人心弦,引得一旁的几个皇子和少年郎君们注目而视。 太子却转身而行,还好心告诉苏颜:“段三娘的琴,不听也罢,咱们去见父皇。” 苏颜:“……”这么否定人家真的好么?等到琴音响起,她果断跟上太子的脚步,还是去见圣人吧。 太子略得意,“我说的没错吧。”他悄声跟苏颜吐嘈,“明明就弹得不怎么样,还不接受别人的意见。我上次不过说了实话,就被阿姐骂了一顿。” 对了,湖阳公主是段嫣的嫂子。苏颜想起这层关系,她有点同情太子殿下了,“您下次可以委婉的提一下建议。”想要提高技艺,光听赞美那行! 委婉?太子殿下表示这个技巧他不熟练,“算了,反正她再弹琴,我不听就是了。” 他们两人聊得热切,看着两人一起进来的苏周诚,恨不能上前把自己闺女揣怀里,再不让太子看到。 坐于上首的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颜,纵使他阅遍人间丽色,初见时也不免失神。突然之间,皇帝就理解了自己儿子为何会对这个少女念念不忘了,这般倾绝世间的佳人,确实难忘。特别是待宴会开始,落坐的各家贵女皆沦为陪称时,这种体会更深。 皇帝看看一举一动皆可成画的苏颜,再看看坐在她旁边,容色寻常,连端庄都被衬成死板的朱家二娘子,头一次觉得自己之前把朱二娘列入太子妃重要人选行为,有点对不住儿子。 太子妃不光要看容貌,还要看品德!皇帝垂下眼,再三念叨,才压下即刻下旨成全儿子的心情。 “行了,你们玩吧,朕带太子他们游湖去。”在坐的都是未嫁的小娘子,皇帝之前看就看了,现在一同坐而饮酒实在不大好,反正之后,作诗、作画什么的才艺表演,还有各个小娘子在赏花宴中的表现,都有人呈给他知道。现在带着儿子去游湖比较好,虽然不能立刻成全儿子的心思,但是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经往苏颜那边倾了一多半。 太子不高兴,十分不高兴,他不想跟他爹游湖。偏偏皇帝兴致很高,“七郎,听说你宫中的阿栾也在,正好让她弹琴助兴。” 阿栾是我叫来给师妹演奏的……太子殿下怨念很深,可是他爹带着在座男子都走了,他也不能自己留下,不开心,十分不开心! 皇帝带着皇子并一众近臣和各家少年郎君们走了,在坐的小姑娘们都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自然多了。 淑妃一直在看苏容,见她举止端方,容颜秀丽,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不过儿子向来喜欢有些才华的女子,不知这苏七娘怎么样? “园中名菊绽放,瑰丽多姿,不若咱们赋诗一首来赞它如何?”贤妃率先开口,淑、德二妃都有心考较在坐的女孩子,自然赞同。 德妃笑道:“咱们不必居于一格,或诗或词或画,善长什么,就作什么,这才有趣。” 淑妃也道:“也得评一评才好,落第的要罚。” 长乐公主不依的笑道:“谁不知淑母妃是有名的才女,这是成心要罚儿臣呢。” 贵妃杜氏打趣道:“三娘量大,肯定不怕罚的。”宫中众嫔妃,也只有贵妃才敢如此跟长乐公主说话而不被她甩脸色,其余三妃互相对视一见,同时抿唇轻笑。 长乐公主挑了挑精心描绘的长眉,慢不经心的说:“姨母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些,远不喝酒行令来得爽快。”她这一打岔,那边三妃也不好进行下去,淑妃笑笑,“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长乐公主娇笑出声,“可别,到时候又让父皇说我不学无术。” “三妹!”湖阳公主出声了,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长乐公主安静下了 舞阳公主笑道:“淑母妃的提议极好,就该多罚长乐这丫头,省得她一看书就头疼。”父皇喜欢有才华的人,作为女儿,即使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也得多多努力,长乐怎么就不明白呢。   ☆、第44章 赏花宴(二) 西苑内的水殿,结构极为精巧,大半的宫殿建于水面之上。立于临水露台之上,足下碧波荡漾,微风拂来,莲香阵阵。一侧廊下,宫中乐师在奏乐,映着水,分外动听。 大夏的宴会向来随性,便是宫中宴饮也多是如此。今日来此的小娘子们,大都多知道,宴花宴所为何事。有心嫁入皇家的,自然要在几个宫妃和公主们面前多有表现。 苏颜没这个心思,就没往前凑,随意选了个临水的位置,单手托腮,细听宫中乐师的演奏。唔,这个萧音不错,隔着水,更显清越。她挥退了一边伺候的宫女,自斟自饮,颇得乐趣。 偏偏有人看不过她的悠闲,阴阳怪气的道:“听说苏家十娘才艺过人,可否让咱们也见识一下。” 苏颜侧头看去,就见新安公主目光阴翳的看着自己,殷红的唇角扬起,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苏颜平静的问道:“见识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茶?” 新安公主冷笑一声:“口气不小。” “我或许不如旁人,但是应付殿下,却也足够了。”苏颜可是听说过,新安公主才艺平平,又不学无术,是以很不得皇帝喜欢。 新安公主气得将手中青铜酒盏用力向苏颜扔去,口中厉喝道:“放肆!” 苏颜端坐如仪,对扔过来酒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声提醒:“殿下就是对我不满,也该瞧准了再扔,无辜牵连别人,怕是不好吧。”她话也说完了,青铜酒盏也在惊呼声中,砸在在了段嫣身上,让她瞬间就红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殿中沉静片刻,接着就被德妃微含严厉的声音打破,“新安!”声音并不大,却令新安公主咽回要骂出口的话,她恨恨的瞪了苏颜一眼,很是委屈的说:“阿娘,都是她的错。”纤手直指苏颜,“她嘲笑儿臣。” 苏颜很是无辜的反问:“臣女以为,那是事实。” 真够嚣张的!德妃目中寒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几乎都没有查觉到。她对苏颜极是温和的一笑:“十娘没受惊吧?新安无礼,本宫替她给你赔礼了。” 苏颜轻轻摇了摇头,“娘娘这话该对她说才是。”纤指轻扬,落在了段嫣身上。 段嫣又疼又委屈又生气,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为了来参加赏花宴,央求了阿娘好久,才让她同意给自己做了这一身,结果就被一杯酒给毁了。还有那青铜酒盏打得她好疼,肩上一定都肿了!可是她不能哭,也不能发脾气,这是在宫里,这是圣人特意为选太子妃、皇子妃办的赏花宴,她一定要表现的非常温婉贤淑才行。 好容易在心里安慰好了自己,段嫣忍下了眼泪,故作大方的笑道:“娘娘不必介怀,臣女无事。” 贵妃见湖阳公主看了自己一眼,连忙道:“快招医女过来看看,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娘子个个都是娇养着长大的,肌肤嫩着呢。刚刚那酒盏好像是青铜的,砸一下,肯定得肿了。” 长乐公主向来看不上新安公主,闻言笑道:“四妹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同坐而饮,居然用具都得特制的。” 今天的赏花宴皇帝是交给德妃负责的,新安公主又是德妃的女儿,长乐公主这话一说,饶是德妃心思再深,也微微变了颜色。她狠了狠心,吩咐自己宫中的女官,“新安醉了,带她回去。” “阿娘……”新安不敢置信的看着德妃,却换来德妃冷冷一眼,让她恨恨起身一脚踹倒面前的食案,转身离去。 经过这一件事,殿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苏颜身上,她也不见局促,悠然自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混然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德妃自上次新安跟苏颜起冲突的那一样开始,对苏颜的印象就极不好,她有心替女儿主持公道,却不想皇帝偏着苏周诚一家,反而罚了新安禁足,又令宫中女官教导女儿,让新安吃足了苦头,连自己也受女儿的牵连,被皇帝冷落了好一阵子。 若非她对皇帝有所了解,暗中施展了些手段,好容易才令皇帝回心,又将赏花宴的事交给她来办。谁想,宴才会开头,新安又跟苏颜起了冲突,让她不得不把自己女儿遣回宫去。德妃这次算是真正恨上苏颜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收拾了她,给自己女儿出口气。 德妃那里强撑着微笑,长乐公主心情却很好。她又饮了一杯酒,转眸间,就见苏容从容落笔,很快成诗一篇。她与苏容关系极好,有心让她在这里出个头,捧她一捧,就笑道:“七娘,可是得了好诗,拿来我看?” 苏容见殿中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羞怯,大方笑言:“不过胡乱写了几句,勉强能看,公主可不许笑我。”说着,将自己写好的诗拿给宫女。 长乐公主接过诗篇,未先读诗先来看字,浅碧色的花笺上,以簪花小楷写着一首七言诗。长乐公主子赞道:“七娘的字越发俊俏了。” “不过是常练习罢了。”苏容谦逊道。 “我常听先生说,这书法也讲天份的。天份不行,再怎么练也不行。”长乐公主随意摆了摆手,假意嗔怪,“你总是这样,太谦虚了。” “好诗!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长乐公主拍案叫绝,又招手叫人,“快去叫人谱了曲,即刻就唱了出来。” 她这么一说,众人皆好奇了,贵妃笑道:“你别自己看,也叫咱们赏赏。” 长乐公主扬了扬下巴,示意宫女把花笺给贵妃送去,自己对苏容道:“看你轻松的样子,明明就是游刃有余。只作一首不成,还得再作两道才行。” 苏容做为难装,“公主这可是以为难我,只一首已经勉强了,哪能再作两首,难死人了。” “我说行就行。”长乐公主刁蛮道。 苏容无奈的笑,“容我再想想。” “来来来,我让人给你上酒。不是说,有酒才有好诗么。” “还是算了,我可不善饮酒。不过,若是宫中有好酒,可以让我十妹尝尝,她比较喜欢。” 长乐公主闻言挑了挑眉,看向苏颜,“不想十娘居然与我有同样的爱好。” 苏颜遥遥举杯相敬,浅浅而笑,长乐公主只觉得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百花盛放的模样,她下意识的也举了杯,只听那绝丽少女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美酒与名茶同样难得,皆令人难忘。” 长乐公主满饮了杯中酒,直到苏颜侧过头去,才回过神,她呆了呆,小声嘟囔了一句:“难怪新安一看她就嫉妒得发狂。” 美人总是让人喜欢的,刚刚被苏颜那一笑迷到的人不少。“你看了没,苏家十娘笑起来好漂亮。” “嗯嗯嗯,真的好漂亮。” “她要是能当我嫂子就好了。” “去,明明我弟弟跟她更相配。” 好些小娘子回过神之后,窃窃私语着。 这时,四妃已经传阅完诗稿,皆拍案叫好,淑妃心中更是高兴,招手将苏容叫到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快让我看看,什么样的女郎能作出如此佳句。” 苏容端庄优雅的福身行礼,云淡风轻的笑道:“不过是一时心有所感,胡乱写上几句罢了,当不得娘娘如此夸赞。” 淑妃见她如此,心中越爱,拉着苏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三娘不是说,还让你再作两首么,就在这里写。” 诗稿在殿中众女手中传阅,一时间赞者声众,皆说往日里大家一起玩,苏容都在藏拙,不肯尽力。 义安公主却笑着扬起手中两份词稿,“众位母妃,皇姐、皇妹,我这里有两首小令,清新脱俗,不在七娘的佳作之下。” 德妃抢先开口,“拿来我看。” 义安公主将写着小令的胭脂色花笺交给宫女,送到德妃手中,德妃垂目细看,不禁赞道:“果然如五娘所言。”她笑问:“五娘,这是那位贵女所作?” 义安公主一指身边的娇艳少女,“武义公家的三娘子。” 武义公世子的庶女?德妃听儿媳万氏提过,她原也想借着这次赏花宴,好好观察一下。没想到,这还是个才女。她仔细看去,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面若芙蓉初绽,身上穿着浅黄色短儒、蓝色长裙。等等,那是一件间色裙,是用不同的蓝色拼起来的。坐姿端正,笑容清浅,一举一动显示出良好的教养。若不是出身差些,便是做王妃都够了。 德妃暗暗点头,儿媳妇到是没选错人,有这么个侧妃,儿子应该会满意。不过,她还得多了解一下,才能求皇帝下旨。 这时其余三妃也看过了两首小令,都说与苏容的诗一时瑜亮,难分高下。 贵妃笑道:“不如先放着,还有这么多小娘子未作好呢,最后再一起评。若实在难绝高下,还可以请圣人来绝断么。” 说到这个,有苏容和王书筠的诗词在前,其余的小姑娘都有些踌躇,她们自认为作不出更好的来,又不甘心被压下,一时间都有些为难。   ☆、第45章 赏花宴(三) 段嫣回到宴中时,见与自己常来常往的好友都紧锁眉心,便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得了确实的答案,又看了诗与词,她想了想,起身来到殿上,盈盈一拜。 贵妃关切的问:“三娘,可有伤到?” “劳娘娘关心,臣女无事。”段嫣想到刚刚过来时,见几艘画舫缓缓往这边驶来,心中有主意,“娘娘,臣女诗词歌赋很寻常,就不献丑了。不过,臣女琴艺还可入耳。” 贵妃笑道:“早就听大娘提起过,三娘琴艺出众,咱们今天有耳福了。”她吩咐宫女焚香摆琴,段嫣又对着几位宫妃、公主福了福身,才在琴案前坐下。 因为殿中有贵女奏琴,廊下的宫中乐师都住了手,苏颜有些遗憾。她举杯缓缓啜了口香甜的菊花酒,心道:“这是居然是十年沉酿,用的是杭白菊。可惜,酒曲选得不好,口感上差了些。”一边分心想着杯中酒,一边听着段嫣的琴曲。唔,弹的是高山流水,曲子背得挺熟。山不是山,水不是水,这样能遇到知音才怪。 段嫣所料不差,皇帝他们的画舫确实路过这里,也能听到殿中琴音。太子撇嘴道:“这肯定是段三弹的,这么多年,也多少长进。” 皇帝瞪了他一眼,中肯的说:“对一个小娘子而言,她也算不错了。”毕竟各家贵女,学这些不过是闺中乐趣,也没谁会用这个来生存的。“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段家三娘子所奏?”皇帝疑惑的看着儿子。 太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俊脸板了起来,“三年前我去长姐府中,听过一次。”后面的事他没说,不过皇帝也想起来了。段三娘琴艺其时不错,不过太子平日所听都是技艺高超之人所奏之乐,段三娘与他们比肯定不如。他这个儿子又骄傲任性,不会说好听的哄人,让人家小姑娘下不来台,被大女儿给训了。 虽说他觉得太子的话是不大好,但是他所言也是事实,女儿所为有些过。他打算给太子选妃,长女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小姑子段三娘很适合做太子妃,下了不少功夫。照他看来,段三娘差得远呢!不过,做不了太子妃,当个良娣、良媛的也还可以。 皇帝这时好像转过点弯来,若是太子妃年纪小,他可以选几个出身好、年纪相当的贵女,入东宫为太子良娣、良媛之类的,又次会耽误子嗣,又弥补了太子妃年纪小的不足。嗯,这个法子好,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这时殿中琴曲又变了,中正和平,中规中矩的。“这是……”皇帝觉得好像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吴王笑道:“若儿臣没听错,应该是翰林院掌院朱家的二娘子所奏。”之前朱二娘上了一次琴台,他听过。 “哦哦,是她。”皇帝侧听细听,到是没有错处,但也只是没有错处了。都说琴为心声,这姑娘一听就是个极守规矩之人。“还是六郎辩得清楚。” 皇帝本为以为吴王能听出朱二娘的琴音,是不是对她有点意思呢?再一细看,吴王到是笑得温文,眼中却透着不喜。唉,他这个六儿子,有几分风流才子的性子,喜好也多,讲究也多,风雅以极,应该是看不上太规矩的媳妇。唉,除了太子,就是这个六儿子不好找媳妇了,皇帝很是头疼。 “她们那里热热闹闹的,咱们也过去看看。”皇帝决定过去转转,他笑着转身,指点着今日来赴宴的少年郎君们,“你们都是大夏的好儿郎,可不能输给这些小娘子们。” 这些名门各家的贵公子们,笑得含蓄,也带得骄傲,“自是不会。”不过,跟些小姑娘比,还是得收着点,赢了也没多少面子。 皇帝这里一动,贾喜就要叫人去告诉了贵妃等人,却被皇帝拦住了,他打算悄悄过去。太子直鄙视他爹,年纪越大越爱玩。 水殿之内,朱二娘刚刚弹过一曲,贵妃是知道皇帝比较看好这姑娘,想让她当太子妃。做为太子的亲姨母,再加上还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贵妃就把太子和几位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如今看朱二娘,便有婆婆看儿媳妇的架式。 朱二娘是翰林院掌院朱厚常嫡次女,朱家家风严谨,对于女儿教导严格,朱家两个女儿的容貌才华或许没有其余贵女显眼,但是规矩礼仪品行方面,绝对可以说得上的大夏闺阁女儿中的楷模,要不皇帝也不会把朱二娘列在太子妃侯选人的第一位。 可惜在准婆婆眼中,再好的女儿都配不上自己儿子,特别这个儿子还是一国太子的时候。再加上贵妃与娘家人商议过,想让太子再娶杜家的女儿。能做太子妃最好,若是做不了太子妃,良娣、良媛的也行。这样看来,有个性情宽容的太子妃就很重要了。 贵妃挑剔的打量着朱二娘,她容貌在一众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中,确属寻常,但是气质端庄沉静,一言一行都似拿尺子量过般精准,再苛刻的眼光,也寻不出半点错处。朱二娘看起来到是能做个好主母,观她行事,就知这姑娘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大会嫉妒得宠的妾室。还有,这样妻子大部分不会得丈夫的宠爱,特别是那个任性的太子。可是也有不好的,朱二娘这样的太子妃或是皇后,不在乎宠爱,只在意名声,又会事事周全,很少出错,位置也会坐得很稳,这就先难办了。 贵妃心里翻来覆去的比较的时候,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贤妃开口了,“怪不得京中都说朱家的女郎是闺阁女儿的典范呢,果然端庄雍容。”贤妃笑着夸道。她儿媳妇没了,自然要给儿子再寻个好的,瞧着朱二娘不错,比她之前的儿媳妇要稳重得多。不过,贤妃也听到点风声,朱二娘好像皇帝要配给太子,真是有点可惜。 贵妃笑道:“我看比不上你们李家的闺女,前天我还见到阿蓉了,生得好可人的模样。”她就算不太满意朱二娘,也不能让贤妃往她身上拉仇恨。 贵妃、贤妃两人打着机锋,朱二娘面容沉静,似无所觉,姿态标准的行了礼,退回原位坐下。 淑妃笑道:“坐了好半天,就没人想跳个舞么?”夏人宴饮,当众邀歌、起舞非常普遍,这也是各家小娘子们重点培训的内容。 刘春娇一拉妹妹,两人同时来到殿中行礼,“臣女与妹妹跳上一曲,请娘娘和公主们莫要笑话。”她们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样,但是舞却跳得极好,两姐妹生得很像,都穿得鲜艳的衣裙,旋转起来,宛若一双芍药花,开于殿中。 皇帝带着儿子、近身大臣还有各家少郎君们进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等舞曲停下,他抚掌大笑,“这是子业家的女郎吧,跳的好,跳得好!” 贵妃等人这才起身迎驾,“陛下。” “都平身,别因为朕来了就拘束。”皇帝到了上首坐下,贵妃让人取了金杯过来,亲自给皇帝满了一杯酒,笑道:“我们这才得了好诗好词,正要请圣人来断个高下,可巧您就来了。” 皇帝心情很好,“不忙,不忙,这些小子们还未出手呢。” 淑妃笑言:“依臣妾看,少郎君们也未必比得上我们女郎呢。” 皇帝冲着少年们挤了挤眼睛,神色间带了些孩童般的顽皮,“听到没,一会儿你们要是输了,就罚你们宴后给小娘子们牵马去。” 众少年哄然大笑,“若依圣人所言,咱们就认输吧!” “美得你们!”皇帝瞪大了眼睛,假意恼道:“不给朕拿来魁首,朕让你们老子打你们手板!” 四皇子齐王大笑,“能给美人牵马,挨打也甘愿!” 皇帝斜他一眼,“你过来,朕现在就揍你,省得你给朕丢脸。” 四皇子缩了缩脖,“儿子尽力就是。” “哼。”皇帝压下了起刺儿的儿子,扭头问贵妃她们,“你们得的好诗好词呢,快拿来朕瞧瞧。” 长乐公主笑道:“儿臣让他们去谱曲,这就唱给父皇听。不过……”她转着手中的酒杯,歪着头,娇俏的问:“若是我们赢了,父皇可有什么奖赏。” 皇帝很大方的挥手,“今日的魁首,朕准他一件事!”这个奖励可不小,一时间无论少年还是少女都精神了起来,一直呆在角落中,有些无聊的苏颜,闻言也放下了杯子,终于有了些兴趣。 长乐公主道:“父皇可别赖皮。”说完,拍了拍手,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慢慢入内,站在殿中的女子,她其貌不扬,却有一把好嗓子,再加上新曲新词,众人一进间都听住了。 皇帝也不禁拍案赞叹,“果然诗好词好。” 长乐公主率先笑道:“这是七娘才作的诗,是儿臣让他们配的曲。”刚刚所唱的正是苏容的诗 “七娘?” “苏家七娘。” 皇帝到是见过苏容,闻言目光落在苏容身上,见她生得雪肤花貌,身姿若柳,不由捋着胡子对苏周诚笑道:“天下的名花都生在你们苏家了。” 苏周诚呵呵一笑,没说话。他现在怕死了皇帝惦记他闺女,巴不得让他多注意侄女,反正父亲和大哥都想让七娘入东宫为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苏之前,总要有对比啊,是吧!   ☆、第46章 赏花宴(四) 皇帝不过随意说笑两句,他此时对小姑娘们作所的诗词还真有了些兴趣,便对贵妃伸手道:“给我看看你们的佳作。” 小姑娘们还是有不少做诗填词的,大多都是没多少野心,也不想太过出头,平平常常的写了一首交差。 皇帝翻得很快,拿出其中四篇,“这几个都不错。”单指其中两篇诗与词道,“这两个难分上下啊。” “诗是苏家七娘所作,词是何人所填?” 王书筠大大方方的起身,至殿中行礼,“是臣女所填。” 坐在皇帝身边的贵妃悄声说了王书筠的身世,皇帝笑道:“看来今天的才女不少,到是跟这些小子们旗鼓相当啊。” 他侧头看向少年们,慢悠悠的饮了一口酒,调笑道:“看来,你们要输了。” 齐王跳了起来,“怎么会,六弟和十一郎都在,我们怎么会输。” 皇帝瞪了他一眼,“光指着别人,朕要你何用?” 二皇子安王起身笑道:“四弟新学了一套剑法,不给父皇看看么?”四皇子好武轻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还请二哥奏琴!”四皇子也不谦虚,叫侍卫取了剑,将袍角撩起掖在腰间,作了起手式。 二皇子安王在琴案前坐好,两眼微闭,雄壮的乐声响起的同时,齐王的剑也动了。 不得不说,齐王的剑确实好,安王的琴更好,两者相得宜章。待音琴绝,齐王收式,面不红气不喘的对皇帝拱手行礼,死皮赖脸的问:“父皇,儿子的剑法还入眼吧。” 皇帝其时很满意,只是看齐王的样子,又不想如他的意,便板着脸哼一声:“总算不太丢人,你得好好谢谢你二哥,他的琴才是真的好。” 齐王笑嘻嘻的去搭安王的肩,“二哥,明天小弟请你喝酒。” 两位皇子起了头,在坐的少年公子们,也各展所长,或赋诗或填词。小娘子们也不示弱,弹琵琶的、弹箜篌的,还有跳舞的,刘春娇居然还舞了一套剑,虽不及齐王,却也别有妩媚之姿,博得一阵掌声。 “你们这些小子,可要加把劲儿,别让小娘子们给比下去。”皇帝还在一边加油添火,一听自己可能要跟一群小娘子打平,少年们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不过刚刚都看过苏容的诗与王书筠的词之后,他们好像还有点及不上。夏人好美人,同样喜欢崇尚有才华的人,一时间众少年们,包括几位皇子,看向苏容和王书筠的目光,都有些灼热。 皇帝又翻了一遍花笺,没发现字写得特别的好的小姑娘。他侧头问苏周诚:“你家女公子的诗作,我怎么没看到?”听太傅讲,苏家十娘的字已赶得上陆少傅了,与苏周诚比也不逊色。 淑妃笑道:“我们也没说一定要所有的小娘子都做诗填词的,不过是凭着喜好来。” 德妃淡淡一笑,“之前,新安到是说起过,苏家十娘琴艺出众。” 苏周诚连忙拦了一句,“小女才艺粗鄙,当不得娘娘之言。”呵呵,他闺女挑了个角落坐,都有狼眼时不时往那里看,真要再出头弹琴,他还能藏住闺女么。 “苏仆射可是咱们大夏有名的才子,想来其女必定不凡,刚才所言不过是谦虚罢了。”德妃打听过苏颜,知道她从没在众人面前展示过才华,今日又见苏周诚的举动,更是觉得苏颜除了那张脸之外,应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湖阳公主此时笑道:“阿爹,刚刚三妹特意让人谱的曲,我们才听了一首。” 皇帝还是比较宠爱皇后所出的几个公主的,闻言笑道:“是朕的不是,打断你们的雅性了,来,接着唱。” 新词新曲,皇帝半眯着眼睛,手还轻轻打着拍子,很是沉醉。那边陆霁饮了几杯酒,诗意大发,挥毫泼墨,一连赋了三首新诗。吴王也不甘势弱,填了三首小令。两人各呈御览之后,皇帝叹道:“又要让十一郎夺魁了。”他看了儿子一眼,随手将陆霁的诗稿递过去,“六郎终究还是差上一些。” 陆霁淡然一笑,“吴王殿下若是多出去走走,会比微臣更好。” 吴王不以为意,他与陆霁关系极好,也常诗书相合,自然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只是:“父皇,十一郎的诗稿就归儿臣了。” “混小子,你给朕拿来。” “不。” 淑妃有意帮着儿子,“圣人,今日魁首便是陆郎君了。” 德妃却有不同的看法,摇扇轻笑:“十娘还未有佳作,陛下怎可轻言胜负。”她可是特意让人给那丫头送的陈年佳酿,若是被她逃过了,可不是太可惜了。 苏颜真有些烦德妃,她也不动,精致的下巴轻扬,带着些骄傲和任性,娇声慢语:“诗词都有人作了,琴舞也都赏了,好似还没有人作画,我便来画上一幅菊花图吧。”原本,她坐得比较靠后,不大引人注目。这一出声,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屋中一静,呼吸可闻。 娇丽的少女饮了菊花酒,薄薄的酒韵染上的玉颊,黑琉璃般的眸中仿佛蕴含了满天星光,唇边扬起的笑骄傲而恣意。这样的女孩璀璨夺目,让人神魂为之而夺。 太子先是沉醉,后来见人都盯着苏颜看,他又跟着生气,十分想大喝一声,让人把眼睛都闭上。他开口吩咐道:“去把画案摆上。” 苏颜慢慢起身,神色间还有些漫不经心,伸出纤长的玉手,笑道:“摆两张。” 皇帝这时才回神,点了点头,“照她说的做。”他也想看看,这个被他老师显摆的女孩想做什么。反正可以肯定的是,决不只是画一张画而已。 两张书案并排摆好,都铺好了画纸。苏颜随意选了两只笔,一手拿了一只,往两个书案中间一站,双手同时落下。 她这是要两手同时作画?这下连皇帝都站了起来,苏周诚一捂脸,他闺女好像有点喝醉了。 苏颜看起来十分轻松,就算是两幅画同时进行,她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一般。皇帝几步行到案边,嘴巴不自觉的张开了。见皇帝动了,太子、嫔妃并公主、皇子们也都起了身,松松了围了一圈,见到苏颜所画,也跟皇帝一般,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皇帝以一种崭新的目光打量着苏颜,暗自赞叹,小丫头了不得啊,两画同作,居然画得还不一样。一幅人物,一幅菊花。 画中人是个倚栏而坐的少女,虽只见侧颜,已能看出清丽绝俗之美。花是名菊,半开半闭玉芙蓉,其叶之上,尤带夜间凝结的秋露。 皇帝才想夸一声,就被太子拉了一把,还用眼神示意他爹,别打扰人家,惹得皇帝瞪了儿子一眼。 随着画作渐成,皇帝的嘴巴就越难合拢。这姑娘,还真是两手同时进行,而且丝毫不乱。不只是他,殿中人除苏周诚之外,谁又不震惊,包括陆霁、包括吴王,以及这殿中的每一个人。大约只有太子,此刻的心情是格外骄傲的,我家十娘就是这么的棒,哼! 德妃尤其咬牙,她到是成全这丫头!不过明明看她喝了不少酒,怎么半点醉意都没有?若是陆太傅在这里,肯定会很自豪的告诉她,他外孙女酒量好着呢! 不知过了多久,苏颜将手中的笔放回案上,可爱的歪头想了想,又重新选了两只笔,同时在两副画上各提了一首七言绝句,方才放下笔,拿掌而笑:“好了!” 吴王离得近,自苏颜在提诗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看,此时惊呼出声,“是回文诗,两首都是。” 太子默默的瞪了吴王一眼,亲自将两副挂了起来。众人观过画,赞叹一番。再读诗时,果然如吴王所言,是回文诗,一时众人皆默。半晌过后,皇帝方叹道:“满殿君臣才子,不及一女郎。” 苏容前世就知道苏颜才华出众,毕竟前世上都之中,只有苏家十娘一位明珠。她却不知道,这个妹妹还有如此绝活,双手共书就很难得了,双手同画,简直从未听闻。王书筠静默好久,她下意识的往周王看去,果然见周王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颜,不由得心中暗叹,男人果然都看脸。 苏颜所作所为,确实令人难以复制,今日宴中魁首非她莫属。只是这位女郎却轻蹙柳眉,看着自己的画作,似有不满。 皇帝才想问问,就听陆霁道:“画是一副,诗也是一首。”叹,如祖父所言,他果然不及表妹。 什么?听了陆霁的话,皇帝第一个反应是回头去看苏周诚,见他无奈的点了点头,连忙叫人把两副画放在一起。 待宫女将两副画并排挂起,大家才恍然而悟,合起来是一副淑女观菊图。那诗读起来,也确是一首。但是分开看,也各自成画,合起来看,也毫无突兀之感。这简直……完全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偏偏那个震惊众人的小姑娘,还摇了摇头,叹气道:“到底是偏门之技,偶尔为之,搏人一叹罢了。其时看来,画得糟透了。”她回首看向皇帝,“圣人,这画不好,可以毁了么。” 皇帝:…… 殿中其人:……脸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亲爱的梅子的新坑:   ☆、第47章 宴后 毁?为什么要毁掉?皇帝懵了一会儿之后,果断略过这个问题,端着一副特别和蔼的笑容宣布:“今日魁首便是苏家十娘。”又了特别不怀好意的扫了坐在左侧的那群少年郎,“之前你们夸口,肯定能赢的。” 少郎君们正忙着看美人、赏画、读诗,根本没功夫看你好么,陛下! 听见皇帝打趣他们,厚着脸皮,笑着拱手,“咱们输给陆太傅的外孙女,也正常么。”没看陆太傅最得意的孙子都认输了么,再说输给这么美丽的小娘子,输得心甘情愿么。 还有动心思的,好像苏家十娘子未有婚约,回家跟爹娘商量一下,立刻请官媒上门提亲。 太子也暗暗动心思,他要把十娘刚刚的画,都拿回东宫藏着去,就挂在自己的寝宫里,天天都能看到。 哼!没出息!皇帝斜了少年们一眼,笑问苏颜,“朕之前说了,今日魁首可以向朕要求一件事。十娘有何所求,但说无妨。” 苏颜看着自己的画被宫人快手快脚的收起,便知道毁了什么的,是没有希望了。她微微歪头想了想,“刚刚听到乐者中有一人的萧吹得极好,不知圣人可肯割爱?”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提出这种要求来?苏容觉得特别可惜,忍不住拿眼去看四叔,却见四叔满含宠溺的看着自己女儿,没有一丝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如此。 皇帝也很意外,也有点过意不去,还特意又问了句:“不过是个乐伎,十娘喜欢就领回去。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那怕要几盆珍品菊花也行啊,皇帝还真是头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赐给人家好东西。 “那就再加上我刚刚喝的佳酿吧。”苏颜笑得格外甜美,却让德妃心中一凛。她让人换了给苏颜的酒,虽然并没有下药什么(宫中下药真的不容易)。但她取的酒,却不是宫中女眷宴饮时会用的酒,细纠起来,皇帝必定会知道她的用心。 皇帝哈哈大笑,“还真是先生的外孙女,跟先生的喜好真像,朕准了。”陆太傅也喜欢宫中的美酒,常常来勒索他,想到这点,皇帝就心疼。 赏花宴过后,皇帝果然送了十坛陈年佳酿给苏颜,随着酒一起赏下来的,还有各种绸缎、珠宝,并八盆珍品菊花。 苏颜宫中之行,算得上满载而归,苏周诚却愁得想揪头发。他可是看到皇帝的眼神了,肯定没安好心。不行,他得跟老师商量一下。 晚安,苏颜让人取来宫中赐的酒,笑眯眯的给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放在了小白面前。小白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的酒杯,再抬头看看苏颜。见她举杯慢啜,笑意盈满星眸,便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嘴去喝杯中酒。 “怎么样,这十年陈酿不错吧,入口香甜,回味悠长。”苏颜笑得意味深长。 小白才不懂这些,它就是觉得这个不错,喝完了还想喝,在酒杯见底,它再也喝不到的时候,伸头过去撒娇的蹭了蹭苏颜的小脸,见她没完应,又蹭了蹭,嘴里还讨好的“咕咕”叫着。 苏颜伸手摸摸它的头,笑着又给它倒了一杯。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跟小白把一壶酒分享得干干净净,她神态慵懒的往后靠在椅中,笑看着小白在桌上画圈。 小白这会眼睛半闭半合,爪子都支撑不住身体,连翅膀都用了,还是站得东倒西歪的,勉强找准苏颜的位置,如同往日那般对着她叫了一声,道了晚安,就整个歪倒在桌上,睡死过去。 “十娘,夜深了。”青云轻声道。 苏颜掩唇打了个可爱的小哈欠,吩咐了句,“把小白送回它的窝里,晚上也看着它点。”也上了床,钻进被子里,很快就睡熟了。 夜已深,太极宫的皇帝却还未睡,他穿着寝衣,斜靠在龙床上,手中拿了卷书,慢慢翻看着。 “圣人,今天宴上只有苏家十娘子所饮的酒是陈酿。”一个面目很是平常的太监,小声的站在龙床边上汇报今日赏花宴上的事。 皇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德妃想让苏十娘酒醉出丑,却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她是么?德妃此举不算蠢,奈何碰到酒仙教出来的小酒仙,完全失算了。” “你说,德妃心眼儿这么多,朕也算聪慧,怎么新安那丫头就这么蠢呢?她这是像谁呢?”皇帝自言自语的道。 旁边的太监垂着头,也不出声。 好在皇帝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提了一句就过去,接着问赏花宴上的事,“接着说。” “今日来的各家贵女,大多裙有六福,拖地五寸余。段家、杜家、李家的小娘子,裙有八福,段三娘子的间色裙而有十破之多。唯有苏家十娘子,裙不过三福,及地一寸有余……” 听到这里,皇帝突然问了一句,“苏十娘平日便是如此,还是今日进宫才作此装扮的。” 那太监显然对这些小娘子们有过了解,想也未想的便答道:“平日也是如此。”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语了一句,“难得……” 那太监及手下显然对赏花宴中某些姑娘着重观察过,不止她们衣饰打扮,甚至言性举止都说的一清二楚。“段三娘与朱二娘就才德之事偶有争执;赵御史家的三娘子性情高洁;杜家五娘子与太子殿下偶遇,离开时,面上似有泪痕……” “王甲,你说,这些小娘子谁比较适合当太子妃?”皇帝心血来潮的问了一句。 王甲身上冒出一阵冷汗,头垂得更低,“圣人,这不是老奴该说的。” “唉,你就是太老实了,咱们私下里聊聊么。”皇帝轻松的摆了摆手。 王甲自然不肯多言,皇帝再问,他就装死。最后弄得皇帝没了兴趣,挥挥手让他下去了。待王甲自寝宫出来,才抖着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快步隐入黑暗之中。 贾喜、贾乐守在寝宫门口,看着王甲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话,默默的听着寝宫里的动静。 “来人,去传贵妃来伴驾。”皇帝突然在屋中说话,贾喜连忙带进去,贾乐自然去贵妃宫中传旨。 贵妃杜氏本已睡下了,突然接到旨意,还有些奇怪,她边梳妆边问近身女官,“好好的,怎么半夜招本宫?” “圣人定是想娘娘了。”宫女说着好话。 这话贵妃自然是爱听,她娇嗔的瞪了宫女一眼,“就你知道的多。”其时两人都知道,这深宫之中,最不能期待的就是帝王的爱情。如她们这些宫妃,期盼着帝王的宠爱,又不敢于过依赖帝王的宠爱。家族、孩子,才是她们能在宫中站稳脚根的基础。 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入宫这么多年了,也未有一儿半女的。” “娘娘还有太子殿下和几位公主。” “呵呵。”贵妃笑得有些苦。她当日入宫就是贵妃,四妃之首,满后宫也只在皇后一人之下。当时她是怎么想的来着,夺得圣人宠爱,再生下儿子,等姐姐死后,扶正为后。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梦都醒了。 姐姐临终说,是她求圣人接她进宫,好照顾年幼的太子。可是太子有圣人亲自照看,这么多年到她宫中的时候都有限。将来圣人西去,太子继位,她这样无子的嫔妃,怕是只有出家一条路了。 宫女见贵妃如此,都不敢再说笑,手上动作加快,很快就将贵妃打扮得跟朵花似的,才扶着她出门乘车,往太极殿方向而去。 “什么?圣人招了贵妃?”德妃靠在床上,一直都没睡。脑子里一直出现苏颜在殿中的那一笑,不住的问自己,苏颜那丫头特意在圣人面前提到酒,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待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坐直了身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呢?”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德妃觉得她今天心火有些盛,行事太过草率。 “明日去招太医,就说本宫不舒服。”这个时候,她还是病一病,躲一躲的好。 第二日晨起,天气极好,秋高气爽,皇帝一早起来就听说德妃病了,淡淡笑道:“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着吧。”又对贵妃道:“四娘那丫头就交给你了,眼看着就要出嫁的人,也该收收心,好好学学怎么做人家媳妇。” 伺候他穿衣的贵妃连忙福身应了一声,“是,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四娘的。”昨天晚上皇帝招她来,就明说了,要她教导新安公主一段时间。昨日宴上的事,身为四妃之一,她当然也知道。只是,苏十娘太出众,有人手出压她一压也好。 说句实话,贵妃宁愿朱二娘做太子妃,也不愿皇帝选苏十娘。苏十娘容色太过耀人,别的女子站在她身边都会沦为陪衬。太子若娶了她,眼里哪还看得见别人。可经昨日一事,皇帝显然有些改主意了,不然今日就不会让她来教导新安公主。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得跟父母兄长好好商议一下。   ☆、第48章 过虑 后宫中暗潮渐起,苏颜的心情却很不错。早晨起来,小白顽强的醒来,歪歪斜斜的扑棱了出去,在几个丫鬟的笑声中,直接扎进草丛中,半天没飞起来。 苏颜是在丫鬟的笑声中醒来的,抬手挑起帐幔,见窗子开着,笑问了句:“小白醒了?” 含芳笑道:“醒了,就是飞得……哈哈,您自己来看吧。” 苏颜随意披了件薄披风,走到窗风,果然见最近有些发圆的小白,艰难的飞出直线,时不时扑棱着翅膀落在草丛里乱蹦。好容易,它衔了枝秋芙蓉回来,转了好几圈,都没钻进窗子,沮丧的落在窗前,委屈的冲着苏颜只叫。 “哈哈哈哈……”苏颜笑得格外开心。 小白一下把头埋进翅膀里,转身把屁|股对着苏颜:你这个负心人,它伤心了。 苏颜趴在窗边,柔声哄它:“小白,乖,姐姐最喜欢你了。” 小白动了动翅膀,没转身!才不要被你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人家是只有原则的鸟。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准备新鲜的鹿肉。” “嘎……嘎……”小白偷偷歪头瞄了瞄窗内的少女,轻叫了两声。 苏颜了解的点头,“好,就两盘。” “咕咕……”小白欢快的衔了秋芙蓉,努力飞进窗内,讨好的把花送她身边,小脑袋在她颊连蹭了又蹭。 每次苑娘看到小白跟苏颜亲|热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恨不能冲上去把她们分开。今天也不例外,“十娘,时间不早了,该去给娘子请安了。” 苏颜遗憾的抱抱小白,伸手捏捏它弯月状的坚硬的喙,“你乖乖的再睡一会儿,不许跟着我,不然鹿肉就没有了?” 小白张了张翅膀,任性的叼着苏颜的衣服不放。 “好,让你选还不成么?”对上那双温驯讨好的眼睛,苏颜心软得厉害,再一次妥协。 大开的首饰盒,放着各种金钗、银钗、金簪、玉簪,小白左歪歪头,右歪歪头,来着看了个遍之后,才叼了一只累丝金凤挂珠钗和金菊花二面宝石耳坠的出来,放在青云手里。 苏颜无奈得很,扭身点了点小白,“除了金的还是金的,你就不能选个别的?财迷!”这只鹰是个财迷,从来只会选金光闪闪的首饰,别的都不屑。自从养了它之后,苏颜就再没带过其他的首饰。 话虽如此,她还是让青云给自己带上了小白选出的首饰,小白这才满意的回了自己的窝呆着,等着吃早饭。 苏颜到了青园之后,发现自己老爹面色有点憔悴,便担心的问:“阿爹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苏周诚那是愁的,只是不大好跟女儿说,只能含糊道:“最近公事忙,有些累了。” 陆氏才不管他,叫过女儿,“阿姝,来。” “阿娘?”苏颜带着一脸的问号凑到陆氏身边,她娘好久没有这么严肃过了。上次这么严肃,还是在吴郡有人特意往她大哥床上送女孩子,被她娘当场抓住的时候。 陆氏先跟丈夫道:“夫君先去上朝吧。”她昨天听丈夫说,她闺女在赏花宴上大败群英,独占鳌头,又是骄傲又是心慌。 苏周诚以眼神示意妻子,“女儿还小,你要慢慢跟她摆事实讲道理,不要过于强硬。” 陆氏一个眼锋过去,苏周诚立刻起身,“阿姝乖,要听你阿娘的话哈。”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蹭出屋去。 丈夫出去后,陆氏又叫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她这么郑重,到令苏颜有些不安,乖乖的坐在那里,努力回想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都有哪些行为,突破了她娘的底限。 “阿姝。” “阿娘。”苏颜冲陆氏乖巧的笑着,“我最近一直很乖的。”可不是,除了宫中的赏花宴之外,她一直在家里努力学习来着。 “嗯,我知道。”陆氏好笑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阿姝,你跟阿娘说实话,你跟太子怎么样?” 苏颜被问得一头雾水,纤白的小手指着自己,惊讶的问:“我和太子?”这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除碰到几次,说了两次话之外,再没有什么?哦,不对,还有一只赖上她的白鹰,可这又不是她主动要来的。 “对,你和太子。” “就是说了两句话啊。” “阿姝,你想做太子妃么?”陆氏干脆挑明了问女儿。 苏颜眨了眨眼,“阿娘,这个不是咱们说的算的吧?”太子妃不是得圣人选么,上都的贵女那么多。就她知道的,盯着太子妃位置的人就有好几个,其中光太子的各式表妹就有三四个,应该沦不到她的。 陆氏道:“这些先别管,我只问你,你想做么?” 苏颜情窦未开,她虽奇怪母亲为什么问她这个,还是老实的回答,“太子挺有趣的,做太子妃应该也不错。” 得到女儿这个回答,陆氏反到心安了,淡定的又问了一句,“别的人呢?比如十一郎?” “表哥?”苏颜果断的摇了摇头,“大舅母更喜欢七姐。”大舅母不想表哥跟自己太亲近,又常在自己面前问及七姐,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哼,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要上赶着给舅母挑剔。 陆氏见女儿一点羞涩的模样都没有,反正很大方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知道还没谁能被小丫头放在心上。她疼爱的摸摸女儿的小脸,“你不是很想进外祖父的书阁么?你外祖父同意了,准你拿书回来读。但是,要好好的保管,看完再好好的放回去。”找个小丫头感兴趣的事把她栓在家里,太子什么的,都远一点吧。 苏颜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外祖父的内书阁里好多古籍珍本,她早就想去看了。只是,内书阁中多是外祖父的珍藏,轻意不许人进去。听说,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伙同他爹两人偷偷进去了一次,被外祖父拿竹板打出陆家。然后两人都被外祖父各打了二十手板,还各抄了半年书。 “当然是真的。”陆氏肯定的点了点头。她爹敢不同意,她就把珍藏的酒都搬回家,给女儿喝。 苏颜高兴的一头钻进陆氏怀里,娇滴滴的撒娇:“阿娘,你最好了。” 陆太傅接到女儿的书信,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赏花宴的事,他自然知道,对于皇帝的打算也能猜到几分。只是相比女儿女婿的担心,他对外孙女可能被选为太子妃一事,没有多少担心。 随着苏颜慢慢长大,陆太傅对她的终身也一直在琢磨。原来想把外孙女娶回来,再加上十一郎与阿姝两个,容貌、才华、致趣皆十分相配,若是成婚,必能过得很好。可长媳有自己的小心思,宁肯看上不如阿姝的苏七娘,也不想选阿姝当儿媳妇。陆太傅虽是一家之长,在这件事上也不好强求。 除了自己孙子外,他再看上都中的各家郎君,包括圣人的儿子,觉得太子和六王都不错。女婿担心的事,他也知道,不就是怕太子将来与圣人父子失和,最后下场不好么。太子他也教过一段时间,对他的脾气有所了解,虽骄傲任性,却也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关键看怎么教导。 呵呵,都跟现在东宫那些辅臣似的,天天不错眼的盯着太子挑错,一发现有点什么不对,就上本骂人,甚至当面斥责,非要太子当面认错,这样能教得好太子才怪。不过,他教出了当今圣人,对于现在的太子,他就不好多说,免得让皇帝多想。 阿姝那小丫头,心思灵巧,若真做了太子妃,也许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 “阿爹,太子妃、皇后是那么好当的么,时时贤惠大度,有苦都得往肚里咽,还得摆个笑模样出来,好人都得熬死了。”陆氏知道了她爹的心思,立眉瞪眼的说道。 陆太傅老神在在的看着抓狂的女儿,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这世上何人不苦?” 陆太傅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们能保证阿姝将的所嫁之人,待她如珠似宝,终身不二色么?能保证她将来婆母慈和、小姑温良、妯娌和睦么?能保证她将来儿女双全,平安喜乐么?” 陆太傅问一句,夫妻两个就默默的摇一次头,待到最后,陆太傅特别无奈的问:“况且,皇帝也没说一定要选阿姝,你们夫妻着得什么急?若是皇帝真选了阿姝做太子妃,你们又能做什么?坑旨不遵?还是为了不让阿姝当太子妃,提前给她选个人家?” 苏周诚和陆氏被陆太傅这么一问,都垂下了头,他们确实有过给女儿选个人家的想法。 “蠢!”陆太傅斜眼看这夫妻两个,“选个好女婿这么容易?而且,小丫头昨儿在宴上显摆了一把,真正的好人家,也不会来求亲的。”明摆着皇帝是为了给儿子挑老婆,宴上表现比较出众的姑娘家,现在都不会有人求,谁会跟皇帝抢儿媳妇呢。 “现在,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还要我说么?” 苏周诚和陆氏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应道:“知道了。”回家好好教闺女,世上的臭男人都不可信,不值得为他们伤心掉眼泪,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第49章 别有心思 苏颜完全不知道她爹娘起用了新的教育方案,她刚刚收到了皇帝答应给她的那个善吹萧的乐伎。 乐伎被内官送到靖国公府时,苏颜正在玉堂院内跟丫鬟们一起做胭脂,小白跟在她身边,像只小尾巴似的。陆家送来的女师之一,最善长这些女子用品的制作,手中有许多秘方。自她入玉堂院之后,就一直在慢慢教给苏颜身边的丫鬟。 待管家派人过来,说宫中内侍送了个乐伎过来,言明是送给十小姐的。 苏颜正忙着将花瓣捣碎,随意抬手理了理鬓发,吩咐道:“木蓝去把人接过来吧。” “是。”木蓝应了一声,起身向来传话的嬷嬷走去。 这个嬷嬷是特意抢了来玉堂院传话的活,原以为这位十娘子会比七娘子打赏的更多,却不想她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叫了身边一个二等丫鬟跟自己过去接人。她很不自在,又不敢甩脸子得罪十娘身边的丫头,只能陪着笑,没话找话说:“十娘在作什么?又是花又是草的,院子里香得很。” 木蓝生得细眉长目,观之可亲,闻言笑道:“十娘闲了,随意玩玩罢了。” 那嬷嬷再问,木蓝就不肯开口了,她暗自撇了撇嘴,也不再开口。木蓝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接了乐伎之后,有礼的道别。等两人的人影走远之后,那嬷嬷才啐了一口,很是不甘的去找管事嬷嬷了。 木蓝带着乐伎回到玉堂院,发现院中多了府中几个小娘子贴身的丫鬟。她示意乐伎,“你等一下,我去回十娘。” 屋中,苏容正在打趣苏颜,“没想到,咱家十娘还有这等绝活,平常还藏着不让咱们知道。” 苏云兰、苏云菊几个赏花宴并没有去,一直都有点小情绪,特别是听说苏容与苏颜都得到帝妃的夸赞,在宴上大出风头之后,怨念更深。 “十妹妹还真懂得藏拙。”苏云兰似笑非笑的说。 苏颜扫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有何可藏的。” 苏云兰被这话噎得脸色顿变,用力咬住了红唇,才没当场发脾气。到是苏容摇头叹道:“于十妹而不算什么,于我等凡俗之人,却是惊为神技。” 苏颜嫣然巧笑,眼波流转间,秀色夺人,“哪有七姐说得这么神,不过是小时候习字练画时玩的小把戏。七姐若是想学,练个三五年,也能与我一般了。” “还是算了,我可没有妹妹这般的耐性。”苏容连忙笑着摆手。 话到此时,告一段落,苏颜才问:“人接过来了?” 木蓝上前两步回话,“是,就在屋外侯着。” 苏颜道:“先把她安顿下来吧。”等这几位姐姐走了,她再见人也不迟。 苏云菊好奇的问道:“妹妹把谁接来了?” 苏容问:“你跟圣人讨的乐伎送来了?” “嗯。” 苏容有了兴趣,她轻摇手中的团扇,轻笑道:“能让妹妹起了心思特意讨回来的人,必定不凡,我可得见识一下,不知十妹可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苏颜对木蓝微微颔首,木蓝屈了屈膝,转身出去了。 乐伎随着木蓝入门,从容大方的站在屋中,未有半点局促之感。苏颜上下仔细打理她,见她大约二十五六岁,容貌只能说得上清秀,身上的书卷气却很浓,想来出身应该不差,而且受过很好的教导。 苏颜道:“你叫什么名子?” “奴叫萧十一。”女子姿态优雅的屈膝行礼,态度不卑不亢,让人很难相信,她是宫中乐伎。 “萧十一?不好不好。”苏颜摇了摇头,“你可以给自己改个名子,或者接着叫这个也行。” 苏容突然插言,“不如叫萧珏。”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萧十一,心中泛起轩然大波。她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才是永平二年啊。 萧十一面色不变,连声音都一如刚刚的平和,“女郎若是觉得不好,可以给奴赐名。” “那日宴上,女郎做梅花三弄曲,令我心醉,不若暂叫绿萼吧。”苏颜笑道。既然这女子觉得还不是恢复旧时身份之时,就随她好了。 苏容心里乱极了,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变化,她突然对自己计划也产生不确实感。 苏云芙刚刚已经从苏容哪里得知这女子的来历,她很好奇萧十一的萧艺有多好,才能让苏颜用圣人的一个承诺换了她来。“十妹,我很想听听让你心醉的曲儿。” 苏颜笑道:“她才来咱们家,难免心怯,不若等她熟悉了之后,我再请几位姐姐来赏曲儿如何?” 苏云芙娇俏的嘟了嘟红唇,免为其难的点头:“那好吧。” 苏容此刻有些坐立难安,她迫切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理理思绪,“十妹,来了有一会儿,我该回去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呢。” 苏云兰几人本就是跟着苏容来的,见她要走,也只能起身告辞,苏颜送至门口,客气了一句:“几位姐姐慢走。” 苏容几人分开之后,苏云兰拉着妹妹到了花园,顿足恨道:“一个两个都这样,苏容就够讨厌了,这个苏颜比苏容更可恨。”苏容为了自己的名声、脸面,表面对她们几个都很亲热,而苏颜呢,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坐。就拿今天来说,连句客气的邀请都不肯说,简直就是眼高于顶,半点没把她们几个庶女放在眼里。 苏云芙皱眉道:“四姐,你在十妹面前总是阴阳怪气的说话,若我是十妹,我也不欢迎你去。”苏颜对她比对四姐好多了,常会邀她到玉堂院玩。 “你居然帮着她说话,谁才是你姐姐!”苏云兰大声道,“不就是总给你些胭脂香粉之类的不值钱的小玩艺,就把你收买了?” 苏云芙很委屈,才想跟自己姐姐好好辩一辩,就见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姐姐身后,眉头深锁,表情很是严肃,她心生怯意,连忙低头行礼,小声道:“父亲安好。” 苏周德今日沐休,难得没跟同僚好友出去宴饮,想在家里轻松一下。不想他才在园里清清静静了读了两卷书,就听到这一幕。他不由得恼了,平日里妻子总说四娘心思多,他还当妻子因为四娘的生母,才看四娘姐妹不顺眼,现在看来,妻子完全没说错。 “滚回你院里跪着去,不到晚饭不许起来。”苏周德冷淡的开口。管教女儿原本是妻子的事儿,他之前怕嫡妻会苛待庶子庶女,不免管得多了一些。看来往日是他错了,若是按妻子的做法,四娘就不会如此。 苏云兰在发现父亲听到自己的话后,就已经吓得半点话都不敢说,得了这一句,顿时季屈的红了眼睛,咬着唇看了父亲一眼,扭头飞快的跑了。苏周德眉头又皱得紧了些,话都不说一句就走,真是没规矩。 “行了,你也回去吧。”苏周德觉得自己得重新考虑一下四女儿的婚事问题,照她这个性格,之前看好的人家怕不是行了,这样的闺女嫁过去不是联姻,那是结仇。 苏周德拿着书打算去跟自己老婆商量一下关于庶女的教养和出嫁问题,不想正碰到他老爹靖国公。 “大郎跟我来,正好要叫人去找你。”靖国公冲着儿子招了招手。 苏周德乖乖的跟在老爹后面一起去了书房,进了书房,父子两人落坐,等屋伺候的人都退下后,靖国公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大郎,你觉得七娘和十娘谁更适合做太子妃?” 苏周德怔了怔,有些疑惑,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么,让自己女儿去争一争太子妃的位置,怎么今天父亲会问他这么一句话?难道…… “阿爹的意思是?” “我觉得十娘更合适。”靖国公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收集消息,从太子那次莫名其妙的来到自家,又送了那只白鹰给苏颜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两人。在得到赏花宴确切消息之后,靖国公觉得该把苏颜加上,而且还要大力支持才行。 苏周德表示不大接受,“之前阿爹不是说十娘年纪有点小,圣人不会考虑么?” 靖国公的手指在案上轻敲,沉声道:“现在圣人已经开始考虑了。”他可是听说了,孙女苏颜在赏花宴上的画,被太子收入东宫了。若圣人没有打算选苏颜为太子妃,那画怎么也不可能让太子拿走的。他就是听说了这点,才会回来跟大儿子谈谈,免得他多心。 事实证明,靖国公对自己儿子很了解,苏周德确实多心了,也对自己弟弟有了很大的不满。之前家里说要争太子妃的位置,你表现得多清高,一点也不粘手,好像对太子岳父的位置避之为恐不及似的。反过来呢,让你闺女去跟太子交好,又在宫中宴上大出风头,连圣人的心思都动摇了,真是好手段啊。 再有苏颜那丫头,小小年纪心眼儿不少,想到自己刚刚还为了她责罚了女儿,苏周德很是后悔。他就说,四娘自幼也严格教养,怎么会无源无故就讨厌侄女呢。看来,大约是侄女确实很过份,才让她连平日里的教养都放下了。   ☆、第50章 画裙 靖国公对自己儿子了解颇深,见长子的模样,就知其还是介怀了,他暗叹一声,温言宽慰。樂文小說|苏周德收敛了心事,做无事状,哄着靖国公高兴了,才告退出了书房,一脸郁郁之色的去了刘氏房里。 那边刘氏听说丈夫罚了庶女,还在跟自己的奶娘疑惑:“也不知是何事不顺,连四娘都罚了。”一时又想到自己女儿,“桃儿,去跟阿悦说,让她这几日少往她爹面前去。” 桃儿这边才往苏容院中去,那边苏周德就进了院。院中脾女连忙行礼请安,刘氏在屋中听见也迎了出来,“难得夫君今日清闲,怎么也没出去走走。” 苏周德对着嫡妻也不好摆脸色,待丫鬟上茶之后,才道:“我有话跟你说。” 刘氏早就见他脸色不好,只是丈夫不说,她也不问。待屋中伺候的人都下去后,苏周德才放任自己露出阴郁之色,把靖国公的意思跟妻子说一遍。 刘氏也不大高兴,到不像苏周德这般介意,只笑着念了句佛:“这样更好,我真是舍不得阿悦入宫,那宫里是什么好去处。”她看了眼丈夫,试探着说了一句:“阿悦也不小了,我瞧着陆家的十一郎不错。”陆家家风严谨,对于族中弟子管束颇严,少有纨绔之辈。这一代中,陆霁才貌双全,更是上都各贵妇眼中最佳女婿人选。 苏周德冷笑两声,“除了陆家,就没有好儿郎了?”陆家几代天子师,朝中半数官员皆出自陆家书院。所谓盛极而衰,陆家也没几年好日子过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皇帝清算。 见他如此,刘氏也不好说话了,夫妻两人各端了茶静坐不语,屋中静了下来,好半晌后,苏周德才开口,“四弟一家回来也有些时候了,你觉得十娘如何?” 刘氏不知丈夫是什么意思,只能谨慎的开口:“十娘是个很聪慧的孩子。” “呵呵,可不是聪明。”苏周德冷笑了两声,“你以后也多关照些四娘她们,莫让她们被十娘欺了。” 刘氏几乎也想冷笑了,她还不够关照几个庶女么,关照的她们天天跟自己女儿比较,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敢跟丈夫告状。 苏颜最近有点心烦,她发现四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常常闲着没事到她的小院里闲逛。说话到是不怎么阴阳怪气了,却拿出天天装着一副姐姐范儿教导她。 就如今日伯父好友举家归京,伯父在府中设宴,给好友一家接风。人还未来,她们几个小姐妹坐在一起闲聊,苏云兰突然对她说:“十妹,今日家中有客,你还是换一身衣裙比较好。这身……”她上下打量了苏颜两眼,掩唇轻笑,“有些不大礼貌。” 不礼貌?这话从何说起?苏颜低头看了看自己,杏红的大袖对襟罗衫,素白绫着墨菊的墨画裙,没有半点不妥啊?打量完自己,苏颜只当苏云兰在发神经,懒得理她。 五娘苏云菊细声细气的开口,“四姐,我觉得十妹这身很好呀。” 苏云兰拿着扇子半掩着脸,轻声笑道:“十妹都回上都好几个月了,怎么不知咱们上都的风尚。你这画裙,只有两幅吧。就我所知,咱们上都哪怕是其父出身寒门的娘子,见客的罗裙也要六幅才成。不说她们,就连我院里的二等丫头,裙子也要四幅才算有点样子。”她就差明说,苏颜这身装扮比她府里的丫鬟还寒酸,跟国公府的贵女一点也不相称。 “还有,我最近见你总带金饰,上面连翠也未点……”苏云兰似乎是抓到苏颜的什么把柄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十妹若是不清楚上都的风尚,就来问我,可别……”掩唇轻笑的同时,一双妙目还特意往苏颜身上看。 苏云芙听了苏云兰的话,也赞同的点头,有些忧心的道:“十妹来问我也成。” 苏容看了苏颜身上那件素白绫的画裙,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颜肯本就没理苏云兰,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大家都要用的跟她有关系?偏苏云兰念叨个不停,终于惹烦了她,冲着苏云兰挑眉轻笑,“两幅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上的,比如你……”扫了眼苏云兰略显圆润的脸和身材,红唇轻启,慢慢吐出两个字,“四姐。” 虽说大夏审美很是宽松,圆润型美人也有很多人欣赏,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喜欢腰身纤细如柳的女子。而且人从来都是自己没有什么,就更向往什么。苏云兰就对自己的不够纤瘦的腰身很不满意,被苏颜这么一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十妹既不受教,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可惜了四叔、四婶的名声。” 苏云兰被苏颜气得不再跟她说话,反而跟苏云菊显摆起了自己的衣饰,什么这件衣服是阿娘特意给她做,裙子是阿爹新送她的料子做的。还有头上的点翠首饰,也是阿爹那日给她的。边说还边用眼睛去看苏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苏容知道她爹这两天对苏云兰姐妹特别好,衣料、首饰送了不知多少,苏云兰为了这个,在她面前显摆了好些天。她抬手轻理鬓发,耳边垂下的明珠轻晃,苏云兰的声音瞬间弱了好几分。她侧头看向苏云兰,柔柔一笑,“四姐今日这件留仙裙真漂亮。” 苏云兰不再出声,她今天这一身衣饰,也顶不上苏容带的一对坠,说得再多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好在今天的客人很快就到了,来人姓齐,现任礼部左侍郎,与靖国公世子苏周德是好友,其父与靖国公是总角之交,故而他今日上门,靖国公府的主人们都在。 齐侍郎带着妻子并三子一女过来的,这一家子长得很像。齐侍郎自己白面微须,身材颇为圆润,笑起来极温和可亲,说话也缓慢柔和。其妻张氏与齐侍郎很有夫妻相,一张圆脸,眼角处有细微的笑纹,唇角上扬,看着特别舒服。 三位少郎君一看就知道是齐侍郎的亲儿子,跟他们爹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跟齐侍郎站在起,如同四个立着的冬瓜。齐家人里,唯一能看出腰身的,就是他们家的小女儿。小姑娘十四、五岁左右,跟她母亲一般,长得一张圆脸,圆眼睛、圆鼻头,还有一张元宝型的小嘴,看上去极是活泼可爱。 双方见过之后,齐侍郎的眼珠子就粘在了苏颜的裙子上,根本动不了步。他搓了搓手,一脸讨好的问:“苏家侄女,你这裙子上的诗画,可是太傅亲笔?” 苏颜含笑点头,“是,齐伯父好眼力。”她外公诗书画三绝,可惜轻易不肯许人,早些年还有字画增人,这些年轻易不肯动笔,日间习作大多都烧掉了,不知多少人捧着黄金千两只为求得只言片语而不得。 齐侍郎可是陆太傅的资深脑残粉,当年凭着死缠乱打的手段混了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曾经为了得到老师的字,跟书童换了衣服,企图混入书房,好拿到两张陆太傅写坏的字画,被太子和苏周诚当场抓住,胖凑了一顿。 还是陆太傅见他心诚,写了一副小品与他,被他当做传家宝供起来了,谁都不许动。 今天他突然在一个小女郎的裙子上看到老师的大作,若不是理智尚存,肯定得使出当年的手段,让苏颜把裙子卖他。 苏周诚不着痕迹的挪动脚步,挡住了齐侍郎看向女儿裙子的狼眼。齐侍郎下意识的也跟着换位置,满心只想着,裙子拿不到,多看两眼也是好的。在眼睛又一次被挡之后,他恼怒的抬头想骂人,正好对上苏周诚吟着笑的眼睛,当下“嘿嘿”两声,缩了缩脖子,很是委屈不舍的站回他老婆身边去了。 张氏尴尬得要死,笑脸都要摆不住了,恨不能捶死自己那个一看到跟陆太傅有关的东西就智商不在线的丈夫。 “这就是十娘吧,真不愧是先生的外孙女。”张氏就算回京时间还短,对上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是大致了解过的。 苏颜笑了笑,“齐伯母过奖了。” 张氏很是惋惜,眼前的少女可能被皇家看上了,不然到是可以求上一求。 刘氏见丈夫与齐侍郎入内,也亲热的挽了张氏,“快屋里请。” 长幼有序,几个小娘子落在了最后,苏容也拉着齐娘子的手,一长一短的问她途中琐事,苏云菊跟在苏云兰身边,压低了声音自语道:“陆太傅亲自画的裙子,整个大夏也是独一份了吧,有这样一个外祖父真好。” 她侧头看向苏云兰,娇笑着问:“你说是不是,四姐。” 苏云兰的脸一下子全青了,她恶狠狠的瞪苏云菊一眼,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苏云芙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她可是听阿娘说了,阿爹有意把姐姐许给齐侍郎的庶子。今日接风宴,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苏云兰深吸了口气,压下满心的火气,抿了抿唇,才弯出一个得体的笑,“可不是,十妹让人好生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靖国公府人物关系简表: 长子:靖国世子苏周德 妻:刘氏 女儿:四娘苏云兰(庶出)七娘苏容 八娘苏云芙(四娘同母妹) 三子庶出:苏周信 妻:罗氏 女儿:五娘苏云菊(庶出) 四子:苏周诚 妻:陆氏 女儿:十娘苏颜   ☆、第五十一章 相约 接风宴结束,苏云兰阴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什么都不顺心,兰院里的丫鬟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哪点做得不好,被四娘罚了。 孙氏一早就在苏周德那里得知他的想法,今天齐侍郎过府,她是没资格去宴上的,呆在自己房里坐卧不安,听到宴席结束,急忙忙的往女儿院中来。 苏云兰一见孙氏,只觉得万般委屈涌上心头,眼圈立刻红了,“阿娘,我不想嫁齐伯父的儿子。”那男人她也见了,长得又胖又丑,人还木讷,跟自己心中的夫君半点也挨不上边。再说,那男人还是个庶子,学业听说也很寻常,真嫁了他,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在家中姐妹面前半点也抬不起头来。 她就算是庶出,也是国公世子的千金,不能跟苏容似的做个王妃,嫁个三员官家的嫡子总行了吧。再不剂,明年就是大比之年,选个新科进士也比今天那男人强。 苏云兰越想越委屈,一扭身,拿着帕子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孙氏被女儿哭得心酸,忙搂了她,温声安慰,好半天才止住苏云兰的眼泪。孙氏小心的问:“怎么,那齐郎君十分不堪么?”说起来她还是很相信苏周德的,不可能随便给女儿选个丈夫。 “阿娘你没看到,那男的又胖又丑,说话还有点结巴。阿爹问他十句,才能答上三句,这种男人我嫁来做什么。”一提到这个苏云兰眼泪又出来了,“我就是庶出,不比七娘,也不该弄个这样的人来糟蹋我。阿娘你就没看到,夫人对着齐伯母笑得跟朵花似的,那个亲热,到不像是他们家来求娶,反倒似咱们家上赶着把我塞过去似的,真真是丢死人了。”苏云兰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孙氏被女儿这么一哭,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温言软语的把女儿哄好了,才满腹心事的走了。 苏云兰觉得这婚事十分不如意,三房的主母罗氏和五娘苏云菊却觉得这婚事不错。罗氏挥退房中的人,拉着苏云菊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是个什么打算,跟我说说。” 罗氏只得了两个儿子,并未生下女儿,三房的三个女孩子都是庶出。只是前面两个已经出嫁,只余苏云菊还在身边。因为都是女儿家,教养得好了,嫁个好人家,对自己儿子也是个臂膀,因为罗氏对三个庶女都十分精心,特别是最小的这个女儿,在身边养得时间多,感情也最深,好些事情都会给她打算。 苏云菊心思灵巧,自小生在国公府里,又是庶子的庶女,很是早熟。她的生母本就是罗氏的贴身丫鬟,自己又是罗氏养大的,对罗氏这个嫡母十分依赖。只是女孩子脸皮薄,提到自己的婚事,难免羞涩,见罗氏问起,含羞低头,声如蚊呐:“女儿都听母亲的。” 罗氏爱怜的拍拍她,“你不怕害羞,女儿家都得经过这一遭儿。只是女儿嫁人不似男子娶妇,真要是嫁错了人,得遭心一辈子。” 苏云菊低着头不肯多言,罗氏轻叹了口气,“你阿爹不过是郎中,能给你选的人家有限。今日来的齐侍郎,虽说是寒门子出身,却十分得圣眷。他的妻子张氏,跟我也算是闺中之友,性子宽厚,断不会那种难为人的婆婆。齐侍郎也算得上陆太傅的弟子,得太傅教导,家风尚算严谨,家中儿郎也都是忠厚上进之辈,除却相貌寻常些,也算是难得的夫婿人选。”话到这里,她看了看女儿的神色,想着年少的小娘子都爱俏郎君,怕女儿心中不愿意,又多加了一句“要我说,男子相貌寻常些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知冷知热就行。况且,你嫁过去,到有多一半时间是跟婆婆相处,有个宽厚知礼的婆婆比什么貌比潘安都实在。” 苏云菊到是没嫌弃别的,只是有一条,“齐侍郎与大伯交好,他们看中的人也是四姐。”像靖国公府这样的人家,那里可能姐妹易嫁。 罗氏“嗤”了一声,“四娘眼睛高着呢,她可看不上齐侍郎这样的人家。别说是庶子,就算是嫡子,她尚要考虑呢。” “你也别多想,他们要是成了,我自然再另寻好的。若是不成,咱们再谈。”罗氏这些年,冷眼看着府里这些小娘子,早把苏云兰看得透透的,算准她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事情果然照着罗氏的想法来了,苏云兰十分不满父亲给她定的夫婿,跟她娘哭完之后,也不十分见效,没几天反而被嫡母叫去训了一顿,还关了她三天,这让苏云兰心中怨念更深。 秋高气爽日,围场狩猎时。秋季正是打猎的好时候,皇帝每年都会在这时候,带着大队人马去禁苑行猎。打猎是个热闹的事,有幸随驾的人家,几乎全家出动。而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年轻的少年男女们约会的好日子。每年行猎结束,总会凑成那么几对,与行猎的相亲成功率相媲美的只有上元佳节了。 皇帝有好几个儿子要娶老婆,还有好几个女儿等着出嫁,故而今年随猎的人数格外的多。靖国公府圣眷颇隆,驻扎的地方也离皇帝的住处比较近。 太子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他自到了禁苑就止不住自己的脚步,见天的出来溜达。可是无关人员碰见了无数,就他最想见的那一个,始终见不到,真是令人郁闷至极。 “离孤远些。”太子冷着脸,不胜烦燥的喝斥一直往自己身边靠的长宁郡君,无视她含泪的眼,拨转马头,用力挥了下鞭子,那马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太子近卫一见,连忙追在后面,很快一群人就跑远了。留下咬牙切齿的长宁郡君,发狠的用力抽打自己的马,奈何她骑的马与太子的座骑相差甚远,只能眼看着太子带人跑远,自己白吃了一嘴的灰。 长宁郡君又气又恼又恨,直接下了马,让人把马栓好,自己扬鞭用力打向自己的坐骑。鞭子抽在马身上,留上道道血痕。 马儿吃疼,长鸣出声,不安的扬蹄躁动。侍卫怕伤到长宁,连忙过来请她离开。长宁心中恨意难削,鞭子一指自己的马,直接吩咐,“砍了这不中用的畜生!” 侍卫皆十分可惜,可是主子的话又不能不听,出手便有些犹豫。长宁郡君心气难消,见状拿着鞭子的手高高扬起,用力抽到侍卫身上,厉声骂道:“混账,没听到我的话么!” 正闹着,那边宋琬、段娇和苏颜骑着马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宋琬皱眉喝道:“长宁,你又发的什么疯!”她早看长宁郡君不顺眼了,特别这段时间,常常找自己麻烦。她娘又让自己让着她些,不许跟她起冲突,让宋琬烦死了。 长宁郡君一眼就看到了苏颜,眼睛都红了。她冷笑道:“苏十娘,你以为你是谁,敢管我的闲事!” “……”无辜被训的苏颜好生无奈,她也不知道跟长宁郡君犯了什么邪,总是在某些时刻偶遇她。 宋琬特别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说:“你傻了么,明明是我在说你好么!” 长宁郡君哪里还看得到宋琬,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苏颜身上,恨不能一鞭子上去,抽花了她的脸,看她还拿什么勾引太子殿下。“听说苏十娘如今是咱们上都第一才女,敢不敢跟我赛一场?” 苏颜压根就不想理她,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没空。” “你有空勾引男人是么?”长宁郡君说得十分刻薄。 苏颜立时就努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的问:“赛什么?赛马么?”她看了那边被打得鲜血淋漓的白马,特别不屑的说:“就凭你刚刚的所为,大概连马都上不去,你拿什么跟我比?” 长宁郡君这时才发现,人家坐在马上,她站在地上,看人还要仰望,当时就不舒服了,“见到本郡君居然不行礼,苏十娘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苏颜都懒得回话,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让长宁郡君气得头上青筋暴跳,她才想叫侍卫把苏颜拿下。就听宋琬说话了,“表姐是不是傻,圣人早有旨,行猎之时,不必行礼的。”咱们骑马时,连见了圣人都不用行礼了,见你一个郡君行那门子的礼。 长宁郡君气得五内俱焚,她随意拉了一匹侍卫的马,就要翻身上去,却不想那马十分不驯,若不是侍卫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会儿肯定已经被掀翻在地了。 经过这么一出,长宁郡君到是冷静了许多,“表妹、苏十娘,明日咱们赛上一场,你们可敢应?” 宋琬看着她撇了撇嘴,“你不是总说骑马特别粗鲁么?” “你就说赛不赛吧!”长宁郡君昂着头,十分骄傲的问。 宋琬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可以,反正赢你也不费什么事。”从小一起长大,她表姐骑术烂到什么程度她还不知道,随便跑跑就能赢了。 长宁郡君这才露出一个笑,她侧头看向苏颜,“你呢,苏十娘?” 苏颜随意的点了点头,“随你,赛就赛吧。”   ☆、第五十二章 秋狩(一) 夜幕低垂,月华如水般倾泻而下,给上阳宫披上一屋薄薄的银色轻衣。 帝皇寝宫之内,永平帝面沉似水的端坐在书案后,手指在书案上轻敲,过于柔和的声音里蕴含了无尽的冷意:“她真是这么说的?” 下跪的太监不自觉的把垂着的头又往下压了压,小心的回道:“不敢欺瞒圣人,郡君确实是这么说的。” 屋内是长久的沉静,王甲这会儿连呼吸都放轻了,等了好长时间之后,才听到一句:“下去吧。”他迅速爬起来,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殿外。夜间凉风一吹,才觉得已汗透衣衫。 贾喜同情的看了看王甲,他再也不羡慕王甲比自己更得圣人信任了,他这简直就是拿着自己生命在伺候,不定哪天皇帝心情不好,就被拉下去砍了脑袋。 他这里跑神跑得厉害,冷不防就听永平帝在屋内叫人,贾喜打了个哆嗦,连忙推门进去,“圣人。” 永平帝神色平静的吩咐:“听说长宁病了,你带个御医过去看看。山间阴凉,她身娇体弱,还是回家中养着吧。” 贾喜闻言一怔,长宁郡君这是哪里惹圣人生气了,秋围才开始,就被赶回去了。他不怕多言,低声领命而去。 寂静的夜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哭号声,很快就消了音。值夜的侍卫、太监、宫女悄悄拉了拉衣服,站得更直了些。 苏颜是第二天起床之后,才知道长宁郡君生病被送回家的事,看着一脸解气的半夏,她平静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端着一盘肉丝,去喂小白吃早饭。 半夏见状,便知自己有些忘形,连忙垂下了头,无声的退到一边站好。青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小娘子身边伺候这么久了,半夏怎么还这样跳脱。 “十娘,十娘……”宋琬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没一会儿就听外间丫鬟们的问安声。 苏颜不慌不忙的把最后一条肉丝喂给小白,起身去洗了手,才侧头笑道:“你是来告诉我,今天的赛马取消了么?” “不是。”宋琬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再猜。” “圣人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当彩头了?”苏颜挑了挑眉,细心打量宋琬的表情,轻笑着问:“不会是那柄曜日宝刀吧?” 宋琬嘟了嘴,“你怎么猜到的?” “你告诉我的。” “什么?我没说什么啊?” “你脸上都写满了。” “讨厌,人家脸上才没写字呢!” 屋内欢笑方歇,宋琬拉着苏颜出来,拍着胸脯保证,“十娘,你今天的烤肉,我都包了。”宋琬的爹虽是才子,她和她哥哥却更像她娘,对于各种玩乐方式无师自通,无一人继承他们才子爹的好文才。 苏颜略略皱眉,“太医的话你忘了,让你少吃火烤的东西。” “别啊,难得出来打猎,正是吃烤肉的最好时候。我跟你说,烤的鹿肉最好,比羊肉还要鲜。”一提到吃,宋琬整个人都巴到苏颜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 “喂,口水别滴到我身上。”苏颜好笑的伸出食指抵住宋琬的脑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说好了,只这几天,狩猎结束,你就忌口。” 宋琬举手郑重表示,一定会听苏颜的话,然后扯着她的袖子,满脸讨好的笑,“把你的厨娘借来用用呗。”十娘的厨娘手艺绝对一流,做出来的食物,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苏颜扬眉浅笑,“看你今天的收获了。” 宋琬信心满满,“放心!” 大夏尚武风气浓厚,每年秋狩第一日,皇帝都会拿出彩头。今年拿出的是曜日宝刀,还许下承诺,狩猎第一的,宝刀就归他。一时间,苏颜觉得那些武将的眼睛都绿了。 简单的仪式过后,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人群四散而去,很快就没入丛林中,失去踪影,偶尔能听到林间兽吼犬吠。 永平帝也跃跃欲试,他笑着对身着骑装,英姿飒爽的女眷道:“都去试试身手,没准能跟十娘一般,赢了那些男儿,将宝刀带回家。” 女眷之中骑射好的不少,听见皇帝的话,都笑了出来,场中莺声燕语此起彼伏,“圣人说话算数?”“圣人此话当真?” “算数!当真!宝刀就在这里,看你们的本事了。”永平帝说完大笑出声,带着近侍摧马往之前看好的小路跑了过去。 宋琬拍着胸脯道:“十娘,你把厨娘准备好,等我回来啊。” 苏颜还未说话,旁边便有人说话,“苏十娘,敢不敢跟本宫比一比。” 苏颜扭头看去,身着大红骑马装的阳安公主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怎么个比法?” “看谁打到的猎物最多,最大。”阳安公主一指那边,几乎各家的女郎都在,“她们都同意了,只差你和琬琬。” “成。”苏颜随意的点了点头,骑射她虽不十分精通,应付今天的事也还可以。 苏颜同意了,宋琬自然也愿意,甚至她还拉着苏颜,要跟她一组。 “我这方面不如你精通,跟着你到连累了你。不如咱们分开走,我可还等着你答应我的晚饭呢。”苏颜摇头道。 宋琬想了想,“你说的也对,那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她身边的侍卫几乎每天跟都她来秋狩,经验极多,宋琬给苏颜留下四个,才不放心的走了。 段嫣面无表情的盯着苏颜步入丛林的背景,才转头看向围在身边的七、八个少女,“若我能赢了苏十娘,必会好好酬谢姐妹们。” 几个少女连连谦虚,“咱们是好姐妹,不帮你帮谁。” “我也早看苏十娘不顺眼了,正好给她个教训。” “就是,真以为自己能稳压咱们一头,想得美!” 段嫣这才有了些笑意,“那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说完,她带着自己的侍卫走了。 那群少女见段嫣离去,互相看了一眼,才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   ☆、第五十三章 秋狩(二) 金秋时节,林间染上深深浅浅的黄,与苍翠交相辉映,绘出一幅瑰丽多姿的秋景。苏颜骑着马慢步林间,她本不善行猎,也没打算打到猎物,只想就近感觉一下山间林中的秋色。 护在苏颜身边的侍卫,本来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大显身手,却不想自家小娘子一幅信步闲游的模样,半点不像来行猎的。还有小娘子养的那只叫小白的鹰,也不像别人养的那般,跟着主人飞在空中,而是得意的蹲在马背上,时不时的还会蹭蹭女主人的背。 有侍卫拿眼去看队长,想着是不是去请示一下,答应了公主要比赛呢。小娘子不会打猎也没什么,有他们在啊!他们打来的,也都算自家小娘子的。 近卫队长老神在在的骑在马上,分出一多半的心神看着周围,完全没理会手下的意思。他们这些侍卫保证十娘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其余的都可以放放。照他看来,如小娘子这般老老实实的才好,不容易有危险,省了他们多少心。真跟其他好动的贵女似的,兴奋的纵马往林子里钻,也不看周围,随意拿箭就射,想要保证她们的安全,得操老心了。至于那只白鹰,本就是太子送给十娘的宠物,不会打猎也没什么。 山间秋色看得苏颜心满意足,她已经在想该怎么样把这浓郁的秋色绘于笔端。似这般山林秋色为题的画,尺幅颇大,常会连着画上几幅。苏颜早就把跟公主比赛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只想多看看,再多看看,尽量多看些不同的景物。 林间土地松软,马蹄落下未有半点声息,再加上苏颜除了小白,也没带猎犬,一行人走在山林间几乎寂静无声。 突然苏颜勒紧缰绳,水盈盈的妙目往矮丛中看去。随行的侍卫还以为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灌木丛中,依稀可见雉鸡艳丽的羽毛。侍卫眼睛立刻亮了,弯弓搭箭,就想下手。 苏颜连忙摆手,止住侍卫的动作。她翻身下马,打算过去看看。说起来,她还没真没过野生的雉鸡是什么样子的。 站在马背上的小白,在苏颜下马之后,就歪着头看着她,大约是误会了苏颜的意思,它突然飞起,侍卫们只觉得眼前白影闪过,灌木丛里伴随着惊慌的鸡叫飞舞着雉鸡漂亮的羽毛。等小白再次飞起的时候,尖利的爪子抓着一只雉鸡。它在众人头上盘旋了一圈之后,将雉鸡扔在已经呆住的苏颜面前后,乖巧的站回马背,冲着苏颜得意的鸣叫。 苏颜的角度站得特别的好,刚刚小白抓雉鸡的一幕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人就木了。直到雉鸡被扔在她面前,苏颜才回过神。她呆呆的看了看死掉的雉鸡,再看看得意的唿扇着翅膀的小白,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白,真厉害。” “嘎……”小白得意的鸣叫。 苏颜看看雉鸡,吩咐侍卫,“带上吧,这是小白的猎物。” 打从这次开始,小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干脆也不回马背上站着了,飞在空中,落在树上,时不时的就冲出去,抓只猎物回来扔在苏颜的马前,其中兔子居多,有一次还抓了只小鹿回来。这只鹰每次回来,都会在众人头上盘旋一圈,显摆一下。不知不觉间,侍卫们的马上,都挂了不少猎物,大多都是小白抓回来的。 苏颜见状笑道:“这回我不用担心落第被罚了。” 山林间,有一处水潭,一道小型瀑布不断将水注入水潭。潭水清可见底,水中无数游鱼嬉戏,其中多是一种细长的银白色小鱼。侍卫队长一见就乐了,对在潭边坐下的苏颜道:“十娘,这水中银鱼是此处特产,刺少肉鲜,烤来吃最好了,待属下捉些回去,给十娘赏鲜。” 苏颜姑娘对吃也很感兴趣,她欣然颔首,甚至饶有兴趣的问:“要下水去捉么?”语气兴致勃勃,大有自己也想试验一翻的样子。 “不,不下水,我们带细网了。”侍卫们不比苏颜,头一次到此,他们跟着主人家不知来过这里多少次了,对禁苑特产熟悉得很,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特别是宋琬借给苏颜的那个四侍卫,地头更熟。 因为苏颜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不比在山林间危险多,侍卫们留下一半护卫顺便捕鱼,另外一半没入丛林间,打算多打些猎物回去。 苏颜坐在水潭边,好奇的看着侍卫撒网捕鱼。小白才飞出去了,不知去哪里捕猎物。刚刚它带回来条蛇,把苏颜吓了一大跳,被教育了好一会儿,才蔫头耷脑的飞走了。山间空气本就湿润,更何况是在水边,这让苏颜感觉十分舒服。就在大家都很放松的时候,变故突生。 先是两团毛茸茸的毛球从矮丛间滚了出来,正好就在离苏颜不远的地方,让她好奇的瞪大水眸。那是两只猫?走路尚还走不好,有些跌跌撞撞的,懵懂的眼睛看着苏颜,她都能感觉到其中好奇的意味。 侍卫队长率先警觉起来,几步赶到苏颜身边,将她护住,紧张的脸色都变了,“是老虎崽子。”小老虎在附近,意味着母虎就不会很远。野兽护崽儿,看到他们,攻击会更疯狂。侍卫队长虽有把握能弄死母虎,但是眼下十娘的安危最重要,他稳住心神,沉着的道:“十娘,小虎在这里,母虎不会远,属下护着您先走。” 小老虎真的很可爱,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苏颜心中有些可惜,却还是顺从的起了身,在护卫的包围下,慢慢往刚刚拴马处撤走。 “附近真有老虎,马怎么没反应?”侍卫有些不解,动物比人的感官更灵敏,有老虎在附近,他们的马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老虎大约是见它们感兴趣的人要走了,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迈着小短腿就奔着苏颜跑了过来。 “妈的……”侍卫盯着咬住苏颜披风下摆两只毛团子,用力握紧了刀,实在不行就弄死母虎,把这两只小虎崽儿弄回去给郎君养着玩好了。 苏颜有些懵,看着已经勾着她的衣袍往上爬的虎崽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抱回去养么?这个想法真好,她都快压制不住了。 “十娘……”侍卫队长声音一瞬间紧绷起来,整个人都挡在了苏颜面前,“把那两只虎崽子抓下来,给母虎……豹子扔过去。”待看清从林间慢步走出来的动物时,侍卫队长都呆了一呆。说好的母虎呢?为何是只金钱豹…… 抓下虎崽儿的过程受到了虎崽儿严厉的抵抗,它们的爪子勾着苏颜的衣袍,就是不松开。被抓疼了,还会冲着苏颜叫,软嫩嫩的声音,让她的心都化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两只毛团。 “嗷……”金钱豹低吼一声,让侍卫们的心都提了起来。苏颜自侍卫队长身后探出头,正好看到那只金钱豹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呆,“不是说母虎么?” “十娘,不如把这个豹子拿下。”侍卫们早就跃跃欲试了,若不是还要保护苏颜,他们早就上了。 苏颜看了看毛团子,摇了摇头,“咱们走吧。” “您要是喜欢这两虎崽儿,弄死豹子或母虎,您就可以抱回去养着玩了。” “不了。”苏颜果断摇头。 侍卫见她不肯,也不多劝。这时两只毛团子总算放过她,欢快的蹦到地上,跑向金钱豹。侍卫队长压低了声音,“快走。”他们完全不敢转身,护着苏颜慢慢后退。 等安全的找到栓好的马,扶了苏颜上马,就护着她立刻远离。走了很远,侍卫谨慎看了看四周,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还好,没追来。”话音未落,坐下的马便有些骚动不安,让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哪……它追来了。” 苏颜早就看到半蹲在树上,无聊的甩尾巴的金钱豹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只金钱豹好像是来求包养的? “弄死它算了。”侍卫队长张弓搭箭,那只金钱豹立刻警觉起来,瞬间跃入丛林间,隐藏了起来。 苏颜叹了口气,“咱们出去吧。”到人多的地方,那只金钱豹就不会再跟着了。 “也好。”侍卫们护着苏颜往林外走,只是他们进入的有些深,一时半会还出不去。然后还要随进保持警惕,生怕那只豹子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伤了人。 ------------------------------------------------------------------------------- 太子往年秋狩,虽然也勇往争先,却不会猎太多的猎物,去争皇帝的奖励。今年他却很想在表现一下,十娘在啊,怎么可以看到他不如别人。 “殿下,苏女郎怕是头一次秋狩,也不知会不会害怕,有没有什么危险。”李安悄声提醒了一句,让太子恍然而悟: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套近乎的机会。他赞赏的看了李安一眼,难得夸了一句:“不错。”让李安的嘴巴直接就咧到耳朵下。 太子殿下派人去寻苏颜的下落,一边还要打些猎物。在得到苏颜消息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带人就去跟苏颜汇合,却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辣么惊悚的一幕。 “师……师妹……”太子说话都哆嗦了。老天爷,为什么十娘那么娇弱的一个小娘子,身边会跟着只金钱豹!   ☆、第五十四章 秋狩(三)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太子推开阻拦自己的侍卫和贴身太监,跟苏颜并肩坐在了一起。金钱豹懒洋洋的趴在不远处,眼睛惬意的眯了起来,尾巴闲闲的甩来甩去,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是什么?”太子木着脸指着团成个球球偎依着苏颜打盹的两个虎崽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心上人。 虎崽儿睁开一只眼瞄了瞄高贵优雅的太子殿下,没发现什么危险,又把眼睛闭上,把身子往苏颜身上又偎紧了些,接着睡觉。 “应该是两只小老虎。”苏颜爱怜的伸手摸摸两只虎崽儿,“听张侍卫说,母虎应该已经死了,是那只母豹收养了它们。然后……”说到这里,她有些得意,“它们应该是想找个靠山,就懒上我了。” 跟随太子出来打猎的人中,有两个曾在猛兽园中伺候过,他们谨慎而仔细的观察过母豹,才来回话,“这只母豹从小被人养过,不知什么时候逃到这林间。它刚刚成年不久,应该刚生育过,豹崽儿没活下来,才会收养了虎崽儿。这只母豹很聪明,大约是知道冬季的时候,靠它自己养活不了孩子,才会跟着苏娘子的。” 话回过了之后,两人慢慢退下,坐在最外围,悄悄的去瞄苏颜,简真是惊奇的不得了。没听说那个野生的豹子会主动求人包养的,就算它从小被人养过,也不大可能。但是,这种不可能的事,偏偏发生在眼前,让人不信都不行。 太子看看母豹,再看看虎崽儿,头疼的不行,“虎崽儿还小,你要养着玩没问题,这母豹都成年了,师叔会让你养么?”别说是十娘,他带个活的成年豹回去,说要养着,他爹都够呛能同意,何况十娘的爹了。 苏颜也很不确定,“应该会吧。”她爹有些时候很开明,说不定能同意,到是她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虎崽儿你带回去玩,这只豹子我替你养着。什么时候你想它了,就来东宫看它。”太子说完这句话,顿时觉得自己这主意棒极了。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看着苏颜,“怎么样?” 苏颜有点舍不得那只大猫,她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先问问我阿娘,没准她会同意呢。再说,这只大猫会乖乖跟你走么?” 太子有意逗她,“要不你跟它商量一下,它应该会听你的。” 苏颜瞪大了眼睛,认真的问:“真的么?” 她这模样着实取悦了太子,让他竭力忍住去摸摸她小脸的冲动,也认真的回道:“嗯。”反正刚刚见过那只豹子温驯的任小姑娘抓抓摸摸的模样,没准真会听她的话。 苏颜想了想,真的起身往母豹走去,两只偎依着她睡觉的虎崽儿,也迷迷糊糊的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太子特别的不放心,起身就去拉她,苏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离她远些。刚刚她的侍卫为了怕母豹伤了她,离她近了些,差点被那只豹子的爪子糊脸上。 太子殿下这回特别坚定,一定要跟在她身边。太子近卫一见,也都跟着围了过来。母豹马上警惕了起来,身子伏低,眼神也锐利的盯着众人。 苏颜连忙扑过去抱住它,不住的安慰,“乖乖,没事的,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还抬头责怪的瞪了太子一眼,都说了别跟她过来。 太子讨好的对着苏颜笑笑,转头看向自己近卫时,脸黑得能滴墨,“都离孤远点。” “殿……殿下……让老奴保护苏娘子吧。”李安都要哭了,生怕太子被豹子伤到。他恨能穿回一个时辰前,掐死那个多嘴的自己。没事乱提什么意见,这回好,万一殿下要是伤到,他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恕罪。 太子理都没理他,只冷哼一声,“滚。”就坚定不移的在苏颜身边蹲了下来。为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怕母豹,还装着胆子伸手,摸了摸毛。 好在母豹应该是确实自己成功懒上靠山,也没太排斥太子靠近,只是刚刚半眯半睁的眼睛全都睁开了,毛茸茸的耳朵不时的抖动一下,身上的肌肉也都紧绷起来,原本半躺的姿势,趴了起来。 苏颜白嫩嫩的小爪子放在母豹头上温柔的摸了摸,心里再次为那顺滑的皮毛感叹,“你要跟我回家,可得听话好么?” 母豹被她摸得眯起了眼睛,把头趴在两只交叠的前爪上,喉咙里跟只猫咪似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时不时的撒娇的蹭蹭她,显得特别的温驯。 “它这是同意了?”苏颜侧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太子。 “应该是吧。”太子殿下这次回答的特别没有自信。 “真聪明。”苏颜高兴的夸着母豹,对于把它养在自己家里,又多了一份信心。“它这么聪明又这么乖,阿娘一定会同意的。”说话的时候,她还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安看了苏颜一眼,下意识的撇撇嘴,姑娘,你还是太天真,我要是你娘死都不会同意的。 李平悄悄捅了捅李安,压低声音:“咱们最好祈祷苏夫人同意十娘子养这只豹子,不然它就会跟咱们回东宫。以殿下对十娘子的心思,这只豹子咱们得当成祖宗供起来。” 李安:……他把这事忘了。 太子再次忍下蠢蠢欲动的爪子,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想摸摸小姑娘的念头,还特意把狼爪背到了身后,轻咳一声,“师妹,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他率先站起来,半弯了腰,伸出手,展开一个暖如春风的笑:“来,我拉你起来。”其时眼睛闪着绿光,心里兴奋的不停的刷屏,就要摸到师妹的手了! 苏颜本能的感觉有点不对,她刚想笑着拒绝,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母豹抵着站了起来。 太子:“……”好失望,好失心! 苏颜:乖乖,真聪明! “咱们走吧。”太子及时收回略显沮丧的表情,温柔的安抚小姑娘,“师妹别怕,我会帮你说服师叔的。万一师叔、师叔母真不答应,就把它养在东宫,我会替你好好照看它的。” 李安多想冲出去说上一句:圣人也不会允许殿下你在东宫养只豹子的。可是他不敢,只能红着眼睛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跟在后面,直直的盯着太子看,希望他能幡然醒悟,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苏颜为难的咬了咬红唇,立刻把太子心疼半死,苦于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微微弯下身子,对上苏颜流光潋滟的黑眸,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在等小白。”苏颜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她感觉很对不起太子,人家把爱宠送给她,她却没能好好爱护,才带着来打一次猎,就把小白弄丢了。 太子这时才想起应该跟在苏颜身边的白鹰,他转头看向李安,特别简单的吩咐了一句,“叫人去找!”那只死鸟死不死的跟他没关系,但是因为这个惹得十娘难过就不行了。 李安:……他觉得自己今天无语的次数有点多,禁苑辣么大,大部分还都是深山老林的,要找一只鹰……啊啊啊,殿下你难死老奴了! 可是再难也是殿下交待下来的,他不但要做,还要做好,李安忍着泪应了下来。 苏颜特别不好意思,“殿下有事就先行一步,我在这里等它就好。”她觉得小白一定能找到她的,就像当初它落在自己窗外一般。 太子怎么可能让苏颜自己在这里等那只死鸟,马上就表示,“我没事。”说着,原地坐了下来,还吩咐人去寻找一下有没有水源,“他们捉了些银鱼,趁新鲜烤了最好。” 苏颜也有了些兴致,“是在那个水潭捉到的么?”她方向感极好,扭身指向自己之前呆过的水潭的方向。 “应该不是。”太子摇了摇头,“你之前去那边了么,进得有些深了,难怪会遇到这只豹子。银鱼是这里的特产,随处可见,不光是你之前去过的水潭才有。” “哦。” “对了,听说阳安提议要比赛,你打到的猎物够么?”太子这时才有心情去看侍卫们的马,见众人的马上或多或少的都挂着猎物,不禁笑道:“没想到师妹看着娇弱,身手却不错。” 苏颜难得羞涩的低头,小声道:“都是小白和侍卫们的功劳,我不大会射箭的。”确实的说,她就没射过几次,还是回到上都之后,被哥哥、外公抓着去学的。 “小白和侍卫们打到的猎物也是你的啊。”太子连忙安慰她,还举例说明,“你以为阳安她们每年行猎时比赛都是自己打的猎物么?照她们的能耐,能蒙中两只就不错了,大多都是侍卫们打到的。” 还有这么比赛的?苏颜有些吃惊的微张小嘴。 太子用力的点了点头,“去年新安为了争头名,不但让侍卫去行猎,还令好几家的贵女把打到的猎物都给她。”说到这个,他眼睛一亮,“师妹,我的猎物都给你好了,挣个头名应该不难。”太子带得人多,他之前又有心争头名,因此收获颇丰。现在么,他觉得与其自己争头名,不如让师妹争头名,曜日宝刀就该给十娘镇宅子用,别人都不配使。 苏颜摇了摇头,回身一指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大猫,还有那两只毛团,笑眯眯的道:“有了它们,我要赢不容易,最少不会输得太惨。” 太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再给你添一部分,咱们一定要争个头名。” 众侍卫:…… 李平、李安:……   ☆、第五十五章 秋狩(四) “呜……”号角声隐隐传来,那是信号,招林中的狩猎队伍回去。林中一处木屋前,几个少女聚在一起,地上放着不少猎物。 段嫣看着几个少女交过来的猎物,有些不满,“只有这么些?” “我们也要留几只啊。”身着玫瑰紫色骑装的少女不大高兴,大家这是在比赛。帮段嫣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让她们几个光着手回去吧。 “好吧。”段嫣也知道不能再强求,只是这些猎物加上她的,也没太多把握能赢所有的贵女。 “你就不是想赢过苏十娘,这些应该够了。”还是那个身着玫瑰紫色骑装的少女,她与段嫣是表姐妹,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我之前在林中碰到过她一次,没见她得了多少猎物。从江南那种柔风软雨的地方出来的小娘子,能骑得了马,拿得了弓就不错,你真以为她跟咱们似的常常来跑马行猎么?” 站在她帝边的小姑娘也细声细气的补充,“我也见过她,连猎犬都没带。”语气里有些鄙夷,“也许比才华咱们比不上她,谁让咱们不是在诗书翰墨晕染的江南长大的呢。但是,论起行猎,两个苏十娘加起来,也不行!” 段嫣被她们说的有些心动,再说现在除了往好了想之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真让这几个好友光着手回去吧。 段嫣有几分无奈的道谢:“多谢几位姐妹了,等秋狩结束,我下贴子请大家去我家园子玩。现在,咱们先……”话还尘完,便听到林间有响动传来,几个少女发扭头看去,就见湖阳公主和长乐公主在侍卫的围护下,款款而来。 湖阳公主看了段嫣一眼,略略皱眉,冲着身后挥了挥手,“都拿过来。” “是。” 段嫣就见一队侍卫或拎或抗或抬的拿过许多猎物扔在地上,她猛得抬头看向湖阳公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湖阳公主淡淡的道:“还不收起来。” “谢谢大嫂。”段嫣连忙福了福身,露出感激的笑。 长乐公主略略皱眉,有些不大耐烦的说:“想做太子妃就得学聪明些,别再露出那种蠢兮兮的笑。” 段嫣有些委屈,她哪里蠢了,论容貌、论才华、论家世,满上都的小娘子有几个能赶得上的她的。说句实话,她觉得宫中的某些公主还比不上她呢。不过是会投胎,做了圣人的女儿,才能在地位上压她一头。 湖阳公主侧头看了妹妹一眼,长乐公主愤愤的甩了下马鞭,小声嘟囔:“本来就是,还不许人说。” 湖阳公主轻咳了一声,长乐公主翻了个白眼,却不再出声。 “回去吧”湖阳公主道:“阿嫣拿上东西先走,咱们等一会,再分批离开。”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些小娘子们的猎物有水份,但是谁会说呢?这回她就不信,阿嫣还能输给苏十娘。 同样惦记苏颜的人还真不少,朱二娘正巧与刘春娇姐妹两个碰上。朱二娘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方、言语柔和。只是在听刘春娇提到苏颜时,还是微不可查的僵了下身子。“十娘在江南长大,不善行猎也正常。” 刘春娇掩唇轻笑,弯起的杏眼中,藏着几许幸灾乐祸,“哎呀,要是十娘真的垫底,我也不求别的,只让她给我画幅画像就好。” 宋琬正巧跟过,听到这话,截口讥讽道:“别说得你好像稳得第一似的,也不害臊。” 刘春娇原想原唇相讥,待看到说话的人是宋琬之后,不得不把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脸色涨得通红。 刘秋彤连忙道:“按照往前的规矩,前三名都有权利令人做一件事。我姐姐拿不了第一,做了探花还是可以的。” “呵呵。”宋琬冷笑两声,打马离去。 刘春娇握紧拳头,气恼道:“不就是个郡君,到比公主还傲慢。” 刘秋彤连忙拉了拉姐姐,以眼神示意她,还在有人呢。 朱二娘淡然一笑,好意劝道:“大娘,安和郡君毕竟是长公主之女,圣人亲封的郡君,当忍让一二。” 刘春娇是家中第一个女儿,自小被父母宠大,性子比她妹妹更娇纵一些,成长过程中,就没忍过。听到朱二娘这么说,虽知她是好意,却还是心中不愉,脸色便不大好。 刘秋彤对着朱二娘歉意的笑了笑,连忙转开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的话越来越缓,越来越轻,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两人身后,脸上全是呆滞之色。 朱二娘和刘春娇若有所觉,同时回身看去,不觉也呆了一呆。 安王与齐王并辔而来,紧随着齐王的一个娇丽少女,她侧坐在马上,似乎是受了伤,小脸煞白,目中隐有泪痕。 那女孩子她们都认识,靖国公府的四娘子。她怎么会跟在齐王身边,看齐王的态度,似乎两人交情不浅。刘春娇与刘秋彤两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自己知道了些什么。朱二娘很是端庄得体的行礼如仪,刘家姐妹连忙跟上。安王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神色温和,他伸手虚扶,“几位女郎不必不多礼。女郎们这是准备归营了?不如让小王兄弟送你们一程。” 能跟两位单身王爷相处一段时间当然好,刘春娇姐妹欣然同意,到是朱二娘有些踌躇。刘秋彤小声道:“朱家姐姐不必担心,还有我们姐妹在呢。” 朱二娘默默点头,安王都说话了,真要走也不太好。她到是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早点走,只希望一会儿遇到的人越少越好。 事情往往并不会随人心意,大约是这里已在山林边上,又离上阳门比较近,是以选择从这里出林的人不少。几人才走没一会儿,便听身后马蹄声响起,同时清朗的男音响起,“二哥、四哥。” 都不必侍卫来报,几人一听就知道是谁,同时转身看去,不光是五皇子赵王在,三皇子周王与六皇子吴王也在。可以说,除了太子之外,圣人已长大的儿子都聚齐了。 朱二娘眼尖,发现三个皇子的队伍里,也有一个小娘子,靖国公府的七娘。刘春娇与苏容关系还成,笑着扬手打招呼,“七娘,收获如何?” 苏容神色有些淡漠,她弯了弯唇,简单的回了两个字:“还成。” “七妹。”苏云兰娇弱的唤了一声。 苏容早就看到她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不理她,只能作出关切的样子,驱马过去,“四姐这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苏云兰眼睛红红的,故作坚强的道:“我没事,不过是崴了个脚,回去用冰块敷一敷就好了。” 苏容还没说什么,四皇子齐王先不同意了,“崴了脚可不是小事,那能连个大夫都不请,随意敷敷就行的。”他斜了苏容一眼,语意双关的道:“若是你家人觉得麻烦,我叫个太医过去好了。” 苏容淡淡一笑,十分客气的拒绝,“不敢劳烦殿下。”说完,吩咐身后的侍卫,“带上四姐,咱们先回去。” 四皇子眼看着苏容鸟都没鸟他,带上苏云兰直接走了。他玩味笑道:“这个七娘子比她姐姐有趣。” 三皇子冷冷的瞪了四皇子一眼,不悦的喝了一句:“四弟,慎言!” “哼!”四皇子平时就跟三皇子不对付,要不是有二皇子安王给他使眼色,现在就能跟三皇子掐起来。 自皇长子病亡后,安王就是这些皇子中的大哥了,他压下了四皇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很快回到了上阳门处。果然大部分人都回来,只余几个将军未归,想来他们进山进得远了些。 安王环顾一周,发现太子居然没在。 “太子还没回来?”他随说招了个小太监过来。 小太监低眉顺目的回道:“是,太子殿下还未回来。” “圣人呢?” “圣人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哦,你去吧。”安王随手扔了个荷包,那小太监乐颠颠的行礼,“谢殿下的赏。” 眼见着天色不早,归来的少年男女们各自聚在一起说笑,彼此算着各自的猎物,想着今年秋狩自己的名次。 皇帝已经出来了,原本含笑跟着近身的大臣与嫔妃说话,随着太子迟迟不归,皇帝也有些急了。那边苏周诚也着急,他闺女也没回来啊! 皇帝正想派人去找,就听见由远而近的鹰啼声。皇帝连忙抬头看去,一黑一白两道矫健的身姿在众人头上徘徊。 侍卫们皆张弓搭箭,被皇帝摆手止住,“应该是小白。”只是那只黑鹰是谁的?太子带的?他有些拿不准。苏周诚一看到小白,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闺女算是回来了。 皇帝才想调笑两句,就见远远行过来一队人马,人数众多。待临近了一瞧,皇帝乐了,苏周诚心碎了,太子与苏颜两个一起回来的。 等等,跟在太子和十娘子马边的那只是什么?皇帝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苏周诚,不敢置信的抖着手,“七郎身边那是什么?” 苏周诚也哆嗦了,“是……是豹子吧……殿下还养这个了?”圣人胆真大,敢让儿子养这个。 “屁,老子才不会让儿子养这么个玩意在身边呢!”意外太突然,皇帝有些语玩论次。   ☆、第五十六章 秋狩(五) 银甲卫簇拥着英姿焕发的少年男女,自远方飞驰而来,待到近前,才收紧缰绳,骏马长嘶,几十匹马同时扬蹄止住的画面,壮观极了。 往日太子左右率这么耍帅时,都会激起如雷的叫好声,还会收到不少香包、手帕、珠钗等物,今天上阳门前足有几千人,却鸦雀无声。不少人盯着跟在太子和苏颜身边的豹子,脸上满是震惊。 上都中的名门公子也有养猛兽的,不过大多都是关园子里看,就没有人连个绳子都不栓的带在身边,尤其是还带到御前来。 皇帝和苏周诚两个爹,都着急自己的孩子,一见太子和苏颜下了马,并肩往这边冲。皇帝身边的侍卫、近身的太监,再加上有心表现的嫔妃,冲到皇帝面前,“噗通!噗通!”跪倒一群,甚至还有扑到皇帝脚下,死命抱着他的大腿,鬼哭神嚎的喊:“圣人,那边太危险,千万不要过去。” 皇帝被这些人弄得差点没脸朝下趴地上,还好身前的人多,把他托住了。他没好气的喝道:“放开朕!你们也都闪开,有个屁危险,没看太子都好好的么。”他儿子还在豹子嘴边上呢,没看到么! 苏周诚略同情的看了皇帝一眼,闷声不出的往前跑,乖乖,阿爹来了,你别怕! 有东宫辅臣大着胆子站到离太子三米远处,拱手为礼后,竭力摆出严肃的表情,稳住发颤的声音,义正词严的教育太子,“圣驾在前,殿下怎可带猛兽近前?可有把皇父安危放在心上……”皇帝给太子选的辅臣嘴皮也是利落,明明吓的小脸发白,也挡不住他们嘴炮技能的发挥。 太子本来跟苏颜相处融洽,心情正好,结果才刚下马,就被谏言糊了一脸,气得眼都红了。他早就不耐烦这群人了,天天盯着他的错处找,针尖大的小事,也能叫他们说得比天都大,好像不照他们说的做,他就是天下第一罪人似的。他原本懒得理会,到纵得他们登鼻上脸,在十娘面前下他的面子,找死是么! 太子难掩心中杀意,苏颜却觉得十分不好意思,那只豹子是她的,结果连累了太子被骂。她上前一步,轻轻福身,清脆的声音回荡在上阳门前,“大人,这只豹子是我的猎物。惹是有错,也是我的错,与殿下无关。”说完,她还特意冲着母豹招了招手,“乖乖,过来。” “……”说得正上瘾的某臣子,瞬间卡壳,半张着嘴看着苏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接着训这小娘子么?好像这姑娘跟他没关系,不归他管。 “……”围观的人都是一脸的懵逼像,完全不在状态中。 苏周诚正好这时候冲过来,被他闺女的话砸了一脸,“乖乖,你说什么?”他刚才一定是幻听了,一定是。他乖巧可爱的女儿,才不会拐只豹子回来玩。 “十娘子,这两只虎崽儿。”太子的近卫好心的把由自己带着的虎崽儿给苏颜送了过来,成功的令苏周诚崩溃了。 “什么?还有两只虎崽儿?”妈蛋,这一定不是真的,肯定是在作梦。 皇帝终于排除万难冲了过来,看到的就是他师弟家的小姑娘,扯着豹子尾巴在玩,脚下还有两团毛球围着她转来转去,不时蹭蹭她的小腿求关注。 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的皇帝也是懵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抖着手指着跟人家姑娘站得很近的太子问:“七郎,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特别随意的回道:“这是师妹的猎物。”说着,还特别好心的指了指那几只活的,还有侍卫马上那些死的,笑眯眯的跟他爹道:“看来,阿爹的宝刀要有新主人了。” 妈蛋,好想揍死重色轻爹的混小子!皇帝瞪了太子一眼,伸手捅了捅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苏周诚,“信之~信之~” 苏周诚回过神,头一件事就是冲向苏颜,伸手就要拉她,结果被那只母豹直接扑倒。还好苏颜及时抱住了它,不然苏仆射身上的官袍肯定得换身新的。 “乖乖,这是我阿爹,不许你伤他。”苏颜敲了敲母豹的脑门,严肃的教育它。 母豹耳朵往后贴着,低低的“呜呜”两声,表示自己错了,马上讨好的伸舌头舔了苏周诚一脸的口水。猫科动物的舌头都有小倒刺儿,像母豹这种大猫,舌头更是粗糙,可怜的苏仆射,脸马上就红了一大片。 “阿爹,你没事吧。”苏颜连忙扶起自己父亲,讨好的拿出手帕,殷勤的给她爹擦脸,还认真的保证,“阿爹,乖乖很聪明,我说的话它都会记得的。” 苏周诚面对爱女,不自觉得露出个温柔的笑,然后意视到现在不能对她太温和,又连忙板了脸做面瘫状,“反正我不许你养它。”刚刚他闺女一说话,他就知道这丫头想要做什么。 “阿爹~”苏颜扁着小嘴,拉着苏周诚的衣袖轻轻晃着撒娇。 苏周诚狠了狠心,拉开女儿的小爪子,“反正就是不许,说什么都不许。” 苏颜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周诚,大眼里写满了:阿爹你好冷酷好无情! 苏周诚保持着面瘫脸:我就冷酷就无情! 苏颜:嘤嘤嘤~ 太子见不得苏颜难过,连忙上前两步,安慰心上人,“师妹没事,这个豹子我替你养好了。你想它了,就来东宫看它。” 皇帝本来在一边看戏看得正好,没想到他那蠢儿子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还没等他反对,苏周诚立刻表态,“阿姝,还不谢谢殿下。”太好了,那只豹子不给自己闺女养就行。 “不行!”皇帝这个反对慢了些。 那边太子已经拍胸脯保证了,“放心,师叔、师妹,孤一定会好好照看它的。” 卧槽,你问你老子了没,你就答应!皇帝想捏死自己的蠢儿子。 太子侧头看向皇帝,眼中带着恳求:“阿爹……” 好久没被见儿子这样的皇帝,一时嘴快,“养也行,你要小心。”妈的,老子刚才说的啥…… “多谢阿爹!” 苏颜十分舍不得母豹,眼睛立刻红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爹。苏周诚最看不得女儿这样,狠狠心,咬牙转身,“圣人,人都回来的差不多了,可以清点猎物了。” 苏颜嘟了嘴,带着人往小娘子们聚堆的地方走去。苏周诚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母豹悠闲的跟在女儿身后,离走之前还留给他鄙视的一眼。 这回的头名,关系到耀日宝刀的归属,更关系到在皇帝面前的形象。各家皆十分努力,猎物很多。 那边小娘子们早就清点好了自己的猎物,只等着苏颜回来了。目前来看,段嫣是头名,刘春娇第三,拿了榜眼的是皇帝母族郭家的五娘子,几位公主的成绩也都不好不坏。待苏颜过来,众人一见她身后侍卫马上的猎物,都瞪大了眼。 有人立刻就道:“苏十娘,你作弊!” 苏颜抬头看去,见出声的小姑娘认识,却并不熟。兵部右侍郎周家的四娘子,跟段嫣是表姐妹。她扬了扬眉毛,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作弊?你见到了?” “我之前遇到过你,你都没有猎到猎物,现在怎以可能这么多?不是作弊是什么?”周四娘说得理直气状。 “就是,我之前也遇到过你,明明就没有这么多。”立刻就有人出来作证。 朱二娘笑着替苏颜说话:“你们别这样,你们也没一直跟着十娘,她又回来的最晚,可能是后来打到的。” “切,她一个从江南回来的,能骑马就不错了,大概弓都拉不开。”马上就有人吐嘈。 先皇后母族杜家,这次也来了好几个小娘子,她们这回行猎成绩不怎么好,见苏颜带回来的猎物众多,又是和太子一同回来的,都觉得很不是心思,听到有人说苏颜作弊,也跟着站出来道:“那两只玄狐,之前在太子殿下的马上见到过。”玄狐极少,很少有人能打到,肯定是太子送给她的。 “我也听说过,十娘还是回上都才学得射箭。” 段嫣讥笑道:“哟,看你们说的,十娘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学什么都又快又精的,射箭算个什么!” 苏颜也没多说,淡定的转身冲着身后招手,母豹懒洋洋的踱步过来,乖巧的蹭了蹭苏颜的小手,就在她身边趴下了。苏颜冲着那些被母豹吓得小脸煞白的姑娘们笑言:“它也是我的猎物,活的!”再拿出一个竹哨吹响,天上鹰啼相合,一黑一白两只鹰同时飞了下来,落在了苏颜的马背上。 她心情极好的指着那只神骏非常的黑鹰道:“这也是我的猎物,还是活的。这些死的……”随手掠过侍卫扔下的猎物,“都是它们抓的,当然就是属于我的。至于那两只玄狐……”苏颜微抬下巴,示意侍卫把那两只玄狐单拎出来,指着狐狸脖子间血肉模糊之处,“看清楚,这是豹子咬的,可没有箭痕。” 小娘子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尖叫出声,四散奔逃,还有的吓得软了腿,就地瘫倒,无助的哭号。 苏颜无奈的摊了摊手,“胆子真小!说你们能猎到黑熊,鬼都不信。”她拿眼看着属于段嫣那堆猎物里,特别显眼的黑熊,再看看瘫坐在地上的段嫣,笑着打趣。 被护卫护在身后的湖阳公主,脸立刻就阴了下来,恨恨的瞪了段嫣一眼,转头看向苏颜的目光冷得令人发颤。 苏颜平静的对上湖阳公主的眼睛,慢慢的绽开一抹绚烂的笑,“您说是么,殿下。”   ☆、第五十七章 秋狩(六) 夜阑人静,宫室楼台慢慢被山林间弥漫的薄雾所笼罩,如同披上一层薄纱。秋风乍起,带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夜风阴凉,令睡在室内的人都不自觉的裹紧了被子。 守夜的青云和梅英两个倚着熏笼半眯着眼,身上披盖着厚厚的被子。待听到外间风声中夹杂了些急雨之音,青云瞬间惊醒。她连忙推了推梅英,接着披衣而起,拨亮了屋内的灯烛。 “外面下雨了,我说怎么越睡越冷。”梅英利落的起了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搓了搓手,小声嘟囔了一句。 青云才看完也温着的水,扭头道:“咱们一道去看看十娘,这么冷的天,得加层被子。”往常这种事只要一个人起来就行了,不过谁让十娘的屋子里如今住了好几位大爷呢。为了壮胆,只能再拉上一个做伴。 梅英听青云这么说,心里一阵阵的发毛,这都好几天了,她们才有点适应。说起来,以前在江南的时候,除了自家娘子养的猫啊、鱼啊、鸟啊的特别有灵性之外,也没发现十娘这么招猛兽猛禽的喜欢啊? 梅英心里画着弧,手上却一点也不慢,直接拿起烛台,小心的推开内室的门。梅英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前,拨亮了灯烛。烛光柔和的撒落在屋内,映在书案上供着的宝刀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距离秋狩首日已经过去三天了,梅英和青云这些丫鬟,每次看到曜日宝刀时还跟作梦似的不真实,她们家小娘子真的力压群雄,把圣人的宝刀给赢回来了? 青云僵着身子小心的撩开帐幔,一眼就看到被她家十娘抱着睡的母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梅英比青云的胆子更大些,一面看着母豹,一面慢慢的伸手去摸苏颜的小脸。触手温热,再借着烛光仔细看看,苏颜的被子盖得不大严,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青云的手伸进被子里,打算再摸摸苏颜的小脚,却不想摸到两团温热的毛球。那毛球被摸到的时候,还不高兴的动了动身子,,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些。 青云慢慢的揭开被子,果然看到两只幼虎抱着苏颜的小脚睡得正熟。她扭头跟梅英对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漾着笑意。原本还担心十娘初回上都,会不习惯北方的寒冷。却不想才入秋,就得了几只天然的暖炉,他们完全不必担心十娘会冷到了。 夜里风雨声急,晨起却雨停风住,艳阳高悬。只有潮湿的地面和叶上草尖不时掉落的露珠,才能让人忆起夜间的急雨。 苏颜夜里睡得香甜,早晨却是在一片鹰飞虎跳醒来的。小白早就已经习惯了,天天早上给它的女主人带来一束花,再蹭她起床。可是自从它的女主人几天前收了三只四爪着地蠢兽之后,蹭女主人起床的任务,它再也没有捞到过。嘎……它不开心! 特别是那两只笨虎,讨厌得很,还会把它送给女主人的花给咬坏了,简直气死鹰了,它决不原谅。于是,鹰叨虎挠,在苏颜的床上滚成一团。 母豹才不会做这种没格调的事,它自苏颜的床上下来,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悠闲的甩着尾巴出门方便,再顺便去兔笼子哪里选个看得顺眼的当早餐。还有被小白拐回来的黑鹰,安心的站在书桌上,半点也不客气的伸嘴去茶盏中喝水,顺便剔着羽毛看戏。 “小白!还有你们两只蠢虎!都给我住爪。”苏颜拥着被半坐起身,顺滑的长发已经变得毛绒绒的,上面还粘了些可疑的毛发。两只虎崽儿一见她醒了,高兴的攀山越岭的往她身上爬,讨好的伸着舌头去舔她了。小白也委屈的挤在她手边,“咕咕”的求安慰。 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就算已经过了三天,她还是不习惯。苏颜无奈她按了按太阳穴,再次严肃警告当拿她的床和身体当战场的惹祸鹰虎组,“明天不许在我床上打架,不然没饭吃!” 青云和梅英掩唇偷笑,她们家十娘这话说了好几天,也没见她应验。 “呐……”“咕……”该蹭的还蹭,还挤的还挤的。 “叹~”苏颜无奈的长叹声,又搂又哄的把三只哄下床,她才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起身,然后经过重重阻碍穿衣洗漱梳妆,再拖着两只毛球出了门。 苏周诚和陆氏并两个儿子早就已经坐在屋里了,好笑的看着苏颜一步三顿的艰难的进了屋,裙子上还拖了两个毛团。 “阿爹,阿娘,四哥、五哥。”依次行礼,她才在父母双亲和两位兄长的偷笑中蹭到母亲身边坐下。两只虎崽儿一见她坐下了,连蹿带跳的蹦到她怀里,乖巧的窝了下来,苏颜顺势把有些冰凉的小手塞到两个毛团中,不一会儿就温热起来。 陆氏含笑看着女儿娇俏的的小脸,逗她道:“你这是得了两只手炉么?” “嗯。”苏颜眉眼弯弯的点头,很是认真的说:“特别好用,尤其是晚上,抱着它们睡一点都不冷。就是……”她苦了小脸,“早上起来有点闹腾。” “噗……”苏正泽笑出了声,“阿姝,可要把你的宝贝藏好,别让人伤到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告诉妹妹。 那只母豹还好,两只虎崽儿和那只神骏的黑鹰,可是连圣人都垂涎三尺。更别提自家小妹因为这几只拿了秋狩首日的头名,得了曜日宝刀,不知有多少人妒眼她呢。如今他们不怕别的,只怕有人拿小妹的宠物下手,或杀或伤还算是小事,最怕他们用来作其他文章,调逗母豹伤了人,再去御前告状,就有些麻烦了。 苏颜心思通透,这些早就想过了。她对着苏正泽点了点头,含笑道:“这两日山中阴寒,我不大适应,就不跟兄长们出去玩了。”反正风头也出了,好处也拿了,她可以老实眯起来,等着回家。 苏正洵眼中藏了些担忧,转头去看自己父亲,苏周诚冲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有些话不必告诉苏颜。 “小阿姝,把小白借哥哥用用。”苏正泽眼馋小白好久了,在知道自己妹妹不打算再入山林后,就想借来玩玩。他不求小白打多少猎物,只求它给自己也拐只漂亮的苍鹰回来就好。 苏颜一眼就看穿了哥哥的打算,她有些黑线,“让小白跟你出去到没什么,可是玄羽也会一起去的。”所以,哥哥你的想法可以放一放了。 苏正泽略失望,不过旋即就高兴起来,虽然不能再拐只鹰回来,但是带两只鹰出去,也很有面子的。 吃过早饭之后,苏正泽拉着妹妹去找小白,待兄妹两人出了门,苏正洵才有些担心的问:“阿爹,大伯怎么说?”自从小妹带母豹、虎崽儿和黑鹰回来。大伯的脸就黑着,私下里找父亲商谈,说是母豹、黑鹰野性未驯,恐它们伤人,要求阿爹或者献于圣人,或者就地杀死,总之绝不许带回国公府。 苏周诚也有些为难,大哥的话也在理。可是幼女……想到小女儿这几天脸上没有消去的笑,又见母豹与黑鹰跟小女儿相处融洽,他可不忍让女儿伤心。 “要不儿子去跟祖父说说。”苏正洵就属于无条件宠妹妹的。 苏周诚摇了摇头,“我再跟你大伯说说。”他大哥最近在为什么别扭,苏周诚心里一清二楚。可这个结,他还真没法解。特别是见女儿与太子越走越近,皇帝还乐见其成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的,徒惹兄长生气而已。对于这点,苏周诚还真是挠头。 正说着太子,就听见外面儿子、女儿行礼问安的声音,“殿下安。”然后是那个他睡觉得在拿棒子狂揍的小子的声音,那声音里透着的快乐,隔着房门都能感觉到,“师妹,五郎,快别多礼。” 苏正洵看着父母同时阴沉下来的脸,悄悄在心中偷笑,也起身往门外走,太子殿下来了,他们都得出去迎接。 一家三口出去的时候,就见大夏国尊贵的太子殿下殷勤百倍的围在苏颜身边,脸上的笑能闪瞎几百双眼睛,“师妹不是要画秋色图么,我带你去最高的那处亭子上,整个禁苑都能尽收眼底。”最好能两个人一起画,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颜,这样他就能跟十娘相处好外了。 苏颜对太子这个提议非常心动,扭头默默看着她爹娘,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期待。 “那今日有劳殿下照顾小女了。”苏周诚又一次败在女儿的目光中,无可奈何的冲着太子拱手。 太子对着苏周诚就是用正常脸来保证,“师叔放心,孤一定会照看好师妹的。”但是转向苏颜的时候,一秒就笑得春暖花开,“山间风凉,师妹要多加衣物。” 苏周诚突然觉得手痒痒,十分想冲上去揍那个觊觎自己女儿的小子一顿,打得他让他爹都不不出来。 陆氏却是若有所思,一时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太子对自己女儿确实是真心实意。若两人真成了亲,男方有情总是好事,女儿的婚姻生活会有个好的开始。至于以后,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决不会把日子越过越糟。   ☆、第五十八章 秋狩(七) 沿着蜿蜒曲折的石阶,步上小山,山尖有亭名云闲。立于亭内,整个禁苑尽收眼底。苏颜深深吸了口气,湿润中带了些清凉的空气直入腹中,属于植物的清香弥漫在鼻端,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唇边漾着浅笑,身子不自觉的往前移了移。 太子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关切的道:“师妹,小心。” 李安守在亭外,眼观鼻、鼻观心,其时一直在嘀咕:小心什么呀,亭周有木栏,足有半人高,以苏女郎目前的身高来看,除非有人把她举起来扔下去,不然肯本不存在什么危险。他悄悄看了一眼太子写满担忧的眼睛,暗自长叹:唉,殿下真是关心则乱,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正巧一阵秋风吹来,太子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上风处,用身体把苏颜完全挡住,才关心的问:“山上阴凉,师妹冷不冷?”说着,就打算解下自己的披风。 李安见了心道:还好我有准备。他快走几步,来到亭边,极为谦恭的建议,“殿下,老奴着人多带了两件厚实些的披风上来。”按照他的想法,这又能表示自家殿□□贴,又不至于冷到自家殿下的方法,简直棒极了。 可是太子殿下完全不领情,恶狠狠的瞪了李安一眼,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带这奴才出来。跟着苏颜出来的侍女们,早有准备。见李安过去回话,也顺势抖开早就准备好的披风,给苏颜换好。太子见了,脸更黑了三分。 苏颜抿了抿唇,也小声道:“殿下也多穿些吧。” 听到心上人关心自己,太子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脸上多了抹傻笑,“没事,我不冷……”“呃,其时也有点冷了,听师妹的。” 守在亭外的人:殿下,你这是冷还是不冷呢? “师妹,累不累?”冷的问题解决了,他又即刻想到小姑娘刚刚可是一路走上来的,肯定累坏。哎呀,他真是个猪脑子,怎以早没想到呢。 都不必太子多说,早有太监、宫女拿出各种硬垫软垫,弄好了两个座位,还很贴心的摆在相临处,才慢慢的退出亭去。太子左瞧右看,很不满意,很是歉意的道:“东西略粗糙,师妹将就着坐吧。” 苏颜默然:大红色织金妆花锻的坐垫,真心看不出哪里粗糙。上都中好些官宦人家,得了这种料子做了衣服都舍不得多穿。到了太子这里,用来做坐垫都觉得看不上眼,果然世间富贵莫过帝王家。 太子殿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连他爹的脸色都没怎么直接研究过,到在苏颜身上无师自通了这项技能。他盯着那张沉默的小脸,心中有些忐忑,“师妹,可是觉得我有些奢靡?” 苏颜沉默片刻,还是决定有话直接说,“确实是。” 这话要是别人说,太子殿下肯定鄙视他到骨子里,他自小就是这么长大的,他爹还常觉得儿子可怜,比起前朝太子要委屈得多。可今天这话是他心上说的,这位太子殿下立马就做了深刻的反思,连连点头:“多谢师妹直言相告,我以后一定改过。” 李安眼珠子都愉瞪爆了,他家殿下刚刚说了啥?他好像没听清楚。 太子这么听话,让苏颜好奇的歪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满是诚恳之色,不禁掩唇而笑:“皇家自有皇家气概,殿下只要做到不随意浪费,不任意损坏就好。” “嗯嗯嗯,师妹说的,我都记下了。来,喝杯热茶。”太子出行,特别是带着心上人出来,肯定要带足全套装备,煮杯热茶都是小事。太子亲手端了茶杯,小心送到苏颜手里,还不忘告诉她:“这是今早新打来的清泉,用来沏茶最好。” 苏颜依言轻啜,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只是沏茶的人却略有几分逊色,她有些可惜。 太子见苏颜品茶,自己也低头呷了一口,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颜见了,轻叹道:“水温过热,让此茶难免不尽如意。”她这话说完,亭外立刻就跪下一个少女,身子轻颤着深深的磕下头去,却不敢出场求饶。 李安才想让人把宫女拖下去,就听亭中少女悠然而笑,“殿下带我赏此佳景,又以名茶清泉相待,让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殿下。” 太子连忙笑道:“这都不算什么。” “不若我来烹茶一盏,以谢殿下如何?”苏颜盈盈浅笑。 太子大喜,“有劳师妹。”能喝到十娘亲手沏得茶,简直不要太高兴,他要多喝几杯,饭都不用吃了。 苏颜指着亭外跪着的少女笑道:“这位定是专伺茶水的女官,可否给我打个下手。” 太子多聪明,心思一转,就知道刚刚自己面色有异,让这十娘看出来了。为了让那宫女回去后不至受罚,她才有此一说,太子这会真是又欢喜又酸涩。不过,十娘都要亲手沏茶给他喝了,也算是意外之喜,今天就饶这婢子一次。他冷冷的看了跪着的宫女一眼,轻喝道:“还不快伺候十娘。” 那宫女喜出望外,连忙爬起身,走到苏颜身边福了福,轻声道:“女郎,奴伺候您。” 苏颜这姑娘不只长了张巧嘴,还长了又妙手,清茶一盏,令人回味悠长。太子半眯着眼睛,细细品味了半天发,才叹道:“我以前的茶都白饮了。” “我今日不过借花献佛,不敢当殿下如此夸赞。”苏颜被夸得笑眯眯的,心情极好的许诺,“不过,年初时,我与外祖父学酿了桃花酒,待明年桃花开时,就送殿下一坛,聊表谢意。” “此话当真。” “当真。” “那我就等师妹的酒了。” 这一日,苏颜不只被太子带去山上赏景,还听到了东宫女伎阿栾的琵琶,果然不同凡响。苏颜情不自禁抚掌而笑,“难怪被称为宫中一绝,确如仙音。” 太子正愁机会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当下大方的道:“师妹既喜欢,这婢子就送与师妹好了。” 这阿栾娇俏美丽,身上衣饰与寻常宫女不同,想必不是寻常的东宫乐伎,苏颜自是不能收下。她刚想拒绝,就听“噗通”一声,娇美的乐伎阿栾双膝跪地,明眸含泪,无限凄凉的哭诉:“殿下,阿栾做错了什么,要被殿下驱出东宫?” 那姑娘盈盈泪眼,看向苏颜的时候,藏着无尽的悲意与幽怨,“女郎,阿栾此生只有一主,求女郎不要让殿下将阿栾驱出东宫,即使殿下将阿栾送与女郎,阿栾也不会为女郎再操琵琶。” 这都什么跟什么……苏颜略头疼,琵琶弹得好的有的是,她们家里就有,犯得着跟太子要么。她呵呵笑了笑,“其时我不大爱听琵琶,有负殿下好意了。” 太子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来,随意挥了挥手,“李安,带阿栾下去吧。”这种丫头,就算十娘喜欢,他也不好意思送。 出了这一庄事,苏颜感觉有些无趣,没多久便起身告辞,“讨扰殿下半日,我也该回去了。” 太子不好多留,再说经过刚刚的事,他自觉没脸再留苏颜,只能歉意十足的道:“都是我不好,扰了师妹雅性。”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谈什么咱们一起画画的事儿,太子心都是苦的。 “殿下,阿栾恋主,原不是什么错事,还望殿下网开一面。”虽然阿栾那姑娘略奇葩,苏颜还是替她求了情,挺好的一个姑娘,不过是痴心多了些,原不是什么太大的过错。 按太子的性子,阿栾让他在苏颜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等送苏颜回去之后,必定将人仗杀,以警示东宫其余人等。不想苏颜替她求了情,那就……那就饶她一命!太子十分的不情愿。 “殿下,阿栾在殿下请罪。”李安小心的回话,平日里,阿栾那丫头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琵琶又弹得好,十分得殿下的宠爱,偶尔闹点小脾气,殿下也没怪罪。不想到养大了她的心,今天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太子斜靠在榻上,微阖双眼在养神。 李安老老实实的半躬着身,也不敢多说话,静静的等着。足有一刻钟过去,才听太子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是说再也不操琵琶了么,那就如她的愿吧。”看他多好,多听十娘的话,都没打死那贱|婢,这件事哪天一定要跟十娘说一下。 “是,老奴知道了。”李安平静的应了一声,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跪在殿外的阿栾一见李安出来,膝行两步,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满是期待的问:“李总管,殿下肯见我了么。” 李安伸手掐住阿栾尖尖的下巴,仔细打量了半晌,才慢慢的笑了起来,温柔的低语:“阿栾,咱家就不明白了,你连殿下衣裳角都碰到过,哪来的勇气敢驳殿下的命令呢?又是哪来的妄想,认为殿下会再见你呢?”他就想不明白阿栾这姑娘,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干了件蠢的不能再蠢的事儿呢?明摆着殿下喜欢十娘子,圣人也乐见其成。她到了十娘子身边,讨好了十娘子,总有再回东宫的那一天,没准心里那点妄想还有可能成真。现在么,虽说小命保住了,没准还不如死了好呢。 “李……李总管……”阿栾白着小脸,说话都有些哆嗦,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啧啧啧,你该谢谢十娘子的,不是她求情,今天你这条小命就没有了。”李安伸手抹去阿栾脸上的泪,又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将帕子扔在阿栾脸上,声音也冷酷了起来,“殿下开恩,如了你的愿,以后阿栾姑娘都不必再奏琵琶了。”说完,不等阿栾回神,就挥了挥手。两个粗壮的太监过来,先堵阿栾的嘴,然后就将人拖了下去。 阿栾方才回神,她用力的挣扎,可是那里挣得过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看着远去的宫殿,她的眼中满是绝望与后悔。 李安静静的站原地等着,没一会儿,就见先前的太监回来复命,“十指都已经断了。” “再打三十板子,然后送她去浆洗处。”李安淡淡的说道。 “是。”那太监领命离去。 李安这才回了殿中,“殿下,都处理好了。” 太子似是睡熟了,好半天后,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李安悄悄的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的退到角落站好。 苏颜本来心情颇好,就算后来出了阿栾那档子事,也没受到多少影响。回到靖国公府的住处,家中长辈和兄姐们都没回来,她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被关在屋子里的母豹和两个虎崽儿对她的归来表示了极大的热情,苏颜搂住三只好好亲热了半天,才换了衣服,坐到书案边,接着打底稿。 母豹静静的趴在她脚下,眯着眼睛养神,两只虎崽儿也跳上她的膝头,团成球球睡觉,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喧哗声,母豹半卧起身,圆圆的耳朵动了动,看向屋门的眼睛锐利起来。 “十娘,湖阳公主、舞阳公主、段家、杜家娘子来访。”守在屋外的青云见由刘氏和苏容姐妹陪着进来的人,连忙进来回话。 苏颜平静的将最后几笔画完,又细细打量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将笔放回笔山上,起身换衣。 “苏十娘你好大的架子,敢让殿下等你这么半天。”段嫣一见苏颜便开口讽刺道,她算跟苏颜结下了仇,这几日见到苏颜都没什么好言语,湖阳公主看了她一眼,段嫣便不再出声了。 刘氏也觉得苏颜作得不大对,轻声埋怨道:“十娘,你怎以才来,殿下等你半天了。” 苏颜笑了笑,“臣女换衣服换得时间长了点,劳殿下久等了。” 舞阳公主笑得温和,“不妨事,原是我们姐妹来得冒昧,十娘快坐。” “十娘今日狩猎怎么没去?”湖阳公主浅笑着问。 苏颜道:“我有些累了,便偷了回懒。” 杜四娘掩唇笑道:“十娘头一次秋狩吧,难怪不大适应。” “杜家姐姐说的对,我确实是第一次参加秋狩。”苏颜十分平静的答道。反正不管她是第一次参加,还是第二次参加,赢了所有人得耀日宝刀这是事实,谁也否定不了的。 杜四娘大约也想起来,脸上的笑就有些发僵,湖阳公主这时淡淡的开口,“十娘子,本宫有事相求,不知十娘子可肯帮忙?” 苏颜抬头对上湖阳公主的眼睛,浅浅一笑,“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湖阳公主扬了扬眉,“十娘可知本宫所言何事?” 苏颜道:“公主若是不为幼虎与玄羽而来,臣女刚刚的话,便算没说。” “十娘果然聪慧。”湖阳公主笑了,“幼虎有两只,本宫也都要,只求一只便好,十娘可肯割爱。” 刘氏连忙开口,“阿姝,殿下既然喜欢,你就送殿下一只。”说实话,她对这个侄女招回的东西,实在是不满,现在公主喜欢,巴不得都送给公主呢。 苏颜果断摇了摇头,“殿下,十分抱歉。”当日皇帝想要她都没给,怎以会送给对自己没多少好感的湖阳公主。 湖阳公主收敛了笑容,“十娘不再考虑一下?” “抱歉。” 湖阳公主也没再多言,起身带着人就走了。舞阳公主看着苏颜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追随湖阳公主而去。杜家几位小娘子一见,也不好再呆下去,纷纷起身告辞。 “十娘,你……”刘氏指着苏颜摇了摇头,连忙去送两位公主。 段嫣拍案而起,娇喝道:“苏十娘,你说,那两只幼虎多少金,我买下了。” 苏颜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的扔下一句:“我不缺钱。”也带着人走了,把段嫣气得七腔生烟,恨不能冲过去抓住苏颜打她两巴掌好出气。 苏容连忙打圆场,“阿嫣莫恼,我十妹就是这么个性子……” 段嫣冷哼一声,“要你来做好人。”说完,拂袖而去。 苏容被段嫣下了面子,让苏云兰暗笑不已,她娇声安慰:“这段家三娘好生无礼,七妹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苏容面色不改,“四姐放心,阿嫣是直脾气,我们常在一起玩,自然都了解,我不会恼她的。” 苏云兰笑容一僵,愤愤地“哼”一声,不再言语。 刘氏送了公主和几个小娘子回来,原想再跟侄女说说,不想苏颜也走了,让她皱着眉头在椅子上呆坐了半晌,才疲惫的跟女儿道:“阿悦,你去劝劝阿姝,莫要跟公主作对。再说,公主也不是都要,只想分一只幼虎而已。她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 苏容其时对湖阳公主没什么好感,她还记得前世这位公主纵恶犬伤人的事。养的狗都能把人咬死,这要让她养个老虎,还让人活么?“阿娘,前几日,圣人都没得到,如何送与公主。” 刘氏唉了口气,“这个阿姝……”她没再说下去,心里却多了几分不满。只是当着女儿和庶女的面不好说,心里已经打算中丈夫说说,让他去劝劝四弟,把黑鹰和幼虎、母豹献与圣人。 刘氏这里还没跟丈夫说呢,新安公主带着人就闯了进来。她骑在马上,看着行礼的刘氏和苏容姐妹,居高临下的问:“苏十娘呢?” 刘氏对上新安公主,笑容有些淡,侧身引手,有礼道:“殿下请入内安坐,待臣妇遣人去中唤十娘。” 新安公主不耐烦的用鞭子一指苏容,“不用了,让她带本宫去。” 刘氏是真拿新安公主没办法,“臣妇带殿下去吧。”她可怕这位公主性子上来,伤了女儿。 新安公主不高兴的说:“不用你带,就让她去。” 刘氏不得以只能慢慢退下,她悄悄使了眼色给女儿,让她忍让着些,莫要惹恼了她。 苏容暗暗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微笑道:“请殿下随臣女来。” 新安公主翻身下马,提着马鞭带着一大票宫女、侍卫就要往后面走。 刘氏连忙拦了一句,“殿下,后宅是女眷所在,您的侍卫……” 新安公主再跋扈,在靖国公府也要收敛几分,她挥了挥手,侍卫慢慢退了下去,“这样行了吧?” “多谢殿□□恤。”刘氏欠了欠身。 新安公主才想叫苏容快点带路,不想这时候陆氏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靖国公夫人王氏。婆媳两人发现自家门前站了不少宫中侍卫,就有些诧异,待进了宅子,发现是新安公主带来,甚至在自家大堂前还站了一票侍卫,当下就不高兴了。 陆氏行了礼后,淡淡的笑问:“敢问殿下可是奉了娘娘懿旨,来靖国公府问罪的?” 新安公主不怕刘氏,甚至也不怎么怕王氏,面对陆氏却不自觉的心慌气短,神色也不怎么自在,“夫人说笑了。” 陆氏冷了脸,“既然不是问罪,殿下何以带着侍卫硬闯入府?” 陆氏这一摆出态度,新安公主就麻爪了,喃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只能陪礼,“夫人,今日是新安失礼了。”她不是不想拿出公主的态度来呵斥陆氏一顿,可是她不敢。今天她敢训陆氏,明天她爹就能把她送到庙里直到出嫁。 陪过礼后,新安也没脸再呆下去,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刘氏见了松了口气,连忙过来给婆婆行礼,又亲自伺候王氏换衣洗漱安歇之后,才与陆氏退了出来。 “弟妹。”刘氏想了又想,还是打算跟陆氏好好谈谈。她邀了陆氏去自己房里小坐,待侍女奉上茶来。 陆氏温和的一笑,“大嫂有话直言便是。” “那我就说了。”刘氏笑道:“今日湖阳公主来见阿姝,想要一只幼虎,态度诚恳,可侄女就是不肯割爱。我想着,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公主喜欢,又难得跟咱们开口一回,这么驳回去,是不是有点……” 陆氏听到这里乐了,满不在乎的笑道:“没给就没给,这有什么。”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让大嫂这么为难。 刘氏:“……”有种完全谈不下去的感觉。得了,她这个弟妹有多宠孩子,她还不知道,还是等丈夫回来,跟丈夫商量一下吧。   ☆、第五十九章 埋怨 陆氏自长嫂刘氏院里出来,轻声吩咐身边的丫鬟素玉道:“去看看十娘在作什么?”又叫了素心,“叫人去府外看着点,若是郎君回来,请郎君即刻回房,就说我寻他有事。”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各自离去。 靖国公世子苏周德对弟弟一家有了心结之事,陆氏清楚得很,只是丈夫不说,她也乐得糊涂。太子选妃一事,于公于私都是皇帝自己说了算,旁人能够影响的地方有限。大伯不过是一时转不过来弯儿,时间长了自然就想清楚了。 可惜,自家那个小麻烦,专会挑时候惹事。想到自己女儿,陆氏脸上露出一抹满含宠溺的无奈微笑。算了算了,谁家千娇百宠的小娘子不任性,自己女儿还是很乖巧懂事的。他们这一房,不好跟兄长一家吵闹,还不能躲了么。阿娘昨夜有些着凉,她原就想带着丈夫、儿女过去看看。如今,不过是在娘家多住几日而已。 陆氏打定主意,直接去了主院,跟婆婆王氏一说,王氏特别爽快的就答应了,“亲家母身子不爽利,你们便多住几日,待她大好了再回来。” 陆氏连忙谢过婆婆,“天气渐凉,山中更是阴寒,这几日不能在您身边伺候,阿家还是多注意身体才是。” 王氏无所谓的挥挥手,带了几分得意的道:“我身体好着呢,今儿还猎了三只鹿,连公公都没比过我。你安心伺候你娘,不用担心我。”王氏本就是将门出身,每年到行猎的时候,就是她最精神的时候。 陆氏抿唇而笑,诚心诚意的夸了婆婆几句,把王氏哄得眉开眼笑的,她才告退。 等到陆氏走了,王氏收敛了笑意,靠在隐囊上沉默不语。她身边的大丫鬟玉苹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美人拳,跪坐在脚踏上,轻轻的给王氏敲着腿。 软帘轻挑,玉莺悄悄的进来,见王氏双目微合,也不敢出声,静静的寻了个角落站了。王氏似是查觉到有人进来,眼也没睁的问:“是玉莺回来了?” 玉莺连忙上前两步,轻声回话,“是,婢子回来了。” “怎么样?” “今日湖阳公主、舞阳公主并段家、杜家的小娘子曾到访,是大夫人和七娘接待的。湖阳公主想跟十娘讨只幼虎,十娘没肯。” “大夫人呢?”王氏睁开眼,看向玉莺,未等她说话,自己便得出了结论,“老大媳妇自然是想让阿姝分一只幼虎给公主。” “是。”玉莺悄悄看了眼王氏的脸色,才又接了下去,“适才大夫人邀了四夫人去喝茶,四夫人并没有坐多一会儿,就出来了。” 王氏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她心道,难怪小儿媳妇要回娘家,想来是不愿跟长房吵闹才躲了。这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做为一家主母,王氏对于两个儿子之间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也知道长子最近为了太子妃一事,跟小儿子不对付得很。这次阿姝在秋狩时出尽风头,长子夫妻能高兴才怪。为了小孙女新得的宠物,大儿子怕是还有得闹。 “去看看国公爷和世子在没,请他们过来一趟。”王氏满肚皮的不高兴,必须要跟丈夫和长子好好谈谈。 靖国公和几个儿子才回家,陪了皇帝一天,自然有些疲惫,才跟儿子说,让他们自便,就见妻子院里的丫鬟过来请人。 靖国公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直接叫上长子,“走,看看你阿娘去。” 见父亲与兄长走远,苏周诚叹了口气,回了自己院子。 “阿慧,你这是……”对着满院子打包好的东西,苏周诚有些发呆。 陆氏道:“我阿娘有些不适,我想回去看看。” “我也去。”苏周诚果断道,“我去跟阿爹、阿娘说。”正好躲开他哥哥几天。 陆氏道:“我早就跟阿家请示过了。”没看他们来时的东西一样不落的都收拾好了么。 苏周诚道:“那咱们明天一早就走。”他正好跟着老丈人和舅兄一起跟圣人告假,顺便也把女儿带走,省得太子有事没事的就往自家跑。 苏周诚和陆氏夫妻两人一个心思,都不想跟苏周德有直接冲突,能回避就回避了。却不知他们家老太太一个人就把事情解决了大半,或者说,又成功的让苏周德对弟弟添了一层怨念。 靖国公和苏周德两人到主院,就见王氏端坐在那里,面沉似水。苏周德一见他娘这样,心里就发慌,小心讨好的问:“阿娘,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王氏斜了他一眼,“还能有谁?” 靖国公有些头疼,他老婆这又是要发什么疯?才要开口,就见王氏把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开口就质问长子,“你说,你又为了什么找你弟弟麻烦!” 苏周德忙表白,“阿娘错怪儿子了,儿子与四弟好得很,何常找他麻烦。” “那我问你,阿姝不过是养几个宠物玩,你为何百般不许,还找上你弟弟!”王氏瞪着长子,你别以为你作的事老娘不知道。 苏周德特别委屈,“阿娘,侄女养的可是野性未驯的野兽,万一那天了凶性大发,伤了家中人可怎么好。”他也是为了侄女考虑,为什么他娘开口就骂他。 “呸,你不过是看阿姝压了你闺女,又得了圣人和太子的青眯,心里不甘罢了,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王氏啐了儿子一口,炮口一转对上丈夫,“你越老越糊涂了,圣人想选谁当太子妃是旁人能左右的么?你自己上窜下跳的不说,还拉扯上两个儿子,是安心想让他们兄弟不合,斗处两败皆伤,好给你那个妾生子让地方么? 卧槽,靖国公被他老婆胡搅蛮缠的本事气乐了,是谁事事都向着小儿子,压迫大儿子的?好意思说他让两兄弟不合么!“莫要胡说。”靖国公吹胡子瞪眼的,“大郎又没说错,野兽未驯,怎么好让一个小娘子养着玩。” 王氏毫不示弱的也瞪大了眼睛,“我家阿姝能让猛禽野兽驯服,这是老天爷给她的福气,怎么不能养!”做为封建迷信中坚力量的老年贵族妇女,王氏坚信她小孙女得天神眷顾,才能令野兽俯首。这可是大好事,凭什么你们都拦着,还要把我孙女的爱宠送人,那必须不行。 王氏这么一说,靖国公也有点心动。年纪越大吧,也就越迷信,再加上靖国公一门心思的想让家里出个太子妃,顿觉这也是自家孙女的有力优势之一。他立即转变态度,“你说的也在理。” 王氏得意洋洋,“当然,皇觉寺住持都说过,阿姝来历非凡。”所以驯个母豹、苍鹰的有什么,没见太子都一并驯了么。 苏周德见他爹意志不坚,被他娘三言两语的就说动了心,连忙开口,“可是圣人……” 王氏截口道:“圣人怎么了,他老人家那么英明,才不会夺人所爱呢。” 靖国公再三斟酌,最后下了决定,“就这样吧,难得阿姝喜欢,就让她养吧。” 苏周德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王氏看了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大郎,你也别怨你阿爹属意十娘。你自己想想,七娘自幼与十一郎颇为投契,来往密切,这上都中谁不知道。”虽说时下小娘子与少郎君们交往、出游都是寻常事,可太子妃的身上容不得半丝璧瑕。 苏周德闻言心中一凛,随即就堵了一口气,不尤得怨上了妻子。她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居然让七娘跟陆霁走得那么近,还弄得大家都知道。 靖国公一看长子的面色,就知道他这是又怨上老婆了。唉,大郎才智平庸,心思又窄,接任自己的位置,也不过勉强守成而已。这些年为了怕他们兄弟不合,自己费尽心思,把二郎和四郎送出京师。原想着等长子年纪大一些,经历的多一些,会好一点,不想这么多年,他的性子未变多少。 靖国公第一万次感叹,为什么小儿子不是长子,不然他会轻松得多。感叹归感叹,嫡长子就是嫡长子,必定是他的继承人,下一任靖国公,他还是要为长子多考虑。 刘氏本来想着等丈夫回来,跟他说说侄女的事,不想丈夫一进屋就黑着脸,还把自己女儿好一顿训,“阿悦,你也不小了,老实在家里多读些女四书,少出去招摇。” 苏容被父亲训得莫明其妙,但是看苏周德黑着的脸,也不好给自己辩驳,只能老实的就了一声。 苏云兰一见父亲训了苏容,眼中带了笑,脸上也带了些幸灾乐祸之色。 刘氏心中窝火,冷声道:“郎君这话从何说起,咱们阿悦自来最是乖巧,哪里招摇了?”凭什么说我女儿,看看你那个妾生女,天天围着皇子转,就不招摇了? 苏周德本就对刘氏有怨气,当下一拍桌子,“都是你的错,身为人母,连女儿都教养不好,要你何用!以后四娘她们,也不用你多管了。”他发了脾气,猛得起身,“四娘、八娘,跟我走。” 苏周德带着庶女去了小妾处,刘氏气得摔了茶盏,坐在那里怔怔落泪。 苏容挥退房里的丫鬟,坐在刘氏身边,温声安慰,“阿娘,阿爹不让你管四娘和八娘不是正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跟咱们没关系。”呵呵,父亲还真以为苏云兰很乖么,很快就被会打脸了。   ☆、第六十章 各有心思 自苏颜跟着父母回了陆府,太子就一直在打蔫儿,端着一张高冷脸,看谁都不顺眼。东宫里伺候的下人们,小心了又小心,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太子发怒,直接把自己小命给藏送。 皇帝对着这样的儿子,好气又好笑,同时又觉得十分新奇,总想逗逗他。于是在秋狩的最后几日,他一直把太子带在身边,拿着儿子冷冰冰的小眼神下酒,真是解酒良药。 太子这几天真是烦不盛烦,总有不相甘的人围在他身边嗡嗡嗡的说话,还有特别有识相的女人,时不时的出现在他周围,绕首弄姿的,看起来真碍眼,就比如现在这几个。 “听说殿下宫中有女名叫阿栾,极善琵琶……”杜四娘含羞带怯的看了太子一眼,正好对上太子湛黑的双眸,她面上一红,微微垂下头,声音越发娇软,“祖母过几日做寿,她老人家最喜欢听琵琶曲儿,所以臣女想跟殿下借阿栾姑娘几天,请她指导臣女一番。”杜四娘是太子生母宣慈皇后兄长的幼女,自幼跟在杜家老夫人身边长大,极得杜老夫人的喜欢。 因皇后早逝,虽有杜贵妃在宫中,却不是最得皇帝最喜欢的。再者,杜家这一辈才智出众者近乎没有,资质平庸者比比皆是,家中在朝中的影响力每每下降,杜老夫人忧心之下,便想让自己孙女能当上太子妃,给家族一个缓冲的机会,借机好好培养年轻一代。 做为杜家姑娘中的佼佼者,杜四娘和杜七娘肩负起了在太子面前刷好感的重要责任。杜七娘是皇后幼弟的嫡长女,除却容貌,其余方面皆胜过也杜四娘,奈何后宫女子,脸才是第一要务。故而,杜四娘才是杜家力推的人选。 太子自皇后去后,一直是由皇帝亲自抚养,这也导致他与外祖家并不大亲近,也可以说是皇帝没有给两者亲近的机会。不过,杜家毕竟是自己的母族,太子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阿栾不弹琵琶了。”太子略有不耐烦的道。 太子原说是的实话,却让杜四娘的小脸白了白,面上有尴尬之色,她只以为太子宠爱阿栾,不想让她离开,所以才不同意。 杜贵妃也是这么想的,她端着慈爱的笑,“阿栾那丫头可是身子不适?七郎怎么也没寻个太医给她瞧瞧。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可得好好照看,别落下什么毛病,到可惜了那身好琴技。” 太子抬起眼皮撩了杜贵妃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阿栾那贱|婢不识好歹,孤让人赏了她几板子,打发了。” 杜贵妃:……她惊讶的看了眼太子,那阿栾不是很得太子的宠爱么,连圣人想听一曲,还得看那丫头的心情,怎么会被罚了?可是太子这么说,她不好再纠缠下去,只能呵呵笑言:“如此,也罢了。” 那边皇帝听了一耳朵,转身过来问,听说太子把阿栾给罚了,也惊奇道:“七郎真不喜欢了?那把阿栾给朕吧。”那小丫头模样、琴艺都不错,没事的时候听一曲,也当个消遣么。做为一个好爹爹,他当然知道他儿子目前还是个真少年。 太子闻言挑了挑眉,“阿栾的手废了,阿爹也要?” 皇帝没了兴趣,摆手道:“那算了。”手废了,自然也弹不了琵琶,他要来干嘛。后宫里漂亮的女人有的事,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的。不过,皇帝还是对太子道:“真是可惜了。”会弹琵琶的人很多,但是弹的少的好,弹得好的漂亮女子更少,他这个儿子真有些暴殄天物。 太子随意饮了一杯酒,把玩着白玉制成的酒杯,无聊的道:“有什么可惜的,不过是个婢子罢了。” 皇帝对于太子这种视女子如无物的态度很满意,心情大好之下,便举杯笑道:“今天是你姨母寿辰,咱们父子一起敬她一杯。” 杜贵妃满脸惊喜,连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却还是含羞举杯,满饮了杯中酒,酒意晕红了桃花脸,她含情凝视皇帝,举杯回敬,“妾也敬圣人一杯。” 宫中四妃中杜贵妃年纪最小,不过三十五六岁,所谓徐娘半老风韵尤存。今日是她的生日,本就盛妆艳服,再加上薄染醉意,更让七分颜色化作了十分。皇帝显然被诱|惑到了,含笑饮了杯中酒之后,悄悄握住了杜贵妃的手。 杜贵妃娇容更红,偷偷嗔了皇帝一眼,当真是风情万种,让皇帝下意识握紧了手,还在她的手心暧昧的划了几下。 老爹明显色|心已起,在坐的几位公主悄悄使了个眼色,湖阳公主含笑起身,“阿爹、姨母,儿臣有了酒,头晕得厉害,先告退了。” 湖阳公主一开口,舞阳公主和长乐公主自然也起了身,皇帝乐呵呵的同意了,看着几个儿女并杜家几个姑娘出殿门,就一把抱起杜贵妃往后殿走,嘴里还调笑道:“爱妃,今日格外美艳动人。” 杜贵妃羞恼的轻捶皇帝的胸口,娇嗔道:“圣人,刚刚你……” “刚刚怎么了?”皇帝故意逗她。 “当着大娘和七郎他们的面,就……”杜贵妃面红过耳,“真是让臣妾羞死了。” 皇帝大笑,“爱妃太过诱|人,让朕难以自持啊。” 皇帝与杜贵妃这边,自然春闱情浓。刚刚自殿中出来的几个公主和太子间,却有几分不愉快。 湖阳公主原是见时间还早,就想邀弟弟到自己殿中小聚,不想太子不给面子,直接就拒绝了,“孤累了,多谢皇姐好意。”其时是知道段嫣跟湖阳公主住在一起,他懒得看到她,才不愿过去。 湖阳公主也知道原因,便起了些怒意,“七郎,阿嫣那里不好,让你如此厌烦。” 太子看了湖阳公主一眼,懒洋洋的吐出两个字:“太丑!”说完,施施然的带人走了。留下被他这两个字噎得差点没喘过气湖阳公主,自顾自的生气。 舞阳公主连忙劝姐姐,“阿姐,七郎他既不愿,你又何必勉强他。”姐姐的两个小姑子,她都见过。要她说,段娇比段嫣要好很多,怎么她姐姐就一门心思的帮着段嫣,却不肯换个人选呢。 湖阳公主收敛怒意,淡淡的看了舞阳公主一眼,“我与七郎一母同胞,难不成还会害他!我不选个差不多的小娘子,难道由着那些妃母们在阿爹耳边吹风,给七郎选个她们中意的!” “可是七郎明显不喜阿嫣,阿姐何不换个人。”舞阳公主看了姐姐眼,“比如你家二娘。” 提到段娇,湖阳公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段娇是跟在段家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心明眼亮,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很不好控制。相比之下,段嫣就要蠢得多,跟她也亲近。一样都是努力,为什么不选个对自己更有力的人选呢。 舞阳公主又不傻,她早就是猜到姐姐的想法,今日略略试探了一下,果然没猜错。“阿姐……”舞阳公主欲言又止。 湖阳公主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说完,她也带着人走了。 舞阳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很是不安。一直没说话的长乐公主掩唇打了个哈欠,“二姐,你也省省吧。大姐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她认准了的事儿,咱们说什么都没用。” “我看大姐这回是打错了算盘,阿爹和七郎更喜欢苏家十娘子,这太子妃的位置,八成就是她的了。”长乐公主这段时间可是看得明白,也不介意跟自己姐姐分享一下,“大姐觉得段娇难弄,那苏十娘比段娇更聪明,苏仆射也比段将军更有手段。要我说,我宁愿七郎娶苏十娘。”那样,她弟弟的太子位会更稳一点。 舞阳公主拍了妹妹一下,“就你知道的多,这话别在大姐面前说。” 长乐公主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们这里谈到苏颜,皇帝与杜贵妃春|风一度之后,两人躺在床上闲话家长,不免也提及太子的婚事。 皇帝挺放松的,顺嘴夸了一句,“我看师弟家的十娘不错,容貌、才华、品德、家世样样不缺,与七郎挺般配的。” 杜贵妃心里一惊,面上却分毫不显,只轻笑道:“我记得圣人之前还夸朱家二娘子来着,怎么才隔了几日,就变了。” “朱大学士的闺女之前看着是不错,只是跟十娘比,终究还是逊色许多。”皇帝提到朱二娘,就会想到赏花宴那天,被苏颜比得暗淡无光的脸。让儿子娶这个么媳妇,他都觉得委屈。 杜贵妃柔声道:“说到苏家十娘子,我便想起大娘来了。” “大娘怎么了?” “苏家十娘子不是得了两个幼虎么,大娘很是喜欢,便想跟她讨一只来养。不想这十娘子小小年轻,傲气却足,竟是没有答应大娘,让大娘失望而归。” 杜贵妃的本意是想跟皇帝说,苏颜这姑娘太过傲慢,仗着是陆太傅的外孙女,连皇家公主的面子都不给。不想她的话到起了反作用,皇帝还很欣赏的夸了一句,“不愧是先生的外孙女,颇有气节。” 杜贵妃:……   ☆、第六十一章 算计 一夜恩爱之后,皇帝兴致勃勃的带着儿子大臣们接着去玩,杜贵妃勉强应付了宫中嫔妃之后,叫侄女回去请自己的母亲和嫂子们过来。 杜家老太太虽已人到古稀,却依然精神矍铄。老太太很是富态,满头银发,面色红润,脸上时常挂着和蔼慈祥的笑。拄着皇帝特赐的龙头拐,步伐稳健的走进来,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七十多岁的人。 “阿娘,您可来了。”杜贵妃如同看到了主心骨,几步过去扶住了母亲。 杜老太太慈爱的拍了拍幼女的手,“看看你,作了圣人的贵妃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稳重。”小女儿被自己娇养坏了,行事就是不如长女稳重。 “这不是看到阿娘来了么。”杜贵妃笑道:“嫂子们不必多礼,也快坐下吧。”对着同来的两个嫂子,杜贵妃脸上的笑清浅了些,却也显得很是亲近。 杜四娘的母亲章氏和杜七娘的母亲王氏对视了一眼,还是福了一福,方才在下首落座。果然杜贵妃眼中带了些满意,嘴上却道:“嫂子们就是太守礼了,私下里自家人相处,还是自在些好。” 杜老太太开门见山的问:“娘娘叫咱们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虽说秋狩期间,见到家里人更容易,可是住的地方毕竟不是宫中自己的地盘,难免会有什么疏漏,可不是什么聊“家常话”的好地方。 杜贵妃挥手让屋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出去,才低声开口:“昨儿圣人跟我说,取中了苏仆射家的十娘为太子妃。虽还没下旨,却也有八分准了。” “我心里着急,便叫四娘请阿娘和嫂子们过来说话,看看咱们该怎么办?”杜贵妃虽然以前也想过,自家侄女就算当不上太子妃,当个良娣、良媛的也行,只要有太子的宠爱,再加上肚皮争气,等到太子登基,这皇后该由谁当还不一定呢。 想是这么想,等到事情真临头了,她还是想搏一搏。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可比争来的位置好听多了。更不用说,皇帝看中的那姑娘,是太子的心头好,想要争宠太难。若是能够赶在皇帝下旨前,把苏十娘解决掉,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杜贵妃就是打着盘算,才把老娘和嫂子请过来。毕竟她在后宫,苏十娘在宫外,行事还是不大方便。 杜老太太多了解自己女儿,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老太太皱了眉头,也压低了声音:“把你心里头的念头给我打消掉。”蠢都蠢死了,真敢对苏十娘下手,是觉得皇帝很笨么?才跟你说完他选中的太子妃,没几天就出事了,是觉得皇帝太信任你了么!再者,苏十娘的爹是好惹的么,她娘是好惹的么,更别说还有靖国公府和陆家在,是觉得杜家仇人太少么。 杜贵妃有些委屈,她没说要把苏十娘弄死啊,也没想毁了她的名声什么的。在她娘眼里,她就这么蠢么?“阿娘,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圣人下旨之前,让十娘定了亲。”苏十娘有了人家,皇帝总不会夺人家老婆吧。 杜老太太无可奈何的瞅了女儿一眼,“从赏花宴到秋狩,圣人和太子的意思明晃晃,各家谁不知道。你觉得谁会冒着得罪圣人和太子的风险,去求娶苏十娘?” 杜贵妃挑了挑眉,很自信的回了一句,“怎么没有,陆家。”陆太傅要是想把外孙女娶回来,皇帝和太子也不会说什么,还会大大方方的送礼,没准会亲自下旨赐婚。 杜七娘的母亲王氏此时插言道:“陆家想要跟苏家结亲,早就该请圣人赐婚了,哪里还能等到今天。再说,苏家七娘跟陆家十一郎……”她没往下说,屋内的人都知道。 杜贵妃摆了摆手,“不妨事,淑妃和老六可是看中七娘挺久了,一直想跟圣人请旨呢。”苏七娘嫁了皇子,苏十娘自然就能嫁回陆家了。 杜四娘的母亲章氏沉吟良久,此时才开口,“其时除了陆家,郭家也可以。”郭家是圣人母族,他们家要是跟求娶苏十娘,想来皇帝不会怪罪的。至于自家,还是别去碍这个眼了。 杜老太太却跟女儿、儿媳想得不大一样,苏周诚简在帝心,本人能力手段足够,眼看着这一两年间就会入阁拜相,他日坐首相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一个强而有力的亲家,她不大想放过。只是这中间,得合计合计,不能让皇帝和太子挑自家的理。杜老太太想了想,看向大儿媳妇,“大娘,我记得九郎跟苏十娘年纪差不多?” 老太太说的人章氏的小儿子,杜四娘的弟弟杜鹏。可以说杜鹏是杜家年轻一代中,人品才华最拨尖的一个,也是杜家这一代的希望之星。 听到婆婆提及自己小儿子,章氏不大情愿,她的小儿子这般优秀,她想亲自选个贤良淑德的好女郎来配,比如自己弟弟的长女,就很不错。她的长子,次子成亲,都是婆婆做得主,难道连小儿子,她也得听婆婆的。 “阿家,圣人才跟娘娘说完选中苏家十娘子,咱们家就去提亲,这不大好吧。”章氏小心的道。 杜老太太理了理袖口,微笑道:“小女娘都爱俏郎君,咱们家九郎人物俊秀,才华又出众,苏家女郎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么。”若是苏十娘自己看上她孙子,那皇帝和太子也没法办不是。她看了一眼不大甘愿的儿媳妇,语重心长的道:“九郎才华有,能力也有,再有个得力的岳家,就什么都齐了。”她不是看不上大儿媳妇的娘家,她弟弟也算不错,可是跟苏周诚一比,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就没有可比性。 当娘的都会为自己儿子考虑,章氏也不例外,虽说还是不大高兴,却也知道婆婆的话是对的。她压下心中的那点不甘,笑道:“还是阿家看得明白,儿媳跟您比差远了。” 杜老太太行事仔细,虽说觉得凭自己孙子勾个小姑娘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习惯性的多了几手准备,“娘娘,圣人的意思,也该让大家都知道些,免得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的太子妃就不好了。”不能光她们一家出力,想当太子妃的姑娘多的事,多些人家出手,把水搅混了,万一苏十娘真出事了,也跟他们家没多在关系。 杜贵妃了然的点头,“阿娘放心,我都省得。”她打算一会儿就跟湖阳公主聊聊,顺便还可去见见郭太妃,郭家也有适龄女儿么。 杜家这里行动起来,皇帝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轻弹了一下手中的纸笺,笑眯眯的道:“杜家还真是够急迫的,就不知道那个聪明的丫头会怎么应付呢?”后宫就是一座不见血鲜战场,光有美丽和才华是不够的,还要有心计和运气。这是最后一关,若是苏十娘没能通过,就算儿子再喜欢,他也不能成全。那小丫头是先生的外孙女,师弟的爱女,他并不想看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在后宫里调零。不过,她若是过了一关,那太子妃的位置就是她的。 甲一跟往常一样,默默的没有说话。 “甲一,分出人手,好生保护苏十娘。”皇帝虽说想试探,还是要保证苏颜的安全和名声的。 “是。” 随着某些消息的扩散,秋狩的最后两日,气氛一直都有些冷凝,皇帝也只当不知道,依然带着几个儿子和亲近大臣,在禁苑里撒欢,甚至还给太子出了个难题,“七郎啊,你跟十娘那小丫头交情不错,去跟她商量一下,把小白和玄羽借朕两日成么?”白鹰就算了,那只黑鹰神骏异常,看得他好眼馋。可那小丫头一点也不好糊弄,再加上他还有个重色轻爹的儿子,让他只能眼馋,看着那小丫头把两只鹰借给她哥哥显摆。不过,苏周诚带着儿子、女儿去陆家探病了,那两只鹰也就没有用武之地,正好借他用用。 太子瞅了眼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的皇帝,略心动。他好几天没见到十娘了,好想好想好想去看看她。不过,他去这一趟就是为了找十娘借爱宠,他怕被十娘嫌弃,于是太子果断摇头拒绝,“我不去,阿爹自己去吧。” “师娘有恙,七郎带朕走一趟。”皇帝给儿子找个特别好的借口,还附赠了两个太医,珍贵药材、补品若干。 皇帝眼巴巴的看着儿子,你看借口你爹都给你找好了,是不是其余方面可以商量一下。 太子觉得这个可以考虑,但是要说明白,“得看师妹的意思,她若不高兴,您就算了吧。” “臭小子,我才是你爹!”皇帝笑骂了一句,就让太子去了。   ☆、第六十二章 无题 苏颜自禁苑归来,在陆府的日子过得无比悠闲,原本以为会因为上都的天气吃点苦头的她,在有了母豹乖乖和两只虎崽儿大呆和小呆之后,问题轻松得了到解决。 她的外祖母秦氏不过是油腻东西吃了多了些,一时消化不良而已,并无多大了病痛。在连喝了两天的山楂汤之后,老太太就生龙活虎起来。看到女儿一家都来小住,兴致大发,组织家中老小,要一起烤肉,被她闺女无情的镇压了。 秦氏不开心,跟着苏颜诉苦,“你娘就爱乱操心,我都大好了,她还管着我。” “外祖母就这么点爱好,她还不许。” 是的,秦氏是个非常端庄优雅、智慧从容的老太太,她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吃。跟她相公爱酿酒、品酒一样,老太太不担爱吃,还善厨,手里有满满两大箱子独家食谱。 遗传是个很奇妙的事情,秦氏的女儿陆慧不大理解她娘对于吃的追求和讲究,但是她闺女苏颜却非常理解。这姑娘鼻子尖,嘴也刁,一道菜地不地道,她尝过就知道。 这回到陆家小住,便跟秦氏在这一点上投了缘。不过苏颜跟秦氏还是不大一样,她厨艺很差,只会吃不会做。 “外祖母,烤肉什么的确实不好消化,不过鱼、虾还有蘑菇、蔬菜之类的应该可以吧。”苏颜提议道。她就是想尝尝鲜,也不大忍心看外祖母失望的表情。 秦氏高兴的捏了捏苏颜的小脸,“还是咱们小阿姝既聪明又贴心,不像你阿娘那么笨。”她斜了女儿一眼,不屑道:“又不是只有肉才可以烤。”做为一个吃货加厨艺达人,各种食物和烹饪方式早就组合过无数次了好么,要不她那两箱子的独家食谱是怎么来的。 陆氏无奈的叹气,“阿娘,咱们说好了,您不能再吃烤肉了。”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是对肉情有独钟呢。 “哼,用不着你管。”秦氏对着自己女儿哼了一声,拉着苏颜往厨房走,“小阿姝跟外祖母来,外祖母做好吃的给你。” 太子带着皇帝的给的御医和各种珍贵药材、补品到了陆府的时候,正好是蟹黄汤包出笼时。坐在秦氏所居的正院上房里,还能闻到汤包的鲜味。 两个太医一眼掠过具说身体不适的太傅夫人,见她红光满面,精神勃发,比自己还健康呢,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可是皇帝都让他们来了,不诊诊脉好像也不对。 陆太傅手捋长髯,神态自然的说:“劳烦圣人和殿下记挂,臣妻已无大碍。”可不是么,都跟能他中气十足的吵架了。 太子也很镇定,一派贤君风范,特别体贴的建议,“老夫人虽说看着气色不错,毕竟上了年纪,还是让太医看看,也稳妥些。”这可是在十娘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必须要把握住。 苏颜的好感刷没刷到另说,至少秦氏和陆氏对太子略有改观。谁说太子生性桀骜难驯的,这不是很温雅从容么。 秦氏原本对外孙女作太子妃的事就没什么抵触,反正还觉得除自家孙子,外孙女能做太子妃是再好不过的了。她对太子的感官天然就好,再加上太子这么一表现,更是看得顺眼,脸上的笑也亲切许多,“那就有劳两位太医了。” “呵呵,没事没事,老夫人请宽坐。”太医连忙拱手。 诊了左手诊了右手,两个太医都看诊之后,两人一对视线,心里就明白,其中一个笑道:“老夫人确实没什么事了,平日里多保养就好。” 按理说太子见过秦氏,又请太医看过诊,留下两个调养的方式,再把皇帝赐的东西一放,他就可以走了。但是太子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刚刚只是在进来的时候,看了苏颜一次,然后人家就进里间去了,再没露面。 这段时间备受相|思煎熬的太子才不想走,老神在在的坐在哪里,没话找话,“听阿爹说,太傅家的书楼古籍极多,不知小王可否一观。”最好让十娘陪着我去,太子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太傅笑眯眯的同意了,然后招来自己的儿子陆少傅,作为崇文馆和弘文馆所有学生的总先生,就算是太子在面对陆少傅的时候,也要态度恭敬。 观过书楼,又逛了陆府的花园,实在没什么话题聊的太子,不得不起身告辞,临出门前,他终于想起他爹嘱咐他的事。 “殿下可是还有事?”陆少傅问道。眼看着再走过一道门,就能把太子送走了,谁知他又停止了脚步。 太子面上带了三分歉意,“临来之前,老爹让孤寻师妹说话,孤一时忘了。”他现在觉得他爹的要求不算过份了,没有他爹这无礼要求,还见到十娘呢。 陆少傅很诧异,圣人找十娘有什么事啊?虽然奇怪,他还是陪着太子又回去了。 陆太傅正跟外孙女一起吃蟹黄汤包吃得欢快呢,就见他儿子陪着太子又回来了。 “殿下这是……”陆太傅看着太子小跑着奔向他外孙女,举着筷子好想敲他一下。 苏颜看着一溜烟的跑到自己的身边的太子,弯了弯眉眼,“殿下安。” “师妹不用多礼。”太子一见到苏颜,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别人,也把他爹的事扔到九宵云外去了,心满意足的看着心上人笑,“师妹,秋色图可打好底稿了?” “嗯,差不多了。”苏颜点了点头。 太子眼睛亮亮的,“能给我看看么。” 苏颜恍惚间好像看到太子背后坚起一只毛绒绒的尾巴,在对着自己欢快的摇着,“呃,好。”她刚刚一定是看错。 实分煞风景的陆少傅,以拳抵唇轻咳两声,“殿下,不是圣人请您来问十娘几句话么?” “圣人?”苏颜头上画了好几个问号。 太子郁闷的看他老师一眼,闷声闷气的道:“阿爹想借十娘的小白和玄羽去显摆。” 苏颜:好不想借,怕一借不归还。 太子现在解读苏颜微表情的技能满点,一见她有些纠结的小眼神秒懂,“师妹不用理我阿爹。” 这回轮到陆少傅纠结了,太子殿下你这么无视你爹真的好么? 苏颜想了想,决定还是给皇帝个面子,“借也可以,殿下能保证小白和玄羽不受伤么?还有,你能把它们给我送回来么?” 太子大喜,马上拍胸脯表示,“师妹放心,我一定把小白和玄羽给你送回来。”艾玛,送这两只回来的时候,还能再见十娘一面。 为了表示对太子的感谢,苏颜送了太子两笼蟹黄汤包。陆少傅带着家里人,再一次送太子出去之后,他才有所查觉,私下里问傅太傅,“阿爹,殿下对阿姝,是不是……”老实人有点脸红,这么猜测太子和自己外甥女是不是不大好,可是太子表现的好明显,让他当看不到都不行。 陆太傅笑看了儿子一眼,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陆少傅揪胡子:阿爹别打马虎眼,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啧啧啧,这个儿子还是有点呆啊!陆太傅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他敲了敲儿子的头,“阿姝是太子的师妹,关系亲近些很正常。” 陆少傅好天真的就相信了他爹,“哦,对啊,我把这个忘了。” 陆太傅:…… 看着儿子一身轻松的离开,饶是老谋深算的陆太傅也想揪胡子了,跟着老婆和女儿埋怨,“看看大郎,都快成书痴了。” 秦氏看得开,“大郎这样很好,咱们家也不需要再去求什么位极人臣,天子重用,像他这般一心读书也不错。” 陆太傅也明白,只是想着自己英明神武了一辈子,却生了个呆儿子,心情略微妙。 陆氏安慰他爹,“还好大郎不似长兄,有阿爹的几分心胸和谋算。” “哼,孙子要再像他爹,我就得气死。”陆太傅轻哼一声,还好女婿争气,孙子辈有大郎、三郎几人,都很争气,心眼也长足了,到是不用他太担心了。陆太傅瞅了女儿一眼,“你们还打算在家里住多久?”外孙女很可爱,但是女儿女婿略烦人,特别是在跟儿子对比的时候。 陆氏对着她爹笑笑,“快了!” 可不是快了么,靖国公府自秋狩结束归来后,就一直热闹不断。 自那日苏周德牵怒妻女被两个庶女见到后,苏云兰的行事就有些张狂,若是刘氏看不顺眼,说她两句时,苏云兰就会搬出苏周德,细声细气的提醒刘氏,“阿爹说,让我们以后都听他和姨娘的。” 刘氏几乎气得要吐血,苏容安慰母亲,“您别管她,让她再得意一段时间,有她哭的时候。” 刘氏被女儿安慰着,也是被丈夫气得,索性真的撒手不管了。她这一撒手,苏云兰出入更方便,自然天天围着四皇子转。 那四皇子是个风流性子,很有些来者不拒的架式,今天哄哄这个,明天逗逗那个,看着那些小娘子为自己挣风吃醋,极是高兴。   ☆、第六十三章 非议 苏云兰为四皇子挣晕了头,再加上刘氏撒手不管,苏容暗地里推波助澜,很快就有些得意忘行,行事更不加掩饰。特别是在秋狩结束后,她依然寻找各种时机出府与四皇子出游,很快就被齐侍郎的儿子看到了。 齐家兄弟关系向来不错,看到将来要成为自己弟妹的女子跟四皇子打得火热,齐大郎气得眼睛冒火,总算他还有几分理智,没冲上去骂那对狗男女一顿。 匆匆跟友人告辞,头顶冒烟的齐大郎飞马回了家,直接就奔他娘的主院来了。齐侍郎的夫人张氏正带着媳妇、女儿查帐,见长子黑着脸进来,还很奇怪,“不是说与人吃酒去了么?散得这么样早?” 齐大郎黑着脸,“阿娘,我有话跟你说。”事情未明,就看起来是苏家四娘不对,但是家教良好的齐大郎,本能的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张氏虽诧异,还是带着去了东间,挥退伺候的丫鬟,才问儿子,“说吧,怎么回事?” 齐大郎憋红了脸,好半天才把自己看到事儿跟他娘学了一遍,“阿娘,我保证,肯定没看错,我还听有个小娘子叫她苏四娘。”说完,齐大郎的拳头握得死紧,只觉得苏家太过份了,就算他阿爹出身寒门,比不上靖国公府权重势大,但也没有这么羞辱人的。他弟弟虽说是庶出,也是阿爹、阿娘精心教养长大的,敦厚体贴,好学上进。你们家若是嫌弃我弟弟,当初就别作出答应婚事的样子来,咱们又不是死不要脸的,非要娶你们家的闺女。如今两家都谈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就要交换庚贴正式订亲了,到放着你们家闺女天天围着皇子转是什么意思! 张氏闻言沉默许久,长叹一声,“我知道了,大郎先去吧。” “阿娘,你不会还想替二弟娶那个女人吧。”齐大郎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 张氏正糟心呢,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我是那种坑害庶子的嫡母么!这事得先跟你爹爹商量一下,再调查明白,然后才能去国公府。”做为一家主母,她当然不能听儿子几句话,就冲到国公府去兴师问罪。 张氏见儿子固执的坐在哪里不动,恨恨敲了他一拳头,“放心,不会让你弟弟再娶她了。”她面上虽气恼,心里更多的却是高兴,自家几个孩子没有像别人家那样斗得乌眼鸡似的,而是兄友弟恭,和气得很,这才是兴旺之家的样子。 待到晚上齐侍郎回来,张氏把事情跟丈夫一说,又道:“我知道轻重,会着人去打听一下,若是真如大郎所言,这门亲事,不结也罢。”齐家才要起来,可折腾不起。宁可娶个家世普通些的明理媳妇,也不要一个豪门出来的搅家精。 齐侍郎与苏家几兄弟感情都不错,只是他与苏周德两人相处赶时间更长,是以关系更亲近罢了。但是关系再亲近,也不能把自己儿子的终身都搭进去。齐侍郎沉默的点了点头,同意了他老婆的观点。 张氏调查取证的工作很顺利,一个是因为苏云兰行事狂扬,并不隐瞒,她巴不得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她跟四皇子两情相悦,好摆脱那个齐家那个死胖子。另外一个就是苏容暗中帮忙,她并不想让苏云兰这世再嫁入齐家。 前世齐侍郎可是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历经两朝而不动摇,不但得现任皇帝信任,也得下任皇帝信任,连带着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前程颇好。苏云兰的丈夫虽说才华平常,但是架不住人家运气好,连皇帝都亲口说他是个福将。齐二郎是个敦厚老实的人,对苏云兰始终如一,她求了一辈子的白头偕老永不相负,偏偏是苏云兰得到了。 前世,因为齐家新兴,齐二郎又得重用,她娘不知受了她们母女多少委屈。呵呵,这回可是苏云兰自己把好福气作没的,看你将来还如何在我和阿娘面前得意思。 苏容在得知齐侍郎的妻子来见自己母亲秘谈时,案上的秋菊图正好落下最后一笔,她心情极好的打量着自己的新作,笑吟吟的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是么。” 碧梧见苏容心情不错,也跟着凑趣,“可是个好日子,张夫人来了,咱们家四娘的亲事大约也要定了。去陆家小住的十娘,今儿也回来了。” “十妹回来了?”苏容扬了扬眉,自那日四叔、四婶带了儿女去了陆家,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吧,居然会在今天回来,真是赶了巧了。她随意将擦手的帕子扔下,“走,咱们去看看十妹,许久不见,怪想她的。” 提到苏颜,苏容身边的这些丫鬟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养的那些宠物。翠柳不如担心的拦道:“七娘,十娘院里养着豹子,太危险了。”不是听说世子不让十娘养么,怎么十娘去陆家转了一圈,就把宠物带回来了,家中还没有一个说话的,连世子都不吭声。作为弱女子的翠柳,可不想让自家小娘子过去,谁知道那母豹什么时候发疯。 苏容毫不在意的笑笑,“没事,不用担心。”经历过上一世,对于在苏颜身上发生的种种奇闻,她早就习惯了。前世西南属国曾贡上一只白虎,野性难驯,可是见到苏颜之后就跟只乖巧的大猫似的,由着她摆弄。再有随皇帝巡游塞北时,拐了两只神骏烈性的骏马回来……种种例子太多了,她早就习惯了。 翠柳苦劝不住,只能提着心伺候苏容换衣服,再鼓起勇气,随着苏容往玉堂院走。 苏容到的时候,苏颜房里已经收拾好了,她正好心情的坐在院里逗两只虎崽儿玩。苏容黑线的看苏颜扔了只软球出去,两只圆滚滚的虎崽儿就挣抢着滚出去,把球叼回来送到她手上。 ……这到底是虎崽儿还是狗崽儿啊! “十妹好清闲啊。”苏容笑吟吟的迈进院子,然后笑容就僵住了。一只从来没见过的黑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溜溜哒哒的围着几人走了一圈。苏容极力压下已经冲到嘴边的尖叫,控制着自己软掉的双腿,甚至她还能体会到黑豹的尾巴滑过自己裙摆的感觉。 苏颜虽然在发现苏容进院时,第一时间就冲黑豹招了招手,“阿墨,回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吓到人。她歉意十足的说:“七姐抱歉,不知道你要过来,没把阿墨看好,吓到你了。” 苏容在那只叫阿墨的黑豹闲闲的往苏颜走去的时候,才查觉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她白着脸摆了摆手,勉强笑道:“没事,没事。” 随着苏容过来的丫鬟,在见到黑豹时,早就瘫软了身子,半步都不敢动,更别提什么护主了。苏容回过神之后,心中有了几分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她选了个离苏颜不远不近的位置,脚边是两个圆得像个球似的虎崽儿好奇的围着她转,“十妹,这只黑豹是……”苏颜也太能耐了,去了陆太傅家几天,又拐了个黑豹回来? 苏颜温柔的拍拍蹭着自己撒娇的黑豹,“这是胡商驯养好的,它先听话,四姐不用怕。”她略微解释了一下黑豹的来源,却没说这只豹子是太子送她的。是的,这只黑豹是做为太子讨好心上人的礼物,送进陆家的。 那天太子殿下从陆家出来,正好碰到平王世子带个胡商归家,想要买那个胡商养的黑豹。太子一见黑豹就高兴了,他家十娘好像特别喜欢这种大型野兽,这只驯养好的,也没什么危险,买回来送她玩么。于是,太子劫了平王世子的胡,然后将黑豹和豹奴一起送到了陆家,言明这是蟹黄汤泡的谢礼。 可以想像得到,陆家人和苏爹苏娘在发现太子的这份谢礼时的呆滞表情,只有苏颜姑娘又高兴又纠结。 猫科动物都比较独,母豹虽说是带着两个小崽子儿来求包养,实际上却把苏颜当成自己的了,如今属于它的人身边多了一只黑豹,那怎么行,必须要打跑它。 被两只大猫争来夺去的苏颜,痛并快乐着,她用了半个多月,才平息了两只大猫之间的战争,让它们各自为政,不至于再打起来。 在回到靖国公府后,她已经去跟祖父祖母报备过了。世子苏周德依然不满,之前的没扔出去就算了,还多了一只。但他没法说,多出来的那只是太子给的。向来对皇帝和太子谨小慎微的苏周德,没多少胆量把太子送的礼物扔出去。 纠结心伤的苏周德出府找人喝酒去了,晚上归家时,已是半醉状态。才想直接去妾室孙氏院里,就见妻子的贴身丫鬟带着人,正在道边等着他。 “什么事?”苏周德不大耐烦的问。 轻岫端正的福了福身,“娘子有要事请郎君商议。” 苏周德脸上划了个问号,半晕的抬头看了看墨色的天空,一阵夜风吹过,不自觉的得个机灵,他拢了拢披风,“回去跟夫人说,夜深了,有事明天再说也一样。”说完,他便抬腿想走。却不想轻岫并没有动,依然恭敬有礼的道:“娘子说,此事涉及四娘子,她不敢擅自作主。” 四娘?苏周德有些不耐,却还是转了个方向,往妻子正院走。 刘氏正襟危坐,见到丈夫进来,也没有太多表情,只等丫鬟送上茶水之后,才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苏周德连喝几口茶,压了压酒意,才皱问道:“什么事,说吧?” 刘氏也不抬头,盯着自己保养的极好的手,淡淡的道:“今日齐侍郎的夫人来寻我,说是自家儿子驽钝,配不上咱们家四娘,谈好的亲事作罢了。”她这辈子头一次被个外人打脸,还是因为家中女儿的教养问题,真是气得一佛出窍、二佛生天,恨不能立刻把苏云兰抓来打死。 可是怒意过后,冷静下来的她想起,之前因着两个庶女的问题,跟丈夫起过不只一次的冲突,前几天丈夫更是大发脾气,不许她再过问庶女的事。那正好,这事她也不管了,由着那个死丫头的爹去管吧。 苏周德闻言酒立刻就醒了一半,接着就恼了,“什么意思,明明都说好了的事,齐家为何反悔。” 刘氏冷笑两声,终究还是忍不住讽刺道:“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就知道齐家为何反悔了。”她特意在“好女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唯恐苏周德听不出来。 苏周德看了妻子一眼,反常的没有发怒,“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氏拍桌而起,胸口因着怒气不住起伏,“你那个好闺女,不满意你给她选的婆家,自己看上四皇子,天天跟着齐王打转,上赶着想做齐王的侧妃呢。” 刘氏看着丈夫呆愣住的表情,心中极为快意,言语越发的刻薄,“她做得光明正大,齐家又不傻,不来取消婚事,还等着被咱们打脸么。这可真是你的好闺女,真替你这个当爹的考虑,生怕你将来出事,连靠山都提前找好了。”你上次不是说我女儿不好么,现在看看你教的闺女,又是什么好东西。 苏周德被妻子的话惊得呆立了半晌,尤有些不信,“四娘是个好孩子,这事有什么误会吧。”帝都各家小娘子与少郎君们结伴出游,也不是什么错事,各家都这样。怎么四娘跟齐王出去玩玩,就惹得齐家来取消婚事了,太小题大作了。若上都各家都跟他们家一样,各家里的小娘子十之*都嫁不出去。 刘氏见丈夫还护着庶女,怒意更盛,再也忍不住,用力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指着苏周德道:“这种时候了,你还帮着那贱|婢说话。什么误会,她为了齐王争风,把张家四娘给弄伤了的事,现在谁家还不知道。昨儿居然去齐王府宴饮,让齐家人看了正着,这也是误会!” 刘氏的手指都快戳到苏周德脸上去了,他这回才反应过来,脸色难看极了,随手也摔茶杯,喝道:“来人,把四娘给我带来。” 刘氏房里前闹得厉害,早有粗使的小丫头悄悄跑到芳园去告诉苏容。苏容还没有睡,散着长长的头发,正歪在床上看书,听了翠柳的话,她以书掩面打了个哈欠,“好困,睡了。”呵呵,苏云兰果然是自己作死,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送她给齐王做妾呢。 苏颜是在第二天起床之后,去给祖母王氏问安时,才知道这件事的。到是陆氏,好似半点也不惊讶,稳稳的坐在座位上,心无旁骛的喝着茶。 四娘云兰白着憔悴的娇容,跪在中间,默默垂泪,陪她跪着的还是苏周德的妾氏孙氏,苏云兰的生母。相比苏云兰的镇定,孙氏就要惶恐的多,一双手缴得紧紧的,指尖都发白了。 王氏沉着脸坐在上首,也不出声。大伯母刘氏到是面色如常,很有几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 苏家几个未嫁的姐妹,都老老实实的在自己位子上坐着,唯有八娘云芙的眼睛带着深切的担忧,时不时的在孙氏和姐姐身上掠过。 整个厅堂里,静得厉害,苏云兰似是抗不住这股压力,用力对着王氏磕了几个头,语气凄慌的说:“祖母、母亲,儿是真心倾慕齐王,求祖母和母亲成全。” 齐王?苏颜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她暗自摇了摇头,那就是个风流种子,四姐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再说,以四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齐王的正妃,她让祖母和大伯母成全她什么呢?总不会是要上赶着给齐王做妾吧!苏颜怔了下,她不敢相信的看了眼苏云兰,四姐不会这么蠢吧! 王氏温声道:“四丫头,你让我成全你什么呢?作齐王正妃,你还不格。做妾!呵呵!”王氏笑着让苏云兰心里发凉,“你死这条心,咱们靖国公府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不会送家里的闺女去做妾的!” 纵使王氏说得斩钉截铁,却还是没打消苏云兰眼里的希望。 刘氏见暗自冷笑一声,真以为你爹能说动老爷子答应你这个荒谬的想法,那是作梦! 此时,靖国公再也忍不住,把长子臭骂了一顿,“咱们家好好的,为什么送个女儿去做妾,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么!亏你怎么想得出来,宠孩子也得有个限度,连脸都不要了么!”靖国公这几天心情本来挺好,明里暗里的消息都告诉他,皇帝选中自家十娘做太子妃的希望非常大。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庶出的孙女,把太子妃位置弄没了。所以,别说苏云兰是想当齐王的妾,她就是想入宫当皇帝的妃子,他也不能同意! 苏周德抿紧了嘴,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这么作。云兰要真的进了齐王府,想必圣人也不会选侄女做太子妃了吧。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但就是忍不住不想弟弟事事如意。 靖国公冷冷的瞪了长子一眼,“你可想好了,是和你弟弟争风重要,还是家族百年大计重要。” 苏周德身子一凛,靖国公的话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浇到了他头上,让他如梦方醒,满面羞愧的道:“阿爹,都是儿子鬼迷了心窍。” “哼。”靖国公扫了长子一眼,“知道怎么做了?” “是。”苏周德压低了脑袋。 被苏云兰给予无限希望的苏周德就这么被他爹给拍了,苏云兰的下场可想而已,直接就被禁了足,还是关在了王氏后院,青衣素食,只有两个老嬷嬷伺候着。说是伺候,不如说是教导,没几天,娇艳如花的苏家四娘就迅速枯萎了下去。 王氏处置了苏云兰,淡淡的扫了在坐的儿媳和孙女、孙媳妇,“四娘病了,让她好好养着就行。你们年轻的小娘子,该出去玩就出去玩,不用太担心她。” 苏容几个对视一点,都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王氏留下长媳,让其余的人都散了。 罗氏出了院门,不经意间回头看向正院,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她拍了拍扶着自己的女儿的手,轻声道:“阿菊,你想好么。” 苏云菊咬了咬唇,“女儿全凭阿娘作主。” 罗氏的眼睛流出笑意,“这才乖。” 苏云兰的事,到底还是对苏家姐妹有了些影响,她们再出去玩,不免被人问到苏云兰。这一日,苏颜去给将要出嫁的闺蜜关绮纹添妆,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时,她眨了眨眼,从容笑道:“四姐得伤寒,在家里养着。” 问她的人正是跟传言中跟苏云兰有过争执的张家四娘,这会儿张四娘那张娇俏的小脸写满了关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与苏云兰的关系有多好。 “兰姐姐病得重不重》”张四娘轻轻咬了咬饱满的红唇,又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 苏颜淡淡而笑,扫了张四娘一眼,“人食五谷杂粮,自然会病,这有什么奇怪?不说我四姐只是个弱女子,古来多少圣贤不也是如此。” 张四娘怯怯的抬头看了苏颜一眼,脸上带了些惧意,“十娘子,对不起,我不大会说话,让你不高兴了。” 苏颜对张四娘的表情和话都不大喜欢,她也懒得给面子,直接撂了脸,“知道让我不悦,就离我远些。” 她真是没有半点顾忌,张四娘眼中起了雾气,偏她生得有些单薄,细眉水目,神色间总带了些娇怯之意,让人见不由心怜意。说话又总是细声慢语,遇事常言自己过错,自然让旁人看来,总会不觉的偏向她几分。特别是苏颜姑娘,任性之名跟她的容貌与才华划等号。 一个是任性的名门贵女,一个是娇怯怜人的侯府庶女,两个人现在模样,很像苏颜给张四娘难堪。 名门贵女之中,也有好打抱不平的,例如平王的女儿安敏郡君,她一把将张四娘拉到自己身后,扬眉立目,不满道:“苏十娘,你少欺负阿绡!”   ☆、第六十四章 有恙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苏颜傲娇的性子又犯了,若不是因为冲出来指着她鼻子的人是好友未来的小姑,依苏姑娘的性子,肯定把人鄙视到地底下去。 饶是如此,她看着安敏郡君的眼神也不大美好,孤冷清高的才女范儿也端得了起来,嘴里到还免为其难的解释了一下,“这位四娘子说错了话,我不想再听,请她离远些,不行吗?” 就算有了解释,安敏郡君还是被苏颜的表现气了个半死,可是身为亲王嫡女,却连个县主都没混上的安敏郡君,面对苏颜还真是底气不足,只能一拉身后人,“阿绡,咱们走,离这种自以为是的大小姐远一些。” 张四娘眼中还藏着委屈,唇角却扬了起来,只是声音里隐着哭意,跟着苏颜再次道歉,“苏女郎,刚刚真是……” 苏颜根本就懒得听完她的话,“四娘子以后离我远些就是了。” “苏十娘你别太张狂!”安敏郡君一忍再忍,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苏颜任性的说:“我就是不喜欢看到她,不喜欢她跟我说话的语气,不行么?”张四娘刚刚的话到底有什么含义,她都不必多猜,也犯不着对她用什么心计手段,不高兴直接让人离开就是了。 大凡喜欢扮委屈装可怜的人,对上苏颜这种傲娇任性又底气十足的姑娘,都是讨不到多少好处去的。特别当你们两个人摆在一起,脸差得太多,你哭得再美都被会比成苦瓜脸,看久了只会让人得厌烦而不是同情时,结果如何都不必多言,看看周围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连本来替张四娘出头的安敏郡君,见她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都有些不耐烦,“阿绡你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看起来丑死了。” “就是就是。”今天来的小娘子也不少,刚刚苏颜和张四娘之间的事,看在眼里的也大有人在,“十娘也没说你什么,装什么委屈。” “眼泪来得到挺快的。” “捡人家办喜事的时候哭,什么意思!” 张四娘现在是真委屈了,她这几乎无往不利的一招还是头一次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可她现在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还被人指指点点的,丢死人了。 张三娘眉眼一立,冲着张四娘喝了一声,“你还站哪做什么,赚丢人丢得不够!” 张四娘没有时间计较张三娘的语气,垂着头,灰溜溜的站到张三娘身后。 张三娘骄傲的挺直腰背,“舍妹不会说话,让十娘见笑了。”这大半年来,她与苏颜在各种场合也常见,两家还有点亲戚关系,她们之间到是不远不近的处着。 苏颜面对张三娘面色缓和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算了。”把这件事揭过去了。不过,她私下里碰到张三娘的时候,还是低语了一句,“以后少带你们家四娘出来。” 就张四娘那个作派,张三娘平日里肯定没少吃亏。这上都各家的小娘子,哪个是傻子。张四娘还觉着自己演得不错,没人发现呢,其不知多少人拿她当个笑话看。当然,事情不能一概而论,还是有蠢的,比如刚刚强出头的安敏郡君。 张三娘沉默良久,才低低的说:“我不带她出来,我阿娘又会被父亲责怪。”像今天这样,张四娘回家不定怎么跟父亲告状呢,她也少不了被罚一顿。 苏颜对此情况也无语,对张家的情况她还是了解的。张三娘的母亲是继室,丈夫一心恋着去世的前妻,对她很是冷漠。连带她所出的一子一女不只比不上前妻所留的孩子,甚至连前妻身边的丫鬟所生的孩子也比不了。 “听我四舅舅说,你兄长天资聪慧,人又勤奋,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伯母的好日子在后面呢。”苏颜没法对张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只能另选个让张三娘高兴的话题来聊。 果然,提到自己的嫡亲兄长,张三娘的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追问道:“陆先生真这么说?”陆家四舅是书院的先生,正好教导张三娘的亲哥哥,张家兄长跟苏颜的二哥还是同窗,两人关系也不错。 苏颜点了点头,她到没有说谎,张家二郎君确实有才华,而且在学业上非常刻苦。 张三娘得了肯定的答案,神彩飞扬,好似是自己得了夸赞似的,“谢谢你,十娘。”为份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连张四娘回家又告了黑状,害她被她爹罚了,都没有影响到。 时间过得很快,当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时,关绮纹出嫁的日子也到了。她是在外祖祁阳伯府出的阁,任凭关家来了多少人劝,都没让她改变主意。为此,关正严甚至指着她鼻子大骂,“逆女,不孝。”因为这句话,关正严是被祁阳伯府的家人拿棍子揍出去的。 关绮纹新婚,身为她好友的苏颜十心担心,平王世子的纨绔好色的名声真是响彻整个上都城。 事实上,该被同情的也许是平王世子。 因为冬季来临,苏颜有些不大适合上都的天气。屋里很暖和,但是空气却很干燥,外面又太冷,寒风一吹,都感觉吹到骨头缝里。 虽说有天然的暖炉护体,在某个阴着天的早上,苏颜去正院请安回来后,还是不可必免的着凉了。 她整个上午的时候情绪就恹恹的,苏容连寻她的时候,也没多少精神。 “十妹这是怎么了?”苏容有些担心的问。平日里她来找苏颜,虽然她的态度也不会特别热情,却也没冷淡到今天这种地步,简直就是问十句还不答一句的程度。 苏颜揉了揉有些抽疼的额头,十分歉意的道:“我昨夜没有睡好,现在有些有头疼,慢待姐姐了。” 苏容确实觉得苏颜今天的状态不大对,闻言就势起身,“妹妹既然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得叫个大夫来看看。”她懊悔的拍了个脑门,“我还讨忧你这么久,都没看来,真是不应该。妹妹快休息吧,我去跟阿娘说,请个大夫来。” 苏颜连忙阻止,“不用了,我只是没睡好,一会儿去躺躺就行了。”她才不要看大夫,看了就要喝苦药!身体不适,让苏颜的任性程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度,这会连嘴都嘟起来了,眼睛瞪得圆圆得,看着苏容,生怕她真去找个大夫来。 苏容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孩子气的苏颜,几乎都要笑出来,她连忙轻咳两声掩饰了一下,才开口道:“好,那你快休息吧,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说着,又按住要起身的苏颜,“快别客气,老实呆着吧。” “七姐慢走。”苏颜确实不大舒服,也就坐着没动,扬声唤道:“梅英,替我送送七姐。” 梅英应声去了,绿雪不放心的过来探了探苏颜的额头,温度并不热,她还是劝道道:“十娘,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从小就在苏颜身边伺候的她,可是了解自家小娘子对于吃药的低触情绪。 苏颜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连声否定,“不要不要,我去睡一会儿就好了。”她进里间解衣上床的时候,还不忘嘱咐贴身丫鬟,“不许跟阿娘说。”躺下之后,心里还暗自庆幸,还好苑娘儿媳妇生产,她回家了,不然这回又要喝苦药了。 苏颜一上床,两只已经长得半大的虎崽儿也跟着蹦到了床上,一左一右的趴在苏颜身边,尽职尽责的给她当暖炉。 梅英送了苏容回来,发现自家小娘子已经不在厅堂中了,才要进卧房看看,就见卧房的门被推开,粉青色的软帘挑起,绿雪轻手轻脚的出来。 “十娘怎么样?”梅英压低了声音。 绿雪眉头皱得死紧,声音里有显然易见的担心:“十娘脸色不大好,我刚刚探了探,到是不热。” 梅英道:“你精心些,我去回娘子。” 等到陆氏得了消息过来,就见青云着急的在女儿床前转圈。 她来不及问怎么了,快步过去挑起幔帐,便看到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女儿,怀里还偎了只圆滚滚的虎崽儿,另外一只乖乖的蹲在女儿枕边,时不时的把头贴过去,在女儿脸上蹭着,嘴里还低低轻叫。 那虎崽儿见到她过来,没被搂着的那只,三蹿两跳的蹦过来,咬了她的袖子就往苏颜那边带。 陆氏心中暗道不好,连忙附身去探女儿的额头,只觉得触发烫。 “快去打冷水来。”陆氏什么也顾不得,直接坐在女儿床边。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颜被放上额上的帕子冰醒了,她睁开睡意惺忪的凤眸,正好看到陆氏,直接就蹭到她怀里去撒娇,“阿娘,好冰。” 陆氏还没说什么,就有丫鬟进来回话,“娘子,陈大夫来了。” 苏颜抱着陆氏不撒手,头埋得紧紧的,“阿娘,我不要看大夫。” 陆氏好气又好笑,都这么大人了,还怕看大夫、喝苦药。她搂着女儿柔声哄道:“阿姝乖,你病了,吃些药才好得快。” “不要。”身体不舒服的苏颜十分任性,甚至还想起自己养的打手,“乖乖,阿墨,去把那个背着药箱子的老头赶走!” 两只豹子到也听话,转身就往外跑,气得陆氏戳了女儿一指头,“胡闹!快叫它们回来。” 苏颜皱皱鼻子,“才不要。”然后她就瞪圆了眼睛,娇声道:“叛徒!” 陆氏扭头一看,就乐了。那两只豹子,一只拖一只顶,把快吓哭了的老大夫,弄到了屏风外。 母豹乖乖还自屏风处探头冲着了陆氏叫了一声,意思是大夫我们拖来了。 陆氏把女儿按躺下,拉下幔帐,又揪出她直往后缩的小爪子,随手拿帕子盖住,才吩咐丫鬟,“请陈大夫进来吧。” 被两只豹子压着进屋的陈大夫,表情还是惊恐的。妈呀,这种体验他还是头一次,嘤嘤嘤,太可怕了! 估计这屋里能跟陈大夫心情划等号的就是苏颜了,她也想嘤嘤嘤,可是被她娘镇压了,直到喝完满满一碗药,她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好苦,阿娘,我不要再吃了。” 陆氏无奈把早就准备好的芝麻糖塞进女儿嘴里,才点着她的小鼻子,“你都多大了,吃个药还要我哄。” 苏颜嘟着嘴搂了虎崽儿躺回了床上,哼,她不要跟阿娘说话了,阿娘哪里有哄她,明明就是灌进去的。 苏颜这一病,让她祖父母、父母、兄长好生心疼,压着她在床上躺着,说什么都不许她下床,书都不许看,话都不许多说,只能闭目养神。 靖国公夫人王氏,心疼小孙女,一连免了她好几个月的晨起问安,直说等春暖花开,才许她早上过去。听得靖国公极是无语,心疼孙女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尤其是在太子妃争夺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一点马虎。别人家都可着劲儿得往自己闺女身上贴好名声,他们家怎么可以放松。 说起来,小孙女病了还给坚持给祖母请安这种事,其时可以做下文章的。靖国公才有了点打算,就被他老婆拿垫子给糊了一脸,彪悍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威胁他,“死老头子,你要是敢为了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声来折腾我孙女,我立刻就带着小四他们一家回娘家去,老娘不跟你过了!” 靖国公头疼极了,面对老妻,也只能举手投降。其时他也就是想想,不会真这么作的,十娘也是他亲孙女,他又不是后爷爷!与小姑娘的健康相比,刷名声什么的,其时可以放一放的。 王氏特别怀疑的看了丈夫一眼,靖国公摆出一付非常诚恳的表情,好半天王氏才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放过他。 靖国公不去刷孙女的名声,却可以做别的。某日常朝过后,他特意走得慢了一些,面上也带着些忧虑。 正好太子走过,见到靖国公便缓了脚步,打算跟心上人的爷爷攀谈几句,提高一下自己的形象。 太子对着朝臣,向来都是摆着冷艳高贵的姿态的,虽然靖国公是苏颜的爷爷,他的态度也不过缓和了一些,语气柔和了一点,“靖国公似有心事难解,若是无事,可以跟小王说说。”快说吧,有什么解决不了,本太子出手替你解决了。 靖国公一见太子这么快就上勾了,心中大喜,这必须是太子对自己孙女有心啊。他安奈住心中的喜悦,带了一些忧愁的道:“劳殿下关心,臣没什么难解的心事。” 太子道:“靖国公不必见外,你是阿爹最为倚重的臣子,若有什么为难的事,便直接跟孤说。” 靖国公轻唉了口气,“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天气寒冷,小孙女着了凉,已经三四天了,也不见好,实在让人心焦。” 太子在靖国公提到孙女两字的时候,耳朵就竖起来了,特别是听到靖国公说他小孙女生病了,立时就急了,什么冷艳高贵的储君范直接扔到一边去,一把抓住靖国公的手,连忙追问:“谁病了?可是十娘?” 靖国公被太子的态度弄得一怔,随即就回过神,连忙点头,“正是十娘,老臣想着,要不要求求陛下,请个太医回府给十娘看看。”太医院里的太子都是为皇室服务的,大臣们多数都有养家的府医,当然京中也有很多坐堂的名医。 都不必太子开口,一直跟在后面李安连忙道:“殿下,老奴去请太医。” 太子就没松开靖国公的说,急匆匆的拉着他往外走,靖国公有些懵,“殿下这是……”他眼看着太子拽着他路过兵部的大门,急道:“殿下,老臣还要去部里。” 太子晲了他一眼,“告假。”十娘都病了,你怎么还有心情来上朝呢?是亲爷爷么! “告……告假?”靖国公张口结舌的看着太子沉下的脸,“然,然后呢?” “当然是回府。”太子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扫了靖国公一眼,然后想到了什么,缓了缓语气问:“师妹病了,孤十分忧心,想去探望,靖国公可方便么?” 靖国公完全没想到太子会亲自过府,他觉得有些不妥,圣人还没下旨呢,太子就这么上赶着真的好么? “那个,殿下……”靖国公十分艰难的想着词儿来拒绝,然后在太子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中,很没骨气的松了口,“方便,方便。”艾玛,刚刚那个眼神跟圣人发怒时好像,真不愧是父子两个。 太子满意的点头,拽着靖国公接着往宫门处走,脚下生风,让后面跟着的人都不觉得的小跑起来。 一溜小跑跟在太子身后的李平,纠结了半天,好容易才在宫门口找到机会,小心的建议:“殿下去探病,需不需要准备些药材、补口之类的。”殿下,空着手去真不好,咱们是不是先回宫准备一下,然后再打听一下十娘子都喜欢什么,你才好刷好度感不是。 太子猛得停住脚步,阴森森的盯了李平一眼,“你早做什么去了,还不快去准备。”蠢材,有跟着他的功夫,多少东西准备不来。 李平吓得跪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才爬起身飞快的跑了。至于送什么,当然是什么贵重送什么,什么好送什么,这个就不用问殿下了。 靖国公带着太子回到靖国公府时,早就接到消息的王氏,带着一家子早早的迎在了门口,看到太子进来,连忙行礼。 太子一眼就看到苏颜的母亲,抢前几步,伸手虚扶,脸上挂着优雅温文的笑,“叔母快请起。”这表现这刚刚对着靖国公的,简直判若两人。 这边陆氏起身后,太子才随意对余下的人摆了摆手,“都平身吧。”真是赤果果的区别对待。 最少刘氏十分不舒服,她小心的看了眼婆婆的脸色,虽然没看出什么,但她觉得婆婆这会儿应该也很不高兴。 刘氏完全低估了她婆婆偏心眼儿的程度,老太太根本就没当回事,特别热情的请太子入堂上座。 太子特别想去看苏颜,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没名没份的,硬赖着靖国公跑到人家府上来,再闯进人家小姑娘的闺房就不对了,而且对十娘也不好。 他勉强安奈住急切的心情,跟王氏闲话了几句,然后才关心的问:“听靖国公说,十娘病了?她病得可重?大夫怎么说?” 王氏早就知道太子是为什么来的,“劳殿下费心,十娘已经见好了。”老太太是拿定了主意,反正是不能让太子去小孙女的闺房。 这会儿,李安也带着太医到了。好么,他这是把太医搬到靖国公府来了么?给圣人看病也就是这个阵容吧。 就这太子也略不满意,眼睛扫了一圈,“曲掌院呢?今天不是他当值?” 李安半弯着腰,“锦华轩的李美人晨起身子不适,招了曲太医去。” 太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李美人是什么东西,也敢随便招太医院的掌院去给她诊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安知道这是太子不高兴了,他弯着的腰不自觉得又往下弯了弯。 “叔母,请您带几位太医去给十娘瞧瞧,孤立刻派人去请曲掌院。”太子还没放弃曲掌院,他打算叫李安直接去锦华轩找人。 陆氏哪里能让太子这么做,她连忙阻止,“不用不用,十娘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太医们医精精湛,来给小女出诊,真是大材小用。” 太子抿紧了薄唇,挺不满的,但是说这话的人是心上人的娘,他不好说多,沉着脸坐哪,也不说话。好吧,他也知道现在名份不未定,确实不该做得太明显,但是听到十娘病了好几日,他居然都不知道,就忍不下心中的怒意,只能想到给她最好的。 陆氏是带着太医走了,其余的人还得陪着,太子冷着脸,大家都不敢多说,屋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第六十五章 流言 苏颜被母亲压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话不许多说,书不许多看,每天还要一日三次的喝苦药,简直就要折磨死她了。好容易今天陈大夫说她见好,苦药可以少喝一次,还没等她高兴呢,她娘带了一串大医出现在她房里。 一串啊,足有五六位,躲在帐子里的苏颜欲哭无泪。陈大夫不是说她已经见好了么,阿娘为什么还要找这么多大夫来折磨她。 陆氏多了解她闺女,特意柔声细语的给太子请功,“十娘,这几位太医都是太子殿下听说你病了之后,特意请过来的,待你好了之后,一定要好好谢谢殿下。” 谢个鬼!苏颜气得攥紧了小拳头,恨恨的在床上垂了几下,多管闲事的大坏蛋,她明明都快要脱离苦海了,结果又被他给揪了回来,这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特意被太子派到靖国公府的几位太医,自然是拿出看家本事来,在给苏颜诊完脉之后,几位还开了个小会,共同研究了一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苏颜得了什么治不好的大病呢。 这几位太医都是同一个心理,能被太子这样放在心上的姑娘,而且家世、容貌皆是上上之选,太子又做得这样光明正大,分明就是皇帝默许了。已经默定的太子妃加未来的皇后,他们肯定要精心再精心,不容许有一点点差错。 等太医们开完会,集体到太子面前掉书袋……呃,不对,是甩药方。各种脉象医理,听得人一个头三个大,难为太子眉心轻皱,听得聚精会神的,半个字不肯错过。 也不知道太医们是怎么跟太子和苏家父母说的,反正苏颜姑娘的小风寒一养就是小半个月。每日来给她复诊的太医,到没有一串这么多,但也有三个。她药不但没少吃,每天还多了一碗,连饮食都受了限制,甚至一直跟她同睡的两只虎崽儿都被抱走了。 苏颜现在恨太子恨得牙痒痒,虽然太子殿下每日都会派人给她送各种好东西(以药品和补品居多),但苏颜还是在每次吃药之后,捶着床小声嘀咕着骂他。 “啊切……”太子才翻看完一道折子,就打了个小小喷嚏。一旁伺候的李平忧心的进言,“殿下,是不是招过太医来看看。”这几天殿下老条喷嚏,别是也着凉了吧。那可不是小事,看看十娘子,一个小风寒养了小半个月了,太医才说见好,可见这风寒有多可怕。 太子理都没理他,随手把帕子扔了,接着拿折子看,只是眉心的皱痕又深了几分。李平见了心里跟揣了八只兔子似的,跳得厉害。自从知道十娘子生病之后,殿下的脸就没见过晴,东宫近身伺候的人,身上都带了伤,全是因为这几天殿下心情不好,牵怒所至。 李安恨不能冲上去掐住李平的脖子,叫他别说话。妈蛋,那壶不开你提那壶,现在殿下听到太医两个字就冒火,你自己找死也别连累旁人。他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前天被揍的三十板子,让他到现在还不敢躺平了睡觉,只能趴着。 正巧侍茶的宫女送了新沏好的茶过来,李安眼珠一转上前接过,紧走几步凑到太子身边,小心的将案上的陈茶替换掉,才一脸讨好的说:“老奴听人说,常打喷嚏是有人在心里惦记着。” 太子坐姿未动,眼睛却从折子上移到李安脸上,李安脸上的笑更谄媚了些,“想来殿下这几日如此,定是十娘子常常在感谢殿下。”话一说完,李安就见太子眉目舒缓,虽未说话,但是身周的冷冽之气消减不少。 嘿嘿,他就知道提到十娘子,殿下肯定心情就好。可是怎么个提法也有讲究,前几天十娘子身体不适,殿下除寻问太医,每日送东西来关心一下之外,连十娘子的面都见不到,他要提了那就是作死。可是现在不同,太医都说十娘子病情见好,再养几日就完全康复了,殿下心情转好,他再遛遛缝儿,肯定能把殿下哄好。 “听曲掌院说,十娘子再过几日就可恢复如常。”李安再瞄了一眼太子的神色,见他唇角微翘,心下更是安定,话也流水般说了出来,“老奴想着,养病的时候肯定要忌口,还要整日里在房中养神,很是枯燥。殿下不如送些好吃的、好玩的,十娘子定然心中欢喜。” 于是,苏颜这一次收到东宫厨娘两个和乐伎十人,并许多新鲜而稀少的食材,另附有白毛鹦鹉一只。 苏颜收到这些礼物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她完全无法理解太子殿下的脑回路。 不只苏颜无法理解,来送礼的李安也无法理解好么。明明他的建议很好,为什么会被殿下理解成这个样子呢?他一想到自己奉殿下的命令,把御膳房里的活鱼都送到靖国公府来就心虚,那可是做给圣人吃的。 李安心虚,御膳房的总管都想哭。冬天活鱼本来就少,他们御膳房的存货也不多,他小心的养着,伺候那鱼比伺候他老子还精心,就怕那天圣人想起,吃不到新鲜的。这回好,全都让太子殿下取走了,万一圣人想起来,他要拿什么进上。 也合该御膳房总管倒霉,皇帝在陪着他比较喜欢的小老婆李美人赏雪景的时候,娇小精致的李美人突然想吃鱼羹。 皇帝一想,不就是碗鱼羹么,不是什么大事,就大手一挥,“准了。”然后想着他自己最近的菜都是羊肉、鹿肉为主,鱼还真没吃多少,便跟着下令,说他今天想吃鱼。 哪里还有鱼?活的那些都在靖国公府的小厨房里,被几个厨娘炖成了汤。 御膳房总管一接膳单就傻眼了,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哆嗦着去给皇帝请罪。 “什么?都给太子要走了?”皇帝怔了怔,也没当回事,不就是他儿子想吃鱼了么。这说明他们父子多么的心有灵犀一点通,连想吃的东西这一样,“那鱼就换了吧,做道羊头签吧。”不就是鱼么,那天吃不一样。 对上太子,就算现在后宫中最受宠的李美人,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换了菜。可人都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李美人最初想吃鱼羹不过就是那么一想,然后随口跟皇帝撒个娇,并是说她有多想吃。可没吃到嘴,心情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在皇帝来找她的时候,又点了一次。然后,鱼还是没有,又被太子拿走了。第三天、第五天、一连十天都没把鱼羹吃到嘴,李美人郁闷了,在御膳房总管又一次来请罪的时候,她娇滴滴的自语,“以前也没听说太子殿下这么喜欢吃鱼啊。” 皇帝抚着美人香肩的手顿了顿,随即低笑着问:“怎么,美人还知道七郎喜欢吃什么?” 李美人娇媚的横了皇帝一眼,“臣妾哪里会知道,不过是偶尔听贵妃姐姐说过几次罢了。” “呵呵。”皇帝轻笑两声,慢悠悠的起身,“朕也想吃鱼了。” 李美人杏眼一亮,也跟着站起身,想就势倚到皇帝身上再撒撒娇的时候,就听皇帝吩咐人伺候他穿衣。 李美人连忙问:“圣人,你这是……” “去东宫,看看七郎。”皇帝笑呵呵的披上大氅,“顺便混顿饭吃。”说完,他就扔下满脸呆滞的李美人扬场而去。 东宫内,太子今天心绪颇为美妙,他收到十娘的感谢了。虽然只是两坛梅子酒,但是也足以让他心花怒放。皇帝到的时候,太子才亲自的启了一坛酒,小心倒出一壶,刚刚温好,正准确开喝。 “这酒闻着不错,七郎给朕来一坛。”皇帝大刀阔斧的往上首一坐,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发现他儿子吃饭居然这么简朴。两荤两素两冷碟,再加上一汤一碗就完了,而且量都不大,做到是很精致(太子的伙食有不精致的么)。 卧槽,这根本就不是他儿子的风格好么。皇帝瞪大了眼睛,“七郎,你就吃这些?” 太子“嗯”了声,对着李安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取别的酒来,不许动十娘给他的。又吩咐李平,“去吩咐膳房给阿爹重新做上一桌。”自从那次十娘说他奢靡之后,太子殿下就开始反省。特别是听说陆家、苏家饭菜都不过是四菜一汤时,他觉得自己也要向心上人学习。 一国储君突然要吃得这么简单,东宫的膳房总管都要吓死了好么,以为是做的饭菜哪里不合太子口味,才会如此。再说,这样也不合规矩啊。他特意备了重礼去请教李安,李安收了礼之后,一面安抚他,一面悄悄跟苏颜套近乎。 苏颜知道之后,到是觉得太子没做错啊。可是一国储君,跟她一样也不大对,她就劝太子再加上两道,可以少做一些,一餐都能吃完就好了。对于,太子的伙食就定下了,每日都是如此。看得李安只心酸,太子却吃得兴高彩烈的。 皇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照七郎这样,也给我上一席就好。”儿子吃得这么简单,当爹怎么好意思大鱼大肉的。咦,说到鱼,儿子的桌上好像没有鱼啊? 皇帝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可不是两道荤菜一道是红焖羊肉,一道是芙蓉肉,汤也不过是野鸭汤,根本不见一丝鱼影儿。“七郎,怎么没有鱼?” 太子正捧着白玉酒杯,喝得十分小心,闻言理直气状的回道:“师妹前几日病了,太医说鱼汤温补,健脾开胃,正适合她现在喝,我就让人把鱼都给她送去了。” 皇帝:……妈蛋,怎么感觉这么堵着慌呢!他看儿子那张俊脸十分不爽,好想拍他两巴掌。 “七郎,你喝的是什么酒?”皇帝刚才就发现儿子和李安之间的小动作了,“怎么跟朕的不一样?” “哼!”太子护住酒壶,“这是师妹送我的。” “苏家小女郎的,那更要尝尝。”皇帝十分坏心的吩咐李安,“去,把苏家小女郎送七郎的酒都拿来。” 啧啧啧,儿子这心疼的小眼神可真下饭!皇帝拍拍有些吃撑的肚子,自得的哼着小曲,在太子幽怨的目送下,优哉游哉的带着人走了。 太子盯着空空的酒坛运气,十娘送他的酒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回到寝宫的永平帝,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来了解太子这段时间的情况,在听说自己儿子突然间就学会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了,永平帝心有所感。儿子今天的饭食,让他想起了在陆家学习的那段时间,老师家的饭食便是这么简单,反而让他再三回味。 自他登基之后,每日的膳食都是满满一桌,却也难以找回当日在老师家中所用过的简单的美味了。到是师弟,具说他却与老师家一般,连子女都是一样。 “甲一。”皇帝静坐许久,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匣,“请护国寺的了凡禅师,三清观的上善道长合一合这两个八字。” “是。”甲一恭敬的接了木匣,密藏于怀中,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被皇帝预定了终身的苏颜姑娘,在连躺了小半个月之后,终于解放了,虽然还是不能出门,看书、写字、弹琴什么的,却是不再禁止了。 再有太子送来的乐伎,其中一人嗓子特别清亮,每唱一曲,都有余音绕梁之感。苏颜很喜欢那个叫青柳的乐伎,每隔上两日,总会招她过来,唱上几曲。 最近她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小强盗……” “嘎……”白毛鹦鹉在架子上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苏颜。它才不叫小强盗呢! “你若是乖乖的听话,我就给你改个名子。”苏颜斜靠着熏笼,怀里搂着两只虎崽儿,笑吟吟的逗着白毛鹦鹉。 小鹦鹉悄悄的把头自翅膀下探了出来,看了看苏颜,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 苏颜故意板了脸,冷冰冰的吓唬它,“你若是敢不听话,我就让大呆和小呆咬你!”说着,还特意举起怀里虎崽儿的爪子吓人。 鹦鹉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连忙转过身,讨好的张嘴冲着苏颜开始吟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苏颜整个人都木了,接着小脸瞬间就红透了,她把脸埋在虎崽儿身上,羞恼的嗔道:“你这只蠢鸟说的都是乱七八糟的!” 鹦鹉被训得有点懵,却还是知道新主人应该是不爱听刚刚的话,便它学得真不多,想想前主人爱听的曲,张嘴开唱:“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苏颜:…… 她把几乎着了火的小脸埋得更紧,连连摆着小手,“快把这傻鸟提出去。” 鹦鹉急了,张嘴学着前主人的语气:“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啊啊啊,这只蠢鸟…… 青云见整个人都快烧起来的苏颜,连忙把加快脚步把鹦鹉移了出去,她边走还训那只鸟,“以后不许在十娘面前胡说,否则不给你饭吃!” 鹦鹉怕苏颜,可是不怕青云,直接蹦到青云头上乱跳乱叫,“混蛋,让你欺负鸟……” 苏颜见青云蓬头垢面的回来,额上甚至还有几道细细的爪痕,气恼道:“饿它两顿!谁也不许给它吃的!” 苏容、王箐和刘文萱相约来探望苏颜,几人进屋时,刚好听到这一句,苏容不禁笑道:“这是谁惹十妹生气了,饿上两顿少点,怎么也得饿上两天才行。” 苏颜见三人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七姐,箐表姐,萱姐姐快请坐。”又叫丫鬟,“绿雪,快上茶。” 苏容几人落了坐,刘文萱细细打量苏颜的面色,见她穿着银红绣白梅的小袄,下衬着鹅黄色的长裙。一张宜嗔宜喜的芙蓉面,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刘文萱指着苏颜笑道:“你们瞧瞧十娘,几日不见,越发的俊俏了。” 可不是,一段时间不见,苏十娘的容色越发夺目,比之前见她时还美上两分。王箐自进屋后,目光也一直没从苏颜身上移开。她浅浅笑道:“看十表妹的气色,可是大好了。” 苏颜点了点头,“早就好了,只是我阿娘……”她嘟了嘟小嘴,娇声抱怨,“非要让人家多养几日,连床都不许下,闷死我了。” 苏容可是看过陆氏镇压苏颜的场面,掩唇轻笑,“四婶也是为了妹妹好。” 刘文萱快人快语,“见到妹妹无大碍,我就放心。过几日,我请妹妹去我家赏梅,也让那起子乱嚼舌头的小人看看。” “乱嚼舌头的小人?”苏颜疑惑的看了看刘文萱,“萱姐姐,怎么回事?”她被她娘压在家里养病,连房门都没踏出去过,自然不知道京中有关于她的流言,颇有些沸沸扬扬之势。 王箐看了刘文萱一眼,看得她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才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爱道人事非的,越理她们越张狂。若是不理,她们就没劲儿了。”对于京中传言,苏颜身娇体弱,有碍子嗣的闲话,也不知从何传出的,反正好多人都知道了。 刘文萱也跟着附和王箐的话,苏颜多聪明,一看就知道有人传她闲话。不过,对于这种事,她从来都是冷处理。当面对质什么的,只会让传话的人更得意,还不如做出点别的事来,压下那些非意。 王箐和刘文萱来看苏颜,也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苏容送两人出去后,特意又折了回来,安慰道:“妹妹别多想,有些时候,这些流言带来的未必就是坏处。” 她从祖父那里得知,太子对苏颜十分殷勤,甚至皇帝也并不反对,还有些放任自流的架势。她有些拿不准了,虽然前世的记忆告诉自己,太子妃肯定是朱家二娘子的,但如今的形势,好多事情都变了,她也说不准太子妃的人选会不会变。 说起来,她不大想让苏颜做太子妃,不提太子这个人如何,单说他前世的下场,就足以让苏容离得他远远的,甚至不想家里任何一个女孩子跟太子牵扯上。 得到苏颜可能做太子妃的消息之后,她有几分犹豫,想着要不要冒险插上一手,破坏了这件事。只是她如今人手和能力都有限,冒然出手,很难不为人知道。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苏颜上了太子这条注定会翻的船,又有几分不忍心和担忧。前世的朱家,可是因为太子之事被牵连的很厉害,整个家族都废掉了,她可不想靖国公府也这样。 左右为难之时,正巧在长乐公主的宴上碰到杜家的几个小娘子,闲谈间说起苏颜,她灵机一动,略带忧愁的说:“十妹病了,四婶不许她出门。” 杜家四娘也是乖觉,连忙追问:“十娘怎么会病了?” “十妹在江南长大,乍然回到上都,略有不适也是有的。”苏容说得非常含蓄。她见杜四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暗喜。 凑巧的是,太子也加了把火,他居然抓了六、七位太医给苏颜问诊。那些太医为了讨好太子,显摆自己的能耐,生生让苏颜在家里又多躺了半个月,正好给流言又加一把火。 苏容自觉她是帮了苏颜,言语便有些暗中指点之意,苏颜眉心微蹙,“七娘这是何意?” 苏容想了想,便扭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十妹说。” 青云几人看看苏颜,见自家小娘子点了头,才依次而出。 等屋里人都出去后,苏容才压低了声音:“十妹,太子殿下就要选妃,以四叔与圣人关系,十有*会挑上你。” 苏颜不解的问道:“那又如何?” “太子妃是那么好当的么,如今京中不知多少小娘子都盯着那位置,太子也不可能只娶一个太子妃。十妹天姿国色,才华出众,何样才貌仙郎寻不到,偏要去跟人争抢一个男人。”苏容觉得自己真是剖心相对,她抿了抿唇,还是咬牙道:“我觉得,十一郎与妹妹十分般配。”   ☆、第六十六章 琐事 苏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那句话,好容易说出口之后,她突然就轻松多了,好似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搬走了,而且她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决定,不再迷茫。 苏容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啜了一口,茶水不冷不热,刚好入口。上好的君山银针,甘醇甜爽,回味悠长。真是好茶,她微微笑了起来,目光落在对面的美人面上,那个初展绝代风华的佳人,面无表情的瞪着自己,形状优美的红唇轻启,娇软清灵的声音响起,“七姐,今日的话我只当没听见,以后也要莫要说了。” “十妹。”苏容有心再劝,苏颜已经起身,往日里星光璀璨的凤眸冷冷的看着苏容,声音也同样的冷淡,“七姐好走,小妹身体未复,不便相送。” 苏颜明显不想再谈,甚至都做出赶人之举,苏容自然也不会多呆,她的神色也淡漠下来,行至门边时,回首温声道:“我的话有些逾越,却是肺腑之言,还望十妹多想想。” 苏颜扬了扬唇角,根本就没再答这个话,只提高了些声音:“七姐慢走。” “唉……”苏容定定的看了苏颜冷漠的小脸半晌,无言的摇头叹息一声,静静的走了。 被苏容的话弄得满肚子气的苏颜,在苏容走了,扑到床上,抱着抱枕,恨恨的捶了一通,让刚进来的青云几人吓了一跳,忙问:“十娘这怎么了,可是跟七娘拌嘴了?” “哼,我才懒得跟她拌嘴呢。”苏颜气鼓鼓的回了一句,便不肯再说。也不知道这个七姐怎么想的,她看起来很蠢么,谁不知道她跟十一表哥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近,甚至两家少年男女一起游玩之时,还多次称赞过过七姐,她大舅母更是早就把七姐当成儿媳妇来看待,时不时的特意在她面前表现两次。 十一表哥和大舅母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难不成她还会非要扒着十一表哥不放?除陆家十一郎,她是没人嫁了么?说得好像她对这个妹妹有多好,特意把如意郎君让给她,好挽救她掉入太子这个火坑。呵呵,她真是谢谢了! 陆氏处理了家事,便过来看女儿,一进屋就见她闺女鼓着双腮,气鼓鼓的窝在软塌上生气,跟只炸了毛的猫咪似的,有趣极了。陆氏忍着笑,坐在女儿身边,抬手疼爱的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声哄道:“谁惹咱们阿姝生气了,告诉阿娘,阿娘替你出气。” 苏颜一头滚进陆氏怀里,扯着她娘的袖子告状,“阿娘,你说七姐这是什么意思,她愿意让,我就该高高兴兴的接着,然后再感谢她一辈子么!” 陆氏给女儿顺着毛,笑道:“阿姝乖,你七姐也是为了你好,虽然她的话不太好听,心却是好的。” “呵呵,阿娘你别哄我,七姐明明就是看上六皇子,不想嫁给表哥,才推了我过去当借口的。”苏颜皱皱小鼻子,她又不傻,说两句为她好,她就会信么。就算她在家里养病也知道,六皇子的母亲淑妃,近来常招京中各家的小娘子入宫,每次她七姐都是座上客,这其中含义大家都知道。偏偏七姐之前跟十一表哥走得很近,又得大舅母的喜欢,好多人都以为七姐和十一表哥很快就会订亲的。如果七姐真做了吴王妃,这名声上面怕是会有些问题。 如果她真听了七姐的话,打算嫁给十一表哥。呵呵,大家会怎么说?做妹妹的借着自己外祖父、外祖母的关系,硬是拆散了有情人,让亲堂姐含泪别嫁…… 苏颜脑洞开得正大,就被陆氏敲了小脑袋,她嘟着小嘴抱着头,娇声道:“阿娘,好疼。” 陆氏好笑的戳了她一指头,“少胡思乱想,七娘虽有说些小心思,却不至于故意害你。”她收敛了笑容,郑重告诫女儿,“你们是堂姐妹,出自同一个家族,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小姑娘家,偶尔闹闹别扭没什么,切不可姐妹相戈,自相争斗,明白么!” 苏颜早就乖乖的在陆氏前面站好,听她说完,才老老实实的点了头,“知道了。” 陆氏道:“那你今天……” 苏颜垂着头,乖巧的说:“女儿错了,不该任意猜测,随意将恶意加注在姐姐身上。” “错就该罚,罚你禁足七日。”陆氏在教导女儿这方面,向来很严肃。 苏颜扁了扁小嘴,有点委屈,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氏这才把女儿重新搂进怀里,疼爱的抚着她的背,“阿娘知道你七姐的话气到你了,咱们阿姝最乖了,别跟你七姐一般见识。再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小姑娘家自己做主的呢。何况你大舅母看中七娘,不代表你大伯就会看中你表哥呀!”十一郎虽好,怕也不是大伯心中的佳婿人选呢。 苏颜眼睛亮了,好像有八卦听。可惜,陆氏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只是疼爱的捏捏她的小脸,笑着逗她,“这几天乖乖在屋里反省哦。”然后在女儿气鼓鼓的眼神中,悠哉悠哉的走了。 等到陆氏走了,苏颜才想起来关于流言的事还没问她娘。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反正也不是多急,明天再问也一样。 陆氏今天借着侄女的事,又成功的把女儿在家里关了七天。她回了青院后,带着笑的脸就沉了下来,正巧苏周诚刚刚回来,看见妻子的模样,有些发憷,“阿慧,你刚刚看过阿姝了?”他今天衙中无事,便早早的回来了,打算换身衣服就去看女儿的。 “嗯。”陆氏点了点头。 “小丫头又磨你了?” “没。不过,她被我罚了。”提到女儿,陆氏的神色有些和缓,却还是绷着脸。 苏周诚几乎跳脚,“做什么又罚她,她病还没好利索呢。” 陆氏把事情经过跟丈夫说了一遍,“得让她长长记性,即便不是同族姐妹,也不可妄加猜测。再者,也不知是谁家开始的,说咱们家阿姝身娇体弱,有碍子嗣!”陆氏咬牙恨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家做的,否则定然让他后悔莫及!” 苏周诚却没脑,反而老神在在的坐在了陆氏身边,亲手端了清茶送过去,“娘子,喝杯茶,清清火。” 陆氏恼了,“清什么火,你没听那些人怎么说咱们阿姝的!”对一个女子而言,子嗣可是个大问题。传她闺女这种话的人,是何居心,简直就是要毁了女儿一半的名声。 苏周诚笑了笑,“传这种话的人,无非就是想告诉圣人,咱们阿姝不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可惜,人蠢真是没办法。”他笑着摇了摇头,“阿姝生病了,太子派过来六个太医,后来更是有太医院的掌院之一曲长荣,圣人会不知道么,那曲长荣就是圣人的心腹。他后来给阿姝开得方子,我都看过,全以温补调养为主,明显就是圣人授意的。那些人,简直就是在自己挖坑自己跳。” 京中传言这么多,圣人如何会不知道,虽然不确定女儿会不会当上太子妃,但是敢传闲话的人家,更是半点戏也没有。以圣人的性子,就算没有选阿姝做太子妃,也定会想法子给自己女儿正名的,所以,他才不着急呢。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哪家少年不错,哪家长辈头脑清醒。嘿嘿,他还有个二儿子没订亲呢。顺便,也给女儿看看。 虽有丈夫解释,陆氏还是气恼,甚至连皇帝和太子都有些怨怼,要不是他们父子作事张扬,她闺女用得着被人针对么!那个破太子妃的位置有什么好的,谁喜欢谁争去,真当他们家稀罕么! 苏周诚与陆氏夫妻多年,如何不了解她的心思,只能打起千倍的小心,慢慢哄劝,才让陆氏脸上有了些笑影。 宫中皇帝自然也知道了,他伸指轻弹甲一送来的报告,似笑非笑的说:“这京中有心人还真多。” 甲一又埋了埋头,利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他刚刚批过的折子里翻出来一本,又新打开看了看,失笑道:“这个信之,还是这么小心眼儿。”笑过之后,他想了想,重新拿起红笔,沾了沾朱砂,又在御批后面加了几句话,才放了回去。 没过几天,先皇后兄长杜俊良因为上班常常迟到早退、逃班、工作期间醉酒等原因,被皇帝从户部侍郎的位置子给撸了下来,扔到礼部做了个五品的郎中。朝中众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从皇后去世后,皇帝向来对杜家很是宽厚,像杜俊良这种工作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都视而不见,怎么这回就处理得如此严厉? 朝中事就没有能藏得久的,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是尚书省左仆射苏周诚给皇帝上了个折子,陈述在他管辖内的玩忽职守的官员,请皇帝给以重裁。其中,列在第一位就是杜俊良。然后没过几天,一份新的人员调动名单下来,苏周诚折子中的人,大多都离开了原岗位,被下放了。这些人中,官最大的就是杜俊良了。 杜俊良气得回家破口大骂苏周诚,当着面他不敢,因为他虽然到了礼部做郎中,也还是在苏周诚手底下工作。甚至五品的郎中,苏周诚想找他麻烦,都不用通过皇帝,就能直接动手了。 朝臣们对官员的任免和皇帝的每一个决断都能研究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特别这回突然拿杜家开刀的事,真是令人费解。不是说皇帝有意选苏仆射的女儿做太子妃么,怎么太子妃还没当上,先跟太子的母族磕上了?他不怕太子生气,将来对他闺女不好么?还是说,咱们都猜错了,皇帝没打算选苏仆射的闺女? 有跟老婆关系好的,晚上夫妻闲聊,把心中不解一说。有些脑子好用的夫人想到最近听到的传言,就有些明白了。当初苏家十娘子的闲话,杜家可没少出力,难怪苏周诚给会拿杜俊良开刀。 卧槽,你们以后说话都小心点,少得罪苏家人,苏周诚这老小子心眼儿太小了。 噫,皇帝可是同意苏周诚的意见了,这太子妃是不是也板上定钉了? 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对于新空出来的户部左侍郎的位子眼馋不已,私下里暗暗活动,想动上一动。 没等人怎么活动呢,皇帝那边有了新的任命,接任杜俊良户部左侍郎一职的是原礼部左侍郎齐正,就是原来想跟苏周德结儿女亲家的那一位。礼部侍郎到户部侍郎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是礼部和户部不可同日而语,礼部的左侍郎在排名上也不如户部的左侍郎。按照夏朝官场约定俗成的规矩,齐侍郎这是升职了,而且说明他在皇帝心中地位不错。 齐侍郎的工作调动,到是让苏周德又活了心,户部左侍郎历来就是了户尚书的接任者。户部与礼部不同,礼部尚书今年还不到五十,身强体壮,最少还能再干上十年。但是户部尚书已经六十三了,顶天再做三五年,正好就是齐侍郎接位啊。 苏周德心里左右衡量,觉得这事还是可以再提上一提的。四娘是不行了,不过还有八娘,他又不只四娘一个庶女。只是苏周德他自己没脸再跟齐侍郎说,他把主意打到三弟身上。居说三弟妹未嫁前,与齐侍郎的夫人是闺中好友。 他这里打订了意义,回家就直奔刘氏的院子,进屋开门见山的一说,就看他老婆的脸就黑了。苏周德皱眉问道:“怎么了?” 刘氏冷笑道:“你现在想赶个热乎已经晚了,三弟妹替五娘订了亲,你未来的侄女婿正是你看中的人。”提到这个刘氏就窝火,就算他们大房跟齐家的亲事掰了,也不该是你三房抢的,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五娘!”苏周德愣了。 刘氏沉着脸说:“可不是,两家都说好了,齐家下个月初就要请官媒来提亲。”这事儿还是今天在正院时,罗氏提起来的。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居然就答应了。 苏周德脸色十分难看,猛得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便阴着脸出去出去。 刘氏见丈夫话也不说的提脚就走,心气更是不顺。今天罗氏当着婆婆和四弟妹的面,笑吟吟的说:“我们云菊老实,只想寻个敦厚体贴的丈夫,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就成。什么官位、才华的都是次要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时的拿眼睛看看她,好像大房的女儿多么势利似的。想到罗氏那个表情,她就恨不能把苏云兰那贱|婢提过来,好生教导一番,都是因为她,让她颜面尽损。 苏云菊要订亲的事,整个靖国府都知道了,苏容来约苏颜过去给她道喜。八娘云芙因着姐姐云兰的事,对此很不高兴,苏容也就没叫她。 苏颜初时还有些惊讶,她真没想到,苏云兰没嫁成,反到成全苏云菊。那日齐侍郎带着一家来靖国公府作客,她也算看过齐家的公子,容貌都不出众。苏云菊很有些自傲,她居然会同意? “五姐,恭喜了。”苏容见到苏云菊含羞的脸,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搅和了苏云兰的婚事,反到成全了苏云菊,想一想,还真是不甘心呢。这个苏云菊比苏云兰更可恨,却让她得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姻缘。 苏颜跟在苏容身后,也真心诚意的道贺,“五姐,恭喜了。” 苏云菊面上羞红一片,却还是大方的让坐,“七妹,十妹快坐。” 苏容与苏颜两人各寻了个座儿坐下后,苏云菊亲手端了两杯清茶过来,“七妹,十妹快来尝尝,这还是按上次十妹教我的法子,制成的花茶呢。” 苏颜轻笑道:“不过是闺中无事,弄着玩罢了,也值得姐姐特意提起来。”她揭开茶杯盖,淡淡的茉莉清香溢满鼻端,“五姐,你这是放了多少鲜花来熏茶?”居然连茶香都被花香盖住了。 苏云菊笑道:“我到喜欢这样的。” “我之前用饴糖浸了许多花果,哪天送姐姐两罐茉莉花的。” “如此,多谢十妹了。” 苏颜与苏云菊闲闲的聊着,苏容静静的喝着茶,偶尔才会说上一两句。没一会儿,两人便起身告辞,苏云菊殷勤的送至院门,看着两人慢慢远去,才回了屋里。 苏容突然问了苏颜:“十妹,你觉得三婶这事做得对么?” 苏颜想了想,“三婶的对错先不论,她确实是个好母亲,很为五姐着想。对五姐来说,能做三婶的女儿,是她的福气。”而五姐能够真心实意的接受这门亲事,没跟苏云兰似的,也是三婶的运气。 苏容当时就不乐意了,“十妹的意思是,我阿娘苛待庶女,不是个好母亲了?” 苏颜笑笑,“我何时这么说了?七姐多心了。我还有事,先回走一步。”两人话不投机,未免让本就不深厚的姐妹情更冷淡,她打算以后少跟苏容在一起。 苏颜才回到玉堂院,迎面飞过来一道白影,直接落在旁边的树枝上。白鹦鹉歪着小脑袋看着苏颜,张嘴讨好的说:“美人好。” 苏颜没理它,接着往屋里走。 鹦鹉急了,也扑棱着翅膀跟在后面,不知道跟学谁的,声音凄婉的叫道:“美人,你真的忘了我么!” 苏颜被它这神来一嗓震得足下一个踉跄,猛得转身,瞪着已经站在架子上的鹦鹉瞪眼道:“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青柳,青柳!”鹦鹉得意的张张翅膀,它是发现苏颜特别喜欢听青柳唱曲,偷偷跟着学来讨好她的。 苏颜有了些兴趣,刚刚被吓到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只鹦鹉刚刚的那一句,还真有点青柳念白时的意思,她随意捡了个座,单手托腮,饶有兴趣的问:“你都学什么了?唱一曲我听听。” 白鹦鹉还会讨价还价,“美人,改名,改名!” “你唱得好,我就给你改名。” “先改名!” “你先唱。” 陆氏过来时,正好听到女儿无聊的在跟鹦鹉逗嘴玩,她挑帘进来,好笑道:“你这也太无聊了,跟着鸟置气。” “阿娘。”苏颜一见陆氏就蹭了过去,殷勤的扶了母亲坐下,又亲自去沏了茶,双手奉于陆氏。弄得陆氏掩唇直笑,“小丫头有话就说。” 苏颜乖巧的倚着母亲坐下,双手扯了她的袖子撒娇的晃了晃,“阿娘,我想出去玩。”这几天上都天降瑞雪,整个都城都披上素衣。雪下得比较大,上都各家皆以雪堆就了各种雪雕,让家中人赏玩,靖国公府自然也有,这让在吴郡长大的苏颜十分新奇。 吴郡虽也有雪,却从来都不大,这雪雕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会看到。听琬琬说,芙蓉园内的雪雕是上都中最好的,这几日已经初见雏形,邀她同去赏玩。 “去哪?”陆氏就知道,宋琬那小丫头一来准没好事。 苏颜讨好的笑了笑,乖乖答道:“芙蓉园。听说,芙蓉园中的梅花都开,雪雕也很有趣,我想去看看。” 陆氏沉吟片刻,想着女儿被关了这么久,也有点可怜,便点头同意了,只是嘱咐她,“多穿些衣裳,少玩雪。”这小丫头昨天天还没亮,跑到园里去收梅花上的雪,居然还敢直接放嘴里放,真是气死她了。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尽让人担心。 “嘿嘿。”苏颜昨天被母亲抓个正着,目前处于反省期,“阿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玩雪的。”她原本还想跟琬琬和阿娇一起堆个雪人玩的,看来是没戏了。   ☆、第六十七章 风起 雪后初晴,天气格外的冷,苏颜被裹成毛绒绒的一团,自屋里出来,还是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怀里抱着暖炉的她,格外怀念两只虎崽儿天然的体温。可惜外面太冷,无论是大猫还是小猫都不想从温暖的屋里出来,每当苏颜一往外抱它们,就跟着她耍赖,令她格外无奈。 “哥哥!”苏颜瞪大了眼睛,满是惊喜的叫道。 侯在府外,披着黑狐大氅的青年,长身玉立,面含微笑,眉目俊秀,说不尽的温文尔雅,可不正是苏颜嫡亲的兄长,苏家四郎苏正洵。 苏颜几乎小跑的扑到兄长身边,伸手拉住兄长的衣服,“哥哥,你今天不用去学院么?外祖父终于肯放过你了?”苏颜的两个兄长,自从回到上都之后,便都入了陆家的学院,特别是长兄苏正洵更是由陆太傅亲自教导。 因为明年是圣人五十圣寿,早早下了旨意,明年开恩科,再加上后年初是正常的大比之年,连着两年的科举选士,苏周诚便打算让长子下场一试身手。这就导致苏正洵的课业越重,以前偶尔还会跟同窗好友出去聚聚,这段时间干脆住到了陆家,每隔几日才会回家一次。 算起来,苏颜自从回到上都之后,都没跟两位兄长好好出去玩一玩。今天乍然见到长兄,真是惊喜万分。 苏正洵疼爱的摸摸妹妹毛绒绒的小脑袋,含笑点头,“嗯,外祖父放我一日假,正好陪阿姝出去玩。” 苏颜俏皮的冲着哥哥眨眨眼,“真的是陪我?不是陪顾姐姐?”她娘可是交待了,今天要跟着准大嫂一起的。 苏正洵刮了下妹妹挺|翘的小鼻子,笑眯眯的说:“都陪啊,你不是和阿源一起的么。” “狡猾的四哥。”苏颜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哥哥不是特意陪她的,她也挺开心的了。她她小声打趣道:“四哥,听阿娘说,明年咱们家就要办喜事了。”哥哥与准嫂子定亲快两年了,要不是哥哥想中个进士,好让婚事更风光,也不会让四嫂多等一年。 苏正洵脸皮奇厚,闻言扬眉笑道:“以后多个嫂子一起疼你,不好么?” “哼,嫂子要疼也是先疼你。”苏颜在哥哥的扶持下上了马车,落下帘子之前,冲着哥哥皱皱小鼻子,“快走吧,顾姐姐该等急了。”她还特意加了一句,“哥哥你放心,等到了芙蓉园我就跟琬琬她们玩去,不会跟着你和顾姐姐的。”说完,快速把帘子一放,只听车内少女咯咯轻笑道:“就这么说定,咱们快走吧。” 苏正洵摇头轻笑,也翻身上马,不疾不徐的跟在车边,往大长公主府的方向行去。 兄妹两人接了顾源之后,再到芙蓉园便有些晚了,到几人约好的临江仙时,宋琬、段娇两人都到了。苏颜自己下了马车,回身把顾源按了回去,小声笑道:“我到地方了,姐姐可还没到呢。”说完,她便抿着小嘴冲苏正洵和顾源挥了挥手,带着丫鬟、侍卫往楼中走去。 顾源被她的举动弄了个大红脸,十分羞涩的也想下来,却被苏正洵拦住了。顾源抬头看去,便见那风神如玉的青年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含笑道:“咱们走吧。” 两人目光一碰,顾源面上更烧得厉害,羞得直接缩进车内,车帘立刻被放了下来,心中却是甜甜的。 宋琬鼓着双腮,不满的哼了一声:“十娘,你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酒楼内极为暖和,苏颜解了外面的大氅,才坐了下来。她一面打量室内的布置,一面问道:“这里怎么没有雅间?” 临江仙酒楼并不很高,只有两层,楼内面积却不小。一楼中央有舞台,舞台周围设座,二楼却都是用屏风相隔。苏颜细看屏风,并不似寻常酒楼,用的是类似于四美图、十二花卉图之类的屏风,而全都由白绢制成,每个隔间内都设有笔墨,一些屏风上忆题有诗画。细细看去,其中不凡大夏的有名的风流才子和书画大家。 苏颜纤指一点,笑道:“这个屏风到有些意思,与吴郡会英楼的白壁颇为相同。”吴郡的会英楼,三层楼壁皆白色,楼中设有笔墨,以供文人才子兴致所来,提诗留词之用。不过,你字画提是提了,到底能不能留下,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段娇闻言颔首,“听我长兄说,临江仙此举,确是学自会英楼。” 宋琬也跟着说:“题过字画的屏风,能留在临江仙的二楼也很不容易的。具我所知,年轻一辈中,只有三个人的诗词留了下来。”她可爱的歪头看向苏颜,“十娘猜猜,都是谁的留下来了。” 苏颜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陆霁,我哥哥,还有吴王。” “咦,你怎么知道?”宋琬瞪大了眼睛。 苏颜一指自己正前方的这面,“我哥哥的字,我自然是最熟悉不过了。”再点点也自己哥哥旁边的,“这是十一表哥陆霁的,他的字我也常见。至于吴王么,他的字我只见过一次,虽不熟悉,看着到也眼熟,再加上这诗的用词用典,与他素来的风格很是相符,所以我便大胆的猜上一猜,没想到还真对了。” 宋琬闻言回头,正好看到陆霁那首传遍上都的小令。她懊恼的说:“刚刚我怎么没看到,这屏风居然放在了这里。” 小姑娘三个这边闲聊,却不想隔壁有耳。苏容正与六皇子吴王坐在一起,同坐的还有王箐、阳安公主与三皇子周王。 刚刚苏颜的话被几人听个正着,吴王正举杯的手不禁一顿,接着微微而笑,似乎心情很好。苏容见了,心中略酸。她刚想开口,便听隔壁宋琬清脆的声音响起,“十娘,阿段,咱们下楼去玩吧。” 小姑娘们今天就是来逛芙蓉园的,闻言自然是点头同意,段娇还多加了一句:“临江仙每日午时之后,都会有各种歌舞、百戏演出,咱们下楼的时候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别让人坐了这里,中午的时候,咱们再回来看。” 宋琬道:“正好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好了,临江仙的酒菜一定和十娘的口味。” “对,这里的大厨,都是从吴郡请来的。” “你们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苏颜的声音带了些疑惑。 宋琬笑眯眯的一指段娇,“你问她!” 段娇笑道:“这酒楼是我大嫂的奶兄开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这临江仙实际上是谁家的。 阳安公主听着几个小姑娘脚步声远去,才轻笑道:“七娘,怎么没约十娘一起出来。”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兄长,再扫过面带微笑的吴王,“似乎很少见七娘与十娘在一起,到是有琬琬在的地方,大多都会遇到十娘。” 苏容淡淡而笑,“十妹与安和郡君关系极好,常在一处玩也寻常。” “那七娘呢?我最近常见七娘与六郎在一处,你们还真是有缘呢。”阳安公主掩唇而笑,一双妙目在苏容和六皇子之间转悠。 吴王唇角轻扬,露出一抹笑意,“确实挺巧的。” 阳安公主打趣道:“这说明你们有缘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留神自己的兄长,果然周王的神色更冷漠了些。阳安公主心中微叹,她真不是有心打击自己哥哥,苏容身为靖国公府世子的嫡女,父皇根本不可能把她赐给哥哥做侧妃的。既然事情不可能,还是让自己哥哥早点死心的好。 苏容垂下眼睑,掩中眸中的复杂情绪。昨日应淑妃之邀进宫时,居然在宫中遇到了王书筠,看她的方向,正是德妃所居的宫殿。想到一入冬,就再度病倒的周王妃,她大约知道,王书筠应该会进周王府了。呵呵,不知道她这位心气极高的表姐,会怎么帮周王争皇位呢? 苏容这边想到王书筠,苏颜那边就遇到了她。她刚刚被一个骑在马上的骄傲姑娘抽了一鞭子,若不是身边丫鬟护得及时,那一鞭子正好就抽在她娇艳如花的小脸上。 王书筠脸色苍白,眼中有着后怕,刚刚差点就被人毁容了。 “住手!”苏颜见那姑娘抽一鞭还不解气,居然扬手还想再打第二鞭,而且又是直接冲着王书筠的脸去的,直是太过份了。要知道一个姑娘的容貌几乎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这女人如此恶毒,上来就要毁人家的容。 苏颜的护卫冲过去,把王书筠主婢几人围在了中间,隐隐与打人的姑娘相对峙。 “你是谁!也敢管我的闲事!”那娇蛮的女子十分不满,却见苏颜衣饰打扮绝非寻常人家的小姐,再加上身边的侍卫居然比自己的有过之而不及,便知她出身不俗,因而有些话就没有骂出口。 苏颜根本就没管她,转身询问王书筠,“表姐,你可有伤到?” 王书筠惊魂初定,她用力摇了摇头,好半天才开口:“我没事,到是侍琴伤得不清。”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丫鬟,因为是伸手去挡鞭子,袖子都裂了口,露出里面的棉絮,手背被鞭子扫到,正往下滴着血。到是脸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大约是因为手疼,眼中含着泪珠,却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侍琴,你怎么样,疼么?”王书筠全然没了往日的冷艳高贵,捧着侍琴的手,眼泪汪汪的问。 侍琴咬着下唇,忍下泪水,颤声道:“二娘别担心,奴没事。” 苏颜可没功夫看她们主仆情深,直接指了一个人,“带她去医馆。”又疑惑的问王书筠:“表姐,你的侍卫呢?”身为国公府的小姐,就算她是庶出,出门时,也不可能一个护卫没有吧。 “呃……”王书筠不知如何回答,她今天算是偷跑出来的,想来寻一位神医。却不想,居然会遇这么个女疯子,随意拿鞭子抽人。 苏颜看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真是服了这个表姐,比她七姐还能折腾,一个名门贵女,连个侍卫都不带就出门,她不怕出点什么事,让她做不成周王的侧妃么! “喂,我问你呢,你到底是谁!”骑在马上的娇蛮姑娘再也忍不住了,提着马鞭,摧马就往苏颜这边闯。 靖国公府的侍卫都是精中选精,特别是跟着苏颜这些。一见有人可能危险到自家小娘子,便毫不客气的刀剑出鞘,把人拦了下来,冷酷的喝道:“止步,再往前,别怪某不客气了。” 被拦住的那姑娘见到拦大面前明晃晃的刀剑,气红了脸,用马鞭一指苏颜和王书筠,“把她们两个给我拿下!” 本来等在一边的宋琬和段娇两个面面相觑,这姑娘是谁,好嚣张啊。敢在上都城里如此嚣张的妹子,她们都认得啊,眼前这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宋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碰碰段娇,压低声音问道:“这个不会就是魏家最近回来的那位吧。”上都魏家,也算是老牌的勋贵世家,如今宫中还有一个太妃在,曾经在当今生母去世后,抚育过他几年,永平帝继位后,对魏太妃和魏家都很优待。 魏家行武出身,家中子弟大多从军,西北边防向来是魏家的地盘。宋琬说的刚回来的魏家小娘子,其父就是西北军的将军,近日才调回左武卫任将军的。 段娇也想起来了,这位魏家八娘子才回上都没多久,除了进宫见过魏太妃之后,还没怎么露过面。她打量了一下,那姑娘身边的侍卫,默默点头,“应该是。” 宋琬扬声问道:“你可是魏八娘?” “是我。”那姑娘转头看向宋琬两人,抬了抬下巴,傲慢的问:“你又是谁?” 宋琬端起公主之女的范儿,不紧不慢的回道:“我是安和郡君。” “哦。”魏八娘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也没下马,反倒眯着眼睛看向苏颜,突然问了一句:“你就是苏十娘了?” 苏颜点了点了头。 “呵,果然生得一幅狐狸精的模样。”魏八娘冷笑着看向王书筠,恨声道:“狐狸精的表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去周王府,就把你的脸抽花了。” 苏颜当时就恼了,看了侍卫长一眼,“把她扔下马。”说完,她就拉了王书筠,往宋琬方向走去,再没看上一眼。 靖国公府的侍卫本就人多势众,再加上身手矫健,很快就完成了苏颜的吩咐。苏颜听到身后响起的尖叫声,好心情的弯了弯眉眼。 “狐狸精,你敢……” 苏颜猛得转身,盯着被侍卫扶着,气红了眼的魏八娘,淡淡的说:“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人堵了你的嘴,扔回魏家去。” 魏八娘不知怎么的,被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盯着时,身上感觉凉凉的,她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敢!” 苏颜弯了出一抹甜美的笑,一字一句的说:“你看我敢不敢。” “你,你给我等着!”魏八娘见自己这方人马实在是比不过人家的,真打下去也只能自己吃亏,不甘心的扔下一句,带着人就走了。 宋琬捂着嘴乐得不行,“我还以为她多横呢,这样就走了。” 苏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让我们两个当街打起来。” 宋琬挽上苏颜的胳膊,好奇的问:“她要是真再骂你怎么办?” “堵上嘴,扔她回家。我可是说话算话的。”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大街上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苏颜,心里憋着气呢。“对了,表姐,你怎么惹到魏八娘了?”这姑娘应该才回京,大家都没见过呢,怎么就跟王书筠结仇了?苏颜表示十分费解。 宋琬一脸八卦的表情戳戳苏颜,嘿嘿笑着,“这个我知道。” “跟周王有关?”苏颜若有所思的瞄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王书筠一眼。想到祖母前几天提起过,好像宫中的德妃想给周王选个侧妃,取中了这位表姐。不过,这跟魏八娘有什么关系,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当周王的侧妃吧。 宋琬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她左右看看,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拉苏颜和段娇,“说来话长,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段娇道:“还回临江仙?” 宋琬斜眼看她,“那地方只用屏风隔着,说个悄悄话无数人都能听到。” 段娇耸耸肩,“那随你了。” “表姐,我让人送你回家吧。”苏颜觉得还是快点把王书筠送回家的好,这位从刚刚起,表情就十分微妙,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王书筠好容易出来一次,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怎么能甘心回家。“十娘,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去玩吧。” 姐姐,你还有什么事啊!苏颜真是不理解这个表姐,你刚刚差点毁容,已经搭进去一个丫鬟了,还打算自己溜达,心太大点了吧。今天这事,她都出头管了,就得管到底,不可能放王书筠自己走了。 苏颜摇了摇头,“表姐,以我之见,你还是归家吧。有什么事,打发个丫鬟出来就是了。”说完,也不容王书筠拒绝,直接就吩咐自己手下的人,“送表小姐回府。” 王书筠有些恼了,“十娘,我说了,我还有事。” 苏颜再就没搭理她,任由宋琬拉着进了另一个酒肆。王书筠看了看围在自己周围的几个冷着脸身材高大的侍卫,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回家了。 苏颜暗中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好容易高高兴兴的出来玩一次,碰到这么件糟心的事,只怕救了人还要被埋怨。 宋琬推了推苏颜,“别气了,这家的葡萄酒最好了,我请你。” “先说魏八娘是怎么回事?”苏颜问道。 宋琬遣了身边的丫鬟去包下整个酒肆,最少她们周围的雅间不能有人,都是几人的丫鬟和侍卫坐了。然后才放心的八卦,“魏八娘不是嫡出,她又看上了周王,为了争侧妃的位置看你表姐不顺眼很正常。” 段娇惊讶极了,“看她的样子,就是魏家长房的嫡长女,也没她这么嚣张吧。具说最得魏太妃喜欢的魏家五娘,我也见过几次,真真是温柔端庄,气韵高华。同样都是庶女,怎么差别这么大。” 宋琬冷笑道:“魏五可是奔着太子良娣去的,敢像魏八似的么。” 苏颜跟这位魏五娘只见过一次,根本没什么印象,她到是对魏家另外一位娘子魏六娘的印象很深。她跟着说了一句:“我觉得魏家六娘还成。” 宋琬表示完全不能理解苏颜的审美,“魏六骄傲的跟只要打鸣的公鸡似的,哪里还成?我看她还不如魏五呢,难怪不得魏太妃的喜欢。” 苏颜摇了摇头,“我到觉得魏太妃更喜欢魏六娘。”魏六娘的身份,足以做太子妃,魏太妃又不傻,有个可以当太子妃的侄孙女不喜欢,难道要去喜欢当妾的,那不是太奇怪了。 宋琬吐嘈道:“你不知道太子妃都内定了么,肯定不会是魏六娘。”所以,魏五娘才会得到重视啊。她突然扒在苏颜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别装傻,我阿娘都说,圣人看中你了。”说完,她就等着苏颜害羞的推开自己,好借机再调笑她一回。 没想到,苏姑娘十分淡定拍掉宋琬的手,“少胡说八道。” 宋琬急了,“真的!” 苏颜反问道:“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 对啊?宋琬抓抓头发。等等,不对,“你为什么都不脸红?” “我为什么要脸红?” “你没听到我的话么?” “听到了。”苏颜肯定的点了点头,“可这个跟我脸红有什么关系?” 宋琬:……说得真对,她竟无言以对。   ☆、第六十八章 棋子 渐近新年,上都各家的来往频繁了起来,宴饮更是常事。尤其是宫中,几位皇子已到适婚之龄,除了三皇子周王有个病怏怏的不知何时会挂掉的王妃外,其余五个皇子包括太子殿下皆未有老婆。 各家之中已经长成没有订亲的好姑娘就这么多,想要给自己儿子选个方方面面都称心如意的媳妇,就得早下手。宫中育有成年皇子的宫妃们,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借着新年之际,宫中宴饮也越加频繁。 永平帝知道自己的小老婆们心中的打算,他也不阻止,反而乐呵呵的跟着凑热闹。很快凑热闹的结果就出来了,武义公府接到赐婚旨意的时候,人人都是呆滞的。没错,皇帝根本没理贤妃给自己儿子选的老婆,自己直接挑了一个,他选的人就是王箐,武义公府二郎君的女儿。 武义公王长远有些郁闷,圣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看中了老大的孙女,给周王做侧妃么?为何把他二儿子的闺女配给二皇子安王当继室,他对这个孙女的婚事可是有打算的。 老头心情不爽,就跟自己的媳妇和妹妹念叨,“我原想着明年恩科开了,给三娘捉个进士回来的。”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遗憾,自家小子个个看着书本就头疼,拿起刀枪棍棒就生龙活虎,眼看着是要在武将这条路上走到黑了。儿孙没指望,孙女婿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为什么皇帝连他这点小小的愿望都要掐灭掉,真是毫无人性。 “大哥想榜下捉婿?”王氏问道。 王长远的媳妇孟氏特别无奈,跟小姑子吐嘈,“为了这个,你哥哥把家里的护卫训了又训,生怕下手慢了,或者抓错了。”丈夫拿出行军打仗的态度来操练手下人,还跟儿子、孙子列出让捉婿计划,天天兴致勃勃的,结果一下被皇帝的举动给拍老实了。本着勤俭持家(跟这个有关系么?)不浪费的原则,孟氏问小姑,“你家还有好几个丫头呢,等金榜出来的时候,让你哥哥把人借你,捉两个孙婿回来。” 卧槽,我们用不着!靖国公差点蹦起来。可他发现,他媳妇还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大有学她哥哥的架势,也去捉个孙女婿回来。 “你等等,咱们家五娘已经订亲了,四娘和八娘想选个才华出众些的后生,完全可以跟四郎和五郎说,他们同窗很多霸气遮天。”靖国公头疼的提醒老妻,咱们家跟你娘家不一要,咱们家有走文人路线的。 王氏斜了丈夫一眼,不屑的说:“四郎、五郎的同窗都是什么人,你好意思嫁个庶女,我还不好意思答应人家的提亲呢。”她两个孙子才华横溢,跟他们同窗的无一不是陆家书院中的精英,不知多少人家盯着呢,这老头子是不是傻! “能中进士的不比那些还在学院中的傻小子强!”靖国公跟着呛声道。 王氏理由特别充分,“所以,才要捉回来当孙女婿。” 靖国公:……他忘了,胡搅蛮缠他老婆最厉害,完全说不通。 王氏把丈夫干趴下之后,才跟兄嫂道:“哥哥,嫂子,等明年恩科时,可能要麻烦你们了。”长子家的四丫头,闹得笑话可能各家都知道了,与其给她选个门弟差不多的婆家,嫁过去受委屈,不如在举子里面寻个家世贫寒些、人又知道上进的,这样他将来的仕途要仰仗着国公府,孙女也能过得松快些。 老太太虽然不大关注几个庶出的孙女,但是毕竟是她的孙辈,自然希望她们能过得不错。王氏回去把主意跟长子和长媳一说,苏周德沉默许多,感激的红了眼睛,“多谢阿娘替四娘着想。” 王氏不悦道:“少跟你老娘玩虚的,四娘也是我亲孙女,我还能看着她不好!” 苏周德尴尬的搓搓手,“过了年各地学子就会云集上都,咱们得早些准备,免得好的都让旁人家选了去。”他抬眼看看母亲,见她面上含笑,神色松缓,才接着说:“阿娘,大表兄家的外甥女,过了年也有十八了吧。”舅舅家表弟的女儿被圣人选做安王妃,这事大家都知道了。那么之前很有可能进周王府做侧妃的外甥女,十有*会自行就会落选。苏周德的庶子在家行六,与四女、八女同母所出,过了年十七岁,也到了取亲的年纪。 他这个庶子颇为机敏,苏周德对他也很是看重,就想给他选个有力岳家。正好,武义公世子的闺女,不大可能成为周王侧妃了。这个外甥女他也见过,容貌不错,听说也才华也很出众,最重要的是跟家世很相当,他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就想求老母跟表哥说说。 王氏当然听懂了长子的意思,她也觉得娘家出了个王妃,二侄孙女不太可能做周王侧妃了。她细细一琢磨,这两个人确实挺般配的,就点头应了下来,“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哪天跟你舅舅说说。” 王书筠也被皇帝神来一笔给开蒙圈了,原本信心满满的她也开始患得患失的。再加上这么些天过去,也足够她弄明白曾经在街上差点把她毁容的娇蛮少女身家背景,以及由她而产生的桃色新闻。几乎在皇帝给二皇子赐婚之后,很多人都觉得皇帝是打算准了魏八娘的心思,将她刚给周王做侧妃,显然魏八娘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日,万家设下梅花宴,下贴子请人过府同乐。随着家人一同过来的苏颜,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平王妃身后的好友关绮纹。 她仔细看了看好友,见关绮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面色红润,杏眼含笑,身段较未嫁时丰盈许多,看起来过得不错。平王妃在跟人说起新娶的儿媳妇时,神态平和,言谈之间透着几分满意。对关绮纹说话时,语气并不严厉,甚至还隐隐带着回护。 苏颜悄悄观察之后,才略略放了些心。关绮纹当然也看到她了,对她扬了扬嘴角,正巧被平王妃看到。平王妃顺着关绮纹的视线看向苏颜,神色越见温和,“我这不用你伺候,跟十娘子去转转吧。你们年轻的小娘子,能聊到一起。” 关绮纹屈了屈膝,缓缓向苏颜走了过来,陆氏也含笑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知道你们许久不见了,很是想念。” 苏颜与关绮纹肩并着肩,随意在梅林中漫步,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说。苏颜第一件事就是问关绮纹的婚后生活,以及平王世子听不听管教。 提到新婚丈夫,关绮纹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虽然荒唐些,到还听劝超级掌教。”不听劝,就揍到他听揍,反正他也打不过自己。 “那王妃呢?她待你如何?”苏颜问起另外一位与好友生活息息相关的人。在如今女子的生活中,婆婆对新婚小娘子的影响力,不下于她的夫君。若是有幸遇到一个明理的婆婆和理智的丈夫,那个女子的生活便算得上幸福了。 听好友提到自己的婆婆,关绮纹毫不犹豫的回答,“我阿家是个好人。”可惜太倒霉,嫁了平王这个混蛋。自己平日里修理丈夫,多亏了婆婆支持。 苏颜偶尔也曾从自己母亲嘴里零星的听到过一些平王妃年青时的事,好像这位王妃未嫁时,也曾名动上都。可惜,遇人不淑,摊上平王这么个丈夫,让她婚后就渐渐隐于王府内,不怎么出来了。陆氏提到平王和平王妃时,难免会流露出几分替平王妃惋惜的意思,觉得平王太过草包,配不上平王妃。可若让苏颜来说,平王草包的正好,平王世子纨绔的也很恰当,这样足以保证平王一脉能够富贵平安的传承下去。 想想圣人那几位能力出众的兄弟,如今都是什么下场,坟头的草都挺高了,儿孙没留下一个,女儿到时没死,可也都被用于和亲,或者草草嫁掉,年纪轻轻的便没了,如今活着的都没剩下几个。 圣人的年纪越来越大,以后对平王这个唯一建在的弟弟只会更好,好友只要在平王府站稳脚根,以后的生活都会顺顺当当的,不再有波折。 苏颜握了握关绮纹温软的玉手,侧头笑道:“其时,你的婚事真不错。” 关绮纹也笑了,“谁说不是呢。”当日多少人等着她的笑话,她要过得更好,才能让那些笑她的人,颜面无光。 两人默契的不再谈关绮纹的婚后的事情,到是聊起近是京中的八卦。关绮纹嫁入皇室,八卦环境大好,特别是对皇家的事,正是有自己独到的消息来源。 “我听世子说,圣人好像打算选刘家大娘做齐王妃。”关绮纹凑到苏颜耳边小声道,“宫中的李修容已经请刘家姐妹入宫好几次了。” 上都之中的刘家挺多,合适做齐王妃的也有几家,苏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这个刘家大娘说是的谁。 关绮纹见好友眼中难得的露出迷茫之色,得意的扬了扬眉毛,低声说:“右武卫大将军的长女。” “刘春娇,难怪……”苏颜有些了悟,难怪最近几次同见面,刘家姐妹甚至得意,围在两人身边奉承的也所增加,最重要的是原来对她们有些冷淡的小娘子,也在缓和关系。 关绮纹戳戳好友,“难怪什么?”她虽然有独特的八卦来源,但是由于新婚的缘故,除回了一次娘家,就一直被关在平王府,少有出来走动的时候,对各家的事情了解的就不那么及时。 苏颜冲着好友眨了眨眼,实事求是的点评:“最近她们受欢迎了许多。” 关绮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消息够隐蔽呢,没想到早就被人知道了。” 苏颜没说话,朝臣们研究皇帝早就成了习惯,甚至连宫中嫔妃的每一次举动都不知道被人在脑中衍生出了多少种可能,想在某些事情上保密,真的挺不容易的。 两个人闲闲的聊着,偶尔会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下开得热烈的红梅。 “我有些累了,十娘,咱们去前面的亭子休息一下吧。”关绮纹指着前方露出一角的八角亭,建议道。 苏颜点了点头。 万家的梅林在上都之中很是有名,冬日的梅花宴能与安平长公主的牡丹宴相媲美,都是少年男女见面“约会”的好去处天下道人。每年都会有因为在宴上看对眼,然后结成夫妻的少年男女。因此设置于梅林之中的水榭、暖亭、书阁,总是被利用频率最高的。 苏颜回京日久,也对这种宴会之前的小把戏也算是了然于胸。反正,各处休息之所,主家都会安排很多使女,并不会真的让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单独相处。再加上,每处休息之所,都会吸引很多人进去,她们也不用担心会在暖亭里碰到什么不雅的场面。 苏颜和关绮纹两人手挽着手,正在说着关绮纹的爱宠最近当了妈妈的事,苏颜还记得好友那只猫的战斗力,听到它当了妈妈,心中一动,跟好友打趣道:“那我明日备下礼物,以聘狸奴。”她的藏书颇丰,最忧心的莫过于老鼠来搞破坏。虽说她院子里养着两只豹子和两只小老虎,但是它们除了傲娇卖萌搞破坏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都不会抓老鼠! 每次想到这点,苏颜都略心塞,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被这几只除了吃就是找她撒娇陪玩还不会抓老鼠的蠢物赖上呢? 关绮纹才要跟好友斗趣,就听暖阁里传来一阵女子尖利的叫骂声。两人当时就停下了,同时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暖亭门。 隐于梅林中的这座八角亭,四周已经被可以自由装卸的格子门围得严严实实,门口处垂下厚厚的暖帘,十几个身着柳绿色衣裙的丫鬟,低眉垂目的静立在门前,似是对亭中发生的若无所觉。 苏颜心细,早就发现这些丫鬟虽与万家的使女打扮差不多,可是及裙用料却略有不同,颜色也有些偏差,应该不是万家的使女。她暗中拉了拉关绮纹的手,以眼神询问好友,要不要进去? 关绮纹果断摇头,好不容易才能跟闺蜜愉快的聊天,才不要被无关的打扰。 苏颜跟她的想的差不多,两人默契十足的转身打算接着逛时,门帘被人掀起,一个女子被人扔到两人身边,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发出痛苦的□□。接着,两个丫鬟哭着冲出来,跪在女子身边,焦急的唤道:“二娘。” 这声音很熟,等苏颜看到那更眼熟的身影时,心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这回不用走了。她停下脚步,对着好友歉意的笑了笑,才蹲下身,扶住那个不自觉缩成一团的女子,柔声问道:“二表姐,是谁欺负你了?” 暖亭门口,骄横的声音响起,带着张狂与得意,“是我!怎么,你还想给她出头?” 苏颜抬眼看去,出声的人她也认识,正是在芙蓉园有过一面之缘,然后被她逼走的魏八娘。她挑了挑眉,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原来是你啊。”便不再搭理魏八娘,跟丫鬟一起把王书筠扶了起来。 王书筠不只摔得有些重,脸上也很凄惨。半张脸都肿着,上面还有清晰的掌印,甚至还能看到指甲的划痕。嘴角也破了,带着血丝。眼泪糊了一脸,散乱的头发也粘在脸上不少,哪里还能看到娇艳如花的模样。 苏颜有些担心的凑近了细看,觉得指甲的划痕好像有点深,很容易留下疤痕。王书筠头疼、脸疼、腿疼,简直全身都疼,她靠在丫鬟身上,用力握住苏颜的手,费力的问:“十表妹,我的脸……”由于被人打了巴掌,她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却还是固执的盯着苏颜看,眼中满是担心与恨意。 苏颜不想骗她,可眼下的情况,也不能再刺激她,只好含糊道:“应该没事,一会儿回去找大夫看看。” 王书筠扭头看向魏八娘,眼中的刻骨的恨意,让嚣张的魏八娘都不自觉的退了半步。魏八娘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十分不好,又气势汹汹的踏前了两步,双手叉腰冷笑道:“看什么看,我上次就警告过你了,再敢去周王府,就打烂你的脸!”她又得意的瞟了眼苏颜,挑衅道:“苏十娘,你不是能耐么,现在就给你表姐报仇啊!” 那天在街上她带的人少,比不过苏颜,不得不憋屈还家,别提多窝火了。再在,她身边可是有二十多个丫鬟,比苏十娘她们多出许多,再起冲突,肯定能把那天的场子找回来。哼,她一定要亲手打苏十娘几巴掌,看她还敢不敢张狂念破星空。 苏颜的手被的王书筠抓得生疼,她皱了皱眉,温声安抚:“表姐,我让人送你回家。”当然,今天的事也要告诉主人家一声,还要当着万家请来的所有客人的面说,让人看看魏家女的教养,魏八想当周王侧妃,下辈子吧!她这么作,能不能嫁得出去都两说。 王书筠也知道,今天奈何不了魏八娘,她只能记下这笔帐,等以后再清算。 魏八娘可不打算轻易放走王书筠和苏颜,她一挥手,立刻出来五、六个丫鬟,挡住了苏颜几人的路,“想走,让这贱|婢给我磕了头,再保证永不踏入周王府的大门再走。” 关绮纹脾气向来不好,听了魏八娘的话,踏前一步,柳眉一立就打算开口,却被苏颜拉回身边,“阿纹,不用你出手。” 关绮纹与苏颜交往多了,知道她这位好友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便安心后退两步,等着看戏。反正以她目前的身份,年轻一辈里,除了皇家公主和那位周王妃,没有几人比得过她的。必要的时候,拿身份压也能压死人。 苏颜淡淡的看了魏八娘一眼,眼神永不锐利,声音也是不急不缓的,平和淡定:“这是别人家,我真不好跟你多计较。现在老老实实的滚回亭子里去,莫要再惹我。” 魏八娘咯咯的大笑出声,甚至夸张的捂了肚子,半弯着腰,“哎哟哟,我还真怕了。”说完之后,马上换了张脸,指着苏颜几人,“把她给我抓住,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魏八娘身边加上之前在亭子外面的,足有二十多号人,听她的令之后,虽说略有迟疑,还是围了上来。 苏颜和关绮纹两人想说悄悄话,再者这是在万家,也没多带人,再加上之前王书筠身边的,三人的丫鬟加在一起,也不过凑够十个人。而且,还都是贴身侍女,身娇体弱,比她们主子强不多少。 关绮纹眼中露出兴奋,一撸袖子,“十娘,看我的。”她之前在家练的身手,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苏颜黑线的看着冲出去一脚踹翻一个丫头的好友,觉得她好像成亲之后,越来越暴力了。不过,事到临头,她也不是没有底牌的。都不用青云吹响鹰哨,一道白影就从天下冲了下来,几爪子下去,敢冲着苏颜动手的丫鬟,就捂着脸尖叫着倒在了地上,指缝中鲜血渗了出来。 白鹰松开爪子,几个类似于人眼珠子的东西落在地上,爪子上还滴着血,便飞到旁边的梅树上落了下来,歪着头讨好的冲着苏颜“咕咕”了两声,好像在邀功。 因为白鹰的出场,让现场静了下来,无论是魏八娘的丫鬟还是苏颜她们这边的人,都呆呆的站着,身子发软,双手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关绮纹刚冲到魏八娘身边,揪住她的头发,就见场内形势大变,她木木的看着落在一边树枝上,歪着脑袋冲闺蜜撒娇的白鹰,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那个娇柔美丽、弱质纤纤的好友,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娇声慢语的夸赞:“咱们小白真厉害。” 树上的白鹰好似听懂了一般,得意的唿扇着翅膀,“嘎嘎……”叫了几声,另有一个黑鹰也落了下来,锐利的鹰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被她揪住的魏八娘,作势欲扑。关绮纹好不怀疑,自己要是放开魏八娘,那只黑鹰马上就能让她毁容。 “那个,十娘,这是……”关绮纹指了指一黑一白两只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被她揪着的魏八娘好像也吓到了,缩在她身边,半点不敢动。 苏颜正冲着小白抬了抬下巴,叫它:“把爪子洗干净。”听见好友叫她,侧颜微笑,雀跃的语气透着显摆:“阿纹,我家小白是不是特别厉害。” 关绮纹:……求不闹!   ☆、第六十九章 魏六娘 事情闹到现在,就算万家梅林在大,也该被人查觉到了。毕竟女子的尖叫声穿透力度太强,传播度又广,总有那么几个被惊到的。 魏八娘从西北边城再到上都,仗着其父的宠爱,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尝过吃亏的滋味。偏偏唯二两次的经历,都是来自一个人。 看着不远处梅树上神骏威武的两只鹰,她头一次有些怕,这是在面对魏家六娘时,都没有的感觉。魏八娘顾不得指责旁边这位粗鲁的揪着她头发的女子,只能记得这女人是苏十娘的好友,呆在她身边应该会比较安全,不会也跟那些没用的丫头似的,被老鹰毁了容。 她再娇纵也明白,真要是容貌毁了,她爹再疼她,也没可能入周王府了。那个她一见倾心的男子,也永远不可能看她一眼。 “苏女郎,都是舍妹无礼,可否请你高抬贵手。”暖亭中突然响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接着门帘被人高高打起,八个身着雪青色衣裙的婢女由亭内鱼贯而出,在门前分成两列站好,低眉垂目,神态恭敬,接着便是四个碧色衣裙的婢女,最后才是由两个鹅黄衣裙的绝丽婢女扶出一位身着披着红狐皮大氅,眉眼有些凌厉的少女。 那少女扫了缩在关绮纹身边的魏八娘一眼,眼底明明白白的表示出鄙夷的神色,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自带着一种冷凝,“八妹,还不过来。”又对着关绮纹略微欠了欠身,“世子妃好。” 这个自带气场的少女,苏颜和关绮纹都认得,只不过接触不多。她就是魏家二子的嫡长女魏家六娘,在魏家长子没有嫡女的情况下,魏家六娘可以说是魏家最尊贵的小娘子了。 关绮纹早就重新抬起世子妃的架子,微一颔首,淡淡的“嗯”了一声,身上的气势半点不输给魏六娘。 魏六娘的关注点从来不在关绮纹身上,一个已经注定只是个空有地位的花瓶式女子,根本不需要她多加注意。她的目光落在苏颜身上,心中暗暗叹息,似乎每一次看到这位苏家十娘子,都会觉得她比前次所见更美了几分。 “苏女郎,刚刚都是舍妹无礼,六娘在这里给你赔礼了。”魏六娘微微欠了欠身,她身上的气势并没有因为道歉而削减,反而更强势了几分。 苏颜神色未动,只侧头看了看半倚在侍女身上的王书筠,“六娘子似乎少提了一个人。”王书筠是她外祖母的侄孙女,王家与苏家联络有亲,份数同一阵营,被你们魏家人欺负了,随随便便跟我道个歉就算了么?我表姐的伤白受了,刚刚魏八娘的对她的冒犯就算是过去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苏颜的态度也表示的明明白白,我不想这么合解。 魏六娘笑容一敛,会来就凌厉的眉眼更冷厉了几分,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压迫,“苏女郎是不打算给六娘这个面子了?” 切,你能有多大的面子,我就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苏颜不屑的想。她到还知道这么明说出来,太拉仇恨,特意婉转了一下,“我表姐伤势有些重,恕我不能奉陪了。”苏姑娘精致的下巴轻抬,凤眸生辉,傲娇的表示,我就是不给你面子,怎么着吧,哼! 魏六娘不可能让苏颜就这么走了,魏八娘蠢到大好时机,都没利用好,还要自己出来给她收拾善后,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得姑祖母和祖父还说,她是一招奇兵!呸,败兵还差不多。 “八妹,还不过来给苏女郎与王女郎磕头赔礼。”魏六娘提高了些音量,她站在台阶上,又面对着苏颜她们的来路,自然看到不远处过来的几波人。 关绮纹呵呵笑了,抢在苏颜之前开了嘲讽:“哟,可当不起,你们魏家姑娘多大的脸啊,连周王的家都能当,说不让谁上门就不让谁上门,周王妃都没她张狂呢,这是把周王殿下当成什么了,也不知道德妃娘娘会怎么想。” 魏六娘能看到她们身后的来人,关绮纹同样也看到从那边转过来的周王妃一行,她自觉的挑起了大梁,给魏家姐妹拉了一波仇恨。 平王府在大夏朝是没什么权利,但是人家有地位,在有些时候,这种地位也是必要的,至少魏六娘不可能直接呵斥关绮纹住嘴,关绮纹说什么,她都得听着。 魏六娘知道今天这一局无论如何自家都输了,她现在的责任就是如何让自家输得好看些,多挽回一些名声。她瞪了一眼魏八娘,语气中带了些威胁:“八妹!” 魏八娘打了个激灵,用力咬了咬下唇,她并不怕魏六娘,无论在家里还是朝中,她爹比魏六娘的爹强太多,她与魏六娘唯一差的就是出身,若她不是庶出,也不必屈居魏六娘之下。再说,给苏颜和王书筠赔礼行,磕头绝不可以。若是给她们磕了头,她以后哪里还有脸在上都贵女圈中出现,笑都要被人笑死了。 魏六娘见魏八娘倔强着不肯听话,眼中厉芒闪过,几步走到她面前,高举起手,利落了给了魏八娘两巴掌,魏八娘娇艳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红肿了起来。魏六娘转身微笑,“这样,苏女郎和王女郎可满意?” 苏颜扬了扬眉,“六娘子不妨先问问周王妃是否满意。”说完,她一拉关绮纹,对着周王妃欠身行了礼,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扬长而去。徒留下满腔委屈和恨意的魏八娘,还有阴着脸的魏六娘面对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的周王妃。 魏六娘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率先给周王妃行了礼,才笑道:“王妃什么时候到的,可是累了,进暖亭休息一下吧。” 周王妃出自万家,魏六娘和魏八娘联手在自家宴会闹场,她怎么可能高兴,更别说魏八娘还一个瞄着她丈夫。说起来,她对觊觎她丈夫的人都没什么好感,无论是王书筠还是她娘家的庶女,但是魏八娘更让她厌烦。周王府明年肯定会进个侧妃,若是让她来选,她宁愿选王书筠,而不是她庶妹或魏八娘。 “呵呵,六娘还是带八娘去收拾一下,女孩子的脸很重要。”周王妃扫了一眼暖阁前晕了满地的丫鬟,心情颇好的提点了一句,“苏家十娘子身边的宠兽白鹰,之前可是太子殿下的爱宠,在秋狩时立了大功的,神骏之处,连父皇都赞誉有加。八娘还真得好生感谢十娘,没让小白也毁了你。”其言下之意,在场的都听得出来。 宫出兽奴驯出来的宠物,温驯听话是一方向,还有另一方面就是能护主,特别是皇帝和太子身边的,更是厉害。别看平日里这些宠物卖萌撒娇样样都行,一旦有人敢对它们的主人不利,立时就能下死手,哪里能至人命就会冲哪里下手。 周王妃和魏六娘一个是皇子妃,一个常在宫中走,对于这些都有所了解。魏六娘也是懊悔,谁也没想到苏十娘会带着两只鹰出门做客。结果,好好的机会没利用上。 魏六娘按下心中的懊恼,再次对着周王妃欠了欠身,“多谢王妃殿下提点,明日六娘就备下厚礼,带着八妹去苏家登门赔礼。” 周王妃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六娘快带八娘去收拾下吧。”她心中暗道,早就知道魏家六娘是个人物,今日看来手段够狠不说,必要时能屈能伸,行事果断,要真让她做了太子妃,再加上魏家的兵权,太子的位子会更稳,自家王爷那点心思怕是…… 唉,她还能活几天,操那么多心做什么,还是能快乐就快乐一日。可惜,关于这点她领悟的太晚了些,生生耗费了身子。 苏颜那边没走几步,正好碰到跟王箐、刘文萱一起闲逛的苏容。王箐与苏容看到王书筠狼狈的模样,赶紧围了过来,急急的问:“怎么回事,这是谁打的?” 苏颜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才道:“三表姐你来的正好,咱们带着二表姐去跟找舅母与阿娘她们,顺便跟万老夫人告辞。” 苏容有些犹豫,“叫个丫鬟悄悄去说一声就行了,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怕是万家的面子上也不来。” 苏颜冷笑了一声,“为了万家的面子,就该把咱们家的脸面扔地上么。今天这件事,万家本来就该给咱们家一个交待。哼,我就没见过谁家小娘子出去做客,还能带上几十号打手的。”魏家那姐妹两个分明是有备而来,万家要说半点也不清楚,谁信啊?反正她是不信。 苏容满脸的不赞同,她觉得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这事万家也算是受害者,她们按下此事不闹大,也是给了万家一个台阶,让他们家承自家一个人情,为什么非要闹掰了呢? 苏颜对苏容这个想法非常无奈,“七姐,该争权夺利的时候,没有谁会为了今天的一个人情而放水的。”她们家与万家总得来说,并不在同一个阵营,真掐架的时候,谁还会想到还有个人情没还?而平常的小事,基本上两家都有默契,不会死磕。 苏容还要再说,被王箐给拦住了,她低声道:“咱们闹开了也好,万家和魏家……”她只是点到为止,谁知道万家和魏家有没有联盟,若是有这个想法,正好趁这次让他们两家之中有点裂痕。若是他们没联盟,也要让他们关系再坏点。 王箐是王家的姑娘,这次又是王书筠受伤最重,她的决定也就代表了王家的态度,苏容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几个姑娘在正堂那里一亮相,立刻引来无数关怀声。王家老太太冷着脸,就要带着自家人走,苏颜的祖母自家是跟着嫂子进退。万家老夫人拦了两次没拦住,只好连连道歉,好言好语的哄着,还一路陪着笑,把王、苏两家人送走,回头脸就阴了下来。 她也不等宴会结束,直接就把长媳叫了来,拍桌喝道:“这是怎么加事?”在她们家的宴会上,差点让人家的小娘子毁了容,这事传出去,谁还敢来她们家做客。 万家长媳也是才把事情弄明白,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跟婆婆学了,“说起来,王家二娘也有些责任,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天天往周王府跑,确实不像话。” 她话才说完,就被自家婆婆啐了一脸,“呸,这事就是魏八的错,少攀扯王家二娘。”她冷冷的看了自己长媳一眼,警告道:“你要记得,你是万家的长媳,你娘家姓杨,跟魏家可没什么关系。”魏家和苏家要怎么争太子妃,那是他们两家的事,跟他们万家没关系,只要别把万家扯进他们的争斗就行。 万家长媳很是心虚,默默垂下头,不再出声。今天宴会,她也就是听了她亲妈的话,对魏家六娘和八娘带了那么多人进来没出声,谁想到她们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还好是王家那位庶女出了事,这要是未来的安王妃或者苏家七娘、十娘出了事,她可是长了一百张嘴也难以说清了,说不得还会连累丈夫、儿子或娘家。 陆氏坐在马车中,搂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一阵后怕,今天要是没有小白在,没准女儿就会受伤。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阿姝,今天怕不怕?” 苏颜把脸埋在母亲怀里蹭了蹭,才娇俏的笑道:“不怕,就那几个丫头,才伤不了我呢。”她可是看到了,关绮纹特别神勇的冲到了魏八娘身边,还把人给抓住了,就算没有小白出现,也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再说,她也不是没有准备,小白只是后援了。 “把你能耐的,不是说了有好几十号人在么。”陆氏笑道。 苏颜抬手从头上摸了两只簪子出来,都有七八寸长,簪子尖端呈扁平状,边缘很是锋利,就像两把小小的刀子。她小心的显摆给陆氏看,“阿娘你看,这是二哥特意给我防身用的。”二哥还特意教过她该怎么用呢,魏六娘带的人再多,也都是小丫头,她只要划伤了几个,大概就没人敢上来了。 陆氏整个人都木了,她完全没想到女儿身上还带了这么危险的东西,居然是儿子给的,这兄妹两个到底在想什么!她很想揪着女儿说,不许再带这么危险的东西,可是想想今天的事儿,京中多了个魏八娘这号不用脑子只会蛮干的人物,女儿身上有些防身的也挺好。 “我记得你外祖父以前给了我两个匕首,说是先皇所赐,应该比这个好用,晚上我翻出来,让素玉给你送去。”陆氏从记忆里翻出两件实用的东西,决定给女儿武装上。还特意嘱咐女儿,“以后出门,你带着乖乖去。”就不信,那个敢当着乖乖的面伤她女儿。 苏颜乖乖点头,她重新偎进母亲怀里,小小声的说:“阿娘,我怎么觉得魏六娘和魏八娘是冲着我来的呢?”在魏八娘挑衅她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在魏六娘出来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所以,她才怎么都不肯和魏家姐妹合解。 陆氏安抚的拍拍女儿,也压低了声音,“阿姝说说看,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魏六娘早就在暖亭中,为什么一开始她不出来,等到魏八娘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才出现。”苏颜先是提了个问题,然后自己又给了个答案,“她之前不出现,是想借着混乱,让我出点事,然后把事情推到动手的侍女和惹事的魏八娘身上。若是事情做成了,场面会更混乱,阿纹会第一时间带我走,大约就没人发现魏六娘在场,事情自然跟她没关系。” “其时我之前一直很奇怪,魏家的小娘子我虽接触不多,却各有谋算,魏八娘简直就是她们中的异类。她在西北边城,怎么狂张都正常,那是魏家地盘,可是到上都,她还这么行事,就不对了,最少魏家会压一压她。” 苏颜歪了歪头,把玩着腕上的金镯,若有所思,“但是魏家好像在养大她的信心,刻意在给她做靠山,完全不在乎她得罪的是准……”好奇怪,魏家不是要想让魏八娘做周王侧妃么,怎么不好好教导魏八娘呢? 陆氏疼爱的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因为魏家把魏八娘当做一招奇兵,想让她发挥奇效。可惜孩子养得太蠢,成了一颗臭棋。”陆氏经历的更多,她早就猜魏家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想借着魏八娘的手毁了自己女儿,去掉一个最有利的竞争者么。他们家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看不明白他们的想法么。或许,看清楚了,都不想管,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等回到家中,陆氏特意送了女儿回玉堂院,把她哄睡了,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打算跟丈夫好好商量一下。不过,她得先去找匕首,然后给女儿武装上。 “素心,去把库房的帐本找出来。”陆氏把院中的下人指使的团团转,好容易才在堆在角落里的某个箱子底下,翻出那对御赐的匕首,心清意足的找了个檀木盒子,叫素玉给女儿送去,然后她才安稳的坐下喝茶等丈夫。 苏周诚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怒意,进门就问妻子,“阿姝没事吧,吓没吓到。”显然是知道今天在万家发生的事了。 陆氏摇了摇头,“还好,阿姝没吃亏。”反而把动手的人给吓到了。陆氏也不用丈夫问,就把今天的事学了一遍。 苏周诚呆了一会,问道:“阿姝怎么会想着带小白和玄羽一起去万家。”不是去万家赴梅花宴么,又不是打猎,怎么会想着带两只鹰去。 提到这个陆氏也很无奈,“早上阿姝要出门的时候,小白死赖着她不肯让她走,阿姝没办法,才带它们出来的。我想着,反正小白和玄羽都在天上飞,也没人看到,带就带吧。现在想想,还好带了,不然谁知会出什么事。”陆氏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的。 苏周诚搂了妻子在怀,缓缓的拍着她的背安抚,也跟着附和,“之前献上白鹰属国来使就是曾说过,小白是瑞兽,能趋吉避凶,如今看来此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然,为什么阿姝之前出门玩,它都不闹着要跟出去,就今天非要赖着女儿不放呢。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人,不只苏周诚自己这么想,宫中那位永平帝显然脑洞也不小。他到没想苏家人提前知道了魏家的打算,只是觉得苏颜这姑娘运气好得很。 “甲一,你说十娘这小丫头运气还真好。之前朕看她能令野兽驯服,想来也是个有些来历的,没想运气也不错,合该做朕的儿媳妇。”永平帝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说。 甲一依然静静的跪在角落里没有出声,他受命保护苏颜,却没想到人家小姑娘根本就不用他保护,自己就搞定了。 永平帝想到自家高雅俊秀的儿子,再想想苏颜那张可倾家国的小脸,眼前出现两人并肩而立的画面,皇帝顿时生出一种除了苏颜,再没有那个小姑娘跟他儿子更般配了。更别说,还有了凡禅师与上善道长就两人八字的批语,那句龙凤呈祥,让皇帝十分满意,这才是佳儿佳妇么。“甲一,护好苏家那小丫头,朕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是。”甲一低低的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自屋中消失了。   ☆、第七十章 无题 魏家八娘伤了王家二娘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上都。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魏家老夫人备下重礼,亲自带着魏八娘去武义公府赔礼。 两家不知说了什么,反正武义公夫人收下了魏家的礼物,应该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然后魏八娘就被禁足了,一直到正月间,各式宴会再未见她出面。到是魏六娘没有受到影响,苏容与苏颜都碰到过她好几次。 令苏容奇怪的事,她一直以为太子知道事情经过之后,会找魏家的麻烦,最少也会收拾一下魏六娘或魏八娘,可偏偏这回他没有一点动静。 苏容偶然间得知魏八娘的父亲,已经做了左武卫将军时,隐隐有些了悟。魏家有兵权在手,即使是太子也不敢得罪么?她自嘲的笑笑,怎么她还没看明白,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不渣的,不过是渣的轻些与重些的关系罢了。 从那以后,苏容看向苏颜的目光就带了些同情,即使太子表现的再重视你又何如,在面对跟四叔差不多实力的人时,不也一样半分表示也没有? 苏颜被苏容眼底时不时流露出的怜悯闹得十分火大,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苏容可怜的。 新年守夜之时,在苏容又一次把怜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苏颜不悦的问:“七姐有事要问我?” 苏容笑道:“没,我就是觉得十妹好像长高了些。” 苏颜弯弯唇角,她还不到十四岁,会长高很正常,这还用你说。 “对了,十妹,二表姐的伤怎么样了?”苏容似乎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 苏颜前几天才陪祖母去过武义公府,本来苏容也会一同去的,偏巧刘氏的母亲身体有些不适,长房一家都去看刘家老太太,苏容就没跟着去,才有了刚刚那一问。 苏颜还未答,坐在上首的王氏就接过话,“二丫头没事了,伤口不算深,又得了御赐的美颜膏,好生养上两三个月就成。”所谓美颜膏是宫中女子用的来养护、美白肌肤的。因为制来不易,只有地位最高的几个宫妃或者最得帝皇宠爱的妃子才会有,王书筠所用的是魏家送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宫中魏太妃所赐。 刘氏闻言忙道:“真是菩萨保佑,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留下伤痕可不得了。” 罗氏也道:“这魏家八娘也太张狂了,魏家就没人管管她?”她偏头看向陆氏,“听说魏家二郎君的元配,跟弟妹还有亲呢?” 陆氏轻叹了口气,“我那个表姐也是命苦,嫁过去没有三年,人就没了。” 罗氏道:“魏二郎命也真硬,算上李家那闺女,他都死了三个老婆了吧?”真是娶一个死一个,最长的那个也不过熬了五年,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左右守夜无事,王氏跟刘氏也跟着闲聊,王氏道:“阿慧,我记得你表姐有个儿子的?这些年怎么没在上都见过?”小儿媳的表姐,她也见过很多次,特别温婉贤淑的一个女孩子,嫁给魏二郎没到三年就死了,真是好生可惜。 陆氏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我听阿娘提过两次,那孩子是被我姨母带走了。”表姐去世有内情,而且肯定是魏家理亏,不然也不会让魏二郎的嫡长子被亲家带走。只是更多的内情,她娘也没说,陆氏还真不大清楚。 王氏冷哼了两声,“魏二就不是好东西,难怪把魏八娘那小丫头养成那样。” 靖国公听到这里不得不开口,“行了,魏家也来咱们府中赔过礼,这件事便过去了。” 王氏不高兴的瞪丈夫一眼,才想开口,忽然又想些什么,嘴唇又翘了起来,心情颇好的跟几个儿媳接着八卦,“今年宫中元旦大宴,魏太妃居然病了,还病得真是时候。”她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往年,因为魏太妃的关系,魏家女眷在宫宴时总是会受几分优待。今年魏太妃病了,元日宫宴没出席,魏家人的优待自然没了,连位席排到后面去了,这让王氏特别高兴。 魏太妃病了?连元旦大宴都不能参加?前世可没发生这件事,魏太妃可是健健康康的活到七十多岁呢。苏容抿了抿唇,事情的发展与前世越来越不相同了。她不由得暗中问自己,照这样下去,六皇子吴王真的能够像前世那般登上皇位么? 才被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不久的苏云兰,瘦了许多,她见苏容默默出神,满脸关切的开口问道:“七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的声音有些尖细,引来了堂中其他人的关注。 “阿悦?”刘氏很是关心女儿,第一时间转头过来。最近这段时间气温骤降,各家都有得了风寒的人。小姑娘家身体娇弱,得万分注意才是。 苏容对着母亲甜甜的笑了笑,“阿娘,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刘氏还是有些担心,亲自走过来,搂了女儿在怀,摸摸她的手心,又仔细打量她的面色,才略略放心。“再等一会儿,过子时,你们就可以去睡了。” 王氏心疼孙女,招手叫过苏容与苏颜,“阿悦和阿姝实在难受,就去里间歪一会儿。”又关心长孙媳,苏家长孙的媳妇有了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大郎媳妇也去休息一下。”老太太看着孙媳微微突出的肚子,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苏家的第四代可是很金贵的。 刘氏见长媳面有疲惫之色,也有些担心,“阿悦,扶你嫂子去休息一会儿。” 苏容对未来的小侄子也是很关注的,闻言笑眯眯的扶起自己的嫂子,“大嫂,你慢点起来,小心宝宝。” 小刘氏成亲将近三年,头一次有孕,大喜之下更多就是小心谨慎。今天忙了一天,身体确实有些受不住,她现在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来硬挺着,顺势起身,跟太婆婆与婆婆告了罪,跟着小姑往里间去了。 王氏笑眯眯的盯着孙媳圆滚滚的腰和臀部,很有经验的说:“大郎媳妇这一胎,肯定是个小子。” 刘氏既是婆婆又是姑姑,自然愿意侄女第一胎就是儿子,这样她在靖国公府才算是真正的站住了脚。 “借阿家吉言,让阿蕙给媳妇生个孙子。”刘氏笑得很是满足。 王氏很是自信,“我的眼光再不会错的。”长孙都要有儿子了,家中还有好几个到了年纪没娶亲的孙子呢。王氏看向小儿子的长子,笑眯眯的道:“四郎啊,再有几个月就是恩科了,你准备的如何了?”这个孙子与小儿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只容貌像,那股子聪明劲儿也像,王氏每次看到苏正洵心情就好。 苏正洵很是谦虚,“外祖父和舅舅只是让我先下场试试,赚个经验而已。”整个大夏朝多少了读书人,有才华者不知凡已,他觉得自己还差得远,还需要努力。 王氏对自己的孙子有种迷之自信,“四郎肯定能中进士的,中了进士之后,就该娶妻了吧?都订亲二年了,别让人家女孩子等了。” 提到未婚妻,苏正洵难得有了几分羞涩,冠玉般面容上飘上一朵红云。坐在他身边的苏正泽,悄悄戳戳兄长,对他挤了挤眼睛,打趣的意味十分浓厚。 苏正洵对正弟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苏正泽有点发毛,才想讨饶,就听苏正洵笑问:“阿泽上元夜,可有打算?” 苏正泽有些心慌,四哥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他力持镇定的道:“应该是跟同窗出去赏灯吧。” “哦,是么。”苏正洵对着弟弟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 苏周诚的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看了几遍,他觉得长子好像抓到次子的什么把柄了?不过现在不大好问,明后天抓叫四郎来问问。 苏周德的次子苏正淞嘴快,“阿泽你们去赏灯时,轻寒娘子必定也会在吧,到时候你可得叫得哥哥一起去。” 苏正泽冲着猛使眼色,都没堵住这位二哥的嘴,等他一口气说完,苏正泽就蔫了,根本不敢去看父亲的神色。 苏颜本来无聊的在自己跟自己下默棋,突然听到这一句,她好奇的问道:“轻寒娘子是谁?二哥为何要特意去看她?” 苏周诚本来没打算就这件事收拾次子,听到女儿问起,脸立时就黑了,可是对上小女儿带着好奇的乌黑明眸,他勉强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阿姝乖,咱们不打听哈。”面对女儿还是个好好父亲,可是对上侄子和儿子,眼神就犀利得多。他心中暗暗下狠,两个臭小子不好好读书,敢跟些风月场中的女人来往,真是找揍! 其时若是苏周诚老老实实的跟女儿说了所谓的轻寒娘子是谁,她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不会再问了。偏偏三好爹爹为了保护纯洁娇嫩的女儿,硬是不肯和她说明白,到让苏颜起好奇心。小姑娘心中已经下了决定,等明天就去赖着四哥,让他告诉自己轻寒娘子是谁。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待到子时,燃过爆竹,饮过屠苏酒,再食过五辛盘,王氏就吩咐人伺候有了身孕的孙媳和苏容、苏颜两个孙女去睡觉,理由很是充分,“年轻的小姑娘,正是觉多的时候,不比他们岁数大了觉轻。左右子时也过了,就不用陪他们守着了。” 几个孙女都去睡了,少郎君们还是得守到天明才成。然后去休息一会儿,就要开始走亲访友、互相邀宴了。 太极宫中,永平帝与太子两人相对而坐,正在下棋。自从皇后去世之后,这么多年来,每年的新年守岁都是皇帝与太子两人一起守完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其余的皇子和未嫁的公主,都会到各自生母的宫中,反正除夕这天夜里,他们基本是看不到皇帝的。 “阿爹,这里的棋呢。”太子指着棋盘的某一处平静的问。 永平帝一瞪眼,“那里本来就没有。” 太子绷着脸,把手伸到他爹面前,“给我,您这么大人还赖棋,丢不丢人。” 永平帝见被儿子拆穿了,索性一赖到底,“就是不给你,怎么样。” 太子直直的盯了他爹半天,然后莞尔一笑,“原本还想陪阿爹多玩一会儿的,既然这样……”他修长的手指捻了一颗棋子,随意放在棋盘上,“将军!”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伸手就把儿子那颗棋给没收了,“这招不算。” 太子无所谓的又动了一颗,“将军!” 皇帝的眼睛这回瞪得更大了,“你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太子平静的答道:“好半天了。” 永平帝卡巴两下眼睛,伸手去端茶杯,然后装做失手的样子,连杯带水都扣到棋盘上,他顺手一划拉,整个棋盘就乱成了一团,“呀,乱了?这盘不算,咱们再来。”皇帝特别无耻的说。 太子看着太极宫总管小心的收拾了残局,又殷勤的重新取棋盘和棋子过来,才对着他爹扬眉浅笑,“没事,刚刚那局我都记差点呢,不必重新下了。” “老子说重来就重来!”皇帝拍桌瞪眼的威胁儿子。妈蛋,他今天都输给儿子十来盘了,再这么输下去,为人父的尊严都要输掉了。 哼唧,满大夏朝敢赢他棋的都不超过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他儿子,真是心塞。皇帝越想越觉得窝火,恶狠狠的瞪太子一眼,“你这个不孝子,输你老爹一次又能怎么样!” 太子老神在在的扔着手中的棋子玩,闲闲的跟他爹谈条件,“上元节时,我要出宫去赏灯。” “不行,外面的花灯哪有宫中的好看。”皇帝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绝了。 太子:“呵呵,阿爹咱们接着刚才那局下。” 皇帝:“不孝子,上元节你都不陪阿爹么!” 太子鄙夷道:“去年是谁扔下我自己出宫去逛的。”最可气的是,他爹把一群人扔给他应付,自己出宫玩不算,还给他拐回小妈来。 皇帝:“……”混小子,记得这么清楚作什么。 太子没等他爹缓过来呢,又插了他爹一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发。上元佳节一年可就一回,我要约师妹出去赏灯。” 皇帝:“……”好心塞! “说得好像你能约到十娘那小丫头似的。”皇帝斜了儿子一眼,毫不犹豫的打击他。 太子自信满满的说:“儿子肯定能让师叔答应。”就算师叔不答应,他不会派人等在国公府外,看十娘她们往哪边去,他去偶遇!而且,上元节时,宫中都有赏灯会,师叔肯定会参加的,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看着十娘。 皇帝一点都不想跟儿子说话,他郁闷的拿起酒杯灌了自己好几杯酒,才在儿子的催促声中点了头,闷声道:“行了行了,朕准了。不过……” 太子道:“不过什么?” “魏太妃哪里你差不多就行了,好歹她也看顾过朕一阵子。”皇帝淡淡的说道。 太子一点也不意外他爹知道他私下里动的手脚,只是很任性的说:“反正都病了,怎么也得过了三月再说。”都怪那老太婆给魏家几个贱|人撑腰,不然她们哪来的胆子敢动十娘。身为储君,跟几个小丫头较劲儿不大好,但是收拾掉她们的靠山,他还是能做到的。 皇帝皱了皱眉,跟儿子谈条件:“过了二月二。” 太子不太甘心,还想再说,皇帝连忙又加了一句,“过了年,你几个皇兄的亲事订下后,就该到你了。” 太子大喜,他可是知道他爹对于几个皇兄亲友,都有了腹稿,不发生什么大事,基本不会换人,只等着过了年,就会颁旨赐婚了。听他爹的意思,等解决完几个哥哥,就该下旨册封太子妃。嘿嘿,他很快就会有个名份了。 “七郎!”皇帝发现他儿子光顾着傻笑,无奈之下,伸手敲敲桌子,提醒他,你爹还在呢。 太子高兴之下,也就太在乎魏太妃要病多久了,很是痛快答应,“阿爹莫要忧心,太医们医术精湛,用不了多久,太妃就能痊愈。” 皇帝虽然挺喜欢苏颜的,但是对于太子过于看重一个女子的事儿,还是略有忧心。为了子嗣考虑,身为国之储君,也该广纳妃妾,以延帝嗣么。 或许,在太子妃入宫前,他可以给儿子多选几个良家淑女,以充东宫。男人么,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会想多看别的漂亮姑娘一眼的。对于这点,皇帝有切身体会。他都半近半百了,不也是每次都有新的美人合他的眼缘么。 太子那里得了皇帝的保证,满脑子都是等他有了名份之后,该怎么讨十娘欢心,在她面前刷好感度,带她去哪里玩等等。脑子里想得多,棋子就落得散慢,基本上想放那里放那里。 与太子满心欢喜不同,皇帝把上都各家的小姑娘都过了一遍,默默的考虑着,哪些可以许给他儿子。唔,段家那小丫头生得不错,女儿推荐了好几次,可以考虑一下。杜家那里,四娘就算,七娘虽然容貌略差些,却比四娘聪慧一些,也可以算一个。他心里盘算着,手上的棋就走得乱七八糟的。 站在一边伺候的李安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的马直着就出去了,偏偏圣人也在一边愣神,根本就没发现,手里拿着相,横着就放下了。 李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听贾总管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拍手称赞,“圣人,好棋。” 李安:……我擦,他果然还差得远! 不过太子殿下出神正常,马上就要拿到名份了么,圣人怎么也跟着发呆呢?李安悄悄偷瞄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手捻胡须,也不知想到什么,正坐在哪里笑呢。 新年之后,很快便到上元节。大夏朝的上元佳节从正月十二便开始了,一直到正月十八才会结束,整整七天的时候。这七日,上都城内没有宵禁,可以随意游玩。 每逢上元夜,上都街上彩灯无数,特别是东西两市更是灯火通明如白昼。少年男女们无论贵贱,都在呼朋结伴的出门赏灯。若是在街上偶遇让你心动的人,便可互赠信物,携手同游。是以,每年上元节过后,总会有很多少年男女订亲,成亲。 正是因为有这种风俗,上都各名门家中,那怕家风再严厉,在这一天也总会放松一下。允许娇养的女儿,跟随兄长或未婚夫出门玩乐,也不会禁止女儿受别家少年所邀同去赏灯。 时间长了,每到上元节,谁家未嫁的小娘子若是没有少年公子相邀出门,便会被同伴笑话。这一日,邀请人的身份、地位也成了小姑娘们显摆的内容。 正月十二,上元节开始的第一天,苏家姐妹都聚在王氏的屋内,陪着祖母玩乐。 苏云兰有几分心不在焉,她还是有些奢望,四皇子齐王今日会来邀她出门。 “四姐到你了。”八娘云芙轻轻碰了碰姐姐,苏云兰猛得回神,勉强笑道:“这到快又到我了。” “可不是,快点。”云芙道。 苏云兰随手拿起骰子掷下,正想看点数,便见家中总管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给王氏请了个安,将手中精致的拜匣奉上,“娘子,这是齐侍郎府上给五娘子的。” 苏云菊的脸立刻就红了,两只细白的小手搓着帕子,不胜娇羞。 苏云兰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手中棋子用力放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声,惹得王氏看了她一眼,老太太笑着打趣孙女:“五娘还不快拿着。” “祖母。”五娘云菊虽然羞涩,还是接过了拜匣,交给自己的丫鬟收好,打算回去再看。 苏容故意逗她,“五姐快看看,未来姐夫邀你那天出去。” 苏云兰冷哼一声,垂头摆弄棋子,越发的恨上了苏容与苏云菊,觉得这两个人就是故意的做出来气她的。 苏容笑吟吟的道:“四姐不用怕,我跟阿娘说了,若是没人邀你,就请三表哥过来。”   ☆、第七十一章 上元节(一) 苏容的话说完,苏云兰极是难堪,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苏容。苏云芙怕姐姐太过激动,说出什么话来,再惹恼了祖母,她在家中的处境会更艰难。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之后,父亲就对她们母女冷淡下来,若不是还有哥哥在,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往日里,被阿娘压着的其他姨娘,居然也敢给阿娘脸色看。至于嫡母,觉得阿姐扫了她的脸面,对此不闻不问,更是助涨了那几个女人的气焰。 如今因为临近新年,阿姐好容易得祖母的怜惜,被放了出来,可不能因为苏容几句话,便毁了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 苏云兰低了头,竭力压下怒火,红着眼睛跟王氏诉委屈,“祖母,你看七妹了,她说得这是什么话?” 王氏的偏心眼儿可是满府里都公认的,她平日里最宠小儿子,爱乌及乌之下,连着小儿子一家都被放在第一位。孙辈里面,长孙不必说,自然是头一位的,再就是小儿子家的两个孙子,其余的依次往后排。女孩子们,以前是苏容独占宠爱,等到苏颜回府,没几天在王氏心中就排到了苏容前面。 虽说苏颜比苏容在王氏心里更重一些,不代表王氏就不喜欢苏容了。苏云兰这几个庶出的孙女都加在一起,在王氏里都不及苏容一根头发丝重要。苏容就是知道,才敢在王氏面前如此讥笑苏云兰。 王氏眼皮都没抬,“你七姐也是为了你好,永宁侯府少郎君的贴子,难道还辱没了你的身份不成?”老太太偏心眼儿永远都偏得这么光明正大。 苏云兰咬着樱唇,差点没哭出来,她又不敢使性子走了,那样的话,嫡母又有借口把她关起来了。 “娘子,这是吴王府送给七娘子的。”总管林齐双手捧着一个花梨木山水纹的长方盒,恭敬的送到苏容面前。这会儿总管林齐眼睛乐得都眯成了一条缝。之前虽然知道,府中的七娘子很得淑妃娘娘喜欢,很可能会为成吴王妃。但是,圣人一天没下旨,这件事就做不得准。不想,今年上元节,吴王就来邀七娘子出去了,这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苏容浅浅一笑,“麻烦林总管了。” 林总管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苏容的贴身丫鬟青竹接了方盒,又乖顺的站到了苏容的身后。王氏显然心情更好,笑着逗苏容,“阿悦,怎么不打开看看。” 苏容脸上微红,扭了扭身子,不依道:“祖母。” “哈哈。”王氏大笑。他们夫妻本以为小孙女若是嫁了太子,七娘便不会嫁入皇家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作为靖国公府的当家夫人,王氏想得会比总管更多。上元节,吴王能光明正大的下贴子邀七娘出去,必然是经过淑妃和皇帝允许的。便如当年二皇子安王与三皇子周王成婚前,也曾与各自的王妃同游。可以说,自家七娘得到这张请贴,吴王妃的位子便坐上了一多半,这如何不让她高兴。 王氏、刘氏都心满意足,罗氏虽然眼红,但是她自己没有亲闺女,也不过是羡慕一会儿罢了。家族中的女孩子们嫁得好,对她的儿子也有好处不是么。 又过了一会儿,送到靖国公府的贴子更多了些,连云芙都有人相邀,偏偏没有一张请贴是属于苏云兰的,她盯着来来往往的丫鬟的身影,几乎都要坐不住了。 不过,苏云兰看了看立于苏容身后手捧方盒的侍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侧头看向苏颜,眼中藏着浅浅的恶意,笑问道:“这么多请十妹的郎君,不知十妹想与谁出去。”苏容那里有六皇子,可是苏颜呢,不是说圣人和太子都选中她了么,怎么今天太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苏颜正与苏容下棋,还能分心跟母亲打双陆,听到苏云兰的问话,她想也没想的回道:“我跟四哥出去。”哼,她就是要赖着四哥和未来的嫂子。 苏容放下手中棋子,抬头笑言:“你也不怕未来的四嫂恼你。” “七姐,你确定要放这里?”苏颜扬眉问道,想了有小一刻钟,偏偏选了最烂的那一步,让她说什么好,她都赢得不好意思再赢了。 苏容的注意力马上放到棋盘上,同时拿回了刚刚落下的黑子,“我再想想。” 陆氏实在是看不过眼,指了一处说:“阿悦,放这里。” 苏容眼睛一亮,忙快手将棋子放了上去,喜道:“谢谢四婶,刚刚我就没想到。”她腻到陆氏身边撒娇,可怜兮兮的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好四婶,帮帮人家,十妹都赢了我五局了。” 苏颜睥睨而视,“我阿娘从我七岁后,就再没赢过,七姐你确定要我阿娘帮你么?” 陆氏气乐了,伸手拧了女儿的小脸一把,咬牙道:“坏丫头,就知道揭你娘的短。我还就不信了,我和七娘一起还收拾不了你这丫头。”说完,她伸手一拉苏容,“阿悦,四婶帮你。” 苏颜撇撇小嘴,“我说的是实话。七姐或是寻四哥帮忙,还有几分胜算,我阿娘……唉……”她叹了口气,“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们。” 她们几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苏云兰的话,苏容到是有了一丝放心,看来圣人衡量之后,还是觉得朱家二娘更适合太子妃的位置。反正不管怎么样,苏颜能够离太子越远越好。 显然苏容放心得太早了,没一会儿就见府中的大总管林齐,在大冬天满脸是汗的小跑着进来,说话都有些结巴:“娘,娘子……” 王氏抬头问道:“怎么了?” “东宫的李总管亲自来了。”林齐稳定了一下心情,“由二少郎君陪着,正往府中来。” 王氏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花,“还不快请。” 李安是由苏正淞陪着进来的,他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手里小心的捧着一方黑漆描金的龙凤盖盒。 “老夫人好。” “几位夫人好。” “小娘子好。”李安半点架子也不敢摆,笑呵呵的行了一圈礼,王氏几人都连忙站了起来,笑道:“李总管好,快请坐。” “不坐不坐,殿下遣老奴给十娘子送贴子,请十娘子务必收下。”李安早就看到苏颜了,这会儿亲自捧着那黑漆描金龙凤盒,送到苏颜面前,那脸上谄媚讨好的笑,显眼得很。与这方龙凤盒相比,六皇子吴王府送过来拜贴,立刻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苏颜端坐着未动,反而秀眉微蹙,为难道:“我都中四哥说好了,上元时,让他带我出去玩。”比起自家哥哥,太子殿下真不那么受她待见。 什么?李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姑奶奶真的拒绝殿下了?那可是太子,国之储君,谁家小娘子接到太子邀约不欣喜若狂的?李安抬眼仔细看了看,才敢确定,倍受太子喜欢的苏家姑娘,是真心想拒绝。 李安想到自家那位把一封请贴重写了十二遍的殿下,就觉得心疼。不行,必须得邀到十娘子,大过年的,他一点也不想看殿下的冷脸。 “十娘子,老奴听说四郎君已经订亲了?上元夜,四郎君要陪未婚妻吧。”李安拿出一万分的耐心出来,准备诱哄,“殿下往年都是在宫中过的上元节,难得今年圣人开恩,准殿下出宫。殿下第一件事就是写了贴子,来请十娘子同游。您看……”我们殿下真的特别心诚,您可千万要答应啊。 要不是这屋里人多,李安都想跪下抱着十娘子的腿好好哭求一番了。 苏颜侧头看向王氏和陆氏,眼中带着询问:“祖母,阿娘?” 王氏笑呵呵挥手,“上元节,你们小姑娘说了算,你想就去,不必问祖母。”她可是从李安的话里得出不少线索,太子来邀自己孙女出去玩,可是圣人同意的,这代表了什么,大家都知道。 陆氏按下满心的复杂情绪,微微闭了闭眼,才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抚了抚女儿的小脸,“听见你祖母的话,上元节,你自己说了算,阿娘不管。”她这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女儿,相信以女儿的聪慧,知道该怎么选。 苏颜咬了咬红唇,犹豫了片刻,才展颜而笑,伸出皓腕,接过那方黑漆描金龙凤盒,“请李总管告之殿下,十娘会准时赴约的。” 李安乐得都要哭出来了,“不不不,殿下会亲自来接十娘子的。”说完,又郑重其事的对王氏和陆氏道:“殿下说了,必定会保证十娘子的安全。” 等到晚上苏周诚回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闺女答应得爽快,他娘和媳妇没一会阻止的。妈蛋,这么容易就让那混小子把自己宝贝女儿拐走了,真是不甘心。当爹的心里跟喝了好几斤老陈醋似的,说话都透着酸气。 相比苏周诚的不甘不愿,靖国公和苏周德极为兴奋,晚上特意让人开了几坛好酒,拉上孙子,喝了个痛快。 事已至此,苏容也只能宽慰自己,好歹在太子倒台前,苏家还是能得很多实惠的。真等到太子被废那一天,还有她在,等六皇子做了皇帝,苏家会再度崛起的。 怀着心事,苏容一些也未曾睡好,第二天姐妹几个聚到王氏房里时,被苏云兰一眼看到,她假笑着关心道:“看七妹的样子,好像是夜里没休息好?” 苏容掩唇打了个哈欠,“早上起得早了些,现在到有些困了。” 刘氏皱着眉过来看女儿,“若是困就去睡一会儿。”又问翠柳,“阿悦早起做什么去了?” 翠柳对着刘氏屈了屈膝,轻声道:“昨夜下了雪,七娘早起去收集梅花上的雪水了,说是以后用来泡茶喝。” 刘氏见面色有些憔悴的女儿,很是心疼,“你院子里的那些丫头都是做什么用的,偏要你亲自去。” “我自己收集的才能放心用么。”苏容撒娇的扯了扯刘氏的衣角。她与吴王的事几乎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对于吴王这个人,从前世了解再加上今生的接触,可以确定他是个风流才子,喜欢着所有文人都喜欢的东西,对生活中的一些细节,都有着自己的讲究。她要想在吴王府里过得好,得到吴王的喜爱和敬重,就要从现在开始培养跟他相同的爱好。 前世她与周王到吴王府做客时,还是吴王妃的苏颜曾亲手泡茶。几人品茶之时,她偶然聊起沏茶所用的水,其中的讲究让她都有些目瞪口呆。可当时吴王看向苏颜的那种欣赏爱慕的眼神,让她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吴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从苏颜身上便可得出几分结论。前世时的吴王,最开始在朝堂上并不出众,他更广为人知的他的诗画与吴王妃苏颜的伉俪情深。谁都没有想到,在太子实废之后,不是最为年长的安王,也不是在朝堂上几乎一呼百应的周王,而是最漫不经心,以风雅多情著称的吴王登上了皇位。 吴王做了皇帝,依然宠着苏颜,为她荒废了后宫,与她同坐同卧,陪她赏花观舞。当时的苏颜,真是羡煞天下女子。她不求做到前世苏颜那般,只愿能够与吴王相敬如宾就好。最少,在她的儿子长成前,她要得到吴王的爱重与信任,这个就是她目前最需要努力的。 无论苏容心中怎么纠结,很快天便暗了下来。王氏让几个孙女回房理妆,一会儿该有人上门接人了。 谁都没想到,头一个赶到靖国公府的会是太子。靖国公领着一家人接了驾,请太子去正堂宽坐,又吩咐家中丫鬟,“去请十娘。” 太子连连摆手,“不用,靖国公寻个人带我去找师妹就好。”他要在十娘院外守着,做今晚第一个看到十娘的人。 苏周诚怎么肯让太子等在女儿院外,他皮笑肉不笑的引手,“请殿下到堂中稍坐。” 太子殿下不开心,他想去守着十娘,可是未来岳父也该讨好……权衡之下,他迈步进入正堂,在上首坐下,跟苏家的男人闲聊。 几乎等了有一个冬天那么漫长,终于看到披着红狐大氅的苏颜被丫鬟扶了过来。 太子一直就瞪着门口看,在心上人出现的瞬间,就蹿了过去,关心的道:“师妹,外面冷,你多穿些。” 苏周诚黑着脸跟了出来,叮嘱女儿,“外面冷,不要玩得太久,早些回来。” 苏颜乖乖的点头,“阿爹,我知道了。” 女儿要被个混小子拐走了,心好疼。苏周诚站在府门口,满眼不舍的看着女儿离去,直到腰上被妻子掐了一把,才回过神。 陆氏冲着丈夫挑了挑眉,笑得格外温柔:“夫君,今日有何安排?” 苏周诚差点冲口而出:想在家里等我家乖乖回来!好在看到妻子的神然,及时收住了,“嘿嘿,当然是陪娘子出去赏灯。” “那还不走!”陆氏扯了丈夫,便登上了马车。 那边苏颜坐在宽敞而温暖的车内,好奇的挑起了窗帘往外看去。 太子含笑的脸出现在车外,“师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叫丫鬟告诉我,我派人去买。”他今天可是带足了银子,一定要买下所有师妹喜欢的东西,决不能落下一样。 “如此,多谢殿下了。”苏颜也没客气,直接指了路边货郎架上挂着的一盏兔子灯道:“我想要那个。” 太子:“李安,还不快去!” 李总管今天的任务就是保证殿下和十娘子玩得满意,玩得开心。“是。”听到太子吩咐,也没用小太监,自己亲自过去,扔过去一小锭银子,也不管货郎惊喜万分的表情,只管左挑右选了个最精致的,乐呵呵的拿了回来,“十娘子,您看看,是不是这盏。” 路边货郎架上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个铜板的东西。说是兔子灯,也只有个形状,就是哄小孩子玩的。太子自小见贯了无数好东西,这么简陋粗糙的东西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可是心上人喜欢啊,他左瞧右看,勉强赞了一句,“颇有野趣。” 他这个口是心非的别扭表情,意外的取悦了苏颜,小姑娘拿了兔子灯,落下窗帘,便躲在车内闷声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十娘到底喜不喜欢啊?太子剑眉紧锁,转头看向李安,李总管连忙安慰,“殿下你听,十娘子在笑呢,她一定特别喜欢。”妈蛋,他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偏他家殿下还真信了,一脸的心满意足。 “师妹,只要一盏就行了么?要不要都买来?”太子殿下跟在马车边,柔声问道。 马车上的窗帘一挑,露出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小脸,她眉目含笑,清脆的声音如同清泉溅石般悦耳。 “殿下,刚刚那个货郎出来卖货还背着小儿,衣衫破旧难挡风寒,想必家中实在艰难,我才让殿下着人去买下一盏灯,足以顶替他这几日的收入了。有了钱,或买些御寒的衣物,或去进些上好的货品,日子会好过许多。”苏颜轻声道。 刚刚她就看到了那对父子,直接过去赏钱什么的并不可取。到不如去买些东西,多给些银钱。太子殿下大约从来没有自己花过钱,想必不会带着铜钱出来。他身边的太监为了讨好她,也不会计较着非让人家把钱兑开。 太子多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他回头去看刚刚那对父子,不解的问:“街上贫苦人很多,师妹为何只选中那对父子。” 苏颜弯了眉眼,扔下一句:“你自己想。”就缩了回去。 太子抓抓头发,有些纠结,李安一见便凑了上来,“殿下,老奴觉得……”一句话未完,就被太子踹到一边去了,“十娘问孤的话,有你这奴才什么事!” 可怜李安满腔热情被太子一盆冰水就给消灭了,蔫头耷脑的坐回车上,等着车内十娘子的下一个吩咐。 “七弟。”吴王带苏容才在东市下了车,就看到道的另一边,他那位从来都是高贵冷傲的七弟,满脸柔情的等着车边,细心的扶了一位姑娘下了车,还殷勤的替她把风帽带好,那含情的笑,简直闪瞎了他的眼睛。 太子刚刚第一时间占据有力地形,抢了丫鬟的活儿,把苏颜扶了下来,掌中温软的小手,让他心醉不已,打定了主意,今、明两天都不洗这只手。 “七弟。”吴王又提声唤了一句。 太子其时看到吴王了,但是他不想理他,只当作看不到。没想他六哥这么不识趣,非要过来,还带着苏家七娘,让他想不理都不行。 苏容笑得温婉,浅浅的屈了屈膝,“殿下。”又对苏颜道:“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到十妹。” 吴王也道:“可不是巧。七弟,今日有缘,咱们同游如何?” 太子特别不客气的拒绝,“不。”他想跟十娘单独在一起。 吴王有些尴尬,苏容不知道吴王为何一定要跟着太子,却不妨碍她替吴王搭个台阶,她扬起一个娇俏的笑:“十妹,你和殿下都是头一次在上元夜逛东市吧?六郎也是头一次呢,正好我来给你们做个向导如何?” 苏颜仰头去看太子,果然这位殿下黑着脸,十分不高兴。她悄悄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太子查觉到,顿时柔了目光,垂眸看了过来,温声问道:“师妹,想与七娘一起么?” “嗯。”苏颜点了点头,她还是头一次单独跟个少年出来玩,尚有几分不自在,多了吴王和苏容到是会好很多。 太子从来不会拒绝苏颜的请求,便也点了头,生疏而客气的道:“有劳七娘子了。” 苏容欠了欠身,心中百味杂陈。她这个妹妹,真是能化任何百炼钢为绕指柔。太子桀骜难驯,在她面前却温言软语不见厉色,简直就是言听计从。   ☆、第七十二章 上元节(二) 上都东市有名楼曰三元,楼高五层,建筑庞大,楼宇之间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楼中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上元节间,三元楼做为东市第一楼,自然宾客满盈,不是提前预订,根本就没有空位。做为国之储君和皇帝爱子,太子殿下和吴王两人出门约会,自然有人会为他们打点齐全。 待四人到三元楼时,尽则的东宫总管和王府执事都提前订了位,而且都在选了最好的位置,最华丽的雅间。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合成一桌还是分成两路呢? 按太子的意思,当然愿意分成两路。可吴王殿下认为,咱们兄弟也好久没聚聚了,今天时候正好,不如一醉方休。其时吧,吴王就是觉得太子在苏十娘面前的样子十分有趣,并且从来都没见,他恶趣味上来了,让逗一逗储君殿下。 醉你妹!太子十分不爽,可他也查觉到心上人单独跟他在一起可能有些不自在,便按下赶他六哥滚蛋的心思,抿紧薄唇,让李安前面带路。 能在东市开起这么大的酒楼,又号称东市第一楼,三元楼的老板和背后的靠山自不必说,便是楼中的掌柜和跑堂的伙计也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晴。 在李安前面引路的伙计,一见太子、吴王四人便觉得他们来历不凡,悄悄跟掌柜的使了眼色,那个具有球状身材的掌柜的便圆润的滚了过来。 苏颜好奇的打量正在跟李安点头哈腰的掌柜,见他浑身上下哪里都圆,还长了一张天生笑面,看起来跟弥勒佛似的,让人见了便觉得亲切许多。 苏容就站在苏颜身边,笑着跟她说:“三元楼的掌柜的姓元,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他没白姓了这个元字。”三元楼背后的靠山就是长乐公主,她与长乐公主关系颇好,自然常来。刚刚那个伙计就是认出她来了,才会使眼色叫掌柜的亲自来迎。 做为三元楼的常客,苏容不只是可以直接刷脸,对于酒楼中的特色也是如数家珍。“十妹,三元楼的酒极好,尤其是他们家的十里香,可是与陆太傅新手所酿的醉桃花齐名的,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尝尝。” 苏颜已经成功的被她外祖父教成了一个小酒鬼,闻言眼睛发亮,“真的么?” 苏容肯定的点头,“当然。不信,你问元掌柜。” 乐呵呵的元掌柜已经隐约可以猜出跟着苏家七娘子一同来的人都是谁,那个被七娘称作十妹的小娘子,看那张艳压群芳的脸就知道是谁。至于两位少郎君,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面白无须,声音尖细,肯定是去了势的公公。能用太监为近侍,又跟苏家两位小娘子同游的人……呵呵,不能再想下去了,他腿肚子有些转筋。 “七娘子过赞了,咱们楼中的酒虽好,如何敢于太傅他老人家亲手所酿的酒相比。”元掌柜特别的谦虚,态度也越来越恭谨。 太子侧头看向苏颜,柔声问道:“师妹喜爱美酒?”这个爱好好,跟我一样。而且宫中什么都是最好的,酒也一样。好棒,又知道一样十娘喜欢的东西。 苏颜大方的点头,“嗯,每一种酒都不同的滋味,甚至同时酿造的酒,存储时间与地点的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味道。就像茶一样,不同的水一样的茶,也会有万般变化。” 做为一个爱好优雅的风流才子,吴王对琴棋书功诗酒茶都是略有研究的,他听苏颜这么说,很感兴趣的接口问道:“十娘子与茶之一道很有研究?” 苏容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甚至脸上的笑在一瞬间也有了那么点僵硬。前世苏颜与吴王之间相处的画面,那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让她想忽略都难。 苏颜没兴趣在可能是她未来姐夫的男人面前显摆,她唇角微翘,答非所问:“我们家饮茶最讲究的人就是七姐了,为了取沏茶的水,特意早起去收集梅花上的薄雪。殿下若有兴趣,可与我家七姐探讨一番。” 苏容完全没想到苏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苏颜,有些出神。吴王听了苏颜的话,满含柔情的目光移到了苏容身上,声音轻缓,暗含情意,“七娘怎么从未与我说起。” 苏容淡淡的笑了笑,“不过是偶然兴起而已。”她这时候可不能说自己精通品茶饮酒,要知道吴王对这些可是很精通的,她经过一段时间的特训,也不过比别人略强些有限,可达不到尝一口就知道是什么茶,用的什么水的程度。为了防止以后露馅,现在必须不能承认。 对于现在对苏容好感大升的吴王来说,他只当是苏容谦虚,并不像有些姑娘似的,稍稍会些东西,就恨不能吵得满天下都知道。他这么一想,对苏容更为欣赏,看着她的目更为柔和,眼中蕴含的情意,几乎能令人醉倒。 苏容被他这么一看,脸上有些发热,慢慢垂下了头。 苏容与吴王两人郎情妾意正好,脚下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苏颜也不想碍事,快行两步,与太子并肩而行,兴致盎然的打量着楼中的布置,还有那些坐于高高架子上的女郎。 太子自然也看到了,他还有些好奇,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高架子上做什么?见苏颜也在看,赶紧瞄了李安一眼。李总管秒懂,连忙贴近太子身边,小小声的解释了一下架子上女人的用途。说白了,那些女子都是伎人,备着楼中客人选用的。 太子立刻就怒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女人怎么能随便出现在十娘面前,简直就是污了十娘的眼睛,即使十娘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也不行。他睨了李安一眼,干脆利落的命令,“把那些女人给孤赶走,看着碍眼!” 李安只觉得被太子那一眼看得脖子发凉,暗暗懊悔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元掌柜,你看……”李安皮笑肉不笑的问着元掌柜。 元掌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今天三元楼就不打算赚钱了,能哄这几个祖宗才是要紧的。他连连哈腰,“小的马上去办。” 等到几人坐在雅间中,太子往外扫了一眼,再没见到什么碍眼的人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屋里的熏香都撤了。”李安在屋里一站,都不用太子开口,开始指使随同而来的太监与使女,把一切不合殿下品味的东西都撤走,换上太子喜欢的。 苏颜看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宫女,正打算燃起新的熏香,连忙开口阻止,“等等,香不必薰了。”自从她的屋里住进几只大猫小猫之后,她再没用过熏香。 两个宫女手下一顿,本能的看向李安,李安都没敢看他家殿下的脸色,急急的说:“没听到十娘子的话么,还不出去。”对于殿下来说,十娘子的话就是他的话。 太子好奇的问道:“师妹不喜熏香?”他记得初遇时,她身上的清冽的香气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甚至让他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对跟其相似的熏香情有独钟。 苏颜她喜欢,而且对于香之一道,她精研颇深,自己便能合香。可是……谁让她养了几只嗅觉敏锐的宠物,平常屋里放些花草或香果还成,一用熏香,就开始打喷嚏,还会用两只前爪捂着鼻子,眼泪润润的跟她撒娇。她又最看不得这样,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不再用香薰的东西。 “反正好久没用了,到有些不大习惯。”苏颜含糊了一下。真正的理由,她不好意思说。 咦,十娘不用熏香了。自觉又对心上人了解多了一些的太子殿下心情不错,同时做出决定,他以后也不用了,要跟十娘保持一致么。 立在太子身后的李安,同样默默记下了这一条,以后殿下再邀十娘子出来,熏衣服这道工序可以省了。而且还要注意,不能让别的香气,染到衣服上,免得让十娘子闻到,损伤殿下在十娘子心中的形象。 好容易室内都安置妥当了,桌上所有的茶具、酒具都是从宫中带出来的,甚至屋里的屏风,都特意从东宫搬来了两座。难为了李总管,能收拾得这么全面。 “这两座屏风到有些意思。”苏颜的目光自屏风架起后,就一直看着它。“双面异绣就已不多见,这底稿也是画院画师的佳作。” 苏颜显然很是喜欢,特意起身到屏风前细看,她自己本身就善长工笔,两座屏风所用底稿皆是工笔所画的花鸟鱼虫。供奉于画院的画师,皆是技艺娴熟之人,有许多都堪称大家。用他们的画稿为底稿,再加上绣娘十分出色,令屏风呈现出原画十之六七的风采。 “这副兰石图,尤其好。”苏颜围着屏风转了两圈,纤长的手指细细描绘,想着若是自己,该如何构图。 太子见苏颜实在喜欢,大手一挥,“师妹既然喜欢,这屏风就送于师妹了。”他心里打算着,是不是回去再让人制几座,等到三月的时候,给师妹送去。 苏颜摇了摇头,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太子,“屏风就算了,我想要这些屏风的原稿。”她在吴郡长大,双面异绣又是吴郡绣娘所善长的,所以这两座屏风对她来说,除了底图,再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太子点了点头,“可以。”反正画院画师的作品东宫有很多,十娘喜欢,都给她也没什么。 吴王好奇的问了一句:“十娘子也习画?” “跟着五舅舅学过几日。”苏颜答得简略。 她答得简单,架不住知道内情的吴王殿下,尤其他还是陆家五郎陆景的粉丝。 吴王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颜,语气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十娘子所说的五舅可是五郎陆景?”艾玛,她跟着陆景学画,一定有他的画作,不知道能不能让我。 太子殿下直接起身挡住了他六哥的目光,黑着脸叫:“六哥!” 吴王十分抱歉的笑了笑,同时举杯赔礼,表示刚刚是自己错了,这才让太子的脸色好看了些。他扶了苏颜坐在自己身边,还特别选了个能以自己身体挡住他六哥目光的位子,让吴王哭笑不得。 太子完全不想再提起什么刚刚的话题,他也不给吴王机会,直接倒杯温好的十里香,放在苏颜面前,“师妹,尝尝看。” 苏颜垂眸轻看,见其酒色如玉浆,细细品尝,余香不尽,醇厚柔绵,确实不凡。“不错,这酒藏了有十年了吧。”她侧首看向元掌柜,轻声问道。 元掌柜满脸堆笑,“十年零三个月,女郎也是爱酒之人,说的真准。” 苏颜嘟了嘟红唇,不甚开心:“还是比不上外祖父,若是他老人家来,肯定能说出准确时间的。我就不行了,只能品个大概。” 太子冷冷的瞪了一眼元掌柜,真讨厌,你直接说十年不就成了,非加上那三个月做什么! 元掌柜他好委屈,他这是在夸人好么。 “阑干曲,红扬乡帘旌……”外间传来歌伎的歌声,嗓音清越婉转,妙丽动听。 吴王端着酒杯侧耳倾听,待到一曲尽,才击案相喝,“唱得好,元掌柜……” 太子阴阴的说:“六哥,你想做什么?”你敢弄个下|贱的女子到十娘面前,小心我跟你翻脸。 吴王:“呃……”略尴尬,刚刚听得入神,一时忘记了还有太子和苏家姐妹在。 苏容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她还坐在这里,吴王便能听个歌伎的唱曲听得出神,还想招她过来,直是太不给她脸面了。 苏颜偏头去看太子,凤眼生辉,“我也觉得此女唱得不错,比殿下上次送我的歌伎青柳嗓音还要出色几分。” 青柳?吴王也熟悉啊,闻言连连点头,“十娘子说得不错。”今晚几番相处,令吴王对苏颜的印象有些改观,不在是之前想的仗着容颜出众,又有几分才艺便到显摆,不把人放在眼中的娇纵少女,反而起了几分知己之觉。 太子这货在与苏颜相处中,从来都是两条原则,十娘说的都是对的。如有不对,请参考第一条。吴王要是叫歌女过来,那就是风流滥情,没有皇家体统。十娘喜欢听歌伎的曲,那便是曲遇知音,风雅高尚。总之,太子遇到苏颜,从来都是以她为中心的。 “李安,去请唱曲的女郎过来。”太子随口吩咐道。既然十娘喜欢听,那就叫来让十娘听个够么。 李安领命而去,然后在某一个雅间内,看到聚在一起的七、八个少年和屋中十几个女伎,刚刚被十娘子赞过的歌伎就坐在她哥哥苏正泽身边,眼含柔情的劝酒。 李安呆了呆,正好对上苏正泽的目光,那清越的少年立刻跳了起来,说话都有些结巴,“李,李,李总管,难道殿下……”他有些莫名的心虚,太子在,他妹妹就会在啊。以他对他妹子的了解,听到轻寒的歌唱,必定会感兴趣的。 李安呵呵一笑,“刚刚是这位娘子唱的曲儿吧,可否请娘子移步,我们郎君有请。” 跟苏正泽同桌而坐的少年都是他的好友兼同窗,个个年纪气盛,又酒到半途,皆有些醉意。虽觉得苏正泽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是一听随便来个人就要把他们好容易请来的轻寒娘子叫走,真是岂有此理。 有心火旺盛的,站起来就开始撸袖子,“小爷告诉你……”一句话未完,就被苏正泽苦着脸给捂嘴按下了,他俯下身,凑到醉了一半的好友耳边,咬牙道:“那是东宫总管。” “唔,东宫总管也……不……行……”那少年开始还在挣扎,后来就呆了,接着酒醒了一半,木木的看着苏正泽蹭到李安身边,“李总管,可否开恩,别在舍妹面前提我。” 面前这个可是十娘子的哥哥,这个方面必须给,李安连忙点头,“苏郎君正放心,老奴不会多嘴的。不过,这位娘子……”他一指轻寒,话意半吐半露。 苏正泽哪里还能想到别的,马上表态,“您随意。”又转身对轻寒道:“娘子,既有贵人相邀,便请娘子移步吧。” 轻寒也是在欢|场迎来送往以久的,虽然对苏正泽有好感,也想努努力让他给自己赎身,可今天苏正泽的态度说明了请自己去的人,比国公府的少郎君出身还要尊贵,她乐得过去。多个贵人,也多条出路不是。 李安带着轻寒和两个操琴了的女伎才进雅间的门,就听苏颜问他,“李总管,我家五哥可在?” 十娘子您这是什么耳朵!李安不禁回头看看苏正泽所在的雅间,确实离这里不远,可在这各种声音皆有的酒楼中,能听到苏郎君的声间,十娘子也太神了些。 苏颜表示,玩音乐的人,对声音就是这么敏|感。 李安心道,苏郎君对不住,不是咱家不帮您保密,谁让您声音大,被十娘子听到了呢,咱家可不能骗十娘子。“您听得真准,苏郎君就在旁边,这位娘子原是他们请来的。” 苏颜开口就问,“这位娘子可是名唤轻寒?” “回您的话,奴正是轻寒。”轻寒娘子也算是上都歌伎中的佼佼者,非达官显贵不接,寻常些的官员都不一定能请到她。 因为职业的关系,轻寒眼光毒辣,认人很准,她现在已经确定雅间中人的身份。 她轻摆柳腰,身姿款款的给几人行礼,“轻寒见过几位贵客。” 太子根本就没瞧她一眼,只一门心思的给苏颜挑鱼肉。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太子殿下,今天这个工作真是难为死他了。 苏颜和苏容都对轻寒有些好奇,跟家里哥哥有关系么。轻寒气质不俗,眉眼间带着冷意,与她的名子还真有几分贴切,不过也只有这样了。在苏容眼中,这女子还没有自己身边的丫鬟漂亮呢。 李安道:“轻寒娘子,捡你拿手的,唱上几曲吧。” 吴王显然有些欣赏这样的女子,态度很是温和,“不必紧张,随意唱上几曲儿就好。”说完,他到还记得挟了一块鸡脯,送到苏容碗中,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苏容真是心绪难平,这么多情的男人,前世苏颜是怎么做跟他伉俪情深的! 她才想到苏颜,耳边就响起她软糯的声音:“我不要,你自己吃吧。”苏容转头看去,就见苏颜捂着小嘴,嫌弃的把太子剥好的鱼肉?肉泥?推回他面前。 太子有些脸红,他就是想把刺儿都挑出来,哪里想到……弄成这样,他也不想吃啊?太子把碗往□□那里一推,“给你了。” 李安真是诚惶诚恐,差点没把那小碗鱼肉给供起来。这可是太子亲手挑的,圣人都没吃过呢。 太子殿下很沮丧,整个人都有些蔫儿,苏颜掩唇轻笑,把盛鱼的盘子往自己这里拉了拉,动作优雅而迅速,很快就挑好小半碗鱼肉,默默的放在太子面前。 “师妹!”太子感动坏了,这是十娘给他挑的。 吴王及时把酒杯一举,挡在眼前,他什么都没看到! 苏颜有点小害羞,悄悄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小声道:“您要不喜欢,也给李总管好了。” 太子殿下的反应是,“李安,你给孤滚出去。”然后,拿出最快的速度,把鱼都塞进嘴里,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你看,我特别喜欢的。” 吴王、苏容:“……”感觉自己好多余!   ☆、第七十三章 上元节(三) 与太子第一日同游,苏颜过得挺开心,品到了美酒十里香,得到了画院画师的画,看了一场上都两家蹴鞠名社间的友谊赛,最重要的是,抓到了她哥哥的小辫子。 苏颜被太子送回国公府时,眼中还藏着笑,在见到父母时,如乳燕投怀般,飞扑入陆氏怀里,眉开眼笑的扯着陆氏的袖子,雀跃的道:“阿娘,我今天遇到五哥了。” 陆氏拍拍女儿,先摸了摸她的小手,感觉触手温热之后,才放了心。“别忙着跟我告你哥哥的状,先跟阿娘说说,你今天玩得高兴么?” 苏颜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才到东市,就遇到七姐和吴王殿下,然后就一直在一起来着。” 坐在一边装出淡定状喝茶,其时在竖着耳朵偷听的苏周诚,这时才感觉堵着的心口松快了些。不错,没让女儿跟那个混小子一起呆上一晚就好。 “都玩了什么?”苏周诚含笑问女儿。 苏颜把晚上的行程说了一遍,特别重点的提到了轻寒,“我听李总管说,那个轻寒娘子原是五哥他们请来的,具说在上都特别有名。唔……嗓子确实还不错了。”她很公正的评价,“但还是比不上软软。” 苏周诚以拳抵手,轻咳了两声,还偷偷的用眼神示意女儿。然而,已经晚了,就听他娘子特别温柔的问女儿:“阿姝,你听过软软唱曲儿?” 苏颜好心虚,侧头去看父亲,发现她爹以手捂额,垂下了头。 陆氏:“阿姝?” 苏颜在陆氏怀里仰起头,笑得好纯真无瑕,“阿娘没听过么,软软唱的曲儿,绝对称得上是绕梁三日,余韵不绝。” “我记得,咱们家好像没请过软软吧?”陆氏拧了女儿的小脸一把,严肃道:“你在哪里听过的?谁带你去的?” 苏颜偷偷瞄了她爹一眼,忸怩的道:“在画舫上,不过我和阿爹就是去游湖,顺便听到的。”她没说的是,当时另外一艘画舫上的人是大哥的岳父,就是由他出面请的软软,然后她和未来的嫂子,还有她爹,一起听来着。 苏周诚轻咳了一声,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那个,是我带阿姝去的。”软软在吴郡名声很大,不知怎么的被小女儿知道了。她那时才不过十岁左右,正是天真好奇的时候,磨着自己非要听听软软的曲儿,他扭不过女儿,就找了个时间,悄悄带她去了。 陆氏瞪了丈夫一眼,“你就是惯着她吧,变着法的陪她作妖。”又戳了女儿一指头,“这会儿知道怕了,当时怎么敢磨着阿爹带你去。” 苏颜捂了额头,糯糯的道:“我就是好奇么。”大家都说软软的曲儿是江南一绝,她当然想听了。 “下次再有你喜欢的,大大方方的跟我说,自然能全了你的心意,比跟着你阿爹偷偷摸摸出去好多了。”陆氏到是没有多生气,不就是好奇个歌伎,缠着她爹去听了么,这算什么大事。她年轻的时候,还拐着太子和未婚夫一起去平康坊头家见识过呢。 陆氏鄙视了一下丈夫,“要你何用,偷拐了女儿出去,却只能蹭别人的歌伎,出息!”连让她闺女随意点歌都做不到,这爹当的真不合格,比她家阿爹差远了。 苏颜悄悄同情了一下她爹,但是为了未来的嫂子好,她爹就牺牲一下吧。做为女儿,她怎么玩都成,她娘顶多生几天气而已。若是放在未来的儿媳妇身上,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 苏周诚笑着问女儿,“京都以唱曲儿闻名的可不是只有轻寒一人,阿姝还想听别的么?” 苏颜没回答,歪着头盯着苏周诚看了一会儿,才展颜而笑,“要听。” 苏周诚隔空虚点,“狡猾的小丫头。” “我顶多只能说是机灵,明明阿爹才狡猾。”苏颜冲着她爹皱皱小鼻子,俏皮的反驳。 陆氏直接拍板,“等到下个月吧,五郎生辰时再请,算是咱们给他的生辰礼了。”儿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当父母不能再跟他们小时候一样,用强硬的手段来干涉。不过,却可以通过婉转一些的方法,来教导儿子。 夜间将息时,陆氏叹了口气,“希望五郎能明白咱们的意思。”年轻的小郎君们,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虽然如今风气开放,可以见到各家贵女,也能把臂同游。 但是,那些小娘子谁不是家中娇养着长大的,肯定要人哄着来。那些常年游走于欢|场的女子,最拿手的就是勾|搭五郎他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郎君们。不过,他们也一样是拿这些女子来教导自家儿郎。 苏周诚很是自信的回答:“五郎是我的儿子,不会那么蠢的。就像当初四郎……” 陆氏截口取笑道:“你还好意思提四郎,是谁被儿子给拆穿了把戏。” 苏周诚以手捂眼,叹息声重了许多,“别跟我提四郎。”当爹的被儿子质疑了智商,这种事情实在是他生平之耻,永远都不想提啊。 操心完儿子,好爹爹又想到了一点,“明日太子不会还来吧?” 陆氏都懒得搭理他了,明摆着的事,他居然才想起来,难怪会被儿子嫌弃。 苏仆射夫妻两个商量完如何教导小儿子的事,那边将要被爹娘联手上课的苏五郎,还在床上煎鱼,心中不停的打着鼓,生怕今天的事儿,让他爹娘知道。 正月十五上元夜,太子高兴的扔下他爹,早早的去靖国公府接人,还与要入宫的苏周诚碰了个正着。 “师叔。”太子含笑唤了一声。 苏周诚板着脸,“殿下今日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该跟你爹一起参加上元宴么? 太子略显羞涩的笑了笑,“阿爹说,让我今年好好玩。” 苏周诚有一瞬间都想冲进宫里揪着皇帝的脖子冲他吼上一顿,每年上元节时,你不是最喜欢出门玩偶遇了么,怎么今年装正直了。 “师叔慢走。”太子特意给苏周诚让开了路,又特别有礼向苏周诚身后的陆氏欠了欠身,“叔母。” 陆氏连忙侧过身,“不敢,请殿下照顾好小女。” “请师叔和叔母放心。”太子的姿态放得很低,半点没端他高傲的储君风范,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就如同一个在心上人的父母面前,略带了些局促的普通贵族少年一般。 苏周诚特别不甘心的带着老婆入了宫,他们是最后出来的,靖国公和世子一家先走了。如今,府里长辈都走了,只余几个小娘子们。 苏容知道今日宫中设宴,吴王昨日便跟她说了,今日不会过来。她想着吴王都会在宫中,太子今天也不会来了,便装扮好了,来寻苏颜,打算跟她一起出去玩。 “十妹,我约箐表姐和萱表姐,咱们一起出去吧。”苏容笑眯眯的进了门,就见苏颜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几个丫鬟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十妹,你这是……” 苏颜抱着铜镀金的小手炉,正伸手安抚那几只围着她转的大猫,“谢谢七姐,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太子?今天不是宫中上元宴么?”苏容惊讶的问。 “他说他今天不去啊。”苏颜回答的特别简单,她正手忙脚乱的安抚两只幼虎。两只大的好哄,反到是小的一直往苏颜身上扑,不论她怎么哄,就是不肯松开爪子。弄得她没办法,只能蹲下身,搂了一只在怀里,轻轻给它顺毛,“小呆乖,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再陪你们玩。” 小呆两只前爪搭在苏颜膝上,毛茸茸的脑袋不住的蹭着她撒娇,反正就是不放你走。另外一个,干脆爪子一伸,抱住她的脚,整个身体都压在她的脚面前,团成个球,就是耍赖。 苏颜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投降,“好了好了,你们跟我走吧。” 苏容目睹了这一些,还有些不敢相信,“十妹,你真要带它们出去?”你可是跟着太子一起,带上这种野兽真的好么?万一伤到了太子怎么办? 苏颜拍拍大呆的头,“没事,它们好乖的。”说来也奇怪,苏颜才说完,要带两只幼虎出去,它们就跟听懂了似的,乖巧的松开苏颜,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苏颜垂眸示意:“七姐你看。” “我还是觉得你最好把它们留下。”苏容最后建议了一回,便带着人先走了。 太子正等在正堂中,手中端着一盏香茗,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整个人都透着温柔。 苏云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手中端了个黑漆方盘,盘中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园。进来之后,姿态优雅的行了礼,娇柔婉转的道:“殿下,十妹还要等会儿才能过来,您先用碗元宵,暖暖身子吧。”说着,柳腰款摆,就想往太子身边凑,被李安直接拦下了。 李总管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这位娘子,殿下在此,无诏不许入内。”你当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的见到太子,想给他送什么吃的就送什么吃的呢? 苏云兰十分难堪,可她也知道,今天是她最好的机会,若她不想被家里人随便嫁给一个贫寒的学子的话。纵使知道,太子看中自己的机率不大,但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她还是打算搏一搏。 “殿下,是十妹怕殿下空等,才让臣女送碗元宵过来暖身。这元宵,还是十妹亲手做的呢。”苏云兰怕李安直接把她赶出去,连忙提起苏颜。用她来引起话题最安全不过了,也最有可能让太子改变主意。 可惜,太子眼皮也没抬,只端着茶杯慢慢的呷了一口。 苏云兰的心慢慢冰冷下来,手也跟不受控制的跟着哆嗦,在李安如实质的目光中,几乎都要站不住脚。 “师妹。”太子腾的站起身,大步跨出正堂,几步就蹿到苏颜面前,少年清越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喜悦,“路上有雪很滑,我扶着你走吧。” 苏云兰突然了悟,正堂的门没关,门帘也被高高挑起,就是方便太子第一时间看到苏颜,好及时赶到她身边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小丑,极力表现自己,却从来都没有人把她看入眼中,就像刚刚的太子一般。 苏颜有些歉意,“殿下,可以带着它们一起么?”谁知道幼虎要跟着她去,连两只大猫也不肯留下,没办法只能都带着。她身边跟着大大小小四只猫科动物,都跟她一般,抬头看着太子。 小姑娘仰着头,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让太子有些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猫咪在跟自己撒娇,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到苏颜头上揉了揉,小姑娘带了卧兔,还真是毛绒绒的,手感真好。他绽开一个温柔致极的笑,声音有着满满的宠溺,“可以。” 苏颜跟太子保证,“我保证,它们都很乖的,不会随便咬人。” 太子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嗯,我知道。” 托了这四只大猫的福,太子殿下今天得以进入车内,与心上人共座。虽然隔了两只幼虎,但这是个进步不是么,太子殿下欣喜异常。 不过带了几只大猫,两人原本定好的西市就去不成了,只好转道永乐坊。那里临近国子监,弘文馆,又有护国寺和三清观一佛一道两座皇家寺庙,还与陆家书院相临,因为这里虽不像东西市一般热闹,却是京都名流汇聚之所。可以说,假日时,永乐坊里掉下一块门匾,砸到十个人,其中有九个都可能出自京都名门世家,余下的那一个,还可能是出门寒门的朝中官员。 太子和苏颜要是到这里转悠,一准儿能遇到无数认识的人。不过,在这里也有好处,随便你带什么出来,都可以随便的逛,没有人会惊叫四散的。 永乐坊不愧是整个京都来往贵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与东西两市不同。来往少年男女,个个都带着一群护卫,闲庭信步。坊中人虽多,却不拥挤,也不过分吵杂,连两边店铺的掌柜与伙伴穿着都格外的干净整洁,行事说话也斯文得多。 上元夜,赏花灯、猜灯迷是必然的活动。街道两边,悬挂了无数花灯,灯下都有谜题。若是你看重了那盏灯,取下谜题,写好答案给店家看,若是答对了,你就可付钱买走了。 若是答不对,不好意思,在正月十五这一夜,你是买不到这盏灯的。必要过了十五,若是灯没有被买走,才可能付上三倍的价钱,把灯带走。 苏颜和太子并肩而行,神色从容,自街边第一盏灯开始,猜着灯谜。 他们两人不过是玩闹,猜过就算,也不去找店家买灯。“乾之一九,只立无偶;坤之六二,宛然双宿。”太子轻声念道。 苏颜在他读完之后,立时就给出了答案,“土。” 太子笑了,“我原猜是桑字。不过,师妹所解,却比我的更合适。”太子抬头看那盏美人灯,灯上的美人颇有几分苏颜的风姿,便想将灯买下来。 李安多机灵,立时就去寻老板。不想,他去晚了一步,有人已经先猜出了灯谜,还把钱也付了。 这不行啊,难得殿下有想要的,怎么能被别人买走呢。李安紧走几步,满面笑容的拦下了提着花灯的少年男女,“这位郎君和小娘子请了。” 那少年立刻警惕的把少女护在了身后,他身边的护卫也都警觉的围了过来,“李总管?”那少年这会儿看清了李安的面容,迟疑的唤了一声。 李安也觉得面前这个貌似好女的少年十分面熟,只是刚刚灯光晃得有些看不清楚,他又走近了两步,才发觉面前的人认识,“九郎君。”再细看他身后的少女,“七娘子好。”这两个少男少女正是先皇后的外甥和外甥女,太子嫡亲的表弟、表妹。 杜鹏看到李安,就知道太子肯定出宫了,他连忙压低了声问道:“殿下出宫了?” 李安笑了笑,没有答话。 “李总管,不知殿下在何处,臣与臣妹想给殿下问个安。”杜鹏说得很含蓄。能在上元夜偶遇太子,这是可是天大的缘分。尤其是他还是带着姐姐和堂妹出来,若是能与太子共游,自家姐妹入东宫的希望可能会多一分。 李安可不想带人过去搅了太子的兴致,他正打算跟杜鹏告辞,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少女因为兴奋而有些尖利的叫声,“殿下!”得了,这回不用他挡着了,已经被人发现了。 杜四娘这个上元节过得十分不开心,现在整个上都都传遍了,太子在上元节时邀苏家十娘出游,甚至还亲自上门接人。这简直就是在跟天下人宣告,太子妃就是苏颜了。这让怀着嫁入东宫,未来母仪天下的杜四娘十分恼火,根本就不想接受任何人的邀约。 今日还是杜七娘看杜四娘心情实在烦闷,硬是跟九哥杜鹏一起把她拖出来了。杜四娘出来的时候,真是满心不情愿,也不肯跟弟弟妹妹走在一起,自顾自的走有前面。 谁想到,她不过是回头来寻落后的弟弟、妹妹时,居然在花灯之下,见到了长身玉立,风姿翩然的太子殿下,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 杜鹏和杜七娘对视了一眼,也快步走了过去,同时行礼,“殿下。” 太子烦死了,他不就是想跟十娘好好的过个上元节么,怎么总会有莫明其妙的人冒出来打扰他们,怎么都这么没眼力见呢? “行了,在宫外不必多礼。”太子不耐烦的道。 杜家姐弟几人,这会儿也看到被太子挡住的苏颜,杜四娘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忍不住的冲口而出,“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你!” 苏颜好无辜,她也不想碰到讨厌自己的人好么。 太子伸手牵过苏颜,对着杜四娘冷声道:“孤也不想看到你。”然后又干脆利落的赶人:“你们没事就走吧。”他的意思很明显,别跟我们,好烦! 杜四娘一下子就白了脸,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面上尽是委屈的神色。 杜鹏秀眉轻皱,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到是杜七娘站了出来,从容的行了个礼,平静的说:“殿下孤身出宫,又是在上元夜,恐生危险。我们兄妹带得护卫很多,愿护殿下一行。” 杜鹏连忙道:“对,我即刻叫人回府,再调人过来。” 太子挑了挑眉,不屑的道:“孤身边的人够多了,不需要一些不相甘的人跟着。”说完,他低头对着苏颜柔声道:“师妹,李安说前面丰和楼的元宵是上都中最好的,咱们去尝一尝如何?” 苏颜点了点头,安静的被太子牵走了。等到离开杜四娘几人,她不自在的动了动小手,“殿下……” 太子厚着脸皮就是不松开,“师妹的手冷了。” 苏颜垂眸看看怀里的暖炉:“我有手炉。” “那东西哪有我好用。”太子理直气状的反驳。 苏颜:…… 李安悄悄上前两步,“殿下,杜家的人还跟着呢。” 太子毫不在乎的说,“只要不过来烦人,就让他们跟着。” 杜四娘一路上只盯着备受太子呵护的苏颜,眼睛若是能杀人,苏颜这会儿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怕是被千刀万剐都有可能。“九弟,你看苏十娘美么?” 杜鹏抿了抿唇,低声道:“美。”这是不容质疑的,尤其灯下观美人,令美人增色十色,那个少女美得如梦似幻,让人想不注目痴迷都难。 杜四娘侧头去看自己俊美的弟弟,忽得一笑,“祖母和小姑姑都想你娶她,你可愿意。” 杜鹏有些呆,若是没有太子在,他当愿意。可是要让他跟太子抢人…… 杜四娘咬紧了红唇,低低的道:“让你娶苏十娘做正妻,那是便宜了她!咱们家八弟跟她才般配!”   ☆、第七十四章 升迁 “四姐,你说什么?”刚刚杜四娘的声音非常低,杜鹏并没有听清楚她最后一句话。 杜四娘摇了摇头,“没什么。”隐藏许永的嫉妒与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熊熊的怒火,填满了整个脑海,让她理智全无。 纵然遇到某些不大愉快的事情,还被人跟了一路,苏颜这个上元夜还是过得很快乐,尤其是太子殿下为了讨美人欢心,亲自下场赢了个制作精美的走马灯回来,为两人赚足了眼球。 苏颜提着灯回到国公府时,并不算很晚,并未到宫中宴会散场的时间,可靖国公府的一行人居然都回来了,祖父母的神色有些奇特,七分喜悦三分忧伤,到是她爹,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颜进屋行了一圈的礼,乖巧的在母亲身边坐下,靖国公破天荒的问了她一句,“阿姝,今天玩得开心么?” 苏颜笑道:“挺开心的。” 靖国公顺了顺胡子,笑得格外慈祥,“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祖母王氏表现的更为直接,招手叫苏颜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询问:“太子好相处么?” “嗯。”苏颜点了点头,小脸有些红。 王氏抚着她的长发,疼爱的说:“天晚了,阿姝快回去睡吧。”今日宫宴之上,杜贵妃待自己婆媳几人格外亲热,甚至还赏了未入宫的侄女整珍珠头面、一对极品羊脂美玉的龙凤玉佩,十匹织金的妆花锻。东西赐下来,王氏可是看到许多人眼神中流露出欣羡之色。 苏颜看看父亲和母亲,见母亲给自己示意,便起身行了礼,带人回院去了。她知道宫宴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家里气氛这么古怪。 苏周诚见女儿走了,才开口道:“阿爹,我才接任左仆射一职没多久,圣人不会这么快就让我做尚书令的。” 靖国公不为以然的摆摆手,“我儿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朝中除了你,还有谁有那个资格接任尚书令。” 苏周德虽说心绪有些复杂,却也知道弟弟升职只会对自家有好处,他也跟着笑道:“阿爹说是对,四弟你就等着圣人的旨意吧。” 不错,今天宫中上元宴上,原尚书令突发疾病倒下,人虽然救过来了,却已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他这个样子,只能病退,再不可能任职了。尚书令病退,即任者是谁,这是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要知道尚书令与中书令和门下侍郎一样,是名副其实的丞相。大夏朝廷仪从前朝,设下三省六部,中书令掌邦国之政令;门下侍郎掌政令的审议;而尚书省典领百官,统辖六部,总领庶政。做了尚书令等于掌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执掌了绝大部分的政务。 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有点资格的都想抢。靖国公理所当然的认为,尚书令该由自己儿子来当。毕竟历任尚书左仆射都是默认的尚书令的接任者,而且现任尚书令年老多病,儿子回来这一年多,尚书省实际上就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苏周诚跟他老爹的想法有些不同,他认为现任尚书令这一病,真是让他十分难办。他任职左仆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完全掌控尚书省,在朝中的威望也不够,真要接任尚书令,在短时间内,会被现任中书令和门下侍郎打压得很厉害。可是他若不接任尚书令,新来一位上司,他会更麻烦。新上司为了在尚书省立稳脚根,这头三把火最少有两把都会冲着他来,若是来人心思够深,联合右仆射和六部尚书,把他架空都是有可能的。那样一来,他很可能在左仆射一职上呆上很多年,这可不是他所乐见的。 靖国公父子这里就尚书令一职有所争执,宫中皇帝也在知道太子回宫后,把儿子招来一同商量。 皇帝倒背着手,在屋里画圈,边走边叹:“信之回京时间太短了。”威望不够,怕是难以于中书、门下两人抗衡,他可不想中书、门下两省把尚书省压制住。 按照皇帝之前的想法是让自己师弟在尚书省呆上三年,反正尚书令身体不好,常请病假,尚书省基本就是自己师弟说了算。等到过了两三年,苏周诚把尚书省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且在朝中也有了威望之后,接任尚书令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任尚书令这一病,把他的部署都打乱了。 太子觉得他爹担心的太多,“师叔能力足够,接任尚书令,足以服人。并且,崔相他……”太子抬头看了停住脚步的皇帝一眼,意有所指的说:“最近性情很是温和。” 崔老头也快七十了,眼看着一天老似一天,为了自己儿孙的前途,也不似之前的强硬。要是苏师叔接任,这老头肯定会顺势做个人情的。 皇帝挑眉看向太子,见儿子一脸坦然,他笑骂道:“你到是举贤不避亲。” 太子理直气状的说:“儿子的岳父,又是阿爹的师弟,当然要关照。” “呵呵,现在还不是呢。”皇帝看了儿子那副笃定的模样,特别想打击他一下。 太子一言不发的起身到御案边,铺纸研磨。 “七郎,你做什么?”皇帝好奇的问。 太子闷声道:“阿爹你口述,儿子来拟旨。” “拟什么旨?”皇帝有些摸不到头脑。 太子:“赐婚的旨意。” 皇帝:“混小子,你滚!” 暴起的永平帝,把儿子赶出寝宫,才想起刚刚父子两人完全歪楼了,之前的话题还没商量完。 他在屋里又转了几圈,干脆的一跺脚:算了,反正都决定要册苏家十娘为太子妃了。做为未来的亲家,他给太子的岳父升升官怎么了,太正常了好么。 皇帝心中有了成算,圣旨下的也快。上元节才结束,任命苏周诚为新任尚书令的旨意就下了,靖国公府一片欢腾。 苏周诚做为大夏三位丞相之一,再与老父和兄长住在一起,有些不大方便,皇帝对这位师弟一向大方,随手一划,把紧挨着靖国公府的那一片宅子,都赐给苏周诚了。 那片宅邸原是公主府,因为公主早亡,又没留下子嗣,等驸马另娶后,公主府就被皇家收回来,一直没有再赐给别人,这回整好给了苏周诚做新家。 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不过一国丞相的府邸是有固定的护军的,再加上原来靖国公府的护卫,这个私人武装数量超过规定上限。再加上宅子是皇帝所赐,两府挨得很近,只要重建时,在两家墙上开个门,完全可以相通。 新宅是公主府,改成丞相府必要重建的,逾制的部分都要改掉,虽说工程量不是特别大,却也要花好一段时间。 苏周诚要搬新家,新家面积还很大,原本从吴郡带回来的下仆就有些不够用了。靖国公和王氏的意思的是,可以从家里带一些世仆走,然后再买上一批。正好在府邸改建的时候,初步训练一下,省得他们搬过去,下人伺候不周还好,万一借着主人的势做出点什么混帐事来,可就不好了。 靖国公传承有四代了,家中一直很兴旺,从来只有买人未有卖人的时候。因此,靖国公府中的世仆很多,能够得到主人重用的不过是有数的几人。这回四郎君要搬家,好些人都想跟着苏周诚一家过去。托关系、找人的、送钱的,乱哄哄闹成一片。 苏颜就觉得最近好多人都在她面前现殷勤,连她身边的丫鬟们都说,她们一旦从玉堂院出去,简直就是被众星捧月似的,身边围着一群人。 不怪苏家下人把主意都打到苏颜身上,上元节太子邀她出去同游的事,家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甚至宫中太妃、贵妃都赏了许多东西下来,她爹最近又升了官,桩桩件件都表明这位姑娘必然是太子妃了。 若有幸能做她的贴身丫鬟,她将来出嫁,肯定会带心腹人进宫的。到了宫中,太子身边美人众多,太子妃想要固宠,比如在她不方便的日子,选个人伺候太子,肯定会选自己身边的,这样也放心不是。若是有幸,挑中自己女儿,再能给太子生下一男半女的,那等太子继位,自家也是皇子的外家了。 只能说,这些人梦做得很好,脑洞开得很大。但是,他们想的也确实有道理。圣人的大皇子的生母,不就是皇后贴身丫鬟所生么。虽说是大皇子早夭,其生母也就没了宠爱,但是她父母兄弟可都脱了奴籍,现在还有一兄一弟做知府和县令。当初要低头哈腰伺候主子的,如今自己也是使奴唤婢的主子了。 苏颜被烦得够呛,偏偏刘氏还给苏容和苏颜她们两个出了道题。 事情这是样的,最近家中诸事繁杂,刘氏、陆氏妯娌几个一商量,家中女孩子们长大了,家务什么的也该知道。虽说之前一直都有教,但是光学不练也不成,现在正好叫她们来练手。 再者,几个女孩子身边的丫鬟有些年纪大了,要换上一些。正好,家中又买了一批下人,刘氏就把苏容和苏颜两人都叫了来,实地教导她们,该如何选人。 苏颜被刘氏的丫鬟请到松风院时,发现苏容已经到了。她娘陆氏端着茶悠闲的坐在一边。咦,不是说最近家中很忙么? 苏颜带着不解,坐在苏容身边。 刘氏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出去了,很快就领回了一队十来岁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显然都是被初步教导过的,进了门就按顺序的排成了四排,齐齐跪地磕头。 刘氏对着几个女孩子笑笑,“你们身边的大丫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等她们嫁了,身边的人就少,正好家里买了些丫头回来,再加上府中到了年纪的丫头,你们一人选几个带回去。” 苏容转头看去,“阿娘,这是咱们原有的丫鬟么?” 刘氏道:“不错,买来的在后面。” 苏容经过一世,对挑选身边人很有经验。对她来说,身边伺候的丫鬟,最重要的忠心,颜色不必太好,人也不用太聪明,老老实实的就行。 她也是照着这个标准来挑的,随意问过几句话,再粗粗打量了这些丫头之后,心中就有了结论。 刘氏看了女儿一眼,“外面还有,不用急着选人。” 苏容冲着母亲撒娇的笑笑,才扭头跟苏颜低语,“十妹,你有看好的么?先跟我说说,免得咱们两个选重了。” 苏颜这姑娘喜欢看美人,她的标准跟苏容完全不一样,“七姐随意就好,这些人中没有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二十人就没有容貌特别出挑的,刚刚苏容问话,她也听了,也没有识字的,有那么两个说是女红很好,还有两个说是会作菜,回答的中规中举,没多少灵气。 苏容略惊讶,“十妹没有挑中的?” “嗯。”苏颜点头。 正说着话,屋中的小丫头们退了出去,又换了二十人进来,这回有个生个双瞳若剪水的女孩,苏颜对她颇有兴趣,特意叫了人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会些什么?” 那女孩怯生生的行了个礼,声音也细细的,“回十娘的话,奴叫若水。” 苏颜道:“若水,这名子不错。”她侧头问苏容:“七姐,你要选她么?” 苏容摇了摇头,跟劝了一句:“十妹,不在看看么?后面应该还有。”那小丫头长得一副标准的白莲花的模样,苏颜怎么能把她放在身边呢。 “不用,我看她很合眼缘。”苏颜摇了摇头,她就是喜欢美人。 刘氏这回准备了一百二十个小丫头,供两姐妹选择,最后二十人都是从府外了采买的,年纪相对也大上一些。容貌姣好者很多,而且不少都是识文断字,甚至还有一个粗通书画的。 苏容一个外人都没选,挑得都是家中世仆,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看起来温顺老实的小姑娘。刘氏见了暗中点头,还是女儿心里明白,那像侄女。她扫了一圈站在侄女身边的人,暗暗皱眉,十娘也太任性了,这选的都是什么人。 苏颜这姑娘选的都是脸好有灵气的,甚至连从府外采买的,她也挑了四个,其中就包括那个粗通诗画的女孩子。一圈十个大大小小的姑娘,硬生生的把苏容那边十二个给压得半点光彩也没有。 “十妹,阿娘说咱们一人十二个,你还少了两个呢?”苏容对苏颜选人看脸的行为也很无语。不过,她都习惯了,前世这妹子就这个习惯。要是突然改了,她还怪不习惯的呢。 苏颜皱着眉想了想,“不了,其余的我都不喜欢。” 刘氏看向陆氏,希望她这个做母亲的能教教孩子,毕竟她是伯母,有些话不好说。谁知陆氏满脸微笑的看着女儿,竟是很满意女儿的选择。刘氏看得堵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不管了。 选好了丫鬟,让人送到两姐妹院子里去,让两人大丫鬟们教导,陆氏便带着女儿回去了。 “阿姝,你为何不跟七娘一样呢?”陆氏含笑问女儿。 苏颜也奇怪呢,“七姐挑了十二个木头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陆氏笑了,“你七姐选的才是最稳妥的,哪里像你,专挑漂亮的选。” “这样放在身边才养眼啊。”苏颜理所当然的说。谁不喜欢看漂亮的人,她的丫鬟一定得即漂亮又聪明才行。 陆氏逗她:“不怕漂亮的丫鬟心大?” 苏颜道:“心大了就换一个。”反正伺候的人很多,又不是非她不可。 陆氏又道:“聪明的人心思也多。” 苏颜:“可聪明的人知道怎么选择才对她最好。” “若是选择错了呢?” “那就换掉。”多简单的事。 陆氏疼爱的摸摸女儿的头,没有再说话。 苏容与苏颜皆然不同的选人方式,传到王氏耳中,这位靖国公府的老太太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幸好圣人选中阿姝,而不是阿悦。” 王氏的陪嫁房嬷嬷跪坐在脚踏上,轻轻的给王氏捶着腿,她小心的看了着王氏的脸色,心中琢磨了半天,才笑道:“怎么老奴觉得七娘挑得人更妥贴些呢?” 王氏也没睁眼,“七娘这孩子从小就谨慎的很,处处妥贴,不肯轻易得罪一个人,非让人都说她一声好不可。可人生在世,哪能处处妥贴,能让所有人都说你的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日日这般,也不怕累得慌儿。” “看看这孩子选的丫头,她这是提早防着身边人爬床呢。呵,男子爱色,这到不假。可你身边的色和他从外面找回来色,哪个好掌握?贴身丫头、贴身丫头,生死都掌握在你手里,必然得跟你一心一意的。若是她有了外心,马上就能处理了,因为她是你陪嫁丫头,就算是丈夫、婆婆都管不着。这要是个外人,你能这么作么?” “叹,算了,一人一个性格,毕竟要嫁入皇家,谨慎些也应该的。” 房嬷嬷再不敢多言,之前想着去求老夫人,把她孙女送到十娘院里当个三等丫头的事,也不敢再提,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苏容又等好一会儿,见房中还无动静,才慢慢的出了王氏的院子,心里一直琢磨着王氏的话。难不成,真是她想得太多?不,祖母想得不对,贴身丫头日日伺候你,对你的性格、喜好太过了解,万一生了外心,才真是令你防不胜防。比如,那个恩将仇报的贱|人。若不是她,她与周王之间也不会闹到那种地步。 经过那事,她就有了记性。在那之后,她能在萧氏那贱|人手中护住自己的孩子,坐稳王妃之位,没有被她陷害和暗算成功,跟她身边丫鬟的忠心是分不开的。 反到是萧氏,就跟苏颜似的,自以为聪明,能拿捏住身边人。结果怎么样,不就是被她的丫头给算计了么,不但成功爬上周王的床,还给他生下了两个孩子来。 苏容闭了闭眼,再一次坚信自己的作法没错,才绽开了抹温柔的微笑,回到芳园。 三月三,风筝飞满天。三月春光正好,各色春花在和煦的春风绽开璀璨的笑脸,地上青草依依,已将地面铺上了一层嫩绿的地衣。 “十娘,你最近在家里做什么呢?总也不出来玩。”宋琬有些哀怨的问道。自从上元节后,她找了苏颜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被拒绝,她都被拒绝的快心碎而亡了。 苏颜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中把玩,一面笑道:“我帮着外祖父整理书房来着。”她外祖父的私人书斋最近在闹老鼠,咬坏了外祖父好几个装书的箱子和几本古籍,让他老人家心疼坏了。特意找她娘,把她爹书房里那两只神勇的猫咪给借了去灭鼠。正好,她也被家里那些过份殷勤的仆人烦坏了,干脆带着人一起住到外公家去,顺便帮他整理一下书房。 宋琬一听就没了兴趣,“书房有什么好玩的,让你在家里呆了这么多天。” “我外祖父的书房就很好玩啊。”苏颜到现在提起来,还眼睛放光。 “停。”宋琬比了个手式,“咱们是出来踏青的。” 苏颜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对了,阿段呢?”段娇今天居然没跟宋琬一起出来。 宋琬提到这个就想发火,“别提了,阿段的娘要给她说亲,不许她出来了。”段娇的娘特别的偏心小女儿,因为小女儿段嫣跟苏颜之间不大和睦,就不肯让段娇跟她们两个来往,还把她关在家里。 苏颜抿了抿唇,低声问:“是因为我吧。”段家让想小女儿段嫣做太子妃的想法,满京城都知道,偏偏圣人和太子没选她,段家人心里会舒服才怪。 宋琬一拉苏颜,“等你以后做了太子妃,可要好好关照阿段,她都快被她那个妹妹欺负死了。” 苏颜:“……”她以为,她现在就算给段娇报仇了。   ☆、第75章 人渣 风和日丽的曲江池畔,花奔环绕,烟水明媚。池畔傍水而建的亭馆轩楼,富丽堂皇,池边画舫奢华,舫上丽人蛾眉蝉鬓,妩媚多姿。 宋琬原是约了苏颜来放风筝,她特意请人定做了一只鲜艳夺目的蝴蝶风筝,也不要人帮忙,自己就放了起来。“十娘,你也来啊。”宋琬跑得小脸嫣红,笑容灿烂的叫着苏颜。 苏颜看看祖母给她准备彩凤风筝,暗中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觉得还是交给下人去吧。 在苏颜的彩凤风筝放起来之前,宋琬那边已经跟人比上了,说要赛一赛谁的风筝飞得高。 说论玩闹宋琬绝对算得上是个中好手,得益于有个精通各种玩乐的母亲,她跟她哥哥从小到大各式花样都玩遍了。比个风筝飞得高低而已,真是小意思。 宋琬自信满满的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她得意洋洋的跟苏颜显摆自己手中的线车还有风筝的引线,“十娘你看,特意新制的粗引线,和加大的线车,连我的风筝也是特意定做的,今天我准赢。” 苏颜把手中的线车交给身边的婢女,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引线和线车,“确实比我用的粗,难怪你可以放这么高。” 宋琬道:“我去年就是吃亏在引线不够粗,结果飞到一半,线断了,才输的。” 苏颜扑哧一声笑了,“吃一堑长一智么。”她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我等你赢了彩头,好请我吃酒。” 宋琬扭头冲她皱了皱小巧的俏鼻,得意的说:“放心吧。” 宋琬这里全神贯注玩得热闹,苏颜看得手痒痒,便也接回绿雪手中的线车,自己玩了起来。想比她的琴棋书画,放风筝这事,基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水平,她自己到是玩得挺开心的,偶尔还会跟身边的人问下相关的技巧,然后高高兴兴的来学习。 “那来的混蛋!” 苏颜正玩得高兴,突然听到不远处宋琬恨恨的叫骂声,她扭头看去,就见不知什么时候,有另外一只蝴蝶风筝跟宋琬的风筝绞到了一起,宋琬到底是个女孩子,力量有限,渐渐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谁的风筝,还不快松手!”宋琬冒火的喝道,她眼看着就赢了,那里冒出来把搅局的人! 远远的跑过来一个青衫少年,人还未近,就不停的道歉:“这位女郎,实在抱歉,舍弟人小力微,一时没有控制好。”他这会儿跑过来也晚了,两人的风筝终于一起断线,然后相依相偎的飞远了。 宋琬一脸的不高兴,可是在见到那对局促不安的兄弟时,不知怎么的,居然没有发火,反而大方的表示,“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青衫少年生有一张娃娃脸,对着宋琬有些羞涩,他紧张的抓抓头发,“请问这位女郎贵姓?家住哪里,我赔您个风筝吧。” 看他这般,宋琬的气到是都消了,笑道:“不过是个风筝而已,郎君不必介怀。” 这两人一来一往的,让苏颜觉得十分有趣。她正看得起劲儿,不想手中一沉,抬眼看去时,自己的风筝居然也跟一个风筝绞在了一起,而且那个风筝偏偏也是个彩凤的。 苏颜眉心微皱,不自觉得收紧了引线。离她不远处,有个穿紫衣的青年,正是那只彩凤风筝的主人。他微微提起,对着苏颜说道:“这位女郎别动,在下会将风筝分开的。”说着,在苏颜看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惑人的笑。 苏颜的反应十分直接,随手就扔了手中的线车,将垫手的帕子扔给绿雪,转身便走了,让那个紫衣青年呆愣好半天,然后才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对身边的人道:“这个小娘子很有意思。” 青年身边的友人,显然是认识苏颜,他一拉男子衣袖,低声警告:“三郎,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随便你引|诱。”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青年眼中兴趣大长,“未来的太子妃,那现在就不是了,这个挑战好,我喜欢。”他从刚刚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那张小脸真是怎么看怎么漂亮。 你喜欢个屁!那友人差点没骂人,只是脸色也不大好,他可不是郭三郎,出自当今圣人的母族,其祖父与圣人生母是一母同胞,亲爹又是他祖父唯一的儿子,因此一家人都受到圣人的格外恩宠,不在乎挑衅太子。妈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喜欢作死呢,咱可得离他远点。别到时候,他惹了事,被圣人网开一面,却把自己搭进去。 “杨二,那小娘子是谁家的,以前在上都怎么没见过?”郭三郎也扔了手中的线车,摸着下巴,细长的眼睛紧盯着苏颜的背影。 杨家二郎闷声道:“那是靖国公府四郎君的嫡女,去年才回上都。”他心道,你当然没见过,去岁新年刚过,你就往北方避祸去了,最近才回上都,能认识才有鬼。“对了,这位苏家十娘子,是陆太傅的外孙女,唯一的。”杨二郎特意加了一句,希望陆太傅之威,能镇压住这位的花花心思。 杨二郎不提陆太傅还好,一提陆太傅更加重了郭三郎的报复心思,他嘿嘿邪笑了两声,“陆太傅的外孙女,那更好了。” “她爹最近才升尚书令,你可别乱来!” 郭三郎眼睛更亮了,“那更好,反正我还没娶正妻呢。尚书令的嫡女,与我们家门当户对啊,正配我。”说着,举步就向苏颜追去。 杨二郎一把没拉住他,急急的在他身后叫道:“三郎,你做什么去?” 郭三郎满不在乎的向后挥挥手,吊儿郎当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去认识一下未来的太子妃么。” “你……”杨二郎半点也不想过去,正巧郭三郎的堂兄郭家二郎君郭仲远陪着郭家几个小娘子路过,他连忙叫他,“二郎君,借一步说话。” 郭仲远疑惑的走到杨二郎身边,低声问:“何事?” “三郎追着苏家十娘子走了,二郎还是叫他回来吧。”杨二郎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希望郭仲远能快点把郭三郎追回来。杨家与郭家是老一辈的交情了,他不能眼看着郭三郎作死而不出声。不过,提醒过后,就跟他没关系了。 郭仲远对着杨二郎拱了拱手,“多谢二郎告之。” 杨二郎一见郭仲远比较上道,笑着寒暄了两句,就带着人走了。他最近要努力读书,不打算再为上都纨绔子弟的事业添砖加瓦。 郭仲远见杨二郎走远了,才慢慢回到家中姐妹身边,他一母同胞的妹妹郭家六娘好奇的问:“杨二郎寻二哥什么事?” 郭仲远对着妹妹温和的笑笑,“他想问我借踏云。” 郭六娘闻言就撅了嘴,“才不要借他,踏云我都没骑过呢。” “好好好,听六娘的,不借他。”郭仲远微笑着安抚妹妹,心思却跑到了堂弟郭叔远身上。这个堂弟常常给家中惹祸,希望他这回能够有点用,也不枉家族护他这么多年。 郭叔远这会儿已经追上了苏颜和宋琬,正挂着抹坏笑,在逗宋琬,“哟,这不是琬琬么,好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 宋琬的笑脸在见到郭叔远的那一刻就是绷了起来,不是好眼神的瞪他,嘴里也恶狠狠的道:“郭三,你给我滚远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她一拉苏颜,“十娘,咱们走,离这人远些。”苏颜回到上都才一年,不了解郭三这人,她却知道的很清楚。 都说平王世子是上都第一纨绔,平日里自命风流,身边的名妓、优伶如云。可要是跟郭三比,他都可以说是个好孩子。郭三这人简直如色中恶鬼,而且他特别喜欢对良家妇女下手,无论是未嫁的小娘子,还是已为人|妻的妇人,只要被他看中了的,都逃不他的手掌心。 郭三最可恨之处还在于,他仗着郭家的势,行事不择手段,什么阴损的招数都用得出来,被他逼死的小娘子不在少数。前年,因为他看中了朝中一位御史的女儿,在那小娘子去寺院听俗讲的时候,借机把人给迷晕了,然后两人在寺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大张其鼓的把人送回去,还跟人家爹说是两人早有私情,要纳那小娘子做妾,可惜那小娘子回家当夜就自尽了。郭三也因为这个被御史告到圣人面前,圣人大怒,郭家也只是打了郭三几板子,就把他送回北方老家避祸。 宋琬本以为郭三得在老家呆上几年才回来,没想到才一年多点,他居然就回来了,而且还明显的看上了苏颜。 “这位就是名满上都的苏家十娘子了吧,传闻果然没有骗人。”郭叔远生了一副好皮相,尤其是他略带邪气的笑,迷惑了不少小娘子。 可惜苏颜根本不知他这一套,连眼风都没给他一眼,只拉着宋琬道:“琬琬,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吧。” 郭叔远紧走几步,拦在两人面前,挑眉笑道:“累了?我请十娘去紫云楼中休息一下如何?” 宋琬冷声道:“郭三,你快滚,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别人怕他郭三,她可不怕。这混蛋再敢纠缠不放,别怪她让人绑了他揍一顿。 郭叔远双臂环胸,“宋琬,我又没请你!” 苏颜这回终于正视了面前的男子,她红唇轻启,软声娇语却字字如刀:“这位郎君,我不习惯跟一位浑身上下都用三十两银子的熏香的人说话。”她无视了郭叔远瞬间变得万分难看的表情,潋滟凤眸挑剔的打量了一遍郭叔远,十分平静的说:“而且,还言语轻挑,行事粗鄙,直是有碍观瞻。” 在拉着露出大大的笑容宋琬离开前,小姑娘秀眉微挑,很是惊讶的扔下一句:“身为上都名门的公子,您出来时都没有新衣服换么?”临去时,略带鄙夷的目光,让郭叔远看得清清楚楚。 郭叔远何时被人这样鄙视过,还是出自一个女子,他出离的愤怒了。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道:“去,把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给我抓来。”你就算是宰相的女儿又怎么样,跟我吃过一回酒之后,不嫁我也不行了。 郭叔远身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敢动。郭叔远冷哼一声,“你们最好听我的话,否则……” 郭家的护卫都知道这位三郎的脾气,再不敢多言,就冲了过去。 宋琬身为长公主的女儿,身边的侍卫自然不少。苏颜呢,她爹也升做了大夏的宰相,身边的侍卫也都有了一次质的飞升。两人身边的侍卫人数,足够三人打一个,再加上郭家的护卫都没敢真动手。因此,没一会儿,都就被人踹倒压到了一边。 苏颜转身看向被几个相府侍卫围住的郭叔远,那人虽被人围住 ,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邪邪的笑看着两人,“苏家小娘子,告诉你件事,这上都城还没那个人敢打本公子。” “呵呵。”苏颜秀眉微扬,冲着宋琬伸手,“琬琬,你的鞭子呢。”她今天做车出来的,没骑马。 宋琬眼睛一亮,兴冲冲的把挂在腰间的鞭子拿了起来,冲着苏颜扬了扬下巴,“十娘,看我的,玩鞭子还是阿娘教我的呢。”说着,就奔着郭叔远去了。离他几步远时,扬鞭兜头盖脸的就是一下子。 郭叔远一见宋琬的鞭子是直奔自己的脸就来了,连忙以手捂脸,顺势弯下腰去,那鞭子直接抽到头上,在额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宋琬的鞭子也是特制的,极为华丽,抽起人来也疼,这方面郭叔远很有发言权。 “宋琬你敢!”郭叔远气急了,拼着多挨几个,终于拽住了鞭子的另一边。他本想扯过鞭子,顺势抓住宋琬的,可围着他的侍卫不能动他,自然也不可能让他碰到宋琬,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苏颜可不想好友跟这个登徒子有过多的牵扯,她一拉宋琬,“琬琬,咱们走。” 宋琬不甘心的用力拽回鞭子,恨恨的瞪郭叔远一眼,“今天便宜你了。” 等两人走了之后,郭叔远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护卫,喝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就捂着自己的额头走了。随行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无言的跟在他身后。 宋琬跟着苏颜一同坐在马车上,她迪迪不休把郭叔远的劣迹讲了一遍,还十分担心的道:“十娘,你最近要小心些,他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苏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这几日都住在外公家,外公书房里书我还都没读完,正好不想出来呢。” 宋琬点了点头,“我最近都不会邀你出来的。” 苏颜选送了宋琬归家,才回陆家。她觉得今天的事必须要跟父母和外祖父说一声,还要好好的告上一状。小姑娘这么想的,也是这么作的。 陆少傅对郭三郎也甚是头疼,他真是陆少傅先生生涯里的耻辱。“郭家三郎这孩子,唉……”陆少傅还是很厚道,没有口出恶语。 做为苏颜的亲爹,女控的苏周诚出奇的没发火,这位大夏新一任尚书令,低头理了理袖口,笑得很是温文尔雅,“郭三郎是郭继明的儿子吧,当爹的太忙了,所以才会疏忽了儿子。” 陆太傅看了一眼女婿,“郭继明是光禄寺卿,为人还算勤勉。”他捋了捋胡子,笑着说:“再说了,小辈之间的事儿,咱们做长辈的还真不好插手管。” 苏周诚秒懂,小孩子之间闹点什么别扭,不是很正常么。他打算有时间的时候跟太子聊一聊,这种时候他不出头谁出头。 至于自己女儿,也不用躲着不出门。大好的春光,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带上你的宠物,再带足了护卫,大大方方出门去玩,看谁敢动手。 第二天早朝结束,苏周诚特意走得慢了些,看着太子前呼后拥的出来,他停下脚步,太子特别有眼色的迈步过来,笑着打招呼:“师叔。” 苏周诚连忙行礼,“殿下。” 太子特别热情,“师叔公务若是不忙,可到东宫坐坐,孤新得了好茶,请师叔品鉴一番。” 苏周诚道:“故所愿也,不敢请耳。” 太子哈哈一笑,侧身引手,“师叔请。” 苏周诚欠了欠身,让道:“殿下请。” 这未来的翁婿两人和谐无比的去了东宫,品茶聊天,很是快意。苏周诚并未多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自东宫出来了。然后有人传言,太子在苏周诚走后,就摔了茶杯,疑似两人闹掰了。 太子确实在苏周诚走后怒摔茶杯,只是这怒意却不是对他未来的岳父,而是对敢冲他心上人下手的郭叔远,他冷笑道:“郭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对孤的人下手!” 太子担心苏颜,发完了脾气,倒背着手在东宫转了好几圈,就急匆匆的换了衣服,带了人直奔陆家而去。 在太子殿下来看,教训郭三只是分分钟的事。可是安慰心上人,却是天大的事,必须即刻去办。 太子到陆家的时候,苏颜正哭笑不得的看着两只猫咪讨好的送到她面前的死老鼠。 尤其是其中那只黑的,还用前爪把死老鼠往苏颜身前拨了拨,讨好的“喵喵”叫着,碧蓝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另外一只黄白花色的,有些怯怯的,时不时的偷看她一眼。 “十娘~”太子的声音由远而近,甜度越过五个加号,然后变成了惊吓:“这什么东西!”身为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太子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老鼠这种生物,尤其还是死的。 苏颜见到太子进来,连忙起身迎接,“殿下,你怎么来?” 太子一把将苏颜拉到自己身边护住,同时剑眉锁紧,眼睛落在正伸爪子把他的长衫划出口子的两只猫咪身上。 苏颜一见不好,连忙蹲身伸手,“阿狸,二白,快过来。”太子见了,伸手就把小姑娘给捞了起来,借机揽着她的腰后退了好几步,温声道:“师妹乖,它们才抓过脏东西,不能碰。你若想跟它们玩,让人抱下去洗干净了再说。” 两只猫咪见苏颜被太子抱走了,身子都半俯了下去,做出了攻击的姿态,爪子上的尖都伸了出来,喉咙里低低响起威胁声。本来在外面带着大呆小呆糟蹋花圃的阿墨和乖乖,听到声音就从门口窜了进来,悄无声息的闪到太子身后,还好被苏颜一眼看到,她连忙喝止:“阿黑,乖乖,停下。” 太子扭头的功夫,猫咪就扑了上来,苏颜连忙挡在太子身前,板了小脸,对着两只猫咪一本正经的摇头,“阿狸,二白,不可以!” 对着太子凶相毕露的猫咪灵活的在她身边落下,乖巧的蹭着苏颜腿,“咪呜、咪呜的撒娇!” 看看一直警惕的盯着太子殿下的宠物,苏颜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伸手握住太子的手,拉他往椅子处走。太子在苏颜的手握住他的时候,就把刚刚差点被豹子扑倒的事儿给扔到了九宵云外,只能咧着嘴,乖乖的跟在她身边,满脸的幸福。 苏颜把太子按在椅子上坐下,转身招了几只宠物过来,还拉了太子的手放在几只面前,柔声道:“记住他,这是姐姐的朋友,你们下次不可以挠他哦。” 李安在一边被苏颜的举动吓得差点扑过来,可是太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能咬着手帕缩到一边,提心吊胆的看着两只豹子把嘴凑到太子的手边,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呼,还好还好,没咬!” 阿墨和乖乖围着太子转了两圈,就甩着尾巴出门去了。已经长得半大的大呆和小呆,性情活泼,四只爪子都搭在了苏颜身上,跟她撒娇。如今两只幼虎可不再在团子状,加一起的重量不小,这一撒娇,让她不自觉得往后靠,然后整个人都摔倒在太子怀里。 苏颜木了,小脸热得都快烧起来了,僵直着身子坐太子腿上,完全忘记站起来。 太子软玉温香抱满怀,对大呆和小呆的好感度立即暴棚。嗯,做得好,等孤回宫后,命人给你们送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蠢作者今天回来晚了,字没码完。更新先放上来一些,余下的码完替换。   ☆、第七十六章 惩罚 眼下的场面,让苏颜头一次大脑一面空白,好半天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似的蹦了起来,红着一张俏脸,就打算躲起来。 太子眼急手快的拉住她,让苏颜身边的丫鬟非常紧张,全都围了过来,“殿下……” 苏颜用力的动动小手,恼羞成怒的嗔道:“放手!” 美人娇嗔薄怒更具风|情,太子目露痴迷,不自觉握紧了手中柔荑,低声轻唤:“师妹,我……”话还没完,就被羞恼的佳人用力踩了一脚,又推了一把,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躲回了内室。 太子一直到被陆府的下人恭敬的送出府门外,被微寒的风一吹,才醒过神,他还有话没跟十娘说呢?回头看看陆府大门,他有心想再进去,又怕苏颜还羞恼着,不肯理他。大夏朝尊贵的太子殿下在陆家大门前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决定很回东宫吧。他惆怅的回头看了陆家一眼,默默的上了马,心不在焉的一步步往东宫走。 也合该郭叔远倒霉,他昨天憋一肚子的气,回家又被老爹给臭骂了一顿,本来有些动摇的心思,这会儿也坚定起来。死老头越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哼,别人怕太子、怕苏老四、怕陆老头,小爷可不怕,我还非要把苏十娘弄到手不可,看你们能把我怎以样。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今天特意带着人到苏家和陆家附近都转了一圈,先来踩踩点。苏家那边他逛得很顺利,然后在陆家这里遇到克星。 “哟,这不是表弟么,怎么没精打彩的。”郭叔远离老远就扬声跟太子打招呼,说起话来也是吊儿郎当的。不过,他在圣人面前都是这副模样,和太子这么说话也习惯了,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太子从前就烦这个所谓的表哥,只是碍于他爹的表面,没怎么跟他计较,这人还真是觉得自己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么? 太子勒住缰绳,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步三摇晃过来的绯衣男子,冷冷的问:“你是在跟孤说话?” 说实话,郭叔远面对太子也心虚,不过他仗着过去几次交锋中两人都以平局收场,便自觉有圣人在,太子不会拿他怎以样。他他嘻皮笑脸的邀请太子,“表弟,既然有空出宫,哥哥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松快松快,那里的女人可不比宫中的差。还会些新鲜玩艺,保管你去了之后,乐不思蜀。” 太子冷哼一声,“你就这么跟孤说话?”他看了李安一眼,李总管秒懂,立刻上前一步,高高的抬起头,倨傲一指郭叔远,喝道:“来人,拿下!” 东宫侍卫如狼似虎的就扑了出去,直接把郭叔远从马上拽了下来,脸朝地的按倒,然后将他五花大绑,再提起来照着膝窝用力踹上一脚,让郭叔远五体投地的跪在太子马前。这样还不算完,再留两个人以脚压着郭叔远的身体,让他维持原姿势不动,这才算完成任务。 从李安下令到郭叔远被按趴在太子马前,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郭叔远的侍卫哪里敢跟东宫侍卫动手,早就在闪开跪到一边去了。等郭叔远反应过来,人已经趴好,只觉得身上各处不一不疼,嘴里又是灰又是血的,身上的锦衣也裂出几个口子,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尤其挣扎,发现自己被压得死死的半点也动不了之后,嘴里还不肯服输,气急改坏的喊道:“太子,你这么对我,圣人知道么?” 太子垂下眼帘,神色不动,到是李安又厉喝了一声,“掌嘴!” 之前压着郭叔远的侍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跟拎鸡崽子似的把郭叔远提起来,另外一人,抬手就给了他四个大嘴巴,打得郭叔远耳朵里嗡嗡作响,头都是晕的。好容易木木的感觉过去,就是尖锐的疼痛,他嘴巴不自觉的动动,几颗大牙混着血水吐了出来。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了郭叔远一会儿,突然开口,“郭三对孤不敬,看在皇祖母的份上,孤也不跟你多计较。李平,赏他五十鞭,然后送去刑部大牢。” 郭叔远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发难。可是他现在脸都肿成个猪脸的模样,又听太子用平淡的语调下达对他的处罚,他真有些怕了。说实话,长这么大,除了昨天被宋琬抽了几鞭子之外,他还真没受过什么苦,这会儿已经有些麻爪,连求饶都忘了。 等到太子带人回转东宫,被留下的李平充分理解了他家殿下的意思,让人把郭叔远绑在路边的树上,衣服去掉,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就让侍卫直接上了鞭子。 李平抱着膀站在一边,耳边响着郭叔远凄厉的尖嚎声,他还有心思在想,“到底准备不足,连盐水都没有,太可惜了。” 五十鞭子对于郭叔远来说,真是个可怕折磨,他几次混过去,都被人用针扎醒,而且扎得地方还是特意选的指甲缝处。郭叔远最后连叫都没有力气了,或者说喉咙喊坏了,暂时叫不出声,整个人都血淋淋的,又被人粗鲁的把衣服套上。衣服磨过伤痕累累的皮肤,疼得他整个人都在打颤。恍恍惚惚中,被人拖着,扔到了刑部大堂。 刑部尚书接到东宫侍卫扔来的犯人,整个人都是懵的,李平简单的复述了一下太子的命令,才皮笑肉不笑的道:“钱尚书,您看是不是叫人把他下监。若是您人手不足,某可以代劳。” 刑部尚书根本就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以回事,可是面对太子的命令,他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了按抽疼的眉心,先让人把那个已经看不清脸的人扔进大牢。然后才搓搓手问:“那个,要关多久?”总不能在刑部大牢关一辈子吧,他们这也不是关这个的地方啊。 李平扭头一笑,“这个您作主。” 刑部尚书有些风中凌乱,他要是能作主,就不会让他把人放下。算了,既然得罪了太子殿下,那就多关几天吧。不过,这事得跟上司汇报一下。想到那位新任的顶头上司的上司,不就是太子殿下未来的泰山么。 苏周诚完全没想到太子速度会这么快,上午才说完,下午就把人给弄牢里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感满意,这才像他苏某人的女婿么。 待晚上回家,苏相爷心情极好的跟女儿显摆,“乖乖啊,那个骚扰你的坏蛋,如今在刑部大牢里了,你可以随意出去玩了。”小心眼儿的苏相爷,完全没想过要告诉他女儿,这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苏颜对她爹露出一个花儿般甜蜜的微笑,欢欣雀跃的说:“我知道了,谢谢阿爹。” 乖乖的女儿真可爱,苏相爷心里真是又甜又酸的。这么乖巧漂亮的女儿,也不知道还能在他身边几天,很快就要便宜别人家的混小子了。 那个混小子此时正在受他爹的戳头*,太子把郭叔远揍了一顿,并且扔进刑部大牢的事,在晚饭前终于被皇帝知道了。是郭家太夫人,皇帝的外祖母拄着着拐柱,一步三颤的跑到皇帝面前来告状的。 永平帝平日里对郭家多有偏袒,主要就是看在他这位快八十岁的外祖母身上。总想着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他能担待就多担待一些吧。可是这老太太,看起来病歪歪的,却一天撑过了一年,并且还有继续撑下去的可能。 郭老太太颤颤巍巍的站在永平帝面前,老泪纵横,哭得极是凄惨。永平帝被老太太哭得心软,好言好语的把人哄走了,又下了保证,会让人放郭三归家。 等郭老太太走了,永平帝心气不顺,把太子招来了,劈头就问:“你怎么又跟郭三闹起来了,他就是个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理他就完了。” 太子斜眼看他爹,“阿爹,你这么喜欢郭三,就把你心爱的李美人送他呗,反正他喜欢这个。” “说的这是什么话!”卧槽,这什么熊孩子!皇帝气得想打人,可以是看着儿子还有些舍不得,只能气得伸出指头戳戳戳,戳死你个混|蛋! 太子被皇帝戳得不耐烦了,闪了闪身,躲过皇帝的手指,没好气的道:“不过一个玩物,你都不肯给他,凭什么他觊觎我未婚妻就可以算了。” “什么?”皇帝戳出的手指顿住,看着满眼阴霾的儿子,知道事情不对,连忙一本正经的坐好,严肃的问:“怎么回事?”最近国事繁忙,他连后宫都不去了,每日忙到后半夜才睡,关于未来太子妃的事,自然也没再过问(他一个公爹,总打听未来儿媳妇也不好)。 太子把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他是郭家人的份上,孤就让人砍了他。”话到这里,还特意拿眼瞅了瞅永平帝,眼中的意思很明白,我都做了让步,阿爹你再偏向那小子,咱俩没完。 永平帝不自在的敲了敲桌面,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要说郭三这小子是不是傻,真以为他会帮他欺负自己儿子么。别说是太子,就算是他最不喜欢的闺女,也是不可能的好么。 “七郎,你说你表舅虽不算特别聪明伶俐,可也不笨,怎么郭三这小子会傻成这样呢?”皇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吐嘈他爹,“都是让阿爹给惯得。”要不是郭三小时候跟皇子皇子打架,阿爹都偏心郭三,在他长大之后,又不由分说的帮他收拾烂摊子,郭三会狂这样。 永平帝很尴尬,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冷茶以作掩饰,“那不是看在你外□□母的份上么,她都那么大岁数了……”看着儿子嘲讽的眼神,后面的话,皇帝自觉的吞了回去。 “那什么,我不管了,这总行了吧。”永平帝还是偏心儿子的,举手做了保证。 太子很不放心,质疑他爹:“不会再被人哭上一哭,就心软了?” 永平帝瞪了他儿子一眼,“滚你的吧!” 等到太子走了,永平帝收敛了面上过多的表情,淡淡的吩咐贾喜,“以后郭家太夫人再进宫,不用报给朕了。”他的意思很明确,在他儿子气消之前,都不准备再见郭家人了。 郭太夫人在宫里哭了一通,身心疲惫的回了家。强撑着精神,半倚在塌上,将焦急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叫来,气息微弱的说:“行了,情我已经求下来了,以后你们多看着些老三,别让他再出去惹祸了。” 郭叔远的爹郭继明看着老太太疲惫的模样,难受极了,连忙保证:“祖母放心,小三回来,孙儿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老太太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人都出去了。 等出了房门,郭继明的爹牛眼一瞪,“我的乖孙儿,用不着你管。”郭家一房不比长房与二房,都是一枝单传。他就生了郭继明一个儿子,郭继明前后娶了两个老婆,无数小妾,也只生了郭叔远一个儿子。郭家这老头把这唯一的孙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他和郭太夫人宠着,郭叔远也不会坏成这样。 “阿爹,再不管他就晚了。”郭继明脸色十分难看,“他连太子都敢无礼,再过几日,是不是就敢造反了。”最怕的就是,郭家长房那边的人心思莫测,又都看着太子妃的位置,会不会拿自己儿子当棋子?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聪明是有,都没用在正地方,长房挖个坑儿,他就能自己跳进去,还会顺手划了土把自己埋了。 郭老爹满不在乎的摆手,“乖孙儿不就是看上苏家那小丫头了么,明天我去跟圣人说,让他再给太子重新选个太子妃,把苏家小丫头让给乖孙儿就行了。”这话说得这么理直气状,让郭继明简直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有这样一个老爹,再加上那样一个儿子,郭继明想死。他还得打起精神来哄住他爹,不然这老头真敢去找皇帝这么说,甚至还能找个媒人去靖国公府下聘。如果是这般,那就真的结了仇了。 好容易花了半这宿的功夫把老爹骗住了,郭继明身心俱疲的回了正房,就见他老婆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拿着帕子抹眼泪。看他回来,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句句不离“我的乖乖啊!”“我的儿子啊!”这简直就是魔音穿脑,郭继明现在连骂他老婆的力气都没有,转身就往小妾房里去了。 饶是郭继明这么卖力的哄骗他爹,郭老爹第二天起床之后,估摸着皇帝该下朝了,就往太极宫而去。趁着乖孙还没出来,他先把事情办好,也省得乖孙儿出来,心里惦记着,没法养伤。 这老头信心满满的在太极宫门口下了马,正巧碰上苏周诚,他远远的就迎了过去,笑哈哈的打招呼:“亲家……” 苏周诚压根就没理他,谁是你亲家啊? “苏周诚,你给老夫站住!”郭老头恼了,大声嚷道。 苏周诚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说:“是郭侯啊,找本相有事?” “小子无礼,老夫刚刚叫你,为何不回话?”郭老头指着苏周诚的鼻子蛮横道。 “呵呵,本相不记得与郭侯家联姻了?”苏周诚现在特别看不上郭家人,嘲讽开得很足,“郭侯年纪大了,一时记错也是有的,本相就不跟郭侯计较了。” 郭老头腆着肚子撇着嘴,“老夫没记错,反正很快咱们就是亲家了。” 苏周诚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说完拂袖而去,直接给郭老头一个潇洒的背影,让他气得跳脚不已。 更让他气愤的还在后面,从来都是在太极宫如逛自家后花园的郭老头,被宫中侍卫拦住了,人高马大的侍卫面无表情的驱赶道:“圣人有旨,闲杂人等不得在宫门前逗留!”妈蛋,这老头爷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回终于找到机会拦下他。 “什么,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侯是闲杂人等么!”被拦的郭老头跳起来就想踹侍卫一脚,却被侍卫首领带人给抓住了。这老头还在跳脚,“看清楚,本侯可是圣人的舅舅,再不放开本侯,本侯让圣人抄你满门。” “什么人在宫门前喧哗,还不拉下去,仗责三十,以儆效尤!”太子负着手,站在高高的阶梯上,俯视着这边,少年清冷的声音,带着威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殿下,我是……”郭老头还在挣扎,太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堵上嘴,拉下去。” 等郭老头挨了打,被抬被郭家时,才知道自己的孙子郭叔远并没有被放回来。郭太夫人见小的捞回来,老的又挨了打,只能撑着身子再一次进宫,可惜在太极宫前,被御前总管贾喜给赶了回来。贾总管不软不硬的道:“太夫人,圣人国事繁忙,今儿怕是没空见您。” 郭太夫人心中慌乱,担心儿子,又担心曾孙,越发的不肯走。最后弄得贾喜不耐烦了,招了太极宫里的女官和几个粗使的宫女,硬是把老太太给架到了车上,送回了郭家。 跟车回去的女官,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太夫人,身子不适就好好休养,您可是郭家头上的天呐,为了郭家的人,也得保重不是。” 郭太夫人闭了闭眼,从此到是老实了下来,也让人看住了儿子,不再去太极宫哭诉。 女官回来复命的时候,永平帝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等到他放下朱笔,又拿起奏折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疏漏,合起置于一旁后,才淡淡的问:“话带到了?” 那女官静静的跪在案前,恭敬的回了一声:“是。” 永平帝愣了一会,暗叹了一声,才道:“下去吧。”七郎说的对,郭三这么胆大包天,确实是他给纵容的。如今自己年纪一天大似一天,说不信还能庇护郭家多久。以太子如今对郭家的态度,自己去后,怕是郭家就会糟他厌弃。为了郭家将来考虑,他也得放手让太子出了心中的怨气才行。 永平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离开御座,倒背着手在殿下溜达。他原想着在郭家五娘和六娘中选一个,送入东宫为太子良娣,如今看儿子的态度,怕是郭家女入了东宫,也是糟他冷落的份。罢了罢了,这个想法还是算了。 永平帝这里越转心越烦,带了人便往御花园去。才入御园没多远,就听前方隐隐有丝竹之声,看来是有宫妃在御花园中游乐。 永平帝脚下不停,依然不急不徐的走着,只吩咐了一句:“去看看,谁在园中赏乐。” 一个小太监领命之后,飞快的跑了。没一会儿,又跑着回来,跪地回话,“回圣人,是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和李修容在前面花榭观舞。” “哦,她们到自在,咱们瞧瞧去。”永平帝起了兴趣,步子也略略加快。 越近花榭,丝竹之声便越清晰,到是一首没有听过的小调,颇为清新,永平帝听得入了神,脚下不由得停住了。直到萧音渐止,他才击掌而贺,“不错不错。”同时也转过了花丛,出现在众人面前。 淑妃等人连忙起身迎驾,永平帝这时才发现,不只是他的小老婆们在,还有淑妃、贤妃几人的儿子,并好几位小娘子。他十分和蔼的摆手道:“都平身吧。” 淑妃笑道:“圣人来得好巧。” 贤妃也跟着凑趣:“圣人刚刚听了咱们的曲儿,可不能白听。” 永平帝被几个妃子逗得哈哈一笑,“不白听,你们今天的酒,朕都包了。” 等皇帝坐了首位,其余众人也都入了座,永平帝才发现,淑妃等人今天这宴到是颇有含义。看看这一对一对的,都是他选好的儿媳妇,赶情今天是给这几对未来的小夫妻,培养感情来了。 皇帝的目光在王箐和安王、刘春娇和齐王、苏容和吴王等人身上划过,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错,几对未来的小夫妻看起来般配极了。唔,他得催着司天监快点合八字,他好下旨赐旨。   ☆、第七十七章 公主 任何事情有了皇帝的关注,都会进行的非常顺利,这次也不例外。司天监很快拿出了八字配比结果,不出意外,都是大吉。但是凡事都有意外,被皇帝格外关注的太子殿下,就是那个意外。 司天监正忐忑不安的坐在一旁,不时的偷看一眼坐在御案后,面沉似水的皇帝。 永平帝翻看着手中司天监送回来的密折,心里直想骂人。其余几个儿子的都没问题,怎么到太子这里,事儿就这么多呢?要不是提前着人合过八字,这会儿他也得含糊一下。 司天监正见皇帝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紧张的汗珠不住的顺脸而下,藏在袖子下的手,都有些哆嗦。 “爱卿,这是你们司天监给朕的最终结果?”皇帝轻弹奏折,不急不徐的问道。 司天监正悄悄的抹了把汗,力持镇定,恭敬的起身回道:“是。” “太子这份,朕想听听。”皇帝态度和蔼,司天监正却备感压力山大。 “回,回圣人……” 皇帝轻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随手拿起案上的一个小木匣,递给身边的太监,微抬下巴,“给他看看。” 司天监正哆嗦着手,必恭必敬的接过木匣,在皇帝的示意下打开,里面只有两张写满字迹的素色笺纸,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等看完两张笺纸上所写的内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在刷屏:“完了!” 皇帝笑了笑,温和的问道:“有何话说?” 司天监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两个头,到是镇定下来,“臣有失查之罪,请圣人责罚。”同时心里在发狠,就算他今天被圣人制罪,坑了他的人也别想好过,咱们一个都别想跑。 其时司天监正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大胆的在他们这里动手脚,要知道所谓的合八字,基本就是走一道程序,大家捡着吉利的话写上一些,讨皇帝一个喜欢就完了。毕竟皇子、皇女们的婚配对象都是名门贵族家的孩子,也是皇帝选中的,你随意乱批,谁知道会得罪那一位,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惹来个敌人呢。 本为这一次,他也是打算这么办的,坏就坏在司天监前段时间来了位少监,还是位以耿直迂腐名满大夏的读书人。之前是干御史的,因为说话太难听,什么闲事都管,还认死理不放,被人挖了个坑埋了,最后弄到司天监领了个少监,其时就是闲置起来了。 这位少监对工作特别有热情,而且十分认真,就是他第一时间发现太子与未来太子妃合过八字的结果。在他表示肯定有人弄错了,要求重算时,这位少监拍桌子瞪眼睛的跟他吼,说他玩忽职守,意图蒙骗圣人与太子,图谋不轨。那双盯着他的眼睛里赤果果的写着,你丫肯定是受贿赂!这位少监还威胁他,若是敢改结果,他就在写折子参他! 擦,你都不是御史了,没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了,你能参谁!司天监正很想这么吼他一顿,可又怕这位真把事情闹到朝堂上去,那他可就在明面上得罪了苏相爷,或者,不只是苏相爷,还有太子殿下。如今朝中谁都明白,太子殿下有多重视苏家十娘子,要是知道是他把婚事搅黄的,以后还有他好果子吃么!妈蛋,越想越觉得以后的人生很是凄惨。 司天监正想得挺多,可是皇帝就是不出声,他也只能挺着。足有一柱香的的功夫,才听到皇帝道:“朕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臣一定严查此事。”司天监正马上表示忠心。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皇帝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但是却让司天监正再一次俯低了身子。 皇帝本来愉悦的心情,都被败坏了。他板着脸,端坐在御座上大开脑洞。身为一个专业的皇帝,基本技能多疑,他已经练到了最高级。由一件小事,都不用别人启发,他自己就能脑补出多少个阴谋诡计来。 就比如今天这事,皇帝开始还在想这肯定是为了争太子妃的位置下的黑手。可是没一会儿,他就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皇子们都大了,会不会有人不甘心皇位旁落,从现在就开始给太子下套了呢?由此而引发的脑补无数,越脑被他的脸越黑。皇帝的脸越黑,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就越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皇帝牵怒自己了。 太子就是这么一片寂静的有些诡异的气氛中,来到他爹面前的。 “阿爹……”他爹怎么看起来好像被谁给欺负了似的,整个人都冒着阴郁之气。 皇帝随手一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七郎,坐。” 他爹的态度不对啊?太子疑惑的看向贾喜,以眼神询问,他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同时他自己也开始回想最近的朝中事务:唔,边关很安静;全国各地也没有什么大灾大难的;最近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御史,没事拿着他爹赚名声的;虽然朝中事务很杂,也不至于让他爹这副模样吧? 皇帝状似无意的问:“七郎,你最近跟你这些兄弟们相处得如何?” 太子道:“还是那样。”对的,做为一个从小备受父亲宠爱的正妻的孩子,太子对他这些不是一个娘的兄弟们好感一般。 “哦。”皇帝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扫了一眼屋里点着的香盘,笑呵呵的问:“七郎可是来陪阿爹用午膳的?” 太子摇了摇头,“我听说阿爹最近胃口不开,特意让人调制了几种开胃小菜,拿来给阿爹尝尝。” 皇帝大为感动,“还是七郎想着朕。”他老怀欣慰的拍着儿子的肩,“朕还记得七郎小时候,吃到喜欢的东西,总要给朕留出一份来。” 被儿子的关怀所感动的永平帝,留下儿子跟自己一起用饭,想着儿子在东宫简朴的膳食,又有些心疼,特意吩咐贾喜,“告诉膳房,多做几样七郎喜欢的呈上来。” 太子殿下一点也不理解他爹的爱子之心,直接就回绝了,“不必很多,两荤两素便可。”又一本正经的劝他爹,“阿爹虽然贵为天子,要以身做则,日常行事不可太过奢靡。” 好想揍他怎么办!皇帝被儿子的忠言直谏弄得很是心塞,然后为了维护在儿子心中的高大形象,他还不能说什么,只能作出出欣慰的样子,夸道:“七郎长大了。” 跟爱子的吃午饭,皇帝一点也不开心。他想吃五花肉,被儿子拒绝了;他想吃肥鸡,又被儿子拒绝了;他想吃羊脑,还是被儿子拒绝了。理由就是,太医的建议,要皇帝最近吃得清淡一些,对身体更好。最后,皇帝自己就着四盘青菜啃了一碗米饭,还喝了两碗蘑菇汤。 “儿子晚上再来陪阿爹用膳。”太子回东宫之前,跟皇帝说道。 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烦,晚上不用过来了。” 太子很认真的说:“不行,为了阿爹的健康,最近儿子都会过来陪您用饭的。” 皇帝想死!他才不要连续啃好多天菜叶子,绝对不要!“七郎啊,你看如今春暖花开的,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候,你不邀苏家小姑娘出去玩玩么?”为了一天能少啃一顿菜叶子,皇帝也是拼了,好言好语的诱哄他儿子。快点去找小姑娘玩吧,别看着你爹吃饭了。 太子在心里衡量了好半天,他想去找十娘,又得看着他爹,然后好儿子想出个绝妙的主意,“阿爹,那每天中午,儿子带着师妹来陪阿爹。”正好也让十娘提前适应一下宫中的饮食,要是有哪点不如意,他正好叫人改正。 皇帝:……他突然不想这么快给下赐婚的旨意了! “阿爹,就这么说定了。”太子欢快的走了,皇帝呆坐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自救一下。 皇帝道:“贾喜,去请苏相过来。” 苏周诚过来的时候还奇怪,他早上不是刚跟皇帝谈过么。 “信之啊,你们政事堂的午饭怎么样?”皇帝一开口,就让苏周诚觉得画风不对。 苏周诚谨慎的打量着他师兄,笑得这么和蔼,肯定有事,“应该不错。” “什么叫应该不错?你没吃过?” “臣中午都是家中给送饭。”苏周诚看了皇帝一眼,显摆了一下,“都是臣妻亲手做的。”对哒,苏周诚的老婆陆氏有一手好厨艺,还是跟岳母大人学的。 皇帝深深的嫉妒了,直接霸道的决定:“让师妹多做一份,以后你每天跟朕一起用午饭!” 苏周诚拒绝,他才不要跟皇帝一起吃饭,这货从来都没有节操,抢菜抢得那个凶。 皇帝才不管你拒不拒绝,反正他是打算赖上苏周诚了。 单方面有好谈心结束,皇帝还口诉让苏周诚动笔,一口气拟好三道赐婚旨意。然后并没有太子的,皇帝用商量的口气跟苏周诚说:“信之啊,你看咱们两人的爱子爱女成亲,这赐婚的旨意是不是请先生出手啊。”他儿子(女儿)成亲,必须要给他最好的,这是两个世纪好爹爹的统一想法。 “还得选个黄道吉日,焚香祭拜之后才可以。”皇帝捋着胡子,又加了一项。给太子赐婚的旨意多么重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写呢。 这些苏周诚都没意义,他只提了一条,“赐婚之后,是不是未婚夫妻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皇帝斜眼瞪他师弟,“不是该让小夫妻两个提前熟悉一下双方么。” “都够熟悉的了,还要怎么熟悉。”苏周诚也回瞪皇帝,“老一辈人不是说,未婚夫妻婚前面前不好么?” 皇帝立刻就揭他的短儿:“你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跟师妹定婚之后,还带着她满上都的溜达。” 苏周诚:…… 皇帝吐嘈他师弟成功之后,心情大好,在其后的一个月里,几道赐婚旨意接连着人颁布出去。 礼部这段时间非常的忙,几位皇子接连有了未婚妻。齐王妃是右武卫大将军刘子业嫡长女刘春娇;赵王妃是魏家六娘魏玉兰;吴王妃是靖国公世子苏周德嫡长女苏容。 然后便是三皇子周王纳侧妃,这位由皇帝亲自点名的侧妃出自武义公府,现任武义公世子的女儿王书筠。 眼看着几位皇子的婚事都各有定论,唯有太子的还没有着落,本来已经死心的人家,又莫明的有了期待。有聪明人悄悄的打听,发现皇帝最近一直在跟司天监较劲儿,让他们选出最近一个月的黄道吉日。 朝中大臣还纳闷呢,就算几位皇子的准王妃都定下了,可是真要走结婚程序,也没有这么快的啊? 皇帝不只在找颁旨的黄道吉日,也在找写圣旨的黄道吉日。司天监正被皇帝折磨的死去活来,他还不能诉若,目前处于待罪立功的阶段,无论皇帝让他做什么,他都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力保让皇帝十二的满意。 “怎么,你还没查出来么?”皇帝刚刚才跟他师弟抢完午饭,还有些懒洋洋的,半靠着椅子,眯着眼,还有两个俊俏的宫女用自己柔|嫩的小手,给他揉肩捶腿。 司天监正,两人上少监都在屋中坐着,几人面面相觑。监正与其中一位监副脸都是苦的,查是查出来了,可这结果他们不想如实告诉皇帝啊。 那位耿直的少监坐得笔直,听见皇帝问话,就用眼神示意顶头上司快点如实回答,在发现司天监正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之后,果断整了整袍子,自己站了起来,一板一眼的说:“回圣人话,臣等已经查明,是湖阳公主殿下指使的。” 皇帝对于这个答案,已在预料之中。他只是没想到,司天监会这么老实的说了出来,而没找个借口让人背个黑锅。他睁眼瞅瞅挺直了身板戳在自己面前这位,心里有点谱了。我说呢,以司天监那些人,怎么会这么老实。 “你说是湖阳公主所为,可有证据!”皇帝也很犯愁,湖阳公主是他头一个孩子,又是正妻所生,在他心中很是特殊。可以说,现有的这些孩子中,除了太子,就是她最让皇帝惦记了。他知道女儿觉得太子跟她不大亲近,便想让自己的小姑子做太子妃,以便拉近和太子的关系。可是……唉…… 司天监正多精明个人,一听皇帝的语气,就知道皇帝这是不想让公主殿下牵扯在内,他立刻站了起来,弯腰请罪:“臣等刚有结果便急着来回圣人,并未……”他想说还没查证,拼着让皇帝骂一顿,也要给皇帝个台阶下。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耿直的少监截口道:“有证据!”说着,特意把收集到的证据双手呈上,贾喜去接的时候,都纳闷,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四品官的。 皇帝、司天监正:……这人真没姓错姓,耿这个姓真配他。是的,耿直的少监正好姓耿。 “行了,你们下去吧。”皇帝郁闷得不行,他就是被之前的耿御史郁闷到了,才把他换个清闲的地方,谁知道耿御史都到了司天监这种地方,还能让他头疼。 那些呈上来的证据,皇帝翻都没翻,就让贾喜拿下去处理掉了。他打算瞒下这事,不再让别人知道了。儿子跟几个姐姐关系本就寻常,再加上大女儿因为太子妃一事,没少烦儿子。再让儿子知道,长女在他的婚事上动手脚,怕是心结更深。 他是皇帝,知道身为一个帝王最忌讳什么。由他亲自教导的太子,把他这方面的性格几乎学了个十成十。 “贾乐,去请湖阳公主入宫。”皇帝打算找女儿好好谈谈,他也觉得儿子和长女之间的关系需要弥补。 湖阳公主见到皇帝的时候非常坦然,笑着行过礼后,如同小女儿般依到皇帝身边,“阿爹,你最近好忙,儿臣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皇帝拍拍女儿的手,“朕今天有空,阿凤陪朕逛逛吧。” 湖阳公主笑着应道:“好。”她挽着皇帝的胳膊,跟她未嫁时一般,陪着皇帝在御花园的甬路上慢慢的走。 皇帝看着这样乖巧的女儿,突然间就心软了,之前想说话的,在唇连转了转,又咽了回去,只捡一些琐事与女儿闲聊。 两人随走随聊,不自怎的聊到了几个皇子的婚事上,湖阳公主皱眉道:“四弟的王妃,阿爹选谁不好,怎么偏偏选了刘家女。”她对刘子业的继妻感觉很不好,连带着对刘家的两个女儿讨厌。 皇帝笑了摇了摇头,“都已经为人母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不过,湖阳公主就是这么一说,齐王又不是跟她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才懒得管呢,现在主要的焦点是太子。“阿爹,六郎都有王妃了,太子妃您选谁啊?”从皇帝颁下圣旨,册了苏容为吴王妃后,湖阳公主就有了期盼,没准太子妃不是苏颜呢。 皇帝哈哈一笑,“我以为阿凤都知道了呢。” 湖阳公主歪了歪头,“儿臣之前猜是朱家二娘,可是阿爹和七郎好像更喜欢苏家十娘。等儿臣以为会是苏家十娘时,阿爹又把苏七娘配给了六郎,这回儿臣真是不敢猜。” 皇帝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猜的,就是苏家十娘么。”他直接开门见山的跟女儿说了,睿智的双眼紧盯着女儿。 在这双几乎能洞穿你所有心思的目光下,湖阳公主有些不大自在,“阿爹真选中她了?听说……” “听说只是听说而已,并不等于事实,阿凤可明白?”皇帝淡淡的道。 湖阳公主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低落,“儿臣明白。” 皇帝抚了抚女儿的秀发,“不过阿凤说的也没错,段家的两个女儿都不错,做个良娣也使得。”他想着段嫣太子不喜欢,到是段娇跟苏颜关系很是亲近,不如就选段娇吧。“朕之前见过段家二娘,看着不错,阿凤觉得呢?” 段娇?湖阳公主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二娘有婚约。”这可不是她乱说,段娇的婚事是段家老夫人定下的,未婚夫就是段老夫人的内侄孙。 “什么?”皇帝觉得不大好办了,要不就段嫣?“那就三娘吧,瞧着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过性子有些娇,让宫中的女官教教就好了。”反正女儿也更喜欢段嫣,跟她关系也更亲近,就是她了。 湖阳公主很不是甘,明明三娘可以做太子妃,为何要屈居为妾。可她也知道,皇帝下定了决心,就不是那么好更改的了。唉,良娣就良娣,反正日子长着呢,谁会笑到最后还一定。 湖阳公主不甘心,太子哪里还不高兴呢,他烦死段嫣了好么。而且,皇帝自以为瞒下了所有的事,湖阳公主自认为手段高超,没有人能知道。其不知,这世上的事,就没有绝对的。太子对他这位长姐的手段,就算当时没有发觉,过后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长姐的手伸得有些太长了!他对湖阳公主不满,连带的皇帝偶然间跟他提起,要让段嫣做了太子良娣的事,太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皇帝惊讶了,“段三娘不也挺漂亮的,琴弹的也不错,七郎为何不喜欢?”在皇帝看来,美人永远不嫌少。 “呃,七郎是觉得她性子不大好么?”皇帝自以找到太子拒绝的理由,安抚儿子,“没事,朕派几个女官过去教教就好了。” “那也不要。”太子的态度异常坚定。 皇帝奇怪了,“为什么?” 太子傲娇的表示,“我就是不喜欢她,不想看到她。” “那好吧。”皇帝发现儿子是真不喜欢,只能对女儿说抱歉了。想着段家应该还有其他女孩子,选个温驯些的,只是不可能是良娣了,做个嬬人就好。由此而发散思维,皇帝觉得他儿子比较喜欢性情温和的女孩子,这个就好办了,温和型的,他那儿有好长的名单呢。   ☆、第七十八章 提亲 太子还不知道他爹手里有着长长的一份打算给他的小老婆名单,他最近有了他爹的允许,恨不能天天都去苏家找苏颜玩,中午再跟苏颜一起吃顿饭,人生简直不要太美好。 由于日子过得太欢乐,他完全忘了还有个人被他扔在了刑部大牢里受罪,直到刑部尚书某一日心情忐忑的拦住了一下朝,就欢呼着往苏家跑的太子。 “殿,殿下。”刑部尚书不自觉得抖了抖,刚刚太子殿下看他的那一眼,实在是很不友好。 太子扫了来人一眼,停下脚步,“李尚书,找孤何事?” 刑部尚书小心的问:“殿下,您看牢里那位……”是不是该放出来了,都关了一个多月了,他爷爷天天到刑部来吵,也不是个事儿啊。 “刑部牢里的人,自然是李尚书说了算。”太子一点都不想将郭叔远放出来,可他爹前天隐晦的提了一次,太子也只能作罢,但是这个仇是记在心里了,早早晚晚有一天,他会跟郭家算的。 太子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被留下的刑部尚书自己纠结半天: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赞成放人,还是不赞成呢?他琢磨了半天,还是犹豫不绝,正苦脑的时候,看到他的顶头上司过来。 这位新任的尚书右仆射也不过到任十来天,正处于熟悉工作阶段。他与苏周诚不同的是,特别乐于帮手下解决难题。平常没事还要问上几句,如今见刑部尚书一脸的为难,带着亲切的笑容过来了,慢声细语的问道:“李尚书,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杜大人。”刑部尚书有礼的欠了欠身,是的新任尚书右仆射出自先皇后的母族杜氏。 自从苏周诚升职之后,尚书省左仆射的位置就成众人争夺的目标。各派都在给自己的人选加筹码,给竞争对手添乱,那段时间御史台格外的忙。 皇帝冷眼旁观小半个月后,终于下旨了,原右仆射接任左仆射,而尚书省的右仆射一职,不知他如于什么心态,选中了杜皇后的幼弟,杜家七娘的亲爹。 苏周诚在得知右仆射一职接任者是谁之后,私下里跟自己老婆嘀咕,“圣人现在就开始防着我了。” 陆氏白了自己丈夫一眼,“阿姝要是不嫁入东宫,圣人自然是不会有这个心思。” 苏周诚没出声,自顾自的在书房里写了一夜的字,第二天晨起时,有些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杜仆射生就了一身温文而雅的书生气,说起话来温言细语,十分的妥帖,“李尚书若是有难事,不妨与杜某聊上一聊,没准杜某能帮上什么忙呢。” 新任顶头上司这么温柔的画风,刑部尚书一时半刻的还有些适合不良。毕竟之前尚书省的左、右仆射,一个严肃,一个冷峻,少有受到来自上司的温柔关怀。 刑部尚书也是被郭家那位侯爷烦得不行,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把事情简略的跟杜仆射说了一遍,然后满怀期待的看着顶头上司,“大人,您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杜仆射完全没有辜负下属的信任,伸手拍了拍刑部尚书的肩,“李尚书,回去叫郭侯来接人吧。” “您的意思是……” “放人。”杜仆射也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在看到刑部尚书犹豫不决的目光时,又加了一句,“万一殿下怪罪,一切有杜某承担。” 行了,有人背锅就行。刑部尚书感激的对杜仆射拱了拱手,“属下尊命。”就完,就轻松的转身往刑部走去。 杜仆射手下的幕僚之前一直站在不远处,等刑部尚书走了之后,才凑了过来,有些不赞同的道:“郎君,您又何必多事,万一惹恼了殿下,只怕对您不利啊。” 杜仆射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出声,只是依旧挂着温文的笑,迈步往自己的尚书省方向行去。 那边刑部尚书回去之后,就着人请来郭家人,把郭叔远从牢里放了出来,让他们抬了回去。郭叔远这边一出刑部,那边立时有人去飞报了太子知道。 太子接到消息时,正陪着苏颜在护国寺里赏牡丹。护国寺中有培植了几十年几丛牡丹,一丛是豆绿,一丛白花,一丛红花,每丛花开千朵,香气袭人。 苏颜生□□美,喜欢各种美丽的事物,无论鲜花、美人还是佳景,每次见到总能痴迷好一会儿。就牡丹来说,她赏过的名品不知有多少,就是她自己住的玉堂院内,还有今年牡丹盛开之时,太子特意送来的珍品。 饶是如此,在面对千朵牡丹竞相开放时,她还是看得入了迷,已经围着牡丹花丛转了好几圈,面上惊艳喜悦的神色如此名显。至于陪她来的太子殿下,早被小姑娘扔到一边去了。 太子殿下很有耐心的陪着苏颜,可是时间长了,他就看着牡丹花丛特别的不顺眼。十娘都看了这牡丹有半个时辰了,可是一眼都没有我,连话都顾不上跟我说,不开心! 李安悄悄的靠近太子,压低声音:“殿下。” 满怀怨念的太子正幽幽的盯着心上人的背影,特别期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真的就看一眼就好,然后你再看牡丹花,我就满足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呢? 李安突然有种错觉,他家殿下跟宫中总也见不到圣人的深宫怨妇有些像!打住、打住,这种念头不能有。嘤嘤嘤,可是真的好像。他稍稍提了点声,“殿下。” 苏颜回眸微笑,“殿下若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太子本来在苏颜回头的那一瞬间,就扬起了亮丽的笑脸,可没想到十娘居然不想让他陪! 他瞪李安一眼,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刺骨寒意:“什么事?” 李安本能的一哆嗦,“殿,殿下,有人来报,郭三被放出来了。” 提到郭叔远,太子身上寒意更盛,声音却还平静如常:“放就放了,着人看着他些。” “是。”李安领了命,静静的退了下去。 太子仰头看了看天空,估计了一下时间,才走到苏颜身边,柔声道:“师妹,快到午时了,咱们先去用饭可好。” 苏颜还有些舍不得走,在花丛前流连,太子见状伸手牵了她的手,略显强硬的将人带走,不过嘴里却哄着人,“师妹,花又不会跑,咱们一会儿再来。”其时心里正打算着,有时间就让人把这牡丹挖了,种到东宫去。 苏颜不自在的动动被人牵住的小手,玉面上悄悄染上几抹红霞。 太子紧了紧手,他好容易得了个牵手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呢。他低头看了看只到自己肩膀处的娇小女孩,目光柔若春水,“护国寺的素斋可是京城闻名的,师妹还没尝过吧。”太子好容易把人带离了牡丹花丛,连忙转移了话题。 “吃过一次,是琬琬带我来的。”苏颜有些害羞,声音放得低低的。 太子暗中埋怨宋琬多事,他以后一定要隔离宋琬和十娘。哼,谁也别想跟他争宠。 “唉,我每日都中东宫之中,少有出来,还不如十娘了解上都城。”太子有些忧郁的叹息了一声。 苏颜闻言仰头看了太子一眼,见那个尊贵高傲的少年,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轻颤,俊秀的容颜上带了些落寞。苏颜有些纠结:他这是在跟自己撒娇么? “您是太子么,之前年纪又小,出宫多有危险,圣人也是担心您。”苏颜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安抚,“这样好了,上都我也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以后我们一起去玩好了。” 太子眼睛亮了,急忙追问:“那我明天来找师妹,咱们去唐昌观,听说那里植有玉蕊花,花开如琼林玉树。” 少年烂若星辰的眸中满是期待,苏颜略心虚,刚才还说要一起去玩,结果人家邀请了,她却要拒绝。小姑娘移开眼睛,四处乱看,娇美的小脸上明显写着不安,“那个,我明天有事了。” 太子并没有生气,反而因为苏颜的表现,心中有种甜滋滋的感觉,他没忍住的抬手了摸摸小姑娘的秀发,温柔的问:“什么事?” 苏颜盈盈浅笑,“刘家表姐要出嫁,我们明日约好了,要去给她添妆。”是的,刘文萱要出嫁了,她再不高兴,也拦不住婚期一天天的临近。 “哦。”太子对刘家的女孩成亲什么的没多大兴趣,他更关心苏颜的安全问题,郭叔远可是出来了,还有他那位好姐姐,不能不防,“明天我送师妹去永宁侯府吧。” 苏颜连忙摇头,“不用了。” 又被拒绝了,没有名份行事就是不方便,太子闷闷的点了头。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找他爹,速度颁旨,给他一个名份。 待到晚上,太子去太极宫陪他爹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催促,“阿爹,您什么时候下旨赐婚啊。” “臭小子,着什么急。”皇帝斜儿子一眼。 我急着要名份!太子端着茶,愤愤的盯着皇帝,“儿子不想让人再插手我的婚事。” 皇帝手上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儿子,“你知道什么了?” 太子怏怏不乐的垂着头,闷声闷气的吐出两个字:“长姐。” 果然……皇帝暗中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太子身边,拍拍儿子的肩膀,“朕明日就着人下旨。”到底还让儿子知道了,他犹豫了一下,“别怪你姐姐,她也只是有些不安罢了。” 太子抿紧了薄唇,冲口而出:“长姐不过是想让儿子事事都听她的罢了。” “七郎……”皇帝身子一僵,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 太子索性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母后还在的时候,就想让儿子事事听从她的。等到母后去逝,就变成长姐了。阿爹不就是查觉到了,才不肯让儿子跟母后、姐姐们太过亲近么。” 皇帝:“……”他真是无言以对,皇后所出的儿子,就是大夏的太子,下一任的帝王。他确实是发现皇后有控制儿子的趋势,才把太子抱到自己身边教导。没想到,儿子早就知道了。 太子说完之后,就一直垂着头不肯出声。他很小就开始记事了,母后对他说的话,他都记得。甚至还记得,母后常常招杜家的小姑娘进宫陪他一起玩,还会哄他,让他跟阿爹说,长大了取表姐为妻。 他也记得,母后去逝后,他在两仪殿内守灵时,清楚的记得长姐搂着他说:母后去了,她就是他最亲近的人,比阿爹还要亲近。又告诉他,后宫很多要害他的人,让他以后多听她的话,有事也要先告诉她。 他那时候虽然只有六岁,可有很多事情都懂了。母后在时,他都是跟着阿爹住,难道母后去逝之后,他反而要离开阿爹不成?在阿爹身边,宫中谁敢对他不利呢。 不过,那时母亲刚去,他对几个姐姐依恋很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长姐。自那以后,姐姐常会在不经意间问他阿爹的事,甚至哄他在阿爹面前说别人的好话。待他渐长,独居东宫时,对东宫中的侍从多有干涉。甚至在出嫁后,变本加厉的在东宫安插人手。他那个时候终于想明白,他这个弟弟,对于姐姐们来说,就是掌握更多权利的保障。 那一晚,皇帝与太子相顾无言,久久的静坐。在太子十二岁独居东宫之后,第一次留宿了太极宫。 太子熟睡之后,皇帝还坐在儿子床边,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才起身给他掖好被子,吹息了灯烛,转身而去。 第二日,皇帝亲自去太庙焚香祭拜,回来之后,提笔写下了赐婚的圣旨。 封好的赐婚的圣旨,皇帝平静的吩咐:“请崔相过来。” 崔茂崔远之是现任中书令,大夏三位宰相之首。老爷子今年快七十了,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身着紫色官袍,从容而入。 “圣人。”崔相行了礼,安然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帝开门见山的笑道:“劳烦崔相做冰人。” 崔相爷心领神会,“可是太子殿下的婚事。” 皇帝抚着胡子笑呵呵的,“正是。” 崔相爷不用问太子妃是何家淑女,直管拍着胸脯道:“请圣人放心,老臣必会玉成此事。” 崔老爷子从宫中出来,在回家的路上,半眯着眼睛坐在官轿中,心中还在合计,他之前给苏周诚的人情算是捡着了。看圣人和殿下的态度,对未来的太子妃都十分满意,才会先遣媒人过府说合,而没有像几个王妃一般,直接下旨赐婚。 唔,好像自己的孙子中有跟苏周诚的儿子是同窗的,得回家叮嘱他一下,跟苏家的少郎君处好关系。 皇帝把事情交待出去了,回头就跟儿子邀功,“朕请崔相为媒,往苏家提亲去了。” 太子今天没见到苏颜,正不爽呢,听到他爹这句话,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今天去提亲?阿爹你也太随便了,都没选个好日子。” 卧槽,着急的是你,这会说随便的还是你,要不要这么反复无常。皇帝的反应是,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就往太子脚前扔去,中气十足的吼:“混小子,快滚回你的东宫去,三天内别让朕见到你!” 太子被皇帝赶出太极宫,嘴还是咧着的,心中雀跃万分:嘿嘿,孤马上要有名份了! 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就爬了起来,头不梳脸不洗的坐在床上傻乐。 李平悄悄捅了捅李安,不安的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好事了,让殿下的嘴从昨天晚上起就没合上过,到今天早上起床还接着笑。 李安对他呵呵一笑,也没回答,扭头示意侍女们去伺候太子更衣洗漱。 李平又捅了他一下,李安压低了声音骂道:“蠢,殿下就要有名份了,能不高兴么!” “名份!”李平面色古怪的看了看李安,“你是不是说错了。”他们家殿下只能给别人名份,谁有能力给太子名份啊。 “错了错了!”李安懊恼的随手就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小声嘀咕,“这都是殿下天天这么念叨,我顺嘴就秃噜出来了。” 随后,李平李安两人见证了太子坐立不安的一天。李平不解的问:“不是说殿下要有名份了么,怎么没见人去苏家宣旨?” 李安白了他一眼,“那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你当是哪个皇子妃,颁个旨就行了。” 李平傻了眼,“太子妃就不颁旨了么?” “滚!”李安忍无可忍的踹了他一脚,“圣人请崔相为媒,今日往国公府说亲去了。” 李平:“……”感情才开始说亲,离真正确定名份还差得远啊。 被皇帝和太子托以重任的崔相爷,一早晨起来就打扮一新,还特意去自家花园里亲手选了朵牡丹剪了,插在帽子上,又对着镜子好好照了一通,确定没有任何不妥,才乘了官轿往靖国公府去了。 靖国公府这里昨天就接到了崔相爷的拜贴,说是今日过府一叙。故尔,今日靖国公父子都没出门,等着客人上门。 崔相到了之后,被靖国公亲自迎进了门,双方分宾主落坐之后,崔相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国公爷,国公夫人和少夫人们可在?” 靖国公一怔,接着就反应过来,目露狂喜。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竭力稳住自己,才开口道:“去请夫人和少夫人们过来。”虽说尽力稳定,可稍显高亢的声音还是暴露了靖国公的激动情绪。 相比靖国公纯粹的喜悦,苏周德和苏周诚两兄弟的感觉要复杂得多。苏周德有些黯然,他原想着自己女儿做了吴王妃,没准侄女的就不会是太子妃了,没想到…… 苏周诚却是满满的心酸,他从小娇养到大的女儿,很快就要嫁为人妇,不再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小女孩了。太子妃责任重大,若是由他来选,更想让女儿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然而…… 王氏正在跟几个孙女闲话家常,正聊到将要出嫁的刘文萱。苏容对舅舅给表姐选了这么个女婿十分不解,提到这事,语气里有些埋怨:“那位范家二郎君才华是不错,可他太过风流,三舅舅怎么选了这么个女婿。” 王氏奇道:“这话从何说起,我看范家二郎挺俊俏的少年,两家家世也相当,跟萱娘十分般配。” 苏容替自己的表姐委屈:“可是范二郎跟那个柳吟月牵扯不清的……” 王氏不以为然的道:“连玩意也算不上的东西,也值得你特意提她。”在王氏看来,这种歌伎连自己家养的伎子也比不上,完全不需要介意。 苏容不再说话,就算在这个世界活了两世,祖母、母亲她们的有些观点也无法赞同。 王氏借机教育几个孙女,“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们嫁过去都是嫡妻元配,怎么过日子,管教丈夫,让他对你一心一意的,这得你们自己去想、去作。有的时候能糊涂就糊涂了,若是实在不像话的,也不必多说,直接卖了就是。” “就算是良家子又怎么样,不能卖掉,也可以打发她回家。我告诉你们,别听那些女官的鬼话,贤惠的替丈夫找女人,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时候。”老太太这纯是有感而发,前几日宫中淑妃派人给苏容送来四个女官,说是要教导她一些宫中规矩。老太太偶尔听到几句,觉得那几个女官说的就是屁话,生怕孙女学了去,将来吃亏。 苏容几人含笑道:“孙女记下了。” 独苏颜抬手理了理鬓发,俏皮的道:“就像祖母管祖父一般,是吧。” 王氏大为得意,“那是当然。”不是她自得,京中各家的夫人,她过得算得舒服的了。靖国公妾侍不多,也就二三个,生下庶子那个,都不用她说,靖国公自己就处理了。 祖孙几人说得正热闹,林管家满面春风的颠儿了进来,见到王氏就跪地贺喜,“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王氏被他贺的一头雾水,“喜从何来?” 林管家眉开眼笑的道:“圣人请崔相爷过府提亲,阿郎让小人来请娘子出去。”   ☆、第七十九章 赐婚 大夏仪同前朝,婚礼的仪程也严格尊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来实行。崔相今日到靖国公府,只是做为媒人寻问女家意思,然后去回复皇帝,还未到行六礼的时候。 在如今的大夏女儿嫁地位尊崇,就算两家私下里说好的亲事,男主家的媒人也要跑上四五次,以表示女孩儿的珍贵和自己家真心求娶的诚意。在头一次问亲之后,媒人每一次登门,都要带不菲的礼物,以示己方的诚意。 崔相等靖国公夫人王氏和一众少夫人都到齐了之后,端正了坐姿,整了整衣冠,特意把帽子上碗口大的红牡丹扶了扶,才清清嗓子开了口,“苏公,汝家淑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今圣人令某为媒,欲为太子聘十娘为妻,不知苏公与夫人意下如何?” 按照靖国公的想法,皇帝都派人来求亲了,必须立刻答应啊。这老头红光满面的,张口就想答应,却被身边的老妻王氏照着腰上狠狠拧了一口。 靖国公疼得一激灵,张口欲喊,及时想到如今还当着崔相的面儿呢,咬牙强忍下痛呼,脸上的笑完全扭曲了起来。 王氏两根指头就解决了丈夫,她轻咳一下,拿出生平最为端庄优雅的姿态,缓缓的开口,“孙女粗鄙,当不起崔相夸赞。”又特别谦虚的表示:“况十娘自小娇惯,恐难配太子之尊。” 靖国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做为女方家,必须要矜持,就算是一国的太子,也要端正态度,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把孙女娶走。这老头缓过最激动的那段时间,姿态端得比他老婆还足,跟崔相饶着弯子,话也不说死,反正就是谦虚再谦虚。 双方友好会谈了足有两刻钟,崔相觉得今天差不多了,笑眯眯的起身,“圣人与殿下之意,望苏公夫妇多加考虑,某过几日再来。” 靖国公端着矜持的笑,带着儿子把崔相送出了府外,回到屋里就被老妻揪着领子一顿骂,“你个死老头子想干什么,谁家女儿被人上门一提亲就答应的!” 靖国公有些尴尬,“那什么,那不是太子么。” “是太子也不行!”王氏两眼一瞪,双手叉腰,指着靖国公的鼻子道:“我告诉你,再敢这么显眼,看老娘不捶死你!”说完,她一甩袖子回后宅了,留下靖国公摸摸鼻子,瞪了两个儿子一眼,虎着脸喝道:“还不滚!”妈的,什么儿子,竟看他老子的笑话。 崔相爷从靖国公府里出来,直接就奔了太极宫,找皇帝汇报事情经过去了。 皇帝和太子早早就等到宫中,皇帝还好,坐得住,拿了一本书在看。太子就不行了,他根本就坐不下,跟椅子上长了钉子似的,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蹦起来在背着手在屋里画圈。 画得皇帝烦死他了,连说了好几次也不管用,没办法,只能随他了。不过,皇帝扭脸就去旁边的书房,眼不见为净。 听到贾喜来回话,说是崔相到了,太子急道:“还不快请进来。” 皇帝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斜着眼睛瞪儿子一眼,“着什么急,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不成体统。” 太子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爹,“阿爹书都拿反了,好意思说儿子么。” 皇帝眼睛往下一瞄,果然手里的书是倒着的。他老脸一红,嘟囔道:“就你这混小子眼尖。” 太子踹了贾喜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请崔相进来。” 贾喜笑嘻嘻的出去了,没一会儿头带着大红牡丹花的崔相爷迈着方步就进来。 皇帝一见乐了,“爱卿风|流不下当年啊。” 崔相对于自己今天的打扮也是很满意的,特意抬手摸摸了帽子上的花,笑道:“这不是为了圣人所托么。” 太子在崔相进来那一瞬间,就恢复了高冷的储君风范,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盏香茗,垂眸轻吹。 崔相眼尖,早就看到那盏茶连点热气都不冒,想来已经上了半天了。他在心里偷笑,面上却很是郑重的道:“苏公与王氏很是谦逊,说是家中女孩粗鄙,难配太子殿下。” 太子急了,“谁说的,十娘与孤最相配了。” 皇帝暗中踹了儿子一脚,“朕知道,十娘乃苏公孙女,师弟爱女,必不肯轻易许婚。” 皇帝这么一说,太子也想起本着聘女的潜规则,他耳根子悄悄红了,力持镇定的道:“还是有劳崔相多多说合。” 卧槽,这句话是老子该说的!皇帝恨能一下把这蠢儿子踹出门去,只是当着大臣的面儿,还是要给儿子留面子,“劳烦崔爱卿。”又叫贾乐上来,请准备好的礼单给了崔相爷,“爱卿下次去,将此份礼物带上。” 太子在旁斜着眼睛看了一遍,“阿爹,这礼薄了些吧?”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儿子吼道:“你给朕滚回东宫去,明天之前不要出现在朕面前。” 太子才没管,据理力争,“本来就是,阿爹,儿子一辈只娶一次太子妃,您怎么能这么简朴呢!”在皇帝怒视的威胁下,太子艰难的把“抠”字换成了“简朴”。 这一场父子大战,看得崔相在一边直乐,最后还是皇帝败下阵来,恨恨的说:“行了,朕再加些。”他冲着一边偷着笑的崔老头一伸手,没好气的说:“别笑了,把礼物给朕。” 等皇帝终于跟太子达成共识,皇帝自觉身体俱疲,他努力撑着脸,跟心腹大臣吐嘈,“你说,养儿子有什么,见到个漂亮小娘子,就把爹扔了。” “他就不想想,没有他爹,他能天天去见人家小姑娘,而不用担心被苏信之把腿打折么?” “要是没有他爹,他能顺顺利利的娶到人家小姑娘么?” 崔相默默垂首,随着皇帝自由发挥,他觉得看了今天这一幕,纵死无憾了。 圣人请崔相为媒,到靖国公府来提亲的事,很快就在靖国公府里传遍了,苏家人人欢欣鼓舞,那日有幸在堂中伺候的仆人,个个都成了香饽饽,闲暇时被人围作一团,一遍遍的说着那日在正堂的事。 “你们不知道,那天崔相穿着簇新的衣袍,头上簪了朵这么大的牡丹,从头到尾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崔相是谁,世人称冷面崔相,谁人见他笑过这么久。”国公府后花园内,两个穿着同样制式衣裙的侍女,被同伴围着,眉飞色舞的讲着那日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碧梧带着几个小丫鬟,到花园中摘指甲花,正巧碰到这一幕,她沉了脸,“谁允许你们跑到这里来传闲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几个丫头连忙俯身问礼,被碧梧骂得头都不敢抬。碧梧越骂越生气,指了个小丫头,“去把管事的嬷嬷请来。” 几个侍女原本还有些怕,听到碧梧要去请管事的嬷嬷来,到缓和了情绪,几个人私下里对了个眼神,各自心中都有数了。 说起来也是碧梧倒霉,管着这些侍女的嬷嬷正巧是三夫人罗氏的陪嫁素娘。她过来之后,假意喝斥了几句,便手一挥,“行了,你们别站在这里碍碧梧姑娘的眼了,还不下去。” 碧梧哪里肯服气,“阿媪,这就算了?这般没规没矩的,至少也得打几板子吧。” 素娘咧嘴一笑,“若是往日,必要打得。如如今……”她拉长了声音,理了理衣裙,又扶了扶头上的花,看了碧梧一眼。 碧梧冷着脸反问:“如今怎样?” “咱们家十娘子就要做太子妃了,这可是太大的好事,老夫人昨儿还发了赏钱,说是要大家伙跟着一起乐呵乐呵。”素娘瞅了碧梧更加难看的脸,说得越发兴起,“你们年轻的小姑娘不清楚,家中有了喜事,最要紧的就是平安和顺,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喜事过去再说。” “今儿罚了她们几个不算什么,要是因为这个冲撞了七娘和十娘可怎么得了,碧梧姑娘你说是吧。” 碧梧气得浑身发抖,可素娘根本就不理她,说完话扭身就走了。碧梧这会儿也不摘指甲花了,赌气回了芳园。 翠柳正在廊下做针线,看到碧梧高高兴兴的出去,没多大功夫就气鼓鼓的回来,怕她控制不住高声叫嚷,惊动了苏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扯了她低声问:“谁给你气受了?瞧这小脸气得,青筋都蹦起来了。” 碧梧扭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阴着脸说:“还有谁,三夫人的人呗。”她扯了翠柳的手,仰头愤愤不平的说:“也不知道圣人怎么想的,一般都是儿子,怎么太子婚事就要走六礼,到吴王殿下那里,直接下旨赐婚就完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翠柳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轻声些,别让七娘听见,她已够难的了。”做为苏容的贴身的丫鬟,她当然为苏容不平。只是苏容不说,她们也不敢提,就怕让苏容难过。 碧梧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到是低了下来,“如今府里的人都赶着奉承十娘去了,到把咱们七娘撇到了一边。”她冲着王氏的主院方向抬了抬下巴,“连老夫人都时时刻刻记挂着十娘,哪里还想得到咱们七娘。” 翠柳气得掐了她一把,“要死了你,连老夫人都敢说。” 碧梧不甘的“哼”了一声,“我看他们能得意几时,十娘还能带着他们一起出嫁不成。就算十娘想,圣人和太子还不肯呢。” “行了行了,你快回屋去躺躺,等气消了再出来。”翠柳赶了碧梧回房,自己悄悄走到窗外往里望去,见苏容如之前一般,坐在塌上静静的绣着衣服,才暗暗松了口气,自己坐回了原位,重新拿起针线绣了起来。 碧梧的不甘苏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早就习惯了。从前世到今生,她百般计划,还是每每让苏颜压她一头。不过,十妹,这一回看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苏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这件青色长衫,其上的暗纹花了她许多心思。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什么做不好,不过是她没用到心罢了。前世她的女红并不算好,嫁人之初,她与周王和睦时,也还罢了。待到两人闹翻,这一点就成了府中其他侧妃、妾侍暗中嘲笑的把柄。就连周王,话里话外的也在嫌弃她这一点。 这一世重新开始,她收起前世的天真想法,按照真正的淑女来要求自己,,她再也不要重复前世的遭遇,这辈子她一定会比苏颜更幸福的。 此时此刻,苏容终于承认,她其时一直在嫉妒苏颜,一直在不甘心,一直在跟她比较。如今,虽是苏颜小胜一筹,但是未来,会是我笑到最后,苏容暗中发誓。 自从崔相为媒过府提亲之后,苏周诚以此为由,不肯再让太子登门,也不准女儿再跟太子出去。 相比苏容每日里与宫中女官学习宫规礼仪,苏颜的日子要逍遥得多。虽说跟苏容一样,都被关在家里,她却总能找到让自己娱乐的法子。 她最近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改进菜谱。是的,苏姑娘生就一声刁嘴,却没有下厨的天份。或者说,王氏和陆氏这对婆媳,生怕苏颜在厨房里伤到自己,虽说同意她去学厨,却天天跟在她身边,不错眼神的盯着。 动火不许,动刀不许,揉面时间长了怕累到,站得离灶台近了,怕热气熏到……总之,苏颜学了一个月,光学会动嘴了,动手的半点没练到。 她到也能自得其乐,仗着五感灵敏,天天拿着菜谱,饶有兴趣的站在厨房里看着几个厨娘动手。 “哎,油温高了。” “唔,糖少了些。” “这个蒸得时间过长。” 陆氏来找女儿时,就见她家那位小姑娘,摇着扇子坐在小厨房门口,一本正经的把六七个厨娘指使的团团转。 她忍俊不禁的说:“阿姝,今天晚上能吃到晚饭么?” 苏颜自信的道:“当然。”她推着陆氏,“阿娘您快回去,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是的,苏颜学厨两月满,今天她要展示一下结果。故而,家中的晚饭,就交给她了。 陆氏笑着摇头回了王氏的正院,王氏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见陆氏进来,急忙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阿姝没伤到吧?”这句话从苏颜进厨房的那天开始,就没在王氏嘴里断了。一天不说个百十来遍,她都觉得这一天没过完。 “阿家,小丫头不让我看,把我赶出来了。”陆氏想到女儿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掩唇偷笑,“不过阿姝跟我保证过了,晚饭会准时上的。” 王氏合掌直念“阿弥陀佛”,她万分不解的说:“可是谁在阿姝面前说什么,要不这丫头怎么就着了迷似的,跟厨房干上了。” “哎哟哟,那地方又是刀又是火的,伤了她可怎么办。”老太太的脸都皱到了一起了。她真是愁得不行,家里养得白璧无暇的姑娘,肤肌细腻的连个汗毛孔都看不见,这要是添了些伤痕上去,可得让靖国公一家哭死。 自从上次崔相来府提亲,已经过去有小两个月了,崔相爷前前后后带着各种礼物来了靖国公府六次,靖国公夫妻才答应了亲事。 亲事说定了,礼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婚事仪程,又算好了黄道吉日,把时间表给靖国公府这边传过来一份。 同时,皇帝以中书侍中持节,礼部尚书捧旨,着两人往靖国公府宣旨。 圣旨到时,靖国公府已设好香案,由靖国公领头,全家大大小小跪了一地。中书侍中姓沈,与陆家一般,都是大夏有名的书香名门,沈侍中与陆太傅更是多年好友。 沈侍中先宣了旨,等靖国公等人三叩首,接了圣旨之后,才拱手贺喜,“恭喜苏公。” 靖国公这会嘴都合不上了,忙拱手回礼,“同喜同喜,两位,里面请。”说着,侧身引手相邀。 沈侍中和礼部尚书两人也不推辞,礼部尚书道:“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去给圣人复命,定要讨杯水酒喝。” 靖国公大笑,“今日不成还是明日,我府里美酒管够。不过,今日先请两位品下好茶吧。” 清茗一盏,饮罢而出,沈侍中和礼部尚书回宫复命去了。靖国公笑道:“快摆酒,今日大喜,要喝个痛快。” 苏颜自从赐婚圣旨宣读的那一刻开始,身份便不同了。她刚刚第一时间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连沈侍中和礼部尚书都遥遥向她欠了欠身行礼,苏颜第一时间避了过去,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陆氏温柔的搂了女儿,抚着她的鬓发,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阿姝都要出嫁了。” “阿娘。”苏颜鼻子酸酸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头钻进陆氏怀时,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呜咽出声。她虽然知道自己早晚都有嫁人的一日,可是真正到来时,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嫁人,不想离开阿爹阿娘。“我不想嫁人。”她任性的说。 陆氏戳了女儿一指头,“又说胡话。” 苏颜抽抽鼻子,郁闷道:“阿娘,人家正心酸呢。” “心酸什么,少跟我撒娇。”陆氏扶正女儿,拿着帕子仔细给她擦着小脸,“圣人旨意已下,再无更改的余地。阿姝,你自此以后就是太子妃了。你,想好了……”陆氏沉吟良久,还是问了出来:“该怎么做了么?”宫中生活并不容易,她的女儿真的做好准备了么?陆氏心中充满了不确定。 苏颜反到坦然得很,“阿娘,从古至今,太子不易做,太子妃亦然。未来会如何,女儿不能说都已料到,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陆氏紧盯着女儿经过泪水洗涤更显清澈的凤眸,压低了声音,“什么最坏的打算?” 苏颜低低的说:“太子被废。”她认真的看着母亲,“阿娘,若真有那一日,您一定要劝说阿爹和兄长们,莫要以我为念,保全自身为要。阿娘,你要相信,您的女儿,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过得很好,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阿姝……”陆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颜扬起灿烂的笑,“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不是么。”她眉目舒展,“太子与圣人父慈子孝,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她不会允许的。 “阿姝,太子必然会有侧妃,妾侍,你……”陆氏还有另外一层担忧,她与丈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没有外人存在,女儿自幼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能接受丈夫有许多的妾室么。 苏颜完全没把这些当一回事,“我才是太子妃不是么,就算是太子良娣、良媛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她的父母之间虽说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但是她周围的人家,男人纳个妾什么的太正常了。做为受着正统教育长大的姑娘,早就接受了自己将来的丈夫不可能有自己一个女人的事实。不过,夫妻相处,日子都是过出来的,怎么让丈夫只看自己一个,也是需要智慧的。 陆氏平静的问:“太子现在对你很好,将来你容色凋零,他另有爱宠时,阿姝,你能保持平常心么?” 苏颜特别不高兴的看了她娘一眼,“阿娘,人家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会是最漂亮的那一个。”都说美人迟暮,她才不信。容貌可以减退,但是你的气质学识,却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如久酿的美酒,越陈越香。 陆氏无奈又戳了女儿一下,“给我正经点。” 苏颜不满的嘟了嘟小嘴,“事情还没发生,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始终记得外祖父和阿爹、阿娘的话,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有自己的坚持。” 陆氏总觉得还有许多话要问女儿,可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闭了闭眼,用力搂紧女儿:“阿姝,你要记得,你的身后还有阿爹和阿娘在。”她的女儿,没有人能欺负。   ☆、第八十章 受邀 赐婚圣旨一下,暗中争夺了许久的太子妃之位,有了结果。苏颜的名字,又一次在上都出了名。 倒于其他落选的女孩子,伤心失望自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想着该怎么跟未来的太子妃拉近关系。 苏颜最近收到许多各家小娘子下的贴子,各种游春宴、赏花宴层出不绝,便是连魏家,也给她和苏容下了贴子。 魏家的贴子送到时,正巧苏容与苏颜两人坐在后园水榭处下棋,苏颜依然带了本书,单手托腮,看得极为专注。坐在她对面的苏容,秀眉紧锁,纤长的手指捻着墨玉棋子,面上全是犹豫不定。 一旁的长条案边,青云正与翠柳站在一起,她灵巧的将案上扣在一起的两个青瓷小碗揭开,一股茉莉的清香瞬间溢满鼻端,“看,这样熏上两个时辰就好,时间再长茉莉花就不鲜了。若是觉得花香淡了些,可以重新换了鲜花再扣上。” 青云边说边作,她提起一旁青瓷执壶,慢慢往涂了厚厚一层蜂蜜的小碗中注入晾好的水。她一面用小银勺轻轻搅着碗中的蜜水,一边还叮嘱道:“水温不能太热,否则冲出的蜜水喝过之后,嘴里会发酸。一般来说,摸着壶身微温时正好。” 翠柳听得连连点头,还特意问了一句,“现在还可以放鲜花么?” “看七娘的习惯了,十娘不大喜欢。”青云小声说,“若是七娘喜欢,你也可以放上几朵,但是不要太多。” “我家十娘喜食鲜花,只要洗干净了,放在小盘中盛上去就好了,她很少拿鲜花泡茶,用来泡茶的,大多都是干花。” 青云将调好的两盏蜜水小心的放在两个方型雕漆小托盘上,侧头对翠柳笑道:“好了,给七娘和十娘送过去。”说着,她自己端起其中一个,慢慢向苏颜行去。 翠柳端起另外一个,跟在青云身后,两人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的浅琥珀色蜜水放在两姐妹手边,苏容若有所觉,抬头笑道:“翠柳,跟青云学了什么?”前世苏颜的生活精致奢华,单就吃食这一方面,就有着各种各样的讲究。这一世,她简朴了许多,但是精致依旧。苏容暗中嘱咐自己的丫鬟,跟苏颜的贴身丫鬟多学一些。 翠柳道:“七娘尝尝就知道了,若是您喜欢,我可得好好谢谢青云。” 青云笑道:“也没什么,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 苏颜头也没抬,目光仍然留在手中的书,伸手端起蜜水,慢慢啜了一口,随口道:“蜜涂得有些厚了。” 青云乐了,“不过多了一勺,这您也知道。” 苏容放下自己手中的小碗,伸手抢过苏颜手中的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苏颜有些莫明其妙,“七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看你这张小嘴是怎么长得。”苏容一本正经的说。 苏颜毫不优雅的白了她一眼,随手拿过自己的书,目光顺势在棋盘上掠过,“七姐还是多想想你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提到这盘棋,苏容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她略不满的道:“十妹,你就不能放放水么?”这才多久,她又输了三盘。明明平日里跟别人下棋,没觉得自己棋力有多弱啊,怎么到了苏颜面前,却半点战力也没有。 苏颜的眼睛自书上抬起,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认真,“我已经在放水了。”小姑娘举了举手中的书,示意对面的人。 苏容以手捂额,沮丧的道:“跟你下棋,真是受打击。”话虽这么说,可是苏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目光又专注在棋盘上,不停想着自己这些天来看的棋谱,打算想出一招妙棋来,让对面那个嚣张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嘎……十娘救命……十娘救命……”白影一闪,有着美丽羽冠的白色鹦鹉落在棋盘,紧接着,又有一只黑鹰也落了下来。白鹦鹉吓得直接就窜到苏颜怀里,连话也不说了,只知道“嘎嘎”叫。 苏颜无奈的护住它,以时伸手抚着黑鹰的羽毛,柔声哄道:“玄羽又找不到小白了么?”所以才会欺负白鹦鹉。 黑鹰锐利的眼睛在看向苏颜时,流露出几许温柔,它张了张翅膀,低低的鸣叫了一声。 “小白去送信了,一会儿就回来。”苏颜摸摸黑鹰弯弯的喙,“玄羽趁着小白没回来,给我寻两朵蔷薇来戴好么?” 黑鹰亲昵的蹭了蹭苏颜的纤指,张开翅膀飞走了。那只白鹦鹉见黑鹰飞走了,顿时来了精神,嚣张的叫阵,“嘎,坏鸟别走,来绝一死战!” 苏颜哭笑不得的戳戳它,“把你偷的棋子放下,再去绝一死战。” 白鹦鹉自她怀里,又跳回棋盘上,歪着头作无辜状,“才没偷!没偷!没偷!”说着,还特意抬了抬爪子,表示自己的清白。 苏容在一边看得嘴角直抽抽,她刚刚看得清楚,有两颗黑棋被那只鹦鹉放回了棋盘上,还以为谁都没看到么?这小东西也太精了,它怎么每次都拿她的棋子,不拿苏颜的呢? 苏颜自然也看到了,她无意跟这只自作聪明的鹦鹉计较,只是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告诫道:“你以前少去惹玄羽,否则那天你被它吃了,我可不管。” 鹦鹉伤心了,把头藏在翅膀下,转身用屁屁对着苏颜,哀怨道:“十娘你也欺负鸟,我不活了……” 苏颜好笑的戳戳它的屁|屁,鹦鹉一跳三尺高,直接就飞了起来,高叫着:“登徒子,登徒子!”然后就跑了。 苏容看得张口结舌,指着飞走的鹦鹉,“它都跟谁学的?”连登徒子都知道,还用得的挺正确。 苏颜对此表示很无语,不过教坏这只鹦鹉的人,“是二哥。” 苏容:“……”果然是她二哥能干出来的事。不过,她表示对小白的去向很好奇,带了几分坏笑的故意问:“十妹,你刚刚说小白做什么去了?” 苏颜很是大方,“小白进宫送信去了。”自从崔相来靖国公府提前开始,苏周诚就光明正大的阻止太子再登靖国公府的门,不许他再带自己女儿出去玩。 太子被郁闷坏了,从天天都能跟心上人见面,到一个多月连个影儿都看不到,让他忧郁的快得相思病了。某次,在苏颜跟着几个姐妹去大容恩寺玩的时候,太子终于得以跟她见面。他拉着苏颜的手不肯放,要不是两人还没成亲,怕苏颜恼他举动轻浮,太子真想抱着十娘,好好委屈一下。 被太子缠得几乎不能脱身的苏颜,最后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小白身上。她跟太子说好了,每隔三天,就让小白往宫中送信一次,要太子跟宫中禁卫还有圣人打好招呼,免得有人不知道,伤了小白。 太子当然愿意,当天晚上回去,就跟他爹说了,还磨着他爹下了口令,不许人伤害小白。他自己还亲自画了小白的像,贴在宫中显眼处,好让这些禁卫和东宫的侍卫,认清楚小白找什么样。 就这样,小白成了两人之间的信使,每三天往反一次,总算是安抚了太子见不到心上人的焦躁。 苏颜这么大方的就承认了,苏容也不好再取笑她,只能闷闷的转移话题,“可惜了这盘棋,都被两只鸟给破坏了。真是的,人家才想到了一个妙招,没准能反败为胜呢。” 苏颜抬眸看了看苏容,将手中的书放下,坐正身子,伸出手来将棋盘上纷乱的棋子捡起,又重新摆好。 苏容莫明其妙的问:“十妹,你要做什么?” 苏颜也不出声,手上动作不急不徐的,没一会儿刚刚的棋局就丝毫不差的复原出来,她引手相邀,“盘复好了,七姐直管下你的妙招就好。” 苏容看得目瞪口呆,说话都不自觉的磕巴,“十,十妹,刚刚的棋局你都记住了?”这是什么样的记忆力! 苏颜早在复盘好了之后,就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书上,听见苏容问她,慢不经心的道:“七姐要是常下盲棋,也能跟我一样。” “盲棋?”苏容抿了抿唇,“不会是像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以前我常跟阿爹、大哥还有二哥一起玩,四个人下起来才有趣。”苏颜头也不抬的回道。 她说得轻松,苏容听得默然无语,大约在智商这方面,她真是没有超越的可能了。 正在此时,刘氏身边的丫鬟翠喜转过花丛,来到水榭门前,笑着对守门的丫鬟笑道:“烦妹妹回七娘和十娘一声。” 苏容正好看到,扬声道:“翠喜姐姐直管进来就是。” 翠喜笑盈盈的给姐妹两人行了礼,面对苏颜时,显然态度更郑重一些。 苏容见她说里捧着两个红木小匣,笑问:“这是谁家送来的贴子?”这段时间,她们姐妹受到的邀请不计其数。苏颜是懒得去,苏容则是身边有着宫中的教导女官,也不好多出去。故而,两姐妹还真是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多。 翠喜笑道:“这是魏家送来的,娘子让奴给七娘和十娘送来。”魏家六娘可是赵王妃,说起来还是七娘和十娘未来的嫂子,因为魏家送来的贴子,被刘氏着人送到了两姐妹面前。 “魏家?”苏容玩味的笑笑,“拿来我看。”她冲着翠喜伸出手。说实话,若是可能,她一点也不想跟魏家有什么牵扯,前世魏八娘可是进了周王府,就算赵王与吴王交好,也没能阻止魏家旗帜鲜明的站到周王阵营。 身为赵王妃的魏六娘没能逃得了早夭的命运,随着魏六娘病逝,她所出的一子两女,也都相继夭折,魏家大房几乎一蹶不振。后来,周王失势,吴王崛起,继而登基为帝,曾经因周王而红得发紫的魏家二房,满门被斩。到是魏家大房,人没被处死,官职却被一撸到底,然后全族人反回山西老家。曾经煊煊赫赫的魏氏家族,就这么树倒猢狲散,五年之后,上都再也没有人记得。 这种注定会败落下去的家族,苏容是真不心不想结交。不过,看她娘的意思,还是希望她能跟魏家六娘打好关系的。苏容看过贴子,沉吟片刻,扭头问苏颜:“十妹,你去么?” 就冲着魏家八娘,苏颜就不想理魏家。她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去,七姐要去就自便吧。” 苏容才不想自己去魏家,她柔声劝道:“魏家六娘是未来的赵王妃,咱们也不好太驳她的面子。” 苏颜歪头想了想,干脆的说:“七姐,我不大喜欢魏家。” 苏容耸了耸肩,“我也不喜欢,可是冲着魏太妃和魏六娘的面子,再不喜欢也得去一趟。”她双手合什,目露恳求,“十妹,我一点也不想自己去魏家,跟我做个伴吧。” 苏容都这么说了,苏颜也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那就一起去。” 魏家的贴子是在半个月后,时间还早。两人既然决定要去,自然亲自回了贴子,送去了魏家。正如下贴邀人的是魏六娘,苏容和苏颜的回贴也是给魏六娘的。 苏家回贴送到的时候,魏六娘正端坐在椅子上,俯视着被人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魏八娘,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八妹,你再闹下去,也是不可能进周王府的,圣人和德妃娘娘已经择定王家二娘为周王侧妃。”她半弯下腰,伸手捏住魏八娘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目露阴狠:“若不是你个蠢货,我本来该是太子妃的,都是因为你……”话到这里,猛得甩了魏八娘一巴掌,恨毒的组诅咒:“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魏八娘半垂下的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她这段时间在家中被折磨的不清,有魏家老夫人在,连她爹都保不了她,更不用说她娘了。甚至受她牵连,她娘如今日日得到嫡母身边伺候,被嫡母百般折磨,人已经瘦得脱了型。若不是她舅舅对她爹有救命之恩,说不表她娘早就被发卖或遣送归家了。 对于魏家长房和魏六娘,魏八娘恨得牙痒痒,对于造成她这种结果的苏颜和王书筠更是恨入骨髓。如今,她对周王执念更深。受过这一次挫折之后,魏八娘迅速的成长起来,将过去的愚蠢和莽撞都收了起来,反而不停的学习着魏六娘。是以,就算魏六娘再讨厌她,总是时不时的拿她出气,她还是会每日都跟在她身边,暗中学着她一举一动,她有自信,有一天,只要给她机会,她会比魏六娘做得更好。 魏六娘见魏八娘逆来顺受的模样,很快就没了兴趣。她收回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随意扔在地上,冷漠的吩咐:“拖她下去,顺便拿水来摸地,这个贱|人站过的地方,都要擦到。” 魏八娘隐在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深陷进掌心,带来钻心的疼痛,这疼痛能让她压仰住自己的情绪。她垂着头,顺从的跟着丫鬟走到门外,老老实实的站在廊下,完全不去理会那些丫鬟鄙视的目光,细心听着屋里的动静。 魏六娘跟苏容一般,在赐婚后,就多了几个宫中的女官。所不同的是,苏容身边的女宫是淑妃所赐,在她成亲之后,这些女官会回到宫中。而魏六娘身边的女宫,都是魏太妃的人,她们不会再回到宫中,以后都会跟在魏六娘身边。 “五娘那里怎么样了?”魏六娘此时已经不见面对魏八娘时的露骨恶意,反而看起来端庄温和,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缓合了她过于凌厉的五官,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较之前更为吸引人的注目。 立于魏六娘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五官平凡普通,身着宫装的女官,淡淡的开口,“五娘很聪明,学得很快。” “希望她是真的聪明,能学到苏十娘的几分模样,而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只像了个表皮。”魏六娘微微冷笑,她拿过苏颜的回贴交给陈女官,“这是苏十娘亲笔所写的贴子,拿去给五娘,让她照着练。” “是。”陈女官伸手接过,迟疑了一下,才再度开口,“过几日的赏花宴可以让五娘也参加,对着真人,总能学到得更多。” 魏六娘点了点头,“劳陈女官去告诉五娘一声。” 陈女官领命出房门,魏六娘眼中露出不甘,若是她能做太子妃,何必送五娘入东宫。不过,还是姑祖母说的对,太子目前看着还好,可是历史上被废的太子不知道有多少,日后的路还长着呢。苏十娘,咱们走着瞧! 不只是有魏六娘惦记着苏颜,宫中还有人在想着她,不过应该说有很多都在想着她,各自的目的不同,但是其中的恶意却是相同的。 自从皇帝下了圣旨赐婚,杜贵妃就开始着手挑选送到苏颜身边行教导之责的女官。她对这方面甚至是上心,甚至借着杜老夫人入宫的时候,跟她娘商量了许多,才挑出八个人来。 人选出来了,没有皇帝的旨意,她也不能送到苏颜身边去。毕竟,她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子的生母,没有这个权力。杜贵妃打着小算盘,想着该怎么说服皇帝。 不过,在说服皇帝之前,她得能先见到皇帝。皇帝最近又迷了两位十六岁的双胞少女,把之前宠过的李美人、胡美人都扔到了一边。就算是杜贵妃,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皇帝的面了。 这样可不行,几个官女越早送到苏颜身边越好。杜贵妃心里着急,她又不敢真去去打探皇帝的行踪,只能天天在御花园里逛,期望能碰到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杜贵妃运气不好,几次三番都与皇帝错过,闹得杜贵妃都想吃住在御花园里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杜贵妃再次来到御花园,带着人漫无目的的闲逛,不想正碰到魏太妃。 “太妃。”杜贵妃笑着福了福身。纵使她看不大上魏太妃,但是表面上也得做足了姿态。 魏太妃已经快六十了,但是保养得极好,皮肤紧|致光|滑,鬓发乌黑,身段苗条,看上去就像三十来岁。 “是贵妃啊,也来赏花。”魏太妃笑得极有魅力,每当她笑起来,总是会令人忽略她过于平淡的五官。当年,她就是凭着这样的笑容,获宠于先帝,并且被宠二十年。 杜贵妃笑着点头,“太妃气色真好,看来病是真好了。”她对于魏太妃居然还活着这件事,表示遗憾。 这位魏太妃,新年过后,身体渐渐康复。她似乎并不知道是太子对她下了手,依然对太子关怀有加,又十分体贴皇帝。每次皇帝去探望她的时候,话都说得十分妥帖,让皇帝心怀大慰。于是,皇帝去探望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宫中日子寂寥,特别是像魏太妃这样的未亡人,不能穿过于鲜艳的衣服,不能随意赏歌观舞,只能种花养,偶尔来御花园逛逛,魏太妃捶了捶腿,叹了口气,“人老了,才走了没多远就累了。” 杜贵妃笑着伸手:“前面有个亭子,我扶太妃过去坐坐。” 魏太妃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还是回宫歇着吧。”她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转身,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回身邀请,“贵妃若是无事,不如跟我回宫下盘棋。” 杜贵妃哪有闲功夫跟魏太妃下棋,她还想着偶遇皇帝呢。她才要开口拒绝,猛然想到最近皇帝常会去探望魏太妃,她心里画了个弧,就想去碰碰运气,“也好,那就叨扰太妃了。”杜贵妃摇着手中的团扇,走到魏太妃身边,伸手虚扶,“太妃,我扶着您好了。” 魏太妃拍拍杜贵妃的手,笑容越加慈祥,不经意的道:“最近怎么不见你家四娘和七娘进宫了?我还怪想她们的。特别是你们家七娘,真真是又聪明又体贴,再没见过这么好的小娘子,连圣人都夸呢。” 杜贵妃抿唇笑了笑,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翻江倒海。   ☆、第八十一章 女官 天刚破晓,万物初醒,晨光绚丽,院中的茉莉花悄然开放,清绝的花香溢整个院落。 苏颜往日都是在花香中幽幽醒来,带着晨露的花放在枕畔,那是小白和玄羽每日清晨送来的。可是今天…… 苏颜尚在朦胧中,便听见自己的屋子里,有个冰冷而严厉的女声在说话:“把窗子关上,十娘尚未起床,谁让你们开窗的!” 这人是谁,怎么敢在她的屋子里颐指气使的!苏颜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没忘了生气。 床上的幔帐突然被撩起,有着一张严肃刻板的脸的宫装女子,站在窗前,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锦被中半梦半醒间的绝丽少女看。 在这种近乎露骨的目光下,死人都躺不住,何况已经有些清醒的苏颜。她神态娇憨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拥着锦被半坐起身,糯糯的唤了一声:“绿雪,小白和玄羽今天睡懒觉了么?”清醒过来的苏姑娘,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身边少了点什么。 贴心的婢女没等到,到是梦中那个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请十娘洗漱更衣。” 苏颜这回是彻底精神了,抬眼看着立于自己床前的女官,不愉的问:“谁准许你进我屋子的?”不过就是贵妃派来教她宫规的女官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她房里的管事了!脸真大。 那女官根本就没把苏颜的问话当回事,板着脸,冷冰冰的道:“请十娘更衣洗漱,今日尚有许多规矩要学。” 尽管这女官神色刻板,语调平平,苏颜还是能在她眼底读出几许蔑视。她静静的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床前的女官,嘴里却在问自己的丫鬟,“绿雪,小白和玄羽呢?” 绿雪面有惭色,低低的道:“回十娘,木女官不许奴等开窗放小白进来。” 苏颜还没等说话,木女官率先开了口,她板着脸,近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下官正想跟十娘子说,以后晨起不能再放两只鹰进屋。十娘以后是太子妃,必定会有与太子共寝的日子,为殿下安危着想,似这等猛禽,十娘还是不要再养为好。” 苏颜冷了脸,微抬下巴,定定的看着木女官,轻轻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十娘子。”木女官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有些奇怪的笑,“下官奉贵妃之命来教导十娘,自然不能玩忽职守,恕下官不能听命了。”她的眼神直白得很,想命令我,等你真正做上太子妃再说吧。 苏颜上上下下好好打量木女官,蓦的展颜而笑,清脆的声音如了雏凤轻鸣,“木女官,你好像忘了,这是在靖国公府,而你也不过是个女官。” “绿雪,叫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再敢随意进内室,直接着人遣她回宫。”苏颜笑容一敛,冷冷的说。 木女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真没想到苏颜居然敢如此打她的脸。她可是贵妃派来的,她怎么敢! 绿雪早就受不了这个女官了,她脆生生的就了一句,转身就出去了。 苏颜随手扯下幔帐,嘟着小嘴生气。 木女官不傻,她这是头一天上职,习惯性的想给人一个下马威,不过预计错误,被人生生的给卷了回来。她们这些女官昨日到玉堂院见苏颜时,可是对这个院子有了初步的了解。院子里光是大大小小的丫鬟就有几十人,更不用说那些粗使的妇人了。她们才几个人,加在一起一共四个,真要惹恼了苏颜,吩咐一声,不说靖国公府,就这个院子里的丫头就够她们受的。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木女官心中的滋味难辩,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十娘子,刚才下官冒犯了。”说完,端正的行了个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她才出内室,就见先前的丫头招十来个人进来,一见她就笑了,“木女官,请走好。” 木女官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到是苑娘,气得扯了绿雪一把,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追着木女官出去了,站在屋内的绿雪,尚能听到苑娘充满歉意的声音。她撇了撇嘴,直接对屋时大大小小十几个丫鬟道:“以后把门给我看好了,别什么都放进来,到时惹了十娘不愉,我也救不了你们。” “绿雪,你这死妮子说什么呢?”苑娘一迈进屋,就听到绿雪的话,她不悦的截口道。 绿雪可以不怕木女官,但是对苑娘还是有几分惧意。毕竟苑娘是十娘的奶母,从小就在十娘身边伺候,连她们这些丫鬟,在很多时候也都归苑娘管。 绿雪陪笑道:“好苑娘,您要训我且等一等,让我先伺候十娘起身再说。” 苑娘一听苏颜起床了,连忙往室内进。绿雪和梅英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皆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笑,才带着人也进了内室。 苑娘挑开幔帐,语重心长的说:“十娘,别怪奴多话。木女官几人都是宫中贵妃娘娘特意赐下的,您可得少任性,多尊重些她们。”在苑娘的心里,天下至高至贵处莫过于皇宫,皇帝和贵妃更是贵人中的贵人,他们派出来的人,就得尊重着。再者,自家小娘子虽说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毕竟没在宫中生活过,跟女官们交好些,肯定能得到许多有用的建议。 说实话苑娘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是并不适合用在苏颜身上。若说了解,宫中女官们最了解的莫于这各宫主位,就是皇帝那些大大小小的嫔妃。若是苏容,她确实需要了解,因为她未来的婆婆就是宫中嫔妃之一。可苏颜呢,她是太子妃,她的嫡亲婆婆早就挂了,整个后宫中,根本就没有能够管得着她的人,哪怕是太子的亲姨杜贵妃也一样。无他,六个字“名不正言不顺”。 做为未来的太子妃,她最先要了解的肯定是太子本人,接着该是皇帝,其次才是后宫诸妃。并且,她完全不需要讨好后宫嫔妃。甚至,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跟这些皇宫的女人,还会是敌人。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被木女官等人辖制住,让她们搅乱自己的生活,完全没必要。 至于名声,她相信,但凡木女官等人聪明的话,就不会到处去说悄悄话,后宫里死个嫔妃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更何况一个女官。 苑娘一面利落的伺候苏颜洗漱,一面跟苏颜念个不停。苏颜基本属于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之前对于苑娘的决定,此刻也不得不定下。苑娘虽好,却并不适合随她进宫。与其将来主仆失心,不若现在好聚好散。 “绿雪,把窗子打开,让小白进来。”苏颜听见外面阵阵鹰鸣,连忙说话。 绿雪打开窗子,小白就飞了进来,直接落到苏颜身前的妆台,伸长了脖子不住的蹭着她,嘴里还委屈的低叫。 苏颜心疼的搂了搂它,顺着它柔滑的羽毛,“小白乖,明天我会记得叫她们给你开窗的。” 小白埋在苏颜怀里,磨蹭了好一阵子,撒够了娇才起来。 苑娘迟疑的道:“十娘,奴觉得木女官所言有理,您以后还是别放小白进屋了。” 苏颜实在忍不住了,“苑娘,你忘了小白的原主人是谁了么?”怎么一个傻个个都傻,小白就是太子送给她的,怎么可能会伤了他,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好么。 苑娘本来还待再说,可是见苏颜神色不对,到了嘴边的话再一次咽了下去。她暗中想着,十娘越大越任性,可不能再放任她这么着,得跟娘子说一声才好。 玉堂院中后罩楼下,几个身着同样装束的女子站在一处,目光不约而同的放在同一个地方。 “木清,听说你早上被咱们未来的太子妃给赶出来了?”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女子,笑着问道。 木女官面无表情看了李绘一眼,并没有说话。今早虽然是她们有意去试苏十娘,但是不可否认,今日清晨的事确实伤到了她的自尊。 冯香香有些严肃的问:“阿清,你觉得这位十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这些在宫中伺候的女官,不说察言观色之道极为熟练,甚至连看人也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往往几句话之间,就能对初次见面的人有个大概的了解。 木女官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道:“不好说。” 李绘笑笑,“能在今早对木清这般行事,便不是个深沉的人。到底是国公府娇养大的女儿,既单纯又任性。” 冯香香跟李绘想得差不多,她微微摇头,“也不见得,同样是这府中长大的七娘子,就不会像十娘这般行事。” 一直没出声的李岚,突然冷笑两声,“十娘是未来的太子妃,跟咱们这些低微的女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高兴就直接赶人。说到底,贵妃再贵妃,也不是皇后。”根本就管不着太子妃好么,人家有什么好怕的。 李绘向来与李岚有些不对付,闻言也“呵呵”了一声,“她再尊贵,就没想着打听一下,咱们四个人的来历么?”木清与冯香香都是先皇后宫中的人,皇后去后,就到了杜贵妃身边,向来被杜贵妃所倚重。 至于李绘自己,她是圣人宫中的,这次特意被圣人选中来教导苏颜。因此,李绘向来以四人之首自居。 至于李岚,应该是内侍省推荐的人,想来也是个有来历的,不然哪能得到这份差事。 李绘就是觉得苏颜连自己几人的来历都不清楚,就胡乱发脾气,想来这太子妃之位,也做不稳当。身为皇帝身边的女官,她可是有小道消息的,知道皇帝打算让杜家七娘为太子良娣。呵呵,原本她还想着,以苏家十娘的容色,想必东宫其余妃妾的日子要难过。不过今后,她是不会这么想了。长得再漂亮有什么,关键是缺心眼儿,早晚被自己蠢死。 苏颜一点也不知道几个女官就她的事,已经讨论过一轮了。就算她知道,估计也不会当一回事。两者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根本就没有可对抗的实力。 她按照自己往日里的节奏,晨起梳妆之后,先把自己院里这几只大大小小的爱宠喂饱,然后才理了理衣服,带着丫鬟去青园陪着父母、兄长用早饭。一家吃过早饭之后,苏周诚去上班,两个哥哥去上学,她跟着母亲去主院给王氏问安。等到了主院,陪着祖母聊一会儿,就可以告退了。 等这一系列事情都做完,她还有自己的课业要忙,练字练琴,读书习画,再跟着几位女师调香、辨药,或者去小厨房折腾几个厨娘,精研一下菜谱。有心情了,叫来几位女乐,品萧听曲,自得其乐,这样一来,一小天就过去。 她的生活再充实欢乐不过,偏偏如今她院里多了四位宫中女官,要求每日上午必须要习宫规宫仪。 苏颜对于习学宫规宫仪没有什么不愿意,她之前学习过一些,不过比较粗糙,将来要入主东宫,不熟悉也不好。但是,她安排的时间是下午,午睡起来之后的一个时辰,而不是占用她一上午的时间。 大约是吸取了早上木清的教训,这次站在苏颜面前的是四个人,打头的就是李绘。她跟苏颜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坚持要用一上午的时间来教导。 “十娘子,宫中规矩十分繁琐,一时半刻的恐怕熟识不了。您以后可是太子妃,若是行事出了什么纰漏,怕是会让人笑话的。”李绘虽是笑着,话却说得有些刻薄。 苏颜端正的坐于案后,面前已经摆好了字贴与宣纸,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髻眉目如画的丫鬟,挽着袖子,露出一段如雪的皓腕,纤指捻着墨锭,静静的立在一边磨墨。 “李女官,你怎么知道我一时半刻的就学不会呢?”苏学神表示背书就是小意思,你知道我背完二寸厚的一部书,需要多久么? 李绘是知道苏颜第一才女的名头的,不过当日赏花宴上,苏颜双手作画,她没赶上,不免不几分猜疑。现在听苏颜这么说,就觉得她在说大话。当下脸就放了下来,“十娘,下官说了,宫中规矩繁琐,礼仪更是要刻入骨子中,免得将来伺候殿下时,当众失仪,那可是大不敬。” 苏颜瞄了一眼案上放着的水香印,发现自己已经浪费了半个时辰的练字时间,便有些不耐烦,勉强耐着性子说:“几位女官,对于学习我自负还有几分聪明,不会让几位难以交差的。” 李绘果断的摇头拒绝,“不行。”她也觉得今天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便自作主张的说:“今日十娘起晚了,除去洗漱用饭和请安的时间,您耽搁了一时辰,那么午饭就晚一个时辰用罢。” 这回别说苏颜恼了,连向来恭敬有佳的苑娘都不高兴了。自家小娘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按时用饭呢? 苏颜觉得跟这几个人就说不通,她就奇怪,一个两个都这样,哪来的自信跑到她院里来当家呢?就是太子殿下,都没这个能耐好么。 “乖乖,阿墨。”她也懒得跟她们再浪费口舌,微微提高了声,回应她的是两声伴着尚有些稚嫩虎啸的低吼,大呆小呆向来活泼,直接从窗子处跳了进来,乖乖和阿墨两只也懒洋洋的出现在门口。 苏颜提笔沾黑,稳稳的落下第一句,头也没抬的说:“把这几个碍眼的送回她们房里,不到我午睡起来,不许放她们出来。” 艾玛,大呆和小呆兴奋极了,它们最爱玩这种拖人游戏了。苏颜语音未落,这两只就扑了上来。 李绘、木清几人都傻了,她们就没见过那位娇滴滴的小女郎院里,除了养鹰就是养豹子和老虎的。特别是这位,还冷酷无情的一言不和就放豹子和老虎,她们这简直就是在拿着生命作死啊! 几个女官自幼年时就入了宫,一直在后宫里面呆着,论玩心眼、阴人,转着弯子说话,一个比一个厉害,可是真正面对野兽时,腿脚都软了,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直接就瘫坐在地上。 在大呆和小呆两只张嘴扑过来时,更是放声尖叫,甚至李绘和木清眼睛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小呆嫌弃的李绘身上踩了踩,极不愿的张嘴咬着了衣裙,就往外拖。 苏颜及时叫住了几只,“苑娘,把人扶到屋里去,中午记得给她们送饭,饭食跟你们一样就好。” 苑娘木着脸,叫来粗使的仆妇,连抬带抱,把四个女官送回她们的房间,阿墨和乖乖一个门口一个,懒洋洋的爬在地上,眯着眼睛打磕睡,粗粗长长的尾巴惬意的甩着,看上去心情极好。 苑娘把四人安顿好,回到前院,隔着窗子还能看到苏颜临贴的身影,她到底是不敢这时候去打扰,静立在原地半天,终于跺了跺脚,下定决心,转身往院外行去。 苏颜完成今天的练字任务,端起刚刚沏好的香茗,慢慢呷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书案边,有小白和玄羽刚刚送来的花(补今天早上的),她才想起,今天该是跟太子通信的时候了。 她翻出一张粉红的桃花笺,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状。这妹子告状也告得理直气状,明明白白说给太子,“昨日得贵妃所赐四位女官,不想女官甚是跋扈,几次三番喧宾夺主……”她还特别得意的跟太子分享,“几位女官很胆小,极为惧怕阿墨和乖乖,我令它们守门,想来今日午饭不必晚用了。” 告状信写完,招来小白,把放入它脚上的竹筒里,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快去吧,殿下该等急了。” 小白蹭了蹭她的手指,展翅而去,玄羽今天没跟着小白走,老老实实的蹲在苏颜窗外,埋着头打磕睡。 苏颜看乐了,伸手揪了揪大呆的圆耳朵,笑道:“怎么今天都这么老实,跟着我不放,是不是担心她们欺负我呀。” 大呆以为苏颜忙完了,要跟它们玩,兴奋的把爪子搭到她膝上,毛茸茸的脑袋直接就扎到苏颜怀里,蹭着她撒娇。 小呆不甘心苏颜被它哥哥霸占,咬着大呆的脚往后拽,大呆被咬疼了,转身就跟小呆打在一处。 苏颜心情极好的捧着茶,看着两只肥圆的老虎滚成一个大毛团,时不时的伸出小脚去两只中间插上一脚,然后被两只同时扑倒,滚成一团。 她这里玩得愉快,被两只豹子守着的四位女官,个个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李绘犹自嘴硬,“一定要让这位十娘,把这些豹子、老虎什么的,都送走!若是她不肯,我就回宫面君请辞!”这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李岚嘲讽道:“十娘圈养猛兽,可是圣人允许的。” 李绘这会也想起来了,这豹子和老虎可不就是去年秋狩时带回来的么。她的表情僵了僵,这事她自然是听说过,但是谁会想听苏十娘把了豹子、老虎养在自己院里了呢。 “照我说,咱们就老老实实的按照她说的办,反正太子大婚还得两年,这两年时间什么学不会,非要集中在这一时半刻的?”李岚半点情也不容,“别以为你是圣人身边出来的,人人就都要惧你几分。平时跟我们占占先也就罢了,连太子妃的先都敢占,你凭的什么?” 李绘垂着头,掩住眸中惊惧的情绪,她的任务恐怕是要完不成,等着她的下场……   ☆、第八十二章 换人 时值初夏,院中的树木枝叶婆娑、青翠欲滴,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给已经有些热意的屋中,带来阵阵清凉之气。 陆氏最近很忙,好容易偷个空儿休息一下,女儿的奶母苑娘又找了过来。她微闭着眼,靠在软榻上,素玉立在榻后,轻轻的替她按揉额头。 苑娘来之前,把要跟陆氏说的话,在脑中过了无数遍,等真到陆氏身前,就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等她好容易表达完,陆氏就好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苑娘心中没底,木木的站在原地,越等心中越不安,也就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以后难在小娘子身边侍伺了。 “只有这些?”陆氏突然开口问道。 苑娘一惊,连忙垂手肃立,恭敬的答道:“是。” 陆氏也不睁眼,平淡的说:“我知道了,你回去伺候阿姝吧。” 苑娘什么也不敢问,匆匆的行了礼,出退了正房。待走到外间,恰巧冷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她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都被冷汗打湿了。 苑娘走出正房,屋内的陆氏才缓缓睁开眼睛,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阿苑忠心是有,却不适合入宫,也不知阿姝是怎么想的?”她有心替女儿打发了苑娘,可是又想让女儿自己处理,借此给她上一课。 正立在榻后给陆氏按揉肩颈的素玉笑道:“娘子不必担心,十娘向来最是通透,肯定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陆氏复又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声,“但愿吧。”她打算给女儿几天时间,若是她还没想到或者舍不得,便要跟她好好谈一谈了。 再说苑娘,自陆氏院中出来,她才猛得醒悟过来,自己直接来找陆氏,好像不大妥当。她只是奶母,负责伺候好小娘子就行了,行教导、规劝之责的另有四位女师在。 苑娘提心吊胆的回了玉堂院,见自家小娘子在树下看书,神色专注。正巧青云端了新做好的冰酪樱桃过来,苑娘过去接过,殷勤的送到苏颜手边,“十娘,歇歇眼睛,先用些冰酪樱桃。” 苏颜神色平静的接过苑娘手中的冒着凉气的小碗,待她和从前一般,好似并未发觉苑娘刚刚没在一样。苑娘心下微安,她打起精神,也不要几个贴身丫鬟插手,自己围着苏颜转,侍候的更精心了。 待到午饭时,天空中传来小白清脆的鸣,它自空中低掠而过,顺走了苏颜挟在筷子上的一声五花肉,立在一边的架子上,把抢来的肉一口吞下去之后,才可爱的歪了歪头,讨好的对着苏颜伸出了左爪。 苏颜早就习惯了几只飞行生物突袭,她淡定的接过苑娘递过来的另一双筷子,吩咐道:“给它准备些桃花酒。” 小白讨好的“咕咕”几声,乖巧的任人取走了腿上的竹筒,就飞到自己固定的位置,等着人上酒了。 苏颜其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刚刚那块肉是她特意挟起来喂小白的。她又随意捡了几小块粘了稀稀的面糊入油炸酥的玉兰花,就放下了筷子,洗手净口之后,接过竹筒取出了太子的回信。 与往日不同,恨不能把竹筒塞得满满的回信不同,太子殿下这一次的回信极为简短,只有寥寥数语,“卿卿所言之事,吾已尽知,必当尽快解决。” 太子殿下向来一言九鼎,说是尽快解决就是尽快解决。事实上,在他满心欢喜的等到心上人三日一次的书信时,就控制不住情绪的一脚踹翻面前书案,在东宫内大发雷霆,让整个东宫侍从个个噤若寒蝉,人人把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太子牵怒。 眼看着皇帝给太子老师就要来了,可不能让人看到太子书房里这混乱的一片,李安咬了咬牙,冒着必死的决心,蹭到盛怒的太子身边,“请殿下暂息雷霆之怒,十娘子那边还等着您的回信呢。”李安是不知道太子为何会在接到十娘子的书信之后,生气成这样。他在一瞬间想了许多,甚至想到是苏颜惹怒了太子。但他在开口的时候,还是心一横赌了赌,直接用苏颜做了灭火气。 李安说完了这句话,就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自己的命运。随后太子的反应告诉他,他这一次又赌赢了。 太子在听到李安的话后,用力闭了闭眼睛,拔脚就往外走,他打算去找皇帝,直接换一批女官。李安一见连忙跟在后面,同时用眼神示意李平,快点在老师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好。 太子临出门前扔下了一句:“李平,去跟贺大学士说一声,孤寻父皇有事,请大学士下午再过来。” 李平恭敬的回道:“是。” 皇帝那边才下了朝,正跟几位亲近大臣商讨过几天恩科的事,便见他儿子阴着一张脸就进来了。 皇帝:“……”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又惹他了?不对,今天不是苏家那小丫头给他这傻儿子写信的时候么,他儿子不在自己宫里等着接信,跑他这里来做什么? 鉴于太子难看的脸色,皇帝恶意的想,肯定是苏家的小丫头终于觉得他儿子太烦人,今天不打算写信了。 太子阴着脸坐在屋里,浑身上下都冒着黑气,跟皇帝谈公事的大臣一个个加快了速度,等皇帝端茶润润嗓子时,连忙起身告退。 “行了,跟朕说说吧,你这阴晴不定的脾气是怎么回事?”皇帝又灌了杯茶水,冷静了一下,才问道。 太子恼怒不已的说:“阿爹,你给十娘寻的什么女官,这么张狂跋扈的,居然还敢不让十娘吃饭。” 皇帝愣了,“朕找的女官?”他最近忙得连抱抱小老婆的功夫都没有,那有心情特意给未来的儿媳妇派女官。 太子虎着脸,就是赖上了他爹,“就是阿爹,若不是你寻的,谁能给十娘赐宫中女官,还一给就是四个。其中一个就是阿爹宫的,肯定有您在她背后撑腰,才敢罚十娘。”太子觉得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越发的不满。 皇帝恼了,“混小子,你少来赖朕,朕有这个闲功夫么?” 太子斜着眼看他爹,“阿爹的意思是,那几个女官是狗仗人势了?” 皇帝:“……”他被儿子烦的头疼,用手掐掐眉心,“你觉得那几个女官不好,就都招回来,我着贵妃再选几个过去。”提到贵妃,皇帝终于想起来了,他几日前在去探望魏太妃时,碰巧遇到了贵妃,然后随意聊了几句,好像是答应了贵妃,要她给苏颜送几个女官过去,学习一下宫规宫仪之类的。 呃,这么看来,还真是他答应的。皇帝想明白之后,再面对儿子就有点心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皇帝轻咳了两声,“七郎啊,朕会跟贵妃说,选几个性子温和的女官过去。” 他爹后宫中的女官太子不好插手,只能选择再相信他爹一次,“下午我要亲自送人过去。”选人他不好插手,但是事前恐吓还是可以的。再说,他好久没见到十娘了,但愿这回能借机见见,哪怕只看个背影也行,太子觉得自己都快相思成灾了。 皇帝安抚好炸毛的儿子,回头给贵妃杜氏的命令就不那么客气了,直接打发了自己身边的太监总管贾喜过去,着贵妃另选品德俱佳之人,以侍未来太子妃。至之前的失职的人,回来就罚入浆洗处。 杜贵妃接到皇帝突如其来的命令,整个人都是蒙的。四个女官不是昨天才入靖国公府么,怎么今天皇帝就知道她们失职了?细思极恐。她也来不及细想,只能斟酌着另选四位,都是之前选人时筛下去的。着人将她们叫来,杜贵妃也没时间多说,只能公事化的咐吩几句,就把人送到了东宫。 太子把事情解决了之后,才有心思给苏颜回信,还特意着人给小白加了餐,看着它飞走,才回去亲自恐吓女官。 苏颜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起来,重新梳洗妆扮之后,才令人把几位女官请来。与早上几人的趾高气扬相比,再次出现在苏颜面前的木清几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苏颜与上午一般,端正的坐在书案后,见到木清几人进来,淡淡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几位女官请坐。”又吩咐了一句,“给几位女官上茶。” 李绘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再挣扎一次,她板着脸,站在苏颜面前,郑重的道:“苏女郎,吾等皆有皇命在身,你今日所为,辱及我等颜面,既是辱及圣人与贵妃的颜面。我等决定即刻回宫,向圣人和贵妃娘娘秉明此事,您好自为之。” 木清也随之开口,“我等位卑职低,原不配来侍奉贵人,是我等没有自知之名了。回宫之后,吾会跟贵妃娘娘请辞。” 冯香香本来打算说得再婉转一些,不想没抢过木清,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开口。 李绘和木清说完,对苏颜欠身行礼,然后转身就走。其时这几个人也是在赌,赌苏颜不敢让她们回宫,会挽留住她们。就算苏颜硬杠着不肯认输留人,可是靖国公府还有别人呢,从靖国公到苏相都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苏家最好的,必然会留人,而且还会站在她们这边,劝说苏十娘,这样,她们就又有了话语权。 苏颜确实如她们所料想的开了口,说的话却让与她们所期望的差之千里,“几位女官想好了,现在就回宫?” 李绘坚定的点头,“是。” 苏颜也干脆,“青云、梅英,送几位女官出府。”她摆明了态度,你们要走,我也不拦着,请自便。 李绘、木清等人对苏颜的做法有不解,但也能接受。小娘子么,被宠坏了,不肯认输也是有的,这都在她们的预算之中。李绘几人从容的取了自己带过来的衣物,就在青云和梅英的陪同下,往玉堂院外去。 苑娘一见急了,伸手拉住苏颜的胳膊,“十娘,不能让几位女官走。” 她见苏颜无动于衷,又用了些力,“十娘,听苑娘的,给几位女官服个软,请她们回来。您要是怕没了颜面,奴去跪求也行。” 苏颜皱了眉,头一次对苑娘厉声道:“阿媪,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下去休息吧。” “十娘……”苑娘还带再求,就被绿雪强拉了出去。绿雪在她挣扎时,低声道:“苑娘,十娘是未来的太子妃,怎么能被几个小小的女官辖制。您是十娘的奶母,如何能去跪求,让人知道,十娘的颜面何存。” 苑娘一愣,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默默的任由绿雪半扶拉拉的送回了房。 苏颜赶了宫中女官出府,没一会儿就传到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耳中。陆氏连根眉毛都没动,悠闲的打理着面前的几盆兰花,好像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她闺女一般。 王氏那里一惯的偏心,“昨天我就看着那几位女人不是个好的,早就该送回去了。” 唯有刘氏在那里着急上火,生怕苏颜连累了自己的女儿,跟身边的嬷嬷、丫鬟说起时,不无埋怨之意。她急急着人去拦人,自己忙着换衣服,同时盘算着该怎么说些软话。又打发人去请苏容和她身边的女官,想着让她们说合一起,再让自己女儿去劝劝苏颜。 她这里才装扮好,就有丫鬟过来传话,“娘子,太子殿下入府了。” 刘氏身子一僵,颓废的坐了下来,随手将刚刚插好的几枝珠钗拨下,扔回妆台上,没好气的道:“这十娘也太任性了。” 太子殿下自从进了靖国公府的大门,就一直保持着好心情。嘿嘿,今天真是好时候,靖国公府里面的男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正方便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玉堂院外。 太子带着新换的四个女官,在前往玉堂院的路下,正碰到苏容端着笑,温言软语的挽留李绘和木清几人。 太子顿住脚步,神色高傲的道:“七娘不必留人,这等狂妄失职的奴婢,直接打去就是,孤给十娘送给新的。” 百般留人,好话说尽的苏容,突然有种自己回外不是人的感觉。她这不是闲的么,舍了她自己的脸面替别人留人,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直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连多跟太子说两句话的心情都没有,匆匆忙忙的行了礼,就带着人回去了。 李绘、木清四人都傻了,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恭敬柔顺的跟在太子身后的跟自己同样装扮的女官,她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太子带来替换她们的。难怪刚刚苏十娘底气十足,难怪靖国公府里只有七娘一人来挽留,这下全都明白了,人家有太子在背后,自然有持无恐。 李绘四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眼中露出绝望,都不用想,等着她们的会是何等命运。 木清首先就忍不住跪在太子面前,连连磕头,“殿下,看在奴伺候过先后的份上,请您开恩,饶过奴婢这一次。” 太子眼皮都没抬,直接提腿走人。木清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这一次她真的打错了盘算。 冯香香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该怎么摆脱眼下的困境。等等,她们会如此行事,都是出自贵妃暗示。若是没有她,她和木清有什么能耐,敢和未来的太子妃作对。冯香香好似抓到了什么救命索,紧紧的咬住下唇,本来煞白的脸上,奇异的泛起了病态的红晕。 苏颜已经接到太子到来的消息,她没想到的是,这位殿下直接登堂入室的来到她的院外。 “十、十娘,殿下就在院外。”来回话的木蓝都有些小结巴。她十分着急,十娘的闺房可不能让人随便进来,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苏颜提步往外走,她的闺房当然不能让太子进来,但是除了房间,还有院子么。 “师妹。”太子一见苏颜的身影,就跟飞奔着扑了过去。嗷嗷,终于见到十娘了。 太子殿下突出其来的热情,也让苏颜有些小羞涩,她小小的退了半步,纤手一指树下的石凳,“殿下,咱们去哪里说话吧。” “好。”太子心满意足的跟在苏颜身边,亦步亦趋的随她在石桌边落坐,深(委)情(委)款(屈)款(屈)的说:“十娘,我好想你。” 苏颜:“……”头一次谈情说爱的小姑娘傻了,这话该怎么回。说我也想你了,耻度好大,而且当着众人的面,她说不口。说我不想你,苏颜偷偷瞄了太子一眼,觉得她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位殿下大约会哭给她看。所以,她还是害羞吧,都不用装,脸上现在就热热的。 心上人含羞带怯的垂下了头,晕红的玉容如同盛放的桃花般醉人,太子看痴了,直管盯着半露的小脸看,把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王氏带着三个儿媳慢悠悠的来到孙女的院外,就见一人看一人羞,整个院子鸦雀无声。老太太有些尴尬,她好像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太子还算是靠谱,及时发现了王氏婆媳几人的到来(其时他是想拉拉小手,不小心看到的),他站起来率先欠了欠身,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和若春风的笑,“祖母、岳母。” 王氏和陆氏惊了一下,然后都略黑线,才行过纳采、问名两礼啊,少年,要不要这么主动。 脸皮真厚,他们还没成亲好么。苏颜鼓着脸,悄悄的瞪太子一眼,却正好与看过来的俊秀少年的黑眸碰到了一起,太子眉眼一弯,神色越见温柔,“十娘,这是新的女官,你暂时留下,若是她们伺候的不好,咱们再换新的。” 苏颜眼波带笑,轻轻的“嗯”了声,柔声道谢:“多谢殿下。” 王氏婆媳几人自觉有些多余,可是又不能走,只好站在原地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太子对着苏颜温言细语,生恐声音高点会吓到心上人,可是对着别人,真是高岭之雪不足以形容其冰寒,“还不来见过十娘,记住孤的话。” 几位女官都不由自主的颤了颤身子,连忙走到苏颜身前,深深的施礼,“见过苏女郎。” 苏颜亦欠了欠身,“几位女官好。” 苏颜这里收下新女官,原来的四位,就由太子带回。太子好容易见到心上人一次,肯定想多腻一会儿,只是客观条件不允许。靖国公夫人和岳母大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不肯放两人独处。他见苏颜很是局促,心中不肯,只能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心中想着,等到十娘及笄,就举行婚礼。 太子带着人一步三回头的离靖国公府,直接把木清几人带回了东宫,根本就没管杜贵妃还在宫等着木清几人回去,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一点都不相信,在宫中能做到女官,还被贵妃选中去伺候未来太子妃的人会蠢到得罪苏颜,她们这么做,必然有原因。事涉苏颜,他一反不理后宫争斗的作法,打算亲自过问此事。 木清、李绘都咬紧了牙不肯说,冯香香却是早早就打算好了,等到太子一单独提审她,就一五一十的都招了,还把她们在靖国公府的作为,心中的打算,交待的一清二楚。 李岚更精明,她之前就是跟在三人身后,又是内侍省选上来的,又没真的对苏颜无礼,轮到她的时候,这位又交待出另外一件事,“殿下,听说圣人有意让杜家七娘做太子良娣。” 太子问出这些,到是一反之前的狂怒,平静了下来,“孤怎么不知道?” 李岚恭敬磕了个头,“奴的妹妹是贵妃殿中的奉茶女官,贵妃与杜家老夫人说起此事时,她正好在殿内。” 太子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杜七娘,呵呵。”   ☆、第八十三章 无题 太子这里审完了,便将四人都扔去撒扫处,同时心里暗暗的给杜家记了一笔。 说实话,能在后宫做到贵妃一位的女子,就没有一个简单的。杜贵妃虽然有给四个女官授意,却也只是让她们灌输苏颜以夫为天、贤良淑德、不争不抢、善代妾妃的大妇风范,至于严格教导她各种宫规宫仪,失去个人特色,变成个花瓶似的样板型太子妃,也不能说她错了,只能说她为了太子着想,要求过于苛刻了而已。 至于这样教导出来的太子妃,得不得太子喜欢,会不会被侧室夺走宠爱,完全不重要好么。娶妻娶德,纳妾纳色,正妻是用来尊敬的,妾才是用来宠爱的。 从这方面来讲,杜贵妃一点错也没有了。即便是告到皇帝面前,他爹也不会说贵妃有错。不过,别人说对说错的跟他有关系么?他知道谁对谁错就行了,姨母和外祖家不是想让杜家女入东宫么,只要阿爹赐了他就接着,只是人进了东宫,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是他说了算了。 太子这里打定了主意,杜贵妃那边也知道了四个女官的去向。她到底是有些心虚,没敢当时就找人过来询问,而是等了两天之后,才派了心腹宫女过去。李绘、木清几人几天来被折磨坏了,又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给杜贵妃的回话也就半真半假起来。 杜贵妃得知是太子亲自去靖国公府换的人,就十分的不安,生怕她的某些打算被太子知道,只能急急的招来杜老夫人。 “阿娘,您说,太子会不会知道了?”杜贵妃面有急色的问。太子可是她以后生活的倚靠,要是真把太子得罪了,有她倒霉吃苦的时候。 杜老夫人也拿不准,实在是太子跟杜家的关系并不亲近,看看太子从小到大的伴读就知道了,杜家的男子就没有选进东宫的。老太太比杜贵妃想得更多,看太子爱重苏十娘的样子,会不会因为这个对杜家起了间隙,他们送个女儿进东宫,是为了得宠生下儿子的,可不是送进宫里让太子来冷待的。若是这样,还不如选个门当户的人家嫁了,也能给家里多结门姻亲。 “再看看,不行就换个六娘、八娘入宫也行。”杜老夫人思前想后了好久,还是不能放弃送女放宫的想法。不过人选可以换一个,嫡女用来联姻,选个庶女入宫也不错,到时候这个棋子废就废了,也不影响大局。若是意外受宠,她怎么说也是杜家人,知道在宫中生存,就离不开家族的支持。 杜贵妃略有不甘,太子妃没争上就算了,连良娣、良媛都争不到手,这面子上如何下得来。“阿娘,反正离太子成亲也得有小两年的功夫,若是圣人赐人进东宫,很可能会是在太子妃入宫之前。这么看,七娘还是有胜算的。”先入宫就等于先有了近身的机会,宫中可不比各世家,嫡妻未生子之前,不许妾室生子。在皇家,拼的就是谁的肚皮更争气,谁的运气更好,先生下儿子。 杜老夫人向来执重,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含糊道:“娘娘不必着急,容我再看看。” “阿娘,我见十娘的次数太少,摸不太清她的品格,不如阿娘让四娘下贴子,好好看看她。”杜贵妃在宫中生活的久了,各种喜欢玩心机、耍心眼儿的小姑娘看得多了,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苏颜这种女孩子。 杜老夫人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她笑道:“也不必咱们家下贴子,过几日魏家就有赏花宴,咱们家也接了贴子,我过去看看就是了。” 苏颜这边换了新的女官,新来的四位女官显然受了前任的教训,说话行事和若春风,把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在对着青云、绿雪等贴身丫鬟时,也是笑脸相迎,与前四位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午睡将醒,正是一日中太阳火力最足的时候,今日来授课的两位女官,早早的侯在苏颜的书房门口,面上带着得体的笑,身姿笔挺,看起来格外显眼。 她们没等多久,正房的竹帘被挑开,一身清爽的浅蓝色儒裙的少女轻移莲步,走了出来。 “让两位女官久等了。”苏颜略欠了欠身。 张、王两位连忙屈膝行礼,等苏颜一行人进了书房,两人才随后而入。 苏颜进书房,依然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放着裁好的纸张、磨好的墨汁。 “张女官、王女官请坐,青云上茶。”苏颜道。 张、王两位女官同时欠了欠,在书案前落坐。今日张女官主讲,她笑容亲切,语调和缓,声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楚,缓缓送入你的耳中,让你听来十分舒服。 “十娘,咱们先来熟悉一下,昨日的内容。”未讲新课之前,先复习昨日所学。这是几日来,她们之间惯常的模式。 苏颜不加思索,张口就说,把王女官昨天说的,一字不错的复述了一遍,待都说完,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完全没问自己说的是对还是错。身为一个学神,就是这么自信。 张、王两位女官尽管已经见识了好几天,但是每每还是会被苏颜惊到。要知道,她们每日的授课时间,只管说话说好,甚至不需要重复二遍,然后这位苏家十娘子,就能一字不落的全都背下来,这份能耐,真是无人能比。 张女官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加大了几分,“十娘记得一点都不错,咱们今天接着说宴仪、服色。”照这个速度下去,再有十天,她就没什么好教的了。张女官不经意间扭头看了王女官一眼,发现这位同事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王女官主教宫仪,行走、坐卧、说话等等,一切与动作有关,都是由她来教。不过,苏颜本身就是名门世家的贵妃,本身的礼仪足够好,根本不需她们来特别教导,只要说一些需要关注的地方就好。是以,王女官大约会比张女官还早下课。 “身为太子妃,妆容要端庄,切不可轻浮丽色。”张女官在讲到服色时,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当然,私下里自然随您的喜好。”张女官想了想,又加上了最后一句。 有前任折戟沉沙在前,又有太子危胁恐吓在后,新任的女官完全没拿那些贤良淑德、不争不妒的大道理来说话,只捡有用的说。顺便还服务周全的把苏颜身边的丫鬟都培训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说得口干舌燥的张、王两位女官起身告退,青云和绿雪送两人出门,苏颜提笔把今天的内容全部记录下来,以便身边的人翻阅。 等做好这一切,也到了晚饭时间,她回房换了衣服,带了人往青园行去。之前吧,那几位女官也曾转着弯子跟她提议,希望她以后的饮食都交由她们来控制。 主管养身美容的那位吴女官还语重心长的劝她:“后宫之中,不只容色重要,身体发肤无一不要精益求精。” 苏颜抿了抿唇,微抬下颌示意青云解开她的发髻,待发髻散开,秀发低垂,青云随意自妆台上拿了一把梳子,插入发间,然后松开手,梳子自上而下,几乎连停留都没有,直接落在了地上。 吴女官哑了嗓,更让她傻眼的是,面前清丽绝俗的少女,挽起衣袖,随意拿起留有墨汁的砚台,将余下的墨汁都倒在自己的胳膊上,浓稠的墨汁自肌肤划过,落于于水洗中,却没有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痕迹,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几人的幻觉。 苏颜浅浅一笑,“吴女官,我还需要在哪方面精益求精?” 吴女官尴尬的笑了笑,“不,不用了。” 自那以后,关于饮食、美容之类的话题,再没人提起过。因为几位女官发现,苏姑娘在这些方面,比她们精致讲究多了,她们会的那些,都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提。 “阿娘。”苏颜一进踏入青园,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进陆氏的正房,扑倒母亲身边。 陆氏捏捏女儿的小脸,“今天怎么这样早?”平日里女儿过来时,苏家父子都回来。 苏颜从绿雪手中接过一个香盒,送到陆氏手中,得意的显摆道:“阿娘,这是我新合的四绝香,您赏兰时点它最好了。” 陆氏打开香盒闻了一闻,笑着盖上盒子,夸道:“比上次更好了些。” 苏颜点了点头,“嗯,我换了种香料。”偎在母亲身边,“阿娘用过之后,要告诉我,您最喜欢哪一种。我把方子都记了下来,一会儿给您送来。” 陆氏好香,苏颜自会学合香起,父母日常所用的,都是她亲手做出来的,陆氏和苏周诚都习惯了女儿所制的合香。这几年,她不知修改了多少方子,除了她再没人清楚。等到她出嫁了,想必也不能再亲手制香以奉父母。苏颜向来都习惯把事情做在前面,她把自己这些所制的香,都一一记录在册,到时候都交给母亲。这样,就算她嫁了人,也不会让父母无香可用。或许,母亲会把香谱交给嫂子和侄女,以后也可以是家传之物了。 她悄悄的甩甩头,把突然而起的伤感丢掉,再度扬起明媚的笑:“阿娘,过几日大哥就要下场了,我可不可以去考场外等他。” 陆氏摸摸女儿的秀发,“你喜欢去就去呗,不过,几位女官怎么办?” “再有两天我就都学完了。”苏颜特别自信的说,“至于青云她们,反正一时半刻的,那几位女官也不会走,不用着急。不过……”苏颜看了看陆氏,欲言又止。 陆氏问:“阿姝,你跟我说什么?” 苏颜有些为难的说:“阿娘,青云、绿雪她们已到婚嫁之前,我不想耽误她们。” “你不想带青云、绿雪几人入宫?”陆氏之前也在考虑这件事,青云、绿雪比苏颜大了四、五岁,如今也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按理是该婚配了。苏颜要成婚最少要在十五及笄之后,太子大婚之礼,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完的。等到苏颜成婚,青云几人普通都要二十出头了,初入东宫,苏颜根本不可能考虑身边丫鬟的婚嫁问题,再者入宫容易、出宫难,一个弄不好,真要耽搁了几人的婚事。 陆氏沉吟片刻:“你问过她们的意思了么?” “青云、绿雪两人家中都给定了亲,梅英和含芳么,听说也都有看好的人了。”苏颜早就了解过,所以才会想把身边的丫鬟都放出去。“还有苑娘……”她抿了抿唇,“苑娘年纪大了,她伺候了我一场,实在不想让她随我入宫,断了夫妻母子的情份。”苏颜说得很委婉,她相信母亲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陆氏有些欣慰的看着女儿,她娇养的小姑娘长大了。“苑娘自小就照顾你,劳苦功高,你要好生相劝,多赏些东西。” 苏颜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娘……”她抬头看了看陆氏,“若是可以,劳您和阿爹,多照看一下苑娘家中,保她们一家衣食无优即可。” “好。”陆氏点头应允。 苑娘在苏颜单独留下她谈话时,就有了一种预感,她泪盈双目,跪倒在地:“十娘,奴还不老,还能再伺候您几年呢。” 苏颜含泪扶起她,“苑娘,宫中多险恶,你有夫又子,又有孙儿,安享天伦之乐不好么?何苦与我入宫担惊受怕。我会让人消了你们夫妻的奴籍,再增你四箱书,好好培养孙辈,等他们长大了,也去求个功名。你放心,我求了阿爹、阿娘,让他们照应你们一家,不必担心被人欺辱。” 苏颜真是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特别是她允诺的四箱书,是多少贫寒之家想都不能想的。苑娘知道苏颜主意已定,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只能哭着跪下磕了三个头,“以后我不在,十娘要多保重。”说完,捂脸出去了。 苑娘到底在苏颜身边多年,她虽然下了决定,心中到底还是不舍,又留了苑娘几日,才增书赐金,送她归家。 解决了苑娘的问题,便是青云等四个丫鬟了,不过她们几个不急,慢慢来就好。苏颜跟她们几人一一谈过,四人想过几日之后,也都打算不随苏颜入宫,但是她们到底是苏颜身边出去的,以后也会直接打理她的嫁妆,也还算是她的下仆,以后也有见面的机会,到也不算伤感。 青云四人是贴身的大丫鬟,不可能一下都撤换掉,她们还要培养接手的人。照陆氏的想法,既然都要提新人,干脆直接把一等丫鬟定成八人,二等的十六个,三等的三十二个,一起培训,这些人以后必定是要随苏颜入宫的了。 按陆氏的说话,这些人都算简陋,也不可是勉强一用罢了。不过,反正女儿嫁入东宫之后,内侍省肯定要配宫女,不愁排场不够。 苏颜房中原有二等丫鬟四人白苏、花容、半夏、木蓝,她们原就是青云几人特意培养的接班人,故尔熟悉的也快,到是后选过来的四人,还青涩些,需要再调|教。 之前苏颜救下的少女倩娘,因为一手极好的种花技术,也被陆氏放到苏颜的院子里,做了一名二等丫鬟,专职伺候花草,与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紫苏。 苏容偶尔到苏颜院子里闲坐,看到在院中修理花草的倩娘,猛的瞪大了眼睛,“十妹,这个丫头,是不是你救下的那个?” 苏颜点了点头,“不错。阿娘见她生得不俗,调理花草的手艺又好,就拨到我院里了。” 苏容有些忧心,“她也不是咱们府中的世仆,放在身边,是不是有些不妥?” 苏颜与苏容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习惯她这种爱操心的性子,也不多解释,只说:“阿娘已经都查过了,她兄长如今投到了咱们家。” 苏容提示一句,算是尽到了心,苏颜听不听是她的事。她也不在这上面多做文章,随意聊了几句就过去了。“明天要去魏家,十妹要穿什么去?” 苏颜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她抬头看看天上的热力十足的太阳,“清爽些吧,天怪热的。” 苏容奇道:“不穿红了?”苏颜出门,身来着红裳的时候比较多,衬着她绝世的容颜,当真是压倒群芳。 “最近喜欢清浅的颜色。”苏颜摇着了团扇,慵懒的道。 “对了,再有五日恩科就开了,大哥和四哥都要下场,十妹要去送送么?”苏容记得这次恩科的题目,早就给自己哥哥提前做了预测,相信她大哥再不会像前世那样,被四哥比到尘埃里。 “肯定要去啊,我都跟阿娘说好了,不只去送,还要在场外等着,接哥哥回来。”苏颜理所当然的说。 苏容笑着伸手,“那咱们说好,一起去。” 苏颜以手相击,扬眉道:“说好了。” 苏容宫规的学习,刚刚告一段落,紧张了许多日子,好容易得以放松一日,便在苏颜这里坐得时间久了些。快到午饭时,苏颜出言相邀,“七姐留下一起用饭吧。” 苏容欣然点头,“好。”她最近被管得很严,有很多忌口的东西全不让吃,甚至连颜色重一些的也不让她吃,说是食多了肌肤会变黑。苏容真是被折磨坏了,再者,她想看看,同样被宫中女官教导过的苏颜,与她有何不同,正好暗中学习一下。 苏颜要留苏容一起吃午饭,菜色上自然不好太简单,她便让人去大厨房取些食材回来。 两姐妹树下闲聊时,小巧玲珑、笑容甜美的半夏用一只剔红的长方型托盘端上来两盏茶,俏皮的道:“七娘,尝尝咱们的暗香汤。” “暗香汤?”苏容好奇的揭开碗盖,便见泛着浅浅蜜色的茶汤中,盛开着几朵鲜研的梅花,鼻端满是属于梅花特有的冷香之气。“暗香浮动月黄昏。”她喃喃自语,“果然该叫暗香汤。十妹,你这丫鬟好巧的心思。” 半夏俏颜一红,“这哪是咱们能想的出来的,原是十娘所教。” 苏容扬起笑容,才想夸赞苏颜几句,冷不防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叫,接着就见乖乖矫健的身影直接扑倒了一个仆妇。那妇人惊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苏容惊得猛得站起,“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安的看着花豹乖乖,眼底藏着深深的恐惧。 乖乖突然发难,把玉堂院中的人都吓住了,呆呆的看着被它压在身下的仆妇。 苏颜端着茶碗慢慢啜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才有空对着乖乖招手,“乖乖,过来。” 乖乖把人扑到之后,并没有直接下口咬,反而一直在用爪子巴拉那仆妇的前襟。听见苏颜唤它,它扭头看看苏颜,又低头看看爪子下的人,冲着苏颜低低叫了一声。 苏颜笑道:“我知道,我会派人搜她的身。” 乖乖好似听懂了,这才放开爪下人,转身跑到苏颜身边,用圆圆的脑袋蹭了蹭她,乖巧的在她腿边趴了下来。 “青云,去搜一下她的身。”苏颜淡定的吩咐。乖乖才不会无缘无故的袭击人,肯定是这女人身上藏了她的什么东西。 青云领命,带了人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自那仆妇的怀里搜出一张苏颜扔掉的扇面。其时整个扇面她已经画完,甚至连诗都一并提好了,却被她家五哥看到,伸手去拿,结果一不小心,撕坏了扇面一角,被苏颜直接就给扔了。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扇面是她四天前画的,应该被烧了才是,怎么会在这仆妇身上? 都不用苏颜多说,青云带人把那妇人绑了个结实,直接压到柴房里去了,等午饭过后,苏容走了再审。 苏颜院里出了这种事,苏容如何坐得住,连忙起身告辞。苏颜也不多留,只说:“今日扫了幸,后日再请姐姐。”   ☆、第八十四章 不同 苏容走后,玉堂院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妇都悄悄的去看苏颜的脸色,青云、绿雪几个贴身的大丫鬟,更是义愤填膺的等着苏颜发话,好去审问被抓的仆妇。 岂知苏颜不慌不忙的逗着脚边的大猫,甚至伸手去掰开乖乖的嘴,看它有没有天天清理牙齿。刚刚还凶像毕露的大猫,这会乖巧的任她摆弄,被揪着胡子教训,也不过低头哼唧几声,在她身上蹭着撒娇。 “十娘?”青云在一众姐妹的示意下,挪到苏颜身边,低声轻唤。 苏颜的无奈的抬头,“这种事也需要我亲自来问么?”之前不是给这些大丫鬟划分好职业了,谁负责的部分出了问题,就由谁去处理,最后得个结论来告诉她,难不成还需要她亲自从头查起? 青云几人面面相觑,她们只是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偷拿十娘的习作出去,一个弄不好,会给十娘带来不小的伤害,这才没敢动手。如今听苏颜这么说,都面有愧色。 “十娘,咱们马上去问。”绿雪斗志满满的招过花容和白苏,“走,跟我去审人。” 花容和白苏皆是跟着绿雪学习的,闻言都走到她身边,就打算去关人的地方。 苏颜皱起眉头,出声阻止:“绿雪,你带她们做什么去?” 绿雪有些疑惑苏颜为什么会叫住她,却还是回身恭敬的说:“回十娘的话,去审问之前被抓的人。” 苏颜摇了摇头,“先前被抓的仆妇,并非咱们院中人,也非咱们四房的下人。她犯了错,咱们拿人属本份,越过大伯母来审人,就是咱们的不是了。”她将嫁入东宫,皇宫之中,后宫之中生存的一项基本要求,便是不要去管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外的事与人,特别新入宫的人。将来要随她嫁入东宫的丫鬟,从现在起就要有这个意识。 绿雪一愣,在她想来,自家小娘子是未来的太子妃,这靖国公府中哪个人她问不管,管不得? 负责教授苏颜各类律法、文书等一系列有关于礼仪、规则、潜规则事情陆女师,向来严肃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她终究没有选错主人,自家小娘子并没有被太子妃的尊位蒙住了神智,相反她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将来在什么环境下生活,正在努力适应并掌控它。 陆女师是陆家送给苏颜的四位女师最年长的一位,已经近五十岁了,鬓边已染上几缕风霜,眼角额头也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却越发睿智深沉。陆家培养的女师虽多,却很难被赐以陆姓,能够姓陆的,无一不是其中的佼佼者,历来都是为嫡长媳或嫡长孙媳和陆家嫡女准备的。当日陆太傅把陆女师送入苏家,令长媳吴氏不高兴的很长一段时间。 绿雪虽然还有疑惑,却不耽误她照着苏颜的话去做。被抓的审不了,只能从书房开始查。 绿雪、花容、白苏主管的就是书房,花容与白苏每人手下都有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两人交叉审问,绿雪旁听。苏颜院中的丫鬟仆妇向来是各伺其职,询问起来特别容易。 苏颜那边午饭还没做好,这边就已经查出了结果。苏颜的书房向来都是由花容、白苏带人整理、打扫,包括处理掉一些废掉的习作。不过,由于苏颜向来习惯把一段了时间内的练习之作都留着,常常拿出来对照查找不足,因此需要她们处理的纸张并不是很多,大约三、天清理一次就可以了。 没想到,有人借此钻了空子,借着进书房擦地的机会,顺走了那张扇面,又托人拿出府去卖。 苏颜认真询问了负责书房地面的粗使妇人,得知她丈夫得了病,儿子和女儿又还小,没选进来当差,因此家中有些拮据,才想拿了苏颜扔掉的习作,出去换些钱。 苏颜大为惊奇,“一幅坏掉的习作也能卖钱?”她还真是头一次知道。大夏向来对女子很是宽容,对于有才气的美女更是宽到没边了,并不阻止闺中女儿的笔墨外传。甚至,若是谁家女儿才高貌美,其父兄还特别乐意把女儿、姐妹的笔墨传出去,以扬家中女子的美名。 在这种风气下,很多权贵、富豪、名士、才子,都很乐意收藏才女们的佳作,特别是那些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更甚。 下跪的妇人见苏颜并没有疾言厉色,胆子也大了些,说话也不似刚刚的结巴,“十娘是上都公认的第一才女,您的字画极为抢手,好多名门公子,许以千金求购。”苏颜这个才女的名头可是货真价实的,还是由皇帝认证的,再加上她传遍京城的倾国之色,造成她的字画,几乎与当世几位书画大家相媲美。 她的字画居然这么值钱!苏颜的心情还真不受控制的美美哒。“你先下去,我会派人查你家中情况。”她挥了挥手,让人把那妇人带了下去。 绿雪向来眼里不揉沙子,“十娘,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直接打一顿赶出去算了。” 苏颜伸手拍绿雪脑门一下,笑着道:“绿雪,要常怀仁爱之心。”说完,轻盈的步出书房,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青云,今日天气格外的好,午饭摆在外面吧。” “十娘……”绿雪追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下了。以她对自家小娘子的了解,这女人肯定不会再留下的。其时想想,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遇到个宽厚的主子,特别不容易。 今日午饭有一道时鲜,蜜酒蒸制的鲥鱼,尤其肉嫩味鲜,让她吃得赞不绝口,一时饭毕,苏颜感概道:“感觉好久都没吃到这到鲜的鱼了。” 一边伺候的半夏笑道:“这鲥鱼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将来十娘入了宫,想吃了,让太子殿下命人贡上就是。” 苏颜听了,笑容收敛,沉默了许久方道:“这话不许再提了。”人可以宠爱自己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如此,也不能要求天下人都宠你。她现在却是有些明白了,为何要求上位者不要轻易流露自己的喜好。 半夏连忙垂头屈膝,“十娘,奴说错话了。” “先记下一次,以后注意。”苏颜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给院中的丫鬟们训话:“关于我的喜好,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这其中也包括太子殿下。” 众丫鬟同时垂首肃立的应道,“是。” 苏颜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她饭后在院中闲逛了一会儿,发现伯母刘氏还没有派人来带走被她扣下的仆人,细想了想,就明白了伯母的顾忌,她自嘲的笑笑,果然还是没完全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不然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她进入正房之前,轻声吩咐:“青云,你带人把那妇人,给伯母送去。” “是。” 刘氏早就从女儿那里知道,苏颜抓到了一个偷藏她字画的人。做为靖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被侄女拿住的下仆本不是她院中和四房的人,原该着人去提来,由自己审问的。这本无可厚非,可被人偷了东西的侄女偏偏是未来的太子妃,刘氏真不好插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按照刘氏的想法,苏颜肯定会自己审人、处罚,然后再来找她讨个说法,她午饭都没吃好,就想着该怎么哄,才能让这个侄女满意。没想到,午饭过后不久,苏颜院中的大丫鬟,就把人带过来了。 青云给刘氏行了礼,干脆利落的道:“大夫人,十娘让奴将来给夫人送来。”说完,示意跟着自己来的把人放下,就打算走。 刘氏连忙叫住她,头疼的问:“十娘可有说该如何处置?” 青云道:“十娘说,大夫人是国公府的掌家人,此人该由你处理。”说完这句,她就带着人告退了。 刘氏这个头疼,还不如让苏颜直接处置了呢。她罚轻了罢,怕侄女和四房有想法,再就是婆母也会不满。要是罚重了呢,又得被人说自己过来严苛,真是轻了不是严了不是,左右为难。 刘氏这里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决定从重处罚,现在哄着侄女高兴才是重要的。她苦中作乐的想着,还好不用哄太久。 为了表示重视,她亲自审句了人,又把人拖下去重打三十板子,叫来人牙子,把这一家都给卖了。干脆利落的处理完,她才松了口气,叫人去给苏颜送信,自己则带着人慢慢往正房去,打算跟婆婆说一声。 刘氏瞅着婆婆午睡起来,心情正好的时候,慢慢上前把事情说了一遍,王氏的脸当场就撂下了,没好气的训道:“真不知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居然还有人去十娘院里偷东西!”说完,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就往苏颜院中走。 正巧,苏颜也才睡醒,迷迷糊糊的坐在妆台前梳头,王氏一进来就身手利落的扑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心疼的直哭:“心肝哟,你可受大委屈了。” 刘氏被婆婆这番作态弄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一阵阵的烧得慌,恨不能立时消失掉。 苏颜是被王氏哭精神的,她囧囧有神的从祖母紧实的怀中挣扎出来,扶着哭得伤心的老太太坐下,拿着帕子给老太太拭泪,嘴里哄道:“有阿婆在,我哪里会委屈呢。” 王氏拉着小孙女的手,恨恨的瞪了长媳一眼,“都是你大伯母掌家不严,才会让人到你院里偷东西。乖乖别气,都有祖母给你做主呢。”这赤果果的偏心眼儿,真是让后赶来的苏容又嫉又羡啊。 苏颜对着进屋的苏容点了点头,才扯了王氏的手撒娇的晃了晃,俏皮的说:“我才不气呢,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偷拿我损坏的习作出去卖,说明我的字画值钱啊。”她娇憨的对着祖母皱皱鼻子,“一会儿我就让人把我往日所作的字画,都送到祖母屋里去,日后您缺少银子用了,也不必管祖父要,直接把字画卖了就好。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您可不能卖得价太低。” 王氏被小孙女逗得哈哈大笑,“阿姝的字画,祖母可得藏好了,才不卖给别人呢。” 苏颜让人给祖母,大伯母还有苏容上了茶,陪着王氏说笑了好一阵,王氏突然想起来问:“阿姝,你院里那个内贼抓到没?” 苏颜点了点头,“早就找到了,我派人去查证过,事情确实如她所说。其夫重病,需要银钱。” 王氏大怒,“需要银子,就敢偷,反了她。人呢?” 苏颜伸手轻抚老太太的胸口,“阿婆,消消气。她为生活所迫,着实令人同情。但是错就是错了,不能不罚,我已令人赏了她三十板子,逐出玉堂院。”她没说的是,那张写坏的扇面,被她收回来销毁了,却送了一幅兰花小品给她,能卖多少银子,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她因此事给那妇人和玉堂院中所有下人的训话是,“在我身边伺候的,若有为难的事,可是跟我说。若我能解决的,必会尽力。但是因此犯错,定会重罚。” 王氏还不解气,叫刘氏:“叫人牙子来,把那一家都卖了。” 苏颜连忙劝住王氏:“阿婆,我已经罚了,没有一罪二罚的道理,而且此事也不必祸及家人。” 王氏拉着孙女的手,直叹息,“你怎么生了这么个菩萨心肠,将来嫁入东宫,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苏颜笑道:“祖母不必担心我,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我只要尊从行事便好。”所以说,有规矩在什么的最好办了。 苏颜这里哄好的王氏,亲自扶了人送回寿安堂,又陪着老太太一道用晚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同一件事,苏颜跟刘氏截然不同的处理方法,让靖国公府的下人悄悄议论不休。纵然没有明说,却是有好些人都说刘氏的太过严苛,又说难怪圣人会选十娘子做太子妃,果然圣明。 苏容在府中耳目众多,听了这些私下里的议论,暗暗恼怒不已,她觉得苏颜这就是在踩着她娘和她收买人心,做得这么明晃晃的,居然还有人赞她。 她心中恼怒,第二日去魏家赴宴时,姐妹两人同坐一辆车,苏容脸上不免带了些出来。 苏颜摇着手上象牙做柄的红绢团扇,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细细聆听着街边货郎和卖花女的叫卖声,自得其乐。 苏容看了忍不住的问:“十妹,昨日那妇人既然手脚不干净,你为何只轻轻巧巧的赏了三十板子就算了,这罚得也太清了些。”要是她,这种人敢偷第一次就敢偷第二次,早早发卖出去了干净。“再者,她不定听了谁的支使来偷你的东西,你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居然还增她书画,不怕背后之人,拿来做文章么?” 苏颜看苏容的目光跟看个傻子差不多,让她差点压不住心的火,“七姐,你觉得咱们府中发生的事,会没有外人知道么?” 苏容对于自己母亲理家的手段还是有所了解的,特别肯定的说:“当然。” 苏颜摇头叹笑:“别说咱们府上,就是圣人的太极宫,也不敢做此保证。昨日的事,怕此刻早就传了出去,就算有人支使她,在人尽皆知的时候,又能用什么手段呢?” “再者,咱们家中有规定,偷盗的者杖三十,我没处罚错。”她摊了摊手,这是家中明确规定的,常常帮着大伯母理家的苏容,应该比她还清楚,为何要这么问? 苏容:“……”郁闷的发现,她完全反驳不了,只能闭上了嘴巴。不过,她在苏颜身上又学会了一招,事事都拿捏着规矩,自己不错一分,让别人无话可说。难怪,人家前世宠冠后宫,让吴王神魂颠倒,目无二色,甚至连子嗣稀少都不顾,不肯再看其余女子一眼。 说起来,苏颜有什么不及苏容的地方,大约就是在孩子方面。前世她得吴王百般爱宠,日日夜夜坐卧不离,也不过生下二子一女。苏容自己跟周王并不恩爱,可也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呢。在子嗣这方面,苏容很是自豪,她把自己的孩子教得特别出色。那像苏颜的孩子,一个比一人熊得厉害,那个小女儿,更是被夫妻两个宠成了熊中熊。 苏容想到前世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有几分挂念的。不过,她好奇的打量苏颜,前世的太子妃可是没给太子生下一男半女。太子数量众多的儿女,都是东宫里其他女人生的。今生呢,以前世苏颜子嗣稀少的程度,太子会不会还跟前世那般,妾妃无数,庶子女无数? 苏容以自己前世的所有经历打赌,到时候皇帝一定会赐给太子无数的美人,没准还会看着儿子去睡小老婆,以延绵帝嗣,就不知道她妹妹到时候,会有什么表示呢?哎呀,她太好奇了。 马车速度颇快,感觉没过多长时间,就在魏府门口停了下来。魏家在先帝时,因为魏太妃得宠于先帝的关系,很得重用,因此整个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几乎有半坊之数。做为一个后来兴起的家族,能在上都有这么大的宅邸,很值得骄傲了。 苏家到来时,魏家几乎的倾家而出来欢迎,魏家的老夫人挽了王氏的手,笑容可掬,“妹妹,可算等到你们了,快请进。” 魏六娘款款而来,笑语盈盈的携了苏容和苏颜的手,“七娘,十娘快请进。”魏六娘向来排场极大,今天也不例外,她身边最少跟了有三十多人,捧着魏六娘可能需要的各式用具,安静而有序。 魏家设宴是在后花园的池边,池中荷花初绽,微风送来缕缕清香。 如魏六娘、苏颜、苏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最喜在水榭中玩耍。最为精致的那一间水榭内,已坐了好几位小姑娘,而且都是大家熟识的。 王箐、刘春娇姐妹,朱家二娘,长宁郡君,宋琬等等,都是常见的。 之前这些小姑娘为了太子妃,争得眼红,此刻名份已定,到是都对苏颜亲热起来,包括段嫣、长宁郡君,态度格外亲热。 魏六娘虽是主人,但是显然自重身份,轻易不会去迎接人,后来到的人中,也只有崔家女儿才让她出去,其余的便是大长公主的孙女顾源来时,她也没动一下。 顾源是苏颜未来的嫂子,她一见顾源进来,就起身迎了过去,亲热的挽了她的手,带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人头碰头的说悄悄话。 苏颜逗她,“我还以为源姐今日不会来了呢?”两家已经说定,等到恩科过后,就给两人完婚了。 顾源郁闷的吐嘈,“自三月之后,我就天天被关在家里,闷死了。” “等你跟大哥成亲后,让他陪你出去玩。”苏颜打趣道。 顾源撇了撇嘴,“我娘才训了我,说是子瑾学业重要,不许我总打扰他。” 苏颜对自己哥哥能力还是很自信的,“我阿爹说,这段时间让四哥好好放松一下,不用天天都拿着书看。说是要,以最放松的心态入考场。对了……”苏颜拉拉顾源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道:“哥哥下场时,源姐来送么?” 顾源当场表示:“肯定啊。” “到时,我去接你?或者你直接我家住吧。” “也行。” 这对未来的姑嫂凑到一起聊得开心,魏六娘那边却带了个漂亮的姑娘出来,跟众人介绍道:“这是我五姐,最是温和柔顺不过,你们可别欺负她啊。” 魏家五娘平不常出来,到是在宫中还见得多些,她常去陪魏太妃,极得魏太子妃的宠爱。 魏六娘特意带了魏五娘一一见过水榭中人,来到苏颜面前时,还特意说了一句,“十娘,我这个姐姐喜文弄墨,平素最崇拜你了。一会儿,你可得指导她两句。”   ☆、第八十五章 报复 魏六娘这番作派,让在场的女郎们不能不多想。魏家在宫中尚有魏太妃在,太子妃没争到手,但是东宫其余妃妾,想必皇帝会从魏家选人。这么一想,魏六娘今日的举动有就些令人玩味了。 魏家会入东宫的女郎是魏五娘?众人这才有了几分心思打量面前含笑而立的少女。 她大约十七、八岁,正是鲜花盛放的好时候。五官精致、神色温柔,尤其是她的笑,称得上是柔若春水,多看上一会儿,便会令人溺毙其中。特别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已经发育的足够好了,这位魏五娘腰身如柳,身姿轻盈纤细,一举一动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如水的温柔。 唔,这魏家五娘确实出众,难怪魏太妃在魏家众多庶出的女孩子中,独独喜欢她一个,真是位难得的美人,而且美得极有自己的特色。 之前与苏颜交情不那么好的小娘子,难免露出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同时也有人暗骂魏六娘这招用得阴损,她把魏五娘直接带到苏颜面前,故然有挑衅之闲兼气人之嫌,可也是光明正大的把人带到未来主母面前。你苏颜安静的接受,便像自己打自己的脸,有今日的若是不高兴,会让人私下里说未来的太子妃善嫉难以容人。 苏颜原本与顾源聊得开心,不防魏六娘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秀眉轻挑,坐直了身子,含着盈盈秋水的凤眸落在了魏五娘身上。 坐得离几人近些的小姑娘,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美人果然是要比较着看的。刚刚她们都觉得魏家五娘不错,那种渗入骨子中的温柔,如此的吸引人的注目。可在苏颜转过头来时,那种吸引人的特质,好像突然飞走了。人还是那个人,容貌气质都没变,可是就是让人觉得,如此的不起眼,连让人仔细看上一眼兴趣都没有。甚至若是仔细去看,刚刚还在赞叹的特属于女子的温柔之美,此刻却让人觉得萎靡不振,平白生出瑟缩之感。 魏六娘暗地里直咬牙,可表面上去依然笑容可掬,“十娘,怎么样?” 苏颜不置可否的冲着魏五娘抬了抬精致的小下巴,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魏五娘拿不准苏颜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往魏六娘看去,见魏六娘微微颔首,才怯怯的伸出两只纤白的玉手。可能她有些紧张,手指几不可见的轻颤着。 苏颜不过瞄了两眼,浅浅而笑,“六娘,令姐的手不稳,如何执笔呢?” 魏五娘面现愧色,急匆匆的福了福身,“女郎见了谅,都是五娘过于贪心奢望了。” 魏六娘不肯罢休,“就是有不足,才想请十娘指点一下么。” 苏颜的目光从魏家姐妹身上掠过,落在扶着魏五娘的脾女的手上,微笑道:“五娘已有良师,何必寻我。” 魏五娘心中一慌,“我……” “以五娘现在的程度,你身边的女官,足以胜任。至于我……”她不客气的直言不讳,“彼此相差太多,我说的你也不懂,就不用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苏颜是真不客气,她也不必客气,魏五娘羞得满脸通红,若不是有魏六娘在身边跟着,她都想捂着脸飞奔而去,省得在这里丢人。魏六娘气得暗暗咬牙,却知道不能再磨下去了。魏家今日开的是赏花宴,又不是特意给魏五娘的聘师宴。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我姐妹厚脸高攀了。” 苏颜唇角一弯,半点也不谦虚的点头,“就书画一道来说,确实如此。” 魏六娘:……好噎得慌,她再在真是越看苏颜越讨厌,恨不能直接划画她那张脸。 魏六娘志高气昂的带人过来,又灰头土脸的带人离开,顾源看着她背影,不由得捂着嘴偷笑,才想打趣几句,宋琬就蹦过来了,她一拉苏颜,“十娘,咱们去玩色子。”她豪爽的挽了挽袖子,“我就不信,今天还赢不了你。” 苏颜单手托腮,神色间带了些慵懒之态,“若是我没记错,你可还欠着我两盆墨兰呢?” 宋琬豪气的一挥手,“我阿爹最近得了许多兰中名品,足够我输的。”她冲着苏颜一瞪眼睛,“再说,我最近手气很好,肯定不会再输的。” 顾源接了一句,“再输下去,当心宋学士找阿姑去哭诉,到时候阿姑禁你的足。” 宋琬一点也没在意,“我表哥特别会养兰,送了我好几盆呢,我阿爹都眼馋了许久,不行我送给他好了。” “表哥?”苏颜抓到一个关键词,她假意板了脸,“琬琬,你给我从实招来,这个会养兰的表哥是谁?” 宋琬难得有了些羞意,却也大方的道:“他姓沈,是我祖母的侄孙。之前去游学了,最近才回上都。” 苏颜盯着宋琬面上的桃花晕,福至心灵的说:“你们要订亲了?” 宋琬笑眯眯竖起一根纤细的玉指在苏颜面前摇了摇,“不对,我们早就定亲了。” 苏颜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安平长公主都想让女儿嫁给太子,或者嫁给皇子做正妃,同样身为皇帝姐妹,甚至比姐姐跟皇帝的关系更为亲近的昌平长公主却没有同样的想法,甚至也不见她选女婿,却原来宋琬早就有未婚夫了。 “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今天一定让你输个彻底。”苏姑娘自觉受到了伤害,反手拉宋琬就往桌边走。 宋琬笑着任她拉,扭头叫顾源,“表姐,一起来?” 顾源连忙摇头,“你们玩吧,我看着就好。”以她无数次输给苏颜的惨痛经历来看,想赢是没可能了,她就别凑上去找虐了。至于不信邪的某人,等她受够了教育就知道了。 类似魏家的这种赏花宴,向来都是各玩各的。年轻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有时还会加上少年郎君们。不过,今日宴中有好几位未来的皇子妃,还有苏颜这个未来的太子妃,魏家便把小娘子们跟少年公子给分开了。 没有那些少年在场,小女娘们玩得更疯,如今见苏颜要跟宋琬玩色子,也都感兴趣的凑了上来。 宋琬来了兴致,呼朋引伴的说:“大家一起来才热闹。” 刘春娇抱着双臂,挑眉道:“赌色子,要喝酒才行。” 魏六娘笑道:“酒有啊,好酒管够。不过可得说好,今天输的人,可不许耍赖少喝。” 众人皆笑着应和,“不会不会。” 魏六娘令人去取酒,刘春娇特意说了句,“可别光上那此甜滋滋软绵绵的花酒,太没劲儿。” 魏六娘道:“放心,肯定有你喜欢的。” 既然上了酒,水榭中也摆上了宴席。一人一案,也不用分什么宾主,大家围坐在一起。 魏六娘扯了魏五娘过来,“便让五娘来记筹吧。”以在坐的小娘子们的身份,魏五娘确实没法坐下与她们一起玩乐。 众人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该怎么玩,最后还是说要玩除红的人多,便决定玩除红了。 除红是一种色子的玩法,共用四个色子,四点涂红,一起掷出,四个四是最大的,若有人掷出四个四,在坐者都要被罚酒一杯。其次是四个六、四个五,依次类推,然后是三个四一个幺,再依次往后,最小的便是不含红四的四个不相同的杂色,而点数又小的,便会被罚酒三杯,还是不算在筹码里的。 小姑娘们团团坐,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得很,人人都想当头一个,可是看看在坐的人,不约而同的对苏颜道:“十娘第一个吧。” 在坐的顾源几乎想抚额叹息,让那丫头每个掷,后面的都不用玩了,直接喝酒就行了。她以前不信邪,非要看看这丫头手气能有多好,结果她真就一边掷出十八次满园春,她灌茶水灌得肚子都胀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跟苏颜玩过色子。 苏颜浅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先来,我最后一个。” 魏六娘也道:“那我倒数第二个好了。” 她们两个表过态,刘春娇和苏容也不好抢先,都表示自己后来就行了。 顾源正好坐在苏颜身边,她直接拿起色子,笑道:“也不用细排,从我开始,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最后到十娘为止就好了。” 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顾源拿起色子,神秘兮兮的伸到苏颜唇边,“快,给我吹口气,让我借借光。”苏颜无奈的白她一眼,嘟起小嘴,冲着伸到自己唇边的小拳头吹了口气。 顾源快速的收回手,直接掷出,然后定睛细看,顿时欢呼出声,“四个三。” 众人即羡慕,又有跃跃欲试,都催促顾源,“快给下一个。” 就这样一个一个轮转下来,到苏容时,她漫不经心的扔出个四个六,当下便有些喜动颜色。王箐与她坐在一起,很是羡慕的说:“七娘的运气还是这么好。” 苏容淡淡的笑了笑,“不过是凑巧罢了。” 苏颜旁边是魏六娘,她却是扔出个杂色,甚至还是四个不一样数字的杂色,对比苏容,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现在已经只掷完的人中,她是最小的。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魏六娘,有些接受不了。 她强笑着:“看来,我今天运气不大好。”说着把手中的色盒放在身边的刘春娇桌前。 刘春娇自信满满的伸出了手,然后冷着脸把盒子摔在了妹妹面前,她也不比魏六娘好多少,扔出的也是个杂色,还好点数比较大,有魏六娘垫底,到也不是最难看的。 很快,一圈轮下来,到了苏颜的。一桌子的小姑娘都盯着她看,她不慌不忙的捻起四个白玉制成的色子,随手一扔,色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魏六娘和刘春娇的心都揪着,只盼着苏颜会比她们还不如。 可惜老太爷和各路神佛没有听到她们的祈祷,色子慢慢停了下来,一个四、二个四、三个四,等到最后一颗停下时,居然也是四。 满园春一出,宴上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是一种羡慕嫉妒恨目光瞅着苏颜,宋琬甚至扑过来扯着她的衣服晃,“你这是巧合吧,巧合吧。” 苏颜慢条斯理的拨开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纤手一伸,“诸位,请吧。” 在坐的每个人都满饮了一杯,苏颜又拿起色子,掷出满园春,可以再掷一次,若还是满园春,众人喝酒,她继续。就这样,等到她第六次扔出满园春的时候,被宋琬一把扣住手,被酒意晕红了俏脸的她,耍赖的粘到苏颜身上恨恨的说:“不行不行,我们不带你玩了。” 苏颜秀眉轻扬,笑得透着三分魅惑:“那我的兰花?” “送你送你都送你。”宋琬忙不迭的点头,“明天我亲自送到府上去。” 苏颜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看呆了的魏五娘微一颔首,“结算吧。”又对着目瞪口呆的其余人说:“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玩。” 喝酒喝得腿都有些发飘的顾源,终于松了口,艾玛,终于不用被她虐了,这回轮到姐姐虐别人。 没了苏颜的搅局,小女娘们之间的争斗更加白热化,时不时就有哀号声和兴奋的叫声响起,几轮过后,几乎人人面染桃花,醉眼朦胧。 让过来看看的魏家长媳好气又好笑,连忙止住这些越玩越兴奋的小姑娘,不许她们再赌下去了。她吩咐人去煮醒酒汤,给几个醉得厉害的灌了下去,让她们的贴身丫鬟扶着去客院休息。再把这群玩疯了的小丫头,带到花厅哪里,各家的夫人们、少夫人们都已经过来,厅中宴席已布好,众人都已在坐,厅中一个身材纤细、腰身柔软的少女,在跳绿腰舞。 小姑娘们大多都坐在一起,白衣绿裙的使女们,捧着托盘依次上来,给她们重置食案。 魏家豪富,宴上山珍海味皆是寻常,甚至有些菜只取食材最精华的部分,其余皆不用。 魏六娘随意指其中一道,“十娘在吴郡长大,定然喜食鱼蟹,不知这道桂花蟹合不合你的口味。” 如今不过初夏,根本不到吃蟹的时候,魏家居然端了上来。苏颜随意瞄了一眼,“这是去年的,定在冻在冰库里。”她没好意思说的是,鱼蟹这些河鲜,还是吃新鲜的好。在冰库里冻了这么久,先不说坏没坏,肉质肯定老了。 魏六娘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十娘的眼睛。” 苏颜见魏六娘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略略动了一筷子,挑剔的小姑娘心道:果然不好吃。 “这是新送来的黄河鲤鱼。”魏六娘劝得殷勤,苏颜应对得客气,每道菜不过略尝尝而已。 魏家的使女再一次过来,手里的托盘上却是碗汤,魏六娘对苏颜笑道:“十娘猜猜,这是什么汤?” 苏颜想也不想的开口道:“西湖莼菜汤。” “十娘真是……呀!”魏六娘才想夸苏颜几句,顺便再显摆一下自己家,正在往案上放汤碗的丫鬟脚下一滑,手上不称,汤碗就脱手而出,整碗汤顺势就泼了出来,刚好泼了魏六娘身上,跟魏六娘挨坐在一起的苏颜,也糟了池鱼之殃,身上浅碧的短儒袖子,被汤打湿了一部分。 汤上来的时候还有些烫,坐在苏颜另一边的顾源,连忙过来把她的袖子挽起来细看。还好,她今天穿的这件短儒,袖子宽大,才没让她的肌肤被汤烫伤。 顾源拍了拍胸脯,长长出了口气,“还好还好。”她见苏颜没事,才有心情来关心魏六娘。 魏六娘比苏颜倒霉多了,刚刚那碗汤大半都泼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从肩膀到胸口,火辣辣的疼。魏六娘用力咬住下唇,才勉强没让自己痛哭出声。 事情发生的突然,主位上的魏老夫人这会才反应过来,带着人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她看到自己孙女狼狈的模样和她眼中隐含的泪水,扑过来问:“六娘,你怎么样?” “祖母……”魏六娘颤声叫了一句,就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好疼。” “没事没事,祖母叫人去请大夫。”魏老夫人安抚着孙女。 王氏紧跟着魏老夫人过来,也紧张的拉着孙女问:“阿姝,你伤到没?” 苏颜摇了摇头,“我没事。”虽说没受伤,她也想回家了。魏家送上的莼菜汤中有鱼肉,喝得时候很鲜,但是撒在衣服上,就有些腥气了。 魏六娘意外受伤,魏老夫人也没心情理别人,只粗粗问了苏颜几句,就匆匆安抚自己孙女去了。魏六娘的母亲,也紧跟着离开,到是魏家二郎君的妻子白氏,这会站出来,替魏家过来安抚苏颜,“十娘衣服脏了,随我去换洗吧。” 苏颜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光换衣服也不行。可她才不想在魏家洗梳,因此一扯王氏的衣袖,扁着小嘴委屈道:“祖母,我想回家。” 王氏这会正庆幸孙女没事呢,听了她的话,连连点头,“好,好,好,祖母带你回家。” 白氏连忙就劝,可苏颜就是摇头不肯,王氏又是个唯孙女事从的,弄得白氏没了办法,看向苏颜的母亲陆氏,“陆夫人,您看?” 陆氏吟着一抹浅淡的笑,“我家这丫头自小的就任性,我也管不了,白夫人不必多劝了。改日,我再替她陪罪。” 白氏见靖国公一家都不肯多呆,只能陪着笑的将人送出了府。宴上发生这种事,魏家还伤了个小娘子,牵连了未来的太子妃,让苏家提前离席,这宴席自然也就匆匆结束,大家各回各家。 魏家一个偏远的小院里,魏八娘正一针一线的绣着手中的帕子,她脚下跪了个丫鬟,“那丫头已经自尽了,要查也是查到郭家三郎身上,跟姑娘毫不相干。” 魏八娘的唇角上扬,弯出一抹奇异的孤度,“魏六儿呢?她怎么样了?”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奴婢们没敢上前。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奴婢隐隐听着六娘房里,又哭又闹的,想来伤得不轻,怕是不大容易好。” 魏八娘低低的笑了,“做得好,明日我就放出你出府,你跟你兄弟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是,多谢姑娘。”那丫鬟连磕了几个头,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魏八娘的贴身丫鬟有些着急,“八娘,郭家三郎哪里该怎么办?”之前郭叔远找到魏八娘,要求跟她合作。是要借着这次宴会的机会,弄脏苏颜的衣服,然后再让人把她带到特定的客院,好方便郭叔远行事。 魏八娘的丫鬟也知道自家小娘子会落得这般,有大半都是苏颜害的,虽然心里害怕,可是见自家小娘子铁了心要报复,便也不再说什么。可谁知,她们家小娘子根本不是去报复苏颜,反而借机把汤泼在魏六娘身上。她可是知道,那碗汤热力实足,一个弄不好,魏六娘身上就会留疤痕。 未来的赵王妃身上有疤,不说向来自认为完美的魏六娘会有多疯狂,便是她将来嫁入赵王府,也会因为这个见弃于丈夫。魏八娘只要想到这一点,就高兴的不能自抑。至于为什么按说好的害苏颜,郭叔远真当她傻么。 苏颜名份已定,在魏家被郭叔远坏名节,他逃不掉,魏家也完了,总得有人来承担皇帝和太子的怒火。相比郭家,魏家在圣人哪里份量更轻,凭着魏太妃,根本不足以保下魏家。家族都没了,她这样失去家族庇护的庶女,会有什么下场,真是想都不敢想。是以,魏八娘果断改变了计划,收拾掉了魏六娘,甚至还把魏五娘送到郭叔远的床上。她扭头望向客院方向,魏五娘那边,也该闹起来了吧。   ☆、第八十六章 含情 虽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可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魏八娘想的是一连坑了五娘和六娘,等到皇帝为太子选孺人的时候,她便有很大的可能进入东宫。 虽说她的容貌和才华都比不上苏十娘,但是,对付男人并不是只有脸和才学就能搞得定的。她自小得母亲教导,自问对付男人还是有些手段的,若她能得宠于太子,什么苏十娘,什么长房一家,什么魏太妃,早早晚晚有一天,这些人都会匍匐在她脚下。 本着这个愿望,她不止对跟她有仇的魏六娘下了手,还顺手把魏五娘也算了进去。想借着郭叔远的手,把魏五娘推下火坑。 可惜天不从人愿,她也太小看了家族管理的严禁。特别是家中出了个王妃,还有个可能进入东宫为妾的女儿,再加上今日来赴宴的小娘子,无一不是名门所出,相关的防范怎么可能不严禁。 实际上,当郭叔远才借着更衣方便离了宴席,又假借醉意摇摇晃晃的往安顿女眷的客院行去,还没摸到客院的大门,更别提跟给他带路的丫鬟会合,就被魏家的仆人发现,几个孔武有力粗壮妇人,笑着拦住了他的去路,好言好语的哄劝,但是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离开,甚至还仗着壮实的身材,把他围在了中间,直到魏家长孙笑眯眯的过来,斥退了那几个妇人,勾肩搭背的把他拉回了宴上。 自那以后,郭叔远就发现了,魏家长孙好像是看出了什么,再也不肯放他独自一人,他就是站在门外醒醒酒,都有三四个年轻的小厮跟着。 妈蛋,被人看得这么严,他还怎么实行他的计划,怎么给那个揍了他,还把他扔到刑部大牢的太子好看。 还没等郭叔远想好该怎么摆脱魏家的下人,他的侍卫悄悄找了过来,“三郎,靖国公一家回府了。” 什么!郭叔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瞅着自己的侍卫,“你说什么?” “靖国公一家回府了。”侍卫又重复了一遍,虽然说他也不知道靖国公一家为何会提早离席,不过这会儿他终于松了口气,人家都走了,自家小主子应该不会再作妖了。 郭叔远的眼睛瞪得好似牛眼那么大,喃喃自语:“走了?”妈蛋,他不信,推开侍卫踉踉跄跄的回到宴上,果然苏家兄弟都不见了。 他一把揪住魏家长孙,“苏大郎他们呢?” 魏家长孙被问得莫明其妙,却还是好言好语的回道:“子骞他们跟随国公爷他们回家了。” “卧槽!”郭叔远忍不住的骂了一句,暴跳如雷的踹完一张食案,他辛辛苦苦布局了这么久,就得到这么个结果,简直不能忍啊。再说,错过了这一次,想再算计人,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魏家长孙被郭叔远突然暴起的脾气给气白了脸,只是眼下在自家,他也不好大动干戈,郭叔远的爹还好,那个爷爷太讨厌。他按下性子,招手叫过来几个人,示意他们扶住郭叔远,“三郎罪了,扶他下去休息。”同时暗示几个侍卫,给我看好了他,不能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 郭叔远这人坏得整个帝都都出名,家里这么多未嫁的姐妹,谁知道被他碰到会闹出点什么事,他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半点亲戚关系。 把希望寄托在郭叔远身上的魏八娘,在晚饭时,居然看到完好无缺的魏五娘,而且看着家里人的神态,除了关心魏六娘之后,也不像有其他事情发生的样子,魏八娘算是明白事情出了差子,她除了暗骂郭叔远奇蠢无比,不能成事之外,也只能暗暗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防魏家人查出来。 魏五娘没事,魏六娘的烫伤也不像她想的那样严重,好好养上几个月,也不会留下痕迹,得知这件事时,魏八娘恨得咬碎了银牙,却一点法子也没有。魏家自从出了上次的事之后,家中规矩严厉了许多,甚至还在暗中调查上次的事。 这一日天气晴好,位于尚书省礼部南院的贡院外,停了许多马车,两旁临街的酒楼也都坐满了人。 苏颜和顾源两人早上送了苏正洵入围之后,便到了之前定好的酒楼里,下棋打发时间,跟着两人一起的还有苏容,她也来送自己的大哥。 顾源和苏容两人一组,合力对付苏颜自己,可惜效果不佳。要苏颜来说,这两人凑在一起研究,还不如自己来,输得更少些。 不过,能赢的轻松点更好,不是么。苏颜弯了弯眼睛,心情很好的咬了口藤萝饼,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家中厨娘做点心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太子轻车简从,带着随身的近侍和侍卫出了东宫,便直奔贡贡院。今日是苏正洵下场的日子,十娘肯定会去送她哥哥的。只要一想到可以很快的看到苏颜,太子就忍不住眉眼带笑,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十娘。”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太子不经意间抬头望去,正好看到半眯着眼,神情餍足的仿佛一只饱餐过后的猫咪般的心上人,那娇憨的神态,让他看得心都快化了。 好像听到了太子的声音,苏颜微微睁大了眼睛,往窗外看去,正好与太子满含柔情的星眸对上,“殿下。”他怎么会在这里?小姑娘的表情惊讶极了。 太子翘起唇角,对自己想到今天来偶遇苏颜的主意,棒极了。 “殿下?”才想好下一步棋该走那里的顾源,一下间愣住了发,能让她未来的小姑子,露出这种含羞带怯的表情的殿下,不会是她想的那一位吧。 顾源和苏容对视了一眼,干脆的起身走到苏颜身边,探头往楼下看去,正好看到太子因为急步踏入酒楼而扬起的一片衣角。这人的正影虽然没看到,但是看到紧随其身后的内侍,百分之百确定,这肯定是东宫那一位。 顾源看看这会已经恢复了从容的苏颜,再看看向来都是端庄淡然的苏容,黑线的想,吴王不会也来吧。哼,都欺负她未婚夫下场去了,不在身边。 “十娘。”太子大踏步跨进雅间内,看到跟苏颜同坐的苏容和顾源两人,就忍不住黑了脸,眼睛里明晃晃的都是嫌弃:这两人怎么会在,好讨厌! 顾源和苏容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被人当面嫌弃,又没法分辨。两人还得憋屈的起身给那个嫌弃她们的人行礼,想想都不甘心,“殿下。” 太子的眼睛自进屋那刻起,就粘到了苏颜身上,除了刚刚嫌弃的一瞥,再没有落在两人身上过。此刻,他也不过是随意的摆了摆手,扔下一句:“行了,不用多礼。”就直接贴到了苏颜的身边。 两人名份定了之后,太子还是第二次看到苏颜,之前那一次是在国公府,被好几个长辈们盯着,有什么话都不好说。这回两人是在外面,虽然有两个讨厌鬼在,但是不妨碍他跟十娘亲近。 太子柔声问:“阿姝,出来多久了?”想想他爹今天早朝啰嗦了好久,让他跟十娘相处的时间短了许多,好不开心。 “没多一会。”听他唤自己的乳名,苏颜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脸上发烧,不自觉得微微偏开了小脸。一只白皙的耳朵和修长温润的脖颈,展露在太子眼前。 太子突然发现,他的十娘真是无一处不精致,那个刚刚染上粉红色泽的珍珠般的小耳珠,那般圆润小巧,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让他特别想去舔上一舔。 被人忽视个彻底的顾源和苏容,面对着满身都散发着粉红泡泡的太子,都有些尴尬,有心离开吧,又怕走得太突兀,让苏颜脸上下不来。再说,两人虽然订亲了,也不能把他们孤男寡女的扔在这里吧。 目光掠过桌上的棋盘,顾源突然升起一种很作死的心态,她随意把手上的棋子放棋盘上一放,微微提声,“阿姝,到你了。”有太子在这里,未来小姑有些心神不定,不定她能借机破了她的不败金身。 苏颜虽然有些害羞,但她到底是个大方的姑娘,这会也镇定的差不多了,听到嫂嫂叫自己,目光扫过棋盘,冲着顾源挑了挑眉,“源姐姐和七姐想好了?”这么臭的一步棋她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容也发现了,顾源刚刚那颗棋子放的位置奇差无比,把自己唯一的地盘给堵死了大半。她习惯性的抬头想反悔,目光正对上太子泛着寒气的眼睛,苏容被他冻得一哆嗦,本能的没出声。 顾源刚刚攒起的勇气这会也跑个精光,也没敢反悔,只能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苏颜也没客气,直接落下一吃,把另一半也给吃掉了,然后冲着两人嫣然一笑,“七姐,源姐姐,承让了。” 太子这会儿弄明白了,敢情这还是两个人一起对付他家十娘啊。然后两个人一起,还能输成这样,也是奇葩。他鄙夷的瞄了苏容与顾源两眼,语气不屑的道:“两个人加一起,也能下成这样,孤真是头一次看到。” 妈蛋,好想凑他!顾源和苏容被太子这表情和语气弄得牙痒痒。他凭什么鄙视她们,有能耐自己去跟苏颜下一次啊,没准比她们输得还惨。 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听了她们的心里话,缠绵悱恻的对苏颜道:“阿姝,她们两人的棋艺太差,我陪你下上几盘吧。”虽然今天没有摸到小手,但是能跟十娘一起下棋也是极好的,太子美滋滋的想。至于输赢?他怎么可能赢十娘,顶多是下个和棋好么! 被太子公开鄙视的两女也是怒了,顾源干脆利落的离坐,把位置让给太子。哼,我就等着看你输,到让就轮到姐姐来嘲讽你了! 苏容看着太子撩起袍角,在苏颜对面落坐,对着的苏颜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一时间居然有些看呆了。原来她一直以为皇子之中,属六皇子吴王生的最好,却没想到,这位她从来都没好好看过的太子殿下,居然如此俊美。 苏颜虽然有些诧异对手换了人,不过谁来都一样。对面那人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又是头一次过招,要不要温柔些,不要一次性把他打坏?苏颜也在盘算着少赢一些或者和棋的打算。 这对未来的小夫妻,都抱着不赢对方的想法,未免都有些谨慎。太子更是落下一子,就要对着苏颜温柔一笑,看得一旁观战的苏容和顾源,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要瞎。顾源恨恨的偷瞪了太子一眼,没事总笑什么,少勾搭我家小妹子。 被这对未婚秀恩爱秀得有些眼瞎的苏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棋局上,然后她悲伤的发现,这局棋也充满了缠绵的味道。苏容都有点想自插双目,特别想冲着那两人吼上一句,秀恩爱,分得快! 本为抱着一定不能赢了未来老婆这个想法的太子,在走过十来步之后,突然惊喜的发现,他家十娘居然是个围棋高手,甚至足以和国手相媲美。这一发现,让太子欣喜万分,他们相同的爱好又多了一样。 这个发现,让太子心情大好,同时也不再刻意相让。太子那边都查觉到了,更何况是苏颜呢?她也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两人同时抬头,四目相对,各种露出一个微笑。 顾源一拉苏容,“七娘,咱们两人另设一局吧。”看这两人下棋好伤人,她受不住了。 苏容心有戚戚然的点头,跟顾源另设一局。好在两人棋力相当,慢慢的也就忘了周围的一切。 苏颜与太子两人你来我往,各展奇招妙手,谁也不必留情,局终算子时,却是苏颜赢了一目半,她颇为开心,对着太子展颜而笑,脸颊上的小酒涡都若隐若现的,“除了阿爹和大哥,殿下是第三个能让我全力以赴才能赢的人。” 才是第三啊,太子对排在自己前面的两个略嫉妒。心里暗哼,早晚有一天,孤会是十娘心中的第一人,无论什么事。 顾源那边听到,抬头取笑太子,“殿下输了啊。”让你看不起我,你还不是输了。 太子眼尾都没瞄她一眼,跃跃欲试道:“阿姝,再来一局。” “好呀。”难得遇到个对手,小姑娘欢欣雀跃的应道。 顾源幽怨的盯着苏颜,十娘连你都不理我。 苏容无奈的戳了戳顾源,“源姐,该你了。” “哦。”顾源没精打彩的收回了目光。 苏颜微微瞪大眼睛,她居然输了半目。“我输了。”小姑娘的语气没有半点输棋的沮丧,反而高兴得很。“除了外祖父,殿下是第二个赢了我半目棋的人。” 太子好忧伤,他居然又不是第一个。“再来。” “好。”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棋局一盘接着一盘,各自有输有赢,让苏颜大呼痛快。 直到苏正洵出了贡院,在院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未来的娘子和可爱的妹妹出现。他很伤心,说好的会在场外等我一起回家呢? “四弟,你看到七妹和十妹了没?”一样没找到自己妹妹的苏正渊,走过来问弟弟。 苏正洵摇了摇头,“没。” “她们应该是没回府,别是去哪里玩,忘了时间吧。”苏正渊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他们可是考生,最该被家人关注爱护的考生,为什么考完试出来,不但没有妻子和妹妹们的嘘寒问暖,反而要找两个不知道去哪里的小姑娘呢? “少郎君,七娘与十娘在前面的状元楼。”侍卫的过来回话,他们刚刚才看到同事在状元楼里喝茶。 苏正洵和苏正渊两人一路寻到状元楼二楼雅间时,就看到屋中的四个人,两两相对,对着棋盘下得正欢,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殿下。”苏正渊和苏正洵看到太子,连忙过来行礼。 苏颜这会才发现自己哥哥来了,她心虚的冲着苏正洵笑笑,怯怯的说:“大哥和四哥考完了,你们考得怎么样?” 苏正洵无奈的顺顺妹妹的额发,柔声道:“还不错。”他这边哄着妹妹,还得跟太子示意:我的殿下,你不用那么凶狠的看着我,这是我妹妹,没你在场,我也舍不得凶她的。 人家考生都出来了,太子也没理由再粘着人家妹妹,只能满心不舍的送走了苏颜,自己怏怏不乐的回了东宫。不想他爹居然沉着一张老脸,在东宫等他。 “七郎,你做什么去了?”皇帝的态度有点紧张。 太子开始还没太在意,“今天是恩科的头一场,儿子去贡院看看。” “哦。”皇帝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好似想到什么,猛得扭头,“说得好听,你是去偶遇苏家的小丫头了吧。”就是刚刚,他突然想起苏周诚的长子好像就在这一科下场。为此,苏周诚和陆少傅两人都回避了主考的位置。 “嗯哼。”太子还在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心上人而郁郁寡欢。 皇帝见儿子承认,又一想太子好像早朝结束人就没了,然后这个点才回来,显然跟人家小姑娘呆在一起的时间挺长哟。他特别八卦的问儿子,“跟小丫头一起呆了小半天,都玩什么了,怎么看着你没精打彩的?” 太子这会到是有了点精神,“就是下棋来着。” 皇帝觉得自己懂了,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瞅着自己的爱子,嘴里还数落道:“七郎,你让阿爹说你什么好。你平常跟朕下棋,不懂得尊贵你老爹就算了,怎么跟你未来媳妇下棋也能赢得下手呢?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赢得人家小丫头不高兴,跟你闹别扭了。我跟你说哈……”皇帝以一付过来人的架势,劝道:“小姑娘家都有些小性子,就这样才可爱不是,你可不能拗着来……你,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朕?”皇帝被儿子的满含鄙夷的小眼神看得火大。 太子不爽的瞪眼,特别不屑的吐嘈他爹看女人的眼光:“阿爹,少拿您那些除蠢和丑之外再没有特点的女人来跟十娘比好么?”太子斜了自己老爹一眼,特别骄傲的显摆:“我家十娘如此聪慧过人,下个棋而已,怎么会输。” 卧槽,又不是你赢了,这么骄傲做什么。皇帝不满的瞪着儿子,“所以说,你是被你未来媳妇,赢得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想到往日里无数在棋盘上惨败于儿子手下的自己,皇帝莫明其妙的感觉到老怀大慰,终于有人能制住这个混小子了,真好。 太子瞪眼道:“我也有赢好么。”虽然没十娘多,但他也是有赢的。 皇帝力挺未来的儿媳妇,“确定不是人家小丫头怕你面子上过不去,故意让你的?”虽然吐嘈儿子,皇帝还是特别自豪,儿子有多聪明,他心知肚明。然后未来的儿媳妇不但脸好,也这么聪明。将来他们两个生下的娃儿,得有多招人喜欢。艾呀,想想就激动。 太子还真的偏头想了想,才肯定的说:“才没。”他跟他家十娘明明就是旗鼓相当,后面几局,两人都是和棋好么。想到不过下了盘棋,他的十娘就能明了他的想法,知道他的思路,然后两人一起了下盘和棋,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皇帝发现儿子脸上挂着蠢兮兮的笑,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暗暗松了口气,起身走了。待回太极宫,他下了道圣旨,把郭叔远扔出京城,送到西北边防大营,做了个普通的小兵。 儿子说得没错,都是他宠得太过,才让那小子混得不知天高地厚,连已经正式下旨的太子妃都敢动手,该给他个深刻的教训。只是,不能让儿子动手,还是他亲自来吧。三郎你可得争点气,别死在边关,皇帝冷酷的想。   ☆、第八十七章 婚前教育 又是一年春花烂漫之时,晨起半开的桃花尤挂着露珠,桃花特有的香气,近乎迷漫了整个相府。而尚书令苏周诚的长孙,便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扯着嗓门落了地。 等在产房外的苏周诚,与现任中书舍人苏正洵,终于松口了气。看向房门的目光,不自觉得带殷殷期盼之色。 苏周诚高兴之余,还没忘了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告诉十娘一声。呃,等等……”他一眼瞅见产房的门被从内拉开,两个喜洋洋的接生嬷嬷抱着大红的襁褓走了出来,见到守在门前的两人,便拜了下去,嘴里还不住的道贺:“恭喜阿郎,恭喜大郎君。” 苏周诚一见两个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就明白儿媳定是给自己添了个孙子,他大喜之下,吩咐道:“去跟十娘说,她有侄子了。”小丫鬟喜滋滋的领了命,欢快往门外走去。 苏正洵抢先一步,追问道:“阿源身体如何?”这位当朝相爷的长子,太子殿下未来的舅兄,向来都是自信满满,优雅从容的模样,可如今却是衣冠不整,面有憔悴之色,眼中满是焦急担忧之意。 “母子均安。”被苏正洵拉住的接生嬷嬷连忙回道,又对着苏周诚笑得眯了眼,“大娘给阿郎和娘子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说着,就把怀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孩子递了过去。 抱孩子苏周诚是个熟手,苏颜从出生起,几乎每天都要被她爹抱上好一会儿。苏周诚小心的接过孙子,苏正洵也凑了过来,轻轻揭开襁褓的一角,露出里面红通通的一张婴儿脸。 头一次当爹的苏正洵几乎红了眼眶,只觉得自己的孩子哪里都好。 当了爷爷的苏周诚,也满是欣慰,他比圣人还早抱孙子呢,真是太值得骄傲了。所以说,儿子多有什么,关键得看质量。 陆氏在产房中忙了一夜,之前是紧张,如今长媳平安产子,又请医女诊过脉,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略略打理下自己走出六来。然后她一眼就看到门口对着孩子傻乐的父子两个,眉毛一立,喝道:“你们两个在作什么,早春的天寒,看过孩子了就让奶娘抱进去。” 苏正洵匆匆跟陆氏行了个礼,“辛苦阿娘了。” 陆氏笑道:“辛苦受罪的是你媳妇,快进去看看她。”做为一个开明的婆婆,陆氏真没有产房是凶地,不能让儿子进去的想法。 “嗯。”苏正洵应了一声,就进了门。 儿子可以进去,当公公的就只能遗憾的盯着房门,想着小孙子可爱的小脸。陆氏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你叫人告诉阿姝了么?” 苏周诚连忙道:“派了派了。”又殷勤的扶自己的老婆,“娘子辛苦,为夫扶娘子回好好休息。” 陆氏虽累,精神却好,他们家的第三代平安降生,还有一个已经确定在儿媳妇的肚子里,再过八个月,就又多了一个孙子或孙女。 相府西路,有一处精致典雅的庭院,院名梧桐,是此院建成之时,陆太傅亲手所题。苏周诚自靖国公府搬家之后,苏颜便一直在此院中起居。 “半夏,你往松风居去看看,大嫂怎么样了?”苏颜也是一夜未睡,立在半开的窗前,神色焦急往外看去。昨天晚饭时,大嫂生动了,她本来也想去产房外守着的,却被她爹娘硬生生的赶回了屋。如今等了一夜,也不见动净,真是急死她了。 半夏脆生生的就了一声,便带着人往外走,正好碰到来报信的小丫鬟,得了消息的半夏,拉着小丫鬟的手,将她带到廊下,“你在这里等等,我去跟十娘说这个好消息。” 苏颜刚刚就已经听到了,得知大嫂平安产子,一时间喜动颜色,“拿几个金珠子赏她。”添丁进口可是大喜事,更何况是嫡长孙降生。 相府里这一日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国公府那边得了信也都赶了过来。 王氏进了寝房,看了重孙,笑得眯了眼睛,不住的夸,“这孩子生得真俊,跟四郎那会一模一样。”又拍着顾源的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好生养着。”对于这个孙媳进门不到两年,就生下儿子这件事,老太太十分满意,私下里跟陆氏道:“阿慧,你这个儿媳妇选得不错,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陆氏对两个儿媳都很满意,她也不是那种会苛待儿媳的恶婆婆,反而对两个儿媳多有疼惜,婆媳三人关系很是亲近。 “五娘也有孕了?”王氏悄声问。这时候的习俗,妇人有孕没满三月,不能到处说。 陆氏微微点头,脸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快两个月了。” “好,好。”王氏越发的开心。 近两年来,家中的喜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长孙和四孙两人皆榜上有名,四郎更是哪届恩科的状元郎,长孙虽说没排进头三名,可也进了前十。那一年,靖国公府真是占尽了上都城大半的风光。 苏正洵大登科接着小登科,琼林宴后,就迎娶了顾源。苏正渊也喜得了第二子。最可喜可贺的就是,兄弟两人皆受到了皇帝的重用,特别是苏正洵,做为苏周诚长子的他,一年时间不到,就被圣人亲点,做了中书舍人一职,羡煞京中多少官员。 王氏现在提起这个孙子,就止不住的咧嘴笑。她这个年纪的贵妇凑到一起不就是这样,先是比丈夫,再来比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年纪现大一些,就开始比孙子、孙女。 现在整个上都,说到家中孙辈,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王氏的。每次聚到一起,说到家中小辈,王氏只要坐在哪里笑就行,都不用言语来显摆。 “阿家,七娘怎么样了?”陆氏想到已经嫁人半年的侄女,关心的问了一句。自她们搬了家,虽说两家只有一墙之隔,却也实实在在的是两个府了,对于苏容这个侄女婚后的事,她还真是不大清楚。 不过,前几天昌平长公主过来看顾源时,跟她提到一件事,好像是苏容身边的一个丫头有孕了。 提到苏容,王氏叹了口气,言不由衷的说:“咱们家嫁出去的姑娘,就七娘最贤惠了。”王氏完全不明白自己那个聪明的孙女是怎么想的,就算皇家重子嗣,也没人要求王妃一定要在新婚三年内生个儿子出来。 何况,你们才成亲半年,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不好好笼络自己的丈夫,早日生下嫡长子,急着把身边的丫头送上丈夫的床做什么?送也就送了,做了王妃,就不好嫉妒,这个咱们都知道。可你怎么能让丫头弄出孩子来呢? 王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能冲到吴王府,问问苏容,你是不是傻!王氏提到苏容,就是一脸卧槽的表情。 陆氏很是理解,她自己闺女要嫁的人是太子,她这两年来教育女儿的内容,都没有什么贤良淑德,不嫉不妒的,甚至私下里还鼓励女儿,就是占着太子不放,他不说要去睡别人,你就当不知道。她闺女这样世上最该贤淑的女子,她都这么教,侄女一个王妃,为何要用皇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这是要跟周王妃朱二娘比着贤惠么? 是的,朱家二娘在三个月前成新任的周王妃。原来的周王妃在一年多前,王书筠入府后四个月就一病不起。皇帝在五七之后,直接指了朱家二娘为新任周王妃。 “再有十来天,阿姝就要嫁人了。”王氏感叹的说,“到时你怕是忙不过来,我让大娘和三娘过来帮你。”陆氏两个儿媳一个坐月子,一个有了身孕,正是要养胎的时候,没法多帮忙。 陆氏边忙道:“我正想跟阿娘和嫂子们提呢。”想到小女儿就要嫁人,陆氏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过,心中五味杂陈。特别是女儿要嫁入东宫,她未来的人生,再也无法预期,让陆氏近来担忧的夜夜难眠。 就要做新嫁的苏颜,正坐在嫂子床边,一脸好奇的看着睡在她身边的小娃娃。 真的好小,跟她一只胳膊那样长,脸上还是红通通的,眉眼间与自己大哥很像。她慢慢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的碰了碰小娃娃的脸。“好嫩啊。”苏颜惊叹道。 顾源躺在床上,好笑的看着小姑子,“小娃娃都这样。” 在母亲身边酣睡的小娃娃,似乎是觉得脸上不大舒服,小小的的身子扭了扭,引来苏颜又一番惊叹,“大嫂,大嫂,他还会动吔。” 多新鲜,她儿子可是个活的娃娃,不会动才奇怪好么。顾源白了苏颜一眼,开口赶人,“阿姝,侄子也看过了,你该回去了。”她毕竟还在坐月子,苏颜又及将出嫁,不好留她在这里多呆。 苏颜很是恋恋不舍,她求了母亲好一会儿,才得到允许来看侄子,而且只有今天这一次。等今天过后,再想看侄子,不知要等多久以后了。 “十娘,咱们该走了。”陆女师也轻声劝道。 苏颜拿出一把精致的长命锁,放在小娃娃枕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才起身道:“大嫂,你好好养着,我先走了。” 顾源也满是不舍,再有十来天,小姑就要出嫁了,她还要坐月子,是没有机会看到她出嫁了。 “阿姝,你成了亲,不必理会那些酸腐文人的话,做个什么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没有什么,比你过得好更重要了。”顾源半支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姑,近两年的时间,让她如同最娇艳的那朵牡丹,初初绽放绝世之姿,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看着她出神。“阿姝,你会过得好,对么?” 苏颜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与苏家人满心的不舍与担忧相比,皇帝与太子却是异常欣喜。对皇帝而言,他最宠爱也是最重要的儿子,就要娶妻了,意味着他已经成年。 如同每一个严厉而慈祥的父亲对爱子的殷殷期盼一般,皇帝在太子十八岁时,为他行了冠礼,特意以五帝之一姚舜的名子重华为字,增于儿子,希望他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像舜帝那般的明德之君。 而今,这位慈父在儿子新婚之前,却难得有了心事。几次见到太子重华时,都有些欲言又止。 太极宫总管贾喜极为善于钻研皇帝的心事,在皇帝又一次长吁短叹,满腹心事的时候,悄悄进言,“圣人可是担心殿下的新婚之夜?”具消息灵通的贾公公所知,大夏朝的太子殿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童男子。东宫里这两人被圣人塞进去的无数如花似玉的宫女,这位殿下就是视而不见,别说招幸了,连贴身伺候的女官伺候时,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都要大发雷霆一番。 新郎官没有经验,这洞房之夜,会不会闹出笑话?机智的贾公公断言,皇帝最近就是在愁这个。 皇帝点了点头,“朕已派人带他去秘殿看过了,也给了他引导的宫女,可他怎么就没动静呢?”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点咬牙节齿的。食色性也,这不是本能么,为什么他儿子一点反应也没有?皇帝想着自己当年,好像接受过教育之后,当天回去就睡了贴身的女官,特别的积极主动,怎么到他儿子这里,跟他一点也不像呢? 身为一个关心儿子的好父亲,他一度害怕自己的最得意的儿子是不是某些方面有毛病,特意派了太医去给太子检查,几位深受皇帝信任的太医,异口同声的保证,太子殿下健康极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妈蛋,没有问题,为什么对鲜嫩如花的美人没有半点性趣?这正常么?皇帝最近为了儿子的生理问题,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贾喜最善长的就是解决皇帝的难题,他眼珠转了转,悄声建议道:“圣人,依老奴所见,太子平日受几位学士教导,行事太过正直,又心悦太子妃,怕是一时没想到。” 皇帝被身边的太监一提醒,突然想起自己派去东宫教导太子读书的那几位,无一不是耿直、迂腐之辈,对于太子的品德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卧槽,儿子被教得太正直了,坑的是他爹好么。 贾喜见皇帝面色微动,就知道他说的话皇帝应该是听进去了,接着建议,“不若圣人着贵妃选几位容貌品德俱佳的宫人,送去东宫。” 皇帝瞪眼:“朕又不是没送过。”自从太子行冠礼后,他前前后后往东宫送了多少美人,细算来足有二三百了吧。 “圣人,这回的宫人,奴才亲自去送。”贾喜凑近皇帝身边,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 皇帝觉得他这个主意也悬,不过可以试一试么。真是的,他前面给五个儿子娶了老婆,也没有太子一个人费劲。他冲着贾喜微一点头,表示你可以去了。 “要快。”离大婚可是没几天,必须要让儿子在洞房之前实地操练一次,免得在儿媳妇面前偷脸啊。 “是。”贾喜领命而去。 杜贵妃听了贾喜传的皇帝的口谕,精心描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是一幅不敢置的表情。要知道,自从有关于太子的事,皇帝就从来没让杜贵妃管过。这一次,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杜贵妃按捺住喜悦的心情,从容的开口:“贾总管稍待,本宫这就去选人。”她略略遗憾,这件事太过匆忙,没法好好准备。不过,就选四个人,在她身边的女官里选就行了。 贵妃自去了偏殿,把自己的心腹的女官、宫女都招了来,令她们在自己面前站成几排,自己扶着贴身女官的手,一个个仔细看下来。要给太子开荤,还要力求给太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容貌好还是次要的,身段和皮肤必须要好,声音要够出众。 杜贵妃在自己宫中,精挑细选了四个宫女,又紧急给她们培训了一下,就把人交给了贾喜。 贾喜看了看天色,也不敢耽搁,领着人直奔东宫,他的目标是,今天晚上就要让太子睡上人。 东宫刚刚整修完毕,又因为太子即将大婚,宫中处处装饰一新,身着宫装的各色丽人在太监总管和女官的指挥下,在宫中各处穿梭。 “贾总管。”正忙着不亦乐乎的李平,见到贾喜连忙笑着过来见礼。 贾喜一拉他,贴耳说了几句,又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四个姑娘,也不管李平僵住的表情,郑重的表示,“这可是圣人的口谕,务必要做好。” 李平瞅了瞅四个如花似玉、含羞带怯的大姑娘,为难的道:“贾总管,这,这,这小的怎么跟殿下说啊。”按照他对自家殿下的了解,他敢带人去说,殿下就能让他脑袋开花,顺带连这四个宫女,也得跟以前意图勾|引殿下的宫女一样,生不如死。 贾喜恨得重重的戳了他一下,咬牙道:“蠢!”可是看李平那誓死不从的模样,不得不教他,“晚上殿下去沐浴的时候,你让她们四个脱光了,直接躺殿下床上就不完了。左右就是让殿下有个经验,睡完了,这几个是死是活就随殿下的意了。”贾喜觉得,今天晚上过后,这几个宫女能活下来的希望不大。可他管不着这个,他只要殿下睡了女人,明天往圣人那里一报,他的功劳就到手了。为了怕李平不敢做,他又威胁了一句,“这可是圣人的意思,你敢违背?” 李平不敢,他咬了咬牙,“行,小的试试。”这回可是圣人的意思,又是在大婚之前,殿下应该不会砍了他吧?李平不确定的想。 贾喜示意几个宫女过来见过李平,又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这事就看你的了。” 李平苦着脸点头,“小的尽力。”等贾喜走了,他总着几个宫女一抬手,板着脸道:“跟咱家来吧。” 四个宫女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自到东宫之后,就个个面泛桃花。听李平唤人,齐齐行礼,娇滴滴的道:“有劳公公关照。” 李平呵呵,明天你们能活着出来再说吧。 太子怒意冲冲的回了东宫,坐在案后,恨恨的灌了三碗茶水,稍稍缓过了渴意,才用力一捶桌子,大声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就会跟孤作对!” 太子的贴身总管李安悄悄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太子看到他。 “都给孤滚出去!”太子一甩袖子,回寝宫的床上躺着生闷气去了,顺便还要思考一下,明日再战。 随着太子的喝令,殿中的宫女、太监包括李安全都迅速撤离。等出了殿门,李安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 李平这时找了过来,轻声问:“殿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李安小心吐嘈,“还不是朝中那些大臣。”他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才接着说:“你说,咱们殿下一辈子就大婚一次,还娶得是苏相的掌珠,他们就顺着殿下来就完了,非要拿着规制吵吵吵,让殿下的火气一天比一天大。”照李安说,他家殿下不就是要去亲自迎亲么,有什么不行的,这都吵了一个来月了,眼看着婚礼就要举行了,还没个结果,也不怪他家殿下生气。 李平这个纠结,殿下这么生气,那几个女的,他可不敢送上去。 李安发现李平表情不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了,可是宫中布置哪里有错?”为了让太子妃在东宫生活的愉快,他们家殿下对于东宫的翻修是一日三改,好容易翻修结束,又折腾着各种布置。眼看就要大婚了,万一那处不合殿下心意,李平又得挨揍。 李平凑到李安耳边,悄悄把话一说,李安也是木呆呆的,然后就犯摇头,“不成不成,殿下不会同意的。” 李平哭丧着脸,“圣人那里……” 李安脸也垮了下来,埋怨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第八十八章 送命 夜幕低垂,一弯新月高悬空中,柔和月光透过窗户撒落在殿内。 寂静无声的大殿中,更漏声忽然响起,催促正展卷细读的人,到了该休息的时候。紫檀木的书案旁,太子慢慢合拢掌中的书卷,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几步走至窗边,双手推开窗户,抬头仰望天边的弯月,心情极好的弯出一抹愉悦的孤度。 他最近特别喜欢晚上,因为到了晚上,意味着一天已经过去,距离他大婚的日子又近了。 “殿下,汤浴已备好。”李安抑制住忐忑不安的心,一如往常的来回话。 太子“唔”了一声,再看了一眼天边的弯月,才转身进了偏殿。 李安紧跟着太子的脚步进了内室,小心的伺候他除了衣物,太子迈步下了汤池,温热而泛着香气的水,很好的舒缓了身体的疲惫,让他不自觉的呼了口气,面上的神情越见缓和。 每日里沐浴时,是太子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刻,殿内不许任何人存在,就连李安伺候太子除了衣物之后,也很自觉的退了出去,静静的守在门前,侧耳细听殿内的声音。 李平那边一见太子进偏殿沐浴,连忙带了四个已经梳洗完毕,身披轻袍的宫女进了太子的寝宫。 寝宫中的女官已经铺好了床被,香炉中燃好了安息香。她们一见了李平带了四个年轻漂亮、身材姣好的少女进来,便知是作什么的了。今日太极宫的贾总管亲自送来的给太子侍寝宫女,李副总管早就跟她们打好招呼了,还暗示她们晚上点助性的香。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 身为太子的四司女官,本来太子的成人的第一课该是由她们来引导完成的。可是她们这位殿下,极恶人随意碰触,前任的四司女官,就是由于行为不端,被太子着人仗责八十,直接扔到洒扫处去了。听说,由于伤逝过重,又没被救治,只有一人活了下来。因为被太子厌弃,做着最下贱的差事,受尽欺辱,真是却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李平看了殿中四司女官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何司仪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个礼,很是为难的道:“总管明鉴,殿下夜间向来只用特制的安息香,若是冒然换了其它的,怕殿下震怒。”笑话,这香也是随便换的,一个弄不好,就是意图谋害太子,那可是千刀万刮、抄家灭族的罪过。 李平也知道他这个想法多半行不通,也没多言,只是示意贾喜带来的四位,“衣服脱了,去上床吧。” 那四个宫女还都是清白的少女,披着轻袍进殿已经羞得混身都红了。这会儿连唯一蔽体之物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掉,赤|身|裸|体的于众人眼前,一时间羞意大起,身子僵硬,好半天都没解开轻袍。 李平十分的不耐烦,低声催促道:“快点,磨蹭什么!要是不想伺候殿下,就直说,咱家立刻带你们出去。”真是的,他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给她们制造机会,还敢磨磨蹭蹭的。 四女牙一咬,解衣袍扔在地上,露出雪|□□润的身体,慢慢行至床边,爬了上去。 李平直觉得牙好疼,这四个光|溜|溜的女人这么躺在殿下床上,殿下一进来不就看到了? “快点,把帐子放下。”李平想了半天,也只能这么办了。按照殿下平日里的习惯,一会儿就该沐浴完,过来就寝了。 何司仪上前将床帐放下,她不安的问:“总管,殿下万一怪罪该如何是好?”平日里床帐都是不放下的,要等殿下睡熟了,她们才会放收幔帐,熄灭宫灯,只留下角落里的两盏,让殿中不至于太过黑暗。 李平这会腿肚子都转筋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在作死。他心中不安感觉越来越盛,甚至连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叫他停止这作死的行为,李平突然提声:“不行,快把人都叫下来,把被褥都撤换掉,重新铺床。” 何司仪松了口气,快步上前就打算挑起床帐,便就在这时,太子披着寝衣进来了。 “李平,你在这里做什么?”太子一眼瞄到李平,不满的问道。他不是该守在外间么,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奴,奴马上就出去。”李平脑中一片空白,连自己怎么出的寝宫门都不知道。 四司女官一见李平退了出去,也跟着慢慢退出内殿。太子殿下睡觉时不喜有人在身边,故而,她们都是在太子睡着之后,才去熄灯、放床帐。夜间值夜时,也都是守在内殿门口。 太子泡了个舒服的澡,已经有了些睡意,他虽然注意到床帐被放下,也没过于注意,一面挑起帐幔,还分心想着,他现在用的这顶床帐,有些太过俗气,该换顶什么土颜色花样的才比较好呢。 由于床帐被放下,帐幔中有些昏暗,再加上几个宫女,都钻到了被子底下,太子又有些心不在焉,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床上有人。等他掀被上床,大腿碰到温热滑|腻的女|体,才惊觉不对。 太子跟只兔子似的,直接就从床上蹦了下来,一手挑起床帐,一手自床头抽出宝剑,直接对着床上就刺了出去。 “殿下。”四女正款摆腰肢,在床上跪下,展现出自己美丽的身体曲线,口中柔|媚的唤着太子。做着一夜恩宠后,自此飞上枝头的美梦的少女,根本就没想到,她们恩宠没得到,先得到的冰冷锋利的宝剑。“啊!!” 宝剑直接刺入一个少女的胸口,让她只来得急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便双眼一翻,直接断了气。 眼下的变故来得太快,几乎是眨眼间,一个同伴就已在太子剑下香消玉殒,其余三人直到腥热的鲜血喷到身上,才惊的放声尖叫。 守在殿外的李安和李平两人,正六神无主的在门口画着圈子,有心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又有些不敢。正踌躇不定的时候,就听到殿内女子的惨叫声,让两人急忙推门而入。 殿中的情形让李安和李平两人大惊失色,寝宫那张大床上,一个宫女浑身染血,横死当场,另外三个吓得抱头尖叫。他们的殿下,面色铁青,站在床边,手中还提着一把滴着鲜血的宝剑。 李安和李平两人飞扑过去,跪在太子脚下,结结巴巴的喊,“殿,殿,殿,殿下息怒!” 太子正在盛怒之中,一脚一个,将两人踹翻,手中的剑一指还在尖叫的女子,厉声喝道:“她们是怎么回事?” 李平这会真想死,他跪爬两步,整个身体都伏在地上,抖得如筛糠一般,“回,回,回殿下的话,她,她们是,是,是圣人差,差贾,贾总管送来的,说,说是今,今晚给,给殿下侍,侍寝。”好好的一句话,被李平说的磕磕巴巴。 “父皇!”太子怒极而笑,“李平你好,你真好。”李安李平都是他的贴身太监,本就应该更向着他才是。就算父皇下了旨,身为他的贴身太监,也该事先跟他回禀,而不是自作主张,欺瞒于他。 李平吓得连连叩头,“殿下,饶命,饶命!” 太子闭了闭眼,不停的告诉自己,他马上就要大婚了,迎娶十娘为妻,大婚之前不能见血。虽然刚刚他杀了一个,可是眼下却不能再弄出人命。 “来人!”太子厉喝一声,早就听到动静而等在门边的东宫禁卫,都冲了出来。太子按下怒火,平静的吩咐道:“把李平给孤压下去,重责四十鞭,然后让他去扫马厩。” “殿下……”李平惨叫一声,就被侍卫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李安见了李平的下场,不自觉得哆嗦了一下,却没敢像李平那般大声求饶,反而安静的跪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太子的处罚。 太子居高临下的盯着李安半晌,才淡淡道:“李安降一级,罚二十板,以观后效。” “谢殿下。”李安松了一口气,他又闯过一个死关,红着眼睛给太子磕头。 处理完两个贴身太监,太子才有心情去管那几个女子,“今晚当值的宫女,每人杖责四十,罚入浆洗处。至于这三个,直接拉下去,明日一早抬到太极宫,给父皇送回去。” 刚刚被冲进内殿的东宫禁卫赤着身|体拖下大床的三个宫女,听了太子的话,终于忍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四司女官面色惨白的瘫在地上,被侍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出去。 如今寝宫的大床上染了血,殿中满是血腥之气,太子身上也染了鲜血,他沉着脸又去偏殿沐浴。等到换了个房间暂住时,太子黑着脸吩咐挨过板子,又一瘸一拐的过来伺候的李安道:“把寝宫中的东西都明天给孤都换了,一件不留。”全都沾染了血腥之气,多不吉利。   ☆、第八十九章 交锋 皇帝这一晚上睡得是夜不安枕,几乎是一夜未眠。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皇帝就掀开床帐,翻身下床。 值夜的宫女一见,连忙过来伺候,皇帝打理好了自己,刚想招贾喜来问问,太子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就见他的贴身太监连滚带爬的进来了,一见他就跪地痛哭,“圣人,都是老奴的错,您责罚老奴吧。” 皇帝大清早上就被人哭得头晕脑胀,他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断喝一声,“行了,什么回事?” 贾喜是被太子吓到了,大早上的宫门才开,就见太子殿下黑着脸,等在宫门外。他身后带着一溜东宫禁卫,那些禁卫手上拖着三个只披了件轻袍的宫女。贾喜溜了一眼,顿时觉得那三个宫女略眼熟,好像他昨天送去的。完蛋了,他昨天的主意肯定是惹恼了太子殿下。 “殿下安。”贾喜这个礼行得是心惊胆战的。 太子抱着肩,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示意手下的侍卫,“把人扔给贾总管。” “是。”侍卫齐声应道,然后真的将手中玉|体半掩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扔在贾喜面前。身体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让贾喜一激灵。 “殿,殿下,这是……”贾喜壮着胆子问。 太子唇角微弯,冷冷的道:“孤以为贾总管知道。”说完,他带着人就走了。 等太子走远了,贾喜才有心思打听昨天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听完三个宫女语无伦次的回答之后,吓的小脸煞白,飞奔着就去找皇帝了。 皇帝听完贾喜的话,沉默良久,久到让贾喜以为自己就要小命不保时,才听皇帝淡漠的声音,“自己去领三十鞭子。” “是。”贾喜这打领得是满心欢喜,皇帝肯罚他就好,这说明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由于发生了这件事,今天早朝时,皇帝和太子的脸色都不大美妙,偏偏今天是三日一次的常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太子最近又因为亲迎礼的问题,跟着礼部死磕,因此今□□上,百官很是沉闷。 太子心情不好,说出的话格外霸道,“孤要去亲迎太子妃,礼部明天之前,将仪程定好。” 皇帝是知道儿子最近的跟礼部之间的事,他觉得这也是锻炼儿子的机会么,便没再插手。不过今天,他开口跟儿子助攻了,“听到太子的话了。” 礼部侍郎特别想哭,他也早就想点头了,可是右仆射死活不同意,然而他之前还欠了人家一个人情,还有点小把柄在人家手中攥着,只能死扛着太子。可是,这回圣人都发话了,不同意也不行了吧?礼部侍郎悄悄看了右仆射一眼。 杜仆射从容整衣而出,对着皇帝和太子拱了拱手,“圣人、殿下,前朝和本朝从未有过太子大婚亲迎之说。便是圣人,当日娶先后时,也未曾有亲迎礼。增添一项礼仪,关系颇大,非一日之功,望圣人、殿下三思。” 反正,他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于于太子的意愿,杜仆射表示就让他闹呗,太子这会闹得越欢,大家就会把这些帐都算到未来的太子妃头上。等到太子真的独宠太子妃时,这就是魅惑太子的把柄。到时,朝中自然就有人说话了。太子妃的名声越不好,其余的妃妾才越容易出头。 这件事最妙之处在于,他的顶头上司苏周诚没法开口,谁让他女儿是太子妃呢。而自己是太子的母舅,他来反对正合适,杜仆射笑得分开温和。 太子居高临下的睨了他母舅一眼,冷不防问了一句:“杜仆射很怀念前朝?” 杜仆射唇边的笑立时就僵住了,他心里真骂人:这什么外甥,有这么坑舅舅的么。可他必须立时回应,因为杜家之前就是前朝臣子,城破之时,才举家投降大夏的。 杜仆射流出几许委屈,坚定的说:“圣人、殿下明鉴,臣绝无此心。” 太子扬了扬眉,“若不怀念前朝,杜仆射何以因为前朝未有太子亲迎之事,便不许孤去呢?”太子实在是被这些人弄烦了,直接发大招。 杜仆射被太子噎得一脸卧槽的表情,磨了磨牙,“是臣举例不当,都是臣之过。不过,自本朝开国以来,也示有此礼,譬如圣人。” 这回不用太子开口,皇帝就直接解决了。这老头呵呵一笑,“杜爱卿忘了,朕娶你姐姐时,还不是太子。” 杜仆射:…… 皇帝话还没完,“本朝开国以来,太子大婚尚属首次。” 杜仆射:……他一点也不想说话了。 “依朕看,有些规矩可以从现在开始建么。”皇帝对于自己昨天所作的事,有点心虚,感觉不大对得起儿子,这会儿鼎力相助。他特别温情的看了儿子一眼,“再说,朕的七郎得娶心悦之人,是桩美事,朕看太子所言之事,并无不妥之处。”儿子呀,你看你看,阿爹是坚定的站在你这边的。 太子傲娇的表示,现在才想起来站队,晚了! 杜仆射咬了咬牙,打算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他转身苏周诚,“苏相,您总领尚书省,对此有何意见?” 苏周诚笑眯眯的回道:“看来,子岳接任右仆射一职还是时间尚短呀。” 杜仆射心道:不短了呀,有两年了呢!他开始没转过弯来,随即就想明白,心里大骂苏周诚老奸巨滑。这是说他没明白自己的职责,手捞过界了。 大夏设三省,中书决策、门下审核、尚书执行。虽说六部各有职责,但是大体上还是以执行命令为主。苏周诚这是表示,负责下令的中书令都没反对,负责审核的门下侍中也没出声,他这个尚书省的老大还没意见,就你蹦得欢,你咋不上天呢。 太子眼露笑意,特意问中书令崔茂:“崔相,你的意思呢?” 年近古稀的崔相满头银丝,精神却依然矍铄,他眯着眼笑道:“太子妃即未来的国母,殿下理应敬重。”他的意思表示的很清楚,亲迎可以,他没意见。 门下侍中沈从之,更直接投了赞成票,至于未来太子妃的爹,他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见,但是左仆射很善解人意,也出列道:“臣附议。” 皇帝很欢乐的下决定,“既然爱卿们都没有意见,那就如此办吧。” 右仆射闭了闭眼,他这场输了。本以为圣人不会同意太子如此重视太子妃,却没想到……罢了,这回是他对圣人心思预计不准,他认了。下次么,咱们走着瞧。 下朝之后,皇帝特别温柔的叫住太子,“七郎啊,今天跟阿爹一起用午膳吧。” 太子酷酷的瞅了他爹一眼,干脆的拒绝,“我不要。” 皇帝自觉受到了伤害,他也没好意思怪儿子,谁让自己随随便便的信了个蠢货的主意,大半夜的把儿子吓到了呢。皇帝是以已度人,深更半夜的,明明没有招宫妃侍寝,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提床上有人,结果上床之后才发现被下藏了好几个,是他也会以为有贼子刺驾吧。 嘤,昨天他怎么就觉得贾喜的这个主意很不错呢呢?难道他那会也蠢了。 皇帝怀着安慰儿子的心思,屁颠屁颠的跟着太子回了东宫,一路上各种慰问各种安抚。 太子傲娇的说:“我的婚床染了血,都不吉利了。” 皇帝立刻大方的表示,“从朕的私库里挑,随你选。” 太子斜了他爹一眼,“宫殿里都是血腥气,睡得好不习惯。” “搬到朕的寝宫里来,跟朕一起睡好了。”艾玛,好久没跟儿子一起共眠了,想想都怀念。 太子没好气的说:“阿爹,我要大婚了。” “呃……对哈。”皇帝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法,他的儿子要娶新娘了。儿子可以搬到太极宫,儿媳妇不能搬啊。“那推倒重建?” 太子默默的盯着皇帝,皇帝摸摸鼻子,知道自己的提意特别不靠谱。 “七郎啊,你到底想怎么样!”皇帝干脆直接问了。 太子这才开口,“阿爹,你能别再没事往儿子床上塞宫女了好么?” 皇帝急了,“我不是怕你什么都不懂,在你媳妇面前丢脸么。” 提到洞房之夜,太子的脸红了,强自镇定的说:“我都懂。” “你看看你,提到媳妇脸就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你懂有个屁用!”皇帝中气十足的跟儿子吼。 居然这么看不起我,太子气哼哼的一扭脸,不理他爹了。 皇帝还得哄,“咱就试验一次,阿爹有经验,听阿爹的没错。” 太子半点不想让别人碰自己,平常碰到衣服都觉得恶心,何况是肌肤相亲。他转了个弯,来打消他爹的想法,“那你少找些又丑又蠢的。” 皇帝这处憋屈,他让人挑的都是美人好么,不过儿子审美确实有点高,他耐着性子问:“什么样算不丑不蠢的。”你给我个标准啊。 “有十娘一半的美丽和聪明就行。”太子自觉条件还行。 皇帝直接甩袖子走人,“混小子,朕不管了,你丢人活该!”   ☆、第九十章 大婚 红日西沉,庄重而繁琐的大婚仪程走过了大半,东宫殿门外,一对新人已相对而立。 年少的太子身着冕服,龙章凤姿、气韵天成,落日的余辉与他眼中的喜悦、柔情交相辉映,令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拨。 今天他终于娶到了梦中的新娘,那份如愿以偿的激动、欣喜充满了胸膛,深深的凝视了一眼他的新娘,太子慢慢的拜了下去。 三揖三让之后,方才得以进入殿内。太子妃手执团扇,遮住如花的容颜。太子这会文如泉涌,都不必傧相帮忙,他自己一口气作了九首却扇诗,中间没有一丝停顿。 苏颜手中的团扇随着却扇诗一点点的落下,等到九首结束,终于露出精心描绘的容颜。 当她终于露出真容时,整个殿中瞬间落针可闻,从太子开始到殿中其余的人,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定定的看着面前身着深青色的褕翟礼服的绝丽少女,神魂为之所迷。 之后的同牢、合卺之礼,从新郎到赞者、观礼者、侍从,都有些漫不经心,新郎是光明正大的醉在新娘的美丽中,余者都忍不住偷偷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甚至侍者在合卺礼过后,侍女将两个葫芦瓢合在一起用红绳绑起时,因为贪看了新娘一眼,差点失手把葫芦掉在地上。那侍女吓出了一身冷汗,稳定心神做出自己的事之后,悄悄打量周围,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刚刚的失职,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就是她们那位最严厉的主子,也正对着女主人发呆,没有多余的心神来关注她们。 行解缨之礼时,太子殿下从苏颜头上解下出嫁前系上的红丝绳之后,居然赖在苏颜身边不想走,还伸出爪子去拉新娘的小手。 担任今日大婚赞者的沈侍中,轻轻咳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太子,您该回到您的位置上去了。 花痴的太子表示,从现在开始,爱妻的身边就是孤的位置。 沈侍中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太子只当没看到,拉着苏颜的小手,情意绵绵的看着爱妻,就快化身牛皮糖粘到苏颜身上了。 等着上前剪下新郎新娘头发合在一起的侍者,都拿眼睛去看沈侍中。 沈侍中无奈的冲着几人微微点头,意思是就这样吧,他又不能冲下去从太子妃身边把太子揪回去。 大夏的婚仪,行结发之礼时,新郎、新娘两人剪下的头发,要交到新娘手上,由她亲自结成同心结,意味着两人结发同心、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侍者剪发的过程到是很简单,等到两缕长发与红绳一并送到苏颜手里时,却发现,新娘子的一双小手,都被太子牢牢握在手里,那里能接发打结? 众目睽睽之下,苏颜不好有大的动作,只是小姑娘心中郁闷的要死,为什么她的婚礼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她有点不大好的预感,她的丈夫好像有点太粘人了。 侍女捧着放了长发与红绳的托盘,跪在苏颜身边半天了,她才在有限的范围内跟她的丈夫战斗成功,把两只小手解放出来,苏姑娘实在没忍住,嗔了太子一眼,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又被人握住了。 还有完没完,忍无可忍的苏颜终于狠下心,以宽大的袖子挡着,用力捏了太子一下,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就站在不远处的沈侍中,眼角抽了抽,好容易才维持住面部表情不变。 太子好委屈,他就是想跟爱妻好好亲近一下,特别是现在人太多,不好做什么,只能拉拉小手,娘子还嫌弃他,好伤心。 苏颜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结好了同心结,放入荷包之中,一旁的侍者刚想接过,就被一只手给抢走了。太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宝贝的把放着同心结的荷包放在贴着心口的位置,终于舍得看了沈侍中一眼了。只是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快点告天结束。 沈侍中觉得一场大婚之后,他不只眼睛抽筋,嘴角也抽得厉害。 赞者告过天地之后,大婚礼成,太子妃被扶入后殿,除了侍女之外,殿中其余人等皆安静而有序的退了出去。 做为新郎官的太子,本来也该出去,因为前面还有宴席等着他出面,可是任性的太子殿下,任凭人说破了嘴,我就是不动弹,有能耐你们把我拉出去啊。 他是太子,又是大婚之日,他想任性,除了皇帝能制住之外,别人只能干瞪眼。于是,大夏开国以来,第一次太子大婚之礼,就以新郎缺席所有宴席,贺者匆匆饮下三杯喜酒退席而告终。 因为太子大婚,皇帝在太极宫设下喜宴,大宴群臣,做为太子的兄弟,本来该在东宫吃酒,顺便意思意思的闹下洞房,不想皇帝这边才听沈侍中汇报了婚礼全况,那边跟太子同辈的宗室皇亲们,就在几位皇子的带领下,进了太极宫。 皇帝有点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是该在东宫吃喜宴么?齐王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叫,“阿爹,太子根本没出来,儿臣们不好意思在东宫多呆,只能来找阿爹讨酒吃了。” 皇帝恨恨的瞪了四儿子一眼,“就你嗓门大,要吃酒就入席去。” 与其他觉得太子有些过于急迫失于沉隐的朝臣相比,身为人父的皇帝倍感欣慰。儿子这么急着入洞房,应该是某些功能没有问题。关于儿子身体健康的担心才放下,关于新手儿子和儿媳的洞房之夜能不能完成,又让他忧心不已。 各种担心之下,再加上爱子成婚给皇帝带来的莫明感伤之情,让皇帝很快就被自己给灌醉了,由贾公公带着人扶入了后殿休息。 皇帝都醉了,宴席还能进行得下去?最后太极宫这里,喜宴也是匆匆结束。各家夫人本来还在后宫处,参加四妃举办的喜宴,酒意正浓时,就被人叫停,说是前面喜宴结束了,众宫妃和夫人们真是表情各异,反正就没一个正常的。 喧闹的东宫渐渐恢复了宁静,太子沐浴出来,正对着下跪的李安纠结。他本是想着,婚礼仪程繁琐而漫长,刚刚行同牢礼时,也没吃多少东西,苏颜这会儿应该饿了,他得让人送些吃食过来。 等到叫来李安,太子殿下拿不定主意了,他该叫膳房送点什么吃的过来才好呢?各式茶点,太过敷衍;清粥小菜,太过简朴了;大鱼大肉,晚上吃这个好像对身体不大好。他组合了各种方案,每吩咐一次,下一秒就把自己的想法推翻,弄得李安跪下足有两盏茶的时间了,太子殿下还是没有选好。 最后,还是苏颜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入后殿,重新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常服出来。之前还不觉得,等沐浴之后,只觉得饿得难受。 陆氏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细心的她给女儿准备了许多小点心,用梅花攒心盒装着,点心做得极为小巧精致,每一只都是刚好一口大小,方便取食。 按照正常程序,她去沐浴更衣的时候,太子应该去前面与兄弟们宴饮,因此苏颜出来时很是放松。 “阿姝。”太子一见苏颜出来,扔下李安就扑到她身边,手臂特别自然的把小美人搂进了怀里。呜,好软、好香。 李安发誓,他刚刚看到殿下的眼睛变绿了。 苏颜:…… “殿下,您不是该去喜宴上么?”苏颜有些艰难的问。她被太子熊抱的太紧,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有点喘不过来气。 查觉到怀中的小美人在挣扎,太子又一次收紧了手臂,幽怨的问:“阿姝,你不喜欢我抱着你么。”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阿姝,就算她不喜欢,我也不要松开!太子特别坚定的想着。 苏颜小脸憋得通红,一脚跺在太子的太子的脚尖上,恨恨的说:“放开我,讨厌。” “不要,不要,不要。”太子得寸进尺的把头埋在苏颜肩上,他就不要放开。 逼不得已的做个新婚之夜就要跟丈夫动粗的刁蛮媳妇的苏颜,伸手在太子腰间捏住一小块肉,用力一扭,借着太子呼疼,放松了力道之时,用力挣脱他的怀抱,手抚住胸口,快快吸了几口气。 “阿姝!”太子哀怨极了。 “等等。”苏颜顶着太子幽怨的目光,及时止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气极的说:“你抱疼我了。” 太子顿时手足无措的凑到她身边,想伸手又不敢伸,语无轮次的道歉,“阿姝、卿卿,我不是故意的。”他终于还是把手轻轻放在苏颜身上,小心的碰触,怜惜的问:“还疼么,要不要叫太医来。” 苏颜现在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果断拒绝,“不要。”然后拖着又一次粘到她身上的太子,走到软榻上坐下,及时转移话题,“我饿了。”所以,她娘的爱心可以明天再说,今天还是试试东宫膳房的大师傅的手艺好了。 “饿了?”太子扭头就冲着李安喊,“没听到太子妃饿了么,快去传膳。” 李安完整的目睹了他家殿下从国之储君到大型犬类的进化,正不忍直视的时候,得到这么一条命令,他有点懵,殿下你还没告诉奴才,都要让膳房送什么过来啊?不过看他们家殿下目前的状态,他还是自觉的去通知膳房,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宁可多做,不能少做。 “等等。”苏颜开口唤住李安,侧头对着太子微笑,“天色已晚,只用些清粥小菜就好,殿下的意思呢?”她嘴里说着话,手上却又一次把在自己身上到处检查的那只爪子揪了下来,牢牢握住。苏颜觉得,她和太子这种局部的战争,真是已经玩得再熟练不过了。 太子还在执着于刚刚他抱疼了心上人的忏悔当中,锲而不舍的想要看看,他的小娇|妻伤到没有。想也没想的就跟着点头,“都听阿姝的。”他对着苏颜笑得特别温驯,“你说什么都成。” 李安一捂眼睛,心中无比凄苦:他的殿下啊…… “我不疼了,真的。”苏颜再一次让揪下另一只占她便宜的爪子时,郑重解释,她盯着太子的眼睛,又一次强调,“真的不疼了,不用叫太医。”因为这个,招太医来看,都不够丢人的。 大约是苏颜足够真诚,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软玉温香在侧,那张泛着香气的红唇就在眼前,太子被蛊惑了。他盯着娇艳欲滴的红唇,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直想着卿卿的小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唔,又软又甜又香,真的很好吃,太子在沉迷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着。 苏颜觉得她十六年来的脸,都在今天一天丢尽了。与丈夫亲近,她不反对,可是殿中灯火通明,还有那么多宫娥彩女,就被他啃了小嘴,真是羞死了。 一吻即毕,她直接埋进太子怀里,任他怎么哄也不肯抬头。 太子这时到是福至心灵,直接抱起怀中人,便往内殿行去。 苏颜带来的侍女和东宫的宫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跟进去。 木蓝和白苏两人对视一眼,咬了咬牙,还是跟着太子进了内殿。她们家十娘还饿着呢,可不能就这样让太子啃了。 进了内殿,搂着娇|妻共坐于婚床之上的太子,却并没有如她们所猜测的那般猴急,反而在跟爱妻情意绵绵的说话,只是内容很是肉麻。 木蓝和白苏几人只当做自己没有耳朵,静静的站在殿内的角落,东宫的宫女们也跟她们一般,选了另外一处,垂头静立,随时等着听太子的吩咐。 “卿卿。”这两个字太子唤得柔情万千,苏颜羞得脸都红通了,悄悄伸手戳戳新婚丈夫,娇声低语:“叫我阿姝就好。” 太子原本觉得能光明正大的叫苏颜一声“阿姝”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可他现在觉得不行,“阿姝”这个乳名好多人叫,他都不是唯一的一个,特别不开心。 他把苏颜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满足的叹了口气之后,才在她耳边小声抱怨,“我不要,好多人叫你阿姝。” 苏颜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及笄时,外祖父增字舜华。” “颜若舜华。”太子小声重复了遍,轻笑道:“我字重华,你叫舜华,果然咱们是天生一对。” “所以,殿下唤我舜华就好。” 太子关注的重点又变了,他抬起怀中人半垂着的小脸,不满的问:“卿卿,你叫我什么?” 苏颜不解的说:“殿下。”这有什么不对么,大家都这么叫。 “不对,卿卿该叫我夫君,或者叫我重华也成。”他才不要自己的爱妻,也跟别人一样叫自己呢,感觉好生疏,一点都不亲密。 苏颜一张俏脸整个都红透了,如同三月间最绚烂的桃花盛开在他怀中,太子迷恋的轻吻她的双目,透哄道:“卿卿,快叫夫君。” “夫……夫君。”苏颜声如蚊呐。 太子再也忍不住的低头封中怀中的人的红唇,收紧了手臂将她整个锁进自己怀中,再也不肯放开。 李安那边领命去膳房,催着膳房里的大师傅们整治好了太子妃要用的清粥小菜。这些大师傅们早就准备好了各色膳食,偏偏太子妃只要喝粥,让他们百般武艺无处下手。 有细心者,特意了捧自己新制好的小点心送到李安身边,“李总管,这些都是小的特意制的。”他见李安没有多少反应,又加了一句,“小的是吴郡人,这些点心都是吴郡特有的。”听说太子妃是在吴郡长大,她应该会喜欢。 李安显然也想到这点了,目露赞赏,“老李,还是你想的周道。来,快装上。”他心里算着时间,看着所有的食物都装了盒,连忙带着捧着食盒的宫女们回新房。 李安喜气洋洋的进殿行了个礼,就叫道:“殿下……唔,老奴错了。”他正撞上他家殿下把娇|妻压在床上,被他这一声叫唤,害羞的太子妃,一把推开太子,躲进了床里。然后,太子看向他的目光,足够令他千疮百孔。 太子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他还记得苏颜说饿了。他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不能把他的卿卿饿坏了。 “还不快把膳食摆上。”太子没好的吼了李安一句。 “是,是。”李安匆匆磕了个头,回身冲着宫女们叫,“快摆膳。” 太子这回记得了,把多余的人都赶出内殿,只留下木蓝和白苏两人。要不是他自己没侍候过人,怕苏颜不适应,连这两个都不必留。 殿中的侍女们都出去了,苏颜终于自在了些,不再被太子的动作羞得不敢抬头。再说,她也实在是饿得不行,伸手接过胭脂米熬的粥,直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小火熬制的米粥,带着五谷的清香,软糯甘甜,很好的缓解了饥饿感,整个胃部暖暖的舒服极了。 太子一直看着苏颜,她挟那道菜,他就挟那道,新婚的小夫妻两人,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因为是晚上,有所克制,只吃了七分饱,还是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李安这回学乖了,侯在门口,听到太子叫人了,才低眉顺眼的带人进去,看着宫女把食案收拾干净,带着人慢慢退了出去。 小夫妻两人重新洗漱,太子总是在不经意间往苏颜身边凑,弄得跪在地上捧着金盆的宫女,也只能不停的移动着身子,以免太子不舒服。 好容易打理好了一切,太子终于能把碍眼人都赶了出去,心满意足的抱了娇|妻滚进了床里。 新手小夫妻的第一次,进行得不大美好,纵使两人都得到婚前指导,可还是手忙脚乱的。 “那个……”初次之后,太子红着脸,尴尬的不行。他还没进入正题呢,怎么就结束了。 苏颜又羞又疼,整个新房内点满了龙凤对烛,照得屋中亮如白昼。 她有心让太子熄了大半的烛火,偏偏那个号称什么听她的话的男人,到了床上就把刚刚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卿卿,相信我,这次一定好好表现。”太子再扑倒了爱妻,打算以雪前耻。 小夫妻之里被翻红浪,大半夜终于醒酒的皇帝,后悔的捶足顿胸,他怎么会喝醉了呢?怎么就能喝醉呢?太子的大婚典礼,一辈子就一次,他这个爹却喝多了,好失职! “贾喜,什么时辰了。”皇帝失落的问。 一直守在门外的贾喜,连忙进来拨亮了烛光,轻声道:“回圣人的话,已经快子时过半了。” 皇帝一听半夜了,不免又开始担心自己儿子的洞房之夜,能不能过好。 好容易熬到天亮,坐卧不宁的皇帝开始一遍遍的往东宫派人,打听昨夜太子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过得顺利不。虽然回来汇报的人,都说太子和太子妃昨夜十分合美,可皇帝就是安不下心,又开始盼着儿子和儿媳妇什么时候来给他请安。 新婚的早上,小夫妻两个不免起晚了。苏颜和太子两人面上都有显而异见的黑眼圈,显然都没大休息好。 伺候两人洗漱的侍女们,都暗暗在心中猜测,昨夜这对小夫妻该是多么恩爱。实际上,太子心疼爱妻,他们不过恩爱了两回,就睡下了。 这对小夫妻的问题在于,两人自小都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天之骄子,自小就独自睡一张大床,随便他们怎么滚。就算苏颜后来收了乖乖它们几只宠物,除在大呆和小呆小时候,在她床上睡过后,再也没有谁跟她共眠过。而太子殿下,更是如此。 新婚之夜,独自睡惯了的两人,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难免都不习惯,因此睡得都不好。而太子,大约还有娇|妻在怀,却只能强忍着的原因。 两对黑眼圈对上,苏颜很是犹豫,刚刚新婚就提分床睡,会不会不好。 太子则是特别坚定的说:“卿卿,为了早点习惯,我们午睡也在一起吧。” 苏颜:……   ☆、第九十一章 晨起 对于苏颜来说,新婚的第一日的早上,她过得分外充实。真的,特别的“充实”! 新婚的小夫妻两个,本就起晚了。苏颜还被太子过于不要脸的提议给震了一下,她正想着措词,把午睡给躲过去,木蓝就用小方盘托了一个白玉小碗过来。 苏颜早起有喝一碗蜜水的习惯,每日清晨的蜜水皆是用各色鲜花所熏。不过,昨日她头一次住在东宫,身边的侍女们也没熟悉地型,是以今早的蜜水,是用以前的干花熏的。 木蓝给她端上来的时候,太子在一边看到了,瞪大了眼睛看她,苏颜被盯得受不过,便吩咐:“半夏,给殿下送一碗来。”她本以为太子是个男子,不会喜欢这种甜滋滋的蜜水。像她哥哥,就不喜欢。 太子得寸进尺的提要求:“我要跟卿卿用一个碗。” 苏颜差点没把小碗扣太子脸上,可是太子又贴了过来,伸长了手臂环着她的细腰,垂涎欲滴的盯着她的小嘴,吓得苏颜连忙把手里的蜜水塞给他。 太子略不满,可是看着怀中人警惕的盯着他看的大眼,只能遗憾就着刚刚苏颜红唇印过的位置,几口把蜜水喝了。喝完,还眯了眯眼,“不错,以后我也要。” “好。”苏颜大方的点头,不就是一碗蜜水么。她推了推太子,“殿下……”才吐出两个字,红唇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亲密的搂着她的男人,危险的问:“卿卿,你刚刚叫我什么?” 苏颜抿了抿唇,“七郎。”夫君在平常人家没错,可是在宫里,只能两人私下里叫。若是唤重华,也不大好,只有七郎既亲密又不会出错。 太子还是有点小不满,低头封住怀中人的红唇,又啃又吮了好一会儿,才气息不稳的抬头道:“下次再叫错,还这么罚你。” 苏颜红着脸埋太子怀里,小手悄悄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嘤嘤嘤,又有好多人看着! “咦,卿卿这是害羞了么?”太子抱着人就势躺倒,他半压着苏颜,支起手臂,想要好好欣赏一下爱妻含羞的娇态,便隐约听着殿外似乎有着过于尖利的叫声。 未等苏颜皱眉,粘在她身上的太子,不悦抬头瞪眼,提声喝道:“李安,去看看何人敢在殿外喧哗。”鉴于他还在新婚期,又过了一个很是舒心的夜晚,难得没起杀心。还有一点,他怕是苏颜带进宫的侍女、仆妇,可能不大熟悉宫中的规矩,又与东宫原本的侍女不熟,彼此间有些小摩擦。若是冒然处置,会给爱妻没脸。 太子殿下大约没有发现,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体贴都给苏颜,连他爹都没有这份待遇。在皇帝那里,从来都是皇帝体贴太子的。 向来很能理解太子心思的李安李总管,心里酸溜溜的,他在殿下身边兢兢业业的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不及太子妃身边的一个普通下人得殿下宽谅呢。 李安领命出去一看,闹事的人不是太子妃带来的,而是杜贵妃那边昨日派来的女官,当下脸就板了起来,冷声呵斥道:“放肆,谁准许你们在殿外喧哗的!惊扰了殿下与娘子怎么办。” 杜贵妃因为之前四个宫女的事,大大得罪了太子,在太子大婚之前一直猫着没露头。可是宫中没有皇后,连太后也没有,太子大婚第二日,取验元帕的事儿,只能她来办。杜贵妃也藏了个心眼儿,没敢提前派人,而是在大婚那天,小夫妻两个入了洞房,才派了几个年纪大的女官过来。 这几位女官原是圣人的母亲身边的,自先太后去了,便跟在先后身边,等到先后也去了,她们年纪也大了,皇帝特许几人在宫中荣养。几人身处高位,也没什么差事,基本上就是陪着太妃、宫妃们说笑,除了不能出宫以外,日子过得到也自在。 杜贵妃把收验元帕的事交给这几个人,又好言好语的哄道:“宫中只有几位嬷嬷有这个资格了,劳动你们去下东宫。”这几位女官,被杜贵妃哄得自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昨日她们到了东宫之后,新婚的小夫妻已经入了新房,这几位自持资格老,居然想到新房外听房,被李安硬是给拦了回去。几人憋了一肚子的气,早早就爬起来,又候在了殿外。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这几位女官的脸就越拉越长,几人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屑。等到殿中终于有动净了,她们就想随着捧着各式洗漱用品的宫女一同进殿,被东宫的侍女拦下,这才起来冲突。 几个女官中脸最长的那个,上前一步,对着李安傲慢的道:“李总管,您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圣人和几位娘娘那里可还等着见殿下与太子妃呢。” 李安在这宫中也就比不上贾喜和贾乐两人,居然还有女官敢给他脸色看,这就是活腻歪了。他双手一抄,眼皮翻了翻,撇着嘴道:“娘娘?那个娘娘脸这么大,敢受我们殿下与娘子的礼。”不知道自己是干嘛吃的么,皇后还没混上呢,还想让我们殿下和娘子去见礼。他翻着白眼打量了面前几个女官,“再说,你们是殿下与娘子的教导女官?” 几人嬷嬷脸色一僵,这阉人还真说对了,她们就是来收验元帕的,根本就不是太子妃的教导女官,刚刚属于她们逾越了。 李安皮笑肉不笑扫了几人一眼,冷冷的说:“老实在殿外候着,用到你们了,自然有人会领你们进去。咱家可跟你们说明白了,再敢无故闹事,立即杖责三十,送你们回丽安宫去。”李安发完脾气,一甩袖子就进了殿内,接着等在门口。 他本来是想跟太子汇报一声的,那知才到内殿门口,就听见里间他们家殿下的撒娇声,“卿卿,我也要与你用一样的揩齿粉。”李安顿时就缩回了脚,老老实实的关着耳朵等在外面。 苏颜快被太子烦坏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未来的丈夫会这么粘人。两人从床上爬起来快有两刻钟,按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会儿已经坐在妆台前梳头了。可今天呢,她才开始擦牙。 从早上起床起,就被占了一早上便宜的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挣扎了,直接示意自己的丫鬟,把盛着揩齿粉的小罐子给太子拿过去。 太子瞄了一眼小罐子,突然把鼻子凑到她小嘴边闻了闻,又闻了闻揩牙粉,眼中有点小疑惑,“怎么感觉跟卿卿的味道不一样呢。” 苏颜被他吓的直接拿温水漱了口,大眼警惕的看着新婚丈夫,生怕他会把齿梳伸到她嘴里来。 太子惊喜的发现爱妻居然能明白他的想法,又遗憾于他们太心有灵犀,让他的想法不能实现。 等到后面洗脸的时候,苏颜都不用太子说,主动把自己的东西送过去,看太子用得十分欢乐,她有点不解,“七郎,这些都是我们自家做的,女子用起来极好,却不大适合男子。”所以,以后能别抢我的了么。 太子深情款款的道:“我想跟卿卿用一样的东西。” “我给七郎重新做。”苏颜果断的提出建议,反正她以前也给阿爹和哥哥们做过。 “要跟卿卿一样的香味。” 苏颜咬牙,“好。” 太子笑得白牙都露出来了,他拉苏颜坐在妆台前,笑眯眯的看着她梳妆。 新婚第一日,小夫妻两人有好些事情要做,先要去拜见皇帝,然后要去太庙,是以苏颜今日依然要穿太子妃的正装去。 太子很是遗憾的看着苏颜的首饰盒,“可惜,今天不能亲手给卿卿簪花带钗。” 苏颜这会才有心情跟太子讨论一下关于她的称呼,“七郎,出了寝宫,唤我阿姝就好。”卿卿什么的,太亲密了,真不适合在外人面前叫。 太子摇头,“不要。”阿姝是苏颜的乳名,只有极亲近的人才可以叫,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才不要让小娇|妻的乳名被更多的人知道呢。 苏颜在镜子瞪大眼睛瞅着那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坏蛋,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控诉。 太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讨好的贴到她身边,“卿卿,在外面我叫你颜颜好了,这是专属于我的。” “随你。”苏颜抬指戳了戳太子的胸口,娇嗔道:“往后点。”不要再妨碍她梳妆了,坏蛋! “嘿嘿。”太子往后撤了撤,同时把刚刚戳自己的软嫩小手捉住,放在两掌间把玩。 苏颜好容易打扮好了,才取了口脂,就被太子抢了过去,他自告奋勇的道:“我来我来。” 抹在红唇上的口脂第六次被太子啃掉后,苏颜忍无可忍的劈手夺回小玉盒,盯着镜中自己红肿的小嘴欲哭无泪,这个样子,她怎么好意思出去。都怪你!她埋怨的白太子一眼。 太子占足了便宜,心情大好,满足的抱着她轻轻晃了几下,薄唇贴在她的额心吻了吻,才拉了她的小手,“颜颜,咱们用早膳去,然后再去给阿爹请安。”色令智混的太子殿下,终于想到他爹还等着新婚小夫妻来给他见礼呢。 候在门口的李安,见太子与太子妃终于从寝宫里出来了,连忙上前讨好的道:“殿下,娘子,早膳已经备好了。”这可是他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招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出来打听了消息后,自己估计的时间。 “对了,殿下。”李安突然想到还等在外面,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的几个女官,轻声回道:“贵妃娘娘派来验取元帕的女官正在外面候着。” 太子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什么事没做。“去把那几个女官给孤赶走。”太子冷冷的吩咐,他家小娇|妻的落红,当然该由他来细心收好,怎么能随便拿出去给个不相干的人看。 等到回过头来面对娇|妻时,太子秒换了一幅温柔的笑脸,“颜颜,你先用,我去去就来。”说完,低头亲亲怀中人的小脸,转身大步冲回内殿去了。 大概是脸丢着丢着就习惯了,苏颜在听到丈夫跟个太监提昨夜的元帕时,居然只是红了小脸,还能维持着从容的表情,仪态万千的落坐于食案前,等着太子一同用膳。 奔进内殿的太子,翻出他早就准备好的沉香木制成的方盒,郑重的将元帕放入,然后自己寻了个地方放好,才吟着笑意离开。 正收拾寝宫的宫女们,面面相觑,然后都垂下了头,各自干各自的,只当没看到。 小夫妻两人的早膳很是温馨,除了太子硬是把两人的早膳摆到一张桌上外,别的都很顺利。太子跟昨天一样,眼睛只是看着苏颜,她吃那个,他就吃那个。 等到两人再次洗漱完毕,又打理好自己,出宫登轿时,太极宫里的皇帝等得都快长毛了。他又累又饿,还得硬挺着跟大臣们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一往外向瞅,心里直骂,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还不起床! 又一次被皇帝派出来看太子与太子妃的贾喜,才到了宫门前,就遥遥的见到太子的金辂缓缓而来,却不见太子妃的厌翟车。他正疑惑间,金辂已渐行渐近,已能看到金辂上,新婚的太子与太子妃并肩而坐。太子面上带着笑,正凑到太子妃耳边,说着什么。 还真是恩爱啊,贾喜公公暗中感叹。 等到太子的金辂行到宫门前,贾喜殷勤的上前,伸手给太子,“殿下,慢些。” 太子一面下车,一面问道:“阿爹这会儿忙不忙?”平常这个时间,都是皇帝招见王公大臣,处理政务之时。 贾喜笑眯了眼,“圣人等您和太子妃一早上了。”他极有眼色的没去扶太子妃。果然不出他出料,太子转身扶下了太子妃,还温柔的替她理了理衣裙,那殷勤的模样,贾喜还是头一次见。 “殿下稍等,老奴去回圣人。”贾喜恭敬的对太子和苏颜行了礼,转身进了大殿。 苏颜有些担心,悄悄扯了扯太子的袖子,在他低头看来时,悄声问:“咱们来得晚了,父皇不会生气吧。” 太子柔声安抚道:“没事,阿爹从来不会生我的气。”他这话说得特别有自信。 苏颜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娇俏的模样,让太子喉头动了动,十分可惜的看了身边人一眼,眼下人太多呀! 苏颜有些脸红,悄悄嗔了身边人一眼,垂下的小手就被人握住了。还好,贾喜很快就出来了,“圣人让两位殿下进去。” 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故意板着脸,看着向自己行礼的小夫妻两个。看着看着,他就不自觉的弯了眼睛,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自得的想:多般配的小两口,朕这个儿媳妇选得真是太好了。 “快平身,过来坐。”看着一对璧人站在自己身前,皇帝早就把老脸笑成了菊花,招呼两人过来坐。还特意说:“七郎、七娘陪朕用早膳吧。”他这个爹多了,特意等着儿子儿媳一起用饭。 太子特别豪气的挥手,“我和颜颜都用过了,阿爹自己吃吧。”他完全没看到皇帝瞬间变黑的脸色,还关切的劝了一句:“阿爹,朝务再忙,也要按时用膳,不然对身体不好。” 皇帝这个憋屈,有心吼儿子两句,看着坐在儿子身边,娇艳妩媚的新嫁娘,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当着儿媳妇的面,他得给儿子留着脸面,违心的夸道:“还是七郎关心朕啊。” 太子还是很关心他爹的,“阿爹先用早膳吧,儿臣带颜颜去太庙。” 皇帝气得牙痒痒,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太子被瞪得莫明其妙的,才想问问他爹,又抽的什么风,袖子就被身边人扯了扯。太子抿了抿唇,按下早点办完今天的事,早点回去抱媳妇的想法,不大情愿的道:“那儿臣和颜颜陪阿爹用膳吧。”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头,贾喜早就机灵的出去传膳了。 早膳摆好,皇帝大刀阔斧的坐下,笑眯眯的冲着小夫妻两个招手,“快过来坐。”又对苏颜道:“七娘,尝尝御膳房的手艺如何。” 太子牵着苏颜过去,挨着皇帝坐下,苏颜悄悄用力挣脱了太子的爪子,俏生生的立在桌边。按照大夏的习俗,这与公婆一起用的第一顿饭,她是要立在桌边的。今天过后,大部分的人家,都不会再难为儿媳妇,有些则是在新婚蜜月过后,当然还有些特别严苛,或者说对儿媳妇特别不友好的婆婆,却会拿这件事来一直为难儿媳妇。 太子特别不解,又去拉苏颜,笑着安抚道:“颜颜别怕,阿爹就是看着严肃些,其实特别温和的。” 苏颜给太子使了个眼色,站在原地没动。 “颜颜?”太子看看苏颜,又扭头看了看他爹,臭着俊脸,“阿爹!” 皇帝本来也没打算让苏颜站着,可是看他儿子那不爽的小眼神,他又很不高兴。 “阿爹~”太子拉长了声音。 皇帝今天光憋气了,他就没这么憋屈过,还得摆着笑脸安慰看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的儿媳妇,“七娘啊,过来坐,咱们不必理会那些繁文缛节。” 苏颜屈膝给皇帝行了礼,才在太子下首做下。皇帝见他儿子瞬间就多云转晴的脸色,已经完全不想说什么了。 本为看着一对佳儿佳妇,同时陪自己吃饭,皇帝心情应该很美好。但是,他没好气的瞅了正满桌子挟菜,投喂他老婆的儿子,郁闷的埋头吃饭。 做为一个拥有众多小老婆的皇帝,他自觉已经平日里跟小老婆们在一起,也算浓情蜜意,可也没有儿子这样肉麻啊。皇帝再偷瞄一眼儿子、儿媳,发现他儿子正挟个三丁包,笑眯眯的放在儿媳碗里,还顺手把人家咬了一口的小包子给挟走,堂而皇之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混|蛋!这个小兔崽子,平常老子用随身带的帕子给你擦擦汗,你都嫌弃老子,这会竟抢你媳妇碗里的东西吃,你的洁癖呢!皇帝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是忍不住的偷看,然后就自己赌气的猛吃东西,等到太子满足的替他爱妻搜刮了许多他爹的好东西,笑呵呵的牵着爱妻温润的小手走了之后,皇帝撑的抱着肚子满地转圈。 贾喜关切的过来问,“圣人,是不是招个太医看看。”艾玛,圣人快把一天的饭都吃出来了,别再撑个好歹的。 “嗝……”皇帝不尤自主的打了个嗝,掩住作呕欲吐的嘴,直接就往外走,“出去走走。”妈蛋,因为跟儿子、儿媳一起吃早饭吃撑了,这理由让他怎么招太医。还是去走走,消消食吧。 太子带着苏颜来见皇帝的时候,之前杜贵妃派到东宫验取元帕的几个女官,沉阴着脸终于走回了丽安宫。几人一见杜贵妃,就跪地痛哭。 哭得杜贵妃连忙叫人扶起几人,又赐了座,才温和的问:“这是怎么了?” “娘娘,快别问了,咱们一辈子的老脸,今儿都丢尽了。”几个女官异口同声的道。 这种倚老卖老的下人最是讨厌,杜贵妃眉心微皱,却还是耐着性子劝道:“阿媪原是先太后宫中的人,又伺候过先后,连圣人都温言以对,何人敢如此放肆?” 这几人如何敢当着杜贵妃的面儿说太子,刚刚当着杜贵妃的面哭,不过是她们差事没完成,还被太子赶出了东宫,不好交差,才如此作态。可是杜贵妃这一问,她们到不好回答,只能含糊的把事情学了一遍。 杜贵妃气得心口疼,面上却还得笑得端庄温柔,“不怪阿媪,原是我错了,太子妃的元帕,本不该我来派人验的。”她面上流露出几分落寞,声音也低沉下来,“太子……唉,阿媪原是受本宫牵连。” 几个女官都已是人老成精的了,早就想明白,她们今天是让杜贵妃当枪使了。她们按下心中的不愤,陪着杜贵妃聊了几句,就请辞回去了。 杜贵妃看着几人走出大殿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捶了一下书案,“太子妃,咱们走着瞧!”   ☆、第九十二章 新婚(一) 正常来说,太子、太子妃新婚的第一日,是要与皇室成员见面的。为了让皇室成员见见太子妃,也是让新妇新识一下家里的人。 永平帝捧着肚子溜弯儿消食的同时,还得操心一下晚上的宴席。他的皇后去世之后,再没立新后,老娘又死得早,如今整个后宫中,就没有一个够格让太子、太子妃去拜见的。本来该皇后操心的事,如今也只能他来办了。 皇帝也不是没想过别人,比如杜贵妃。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打消了。贵妃再贵,也不是皇后,他可不想挨儿子白眼。 “圣人。”一个弱质纤纤的宫装美人,袅袅婷婷的行过来,款款下拜。 皇帝回过神定盯一看,笑了,“阿元到是清闲,平身吧。” 被皇帝称做阿元的女子,也曾是皇帝的心头好,连着宠了好几年,甚至在她生下十二皇子之后,还被皇帝提为九嫔之一的充容,不过也只有这样了。皇帝的目光渐渐的落在了新入宫的美人身上,阿元也渐渐的与宫中其他被皇帝冷落的宫妃一般,日日闲坐。 “十二郎可好?”皇帝看着阿元,到是想起自己的幼子,大约是因为太子成亲的缘故,让皇帝的感想极多。“朕记得他也有四岁了吧。” 林充容幽怨的看了皇帝一眼,轻轻叹道:“圣人,十二郎已经快七岁了。” “快七岁了?”皇帝微微瞪大了眼,他仔细回想了下,可不是快七岁了,“时间过得真快,连小十二都快五岁了。”十二郎出生那一年,正适战事边关战事最为艰难之时,他日日忧心,夜夜难以安枕。也是十二郎命不好,适巧是那场大败的消息传来时出生,让他极为不喜,连带着也牵怒于阿元。后宫中被皇帝厌弃的宫妃和皇子会有什么下场,想想也会知道。 “十二郎该上学了吧,功课如何。”皇帝难得感性一回,头一次主动关心了下小儿子。 提到儿子,林充容死水般的眼睛泛起波澜,“十二郎很是用功。” “知道用功就好。”皇帝面对过去的宠妃还真没多少感觉,特别是看到林充容,他就想到因为他的自负,胡乱下令而引起的大败,那是他生平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 林充容默默的行了礼,带着宫女慢慢离开。 因为遇到林充容,提到了十二郎,皇帝难得想到其余几个年幼的皇子、皇女,特别是最小的十五郎,应该才二岁多,正是好玩的时候。父爱大起的皇帝,决定去看看小儿子。 此时,太子和苏颜刚刚祭拜过太庙回来,才进了永春门不久,便听远处隐隐传来喧哗呼和之声,其间还夹杂着少年嚣张的大笑。 本来半倚在太子怀里打盹的苏颜,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长长的睫毛轻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娇憨的在太子怀中蹭了蹭,尤其带睡意的声音软绵绵的,“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打架。” 太子轻轻拍抚着她,低声哄道:“接着睡,到了东宫,我抱你下去。”他心疼的摸摸苏颜带着疲惫的小脸,偏头在她发间亲了亲。 苏颜路上迷糊了一会,精神好多了,她慢慢从太子怀里爬起,揉了揉眼睛,“我好多了。”这么睡着好不舒服,她还不如坚持一下,等回了东宫,除了这身累赘又沉重的衣服,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是不是那些混蛋吵到你了。”相识几年,定亲之后又书信来往了很久,太子对苏颜的了解颇深,知道她耳目聪敏,对声音十分敏|感,任何乐曲,几乎过耳不忘。可是相对的,她睡觉时,便需要很安静,不然会睡不踏实。太子十分不悦,想到此处离弘文馆不远,想必是在弘文馆中学习的皇室子弟们在打架。“李安,带人去看看。” “是。” 苏颜想到之前两人出来时,太子曾告诉过她的那地方,侧头问道:“这里该是弘文馆附近吧?”大夏的弘文馆是皇室子弟上学的地方,其中的侍读也都是朝中高官勋贵子弟。她秀眉微皱,“现下应该还是讲学其间,怎么会有人打架?”向来对待学业极为认真的她,很是讨厌不好好学习,逃学打架的坏孩子。 太子凑过去亲亲她的眼睛,柔声道:“别生气,一会儿我罚他们。”就冲着这些混蛋吵醒了她,也该收拾。 李安去的时间不常,很快就带了几个半大的少年过来。那几个少年看到太子的仪仗,畏畏缩缩的不敢过来。看到李安往金辂走去,其中一个还小声抱怨,“都怪你,不是让人看着么,怎么太子过来都没看到。”太子仪仗那么长,人那么多,居然都没发现,这手下得多蠢。 被抱怨的那个也郁闷,“往常太子或皇兄们过来,都会太监在前面开路的,那声音远远的就能听见他,今天怎么没有。”那是因为太子不许出声,怕扰到他媳妇。 李安那边老实的回话,“殿下,是几位小殿下闹着玩呢。”做为宫廷一员,总是知道该怎么说话才会。若是打架的是大臣家的孩子,他一准来告状。可是打架的是几个小皇子,特别被欺负的那一个,还是皇帝视而不见的,这个就需要他回话的时候婉转一些了。 “把那几个小子给孤带过来。”太子做为元后嫡子,对庶兄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年幼的庶出弟弟了,基本上就没正眼看过。 李安笑呵呵的过去,“小殿下们,太子请你们过去。” 几人磨磨蹭蹭的往过去,小脸上都带着惧怕,等到了金辂前,参差不齐的行礼,“太子。” 太子面无表情的扫了这几个异母弟弟一眼,冷冷的问:“没有看到太子妃也在么。”都是傻子么,不知道他昨天大婚,如今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太子妃。”几个小皇子看到太子就紧张害怕,现在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个个小白煞白。 苏颜温和的笑道:“不用多礼。”嘴里说话话,手上悄悄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让他态度和蔼些。 太子很不满意的伸手搂了搂她,才冷哼一声,“说罢,为什么打架。” “没,没打架。”几个小皇子眼看着就要哭了。他们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少的那个看起来才六、七岁。 苏颜打量着几个小小的少年,都生得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几个人眉宇之间,跟太子都有几分相像。 “李安。”太子懒得跟他们墨迹,直接问人。“你说,怎么回事。” 几个小皇子的目光立刻移到李安身上,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几分恳求。 李安对着几人抱歉的笑笑,老实的答道:“回殿下的话,刚刚几位小殿下在与十二殿下玩耍。” “十二郎?”太子皱眉回想,对这个小透明似的弟弟,他的印象真不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十二郎肯定不在这里。他瞪了李安一眼,“十二郎呢?” “十二殿下腿上受了点伤,老奴没敢动他,立即着人去请太医,又令人在那里照顾着。”李安本来想直接把十二皇子送回他娘的宫中去,却没想,太监一碰他就疼得不行,弄得李安也不敢随意动了,只能叫人去招太医。 太子这会真怒了,厉声问道:“逃课就为了一起打你们的兄弟!”还能把人打得不能动,这几个小子太张狂了。 苏颜拉了拉太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七郎,我过去看看吧。”有个小皇子受了伤,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肯定要好好照顾的。 太子握紧娇|妻的手,“我跟你一起去。”他先下了辂车,又扶下了苏颜,“李安,带路。”太子这会心里不耐烦极了,都是这些混蛋的错,要是没有他们,这会儿他已经在东宫里抱着娇|妻滚床单了。 苏颜看到十二皇子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小的少年,瘦弱得很,整个人卷缩成一团,露出的小半张脸上还有红肿的痕迹,身上的锦衣也被扯得破破烂烂的,甚至还能看到脚印。 “太医来了么?”苏颜难得主动开口,若是李安不说,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皇帝的儿子。大约女子都会同情弱者,她再看几个小皇子时,眼中就带了责备。 太子剑眉紧皱,显然也没料到十二郎会被欺负成这样。“带他们下去,一人二十板子。张青,你亲自带人动手。” “太子哥哥……”几个小皇子都没想到,太子居然说打就打,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颜注意到,缩成一团的小小少年,也悄悄抬头,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自杂乱的发间,偷偷看着太子。 “真吵。”太子眼神一扫,几人立马不敢出声,捂着嘴掉眼泪。“还不带他们下去。”兄弟多了就是烦,太子闹心的想。他握着苏颜的大手紧了紧,甚至得寸进尺的揽上她的细腰,不满的捏了捏,颜颜不要看那小子,他又没为夫好看。 霸道的太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爱妻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一旦发现有什么吸引了苏颜的目光,第一反应就是使用各种手段表示自己的存在,让她把心思转回来。第二个反应则是,隔离所有吸引了娇|妻目光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他现在做的就是,搂着苏颜,柔声哄道:“颜颜,事情都处理完了,咱们回宫吧。” 苏颜关切的看着受伤的十二皇子,担心的问:“十二弟怎么办?”他还伤着呢。 太子不悦的瞪了十二皇子一眼,成功的让他再度缩成个团,“我把李安留下。” “不如,把他放在辂车内,先带他回东宫吧。”苏颜提议道。对于这位十二皇子,她知道的不多,只是听女官提过,不怎么得皇帝的喜欢。现在看来,这何止是不喜欢,明明就是漠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兄弟欺负得如此厉害。 太子这会两只手都用上,自己还半俯下身子,对上苏颜黑白分明的凤眸,特别坚定的拒绝,“不要。”他亲亲苏颜的眼睛,认真的说:“颜颜,你看着为夫就好。”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要看,好不好。 苏颜被他这样亲密的动作,惹得小脸一红。她微微偏头,娇嗔道:“你安顿好了十二弟,我就不需要担心了。”不担心,自然就不会看他了。 这会,太子也看十二皇子不大顺眼,就凭着那可怜样来吸引我家颜颜的关注,好讨厌。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真的好碍眼。 苏颜抬手把太子的俊脸掰了回来,踮起脚尖,把红唇凑到他耳边,娇声道:“快点,我好累也好困,想早点回宫休息。”新婚第一日,就遇到小叔子们打架,还弄伤了一个,她如何能撒手不管。 太子被她难得主动亲近的动作弄得心花盛放,直接两手用力,将人抱了起来,转身就往金辂走,“我抱颜颜回去。” “那十二弟……” “有李安在呢。”他突然凑过来亲亲她,“你放心,李安会照顾好他的。” 回到东宫之后,苏颜是被太子一路抱回寝宫的,羞得她埋首在太子颈间,任他怎么哄也不抬头。 现在已经快到午时了,新被太子提上来的贴身太监齐扬,殷勤的过来请示,“殿下,娘子,要传膳么。” 苏颜脱了属于太子妃的那一套正装,才觉得整个人疲惫不堪,她累得半点胃口都没有,恹恹的摇头,“我不想吃。”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宫宴,要正式与皇室成员见面,必须得精精神神的才好。 不吃饭可不行,太子想了想,扭头吩咐,“去传膳吧,照着昨晚的上就行。” 齐扬领命下去,太子抱着苏颜轻哄道:“多少吃一点,然后再休息。” 苏颜偎在他怀里,眼睛半开半闭的,还不忘叮嘱太子,“七郎,你今天打了几个弟弟,得跟父皇说一声。”管教弟弟是好事,必须得让皇帝知道,太子是个多么负责任的哥哥。虽然现在皇帝跟太子父子感情很好,但是她不介意更好一些。 太子低头温柔的亲亲她的红唇,“我知道。”他心里盘算着,颜颜这么累,一会用膳的时候,我来喂她好了。这样,我们两个只要共用一幅餐具就好。太子心情愉悦的半眯着眼,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棒极了。 等到午膳上来,太子果然只让人盛了一碗胭脂粥,然后轻轻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喂到苏颜唇边,眉眼带笑的说:“卿卿累了,为夫喂你就好。” “七郎,我自己吃。”苏颜被迫吃一口之后,连忙让人给自己拿碗,这么被人投喂耻度略大,她得适应一下。 太子眼中的光芒一下就黯了许多,半垂了头,幽幽的说:“卿卿不喜欢么。” “呃……”苏颜已经被新婚丈夫清奇的画风弄得风中凌乱,她纠结了好半天,才心一横,半张了小嘴,“你喂吧。” 半张的红唇中隐约可见粉红的香舌,太子只觉得心火上头,搂过人就低头亲了下去。 苏颜:……说好的喂我吃饭呢? 生平最艰难的午饭过后,苏颜终于能洗个热水澡,然后幸福的抱着被子躺在床上补眠。 “你做什么?”苏颜瞪大凤眸,警惕的看着爬上床的某人。 太子笑眯眯的说:“卿卿,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一起午睡么。” 谁跟你说好了!苏颜控诉的瞪着新婚丈夫,占着了她大半个床的坏男人,她才不想连午睡也要跟他在一起。 太子厚着脸皮的人往怀里一搂,理直气状的说:“这样能习惯的快一些。” 苏颜动了动身子,“那也不用这样吧。”整个人被熊抱着,真的能睡着么。 “这样习惯起来最快了。”太子现在就喜欢上了抱着老婆一起睡觉的习惯。 苏颜拍拍恨不能整个人都猴在她身上的丈夫,娇声抱怨:“松松,我都动不了了。”何止是动不了,这人的胳膊、腿有一半在她身上,压得她连喘气都费劲。“还有,你好重。” 太子妥协的拿下一条腿,但是手却怎么也不肯拿下来。又累又困的苏颜,实在没精神跟他继续抗挣,眼睛一半,任他去了。 太子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无声的弯了弯唇,侧头蹭了蹭怀中人的小脸,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李安处理好了十二皇子的事,赶回东宫跟太子和太子妃汇报时,才发现整个宫殿静悄悄的。 守在寝宫门前的花容和白苏,悄悄对李安摆了摆手,李安的动作下意识的放轻了。他踮着脚,慢慢退出大殿,才松了一口气。抚着咕咕叫的肚子,打算先去吃饭,然后也歇歇脚、养养神,晚上还得伺候殿下和娘子去参加宫宴。 齐扬一见到李安,特别热情蹭过来,“李总管,快过来好好歇歇。您老饿了吧,小的这就让他们上菜。”又扭头喝斥小太监,“还不快去给李总管端饭。” 李安也笑容满面的拱手道:“齐老弟,有劳了。” 齐扬之前一直被他和李平压着,基本到不了殿下面前。这回,李平犯了大错,惹恼了殿下,被打发去扫马厩了,齐扬上面没了人压着,就显出来了。 相比李平,齐扬这个人过份滑溜,心眼儿太多,与他共事可得小心着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阴着。 李安心里转着念头,面上滴水不露,跟齐扬绕着圈子,对他明里暗里的打听殿下和太子妃的喜好,就是半个字也不吐。李安其时还想着有一天李平能回来,虽然他知道这不大可能。 午饭吃完,李安跟齐扬东拉西扯的,就是没一句准话。吃完饭,他一抹嘴,扬长而去,齐扬看着李安远去的背影,心里恨得要死:你个老东西,早早晚晚得跟李平一个下场,到时候我再收拾你。 “哟,木蓝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齐扬一眼看到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女官,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过去。 木蓝客气的屈了屈膝,“齐公公。” “快别这么多礼。”齐扬忙侧了身,“姑娘可是有事要办,只管吩咐咱们。” 木蓝连忙道:“不敢劳动公公,只想问一句,宫中可有新鲜的玉木花?”现下正是玉兰盛放的时节,苏颜平日里最喜食鲜花,木蓝见她这两天胃口不开,便想带人去摘些玉兰花来,和着几样鲜果,做一道玉兰花果茶来,给她开胃。只是她们初到东宫,一时间还真不知道玉花在哪里。 齐扬忙道:“木蓝姑娘要玉兰花,何须你亲自动手,我叫人去摘了给姑娘送去。” 木蓝笑道:“玉兰是娘子要用,须得我亲自摘选。凡公公派个人,带我们过去就是。”要给她们家太子妃吃的东西,怎么能经别人的手,木蓝是断断不肯的。 齐扬一听是太子妃要用,整个人都在发亮,都不用别人带人,他亲自领着木蓝几人去花园,又是叫人搬梯子,又是捧竹篮的,围前围后伺候的殷勤备至。 苏颜午睡起来,努力挣脱粘人的太子,接过木蓝奉上的刚刚沏好的花果茶,先塞给太子一碗,然后才捧着自己的,慢慢啜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甘甜,她满足的眯着眼,唇角上扬,弯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太子凑过来舔了舔她的红唇,嘟囔道:“我要喝卿卿这碗。” 苏颜无言的把自己手中的跟太子换过,看他一口就落在自己刚刚喝茶的地方,面上红了红,捧着手中这碗,纠结得半死,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第九十三章 新婚(二) 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出度宫中晚宴,苏颜提前一个多时辰便开始梳妆打扮,华丽的细钗礼服不同于深青色的袆衣庄重典雅,却更适合于宴会。 太子的装扮简单,他早早就打理好自己,然后坐苏颜身边给她捣乱。尤其是往头上带九只金翠花钿时,看了半天,早就蠢蠢欲动的他,挥手赶走伺候苏颜梳妆的红桑、紫芳,兴致勃勃的拿起花钿,往苏颜头上比划。 太子殿下可是头一次替女子带花钿,技术不纯熟是肯定的。苏颜头疼的看着自己梳好的头发,莫明其妙的全毁在了丈夫手里,若不是时间还够用,她就要忍不住家暴了。 太子也发觉自己弄砸了,讪讪的对着苏颜笑笑,转回她身边老老实实的坐下。 苏颜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红桑、紫芳,再梳一次吧。”说完,她白了太子一眼。梳一次这么繁琐的发式,她坐得很累好么。 太子见小娇|妻居然没怎么怪他,立时又精神起来,悄悄伸出爪子慢慢摸上大腿,把一只小手握进手中。他抬眼看了看苏颜,又垂眸看了看掌中纤巧白嫩的玉手,柔顺的停在自己掌心,脸上不自觉得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正忙着给苏颜梳头的红桑悄悄看了太子一眼,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种错觉,太子跟阿郎养的那只大狗好像,特别是在十娘身边的时候。 “七郎!”苏颜自镜中瞪着又一次赶走了她的侍女,打算再一展身手的太子。 太子露出个讨好的笑,“卿卿,我都学会了,一定不会再弄乱你的头发。” 你为什么不从简单的开始练,一定要先挑战九只花钿呢?苏颜拒绝得很果绝,“不行,时间不够我再梳一次了。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素净的花容,“我还没上妆。” “卿卿这样美丽,就不用上妆了。”太子连忙夸道。 苏颜摇了摇头,出席寻常人家的宴席而要盛妆而去,何况是宫宴。她若素颜而去,极为失礼不说,连带父母和丈夫都没了脸面。这样的公然挑战礼教的事,她决不会做。 “好吧。”太子蔫头耷脑的坐了回去,他自觉受到了伤害,要把爱妻两只小手都握住才行。 苏颜现在是只要太子不继续打扰她梳妆,做什么都行。她这时还不知道,她的新婚丈夫从刚刚起,又想到一种新的粘着她的方式。 宫中晚宴,设在凝香阁,出席的人,都是皇室成员。等苏颜和太子两人乘车赶到时,除了皇帝之外,其余的皇子、公子,还有可以参加的宫妃都到了。 太子在殿门前,扶着苏颜下了车,手就没松开,只是脸上习惯性的挂上矜持高傲的笑,携着苏颜的手,并肩进入凝香阁。 随着两人的脚步,一排排的宫人跪了下去,“参见太子,太子妃。” 那声音一层层传进殿内,让早到的人,全都起身,走到殿门口相迎。 苏容与吴王两人今日进宫很早,下午就到了淑妃宫中,陪着淑妃说说笑笑了一下午,才一同来到凝香阁。自从坐到凝香阁中,看着阁中陆续到来的皇子、王妃、公主、驸马,还有各宫嫔妃,她突然生出些不确实感,神色间带了些恍惚。 直到太监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太子,太子妃到。”她才猛得回身,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起身,跟在婆婆和丈夫身后,一同到殿门前去迎接。 那对在无数宫女拜倒之下,从容携手而来的璧人,让苏容微微失神。才多久没见,不过半年多吧,苏颜居然更美丽了。太子挽着她的手,细心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的画面,与前世那对恩爱的帝王夫妻相重叠,突然间让她觉得那样的刺目。 想到自己与丈夫进宫时,一前一后的行走方式,再看堂妹与新婚丈夫并肩而行的画面。苏容心中生起一种浓浓的不甘与深深的嫉妒。 其实在场的女人中,又有那一个不会嫉妒呢。明明未嫁前,都是玩在一起的小姐妹,一日之间就有了高下之分,君臣之别。别人家,都是弟媳妇要向嫂子行礼,可是在皇家,她们这些嫂子,却要给年纪最小的弟妹行礼,这种落差真是让人不爽。 比这些王妃们更尴尬的却是宫妃们,那怕她们长了一辈,又为了皇帝生儿育女,如今却依然来迎个小辈,甚至还要给她行礼。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五味杂陈,可是人人面上都带了温和有礼的笑,在太子和苏颜行到面前时,分毫不差的行礼如仪。 太子向来是目中无人惯了,眼睛眨没都没眨的就往最前面那宴行去。苏颜是新媳妇,却不能跟太子一般。她略略停下脚步,微微欠身,还了半礼。 等她站直身体后,发现新婚的丈夫并未先走,而是停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的停着她了。这个发现,让她的凤眸熠熠生辉,唇边的笑也染上了眼眸深处。那一瞬间,满殿的灯光与无数如花佳人,都远不及她眼底的那一分笑意。 太子及时查觉到来自于其他男人痴迷的目光,他不悦的冷哼一声,等不及爱妻走到自己身边,抢前几步,握了苏颜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去。 皇帝与太子两父子大约真的是心灵相通,太子与苏颜还没坐稳,那边御驾就到了。与之前迎接太子一样,还未来得急回座的众人,又一次聚到殿门处,迎接圣驾。 皇宫的等级就是这么分明,太子明明是最后走到殿门前的,可排在他前面的庶母和兄弟姐妹们,全都让开了路,让这对小夫妻站在了最前面。 “父皇!” “圣人!” 殿门前这一群人中,皇帝一眼就看到爱子和爱子的媳妇,他当时就笑了,一面挥手:“快快平身。”一面打趣儿子,“七郎今晚来得早啊。”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冲着他爹咧了咧嘴,现在人多,不好对他爹翻白眼。 “来来来,都入席。”皇帝今天下午见了好几个小儿子,心情正好。 太子拉着苏颜跟在皇帝身后,今天这场宴会中,值得他注意的除爱妻就是他老爹。除太子之外,其余的人可都是眼明心亮,注意到有个抱着胖娃娃的女子,似乎是从御辇上下来的。 皇子、皇女们不大仔细看,可是宫中嫔妃们的眼睛更毒,早就看破那个与皇帝共车的女子是谁,一个个心里眼里都冒了火,笑里淬了毒。 这场晚宴,还未开始时,便有了些刀光剑影在其中。 皇家的宴会,除了参加的人之外,与各世家也没什么不多。皇帝坐在最上首,往日里会与他同坐的杜贵妃,今日却右侧下首的第一席,然后是淑、德、贤三人,再往下是九嫔,与一些生育了子女的宫妃,都是按照自己的品阶列位。 左侧这边,首席就是太子与苏颜,再往下便是各个皇子,公主们排在皇子之后。 皇帝抚着胡子,看着这一大家子人,满脸带笑的举杯道:“今日不过是场家宴,大家不要拘束。来,先干一杯。”他自己一扬脖,把酒都喝了。 下面的宫妃、皇子、公主们也都满面笑容的举杯相应,见皇帝喝干了杯中酒,也都爽快的干掉了自己那杯。 喝过了开场酒,便该进入正题。皇帝今天把人聚得这么全,就是为了展示新任太子妃,给双方做个正式的引见。 小老婆们从杜贵妃开始,都没资格让太子和太子妃跟她们行礼,反而在这种场合,她们要给太子和太子妃行国礼的。宫妃们虽然别扭,当着皇帝的面,依然得笑得端庄得体的拜见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对他爹的小老婆,从来就是一个态度,视而不见,苏颜到是回了半礼了。她这边才回完,那边太子就扶住了她,还特别用眼神暗示:那些个玩艺,以后见到她们都当看不见,完全不用理由,还礼就更不用了。 苏颜悄悄拉拉太子的手,漂亮的凤眼眨了眨,表示自己知道了。 宫妃们之后,就是皇子、公主。老皇帝够能生的,十五个皇子,除长子、八子、十一子早夭外,其余十二个都活得健健康康的。除了十二个皇子完,还有十个公主,最小的那个才不过一岁多,还被奶娘抱在怀里。 皇子、公主们之后,该是皇室的第三代。看到第三代,皇帝就不由自主的黑脸。他儿子这么多,为什么儿子们娶了老子之后,生下的都是孙女,至今一个孙子不见。 是的,皇家的第三代们都是女孩子。二皇子安王二个女儿,不过安王妃有孕了,具有经验的接生嬷嬷说,肯定是个儿子。周王才添了一女,是侧妃王氏所生。齐王还没有孩子,完蛋的玩意,人家最少生个闺女出来,他弄了一府的大小老婆,连个蛋也没孵出来,一点也像老子的儿子,皇帝特别不满意的瞪了四儿子一眼。五儿子赵王和六儿子吴王成亲都晚,没有娃儿正常,不过也该叫他们的娘督促一下了。 等等,皇帝又把眼睛在儿子们那边扫了一圈。他发现除了老二的媳妇大了肚子之外,除其几个儿子的正妃貌似都没什么动静。老头眯了眯眼,怎么的,对老子给你们挑的老婆不满意?老子虽然想要孙子,但是嫡孙永远不嫌多。 几个皇子都被皇帝看得心惊肉跳的,一个个坐在那里反省,最近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老爹这么不满。 等都见过礼之后,年纪幼小的孩子们都被抱了下去,宫中乐人们也奏响了乐声。 皇帝突然想起件事来,对苏颜道:“朕记得七娘头一次入宫,就赢走了宫中一个女乐。” 苏颜起身恭敬的回道:“是,多谢父皇割爱。” 皇帝好似想到了什么,乐不可支的说:“不自割爱,你看你这不又带回来了。”他不但没赔,反而赚了许多回来。 有这么算的么!苏颜看着那个笑眯眯的老头,很想回他一句,“那是我的嫁妆。”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给皇帝留些面子。 “对了,听说七娘带了许多厨娘进宫?”皇帝颇有些垂涎三尺的问道。 苏颜有些拿不住皇帝什么意思,下意识侧头看了丈夫一眼,才轻轻点头,“嗯。” “太好了!”皇帝的喜悦如此明显,他对太子说:“哪日朕去东宫……”老皇帝一想到他以前在陆家吃到的美食,就觉得有些坐不住,便想跟儿子说一声,最近他会常常去东宫蹭饭。 太子一点都不想他跟娇|妻甜蜜的二人世界被打扰,直接截口道:“厨娘借阿爹一日。”人可以借你,但是蹭饭免谈。 你这个不孝子!皇帝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瞪他儿子。 太子一点也不惧他爹,反而殷勤的倒了杯酒,送到苏颜唇边,温声道:“颜颜尝下,这是千日醉。”宫中名酒,每年只能酿百五十坛,除皇宫之中,再无其他处可得。 苏颜还真喝过千日醉,她外祖家就有,还有上次皇帝送来的美酒中也有。不过,太子要喂她喝酒的架式,让她脸红了红,伸手就过接过,太子闪过,依然含笑把酒杯放在她的唇边。 苏颜红着脸,啜了一口,细细品去,“这酒有十二年了吧。” 太子点了点头,然后把酒杯送到自己唇边,一扬脖,将杯中残酒喝净。 太子这翻作派,差点没把皇帝眼睛闪瞎。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今天早上当着朕的面,吃一个包子就算了,这会又喝同一杯酒,你是欺负你爹没人宠么。 “安昭仪!”皇帝赌气提声叫人。 下面席上站起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宫装丽人,扭着纤腰轻盈离案,盈盈拜于案前,“圣人。” “来,给朕倒酒。”皇帝冲着安昭仪招了招手,反全无视了座下其余的妃子难看的脸色。 安昭仪便是之前与皇帝同车而来的女子,也是十五皇子的亲娘。当初,她也不过是个美人,生下十五皇子之后,被皇帝升为了九嫔之首的昭仪。纵使这几年,安昭仪不如之前得宠,却也依然比其他女子更得皇帝的心。 被人嫉妒这事,安昭仪之前就尝过了,她也不在乎。只要她抓紧了皇帝,这后宫之中就没人敢真的对她下手。至于皇帝先去之后,大家都不过是一样的太妃罢了,谁还怕谁。 她纤细的身姿如风摆杨柳,极为曼妙多情,行至御案边,给皇帝行了个礼,便大大方方的在皇帝身边落座,素手执壶,给皇帝满了杯酒,娇声道:“臣妾伺候圣人。” 皇帝美滋滋的拿起酒杯,斜眼瞟向他儿子,得意的表示:你看你老子有人伺候,你得伺候你媳妇。 太子根本就没时间看他爹,甚至殿中身姿曼妙、舞步多情的舞伎都没吸引他半点注意力。这位殿下,把所有的关注都给了他老婆。 才不过短短一日一夜的功夫,太子殿下迅速点了亮了伺候娇|妻用饭的技能,并且直接升到了高级。基本上苏颜想吃那道菜,眼神才往那道菜上一转,太子的筷子就迅速挟起,放在她面前的小碗中,然后太子必定会接着再挟一筷子放进自己碗里。他眼睛看着苏颜,她什么时候把菜放进嘴里,太子就什么时候把菜放进嘴里。 妈蛋,你个混小子,还敢更嚣张些么!皇帝看得赌心,扭头去享受美人的伺候。 太子的举动不只皇帝看得真切,对面的宫妃和离得近的皇子、王妃都看在了眼中。二皇子安王见妻子眼底似有羡慕,爽朗一笑,也学着太子的样子,挟了块水晶脍放入王箐碗中,惹得王箐面上微红,偷偷看丈夫一眼,慢慢的垂下了头。 这满殿欣羡的目光中,大约只有杜贵妃和周王夫妻大皱眉头。杜贵妃是看不得太子夫妻如此恩爱,周王却觉得身为太子却与人前伺候一女子用餐,未免太过自甘下贱。周王妃朱氏,则是对太子妃未能制止太子的举动,而皱眉,在她看来,这就是太子妃的失职。 苏颜不是没查觉到宴上奇怪的气氛,可是丈夫心绪正好,她不能不领情,反而当众拒绝吧。 太子这会,投喂得不意乐呼。他甚至觉得两个食案好多余,明明夫妻两个该共用一个食案才对么。 皇帝实在是没法消受他儿子当面秀恩爱的行为,特别是他儿子常常会偷偷把自己的杯子跟儿媳妇刚刚喝完酒的杯子换上一换,然后倒上一杯,就着唇印的地方喝酒,还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蔽。 卧槽,皇帝忍无可忍的捂脸,那个偷换老婆酒杯之后就得意洋洋的蠢货,一定不是他儿子。 吴王向来性子有些文人的浪漫,他也觉得太子夫妻这般,好像更显亲密一些。便也含笑把自己的杯子跟苏容的换了过来,还笑吟吟的挟了只苏容最喜欢的芙蓉虾放进她碗中。 苏容抬眸对着丈夫笑了笑,接着又摇了摇头,悄悄把眼睛往淑妃那边溜了一溜,然后把杯子换了回来。不过碗中的芙蓉虾,她到是吃了。 吴王眼中,带了些遗憾。不过,这也正是阿悦可爱的地方,他心中想。只是,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得往太子夫妻那边溜。 呀,太子又把太子妃杯中的残酒给喝了。 苏颜这顿饭无比凌乱,常常她才咬了一小口大虾,再就找不回来了,余下的那半肯定是在太子口中。还有她的酒,每次只能喝一半,那一半都落到太子肚子里去了。有时候,她把酒都干了,还会收到丈夫幽怨的目光。 这顿晚宴,便是在太子惯常秀恩爱中慢慢结束,与宴人表示,眼睛已瞎。立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后的宫女表示,今天晚上好轻松,都没干什么活。 宫中美酒格外甘醇,她又喝了不少,故而,苏颜回到东宫时,觉头有些晕,腿软身轻,面上发热。 贴体的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素醒冰来给太子和苏颜醒酒。太子好奇的看着透明轻颤水晶之中,夹着几瓣鲜妍的梅花,甚至连这水晶脍上,都带了梅花特有的冷香之气。 素醒冰是用冰盘盛上来的,冰盘还泛着丝丝寒气。太子随意挟了一块放进嘴里,只觉微醺的酒意都被这块带着冷香的素醒冰驱走了。 “等等。”太子拦住苏颜的小手,“卿卿乖,这东西太过寒凉,你还是少是用的好。” 苏颜揉了揉额头,半偎着丈夫,娇声道:“我知道,这是给你准备的。” 太子大悦,低头了亲亲她的红唇,“卿卿最好了。” 他高兴之余,便是赖着要跟苏颜一起洗澡,还极不老实的在沐间里,恩爱了一回来。之后,他也不叫丫鬟进来,自己把两人洗干净,又替妻子围了浴巾,抱了出来。 苏颜这会已经睡熟了,由着太子折腾。太子抱着娇|妻躺在床上时,还在想,以后也喂卿卿喝些酒,她这样好乖。 新婚第二日,太子依然在休他的婚假,没有上朝。抱着娇|妻睡到自然醒,果然是人生第一乐事。 早上跟娇|妻用着同样的洗漱用品,身上带着同一种香气,在能用同一幅碗筷吃饭,那就更美好了。可惜,卿卿不大同意,这得是他以后努力的重点。对了,他今天已经看明白衣服该如何穿了,从明天开始,卿卿的衣服也都交给他了,想想就很美好。 苏颜:太子什么时候才会去上朝呢?她好盼着那一天。   ☆、第九十四章 新婚(三) 做为太子妃苏颜的陪嫁入住东宫的宠物组们,在经历了将近七天没跟女主人见面的日子后,终于发生了暴动。 就在苏颜新婚第二日,她还没来得急接见一下东宫的女官、太监、侍卫长等人时,负责珍兽园的罗公公,一脸苦瓜像的找上了李安。 “李总管,您老可得救救小的。”年不过三十的罗公公,点头哈腰的跟在李安身边,顺便奉上一个大大荷包。 李安端着架子,代答不理的,“怎么了?” “娘娘的宠物不知怎么了,突然暴燥不已,伤了好几个人了。”罗公公实是在没办法了,手下的小太监被伤了好几个,虽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势,可也得养着,最近珍兽园被闹得鸡拳不宁的。那是太子妃的宠物,他们不能打不能骂,只有当祖宗似的供起来,还得时时刻刻的看着,防止它们闹得太过伤我自己,真是要逼死人了。 “伤几个人算什么,不是没死人么。”李安不以为然的道。宫中的珍兽园,那年不死几个。如今太子与太子妃正热乎的时候,他哪敢跑过去添乱,“行了,太子妃的宠物,你们好生照顾着,别说伤着,就是掉根毛,你们都得仔细了。” 罗公公实是快哭出来了,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住李安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李总管,你可怜可怜小的,那几个祖宗再闹下去,伤人是小,伤到它们自己,小的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伤到自己?李安也没时间嫌弃罗公公,连忙叫住他把话问清楚。然后,他就开始嘀咕,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扰一下太子和娘子呢? 没等他想明白呢,那边半夏领命去看宠物们,回来跟苏颜说了情况。苏颜十分抱歉,特意传了珍兽园的人过去安抚。罗公公一听,拿了帕子把脸一抹,乐颠颠的跑了。 重新得到自由的某几只,因为好几天没见到苏颜,表现的格外粘人。不但如此,还特别排外,这个外就是指太子,怎么都不肯让他靠近苏颜三尺之内。 “卿卿……”太子哀怨的看着被豹子、老虎包围的小娇|妻,“咱们坐在一处不好么?我还可以喟你吃樱桃,你只管跟它们玩就好。”太子举了举手中的青花小碗,碗中是浇着蔗糖的樱桃。在苏颜看不到的地方,太子暗地里则是拿眼神恶狠狠的瞄着那几只霸占他娘子的畜生。 白毛的鹦鹉呼扇着翅膀告状,“吓死鸟了,吓死鸟了,美人快救命!” 太子剑眉倒竖,怒目圆睁,他刚刚听到了什么?那只蠢鸟叫他家卿卿什么?美人……蠢鸟,毛儿不想要了么!太子扭头瞪着告状的鹦鹉,心里想着怎么把这蠢鸟弄死,毛拨下来,做个毽子玩。 苏颜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安抚下大大小小的宠物,又主动贴近丈夫,含羞带怯的亲亲他的唇角,顺平了太子的毛,才心力交瘁的去见东宫的下属。 鉴于她身边保镖众多,再有那个东宫最大的boss当靠山,这些见面会非常之顺利。 考虑到苏颜贴身侍候的丫鬟都是她的陪嫁,对宫中不大熟悉,不能事事都找李安,太子把新提起来的齐扬送到苏颜身边。若是没意外,齐扬以后就会是苏颜身边的太监总管了。 对于太子这个安派,齐扬并不满意。太子妃现在固然受宠,可谁知能受宠多久,那有跟在太子身边踏实。可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儿,半个不字都不能说,还得满面欣喜的应下。 苏颜打量了一下这个齐扬,见他身量不高不矮,面容白净,五官清秀,眼睛透着精明,对自己笑得格外殷勤。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对这个齐扬的感觉尚不及之前太子身边的李平。 “七郎,这是你身边得用的人的吧。给了我,你怎么办?”苏颜不大想收下他。 太子正舀了一勺蔗糖樱桃喂进苏颜嘴里,闻言笑道:“我身边的人多,不少他一个,你安心用着,若是使着不顺手,为夫再给你换。” 齐扬可怜巴巴看着苏颜,这可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刚刚的不满都扔到了九宵云外,现在他只希望太子妃能留下他。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李平呢?”她嫁进来两天了,都没见过李平。 “犯了个错,让我打发了。”太子平淡的说,手中动作不停,他最近爱上投喂这个有爱的互动。 犯错了?苏颜若有所思,若是可以,她还是想选李平。李平跟在太子身边多年,对东宫各处都十分熟悉。最重要的是,她跟李平接触过几次,比这个齐扬给她的感觉更好。 太子垂眸看了看他,“李平受得处罚也差不多了,卿卿若是想让他来伺候,也行。” “他犯了什么错?”苏颜好奇的问,以她对太子粗略的了解,这位殿下看着高傲凌人,对自己人却难得有一分宽容之心。若是李平没被他直接赐死,想必是有再次启用他的心思。 看着爱妻清澈见底的凤眸,太子突然不大好想让她知道关于阿爹送他的那些女人的事情。他含糊道:“不过就是一些小事。” 太子不愿意讲,苏颜也不追问,只笑道:“若是犯得错不大,我就选他好了。”看着太子就要黑掉的脸,她若无其事的又加了一句,“东宫中,我只跟他与李安接触过,别人都不大熟悉。” 熟悉?太子想想也是,这两年间,李平去相府送东西的次数比李安多多了。他家卿卿刚嫁入宫中,确实需要个熟悉的人。“李安,你派人去把李平叫来,告诉他从今天起,就去伺候太子妃吧。” “是。”李安应得是满心欢喜,他与李平共事多年,彼此间虽然争权夺利,却还是有着一份同事情谊的。看着李平被殿下一撸到底,难免有兔死狐悲的之感。这回李平到了太子妃身边,以殿下对太子妃的眷顾,这东宫中除他之外,怕是再没谁敢踩着李平了,比如说那个齐扬。 齐扬这会儿的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呸,太子妃挑中了李平,也就是说他可以接着留在殿下身边了。可是太子妃选人,他居然不如个犯了错的李平,想想就让人恼怒。 本来以为自己就此老死了马厩的李平,在听到太子让他去伺候太子妃时,顿时嚎啕大哭。亲自来传令的李安,也是心酸难忍,陪着他落了一会儿泪之后,拿着帕了抹了抹脸,骂道:“别嚎了,还不快去好好洗洗,换身新衣服,去丽正殿外伺候。” “是是是。”李平抹了抹泪,跟着小太监去沐浴更衣。 李安在后面高声提醒,“多洗几遍,把你身上的马臊味洗掉,省得熏到娘子。” “滚!”李平头也不回了骂了句,便走了。 李安翘了翘嘴角,有了李平在娘子身边,齐扬想出头,再等等吧。 甜甜蜜蜜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安寝前,苏颜泡在澡池中,枕在太子胸口,感受着胸腔下沉稳有力的心跳,有些昏昏欲睡。 太子对在沐浴殿内洗鸳鸯浴的事,很是乐此不疲,刚刚被折腾过两次的她,被热水一泡,就有些精神不剂。 太子抚着怀中人触手欲溶的肌肤,柔声道:“卿卿,明日为夫陪你回门。”大夏的女儿们,出嫁的第三日,就会由着丈夫陪同回到娘家,意在妻子的亲人知道,自己家对妻子爱护有佳,请妻子的亲人放心。 按理说,做了太子妃的苏颜与那些入宫的宫妃一般,都是不需要回门的。不同于宫妃,身为太子妃的苏颜,三日回门时,是由礼部派人代替太子和太子妃送去礼物。 太子不想让自己的新娘留下遗憾,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新婚第三日,亲自陪着苏颜回门,以表示自己对她的深深眷恋、敬爱之心。 苏颜被太子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给惊醒了,她自水中转身,对上丈夫漆黑如墨的眼睛,那其中是对她的满满深情眷恋。 太子轻轻亲了亲她轻颤的睫毛,温柔的将人搂进怀里,抚着她洁白温润的美背,“别多想,一切都交给我。”他只想卿卿能在他的庇护下,轻松快乐的生活,其余的一切都有他在,完全用不到她操心。 小脸贴着丈夫温热的肌肤,苏颜这会满心感动。新婚这几日,她深切的感受到太子对她的用心。身为一个心思细腻的少女,如何能不感动呢。 只身嫁入宫中的她,当然想回家去看看,亲口告诉阿爹和阿娘和兄嫂们,她一切都好,不用惦念。最好,再抱抱新出生的小侄子,应该比他出生时胖了不少吧。可惜,她不能这么任性。回家见父母的日子有的是,不必非要选在被众人瞩目的一天。 “七郎肯陪我回门当然好,可是我都想好明天要给七郎调制新香,东西也都叫人备下了。”苏颜也没直接拒绝,只是略略苦恼了一下,“若是回家,你要陪着祖父、阿爹、兄长他们饮洒,都没时间陪我了。”她的声音越见低落,“父皇只准你几天假,过后便要上朝、读书、处理朝务,不能像新婚时这般,日日在一起。” 太子让她说得心花怒放,忙搂着情绪低落的娇|妻哄道:“不会不会,咱们以后会日日夜夜厮守在一起的。”原以为只有他想粘着卿卿,没想到卿卿也希望时时刻刻跟在他一起的。 “明日回门……”太子纠结了半天,他想要卿卿新手制的香,可又不想卿卿留下遗憾,真的好难办。 体贴的娇|妻开口解决了这个问题,“要陪我回娘家,不一定非要明日啊。等仲夏时,咱们都搬到了西山,朝中政务不那么忙的时候,夫君再陪我归家也一样。”苏颜依偎在太子胸前,轻声道。 “好,全听卿卿的。”太子意乱情迷的贴上怀中人的红唇,深深的吻住她。 日暖风轻,美好的一天,是从鹰飞虎跳太子恼开始的。 清晨,好容易解禁的小白和玄羽,飞进东宫后花园内,东挑西选的摘了初初绽放的蔷薇花,兴奋的飞回了丽正殿。 一大早就守在丽正殿前的等着伺候太子和太子妃起身的宫女们,眼睁睁的看着一黑一白两只猛禽,被太子妃的贴身宫女木蓝打开门放了进去。 这群宫女人人花容失色,那可是老鹰,牙尖爪利的,万一伤到殿下可怎么办。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拿不主意。有个咬咬牙,狠狠心,把手中的东西往同伴手中一放,低声道:“你们看着些,我去请李总管。”说完,提着裙子就跑了。 余下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带着彷徨之色。那宫女没跑几步,正好碰到相伴着走过来的李安和李平,如今削瘦的李平,已是太子妃身边的总管了。 “大早上的,乱跑什么?”李平不悦的训斥道。这可是丽正殿,太子和太子妃的寝宫。这些宫女,规矩可是越来越差了。说起来,李平也没想到,太子会让太子妃在丽正殿住下,并且还有让太子妃永久住下去的可能。 殿下这是自己绝了宠爱的侧妃的机会了么?李平自嘲的心道。不过,这样更好,没有人来分宠,娘子的地位更稳。过几年,再生下几位玉雪聪明的小殿下,娘子才算是在皇家彻底站稳了脚,到那时,再来十个八个的小妖精,也不怕了。李平这会儿,已经完全拿自己当太子妃的人了。 李安眉头皱了皱,“玉兰,今早不是轮到你当值了?”这个乱跑的宫女,他有些印象,好似是圣人最后塞到东宫的那一批。跟她同来的八个人中,有两个已经扔到浆洗处去了,还有五个如今分在各处,只有她做了丽正殿的宫女。 玉兰连忙行了礼,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李总管,刚刚娘子身边的木蓝姑娘,放了两只老鹰进寝宫。奴婢怕伤了殿下和娘子,特意来寻您。” 李安呵呵一笑,“你来的晚,不知道也难怪。小白原来是咱们殿下的宠物,后来送给娘子的。” 玉兰惊意更甚,连忙跪地告饶,“李总管开恩,奴婢实在不知此事。” 李安也不多话,只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平,“如今这些个宫女们,可是归你管。”东宫有了女主人,他自然不该再插手。 李平也不出声,只管上上下下的把玉兰看了好几遍,平静的说:“按理说,你是担心殿下和娘子,咱们不该罚你。”玉兰面上刚要露出几许喜意,便听他语意一转,“不过,若人人都跟你一样,误了伺候主子,可怎么好?” 他盯着玉兰那清淡雅丽的小脸,忽然笑了,“咱们娘子说了,功得赏,过得罚。你功不大,过却不小,咱家也不打你了。只是从明天开始,你去跟着孙女官,打理花园吧。” 玉兰傻了,跪在原地看着李安和李平从容远去的背影,好半天才瘫坐在地上,愣愣的出神,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李平头一天上任,就替自家主子处理了一个心思颇大的宫女,自感工作开展的不错,严肃的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李安提点道:“你处理是处理了,可得跟娘子说一声。”可别再犯以前的错儿了。 李平无声的点了点头。 此刻丽正殿内,太子正怒视着站在妆台上的两只鹰,“卿卿的头饰该用我选的,你这只蠢鸟闪远点!”大早上,才想抱着亲亲娘子好好恩爱一回,就被这两只蠢鸟,把头发抓成了鸟窝,让他在卿卿面前出了丑,简直不可忍受。 现在,他的卿卿梳妆时,用什么发钗、步摇,簪什么话,都该由他来选,凭什么要听一只傻鸟的。 小白才不管前主人说什么,总之,一定要用我挑的。它低下头,把自己挑出来那只累丝金凤,往苏颜手边推了推,还讨好的轻蹭她的手指,嘴里“咕咕”的低叫。玄羽褐色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苏颜,执着的样子,看得人心酸。 苏颜被它蹭得心软,抬手轻抚,晶莹剔透的凤眸悄悄看向太子,无声的祈求。 太子不开心,可是又不忍心拒绝爱妻,最后败下那双剪水双瞳之下,委屈的说:“那要我来给卿卿簪上。” “好。”苏颜软软的笑道。她回过头,点了点小白的脑袋,“这回如你愿了,总该高兴了吧。” 小白又蹭了蹭她,显然很高兴,又把玄羽摘的花推了推,苏颜捏了它的嘴一下,干脆的也答应下来:“好。” 争宠没争过两只扁毛畜生,太子的委屈都快突破天际了。就算,今天他的卿卿乖巧的任他簪花戴钗,也只能稍稍弥补他受伤的心灵。 “卿卿……”用早膳时,太子抱着苏颜欲言又止。他想问问,他和那两只扁毛畜生到底那个更重要。可是,跟个畜生争宠,好像耻度略高,太子暂时还不打算破坏他在娇|妻眼中的高大的形象。 苏颜正挟了个三丁包,才咬了一口,便见太子盯着她手里的包子不放。苏姑娘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把自己咬过的这个,喂给丈夫。她选了个跟自己挟的三丁包同一盘里的,放在太子碗中,冲着丈夫乖巧的笑了笑。 太子不满意,搂着她晃了晃,“卿卿,我就要你吃的那个。” 苏颜:……她看了看身边,还好今天早上很机智的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没有宫女在殿内伺候,苏颜多少自在些,抿着小嘴,把自己那个三丁包,喂到太子唇边。 太子眉开眼笑的咬了口,顺势握住苏颜的手,两三口把三丁包消灭掉,直接拿过她的筷子,“卿卿,咱们一起。”他所谓的一起,就是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同一块食物。 已经被摧残了两日的苏颜,默默纠结了一下下,就老老实实的任他喂,反正在宫宴上都没逃过,更何况在东宫。 早膳之后,太子兴致勃勃的拉着苏颜去东宫后园散步,初夏的早上,天气不凉不热,正适合新婚的小夫妻闲逛。 东宫的后花园,虽不及太极宫的后苑大,却依然占地广阔,最少苏颜跟太子逛了一上午,还没逛完三分之一。较之太极宫的后苑,更加精致优雅,颇有江南园林的特色。 因为苏颜素喜各色花木,太子为了讨她喜欢,自订亲之后,便一直在东宫广植色各花木。两年多的努力,让整个东宫花木如荫,四季鲜花不断。 小夫妻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大面蔷薇花墙面前,这足足有七、八米成的蔷薇花墙,其上各色蔷薇竞相怒放、芳香宜人。 太子特意选了两朵大红色的蔷薇,替换掉了早上玄羽送来的两朵,还振振有词的道:“那两朵花有些蔫儿了,为夫给卿卿换两朵。” 苏颜的目光在那两朵依然鲜妍明媚的蔷薇花上掠过,唇边不自觉的弯出一个美好的孤度,颊边浅浅的酒涡微现,引得太子着迷的轻吻。 “我们晚上来用花露拌饭吧。”苏颜看着盛放的蔷薇花,鼻尖满是蔷薇浓郁的香气,突然间很想亲自下厨,做顿饭给新婚丈夫吃。 太子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好。” “咱们摘些蔷薇回去,现蒸出来的花露,用来拌饭才好。”苏颜回身招来站得远远的宫女,“金桔、银柳,你们两个去取些竹篮来。” “是。” 等竹篮取来,苏颜拿了竹剪,便想亲自去摘花,却被太子握住了玉手,从她手里抢走了竹剪,“为夫来就好。” 苏颜也不跟他争,提着小竹篮,跟在太子身后,他剪了花,她拿提篮去接,两人配合的到默契。 小夫妻两个在东宫自得其乐时,特意选在今日回娘家的苏容,空坐了一上午,也没有等到太子赔苏颜回府,她忽然间有种得意,太子再宠又如何,三朝回门时,却也没有为她打破原则。想到,特意陪她回门的吴王,苏容心中满是甜蜜。 她却不知,相府中,提了半天心的陆氏和苏周诚,在午饭过后,才算放下心。苏周诚笑道:“还好阿姝把太子劝住了。”太子为女儿破例够多,在他没有登上至高位时,这种破例不需要再多下去了。   ☆、第九十五章 新婚(四) 七日新婚期转眼而过,这一日清晨起来,太子怏怏不乐的抱着苏颜打蔫儿,“卿卿,我今天要去上朝了。”这句话说得不甘不愿的。 太子已娶妻,意味着他已成年,皇帝为了培养下任继承人,必定会交给儿子更多的政务用以练手。除此之外,做为一国储君,他必须有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文化知识不能放松。这就是意味着,太子白天的大半时间,都将被政务和学习所占满,没有太多功夫来粘着他的新婚娇|妻。 新婚七日来,苏颜得出个结论:有个爱粘人又喜欢撒娇的丈夫,真是特别不好哄。不过,她这么聪明,早就找到应对之法。 一双宛若羊脂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小手,软软的搭在太子肩上,苏颜乖巧的依在太子怀中,吐气如兰:“七郎去上朝,正好让我表现一下。” 太子好奇的垂眸去看怀中人,“卿卿要表现什么?”新婚这几日,他光想着当娇|妻的腰部挂件了,对于爱妻其他方面了解不够。这点很不好,需要改正,太子暗暗提醒自己。 “给七郎准备午膳呀。”苏颜娇憨的冲着太子皱皱小巧的鼻子,灵巧的脱开丈夫的熊抱下了地,顺手把太子拉了起来,伸出玉手温柔的替他整理衣冠、挂饰,“啊,对了。”她转身冲着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紫芳含笑捧出一个小小的方盘,盘中放了六个精巧的香囊,她接过方盘,捧到太子眼前,巧笑倩兮的说:“七郎,选一个吧。” 太子的目光在了六个制作得精巧雅致的香囊上掠过,反手指了指自己,“都是给我的。” 苏颜含笑点头,“对。” “卿卿亲手做的。”太子注意到香囊与别个不同,绣于其上的诗与画,颇有苏颜书画特有的风韵。 苏颜不大好意思的红了脸,声如蚊呐,“是我亲手做的。”清凌凌的凤眸故作娇蛮的斜了他一眼,向来软糯的声音也带了些刁蛮任性,“七郎,不许你嫌弃。” 太子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如何会嫌弃,他还醉在娇|妻刚刚风情乍现的那妩媚的一眼中,“无论卿卿给为夫什么,我都只会喜欢,不会嫌弃。”太子郑重其事的保证。 “那就选一个。”放着香囊的方盘又一次捧到太子眼前。 太子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无论那一个他都喜欢,都想先带,他有傻气的道:“要不,我都带上吧。” 苏颜嗔了他一眼,“六个香囊,放了六种不同的香,如何能一起带,净说傻话。”她看了看面前的丈夫,纤指在香囊上划过,然后捡起绣了一枝老梅的,其余的置于一边案上。“我今日的衣裙熏的返梅香,七郎也用这个吧。” “好。”太子垂眸,看着那双纤纤玉手,将香囊挂于自己腰间,还灵巧的打了个同心结,唇边便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他倾身在爱妻额间轻吻,“中午,等我回来陪你用膳。” “嗯。” 苏颜送走依依不舍的丈夫,转身回内殿,顿觉轻松了许多。她掐指一算,自己都有十来日没有好好练字弹琴,怕是手都生了。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这是外祖父常常告诫她的。 “花容、半夏,我们去书房。”苏颜脚下走得轻快,想到太子私库里的好墨、好纸、好笔,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试试了。 位于丽正殿东侧的书房,大约是苏颜新婚七日内,做得唯一的正事。这间书房原本是属于太子一个人的,在他得知爱妻想在西侧再设一下书房时,特别殷勤的把自己的书斋让了一半出来。还特别得意的告诉苏颜,“为夫早就知道卿卿要用,特意让人重新扩建的。”是的,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要跟爱妻共同。 为了布置出苏颜满意的书房,太子殿下大开东宫库藏,任她去挑选。苏颜就是在太子的私库里,看到的那些笔墨纸砚。心喜之下,着人搬了不少到书房中。 木蓝见苏颜摆好各式文房用具,自水丞中取水,滴入砚中,右手执墨,缓缓向着一个方向研墨,而她的呼吸与精神似乎也随着这缓慢而有节奏的动作,而则沉淀下来。 每日练字习画所用之墨,苏颜向来习惯自己来磨,对她来说,磨墨是一个静心凝神的过程,必不可少。 木蓝本来有话要回,见苏颜目光沉静,再无分心旁注,便留下花容和半夏在屋间伺候,自己悄悄的退了出来。 白苏见她自己出来,便轻声问道:“娘子怎么说?”看木蓝自己出来,想也知道,太子妃把看帐的时间延后了。 早在苏颜新婚的第三日,太子殿下就主动的上交了他包括东宫所有库房在内的所有私房钱。记录着这些太子私产的各式帐册,足足堆满了一个房间。太子带着苏颜去看过,特别豪迈的随手划拉,“以后这些都是卿卿的了。” 鉴于太子私藏这丰厚,苏颜决定等新婚假期过后,太子上朝,她去整理帐册,核对库房。不光太子的私库需要她了解,还有苏颜自己的嫁妆,便是极为丰厚的,没个几天别想理明白。 木蓝和白苏几个贴身大丫鬟,本来以为太子上朝去了,娘子该去整理各式帐册,清点库房,谁想她直接进书房练字去了。 白苏略有不解,木蓝瞄了她一眼,“反正都是太子和娘子的,早一日看、晚一日看又有什么区别。” 白苏笑了,“也是,库房的东西又不能长腿跑了,早点看晚点看,有什么关系。” 木蓝和白苏两人相视而笑,木蓝道:“今早新摘的那些茉莉和玉簪花,应该用蜜拌润了,该封入瓷坛中埋入地下了,再晚些香气该散了。” “快去快去。”白苏冲着她挥了挥手,自己也带着小宫女,往膳房走去,娘子今天的要用的暗香汤,也不知道准备好了没有。 今日东宫的气氛依然洋溢着欢欣,守在丽正殿前的李平,唇了角也带了些笑意。 苏颜向来自律,习字练画之后,稍事休息时,列下来今天的午膳单子,两荤两素再加上两道凉盘,一碗汤,便是小夫妻两个的中饭。 “娘子,是不是太简略了些。”白苏踌躇了一下,轻轻问道。相爷府崇尚节检,十娘幼承家教,本是没错,可是太子怕是不习惯吧。 苏颜道:“你直管去好了。”太子殿下在自己改过之后,可是有跟她说起过的。 “是。”白苏屈了屈膝,转身出去了。 木蓝奉上沏好的暗香汤,轻声回话,“娘子,平总管求见。”因为李安、李平皆姓李,两人又都是总管之职,为了区分,木蓝她们便唤李平为平公公。 苏颜把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让他进来。” 李平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等苏颜叫起后,才起了身,半弯着身子,“娘子,老奴几日前处置了一个失职的宫女。”他平静的把那日清晨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玉兰已被老奴罚去花园理花。” 苏颜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对,不过……”她话音一转,让李平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你原是跟着殿下的,于外面的事比较熟悉,以后把心思多放些在这上面。宫女犯错,便让木蓝她们处理吧。只是,她们初来乍到,还得你费心教导一二。”苏颜的太子妃,她陪嫁进来的贴身丫鬟,必然要接管东宫内院的事务。 她定亲之后,宫中派来的女官,对木蓝等人也算费心教导,只是纸上谈兵与实际操作终究有差异,若是李平能从中指点一二,她们会少走很多弯路。 李平在听了太子妃的话后,有点小激动。他也不愿意天天在宫中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他是个太监,管些小太监还好,管着女官、宫女们,有些名不下言不顺的。 “老奴一定尽竭力。”李平连忙保证。外面的事,在太子妃身边外面的事情,所指得可就多了。他可是知道,自家殿下把名下的皇庄、土地、盐矿、茶园等等,可都交到太子妃手里。太子妃身边的女官不好管这事,他却可以。 李平这回算是全颗心都投在苏颜这里了,随之而来的,他把东宫中各处宫人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跟苏颜汇报了一遍,同时着重提及了许多个年轻貌女的宫女的名子,还列出一份详单,送到木蓝手中。 他笑呵呵的道:“这些宫女原不是东宫所属,是圣人见殿下少人伺候,这两年来逐一增补进来的。有些规矩不大好的,被殿下处置了一部分,余下的到还老实。” 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对这份名单上的宫女是用来作什么的,自然都明白。木蓝和白苏都垂了头,小心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苏颜的脸色。 出乎李平的意外,太子妃居然没有着重打听这些女子的底细,甚至都没问太子有没有宠幸过她们,只是随意瞅了一眼,就让人把名单收了起来,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不见丝毫嫉恨忧伤。 “李平你有心了。”苏颜含笑赞了一句,扭头叫:“木蓝。” 木蓝含笑上前,“娘子,都准备好了。”苏颜早在入宫前,就给东宫中的总管太监和女官们准备好了赏赐,之前别人的都发过的,李平的这一份,确是今日才给。 “平总管,请随奴来。”木蓝对着李平微微屈膝。 李平跪地给苏颜磕了三个头,又回了木蓝半礼,才乐呵呵的跟着木蓝出去了。他知道,经过了今天,他才算是太子妃身边暂时站住了脚跟。至于能不能常时间的留下,并且成为太子妃的心腹,还得看他的表现。 李平自殿中出去,半夏过来给苏颜添水,略有不满的道:“娘子,那些个小妖精,你怎么一点也不当回事。”那些可都是圣人送来的,万一太子殿下那天被她们勾走了可怎么办。要她说,就该按着李平给的名单来,把那些人都扔到边边角角的院子里去,让她们再也见不到太子殿下才好。 苏颜白了半夏一眼,“天下的美丽的女子多了,我能都赶走么。”把美人都赶走,那是最蠢的法子。这世道,男子在外行走,会遇到无数美丽而有才情的女子,管是能管得住的? 半夏心急的跺了跺脚,“那您也该问一下,那些是……”话到这里,她脸一红,咽了回去。毕竟还是未嫁的女儿,爬床什么的,还真说不出话。 苏颜端着白瓷茶盏,优哉游哉的慢慢品着蕴着冷香的暗香汤,挑了挑秀眉,淡淡的问了一句,“问完之后呢?生气么?跟七郎吵架?冷战?和离?” 她问一句,半夏就摇一下头。开什么玩笑,娘子和太子生气吵架,最后还不是便宜那些妖|精。 苏颜抿了抿唇,笑道:“你看,问完之后什么都不能做,我又何必要问。”给自己找不自在么,她站起身,伸指点点半夏的头,笑言:“那些都是以前,咱们要往后看。”何况,新婚这几日,太子待她如何,她心中有数。今后的日子,便是把这份情谊加深,让人再也没有办法代替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最好,太子每见到一件东西,都能想起她来,自然就没功夫看别人了。 “去取月下影,再拿上琴,今天咱们去与花对吟。”她想起那日花园见过的蔷薇花墙,突然来了兴致,雀跃的转回寝宫,“白苏,取那件天水碧制成的衣裙子来。” “是。”众丫鬟含笑应道,她们最喜欢听十娘奏琴了。 “对了,花容,你去跟李平说一声,等七郎回来,让他到后园寻我。再跟膳房说,今日的午膳摆在后园中,让他们早做准备。”从膳房到后园,要走挺远的路,有些菜出了锅,再走上一段路,送到后园,便不如出锅时好吃了。苏颜派人提前跟膳房说,他们自然会带着东西,到后园中的小厨房中准备的。 花容脆脆的应了一声,就往殿外走,正巧碰到李平过来,她率先屈了屈膝,“平总管,娘子正让我寻您。” 李平对着苏颜身边的女官,永远都是笑脸以对,他还了半礼后才开口道:“正巧,老奴也有事要回娘子,烦劳花女官去回一声。”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都是有品阶的,虽然苏颜还没给身边的丫鬟提职,但是不妨碍李平提前恭维。 花容笑了笑,“您稍待,我去回娘子。” 苏颜才换了衣裙,正坐在妆台前重新梳妆,听了花容的话,便道:“叫他进来吧。” 李平特别有眼色的内殿门外磕了个头,“娘子,周王妃和吴王妃求见。” “周王妃和吴王妃?”苏颜正挑着玉簪的手顿了顿,这两人来做什么。“快请。” 东宫宫门外,周王妃朱氏和吴王妃苏容两人碰个正着,苏容率先笑道:“三嫂好。” 朱氏回了一个端庄有礼的笑,跟礼仪书上一般无二,就跟拿尺子量过一般精准,“六弟妹好。” 苏容默默的吐嘈,这位三嫂就是一整本的宫规宫仪的淑女教材。“三嫂也来看太子妃?” 朱氏点了点头,反问道:“六弟妹是来?” “我来看十妹。”苏容笑道。 朱氏脸一板,直接训道:“六弟妹莫要失礼,尊卑有别,你该称太子妃。” 苏容笑脸一僵,呵呵两声,“三嫂,是我错了。”朱氏这个模样,还真是熟悉啊。她好像又看到前世那个被世人称赞的太子妃,贤良淑德,堪为天下女子的典范。 朱氏神情略缓,“六弟妹知错便好,还忘你谨记与心,莫要再犯。” 苏容真是觉得跟朱氏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家同样都是王妃,周王与吴王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她眼底带着冷意,“三嫂来见太子妃,可是有要事?”不然,周王与太子关系也不亲近,你未嫁时,与太子妃关系也不亲近,巴巴的在人家新婚时来赶来拜见,是几个意思。 朱氏端正的立在东宫门前,眼睛平视前方,淡淡的道:“我有事要与太子妃说。”自从那日宫宴过后,太子与太子妃人前过于亲近之事,在朱氏心里藏了好几天。她反复琢磨,觉得有必要跟太子妃谏言。打定主意之后,她又试探性的跟丈夫商量了一下,居然得到了周王的大力支持。朱氏这会动力十足,心里一直在转着想好的词儿,预备着等会该如何跟太子妃开口。 朱氏答完这一句,便不再搭理苏容。正好,苏容也懒得理她。两人在东宫门前站了没一会儿,李平便出来了,面上带着三分矜持的笑,弯身引手,“两位王妃请,娘子在殿中相候。” 苏颜挺想去后宫接持两位不请自来的嫂子,可是今天是她做为东宫的女主人,第一次接待客人,直接去后园,有点不庄重。 苏颜在朱氏与苏容一踏进殿门时,便站了起来,含笑道:“两位嫂嫂不必多礼,快请坐。” 听苏颜这么说,苏容就不打算跟妹妹客气。谁知朱氏就跟没听到苏颜的话一样,“参见太子妃。”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还是行的国礼。苏容气得牙痒痒,心道再没见过朱氏这样的人。朱氏都振了,苏容怎么好不行礼,她也只能端正的姿态,拜了三拜。 苏颜略欠了欠身,笑道:“私下里相处,嫂子们不必如此拘谨。”说着,“纤手一引,请坐。” 朱氏郑重的谢了座,方才端正的坐好,很是严肃的道:“礼不可废。” 苏容僵着笑,也跟着谢了座,才在朱氏下首坐下,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朱氏一同行动了。 木蓝、花容奉了茶上来,慢慢退到角落静立。 苏容率先品了口茶,赞道:“茶好,水也好,泡茶的人技艺更妙。” 朱氏看了苏容一眼,扭头依然严肃对苏颜道:“太子妃,臣妾今日来是两件事。”话到这里,她看了看苏颜的衣裙,眉头轻皱,似乎有些不大满意。 苏容也在苏颜,一身天水碧的衣裙,格外清丽绝俗。用一名诗来形容再妙不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啧啧啧,不过是几日不见,她更漂亮了些。 苏颜被朱氏的严肃弄得一愣,“咱们都是妯娌,三嫂不必如此拘束。来,尝尝今年的春茶。” 朱氏听苏颜这么说,不得不举杯轻啜了一口,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不错。”她低头看了看茶盏,“但是,这水是也是江南一道送来的吧。”她丈夫喝江南的龙井新茶时,必要用虎跑泉的水。 “三嫂对茶之一道,也有了解。”苏颜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女主人,神色和缓,言笑晏晏。 朱氏道:“太子妃,莫怪臣妾多嘴。明前龙井已是极好,用西山清泉冲泡也是甘醇之极,不必非要用虎跑泉水。千里迢迢,让人送水过来……” 苏颜不待朱氏说完,截口笑道:“三嫂品错了,这沏茶的水,原是我这几日于荷叶上收集的荷露。你没尝到,茶中带着一丝荷叶的清香么。”妈蛋,吃不出来就别乱说好么,谁稀罕用放了好些天的虎跑泉水沏茶。“再说,这也不是明前龙井,是雀舌。” 朱氏:……眼底闪过一抹难堪的神色,面上微红。 苏容端着茶盏,笑得格外兴灾乐祸。让你能装,没装明白吧。   ☆、第九十六章 谏言 明媚的阳光透过直棂窗照近殿内,细细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清丽绝俗的少女,整个人都沐浴在夏日热情的阳光中,晶莹温润的肌肤在阳光中呈现出了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恍若一尊由极品美玉雕琢而成的玉美人。 面对着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玉美人,周王妃朱氏却十分的不自在,她竭力保持着自己端庄从容之态,“臣妾于茶之一道并无多少研究,让太子妃见笑了。” 苏颜虽说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却也不会一个劲儿的抓着人的错处不放。她抿唇浅浅一笑,目光落在阳光明媚的室外,决定不要在殿内停留下去,她欣然邀请客人:“两位嫂子,东宫后园百花争艳,不如随我一游如何?” 朱氏可是准备了长篇大论来劝谏的,如何肯从殿内转移到花园中,那样谈论气氛也太不严肃了。她站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语气凝重:“太子妃,臣妇有话相劝。” 苏容今日到东宫来,一是想看看新婚的堂妹,跟已是太子妃的苏颜亲近一下;二是想来告诉苏颜一件事,算是卖苏颜一个好吧。她完全没想过,会在东宫碰到朱氏,而且朱氏还是有备而来,看她那架式,比朝上的御史还严肃呢。苏容经历过前世,虽不能完全猜到朱氏要说的内容,可估计个大概还是没问题。 她打算好人做到底,开口拦了一句:“三嫂那里都好,就是太严肃了些。咱们都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才好。哟,我刚刚进殿时便闻到了梅香,可是太子妃新制的。”顺便还起身,硬拉了朱氏的手,将她推到椅子上坐下。 苏颜笑着一指旁边的梅子青色的双龙耳狮足香炉,“六嫂看看就知道了。” 苏容好奇的起身上前,掀起香炉钮,垂眸向内看去,便见香炉内银制的隔火板上,几十朵梅花幽幽吐露着芳香。苏容惊奇极了,居然是真的梅花,才堪堪盛开三分之二,尚能看到其中的嫩黄色的花蕊。她指着香炉,极是新奇的问:“太子妃,这梅花如何与才摘下相仿,怎么收藏的。”向来不大喜欢熏香的苏容,到是想学学了,用天然的香花来熏香,可比那些香丸、香饼的好多了。 苏颜也不藏私,细心指点道:“只要半开未开的花摘下,用熟蜜伴均,然后封入瓷罐内,深埋于地下,窨香一个月便好了。待用时,取出一些,放在香炉内的隔火板上,慢慢炙烤,香气便会出来。只是,这香有时限,待花完全开放后,香气就尽了。” “这个法子新奇,我回试上一试。”苏容抚掌而笑,“可是所有花,都能如此做?” 苏颜点了点头,“却是以香气清幽者比较合适,这类香品,原就取得是似是而非的意趣,若是香气太过浓烈,反而失了意味。不过……”她把语意一转,俏皮的眨眨眼,“人皆各有所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这熏香也是一样,不必拘泥于格式。” 苏容笑着点头,“我回去做些丁香好了。”丁香花香浓郁,苏容却很喜欢,每年都会晒许多干花,用来做香囊。 苏容谈起自己在护肤方面的一些小窍门,“用蔷薇蒸制的花露来擦身、敷脸,即芳香宜人,又滋润肌肤。特别是春季,每日敷上几次,脸上特别嫩,很能吃得住粉。”苏颜毫无保留的告诉她一种制香的法子,苏容也投挑报李,还了她一道护肤的方法。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太子被废之前,要跟苏颜打好关系。至于丈夫,就不必跟太子关系太近了。 朱氏在一旁听她们姐妹聊得愉快,眉心越皱越紧,在发现她再不开口,那两人就像是忘了有她这个人一般。她轻咳一声,将苏颜和苏容的目光都引到自己身上后,挺直了脊背,郑重其事的道:“太子妃,臣妇有一句话,隐忍多日,反复思索之下,决意大胆向您谏言。” 朱氏都这般郑重了,苏颜也不好轻率以对,跟着坐直了身子,含笑伸手:“三嫂请讲。” “太子妃,您是未来的皇后,当为世间妇儒之典范,应正言行,尊礼仪。古有先贤曾言,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朱氏长篇大论,直抒己见,足足说够了大半个时辰。中心意思就是一个,苏颜在宫宴之上,举止轻浮,没有半点身为太子妃端庄贤淑的风范。最过份的是,在太子言行失当时,她没有及时制止,甚至同流合污,这简直就是失职。 苏容见朱氏越说越来劲儿,大有不可停止之势,干笑两声,截口阻止道:“三嫂,太子与太子妃尚在新婚,亲近也正常,如何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朱氏冷冷的瞪了苏容一眼,“众目睽睽之下,言行轻浮,当然严重。”她向来觉得靖国公府的小娘子们,言行举止都十分不合规矩,偏偏这两人都成了她的妯娌。 朱氏这里刺完苏容,转头严肃的对苏颜道:“望太子妃常自省吾身,端正言行。”说完,又端正的行了一礼,坐回了原位。 朱氏说完了,苏颜依然静静的坐着,未曾出声。苏容抬眼看了看苏颜,见她端着雨过天青色的茶盏,越显得她皓腕胜雪,纤纤十指,滢润如玉。苏容一时不查,定定的看着苏颜的手发呆,浑然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殿中自从刚刚周王妃朱氏慷慨激昂的向苏颜进了一番谏言之后,便寂静一片。坐于上首苏颜,坐姿早已改了模样,她半倚着隐囊,微微垂头,细细品着手中的茶。那份优雅从容这态,竟是半点也不受朱氏所言的影响。 周王妃朱氏,好似吐完了心中郁气,一扫刚刚的严肃,神态平和下来,也端着茶轻抿。 殿中伺候的宫女人人心中打鼓,生怕苏颜生闷气,气坏了自己。想到太子对太子妃的宝贝,等他回来,难保不会为此牵怒她们。宫人们悄悄看到周王妃的目光都带了刺儿,恨不能上去啐她两口。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你是嫉妒?连这个都来说。 苏颜一直不出声,朱氏心中也有些拿不准,她抬眼看看苏颜,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太子妃,臣妇适才所言,皆出自肺腑。” 苏颜此时方抬眸看了朱氏一眼,幽深的目光,让朱氏心中一颤,强自镇定的回望。 “周王妃,适才的话真是发人深省啊。”苏颜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只是,本宫与太子如何相处,这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儿。” 朱氏振振有辞的道:“天子无私事。” 苏颜蓦的轻笑出声,她语调轻柔,不急不缓的开口,“周王妃慎言,父皇尚在,本宫与太子殿下当不起王妃这句。”卧槽,什么叫天子无私事,你没事瞎打听皇帝的行踪么?你敢随意闲聊皇帝的爱好么? 朱氏一时情急口误,被苏颜直接点了出来,粉面当时就胀得通红。 苏颜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周王妃如此懂礼,想必也知道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的道理。您说起来别人来,头头是到,怎么轮到自己就忘了?再者,本宫如何,下有司闺女官劝谏,上有父皇明示,与周王妃关系不大吧?”你要不是一直盯着我和太子看,你能知道我们过于亲密,举止轻浮?“对了,本宫常听殿下提起,周王尤喜用虎跑泉冲泡明前龙井。周王妃如此贤德,想必早就劝谏过了?” “对了,本宫昨日上午,还见德妃娘娘在御花园为父皇起舞,想必周王妃也劝谏过了?”她特意在上午两个字上落下了重音,含笑的目光盯着朱氏越见紫红的脸。想管我,先去管管你婆婆,让她别魅惑君主荒废朝政。 苏颜见朱氏握得紧紧的手,目光落在殿外,她轻盈的起身,“周王妃回府好好想想,本宫就不多留你了。”说完,扶着近身宫女的手,直接回转内殿,把朱氏和苏容都扔在了那里。 木蓝、花容两人冷着脸,对着朱氏和苏容硬邦邦的一伸手,“两位王妃请吧。”这个周王妃,以后就得把她划入拒绝来往的人员名单。闲着没事,跑这里来教育太子妃一大通话,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我们太子妃与太子感情好,圣人都没出声,轮得到你来出头么? 朱氏和苏容几乎是被宫女、太监们赶出东宫的。宫门外,朱氏板着脸,回望东宫重重宫阙,目光深沉。 被牵连的苏容冷笑道:“我等着三嫂规劝德妃娘娘,莫要迷惑圣人。”说完,她扶了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府。” 朱氏面色铁青,咬了咬牙,也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慢慢驶离东宫。 丽正殿内,被人赶到家里当面教育一顿的苏颜,心情十分不美好。她嘟着小嘴窝在软榻之上,用力捶了几下怀中的抱枕,气哼哼的迁怒,“都怪七郎!”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的总偷换她的杯子,还喜欢挟她碗里的东西吃,怎么会让朱氏找到理由训了她一顿。 木蓝端了盏调了蜜的香花熟水过来,“娘子,润润口。” 半夏心直口快,脆生生的道:“娘子,不必跟那种人生气,她就是嫉妒太子殿下待您亲近。” 做为一个爱好广泛、心思明朗的姑娘,苏颜向来都不会气太久,她更懂得如何在这里调节自己的心情。垂眸看了看这身新换的衣裙,被人打断的对花吟奏的雅兴又重新染起,苏颜自软榻上起身,“带上东西,咱们去后园。” 东宫后花园,绿草如萌、繁花似锦,一阵清风拂过,阵阵芳香沁入心间。面对着满园的姹紫嫣红,苏颜把刚刚郁闷的心情都抛开,带着宫女们穿梭其间,乐而忘返。 太子心中惦记着跟爱妻的午膳之约,一到时间就自太极宫返回,将热情留饭的皇帝扔在身后,惹得皇帝跳脚怒骂:“不孝子!” 急匆匆赶回东宫的太子殿下,把丽正殿里里外外转了个遍,也没发现他家卿卿的身影,不禁冷了脸。 李平从容上前,行了个礼,“殿下,娘子请您后园见面。” 太子闻言眼睛一亮,随意挥了挥手,带着人直奔后花园。在昨日两人流连的蔷薇花墙前,终于见到了他记挂了一上午的爱妻。 “颜颜。”太子几步就蹿到苏颜身边,手自动自发的环上了她的纤腰,爱怜的在她的红唇上亲亲,“有没有想我。” 苏颜纠结了一下下,“想。”迁怒也算是想的一种吧。她轻拉太子的手,仰着小脸问:“七郎,咱们今天在园中用膳好不好?” “好。”太子欣然点头,反手拉着苏颜往前面的亭中走。“别离花太近,去那边亭中正好。” 甜蜜的午膳过后,抱着爱妻睡上个美美的午觉,人生至美不过如此。太子起身时,苏颜还熟睡未醒,娇嫩的小脸染上一层浅浅的胭脂色,红润的樱唇微微嘟起。太子慢慢俯下身,在那透着粉红色泽的玉颊上亲了亲,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悄无声息的出内殿,方才更衣梳洗。 他离走前,还细心叮嘱木蓝几人,“让人动作都悄声些,不许惊扰了太子妃。” “是。” 太子今日着实是忙,吩咐过后,便带着人匆匆往太极宫去了。 苏颜睡到自然醒,爬起来时,还有些迷糊,直到更衣洗漱完毕,她才精神。 “花容,什么时候了。”她只觉自己今天睡得时间不短,好像要把前几天缺少的睡眠一气补齐似的。 花容正带着人整理床被,闻言笑道:“娘子,已经申时了。” “哟,今天起晚了。”苏颜想着今天还有好些事没完成,轻拍额头,略有抱怨的说:“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下。” 半夏道:“殿下离开前,特意叮嘱我们,不许扰您休息。”她的话里带着淡淡的羡慕,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好。 木蓝看了半夏一眼,轻声道:“娘子,平总管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苏颜最后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子,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步出内殿。 李平早已经侯在殿外了,见木蓝一出来,连忙问:“李女官,娘子起身了么?” 木蓝笑道:“平总管,娘子让你进去。” 李平对着木蓝一拱手,“有劳李女官。” 李平跟在木蓝身后,进入殿中,先给苏颜行礼,然后才道:“娘子,今日殿下回来时,李安跟老奴说,魏太妃病了。圣人恩准魏家五娘子,入宫陪伴。” 做为养育过皇帝的魏太妃,尽管没有亲生儿子,过得还是比较舒适的。不管皇帝是作秀也罢,还是为了扬名也罢,总之向来对魏太妃恭敬有佳。在皇宫中,有了皇帝的重视,就能生活得好。 自先帝去后,这么多年来,魏太妃的身体一向强健,除前几年偶感风寒之外,再没什么大病小灾的。这回偏赶在太子新婚后没几日就生病,还特意把娘家侄女弄进宫里陪自己,她打得什么意思,就没几个人不知道。不过,想必皇帝也有这个意思,不然他也不会准。 李平说完,就静静的垂眼肃立,等着苏颜吩咐。在李平觉得,太子妃肯定得问一声,“这事是不是太子也知道了。”可偏偏这位太子妃,只轻轻“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颜想到今日苏容来访,想必就是来告诉自己这件事的。她突然觉得有点抱歉,因为朱氏惹恼了她,便把苏容跟她一起请出了东宫。唔,明日挑些东西送到吴王府,当作她的陪礼吧。 “木蓝,列份单子,我明日去看望太妃。”苏颜随口吩咐道。 “是。” 李平悄悄抬眼看了上首的太子妃一眼,心道:这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苏颜根本就没把魏五娘当回事,她不就是进宫伺候兼陪伴魏太妃么,还能闲着没事,溜达到太极宫或者前朝去么。 第二日晨起,小夫妻两个用过早膳之后,一同自东宫出发。太子接着去太极宫,接受皇帝的职前培训。苏颜则是带着一群宫人,捧着礼物,浩浩荡荡的往福宁宫行去。 此时的福宁宫很是热闹,自昨日传出魏太妃欠安,皇帝亲往探视之后,宫中嫔妃都早早的带着东西过来探病,连在身在宫外的几位王妃,也都一大早带了人进宫,跟着各自的婆婆过来了。相比之下,苏颜应该是到的最晚的。 “太子妃到。”太监尖利的嗓音飘在福宁宫的上空,殿内和乐溶溶的画面一顿,四妃面上皆有些许不自在。 半躺在床上的魏太妃,慈祥的轻拍魏五娘的手,“五娘,替姑祖母迎迎太子妃。” 魏五娘深深的福身,“是。” 与新婚第二日的圣人所设的宫宴不同,今日后宫嫔妃不用到殿门口迎接太子妃,只需在苏颜进入殿内时,起身行礼就好。 魏五娘也随着各位宫妃一般行礼,只是她没有品级在身,与殿中宫人一般,得大礼参拜。 “各位妃母好。”苏颜有礼的欠了欠身,径直掠过跪在脚边的魏五娘,直往内殿行去。 魏五娘羞得粉面通红,勉力起了身,脚下不稳的往殿内行去。她完全没想到,苏颜居然福宁宫中,直接给她没脸。 四妃们对视一眼,抿唇一笑,也跟着进了内殿。看来,太子妃也有些急了呢。 苏颜被宫人引进内殿,见到半卧在床上的魏太妃,含笑道:“太妃安好。” 魏太妃头上包着布巾,脂粉不施,已显出老态来。她无力的笑笑,对着苏颜招手,亲切的道:“太子妃来了,快过来坐。”她的眼睛无意间扫过床边的凳子,似乎在示意苏颜坐得近些。 苏颜好像没看懂魏太妃的暗示,直接在殿中北墙下的红木椅子上坐下,关心的问:“太医怎么说?病得可严重?” 魏太妃笑道:“没事没事,也是怪我自己,因着那夜月亮极好,贪看了些,早起就有些着凉,我也没当回事。谁知,拖着拖着,病就大发了。” “这病可不能拖,拖得越久越难治。”贤妃忙道。 魏太妃道:“谁说不是呢。对了。”她扭头冲着立在一边的魏五娘招手,“五娘过来,快见过太子妃。”又对着苏颜笑道:“太子妃,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蒙圣人恩典,来宫中陪我。想来,太子妃还没见过我这个侄孙女吧。” 魏五娘柳腰轻摆,来到苏颜身前,姿态端庄的行了个礼,“臣女见过太子妃。” “平身。”苏颜抬了抬手。她也不去看魏五娘,反而对魏太妃道:“二年多前,我接了五嫂的贴子去魏府赴宴,见过您家五娘子一次。” 魏太妃含笑道:“太子妃好记性,几年前见过一次的人,都能记得。” “我的记忆一向不错。”苏颜话里有话。 魏太妃和魏五娘心中一颤,她们可没忘记,魏家人得罪过苏颜不只一次。 这时魏六娘到了,她一进内殿,直接扑到魏太妃床边,“姑祖母,您怎么样?” 魏太妃脸色都变了,“谁让你来,快出去。” “姑祖母!”魏六娘扁着嘴,说什么也不肯动。 魏太妃只能哄她,“听话,你身子重要,莫要染了病气,对孩子不好。”魏太妃这一说,殿中人的目光都落在魏六娘和徐昭媛身上。   ☆、第97章 机锋 赵王妃有孕了?一时间满屋子的女人看向魏六娘的目光都带了些欣羡,包括向来端庄的周王妃朱氏。这个年代,每一个成婚的女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新婚不久就怀孕,然后十月怀胎,一朝得子。关于儿子的渴望,甚至比期待一个好丈夫而为深望。 尤其是这些嫁入皇家的女子们,能不能生育,能不能生下儿子,几乎就是她们做为皇家媳妇是否称职的重要评价标准之一。 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魏太妃,对这一点的体验尤为深刻。所以,她极力赶侄孙女出去,不让她过多接触自己。 徐昭媛看着也着急,儿子的嫡妻有孕,比那些妾室精贵多了。只是当着魏太妃的面儿,不好直接说出口,反而要表扬,“太妃也太过小心了,她是您的侄孙女,在你身边伺候是应该的。” 魏氏撒娇道:“就是,姑祖母,你看母妃都这么说了,别赶人家出去。” 徐昭媛那是不得已,她盯着儿媳妇的背影,只觉得心堵得慌。 魏太妃慈爱的拍拍魏六娘,一指苏颜那边,“不赶你出去也行,去太子妃那边老实坐下。” 魏氏似乎才看到苏颜,脆声笑道:“太子妃也到了,我居然没看见。” 苏颜扫了魏六娘一眼,微微点头,“五嫂。” 魏太妃沉下脸,喝斥道:“没规矩,见到太子妃还不行礼。” 魏氏笑嘻嘻的说:“姑祖母,人家好久没见到太子妃,一时太惊喜了而已。”说着,她一手扶着宫女一手扶着腰,慢悠悠的晃到苏颜身前,慢慢的向下福身。 苏颜也没站起来,坦然受礼,直到魏氏见完礼之后,才伸手虚扶,“赵王妃免礼。” 魏氏笑不达眼底,由宫女扶着,小心在苏颜身边落坐,目光瞄到立于一边的魏五娘,笑着招手:“五姐,快过来坐,咱们姐妹好久没见了。” 魏五娘怯怯的走到两人身前,先对着苏颜屈了屈膝,动作中还带了点小心翼翼的。魏六娘一把拉她坐下,假意斥责:“太子妃人极好,你这么小心做什么。” 魏五娘笑了笑,轻声问:“六妹,你最近怎么样?”她可是听说,魏六娘跟赵王之间不怎么和睦。 魏六娘如今是一着得孕,底气十足,连丈夫都要让她几分,“也还那样,就是闻不得鱼腥气。为这,我们王爷特意下令,让府里人都不许吃鱼。要不是我拦着,怕是连后园湖中的锦鲤都要捞出来扔了呢。”她说话的的时候,一手还扶着腰,那份声得意满之情,藏都藏不住。 魏五娘伸手摸了摸魏六娘平坦的小腹,担的道:“我看你好像瘦了许多,身子没事么?” “我没事。”魏六娘眼角的余光瞄到苏颜带着浅笑的脸,心中一动,打趣道:“等五姐自己有孩子,就知道对于母亲而言,这点儿苦算不了什么。” 苏容立于淑妃身后,看向苏颜的眼中隐含担忧之后。刚刚她见到魏五娘的时候,便觉得她有些眼熟,看过几眼之后,突然觉得她的穿衣打扮、言行举止与苏颜有几分相像。再想到前世魏五娘十分得太子的宠爱,育下了四子两女,是东宫诸妃中生育最多者,便有些替苏颜担心。 苏颜若有所觉的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慢慢绽开一抹清浅的笑。 苏容此时没法过去跟苏颜说话,只能以眼神暗示她,让她多注意魏五娘。 苏颜也不知道看懂了没,对着她微微颔首。 此时殿中宫妃们的话题已经围绕着孩子展开,贤妃腰板挺得最直,安静的坐在她身边的王箐,小腹已经突出。 “二娘的身子有五个多月了吧?”德妃很是羡慕,她儿子只得了一女,还是侧妃生的。她不大喜王氏,连带着对孙女也淡淡的。朱氏到是挺得她的心,只是这孩子嫁进来也快有小一年了,怎么肚子就是没动静呢?连在她之后出嫁的赵王妃魏氏都有了。 贤妃眼中有着得意:“六个月了。只是这孩子生来身子纤细,看着不大显眼。”德妃自己身材略丰满,连带着她儿子的两任王妃,都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柳腰纤纤的消瘦型美人。 德妃面有担忧,“妹妹,本宫觉得二娘太娇弱了些,对孩子可不大好啊。” “说到娇弱……”魏太妃担心的目光在苏颜和苏容身上一掠过而,“六娘和太子妃都要好生调养着,特别是太子妃,孕育子嗣,可是件很辛苦的事,身子不好,会格外难受。” 淑妃对苏容这个儿媳妇各种满意,只是她入门半年多,肚子还没动静,也有些着急,特别在知道了赵王妃魏氏都有了身孕后,就打算一会回宫,就招太医来,给苏容好好看看。如今,圣人可是一个孙子都没有,谁先生下长孙,必定会给圣人格外的青眼。 至于已经有了身孕的王箐和魏氏,淑妃暗中撇嘴,抢先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儿子都两说。 徐昭媛向来跟李修容水火不容,她的儿媳妇有的孩子,可李修容的儿媳妇还没动静,当然是自家先胜一场,她眼中带着得意,特意对李修容笑道:“李妹妹,四娘可有好消息?”她可是知道,李修容对圣人给她选的儿媳妇并不满意,特别是儿媳妇有那样名声的娘,更是厌恶到不行。偏偏齐王对刘春娇还是挺满意的,虽然他性子风流,弄了一府的女人,刘春娇的王妃之位还是很稳妥。 李修容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慢不经心的道:“孩子这事虽然得看缘份,可是也得看小夫妻两人相处得如何。这两人相处得好,孩子自然不着急,若是相处不好,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您说是吧,徐姐姐。”满上都谁不知道,赵王和赵王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夫妻情份就快吵没了。最近,她可是听儿子说,赵王迷上个舞伎,宠得不行。 徐昭媛笑道:“老话说得好,不打不闹不成夫妻,越吵越闹感情才好呢。” 苏颜估摸着,她进来也有一刻钟了,完全不必再坐下去。待到四妃话题告一段落,慢慢起身,行至魏太妃床前一尺左右停下,温婉的告辞,“太妃病体未愈,我就不多打扰了,过几日再来看您。” 魏太妃连忙半坐起身,“太子妃慢走,五娘,替我送送太子妃。” “是。”魏五娘忙起身过来,脸上带着小小的笑,温顺的跟在苏颜身后。 行至殿门口,苏颜止住脚步,回身淡淡的道:“五娘子请回吧,太妃身边离不得人伺候。” 魏五娘小脸一白,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中带了委屈。 苏颜还奇怪,这女人的表情怎么会如此奇怪,便听得身后响起太子清朗而多情的声音:“颜颜,你出来了。”太好了,他一点都不想进去看那个魏老太婆。 苏颜心中了然,她好笑的扫了一眼含羞垂头的魏五娘,转身往太子行去,还未来得急行礼,就被太子手快的揽住了纤腰,少年清朗的声音带了些小小的委屈,“颜颜,我一会儿还得去太极宫。”太子挡不住爱妻要来福宁宫,又怕她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见了皇帝之后,就巴巴的赶过来给她撑腰。 苏颜:“……”这不是正常的么。 魏五娘带着宫女们一起向太子盈盈拜倒,莺声燕语在福宁宫门前的响起,“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眼中只有自己的娇|妻,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只顾得跟爱妻抱怨:“阿爹把折子都扔给我看,他自己跟岳父泡茶下棋的,好不轻松。” 苏颜发现太子搂了她就走,半点没有进福宁宫的意思,不得不开口,“七郎,你既然来了福宁宫,该去看看太妃的。” 太子撇嘴,“我不耐烦见那老太婆,惯会装模作样的。”若不是她给魏家那些人撑腰,那个魏八娘敢对他家卿卿无理,太子殿下记仇的能力是最高级的。 苏颜无语的戳了戳太子腰侧,“要叫太妃。” “都是太妃了,说她是老太婆哪里有错。”太子紧了紧手臂。“颜颜乖,咱们不提她。”为什么他们夫妻之间的话题要围着一个老太婆展开,太子不满的想。 魏五娘还跪在福宁宫门前,愣愣的看着太子与太子妃相携走远,细白的牙齿紧紧咬着红唇,眼底全是不甘:太子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跟太子妃一般,把她跟那些宫女们一样看待忽略。 福宁宫中的人,听说太子到了,连忙出来迎接,却只看到扶地慢慢起身,有些失魂落魄的魏五娘。 赵王妃魏氏连忙拉了下魏五娘的手,急切的问道:“五姐,太子呢?” “太子接了太子妃就走了。”魏五娘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偏偏让人听了个明白。 魏六娘冷笑两声,“太子殿下还真是金尊玉贵啊。”她打量了眼底藏着不甘的魏五娘,小声骂道:“废物,人都送到你面前,居然连请他进来坐坐都不行,要你何用。”说完,魏六娘扶了宫女的手,转身进了福宁宫。 徐昭媛正等着儿媳妇,魏六娘吟着笑走过去,扶着徐昭媛的手,亲切的叫道:“母妃。” 徐昭媛笑得温和,话却透着犀利,“本宫不管魏家是什么打算,但是东宫那边,不许你掺和。”眼下太子圣宠最厚,敢打太子主意的人,圣人那关就过不去。虽说,魏五娘入东宫,可能不过是个小小的孺人。但是,圣人只能自己选人,却不许别人去刻意接近太子。 魏六娘当着徐昭媛的面,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满不是这么想的。她就是看苏颜不顺眼,觉得是她抢了自己太子妃的位置,巴不得有人夺她的宠爱,让她被太子厌弃才好。 只是魏五娘一个人,想夺苏颜的宠爱有点难,要不要再加上魏八娘?想到魏八娘越长越媚人的小脸,魏六娘在心里盘算。 正巧,送爱妻回宫的太子殿下,破天荒的也在苏颜面前提起一个女人,正是魏家八娘。他温柔的亲亲苏颜的眼睛,“那魏六娘、魏八娘让卿卿受了委屈,为夫都记着呢。” 太子笑得邪气,“过几日,为夫请卿卿看出好戏。” 苏颜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柳眉微蹙:“什么好戏?” 太子挑了挑眉,一脸的神秘,“到时卿卿就知道了。”他把苏颜送回东宫,不舍的抱着她亲了又亲,才带着人回了太极宫,离走前,十分郁闷的道:“今天要陪阿爹一起用膳,卿卿中午不必等我。”这是之前去福宁宫接媳妇,跟他爹讨价还价的条件。 苏颜含笑替太子理了理衣服,温声道:“今日我亲自下厨,制两道吴郡小菜,孝敬父皇,夫君觉得如何?” 太子眼睛一亮,能吃到卿卿新手做的菜啊。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心,虽然他没去过厨房,可是也知道那里又是刀又是火的,万一伤到她怎么办。 太子握着苏颜柔嫩的双肩,半俯下身,看着爱妻清澈如水的眸子,极认真的道:“答应我,不要亲自下厨。” 苏颜心思灵巧,立刻就明白了丈夫担心的是什么,她也不多辩解,乖巧的点头,同时明媚的大眼左右看看,才踮起脚尖,把小嘴凑到太子耳边,略有些羞涩的小声道:“其时我厨艺不行,只能吩咐厨娘做,自己能动手的地方不多。” 太子温存的抱了抱她,“卿卿只管吩咐人就好。”没了这个担心,他才及时想到,虽然今天没法回来陪小娇|妻吃饭,可还是能跟娇|妻吃一样的食物。这个发现,多多少少安抚了太子的心。 太子一步三回头的挪出东宫,苏颜换了身家常儒裙,摘掉了大半的首饰,靠坐在软榻上,喝了杯茶,才带人往小厨房行去。 东宫原本只有一处膳房,膳房里伺候的大师傅,不少都是太监,还有一部分是特意聘入宫中的名厨。太子未娶妻之前,一日三餐都是膳房伺候。等苏颜嫁入东宫,苏周诚和陆氏夫妻,怕女儿吃不惯宫中的饮食,特意陪送了她大大小小的厨娘三十二人,还堂而晃之的写入的嫁妆单子当中。 太子当然知道,甚至还抚掌叫好,在成亲之前,便在东宫中划出了小厨房的位置,重新布置。两人新婚的第二日,小厨房便启动了,这多么天以来,苏颜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夜宵,有三分之二是小厨房做的。 说起来,小厨房离丽正殿不大远,自后殿出来,转过一道游廊,再穿过一处宫门便到了。 小厨房中的厨娘们,正在处理各种食材。掌事者见到苏颜带人过来,连忙都出来迎接,“见过娘子。” 苏颜一面往厨房里走,一面问:“今天有新鲜的鱼么?” 掌事连忙道:“有,极新鲜的草鱼、鲤鱼。”她见苏颜脚下不停,似乎是想进厨房看看,便拦了一句:“厨下腌臜,别污了娘子的眼。” 苏颜乐了,“在家时,我也常来,到不见林嫂子这么说。” 林掌事一笑,“如今您身份不同了。” 苏颜道:“一样要食五谷杂粮,一样要生老病死,有何不同。”一面说,一面进厨房。 厨房并不脏污,反而窗明几亮,只是夏日炎热,厨房内要生火做饭,更是热气腾腾,人在里面呆上一会儿,便会出一身汗。 苏颜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粉红,却不见一丝汗意,她眼睛发亮的看着竹筐里的新笋,“林嫂子,今日可要你亲自动手,做一道西湖醋鱼和腌笃鲜,我要孝敬给父皇。” 林掌事笑道:“请娘子宽坐,奴去挑笋。”能做了小厨房的四位掌事之一,她的手艺自然是这些人中拔尖的。 苏颜久不进厨房,还有些怀念,有心一显身手,却被其余三个掌事合力劝了出来。当日她还嫁时,学厨活时,这些人就提心吊胆的。如今做了太子妃,更不敢让她动手。这要是烫到、伤到,她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苏颜自厨房回来,便觉身上有些异味,直接进了偏殿沐浴去了。泡完澡出来,爬在软榻上,金桔和银柳用特制的香膏给她按摩,苏颜有些晕晕欲睡。 “娘子,周王妃来访。”苏颜半梦半醒之间,木蓝自屏风处转了进来,伏在她耳边小声回道。 周王妃?苏颜顿时就醒了,她有些恼怒,这人还有完没完了,训她训上瘾了是怎么着。她嘟了嘟小嘴:“不见。” “是。”木蓝屈了屈膝,便退了出去。 被这么一打岔,苏颜享受的心情也没有了,起身用水冲洗了身体,又擦上花露,穿好内衣,才披了件薄纱出来。 东宫门前,木蓝正端张着一张客气的笑脸对再次来访的周王妃道:“真是不巧了,太子妃有事,今日不能见您。” 周王妃大约已经算到,今天会被挡在宫外,她也不恼,只接留下一句:“太子妃既有事,那我明天再来。”说完,干脆利落的扶了丫鬟的手上了车,慢慢离去。 木蓝皱了皱眉,不满的嘀咕:“怎么还来。” 李平笑眯眯的道:“明天也不用回娘子,咱家就打发她了。” 木蓝想得有点多,这个周王妃是拿太子妃来刷名声了?她天天来东宫,天天被拦在宫外,时间一长,可就有很多人好奇。再那么一打听,说是周王妃以良言相谏,偏偏太子妃不听,还无礼的把人拦在宫外,见都不见一面,这对太子妃的名声是多大的损害。 木蓝自觉知道了朱氏的险恶用心,急忙忙回宫去回苏颜。苏颜正在制茶。她在作一道可在晚间代替茶的汤饮,省得太子在晚间饮用太多的茶,对身体不好。 她令人摘取的鲜嫩的柏叶,用细线系住,吊在缸内,再用纸将缸口封住,致于阴凉处,静待一月,待柏叶慢慢阴干,扔然保持着青翠,鲜色不败。然后取出,碾成细末,放到锡瓶里。等要用时,只要取出一小撮叶末,用热水以冲泡,其汤青碧,叶香宜人。最主要的是,此汤可以提神,却不似茶一般,饮多了会失眠。正适合太子这般,爱在晚间饮茶提神的人。 木蓝说得朱氏,义愤填膺,苏颜却听得有些漫不经心,她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手中的柏叶身上。 “娘子,那周王妃如此咄咄逼人,您可得拿个主意。”心直口快的半夏气愤的道。 苏颜头都没抬,淡淡的道:“随她去,明日她再来,你们也不必回我,只管让李平打发了她就好。”她想踩着她得名声,也得看圣人准不准。太子如此地位稳固,皇帝一心想培养出下一任圣明君主,怎么会让太子妃的名声被人破坏呢? “若是圣人知道……”木蓝担心的是皇帝,她怕皇帝会对太子妃不满。 苏颜歪头一笑,“所以,今天父皇的午膳就由咱们送了。”关心人,就要送到被关心者的面前去,光在外面刷名声有什么用。 再有二十天左右,就是端午,她得好好想想,该给父皇送些什么端午节礼。不知道,各种小粽子,会不会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这日中午,皇帝十分慈爱的问着爱子,“七郎,想吃点什么,朕吩咐御膳房去做。” 太子正盯着殿外看,心不在焉的回道:“颜颜说了,她会派人送午膳过来。”还不忘骄傲的跟他爹显摆:“颜颜亲自下厨哦!” 皇帝:……混小子,好想揍你。   ☆、第98章 投怀 五月榴花似火,似乎只一夜的功夫,东宫内的石榴花便都开,远远看去,如朵朵红云。 自古石榴便象征着多子之意,做为一个殷殷期盼着孙子到来的爷爷,皇帝让人在东宫住下了大量的石榴花树。如今石榴花开,金桔、银柳两人带着宫女们,穿梭于石榴花树中间,选择最鲜最艳的花摘下,用以制成胭脂,供太子妃取用。 说起来,苏颜平日理妆所用的胭脂水粉,皆是自作,从来不用外面买来的。即使是做了太子妃,她也很少取用贡上来的。苏周诚和陆氏夫妻,给女儿陪嫁了大量的花田,庄中有专门做胭脂水粉之人。 平日里,苏颜也会带着贴身丫鬟们采些花来做点小东西,不过那都是闺中游戏罢了。 “这边,这棵树上的花更红。”金桔招手小监搬个梯子过来,她亲自提了个小竹篮慢慢爬上去,小心摘取红艳艳的榴花。 两个宫女在下面小心的扶着梯子,边仰头笑问:“金桔姐姐,太子妃要这么多石榴花做什么?” “做胭脂,口脂什么的,还可以炒来吃。”金桔手下不停,笑着回道,“告诉你们,记好了,咱们太子妃最喜欢各色鲜花做成的点心、小菜,有的花还喜欢拌了蜜直接吃。” 离金桔不远处的银柳,也一样爬在梯子上,她冲着金桔招了招手,脆声声的笑道:“金桔,那边的紫藤花开了,要不要也顺便摘些回去。” 金桔道:“好,不过得多拿几个竹篮过来,不能把花混在一起。” 她们这里辣手摧花,不远处有个弱质纤纤的清丽少女,柳眉轻蹙,眼中满是怜惜之色。 “玉兰,你看什么呢?还不快来帮我扶着这株墨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给墨菊换盘的倩娘头也不抬的叫人。 玉兰答应了一声,往倩娘方向行了几步,还是有些不忍的回头看去。 倩娘忍不住了,干脆抬头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了。”玉兰懦懦的说道,她小心的提起裙摆,慢慢蹲下,姿态优雅的伸手扶住墨菊,目光还是控制不住的往金桔那边看去,完全没注意到倩娘眼中的讽刺。 这么一会儿,那边少女清脆的声音渐渐远处,想来今日的花摘取够了。 玉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小声问:“倩娘姐姐,太子妃在家时,也这么喜欢花么。”她没好意思直接说糟蹋花,婉转的问了一句。 倩娘手下不停,“对,太子妃最喜欢各色鲜花,喜欢带也喜欢吃。” “吃……”玉兰似乎难以想像,眼底怜惜更盛,“这么美丽的花,如何舍得入口呢?”那么优雅的太子妃,如何会做这样煞风景的事。 “这有什么。”倩娘无所谓的道:“以花养人,古已有之。” “我,我还是觉得花儿好可怜。” “呵呵。” 倩娘完成今天的任务,回头就去找木蓝了,她见到木蓝的第一句话就是:“木蓝,能不能把玉兰那丫头从我哪儿弄走。” 木蓝这些丫鬟们,正陪着偶起兴趣的太子妃在包粽子,苏颜把之前存下的各种花都拿出来做馅料,什么玫瑰的、桂花的、梅花的、茉莉的,现在东宫的小厨房里,时时散发着各种带着甜意的花香。 “来来,洗了手,进去说。”木蓝拉了倩娘往殿内走,“娘子要包粽子,缺人手呢,我才想令人去叫你,你就自己来了。” 倩娘笑道:“包粽子好说,你先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能把玉兰那丫头弄走,我可是受不了她了。” “玉兰?”木蓝对这个名子还真有陌生,她仔细回想了下,才想起就是李平上任那日,被他扔到后花园种花的宫女。“她怎么了?”原本就是圣人所赐,真要是被一贬再贬的,也不好看。 “她!”倩娘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天天伤春悲秋的,花落难过、叶落伤心,总觉得咱们这些人粗俗不堪,跟咱们说话都是罪过。”不就是一个宫女么,还是被人扔到花园做粗活的宫女,真以为自己是深闺中的千金呢。说实话,金尊玉贵的小娘子,她也不是没见过,太子妃不就是。她在太子妃院子里也伺候了两年多,专管各种花植,也没见太子妃跟着玉兰似的,天天显摆自己的超凡脱俗。 木蓝好奇的问:“怎么,她还是个才女。” 倩娘也白了她一眼,“我谢谢你,咱们娘子才是才女呢,她……”倩娘不屑的“哼”了一声。 木蓝忍不住好笑,伸手推了推她,“就让你这么厌烦?” 倩娘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真是忍不了她了。” 让倩娘百般难忍的玉兰,正以手捂胸,竭力想压制住过快的心跳。她瞪大了水汪汪的杏眼,不敢置信的盯着临仙池边那道尊贵优雅的身影。 “天啊,是太子殿下,而且他身边还没有太子妃在。”玉兰只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连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宫装,心中不免难过了一下。老绿色的儒裙,半点也显不出她的清雅。还有那带了些尘土的绣鞋,变粗了的手指,玉兰都想尖叫。 都怪李平,若不是他把自己弄到花园来种花,何致让她变得这么丑。玉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素净的发髻,想了想,自蔷薇花墙上摘了两朵粉红色的蔷薇花,摸索着戴到了鬓边。她心中暗叹,没办法看看花戴得怎么样。 太子今天跟皇帝去太液池,惊喜的发现太液池中的莲花居然有开的了。他想着自己的爱妻最喜花草,便打算折回去给爱妻插瓶。谁知,他才叫人准备小船,就被他家小气的阿爹吹胡子瞪眼的赶了出来。 切,我们宫里的临仙池也种荷花了,非要摘你的啊。赌气的太子殿下,一回东宫,也没跟往日一般,赶着去丽正殿粘着他家卿卿,反而带人直奔后园临仙池,打算摘朵最漂亮的荷花插好,直接去讨好娇|妻。 太子在池边转了好几圈,总算找到两朵半开半闭的,他兴奋的叫人,“李安,去准备船,孤亲自去摘。” “是。”李安笑呵呵的答道。 “再取个白瓷的长颈瓶。” “是。” 玉兰袅袅娜娜的走过来时,太子正站在临池的水榭中,盯着那两朵荷花出神。 李安带人去取太子需要的东西,留下齐扬伺候。玉兰离着太子很久,就被小太监拦下了。 齐扬板着脸过去,随意一扫玉兰的穿着,就知道是个低等宫人,自然脸色更差,喝斥道:“你是何人?没看殿下在此,还不回避!” 玉兰反应也快,连忙分辨:“总管,奴是园中花木坊的。见殿下要摘取花木,才过来伺候。” 齐扬把玉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见她裙边、鞋上皆有泥土,手上还有枝叶染就的绿色,也就细了几分。“就你自己,你们的掌事女官呢?”花木坊的宫女们,好像都归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倩娘管。 玉兰怯怯的回道:“倩娘姐姐去见太子妃了。” 齐扬心中也在衡量,太子要摘荷花送给太子妃,有个花木坊的宫人在,多少也能帮上殿下点忙。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玉兰,见她打扮得十分朴素,也没过份描眉画眼,身上也没有过浓的香气,应该确实是偶遇,而不是特意过堵太子的。 “过来吧,有眼色些,殿下没有吩咐,不许多话。”他总着玉兰招了招手。 玉兰大喜,压仰住上翘的唇角,垂着头,老实的跟在齐扬身后,慢慢步入水榭。 “奴见过殿下。”娇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太子剑眉一皱,冷冷的扫了齐扬一眼,“谁准许你带人过的?” 齐扬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殿下,这宫婢是花木坊的,老奴想着,你要送娘子的莲花,得要开得精神才好,因此才叫了她过来。” 太子想想,这到也是,便不再出声。 齐扬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迅速自地上爬起来,站到了一边。 李安动作很快,小船和花瓶都取了来,太子一撩袍角,就想上船。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冲着玉兰抬了抬下巴,“你,过来。” 玉兰心跳得厉害,完全不敢抬头,只能尽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从容优雅,待行到太子面前,盈盈拜倒,娇柔的轻呼:“殿下。” “如何能让荷花开得快些!”太子略有不耐的问。 玉兰蒙了,她就没学过这些好么。但是当着太子,又不能说不知道,一面把供花该用什么瓶,何处放何种花了,一一说与太子,一面努力回想花木坊里,太监和女官们教导过的话。 太子喝斥道:“行了,这些孤比你知道得多。” “水中要加些盐。”被太子一喝,玉兰总算想起点什么,连忙道。 都不必太子吩咐,自有小太监去取盐,太子转身就上了小船。玉兰有些急,她一直低着头,还没让太子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呢?要是这次机会浪费了,下次再碰到这么好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暗地里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请殿下允奴一同上船,剪花也需要技巧。” 太子殿下对这点还真不了解,听这宫人说得郑重,又想着送给娇|妻的东西,就该尽善尽美,便点了点头,“上来吧。” 玉兰十分激动,自觉又像心中的目标进了一步。 小船不大,只能容下四、五个人,除了太子、玉兰外,再加上李安、齐扬和一个撑船的太监,便满满登登的了。 小船分开成片的荷叶,行到半开半闭的莲花边,太子拿起木剪,问道:“该如何剪?” 玉兰大着胆子抬了头,水汪汪的媚眼满含情意的看了太子一眼,娇|躯轻移,口中柔柔的道:“殿下,让奴来吧。”也不知是不是小船不稳,还是她脚下不稳,只见玉兰一个踉跄,整个人便依入了太子怀中。小脸贴到柔滑的衣料,鼻端盈满太子身上的香气,玉兰羞红了娇容,只觉得腰腿皆软。 说来也是巧,就在玉兰随着太子上了小船时,苏颜也带着贴身宫女们到了临仙池边。她是听李平说,太子已经回宫,还带着人直奔后园而去。 李平刚跟李安套过话,就往苏颜这里显宝来了,“娘子,殿下去临仙池给您摘荷花了。”他还把从李安那里听来的事,给苏颜活灵活现的表演了一遍,逗得苏颜掩唇而笑。然后,她也起了兴致,觉得去跟丈夫共乘小舟游湖,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没想到,她才带着宫女们到了临仙池边,就看到太子已经带人上了小船。 半夏眼尖,一眼就看到太子船上还有个宫女,她怕苏颜伤心,连忙道:“殿下定是带着那宫女去给娘子摘花了。” 苏颜还真没多心,她似笑非笑的瞄了半夏一眼,半夏缩了缩头,不再多言了。 跟着苏颜一块过来的倩娘,可是看清楚跟着太子上船的宫女是谁了,她在后面跟木蓝咬耳朵,“那个就是玉兰。” “什么玉兰?”苏颜好奇的回头问。 倩娘嘴快,一五一十的跟苏颜说了,临了还求道:“娘子,求您了,把她换个地方吧。” 苏颜好笑的摇了摇头,才想说什么,就见玉兰倒在了丈夫怀里。在场的宫女们皆变了颜色,倩娘甚至骂出了声:“贱|婢!” 没等苏颜理清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就见太子用力推开女子,接着一脚就把人踹水里去了。踹人还不算,他动作麻利的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给扒了,随手扔到一边,剑眉深锁,脸上全是浓浓厌恶之色。 苏颜:……动作好麻利,一看就是踹过好多次。 众宫人欢欣鼓舞:踹得好! 太子恼怒非常,恨恨指着在水中扑腾的玉兰,怒道:“谁也不许救她。”这种贱|人,弄死一个少一个。 跟太子的吩咐同时响起的是软糯甜美的声音,“快救人。” 太子一愣,转身回望,临仙池边正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绝色丽人,她对着自己招了招手,展颜而笑。 “卿卿。”太子一见苏颜,满腹郁意全都涌了上来,花也不摘了,直接让人把小船划到池边,他跳到岸上,抱着老婆委屈道:“那贱|婢弄脏了卿卿送我的衣服。” 苏颜反手搂住丈夫的腰,轻轻拍抚,“不值什么,我再给七郎做。” 在苏颜看不到的地方,太子眉眼带煞,他给李安使了个眼色,那贱|婢断不容她活在世上。他家卿卿给他新制的衣衫,今天才第一天穿,就被人给弄脏了,不可饶恕!不过,这事就不必让他家卿卿知道了。 苏颜挽了太子的胳膊走在前面,她眉眼弯弯的小声跟太子道:“刚刚看七郎把人推开,我很高兴。” 太子一愣,随即大喜过旺的一把将人抱起,连声追问:“卿卿刚刚是吃醋了么?” 苏颜小脸一红,将自己整个埋进太子怀里,含羞的点了点头,“是了。” “嘿嘿,嘿嘿……”太子抱着人傻乐,他家卿卿会为了他吃醋了,“嘿嘿……” “我不想在东宫看到她。”苏颜嘟着红唇,拉了拉丈夫的衣袖,撒娇道:“你把她还给父皇吧。” 太子高兴之余,顺嘴道:“直接处死就好了。” 苏颜瞪大了眼睛,“不行。” “呃,为什么?”太子暗自叹息,他家卿卿心还是太软。 “咱们成亲还没过一个月呢,怎么可以见血。”苏颜嗔了丈夫一眼,“好不吉利的。” “好好好,都依卿卿的,把她还给父皇。”太子被小娇|妻一撒娇,成事都肯应承,直接吩咐李安:“把人扔给贾喜。”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抱起苏颜往丽正殿走, 玉兰被人从湖里捞上来时,已半晕迷了,等到被人救醒后,更是吓得浑身乱颤。她从没想过,太子居然会忍心让她死,他怎么舍得她死啊!等到她浑浑噩噩的被人拖出东宫,交到贾喜手上时,还没想明白。 贾喜赚弃的瞥了浑身脏污的玉兰一眼,掩鼻道:“扔到内侍省,教导完规矩之后,就去洒扫处吧。”太子妃才入宫不到一个月,就敢爬床,这就是自己找死。贾喜就是奇怪,按照太子往日的性子,早就乱仗赐死了,这个居然好运活了下来。 太极宫中,皇帝才批完奏折,靠在榻上,让宫女给他按头。 贾喜进来时,皇帝眼也没睁,只淡淡的问了句:“七郎又有什么事?”他现在心情不大好,有人刚刚告完太子的状,说太子性情桀骜暴虐,滥杀宫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知道,七郎把夜间侍寝的宫人给杀了。 提到这个,皇帝就很心虚,那是他办的蠢事,结果被人算到了儿子身上。 “也没什么。”贾喜小心的看了眼皇帝的脸色,“之前,圣人不是让老奴给东宫补了些良家子,以充实宫掖么。有个宫人不大规矩,被殿下送回来了。”贾喜也很无奈,殿下,您娶老婆,那个宫人不规矩,直接让太子妃处置就完了,为何就死心眼儿的非看上老奴了呢。 皇帝猛得睁开眼睛,“送回来?”他显然也很惊讶,“人没死?” 贾喜连忙道:“没。”他当着皇帝使劲儿夸赞太子:“殿下仁慈,那宫人连皮儿都没伤到。” 这不是他儿子的性格啊!皇帝捻着胡子,想到最近吃到的美味午膳,还有今早儿子带来的五毒金丝香囊,还有各式口味的小粽子,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来,感叹道:“七郎长大了,也懂事了。”妈蛋,谁说他儿子暴虐的,刚刚这宫女不是没死么。哼,天天没事光盯着朕的爱子,想着揪太子的错处来扬名,可恶! 皇帝这会儿的心全偏向了儿子,“走,咱们去东宫,蹭七郎顿饭吃。”他要去安慰儿子,顺便表示一下,对太子的宠爱。 皇帝来的不是时候,太子才把娇|妻亲迷糊了,正想再接再励的抱人进去恩爱一番时,就听李安在门外,拼死回报:“殿下、娘子,圣人驾到!” 太子的动作僵住了,苏颜一把推开丈夫,匆匆进了内殿去理妆。 等皇帝进来时,面对的就是他儿子的臭脸。“呃,七郎啊,谁惹你生气了?”皇帝还以为今天那封骂儿子的折子,被太子看到了,问起话来,都透着小心。 太子瞅了他爹一眼,闷声闷气的问:“阿爹来做什么?”不知道我现在是娶妻的人了,你随便来溜达,很打扰我们夫妻恩爱的。 “今日无事,来寻七郎下棋。”皇帝捋着胡子笑道。当着儿媳妇的面,他儿子总该知道给他爹留几分面子,不会赢他。 皇帝想得很好,可惜太子现在一肚子邪火,都扔他爹身上了。 “等等,朕不下这里。”皇帝迅速拿起自己的马,还顺道把儿子的炮碰歪了,然后顺理成章的换了地方。 太子斜了皇帝一眼,“阿爹。” 皇帝不情不愿的把炮又挪了回去,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骂道:“混小子,都不知道让让你老阿爹。” “我都让您一马一象一炮了,还让您先走三步,还要怎么让!”太子理直气状的吼回去。 皇帝:“才让三步,怎么不让朕五步!” “噗……”旁观了这对父子下棋,苏颜以扇掩面,遮住自己含笑的眉眼,她真是忍笑忍得肚子都疼,真是头一次看到皇帝这个模样。 太子忍无事忍的揭穿他爹:“您还偷了两个卒子呢!” 皇帝:混蛋!为什么揭穿我! 苏颜:哈哈哈哈!   ☆、第99章 拒绝 端午将至,自年初开始忙到现在的老皇帝决定要借着端午节的时候,好好放松一下。皇帝可以放松,但是太子却不能放松,皇帝仗着为君又为父的先天优势,把工作都堆到了儿子身上,自己轻装便服,带着侍卫和公公潇洒的逛街撩妹去了。 太子本来已经计划好了,这几日带苏颜出去玩,感受一下节日欢乐的气氛,这回全泡汤了。憋屈郁闷之余,还要心疼他家卿卿,在别人都能痛快玩乐的时候,她只能呆在东宫里等他。哼,都是他爹的错! “卿卿,你可以招岳父、岳母进宫来看你。”太子早上临走前,搂着苏颜安慰,“还可以留岳母陪你用了膳再回府。” “嗯。”苏颜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惦起脚尖在太子的唇角,落下个轻柔的吻,才红着小脸道:“七郎别担心我,中午等你回来用膳。” 太子反手搂紧了怀中人,不舍之余,突发奇想,“我带卿卿一起去吧。”反正有内外殿之分,他在外面处理公务、接见臣子,卿卿在内殿读书、写字,不是一样么。 苏颜果断摇头拒绝,“不要。”她对着丈夫俏皮的皱了皱鼻子,“乐坊那边演了新舞,我正想去看看。”有新曲新舞可听可看,她才不要被关在个小屋里面发呆,还要被人训。 太子很是失望,却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不大现实,他恋恋不舍的抱着娇|妻亲了又亲,方才带人离去。 苏颜送走了丈夫,先去偏殿理事,后日便是端午,节礼早已备好,而且都令人赏了出去。她这两日主要工作便是整理送入东宫的节礼,一一造册入库,顺便把一个月来的清库工作,作个结尾。 是的,经过一个月繁忙而有序的工作,苏姑娘终于弄清楚自己家有多少家底了。借着清库、理册的机会,也把东宫下属认了个遍。 她手中有两套名册,一套就是名下的财产,另外一套则是人员,其中包括个人详细信息,诸如姓名、年龄、体貌特征、现任何职、曾任何职,什么时候到东宫的,在来东宫之前,曾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各人的家庭信息,父母卡兄弟姐妹、姻亲故旧等等。 做为东宫的女主人,这是她必须要了解的基本信息。余下的,便是在今后的日子里,详细了解属下的性格、能力,这个需要一个时间段,不是一簇而成的。 “娘子,郑大学士的幼女,已经定下婚期,半个月后出嫁。”木蓝翻开一个小册子,轻声提醒苏颜。 郑大学士隶属于东宫崇文馆掌院学士之一,也是太子的老师。自苏颜嫁入东宫,便对东宫属官和兼任太子先生的官员们,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到不是去私下里了解人家的家庭隐秘,或者在朝上的派系之类的。主要是知道一些本人和家庭的情况,比如某个学士过生日,要提醒太子赏些东西下去,不一定要名贵,但要表示我很重视你。再如,郑大学士幼女出嫁,她派人去添个妆,拉近一下君臣关系么。 苏颜想都没想,开口就道:“七号库第九个柜子里的那套金牡丹镶嵌珠宝的首饰取出来,再加上大红织锦两匹,让李平送到学士府,算是我给郑小娘子的添妆。” “是。”木蓝记下这一笔,等下去叫人开库取东西。 “再有,端午过后,便要搬到西山,你们这几天把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省得到时忙乱。” 花容应了一声:“是。” “半夏,着人给我阿娘送信,请她明日进宫。”苏颜好心情的的翘起唇角,她有一个月没见到阿爹和阿娘了,真的好想他们。可惜,小侄子还太小了,不能一并抱进宫来,让她看看。 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也不过半个时辰。苏颜起身舒展了下身子,列好今天的菜单之后,打算去书房读两卷书,临两贴字,然后再练会琴。太子大约就要回来,吃过午膳,午休后,正好有精神去听新曲观新舞。她双掌合什,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 “娘子、娘子……”红桑神色慌张的跑了进书房。 苏颜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她,“何事?” “安和郡君难产……”红桑话才说了一半,就见自家太子妃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自己面前,焦急的问:“琬琬怎么样了?” 红桑道:“长公主府的长使亲自来见娘子,要请粟嬷嬷过府,人就在殿外侯着。”这位被红桑称为粟嬷嬷的女子,是如今大夏接生技术最好的两个人之一,都被皇帝提前送进太子府,以备太子妃生育所用。 “去请粟妈妈。”苏颜强自安下焦虑的心情,在椅子上坐下。“告诉李平去见殿下,让殿下派何掌院往沈家。”何掌院是太医院两位掌院之一,妇科一道极为精通。只是太医院的掌院,除非皇帝或太子下令,否则是不能随意出诊的。皇帝带着人出去溜达了,苏颜只以派人去找太子。说实话,公主府的人去找太子,不如她方便。 人都派出去了,苏颜抚着自己乱跳的心口,只觉得心慌得很,坐立难安。自去岁宋琬出嫁之后,她们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一年来,也不过见过三五面而已。等到宋琬有孕后,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想到欢快活泼的好友,有可能因为难产而去世,她就止不住的想掉眼泪。琬琬身体一向很好,身边又有长公主派过去的嬷嬷看顾着,怎么会难产呢? 她只觉得越坐心越慌,干脆叫人搬了书箱出来,拿起一本本的医书翻看,以求心安。 东宫这里一次次的派人出去,带回来的消息都不明朗,她连坐也坐不住了,干脆撇了医书,走到窗边站着,放目远眺。不自觉得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愿好友母子平安。 太子那边正在召见大臣,李安守在殿外,就看李平急匆匆的过来,他吓了一跳,以为太子妃出事了。连忙走过去,开口就问:“怎么了?可是娘子有事?” 李平白了他一眼,简单而快速的事情说了一遍,“娘子令我来找殿下,想请殿下派何掌院去沈府。”安和郡君所嫁的丈夫,如今在翰林院供职,虽说他出自沈家,伯父任门下侍中,还是没有请太医的权利,更别说是太医院的掌院了。 李安拍了拍胸口,长出了口气,“吓死我了,看你跑着满头是汗的,还以为娘子出什么事了呢。” 李平瞪他一眼,“你个乌鸦嘴。” 李安道:“你回去复命吧,我去见殿下。”说完,转身就进了殿中。 时间正好,殿内君臣之间的话题答一段落,正端着茶杯闲话两句家常放松一下,李安就进来了。 太子沉声问:“何事?” 李安恭敬的走到太子身边,亲弯下身子,小声在他耳边学了一遍,又问:“殿下,您看?” 太子想也未想,直接吩咐道:“你去请何掌院,即刻往沈家去。”李安出去了,太子这里也坐不住。他知道爱妻与宋琬感情极好(哼,宋小琬现在得排在孤后面),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难过。他有心回东宫去看媳妇,面前又有这么多大臣在,一时半刻的走不了,真让人心烦。 在朝上混久了的,个个都是人精,太子眼中才起波澜,那边列位大臣就已经起身,恭敬的告退了。 太子赶回东宫时,便看到他家卿卿眼圈泛红,坐立不安的模样。他几步抢过去,把人揽进怀中,大手在她背上轻抚,柔声安慰道:“卿卿莫急,何掌院已经赶去了,宋表妹肯定会无事。”说着,握住怀中人的冰冷微颤的双手,不住的抚慰。 太子这会心疼极了,同时他也头一次有了忧患的意识。宋琬在他的印象里,身体健康极了,从小到大病都没生过几次,跑马射猎无所不能。这样健康的她,在生孩子的时候都会难产,那卿卿呢? 想到怀中的爱妻有可能难产,生死两难,他就止不住的发颤。但是,两人已经成亲,他又身为太子,必定要有自己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太子都想让别的女人来生孩子。这个念头才起,就被他踹到一边去了。 有了卿卿在,他连看其他女子一眼都烦,更别提肌肤之亲了。他亲近别的女子,卿卿肯定会伤心的,他怎么能做让卿卿伤心的事呢。再说,卿卿身为太子妃,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让她如何在宫立足。 太子左思右想,也没个万全之测,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要问问粟嬷嬷和何掌院有关于妇人怀孕生育的注意事项,再从现在开始好生调养娇|妻的身体,尽最大的可能保证爱妻平安生产。太子默默把自学医术这条,列上日程。 苏颜那知道丈夫因为好友难产,会在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她看了眼更漏,发现已临近午时。她不吃饭可以,太子下午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不吃午饭可不行。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自丈夫怀中站起,“该用午膳了,七郎多吃些,下午尚有许多政务要忙。”说着,扭头吩咐宫女:“木蓝,去传膳。” 太子心里美滋滋的,看看,我家卿卿果断最关心我。他控制着总忍不住要翘起的嘴角,温存的把人揽回怀里,轻抚着着爱妻写满担忧的小脸,“用过饭,我陪卿卿过去看看。” 苏颜默默的摇头,本来宋琬难产,沈家就够乱的了,她就别带着太子再去给人家添乱。 “殿下,娘子……”李安一脸喜色的滚了进来。 苏颜一愣,随即眼底也染上了喜色,“可是生了?” “是,郡君生个大胖小子。”李安喜气洋洋的道,“何掌院医术高明,几针下去,郡君就缓过气来了,没一会儿孩子就下来。粟嬷嬷和何掌院都看过了,郡君只要多养上两个月,身子就没问题。” 听到好友母子均安,苏颜总算松了口气,一直吊着的心也放进了肚里。她扭头郑重的跟太子道:“七郎,过几日我想去护国寺拜拜。”刚刚给好友祈祷那阵,她可是把满天神佛都拜到了,这会儿好友母子平安,就该去寺里和道观里祭拜一下。 太子连忙答应,“好,我陪卿卿去。” 宋琬无事,夫妻两人都是一阵轻松。太子这会才有发现,散落在殿中各处的书。他好奇的拿起一本翻看,居然是医书,“卿卿还会医术?”他家卿卿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太子由衷的自豪。 苏颜不好意思的抢过太子手中的医书,“我到是都读过,却不求甚解。刚刚不过是求一时心安,才叫人翻出来看看。”说完,便叫人来收拾,打算把医书再放回书箱,送回书房去。 太子忙拦道:“都留下,正好我没事翻看一下。”他都打算学医了,老婆有各种教材,当然要留下。 苏颜也没当回事,她只以为丈夫跟自己一般,喜欢读各种书籍。 小夫妻两人吃过午膳,又共同休息了一会,太子便起身去太极宫,还有小山似的折子等着他去看。 苏颜却迎来了宋琬的亲娘昌平长公主,她带着人迎到门口,挽了昌平长公主的手,亲热的笑道:“六姑姑,快请进。” 昌平长公主跟苏颜的母亲陆氏关系亲近,苏颜又跟宋琬要好,她拿苏颜也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当下也不客气,跟着苏颜进了内殿,分宾主落座。 昌平长公主诚恳的道谢:“七娘,今日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琬琬她……”想到一度陷入晕迷、生命垂危的女儿,昌平长公主就忍不住落泪。 苏颜忙劝,“六姑姑,琬琬吉人自有天相,过了这一道坎,以后自然平安康顺,万事如意。” 昌平长公主抹了抹眼睛,“承你吉言了。”她理了理衣袖,开门见山的道:“七娘,琬琬这次身子有些亏欠,我想多借粟嬷嬷几日,给她调理一下。”说到这个,昌平长公主也得说她哥哥偏心的没边了,两个儿子的媳妇都有了身孕,他都没怎么重视。偏偏太子这里,太子妃还没嫁呢,就把两个最好的接生嬷嬷给派到了东宫。 “好,我派人去跟粟嬷嬷说一声。”苏颜答应的很爽快,左右她还没娃儿,粟嬷嬷在东宫也就是养着,不如去沈府发挥一下她的光和热。 昌平长公主今天到东宫,是带着厚重的谢礼来的,她惦记着女儿,又聊了几句,留下礼物便走了。长公主来去匆匆,苏颜也没好问宋琬难产的事儿。 太子那里却比苏颜早知道了一些,他本来是在工作间隙,叫何掌院过来聊聊,该怎么给他家卿卿调养身体,以便将来能安全生产。不想,却从何掌院嘴里知道个事儿,宋琬难产是外力所致。 说白了,宋琬还不到生产的时候,可能摔了一下,才导致了提前生产加难产。 这回太子的心更提着了,宫中可是天底下最阴暗的地方,宫中嫔妃流产、死胎,甚至小皇子、小公主夭折的,都不在少数。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嫔妃争宠所致。 太子一发散思维,自己吓自己吓得手冰凉,他一面跟何掌院讨论女子何时生育最佳,一面想着要如何消灭他爹手中的那一串小老婆名单。 皇帝心情愉悦的撩妹归来,就见他儿子表情严肃的端坐在宫中,好像有什么重大事情要跟他商量。 皇帝心里画了个弧,以为朝政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儿子的脸拉得这么长。“七郎,今日可顺利?” 太子点了点头,“都是些琐事。” 皇帝不理解了,没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你干嘛拉着长脸给我看?“七郎,怎么没回东宫啊?”往日你不是早就蹦回东宫陪老婆了么。 太子默默起身,郑重的给皇帝行了个大礼,弄得老皇帝呆愣了半天,“七郎,你这是……” “阿爹,我不要良娣、不要良媛,不要孺人。”太子念叨出一串,特别干脆的说:“你准备的那些,要么给皇兄们,要么自己收了吧。” 皇帝:……我们明明说好的,等你成亲半年后,就册几个良娣、良媛,以充东宫的,你怎么可以擅自改掉。 “不行。”皇帝板了脸,“一国太子,岂能只有一个太子妃,不象话。”他可以纵容儿子很多事,但有些是不行的。比如子嗣,比如权利。 太子也知道,想彻底拒绝掉他爹不大现实,那就得保证,名份高的妾室一个也不能,名分低的如孺人之类的,就随便了。到时候往那个偏远院子里一关,不许她们出来就是了。 “那良娣、良媛的,儿臣不要。”太子退了一步,固执的盯着他爹。 皇帝头疼了,他不就出去玩两天么,儿子就给他出个道难题,“七郎,你总该告诉朕,为何要如此吧?” 太子老老实实把今天的事学了一遍,十分理直气状的说:“安和不过是嫁入沈家,都会这样,何况颜颜。”他担心媳妇和未来的儿子,这可是再正常不过的理由。 皇帝这会头更疼了,他捏了捏眉心,无力的叹道:“七郎,你媳妇能耐着呢,她会护好自己和孩子的。” 太子看着皇帝,子夜般的黑眸中,满是固执:“颜颜能护住自己,是她的能力,与儿臣想护住妻儿的心无关。” 花心的皇帝养出个痴心的儿子,老皇帝又能说什么,只好拖:“让朕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 “不行。” “那儿臣去找陆太傅。”太子也有绝招,他知道他爹最怕陆太傅,而陆太傅最疼外孙女。 皇帝气得随手抄起手边的茶杯,丢在太子脚前,怒气冲冲的吼道:“滚回你的东宫的,朕告诉你,以后你想纳妃,朕还不准了呢。” 太子撇了撇嘴,不屑的扔下三个字:“谁稀罕。”拔腿就走。 皇帝与太子相处时,并不喜太监宫女的在屋里伺候,一般都是贾喜、贾乐守在门外,听候吩咐就是了。 皇帝跟太子发了火,还砸了杯子,太子从太极宫出来时,脸色铁青,疑似被皇帝骂了。种种小道消息,很快散入宫中与京中各处。 太子等于拿到了他爹的答复,兴冲冲的回了东宫,一把抱起来迎自己的爱妻,转了好几圈。 苏颜被他突如其来的欢乐弄得莫明其妙,只好胡乱猜,“可是父皇给七郎放假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点,能让太子高兴了。 太子正在换衣服,腾出手来捏了捏娇|妻的小俏鼻,心情极好的逗她:“不对,重猜?” 苏颜凝眉苦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事能让太子这么乐,只好老实的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嘿嘿,卿卿以后就知道了。”太子卖着关子。 太子不说,苏颜也没那么多好奇心,转头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反倒是逗人的那个,吃饭的时候时不时拿眼睛偷瞄她的脸色。发现她确实不好奇,也不追问之后,太子不高兴了,洗漱过后,抱了娇|妻滚上床,半压着身下的娇人,不满的问:“卿卿,你怎么不问我?” 苏颜无奈的道:“七郎不是说我以后就会知道了。”她真不着急啊。 任性的太子把头埋在苏颜秀发里,闷声闷气的道:“可我想让卿卿问我。” 苏颜:……   ☆、第100章 出游(上) 朝阳初升,淡淡如烟般的晨雾眨眼间便散于花木丛中,整座东宫仿佛刚从深眠中醒来,寂静无人的院落,渐渐有了宫女们俏丽多姿的身影。 金桔、银柳各带着一队宫女,皆手捧着竹筒自后园回到丽正殿,两人在后殿相遇,相视一笑。两队人渐渐合在一起,转进丽正殿左侧的一处小院,依次将竹筒中收集来的露水,倒入瓷坛中。一百多宫人,聚在一处,却井然有序、不闻喧哗之音。 晨间收集露珠的宫人们,完全各自的工作之后,悄悄散去。按照女主人的规定,她们可以回屋去休息,上午不需要当值。金桔、银柳两人,封好坛口,最后出的小院,正碰到红桑和紫芳两人,同样也各带了一队宫女,捧着各式洗漱之物,缓缓行来。 四人相遇,皆扬起一抹微笑,金桔悄声笑道:“今儿可有些晚了。”皇帝最近常常便服出宫闲逛,太子殿下被圣人委以重任,每日都是天刚蒙蒙亮便起床,太阳落山才能回宫,苏颜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们都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太子殿下的一应近身事务,也都由她们接了手。 木蓝几人最初有些害怕,生恐自己那里作得不好,惹太子生气事小,若是连累太子妃就麻烦了。幸好,这位大夏最尊贵的少年,并不能伺候,特别是在太子妃面前,更是温驯非常。 红桑满面笑意,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昨夜就吩咐了,今天不去太极宫,要带娘子出门。” 银柳一拉金桔,退开两步,“你们快去吧,别误时间,若殿下生气。” 红桑对两人笑了笑,带了人往殿门行去。 丽正殿内,燃了一夜的红烛,只余烛蜡,幽暗的寝宫内,锦帐低垂,被正红色绣满石榴、葡萄的锦帐重重围住的大床,似乎自成一个小世界。帐顶挂着的金制缕空香熏球,依然静静的吐露着芬芳,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锦被之下,小夫妻两个交颈而而眠,发丝相缠,气息可闻。 值夜的半夏和花容早已起身,半夏推开窗子,小白和玄羽飞了进来,停在苏颜的妆台上,把嘴里叼的花放下,冲着锦帐低垂的大床发出清脆的鹰啼。被男主人再教育过的两只,已经学会等在帐外,而不是钻进床内,去骚扰男女主人。 习惯了每日都在鹰啼声醒来的苏颜,睁开睡意尤存的凤眸,神态娇憨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正好对上丈夫温润如水的眼眸,她扬起微笑,“七郎,早。” 太子凑过来温存的亲了亲她,亲自动手替苏颜穿了内衣,又打理好了自己,才撩起幔帐,唤人进来伺候。 小白歪着头看了看自太子身后冒出来头的苏颜,温柔的“咕咕”叫了两声,苏颜眉眼一弯,“小白、玄羽早。” 洗漱、换衣、梳妆,每日清晨同样的事情,今日却在丈夫的陪伴下,感觉分外甜蜜。如果,早膳的时候,太子能不跟她抢东西吃,这个早晨会更圆满,苏颜甜蜜而又无奈的想。 太子昨天就跟苏颜说好了,今天带她出去玩,顺便回娘家。早膳过后,她才想着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家,就被太子揽了细腰带往内殿,“要送岳家的礼物,我早就备好了,卿卿只管去换了衣服,咱们就可以走了。”太子早就打算带爱妻回相府一趟,礼物是早在新婚之前就备好的。 要出去,自然是轻便些的衣裙更好,又因她还在新婚,不好穿得太素净,苏颜索性换了件鹅黄色绣梅纹的缭绫短衫,配了条鲜红的石榴裙,外加了件柔白色轻容纱衣,衣裙上的绣图在如烟似云的纱衣下,若隐若现,颇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娘子,梳个飞仙髻吧。”半夏笑问。 站在苏颜身后,拿着玉梳缓缓梳着长发的花容却摇了摇头,“我觉得随云髻更好。” 苏颜还未回答,太子便在旁边插嘴道:“两种都梳下,让孤看看。”娶了老婆之后,太子在女子穿衣打扮方面见识越来越多,对于打扮自己的爱妻,也有了十分的心得。 “是。”花容见苏颜没反对,笑盈盈的屈了屈膝,手脚麻利的很梳好了随云髻,太子单臂环胸,一手抚着下巴,带着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苏颜:我家卿卿好美! 他嘴里喃喃自语: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苏颜起初还没听清楚,后来太子声音渐大,她才知道居然是在洛神赋过赞他。偏太子念叨完之后,还不满意的摇头,叹息道:“想来洛神也不及吾家卿卿之万一。” 苏颜被太子赞得红霞染上玉颊,她悄悄伸手捏了丈夫一把,柔若春水的眸子似嗔似喜的瞪了他一眼,才对花容道:“就梳这个吧,不用换了。”边说边打开首饰盒,打算取只小凤钗带上,却被太子抢先拿了只缀了三颗姆指大小珠子的金步摇出来,小心簪在发髻上,珠子斜斜的坠在耳边,给她清丽如仙的面容凭添了几丝妩媚。 太子左右端详了半晌,又拿起妆台上半开半闭的茉莉花,簪在了发髻边,方才满意的点头,“这样就好了。” 苏颜对镜自照,觉得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才转身走向太子,笑盈盈的说:“七郎,咱们走吧。” 太子看着国色天香的娇|妻,一时又有些后悔,为何把她打扮得如此美丽。一出去,得有多少凡夫俗子对着他的卿卿发呆,想想就让人着恼。有心叫人去拿帷帽,又怕垂下的纱会阻拦视线。正左右为难之时,苏颜早已叫人取了幂篱过来,戴在头上。 太子连忙过去,伸手替她拿了下来,心疼的道:“不用带这个。”他有感于自己心胸略狭窄,不免脸上讪讪的,待扶苏颜上了马车,太子也坐了进来,握着爱妻的手,不好意思的道:“卿卿,我不喜欢有人盯着你看,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 苏颜掩唇轻笑,反手握住丈夫的手,柔声道:“我与七郎一样,若有人总盯着你看,我也会恼的。” 太子喜道:“真的?” 苏颜认真的点头,“真的。” “卿卿。”太子动情的把人揽入怀中,郑重承诺,“以后我不会让女子盯着我看的。”一会儿就跟李安说,让他告诉东宫的宫女,谁敢没事盯着他看,直接拉出去打板子。 苏颜:“……”总感觉她丈夫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 小夫妻两人今日出来,也没有准确的目的,就是随意闲逛。马车在兴庆池边停下,太子扶了苏颜下了,两人并肩缓缓而行。 “我刚回上都那年的端午,在这儿碰到过七郎。”苏颜随手指着对面的二层酒楼,笑意盈盈的说,“还记得,那日你的鸟儿抢了我的金钗就跑了。” 太子也笑,“素翎可是被我叫了好久的强盗呢。”他也想起当日乍遇心上人的惊喜,还有待苏颜走后,打包酒楼茶杯的自己,只为了那只茶杯是她用过的。 跟在两人身后的李安和李平显然也想到了,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明显的笑意。 李安对李平使了个眼色,让他找个时间把当年殿下仔细珍藏的那只茶杯给娘子看看,顺便说下它的来历。 李平默默的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对这种能给殿下在娘子面前刷好感的事儿,他从来都是积极努力的。 提到当年,苏颜不免想到连累得好友嫁入平王府的那次事顾,好像也是那天发生的。若是没有关绮绫与平王世子的偶遇,阿纹就不会嫁入平王府。 “十娘。”元气满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让苏颜熟悉的韵调。 真是想谁谁来,苏颜含笑转身,看着身后不远处那个身着翠衫黄裙、神彩飞扬的女子,“阿纹,真巧。” 太子不满意的纠正:“是七娘。”卿卿都嫁给他了,怎么还能用十娘来唤她呢。 关绮纹见太子和苏颜都是便装出来的,身边跟着的人也都换了装束,便知他们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她也没行大礼,只是对着太子恭敬的欠了欠身,有礼的道:“七郎君。” 对着苏颜的闺蜜,太子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他摆了摆手,随意的问道:“堂兄呢?” “他去放舟了。”关绮纹回道。 “放舟?”苏颜想到当日初见平王世子时,他那一船的美人,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关绮纹显然也知道好友在想什么,她抿嘴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问:“七郎,七娘,想不想看看我们府中今年的河舟。” 太子不大感兴趣,“有什么新鲜的么?”平王世子的美人舟满上都都同名,年年寒风河舟的时候倒数第一,偏偏他年年都来,毫不气馁。 苏颜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好友。 关绮纹卖了个关子,侧身引手,“七郎、七娘看看就知道了。” 苏颜悄悄拉了拉太子的手,仰头央求的看着他,太子顺势握紧爱妻的玉手,对她温柔的一笑,“那咱们就去看看。” 关绮纹见太子对好友如此明显的宠溺,自苏颜成亲后,就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神色放松,走在苏颜身边,跟着闲话家常。 “你家阿齐呢?”苏颜笑着问道。她问的是关绮纹才满一周岁的长子,大名还没起,众人只是响他乳名。 提到儿子,关绮纹眼开眼笑的,“我出来时还在阿家房里睡着呢。”自从生了儿子,关绮纹在平王府里过得更加自在。“那小子天天憨吃憨睡的,圆得像个球,我抱都抱不动。想着给他节制一下,不想公公和阿家都不满意。非说小孩子,圆润些才可健康。可我那儿子,圆润的过了头了。” 在孩子的话题上,当妈的总有说不尽的话,关绮纹便是如此,她拉着苏颜大吐苦水,从小娃娃太爱哭,到他任性耍赖,再到他破坏了她多少的帐册、书本…… 苏颜含笑听着,时不时的问上两句,“对了,你家阿齐起大名了没?” 说到这个,关绮纹就忍不住想笑,“你还不知道我家公公和夫君,说到玩乐,比世人都精通,一提起书本来,就头疼的要命。为了大郎的名子,公公都要难死了。自己憋了一年,愣是没憋出个名子,这两日天天提着礼物去太傅府,说是要请太傅给取个名子。”关绮纹还有些话没好意思跟好友说,平王觉得有了陆太傅给起的名子,他孙子一定能够才比子建,貌赛潘安。 关绮纹对儿子没多大奢望,只要不像他爹一般纨绔就行了。 “外祖父大概不会见皇叔的。”苏颜忍着笑道。 关绮纹也笑,“可不是,我家公公这两日回来,都是愁眉苦脸的。” “你可以让皇叔去求求我大舅。”苏颜真诚的建议。本为陆太傅对平王和平王世子就意见多多,怎么可能给他孙子取名子。到是陆少傅,面子矮,被平王一求,多半就答应了。 “呵呵。”关绮纹不大好意思,尴尬的笑笑:“我公公……呵呵……”自己没学问就算了,还嫌弃陆少傅不如陆太傅老诚持重,学问也没陆太傅大。这话,她当着好友都没法说。 苏颜秒懂,她对着好友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了。 闺蜜久不见面,偶然遇到,要说的话自然很多。不知不觉间,苏颜松开太子的手,也落后了他两步,挽着关绮纹的手臂,同她并肩走着。她完全没注意到,太子时不时的扭头看过来的幽怨目光。 被爱妻暂时抛弃的太子殿下,浑身上下盈满怨意,俊脸阴沉沉的,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那个跟他的卿卿靠得如此之近的女人,真是越看越碍眼。他垂下眼眸,好想把那个碍眼的女人扔进兴庆池里,让她再也别出现。 关绮纹摸摸手臂,怎么感觉有点冷? “阿纹!”等在兴庆池边的平王世子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的老婆,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颠颠的凑到关绮纹身边,“我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你来。” 关绮纹顺手掐了丈夫一把,杏眼一立,“还不快来见过七郎和七娘。” 平王世子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那对璧人,他现在看到苏颜还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才对着两拱手作辑,“七郎、七、七、七娘。” 苏颜十分好奇,平王世子怎么好像很怕她的样子。按说,两人接触也不多啊。她那里知道,这纯是她外祖父和舅父两人威力太大,祸害的平王世子产生了条件反射,任何跟陆太傅和陆少傅有亲缘关系的人,都会让他退避三舍。 太子对平王世子的态度比较满意,再加上爱妻又回到了他身边,脸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堂兄的河舟在哪,让愚夫妇看看。”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平王世子在前引路,没走多远,便看到那条黑底金漆的河舟,还有河舟上整整齐齐的三十个壮汉。 太子乐了,“堂兄今年不用女子划桨?” 平王世子小心的看了他老婆一眼,嘿嘿一笑,“今年想拿个名次么。”他老婆说了,如今他也是有儿子的人,必须要给儿子做典范。每天河舟赛都拿倒第一,好意跟儿子提么。 关绮纹的话得到平王和平王妃的大力支持,因此今年的美人都换成了壮汉不说,平王世子还得亲自去敲鼓。被老婆看着,在大太阳下连着加训一个月的他,很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觉。 就算纨绔如平王世子,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也想拿出自己最好的表现。平王潇洒的跳上河舟,站在船头的鼓前,习惯性的把自己的上衣一扒,执起鼓锤,就听见岸上一声断喝:“秦彦旭,你混帐!” 嘤嘤嘤,他忘了太子带着太子妃站在岸上了。平王世子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好,可怜兮兮的扭头看他老婆,完全不也去看太子铁青的脸。 关绮纹这个无奈,她也不敢看太子,只能悄悄的给苏颜使眼色。她这个丈夫,有些浑,刚刚就是习惯性动作,完全忘记了还有别人在看。 苏颜对着好友笑了笑,挽上丈夫的手,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快别吓堂兄了。” 太子冷冷的瞪了平王世子一眼,垂眸看向苏颜时,却已是柔情似水,“卿卿,咱们去画舫上坐坐。”为了带爱妻出来玩,他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李安刚刚就派人去把画舫叫来,停在这附近。 “好。”苏颜含笑点头,她看向关绮纹,“阿纹,一起来?” 关绮纹现在半点也不想面对太子,她对着苏颜笑笑,一指自己家的楼船,“我还得看着外子,便不过去了。” “嗯。”苏颜跟好友挥别,被太子扶上一艘精致华丽的画舫。 舫内的桌上,已经备好了各色鲜果、茶点,在两人落坐之后,清幽的萧声响起,却是苏颜听熟的女伎萧十二所奏。 画舫缓缓向前划动,渐渐进入兴庆池中心。此时,兴庆池上,楼船林立,往来穿梭。几乎每只装饰华丽的楼船之上,都有女妓在表演,各色乐曲映着水,分外动听。 太子执壶给苏颜倒了一杯酒,白玉杯内,胭脂色的酒液带着梅花的冷香。苏颜泯了一口,笑言:“这不是我去年送你的梅花酒,还没用完?” 太子举杯一饮而尽,微微的笑笑,低语道:“舍不得喝。” 苏颜心中一软,伸手握住太子的手,“我今年酿了许多酒,足够七郎所用了。” 太子把揽了爱妻入怀,爱怜的贴着她的小脸蹭了又蹭,满足的道:“有卿卿在,不必饮酒,已然醉已。” 苏颜挟了块飞鸾脍,塞进太子嘴里,笑道:“吃块鱼片,醒醒酒。” 太子捏了捏她的小俏鼻,也挟了只虾,细心的掐去虾头,才喂进苏颜嘴里,还细心的问:“尝尝这虾如何,若是好吃,明日再让他们进上。” 苏颜微微皱眉,“这好像是太湖白虾?” “就是。”太子点了点头。 “远路送来,到底失了原味。”苏颜摇了摇头,“还不如咱们后园的临仙池的虾,吃起来鲜美。” 太子有些诧异,也挟了只虾扔进嘴里细品,“我吃着挺好的。” “那是七郎没吃过刚刚捞起的白虾。”苏颜眯了眯眼,脸上全是回味,“又鲜又嫩。”她侧头看着丈夫,目光柔和:“等什么时候,七郎可以带我回吴郡,咱们去尝尝正宗的太湖白虾。”她俏皮的皱皱鼻子,“吃过正宗的太湖白虾后,以过种远路送过来的,真是完全无法忍受。” “好。”太子知道妻子向来不喜欢索要远处的贡品,也不再多说。只是在未来必做的事情中,又加上了一条。 小夫妻两人还是头一次在成亲后结伴外出,此时同屋相处,共桌而食,再闲闲而谈,都有种温馨又甜蜜的感觉充斥心间,彼此对视时的目光,也盈满浓浓的情意。 外间萧音隐去,随之响起的热烈而欢快舞曲,身着彩衣的舞伎们,摆着纤巧的腰肢,踏出欢快的舞步。 苏颜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就被舞伎们吸引走了,没有发现坐在身边的丈夫,看向窗外时,冷冽而锋利目光。他唇边勾起微微的冷笑,好戏就快上演了。   ☆、第101章 好戏 飞旋的舞裙,婀娜的身姿,组成一道炫目的色彩。随着舞曲越来越欢快,舞伎们的旋转的速度也在加快,在乐曲戛然而止时,舞伎们猛得半身俯地、动作定格,正好组成一朵梅花的形状。 苏颜忍不住抚掌叫好,眼睛亮晶晶的问太子:“这就是乐坊新排的舞曲吧?” 太子挟了块八珍糕喂她,含笑道:“这是其中一只,他们总共新演了五只曲子,余下的四个,等等就能看到了。” 自从太子意识到女人生太子是个极其危险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在积极做着准备。第一步,就是调养好爱妻的身体。这一点,随着苏颜嫁入宫中的四位女师,早就开始做了,甚至连徒弟都教好了。 相比吃药,太医和嬷嬷更相信用饮食和运动来调节,辅以汤药。 八珍糕就属于食疗之品,除了精用的晚稻粳米、白糖、素油以外,尚要选用八味中药为辅料。单就辅料,都是由太医院两位掌院看着,特意挑选出来,精研成粉末,再与主料混合,制成糕点。为了让糕点兼顾食疗的功效,还要做得没有一丝药味,能让挑嘴的太子妃欣然入口,可把厨娘们愁坏了,一连试做、修改几日,方才勉强过关。 苏颜秀眉微蹙,勉强咽下口中的八珍糕,苦着小脸太子:“是不是以后的点心,都是这样的?” “很难吃么?”太子看了爱妻的表情,反手把余下的八珍糕塞进自己嘴里,随即也皱了眉,“确实不大好吃。”说到挑嘴,这小夫妻两人可谓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八珍糕既然用了中药作为辅料,还余有一丝药味,别人大约也查觉不出,偏偏这两个嘴叼,一口就尝出来了。 太子随手把那盘八珍糕放在一边,柔声哄着苏颜:“即不好吃,让她们再改就是了。” 苏颜觉得有些浪费,可真让她吃,又难以下口,太子了解的拍拍她,“等会赏下去就是了。” “能得你的赏的,大多都不少这两口点心吃。真正想吃,却又吃不到。”苏颜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她见过东宫最下层的小宫女和太监们,吃穿用度极为简朴,有限的月钱还要被人剥削。“七郎,咱们宫中的宫女,不算乐坊中人,已超过万人,更不用说太监了。” 东宫中目前只有两个主人,就造成很多工作,说是由很多人共同承担,其实真正干活的还是那些,白养了许多游手好闲的人。 他们往往有些小权利,或者有些靠山,自己的工作都由旁人做了,还要多拿一份钱财。再有那些欺凌旁人的,偷盗东西的,往外传消息的……不要太乱。 苏颜尚在新婚,也才接手东宫内务,却已经把东宫中的某些弊端查了个清清楚楚。最近整个宫廷都要随着皇帝搬到西山,她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先处理一些人。不过,在行事之前,却要跟丈夫打个招呼。 太子从来没关心过,他宫中有多少下人,反正不是皇帝给的,就是别人送的。“才不过一万人,父皇宫中有好几万呢,没事。”太子满不在乎的说。 “七郎,我打算撤换一些不大老实的宫人。”苏颜正色道。她已经列好了名单,就等个合适的机会下手了。 太子很是信任苏颜,十分放心的把内务都交给她,“卿卿是太子妃,看那个不顺眼,直接办了就是,不必特意跟我说。”在妻奴属性满点的太子殿下眼中,被他老婆收拾的人,都是碍了他老婆眼的,活该。 丈夫这么信任自己,苏姑娘很是开心,她抬手执壶,给太子满了一杯酒,笑眯眯的道:“明天,我让白嫂子亲自动手,给你做芙蓉酥和小方酥吃。”这两样点心,是她最喜欢的了。 “好。”太子看着爱妻,笑得心满意足。 小夫妻两人说说笑笑正自在的时候,忽闻窗外传来喧哗之声。苏颜耳尖,还听到了特属于女子的尖利叫骂声。她有些好奇的侧头看去,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离自己画舫不远处的楼船上,乱成了一团。 太子笑了,揽了苏颜的肩膀,带她坐到窗边,“我本以来还得等两天才能让你看到,没想到今天就上演了。” 苏颜这会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楼船上的人,纤细的玉指不敢相信的指着对面那个略眼熟悉的身影:“那是五嫂?” 太子不屑的撇嘴,“什么五嫂,她也配。”他向来看不上魏家的女人,特别是魏六娘和魏八娘。 两船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苏颜这才发现,对面两艘画舫连在了一起,想来赵王妃魏氏是从另外一条船上过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对面船上更热闹了些。苏颜甚至能够清楚的看着,魏六娘面色狰狞的对着被赵王护在身后的女子扑了过去,伸手就去打她。 “五哥身后的小娘子,看着好像魏八娘?”魏家八娘变化太大,苏颜特意仔细看了看之后,才敢确实。“等等,五哥与魏八娘……”苏颜这会有些瞠目结舌,她一向以为只有四皇子齐王很风流,没想到赵王比他也毫不逊色啊。娶了姐姐不算,还把小姨子拐到手了? 太子含笑拍拍爱妻,这会才开始揭秘,“老五成亲前,就跟魏八娘不清不楚的,不过是瞒着他媳妇罢了。” 苏颜瞪圆了大眼,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正巧碰到啊。”太子笑得格外无辜。 苏颜狐疑的看了丈夫一眼,才想追问,对面船上变故突生。魏六娘去了抓打魏八娘时,一个不注意,尖利指甲在赵王脸上划过,留下了又长又红的一道痕迹,让已经怒意满胸的赵王恼羞成怒,反手就给了魏六娘一嘴巴。 船上本就不容易站稳,魏六娘情绪激动,再加上动作激烈,本就脚下不稳,再加上赵王运足了力气的一巴掌,直接就摔了出去,然后便见她抱了肚子卷曲起身子,很快翡翠色的裙子就被血染红了。 “不好!”苏颜猛得站起,拉着太子就往外走,“五嫂有身孕了,这下孩子要难保。”她本来看赵王只是躲闪,也没还手,大约也是顾忌着魏六娘肚子里的孩子。她想着,魏六娘发发脾气也就是了,闹上一场也就是了。而且,这是在水面上,围观的人也少,因此就没出去。毕竟人家夫妻间的事,外人真不好插手。若是她和太子出去,赵王一时脸上下不来,怕是他们夫妻会闹得更厉害。她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赵王会对魏氏动了手,还令她见了红,这下他们就不好不出面了。 太子十分不清愿,跟在后面嘟囔道:“他们夫妻掐架,关咱们什么事啊。” 苏颜正色道:“那是七郎的五哥、五嫂和未来的小侄子。”大凡天下父亲,都喜欢自己的儿子相亲相爱,便是最高至尊也不利外。 “没准就是个女儿。”太子轻哼一声。 “女儿怎么了?”苏颜难得有炸毛的时候,她一转身,轻嗔薄怒:“殿下,不喜欢女儿么?” 太子不自觉得挺直了脊背,露出抹讨好的笑,“怎么会,要是能有个跟卿卿一样的女儿,为夫会待她若至宝。”前题是,这个女儿要像他的卿卿。至于其余的侄女,关他什么事。 “哼。”苏颜嗔他一眼,拉着丈夫接着走。现在不是跟他吵架的时候,还有事情要做呢。 随着魏六娘翠裙染血,赵王也蒙了,魏八娘一见不好,泪眼模糊的拜倒,无限凄楚的道:“五郎,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谁让奴情不自禁呢。”她闭了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苍白的小脸流了下来,让赵王有了一丝心疼。 “五郎保重,以后要善待六姐,八娘……去了。”说完,一头扎进水里,她自杀了。 赵王下意识的喊:“快救人!”妈蛋,这妹子的爹可是左卫将军,很得他爹的重用,让她死了,就结下仇了。 跟赵王一同下令的还有刚刚出来的苏颜,“快救人。” 太子这会也端起储君范儿,剑眉微拧,提声道:“五哥,怎么回事?” 赵王看着旁边的画舫里,居然冒出来便装的太子夫妻,一脸哗了狗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两句:“七弟,七弟妹。” “五哥,快送五嫂回府。”苏颜伸手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太子不情不愿的开口,“孤令人去请何掌院去赵王府。” 赵王满脸的感激,“多谢七弟、七弟妹。” 几人说话间,投了水的魏八娘也被太子的侍卫捞了起来,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也不知是死是活。 太子心烦的一挥手,“送到五哥船上。” 赵王这会看到个性别为女的就是心烦,也跟着一挥手,“跟王妃一起送回府上吧。”画舫开不快,但是太子的侍卫都带着快船,太子都出手,自然得大方一回,分出几只快船,搭了赵王夫妻和魏八娘,直往岸边行去。 经过这么一闹,苏颜游湖的心思大减。太子暗骂赵王夫妻和魏八娘,什么时候作死不好,非赶在今天作。按照他的计划,赵王夫妻该在搬到西山之后才会闹开,谁想事情提前了。 小夫妻两人也回到了岸边,乘了马车,直往苏相府上行去。 苏颜这会儿,终于有时间来问丈夫,“五哥之前把五嫂瞒得这样好,今日如何就露馅了呢?” 太子摊了摊手,“大概是来游湖的时候,正好碰到的。” 正好碰到个鬼!苏颜没好气斜了丈夫一眼。魏六娘有了身孕,正是安胎最关键的时刻,她连明日的端午赛河舟都告了假,今天怎么可能有性质来游湖。就算她想,身边的嬷嬷也不会让的。 太子看爱妻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明显写了三个字,“你骗我。”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当然,也不是太凑巧了,可能是有人告诉她吧。” “七郎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是谁告诉五嫂的吧。”苏颜笑得十分甜美。 太子还真的点了点头,老实的回道:“我舅公。”真的不是人家说的哦,我可是好孩子呢。 郭侯?苏颜相信太子的话,可也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丈夫的手笔。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她也猜到几分。 抬头凝视着太子俊美的容颜,苏颜心中柔情万千,抬手轻抚丈夫的脸,身子慢慢偎进他怀里,“七郎,我如今是太子妃,不会有人再敢欺负我了。”最少,在你还是太子时,不会有人敢当面给我难看。 太子搂紧怀中柔软馨香的娇|躯,低头在她秀发上轻轻一吻,“以后,一切都有我在。” 太子和苏颜两人到达相府,被惊喜非常的苏家人迎入府中时,太极宫的皇帝也接到太子派来送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皇帝青着脸,追问道。 下跪的李安心里开始发颤,面上还要力持平静、口齿清楚的回道:“赵王与赵王妃在兴庆池上,偶有口角,赵王妃不慎跌倒,动了胎气,刚刚送回赵王府急救。” 皇帝气得踹了一脚御案,张口骂道:“混帐,老五真是好样的,跟他媳妇打架都打到兴庆池上去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卧槽,打架就打架,还能把孩子打掉了,也是能耐。 老皇帝发了一通脾气,情绪慢慢平静之后,才面无表情的问:“到底怎么回事,给朕如实说。”刚刚在气头上,也没多想,光顾着心疼未出生的孙子,还有顾忌皇室的面子了。这会平静下来,才觉得不大对。 儿媳妇有了身孕,他儿子再混也不可能带她去游湖吧。那就是儿媳妇自己去找去的。为什么,明明还在安胎,追着丈夫出去,必然是有事。 当着皇帝的面,李安老老实实的他们看到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重点强调,“殿下一发现,就和太子妃出面劝解,又派侍卫送了赵王和赵王妃回府。” 皇帝是知道太子今天打算带太子妃出去转转的,大概还会顺便去相府一趟,却还是问了一句:“太子呢?” “殿下与太子妃去了苏相府上。”李安趴在地上,恭敬的回道。 “你之前去太医院了?” “是,太子让老奴带手令,去请何掌院。”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李安爬起身,倒退着出大殿门,才用敢抬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安出去了,皇帝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不出声。好半天过后,派去赵王府上打听的太监回来了,“回圣人的话,赵王妃的孩子没保住。” 皇帝虽然早有准备,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疼了一下。 “赵王殿下在外面请罪。”贾喜轻声回道。 皇帝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让他滚进来。”说完,就开始挽袖子,东摸西摸的找家伙,打算先揍五儿子一顿。 赵王胆战心惊的进来,还没跪下呢,头上就挨了一鞋底。没错,皇帝没找到称手的家伙,直接脱下鞋子,对着儿子兜头罩脸的就是一顿拍,打得赵王抱头求饶。 老皇帝把儿子抽成个猪头,才略略解气的坐回软榻上喘气,嘴里还骂:“你小子长能耐了,勾搭你媳妇的妹子不算,还敢打得你媳妇流产。老子的脸,都让你这小兔崽子丢尽了。” 赵王理亏,不住磕头,哭诉:“阿爹,孩儿知错了。” “你知道个屁。”皇帝啐了他一口,不停的数落:“有能耐勾搭小娘子,你到跟朕说,把人弄回去啊。就算你喜欢暗中往来,也把首尾清干净,还能让你媳妇抓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说说你,连个媳妇都管不住,老子还能用你干啥!” “你都装熊了,都熊到底,还什么手,把老子的孙子给弄没了。” 说到底,皇帝对赵王勾搭小姨子,没当成多大个事儿。在他的想法里,那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不风流点呢。关键是,勾搭小姨子之后,首尾没处理明白,惹出这场事故,让他十分不满意。 “一个当兄长的,让你弟弟、弟媳出面替你善后,羞不羞!” 皇帝越骂声越高,索性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光着脚在赵王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伸指头在赵王头戳来戳去的。 赵王也不敢分辨,耷拉着脑袋任凭皇帝骂。 等皇帝终于出够了气,一脚踹倒儿子,喝道:“滚回你府里去,没朕的旨意不许你出来。” “是。”赵王灰溜溜的走了。 皇帝骂完了儿子,就开始怪儿媳妇。不就是跟你堂妹有点关系么,至于你怀着身孕,特意追到兴庆池上去跟你丈夫打架。最后把孩子打没了,满意了? 皇帝不满意儿媳妇,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给儿子送小老婆,左右魏八娘也跟了赵王,当爹的干脆成全他们好了。老皇帝大笔一挥,令魏氏八娘,入赵王府为孺人。 可怜魏六娘,才失了孩子,那个让她严面大失,又没了孩子的祸首,就名正言顺的成了赵王的妾室之一。 皇帝下了这个道旨还不满意,又令人去徐昭媛那里,让她派两个女官到赵王府,规劝赵王妃言行。 赵王夫妻的事,刚被八卦,皇帝就反应迅速的下了旨。魏家大房那边,恨魏八娘恨得咬牙切齿的。魏家大夫人在接了旨之后,迅速派人去接魏八娘,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一定要给魏八娘下药,让她永远都生不出孩子。 魏家谁都没想到,尚在晕迷中的魏八娘,被诊出有了身孕。刚刚失去一个孩子的赵王,面对突出其来的喜讯,反应有点平淡,只是加派人手过去伺候,让魏八娘好好养着。 皇帝知道之后,二话没说,直接下令,“既然有了孩子,就呆在赵王府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式,都可以省略了。 苏颜和太子在相府过了愉快的一下午,回到东宫之后,得知赵王夫妻的后续事件时,都吃了一惊。 太子冷哼一声,“阿爹心太慈了。”他原以为,暴出这种事,魏八娘肯定活不了了,谁想他爹居然好心的成全了人家。 苏颜却在叹息,“可怜魏八娘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未婚先孕,名节有失不说,又与正妃结下仇怨,还上达天听,这个孩子能保住才怪。从皇帝那里来说,就不可能留下。 “不过一贱|婢生的贱种,没了更好。”太子对魏八娘似是深恶痛绝。 苏颜有些奇怪,“七郎,好似特别讨厌魏八娘?” 太子脸一黑,伸手就把人搂进怀里,头埋到香肩上,闷闷的道:“卿卿,咱们不提她。” “好。”苏颜拍拍太子的后背,柔声应道。 过后,还是李平给苏颜解开了疑惑。大约在一年多前,安平长公主的牡丹宴,太子原以为苏颜会去,便带着人欣然前往。却没想,长宁郡君作梗,安平长公主并没有给靖国公府下贴子。 太子没见到苏颜,很是失望,就打算直接回东宫,被安平长公主好言好语的给留下了。谁想,长宁郡君被魏八娘鼓动了心思,想借机与太子同时落湖,以达到赖上太子的目的。 那天也是巧,太子没见到苏颜,看什么都不顺眼,便带着人寻着无人处乱逛,正好听到魏八娘和长宁郡君的盘算,当下把太子气得七窍生烟,这才有了后面的报复。 是的,报复。太子故意设计,让魏八娘上了赵王的床,等他们恋□□热时,把消息透给了魏六娘,想看出姐妹争夫的好戏。不过,其中执行者出了点问题,让好戏提前上演了。   ☆、第102章 无题 正值一天是最热的时辰,艳阳在空中恣意挥洒着热情,蝉鸣之声都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皇城中的福宁宫中,殿外值勤的宫女们,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看向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大殿。 “娘娘,喝点水。”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官,扶起躺在床上魏太妃,小心的将杯中的清水喂了两口。 魏太妃摆了摆手,“不用了。” 那女官看着魏太妃如今青筋暴起、枯瘦如柴的手,难掩心酸,轻手轻脚的将人放下,又掖了掖被角,才退到一旁站好。 魏家老夫人和大夫人,皆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关切的看着魏太妃,魏老夫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三妹,这都是命,你也别跟着担心生气,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魏家大夫人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被汗水浸透的粉妆,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那双与其女魏六娘一般无二的略显凌厉的眼睛透着凶光,让人看了不免心惊。 “阿家。”魏大夫人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魏老夫人瞪了大儿媳妇一眼,“如今事已成定局,你生气有什么用?”说起来,都是六娘分不清轻重,把孩子折腾掉了。 魏太妃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八娘的孩子的必须要保住!”她睁开眼,紧紧的盯着魏家大夫人,目光幽沉难测,“我不许你对那个孩子动手。” 魏家大夫人几乎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腾的一下站起,脸色难看的冲口而出:“为什么!”要不是那个贱|人不知廉耻,勾引赵王,她的女儿何至于丢了孩子。 魏太妃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没有为什么,只管照着我说的做。” 魏大夫人满怀不甘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古井无波。 她这般,魏太妃到有些心惊,只是如今不是先帝在时,家族要仰仗她,自然事事听从。现在,她在宫中的生活,到有一半需要借助于家族。做为魏家现任掌家人的大夫人,她的话远没有从前好用了。 “五娘准备得如何了?”魏太妃关切的问道。六娘和八娘两个,目前看来,都快成废子了,只有未嫁的五娘,还有希望。 魏五娘!魏大夫人几乎要冷笑出声,她的女儿在赵王府受苦,凭什么这些不如女儿的贱|人,可以过得比女儿好,想入东宫,得宠于太子?呵呵,我成全你们。她垂下眼帘,“五娘最近很是用功。”一个赝品,在正品尚存时,只能是被废掉的命,还指望她去得宠,想法何其天真。 “叫五娘最近不用过来了,跟着你们去西山吧。”魏太妃看着在炎炎夏日,尚且围得严严实实的宫殿,枯瘦的面容露出一抹苦笑,五娘若是真入了东宫,圣人断不许她再活着。也好,反正该教的都教了。她若是死了,圣人放心之余,也能怜惜五娘一二。有时想想,她这一辈子活着为了家族,死也是为了家族,唉…… 魏太妃看了看魏老夫人,有心跟嫂子说,让她回家劝劝兄长,将西北的军权上交圣人。可话到唇边,转了几个来回,终究没有说出口。 魏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文不成武不就,若再没了西北的军权,怕是再过几年,家族便会彻底没落了。 魏老夫人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才迟疑的开口:“娘娘,听闻太子妃极得太子殿下爱重,五娘入东宫……”真能得宠于太子,生下皇孙么?魏老夫人现在特别的不确定。 魏太妃没出声,只是盯着帐顶出神,好半天之后,才疲惫的道:“嫂子和侄媳妇都回去吧,我累了。”重病之下,还要殚精竭虑安排后世,已经让她耗尽了心血。 魏老夫人见魏太妃闭上眼睛,似是沉沉睡去,只能带着儿媳慢慢退了出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在儿媳的搀扶下,缓慢的往宫门行去,还不忘低声嘱咐:“回去之后要叮嘱五娘,少往太子殿下前面凑和,去讨好了太子妃才是正事。” 魏大夫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垂下的眼帘挡住了她眼底的凌厉之色。 与闷热难言的都城相比,位于西山的长乐宫,却是分外清爽宜人。每年端午过后,皇帝都会把整个皇庭从城内搬到西山来,故此朝中多半大臣在西山皆有宅院,区别只是大小之分。 太子未大婚前,一直是跟皇帝在长乐宫住,自从两年前他的亲事定下之后,老皇帝大兴土木,在长乐宫旁,特意给儿子修建了九曲宫,以备太子大婚之后,和太子妃在西山的住所。 太子知道苏颜在吴郡长大,专门从吴郡招来匠人修建宫苑,因此整作九曲宫,大有吴郡园林之风。 因西山宫殿向来是避暑之处,九曲宫中,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再加上匠人们巧引山涧之水,会聚成池,再挖出水道,组成水网,将九曲宫各处建筑,以水网穿连起来。与水面之上,是各式各样的桥,漫步其上,或俯观天光云影、或品赏映日风荷、或细数池中游鱼,宜然成趣。 苏颜自搬到九曲宫之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带着人,宫中漫步。她最爱去的位于西面掩于竹林深处的翠寒堂,堂前有一座小巧的“一步桥”,造型优美,侧立面为柔婉的弧形,如一弯新月,十分妩媚可爱。 小桥之下,是清澈见底的溪水,常有鱼儿在水中嬉戏。苏颜常常立于桥上,随手折下一枝竹枝,逗弄水中游鱼。 “娘子,你又贪凉到这来。”已经做了东宫司闺的陆女师,十分无奈的在翠寒堂逮到苏颜,及时阻止了她伸向溪水的手,“山间溪水太过寒凉,您的小日子便在这两天,可不能碰凉的。” 又一次被抓到的苏颜,面有讪讪之色,嘟了嘟小嘴,“我知道了。” “娘子,别在水边久站。”最好是连翠寒堂都少来,陆司闺把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可能是快到特殊的日子,这两天太子妃有些没精神,饭食也吃得少。 陆司闺扶了苏颜回到翠寒堂中坐下,才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两封请贴,放在她面前的案上,“三日后,是平阳公主的生辰,娘子可要过去?” 平阳公主行七,与赵王同母所出,去岁出嫁,丈夫是她自己看中的,前科探花郎,貌美才高。皇帝还是比较疼女儿的,平阳公主一说,他就同意了。 “还有一封呢?”苏颜懒懒的问。 “湖阳公主的清和园才翻修完毕,请娘子去游园。” 对于湖阳公主这个大姑子,苏颜好感有限,与她基本处于敬而远之的状态。她随手拿起两张贴子翻了翻,平阳公主的那封是用桃花笺所写,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湖阳公主的,所用笺纸带了金粉,透着一股子奢华之气。“都不大想去。”苏颜皱了皱小鼻子。 “娘子……”陆司闺才想劝两句,便听得门有脚步声响起。 “卿卿。”太子兴冲冲的端了个小小的玉碗,快步走了进来,“快来吃冰酪,刚刚才做好的。呃……”看到立在老婆身边,板着脸十分严肃的陆司闺,太子慢慢停下脚步,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陆司闺有事?” 陆司闺先给太子见过礼,然后才板着脸伸出手,“殿下。” “那什么,这是孤要用的。”太子心虚的说。 陆司闺无视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太子妃,毫不容情的说:“那便请殿下用完之后,再过来。” 太子随手把盛着冰酪的玉碗塞到立在一边的木蓝手中,“赏你了。”他不过是觉着爱妻最近被看得太严,大热的天连冰过的香水都不让用,看着实在可怜,才想偷渡一小碗过来。本来玉碗不大,他又没让人盛满,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太子过去,揽过苏颜,对她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大手轻抚她的后背,小声道:“我让人切了个用冰水沁过的西瓜,一会儿拿给你吃。” 苏颜依着丈夫,扁扁小嘴,“我想吃冰酪。”本来,她对这个没什么偏爱。可是人就是这样,越不让吃什么,就会越想吃。 “这个……”太子看了一眼板着脸立在不远处的陆司闺,“等陆司闺走了的,我让人给你拿。” 陆司闺瞥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夫妻,无奈的暗中叹气,太子殿下真是太宠太子妃了。这才几日,就忘了太子妃贪凉,多吃了些冰酪,半夜闹肚子疼,吓得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了。当日赌咒发誓的不许太子妃再用冰,甚至差点把做冰酪的厨娘给砍了,这两天太子妃才多嘀咕了两声,就主动偷偷摸摸的给她拿吃了。 苏颜没什么精神的趴在丈夫怀里,觉得胸口有些胀胀的疼。太子靠坐在软榻上,抱着爱妻,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给她扇着。这两日娇|妻一直有些蔫蔫的,让太子心疼极了,他柔声问道:“中午想吃点什么?”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懒懒的道:“随便吧。”她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想不起有什么要吃的东西。不对,刚刚想到一样,可不许吃。 太子剑眉紧锁,担忧的问:“我观卿卿最近胃口难开,可要招太医来看看。” “不要。”苏颜小脑袋摇了又摇,拒绝得干脆利落,“我就是有些苦夏,过了夏天就好了。” 娇|妻一提到太医就这般孩子气,太子好笑之余,只能慢慢哄她:“只是看看,不开方子。” 苏颜狐疑的抬头看看他,“只是看看?” “嗯。”太子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温柔的说:“让太医看看,我才能放心。” “好吧。”苏颜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她也觉得自己这两天不大对,浑身没劲儿不说,甚至晚上睡得也不大好。 太子见她答应了,欣喜的高声叫人:“李安。” “殿下。”李安低眉顺眼的进来。 “去请傅掌院和何掌院过来。”事关爱妻的身体,太子一口气把两位太医院掌院都给招来了。 傅、何两人是知道太子对于太子妃的的重视,都拿出看家的本事,郑重其事的会诊,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轻松。 傅掌院资格更老一些,由他代表发言,“殿下,太子妃并不大碍。” “可是,颜颜最近吃不下东西。” “夏日所至。”傅掌院服务于皇室多年,见多了一到夏天就食欲不振的宫妃,“臣开个方子,让太子妃喝上三天就会好了。” 苏颜的小脸一下就皱了起来,看向太子的目光,全是控诉:说好的不开方子呢? 太子轻轻拍拍她,温和的问:“可有不用药的法子?”大热的天,连饭都吃不下去,何况吃苦苦的药了。 傅掌院捻着胡子乐了,“那臣便开个茶方,用乌梅、陈皮及砂仁代茶饮。乌梅可解热生津,镇呕及促进食欲;陈皮理气健脾,助消化;砂仁化湿行气,温脾开胃及止泻。喝上几日,应该就能见效了。” 苏颜细声细气的问:“可以放冰糖么?”能够不吃苦苦的药,真是太好了。 “可以。” 爱妻身体无大碍,太子也放下了心,着人赏了两位掌院,又责令李安好好的送人出去。 苏颜原本以为照着太医的方子,喝上几天乌梅陈皮茶就会好了,谁想到是症状到是越来越重。 由于江南大雨频降,皇帝和朝臣们都在担忧江堤,太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苏颜也就没多说,反正就是吃不下多少东西么,她以前也有过,过了夏天自然就好了。 转眼间,便是平阳公主的生辰宴。清晨起来,难得今天太子还没走,不过也已经穿戴完毕,见她醒来,几步踏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轻吻她带着红润的粉颊,“今日事情不多,我去七妹府上接你。” “好。” “殿下,时间不早了。”李安硬着头皮,顶着太子冷冽的眼神,在门口提醒。 太子恨恨的瞪他一眼,不舍的蹭蹭苏颜的小脸,才起身道:“我走了。” 苏颜目送丈夫离开,才半靠在床头,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木蓝担心的问:“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苏颜揉了揉有些抽疼的额角,无力的道:“还好。”睡是睡着了,却睡得极浅,还总做梦,睡了比不睡更累。 “要不,平阳公主的生辰,娘子就别去了。”白苏看着没精打彩的太子妃,忧心冲冲的建议。“看您精神好像更差了,再请太医来看看吧。” 木蓝和白苏这些贴身宫女们,都觉得九曲宫好像跟太子妃不大合,自从搬到这里来,太子妃的身体就一直出问题。 苏颜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没事,不用看。”她要是招了太医,太子就会知道,然后肯定要喝苦药。 更衣、洗漱完毕,宫人们摆上早膳。因她最近胃口不开,厨娘们使出浑身解数,餐餐不重样,饶是如此,她还是吃不进去多。 今天的早膳是一碗点了香醋、麻油的全素小馄饨,再加上两碟醋甜口味的小菜。苏颜不过舀了四、五个馄饨吃了,便推开小碗,再不肯吃了。 江女官进来时,正好看到宫女们撤下的早膳,她见没动多少的早膳,皱起眉头,“娘子,我给您请下脉。” 白苏一见江女官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欣喜:“您可回来了。”江女官的侄子娶亲告了假,今日方回。 苏颜顺从的伸出手,江女官细细的诊了左右手,眉心紧锁,“看您的身体,并无大碍,也不像是中了毒。” 苏颜乐了,“我就是有些苦夏。” “不对,我得好好想想。”江女官起身在苏颜屋里转了起来,每一处都细细查看,弄得整个寝宫的人,心都随着她的动作提了起来。 苏颜摇头道:“我与七郎向来同坐同卧,谁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来下毒?” 木蓝连忙道:“娘子,让女师看看,咱们也好心安。” 江女官也道:“娘子不是要去平阳公主府?等您回来,我这里也就查完了。” 苏颜看看更漏,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换了外出的衣服,带着人走了。 这里江女官找来陆、傅二人,带着宫女,开始从寝宫开始,一一排查。 苏颜到平阳公主府的时候,时间不早也不晚,正好与舞阳公主的车架有府门前碰上。 “二姐姐。”苏颜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车,率先笑着向舞阳公主打招呼。 舞阳公主浅笑着回应:“七娘。” 两人彼此见了礼,平阳公主府的长史连忙迎了过来,“见过太子妃,见过公主。” “平身吧。”舞阳公主随意点了点头,她携了苏颜的手,笑道:“七娘,咱们进去吧。” 苏颜才想点头,忽听身后“扑通”一声,似有重物落在地上,接着就是女孩子的惊叫声。她转身细瞧,却是个女孩子摔倒了,惊叫的却是还在车上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三妹,你没摔疼吧。”那女孩脸上写满了担心,下车时却扶着丫鬟的手,动作轻盈而优雅,不见丝毫慌乱。 公主府前,车来人往,摔倒的女孩子羞红了脸,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安慰姐姐道:“二姐,没事没事,我不疼。”苏颜却见那女孩悄悄用手揉了揉腰腿,显然她的话并不属实。 “不疼就好。”白衣蓝裙的少女,浅浅而笑,细心帮妹妹理了理头发,“下次小心些,莫要着急,等车停稳了再下。” 摔倒的女孩子好似有话要说,却被白衣蓝裙的少女牵起了手,笑盈盈的道:“三妹,咱们快进去吧,别挡了别人的路。” 摔倒的女孩子张了张口,闷声道:“好。” 舞阳公主在旁边轻笑道:“这对姐妹到是有趣。” 苏颜挑了挑眉,却没多言,“二姐,咱们进去吧。” “好。”舞阳公主点了点头,与苏颜并肩而行,她低声道:“七娘不认得那对姐妹吧?” 苏颜这两年确实很少出现在各家宴会中,近两年加入贵女圈的小娘子,她大多都不认得。不过,能让舞阳公主提及的,想来家世应当不差。她开口问道:“她们是哪家的?” 舞阳公主道:“沈侍中的外孙女,沈轩的表妹。”她特意把最后一句话缓缓说出,颇有些意味深长之意。 苏颜想到难产的好友,再看舞阳公主的表情,很难不去做联想。 舞阳公主接着八卦:“摔倒的那丫头行三,是嫡出。后下车的,是她的庶姐。她们的父亲,是新任的太子宾客。” “米学士。”苏颜了解的点了点头,舞阳公主这么一说,她就对上号了。作为新近调任东宫的米学士,苏姑娘不过粗粗了解而已。她听太子提起过,具说是个风流人物。 “二姐和七娘来得好慢,我都等你们半天了。”平阳公主府的正殿外,长乐公主笑得恣意。在她身后不远处,平阳公主含笑而立,身后是先到的各家命妇、女郎,她们闻得太子妃到来,都在殿前相迎。 “见过太子妃。”几十号人一起见礼。 苏颜含笑道:“都平身吧。” 平阳公主笑过来挽了她的手,“七嫂,快进来。” 长乐公主落后半步,跟舞阳公主并肩而行,“没想到二姐也来了。” 舞阳公主看了她一眼,长乐公主以手捂唇,“我不说了。” 舞阳公主低低的道:“你最近消停些,那些个和尚、道士的,该弄走就弄走,别天天把你府上弄得烟气缭绕的,小心父皇生气。” 长乐公主不以为然的说:“父皇才不会骂我呢。实在不行,还有七郎和七娘给我求情呢。”她勾起唇角,声音放得轻轻的,“到是二姐,你府上那些歌伎、舞娘的,又是为谁准备的?”   ☆、第103章 题目依然在离家中 舞阳公主和长乐公主闹了个半红脸,进入正殿后,也没坐在一处,反而各寻了要好的姐妹,分列东西两侧。 苏颜被平阳公主让到了首位,她再三谦虚后,才慢慢坐了下来,平阳公主在下首相陪。 说起来,这还是苏颜大婚后,第一次参加贵女们的宴会,与她未嫁时相比,今日到场的贵妇、贵女们,对着她笑得相当热情,说话时,都在不露痕迹的恭维她。苏颜始终面带浅笑,态度温和而矜持,既不高傲凌人,又不过份亲切随和,这其中的分寸掌握的非常好,让一直默默观察的她的众人,皆暗暗点头。 平阳公主招手叫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到苏颜面前,笑呵呵的介绍:“七嫂,这是我小姑妩娘。” 然后,她又拉了拉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快见过太子妃。” 小姑娘有些羞涩,声音小小的,礼却行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臣女见过太子妃。” 苏颜向来喜欢各种美丽的事物,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漂亮的小姑娘,她含笑道:“平身吧,与你嫂子做一起,咱们说话。” 小姑娘谢了恩,才乖巧的依着平阳公主坐下,她有些腼腆,微垂着头,苏颜问一句,她答一句,到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时常偷偷盯着苏颜看。 平阳公主早就注意到了,暗地里有些着急,瞅了个空,拉了个小姑娘的袖子,悄声问:“你怎么老盯着太子妃看。”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乌溜溜的眼睛还是没忍住的看了苏颜一眼,小小声的道:“嫂子,太子妃真好看。” 平阳公主:“……那你就大大方方的看。” “哎呀不行,太子妃一看我,我就忍不住脸红心跳的。” 平阳公主:…… 竖起耳朵偷听的苏颜,顿觉心花怒放,她被个漂亮的小姑娘夸奖了呢。 她才想跟漂亮的小妹妹好好聊聊天,就听殿中有人惊讶的说:“刚刚那段清平乐,是不是弹错一小节。” 平阳公主的脸当时便沉了三分,她知道太子妃喜好音律,特意寻了技艺好的家伎进行重点培养,以便在今天讨得太子妃的喜欢。结果,太子妃还没出声呢,到有个不知所谓的率先冒出头来,说她家乐伎弹错了,这就是直接打她的脸。 平阳公主挑起细心描绘的小山眉,慢条斯理的问道:“刚刚是那位淑女所言?” 长乐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七妹,你府上的乐人可不成啊,这才宴会尚未开始,就被人挑出错来了。”平阳公主寻求好的乐伎之事,长乐公主自然知道,她甚至清楚平阳公主这么做的目的。身为与太子同母所出的嫡公主,长乐公主有些看不上平阳公主的所为,故而第一个开口嘲笑。 舞阳公主看着平阳公主瞬间难看许多的面色,瞪了长乐公主一眼,接口笑道:“本宫也很是好奇,到底是那位淑女,耳力如此高超。” 左侧中后方的一个小姑娘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细声细气的道:“回公主的话,是米三娘说的。” 她的话音一落,殿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米三娘的身上,让她紧张的圆圆的苹果脸都红透了,结结巴巴的道:“是,是,是我二姐说的。” 相比米三娘的紧张,米二娘却从容大方得多,她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动作优雅的屈膝行礼,“臣女米氏二娘,见过太子妃,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说说看吧,刚刚那乐伎错在何处?” 米二娘微微一笑,“也不能算是错了,不过确与原曲有一小节不同。但是……”她无视平阳公主冰冷的目光,不急不徐的接了下去,“臣女认为,这乐伎如此更改原曲,却令韵味更足,比原曲更好上一些。” 长乐公主摇着手中的羽扇,笑呵呵的道:“米家小娘子的嘴真巧。你说是不是,七妹?”她侧头看向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本为有所缓解的表情,因为长乐公主这一句,再度紧绷起来。 米二娘突然对着苏颜屈了屈膝,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几分祈求,“臣女听说太子妃在音律之道中,是帝都第一人,不知臣女刚刚所言,可有差错。” 平阳公主本来想随意说上两句,把这事扯过去。毕竟这是自己的生辰宴,还有太子妃在坐,她不想闹什么不愉快。没想到米二娘突然把拉扯上苏颜,她不禁又恼又怒,却不好真的替苏颜做决定。 苏颜的目光同样落在米氏姐妹身上,她淡淡一笑,随手端起茶盏,缓缓啜了一口,却没提及刚刚的琴曲,只问了一句:“既然能听出琴音有误,想来女郎琴艺必定不错,可否让我们聆听君之妙曲。”这件事,真的不好评判,改过的琴曲好与坏,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是以,她直接转换了话题,让米二娘现弹奏一曲,等于把这一页揭过去了。 平阳公主悄悄松了口气,笑着吩咐身边的宫女:“摆琴。”公主府的宫女们,十分的训练有速,没一会儿,就在宴中间摆了个琴案,同时取出古琴一具,小心安放其上。 长乐公主向来就爱凑热闹,眼珠一转,便有了个主意,“不若,在场的小娘子们,都来奏上一曲,咱们来评个高低。琴艺最好的,本宫有赏。落第的那个……”她的眼睛在殿中缓缓看过一圈后,笑道:“除了罚酒外,还要去给咱们摘花戴。” 在场的小娘子们,听了长乐公主的话都有些踌躇,都怕自己是最后落弟的那个。当着众人的面儿,脸上实在过不去。 阳安公主说:“也不必评得那样细,咱们在座这么多人,只让一个人去摘花,得摘到什么时候。依我说,除头三甲,其余的都算落第,罚酒一杯,然后去给咱们摘花。” “也成。”长乐公主欣然同意。 阳安公主看向苏颜,“太子妃的意思呢?” 苏颜笑笑,对着在坐的几位公主和王妃举了举酒杯,“我只要有酒喝,有琴听便好。” 在坐的安、周、齐、吴四位王妃,见苏颜都没意见,自然跟着太子妃走,皆笑着表示同意。 公主们和太子妃都同意了,在场的小娘子们自然也无话可说,唯有米二娘垂眸行礼,“臣女琴艺不佳,怕有污贵人的耳朵,甘愿受罚。” 她这么做,在几位公主看来,有些不实抬举。只是最开始要听米二娘弹琴的是太子妃,她们不好率先斥责,合都拿眼睛看着苏颜 ,等着她的决定。 苏颜还是那幅神态,连唇角弯出的弧度都没有多出一丝一毫,轻描淡写的开口:“哦,那就受罚吧。”她又不缺弹琴给她听的人,既然不愿意,就不必勉强。 苏颜同意了米二娘的请求,反到让米二娘脸上时时带着的淡然笑容有了裂痕,甚至行礼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长乐公主敛去怒容,特意点名,“米家三娘子先来吧。” 米三娘眼底有着慌乱,迈步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苏容对着她温柔的一笑:“三娘不必紧张,慢慢来。” 米三娘抬头对苏容感激的一笑,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走到琴案前,跪坐下来,带了点窝窝的小手,按在琴弦上,缓缓而动。 米三娘的琴艺只能算得上平常,曲子也是大家都会的那种,平平淡淡下来,最好莫过于没有出错,确也只是这样了。 她这种程度,不说苏颜没看在眼里,就是几位公主也是意兴阑珊,到是苏容含笑抚掌,“比起前次听到,三娘的琴艺长进不少。” 米三娘听了苏容的话,显然很高兴,脸颊上深深的酒涡都冒了出来。 齐王妃刘春娇扬起细眉,冷笑道:“六弟妹真是听谁弹琴都好听,我就不成了,已经被养刁了的耳朵,可将就不得。” 苏容压根就没理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酒,慢慢品着,目光落在下一个起身的小姑娘身上。 齐王妃刘氏有心再讽刺几句,偏偏太子妃在上面坐着,又跟苏容是出自一府的堂姐妹,她只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心里记了苏容一笔。 今天来的小娘子中,善琴的不在少数,殿中琴声一曲接着一曲,苏颜兴致颇好,就着琴音,她不知不觉塞了不少东西到肚子里,到是酒,却没饮多少。她最近身体不大舒服,再多喝酒,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这么蠢的事情,她才不会作呢。 平阳公主自然看到苏颜杯中的酒没见少,她也不多劝,反而悄悄吩咐贴身宫女,“去给太子妃换一壶跟酒色差不多的香花熟水来。”宫女悄然离席而去,长乐公主眼尖,开口就问:“七妹,你让远山做什么去了?” 平阳公主道:“给我取样东西。” 长乐公主一点没信,她起身走到苏颜身边,拿起酒壶晃了晃,撇嘴道:“七娘,这可不行,小七的寿酒,你怎么也得多喝一点。”说着,直接拿起苏颜面前的酒杯,凑到她唇边,笑嘻嘻的说:“来,我喂你。” 苏颜神色未动,微启樱唇,真的就着长乐公主的手,把杯中酒饮尽了。这回轮到长乐公主诧异了,她本以为苏颜不会喝的。“七娘够爽快。”长乐公主拍了拍苏颜的肩,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显然打算放过她了。 立在苏颜身后的木蓝和白苏,眼中都含着担忧,可是在宴上,又不好多言。只能希望最闹腾的长乐公主,能少盯着太子妃一些。 远山出去没一会儿,就端了个小巧的托盘进来,盘中放着三个长方型木盒,俯低了身子,拿给平阳公主看。等平阳公主点了头,才交给身后一个宫女保管。 苏颜大约猜到了,应该是给三甲的彩头。正巧,这时也有个宫女过来,悄无声息的替换她案上的酒壶。苏颜若有所觉,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尚未入口,便知道这是壶中装的是何物。她对着看过来的平阳公主举了举杯,还俏皮的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感谢。 平阳公主借着饮酒时的酒杯,掩去了唇边的笑意与眼中的满意。她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经过今天,跟太子妃的关系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拉近。 待到殿中的小姑娘们,差不多都弹奏过一遍之后,关于三甲,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特别是头名,长乐公主和齐王妃、阳安公主争得厉害,都觉得自己的选的人最厉害。 长乐公主扭头就问苏颜,“七娘,你说呢?” 苏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我说了,只管饮酒和听曲。”水平都差不多,真没必要非要点出头三来不可。 苏容跟她一个想法,“在殿内坐烦了,不如咱们出去逛逛,待会再说这件事?”你们争的最厉害的,私下里去解决,等会再聚的时候,给咱们个结果就成了。 阳安公主是头一个响应的,“好。”说完,抓了长乐公主的手,“三姐,咱们去那边说。” 平阳公主亲热的挽了苏颜的手,“七嫂还是头一次来我这个园子吧?虽说没有你住的九曲宫好,却也有些几处好景致,我陪七嫂去逛逛。” 苏颜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她被殿中混杂的香气薰得头疼,正想出去散散。 平阳公主素喜阔朗,整个园子大开大合,极赋北方园林的特色。苏颜逛得挺开心,一面跟平阳公主闲闲的聊着天,一面漫步在鹅卵石辅就的甬路上,饶有兴致的东瞧瞧、西看看。 “前面转过那个假山,就是个小湖。”平阳公主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以上好太湖石堆就一大片假山,苔痕深深,曲径通幽。“这边有个小路,可以穿过假山,还可以从另外一边上去,转两个弯就到了。” 平阳公主没说错,这真是用石头堆起来的假山,苏颜目测假山最高处,至少离地有四个人那么高。 “站在假山上,这周围的景致能看得更清楚,特别是前面的小湖。”平阳公主随手拨开垂下几段的藤蔓,询问苏颜的意见:“是走下面,还是去假山上?” 苏颜想都没想,指着近在眼前的小径,“从这里过去吧。”她现在犯懒,看着那么高的台阶,腿就有开始发软。 两人走在小径中时,平阳公主笑道:“我最爱来这里玩,每次都得转上两三刻钟才行。” 苏颜刚想跟平阳公主分享一下九曲宫中的假山,她嘴还没张开呢,就听得“扑通”落水声,还有接着响起来的此起彼服的尖叫声。 苏颜和平阳公主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平阳公主率先道:“好像有人落水了。” 苏颜道:“咱们快过去看看。” 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穿过假山,小湖便在不远处,湖边围了不少人,其中一个身着月色着宽袖大衫的男子,正满面怒容的抓住一个少女的手臂,情绪激动的吼道:“张瑛,你真恶毒,四娘是你妹妹,如何能忍心推她入湖。” 已经被人捞上来的张四娘,披着件长袍,浑身都在颤抖,却勇敢的拦在张三娘面前,努力解释:“表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姐姐没关系。” 平阳公主一见张四娘身上的长袍,脸就有些黑,她微微提声,“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过就是陪着太子妃逛个自家园子的功夫,她丈夫的外袍怎么会披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还有,今天的男客怎么会到园中的湖上来?她明明跟驸马提过,不许他们进内院的。 围观的众人见平阳公主和苏颜过来,都来见礼。 平阳公主的丈夫孟天朗已经换好了另外一身衣服,缓步而来,才含笑唤了句“公主……”,眼睛就落在苏颜身上动不了了。 平阳公主上前两步,尖利的长指甲在驸马腰间掐了一把,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驸马,快来见过太子妃。” “见过太子妃。”孟天朗行了一礼。 苏颜轻轻的点了点头,“孟驸马。” 双方见过礼之后,平阳公主皱眉问道:“这回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孟天朗也不大清楚,只能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位女郎不慎落水,刚刚被救了上来。”只是夏日女子穿得单薄,落水而出,总是十分不雅孟天朗才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张四娘身上,左右这里是他的家,他还有衣服可以换。 平阳公主一见丈夫这样,就知道他又烂好心了,悄悄伸手又掐了他一把。疼得孟驸马一激灵,脸都有点扭曲。 平阳公主心情见好,也不想多作纠结,“人没事就好,香山,带着张女郎去换身衣服。” “太子妃,公主,明明就是张瑛把她妹妹推下去的,请太子妃和公主严逞此女。”之前吼得很大声男子,见事情就要这样过去,立刻出来主技公道。 张四娘红着眼睛,纤细的身子还在颤抖,却依然在维护张三娘,“表哥,你要我说几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表哥一脸痛苦,“四娘,你还要替张瑛瞒到几时,我们一船的人都看到了。” 孟驸马很诚实的拆台:“刘兄,小弟没看清楚。” 刘表哥:…… 平阳公阳一挥手,“没看清楚就算了,人这不是没事么。”妈蛋,今天是我生辰,你们一个个搅局算什么回事。 一直站在外围旁观的齐王,这会儿也懒洋洋的道:“本王看见了。” 平阳公主素来就看这个四哥不顺眼,柳眉一立,“这是我的公主府。” 齐王举起双手,“好,七妹你来做主。” 平阳公主扫了张四娘一眼,“你还打算披着本宫驸马的衣服多久?” 张四娘还有些煞白的小脸,当时就红透了,羞得眼泪都出了。 香山借机上前,把张四娘带走了。 老天爷大约是觉得事情不够乱,太子殿下这会带着人一路招摇 的到了后园,正与被香山扶着的张四娘走个面对面。张四娘本为就走得摇摇欲坠,这会碰到太子,行大礼时,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她整个人,软软的向着太子的方向跌去。然后被太子干脆利落的一脚踹出两米外,活生生的把晕过去的人给踹醒了。 太子眼里写满了厌恶,“这会儿怎么不晕了?” 不知是装晕被踹拆穿,还是晕倒被踹醒,无论那一种,都足以让张四娘羞愤欲死。 再次目睹太子腿上功夫的苏颜,微微提声,“七郎……”同时,自人群后走了出来。 太子一见爱妻,眼睛都亮了,飞奔着过来,“颜颜,我来接你回宫。” 就站在苏颜身边,却被太子忽略个彻底的平阳公主,才想行礼,就被粘过来的太子殿下硬生生的挤到一边去了,若不是孟驸马扶得快,说不定就得结结实实的坐个屁蹾儿。 苏颜十分抱歉的问:“七妹,你没事吧?” 太子殿下这会儿才发现平阳公主和孟驸马,很是诧异的问:“平阳,你怎么站在这里?” 平阳公主压抑住想暴揍太子一顿的念头,假笑道:“对不住,太子哥哥,我碍了您的事了。” 太子理直气状的道:“既然知道,还不快点让开。”真没眼力见。 平阳公主:……她想揍人。 孟驸马:呜呜,公主,好疼,快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解锁了,嘤嘤嘤   ☆、第104章 父子 太子说来接人,就真的是来接人,完全没管在他出现后,跪了一地的人,只温柔的牵了苏颜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兴致勃勃的说:“江南的贡品到了,阿爹让咱们先去选,免得入了库再取不方便。” 如今能让太子感兴趣的东西,大多都跟苏颜有关系。就拿江南的贡品来说,有三分之二都是各种绫罗绸缎,再有作工精湛的江南金、玉首饰,精巧的大小摆件,余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各种扇子。正巧这些东西都是女子们最喜欢的,太子便理直气状要求挑选权。 皇帝无所谓的点了头,反正这些贡品有一半都是要给儿子的,余下的一半,除去赏人用的,便都要入内库,让他先挑也无所谓了。 能把先选贡品这事,说得如此轻松,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做得到了。他完全无视了还站在旁边的兄弟姐妹嫉恨的眼神,欢快的跟苏颜讨功劳,“我先去看了,这次的贡品有天碧罗、天净纱,还有各色缭绫都还不错。你若喜欢,咱们就都拿着。” 听听,这么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考虑到旁人。别说与太子同母所出的湖阳、舞阳、长乐三位公主,便是刚刚一直在刷苏颜好感度的平阳公主,都有了不满的情绪。 身为女子,谁不喜欢漂亮的衣服。更别说产自越地的缭绫,这样珍贵而稀少的美丽衣料了。缭绫制作不易,每年的产量有数,除了皇帝和太子所用之外,余下的根本就不够分。得皇帝喜欢的还好,感情稍稍平淡点的,连摸都摸不到。 长乐公主不满的直接开口,“七郎,你怎么不想着给阿姐两匹缭绫制衣呢?” 太子回得也干脆,“你问父皇要去。” 长乐公主气得扭头就走,不想再太子说话,到是舞阳公主垂眸想了想,迈步跟上了太子夫妻的脚步,语重心长的对太子道:“七郎,贡品怎么能在父皇未动之前先选呢?”她说话的时候,特意看了苏颜一眼。 太子满不在乎的道:“阿爹答应了。”再说,阿爹的不就是他的,他的就是卿卿的。 舞阳公主都想叹气了,异母的兄弟们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后都进入了朝堂,虽说目前父皇没有委以重任,可是离那天并不远。自己的同母弟弟居然如此的天真单纯,又娶了个性喜奢华,不知节制、进退的妻子,她几乎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太子被父皇废除。 “七郎,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像以前那般,跟父皇任性。你要学着为父皇分忧解难,帮父皇处理好朝中政务,这才是你该做的。”舞阳公主觉得有必要跟跟大姐商量一下,找个时候约弟弟好好谈谈。给你媳妇挑贡品,是一个太子该做的事情么? 太子生平最讨厌看到他娘和姐姐们摆出这副说教的脸孔,他娘是没办法,只能听着。至于姐姐们,他一贯的作风就是扭头便走,毫不理会。 “阿姐留步,孤与太子妃先走了。”太子冷着脸对舞阳公主说。 舞阳公主气得几乎压制不住脾气,只是看到太子写满了淡漠的眼睛,也只能再一次闭目忍气,“七郎慢走。”她再一次看了眼走在太子身边的苏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开口道:“七娘,七郎有时任性,你该多劝着些,善尽太子妃的职责。” 苏颜笑了笑,轻轻握紧太子的手,“七郎很好,不需我多言。”她的丈夫,自有她来□□,关旁人什么事。特别是舞阳公主这种,怂恿太子去跟皇帝抢权利的劝告,不听也罢。 “你……”舞阳公主瞪着那张笑得格外客气的丽颜,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她总不能当着太子面说说他什么都不好吧,那就是把弟弟往苏颜那边推。 太子眼睛一下就亮了,美滋滋的想:卿卿夸他好了好呢,真开心。 “颜颜,快走,阿爹还等着咱们用膳呢。”太子高兴的加快了些脚步,还不忘垂眸去看身侧娇小的爱妻:“颜颜,要不我抱你走吧。” “不要。”苏颜拒绝得很干脆,平阳公主府里,人来人往的,她才不要现给别人看。夫妻恩爱,自己知道就好了。 太子略失望,“哦。”他今天都没好好抱抱卿卿呢。 长乐宫中,皇帝头上顶个草帽,嘴里叼了根野草,哼着五音不全的调子,悠闲的坐在水潭边垂钓。 贾乐过来时,皇帝正用力提起鱼杆,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在半空中扭动着银白的鱼身,水滴四溅。 贾喜乐呵呵的端着盛了水的木桶凑过去,满脸的赞叹:“这鱼可真大。” 贾乐见皇帝心情正好,也跟着凑趣,“圣人,晚上就着人炖了它,太子殿下一定喜欢。”现在还是一个子控的皇帝,每次听到跟太子有关的事都会笑。 皇帝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反而开口问道:“太子和太子妃挑过贡品了?” 贾乐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是。” “都挑了些什么?”皇帝把鱼放进木桶后,又拿了个鱼饵放在鱼勾上,用力甩杆,看鱼勾垂入水中,方勾起抹满意的笑。 贾乐不敢怠慢,“二十匹缭绫,三十匹天碧罗,二十匹天净纱,再加上其余各色凌、罗、纱四百匹。金、玉首饰各二十匣,大小摆件四箱,各色宫扇两箱。” “这么少?”皇帝很是惊讶,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这次进上的六十匹缭绫,应该连个布丝都看不到了。没想到,才选了三分之一。还有其他的,拿得也都不多。他儿子肯定不会客气,那么会有这样的结果,肯定是太子妃规劝的结果了。 皇帝之前就对苏颜很满意,这会更是有种儿媳妇没白娶的感觉。皇帝么,对谁满意出手就大方,他特别豪爽的吩咐:“把缭绫和天碧罗、天净纱都给太子送去,其余的贡品,分出一半,送入东宫。” “是。”贾平应了一声,他可以预见,原本瞄着这次贡品的宫妃们,大约都会失望。 正带着爱妻来找皇帝的太子,还在试图说服苏颜,“颜颜穿缭绫制的衣裙一定非常美丽,咱们把余下的都拿着吧。”明明有六十匹,他家卿卿才选了三分之一,这也太少了。再说,满天下的女子,除了他家卿卿,还有谁配用缭绫。 苏颜十分无奈,刚刚这个问题,他们不是讨论过了么?“有二十匹,足够我制衣了。” “怎么够呢?也不过才能制二十件而已。”在太子看来,他家卿卿,就该天天穿新衣才是。 “二十件已经够了,我又不能天天穿缭绫制的衣裙。”对于苏颜来说,珍贵而美丽的东西,她也喜欢,也想拥有。却只是够用便好,无需太多。她拉了拉太子的手,撒娇道:“总穿一种,怪没趣的。” “呃,好吧。”太子被爱|妻一撒娇,不甘不愿的点了头,“卿卿真是太过简朴。”太子心疼又感动,他的卿卿时时刻刻都在为他着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阿爹。”远远的在水潭边,看到了垂钓的皇帝,太子也来了兴致,侧头对着苏颜温柔一笑,“颜颜,我去钓鱼来给你吃。” 皇帝嗤笑笑道:“你还能钓到鱼?” 太子傲娇的表示,“一定比阿爹钓得多。” “哈哈,朕等着。”皇帝才不信呢。 贾喜送上另一套垂钓用具,太子接过之后,信心满满的对苏颜道:“颜颜,咱们晚上吃全鱼宴。” 苏颜笑着点头,“我和父皇的晚膳,就交给七郎了。” 皇帝吐嘈道:“七娘,指望那小子,咱们晚上就得饿肚子。” 太子斜了皇帝一眼,“阿爹,咱们来比比?” 皇帝立刻挺起胸膛,“比就比。”他一指苏颜,“七娘来做评判。” “好。”苏颜点头。 皇帝不放心的嘱咐,“七娘,你可得公证,不能偏心那小子。” 苏颜忍着笑,一本正经的保证,“请父皇放心,儿媳保证不偏心。” 皇帝捋着胡子满意点头,“那就好。”又吼贾喜,“给七娘搬个软榻来,再沏壶好茶。” “父皇,我自己来沏茶好了。”苏颜笑道。皇帝和太子钓鱼,不可能马上就完事,她自己一边泡茶,一边等结果正好。 “好。” 贾喜对于苏颜这位太子妃,态度还是很殷勤的,也不用其余的宫女、太监,亲自取沏茶的一应用具,给苏颜送来,然后便很自觉的站在她身边打下手。 山间本就清凉,再加上临水而坐,更是舒爽。苏颜添碳烧水,待水八成热时,取来烫杯洗茶,然后才慢慢注水入壶,最后热水浇壶。 静待片刻之后,她才慢慢倒出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只觉满口余香,回味尤甘,“好茶。”她轻声赞道。 皇帝回头笑道:“这是安溪新贡上的铁观音,七娘喜欢,就拿回去。” “多谢父皇。”苏颜大方起身的谢恩。 太子闻言回眸,“颜颜,我也要喝茶。” 苏颜亲手倒了两杯,一杯由贾喜给皇帝送去,一杯她自己亲自端过,袅袅婷婷的行至太子身边,蹲下身子,将茶送至太子唇边。 太子高兴坏了,得意洋洋的瞟了他爹一眼,才低头饮茶,末了还赞道:“颜颜沏的茶真好。” 皇帝又一次被儿子、儿媳妇的伤害到了,老头气鼓鼓的扭头:哼,就是欺负我没老婆。 大约是看老皇帝被儿子显摆了一脸有点可怜,老天爷格外关照他,大鱼、小鱼不断的上钩。反到是太子,钓到的鱼只有他爹的一半。 等两人比赛结束,都不用苏颜偏心,结果特别的明显。老皇帝笑得分外张扬,大手拍着儿子的肩,嘲笑道:“小子,想赢你爹还嫩点。” 太子头一次在苏颜面前输给他爹,脸上自然挂不住,俊脸绷得紧紧的,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他越不高兴,皇帝越欢喜,嘴都快裂到耳根上去了。 苏颜当着皇帝的面不好多安慰丈夫,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父皇,七郎,咱们自己烤鱼吃吧。” 两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同时问道:“自己烤?” “嗯。”苏颜笑眯眯的点头,“很简单的。要不,父皇且在一旁安坐,我和七郎烤好了,孝敬父皇。” 老皇帝摆了摆手,“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有趣。” 太子还在跟他爹赌气,“颜颜你别动手,我烤了给你吃。” 老皇帝这会心情正好,也不跟太子计较,只是明晃晃的用小眼神告诉儿子:手下败将。 哼!太子傲娇的扭头,我才不看你呢。 皇帝和太子的手艺,就算有御厨在一旁指点,还奉上了自己精心秘制的酱料,也无当让两个厨艺白痴晋升为烧烤小能手。到是苏颜,有过经验,再经过御厨的指点,已经能像模像样的烤出完整的鱼了。至于味道如何,看太子和皇帝筷子下得飞快,便知道,应该很美味。 “七娘,手艺不错。”皇帝吃得心满意足。“混小子,这块是我的。” 太子闷不吭声的把爱妻新烤好的鱼整个都挪到自己面前,还伸手拦住他爹的筷子,“这是我家颜颜烤的,你尝尝就行了。” 皇帝吹胡子瞪眼的说:“混小子,朕还没吃饱呢。” “那不是有御厨。”太子护着烤鱼,坚决不让。他家颜颜的手艺,才不要分给别人。 太子越不让,皇帝越想抢,两父子差点引发大战,还是苏颜将新烤的鱼放在皇帝面前,才算暂时平息。不过,太子委屈的看着她,“颜颜,我也没吃饱呢。” “烤鱼本就油腻,又是晚膳,你和父皇都不能多用。”苏颜正色道。“我让人熬了粥,又拌了新鲜的野菜,正好去腻又果腹。” 皇帝这一辈子就喜欢吃肉,还喜欢各种重滋味的菜色,早饭都要吃全肉的包子,根本就不喜欢喝粥,闻言抗议道:“粥还能当饭?” 苏颜正色道:“当然。当日江南大旱,百姓能日日食碗清粥,便已经万分满意了。” 被儿媳妇当面教育的老皇帝,半天没吭声,好一会儿才闷声道:“行吧。” 太子咧嘴笑笑,“颜颜想得真周道。”他家卿卿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才不像他爹,意见多多。 老皇帝觉得儿子这狗腿样,十分碍眼。晚膳过后,太子想早点带苏颜回九曲宫,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甜蜜生活。老皇帝半点不想放人离开,他就要粘着儿子和儿媳妇。 “阿爹,你不是新纳了美人么?”太子十分不耐烦。不抱你的小老婆去,老扯着我们做什么。 老皇帝“哼”了一声,主动邀战,“七郎,咱们来下棋。” 之前钓鱼被他爹完虐的太子,看到了翻盘的希望,答应的也十分痛快,“行。” 老皇帝瞅瞅静坐在儿子身边的苏颜,眼珠一转,来了主意,“七郎啊,朕再叫个人来,咱们四个人一起下棋如何?”他新纳的吴美人,棋下得十分出色,他们两个联手,应该能赢儿子。 太子轻挑剑眉,“阿爹,你确定?”他爹这是有多想输。 “当然。”皇帝没有一丝迟疑。“贾喜,去叫吴美人过来。” “是。”贾喜乐呵呵的出去了。 太子想了想,他不能白陪他爹玩,“光下棋有什么趣,得有个彩头方好。” 皇帝一口答应,“行啊。”他想也没想,直接解下腰上的玉佩,“这个作彩头,你的呢?” 太子也跟着从腰上解下玉佩,才想要放到桌上,一眼看到玉佩的穗子,当下就舍不得了,这可是卿卿才给他编的,怎么能做彩头呢?又摸出个香囊,还是摇了摇头,这也是卿卿做的。解下扇套,还是不行,这是卿卿绣的。 老皇帝斜眼看他儿子,左一个舍不得,右一个也舍不得,心中就明白,这些怕是都出自儿媳妇的手。 好容易太子从荷包里取出一只玉蝉,放在案上,“这个。”嘤嘤嘤,那是他选好,要给卿卿把玩的。 老皇帝抢过来看了看,才勉强同意,“行吧。”当爹的,就不要跟儿子在彩头上太过计较了。 彩头商量好了,贾喜也把吴美人给带过来了。做为皇帝最近比较喜欢女人,吴美人在长乐宫分到的住处,也离皇帝比较近。 “见过圣人。”身体修长的吴美人,对着皇帝盈盈拜倒,声音也如珠落玉盘般的清脆。 老皇帝笑得温和,“爱妃平身。” 吴美人起身后,对着皇帝展开一抹浅淡的微笑,又转身对着太子和苏颜屈了屈膝,“见过太子,太子妃。” 太子稳坐如山,只倨傲的点了点头,还及时按住苏颜,没让她还礼。苏颜暗笑,一个美人而已,她不可能还礼的。“吴美人。”苏姑娘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 “爱妃过来坐。”皇帝招手让吴美人过去,太子悄悄跟苏颜咬耳朵,“阿爹选女人的眼光越来越差。”这么丑的女人,也亏得他爹还能对着她笑。 苏颜:……这个,她不评价。 太子是个颜控狗,在他眼中,除自己和他家卿卿,这世上就再没有长得美丽的人。 “七郎,七娘快过来。”皇帝等不及的叫人。 太子扶着苏颜起身,慢慢踱过去,“阿爹,你等不及要把玉佩输给我了么?” 皇帝瞪了儿子一眼,“少得意,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太子扬了扬眉,“这不是明摆着么。”他九岁之后,他爹再就没赢过好么。 皇帝拍了拍身边吴美人的手,“爱妃,今天就靠你了。赢了这混小子,朕赏你十匹缭绫制衣裙。” 珍贵而美丽的缭绫,是个女子就难以抵挡,吴美人杏眼晶亮,婉转的道:“臣妾尽力。”吴美人当日就是靠大胆赢了皇帝的棋才得宠的,如今对得太子,又有皇帝当靠山,自然底气十足。当然,她对自己的棋艺也是信心十足的。 吴美人战意高昂,太子却瞄都没瞄她一眼,只是小心的扶着爱妻坐下,然后才撩起袍角,从容落座,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的差距:“谁先手?” 皇帝叫嚣道:“混小子,咱们让你。” 太子勾唇一笑,“阿爹,说准了?你可别后悔。” 果然,皇帝迟疑了一下,接着就改了主意:“我们先。” 太子握着苏颜的小手,拿在掌心把玩,漫不经心的道:“随便。” 哼!皇帝憋着气,直接落子,快得让吴美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忙道:“圣人……” 皇帝一听,伸手就把棋子给拿了回来。 太子见状,冲着他爹挑了挑眉,“怎么,第一手就悔棋么?” 皇帝十分光棍的道:“就悔,怎么的。” “呵呵,可以。”太子无所谓的点头,“谁让你是我爹呢。” 皇帝老着脸,把棋子塞给吴美人,“爱妃,你先来。” 吴美人也不客气,拿起棋子胸有成足的落了下来。 太子随手执起一子,看也没看的随意一放。 然后该是皇帝,他十分无赖的问着身边的吴美人,“爱妃,该下哪里。”真是完全无视他儿子鄙视的目光。 吴美人抿唇笑笑,将红唇凑到皇帝耳边,轻语两句,皇帝立刻眉开眼笑的落了子,得意的对太子道:“该你了。” 苏颜扫了棋盘两眼,也跟着笑了,“父皇,该儿媳了。” “啊,哦。”皇帝忘了,他儿子也还有个帮手呢。看着儿媳妇,含着浅笑盈盈的凤眸,突然,他十分的不确定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染恙 四人围棋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变更的一种趣味玩法,四个人分成两队,轮流下子。想要四人围棋下得好,作为搭档的两人要棋力相当,而且配合默契,否则,就下得一塌糊涂,甚至闹出笑话。 不过,皇帝为了在棋盘上赢儿子一次,当真是用出百般手段。每次轮到他的时候,都要跟吴美人咬半天耳朵,才会落下一子,这等于是一个人在下棋。 皇帝这么耍赖,却把太子和苏颜看得极严,两人连偶尔眼神相碰一下,皇帝都会当个天大的事儿,念个半天。 “七郎、七娘,你们把手给朕分开。”皇帝盯着儿子、儿媳交握的手,不顺眼很久了。 太子恼了,“阿爹也不许跟吴美人说话。”我和颜颜说两句话,你大呼小叫的不允许;被吴美人伤了眼,想看看自己美美的媳妇洗一下,你还是不同意;我都忍你很久了,再这么挑刺儿,我们不玩了。 皇帝跳脚瞪眼道:“我是你老子,朕爱做什么做什么。” 太子才怕他爹呢,轻哼了一声,“反正我就不放手。” “你……”皇帝指着太子的鼻子,吼道:“不孝子!” 吴美人连忙轻抚皇帝的胸口,柔声劝道:“圣人,您消消气,太子与太子妃刚刚新婚,正是甜蜜的时候,你该体谅。” 太子这会才终于施舍似的瞟了吴美人一眼,语气冰冷的呵斥道:“孤与父皇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插嘴。” 吴美人正抚着皇帝胸口的玉手一僵,面有尴尬之色的缓缓垂下了头,她十分希望皇帝能替她说上两句,谁料老皇帝就跟没看到、没听到一般,随手端起茶盏,豪爽的灌了一口,“爱妃,到你了。” 吴美人不敢摆姿态,取了棋子,把注意力从新放在了棋盘上,却惊讶的发现,太子妃刚刚落下一子后,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她之前的布局完全被破坏不说,甚至还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中。她拧眉苦思,也没想出解决之道,只能颓然的弃子认输。 皇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输了?”他在棋盘之上,来来回回了看了七八遍,也没看明白,自己这方输在哪里。“这才下了多少手,如何会输呢?你肯定没看明白。” 吴美人苦笑道:“圣人,妾技不如人,有负圣命。” 皇帝是怎么也不肯相信,非要接着下,太子自负的勾唇而笑,“接着下也是输,不如现在弃子,还能好看些。” “朕就不信了,还赢不了你这个混小子。”皇帝伸出大手在棋盘上一划拉,“这次算我们赢。” 太子剑眉轻扬,“阿爹,您是要我再复盘一次么?” 皇帝:……忘了这混小子记性太好,每次棋局都能记得一子不差。这就有些尴尬了,难不成真认输。 皇帝的目光扫过端坐在儿子身边的苏颜,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他亲家今天在阁中值夜。身为太子的老丈人,棋力超群,朕和他一组,总能赢了这混小子吧。 皇帝想到就做,提高了嗓门:“李安,去把苏相请来。” 太子鄙夷的瞅了他爹一眼,自己赢不了他,就找外援。不过,岳父大人过来,他要不要放水呢?卿卿可是在自己身边坐着呢,万一岳父输得太惨,卿卿脸上不好看。 事事都把苏颜放在第一位考虑的太子殿子,暗暗下了决定,一会儿要偷偷放点水,尽量下个和棋,实在不行,也可以输几次。 突然被皇帝招来的苏周诚,还以为临时出了什么大事,才让皇帝在这个点招他过来。因为不确定事情有多大,他进来时眉头紧锁。 “信之这,愁眉苦脸的做什么?看到闺女不高兴么?”皇帝高声道。 苏周诚这会也看到隔着棋盘,坐在皇帝对面的女儿和女婿,还有依在皇帝身边,年轻漂亮的宫妃。他心中一松,应该没出什么事,只是皇帝招人来娱乐一下。 苏周诚进来,吴美人自觉的起身让出地方,站到皇帝身后,伸出柔腻的小手放在皇帝肩上,轻轻给他按着。 皇帝冲着苏周诚招手,“信之,快来,咱们两个联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 苏周诚也没客气,撩起袍角,坐了下来。抬头时,正好对上他女儿清丽绝俗的小脸。苏颜对着苏周诚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娇俏的唤道:“阿爹。” 苏周诚下意识的回了女儿一个温和慈爱的笑,然后就反应过来,一指对面的小两口问皇帝:“七郎和七娘一起?” 皇帝点头,“对。” 苏周诚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立刻起身拱手:“那臣告退。” “别啊。”皇帝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满脸疑惑的问:“你跑什么?”不战而逃,不是苏信之的作风啊? 苏周诚苦笑道:“臣有好几年,没在棋盘上赢过太子妃了。”所以,他就不表演给皇帝父子看了。 苏颜甜蜜蜜的道:“阿爹,我会放水的。”最少不会让你在你婿和圣人面前,输得太难看。 皇帝对着太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看七娘,再看看你!”半点面子都不给你爹留。 太子呵呵一笑,“我已经放了很多水。可是阿爹你……”没说完的话,意思特别明显,你棋下的太臭,再放水也就这样了。 “你个不孝子!”皇帝跳起来,敲了儿子脑门一下,“不许七娘帮你,先赢了你岳父再说。” 赢岳父啊!太子有些纠结,这可比赢他爹难多了。 苏颜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在他看过来时,轻笑道:“阿爹新得了一方砖砚,朴拙大方,你替我赢来好么?” “好。”太子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 苏周诚瞪了女儿一眼,“就会惦记我的东西。” 皇帝很是同情他师弟,感慨的拍了拍苏周诚的肩膀,“儿女愚拙,咱们难过。可这太聪明的,还不如笨些的可爱。” 苏周诚心有戚戚然的说:“正是。” 有了爱妻的要求,太子难得抱歉的看了他岳父一眼,然后痛下杀手,半点不留情赢了苏周诚,替苏颜赢到了那方砖砚。 棋局结束,太子对着苏颜温文一笑,“总算不负颜颜所托。” 苏颜同样也回了他一个明媚的笑,烛光之下,容色清丽难言的少女,眉稍眼角藏着款款柔情,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太子心头。 皇帝输了一晚上,赌气开始赶人,“快走快走,回你的九曲宫去,看见你就生气。”同时挽留他师弟,“信之啊,咱们今夜抵足而眠如何?”正好跟师弟聊聊,被儿子(女儿)欺负的往事,他们一定很共同语言。 苏周诚欣然同意,他含笑看着被太子小心扶出去的女儿,眼底全是欣慰,他的小女儿长大了,不只会替她的丈夫考虑,也会护着她的爹爹了。 太子和苏颜出了长乐宫,坐上马车回转九曲宫。马车上,太子揽了爱妻在怀,抬起她的小脸,十分担忧的说:“卿卿,你今天精神不大好,可是累到了?”他刚刚就注意到了。 “有点吧。”苏颜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觉,这会到觉得困意上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偎进丈夫怀里,小脸眷恋的在太子胸前蹭了蹭,就有些迷糊了。 太子好生心疼,身体放松,让怀中人靠得更舒服些,才低语道:“卿卿乖,明日招太医来看看,好不好?” 苏颜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好。”便睡了过去。 太子见状,把人搂紧。同时,微微掀起窗帘,轻声吩咐:“车赶得慢些。” 比平日慢了一倍的时间,回到九曲宫,太子把苏颜小心抱起,慢慢挪出马车,一路回到寝宫。 木蓝、白苏几人见太子妃被太子抱了回来,心里都是一紧,待看到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苏颜,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纷纷赶上前来伺候。 太子眉头微皱,挥退宫女,自己轻手轻脚帮苏颜除了衣服和鞋子,再小心除去首饰,用手慢慢顺开她的长发,看她越见舒缓的睡容,俯下身,万般温柔的在她红唇上落下一吻。 “好生伺候着。”太子坐在床边,盯着苏颜的睡容看了许久,才起身去梳洗。 木蓝几人知道苏颜的习惯,不喜带着妆容入眠。她们端来温水,把帕子浸了水,一点点除去她脸上的粉妆。再用温水替她擦拭身体,等到太子梳洗出来,这边也正好完成。 太子见苏颜被这么折腾都没醒,心中的担忧更深了些。他挥退宫人,爬上床把人抱得紧紧的。这一夜,太子睡得十分警醒,常常会起来看看怀中人,确定她没事,方才躺下。 半夜里,突然间狂风乍起,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并且越来越急,没多一会儿,便如倾盆而下。 太子再次惊醒,他摸了摸苏颜的手,觉得触手微烫,再摸摸额头,也是滚烫滚烫的。太子大惊,连忙翻身起床,大喝道:“来人。” 他抢到桌案,拿着烛台回到床边,借着跳跃的烛光,已能看见苏颜烧得红通通的小脸,还有紧紧皱起来秀眉。 今晚值夜的木蓝和白苏,听到太子唤人,连忙推门进来,便见太子脸色惊慌的执灯坐在床边,“殿下?” “去招太医。”太子把灯烛往木蓝手中一塞,再次爬上床,把苏颜抱进怀里,心疼的抚着她的小脸,低声唤道:“卿卿,卿卿……” 苏颜此刻只觉得有把火在身体里烧得她难受,头也晕得厉害,胃里翻江倒海的。她猛得睁开眼,挣开太子的怀抱,扑到床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太子冷不防被她挣脱,连忙扑过来抱住,见爱妻额上冷汗淋漓,心中大痛。他一边伸手轻轻在苏颜背后拍着,一面接过宫女手中的轻水,喂到她的唇边,“卿卿,来喝口温水。” 苏颜只觉得屋中气味难闻,勉力支撑起自己,细声道:“开窗。” “不行,外面下了大雨,你又病着,再着了冷风怎么办?”太子难得态度强硬的一口拒绝。 苏颜感觉胃里好些了,借着丈夫的手漱了口,软软的偎在太子怀里,皱眉道:“屋里的味道好难闻。” 木蓝和白苏两人手脚麻利的取了炉中香灰,撒在地上、脚踏上,掩住秽物,再招来几个宫人,把污了的地衣和脚踏都撤走,又燃了些香,屋中酸腐的气味慢慢散去。 苏颜转头埋进太子怀里,软软的撒娇:“七郎,开窗吧,屋里的香气熏得我头疼。” 太子无奈的让人取来厚被,把苏颜围了个结实,又放下了帐幔,才让人开了窗。 雨中带着湿润的空气和着雨滴被风吹进殿内,让人脑中一清,苏颜悄悄把幔帐拉开一条缝,夹杂着泥土与花木味道的空气,让她翻腾的胸口,慢慢平静下来。她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气,“这回好多了。” 苏颜的举动,引起了太子的疑心,他阴狠冷冽的目光在寝宫中慢慢掠过,看到桌上的盛着香丸的香盒与香炉时,冷意更盛,“把殿内所有的香都撤走!” 木蓝等人不敢怠慢,叫来宫人,或捧或抬,将殿中所有的香盒、香炉都弄了出去。 苏颜还是摇头,“花也搬出去。”香味去了,越显得屋中的花香令人心烦。 两人的寝宫内,摆了好几盆开得正盛的百合花,还有几盆造型古拙的松柏盆景,这些都是内侍省特意孝敬的。李平等人知道太子妃喜欢花木,就将这些盆景、花卉放在九曲宫各处宫殿中,好让太子妃每到一处都能看到。 太子狐疑的目光在几盆花木上掠过,仔细分辨之后,确实都是常见的,并非毒物,他心里这才略松快了一些。 太子寝宫半夜里灯火通明,令整个九曲宫都震动了。李安奉拿去请太医,李平带了宫中的太监和侍卫,牢牢守在殿门口,对每一个进出的宫女,都严格盘查。特别是苏颜身边的,查得更是仔细。 “木蓝,可是香有问题?”李平见木蓝几人把寝宫内的所有香盒、香炉都搬了出来,连忙上前问道。 木蓝微微摇头,含糊道:“还不清楚。”事情未明朗之前,谁都有嫌疑,很多话都不能说。 李平自然明白,他也没追问,只是亲自带人,看好了这些从寝宫内搬出的东西,还带着人一件件详细登记。这些还没统计好,宫女们又从内殿搬出了多盆花木和盆景。李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这些花木和盆景,他都认得,甚至还是他带人摆在宫中各处的。 “白苏,这些花有问题?”李平的声儿都变了,身上抖得厉害。 白苏默默的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李平心里没底,强自镇定的让人接着把这些也记好。他自己却围着几盆花木来回的转,几乎每一个枝叶都看到了,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才略略松了口气,应该不是这些花的事。 外面急风骤雨,温度下降得厉害,可是守在殿外的众人,却急得一脑门子的汗。远远的,有人打着灯烛过来,李平一见伞也没打,直接拿防风防雨的灯笼就冲了出去。 不出他的所料,是李安带着太医们回来了。太医们都带了斗笠,披着蓑衣,除了腿上、脚上都湿了之外,其余的地方还好。李安却是整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的厉害。看到李平过来,急忙问:“太子妃怎么样了?” 入夜之后,太监是不许进屋的,李平也是只是听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表述的情况,具体的他没看过。他不大确实的道:“应该还好。” “什么应该。”李安急得跺了跺脚,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大人们,前面就到了,咱们再快着点。” 连跑带颠的到了廊下,李安自去禀报,太医们解了蓑衣、摘了斗笠,整理仪容,顺便平复呼吸。 “殿下请诸位进去。”李安没进去多大一会儿,就出来,有礼的请太医们进去。 太医们随着李安进了大殿,再由早就等着的宫女们引入内殿。内殿窗户开着,大床被重重幔帐围了个结结实实,殿中的角落,站了七八个宫女伺候。 太医们看了一圈,没发现太子在哪里?太子妃病了,太子怎么没出现呢?难不成大家说的不对,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太医们人人心里都有一个八卦故事,这么会已经编出五千字了。 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官,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又将帐幔微微挑起,扶了只纤长白|皙的玉手出来,以帕子盖好,才有礼的请太医们过去。 今天正巧是何掌院值夜,他当任不让的第一个坐下,平静了下心情,才细细诊脉,左手过后,换右手,好一会儿才起身,打算换下一个。 这时就听帐内传来太子暗含焦躁的声音,“太子妃是何病症?” 太医们一愣,这才知道太子始终都在床上陪着太子妃,根本就没下来。 有个愣头青,冲口而出的劝谏道:“太子妃染病在身,太子殿下万金躬,怎可同屋而居,万一被染了病症,谁能担此重责?” 太子勃然大怒,冷硬的喝道:“李安,把人给孤扔出去。”若不是苏颜病着,他立时就能让人杖毙这混!蛋。 苏颜晕晕沉沉间,听到丈夫发怒,她把身子偎得更紧了些,娇声娇气的低语,“七郎,别吵,头好晕。” 太子连忙降低音量,低头在她脸上蹭了蹭,柔声呢喃:“好好好,我不吵,不吵。” 多嘴的太医被扔了出去,留下这些,听到外间传来“噗通”一声闷响,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行动间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等所有人都诊过脉,聚在一起商讨病情,斟酌药方时,全都压低了声音,就怕惹恼了太子。 “如何?”太子低声问道。 何掌院又一次挺身而出,没敢跟太子掉书袋,只是实是求是的说:“太子妃这几日胃口不开,睡眠也不好。今日冒然多吃了些油腻东西,又饮了酒,再加上受些寒凉,这才引起高烧不退。” 太子一听,这个自责。卿卿这几日,身体不适,他居然都没发现。今天,还带着她在水边陪父皇玩了那么久,真是该死。 “快开方子,三天之后,孤要见到一个健康的太子妃。”三天,是太子能忍受的极限。“这三日,你们就住在九曲宫,哪里都不要去了。” 太医们没人敢在这时候跟太子讲理,只能苦着脸认下,把几人商量了半天的方子,放在白苏手里,呈给太子看。 太子没心思看这些,直接吩咐:“请江女官看看。” 江女官接过细细看了两遍,才上前道:“回殿下,药方无误。” “你看着他们熬药,药渣封存。”太子命令下得十分简单粗暴。 以何掌院为首的太医们,也没敢抗争说,他们不是熬药的学徒,乖乖的跟着白苏往外走。 “等等。”太子想起外间的香,“何掌院,烦你看看外间的香和香炉,还有那些花木、盆景。”他不确定这些有没有问题,因为他与苏颜几乎日夜不离,若是这些东西有问题,不该卿卿一个人出问题。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太医们好好查一遍。今天还看香和花木,明天再把卿卿的东西,都让他们好好看看。 何掌院心里打了个突儿,难不成有人下毒。他不敢怠慢,连忙带人出去,把放在外间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查了好几遍,才敢来回话,“回殿下,香丸、香饼、香炉等皆没有问题,花木也都无毒。”   ☆、第一百零六章 来如此 虽然太医们以自己的小命来发誓,整个寝宫里,没有发现一样有毒有害物品,但是自小在皇宫长大的太子,还是没法打消心里的怀疑。 只是,目前尽早让爱妻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他暂时把疑问都压在了心底,全心全意的压迫太医,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苏颜。索性,苏颜身体底子足够好,当晚用了药之后,便一觉到天亮,临近天明时,热度也退下去了。 睁着眼睛看着苏颜后半个晚上的太子殿下,也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清晨时,下了大半个夜晚的雨终于停了,花、叶之上的水珠,在朝阳的照射下,分外晶莹剔透。太子站在打开的窗前,深深吸了口雨后格外清新湿润的空气,只觉满腔郁气尽散。 “殿下。”忙了半夜的陆、江两位女官面上还有些憔悴,却神情严肃的站在太子身后。 太子也没回头,沉声问道:“两位女官找孤有何事?” 陆女官道:“请殿下准臣回宫,替换田女官过来。她对于香料、花木比江女官更为精通。”当日陆太傅送给孙女的四位女师各有所长,在她婚后都随她入了东宫。 陆女师做了司闺,傅女师担了司则,江、田两人则是做了司馔。四人皆是从六品女官,协助太子妃管理东宫内务。 与精通医药的江女官不同,田女官对香料、花木一道,精研颇深。昨夜内殿清出的各类香料与花木,江女官也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多少收获。 她与太子所想相同,对于太子妃搬到九曲宫之后,身体和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已经心存疑问很久了。私下里也跟随行的陆、傅二人商量过,就算苏颜没有发病,她也打算向太子妃请示,招田女官过来。 “好。”太子一口就答应了,“孤会派侍卫护送。”九曲宫自昨夜苏颜生病,就已经整个戒严,没有太子的命令和令牌,不许随意进出。 事不宜迟,陆女官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太子派出的侍卫飞骑而出,一路急行,直奔东宫而去。 陆女官走了没多久,在西山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子妃病了,为此太子今天跟皇帝告了假,连早朝都没上。不明真相的群众,难免都想歪了,能让太子告假,太子妃肯定是病得很重。有那种对太子还不死心的家族,幸灾乐祸的暗猜,太子妃是不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陆氏接到消息,立刻就坐不住了,扯着丈夫就想往九曲宫来。苏周诚按住妻子,“阿慧,太子封了九曲宫,不许人随意进出。” 陆氏柳眉倒立,“我是阿姝的亲娘。” “我知道。”苏周诚叹了口气,“昨儿,九曲宫闹了半宿,你这时候过去,阿姝大约还没醒呢。”他看了看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才接着道:“叫人去九曲宫送信。阿姝若是醒了,太子会派人过来接你。” 陆氏想了想,方才点头,“好吧。” 那边靖国公府的老夫人王氏听说了,也急着想去看,还特意打发人来寻陆氏,要跟她一起去东宫。 陆氏怕婆婆急出个好歹,忙换了衣服去了靖国公府,好生安慰了王氏一通。 大夫人刘氏不无担忧的问:“太子妃怎么突然就病了?”别是着了什么暗算吧? 陆氏道:“肯定是那丫头又贪凉,才闹得病。” “我听阿悦说,昨日在平阳公主府,还见到太子妃了,半点病容都没有。”刘氏一早就接到女儿的传信,心中就不停的翻腾,总觉得苏颜病得蹊跷。 跟刘氏同样想法的还有苏容,她昨天亲眼看到精神奕奕的苏颜,才不信她睡了一夜觉,就病得起不来床了。有过一世经历的她,在王府的内宅都过得心惊胆跳的,何况东宫。想必,苏颜不小心,着了什么道了。 无数人猜测、八卦的同时,田女官被侍卫们护送到九曲宫。宫门处下了马之后,气还没喘匀,就快步直奔正殿而去。 江女官正站在殿门前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见田女官过来,急步迎上,扯了她就往偏殿走,嘴里还道:“你可来了!殿下说,不必急着晋见,先去查验东西。” 田女官这时才有空问一句:“太子妃怎么样了?” “早起吃了碗清粥,又用了药,看着好些了。” “那就好。”田女官松了口气,“我这一路上心都提着。” 江女官叹道:“我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更是害怕。” 田女官问:“跟我说说,太子妃这两天有什么症状。” 江女官把症状大致说了一遍,“我之前给太子妃诊过脉,并未中毒。” 田女官神情严肃,“我大约知道了。”她看了江女官一眼,“并不是只有□□才能让人生病、去世。” “怎么,还真是有人害的?”江女官吓了一跳,连声音都小了许多,近似耳语。 两人这时已进进了偏殿,田女官一眼就看到殿中间的地上,摆放的花木盆景,她露出一个果然如此表情。 江女官见了,连忙追问道:“真是这些花和盆景?” 田女官心中有了谱,神色也不似刚才般严肃了,只道:“等我查完香料再说。” “行,你慢慢看。”江女官站开了一些,让田女官来检查。 事关苏颜和太子的安危,田女官检查的格外细致,每一样东西至少看过三遍以上,等都验过以后,她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好了,咱们去回殿下吧。” “好。” 寝宫中,之前的难受劲儿过去,苏姑娘就在床上躺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想做别的都不会被允许,就提了个很简单的要求,“七郎,帮我把书架第二排第三隔中的第五本书拿来好么?”书架上的每本书,都是苏颜亲手放上去的,她能准确的知道,每本书的位置和内容。 太子觉得让苏颜自己看书很是劳神,有心拒绝,可是看着爱妻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小模样,十分惹人怜惜,让人不忍拒绝。他坐在床边,轻抚着苏颜的小脸,温柔的哄道:“卿卿,你还病着,看书很劳神,不如我念给你听?” “好吧。”苏颜勉强点头。这么躺着真的很无聊,没有书看,有书听也不错。 江、田两位女官来复命时,太子正拿着书,声情并茂的读着。苏颜按照太子的要求,乖巧的闭着眼睛听着。 金桔轻手轻脚的进了内殿,还往床上看了看苏颜,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平顺,似是已经睡着了,便把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太子自然看到了,他也没停下,直到一篇读完,轻拍床上人的后背,哄道:“卿卿乖,再睡一觉。” 苏颜本就有些迷糊了,被太子这么一拍一哄,没一会儿就酣然入眠。太子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睡得沉了,伸手将被子拉好,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才起身往外走。 金桔、银柳看太子出去了,自觉的留了下来,站到床边不远处,静静的守着。 “殿下。”江、田两位女官同时行礼,不自觉的降低了音量。 太子面沉似水,开口直接问:“田女官,可有发现?” 田女官早就在等待的时候组织好了语言,不急不缓的开口,“臣已验看过香料、花木、盆景,确如太医所言,都没有毒。但是……”她在但是两个字上落了重音,抬头看了看太子。 太子挑眉,“田女官,担说无妨。” “花木、盆景虽然无毒,摆放的时间长了,就会对人造成一定的影响。百合花的香气闻久,会让人失眠;松柏类的香气闻久了,影响食欲。时间再长,就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本来,殿下与娘子搬来九曲宫时间不长,还不应该出现症状。就算有,也很轻微,会让人觉得是天热所至。娘子反应如此剧烈,应该是她对这些香气格外敏|感的缘故。所以,她才会睡眠不好,胃口不开,甚至恶心呕吐,头晕目眩。”田女官对花木果然精通,几句话就说明白了,她最后加了一句:“寝宫内所用的香料,大部分都是太子妃亲手所制,都没有问题。” 太子这回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花木盆景之类的,讲究如此多。他还未开口,田女官便恭敬的道:“臣会列出不宜放入室内的花木,呈给殿下。” “辛苦田女官了,下去休息吧。”太子这会态度很是温和。 等到两位女官退下后,他转身进内殿,坐在床边,握着苏颜温热的小手,陷入沉思。 在宫中长大的太子,才不相信这些花木和盆景是被人无意中送进宫中的。而且,这些东西要对付的人,也不会是卿卿,而是自己。 太子都能想到,在这种花木盆景的气味中,浸染时间长了的自己,很难不受影响。一个脾气暴躁的太子,不只会给朝臣们留下坏印象,时间长了,怕是父皇都会对他失望。一个让皇帝失望的太子,会有什么下场,想想都知道。 其时,这些花木都不必长时间影响他,只要能影响他一段时间就好。事情发生了,印象就留下了,以后他再有一点不对,都会联想到,然后坏的印象再接着累加,周而复始。最后的结局,必然是所有人,包括父皇都对他失望,他的太子之位也就当到头了。 太子果然是皇帝亲自教养长大的,疑心病重、脑洞开得大,都跟皇帝一模一样。他这边想得越多,对苏颜的怜惜就越重,他家卿卿这都是因为他才受得罪,甚至替他挡过一劫。 苏颜醒来时,就看到丈夫能溺死人的深情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她半支起身,抬手抚上太子的脸,心疼的说:“我昨夜闹得七郎都没睡好,眼里都有红血丝了。” 太子俯身抱住她,俊脸深深的埋进如云的秀发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卿卿,都是我连累的你。” 苏颜被他这句话闹得十分迷惑,“这话怎么说的?” 太子本来不想告诉爱妻,可他实在委屈,就忍不住一五一十的都说了,然后他恨恨的捶着床发誓,“等我查到是谁弄鬼,非掐死他不可。” 苏颜秀眉轻蹙,“七郎,你也让太医看看。”她有些不放心。 “别担心,我没事,”太子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卿卿,你等着,我会替你报仇的。” “七郎,花木有害,你该跟父皇说一声。”苏颜轻声道,“若真如你所说,贼子如胆大害你,未必不会害父皇。”要是她,光坑了太子怎么够,皇帝是个子控,全大夏都知道。太子犯错,他只有包容的,从不苛责。只有连太子带皇帝都坑了,才有可能让这对父子起了间隙,然后再慢慢扩大这种裂痕,早晚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分崩离析。 太子之前还真没想去找皇帝,在他看来,这些人敢害他,甚至已经害到了他家卿卿,他必须亲手把人揪出来,给他家卿卿报仇才行。这会儿听苏颜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道:“等田女官把名单拿来,我就去见父皇。” 田女官速度很快,半个时辰之后,就列一个长长的单子,除了不宜放入室内的花木之外,还详细说明有剧毒和微毒的花卉。不过,这些都是食用之后,才会出问题。 太子看得心惊胆跳的,他家卿卿最喜欢吃各种鲜花了,可得让人看好,别吃到有毒的。“田女官,太子妃喜食鲜花,你可得多费心。” 田女官恭敬的一礼,“这是臣分内之事。” 太子得了详单,本该马上去见他爹,诉苦加讨东西。可是……他怜爱的摸摸爱妻的小脸,卿卿遭了这么大的罪,脸都瘦了一圈,他怎么能离开呢。 苏颜催道:“七郎,还不快去见父皇。” “父皇那里不急,现在卿卿比较重要。”太子打定了主意,先看好自己的老婆,然后再去见他爹。 “不行。”苏颜正色道:“事关父皇龙体,怎能拖延。”自成亲以来,苏颜还是头一次对太子急言厉色。她本以为太子会有些不高兴,没想到太子直接把她抱了个满怀,“卿卿生气也好漂亮。” 苏颜:……话题是怎么拐到这来的?她要想想。 太子被苏颜硬赶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九曲宫。为了节省时间,他也没坐车,直接带着侍卫飞马而行。昨夜刚刚下过雨,山间的道路十分泥泞,侍卫们跟在太子身边,个个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马被滑倒,让太子受伤。 总算一路平平安安的到了长乐宫,随行侍卫松了口气之余,皆感觉自己长了好几根白头发。 长乐宫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太子,还惊讶的问:“混小子,你舍得离开你媳妇了?” 太子站在皇帝案前,郑重道:“请父皇屏退左右,儿臣有话要回。” 太子难得如此正式,弄得皇帝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生病的太子妃,心里嘀咕:难不成,真是被人暗算了?不能啊,那丫头精明得很,东宫在最近可是处理掉了一批有问题的宫人。 皇帝瞅了贾喜一眼,贾喜对着站在殿中各处的太监、宫女招了招手。宫人们,无声而有序的退出室内,贾喜亲自守门。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皇帝开口道。 太子也不多说,从袖子里把田女官所写的详单往皇帝手里一拍,“阿爹看了这个就都知道了。” 皇帝垂眸一瞅,足有十七八页,写得满满的。“你先说说,七娘的病如何了。” 提到这个太子就生气,咬牙切齿的道:“颜颜都是被人害的,才会病得这么重。” 皇帝一惊,“真是受了人的暗算?” 太子耷拉着脑袋,“颜颜都是受了儿臣的连累。” 皇帝这会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暴怒了。皇权和太子是他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碰触。听到太子说,苏颜是替儿子受过,马上就想到,这是有人对太子下手,简直反了天了。 “怎么回事!”皇帝沉声问道。 太子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儿臣才知道,平日常见的花木,居然有如此多的讲究。一个不注意,就能害人。我只要想到宫中藏着这样一个‘能人’,就替阿爹担心。” 皇帝面沉似水,他跟太子一样,根本就不相信,那几盆花木盆景是随意放进去的。做为一个当了n年的皇帝,他想得只会比儿子更多。特别是几个儿子都已成年,并且都入了朝堂,他们是不是对太子之位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兄弟相残,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点。他也不想相信,这是他其余的儿子,为了争太子位,估计害太子。他只是在听到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想到这点,却又本能的否决了。这种猜测,被他深深的压进了心底,甚至不打算跟太子吐露一丝一毫。 皇帝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互残,却也下意识的决定,暂缓给几个成年皇子分派政务,还是让他们再学习一段时间吧。 “阿爹,这件事儿臣要亲自去查。”皇帝能第一时间就去怀疑共余几位皇子,太子更是,他几乎认定了,这件事必定是他的某一个皇兄做的。 不似太子,皇帝的目标的着重放在了后宫嫔妃身上,特别是位置最后并且育有成年皇子的淑妃、德妃、贤妃身上。当然,其余有皇子的宫妃,也不能排除嫌疑。甚至,皇帝还在重点怀疑一个人,那就是重病在床的魏太妃。他可是记得,魏太妃喜好养植花木。 “朕来查。”皇帝一口回绝了太子,他看太子立起眼睛要辩驳,老神在在的开口道:“七娘替你挡了一劫,你不好好照顾她,跑去查什么案。”说到这个,皇帝捻着胡子自得,他真是慧眼如炬,给儿子娶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明天看到师弟,得好好感谢他。 太子想起自己来找皇帝的另一件事情,“阿爹,颜颜受了这么大的罪,又等于替父皇和儿臣解了危难,您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他必须要替爱妻拿到今年所有的缭绫,那怕卿卿用不了,宁肯放在库房压箱底,也不许有人跟卿卿用一样的衣料。 皇帝很大方,“你说吧,想要什么。” “宫中和今年所有进上的缭绫。”太子也不客气。 皇帝:“……你到会要。”身为人父,他特别清楚儿子的小心眼儿。 “阿爹给不给?” “行了,准你了。”皇帝对太子向来慷慨,根本没多纠结,直接就同意了。 太子此行目的达成一样,不是很满意的告辞,“阿爹忙着,儿先告退。” “行了,在七娘未康复前,朕准你的假了。”皇帝为了怕儿子捣乱,直接把他栓在苏颜身边。他十分确定,在儿媳妇病好之前,他这个儿子哪里都不会去,也没什么心思查事。 太子也没什么异议,反正他早就打算好了,在没养好卿卿身体之前,都不上班。“阿爹,事情有了眉目,差人告诉儿一声。”太子很光棍的把事情扔给了皇帝,就转身离去。 对于儿子这么信任自己,老皇帝很是欣慰,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伤害儿子的人的愤恨。他下了重令,务必要查的水落石出。到时,朕要灭他九族!   ☆、第一百零七章 波澜起 被太子关在室内养病的苏颜,今天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出来放风了。这十几天来,不只太医、宫人们被紧张的太子折磨的欲|仙|欲|死的,被他重点关心照顾的苏姑娘,更是欲哭无泪。 被丈夫捧在掌心疼爱的感觉确实是好,但是一连十几天都只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连多说几句话,都会让太子觉得她劳神,尽而被制止。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和睡,这样的养病生涯,她此生不想再过第二遍。 十几天的病养下来,苏颜觉得自己生生圆了两圈,早上对镜自照时,原本娇俏瓜子脸,已经向圆润的鹅蛋脸发现了。悄悄摸摸自己的小腰,软软的多了些肉。 偏那个始作俑者,半点不觉得,还沾沾自喜的捧着爱妻的小脸,左看右看,“卿卿的脸色终于变好了。” 能不好么,照他这么个养法,久病在床的人也会有起色的,何况她本来就很健康。苏颜忍下冲丈夫瞪眼的冲动,借机要求:“七郎,我可以出去转转么。” “这个……”太子有些迟疑,他被苏颜这次生病给吓住了,不敢再让她经一点风,“我再问问太医。” 问太医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你拿主意!苏颜终是没忍住,白了丈夫一眼。五天前,太医就说她已经好了,可在随意活动。太子殿下愣着把几个太医训了一顿,就差没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他们是医术不精、徒有虚名的庸医了。 太子殿下这么明确的表示,太医们哪有不知道的。反而也不用吃药,只是让太子妃再卧床几日多养养而已么,对他们的生命构不成什么威胁,太医们立时改口,说她还要再静养几日。 苏颜在屏风后,旁听了全过程,恨不能从床上跳下去,咬太子几口出气。要不是看在,他这些天也跟自己关在一起,没怎么出去过的份上,她一定要咬死他。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争取康复,再也不要静养了。苏姑娘被这十几天的静养憋坏了,连最不智的色|诱都用了出来。还别说,这招最好用,虽然利人损已,但是效果是最显著的。最少,抱着她一同躺在床上的太子殿下,眯着眼晴跟只吃饱喝足的慵懒大猫一般非常的好说话。 苏颜半趴在太子胸前,如云的秀发披了两人一身,她嘟着小嘴撒娇,“七郎,人家真的好了。这几天,在殿里好闷,好想出去透透气。” 收了贿赂的太子殿下,还有些不大情愿,不过他都把人吃了,再说病没好有点过份,只能不甘不愿的点了头,还不忘加了一句,“跟卿卿在一起,我一点都不闷。”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卿卿,摸到她柔软的身体,感受到她香暖的呼吸,便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了。常常一不注意,小半天就过去。他总觉得看着她的时间不够用,怎么会觉得闷呢。 苏颜嘟唇不满道:“你又不许我看你,不许我跟你说话,当然会闷。” 太子的心情立时便多云转晴,也对,是他要求卿卿闭目养神的,不能看到自己,确实会闷。 “只能正午的时候,出去一会儿。”妥协的太子殿下如此要求。 “好。”听到终于能出去的苏颜,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午膳过后,苏颜迫不及待的让人在树下备了软榻,挑挑选选两本书,高高兴兴的出门放风了。 太子殿下十分不放心的让人取薄被出来,第一时间就盖在苏颜身上,成功得到爱妻的白眼一枚。 正午,骄阳似火,炙热的阳光自浓荫翠羽间撒落而下,变成细小的光点,铺在树下半靠在软榻之上读书的娇|人的身上。俊秀的男子,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卷书,宠溺的目光不时的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苏颜半趴在软榻上,手指顺着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大呆的毛,一只白嫩嫩的小脚,踩在小呆的肚皮上。两只已经长成的老虎,收起尖牙利爪,乖巧的任她抚弄。 之前苏颜病,她的宠物们也被隔离在外,今天好容易放了风,自然叫人都带过来,好好亲近一下。不过,乖乖跟阿墨凑成了一家,相伴到山林里撒欢儿去了,十天半个月的不见它们回来一次。大呆和小呆从小便在苏颜身边长大,野性尽去,很习惯于庭院的生活。 “小呆,你该减减肥了,看你都快圆成一个球了。”苏颜轻柔的踩踩小呆的肚皮,笑着道。 小呆以为她在跟它玩耍,立时翻过身子躺在地上,四爪朝天,把整个肚皮都亮给她。苏颜笑着把两只小脚都放了上去,东踩踩西踩踩,小呆眯起眼睛,享受得很。 大呆觉得有趣,半抬起身,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苏颜的脸,就凑过去,伸舌头舔她的小脚。 太子早就把书扔以一边去了,竭力克制着汹涌而起的嫉妒,不时的告诫自己,卿卿喜欢最重要了。可看到大呆去舔爱妻的玉足时,他再也忍不住的上前直接把人抱起,硬邦邦的说:“卿卿,你该午睡了。”妈蛋,小呆就算了,大呆可是只公虎,必须不能让它碰到卿卿。 主人被抱走了,大呆小呆自觉的起身,也跟着太子往室内走。好久不见主人,它们才不要离开主人身边呢。 太子黑着脸训斥:“都回你们的屋子去,不许进来。” 大呆小呆晃晃脑袋,只当没听到,依然亦步亦趋的跟着太子。 “来人,把它们给孤送回去。”太子暴燥的吼道,“快点!”刚刚大呆那只公虎,居然半扬起身子,舔了他家卿卿一口,可恶! 那可是两只成年老虎,在场伺候的又都是宫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踌躇不前,谁也不敢先出头。木蓝几人,跟苏颜的宠物更熟悉一些,这时大着胆子过来,想把两只哄走。 大呆小呆冲着几人咆哮,尖牙利爪都伸了出来,甚至做出了攻击姿势。木蓝几人哪里还敢动,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 “大呆,小呆,过来。”苏颜冲着两只招招手。 听到女主人的呼唤,两只颠颠的就凑了过来,围着太子左转右转,时不时人立起身子,去蹭苏颜。太子的脸都跟锅底一个颜色了,特别是看苏颜的注意力都被两只畜生抢走了,更是委屈的道:“卿卿……”还学着大呆小呆的动作,把脸凑到苏颜的小脸旁,不停的磨蹭。 苏颜被他蹭得好气又好笑,伸手拍拍丈夫的头,“它们好久没看到我了,让它们进来,我让它们老老实实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几只宠物争宠呢? 太子这会儿更委屈了,“卿卿,只有我陪着你不好么?” 苏颜转头亲亲丈夫的唇角,柔声哄道:“七郎,我困了,你陪我一起睡好么?” 太子眼睛亮了,欢快的答道:“好。” “让大呆小呆给咱们看门,就没人敢来打扰了。”苏颜接着的说。 “好吧。”太子这回应得勉强,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争宠的问题。 此后,时间便在太子每日一醋中渡过,等到太子认为爱妻身体完全康复,又过去七日。他这段时间与苏颜朝夕相对,简直快乐似神仙,完全把他爹扔到一边去了。 老皇帝一直在等着太子主动消假上班,结果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始终不见儿子的身影。皇帝终于怒了,“贾喜,去九曲宫看看,把那混小子给朕叫来。”说好的有了消息告诉你呢?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朕告诉谁去! 贾喜领命而出,到了九曲宫一通报,不一会儿就见东宫总管太监李安,一路小跑的过来,人未到跟前,殷勤的声音先到了,“贾总管,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贾喜面对李安,也收起往日里对着其他宫人的架子,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咱家奉圣人的口谕,来见殿下。” 李安连忙侧身引手,“贾总管请随我来,殿下在含光殿。”小太监在前面引路,李安陪着贾喜并肩走着,待到了含光殿外时,李安歉意十足的道:“请贾总管稍待,我叫人去回殿下。” 贾喜微微惊讶,李安可是太子的贴身太监,怎么还要找人回话? 李安笑着解释,“殿下在后殿陪着太子妃时,不许太监近身伺候。”冬天还好些,特别是夏天,女子衣衫越发单薄,太子醋意十足,根本不许太监靠近太子妃五十米以内。 贾喜:……还好圣人比较正常。他同情的看了李安一眼,这东宫总管大约也当得憋屈。 李安叫了守门的宫女,一层层的通报进去,最近话传到太子面前时,他正捧了爱妻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足,小心的替她染指甲,听了宫女的话,头也没抬的说:“让他等着。” 苏颜道:“贾总管过来,定是父皇想你了。”她动了动小脚,想收回来,“指甲什么时候染都成,你先叫贾总管进来了吧。” 太子一把将她的双足捉住,柔声哄道:“卿卿乖,马上就好了。” 说是马上,等都弄完了,两刻钟都过去了。太子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才慢吞吞的叫人去招贾喜进来。 不过,爱妻在身边,贾喜进来时,直接被隔在了屏风外。透过丝制的屏风,隐隐能看到互相依偎着坐在起的男女,他立刻低头,心平气和的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问道:“阿爹派你来有什么事?” 贾喜头都不敢抬,恭敬的道:“圣人招殿下过去。”话音未落,便听有女子娇软甜糯的笑声,“七郎,我就说定是父皇想你了。”陪她养病的时候,太子都是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去见皇帝,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难为了子控的皇帝能忍这么多天。 太子笑道:“卿卿最聪慧,自然不会有错。” 贾喜:……牙疼! 宫女们取了太子外出的衣服出来,苏颜起身来帮他,被太子顺势搂住细腰,低头在她红唇上亲了亲,又把她按回软榻上,“你别动,我自己来就行。”极度讨厌有人在他和爱妻之间出现的太子殿下,自理能力在婚后越来越好,现在穿衣、脱衣、洗澡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贾喜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心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等太子换好的衣服,抱着苏颜又黏糊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跟着贾喜出去了。 长乐宫里等太子等是心烦意乱的皇帝,倒背着手在殿里划圈,时不时的扭头去看更漏。足足有半个多时辰这去,才看到太子踱着方步进来。 皇帝恨得冲过去,抬脚想踹太子,终究是没忍心,又恨恨的把脚放下,在原地转了三个圈之后,指着太子鼻子骂:“你个混小子,怎么不等明天再来!” 太子“噫”了一声,“原来阿爹要我明天来么?那儿子走了。” “混|蛋,你给老子站住!”皇帝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打舍不得打,骂也就是那两句,真是在他面前半点严父的威严都没有。 每日例行的刺激完成,太子乖乖的给皇帝行礼,然后自动自觉的找个地方坐下,开口就问:“阿爹,你查得怎么样了?”不要以为我不问,你就可以躲过去。 皇帝脸拉得老长,“你还打算歇到什么时候?” 太子偏头想了想:“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呸!你给老子明天上朝。”皇帝差点没气迷糊了,还想再休一个月,没门!“朝中这么多事,想累死你老子啊!”忙得连抱小老婆的时间都没,这个臭小子却优哉游哉的跟他老婆甜蜜。 “阿爹春秋正盛,龙精虎猛的,这点朝政完全不在话下。”为了能再休几天,太子着意的夸赞他爹。 可惜今天糖衣炮弹不好用,皇帝瞪眼拍案,“就这么说定了,你给老子明天上朝。” “不是还有几位兄长么?”太子愤愤不平的瞪着皇帝,“阿爹怎么只累我一个。” 咦?皇帝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仔细打量儿子,见他目光清正,显然语出于心。老皇帝这个欣慰,还是自己教养的儿子好,多么的友爱兄弟。 老怀甚慰的皇帝,和言悦色的哄儿子:“七郎啊,这大夏的江山总有一天要交到你手中,趁着朕还有精力,正好多教教你。至于你的兄长们,再等等,等你再稳一些的。”对于太子来讲,皇帝现在是个称职的父亲,他确实想等太子在朝中更有话语权一些,甚至对朝政更为熟悉之后,再考虑其余的儿子。 太子不情不愿的点头,“那好吧。” “阿爹,你查出来么?”他旧话重提,期待的看着皇帝,“那些混|蛋,阿爹一定要交给儿臣来处置。”他定要让这些人,后悔生在这世上。 提到这个话题,皇帝有些沉默,线索都断了。该审得人都过了好几遍,送花木过去的太监,咬死了,就是想到百合、松柏寓意极好,再加上是这批花木、盆景中最好的,才想着送到东宫,巴结一下新婚的太子和太子妃。 若是一个人这么说,皇帝还不相信,可是审了许多人,答案大同小异。而且,这些人的家世背景,甚至入宫以来所交往的人,都查了个清清楚楚。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大字都不识几个,根本不可能知道花木、盆景能害人。 太子一见皇帝的表情,就知道他爹没查出来什么。他剑眉紧锁,“阿爹,没查出来么?” 皇帝默默点了点头,有些隐隐约约的矛头指向杜家。皇帝并不相信,杜家是太子的母族,根本不可能害太子。不过,若是要害的人是太子妃呢?皇帝又摇了摇头,后宫宫妃们的屋里,也发现这些花木盆景,只是与东宫的并不相同,功用却大致差不多。只是,数量众多,种类又太杂,有问题的只是极中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放置的宫殿,也完全没有规律,有些地方他根本就不会去。 皇帝现在有些倾向于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可这话不能跟太子直说。说了,他儿子就得炸。 “七郎放心,阿爹还会查下去的。”皇帝也只能这么跟儿子保证。 皇帝出手,都没能弄清楚,太子也只能记在心里,打算时不时的催催他爹。 皇帝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追查之事慢慢松了下来。 西山周王府戒备森严的书房内,周王铁青的面色的端坐在首位,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面上终始挂着淡然的笑:“王爷不必忧心,所有的后续都已经清理干净,线也埋下。圣人就算再追查下去,也只会查到魏家和郭家,甚至是魏太妃,与王爷并无半点干系。” 周王听了青年的话,面色有所缓和。“子肃,还好有你。否则,本人这次就暴露了。”周王对着书房内,一个青衫青年露出个温和的笑,“只是可惜了这次的布置。”他微微摇头,面露遗憾之色。 被叫做子肃的青年勾了勾唇,平静的说:“这只是开始。” “不错。”周王哈哈一笑。 “王爷,我姐姐……”子肃迟疑的问。 周王安抚道:“子肃放心,虽说人在东宫,不过本王应承你,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姐姐脱籍,并且把她带到王爷。” 子肃腾得站起身,满脸的感激之色,拱手道:“多谢王爷援手。” “这不算什么。”周王摆了摆手。 “王爷,侧妃来了。”门外守门的太监,隔着门请示道。 周王不耐烦的说:“让她回去。” 子肃连忙开口道:“且慢。” 周王疑惑的看着他,子肃慢慢开口:“这位侧妃可是太子妃的表姐?” “不错。”周王对王书筠还是有几分喜爱的,要不王书筠也不会到书房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侧妃不只聪明,还很有见识,这个人没白娶。最重要的是,她福气不错,给他生下了唯一的女儿,想必很快也能生下儿子。 “我准备了些东西,正好借着侧妃的手,送进东宫。”子肃笑道。 周王有了些兴趣,“什么东西?” “让太子妃早日有孕的东西。”子肃笑得十分温和。 周王不解的问:“之前子肃说过,父皇盼孙心切,谁先生下孙子,必定能得父皇另眼相看。如今太子已得父皇十分之七的关注,再让太子妃早早产下孩子,我们如何还能动他?” 子肃摇头微笑,“对王爷们来说,生下圣人的长孙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事。可是太子么,就不见得了。” “此话何解?” “太子若是生下皇太孙,地位自然是越加稳固。就是因为他地位稳固,才会让朝中众臣下意识向太子靠拢。太子参政的时间越长,靠向他的大臣们就会越多,圣人就会不安。等圣人觉得太子在□□的时候,不用咱们出手,圣人自己就会对付太子了。” 周王皱眉,“话是不错,可这得多少年?”他爹岁数不小了,能不能活到那天都是个问题。 子肃哈哈一笑,“所以,咱们就要加速这个过程。” 周王点了点头,“就依子肃之言。”他同意了子肃的意见之后,有些好奇的问:“真有让妇人轻意有孕的东西?” “药确实有效,只是很伤身体,产下的孩子健康的很少。”子肃解释道,“太子娶了苏相的女儿,这对王爷很是不利。若是太子妃难产而亡……”他目视周王,微微一笑,“那可就是天佑王爷了。” 周王沉思片刻,“好!事成之后,本王定以国士相待。”   ☆、第一百零八章 神药 还有五日,便是六月二十八,太子的生辰。大婚之后的头一个生日,老皇帝和苏颜都格外重视,早早的准备起来。 身为东宫的女主人,太子生辰必然要在九曲宫设宴,各种琐碎的事务,占去了苏颜近日的全部时间。眼见得日子快到了,她在跟东宫的女官们做最后一次确认。 九曲宫中的拾翠阁中,女官们分列左右,皆穿着统一样式的宫装,低眉顺目,恭敬异常。 “乐坊那边准备得如何了?”时下无论宫中还是府中设宴,乐伎、舞伎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回太子妃,新舞、新曲皆已演习熟练。”乐坊的掌事女官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娘子随时可以验看。” 苏颜想了想,其余各项都没什么问题了,便道:“今天下午吧。” “是。”乐坊的掌事女官信心很足,东宫的乐坊向来人才济济,比之太常寺的乐人都毫不逊色。更何况,这是娘子入主东宫以来,头一次设宴,宫中的掌事女官们,那个不是憋着一口气,等着在娘子面前表现一番。 枯坐了一上午,终于把各项事务都经了一遍,苏颜疲惫的抬手揉了揉脖子,“这些天都精点心,等殿下生辰过后,每人都有赏。现在,散了吧。” 这段时间身体的疲劳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心累。苏颜远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淡定,心里紧张得要命。这毕竟是她头一次做为东宫的女主人来设宴待客,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了,生怕一个疏忽,露掉点什么,让宴会出了什么纰漏,那脸可丢大了。 她这几天作梦都在检查宴会筹备的细节,从客人的车辆摆放,到酒水、食物,再到侍宴的宫人、宴上的舞乐,甚至还有醉酒之后,暂时休息的客院等等,想了一遍又一遍。 太子见了出言宽慰她,“卿卿不必紧张,来东宫赴宴,谁还敢挑剔不成。”这话说得极为霸道,细想想也是,能够被邀请的,都是莫大的荣幸。别说是来赴宴,就是坐在正殿中,喝上一杯白水,都足以让人夸耀了。 太子不安慰还好,他越这么说,苏颜越是担忧。 “娘子,该用午膳了。”紫芳过来请示,“要摆在拾翠阁么?” 苏颜掐了掐眉心,摆了摆手,“摆在含光殿吧,这里差不多了。” 太子最近被皇帝抓了公差,天天早早的就去长乐宫报道,晚上披着星光回家。一日三餐,除早膳外,其余都是在长乐宫里,陪着老皇帝用的。 丈夫不在,苏颜的膳食就很简单了。中午不过一碗胭脂米饭,一道清蒸鱼,两道素炒的青菜,外加一道软炸的秋海棠。皆用白瓷小盘盛放,量都不多,刚好够她全部用完。 午膳过后,小憩一会儿,便带着人往乐坊而去。 乐坊设在九曲宫后园东北角的一处偏僻的宫殿中,还未到近前,远远便能听到其中的丝竹声响。 乐坊的掌事女官和总管太监,早早在门口相迎,见苏颜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碍于醋意十足的太子殿下,东宫的太监们都尽量减少在太子妃面前出现的次数。如今天这样,必须得出现,也都是低垂着头,目光永远落在太子妃缀了明珠的凤头履上。 “见过太子妃。”不同于苏颜陪嫁和含光殿内近身伺候的宫人,常以娘子称呼她,显得格外亲热。其余东宫宫人,还是规规矩矩的称她为太子妃。 乐坊掌事女官姓陈,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修眉俊目,身段窈窕,面上常常挂着温和的笑,“请太子妃入殿观舞。” 苏颜点了点头,进入大殿后,径自坐于中央的椅子上,淡淡的道:“开始吧。” 陈女官陪在她身边,管事的太监退到大殿门口,举手轻击三下,廊下琵琶声响起,三名身着翠绿舞裙的少女,轻盈登场。 三个女孩子都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纤腰不盈一握,一曲绿腰舞,跳得轻盈柔美,尽得绿腰精髓。 苏颜目露浅浅的笑意,“跳得不错。”自从那年苏容把绿腰改单舞为群舞之后,从宫中到世家,舞伎再跳绿腰时,最少都要六个人。 东宫乐坊原本绿腰舞是十八个,排过之后,兴冲冲的演给苏颜看,让苏姑娘大皱眉头。舞才跳了个开头,就被她叫了停,不客的评价道:“这哪里是绿腰舞,明明就是群魔乱舞。” 群舞要好看,必要合数人动作为一人。绿腰舞本身对舞伎的要求就很高,十八个人,个个跳得都不一样,会好看才有鬼。 十八人的绿腰舞,被太子妃打回之后,乐坊原本的掌事女官也跟着换了一个人。新上来的便是这位陈女官,她上任之后,精心挑出三个模样、个头皆差不多的女孩子,专演绿腰之舞,尽两个月的特训,终于得了太子妃一声夸赞,陈女官眼圈都有些红了。 三个女孩子退下之后,属于洞萧的柔美圆润、幽远曲雅的声音响起。 苏颜眉目微动,“是萧十一。” 陈女官连忙笑道:“太子妃好耳力,正是萧十一。” 苏颜微微一笑,洞萧向来比不得竹笛声音敏|锐,提起萧音,众人皆能想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偏萧十一的萧音,却总是透着一种不甘与野望,这让苏颜一听,便知是她。 “这是梅花三弄。”苏颜笑了,果然还是她的梅花三弄听得顺耳。 萧十一的技艺如何,苏颜最为清楚,她当日就因为喜欢她的萧,才跟皇帝要了她来。到苏家后,她原也打算给她脱籍,再给她选个良人,奈何萧十一本人并不愿意。后来,她嫁入东宫,当日皇帝和太子所赠的乐人,大多都跟着她又到了东宫,入了乐坊。萧十一入了乐坊后,特意请示苏颜,将绿萼换回了原名。 正因为萧十一是苏颜的陪嫁,在东宫乐坊中,管事的女官、太监也好,还是同坊的舞伎、乐伎,轻易都不敢得罪她。 “十一娘萧艺非凡,别说在咱们乐坊,便是太常寺也是属一属二的。”陈女官笑得殷勤,她小心的看了看苏颜的神色,试探着道:“咱们乐坊中不少小丫头,都想拜她为师呢。”萧十一年纪大了,容色又很寻常,也不知道还能红几年。不如早早教几个徒弟,靠着太子妃,将来也能做个宫中的女官,不比她做个乐伎强多了。 苏颜笑了笑,“想跟她学还不简单,陈女官带人去给她看就是了。”她跟陈女官的心思差不多,想着让萧十一带几个徒弟,然后就在乐坊当个女官,慢慢把品级升起来,说不准乐坊以后就可以交给她了。 陈女官忙陪笑道:“奴明日就去寻十一娘商量一下。” 不得不说,乐坊这回是下了苦心,舞曲十分新颖,演绎乐曲的乐伎们,技艺也都十分超群。其中那个弹凤头箜篌的女子,苏颜最为喜欢,特意把人招来看了,还赏了她一只凤钗。 下午乐坊之行,苏颜很是满意。待回到含光殿,陆女官已经拿了一篇长长的名单在等她。“娘子,这些请贴还是由您和殿下亲自来写比较好。” 苏颜接过名单,不自觉得皱起了小脸,“这么多。” “这是需要娘子和殿下来写的,其余的臣等已经完成了。”陆女官道。 好吧,头一次宴客,有些请贴由她来亲自写,看起来诚意更足些。 夜阑人静,太子披着月光,踏进九曲宫。遥遥看着灯火通明的含光殿,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殿下。” “殿下。” 走进含光殿,一排排的宫女跪地见礼,太子键步如飞,袍角飞扬的划过宫女们的眼前。 “卿卿,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太子大步迈进寝宫,却发现往日含笑迎他的娇|妻今日居然没在。“太子妃呢?” “娘子在书房。”伺候的宫女恭敬的回道。 太子身子一转,直奔书房而去。转过一道八宝阁,便看到苏颜正在伏在书案上,双手执笔,写着什么。 “卿卿,你在写什么?”太子好奇的凑过去问道。 苏颜见太子回来,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直接从笔山上取了只狼毫下来,塞进丈夫手中,又拍给他一份名单,简洁的道:“这些人的请贴归你。” 太子弄了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归我啊。他垂眸细看纸上的内容,黑脸道:“这个还用咱们亲自写么,直接叫陆司闺处理就行了。” 苏颜柳眉轻扬,“不行,这是我嫁入东宫第一次设宴,又是七郎的生辰,当然要郑重。” 娇|妻派下的任务,太子只能乖乖的点头接了,还得跟着苏颜一起点灯熬油的加班。 所幸苏颜还是很心疼丈夫的,需要太子亲自写的并不多。她自己双手执笔,左右开弓之下,刚巧赶在睡觉前,把请贴都写好了。 两人洗漱上|床之后,苏颜又想到件事,“父皇哪里,要七郎亲自去请。” 太子摇了摇头,有点失落的道:“六月二十八那日,阿爹说了,他不会过来。”往年的生日,都是父子两个一起过的,今年突然他爹不来了,太子很是失落。 苏颜笑道:“咱们二十七那日,单请父皇就好。”这有什么难的,皇帝不想在儿子生辰那日,抢了儿子的风光,咱们可以提前一天聚会么。 太子眼睛一亮,“对啊。”他搂过爱妻,在她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夸赞道:“卿卿真聪明。” 皇帝嘴里说不去参加太子的生辰宴,其时心里也失落得很。从太子小的时候起,每年都是父子两个一起过生日,今年突然分开,皇帝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晚上太子走了之后,皇帝也没心情抱小老婆,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御座上,长吁短叹的。 “贾喜啊,刚刚七郎走的时候,是不是看起来很难过啊?”皇帝问贾喜。 贾喜连忙道:“可不是,殿下有些没精打彩的。”他顺嘴胡说,太子殿下无论白天多累,从太极宫出去时,都是神彩飞扬的,今天也不例外。可是,当着圣人就不能这么说。他要是敢跟圣人说,太子走的时候可高兴了。呵呵,圣人不信不说,还得怀疑他是被谁收买了,来离间他们父子感情的。 皇帝一听,气叹得更重了。儿子已经大婚,说明他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承担起国之储君的重责。生辰那日,是太子真正意义上的独面众臣,他这个当爹的,不好过去抢儿子的风头。可是……他还想跟儿子一起过生日的,皇帝咬着被角郁闷。 “圣人,可以招殿下提前一天小聚么。”贾喜趁机献策。 老皇帝目中喜意一闪,随后便绷着脸,傲娇的表示:“他又没请朕,不去!” 贾喜:……当他没说。 把这个念头放在心里惦记了一晚上的老皇帝,第二天一见太子,就想暗示儿子一下。谁想太子先开口了,“阿爹,儿臣生辰那日,人多吵杂,阿爹不想过去也罢。” 老皇帝有那么一瞬间十分后悔,想跟儿子说:我去。然后就见太子略有些腼腆的道:“儿臣与太子妃商量过了,六月二十七那日,在九曲宫设家宴,单请阿爹,不知阿爹可肯赏脸。” 皇帝一听,这必须去啊。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唇角,淡定的道:“好。”其时心里美滋滋的,到底是我儿子,知道他爹心里想的是什么。 太子早就瞧见他爹翘起的嘴角了,不过老爹心情好,他也心情好,顺便再在老爹面前刷刷他媳妇的好感度。“昨日颜颜跟儿臣提起,说是要在二十六那日,宴请众兄弟。烦阿爹,给弟弟们放个假吧。” 这个可以有。皇帝很是欣慰,儿子长大了,不再如小时候那般,视众兄弟如无物了,甚好。皇帝欣喜之余,好说话得很,“准了。” 太子原本没打算请他的兄弟们,还是苏颜跟他说,对于生辰宴心里没底,想先开个小宴试验一下,积累点经验。若有什么问题,也好随时调整。 为了安爱妻的心,太子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然后又在苏颜的请求下,来给还在读书的弟弟请假。但是看到他爹那幅欣慰的表情,不免有所触动。以后,也许可以跟这些兄弟们来往一下。 就在苏颜努力筹备的生辰宴时,上都各世家中悄悄流传了一条消息。多年无子的平江郡王,最近连郡王妃带府中三个侍妾,都有了身孕。 京中求子心切的人,私下里一打听,却是听说她们都用了一种叫孕子丹的神药,具说有奇效,只喝三副,便有了身孕。 原本,大家是不信的。可是,又传出几家侍妾用了药,都怀了孩子,其中不乏多年无子的人家。这下,打听的人就多了起来。 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刘氏,在听她的嫂子夸赞孕子丹有多神之后,也起了些心思。她闺女苏容,嫁入吴王府有九个月了,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反到是她当日带去的妾侍有了身孕,如今已经六个月了。她前次去吴王府特意让自己的奶娘看过那个侍妾,奶娘说那女子肚子尖尖的,十有*是个儿子。 刘氏听了不尤得暗中埋怨女儿,就算让侍妾伺候王爷,也该用些手段,别让她有孕啊。 偏她闺女还笑得云淡风轻的,直说没事。 刘氏恨得在女儿头上狠狠戳了两下,“等她生下庶长子,你就知道苦头了。”话是这么说,可这当娘的,都替自己的闺女担心,就一个劲儿的催女儿好好调养身体,争取尽早有孕。 可这孩子,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从那侍妾有孕开始,她就是催女儿,时不时的配好补药给苏容送去。如今六个月过去了,苏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听她嫂子这么说孕子丹神,刘氏心思话动了,追问了一句:“果然这么神?” “当然。”刘嫂子说得极为肯定,为了怕刘氏不信,还特意举例,“你知道我娘家的侄女吧,成亲五年了,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她那婆婆天天阴阳怪气的。自从用了那个药,没到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听说……”她故作神秘的凑到刘氏耳边,小声道:“用了孕子丹,百分之八十都会生下儿子。” 如果说刘氏之前只是有点想法,现在确确实实的心动了。只是药这东西不是随便乱用的,特别要用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不得不慎重。刘氏也没多说,在娘家用了午饭,才回了靖国公府。 她想得挺多,偏偏拿不定主意,“沉香,去书房看看,世子在不在。”不管怎么样,也得跟丈夫商量一下。 靖国公世子听了妻子话之后,沉吟片刻,“可以试试。”接着又慎重的嘱咐:“先别给王妃用,在丫鬟身上试试再说。” 刘氏见丈夫支持自己,也松了口气。接着,她又想起嫁入东宫的侄女。虽说苏颜做了太子妃,刘氏心里不大舒服。可这太子妃终究还是出自靖国公府,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这荣光依然是靖国公府的。 太子妃虽说才嫁入东宫三个月,可孩子这问题,益早不益晚。侄女跟自己女儿还有些不同,太子的庶长子比王爷的庶长子,其威力还要大百倍。 “要不要跟弟妹商量一下,给太子妃也备上一些?”刘氏问丈夫。 靖国公世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你可以跟弟妹提提,她要不愿意,也不必勉强。”靖国公世子当然想太子妃生下太子的嫡子,可他心里隐隐还有个别的想法,只是不敢深入去想。 刘氏见丈夫似乎对太子妃的事不那热情,她有些疑惑,却也没法问。 待送走丈夫之后,一面吩咐人去请陆氏,一面叫人去香积寺排队求孕子丹。 孕子丹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的,陆氏自然是知道了。只是陆氏自幼饱读诗书,对这种神药之事,向来嗤之以鼻。待听了刘氏的话,立刻嗤笑道:“大嫂,快别信这些,都那些不务正业的和尚想出来骗人的。” 陆氏说得这么肯定,刘氏心里画了个弧,还不死心的说:“我嫂子的侄女,吃了孕子丹就有孕了。” “只是子女缘份到了,跟孕子丹有什么关系。”陆氏道。 刘氏虽说防着陆氏,但是对她的见识还是信服的。她这么一说,刘氏又开始半信半疑的了。 靖国公世子不耐烦的说她,“不管好不好用,你试试不就行了。” 刘氏也没好气的道:“这女人家,那有不会生孩子的。之前没有,不过是子女缘份没到罢了。” 靖国公世子让她说得哑了口,一甩袖子,“你自己拿主意,别再问我了。” 刘氏心里一阵气苦,在苏容来时,就跟女儿诉苦,“你说说你爹,如今越来越拿我不当回事了,连话都不想多说。” 苏容只好劝她,待刘氏提到孕子丹时,苏容吓了一跳,连忙道:“阿娘,你没给嫂子他们吃吧?” “没,你哥哥们都有儿子了,用得着这个么。我担心的是你!”刘氏瞪了女儿一眼。 苏容道:“阿娘,四婶说的对,那都是骗人的。再说,你也别总担心我,若是我的感觉不错的话……”她脸上一红,慢慢的垂下了头。 刘氏一脸的惊喜,拉住女儿的手:“阿悦,你有孕了?”   ☆、第109章 宴上 刘氏乍闻女儿可能有了身孕,脸上又惊又喜,连忙追问,得知苏容只是自己感觉,并没有找太医看过,不尤得嗔怪她太疏忽,“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如此漫不经心。沉香!”刘氏转头就叫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请魏太医过府。” 苏容无奈的拦道:“阿娘,您这么着急作什么,待我回府,再招太医来看就好了。”自己有孕是好事,正该在府里诊出来,让丈夫高兴一下才好。 刘氏愣了一下,随即道:“也对,你快回府招太医看看吧。”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女儿的想法。 苏容咬了咬红唇,“我想等两日再说。”她想等孩子再大一些、稳一些,再请太医来看。 “不行。”刘氏正色的道,“阿悦,你既然可能有了身孕,便不能再跟王爷同床,尤其头三个月。听阿娘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王爷这几个月有了新宠,你也别理,等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跟她算帐。” 苏容听了刘氏的话百感交集,前世她第一次有孕时,刘氏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惜,她那时根本听不进去,固执的认为,她都有了孩子,身为丈夫的周王,必然要洁身自好,才能对得起自己。结果呢?呵呵…… 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一世她要做个不嫉不妒的贤妻,好好照顾、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容自靖国公府出来,坐上马上,双手下意识的护在小腹前,同时吩咐碧梧,“让人把车赶慢些。” 马车缓缓而行,苏容眉心微皱,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听阿娘的,早点找个太医过来,便觉得身|下涌出一股热流,她面色一白,心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待回了吴王府的正院,去净房一瞧,迟了十多天的月事,偏赶到今天来了。那一瞬间,苏容不得不承认,她是极为失望的。随即,她又有了几分庆幸,还好没招太医过来,不然丢脸的就是她了。 做为贴身丫鬟,翠柳、碧梧对于苏容的特殊日子记得非常清楚。这次她晚了十多天月事未至,两婢都以为她有孕了,无不替她欢喜。这会儿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碧梧连忙开口宽慰:“娘子还年轻,早晚会有小殿下的。” 苏容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我躺一下,你们下去吧。” 翠柳和碧梧对着苏容行了一礼,慢慢退出了内室。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眼神相碰的那一瞬间,又各自移开。 两婢跟随苏容时间最长,陪嫁到吴王府,又见跟自己同是丫鬟的青竹被苏容抬举的伺候了王爷,还好运的有了身孕,身份立时就不同了起来,她们自然也有了想法。更何况,面对着温文俊秀王爷,又有几个女子会不动心呢。 吴王晚上跟友人宴饮去了,回来时带着微微的醉意,看妻子披着长发靠在软榻上看书,心中一动,便凑了过来,低唤道:“阿悦。” 苏容握住丈夫的手,满怀歉意的笑了笑,“六郎,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吴王一怔,随即有些遗憾的放开了苏容的手,长身而起,温和的笑道:“那你好好歇着,我走了。” 吴王与苏容同时下世家大族的夫妻一般,各有各的住处。 “六郎,你看翠柳和碧梧如何?”苏容自己身上不方便,又怕吴王自己去找个不在控制内的女子来,她向来都会贤惠的安排好伺候的人。之前的青竹,便是如此。 吴王笑了笑,“不必了,我今天想多读几卷书。”说完,他便挑起竹帘,转身出了正院。 翠柳和碧梧两人,粉颊转白,眼中全是失望。苏容把两婢的表情看在眼里,突然升起一种厌烦的情绪。她沉下脸,冷声道:“我要睡了。” 两婢心中同时一颤,收起所有的情绪,过来伺候苏容。 苏容这种厌烦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去东宫赴宴那日,吴王体贴的扶她上车,苏容对他温柔的一笑,待坐到车上后,脸上的笑意全被冰冷所代替。她刚刚几乎压抑不住冲动,想问问吴王,到底把没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苏颜在见到苏容时,第一时间就查觉到了她从容优雅下的烦燥,正想着要不要叫过苏容,姐妹两人私下里聊聊,便听跟在苏容身后进来的齐王妃刘春娇笑问:“六弟妹,听说吴王新得了两个色艺绝佳的美人。下次去你们府里,可得叫来让咱们看看。” 苏容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转身笑道:“说到美人,谁不知道齐王府里最多,四嫂还用得着到我们府里看么。” “哟,当着太子妃的面儿,谁敢说美人呢。”齐王妃摇着扇子,对着苏颜盈盈一礼,“见过太子妃。” 苏颜含笑虚扶,“四嫂不必多礼,快请坐。” 齐王妃扭着窈窕健美的身子,随着宫人入宴,苏颜不无担心的看了苏容一眼,低声问:“七姐,你……” 苏容扬起笑,截口道:“我没事。”不就是两个歌伎被吴王收了房,她见得还不够多么,连个名份都没有的女人,不值得她生气。真正让苏容在意的是,她给丈夫安排的女人,吴王没要,反而收用了两个当作礼物送来的歌伎,甚至都没跟她说一声,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今日东宫小宴,请的都是太子的兄弟们。不比皇子们到的人齐,安王妃王氏已有孕满九个月,正在府中静待产期,安王代她表示了歉意。魏王妃小产之后,身上一直不大好,还在府里静养,今天也没来。女客这边,只有周王妃朱氏、齐王妃刘氏、吴王妃苏氏还有苏颜四人。 宴席设在后园映心湖畔的水殿内,微风徐徐带来阵阵莲花的清香。 正因为是家宴,人也不多,便未分男客女客,都合坐在一起。 太子与苏颜做了首席,其余的皇子按排序依次而坐。带了老婆的,便与妻子同席。没带的,只能孤家寡人了。 众人都放席之后,太子率先举杯,含笑道:“今日是家宴,众位兄嫂、弟弟不要拘束。来,孤先敬大家一杯。” 太子起了头,众皇子纷纷举杯相和。三杯水酒下肚,人人面上都带了微醺之意。初时的不自在,也都去了七分,说话也都随意了许多。 齐王好酒又好玩,“干喝酒有什么意思,不若大家来行酒令吧。” 吴王正听箜篌听得入神,闻言笑道:“难得欣赏到东宫乐坊的歌舞,偏四哥又起了个闹腾的主意。” 齐王撇嘴道:“老六,就你喜欢那些文绉绉的玩艺。要我说,咱们直接划拳掷色子拼酒才好。” 齐王妃悄悄在齐王腰上掐了一下,嗔怪道:“少作怪,你不想看,我们还想看呢。” 齐王乐呵呵的捉住齐王妃的手,“当着兄弟们的面,王妃多少给本王留点颜面。” 坐在齐王对面的赵王,本来正喝着闷酒,见状不满道:“四哥,你少显摆。” 齐王斜眼去看弟弟,“怎么,嫉妒了?” 赵王也很光棍,“是啊。” “那行,哥哥不刺激你了。”齐王很好说话,“老五,咱们来划拳。”齐王挺郁闷,怎么就跟二哥和六弟坐一起了,两人一个比一个闷,根本就玩不起来。 吴王笑了笑,对赵王道:“五哥,咱们换换。” “好。”赵王利落的起了身,跟吴王和苏容换了位置,然后就跟齐王划起拳来。 齐王、赵王闹得厉害,太子垂下的眼中透着不悦,苏颜含笑挟了一筷子鱼脍,放在他的碗里,太子眉眼一弯,也挟了个莲花酥放在苏颜面前的小碟上。 一直在暗暗观察太子夫妻的周王妃,见状垂下眼睑,坐姿更为端庄了些。 苏容正执壶给吴王倒酒,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她以前怎么没觉得,周王和周王妃这么像。看看这殿中的皇子和皇子妃,只有他们两个如出一辙的端着架子,也不闲累得慌。 忽然,一阵轻盈、飘忽的萧声,似是自天边而来。不说善音律的吴王听住了,就是玩意正闹的齐王、赵王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细听。 苏颜秀眉微蹙,怎么会是鹧鸪飞?萧十一的萧艺虽佳,气息却是她的弱项,偏偏这曲鹧鸪飞的后半段快板,需要绵长的气息,才能让人感觉到鹧鸪飞舞的无限灵动。 萧十一对自身的优缺点知道的很清楚,怎么会在今天奏出她最不拿手的曲子。 曲子渐渐由慢而快,苏颜眉心紧皱,她已经听出曲子中有几分勉强之意。好在,萧十一这次算是超长发挥,到也没出什么纰漏,只是在苏颜看来,不够完美。 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宽待了,以至于让她侍宠生骄,在今天这种场合,定好的曲子都能自己做主,说换就换。 “好曲。”破天荒的,率先开口称赞的居然是周王。 向来沉稳严肃的周王会开口称赞一个乐伎奏的曲子,简直就像太阳从西边跳出来一样不可思异。不说,齐王、赵王两人,就连太子都好奇的瞅了周王一眼。 苏容心中一颤,她心中升起一个不大美妙的预感,刚刚吹萧的人,定是她极不喜欢的那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下意识的向朱氏看去。 朱氏脸上波澜不惊,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连唇角翘起的角度都没变。 吴王点头附和道:“确实不错,不过……”他话音一转,“奏此萧音的应是女子,后半段,气息略有不足。” 周王摆手道:“六弟不必过于苛责,在本王听来,已经很不错了。本王许久未听得如此妙音,当浮一大白。”说着,当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氏此时抬眼看了看丈夫,突然转头对苏颜道:“太子妃,我家王爷向来最喜萧曲,可惜府中乐人技艺有限,难以令他满意。”话到此处,她顿了顿,面上染上一丝红晕,扶案起身,对着苏颜微微一礼,略有涩意的道:“臣妾有一不情之请,望太子妃能允许。” 苏颜笑道:“三嫂快坐,有话但说无妨。” 朱氏笑了笑,并没有坐下,“臣妾想请刚刚那位乐人去我们府上,教教家中的乐伎。”她的话说得很婉转,没有直接讨要,只说请人过府任教习。 苏颜一怔,没想到朱氏会提出这个问题来。 周王沉了脸,呵斥道:“胡闹,还不快坐下。” 朱氏对着周王欠了欠身,柔顺道:“王爷,都是妾身失仪了。”然后她又对着苏颜行了个大礼,“太子妃,臣妾失礼了,望您海涵。” 苏颜扯了扯唇角,“三嫂太客气,不过是个乐人,说什么请不请的,三哥既喜欢,便领她回去吧。”苏姑娘是个很聪明的妹子,向来循规蹈矩的萧十一,突然叛逆起来。而周王夫妻恰巧在这时,又是当众夸赞,又是暗中讨人的,难道会是巧合?她才不信。既然如此,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太子知道他家卿卿挺喜欢那个叫萧十一的乐伎的,怎么能任她被周王夫妻作作戏,就把心头好送人。别说那是爱妻比较喜欢的,就是卿卿讨厌的,只是是属于东宫的,别人就别想得到。 他下巴微抬,张口就想说话,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了。太子下意识的侧过头,目中露出询问。苏颜对他浅浅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 爱妻不许他说话,太子瞪了周王夫妻一眼,气鼓鼓的喝了杯酒。同时,微微用力,牢牢握住爱妻的小手不放。他都忍了好半天,这回才不要放开。 朱氏似乎是没想到苏颜会直接赠人,她连忙摆手,“太子妃误会了,臣妾并无此念,只想请人去府中任几日教习即可。” 苏颜挺郁闷,你们夫妻意思都表达的挺清楚了,这会又来谦让,显得是我非要给你们是的。她对着朱氏盈盈一笑,“三哥难得有个喜欢的,本宫自当成全。三嫂也不必谦让,小心我改了主意,即不送人,也不借人,三嫂岂不是亏了。” 朱氏让她说得面上讪讪的,喃喃的谢了恩,慢慢坐了下来。 苏颜勾了勾唇角,早这么干脆点不就完了,玩什么婉转。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在场人的意料之外,之前看热闹的小皇子们,一个个埋头苦吃,不敢再多看一眼。 吴王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朱氏,再回头瞧了瞧自己的妻子,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两人有些像。 殿中因为这个插曲,气氛有些沉闷。便在此刻,殿外竹丝之声响起,一群身着彩衣的舞伎飘进了大殿,随着越加欢快的舞曲,旋转着纤细的腰身。 齐王不愧风流之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领舞的少女。齐王妃刘氏,也混不在意,甚至跟丈夫调笑道:“还是东宫的舞伎才色俱佳,王爷,你说是不是。” 齐王哈哈一笑,“对。” 齐王妃挑起精心描绘的细眉,“若是王爷喜欢,我跟太子妃讨了她来如何?” 齐王摊了摊手,“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王虽不是君子,也不做这等事。”他光明正大的拿眼斜视周王,周王端着酒杯,不动如山,只当没看到。 “一般都太子的兄弟的,怎么也不能只让三哥一个占便宜啊。”齐王妃笑道。 苏颜黑线道:“再这么着,我可再不敢设宴请客了。” 苏容接口笑道:“四嫂,您别可着一天挑人啊。否则,别说是太子妃,我都怪心疼的。” 齐王妃摇着手中的羽扇,轻笑道:“我这不是着急,不像弟妹才得两个色艺俱佳的歌伎,在府中设宴也有个新鲜可瞧。我们府上的,论才、论色、论新鲜都差得远,过几日我们王爷做生日,没法招待兄弟们。” 齐王来了兴致,摸着自己下巴问道:“老六,你府上新进的人,不会是最近红起来的那对双胞姐妹吧?” 吴王一脸淡然的点了点头,“四哥有兴趣?” 齐王坏笑道:“是,你要送我么?” 吴王无所谓的点头,“四哥既喜欢,送你又如何。” 齐王道:“老六,说准了,你可不准反悔。” 吴王道:“晚上就送到四哥府上去。” 苏容对这一种结局,突生出一种无力感。她之前还因为丈夫睡了两个歌伎而堵心,才过了不到一日,那两个歌伎就被吴王轻描淡写的送了人。 正因为席上的小插曲,之后的气氛都不怎么热烈。快到席终时,宫人给十二皇子的案上摆了一碗长寿面。瘦小的十二皇子一愣,抬头向那宫人看去,那女子屈了屈膝,低声道:“这是太子妃特意吩咐膳房给殿下做的。” 不错,六月二十六,正是十二皇子的生日。可是若大的皇宫中,除了他娘林充容之外,再没有什么人记得了。甚至,每年生日时,他都不一定能吃上一碗长寿面。不受父皇重视的宫妃、皇子,有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何况让御膳房替他单做一碗寿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长寿面的热气熏的,十二皇子觉得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酸,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他连忙垂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忍下泪意,无比珍惜的一口口吃完了那碗面,甚至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东宫宴席结束,醉意朦胧的皇子们,被宫女们扶着,上了各家的马车。而小皇子们,则是被太子派出的侍卫们护送着,回到了长乐宫。 十二皇子被高大的东宫侍卫抱上马车后,惊奇的发现马车里放了一个精致的文具箱。他几次伸出颤抖的手,才把文具箱打开,最上一层放着一页浅蓝色的花笺,其上是太子那笔透着锋芒的小楷,简简单单的写着:“贺十二弟生辰。” 十二皇子忍不住又红了眼,这回他独自在车内,可以毫无顾忌的落泪。他粗鲁的用袖子抹了抹脸,把那张花笺看了好几遍,贴身收好后,才打那个做工精致的文具箱打开,逐一翻看。 箱内放着一套上好的文房用具,笔、墨、纸、砚,笔洗、笔山、臂搁等等,皆做得小巧精致,极为适合像他这般刚刚上学的少年。 十二皇子生平头一次收到来自兄长的生辰礼物,爱惜异常的摸了又摸,最后把整个文具箱抱进怀里,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异常满足的笑。 “卿卿,给十二弟的生辰礼物,我已经吩咐人放在车里了。”太子凑到苏颜面前,一脸邀功的表情。 苏颜温柔的在丈夫唇角落下一吻,“父皇国事繁忙,对于弟弟们的教导不免松散,七郎是做人兄长的,这个时候正该担起兄长的责任。” 太子自身后抱着苏颜,双手交握在她的腹部,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委屈的说:“政务都是我在做,阿爹只管溜达玩乐,一点都不忙。” “还有,那些弟弟烦死了,一个比一个讨厌,我才不要管他们。” 太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用力把怀中人转了半个圈,低头对上苏颜的清亮的凤眸,认真的说:“卿卿,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不要别人生的孩子。” 苏颜偎进丈夫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贴在他的心口,细数耳边稳健的心跳。 太子抱着她轻轻摇晃,“咱们两个也不要生很多孩子,最多三个。不然,你会好辛苦。”还很危险,最后一句,他没敢说出来,只在自己心里默默的念叨。 苏颜慢慢绽开一个明媚的笑,轻轻的回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刚刚复制的时候,出了点错,我改过来了。   ☆、第110章 题目又离家出走了 寂静的山林间,马蹄踩踏青石路面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萧十一静静坐在马车内,对同车丫鬟愤恨的目光视而不见。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只是过往的种种,便是对未来的期盼似乎也全都抛在了宫中。 深宫挣扎十来年,她心心愿愿便是能够脱离宫廷,可是一旦脱离,心中迷茫更深,前路都笼罩在一片浓浓烟雾之中,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甚至也不知道,只看了那人交给自己的弟弟的信物,便做出选择,脱离太子妃的保护,走进周王爷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仓促。 其时萧十一隐隐清楚,她肯冒险答应周王,全因心中的不甘。不甘自己居于人下,不甘随随便便嫁个丈夫,然后过着平凡而普通的生活。跟着太子妃,她永远也进入不了太子的眼睛,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便是当个东宫女官,永远的对着女主人卑躬屈膝。她想做人上人;想让曾经亏待她的人,都付出代价;想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阿姐……”有些迟疑的男声在马车外响起。 萧十一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下,连车内的丫鬟也已经不见踪影。 萧子肃见马车内没有反应,试探的把声音微微提高了些,“阿姐!” 萧十一猛得掀开车帘,目光落在车旁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俊俏男子身上,她的眼睛渐渐模糊,喉头动了动,颤着声唤道:“阿齐……” 萧子肃眼睛红了,十分激动的扑了过来,“是,是我,阿姐……” 萧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扑到车边,紧紧握住了弟弟的手。两人执手相望,默然无语,唯有清泪不断。 站在一边看了半天的周王,轻咳一声,“恭喜子肃姐弟终得团圆。” 萧子肃抑制住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转身对着周王行了大礼,“萧某叩谢王爷!” 周王连忙伸手相扶,微笑道:“子肃何必跟本王客气。”他拍了拍萧子肃的肩膀,“你们姐弟难得团圆,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萧十一连忙自马车上下来,深深一礼。 萧子肃拱手道:“送王爷。” 待周王走远后,萧子肃带着萧十一回了自己居住的客院。他本来想让萧十一先睡一觉,以后姐弟两人有的事机会说话。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萧十一根本就睡不着。萧子肃只能与姐姐相对而坐,秉烛夜谈。 两人互叙了分别这十年间的各自发生的事,然后话题便转到太子和太子妃身上。 萧子肃想更多的了解一下太子,“阿姐,你之前在宫中,后又随太子妃嫁入东宫,可对太子有所了解?” 萧十一摇了摇头,“太子妃掌管东宫甚严,似我这般的乐伎平日里,若无太子妃传召,连乐坊的大门都踏不出去。”不说她们这些东宫,就是东宫里在太子、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女官、宫人,想一个人满东宫随意逛,都是不被允许的。 “那太子妃这个人如何?”萧子肃接着问道。 萧十一正色道:“整个东宫里,我也只惧太子妃一人。”她看了弟弟一眼,低声问:“你是打算靠上周王了?” 萧子肃毫不迟疑的点头,“周王有帝王之相。”他话是这么说,手却沾着茶水,悄悄在桌上写了等字,待萧十一看清后,随手一抹,把字迹去掉。 萧十一皱眉道:“你想借王爷的手,给阿爹翻案?” 萧子肃道:“不错。阿爹本就是被人冤枉,身为人子,怎能作视爹爹蒙受不白之冤。” “即如此,你为何要请王爷将我带出东宫?不怕圣人与太子起疑心么?” 萧子肃握住萧十一的手,“阿姐,我要先确保你不再受苦。” 萧十一摇头道:“阿齐你错了,留在我在东宫,有太子妃在,我早晚能做东宫的女官,必要的时候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萧子肃道:“阿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以后有我照顾阿姐,你只管安享富贵,其余的事情都有我。” 萧十一微抬下巴,“我也是阿爹的女儿,更是你的姐姐,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隐在窗外阴影中的一个瘦小的身影,听室内人不再谈起别的,又等了好一会儿,萧子肃与萧十一两人,相对落泪,哽咽无语,他才悄悄的离去。 前院书房内,周王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贴身太监低声回道:“王爷,万三来了。” 周王头也没抬,淡淡的吩咐道:“让他进来。” 门帘一挑,一道穿着灰色袍子的瘦小身影悄无声息的跑在周王脚下,“见过王爷。” “他们都说什么了?” 万三开口,屋里居然响起了萧十一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了萧子肃的声音。他记性力极好,从头到尾的复述了两人的对话,甚至连声调的起伏都学的惟妙惟肖。若是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萧十一与萧子肃皆在周王书房内。 “好了,往后你要好好伺候萧先生和萧女郎,听到没!”周王淡淡的说。 万三头垂得更低了些,“奴才遵命。”说完,便和来时一般,静悄悄的离去。 周王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两方也分出了胜负,他随意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走,去王妃哪里。”今天多亏王妃与他配合默契,得奖励一番。 周王妃朱氏意料之中的迎来的丈夫,她挥退侍女,含笑过来伺候周王洗漱更衣,然后被丈夫拥入鸳帐。克制而平淡的例行生活过去,周王妃脸色微红,起身穿好衣服,唤侍女打水入内梳洗。 周王神情淡漠,根本不像与妻子刚刚恩爱过一般。朱氏照例先去伺候丈夫洗漱,然后才轮到自己。 周王虽说因为朱氏在床上太过刻板,而使得每次夫妻生活都无趣的很。可他对朱氏这个王妃大体上还是满意的,就像今日,从他进屋开始,一直到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睡觉,朱氏都没有提起萧十一半句,仿佛他今天冲动的在东宫讨了个乐伎回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反而现在也睡不着,他难得有心情跟妻子提起萧十一,“萧十一娘是萧先生的族姐,带她脱离东宫,除了乐伎的身份,也是安萧先生的心。” 朱氏柔声道:“王爷不怕跟妾身解释,妾身知道你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在朱氏看来,不过是个女人,王爷喜欢了,收下也可以。 周王跟朱氏谈起萧十一,九曲宫内,同样躺在大床上的太子夫妻,却甜甜蜜蜜的交颈而卧。 太子把玩着苏颜的秀发,懒洋洋的问:“卿卿,你不是挺喜欢那个吹萧的乐伎么,怎么舍得给三哥?” 苏颜微闭着双眼,懒懒的道:“人心都飞了,强留下来,还得落个埋怨,不如成全她。” 太子的眼睛当时就睁大了,声音也高昂起来,“什么,她还敢有外心!”这等生了外心的贱|婢,就该直接杖毙,以儆效尤。还成全她的心思,美的她。“卿卿,你的心就是太软了。” 苏颜毫不在乎的说:“不过是伎人而已,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难得三哥喜欢一次,送他又有何妨。”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交给我处理。”太子侧头亲亲爱妻,他家卿卿太好说话,可不能让人看准这点,都来讨她喜欢的东西。 “好。”苏颜一口答应,“下次再发生这种事,都交给七郎。”她抬手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整个人偎进丈夫的怀里,小脸依恋在的他身上蹭蹭,糯糯的道:“七郎,晚安。” “晚安。”太子柔声道。 第二天,老皇帝一大早就来到九曲宫,为了跟儿子好好玩耍,他甚至赖掉了今天的早朝。 太子和苏颜刚刚洗漱完毕,早膳还没摆完,就见他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苦着脸的贾喜和李安。 “哟,才用早膳啊。”皇帝眼睛一亮,半点也不客气的撩起袍角,直接坐在太子身边,“多上一份,正好朕也没用呢。” “阿爹,您这么早做什么?不上早朝了?”太子瞪着皇帝。 老皇帝理直气状的说:“朕昨夜睡得不好,身体略有不适,今日早朝暂停。” 太子和苏颜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皇帝红光满面的脸上,心道:这叫身体不适?糊弄鬼呢! 不过,他是皇帝他最大,他说不适就不适。太子做为一个很孝顺的儿子,多关心了一句:“阿爹身体不适,可要传太医?” 皇帝老着脸皮道:“没大事,朕现在就是饿。” 太子无语,苏颜忍笑,她起身亲自去吩咐早膳。 皇帝还假意拦了一下,“七娘啊,朕的早膳向来简单,膳房有什么,上点什么就行了。” 太子顺势道:“颜颜,阿爹夜里没睡好,早上不易用得太过油腻,只上一碗清粥就好。” 皇帝直接踹了儿子坐的凳子一脚,笑骂道:“混小子,你滚|蛋!” 有了皇帝在,今天九曲宫的早膳格外丰盛,难得一展身手的东宫膳房,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翻。几个大师傅,个个拿出看家的本领,把早膳做出七十二种花样。 丰盛的早膳摆在桌上,皇帝却对着儿子面前那碗飘着碧绿的香葱叶的小馄饨流口水。 太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端起碗放在皇帝面前,“别看了,给您。” 皇帝心满意足的拿勺舀了个小馄饨放进嘴里,一种说不出的鲜味在嘴里炸开,皇帝眼睛一亮,“好吃。”然后就再不言语,埋头苦吃。 太子殿下对他爹粗犷的吃像略有嫌弃,却还是拿筷子挟了个龙眼小包子,放在皇帝面前的小碟中,闷声道:“阿爹,别光吃馄饨,尝尝这个小包子。”说完,又挟了一个放进苏颜的碟中,最后才轮到他自己。 皇帝这个欣慰,儿子长大了,知道孝顺他了,总管没白疼。“对了,听说三郎昨天跟你讨了个乐伎?”老皇帝一脸的八卦。 果然阿爹也觉得奇怪,太子在心里默默吐嘈。“那个乐伎是颜颜的。”是他家卿卿的嫁妆。这么一想,太子又有些不高兴了。 苏颜笑道:“还是我初次参加宫中赏花宴那次,从父皇那里赢来的奖励。” 皇帝显然还记得头一次看到苏颜的情景,捻着胡子笑道:“什么时候,七娘再给朕画一次双手画。你上次的佳作,被个混小子偷偷藏起来,不肯给朕了。可怜朕赔了乐伎,还没得到佳作。” 太子立刻拒绝,“不行,颜颜以后的字画,都是儿子的。”他对于这点很是坚持,凡是经过他家卿卿手的东西,一样都不能送给别人,就算他爹也不行。 皇帝知道儿子的小心眼,刚刚不过是逗逗他而已。此刻见太子反对,也不再多争辩,只嘟囔了一句:“小心眼的混小子。” 老皇帝对周王讨个乐伎的事还是很好奇,又不想在儿媳妇面前表现的太八卦,有损他身为皇帝和父亲的威严。他只能找个苏颜出去的空儿,私下里偷偷跟太子讨论:“七郎,你说三郎是不是早就看上那乐伎了,又没好意思跟朕说,就被你媳妇讨走了。” 太子那会根本就不关心异母的兄弟,同在宫中的都懒得理会,更何况已经成亲搬出宫外的。他偏着头,仔细回想,还是没有丝毫的印象,只能如实告诉一脸殷切的皇帝,“儿臣不清楚。” 没有一个好的聊八卦的对象,真是老皇帝毕生的遗憾。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了儿子一眼,不满的说:“你能知道什么。” 太子双臂环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帝看,皇帝不大自在的轻咳一声,果断转移话题,“七郎啊,咱们去钓鱼吧。”他念念不忘上次赢了儿子那次。 “不要。”他都输过一次了,才不要输第二次,“咱们还是下棋吧。”这个容易些。 这次轮到皇帝拒绝了,“不要。钓鱼!” “下棋!” 父子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皆努力瞪大眼睛,瞪着对方,希望对方臣服。 苏颜安排好午膳和晚上膳后,再次踏进含光殿,就看到皇帝和太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七娘!” “颜颜 !” 皇帝和太子看到苏颜进来,同时侧头叫她,然后又互瞪对方,异口同声的吼道:“朕先说!”“我先说!” 苏颜略略侧身,忍下已到唇边的笑声,她再转过来时,眉眼弯弯,唇边带着愉悦的笑意,“父皇,七郎。” 皇帝单手叉腰,一手指着太子的鼻子:“朕是你老子,你得听朕的!” “阿爹今天不是来跟儿臣过生日的么?”太子也有理得很,“就该听我的!” 苏颜这会大约也明白了,皇帝和太子在争论什么。她笑眯眯的插言道:“不如,咱们打马好了。”打马是近年来才兴起的一种游戏,与双陆的玩法很相似,不同的是双陆参加者只有两人,而打马最多可以五人同玩。 皇帝和太子对看了一眼,同时点头,“好。”打马与双陆一样,都要心有成算,还有骰子掷得好,才能一马当先,赢到最后。 太子自负胸有谋略,皇帝自得于手红骰子掷得好,两人斗鸡似的看了对方一眼,挽起袖子,“来吧。” 苏颜笑眯眯的吩咐宫人摆好棋盘,再拿来两个骰子,平托在掌心,笑问道:“咱们谁先来?” 太子对爱妻从来都是歉让有加,“颜颜先掷。” 皇帝也不好意思跟儿媳妇抢先,“七娘先来吧。” 苏颜把小手一握,又提出一个问题:“要拿彩头么?” 皇帝和太子异口同声的道:“当然要。” 太子十分慷慨的一挥手,“我的东西,随颜颜选。” 皇帝到没跟他儿子一样,大开内库,却把今年的贡品拿出来了,“七娘赢了,今年的贡品,随你选。” 苏颜摇了摇头,“贡品就算,若是我赢了一局,父皇许我去史馆的书阁选一本书就好。”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就是本书么。皇帝大手一挥,“准了。” 太子知道他家卿卿爱书,暗搓搓的想着,若是他赢了,也去书阁给爱妻拿书好了。 皇帝和太子都拿了彩头,却不约而同的忽略了苏颜的。苏姑娘不想在这方面占便宜,看了半夏一眼。半夏会意而去,没一会儿,几个宫人抬了两只沉香木所制的箱子过来。 苏颜过去亲手打开,随意取出一卷画卷,慢慢展开,笑道:“这两只箱中皆是我外祖父平日里的得意之作,我便以这些做为彩头。”陆太傅的字画,足以当传家之宝。以皇帝的九五之尊,宫中也不过收藏了一字一画,尺幅还都不大。就这两样,还是皇帝跟陆太傅耍赖赖来的。 皇帝现在看着那两只沉香木箱,眼睛都是绿的,恨不能立时都搬进自己宫里,也对要进行打马万分重视起来。 太子这会放下了心,还好卿卿没用自己的东西当彩头。 皇帝迫不及待的坐在棋盘边,大声道:“开始吧。” 太子一拉苏颜,信心满满的说:“颜颜放心,外祖的字画,一件都不会被阿爹赢走的。” 苏颜笑吟吟的点头,“嗯。” 第一局开始,苏颜直接掷了两个六,皇帝鼓掌:“不错。”其时心里在遗憾,这把运气不错。 等到三人再玩下去,老皇帝才发现,他这个儿媳妇何止是运气不错而已,明明就是福星高照啊。从第一局开始,就一种领先,他和太子两人就没拿到过第一,只能争个第二。 输了第十二次之后,皇帝又一次挽起袖子,双手合掌把骰子合在掌心,闭目念念有词好半天,才猛得对着掌心吹了口气,把骰子掷了出去,然后他猛得一拍大腿,重重的叹气,“唉,怎么又是个二!” 太子嗤笑笑道:“阿爹,您还能掷出点别的么,我和颜颜都看腻了。” 皇帝没好气的斜他一眼,“你让七娘扔个不是十二的点数出来!” 太子得意洋洋的说:“那是我家颜颜手气好!” 苏颜不大好意思的说:“阿爹,已经十二本书了,臣媳就不参与了。” “才十二本而已,书阁中有好几座楼的书呢,够朕输的了。”皇帝特别不服气,想着今天他一定能翻身。 然后,从上午到下午,再到掌灯时分,皇帝输得垂头丧气的,瞥向沉香木箱的眼神,都郁郁寡欢的。 眼见天已渐晚,不得不回宫了,皇帝耷拉着脑袋,没精打彩的道:“行了,朕该回去了。”嘤嘤嘤,儿媳妇太厉害,他一把没赢不说,今天属他垫底的次数多。算了算,他今天得输进去一百多本书吧? 皇帝要走,太子和苏颜起身相送。半夏早就捧了个一尺来长的画匣过来,恭恭敬敬送到苏颜手中。 苏颜接过画匣,上前一步,双手捧给皇帝,“多谢父皇许我去史馆的书阁阅书,此画是外祖父多年前所画,送于父皇更为相得益彰。” 太子一听他家卿卿又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讨好他爹,立时伸手就想抢过来,却被皇帝眼急手快的抱进怀里,急吼吼的往外走:“这是朕的了。”边说边怕太子来抢,匆匆忙忙往外走,贾喜等人,忙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 苏颜安抚住丈夫,与他一同送出九曲宫,看着皇帝坐上辂车走远,才携走而回。 坐在辂车上的皇帝,忍不住取出画卷展开细看,置于皇帝膝上的画卷上,细细描绘着三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正躲在花下你拉我扯的偷瞄亭中的少女们。仔细看几个少年的模样,与皇帝、苏周诚和陆少傅十分相像,确切的说,那正是他们少年时,在陆家读书时的样子。 “这……”皇帝的神色似喜似悲,眼中满是怀念,手指轻抚画中人,轻声道:“没想到,先生居然把我们画了下来。”   ☆、第111章 小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大家不要买,明天早上来看吧。 太子生辰过后,再一次投入到繁忙的政务当中。自今年六月初,淮南等地频降大雨,河流暴涨,淮南各地的太守纷纷上表朝廷,要求拨钱款,加固河堤,以防河堤决口。 最近朝中就是否拨钱给地方各州一事,在吵得厉害。皇帝老神在在的稳坐于御案后,就看着大臣们在朝上吵作一团,不肯轻易表态。 太子站在丹陛之上,冷眼看着阶下众臣,将那表现的格外嚣张全都记在了心里。 朝中大臣们争执不下的地方在于,一方认为年初时已经专门拨过兴修水利的专款了,现在还找朝廷伸手,肯定是把之前的钱给贪了。该修的河堤没修,看着下大雨,要发水灾才慌了,又找朝廷要钱。美的你,必须严肃处理此事,先把贪的钱给我吐出来,再提别的。 而另一方则认为,年初时拨给兴修水利的钱并不多,做为尚书令的苏周诚,讥讽的道:“年初给的那点钱,能简单补补百八十米的大堤就不错了,还能指望着把河堤加固到防止大水的程度。” 再说,就算是钱被贪了,河堤没有得到修补。眼下淮南大雨,有形成水灾的隐患,就该先拨钱修堤,把今年的雨季顶过去,再来处理贪污官员。 苏相鄙视的瞅了一眼跟自己政见相左的杜侍郎,“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有何面目立于朝上,有何颜面以对天下百姓。” 太子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岳父大人点了个赞,他是立场坚定的站在岳父这边的。 杜侍郎,杜贵妃的幼弟,以前任尚书右仆射,去年平调去了门下省任门下侍郎。 前中书令崔茂因病致仕,原门下侍中沈从之接任中书令,门下侍中一职暂时空缺,其职由两位门下侍郎分而担之。 这位杜侍郎之前在尚书省被苏周诚压制得厉害,权利都被架空。自打去了门下省之后,就开始至力于跟苏周诚打对台。政事堂中,只要是苏周诚同意的,他必须要反对。 “淮南一地离上都千里之远,岂能只凭几个太守的一面之词。”杜侍郎斜视苏周诚,“万一情况被别有用心者夸大,以图蒙蔽朝廷,骗取钱款,呵呵……” 太子看杜侍郎那笑就不顺眼,他抿了抿唇,没出声。 皇帝很满意自己的儿子没急着跳出来表态,散朝之后,特意把太子叫到跟前,和蔼的问:“七郎,关于淮南之事,你有何想法?” 太子想了想,“儿臣觉得苏相的话更为有理。”他这不是偏向老丈人哦,是真的觉得他有道理。 “为何有理?”皇帝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淮南大雨,有水灾之患,是急中之急,除此之外,都可以暂缓。”照太子的想法,这个问题还有放在朝上吵这么多天么?直接派天使带兵压款出发到淮南去。若是情况属实,钱款转交各地太守,看着他们加固完河堤再回来。若不是真的,把东西再拉回来就是了。 “若淮南之险是编造的呢?”皇帝面无表情的问。 太子突然挑眉而笑,“怎么会呢?江南道的御史不是给阿爹送回密信了么。” 皇帝:……这回装不下去了,他瞪了儿子一眼,“眼睛真尖。”又正色问了一句:“若是江南道御史也同流合污,一同期瞒君上呢?或者,江南道的御史,没有及时送回消息,又需你决策,又待如何?”皇帝这时,确是真心教导太子。 太子垂眸想了想,“阿爹常教导儿臣,要以百姓为重,在没有确定淮南等地的太守联合欺君,兴修河堤的钱款还是要拨。” 皇帝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不错,凡事有轻有重,作为君主,必要明确轻重缓急,有所取舍。” 太子垂首肃立,“儿臣明白。” 儿子受教态度良好,皇帝很是欣慰,温和的道:“七郎,过来坐。”关于后续事件,他还要听听儿子的想法。 皇帝借着朝中事务,教导和磨练太子的时候,苏颜却过得十分开心。她自那日得了皇帝的允诺,便每天开开心心的去书阁找书,然后抱回九曲宫看。 这一天,她照例带着宫人,在书阁中选了十几本书,欢快的带着人,自书阁出来,突然发现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躲在树后,偷偷的往这边看。 “十二郎?”苏颜一眼便认出那个瘦小的身影是谁。 十二皇子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悄悄往后缩了缩身子,漆黑的大眼带了几许惊慌的看着苏颜。 她含笑冲着十二皇子招了招手,“十二郎,过来。” 十二皇子第一反应是转身想跑,又踌躇的搓搓脚尖,才慢吞吞的自树后蹭了出来,小小声的道:“见过太子妃。” 苏颜伸手拉他起来,拿了帕子温柔的把他有些脏污的小脸擦看净,含笑道:“叫我七嫂就好。”她只当没看到十二皇子有些破损的衣袍和嘴角的红肿,只是温柔的笑问:“十二郎,一会儿有事么,帮七嫂个忙好么?” 十二皇子用力摇了摇头,小小声的回道:“没事。” 苏颜摸摸他的头,拉住缩起来的小手,“咱们先回九曲宫。” “快搜,他肯定藏在这附近。”一个嚣张的童音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对,快搜!” 苏颜发现十二皇子握着自己的小手微微收紧,整个人都往她身后缩。她索性停下脚步,吩咐身边的宫人,“去看看,是谁过来了。” 宫人领命过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串小尾巴过来了。小尾巴们看到苏颜,皆低了头,参差不齐的行礼,“见过太子妃。” “不必多礼。”苏颜的目光在面前几个小皇子身上掠过,令正偷偷用眼睛来瞪十二皇子的几人都缩了缩头,方才笑道:“以后叫我七嫂便好。” 年纪最小的十三皇子,扬起尤带婴儿肥的小脸,笑呵呵的叫了一声,“七嫂。”清脆的童音,露出可爱的酒涡的笑容,让人心都软软的。 十三皇子其母出自京都世家沈氏,以貌美被选入宫中,一直以来都很得皇帝喜欢。她初始入宫时,便封为婕妤,待生下十三皇子后,立时升做九嫔之一的修仪。 十三皇子因着其母,在一众幼小的皇子中,很得皇帝的喜欢,见到皇帝的次数也多些。从小受宠的孩子,胆子一般都很大。他往前走了几步,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七嫂,你要带十二哥去哪里?我们还要上课呢。” 苏颜好笑的看着十三皇子乌溜溜的圆眼,半弯下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我要请十二郎帮我一个忙,到忘了你们还要去弘文馆读书,多谢十三郎提醒我。”说着,她直起身,吩咐道:“李平,你去弘文馆替十二郎告个假,再问清楚先生今日要授那一篇文章。” “是。”李平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苏颜摸摸一直垂着头的十二皇子,柔声道:“十二郎别担心,你今天落下的功课,七嫂来教你。” 一旁的几个小皇子眼睛都亮了,不但可以光明正大的不上课,还可以到九曲宫去玩,呃,不对,是帮太子妃的帮。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十二头上,他们看向十二皇子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恶意,让十二皇子不自觉的往苏颜身后缩了缩。 苏颜见状,伸手轻拍十二皇子的背,又笑道对几个小皇子道:“不知几位弟弟,可愿一起帮七嫂的忙?” “好。” “愿意。” 几个小皇子纷纷点头,十三皇子还大着胆子凑到苏颜身边,牵起她的手,顺便小肥屁|股一顶,把十二皇子从苏颜身边挤走,扬着小脸,严肃的保证:“七嫂,我一定会特别认真的。” 十二皇子被人挤走,也不敢再回到苏颜身边,甚至还自觉得往后缩了缩。九皇子趁苏颜不注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暗示,“不许你去九曲宫。” 十二皇子瑟缩了下身子,咬紧了下唇,十分舍不得离开苏颜。之前七嫂吩咐人给他上的那碗长寿命的滋味还在心头萦绕,现在七嫂要人帮忙,就算拼着被九哥他们打上几顿,他也去。 苏颜叫人去给几个皇子请假,再把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两人拦住,温柔的笑道:“好了,咱们走吧。” 十三皇子撅起小嘴,很不高兴。七嫂牵着他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牵着十二。他用满是恶意的眼神,看了看十二皇子。你这么不识趣,等着从九曲宫出来,再让人收拾你。 苏颜的翟车就停在长乐宫门口,她牵了两个小皇子上了车,又令侍卫带好了其余的皇子,才吩咐人开路,慢慢的往九曲宫行去。   ☆、第112章 愿赌服输 太子今天难得可以早点回家,他兴冲冲的拒绝了皇帝的午膳邀请,直接飞马回了九曲宫。他原想着最近都没有时间好好陪苏颜,正好借今天的机会,两人一起吃顿午膳,再睡个美美的午觉,下午或去映心湖泛舟,或是去跑马…… 计划得好好的太子殿下,一进九曲宫的大门,唇角就控制不住的翘起,脚下的步子一再加快,让身后的宫人们只能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 “卿卿,卿卿……”太子人还未进门,就高声唤着爱妻,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看到他今日提前归家,卿卿肯定会很高兴。然而,慌忙出来迎接他的只有含光殿的宫女们,丝毫不见苏颜的身影。 太子的脸拉得老长,眼睛扫过埋头跪地的宫女们,冷冷的问:“太子妃呢?” 一个领头的宫女膝行两步,重重的叩了个头,“回殿下的话,太子妃带着几位小殿下,在后园用膳。” 几位小殿下?太子磨着牙,那几个碍眼的兔崽子,怎么跑到九曲宫来了,占用了卿卿的时间不说,还要让她陪着用午膳,真是不可原谅。 太子一转身,大踏步的往后园走去,伏在地上的宫女们,看着用金线绣着龙纹的云头履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才轻舒口气,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苏颜此时正在后园中,带着几个熊孩子做一种可以移动的花墙,做为骨架的竹栏已经做好,小皇子们正一人捧个花盆,吭哧吭哧的种花。 这些熊孩子虽说自小长大,不如他们的兄长们得到皇帝的重视多,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都是被人捧着宠着养大的。种花?他们很大一部分人,吃饭还要人喂呢。就算是十二皇子,最不受皇帝重视,被兄弟们欺负,让很多宫人视而不见,他也没真正干过什么活。 太子本是带了一肚子的怨气,冲到后园来。结果,看到后园中的情形,他一下子就乐了。 他家卿卿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倚在树下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柄的大红刻丝绣飞蝶穿花的团扇,慢慢摇着,看到自己美眸一亮,款款起身,柔声轻唤:“七郎。” 那些讨厌的弟弟们,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头上、脸上、身上,无一处不脏,好像在泥里打了好几个滚出来。尤其是十三皇子,肥嘟嘟的小脸,被他抹得跟着花猫似的,根本找不到一块白净的地方。 “太太子。”没精打彩的熊孩子们,一看到太子,跟见了救星似的,眼泪汪汪的过来跟他行礼。 熊弟弟被折腾的这么惨,太子心怀大畅,几步走到苏颜身边,扶着她坐下,才侧头冷淡的道:“你们接着干吧。” 还要干啊?熊孩子们小嘴扁扁的就想哭,被太子瞪了一眼,立马就把眼泪憋了回去,有两个掉出来的,连忙拿泥手随意抹了抹,还特意冲太子呲了呲牙。一张泥脸,露出口白牙,太子没忍住,“噗……”,在熊弟弟们哀怨的目光中,捂脸扭脸,暗笑不已。 苏颜见太子脸上、额上都是汗,连忙拿了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拭,还吩咐宫女,“去打些水来,给殿下净面。” 太子享受着爱妻的关怀,还不忘好奇的问:“卿卿,小九他们在做什么?” 苏颜笑眯眯的说:“我们上午在猜迷,九郎他们还小,金银珠玉的就算了,就换了个别的彩头。我若输了,替他们跟弘文馆里的先生请一天假。他们输了,帮我种一盆花。结果……”她妙目微转,笑意盎然,已经太明显了不是么。 “他们欠了你多少盆花?”太子问道。在这种媳妇和兄弟之间,他果断的选择了媳妇。甚至主动担起讨债的责任。 苏颜以两指夹起小方几上的一张纸,递到太子眼前,“都记在这上面。” 太子接过一看,上面明明白白的写几个弟弟的欠帐,还有他们的签字和手印。“十三郎最多?”太子同情的看一眼圆润的弟弟,心里盘算着,要是十三弟把欠债都还完,最少能瘦三圈。话又说回来,他们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跟他家卿卿玩猜迷赌彩头呢?根本就不可能赢好么。有过深刻教训的太子殿下,有那么一瞬间,很能理解这些弟弟此刻的心情。 “十三郎不会的最多了。”苏颜笑盈盈的瞄了眼欲哭无泪的小胖子。 “十二郎居然只要种两盆就好?”太子又发现件事,他含笑瞅了一眼苏颜,这里面肯定他家卿卿的手笔。 苏颜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丈夫微微摇头,“十二郎确实是自己猜对的。”她就算有心帮十二郎,也不会在方面做手脚。“我出的迷题,都是他们学过的,奈何……”这些熊孩子天天逃课、打架、欺负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真说到功课,却一个比一个次。 她侧首对着半夏招了招手,“把小殿下们的迷题拿来。” 半夏屈了屈膝,“是。”转身带着几个宫女进了翠寒堂,没一会儿就捧了许多个小木匣出来,呈给太子看。 太子接过随手翻看,越看脸色越阴沉,阴到最后,几成黑色。他腾的站起身,“啪!”的一声,随手把木匣扔在地上,气冲冲的奔着九郎就去了,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指着被他扔在地上的玉匣,怒道:“你们天天在弘文馆都学了些什么,如此简单的迷题都猜不到。”他原以为卿卿可能闹弟弟们欺负人,所以把迷题设得比较难。刚刚他随意看了看,有很多都是蒙学原文。苏颜只写了上句,让他们来接下句,这根本就不叫猜迷。就是这样,他们还能错这么多?可见往日在弘文馆,根本就没正心读书。 苏颜没想到太子会生这么大的气,她连忙过去拉住太子,娇嗔道:“七郎,你做什么?不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慢慢学,天天学,总有会的那一天。像你这么发脾气,他们会也不会了。”训完丈夫,又笑着把九郎扶起来,拿着帕子擦擦他的脸,“九郎,刚刚是你七哥不好,他不该踢你。” “颜颜。”太子无奈的轻唤了一声。 苏颜转身轻笑,“若父皇和七郎信得过我,不如把九郎他们交给我,让我带他们一段时间。”弘文馆里的先生们,能管得住这些小皇子的少,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闹成这样。 太子很不乐意,“他们自有弘文馆的先生们管,我明天就跟阿爹说,让少傅过去管教他们。” 苏颜白了太子一眼,“您别给我舅舅找事了。”她舅舅可是个老实人,过去教导这些小皇子,不得气出个好歹来。“七郎最近政务繁忙,有九郎他们过来,还能给我解个闷儿。” 我们才不想来,太子你可千万别答应!小皇子们眼巴巴的瞅着太子。 太子摸着下巴想了想,“行。我明天去跟阿爹说。”反正这些弟弟们都还小,让他们给卿卿解闷正好。 不要啊!熊孩子们目露绝望,他们才不想被七嫂奴役呢。 十三皇子扯了扯十皇子的衣服,小声道:“十哥,咱们晚上回宫,跟阿娘说,让阿娘跟父皇求求情。”呜呜呜,七嫂比七哥还可怕呢,他再也不要赤九曲宫了。 十皇子用力点了点头,“好。” 蹲在他们附近的小皇子们都听到两人的对话,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了主意。只有十二皇子,心中带了淡淡祈盼。若是天天到九曲宫来,九哥他们就不会再欺负他了。 在九宫曲里,劳动改造了小半天的皇子们,被侍卫送回长乐宫,正巧碰到出来溜达的皇帝。皇帝开始还没认出来,走在宫里的那群泥猴是他儿子,只以为是些小太监呢。谁想,其中一个泥猴看到他,眼泪汪汪的扑了过来,无限委屈的哭道:“阿爹~” “……”皇帝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居然是十三皇子,“你们这是去哪里疯了,弄成这样,成何体统!” “哇,是,是七嫂。”十三皇子哭出来,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正好在小泥脸上,冲出两道白沟。 太子妃?皇帝愣了一下,看见送几个儿子回来的侍卫确实出自东宫率府,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圣人的话,小殿下们与太子妃猜迷输了。”侍卫忍笑回道。 皇帝更蒙了,猜迷能输成泥人,还真是头回见到。“彩头是什么?” “小殿下们跟太子妃说好了,他们输了替太子妃种盆花,若是太子妃输了,就让太子妃替他们请一天假。”侍卫很老实的都跟皇帝说了。然后皇帝就乐了,“所以,这是种花弄的?” “是。” 皇帝乐呵呵的对小儿子们说:“愿赌服输,既然跟你们七嫂讲好了,就得履行,朕可没有赖皮的儿子。” 小皇子们满心委屈,他们都这么惨了,阿爹怎么还能笑呢!   ☆、第113章 无题 自那次几个小皇子输给苏颜,被她坑得在九曲宫种了小半天的花之后,皇帝似乎发现了折腾儿子的乐趣,时常带着小儿子们去找太子和苏颜玩耍,看着儿媳妇把几个小儿子赢得眼泪汪汪的,他就能笑好几天。 皇帝玩得高兴,后宫中某些心疼儿子的宫妃,却有些不满。特别是十一皇子的亲娘冯昭仪,仗着自己得皇帝宠爱,特意选了一天,去面杜贵妃。 昭仪是九嫔之首,能以庶民之女的身份,力压后宫众多官宦世族出身的女子,做了昭仪,足以显示出皇帝对冯昭仪的眷顾。大约是被皇帝宠多了,冯昭仪的性子有些火爆,说起话来有些不管不顾的。可皇帝看惯了顺从的美人,到十分喜欢她这个性格,常说冯昭仪是难得的真性情。 真性情的冯昭仪坐在杜贵妃下首,皮笑肉不笑的说:“杜姐姐,妹妹今天来也不为别的,只想求您给太子妃递个话,让她行行好,放过我们十一郎吧。” 杜贵妃低头品茶,好半天才笑道:“冯妹妹找错人了,姐姐我也不过是个贵妃,如何敢管太子妃的事。” 冯昭仪冷了脸,“杜姐姐,您是太子的嫡亲姨母,自然也是太子妃的长辈。长辈的话,她如何敢不听。” 杜贵妃根本就不接她这挑拨的话,“我可不敢称是太子和太子妃的长辈,如今这宫里,敢这么自称的女子,只有已去了的先后。不过……”杜贵妃话音一转,“姐姐我到是可以帮你递个话,也只能递个话,太子妃听不听,就不是姐姐我能管的了。” 你肯递话就好,冯昭仪所求的就是这个,她也不多话,直接起身就走。要不是她见不到太子妃,用得着来求见杜贵妃么。 杜贵妃见冯昭仪带人走了,冷笑一声,“真真是贱|民的女儿,除了那张脸之外,再没什么能看的了。”在杜贵妃看来,冯昭仪都快蠢死了。摆明了皇帝除了太子之外,对其余的儿子都不怎么上心。前面大些的皇子还好,得到的关注还多些,最近在皇帝去世之前,每个人都能把家底攒个差不多。 那些小皇子们,靠皇帝这个老爹估计有点玄,靠太子这个哥哥,却是十之**的。平常太子半点也不把这些弟弟们看在眼里,多跟那个说句话,那个皇子的娘都要拜一天的佛。如今,太子妃常叫小皇子们过去玩耍,跟太子接触自然也多。人就是这样,接触的多了,便有感情。有了感情,很多事情都可以通容。后宫里其余皇子的娘,心里不知道怎么乐呢。比如沈修仪,小十三抱着她哭得那么惨,也没见她吐出一个不字,就只有冯昭仪一个人起刺儿。 “娘娘,真要把冯昭仪的话递给太子妃么?”杜贵妃的贴身宫女立在她身后,白玉般的小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按揉。 杜贵妃心情极好的勾起唇角,“当然要递过去,为什么不递呢?有人上赶着作死,本宫就成全她。”她早就看冯昭仪不顺眼了,能坑她一把的时候,半点也不会手软。“阿珍,你明日去九曲宫见太子妃,就本宫得了新茶,请她来品。”杜贵妃对于苏颜的感官是复杂的,一方面她不希望苏颜做这个太子妃,甚至不希望她受到太子和皇帝的喜爱。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换一个人来做这个太子妃,一定不会比苏颜做得更好。 阿珍到九曲宫的时候,苏颜正给几个熊孩子分杂果冰沙。十三皇子身材很是圆润,也是兄弟们中最怕热的,一小碗冰沙分到他手里,眨眼间就没了。 “七嫂,我还想吃。”小胖子舔着脸,凑到苏颜身边,还带着窝窝的小手,扯住她的衣袖,仰着圆圆的脸,冲着苏颜眨着自己乌溜溜的眼睛卖萌。 苏颜笑着伸手捏捏他的小肥脸,很冷酷的拒绝道:“不行,咱们说好了,每人只许吃一碗的。”太过冰冷的东西,小孩子最好不要多吃。 十三皇子这几日跟苏颜接触下来,对她的脾气有几分了解。他这个七嫂看起来好说话,其时该拒绝的时候比谁都坚决。她说不的时候,谁来求情都不可以。小胖子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位置,黝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趁着苏颜一转身的功夫,他冲着身边的十二皇子伸出手,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把你的冰沙给我!” 十二皇子本来吃得十分珍惜,听见弟弟的话,很是舍不得的慢慢把碗递过去。小胖子欢天喜地的打算接过来,就听一个温柔甜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十三郎,你今天吃了十二郎的冰沙,自今天以后的所有水果、点心,就都归十二郎了,我会记得告诉膳房总管的。” 小胖子小手一僵,小脸整个皱成一团,糯糯的央求:“七嫂,我错了。” “男子汉大丈夫,无诺何以立世!”苏颜看着十三皇子正色道:“十三郎,此事只有一次。下回,我再发现你出尔反尔……” 十三皇子小心的问:“怎么……” “犯一次,吃一年素。”对付一个无肉不欢的熊孩子,当然要对他最喜欢的东西下手。 “一年素!”十三皇子肥嫩的小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苏颜认真的冲他点了点头,“对,我还会请父皇和七郎一起帮我看着你。” “我,我,我……七嫂,我不会了。”十三皇子含泪屈服了。阿爹、阿娘都向着七嫂,他还是老实听话吧。 九皇子这会凑到苏颜身边,好奇的问:“七嫂,刚刚我好想看到贵妃身边的阿珍了?” “贵妃娘娘请我明日去品茶。” 九皇子眼带希冀的问:“七嫂,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就放假了?”艾玛,被看着背书、练字、习武的,足有十多天了,他这些天写的字,比他这些年都多。更别提,写字的时候,手腕上还要绑块石头坠着,一练就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弄得他现在手出去,都直打颤,酸疼得不行。 “书背完,字练完,武练完,你们就可以玩了。”苏颜笑眯眯的点点面前少年的额头,“这是我们说好的。” 也就是说,七嫂明天去品茶,他们的课一样照上,九皇子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回去了。 第二天,苏颜给几个小皇子们布置好了任务,又招来几只宠物,吩咐它们看着这几个小子,有敢偷懒的,就不要客气的教训一下。 妈呀,又是老虎又是豹子的,阿娘我好害怕!十三皇子含着泪,一下子就钻到十二皇子身后,死死攥着他的衣服,吓得小肚皮都在颤。 十二皇子迟疑一下,伸手过去护住弟弟,轻轻安慰:“十三弟别怕,这是七嫂的宠物,不会伤害咱们的。” 苏颜温柔的搂过小胖子安慰道:“十三郎别怕,这是七嫂养的。你要老实,它们就不会咬你。” 小胖子用力点头,“七嫂,我可听话了。” 不只是十三皇子,其余几个,也都跟着点头,异口同声的道:“七嫂,你放心吧,我们可听话了。” 苏颜很满意,大呆小呆几人,可以把这些熊孩子给镇住,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杜贵妃住在延辉阁,见到苏颜过来,十分热情的迎了出来,挽着她的手入内,两人分宾主落座。自有宫女奉上清茗,杜贵妃温和的笑道:“七娘尝尝,这是我哥哥送来的。” 苏颜依言轻抿,果然醇美异常,她真心夸赞了一声:“好茶。” “七娘喜欢,就带回去些。”杜贵妃叫人把茶包了,等一会儿苏颜走的时候,正好带回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苏颜十分耐心的听着杜贵妃东拉西扯的,等着她进入正题。没一会儿,杜贵妃把话往小皇子们身上引,“听说,九郎他们最近总去九曲宫玩?” 苏颜道:“父皇让我带他们一段。” “九郎他们还小,七娘多多宽待,要求不要太严厉。否则,做人娘亲的会心疼的。”杜贵妃意有所指的说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苏颜一听就知道这是那位宫妃有意思了,觉得她是多管闲事。她也不多问,只道:“我以前常听外祖父说,父皇十岁时就已通读诸子百家,每日还要临贴二个时辰,日日不缀。身为父皇的儿女,就算及不上父皇,也不能太过松懈,堕了父皇的颜面,您说是么?”读书、习武,从来没有捷径可走,只有日复一日的苦读、苦练,才能略有收获。 杜贵妃哈哈一笑,“七娘说的对。”皇帝都搬出来了,怎么能不对呢。 苏颜对着杜贵妃欠了欠身,“姨母,可以回复冯昭仪,她自己无知就算了,十一郎却不能跟她一样无知。” 杜贵妃:……谁说冯昭仪说话直爽的,更直爽的在这儿呢!不对,我没提冯昭仪啊? 苏颜看出杜贵妃眼底的疑问,扬眉浅笑,“能做出这种蠢事的,我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该说的都说完了,苏颜也不打算再坐,起身告辞。 苏颜去赴杜贵妃的邀约时,太子正跟皇帝讨人,“阿爹,颜颜说,弟弟们的功课得请个镇得住的先生来教方好。” 皇帝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朕觉得七娘就不错。”儿媳妇够聪明,压得住那群小子,学问也够好,可以看顾他们的课业。 太子摇了摇头,“颜颜说,她终是女子,所学皆为兴趣,并不适合做弟弟们的先生。儿臣觉得,颜颜说得有道理。所以,儿臣想请阿爹下旨,请少傅做弟弟们的先生。” 皇帝沉思片刻,微微一笑,“你们小夫妻都看好人选了,朕还能说什么呢。” 太子想到他家卿卿的交待,脸拉得老长,不情愿的请示:“弟弟们上课的地方设在东宫好了,少傅宽厚,怕那几个小子淘气。有儿臣看着,还能好些。” 皇帝乐了,“看你这不情愿的。” “儿臣是怕妃母们有想法。”太子撇了撇嘴。 皇帝很是自信,“不能,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管教那几个小子。”人有的时候真不能太铁齿,白天才信誓旦旦的跟儿子保证过,后宫里不会有谁不满。结果,晚上的时候,皇帝的脸就被给糊了一巴掌。 说来了也是巧,这天晚上皇帝去了冯昭仪的金明宫。冯昭仪把皇帝哄得心花怒放之后,瞅准时机开了口,“圣人,妾听十一郎说,这几天都是太子妃在教导他们读书?” 皇帝警觉的瞅了她一眼,“不算什么教导,不过是带着他们玩玩罢了。” 冯昭仪软软的靠近皇帝怀里,娇滴滴的道:“太子妃的学问是好,可是教导皇子怕是也吃力吧。” 皇帝“呵呵”一笑,随手把怀里人推到一边去,冷了脸道:“太子妃如何,也是你能说的?”太子妃与太子一体,冯昭仪这会儿明着说太子妃,暗地里是不是剑指太子?皇帝这会儿又多心了,而且之前花卉之疑还没解,他本就疑心后宫妃参与其事。皇帝看冯昭仪的眼神里,都是冷漠和怀疑。 “圣人……”冯昭仪有点蒙,连忙起身跪倒,“您是知道妾的,没读过什么书,时常深以为憾,只想着让十一郎别再跟妾一般才好。”往日里她这么一表白,皇帝准能抱着她怜惜半天,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冯昭仪心里发慌儿,又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只能乖巧的跪好,尽量显出自己的动人的曲线。 皇帝冷眼看着冯昭仪作戏,好半天之后,才笑道:“十一郎再跟你住下去,真就得跟你一般浅薄无知了。” 冯昭仪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圣人……” 皇帝掐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妩媚的容颜,“朕不怕你无知,左右这宫里聪明的女人多了,有个像你这么蠢的,也挺让朕开心的。但是,蠢可以,无知也行,都该有个底限。”说完,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 冯昭仪瘫坐在地上,她好像被皇帝厌弃了…… 皇帝的行为,向来是后宫的风向标。夜里才扔了冯昭仪转去了沈修仪处,宫中暗地里就有传言,冯昭仪要失宠。 冯昭仪不同于宫中其他宫妃,她出身低,在宫中多年,能够过得顺心如意,全仗皇帝的宠爱。这会儿得罪了皇帝,她自己先就惊慌起来,连带着也影响到十一皇子。 只有九岁的小小少年,这几日变得沉默了许多,小脸上时常闪过惊慌的之色。苏颜看在眼里,私下里抚着他的头安慰道:“你阿娘以后的靠山是你,不是父皇。你有能力,能够让父皇重用你,那么你阿娘在宫中就稳如泰山。” 十一皇子抿了抿唇,低落的道:“可是离我长大还要好久。”他怕阿娘失宠之后,他会跟十二弟一般,受人欺负。 苏颜拍拍他的小脑袋,“有人欺负你或你阿娘,不会找父皇或兄长们告状么?”皇帝可以待他的小老婆不好,不重视他的儿子,却绝不允许别人也这么作。 十一皇子仰着小脑袋,“父皇会保护我和阿娘么?” 苏颜肯定的点了点头:“会。” 有了苏颜的安慰,十一皇子渐渐安下心来,又跟几个兄弟滚成了一团。后宫中,随着皇帝又一次传冯昭仪伴驾,失宠之说也渐渐烟消云散。 有了皇帝的旨意,正在史馆里修书修得不宜乐乎的陆少傅走马上任了。秦氏有些担心儿子,教不了那几个正值调皮捣蛋年纪的小殿下们。陆太傅却捋着胡子,半点也不担心,还跟老妻说:“你瞎操心什么,有阿姝在,还能让大郎吃亏。”陆太傅对他外孙女的能耐,有着十足的信心。 细雨如烟似雾,将整个皇宫笼罩在其中,驱走几分初秋的燥热。东宫集贤阁内,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几个年纪不一、衣着华丽的小皇子们,端正的坐在桌前,嘴里念诵着课业内容,眼神却彼此乱飘,一看精神就没集中在书上。精神不集中,熟读的文章尚能背错,何况昨日才学的新内容。从九皇子开始,一直到十三皇子结束,每人一句,都背得七零八落,大约不出错的只有十二皇子一人了。 端坐在上首的陆少傅也不出声纠正,一面悠闲的看着自己的书,一面随意拿笔在纸上记着什么。若是站近书案细看,便能发现,陆少傅记下的正是几个皇子背错的地方和数次。 十二皇子在下面看得分明,精神不尤得更集中了些,少傅记下的内容可是要给七哥和七嫂看的,若是错得太多……十二皇子打了个激灵,近一个半月来的经验告诉他,七哥不好惹,七嫂比七哥更可怕。他同情的扫了一圈周围心不在焉的兄弟们,都被罚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通往集贤阁正门的甬路上,一队打着油纸伞的宫女,缓缓而来。 十一皇子正巧一个偏头,看到伞下熟悉的身影,连忙转过头来做认真状,再不敢分心。 十三皇子给他十一哥飞了好几个眼神,他十一哥都没理他,小胖子一怒之下,抄起书就糊在了十一皇子脑袋上,然后被踏进门来的苏颜抓了个正着。 小胖子一看到苏颜,小脸就垮了,把两只肥爪子背到身后,“七嫂,刚刚十一哥头上有个……” 苏颜对他微微一笑,“十三郎,要不要想好再说。” 十三皇子垂下脑袋,乖乖认错:“七嫂,我错了,不该打十一哥。” “嗯。”苏颜走到陆少傅身边,浅笑道:“舅舅辛苦了。” 陆少傅温和的说:“不辛苦。”说着,当着众皇子的面,把自己的记录交给苏颜,“小殿下们的表现,我都记好了。”说完,他拍拍外甥女的肩,拿着自己的书,施施然走了。 知道自己这节课,表现的特别不认真的小皇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可怜巴巴的瞅着苏颜。呜呜呜,不知道七嫂又想了什么办法,来罚我们。 苏颜把纸随意放在书案,没提处罚的事,反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你们分到的寿字,可都练好了?” 小皇子们眼睛一亮,纷纷凑到苏颜身边,抢着道:“七嫂,我练好了,你看看。” “七嫂,先看我的。” “七嫂,看我的。” 不怪这些小皇子们如此兴奋焦急,再有十几天,就是皇帝的生辰。做为皇子,肯定要献礼。往年,小皇子们的贺礼,都是他们的母亲代劳的。今年,七嫂说,让他们几个人一起动手,给父皇送上一件礼物。 苏颜想的这件礼物,其时不算多新颖,只是在于由太子和几个小皇子们合写的百寿图。以九十九个各不相同的寿字,拼成一个大的寿字,整张图由一百个寿字组成,称之为百寿图。 小皇子们知道群情激越,练字热情高涨,都不用人看着,自动自觉的每日练字二个时辰以上。特别是分给自己的字,更是连在梦里都在写。 苏颜一一验看过他们的字,果然是经过苦练的,没有一个人偷懒。她挨个摸摸几个小皇子的头,“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来完成百寿图。” 十三皇子等不及的问:“七嫂,不能今天么?” 苏颜笑了,随手捏捏十三皇子的肥脸,“你不会以为百寿图一次就能完成吧?照我看来,你们最少要合上十天,才能基本达到我的要求。”这些小东西,基础太差,紧急加练也不过是堪堪能用,余下的修补还是要太子和她来完成。 “要写那么久?”小皇子们张大了嘴,他们还以为自己练完了之后,往纸上一写就成了。 苏颜点点他们的小鼻子,“不错,这还是少的。”她微笑的看着这些少年,“我希望,明年父皇圣寿时,你们再写百寿图,可以一蹴而就。” 小皇子们:难道寿字还要练一年……   ☆、第114章 皇长孙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最近工作有点小忙,另外一更大家别买,我明天晚上替换。 永平帝五十圣寿在金桂飘香、菊黄蟹肥之时到来,这一天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九月十二那日朝阳初升,赵王府的长史往宫中报喜,赵王的魏孺人于寅时末生下了永平帝的头一个孙子。 这等喜事,在第一时间便散开了,知道消息的人,不勉既羡慕又嫉妒。头一个孙子就算了,偏偏还与圣人同一天生辰。 有细心的掐指一算,圣人下旨令魏孺人入赵王府至今不过四个月,怎么孩子就生下来了。到是听说魏孺人婚前就跟赵王勾勾搭搭的,魏王妃的孩子就是被他们两个生生气掉的。这么一来,这孩子应该是婚前有的。 “这么算来,这孩子可得算是奸生子啊。”李修容向来嘴快,而且声儿还不小。 这话一出殿内嫔妃们都掩唇而笑,赵王亲妈徐昭媛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杜贵妃瞅了冯昭仪一眼,没有半点责怪之意的训道:“李妹妹慎言,魏孺人既然进了赵王府,这孩子就是圣人的长孙。” “哟,瞧我这张嘴。”李修容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对着徐昭媛很是抱歉的道:“徐姐姐,真对不住,妹妹我向来不大会说话。以前圣人还常怪我说话太直爽,不够婉转。” 她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让徐昭媛的脸色更是难看。要不是今日是皇帝的圣寿,她肯定就甩袖子离场了。 李修容看徐昭媛难受,她就高兴了。端起茶杯当酒喝,还笑吟吟的夸道:“杜姐姐,还是您这儿的茶香。” 杜贵妃笑得十分和气,“你要喜欢,明儿我叫人给你送些去。”这李修容与徐昭媛两人入宫、生子的时间都差不多,偏偏家世出众的李修容事事都差徐昭媛一头。同样生了儿子晋升,徐昭媛的排位就是在李修容之上,为着这点,李修容恨死徐昭媛了,事事跟她过不去。杜贵妃乐得看两人掐架,掐得越厉害越好。 最近一直很沉默的冯昭仪突然语出惊人,“我算着,赵王的孩子最多就八个月,也不知养不养得活。” 这话一出,殿中一片寂静,徐昭媛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胸口剧烈起伏,她花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口出恶言。 冯昭仪扔完个炸弹之后,跟没事人似的,接着喝茶吃点心,让坐在她旁边的徐昭媛恨得牙痒痒,只想冲过去挠她个满脸开花。 皇长孙令后宫嫔妃间,起了场小小的冲突。在其余皇室成员间,也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一个月前,才又得个了女儿的安王,尤其羡慕嫉妒恨,他拍着赵王的肩膀,无限感慨的说:“没想到咱们兄弟中,会是五弟先得了儿子。”安王不能不感慨,他是兄弟们中年纪最长者,头一个成婚,头一个有孩子。可惜,他前后娶了两任王妃,都没能给他生下儿子。 赵王虽然因数魏家姐妹闹腾的事,对魏八娘淡了许多,但是她既然能生下自己头一个儿子,阿爹的头一个孙子,说明她还是个有福气的,以后不妨多宠宠。 与安王感觉相同的,就是周王,他也是前后娶了两任王妃。但是,他还不如安王。人家安王三个女儿,都是嫡女。他就一个闺女,还是侧妃所生,前后两任王妃,没有一个成功有孕的。周王闷闷的喝了杯酒,要不是萧子肃说那个可以让妇人快速有孕的药,不只会对妇人身体有害,甚至连孩子都很难健康,他都有心思给自己王妃吃上几付,先得个嫡子或嫡女再说。 齐王用肩膀撞了撞赵王,吊儿郎当的坏笑道:“老五,看到没,不只二哥嫉妒你,连三哥都看你不顺眼呢。一会儿宴上,你可别想跑,不把你灌趴下,难消哥哥我的心头之妒。” 吴王笑道:“五哥,小侄子洗三、满月,记得叫咱们一声。” 赵王红光满面的应道:“忘不了,忘不了,你们都得去啊。”他这会儿,已经忘了早晨看到瘦弱的婴儿时的那种忧心。 几位皇子说说笑笑的格外热闹,几位王妃也坐在一起,个个笑得矜持。特别是赵王妃,看向赵王的目光,都带了点不屑。 安王妃王氏才出了月子不久,整个人还很圆润,她悄悄问苏容,“表妹,你怎么样?”算算苏容成亲也快一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苏容笑了笑,“孩子是缘份,急不得。” “你们府里那个,也快生了吧?”安王妃真是替表妹着急。平常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结了婚到做些傻事。新婚一年都没过,怎么能让侍妾有孕呢。 苏容点了点头,“月底吧。” 安王妃本想再跟苏容说点什么,便看到太子与太子妃两人携手踏进殿内。 满殿的文武大臣,皇室宗亲,全都站了起来。 太子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牵着苏颜的手,一同入了右侧首座。 太子和太子妃都到了,意味着离皇帝到场的时间很尽了。刚刚还在四散聊天的人们,都回到自己的席边落坐。 安王妃见状,只能对苏容笑了笑,回了自己席边。正巧安王也走过来,她屈了屈膝。安王对她温和一笑,扶她落坐,“跟六弟妹聊得还开心么?”安王对继妃还是很不错的,温和体贴。 安王妃点了点头,笑道:“我与表妹也挺久没在一起闲聊了。” 安王道:“等过几天,你请六弟妹过府来玩好了。对了……”安王刚刚眼角的余光,看到坐于旁边席上的太子妃,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箐与太子妃也是表姐妹吧。” 安王妃笑道:“是。” “你也可以请太子妃过来,一起玩么。”安王知道太子对太子妃十分宠爱,自然乐得让自己的王妃与太子妃交好。 安王妃柔顺的应道:“好,妾身知道了。” 苏颜跟太子才知道赵王有了儿子,还是魏八娘所生。她正跟太子私下里嘀咕,“那孩子有七个月没?”毕竟五月初,他们两个看到魏八娘时,她的身段还很苗条,根本看不出有孕在身的样子。 太子撇了撇嘴,“谁知道。”他不屑的瞅了赵王一眼,心道:为了搏得父皇的关注,连自己的骨肉都能拿来利用,也太不择手段了。 苏颜到是没想是赵王借孩子邀宠的事,她在琢磨,这孩子未足月就生下,到底是母体不足,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太子轻握苏颜的小手,略委屈的道:“颜颜,你最近总跟那几个臭|小子玩,都没时间陪我了。”为了万寿图能尽量十全十美,苏颜这段时间跟几个小皇子耗上了,以至于有些忽略了丈夫。 苏颜歉意的对着丈夫笑了笑,“父皇圣寿过后,七郎陪我出宫去逛逛,好么?” 太子满是期盼的问:“就咱们两人?”可不能再带着那群小尾巴去了。 苏颜笑盈盈的点头:“对。” “好。”太子连忙道,“颜颜,说好了,只有咱们两个。” 一旁的安王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这会忍不住笑问:“太子,要带太子妃去那玩,能带着哥哥和你嫂子么。” 太子侧头斜了安王一眼,冷酷的拒绝:“不带。” “别啊,咱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出游了。”安王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建议:“近日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节。咱们带着猎犬和鹰,去禁苑行猎,到时烤着吃。” “呵呵,不去。”太子拒绝,跟这些兄弟们有什么好玩的,哪有跟颜颜两个携手同游来得惬意。 安王笑道:“别这么快拒绝,太子再多想想。” “不用想,我不去。”太子把脸一扭,直接用后脑勺对着安王,再不理他了。 安王捂着嘴连咳了四五声,才把涌到唇边的笑压了下去。他头会发现,逗逗太子也是很有趣的么。 殿外鞭声响过,所有人连忙站起,没一会儿,皇帝带着杜贵妃缓缓而入。众人皆大礼参拜,皇帝放席后,笑道:“众卿平身!快入座。”每年皇帝圣寿大宴百官之时,后宫中只有杜贵妃才有资格陪同参加,今年也依然如此。 群臣恭贺皇帝圣寿过后,寿宴正式开始。先是太常寺乐人歌舞开场,由中书令沈从之代表众臣,向皇帝敬酒。陆霁在沈从之执壶,沈从之每一举杯,他便上前念一首祝寿诗。沈从之三杯酒敬完,他也念了三首诗。 皇帝笑得眼都半眯了起来,痛痛快快的干了三杯酒,对着陆太傅笑道:“先生后继有人了。” 陆太傅摸着胡子,很谦虚的道:“十一郎也就诗词一道有些天赋而已,别的也都寻常。” 皇帝最爱长得漂亮的美少年,他越看陆霁越喜欢,然后就动了作媒的念头,“先生,十一郎可曾定亲?”他的八公主,今年也有十五了,正好招来当个女婿。这个念头吧,之前皇帝真不敢有。但是现在么,他不是已经替儿子娶了太傅的外孙女么,再拐个女婿应该问题也不大。 陆太傅多了解皇帝,看他眼珠一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陆太傅也不着急,笑眯眯的道:“订了,秦家的九娘,很活泼的一个小娘子。” 皇帝:……您这是现订的吧!   ☆、第115章 寿礼 酒过三巡,席过五味,场中歌舞暂歇,开始了寿宴中很重要的一环,向皇帝敬献寿礼。原本往年圣寿,并没有这项,今年礼部新任的尚书,为了讨好皇帝,以皇帝今年是五十整寿之由,特意加了一项节目,文武百官向皇帝敬献寿礼。 礼部尚书这主意一出,朝野皆动,甚至有人当朝指着他鼻子骂其屈意媚上,实属奸佞之臣,奏请皇帝立即罢了他的官,还有格外激动的几位老先生,挽了袖子就过来揍他。 不管礼部尚书这个建议有不多着耿真的大臣们喜欢,只要皇帝喜欢就够了。老皇帝见头一天群臣情绪激动,不好直接答应,便一甩袖子,扔下一句“明日再议。”直接退朝回宫了。 朝中大臣们个个比猴都精,如何不明白皇帝的心意,更何况皇帝把自己的心意都这么直白的表现了出来。第三天再议的时候,除了极个别的顽固保守的人,其余大臣基本就默认了。皇帝见了,立时拍板定下,就这么办了。 顽固的大臣还打算搭理力争,皇帝一挥手,我们讨论下一个议题,这个过去了。他是皇帝,还是个坐了皇位很多年的皇帝,打算在自己寿宴上玩点新式样,谁都拦不住,不值得为了这个跟皇帝死磕。 事情顺利定下之后,文武大臣们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当众献礼,这可是巴结皇帝、显摆自己的好机会。必须要想一些大家都没想到的,还要让皇帝看到后,从心里往外喜爱的。还有些大臣们,论脑筋不够灵活,他们也有自己的方式,那就砸钱,专捡贵重的送。 大臣们都如此,皇子们更是绞尽了脑汁,只为了让自己的寿礼更得皇帝的心意。 做为帝国储君,太子是排在头一个的。他一手拉着苏颜起身,另一手则拿了个木筒,行至殿中,先给皇帝行礼,然后才拿出自己的礼单,双手呈给皇帝。 皇帝略有酒意,看着爱子如玉临风般站于殿中,如此的尊贵优雅,气度不凡,真是满意极了。 贾喜高声将太子的礼单念了一遍,跟往年没有多少区别。皇帝含笑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对于他来说,太子送的寿礼,那是儿子的心意,多少都无所谓。 太子朗声道:“之前父皇令我教导弟弟们,如今已略有进益。儿臣和几位弟弟一起给父皇准备了件小小的寿礼的,是儿臣与弟弟们亲手所制,以此来恭贺父皇寿与天齐。” 咦,太子带着几个小皇子一起送给皇帝的礼物!殿中众人的眼睛都不自觉得瞪到了最大,特别是皇帝,面上全是激动之色,连忙催道:“贾喜,快给朕拿过来。” 太子侧头与苏颜相视一笑,伸手打开竹筒,取出一卷立轴,两人合力展开,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寿字。 众人定睛细瞧,整个寿字却是由无数形态各异的寿字拼起来的。 太子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就把卷轴卷好,放入竹筒内,交给等在一边半天的贾喜,“这是百寿图,由一百个寿字组成。” 贾喜小心翼翼的捧着,送到皇帝手中,皇帝一把接过,爱不适手的摸着,对太子和几个出席跪在殿中的小皇子们大笑道:“这个礼物朕很喜欢,非常喜欢,特别喜欢。” 好么,这才是第一件,皇帝就这么激动的表态,让后面的人怎么办? 几个成年皇子和已经出嫁的公主们,看向太子的眼神,都带了点说不出的意味。 不管别人怎么羡慕嫉妒恨,太子与苏颜两人,带着小皇子们再度向皇帝行了一礼,才施施然回自己的座位。 苏容抿了抿唇,低垂下的眼中,深藏了些不甘,她知道自己这回精心准备的寿礼,怕是又被压下去了。前世,皇帝五十圣寿的时候,新婚不到一年的苏颜,以一部吴王亲手所书,她亲自绣出的《妙法莲华经》屏风,替吴王和她赢得了皇帝和满朝文武的赞誉。 而今,她之前打听过,太子妃自嫁入东宫后,动针线的时候极少。苏容心道既然苏颜不用,她便用了,也好在今天给吴王赚些赞誉。没想到,苏颜她虽换了种方式,依然能令皇帝心花怒放,让文武百官,赞誉太子有爱兄弟,有仁君之风。苏容有种感觉,苏颜简直就是她的克星,每次与她对上,总是事事不顺。 果然不出苏容所料,有了太子珠玉在前,其余几个皇子和公主费尽心思与钱财准备的寿礼,皇帝也不过咧咧嘴,随意瞄上两眼也就过去了。就算是苏容特意准备的绣品《心经》屏风,也不过让皇帝多看了两眼。可是苏容却注意到,装着百寿图的竹筒,却被皇帝亲自收在身边,看得严严的。 皇子、公主们结束之后,是皇室宗亲,再到文武大臣,礼单和部分寿礼,在殿中展示过后,一一收入宫中内库。停了许久的歌舞,再次响起,皇帝起身向众臣敬了三杯酒,寿宴便结束了。 文武大臣们出宫归家,皇子、公主们先回各自的母妃宫中。像太子和湖阳、舞阳、长乐等人,生母早去的,皇帝亲自给女儿们安排了暂息之所,便招手叫过太子和苏颜,带着两人回了太极宫。 皇帝已微有醉意,拉着太子的手,不停的说话,从太子刚刚出生,再到他呀呀学语,开蒙读书,入朝理政等等,全都数了一遍。亏得皇帝记性好,太子第一次背书,第一次拿笔,第一次受罚,第一次生病,真是记得清清楚楚。 照太子的性子,本该早就不耐烦了。他今天去静静的坐在皇帝身边,听得分外认真,时不时执壶给皇帝倒上清茶。 苏颜发现皇帝说到最后,眼睛都有些红了,他用力拉着太子手,反复念叨,“七郎啊,阿爹老了,这万里江山早晚要交到你肩上。趁着阿爹还能动,得多教教你,不能让你被朝中这些老狐狸们坑了啊!” 苏颜跟太子使了个眼色,让他陪皇帝入内殿休息,自己则悄悄起身,在贾乐的引导下出了大殿。 贾乐对着苏颜笑得很是热情,“太子妃请随老奴来,圣人早就给您和太子殿下准备了休息之所。” 苏颜微微颔首,浅笑道:“有劳贾公公。” 贾乐带苏颜去的宫殿是太子在太极殿中的常住之所。皇帝的每一座宫殿中,都有这么一间独属于太子的房间。 苏颜正打量殿中眼熟的摆设,贾乐便跟她告辞,“太子妃,您请休息,老奴先退下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这殿中宫女。” “嗯。公公慢走。”苏颜侧头叫自己的贴身宫女,“紫芳,送送贾公公。” 紫芳才送到外间,贾乐连忙伸手相拦,“娘子回去伺候太子妃吧,不劳你再用。”说完,麻利的转身就走,步得快得让你都追不上。 紫芳也没坚持,站在原地目送贾乐出了殿门,才回转内室,跟红桑两人,服侍苏颜宽衣卸妆,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小憩。 太子哄得皇帝睡着了之后,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太极殿他都是惯熟的,也不用太监引路,自己轻车熟路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内室,帘帐低垂,紫芳、红桑都在角落里倚着墙坐着休息,整个屋内静悄悄。 太子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对着已经起身的紫芳和红桑摆了摆手。两婢会意,慢慢退出了内室。太子也不用人伺候,自己解了外衣,又拿了温着的帕子,擦了擦脸,直接就上了床,把娇|妻往怀里一搂,静静睡去。 圣寿之是,白日大宴群臣,晚间则是家宴。由后宫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参加。比之白日的大宴,晚上的家宴更自由些。 皇帝过来时,甚至都没穿龙袍,只着了一身便装,倒背着手,面含微笑,踱着方步的过来了。 满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们,都盈盈起身,莺声燕语的向皇帝行礼。 老皇帝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小老婆们,再看看从大到小的儿子、女儿,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第三代少了些。七个出嫁的公主,只有三个生了娃儿,其余的还未有动静。皇子们这里,能让他欣慰一下的是,除了孙女外,终于添了个孙子。虽说,这个孙子来历不太光明,孙子的娘也不太着他待见,但是他总是个开了个头,以后孙子就会源源不断的生出来了。 皇帝捻着胡子,半眯着眼幻想着他过六十大寿时,满席各种年纪的小萝卜头拉着自己的衣摆叫祖父时的情景,自己咧着嘴傻乐。 太子有点黑线的捅了捅他爹,低声道:“阿爹,醒醒,还没到作梦的时候呢。” 皇帝被太子戳得有些痒痒,情不自禁的嘿嘿一笑,顿时间殿中人的目光,光明正大的聚集到他身上。皇帝忙控制住自己过蠢的表情,脚下挪动,用力踩上儿子的脚,眼睛也顺势狠狠剜太子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亲们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第116章 晚宴 之前白日的大宴之上,都已经让太子占满了风光,晚上还要时时刻刻霸占着皇帝的目光,不只是年轻的宫妃们心存怨意,便是其余的皇子、公主们也都有些想法。 新安公主第一个蹦出来,“父皇,女儿新近练了一曲,以贺父皇圣寿。” 皇帝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纵使不大待见新安公主,这会也和善笑道:“新安也会弹曲了?快奏来听听。” 新安公主行了一礼,以金银线绣出花纹的长裙,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微微的光芒,衬得新安公主越发娇艳。美人弹筝,不在听曲,只为赏其美姿。 新安公主的筝弹的如何先不评说,可她的姿态无疑是优美的,很是赏心悦目。 一曲平沙落雁结束,新安公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皇帝,皇帝夸了一句,“确实有所进益,不过,还得努力。”刚刚的筝曲,错了有大半,但是看在这个女儿从来没有完整的弹过一首曲子的情况下,如今已经算是不错了。 “父皇,比太子妃如何?”新安公主追问道。她自从出嫁后,自己开了一府,被上都一些官员女眷和好些登徒浪子捧得,有些飘飘然,认为自己容貌或许不及苏颜,但是在才华上,只要稍加怒力,肯定能甩她一条街。报着这个希望,她最近十来天,苦练筝艺,安心在圣寿这晚,大展其才,在所有人面前,打败苏颜。 就算面对女儿殷殷期盼的目光,皇帝也没法违心的说自己闺女那错误百出的筝曲,会比儿媳妇好。他只能含糊的鼓励一下,“新安弹的是筝,七娘却善琴,都不是同一种乐器,有什么可比性。” 太子向来看不上新安公主,再加上这个四姐跟自己老婆不大对付,今天还敢在父皇的寿宴上,想拿自己爱妻给她当踏脚石,真是美的她。太子斜眼打量了下新安公主,倨傲的开口:“真是笑话,像四姐这般一首曲子弹错一半的,连宫中有点才学的宫女都不如,还敢跟颜颜比。” 皇帝略尴尬的轻咳两声,“七郎,你四姐已经很努力,不要这么刻薄。” 太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新安公主没得到自己想象中的赞美,反而被太子奚落一顿,她又不能拿太子出气,顿时大高兴的撅着嘴回去了。新安公主的驸马伍逸名,是个挺清秀的男子,只是看着身子瘦弱一些。他私下里轻声劝慰,新安公主恼了,用力一推他,差点没把驸马给推坐到地上去。 伍驸马当众被新安公主这么对待,自感面上无光,眼底恼意一闪而过。若不是处于皇宫家宴中,他早就甩袖子走了,还能留在这里,受新安公主的气。 新安公主和驸马闹得有点不愉快,德妃早就注意到了,她趁着皇帝没注意的时候,下死力的瞪了新安公主一眼,示意她老实些。新安公主对她的母亲,还是有些畏惧之心的,不大情愿的坐正了身子,回身招宫女拿酒来,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德妃现在已经不求新安公主能给自己脸上增光,只要她不做蠢事,连累自己丢脸就行了。她给自己的小女儿阳安公主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着点新安公主。阳安公主对着德妃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三皇子周王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偏头低声跟自己的王妃朱氏道:“王妃,看着新安一些,别让她惹事。”顺便,还招了宫女过来,吩咐道:“把新安公主的酒,换成果露。”他可不想新安在这里喝醉了闹起来。 宫女领命而去,没一会儿,新安公主手中那壶酒喝完,又叫宫女给她换上一壶新的。才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她转身欲怒斥宫人,却被早一步赶过来的周王妃朱氏拦住了,“妹妹,你已经饮了不少烈酒,为了身体着想,便喝些果露吧。” 新安公主才不把这个继嫂子看在眼里,不屑的撇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总算她还知道,这是在宫中宴会上,没有高声。 朱氏看她就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温声道:“妹妹……” 新安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涂成紫红色的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你滚!”又对那个宫人娇蛮的命令道:“给我换成三白酒,快点!” 宫女左右为难的看了看周王妃,又看了看新安公主,终究是新安公主给她的恐惧更多些,慢慢行了个礼,“是,公主。” 朱氏眉头微皱,抬手止住宫女,语重心长的劝诫道:“四妹妹,不要任性。” 新安公主猛得起身扬声问道:“父皇,今日是你的圣寿,宫中美酒可是管够?” 皇帝正拿着筷子,沾着白酒逗弄自己最小的儿子。刚刚两岁的十五郎,被酒辣得只摇头,却依然固执的涨嘴,等着皇帝喂他,弄得皇帝大笑:“好小子,是朕的儿子。”十五郎的生母李婕妤,娇嗔的看了皇帝一眼,“圣人,十五郎还这么小,您就教他喝酒。” 美人含嗔带情的模样,让皇帝色|心顿起,正想着说两句话逗逗李婕妤时,就听得他闺女高声问他,酒是不是可以随便喝。 皇帝疑惑的抬头,“怎么回事?”周王妃怎么跑到新安席上去了。 新安公主不满的一指周王妃朱氏,直接告状:“父皇,三嫂不让儿臣喝酒。” 德妃厉声喝道:“新安!” 新安公主更委屈了些,“父皇,你看连阿娘都向着三嫂。” 周王妃朱氏就没想过,新安公主会来这么一出,她难掩面上的尴尬之色,连忙拜倒,“父皇,都是臣媳的错。” 皇帝对朱氏印象不错,又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格太过刁蛮,好言好语的说:“三娘起来吧,新安任性了些,你要多担待。”又虎着脸对新安公主道:“新安,你三嫂也是为了你好,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皇帝虽说是训斥了新安公主,却亲自吩咐宫女,去取来好酒,任新安公主喝个够,还很体贴的道:“喝多了,就睡到你母妃宫里去。” 新安得了这一句,得意的冲着朱氏扬了扬下巴,阴阳怪气的道:“三嫂还是回去伺候三哥的好,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朱氏被新安公主当众给了个没脸,只能强忍羞意回了周王身边。周王略有歉意,“让王妃受委屈了。” 朱氏对着丈夫端庄的一笑,“王爷这是说得哪里话,本就是该臣妾做的,有何委屈。” 周王本来就觉得这是王妃该做的事,再听朱氏这么说,刚刚升起的那点歉意瞬间就飞走了,他对着朱氏点了点头,温声夸赞了下,“王妃果然贤淑。” 朱氏得了丈夫这两个字的评价,仿佛得了天大的夸奖一般,眼睛里都放光了,整个人一扫刚刚的尴尬,显得极为容光焕发。 坐于周王附近的几位皇子妃,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以为然。特别是苏容,更是得出一个结论,受了委屈必须得跟丈夫说,你要不说,他就认为你是理所当然该做的。还有朱氏,她跟前世那个把贤良淑德四个字刻在脑门上的太子妃,说话行|事越来越像了。 宴会还在进行,晚上虽也有歌舞,但是大部分的节目都是皇子、公主和宫妃们,亲自下场演来以娱皇帝的。 就像安王夫妻的琴萧合奏,齐王夫妻的双人剑舞等等,都是比较精彩得了皇帝鼓掌叫好的。就连向来端正的周王和周王妃,此时都起身,至场中彩衣娱亲。苏容悄悄的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太子夫妻,如今场中除了两三个小皇子,只有她们家和太子夫妻两个没有表现了。也不知道苏颜心里怎么想的,想是要压轴出场,把之前的人都比下去?苏容心里转了好几个转,面上丝毫不漏,甚至还在周王妃的曲唱到精彩处,含笑抚掌。 苏颜根本就没想在这里表现什么,太子在皇帝那里得到的关注够多了,适当的也该让皇帝分出些关注给别人。再说,她们夫妻今天在大宴上已经出够了风光,晚宴留其余的皇子、公主们,也少得些埋怨。 太子根本就是不想表演给他的兄弟姐妹看,更别说现场还有宫妃在,他就更不可能主动求演。在他心里,那些宫妃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听他弹琴。 淑妃眼看着别人的儿子、女儿的都下了场,就自己儿子坐得那个稳当,心里有点着急,悄悄给儿子、儿媳使眼色。 苏容冲着淑妃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戳了丈夫一下,示意他去看淑妃。 吴王无奈的笑了笑,长身而起,“父母,儿臣也显丑了。” 皇帝在所有的儿子、女儿里,除了太子,最喜欢的就是吴王。见他出来,忙笑道:“六郎,若是不好看,朕可要罚你。” 吴王温文尔雅的说:“儿臣定当尽力。” 吴王好琴,未成亲时,便常常于自己的住处抚琴自娱,皇帝有时也会招他过来,听他弹上几曲。说起来,吴王的琴艺与陆霁不相上下。 苏容对于这点早有所了解,之前也曾随上都有名的琴师学习过,定亲之后,更是勤加练习。受天赋所限,她的琴技只能是技,未能达到艺的地步,却也可以得丈夫一句肯定,比之上都内大部分的名门贵女都要好很多,甚至比一些以琴技出名的闺秀,还要出色。 她十分肯定,以苏颜的对于古琴的喜爱和某些固执,她肯定不会在寿宴之下,当场演奏。就像苏颜常说的,琴为心声,用以自娱,不为娱人。 吴王与苏容双琴合奏,采用的是一问一答的方式,然后渐渐合成一曲。外行人听来,两道琴音一沉稳,一婉约,彼此之间配合无间,隐隐透着缠绵之意。再加上两人,时不时对视的目光,更是让这场演奏美的如画一般。 皇帝都有些看住了,等琴曲渐渐归于寂静,他才击案大笑,“好,好,好!” 吴王与苏容两人并肩而立,同时行了一礼,皇帝抚着胡子,对淑妃笑道:“如此佳儿佳妇,爱妃眼力不错。”原本的吴王妃,皇帝选了赵御史家的三娘子,却架不住淑妃喜欢苏容,枕头风吹得多,皇帝便改了主意,依了淑妃和儿子的意愿。如今看来,这个儿媳妇到也选得不错。 殿中一片赞扬之声,苏容略有羞意的微垂了头,被吴王牵回了座位。 太子悄悄撇嘴,跟苏颜咬耳朵,“可惜了六哥的好琴艺,还得将就你姐姐……”吐嘈完才反应过来,苏容是他家卿卿的姐姐……完了,说错话了。他小心瞄瞄爱妻的表情,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慢慢伸手去握她的小手,“颜颜,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说你姐姐了。 苏颜用力掐了他一把,也小声道:“七郎原没说错,却不该在这里说。”大家都坐在一处,被人听去多不好。 太子连忙点头,表示明白爱妻的意思,要八卦、吐嘈什么的,回到东宫,关上房门,他们夫妻两个随意聊。 皇子和公主们都下过场之后,该轮到年轻的宫妃们了。她们大多才进宫没多久,地位既低,又无儿女,平日里见到皇帝的次数也不多,只好卯足了劲儿,在今天这种场合表现自己,以求在皇帝心里的印象能加深些。她们所求也不多,无非是多承宠几次,好运的有个一儿半女,后半生也就有靠了。 新安公主这会已经喝得差不多,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声道:“父皇,咱们都彩衣娱亲,太子和太子妃怎么半点表示都没有。” 皇帝对这个女儿真是有些头疼,招手叫过宫女,“新安醉了,扶她去德妃宫中休息。” 酒鬼一般情况下都不承认自己醉了,她歪歪斜斜的奔着太子而去,嘴里还道:“儿臣没醉。” 宫女这时也过来,扶了新安公主就要往外带,“公主,奴婢扶您下去。” 新安公主用力挣扎,喝骂道:“贱|婢少来拉扯本宫,小心本宫叫人砍了你。”醉酒的人力气都很大,再加上她是公主,宫女们也不敢太过用力辖制。新安公主挣脱了宫女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压翻了一张食案,然后撞到一个香软的身上。 新安公主身上本就酒气熏人欲醉,还混合了各种食物的味道,这么靠在苏容身上,让她一阵恶心。那种感觉一起,胃里翻江倒海的,根本压都压不住,让她“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正好吐了新安公主一身。 新安公主本就醉了,被她一带,也跟着吐了一地。 大殿之内气味醉人,太子拿了香囊直接捂住苏颜鼻子,拧着眉头,又摸个香囊出来,捂了自己的。淡淡的薄荷香气,驱散了让人作呕的气味,他皱得紧紧的眉头,才算慢慢平缓。 “呕……哇……”终于有第三个忍不住的吐了出来,却是坐在与吴王和苏容相临的赵王妃魏六娘。 这下大殿里热闹极了,皇帝的脸都是青的。杜贵妃强忍着恶心,吩咐宫女赶紧收拾。还抽空跟德妃道:“妹妹,劳烦你把四娘带回宫去吧。” 新安公主这会儿,已经瘫到宫女身上,睡死过去。德妃恨得要死,还得跟皇帝请罪。 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你先把新安带走吧。”可是心里又实在堵得慌,“德妃,新安也不小了,你得好生教导她。”把皇帝的寿宴弄砸了什么的,真不是一句任性就可以说得过去的。 “圣人,咱们先去偏殿吧。”杜贵妃建议道,她慈爱的看了看苏容和魏六娘,“看魏王妃和吴王妃这难受样,想是身体有些不适,得招个太医来给她们好好看看。” 淑妃和徐昭媛看着自己儿媳妇,脸上也不好看。特别是淑妃,看向苏容的目光都带着冰刀。 苏容吐得昏昏沉沉的,软软的靠在宫女身上,难受得要死,什么也顾不得了。 吴王挺担心苏容的,对着杜贵妃拱手为礼,“多谢贵妃娘娘。” 皇帝对着贾喜摆了摆去,“去招太医过来。”就率先捂了鼻子,去了偏殿,他还不忘叫上太子和苏颜,“七郎和七娘随朕来。”至于其他人,管你们去哪。 好容易都在偏殿里安置妥了,皇帝靠在软榻上,闭着眼,让宫女给自己按揉抽疼的额头。太子扶了苏颜在椅子上坐下,殷勤的端了清茶喂她,“颜颜,喝口茶,会好些。” 皇帝睁开眼,“朕的茶呢?” 太子冲着贾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 皇帝有心说想要你手里的,可刚刚儿媳妇喝过一,他也不好意思,只能哼一声,接过贾喜手中的那盏,小声嘀咕:“不孝子!” 太子早就被他爹骂习惯了,听也当没听见,接着喂他媳妇,还不怕轻拍她的后背,温柔的问:“好点了没。” 浅浅的茶香很好的安抚了苏颜翻腾的胃,她轻轻吐了口气,娇声道:“我好多了,七郎你呢?” 太子握着她的手,温存的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小夫妻两个这么恩爱,皇帝很欣慰,可是儿子这么半天也没关心自己一句,他又生气。左右纠结之下,最后气鼓鼓的把脸扭到了一边,我不看行了吧,可他还总忍不住偷偷的去瞧。 苏颜戳了戳丈夫,太子早就看到了。在爱妻的催促之下,起身走到皇帝身边,一把扯下他捂着头的帕子,捅了捅他爹,瓮声瓮气的说:“往里点。” 皇帝一翻身,把屁|股冲着儿子,故作不耐烦的说:“朕不待见你,离朕远点。” 太子斜眼去看傲|娇的老爹,“那我可真走了?” 皇帝瞬间翻身坐起,揪着太子的领口,查觉到自己攥得太紧,还特意松了松手,才气势如虹的吼道:“混小子,老子是你爹,你多哄老子一会儿很难么!” 太子头疼的说:“阿爹,您多大了,还要人哄!” 皇帝瞪圆了眼睛,“怎么的,你小时候常哭,还不是朕哄你!” “难道不是阿爹把儿臣弄哭的么!”太子从小记忆力就好,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你少骗我的表情。 皇帝略心虚,“反正朕是哄了。” “噗……”苏颜忍不住扭头偷笑,每次和皇帝、太子私下里相处时,总是会让她忍不住偷笑。 完了,跟儿子吵得太开心,一时忘了还有儿媳妇在场,这就尴尬了。皇帝讪讪的看了苏颜一眼,见她眉眼弯弯的,轻咳一声,“七娘啊,茶还喜欢么?” “嗯,喜欢。”苏颜弯了弯眉眼,心情极好的点了点头。 皇帝特别慷慨的道:“贾喜,把雀舌都给太子妃送去。” 苏颜也没客气,起身盈盈一拜,“谢父皇。” 太子戳戳他爹,“我的呢?” “你没有!”皇帝没好气的道。 太子顺手把皇帝腰上的羊脂玉佩揪了下来,放在手里扔着玩,不客气的说:“这个归我了。” 皇帝:“……”卧槽,还带强抢的! 皇帝和太子吵闹了一场,刚刚被闹了宴寿的恼怒去了一半还多,脸色越见和缓,甚至还特别慈祥的问:“七娘,刚刚没吃饱吧,想吃点什么,朕让御膳房去做。” 苏颜歪头想了想,盈盈笑道:“不如让儿臣去给父皇下碗长寿面吧。” 皇帝心中一暖,缓缓点头:“好。” 苏颜对着关切的看过来的丈夫,甜甜一笑,才侧头对贾喜道:“有劳贾公公,带我去御膳房。” 太子追在后面不停的嘱咐,“看着点火,可别烫到。” 皇帝黑线:“不放心,你就跟着去!” 太子真有这个心,苏颜轻推丈夫,“我没事,你陪父皇说话。”   ☆、第117章 有孕 御膳房位于太极殿西北,是整个一个建筑群,最为显眼的是随处可见的铜皮包裹的大缸,里面盛满了水。 今日宫中夜宴,御膳房上上下下全都崩紧了神经,不等到宫中圣人睡下,今天的事儿就不能算完。躲在门外偷偷打磕睡的小太监,突然远远的看着两排灯笼向着御膳房缓缓过来,本来有些迷糊的他,猛得惊醒,用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连忙跑进屋内,“师傅,师傅,有人过来。” 同样在打着瞌睡的大太监,本来也半闭着眼养神,听到小太监的话,猛的起身,“谁来了?”他神情紧崩,生怕是今天宴上那道菜惹得贵人心烦,着人来找御膳房的麻烦。 小太监摇了摇头,“我就远远的看着好多亮着灯笼往这边走,具体是谁不知道。” “你……”大太监也没心思跟小太监计较,连忙出了门,往门伸长了脖子往前看,果然看许多太监宫女,大约数去足有四十多人,手中的灯烛把路上照得通亮。正在心里猜测,来的人是谁,便看到太极宫贾总管的小徒弟,神情颠颠的跑了过来,神情有些倨傲的说:“太子妃驾到,叫御膳房的人都出来迎接。” 太子妃?大太监整个人都是蒙的,本能点头哈腰,“小的马上就去。” “嗯。”小太监扬着下巴,冷淡的应了一声,紧接着就往来路迎去。 大太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总管厨房跑去,今天,御膳房总管肯定在厨房。 这边,贾喜半弯着腰,亲自掌灯引路,还不如细心而轻声的提醒,“太子妃,小心脚下。” 苏颜笑道:“贾总管,凡你告诉御膳房的人,大晚上的,不必兴师动众的出来。前面宴席未完,他们各自都有责任在,不好让他们离岗。你只着人问清楚,长寿面该在哪里煮就好。” 贾喜连忙点头,“老奴明白了。”他都没多话,只对着一个年轻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就先走了。 之前的小太监兴冲冲的往回走,正碰上这个。“李哥哥,你这是作什么去?”小太监殷勤的凑了过来,亲热的问道。 “太子妃有吩咐,带我去御膳房。”李太监端着架子。 小太监面上热情的引路,其时心里恨不得李太监敢快去死,省得挡了自己的路。 御膳房的人,本来听说太子妃要过来,全员整理衣袍,打算出迎。接着就来了个人,说是太子妃来下碗长寿面,其余人的各守其位,不许随意走动。 等到苏颜过来时,便只见到了御膳房的总管和管着白案的徐大厨,两人被小太监带到苏颜面前,按头便拜,“见过太子妃。” “平身。”苏颜温和道:“父皇薄有酒意,本宫想给父皇下碗长寿面。敢问总管,应该在去哪里?” “这边,请殿下随老奴来。”御膳房总管连忙在前引路,这可是在贵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必须得抓住了。 苏颜厨艺寻常,好在只是下碗长寿面,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技巧。厨房里,制作各种面食的面都已和好,都放在一边醒着。 按照御膳房总管的想法,太子妃只要在一边看动动嘴就行了,其余的都可以用徐大厨来。 苏颜摇了摇头,“应该有熬好的骨头汤吧?” “有,有,猪骨、牛骨和整鸡熬的好汤,用文火整整熬了十二个时辰,保证清而至鲜。” 有好汤,这面就成了一半。自有宫女过来伺候苏颜挽袖洗手,然后跟所有人一起,看着太子妃揉面、擀面,再做出只有一根的面条。大锅中的水早已烧开,面条下进去,只几个翻滚就已熟了。苏颜连忙捞出,先过一次冷水,才放入老汤中,切上一些细细的香葱叶,撒入面中,一碗简单的长寿面就制成了。 只有皇帝的还不成,还得给自己丈夫也做上一碗,不同于做寿的皇帝,太子那碗里,就是平常的刀切面。同样的汤,同样的香葱叶,最后再点上些香油、陈醋,放入食盒,交由宫女提着,回转太极殿。 皇帝和太子已经等了好久,见到苏颜回来,都眼巴巴的看着她。苏颜亲自动手,端出两碗鲜香扑鼻的热汤面,放在两人面前,不大好意思的说:“汤是御膳房熬好的,面也是人家和好的,我只负责煮熟了。” “那也是七娘亲手做的么。”皇帝满足的咬了一口,连声夸赞:“好,好,好。” 太子更是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家卿卿的面有多好吃。苏颜有些脸红,“是御膳房的人手艺好,跟我没大关系。” 皇帝一碗热汤面下肚,之前的恼怒全都飞到了九宵云外,“御膳房今天伺候的不错,赏。” 太子瞪着他爹,“颜颜呢?” 皇帝想了想,才开口道:“前几日永昌府进上了些玉石,看着到也不错,都给七娘拿去做些摆件玩吧。” 大夏跟前朝一般,玉中最贵者便是和田白玉,其余则是黄玉、青玉、墨玉等,永昌府进上的翡翠,算不上多高档的东西,只因为颜色多,到可以做些摆件、盘、碗等物。 不过,永昌府地处偏远,又多是山间林地,多毒虫,很少有商人会过去。再加上好玉难得,翡翠虽然比不上羊脂玉,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很名贵的东西。也只有皇帝,才有这个底气,拿着极品的翡翠,送给儿媳妇,让她随意雕些东西来玩。 太子见他爹心情转好,又因为吃了热面,肚饱困意生,两眼都眯了起来,他就想借机带着苏颜回东宫去。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贾喜咧着嘴,满脸喜意的进来,“老奴给圣人道喜了。” 皇帝道:“喜从何来?” “适才太医给赵王妃、吴王妃请过脉,确认两位王妃都已身怀六甲。”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贾喜知道皇帝有多盼着孙子。 这可真是喜事,老皇帝听完了,脸上也绽开了一朵菊花,用力一拍大腿,“这可真是好事!”很可能又有两个孙子要出生了,能不是好事么。 被太医诊出喜脉的魏六娘和苏容都被各自的婆婆珍而重之的护了起来。刚刚还面有责怪之意的淑妃和徐昭媛,如今乐得合不拢嘴,看向儿媳的目光柔和极了。 相比吴王难掩喜意的俊脸,赵王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徐昭媛推了儿子的一把,“五郎,你这回可得好生待你媳妇,再跟她吵架,我可不依。” “啊……哦。”赵王点了点头,看向魏六娘的目光依然复杂难言。别人不了解,赵王自己知道。自从之前害得魏六娘流产,他又护着魏八娘,两人之间的关系就降到冰点。平常在府里都是王不见王,不得已要共坐在一处时,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印象里,他这几个月好像就有一次酒醉后,在王妃房里睡了一觉之外,两人就没在一起过。难不成他这个媳妇很宜子?赵王心情略复杂。虽然他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但毕竟是妾室所出,又是七个月早产,看起来病秧秧的,很不健康。若是王妃给他生个健康的嫡子,两人的关系也未尝不可休复。 赵王这里盘算着要对魏六娘好一些,得到消息的皇帝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红光满面的大笑道:“今天真是喜事不断。”一眼看到赵王,想到自己的长孙,再有赵王妃又有孕了,顿觉这个儿子不错,他顺手拍拍赵王的肩膀,夸了句:“五郎不错。” 赵王顿时喜上眉稍,父皇居然当着众兄弟的面儿,夸他了!这可是平常只有太子或吴王才有的待遇。 赵王的喜悦一直持续到晚间回府,他就被本应在做月子的魏八娘拦了下来。才拼死生下一个儿子的魏八娘,面色苍白,颤微微的跪在他面前,泪眼盈盈的哭诉:“王爷,妾身早产都是有人所害!” 赵王一听,当时就怒了,怒喝一声:“是谁!” 魏八娘捂着脸就是哭,任凭赵王怎么问,就是不肯回话。赵王气得一指魏八娘的体贴丫鬟,“你说,怎么回事。” 那丫鬟连忙跪下,“王爷,奴不敢说。” 魏八娘和丫鬟如此作态,赵王就是再蠢,也该知道找谁了。何况,他并不蠢,在某些问题上,很聪明。 “是王妃?” 魏八娘抬起泪痕斑斑的脸,“王爷,妾身微贱,纵一死也不足惜。可是大郎,是殿下的亲骨肉,如今看他如此瘦弱,妾恨不能以死相替。” 赵王怒意过后,及时想到他的王妃身怀有孕,若不是证据确凿,不能过去质问。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盯着魏八娘的眼睛问:“你说是王妃害你早产,可有证据。” “有。”魏八娘肯定的说。 “说说看。”赵王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个魏六娘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不必多问了,就是我让人做的。” 赵王腾的一下站起身,恶狠狠的盯着魏六娘,“你说什么?” 魏六娘扶着丫鬟的手,吟着笑,慢慢在赵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笑道:“若不是臣妾,王爷怎么会有个跟圣人同一天生辰的庶长子呢。” 赵王张口结舌的指着魏六娘,“你,你,你是说……” 魏六娘了然的点了点头,“我就是故意让人下药,好让孩子在今天出生。”她瞄了一眼抬头眼睛冒火的盯着自己的魏八娘,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慢条斯理的道:“王爷放心,臣妾下药之前,都已经在好几个人身上做过试验了,完全可以确保魏孺人母子平安。现在大郎就是看着弱,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就跟正常的孩子了一般无二了。” 听着魏六娘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拿孕妇做实验的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赵王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甚至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王爷怕了?”魏六娘眼带讽刺的问。 赵王下意识的挺直脊梁,“谁说本王怕了。” 魏六娘扫了一眼魏八娘,“臣妾过来,是有一事要跟王爷说。” 赵王问道:“何事?”虽说魏六娘下了药让魏八娘早产,可正像她说的,若没有她用出这等手段,如何能得到一个跟父皇同日所出的皇长孙!权衡之下,他默认了这件事。 魏六娘道:“大郎即是王爷的长子,又是父皇的长孙,身份贵重,让一个妾养大可不像话。” 魏八娘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可怜巴巴的看向赵王,她如今在赵王府里地位,根本不足以跟魏六娘抗衡,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赵王身上。 赵王攒眉沉思,好半天才在泪眼盈盈的魏八娘的期盼中点了头,“那大郎就有劳王妃费心照顾了。” 魏八娘不敢置信的看向赵王,只得了他温和的一句:“八娘回去好好养身体,你才生了孩子,可不能这么任性。”不只如此,赵王甚至把魏八娘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把她关在屋里坐月子,谁也不许探望。 这种刻意控制孩子的出生,以求在皇帝面前邀宠的行为,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一夜,赵王府里无声无息的死去了不少人,在随后的几天里,被人从后门运出府里,拉到城外的庄子上掩埋。 又一次败在了魏六娘手下的魏八娘,恨得眼睛冒火。她只能告诉自己,慢慢等,慢慢来,早晚有一天她会报了这个仇的。好在赵王对她有愧,到是日日都来看他,无形之中,让魏八娘在赵王府里的地位上升了不少。 这一次赵王妃和吴王妃同时在皇帝的寿宴上暴出有孕,让周王妃朱氏和齐王妃刘氏都有些不是滋味。 同样是王妃,安王妃已经替安王生育了一女,虽说不是儿子,好歹也是生了孩子的,先开花后结果的事,可是有很多。然后赵王妃,才流产没多久,就又怀了一个孩子。吴王妃也是在新婚一年内,就有了身孕,还好运的在皇帝有寿宴上暴出来,得到了皇帝的重视。大家都是女人,同样嫁入皇室,怎么自己的肚子就没什么动静呢? 不只是她们自己着急,周王和齐王的亲娘也着急。做为一个婆婆,担心儿子的子嗣问题,最先想到的,用得最顺手的一招,永远都是给儿子送女人。 周王府和齐王府先后得到了来自德妃和李修容赐下的四名宫女,周王妃满怀感激的进宫谢恩,当天晚上就安排宫女去伺候周王。齐王妃呢,根本就没顾忌李修容,直接把四个宫女安排在自己身边伺候,也不要她们做什么,就是站在室里当花瓶,一站就是一天。齐王也不多言,随着齐王妃折腾。 皇帝那里眼看着五儿子和六儿子都有要孩子了,自己的爱子那里,才只有一个太子妃,想着都略惨。当日想给儿子多送几个妾室的想法,再一次清晰起来。 鉴于苏颜这个儿媳妇,皇帝很是喜欢,他也不想让儿子的后宅不稳,所以给儿子挑起小老婆来,格外的小心。每挑出一个人来,总是考虑了又考虑。 皇帝不只是给太子挑小老婆,私下里还总给儿子作指导,时时督促,想让太子妃早日有孕。 太子被他爹烦得不行,“阿爹,儿臣和颜颜都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您着什么急啊!” “延绵子嗣,这可是大事,朕多问问怎么了?”皇帝瞪着眼睛说。 太子正色道:“就因为是大事,才要慎重。” 皇帝有点没弄明白,“慎重什么?”不就是多睡女人,然后就会有好多孩子么。 太子斜了他爹一眼,“儿臣这段时间读了许多医书,言说父母身体如何,影响着孩子的身体。是以儿子和颜颜最近一直在调养,争取以后生下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他和颜颜的孩子,都要精意求精,才不要跟他爹一般,随便什么样的蠢女人都睡,然后生出一堆又蠢又难看还麻烦的孩子来,讨厌死了! 皇帝居然被儿子说服了,无奈的道:“行,算你有理。” 虽然被说服了,小老婆还得接着选。看他儿子疼媳妇的模样,大约不会舍得太子妃生很多孩子,这时候就需要小老婆了。花了一辈子的老皇帝,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儿子不要的问题。 事实上,皇帝赐给太子的孺人,太子也好,苏颜也罢,都没有多少感觉。无非是东宫里多了几个女人,给她们找个地方一放就行了。 皇帝着人送进东宫的三个孺人并十个新进宫的良家子,苏颜的反应还没有她身边伺候的人大。 几个孺人和良家子进入东宫时,她正带着人在酿秋露寒,听了宫女的话,不过随意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甚至还很平静的吩咐了一句:“让李平把她们带到掖廷宫,找个地方住下。” 半夏这个着急,跺脚道:“娘子,那可是圣人给殿下的女人,您就不担心么?” 苏颜奇怪的反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要容貌她有,要才华她有,要家世她有,要丈夫的爱慕和死心踏地她还有,什么都有的她,对几个小妾,有必要在意么? “您不怕殿下被那几个狐狸精勾走!”半夏赌气问道。 苏颜挑了挑眉,“用什么勾走?比我丑得多的脸么?” 因为担心而匆匆赶回来的太子,正好听到爱妻的这句话,他整个心都像泡在了热水中,暖得厉害,伸手推门进来,直接粘到苏颜 身边,搂着娇|妻不肯放手:“还是卿卿了解我。” 苏颜仰头对着丈夫甜甜的一笑,“七郎,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太子抱着她晃了晃,老实的说:“我怕卿卿伤心。” 苏颜“扑哧”一笑,眉眼弯弯的说:“不过是几个女人而已。我已经让李平把她们都送到掖廷宫去了,等她们安置好了,再让陆司闺去教导一下,平日里无诏不许随意出掖廷宫。” 太子连忙点头,“就该这样,我可不想跟卿卿逛园子时,突然冒出个女人来请安。” “好了,这里让她们动手,咱们出去吧。”苏颜挣脱太子的胳膊,亲热的挽上丈夫的胳膊,笑吟吟的问:“七郎今日回来的早,咱们去园中烤肉吧。”秋季野物正肥,皇帝特别有劲头隔几天就带人去行猎,打回的猎物,总会着人送到东宫一些。正巧,刚刚随着几个女子一道来的,还有两头鹿和几只野鸡、兔子。 太子欣然点头,“好。” 太子和苏颜甜甜蜜蜜的去玩烧烤,三个不知道是好运还是霉运的被皇帝选中的孺人,心怀甜蜜和忐忑的进了东宫,还没等见到太子和太子妃,就被一道命令送进了掖廷宫。 太子妃身边的太监总管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冷对几人说:“几位孺人,这就是掖廷宫,选好你们今后要住的地方后,无殿下和娘子传诏,不许随意出掖廷宫门。”那十个良家子,是没有什么名份的,直接被李平分给三个孺人当侍女。 十个人三人平分,还多出一个。李平想都没想,直接一指余下的那个,“你就去伺候杜孺人吧。”太子母族出来的杜五娘,李平还是照顾了一下。只是这个是真的照顾还是别的什么,就要好好想想了。 李平干脆利落的安置好这些人,转身就打算走,杜五娘胆子大些,连忙开口,“公公慢些走,不知太子妃何时会召见我们?”她明着说是太子妃,其时在指太子。 李平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道:“这个,老奴也不清楚,总得看娘子的心情。” 十三个姑娘面面相觑,她们没理解错吧,若是太子妃没有见她们的心情,她们岂不是一辈子都在这掖廷里枯坐?   ☆、第118章 迷信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亲戚造访,肚子疼得厉害,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下一章,大家不要买,我明天晚上再替换。 皇帝给太子选了三个孺人并十个良家子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上都。 苏颜的嫂子顾源得知消息后,十分担心,直接抱着儿子去寻陆氏。 陆氏刚从靖国公府里回来,已经安慰过婆婆王氏了。她这里才坐下没多久,便听侍女进来比禀报,“娘子,四娘来了。” 陆氏都不必多想,便知道长媳是为了什么来的。儿媳妇跟女儿关系这么好,也是她乐见的,“快让她进来。” 顾源怀里抱着正啃着自己肥爪的肉团子,陆氏当下就乐了,连忙站起身,对着肉团子伸出去,笑呵呵的说:“阿熹快来,让祖母抱抱。” 肉团子咧着才长出两颗小门牙的嘴,乐呵呵的冲着陆氏伸出的小胳膊,圆滚滚的身子还兴奋的在顾源怀里扭动,让顾源几乎都要抱不住他。 顾源待婆婆抱稳了儿子,才松了手,还顺势在儿子肥肥的小屁屁上拍了两巴掌,笑骂了一句:“淘气包。” 陆氏笑道:“男孩子,淘气才好。”对于祖父母来说,孙子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顾源见陆氏抱着儿子百般怜爱,自己捡了座坐下,才焦急的问:“阿家,圣人给太子赐下孺人了?” 陆氏的反应很平淡,“是啊,四娘也听说了。”早在女儿被定为太子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女婿不可能只有女儿一人。 “圣人怎么能这样!”顾源特别的不满意,小姑才成亲半年不到。“这也太快了。” 陆氏瞅了儿媳一眼,“圣人已经很照顾阿姝了,正常情况下,太子妃未入东宫前,不只是孺人,没准良娣、良媛都有了几个。再糟糕一些的,没准连庶长子都生出来了。”皇帝未在太子婚前赐人,而是在女儿婚后半年左右,才赐下三个孺人,而不是良娣、良媛,她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顾源都知道,可是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她觉得理所当然,放在小姑兼好友的身上,真是怎么都难以接受。她微微垂头,“也不知道阿姝难不难过?” 陆氏笑道:“不过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你别替她操心,她过得好着呢。”陆氏常去东宫,对于小夫妻之间相处的情形,很是了解。 “阿家,我想进宫去看看阿姝。”顾源轻声道。婆婆到是常去东宫,她有家务要理,还有儿子需要照顾,算起来,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过小姑了。 陆氏笑道:“这不简单,明天就去,顺便把阿熹抱着,也让她姑姑看看。”说着,疼爱的在肉团子的脸上亲了好几下。 顾源闻弦歌而知雅意,掩唇笑道:“正好让阿熹在小姑床上滚几圈。”上都的名门贵妇们,大多都迷信,特别是对于子嗣这方面。她们都相信,男孩子会带来男孩子。小姑已经成亲快半年了,最好早点生个儿子。 跟陆氏和顾源心思相同的还有几个小皇子,他们虽说这段时间被七嫂罚得有点惨,可还是喜欢粘到她身边找虐。在听说皇帝给太子赐了女人之后,小家伙们替苏颜担了好久的心。 十一皇子的母妃武昭仪生平最爱听八卦,做为她的儿子,十一皇子常常会得到第一手资料:“听我阿娘说,父皇是因为五嫂和六嫂都怀小侄子了,也着急想抱太子哥哥的娃儿,才送了那几个贱|婢给太子哥哥的。”小小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鼓着腮邦子,替苏颜打抱不平。 九皇子大一些,知道的事情也多,他很是担忧的道:“万一真有人在七嫂前面生下儿子怎么办?” 十三皇子鬼点子最多,他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冲着几个兄弟招了招手。几个脑袋碰到一些,便听他压低了声音,“我阿娘说过,生我之前,常让十哥跟她一起睡,然后就生了我。咱们也找个男孩儿,放在七嫂床上,跟七嫂一起睡,七嫂就能生娃娃了。” 九皇子眼睛一亮,“十三弟你去呗!” “呸!”十三皇子瞪了九皇子一眼,“你想让太子哥哥打死我?”他们常去东宫的都知道,太子哥哥醋意特别大。常常因为七嫂跟他们多说了两句话,就莫明其妙的罚人。 九皇子一摊手,反问道:“你不去,咱们去哪里找个男娃娃?” 十三皇子一脸坏笑:“十五弟。” 十皇子用力一拍弟弟的脑袋,“你蠢啊,十五弟在李婕妤宫里,她能让咱们随随便便的抱走么?” 十三皇子跳起来踹了他哥一脚,“你才蠢,谁让你找李婕妤要,咱们偷偷抱走就好了。” 十二皇子摇了摇头,“不成,李婕妤丢了十五弟,肯定会嚷得满宫都知道,咱们不能给七嫂添麻烦。” 十三皇子斜了他一眼,“我看起来这么蠢么?” 十二皇子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肯定的点头:“蠢!” “你!”十三皇子气得一蹦三尺高,却未像之前那般,对着十二皇子非打及骂。这段时间,小家伙们在东宫同甘共苦的经历,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融洽,真的有了几分兄弟情。“你不蠢,你说怎么办?” 十二皇子正色道:“七嫂常教咱们,行事要光明正大,少走歪门邪路。依我看,咱们直接去找李婕妤和赵婕妤,就说要带十四弟和十五弟去东宫玩。” 十皇子点头道:“十二弟这个主意好,就算李婕妤不同意,赵婕妤肯定会同意。” “好吧。”十三皇子勉强的同意了。 然后,苏颜就在自己的床上,看见了滚成球的两个小娃娃。 “这是十四郎和十五郎?”苏颜难得有些木呆呆的反应不过来,她不过就是去给几个小家伙找书了,回来就多了一群小萝卜头不算,床上还多了两个肉球。 十四皇子三十个月,而十五皇子才满两岁。都是三头身的小娃娃,养得特别好,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的。两人都是娇惯着长大的,特别拨尖,都爱抢同一样东西玩。抢不赢,就上嘴咬,然后就互抱着滚成了一团。 十三皇子特别嫌弃的看着两个弟弟,“又丑又蠢,我可不承认他们是我弟弟。”他还特意冲着苏颜笑得甜蜜蜜的,谄媚道:“七嫂,你要是生个小侄子,一定是最聪明漂亮的娃娃。” 苏颜好气又好笑的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七嫂替你未来的小侄子,谢谢你了。” “嘿嘿。” 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的奶娘,当着苏颜的面都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着急的看着在太子妃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的两个小主子。 苏颜笑着坐在床上,把两个小娃娃分开,让两人并排坐好,拿着自己的帕子,爱怜的给两个小肉球擦口水,还不忘问几人:“你们不会想让十四郎和十五郎在我床上睡吧?”昨天她娘和她嫂子,已经抱着小侄子来她的床上滚过了,还给她科普了一下,关于用男子滚床的好处。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一群还不满十岁的小家伙,也跟她娘似的迷信,简直不要太有趣。 十三皇子用力的点着大脑袋,板着一张肥肥的小脸严肃的说:“七嫂,你抱着十四弟和十五弟睡觉,很快就会有小侄子了。” 其余几个小皇子也跟着点头,十二皇子还特意问了一句:“七嫂,你要抱着十四弟和十五弟多睡几天么?” 苏颜真是被这些小家伙们弄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起来在几人的小脸上一人亲了一口,“谢谢你们。” 几个小家伙小脸红红的,摸着被亲过的地方,傻傻的笑。 苏颜想了想,合掌道:“今天咱们一起去后园,自己来烤肉吃,好不好?” “好!”小皇子们顿时欢呼雀跃,他们最喜欢跟七嫂在一起了,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 太子这日难得在中午回来,打算抱着娇|妻好好睡个午觉,下午再和她一起弹琴、下棋、谈诗、论画,过个轻松惬意的下午。谁知,他洗漱完了,在宫女们欲言又止的目光里,掀开幔帐,就看到一左一右抱着他家卿卿睡得口水横流的两只肉球。 太子怒了:“谁把这两只球放在太子妃的床上的!快给孤拿走!” 苏颜被丈夫的声音惊响,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娇憨道:“七郎,你回来了。” 太子黑着脸,把贴着他家卿卿睡得四仰八叉的两只肉球一一提起,毫不留情扔给一旁胆战心惊的奶娘,才扑过去把娇|妻直接从床上抱起,贴上小脸轻轻厮磨,委屈的道:“卿卿,那两只球睡觉还流口水,把咱们的床都弄脏了。” 苏颜:…… “艾玛,太子哥哥回来惹,咱们快跑!”得知太子哥哥提前回来的小皇子们,白着小脸,你拉着我,我拉着你,蹑走蹑脚的自偏殿离开丽正殿,一溜烟的跑回太极宫。   ☆、第119章 巧遇 金秋时节,山林间渐渐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黄与红,微风拂过,飘落的树叶似是蝴蝶在飞舞。通往香枳寺的路,以上好的青石板铺就,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高大神骏的大宛名驹,丰神俊秀的青年、倾国倾城的少女,构成了今日香枳寺山门前一道人人歆羡的风景。 太子今日无事,又正逢香枳寺弘慧法师俗讲,再加上香枳寺的素斋很是有名,他便带着苏颜来这儿闲逛,正好也可以看看对佛法领悟甚深的弘智大师。 小夫妻两人最近都被闷坏了,出门时都没有坐车,与侍卫一般都骑着马,先到了西效马场跑了个通快,临近中午时,才往香枳寺而来。他们一行百十个人,速度并不怎么快,刚好在午饭前赶到香枳寺。 弘慧法师的俗讲向来很吸引人,香枳寺山门前车来车往,自马车上下来的,大多都是衣饰华贵的贵妇人。像太子这般年轻的青年很少见,尤其他们还这么多人,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侍卫们把太子和苏颜两人护在中间,缓步而行。香枳寺,苏颜 并不是第一次来,却还是头一次在香枳寺里见到这么多人。她侧头看向丈夫,“七郎以前听过弘慧法师的俗讲么?” 太子跟皇帝不同,对佛、道两教都没什么感觉,对所谓的法师俗讲更没什么兴趣,他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和尚坐在上面耍嘴皮子,我可没什么兴趣听。” 苏颜笑问:“那你怎么想到带我来了?”跟太子的想法一样,苏姑娘对所谓的俗讲也没什么兴趣。 “李安说的,上都好多女子,都喜欢听弘慧的俗讲。”太子道。他早就想带颜颜出来转转,只是一直都没时间,好容易今天有个空儿,想到以前李安说过的话,便直接带苏颜过来了。 苏颜道:“我对俗讲真没什么兴趣,不过香枳寺的素斋却是值得一吃的。” “那正好,现在已经中午了,咱们直接去吃午饭好了。”太子很高兴的下了决定,他跟颜颜果然该是一家人,不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太子和苏颜虽说是轻装简从,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两人出身不凡。好些未嫁的少女,面带桃花的拿眼偷看太子,若不是两人身边的侍卫多,肯定会朝太子扔来不少香囊和帕子的。 侯在山门前的知客僧,眼光很是犀利,见两人非富即贵的模样,连忙迎了过来,口中念佛,揖了一礼,“施主请随贫僧里面请。” 李安迎了过去,回了一礼后,低声问道:“弘智大师可在?” 知客僧迟疑了一下,道:“住持在,不过在给平江郡王妃讲佛法,只怕是……” 郡王妃算个什么,遇到他们家殿下和娘子,也得往后面排。李安眉毛一立,刚想说话,便听身后的太子淡淡的道:“住持没空就算了。” 太子都发话了,李安只得作罢,悻悻道:“给我们寻一处安静雅致的院落,要单独的,不能跟别人共用。” 这是要别人,知客僧肯定就会说,供香客休息的单独院落都已经有人了,只能跟别人共用一个。可依他的眼光,被侍卫护在后面的小夫妻两个,虽说衣着简单,可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平常人,不好得罪,忙陪笑道:“有,施主请随小僧来。” 知客僧引着众人穿过一座大殿,转过游廊,穿过一道小门,再往西走了大约半刻钟,来到一处掩于山石和树木间的幽静院落。“施主,此处客院,离住持的静修之所很近,等住持给郡王妃讲完佛法之后,小僧即刻来请施主。” 李安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银两,往知客僧手里一放,“将你们最好的素席送过来。” 香枳寺的素斋也分三六九等,给普通的香客的素斋都是不要钱的。还有三种品级的素席,要看你给的香油钱来上。其中最好也最出名的素席,香油钱最少也得百两纹银才行。 上都豪门众多,有钱的富商也不少,百两纹银的素斋,常常供不应求。像今日这般,香枳寺中的法师宣讲佛法,很多香客都赶来听,平日里百两纹银的素斋,没有五百两别想吃到。 李安扔给知客僧的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知客僧入手就知道多少,才想推脱,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不经意间抽出腰刀,在身上蹭了蹭,同时铜铃大的眼睛,盯着知客僧看。把知客僧吓得一哆嗦,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顿时觉得手上的银子特别重,“施主安坐,小僧马上就去。” 太子和太子妃在外用餐,也得注意食品安全。李安对侍卫使了个眼色,立时就走出四个人来,跟着知客僧就出去了。 太子牵着苏颜也没进屋,只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也不取用,寺中僧人送来的茶水,自有跟出来宫女们,在一边烧水沏茶,所用的用具和茶叶、清水,都是自备的。 香枳寺的顶级素席果然名不虚传,虽是素食,可是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苏颜挟了块素鸡,观其型、尝其味,摇头叹道:“如此素席,与常人食物有何区别?” 太子把嘴里那块素鸭肉咽下去,撇了撇嘴,“还不如吃白菜豆腐,这素不素荤不荤,徒有虚名。” 苏颜皱皱小巧的鼻子,“百银纹银,吃了一肚子豆腐回去,咱们亏死了。” “一会儿咱们走的时候,我让李安把银子要回来。”太子理由当然的说道。和尚就该好好念经,跟酒楼抢什么生意。 苏颜掩唇而笑,“七郎不怕……”一句话未完,便听到侍卫的马靴急促的踏过石板路的声音,好似有人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自院外快速跑过。苏颜略有疑惑侧耳倾听,重重的踹门声响起,随之响起的女子尖利的哭喊和男人愤怒咆哮。 太子和苏颜面面相觑,同时凝神细听,刚刚知客僧指过的香枳寺住持弘智的静修室那方,传来越来越吵杂的声音。 侍卫们早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把两人层层围住,刀剑出鞘,警戒起来。 苏颜秀眉微皱,神色凝重的跟太子道:“是平江王兄。” “平江郡王?”太子第一时间想到正在听弘智讲佛法的平江郡王妃,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他看向自己的侍卫统领,“平之,你带两个人过去看看。若是郡王闹得太厉害,就稍稍阻拦一下。” 平江郡王带人砸了弘智的静修室,这里面的门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太子伸手扶起苏颜,柔声道:“颜颜,这里乌七八糟的,咱们回宫吧。”若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这香枳寺里不定还有什么勾当,想想都觉得恶心,还怎么可得下去。 苏颜顺着丈夫的力道起身,任他牵着自己往外走。一声女子凄厉惨叫突然响起,其声之惨烈,令人胆寒。苏颜被吓得身子一颤,太子连忙把人搂进怀里,轻抚着怀中的人的背,慢慢安抚,“颜颜 别怕,为夫在这儿呢。” 苏颜倚在太子怀里,定了定神,才觉得那声惨叫十分熟悉,与见过一面,聊过几句的平江郡王妃十分相似。她突然想到这位孕王妃目前可是身怀六甲,她的脸色都变了,轻声道:“郡王妃还怀着身孕呢。” 太子的脸都是黑的,平江郡王是他堂兄,郡王妃若是怀个别人的孩子,硬说是平江郡王的儿子,那就混淆皇室血脉之罪。到时别说是平江郡王妃,就连她的家族都得被牵连。 “是不是因为孕子丹的事?”苏颜又想到一点,关于孕子丹的神奇,她在东宫都听说了。也知道,这是香枳寺里流传出来的神药。 这种神药太子显然也听说过,他对这种传言简直嗤之以鼻。原以为,不过是香枳寺的和尚,弄出来另一种骗人赚钱的把戏,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颜颜,你知道有多少人用了那个所谓的孕子丹?”太子侧头问道。 苏颜默默的摇了摇头,“不大清楚,但是传言那么广,显然不是一个、两个人用了。我听说,新安公主也来求过。”她咬了咬红唇,“七郎,咱们快点回宫,你得去跟父皇把这事儿说一声。” 太子沉吟片刻,“我怕阿爹生气。”平江郡王妃就够槽心的了,若是再加上新安公主,他爹得疯。 “你去说,总比旁人强。父皇若生气,你还能劝着些。” “嗯,我送你回宫,然后就去见阿爹。”太子的声音很低,其中蕴含着浓浓的怒意。 两人边走边说,侍卫们护着两人专走僻静的小路,躲开寺中的人群。很快,一行人出了山门,夫妻俩翻身上马,离去前,太子自马上转身,目光深沉的看着香枳寺山门上的匾额,忽然翘起唇角露出个无比锋利的笑,才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加上胃肠感冒,简直就是人间杀器,蠢作者强撑着码完三千字,现在HP已经见底。今天的更新,只能明天补上了。   ☆、第120章 夜袭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感冒还没怎么好,一直在跟卫生间亲密接触。若是明天好些的话,会把这两天的欠帐都补上。 带着老婆出去散心,结果散出这么件槽心事来,太子殿下的脸色十分难看。离开香枳寺后,太子特意带着苏颜走进林间小路,将侍卫、宫女分成两队,由一侍卫和宫女换了两人的衣服,自原路返回,太子和苏颜则走了另一条路,绕了很大一个圈,才回到皇城。 一踏进大路,太子放缓了缰绳,饶有兴致的跟苏颜说说笑笑,几个侍卫的鞍上,都挂着猎物,一看便是刚刚打猎归来。 “七弟好兴致啊?”安王一看到太子,便笑呵呵驱马凑了过来,见到太子身边的苏颜,微微垂首,抱拳当胸,行了个礼“七弟妹”。 苏颜侧了侧,也在马上欠了欠身,还了个礼,“二哥。” 太子按下所有的焦躁,端着高高在上的储君范儿,淡淡的道:“真巧,居然碰到了二哥。” 安王甩着手里的马鞭,“七弟,今天难得碰到,去喝一杯如何?最近东市开了家新酒楼,做得地道的江南菜,最绝的是他们楼里的三白酒,都是自家酿的,比宫中那些还是醇厚甘美。七弟妹也来,听说你在江南呆过许久,肯定喜” “多谢二哥好意,今日我还有事,来日我设宴请二哥吃酒。”太子对着安王拱了拱手,“告辞。” 安王见太子执意想走,也不好阻拦,只哈哈一笑,“那二哥就等着七弟的请贴了。”待太子一行人走远,安王拿着马鞭轻击掌心,笑意盎然的问身边的近卫:“小天,你说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是从哪里回来?” 离着安王最近的那个娃娃脸的侍卫,笑眯眯的回道:“太子殿下不是带太子妃去打猎了么,属下看得真真的。” “对,打猎去了。”安王随手拍了拍侍卫的肩膀,“你看得不错。” 太子和苏颜两人悠闲的逛回东宫,苏颜自去梳洗换衣,太子匆匆打理好了自己,进入内室亲了亲爱妻,叮嘱道:“卿卿,我今天晚上会回来得很晚或者不回来,你不要等我,先睡吧。”若真是如他们猜测的那般,太子今晚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留宿太极殿。 苏颜了然的点点头,“七郎自去,家中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记挂。对了,咱们今日猎的猎物,记得给父皇带些过去。” “好。”太子紧紧握了握苏颜的手,才转身离去。他出了寝殿之后,并没急着走,反而把今天跟着他们夫妻出去的另一个侍卫统领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离去。香枳寺事发,去过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会受些牵连,他不能让人以此事给爱妻的名声造成影响。 皇帝正在御花园里,半眯着眼睛听美人弹筝,身后和腿边各有一个娇俏的宫女,伸出柔嫩的小手给他揉肩、捶腿,另有一个温婉的美人,用纤纤玉指捻了个紫红的葡萄剥皮去籽,然后送入皇帝口中。 贾喜很是自觉得站在不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附在他耳轻声嘀咕了几句,贾喜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后,才挪动脚步,走到皇帝身边,半弯下腰,轻声道:“圣人,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诧异的睁开眼,“他不是带着太子妃出去玩了么?这才几点,就舍得回来了?” 贾喜笑呵呵的道:“听小徐子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去行猎了,殿下是给您送猎物来了。”往日里,都是圣人出去行猎,把打到的猎物赏给太子。今天反过来了,太子带着猎物来孝敬圣人,想来圣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一听嘴角就控制不住往上翘,偏还要故作嫌弃的说:“他带着太子妃出去玩,偶然打些东西,自己留着就是了,还给朕送什么,朕这里什么没有。” 贾喜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时时刻刻都把圣人放在心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瞪了一眼,训道:“你这老奴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快把太子请过来。”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贾喜连忙亲自带人去迎太子,留下贾乐伺候皇帝。 皇帝坐直身份,兴致勃勃的计划:“前几日,听说太子带着那几个小兔崽儿子在园中烤肉来着,今天咱们也来烤一个。” 烤什么肉,一会儿你喝进粥都不错了。 太子大踏步的过来,行礼如仪,“见过父皇。” 咦,怎么这般正式?很久没享受到太子如此正经模样的皇帝,一时有点受宠若惊。“七郎来了,快过来坐。”皇帝心里还在转着念头,想着一会儿把儿子们都招来,大家一起烤肉,定然很好。 太子过来,太监、宫女包括在场的两个低级宫妃,都起身行礼。宫人们还好说,两个年轻的低级宫妃,行过礼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不知自己该继续,还是避走。 “筝怎么停了,接着弹。”皇帝回过神,不悦的问。 “是。”弹筝的江采女连忙坐下,素手轻拨,柔和的曲调再次响起。 太子剑眉紧锁,“阿爹,儿臣有事要跟您说,让她们下去。再说,这弹的什么玩艺,亏您还能听得进去。” 皇帝:……老子累了好些天,还不能跟小老婆们轻松一下。可是看儿子神情严肃,他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两个采女略感委屈的行了礼离开,她们这等小嫔妃,不知在后宫里熬了多久,才能见皇帝一面。好容易今天得到传诏,还没跟皇帝相处多久,就被太子给搅了局,下次再有这等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嫔妃走了,宫女和太监也都自觉得退到一丈之外,皇帝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事,说吧。” 太子略觉得难以启齿,干脆把之前派去查看的侍卫统领叫了过来,让他跟皇帝直接说。 皇帝有点奇怪,“什么事让你难得这样?还得旁人替你说。” 太子闷声闷气的说:“阿爹,你得答应儿臣,一会儿可别生气。” “什么事,我就生气啊?”皇帝很不在乎的摆摆手,“行了,我不生气,快说吧。” 侍卫统领往地上一跪,板着一张黝黑的脸,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臣过去时,郡王妃已经流产,弘智和尚被郡王一剑刺穿肩膀,受了重伤。郡王妃晕死过去之前,曾指着郡王骂了些很难听的话。”侍卫统领都快悔死了,今天这事怎么就让他遇上了,特别是郡王妃说的那些话,正好被他听了一清二楚,半句也漏下。你说,他跑那么快作什么,再慢两步,不就听不全了。 皇帝气得脸都变了颜色,额上青筋崩起,他勉力压下怒火,一字一句的道:“那贱|妇说了什么?” “臣,臣,臣实是不好说。”侍卫统领快要难死了,平江郡王妃的那些话学出来,他怕皇帝会暴起直接弄死他。 皇帝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朕赦你无罪。” “是。”侍卫统领嗑了个头,咬了咬牙,把心一狠,才开口:“平江郡王妃说,郡王好男风,还以郡王之尊,雌伏伶人身下,令人作呕。”他这已经把话修饰了一遍,平江郡王妃的原话,让他这个大男人听了,都觉得难以启齿。 皇帝这会儿脸色到正常了,也不大喘气了,手也不颤了。太子反到被吓的扑到皇帝身边,急得都变了声,“阿爹,阿爹,你要生气,就冲着儿臣出,千万别憋着。” 皇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七郎不必害怕,阿爹的身子硬朗着呢。” 太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皇帝的面色,见他确实与平日无异,才踌躇着坐回原位,一双眼睛还是不放心的紧盯着皇帝看。 被儿子这么紧张,皇帝暴怒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心里无比妥帖,“事情可有闹大?”刚刚听他说,事发的地点是在香枳寺主持静修之所附近,并没有多少人。现在皇帝就希望,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不要被太多人知道。这可是皇室丑闻,他真是丢不起这个脸。 “郡王府的侍卫封琐了后园,并无太多人知道。我们离开时,也走的是侧门。” “平江郡王呢?” “臣护送郡王和郡王妃回了王府。” “此事既然是你办的,一事不凡二主,朕给你一队人马,立刻把香枳寺给封了,半个人都不许跑出去。” “是。”侍卫统领垂道应道。 这里领命去了,皇帝又叫人:“贾平,你走一趟平江郡王府,传朕密旨,赐平江郡王妃张氏自尽。” “是。” “再告诉秦子业,给朕老老实实的呆在郡王府,朕不想看到他。”皇帝淡淡的说。别看老皇帝现在一脸平静,其时心里早就被一片“卧|槽”两字给刷了屏。妈|蛋的,京都的纨绔子弟多的是,什么样的他都见过,还真没见过平江郡王这一号的。好男风,虽说不是什么好爱好,但时下人大多都如此,也就算了。你特么不玩男人,反而喜欢被男人玩,真让皇帝无法理解。 皇帝连着发了几道命令,力求把这件丑事压下,等全都处理完了,他才有心情郑重其事的嘱咐儿子,“你和太子妃今天只是去打猎,没有去过香枳寺。”虽说他已令人压下这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得保护太子和太子妃的名誉,不被有心人抹黑。 太子道:“阿爹放心,这些儿臣都省得。颜颜那里,您也不必担心。” “嗯。”皇帝相信自己养大的儿子,肯定会处理好的,甚至对苏颜这个儿媳妇也很有信心,他不过是习惯性的多嘱咐一句。 夜阑人静,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清冷的月光撒落在庄严肃穆的宫城中,披在甲胄满身的侍卫脸上。 太极殿内,皇帝面无表情的坐于御案之后,整个宫殿的太监、宫女,人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皇帝。 “贾喜,去看看,人还没拿回来么?”太子皱着眉,停下了脚步。 此时的父子两人,还不知道将有几个爆炸性的消息,将向他们袭来。 带着一队羽林军的侍卫统领姜翰,在封锁香枳寺拿人的过程中,受到了一股最大的阻力,让他特别想问问老天爷,今天是不是专拿他一个人过不去。 姜翰受到的阻力来自于新安公主,做为一个成了亲,在宫外建府的公主,她无疑是非常自由的,除了进宫给德妃请安,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府中设宴玩乐,便是满上都的逛。香枳寺弘慧法师俗讲,新安公主是每次必到,而且都会在香枳寺留宿数日。今天也照例如此,弘慧俗讲一结束,就被新安公主招到自己院中,再加上弘慧的大弟子,一个十分俊俏的年青和尚,三个人饮酒作乐,直到姜翰封了香枳寺,并且黑着脸带人进来拿人。 新安公主每次到香枳寺,也都带着自己府里的侍卫,封锁住自己院落附近。姜翰带着人一过来,公主府的侍卫就过来拉人。黑灯瞎火的,姜翰又特意没让手下拿着火把,公主府的侍卫一开始真没认出来人穿着羽林军的装束,只是口气冷硬的赶人,“此地有贵人居住,尔等退下。” 贵人!他们今天在这里揪出的贵人多了。姜翰开始没当回事,比对方还硬气的道:“某奉皇命拿人,尔等闪开。” 我擦!比老子还牛!公主府的侍卫不耐烦的亮明了身份,“新安公主在此,没有你们要拿的贼人,还不退下!” 姜翰还真哑火了,他是带着人悄悄的包围了香枳寺,又摸黑进了寺里。带着人一路走一路抓一路问,他都是先捡着重要的逮,到没发出多大动静,惊动的人也不多。再加上,寺里刚做完晚课,和尚们都睡下了,被他们堵了个正着,好容易前面人抓得差不多了,一点人才发现,少了弘慧师徒。 姜翰提了几个和尚过来审问,几棍子下去,就有人招供,说是弘慧师徒在客院陪贵客。姜翰眼睛亮了,贵客?再贵还没贵过郡王妃去。走,咱们去拿人,顺便还能看点新鲜的。 眼下,姜翰之前的兴奋劲儿全没了,他就后悔,怎么亲自来了!他要是不这么八卦、不这么爱凑热闹多好。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统领,怎么办?”跟着姜翰来抓人的羽林军也傻了,抓|奸抓到了皇帝亲闺女头上,他们前途无亮啊。 姜翰还没想明白怎么办,公主府的侍卫不耐烦的过来推他,两下凑近了,那边才发现,来人的服侍好眼熟啊! “羽林军!”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然后就被同伴给灭了音。 公主府上的侍卫也纠结,他们刚刚作什么这么嘴快,把公主的名号给报了出去,现在改口说是冒充的还有没有用? 姜翰咬了咬牙,“去,找个人回宫如实禀报皇帝和太子。”他得请示一下,接着该怎么办。其时,再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去,把弘慧师徒一宰,然后让公主连夜回府,把这事埋下。可皇帝和太子给他的命令,是封寺抓人,没有皇帝的命令,他还真不敢妄动。这本来就是个倒霉的差事,他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要自己的小命能保住,最忌自作主张,事事请示是必须的。 两方对峙的时候,公主府的侍卫也悄悄派人去通知新安公主。新安公主跟弘慧师徒两人,已经喝了大半个下午加上一晚上的酒,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跟两个和尚互相搂抱着睡成一团。 贴身宫女焦急的进来推推这个,推推那个,怎么都不醒,只好回去跟侍卫道:“公主醉得厉害,根本叫不醒。” “你们把公主抬出来,咱们连夜回府。”侍卫着急的说。现在,他们带着公主走,羽林军那边应该不会管。只要回了府,那就事无对证。 宫女们七手八脚的扯出新安公主赤|裸的身|子,连灯也没敢点,摸着黑给新安公主穿好衣服,才抬了她出来。醉酒的人格外的沉,抬人的宫女累得香汗淋淋,又不敢大声喘气,好容易才把新安公主弄出门,抬人的宫女就地摊下了。 “把公主背上,咱们走。”公主府的侍卫统领,随意指个侍卫,他就往前面开路去了。 新安公主是坐着车来的,摸黑套好了车,把新安公主往车里一放,第一时间往侧门走。姜翰默然无声看着那边带走了新安公主,甚至还叫了身边的人,去替公主府的人开路。等到新安公主的马车平安驶离侧门,消失在黑暗的山间林,姜翰才松了口气,终于把瘟神送走了。 那边被派回宫中报信的禁军也见到了皇帝,“圣人,姜统领让小的回来报信,在香枳寺中,遇到了新安公主。”禁军声音越来越小,新安公主四字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皇帝这时候耳朵特别的好使,再小的声音在他耳里也如雷震。他双手用力握拳砸在书案上,“新安这孽女!” 太子平静道:“阿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让人把新安悄悄送回府再说。”之前苏颜跟他提过,新安公主为求孕子丹,常去香枳寺。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皇帝说,谁知姜翰带来的消息太过劲爆,他就没敢再说给他爹听。谁想,事情就是这么的巧,新安居然在香枳寺留宿,被姜翰抓了个正着。 “对,你即刻回去告诉你们统领,压送新安回府,朕不希望有人知道新安在香枳寺出现过。”皇帝暗示的意味很明显,让姜翰那边,直接把知道这件事的人灭口,都不必带回来了。 “是。”得到圣命的禁军,第一时间退了出去,出了大殿后,抹了把额上的汗,暂时捡回条小命。 姜翰在新安公主离去后,就第一时间冲进屋里,把醉得跟死狗似的弘慧师徒绑了起来。他也没敢提前开刀,安坐在房里,等着皇帝的命令。 好容易等到皇命,姜翰挥了下手,只听“噗”、“噗”两声,弘慧师徒立时命丧黄泉。出手杀人的禁军,自两人胸口抽出刀,在一边的床单上抹去血迹,还刀入鞘。 姜翰谨慎的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已经死亡后,才吩咐道:“拉上他们两个,咱们走。” 弘慧师徒可还光着身|子呢,姜翰觉得实在不雅,便叫禁军扯了床上的帐幔,把两个裹紧,才拖了出去。 前面可还有知道新安公主和弘慧师徒的事,都必须灭口。这一夜,血染香枳寺,姜翰带人把寺里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得到金银珠宝无数,还有和珍贵珠玉放在一处的密信。姜翰让人把东西都封好,都放在从寺里搜出的车上,才把死人扔进禅房,四处撒好菜油,让人放了一把火,顿时整座香枳寺,化作了一片火海。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姜翰回头看向火海中的香枳寺,神色晦暗难明。 “统领,咱们该走了。” “走吧。”姜翰翻身上马,护在了十几辆车附近。他们这次只运回了一部分的金银,还有原本存在地下银库的那一部分没动,只等回宫复命后,他再带人回来取。 皇帝和太子枯坐了一夜,整个太极殿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听到灯花暴开时,发出的“噼啪”声。 宫人们直愣愣如同木头人一般站了一夜,包括太极殿总管 当东方朝霞满天时,皇帝才缓缓起身,走出大殿,目视着东方,轻叹了声:“天亮了。” “阿爹,莫要生气着急,事情总会过去的。”太子站在皇帝身边,温声安抚道。 皇帝的目光深沉似海:“是啊,总会过去的!”   ☆、第121章 事起 临近天明时分,香枳寺的大火,半个上都城的人都看到了。早朝时,便有御史出班,就京城治安问题上了一本。郑重其事的请示皇帝,香枳寺起火的事,必须要严查。 皇帝正闹心呢,查谁啊,火就是他让人放的!不过为了皇家名声,香枳寺的事都瞒得死死的,最好不叫任何一个人知道。当然,这就是个美好的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上本那御史慷慨激昂的说得唾沫飞溅,御案后的皇帝听得心不在焉,等他表述结论,才态度敷衍的随意搪塞两句,“嗯,确实要严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皇帝主动转移话题,扔下一个足以让朝堂振动、百官心跳的提议,“门下省侍中一职空缺已久,以两位门下侍郎兼任侍中之职,终究有所疏漏,众卿议一议,侍中一职,该由何人继任。” 皇帝这个提议一出,文武百官的心思都集中到这里了,谁还管香枳寺着不着火啊。要知道,这可不单是门下侍中一职而已,有人升职,就有空位移出,必然要有人添补空位。这代表着,要有朝中要有许多位置会进行调换。该怎么在这次职业调换中,抢到足够多的好位置,这将是朝中各派领军人军,要细细筹谋的事情。 皇帝扔下这个深水炸弹没一会儿,就端着温和的笑容道:“众卿心中可有人选,说出来,大家议一议么。” 咱们半点准备都没有,拿什么议。朝中百官一片沉默,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肯先开口。 皇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笑呵呵的道:“看来众位爱卿颇为为难,这样吧,大家回去都想想,咱们三日后再议。” 余下的时间里,好多官员心神都不在政务上,迫不及待的在朝上,就开始乱飞眼神。早朝匆匆结束,皇帝对着太子招了招手,“七郎,别忙着走,朕有话跟你说。” 正要随着大臣们一起走出正殿的太子,闻言停下脚步,“是,父皇。” 皇帝招太子谈心这事,文武百官都司空见惯了,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管埋头往外走,各自盘算着该什么时候聚上一聚,大家深入探讨一下。 皇帝和太子回到御书房,自香枳寺中搜出的密信,都整齐的摆在书案之上,贾乐亲自带人看着,从没让书信离开自己的眼睛。至于金银珠宝、各式书籍等物,都被皇帝收进了私库,他还特别慷慨的分了太子一半。 “阿爹,听姜翰说,香枳寺住持的静修之所,挖了个地下银库,里面尚有许多金砖、银锭。”姜翰是跟太子私下里汇报的,太子也没藏着,都跟皇帝说了。 皇帝沉吟片刻,“余下的金银,除却分赏给昨夜军士的以外,余下的都归入东宫内库。”皇帝想要收买人心的时候,出手格外大方。 “还是阿爹自己收着吧。”太子道,他到不是跟皇帝客气,确实是在替他爹考虑。皇帝扔给他三个孺人和十个良家子之后,苏颜某次查帐的时候,正巧太子回来的早,他自告奋勇的要帮忙。苏颜也没跟丈夫客气,随手抽出两本帐册扔给太子。其中一册,就是有关于掖廷宫的开销。 太子从那以后才知道,原来养个小老婆是这么花钱的事。每年光脂粉钱,就要花出去十数万贯,还不算各种衣饰、殿中的摆件、院中的花木等费用。真要都算上,养一个孺人,可以修数十里河堤,赈济万名灾民。最近接触朝政十分用心的太子殿下,第一时间脑子里就列出一张换算表。 他养几个地位低的孺人都这样,他爹辣么多宫妃,花费肯定是个天文数字。太子有点心疼他爹,这种灰色收入,他一点都不要,都给他爹补充小金库吧。 皇帝现在就算在满腹心事,还是能从儿子偶尔偷瞟过的小眼神里,看到同情。他就纳闷了,儿子到底在同情他什么?难道是因为新安?皇家公主养和尚虽说名声不好听,但历朝历代的公主们养个面首,都不算什么大事。皇帝也就是刚知道那一刻生气,还不至于为了新安这个不大喜欢的女儿,把自己气坏了。 “给你就拿着,什么时候学会跟朕客气了。”皇帝还有点不大适应呢。 太子实话实说:“儿臣觉得阿爹比较需要。” 皇帝一头雾水,“金银谁不需啊?” “您养了那么多宫妃,私库怕是没有多少银两了吧。”太子再次坚定了一下信念,“阿爹,您以后可别往东宫送什么孺人、良家子的,养起来太花钱。” 太花钱!皇帝瞪大了眼睛,他没听错吧!他儿子居然对金银钱财有概念了?不只是有概念,而且仔细成这样?“堂堂国之太子,还怕养几个妾侍的花费么?”皇帝真有点哭笑不得。 太子正色道:“儿臣前段时间,查看过户部的帐册才知道,东宫孺人的一年的花费,能修数十里的河堤……”他把自己换算完的结果跟皇帝仔仔细细的解说了一遍,末了叹道:“这些儿臣以前都不清楚,还是阿爹令儿臣监管政务这段时间,才明白的。” 皇帝被儿子算得一脸黑线,还有些微的尴尬,更多的却是由衷的高兴。太子终于开始用一种为君者的目光去看待事情,而不只是计较一人之得失。 “给你的就收下,阿爹还不至于缺这点东西。”皇帝摆了摆手,止住太子的话,“就这么说定了。”私下里用着各种不正当手段敛财养小老婆的皇帝,面对着如此正直的儿子,真有点脸红。 从昨天就没怎么放晴的心,这会儿才见了点阳光。趁着心情好,皇帝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封密信看了起来。 太子见他爹一幅这个议题已过,我们来谈这一个的表情,识趣的没再多言,也从密信中拿了一封,展开细看。 孕子丹的事,在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帝和太子都知道。当时只以为是寺院敛财的手段,谁想会弄出郡王妃这事。这两人都是疑心技能满点,此时都觉得孕子丹怕是个幌子,这才让人把密信给拿回来。 周王府的书房里,周王用力捶了下书案,恨恨的道:“那女人可真蠢。”。他就没见过平江郡王妃这么蠢的女人,知道自己丈夫身体有毛病,不可能生孩子,偷情的时候还不多注意些,弄出个孩子来。弄出个娃儿来也就算了,偷偷打掉,谁还能知道。可她怕死,又怕流产伤身体,硬是跟弘智弄个孕子丹来。又怕平江郡王怀疑,硬是把府里几个妾侍一下拉下了水。 估计平江郡王妃做这件事之前,也没想过孕子丹的事会闹得这么大,整个上都城都知道了。不少达官显贵家的贵妇,求到弘智面前,许下大价钱,只为求一枚孕子丹。弘智从中看到敛财的希望,弄了个养身的药方,制成丸剂,卖给众人。 周王刚开始并不大清楚,还是有一次萧子肃在香枳寺闲逛时,发现了平江郡王妃和弘智和尚的首尾,顺着查下去,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萧子肃之前曾给周王献过一策,想给太子妃下药,让她早日怀上孩子。只是东宫守备森严,想暗中下药想都不必想。若是通过其他们的手,送进宫去,要经过的关卡更多。他不是没想过,把东西混在太子妃的母亲杜氏送入宫中的物品中。可惜,杜氏制家严禁,本人更是精明得很,繁是送入东宫或是其他人家的礼单,装箱上封之前,必须要详细核对一遍。别提他根本没有门路把人安插在相府,就算人安排进去了,偷放进入宫物品中的东西,也得被杜氏搜出来,不但事情做不成,还容易暴漏自己。 萧子肃正没有办法的时候,遇到弘智和平江郡王妃的事,他灵机一动,通过别人的手,把助妇人孕育孩子的药方给弘智,还让周王派了个府医过去,把方子说成了养身补气血的。萧子肃在赌,太子妃入宫几月,都没有好消息传出,靖国公府和相府那边,包括太子妃本人,都会希望早日有孕,生下小皇孙,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当孕子丹的神奇传遍京都时,靖国公府和苏相府平静如常,没有一丝动静。萧子肃安慰有些着急的周王,“现在没动静是好事,说明他们正在看效果,一旦真的证实,孕子丹确实有效,苏相就坐不住了。” 事情一直在偏向萧子肃,赵王妃、吴王妃相继有孕,皇帝一连给太子赐了三个孺人和十个良家子,以充东宫。他略有些兴奋的对周王道:“王爷,机会来了。”照着萧子肃的想法,有新人进宫争宠,太子妃为了自己的地位,也会想着早日怀孕生子。恰在此时,孕子丹的功效也得到证实,再有人在靖国公夫人和苏相夫人耳边吹吹风,这事就可成了。 周王也很兴奋,再次向萧子肃许诺,“若是事成,必定以相位相酬。” 事情没有按照周王和萧子肃的想法走,太子妃平静的接受了新人,直接把人塞到了掖廷宫,连宫门都不许出,天天养两个司闺,给新人上课。太子呢,就跟不知道东宫里还有他的小老婆这事一样,夜夜与太子妃相伴,片刻不离。 妈|蛋的,想坑的人没坑到,不想坑的人坑了一堆。求过孕子丹的人家,十之六七都有了孕。这要是将来,这些人生产时都难产,生下来的孩子身|子还弱,怕是孕子丹的事就要败露。 这计算是白设了,萧子肃咬牙建议周王,快点把弘智灭口,免得事出之后,牵连到他。周王有点犹豫,他觉得时间还早,应该可以再挺一挺。然后,挺出了火烧香枳寺。 周王一下子就木了,这中间出什么事了?萧子肃不得已动用了在平江郡王府的眼线,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让周王差点没把肺气炸了。 平江郡王妃利用孕子丹和几个有孕的妾室,成功的打消了平江郡王的怀疑。终于有了自己孩子的平江郡王,快乐疯了,对几个有孕的妻妾,当真是有求必应,就差打个板供起来了。平江郡王妃成功渡过危机,接着另一种不甘就涌了上来。她是王妃,那几个怀了野|种的妾室,凭什么享受跟自己差不多的侍遇。万一,她要是生下女儿,小妾生下儿子,这郡王位不是要拱手让人?这怎么能行! 平江郡王妃想来想去,决定下手除掉一、两个障碍。反正,那几个有孕的妾侍,都是被伶人睡过后有的身孕。就算真的流产,也不敢吭声。哼,她们跟郡王共用男人,也算是姐妹了。 平江郡王妃也是有手段,有两个妾室流了产,偏巧是赶在她出府去香枳寺时出的事。平江郡王心疼坏了,一听自己老婆去什么寺院理佛,担心得不行,生怕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再出问题,立即招集了府中的侍卫,直接去了香枳寺。把正在静修室幽会的两人,抓了个正着。 卧|槽,知道整个事情经过的周王,气得捶着桌子骂人。她蠢不要紧,坑死一群人。 萧子肃老神在在的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孕子丹之事,只是弘智妖僧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作得孽,与咱们无甘。” “本王不是担心,只是可惜。”周王收敛怒意,再次端正的坐好,“子肃,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子肃道:“王爷,圣人要任命新的门下侍中,朝中官员想必会有不小的调动,咱们的人虽不多,也该趁这个机会,挪挪位置。”现在不是调戏太子的时候,该下手抢好位置给自己人才是。 “不错。”周王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不过,一般跟朝中有关的事务,他很少听取萧子肃的意见,反而更看中万家给他寻来的属官。“关于此事,子肃有何见解。”他不听是不听的,面对萧子肃时,还是会特意跟他谈起朝中事,一幅相见恨晚的表情。 萧子肃立马精神起来,未开口前,先喝了口茶,才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周王含笑倾听,时不时的插两句话,间或点头,令萧子肃备受鼓舞。 周王和萧子肃都认为孕子丹的事,到此该告一段落了。毕竟弘智被平江郡王府的侍卫,乱刀剁成了肉泥,平江郡王妃被皇帝赐死,香枳寺化为一遍灰烬,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残墙断壁之下。 谁想,正在御书房内,一面跟太子聊天,一面翻看收来的密信的皇帝,在翻到一封密信后,脸色气得胀成了紫红色,双目充血,喉咙里呼呼作响。 太子吓了一跳,自椅子上蹦起来,奔着皇帝就冲了过去,“阿爹,阿爹!” 皇帝猛得扶案站起,一脚踹倒书案,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深红色的血,便直愣愣的晕了过去。 太子正好奔过来接住皇帝后倒的身体,他牢牢抱紧皇帝,半点也不敢移去,声嘶力竭的高喊:“快点,叫太医!” 皇帝一倒下,整个御书房都乱了,太监宫女们惊叫出声,都奔着皇帝扑了过来,被气极的太子,发狠的踹开好两人,怒喝道:“都给孤安静,贾喜,传孤的命令,着左卫大将军裴远,带兵护卫太极殿。殿中宫人,不许随意进出,有违命令,就地格杀。” “是。”贾喜领命而出。 贾乐留下管理太极殿的宫人,太子的贴身太监李安,早就跑出太极殿,直奔太医院,找太医去了。 皇帝晕了这事,根本就瞒不住人。太子又令人找了左卫大将军,把整个太极殿重重围住,把皇子、宫妃、重臣都挡在了殿门外。 太医院两位掌院,带着所有太医,齐聚太极殿。 皇帝已经被安放在床上,依然紧闭着双眼,不见醒来。太子双手负于身后,焦急的在床前走来走去,却不冒然出声打扰正给皇帝行针的傅掌院。 傅掌院神情凝重,慢慢捻动手中的金针,豆大的汗珠自脸上淌下,却顾不得去抹上一抹。随着七寸长的金针慢慢没入肌肤一半有余时,终于听到皇帝重重的喘息声,然后眼帘慢慢颤动,终于睁开。 “阿爹,你感觉怎么样?”太子扑到床边,焦急的问。“傅掌院,我阿爹怎么样了?” “圣人急怒攻气,一时闭过气去,现在已经没事了。”傅掌院抹了抹脸上的汗,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皇帝的手无力的握住太子,声音微弱:“七郎莫怕,阿爹没事。” 太子吸了吸鼻子,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阿爹,你吓死我了。” 皇帝动动唇角,露出一个苍白而无力的笑,安抚道:“七郎莫怕,莫哭,你老阿爹还要抱抱七郎的儿子呢,怎么甘心就这么走了。” 太子抹了抹眼睛,眼睛深处还藏着惊慌,“儿臣还等着阿爹给儿臣教导儿子呢,您可得好好保重。” “混小子,教你一个就够累了,还想把你儿子也推给朕!”皇帝笑骂了句,微微闭了闭眼睛,喘了口气。 “傅掌院,快来给阿爹再看看。”太子粗鲁的扯过傅掌院,按在病床边。 皇帝醒了,傅掌院心里就有底了,郑重的摸了脉,又把地方让给别人,等一众太医都逐一看过后,他们才聚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太子坐在皇帝床边,用手捂着皇帝的眼睛,固执的道:“阿爹,你闭着眼睛好好休息,一切都有儿臣在。” 皇帝很是欣慰的闭着眼睛,感觉到儿子冰冷而微颤的手,忍不住眼睛酸酸的。 皇帝突发重症,太子着人围了太极殿,不说皇子们心颤,连后宫宫妃都坐立难安。朝中重臣,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有心人想借机起刺儿,都被中书令沈从之和尚书令苏周诚两人接手给压了下去。 沈从之私下里问苏周诚,“信之,要不要着人通知太子妃一声。” 苏周诚冷笑两声:“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杜贵妃都亲自去了。” 贵、淑、德、贤四妃,被裴远拦在太极殿外,任她们说破喉咙,也进不去。得知是太子着人调的兵,德妃皱眉道:“圣人重病,咱们理当侍疾。太子无理,怎么能将咱们拦在外面。”她这话是对着杜贵妃说的,谁让杜贵妃是太子的亲姨母,在她没有自己孩子的时候,必然跟太子是一派的。 淑妃和贤妃两人对视一眼,她们也都心里没底。若是皇帝一病不起,由太子继位,她们这些人就是太妃了,跟现在可没法比。 杜贵妃矛盾的得很,即希望太子登基,又不希望老皇帝死了,让她失去现在的地位。毕竟,太子有正妻,他登基为帝后,后宫都要归皇后管理,还有她什么事。老皇帝不死,她还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妃子,依然可以掌管后宫。 “不行,本宫得去见太子妃,让她来劝劝太子。”德妃也是没办法,想到苏颜,立时转身就走。 杜贵妃怎么可能放任德妃去骚扰苏颜,她连忙跟在德妃身后。淑妃和贤妃一看,也跟着走。两人一个想法,反正有杜贵妃和德妃在前面顶着,她们见机行事就好了。 苏颜那边开始并没有接到消息,皇帝一吐血倒地,太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凭本能行事。等皇帝醒来,他才想起要告诉自己老婆一声。 李安脚下略快,比几个皇妃先一步赶到东宫,见到苏颜半句闲话都没有,只道:“圣人重病,太子令老奴来接娘子。” 苏颜这里顾不得多问,匆匆入内室换了套素淡的衣裙,带着人就要走,还没等出大殿门,就见李平过来回话,“娘子,宫中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贤妃娘娘到访。” 苏颜直接上了车,淡淡扔下一句:“去告诉四位娘娘,太极殿前见。”   ☆、第122章 还是没有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替换好了。 虽然已经进入秋季,午后的阳光依然炙热,晒得人脸上起了一层油汗。太极殿前,不只后妃、皇子们到了,连出嫁的公主们,也都带着人赶来了。再加上皇室宗亲,朝中重臣,一时间太极殿前,站满了人。 左卫大将军裴远,全身披挂,手按腰刀,正与湖阳公主对峙,五十多岁的老将军,须发皆白,高大的身子却依然站得笔直,面对着湖阳公主态度不卑不亢,“老臣奉命护卫圣人,无有殿下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湖阳公主知道是太子调人守的太极殿,她来问一句,不过是做个样子。闻言,也没有多为难裴远,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站到了一边。 长乐公主焦急的拉了拉长姐的袖子,“阿姐……” 湖阳公主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你别说话。”眼下父皇不知是何种情况,太子既然调兵围了太极殿,自然有他的道理,她们刚过来,不明白情况,少给太子添乱。 长乐公主不甘的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酒意犹存的新安公主,忐忑不安的独自站在一边。她是被宫女强行弄醒的,还没来得急发火,就听说皇帝病倒了。贴身宫女吓坏了,都不待新安公主细问,就把事情经过全都学了一遍,然后新安公主就傻了。怎么想都觉得,皇帝是被她给气病的。她有心躲在府里不进宫,却匆匆赶来的阳安公主给揪了出来,强硬的压着她换了身衣服,带到了宫中。 马车上,吓傻了的新安公主忍不住跟妹妹说了事情的经过,她抱着妹妹直哭,“阳安,你是父皇是不是被我给气病的。”这个罪名可不小,以太子讨厌她的程度,若是父皇有个好歹,光废了她的公主位都是好的,没准就会要她的命。 可若是父皇没事,对于气得自己病了一场的女儿,就不会处罚她么?新安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无亮,抱着阳安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阳安公主头都大了,她不敢置信的推开新安公主,“阿姐,你怎么能这么蠢!”卧|槽,你养面首什么的无所谓,能不能把人弄到公主府里去,那是你的地盘,你是老大,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会管你。妈蛋,跑到香枳寺去算怎么回事!阳安公主好想骂人。 “我,我,我已经够害怕了,你还骂我。”新安公主特别委屈,公主们那个不是这样,就算是阳安还有两个特别喜欢的才子呢。为什么到她这里,就这么点背。 阳安公主张了张嘴,觉得完全无法跟姐姐勾通,索性放弃,“算了,事已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咱们等结果就好。”当初阿娘怀姐姐的时候,到底出什么问题,为什么她和三哥两人都很聪明,四姐就这么蠢呢。 阳安公主不再理会新安公主,只在下马车的时候,揪着她抹了抹眼泪,甩手下了车。 平阳公主悄悄凑过来,“六姐,四姐怎么了?妆都哭花了。” 阳安公主心情糟糕的很,一点也不想搭理平阳公主,她眼睛瞄着周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四姐做下的蠢事,找个空儿跟三哥说了,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周王自然是看到阳安公主的给他打得眼色,他现在的心情比阳安公主还糟。才发现点人生的新曙光,突然被一道阴云给挡得严严实实的,那种打击简直无法形容。 其余几个皇子,或单独或分散的站着,齐王面有愤慨之色,几次去冲过去找裴远的麻烦,都被熟知他的安王给压下了。 王氏、朱氏等王妃们,都是坐车来的,比诸王到提要晚得多,甚至还在几位公主之后。朱氏下了车,就走到丈夫身边,周王冷冷的斥道:“你怎么才来,比公主们都晚。” 朱氏屈了屈膝,低声解释道:“临出来时,王侧妃来找妾身,想一道过来,妾身好容易哄了她回去,来的路上又有些堵,是以来晚了,请王爷恕罪。” “行了。”周王不耐烦的低喝了一声。 被丈夫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训斥,朱氏面上端庄的笑却丝毫没变,柔顺的站到周王身侧,微微垂头,不再出声。 苏容被丈夫体贴的扶住,吴王低声问道:“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闹你?” 苏容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他挺乖的。”相比被吓坏了的新安公主,苏容整个人都是懵的,前世皇帝重病可比现在晚得多,根本就不是在香枳寺发生大火的时候。她现在都不确定前世发生的事,到底准不准了。若说完全变了,可是香枳寺的大火还是如常的发生了,时间甚至都没有变。可若说没变,皇帝的病是怎么回事?若说苏容在未嫁前,迫切的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发生变化,甚至她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变了也没有关系。现在她却希望以后的历史,还能按照她知道的发生,这样才不至于让她措手不及,来不及应对。 在这样纷乱的心绪间,她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承认她舍弃陆霁而选择吴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后位,看着苏颜和前世可怜过她,同情过她,欺辱过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脚下。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皇帝绝不能现在死。苏容低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坚定。 她轻轻拉了拉吴王的手,“六郎,我知道上都城中有一位大夫,医术极为精湛,要不要请他来给父皇看看。”前世,她就是借这位神医的手,不但救了重病垂危的皇帝,又让皇帝多活了十年。若不是多出来的那十年,吴王也登不了基,做上皇位的该是周王。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周王当上皇帝,她的皇后也坐不长,就要给那个萧十一那个贱|人让路,还得赔上自己的孩子。既然周王当上皇帝,她的下场只会更糟,还不如就让他做个王爷,还是个被皇帝提防的王爷,自己的日子说不定过得更自在些。 每次思及前世,苏容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作掉周王的皇位,让他郁郁不得志一辈子,甚至后来还得看自己的脸色。 吴王剑眉轻锁,“大夫?是那位的景先生?”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个出身平民的闺中好友,两人关切极好,也曾听她提到过,那位好友的父亲医术极为精湛,不在宫中御医之下。 苏容点了点头,期待的看着丈夫。 吴王抿紧了薄唇,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抬头看了看立于太极殿前不怒自威的裴老将军,仔细衡量之后,才低声道:“再等等。”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底气跟太子抗衡,连闯一闯宫门的资本都没有。 苏容目光一暗,虽然她马上垂下了眼睛,吴王还是注意到了,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拐扭。 就在殿前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太子妃的翟车远远驶来。被各自母亲护在身边的小皇子们,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苏颜的到来,十三皇子挣脱母妃的手,一面叫着“七嫂,七嫂……”一面飞扑过去。 翟车停稳,圆润的十三皇子整个人都巴到车边,黑黑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苏颜,“七嫂,你可来了。” 苏颜利落的自翟车上下来,拉了十三皇子的肥爪,柔声安慰:“十三郎不怕,父皇真龙天子,百邪不侵,不会有事的。” “真的?”胖得没了脖子的小家伙,努力仰起头,满是期望的问道。 “真的。”苏颜爱怜的摸了摸小家伙的大脑门,“不过,你们最近可要乖乖,知道么。” 小家伙用力的点头,特别认真的保证:“七嫂,我会乖的,也会看着十哥,不让他惹祸。” 跟着过来的十皇子,磨着牙恨恨的瞪了弟弟一眼,“我看着你还差不多。” 苏颜一一摸摸见到她来都甩掉各自母亲凑过来的小皇子们,柔声道:“都别着急,跟好你们的母妃,七嫂跟你们保证,父皇肯定没事。” 魏六娘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太子妃好本事,连父皇的面儿都没见到,就得出结论了?我到想知道,你拿什么保证?” 苏颜连理都没理她,安抚好小皇子们,直接带着人就奔着裴远去了。就在众人以为铁面无私的裴老将军一样会把太子妃拦下时,却见这位老将军欠身行礼,“见过太子妃。”同时,将身一侧,“老臣带太子妃进去。” 苏颜欠了欠身,温和的说:“有劳老将军。”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苏颜被左卫大将军恭敬的迎了进去,心里不约而同的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别的皇帝真的升天了吧? 刚刚还闹腾的有点欢的齐王,这会儿不用安王压制,自动自觉的蔫儿。新安公主更不用说,两手紧紧绞着帕子,一脸的心神不宁。 贵、淑、德、贤四妃追着太子妃的翟车而来,只看到那道消失在宫门的丽影。德妃恨恨的一跺脚,“没追上。” 杜贵妃轻叹了口气,“咱们等着吧。” 淑妃突然看向朝臣那方,迈过过去,对着独自站在一处的苏周诚问道:“苏相,您可知道圣人现在情况出何。” 苏周诚面上全是担忧,“回淑妃娘娘的话,臣比娘娘来得还晚,娘娘都不知,臣更不能知道了。” 紧跟着淑妃而动的其余三妃,只有德妃冷笑两声,“本宫还以为苏相什么都知道呢?” 苏周诚平静的瞅了德妃一眼,让她心头一跳,便听苏周诚不急不徐的道:“臣知道的事情真不多,但是昨夜香枳寺起火前,值夜的兵侍好像看到新安公主的车架匆匆回府。” 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有周围有限的几人听到,那也足以让其余三妃对德妃和新安公主投以复杂的眼神。 德妃努力压下尖叫的冲动,色厉内荏的呵斥道:“胡说,就算你是丞相,也不能随意污蔑公主。” 苏周诚淡淡的一笑,“呵呵。” 德妃不敢再多言,恶狠狠的瞪了苏周诚一眼,转身就往新安公主走去。 苏周诚一句话KO掉德妃,其余三妃也不敢再多过逼迫,谁知道这位还知道些什么,逼得紧了再说出点什么来,她们都承受不起。 太极殿外暗潮汹涌,皇帝寝宫之内,父子之间却是温情满满。苏颜进来的时候,太子正端着新熬好的药碗,认真的喂皇帝吃药。 苏颜看着丈夫用小瓷勺舀出一勺药,放在唇吹凉,还体贴得碰碰自己的唇试试温度,才送进皇帝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颜觉得皇帝每喝进一勺药,面部的表情都有点扭曲。 向来怕苦的苏姑娘,真是同情还生病的皇帝,那么苦的药还得一勺勺的喝,这跟钝刀割肉差不多了。 皇帝看到苏颜,很是高兴的扬手招呼:“七娘来了,快那边坐,药味小些。” 太子侧头对娇|妻温柔的笑了笑,“颜颜快坐。”又对皇帝道:“阿爹,药都凉了,你快喝。” 苏颜发誓,她在老皇帝眼里看到了嫌弃。可这是儿子亲手喂的,再苦也要咬牙喝进去。皇帝本打算闭一闭眼,再坚持一会儿。就见苏颜轻移莲步走了过来,以手背贴在药碗上试了试,接过太子手中的小碗,用小勺轻轻搅动,同时问太医,“父皇用蜜水,可会冲淡药性?” 太医连忙摆手,“不会。”他刚刚就想提醒太子了,可是被同事拉了一把,没敢在皇帝父子温馨相处时多嘴破坏气氛。 都不用苏颜多说,贾喜连忙转身出去吩咐宫女。苏颜再次用手背试了试碗的温度,笑吟吟的舀了一点,放在丈夫嘴边,理所当然的说:“尝尝温度怎么样。”她是儿媳妇,这亲尝汤药的事,还是留给丈夫吧。 太子乖乖的抿了一口,然后一张俊脸就全都皱到了一起,剑眉皱得紧紧的,“好苦!” 皇帝突然有种诡异的平衡感,然后就是心疼,“知道苦了吧,快喝点茶漱漱口。” 太子看看皇帝,突然扭头去吼太医:“快过来给阿爹好好看看!” 皇帝和太医都十分奇怪,我(圣人)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还要看什么?只有苏颜悄悄扭头偷笑,她可是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 太子黑着脸,看着太医的眼神十分的不友好,“你们这帮庸医,居然还敢骗孤说阿爹无事了。若真无事,阿爹岂会连药苦不苦都尝不出来!” 皇帝:……好累,突然不想说话了。 太医们:……圣人,我们冤啊! 苏颜实在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她也不忍再看丈夫犯二,把手中温度差不多的药碗送到皇帝面前,“阿爹,吃药吧。” 太子在听到爱妻的笑声后,也反应过来自己作了什么蠢事,他不自在的移开眼睛,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阿爹,快吃药。” 皇帝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对着儿子,只能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正好贾喜端了蜜水回来,皇帝小声嘀咕道:“朕又不是十三郎,吃药还得喝蜜水。”、 苏颜笑道:“父皇跟十三郎其时挺像的。” 太子用力的点点头,“颜颜说的对。” “对你的头。”皇帝斜了儿子一眼。 太子上前把老爹按下,用手一捂他的眼睛,霸道的说:“太医说了,您要多休息。不许说话,睡觉。” 皇帝确实身体不适,也就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呼吸绵长,睡熟了。 苏颜悄悄对太子道:“你守着父皇,我去处理殿外的人。” 太子点了点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阿爹。刚刚皇帝直愣愣倒下去的画面,把他吓坏了。 已经在太极殿外,等了许久的人们,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太子妃进去半刻钟后,就出来了。 杜贵妃目前身份最后,第一个问道:“七娘,圣人如何?” 苏颜浅浅的笑了笑,微微提气,朗声道:“父皇刚刚吃了药,已经睡下。母妃和兄长、嫂子、姐妹们,都先到偏殿休息,等父皇睡醒,再去探望不迟。”这边说完,又转身面对朝臣,“父皇龙身欠安,朝中政务有劳诸位大人多多费心了。” 以陆太傅为道的朝中重臣,皆欠身道:“此臣等职责所在,不敢有所轻乎,请圣人、太子和太子妃放心。” “老将军,父皇已经无事,您也很累,请到偏殿休息。等父皇醒来,您再交旨。”苏颜最后这句话,是对裴远说的。皇帝晕倒,太子是拿了皇帝的令牌宣了裴远过来的,现在皇帝无事,这令牌裴远自然是要亲自交给皇帝的。 裴远本来以来,太子会来收回这块令牌,毕竟没有皇帝命令,善动令牌招兵围住太极殿,皇帝真要细究起来,也是个问题。他都准备跟太子好好讲事实、摆道理,甚至不行就要硬抗,没想太子妃居然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裴远心头一松。连忙拱手道:“老臣不累,太子妃快入内吧。”既然都来了,他就得坚持到归后。 苏颜这里都处置完了,也不去管宫妃和诸王、公主们有没有去偏殿休息,她转头进了门。外部的事情都差不多了,该细问问,皇帝到底是为什么病的,是不是跟昨天的事有关。 太子见苏颜进来,伸手替皇帝掖了掖被角,才慢慢起身,吩咐宫人们好生照顾,拉着苏颜去外间。 “七郎,父皇到底为何病倒?”苏颜直接问道,“可是与昨日的事有关?” 自从皇帝晕倒后,太子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他爹身上,基余的什么都没顾。这会儿,皇帝的情况也平稳了,太子终于有心思来看那封气得他爹吐血的密信。 太子扶着苏颜在一边坐下,将书案上的密信都拿了过来,“我还不大清楚,阿爹看了这封信就气得吐了血,我光顾着阿爹了,其余的都没管。” 苏颜问道:“弘智的密信?” 太子点了点头,“都是在暗阁里搜出来的。”说着,他已经找到那张被皇帝捏得皱巴巴的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 苏颜只觉得丈夫有一瞬间,身上的杀气浓烈得似乎实质了。她垂眸看到太子攥得死紧的拳头,连忙伸手握住,柔声劝道:“七郎,阿爹还病着,需要你的照顾。” 太子反手握住爱妻柔|嫩的玉手,冷酷的低语:“孤一定要灭了魏家满门!” “魏家?”苏颜听到了两个关键字,再把事情前后连起来,也不由得色变:“是赵王妃还是魏八娘?”难怪皇帝会气吐血,皇孙与侄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魏八娘。”太子闭了闭眼睛,也没让苏颜看信,直接把手中的密信随手撒碎,又令太监拢个火盆过来,扔进去烧成灰。他把余的信匆匆看完,捡出几封,都烧得一干二净,才转身抱着苏颜默默不语。 苏颜完全不明白,“魏八娘是疯了么?”皇长孙居然是个和尚的孩子,又是皇帝同意她入的赵王府,难怪老皇帝会气成那样。了= 太子恨恨的一捶书案,“她可不是疯了么。”书信里有些事,他都没好意思跟爱妻说。魏八娘之前的目标本来是他,只是身为东宫太子,除非他愿意,否则魏八娘根本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也是巧,魏八娘第一个发现了弘智与平江郡王妃的事。她想拿着这事威胁一下平江郡王妃,然后让平江郡王妃给她创造机会,跟太子生米煮成熟饭。 她想得挺好,却没想自己会被太子设计,先爬上了赵王的床。计划失败,还把自己搭进去,魏八娘气坏了,随意寻了个酒楼宣泄情绪。结果,也是她倒霉,又碰到弘智和平江郡王妃,还被两人看到了。 魏八娘是魏家的女儿,若是死了或者失踪了引起的麻烦只会更大。平江郡王妃一发狠,直接让弘智睡了魏八娘,自此有了另一个把柄。魏八娘青春美丽,比平江郡王妃更吸引弘智,他有了魏八娘的把柄,自然常常找她。又怕控制不住她,就逼着魏八娘写下这些自白书,用以作自保和威胁的把柄。 说实话,魏八娘在一定时间内,跟过两个男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按照推算,还是赵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她害怕,在魏六娘算计她的时候,就将计就计,喝下催产药,想着让孩子早产死掉。谁想,孩子不但没死,还是个男孩,令赵王得到皇帝的夸赞,自此对长子更要关注,也成功的让小娃娃渡过最危险的时期,活了下来。 顺便,也因为这个小娃娃,差点把皇帝气死!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 运气 永平四年的秋狩,因为皇帝意外生病而作罢,就连朝政,暂时都由太子主持。 之前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帝扔下的炸弹上,大会小会的开了无数次,好容易作出的战作计划,随意皇帝的病倒,全部搁浅。 无数人失望的同时,大家都没注意到,赵王府里,之前还备受关注的皇长孙,悄无声息的死去。皇长孙的去世,似乎也让他的生母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月子还没坐完的她,重病在床,没隔几日也跟着儿子一同去了。 那几日,赵王天天阴沉个脸,冷冰冰的目光看谁都冒着寒气。大家都体谅他幼子早夭不算,还搭上了爱妾的命。赵王的母亲徐昭媛,为此特意把儿子招进宫内,细细劝慰,“那孩子早产,原就身子不硬朗,这都是早晚的事,也是你们之间没有父子缘份。” 赵王有苦说不出,心里无比烦燥,又不能跟母亲发脾气,只能默默点头。 徐昭媛见往日里很是健谈的儿子,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以为他还在恋着魏八娘,不好深说,就打算再寻两个温柔貌美的女子,放府伺候儿子。 徐昭媛当着赵王没多言,留了儿子用了一顿饭,就放他离宫回府了。第二日,把女儿平阳公主叫进宫来,跟她商量:“魏孺人去了后,我看你哥哥没精打彩的,这样可不行。我想着,要不要再选两个温柔知意的,给你哥哥放在身边?” 平阳公主跟赵王关系很是亲近,只是对魏六娘这个嫂子没多少好感,平日里也少往赵王府去,大多都是赵王往公主府去。 “阿娘想选谁?是普通的侍妾,还是有名份的?”平阳公主问得仔细,“普通的侍妾,在您身边的宫人中选出两个来就是。若是有名份的,一来人不好选,二来眼下父皇还病着,也不好提。” 徐昭媛到是想给儿子两个自己身边的宫女,可是想到皇帝,她就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我身边到是有妥贴的人,奈何你哥哥眼光高,怕是瞧不上。”徐昭媛没有多说的是,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大多都陪过皇帝,如何能送给儿子。 “阿娘是想选两个出身好些的了?”平阳公主攒眉沉思,“这人选一时半刻还真不好找。” “也不是即刻便要入府,不必那么着急。”徐昭媛摇头道,“别说你父皇现在还病着,就算是平常,往你哥哥身边放人,也得选那性格温婉、容貌出众的,还要家里人知道上时,别拖你哥哥的后腿。我想着,你在宫外,接触的各家小娘子多,正好帮你哥哥挑两个。” 平阳公主一口答应:“好,包在儿臣身上了。”平阳公主这会心里已经大约有了人选,只等她再好好看看,选出几个来,才好回阿娘。 平阳公主这里给她倒霉的哥哥选小老婆,阳安公主却一个头两个大。她姐姐新安公主的事,终于被德妃和周王知道了,两人一起给新安公主一顿臭骂,周王还冲到新安公主府,把新安公主很是宠爱的两个面首,给乱棍打死。 新安公主被母亲和哥哥骂得,激起了逆反心里,跟德妃和周王大吵了一架,直接把周王给赶出了公主府,拒绝他再上门,气得周王站在公主府门前,指天发誓,要跟新安公主断绝兄妹关系。 阳安公主夹在母亲、兄姐之间,劝了这个劝那个,天天弄得头焦额烂。 某次在跟平阳公主一起进宫探望皇帝时,悄悄跟妹妹诉苦,“四姐又跟三哥闹了起来,我两头劝,到都怪我,真是两面不讨好。” “三哥也是,明知道四姐是个执拗的性子,还总是强硬着来,不怪四姐生他的气。” 提到兄姐,阳安公主一肚子的怨念,她这会到是羡慕平阳公主,“还是六妹好,五哥多会疼人,性子还随和,我怎么就没这样一个好哥哥。” 平阳公主心有戚戚然,她也觉得自己哥哥比周王好太多,只是这话不能说,她也跟阳安公主吐苦水,“自从小侄子夭折以后,五哥就郁郁寡欢的,我真是好话都说尽了,他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惹得阿娘担心。” 阳安公主道:“没事,五嫂不是又有了,等再生个小侄子出来,五哥就高兴了。” 平阳公主:“但愿吧。” 两位公主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太极殿的后殿。殿门口,贾乐守着门,一见两位公主过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阳安公主,平阳公主。” 阳安公主隐隐听见室内的笑声传出,随口问道:“谁在父皇面前伺候呢?” 贾乐恭敬的回道:“太子妃带着几位小殿下来了。”他没说的是,太子妃天天都带着小皇子们过来陪伴圣人。小皇子们年纪小,性子活泼,连带着圣人脸上都是最光普照的。 “太子妃?”平阳公主眨了眨眼,“我上次来的时候,也碰到她了。”不过,上次是太子和太子妃都在,她又多问了一句:“太子呢?” “太子殿下刚刚往前面书房去,沈相有事需要殿下定夺。”贾乐有问必答。 阳安公主和平阳公主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自己家兄长。同样是皇帝的儿子,太子还要兼理朝政,还是天天陪在父皇身边,自己兄长也就是天天到太极殿问个安便走了,两相比较之下,亲疏立见啊。 “阳安和平阳来了,快过来坐。”穿着大袖袍的皇帝,连腰带都没束,笑呵呵的斜靠着隐囊,正在跟几个小皇子抢红。“要不要一起玩玩。” 被他们父子一直排除在游戏外的苏颜,手里拿着卷书细读,时不时的往正在赌博的父子那里瞄上一眼。 平阳公主笑吟吟的挽起袖子,“好啊。儿臣最近手气正旺,父皇输了可不许赖帐。” 皇帝手风正顺,满不在乎的道:“输了就当给你们姐妹的脂粉钱。” 阳安公主闻言也兴致勃勃的坐了过来,她瞄到一边的苏颜,出言相邀,“七娘,一起来玩啊?”她之前看苏颜没玩,以为是在避嫌。谁知,听她这么说,从皇帝到小皇子们一个个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十三皇子肥肥的爪子着急的搭上阳安公主的胳膊,“六姐,七嫂在看书,还要给咱们记帐,可忙了。” 苏颜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小胖子一眼,得来小胖子一个乖巧的笑,“七嫂,你要喝茶么,我去给你沏。” “不用了。”苏颜笑道,“六姐、七妹你们陪父皇玩吧,我手气不大好,就不上了。” 皇帝生怕苏颜反悔,急急忙忙的招呼女儿,“不用叫七娘,等会咱们谁赢了,给七娘抽红。”嘤嘤嘤,他再也不要跟七娘打赌了,也不要跟七娘玩游戏。从头到尾,光是他和儿子们输,赢家永远只有一个。 养病期间,具不完全统计,皇帝已经把大内三座藏书楼,输了一座半进去,要不是他见势不秒收手得早,那三座藏书楼就都变成儿媳妇的私产了。 至于其余的小皇子们,欠得帐五花八门,难为他那个儿媳妇不用笔写,都记在了脑子里,还半点不带错的。 阳安公主之前跟苏颜接触得多些,见皇帝这般,不由得想起苏颜未嫁时,她们这些小娘子一起玩除红时,她那好到诡异的手气。 “有新加入的,咱们之前的帐是不是得结一结?”作为赢家的皇帝,意气风发的说。 输得蔫头耷脑的小皇子们,悄悄的给苏颜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希望七嫂能暗地里帮自己一把。 苏颜也不多说,随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就递给贾喜。贾喜双手捧着,呈给皇帝。 皇帝瞪圆了眼睛,冲着苏颜喊:“不可能,朕的手气这么好,才赢这么点?七娘,你是记错了吧?” 苏颜眼睛一直落在书上,分出一点心神回道:“若是儿臣没记错的话,三局之前,您还一直在欠帐。”手气好也是最近才好的,一开始输得眼睛都红了的人是谁。“需要我报下,每局的具体结果和欠帐么?” 皇帝心虚的摇头,“不,不用了,七娘总不会记错的。”这段时间太子要忙着政务,大多数时间,都是苏颜领着小皇子们来给皇帝解闷。他除了知道儿媳妇好得过份的运气外,还领教了她神乎其神的记忆力。 十三皇子苦着小脸,“七嫂,我又输了这么多啊。”为什么他的运气就这么不好,总是输,从来就没赢过。小胖子别扭的戳了戳身边的十二皇子,“喂,你怎么从来都不输啊?”讲运气,他比不过父皇和七嫂也就算了,怎么连十二都比不过! 十二皇子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以前瘦弱的身子也调养得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正太,羞涩的一笑,悄声对十三皇子道:“我之前有求过七嫂,让她在我手上吹了口气。” 什么?十三皇子圆滚滚的大眼睛全是控拆,“坏人,有这么好用的招数,你怎么不告诉我!”小胖子身子一扭,高举着小肥爪儿,直奔苏颜扑去,甜蜜蜜的喊:“七嫂,你也往我手上吹口仙气!” 苏颜:……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好困,今天先码三千吧,其余下三千字,我明天再补齐。   ☆、第124章 无题 等皇帝彻底养好身体,再次开始重掌朝政时,已经是深秋时节。 一直期盼着皇帝再度临朝的文武百官,在这一日的早朝时看到皇帝红光满面的坐在御座上,激动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老皇帝养病养得胖了三圈,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的,大手习惯性的拍了拍腆起的肚子,心情极好的笑呵呵的说:“看来众爱卿很想念朕啊。” 有那习惯性拍皇帝马屁的,立刻出班跪倒,以咏叹调的语气、抒情诗的题材,深情款款的表述了一番对老皇帝的思念。站在丹陛上的太子殿下,强忍着挽起袖子冲下去揍人的冲动,一张俊秀板得死死的,半点表情也没有。 皇帝摸了摸牙,他觉得自己最近牙不大好,是不是该再休息几天。 太子似有感应的侧头看了他爹一眼,漆黑如暗夜般的眼眸,深不见底。 皇帝又摸了摸牙,好像更疼了。可儿子看着,他不能再偷懒了。 是的,皇帝的病早就好了,为了躲避朝政,他硬生生了多养二十来天。天天换着样的逗那群小儿子玩,然后被太子妃虐成渣儿。每日被虐一次,简直成了皇帝的日常。 所谓心宽体胖,再加上吃得多些,皇帝胖了三圈一点儿都不奇怪。 好容易下面那位抒情完毕,抹了抹被自己感动出来的眼泪站回了原位,皇帝也终于把捂着牙的手给放了下来。 文武百官期盼皇帝临朝,都存了一个念头,想接着议门下侍中的人选问题。可是皇帝生了一场病,好像把这个事给就着药吃了,完全没有再提的意思。 门下省的事务,依然由两位门下侍郎兼任,本来以为自己能再提一提,成为名正言顺的宰相的杜侍郎,无比的失望。 随着皇帝的康复,在后宫挣扎了几个月的魏太妃终于不甘不愿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到了魏太妃过世的消息,正在跟小儿子下棋的皇帝,连眼皮都没抬,只随意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特意来报信的福宁宫总管太监,见皇帝这个态度,整个人如同被浸入充满刺骨寒冰的河水中,从内冷到外。若是皇帝重视魏太妃,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在病床前伺候了这么久,皇帝总归会给他们一个好归宿。可如今皇帝的态度,无不表明了半点也不把魏太妃放在心上,他们这些没了主子的宫人,只怕难得善终。 魏太妃的死对太子来说,都不算个消息,甚至他还冷笑了两声,“死得真慢!” 也许,整个就城,只有魏五娘和魏六娘对魏太妃的死,感觉到深刻的悲伤。 魏六娘怀着赵王的孩子,在她已经流产过一个的情况下,魏家大夫人怕魏太妃的去世刺激到魏六娘,特意找了一日,带着魏五娘过府探望。 碰巧,在赵王府里的大门前,碰到了刚刚归家的赵王。经过魏八娘一事,赵王算是彻底厌了魏家的女人,连带着对怀着身孕的魏六娘都没多少热乎气。 “岳母来了。”赵王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魏家大夫人对赵王很有意见,见他态度十分冷淡,也冷了脸,客气的上前行礼:“赵王好。” 赵王连躲都没躲,生受了魏家大夫人的礼,甚至还摆了摆手,“岳母,不必多礼。”说外,把手一背直接入了府,留给魏家大夫人一个后脑勺。 魏家大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魏五娘连忙上前扶住嫡母,柔声细语的劝道:“母亲,去看王妃要紧。” 刚走没多远的赵王猛得回身,细长的眼睛审视的打量着魏五娘。刚刚进来的时候,到是忽略了站在魏家大夫人身边的纤细女子。 魏五娘被赵王的眼神盯得心中一慌,面上微微红着垂下了头,露出了一段雪|白柔腻的脖颈。 魏家大夫人恨恨的瞪了庶女一眼,刚想挪动下身子,挡住庶女,就见赵王嘴角上翘,露出一抹邪气的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刚刚赵王盯着庶女看的时候,魏家大夫人不满意,觉得是魏五娘狐|媚赵王;可这会赵王对魏五娘不上心,魏家大夫人还不满意,觉得魏五娘连赵王都迷惑不了,还指望着她去迷住太子? 她恨恨的瞪了魏五娘一眼,“花了那么银子和心血在你身上有什以用,连个男人都迷不住。” 魏五娘沉默不语,依然柔顺的扶着嫡母,在过门槛时,还会轻声提醒,完全看不出一丝怨意。 皇帝生过一次病之后,好像突然体悟到了儿孙承欢膝下的乐趣,他隔三差五的就会把儿子们都聚到身边,父子几个一起喝点小酒,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之类的。 当然,谈人生是长成的皇子,谈理想主要是面对小儿子们。谈人生进行的不大顺利,谈理想什么的,差点没把皇帝气迷糊了。 谈理想是从最小的十五皇子开始的,小家伙才满两岁,话还说得不大利索,他津津有味的啃着自己的肥爪,睁着黑亮的眼睛,含糊不清的蹦出一个字:“吃!” 皇帝:“……”都说三岁看终身,小十五才两岁,还有机会纠正。 “十四郎,到你了。”皇帝和蔼的对着十四皇子笑。 胖成个球的十四皇子,眨了眨小眼睛,接了一个字:“喝。” 皇帝:“……”没事,小树还总长歪呢,总修修就好了。 “十三郎?”皇帝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圆润的十三皇子有个伟大的理想,他跟他爹一样,腆着小肚,特别自豪的宣布,“我以后要去给七嫂养宠物。”七嫂的宠物又厉害又聪明又漂亮,能和它们天天呆在一起,简直就是人生第一乐事。随着跟苏颜相处日深,当初被大呆、小呆吓得直哭的小胖子,居然拿养宠物当毕生愿望了。 皇帝:“……”他觉得嘴角有点抽。“十二郎?” 所有皇子最漂亮的小正太,腼腆的一笑:“我将来想去给七嫂打理书阁。”这个小正太特别喜欢读书,若是没人看着他,他坐在哪里看书就可以看上一整天。 皇帝不乐意了,“为什么要替你七嫂打理书阁,朕也有书阁,怎么不见你提?” 小正太瞪大了眼睛,“父皇,你不是把宫内的书阁都输给七嫂了么?” 皇帝:……他把这个给忘了。老皇帝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这种丢人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谈了,大家心里知道就行。 十二皇子被皇帝瞪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本能的转头看向太子,“太子哥哥……” 太子很讨厌这些弟弟围着他家卿卿转,可是被十二皇子这一瞅,又不自觉得开口:“阿爹,你别总欺负十二弟。” 皇帝又伸手捂着腮帮子,他牙疼!余下的几个,他还是别问了,再问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今天晚上他不用睡了。 十三皇子圆圆的眼睛卡巴了两下,突然站起来揭他哥哥的短,“父皇,我知道十哥将来想做什么。” 皇帝意思意思的问了句:“想做什么?” “十哥喜欢射箭,说是将来要做大将军!” 皇帝眼睛一亮,终于有个正常的了,“十郎好武,与朕下小时的想法很像啊。” 意外得到皇帝肯定的十皇子,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儿子脑子笨,也就身手灵活些,只能当个大将军了。” 皇帝:……他的意思是,朕的脑子也笨了。 太子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他可是听过第一版的未来想做什么,更是五花八门,还好没让他爹听到,不然肯定还会吐血。 皇帝带着儿子们寻欢作乐的时候,在东宫悄无声息的三个孺人,终于有些坐不住。她们进入东宫已有二月余,不说得到太子的宠幸,就是太子妃都没见过,甚至她们连掖廷宫的大门都没出去过。小老婆做到她们这份上,真是失败之极。 原来,皇帝病重,太子和太子妃都要到床前侍疾,太子妃有理由不见她们,现在皇帝都好了,总不能拒绝她们的请安了吧。说实话,进了东宫,虽说有皇帝给的名份,但是太子妃不喝她们敬的这碗茶,终究是差了点东西。 在掖廷宫住了几个月,终于熟悉些的三个孺人,特意遣了贴身的宫女,去求见苏颜。 “娘子,几位孺人派了宫女过来相询,想明日早晨,过来伺候娘子。”木蓝如实的回话。 苏颜挑了挑眉,“我不缺不她们伺候,让她们才老实呆着就好。” 得到回复的几位孺人,呆坐半晌,终究不在各自为营。杜孺人率先打破沉默,“杏儿,去请张妹妹和米妹妹过来。” 张孺人出自武威侯府,是武威侯的庶女,小字阿绡。米孺人是三女中出身最低者,不过其父任太子宾客,又是沈侍中的女婿,从科甲出身,也算是清流一派。   ☆、第125章 归家 张孺人和米孺人接到杜孺人的邀请后,都沉吟了一会儿,便起身理妆,带人去了杜孺人的院子。她们这边刚进门,掖廷宫的掌事女官就得到了消息。 正在理事的陈女官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叫人去听着些,她们都说了什么,回来细细报我。” “是。”小宫女浅浅福了福身,很快退了下去。 “掌史,太子妃并未着咱们盯着那三个孺人啊?”有女史不解的问。 另外一个正执笔记录的女史闻言也抬起头来道:“就是,王掌史就对几位孺人很是恭敬和殷勤,肯定是想着将来那几位得宠于太子,可以记得她的好,提拔一下。” 陈掌史肃来跟王掌史不和,闻言冷笑道:“那个蠢货,天天自以为聪明,其时比谁都蠢,让她再得意一阵子,自有她倒霉的日子。”陈掌史与王掌史同为掖庭宫掌事女官,却分别跟了两个不同的上司,两人的上司不和,也让陈掌史和王掌史之间斗得你死我活。 东宫的女官是仿照着后宫六尚二十四司而设,辅佐太子妃管理东宫,共有三司九掌。三司为司闺、司则、司馔共六人,每司之下设掌事者九人,另女史若干名。都说女子多的地方,事非就多,在后宫这个天底下女子是集中的地方,这些女官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如一日三餐,普遍得很。 太子未取太子妃之前,东宫三司女官,实际上只有两人,主要职责便是管理东宫的宫女。等到苏颜入宫后,才补齐了所有三司九掌女官。做为太子妃,随着苏颜入宫的侍女和女师们,很轻易的就得到女官的职位。其中,三司女官中的四人,就是苏颜的陪嫁。二十七个掌事女官中,也有一半以上,是她的陪嫁侍女所担任。 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每一位太子妃嫁入东宫后,必然要掌控好东宫内廷,而新入宫的她们,在一切都还陌生的情况下,任用一部分自己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惜,这世间再正常的事情,都会有人不满。 原本东宫的司闺安氏是先皇后杜氏亲自选好,放在儿子身边的,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东宫女官该以她为首。在苏颜未入东宫之前,安氏信心满满的觉得,刚刚入宫的太子妃,肯定要仰仗自己。在杜贵妃招见她时,安氏十分肯定的表示,她一定会好好辅佐太子妃,时常劝导她亲近杜家与杜贵妃。 谁想,苏颜这位太子妃新婚后,并没有着急掌控东宫,反倒先把太子殿下握在手心里了。新婚一个月后,在太子殿下的支持下,她的四位女师顺利的接任三司女官之位。有关于医药、饮食、服饰之类的,更是半点也没给别人机会。 陆家出来的陆女师出任另一个司闺之位后,安司闺明显觉得自己的地位受了威胁,便开始明里暗里的跟陆司闺作对。连带着两人的下属,也都看对方不顺眼。对于安司闺的不友善,陆司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在她来看,安司闺的段数太浅,想收拾她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不过,安司闺毕竟是先皇后的人,自家娘子新婚,暂时还是不动她的好。就这样,安司闺和陆司闺之间便僵持住了。 掖庭宫是东宫低阶宫妃与宫女的住处,之前就是安司闺的地盘。掖庭宫的两位掌史中,王掌史与安司闺关系更亲近,陈掌史不免处处受制,权利被架空,连个小小的宫女都不拿她的话当回事,过得十分憋屈。等陆司闺到任后,陈掌史果断投靠,短短几个月间,就跟王掌史分庭抗礼,这让她更死心塌地的跟着陆司闺走。 安司闺不得太子妃重视,连带着她那一系的人也都郁郁不得志,她就想另辟蹊径。在杜、张、米三个孺人入宫后,立刻心喜若狂,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有安司闺的示意,王掌史才会对几个孺人这么殷勤和照顾。其中,又以出身杜家的杜孺人得到的各类消息和指导最多。 陈掌史早在杜孺人住进掖庭时,就盯上她了。做为女官,她自然想得太子妃的信任,然后升迁。她左思右想,觉得该去跟陆司闺说一声,“我去见司闺,若有事,你们酌情处理,若是处理不了的,等我回来。”说完,陈掌史起身理了理衣裙,匆匆向外走去。 陆司闺才自苏颜处回来,就碰到陈掌史来访,“阿陈来了,快进来。”陆司闺温和的笑着招手,让陈掌史心中一暖,连忙福身,“见过司闺。” “不必多礼,快坐。”陆司闺吩咐人去上茶,“阿陈有日没过来跟我聊天了,让老身十分想念。” 陈掌史笑道:“几位孺人和伺侍她们的宫人都是新入宫,很多规矩都不懂,全要重新教导。下官不得不盯紧一些,就没来给司闺问安。” “几位孺人可还好?”陆司闺轻笑着问道。 陈掌史道:“很好,都是温婉柔顺的女子。许是新入宫彼此都不大熟悉,今天才在杜孺人的提议下,聚上一聚。” 陆司闺十分温和的叹道:“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正是喜好玩乐的时候,只要不触犯宫规,便随她们吧。”陆司闺的话很是模糊,什么是宫规,很大程度上,太子和太子妃的话就是宫规,而不是那些规定死的条款。 陈掌史秒懂,“下官知道了。”那几个女子,只要不出掖庭宫,就随她们玩。反正如今整个东宫都在太子妃的掌控下,她们几个翻不起什么风浪。所要顾虑者,无非是她们跑出去勾搭太子。至于太子殿下想入掖庭宫,招几个孺人伺候,不只是她们这些女官,便是太子妃也没有立场去计较。不过,以陈掌史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如今东宫里谁不知道,太子妃就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尖,别说红脸,就连语气重些都舍不得。 得到指示的陈掌史心情愉悦的回去了,没什么比知道自己的靠山稳固,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大靠山苏颜正满心欢喜的带着人,挖出她刚刚嫁入东宫时酿的桃花酒。启开酒封,木蓝小心盛出一盏,呈给苏颜。 白玉酒盏中漾着粉红的酒液,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看着就十分醉人。苏颜举杯就口,浅浅抿了一口,展颜笑道:“不错,比去年的桃花酒好。取出十坛放入酒窖,其余的埋在地下好了。” “卿卿。”太子宴席结束,就匆匆回来找他老婆,酒意微醺的他,一见苏颜就粘到了她的身上,埋首入香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她的清香,太子满足的叹了口气,“卿卿,陪我去沐浴好么?” 苏颜俏脸一红,连忙抬头环顾,宫女们早在太子过来时,就识相的退出一丈开外,垂首肃立。她见身边无人,才悄悄松了口气,小巧的鼻子动了动,立时在太子怀里转身,仰头娇俏的道:“七郎,你明天忙么?” “唔,还好,卿卿要做什么?”太子低下头,用高挺的鼻子亲昵的蹭蹭苏颜的小脸。见她雪|白的肌肤慢慢染上桃花般的红晕,终于忍不住封住她的红唇,深深的亲|吻。 巫|山|情|浓,恩爱缠绵之后,苏颜披着长长的秀发,趴在丈夫胸前,细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太子抚着怀中人的长发,柔声问道:“卿卿明日要做什么?” “阿娘后日生辰,我想明天提早一日回府,给她贺寿。”苏颜轻声道。 太子一愣,岳母大人的生日,他自然是记得的,还打算后日带着爱妻去相府,给岳母贺寿呢,“卿卿,咱们后日去,不好么?” 苏颜嘟了嘟小嘴,“后天是正日子,家里一定有好多人来,吵得人头疼。我只想陪阿娘好好的过个生日,不耐烦应付旁人。”自从皇帝重病之外,突然间对其余的儿子暴发了父爱,不只是小皇子们得到皇帝的关照,已经成年的皇子们,也得到照应。 最突出的表现便是,之前跟着上朝当摆设的皇子们,最近都有了属于他们的工作。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工作,也体现了皇帝想重用儿子的心态。现在是个很微妙的时候,她爹又是当朝三相之一,还是不要造制太多的话题好,谁知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造出更多的谣言来。 爱妻的要求,太子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他亲亲苏颜的小脸,温柔的说:“好,我明日陪卿卿回娘家。” 苏颜揉了揉眼睛,把自己往丈夫怀里埋得更深了些,睡意朦胧的道:“七郎,记得跟父皇说一声。”无论什么事,提前打招呼总没错。 “好。”太子温柔的拍哄着爱妻,直到她酣然入眠,才闭上眼睛,打算陪着她小睡一会儿。 这对小夫妻共眠时,从来都会小睡变长睡,等两人醒来时,都已残日西斜,明月东升。睡了一个好觉的小夫妻,起床后都精神满满的。 “郎君,娘子,该用晚膳了。”半夏笑盈盈的过来请示。 苏颜可爱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嘟了嘟唇,有点沮丧的道:“我最近都胖了,晚上吃粥好了。” “哪里胖了?”太子也跟着过去摸了摸软绵绵的小肚子,调笑道:“手感正好,一点都不胖。” “我腰都粗了。”苏颜拉了拉自己的细腰儒裙,“你看,裙子都瘦了。” 太子十分不讲理的说:“那是绣娘们的衣裙没有做好,让她们重做。”说完,还特意用胳膊去量苏颜的纤腰,“我一只胳膊都能环得过来,卿卿就是太瘦了,要长点肉才好。”对于娇|妻的纤弱,太子一点都不满意,他总想把苏颜养得胖点。 “晚膳咱们吃羊排。”太子自顾自的下了决定,还伸出一指轻按苏颜的红唇,轻笑道:“不许说不。” “好吧。”苏颜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自己饿得不行,她无力的靠在丈夫身上,有点疑惑的自语,“最近总是饿得好快。”然后饭量还见涨,是因为她最近带着那几个小家伙,上山入林的玩得多了么? 太子想得跟她一样,有些哀怨的道:“卿卿总带着那几个臭小子玩,都没时间陪我。” “七郎政务那么忙,我只能自己找事做。”摆幽怨谁不会啊,苏颜轻蹙秀眉,明媚的凤眸里多了几份幽意。 太子一见连忙搂着她哄,“都是为夫的不是,以后一定多陪卿卿。”他原本对老爹关心别的兄弟,甚至令兄长们入朝参政,有点小不满。这会儿,被苏颜一撒娇,立马觉得他爹这个决定也是有好处的,最少他可以有点时间陪伴娇|妻了。 许诺要好好陪伴爱妻的太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太极宫,把皇帝从被窝里挖出来,跟他请假,“岳母生辰,儿臣要带颜颜去贺寿,请阿爹准儿臣十日假。” 只披了件寝衣的老皇帝瞪眼道:“贺寿要十日假做什么?”贺寿也就是一天,其余的九日是打算偷懒么。 太子理直所状的说:“我和颜颜都好久没出去玩过了,明天带她去禁苑打猎。” 皇帝对小师妹的生日十分清楚,“师妹不是明日的生辰么?你还要带七娘去行猎?” “对啊,儿臣和颜颜今天去给岳母贺寿。”太子道。 皇帝疑惑的问:“怎么不明天去?”要给太子妃的父母涨脸,明天去正好。 太子:“人太多,好烦。” 皇帝:…… “那你去吧,朕准了。”他这个儿子还是这般不耐烦应付大臣,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有人私下里跟皇帝说,太子借着皇帝重病之时,连络大臣。在皇帝这段时间观察下来,纯粹就是胡说。 太子得了皇帝的准假,匆匆给他爹行了个礼,“阿爹你忙,儿臣先走了。”他急着回去陪爱妻吃早饭。 皇帝伸着尔康手,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一溜儿烟的就没影儿了,气得捶案大骂,“不孝子,都不说陪老子吃顿饭再走,小心朕不准他假!” 贾喜偷偷去看皇帝,见他板着脸,却控制不住翘起的唇角,私下里摇了摇头,圣人又嘴硬了。 就在皇帝披着寝衣,对着贾喜碎碎念时,有太监进来禀报:“圣人,周王殿下求见。” 皇帝一愣,接着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皱眉道:“让他侯着。”老三真是的,有什么事值得他七早八早的来打扰他。 宫女们连忙过来伺候皇帝洗漱更衣,等一切都打理好了,老皇帝才迈着方步出了内室,至外间书房坐下,板着一张脸道:“叫三郎进来吧。” 周王进来先给皇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一摆手,淡淡的道:“起来吧,大早上的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 周王自袖里摸出几张纸,双手呈给皇帝:“父皇,这是儿臣偶然得到的调养身体古方,特来献给父皇。” 古方?皇帝有了点兴趣,对着贾喜微微点头。贾喜过去接了纸张,呈给皇帝。 周王见皇帝收下了,也不多留,恭敬的行了一礼,“父皇,儿臣告退。” “三郎留下陪朕用早膳吧。”皇帝道。 周王惊喜非常,“儿臣领旨。” 老皇帝有点感慨,他对其余的儿子有点忽视啊。这么想着,他到是对周王态度温和了许多,还特意问了问周王的长女,“阿仪最近可好,有时间抱进宫来,让朕也见见。”周王长女小字阿仪,老皇帝还只见过一次,依稀记得是个挺可爱的女娃儿。 提到女儿,周王脸上的笑多了些,“阿仪才十个月了,扶着东西就已经能走了。” “哦,是么?”皇帝很感兴趣的问,“你王妃可有好消息?”三儿子成亲早,后宅里女子不少,才有个女儿是不是少些。老二都有三个女儿了呢。虽说是孙女,数量上多啊。 周王有点腼腆,“儿臣新收的一个侍妾有了身孕。” 皇帝一听又是小老婆,兴趣立马就淡了。他想要嫡出的孙女,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生的孩子。“你的王妃是个不错的,要好好对待。”老皇帝这会有点后悔,朱氏容貌确实差点,儿子不大喜欢也正常。 “朱氏确实性情柔顺,贤良淑德,儿臣还未谢过父皇,赐给儿臣如此贤妻呢。”周王这会到不是当着皇帝表态,他对朱氏真的挺满意。在他看来,女人就该温婉柔顺,不嫉不妒,以夫为天,朱氏这些做得都很好。当然,她要是能再漂亮些,就更完美了。 咦?三郎对朱氏还挺满意?老皇帝又开始沾沾自喜,他还是很有做媒的天赋么。给自己儿子选的女人,都很得他们的心。这老头理所当然的忽略了赵王和魏六娘这对怨偶。 周王这里陪着皇帝边吃边聊,下足了功夫去哄老皇帝,虽说效果不大显著,已经让周王很是满意了。 太子那边哄着苏颜用过早餐后,高高兴兴的带着她出了宫,直奔相府而去。两人到了相府才发现,府中主人都没在。相府管家诚惶诚恐的把两人迎进正堂坐下,又着丫鬟们上茶,才小心回道:,“回太子、太子妃,阿郎与娘子,还有两位郎君都往国公府去了。” 苏颜忙问:“一早就去了?” “国公府三娘子回来了,阿娘与娘子一早就带着人赶过去了。”管家亲弯着腰老老实实的回话。“ “姑姑回来了。”苏颜一听就知道三娘子指的正是他爹的嫡亲姐姐,祖母王氏唯一的嫡女苏蕙。 苏三娘子跟王氏长兄的二儿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年后,直接嫁回了王氏的娘家,其后随夫外派近十五年,昨日方才回上都。 “要去国公府么?”太子柔声问道。 苏颜从来没见过这位姑姑,只是她眼下的身份,不好特意赶过去相见。太子陪她回家,已经是底限,她有点怏怏不乐:“不用了,咱们回宫吧。” 管家连忙道:“太子妃,小的已经着人去请阿郎和娘子归家了。”有什么事能比太子亲临更重要呢。想必消息捎到,连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会赶过来的。 太子手抚香肩,低声哄她:“左右都出来,咱们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正好,我还没仔细看过你以前的闺房,带我去看看。” “太子妃的闺房还与从前一般无二,娘子每天都着人打扫。”陆氏从前的贴身丫鬟,如今也是相府的管理妈妈了。太子和太子妃一进府,管家就着人把她找了过来。 苏颜眼圈一红,忙垂首拭去泪意,才抬头笑意盈盈的道:“我带七郎过去吧。”又扭头对管家道:“阿爹和阿娘回来,就来报我。” “是。” 苏颜在相府的闺房果然如他们所言,保管的极好,一草一木都与苏颜在家中时一模一样,甚至连后院那架由苏周诚和苏正洵、苏正泽新手所搭的秋千,也依然如故。 苏颜一见就拉着太子过去坐在秋千上,怀念的道:“这还是阿爹和哥哥们亲手给我搭的,春日时,我每天都会来玩上好一会儿。” 太子忙道:“等明天春日,为夫也给颜颜亲手搭一座秋千。”在任何方面,绝对不能让爱妻说他不如老丈人和舅兄们疼她。 “好啊,我等七郎。”苏颜点了点头,甚至还提了要求:“要搭个大大的、高高的秋千,咱们一起玩。” 太子笑道:“到时我来推颜颜。”又高又大的秋千可是很危险的,他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苏颜得到太子的许诺,心满意足的带着他看过自己小院的一草一木,甚至还好心情的翻出各式画笔、颜料,拉着太子一起画幅归家图。 “太子、太子妃,阿郎和娘子回来。”室外丫鬟轻声回话,“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都到了。” 太子有些遗憾的看着未完成的画作,“只差那么一点。” 苏颜嫣然一笑,“带回宫去再完成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网终于好了。   ☆、第126章 无题 时值深秋,寒气渐重,被秋风染黄的碧叶,打着旋儿的自树稍飘落,在青石甬路上辅了浅浅的一层,木制的鞋底踏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相府中的管家随意抹了抹头上的汗,指挥着相府下仆清扫路面,“快,这边再打扫一下,路面上务必不能有一片落叶。” 远远的,一队青衣黄裙的少女捧着食盒缓缓而行,管家连忙迎了上去,仔细叮咛:“都注意脚下,走得稳当些。上菜的时候,手更要稳,千万注意,要小心再小心。” 大管家一路唠唠叨叨的,直到快进正堂时,才停下脚步,目送这队侍女稳稳当当的走进屋内,他才算松了口气。 相府的正堂宽敞明亮,堂中设宴,靖国公府和相府的人尽皆在座。中间的正位,由太子和苏颜 坐了,靖国公夫妻和苏周诚夫妇两侧相陪,其余人依次而坐。 靖国公夫人王氏盯着好久没见的孙女看个不停,自进屋时就挂在脸上的笑,一直就没消失过。坐在靖国公夫人下首的苏三娘子,悄悄扯了下王氏的袖子,以眼神示意她娘,咱们是头一次见太子和太子妃,怎么也得介绍下吧。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女儿一家,跟苏颜笑着道:“阿姝,这是你姑姑,之前随你姑父去任上,昨天才回上都。”又指着女婿:“这是你姑父。” 苏三娘子和其夫王文英连忙起身,向太子和太子妃行了大礼,“下官(臣妾)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 行礼的是爱妻的姑姑,太子也没端架子,温和的伸手虚扶,“姑姑、姑父快平身,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苏颜也笑道:“姑姑,姑父快请归席。” 苏三娘与其夫很是恩爱,两人育有三子一女,女儿雅雯最小。除了嫡出的四兄妹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都跟雅雯差不多大。三子皆已成亲,唯有三个女儿还待字闺中。苏三娘早就知道丈夫这任结束,会调回上都,固而没有急着给女儿找婆家,打算回上都之后,托母亲或嫂子、弟妹帮帮忙,给女儿找个可靠的人家。至于庶女,她也没打算远嫁,也想着回上都后,给她们寻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也算尽到了嫡母的责任。 苏三娘夫妻介绍完了,王氏又指着两人的儿女道:“这是你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大表姐。”至于庶女,提都没提。 王家兄弟都有孩子,苏颜出来的急身边并没有多带东西,还是陆氏私下里给女儿准备的。 王家大表兄的妻子姓张,正是东宫孺人张氏的嫡姐,显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庶女被选入东宫,行过礼入座后,悄悄的看了苏颜好几眼。 王家大表兄注意到妻子的异常,悄声道:“你注意些。” 张氏有些忐忑:“我庶妹四娘被圣人选入东宫做了孺人,我怕太子妃看到我,有些想法。” “莫慌,你是你,你庶妹是你庶妹,太子妃不会因为不喜你的。”王家表兄低声安慰妻子。 该见的人都见过后,宴席也都上得差不多了,屋中的气氛轻松起来。靖国公率先举杯,“殿下,老臣敬您一杯。” “祖父、祖母、岳父、岳母请!”太子举杯回敬,然后以袖相掩,一仰脖饮尽杯中酒。“唔,好酒!” 苏颜笑着抿了一口,在靖国公期待的目光中,轻笑道:“三勒浆酒。” 靖国公抚须哈哈一笑,“阿姝品酒的功夫,快要及得上太傅了。” “我与外祖父还差得远。”苏颜虽喜美酒,却从来不饮过量,她更喜欢慢慢品尝美酒不同的滋味。 宴席即开,堂中歌舞渐起。听着乐音,却是春莺啭,十个女伎,头带花冠,着黄绡衫,否红绣带,足穿飞头履翩翩起舞。舞姿轻柔曼妙,优美柔婉。 苏颜看着目不转晴,舞到精彩处,轻轻抚掌而贺,等一舞毕,她笑问苏周诚:“这必是为阿娘寿宴而练的,到让我先睹为快。” 苏周诚对着女儿眨眨眼,“什么都瞒不过阿姝,不过,这可不是为父所训。” “我知道,是四哥。”苏颜合掌而笑,刚刚她就发现,女伎的舞姿带着些浪漫与优雅,那正是她哥哥所喜欢的调调。 苏正洵对着妹妹举了举杯,笑着一口饮下。做为兄长,看着嫁入宫中的妹妹,面色红润,笑容灿烂,便知她在宫中过得不错。从妹妹和太子踏入正堂起,苏正洵就在默默观察。他见太子携着妹妹的手并肩而行,还体贴的慢下脚步。入席后,妹妹都不必多言,眼睛微转,太子总能准确的挟到她所喜欢的食物,放进她面前的小碗中。最重要的是,太子神色自然、动作熟练,就好像已经做过千万次一般。想必,两人在宫中相处时,也是这样。 自妹妹出嫁后,一下提着心的苏正洵终于缓了口气,“阿姝,今年可有酿秋露白?” “当然。”苏颜笑着点头,“等起酒的时候,我送大哥几坛。”秋露白是用草木上的露水酿的酒,色纯味洌。特别是采集荷露和莲露所酿的酒,清芬独特,甚得苏正洵的喜欢。 “不过,秋露微寒,需得温酒小酌,不可用得太多。”苏颜叮嘱兄长,她可是知道那些才子聚到一起,就没有不喝醉的时候。喜欢和过量是两回事,酒醉伤身不说,还容易误事,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成为一个酒鬼。 苏正洵捏着酒杯感慨道:“许久未听到阿姝的叮咛声了,甚是想念。” 苏颜看了坐于哥哥身边,对着自己露出温柔笑意的顾源,打趣道:“以后自有嫂子来管你。” 爱妻一回家就活力四射,默默坐在一边照顾苏颜的太子有点嫉妒的瞅了眼舅兄,心道:卿卿酿的酒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酒过三巡,时间已经不早了,苏颜不舍的抱抱祖母和母亲,又接过小侄子,对着他白白胖胖的小脸亲了亲,才难掩泪意的被丈夫扶上了马车。 太子爱怜的亲亲苏颜微红的凤眸,“以后我常带你回来,或者你招岳母进宫看你。” “嗯。”苏颜没精打彩的应了一声,便靠在丈夫身上打蔫儿。 见她这样,太子不得不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计划,他把爱妻有些冰冷的小手放进怀里暖着,“今天晚上咱们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南山行宫泡温泉。”苏颜在温暖的吴郡长大,就算回到上都三年了,还是不怎么适应上都寒冷的秋冬季。 一进入秋冬季,她的手和脚就常常是冷的,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晚上睡觉着,床铺都要用好几个汤婆子暖好。太子见了,怕用汤婆子暖床,苏颜上火。一到晚上,就自动自觉得先去暖好被子,才让苏颜上来。 对于苏颜来说,成亲最大的好处,应该就是在这寒气渐重的秋末冬初时节,晚上多了个衡温的人型暖炉,让夜晚不再寒冷。 太子会暖床,这让每年天气渐冷,都会自动自觉跑到屋里,给苏颜当温炉的大呆和小呆十分嫉妒。因为,女主人的床,不再允许它们上了。两只已经成年老虎的家伙,常会调皮的叼走太子的衣服和鞋子,找地方埋起来。 对于这些太子的反应是,你爱埋就埋,反正咱衣服多!爱妻的床是不许你们爬的,这是原则问题。 大呆小呆也很聪明,见太子无动于衷,立刻换了一种方式,每天早早的跑到两个的寝室,用爪子把太子扒醒,催他起床上班,然后它们就可以借机爬上女主人的床,陪她一起睡。 自进入仲秋以来,太子和大呆小呆战争发生了无数次,苏颜从开始的规劝到两不相帮,再到端着茶杯看热闹,态度过渡的无比自然。 “泡温泉?好啊。”怕冷的苏姑娘一听到泡温泉,立刻来了精神,“要带大呆和小呆去么?南山多山林,正好让它们出去跑一跑。”反正是在宫苑中,除开人的威胁,应该再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它们了。至于那两只豹子,早就在禁苑安了家,偶尔才会叼着猎物来看看苏颜。到是小白和玄羽,最近在照顾它们的幼崽儿,没多少功夫陪着苏颜跑。 太子一听到苏颜的宠物就黑脸,实在是苏颜的宠物好像都跟他犯冲,包括那只该死的鹦鹉,专找两人亲热的时候钻出来嚷嚷,早晚有一天,他非拔光它的毛不可。 太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卿卿,小白和玄羽的幼鸟,你都许给谁了?”他爹昨天还提了,说是小白和玄羽的幼鸟他都要了。 “一共就两只,我谁都没给。”苏颜嘟了嘟红唇,两只小鹰现在都是团子样,特别招人喜欢,她才不要送人。 “那咱们去南山时,就把它们都带上。”太子怀疑他前走带着苏颜走了,后脚他爹就能派人去拿鸟。 苏颜到是迟疑了一下,不舍的说:“要不,我分父皇一只?” “不用给他,阿爹各种猎鹰无数,今年塞外还贡上一对金雕,极为神骏。”太子十分了解他爹,就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总是眼馋别人的好东西,特别是他的。“对了,卿卿,你喜欢金雕么?”要是喜欢的话,他就去跟阿爹要。 “我有小白和玄羽就够了。”苏颜摇了摇头。 正带着小儿子们去禁苑显摆自己新得的金雕的皇帝,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老头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狐疑的道:“这又是谁在念叨朕?” 圆圆的十三皇子举起肥爪,“父皇,我知道,肯定是太子哥哥。” 皇帝警惕的竖起耳朵,“你怎么知道是你太子哥哥?” 十三皇子对着皇帝坏坏的一笑,“太子哥哥看中父皇的金雕了,想送给七嫂,讨她欢喜。” 皇帝瞪眼:“他敢。”其时心里还是没底,万一儿子真管他来要,他是给还是不给呢?给了心疼,不给心虚,真是难死他了。 “父皇,儿臣也很喜欢金雕,您能送给儿臣一只么?”小胖子仰着头,期待的看着皇帝。 “你要来做什么?”皇帝好笑的捏了捏儿子的胖脸,“又不能带它来行猎。” 十三皇子眼睛亮晶晶的,“没事,儿臣可以跟七嫂去。有了金雕,就可以让它去猎小鹿,然后让七嫂带着我们去烤肉了。”说到烤肉,小胖子还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一脸的垂涎欲滴。 老皇帝揪了揪儿子的小鼻子,笑嘻嘻的拒绝:“不给。” 小胖子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了,扁着小嘴扭头去找十二皇子诉委屈了。漂亮正太小大人似的拍拍弟弟的小脑袋,“别难过,七嫂的小白和玄羽可厉害了,不需要父皇的金雕去猎小鹿。” 偷听的皇帝眨了眨眼,总觉得十二安抚十三的话有那里不对。 “十二哥,明天我们去找七嫂玩吧。”只长了一个玩心眼儿的小胖子,扯着漂亮正太的袖子,期待的问。 漂亮正太也有好几天没见到苏颜了,闻言欢快的点头,“好啊,叫上九哥他们,再带上十四弟和十五弟,咱们一起去。”漂亮正太还没放弃让两个弟弟去□□,好让七嫂早日怀上小侄子。 小儿子们相约去找儿媳妇玩,被抛弃的皇帝很不高兴,他坏心的没告诉小儿子们,太子请假要带儿媳妇出去玩的事。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宫门刚刚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护着华丽的马车缓缓向南山行去。 宽敞舒适的车厢内,苏颜裹着被子睡着正熟,小脸红扑扑的。太子倚隐囊,静静的翻看手中的书,时不时的看上爱妻一眼。 待到太阳升至空中,小皇子们呼朋引伴的跑去了东宫,却被人告之,“太子携太子妃去南山行宫了,十日后方回。” “什么……”小家伙们十分失望,“太子哥哥太坏了,偷偷拐走七嫂,还不带着咱们。” 十三皇子攥着小拳头,“咱们去找父皇,让父皇带咱们去南山行宫好了。”   ☆、第127章 汤泉宫 南山行宫建于秦山北麓,山上峰峦叠起,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景色十分秀丽,山上有丹霞泉,玉蕊峰、金砂洞等奇峰异景,更因为其中有温泉三眼,可以沐浴去疾而备受前朝和本朝历任皇帝所钟爱。 南山行宫又名汤泉宫,先帝最爱汤浴,晚年时,每年都有大半时间住在汤泉宫,最后也是在汤泉宫病逝。而永平帝,却与先帝不同,几乎很少到汤泉宫来,以至南山行宫常年空置、冷落异常,大约只余下了一个为皇宫提供暖房青菜和早熟瓜果的功用了。 苏颜一路睡到南山行宫,甚至被太子抱进室内都没醒,直到快用午饭时,才被太子柔声唤醒。她慵懒的倚在丈夫怀里,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娇声道:“好困。” 太子亲亲她的额角,柔声哄道:“卿卿,吃了午饭再睡。” 苏颜这会已经有了点精神,睁开半眯的凤眸,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奢华的宫殿内,大约只有自己睡的这张床上的帐幔和被褥还有些熟悉。 苏姑娘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到的汤泉宫?”她居然睡得这么死,完全不知道。 太子好笑的亲亲她,“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若不是她睡得太沉,马车不敢快行,他们早就到了。 苏颜立时有了兴趣,眉眼弯弯的道:“七郎,咱们去泡温泉吧。” “先用膳。”太子低头亲亲怀中的人红唇,动作熟练的帮她穿好衣服,又弯腰拿起凤头鞋小心的替她穿好,才扶了苏颜下床,牵着她的手,往外间走。 苏颜对汤泉宫向往以久,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不免有些好奇。这座先帝呆得时间最长的行宫,处处都彰显着先帝奢华的审美。 虽然先帝是太子的亲祖父,可他还是轻声跟苏颜吐嘈,“我终于知道阿爹为什么不喜欢来汤泉宫了,到处金灿灿的,看着都刺眼。”永平帝不似他爹一般,对泡汤温泉有种执着的爱好,再加上南山行宫实在不合乎他的审美,想改建就得花银子,偏偏继位之初的永平帝,最缺的就是银子。改建不成,再加上继位之初天灾频发,后来又跟南蛮北狄磕架,皇帝就把南山行宫这事给扔到一边去了。若不是太子带着苏颜来汤泉宫玩,永平帝大约还想不起来。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颜色也还好,只要调整几样摆设,更新一些帐幔就能好些。”说到这里,她不得不吐嘈一下,大殿的墙上、窗上弄得金灿灿的就算了,连屋中的帐幔、摆设也跟着靠色,看着不刺眼才怪,先帝这是有多喜欢金色和黄色啊。 “咱们先去用膳,然后再考虑这殿中摆设该怎么更换。”太子扶了苏颜坐下,自己也在她身边落坐。 黑底绘金漆团龙的食案上,已经摆好午膳。作为皇宫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菜园子,南山行宫总管这些年来,几乎成了皇庄的总管,对于各类暖房蔬菜和早熟瓜果的种植,极为在行。 他在得知太子要带着太子妃来汤泉宫玩上十来天时,高兴的几乎喜极而泣,亲自带人去摘了各式蔬菜,又看着大厨做好,才送了过来。 小夫妻两个刚坐下,太子就黑了脸,“午膳谁准备的!”妈蛋,放眼看去全是绿色,这是打算拿他当兔子养么。 苏颜看了一眼满桌的绿色,“扑哧”一笑,“七郎,今天打算吃素么?”她丈夫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这么一桌青菜宴,也难怪他脸黑成这样。 汤泉宫总管哭丧着脸就跪了下来,许久没有伺候过贵人,他的技能都疏忽了。光想着让太子和太子妃尝到汤泉宫出品的最新鲜的蔬菜,却忘了准备肉。 苏颜笑着挟了一筷子菘菜,放入太子碗中,“一会儿还要去泡温泉,不好吃得太油腻,这样就好。” 爱妻给挟的,太子高兴的直接塞进嘴里,破天荒的赞了一句蔬菜叶子:“还不错。” 所谓秀色可餐,对着娇|妻倾国倾城的丽色,标准肉食动物的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吃了顿全素餐,还觉得颇为满意。 逃过一劫的汤泉宫总管,出了大殿后,安抚好乱蹦的心,对太子妃充满了感激。 小夫妻两人甜甜蜜蜜的用过午膳,又相依偎着读过一卷书,才欢欢喜喜的去泡温泉。 汤泉宫中浴殿汤多处,其中御汤九龙殿是供皇帝所用,九龙殿东面有海棠汤,因其周围石砌如海棠花而得名,是汤泉宫中最为精致之所,原是先帝为其宠妃郭氏所造,结果郭氏命薄,海棠汤还未建好,郭氏就去了。先帝伤其早亡,封了海棠汤,不许别人再用。 御汤九龙殿不能用,而海棠汤自建成之后,就没有人用过,有些洁癖的太子就带着苏颜往海棠汤而来。 汤泉宫总管竭力改正之前的错误,自宫中酒窖中拿出窖藏以久的西域葡萄酒献上。 葡萄酒需用夜光杯来盛,做为一个喜欢品酒、爱好风雅的姑娘,夜光杯苏颜自然是有,也带到了汤泉宫。殷红的酒液倒入以鸳鸯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夜光杯中,酒香四溢。 苏颜轻抿了一口,对着丈夫笑道:“五十年的深酿,咱们有口福了。” 太子挑了挑眉,“祖父除了喜欢泡温泉外,就喜欢饮葡萄酒了。汤泉宫中有上都最大的葡萄园,都是为了酿酒而用的。”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阿爹与祖父不同,更喜欢三白、石冻春,烧春之类的。不过,汤泉宫每年酿造新酒的习惯,到时一直都没断过。” “卿卿喜欢葡萄酒么?若是喜欢的话,就让人把汤泉宫存的酒,都搬到东宫去。”太子细算了算,觉得汤泉宫这些年酿的酒,东宫怕是放不下,“先拿三十年以上的,余下的接着存在这里。” “好啊。”苏颜欣然同意,她到是很喜欢葡萄酒。 小夫妻两人泡温泉、品美酒,相拥于池中,窃窃私语,真是无比的甜蜜。他们还不知道,皇宫中有一群熊孩子,因为太子没有带他们到南山行宫玩,而冲到皇帝面前告状。 “父皇,儿臣也想去南山行宫。”十三皇子仰着白白胖胖的小脸,谄媚的对着皇帝笑。 皇帝好心情的捏捏儿子,“不行。” 小胖子捂着圆脸愤愤的后退:“父皇不让儿臣去,就不让你捏。” 本来皇帝也就是顺手捏一把玩玩,小胖子这一捂脸讲条件,他的手指到痒了起来。皇帝动了动手指,瞅了眼用肥爪把圆脸护得严严实实的儿子,十分想过去捏个过瘾。 “父皇,太子哥哥带着七嫂去泡温泉了,您不想去么?”十二皇子眨着漂亮的眼睛问皇帝。 皇帝沉默了会,内心深处很是诚实的告诉自己,他想去!想到今年因为生病,连秋狩都取消了,皇帝就觉得有点亏。现在正好十月,是泡温泉最好的时候。 皇帝真是连挣扎都没挣扎,就下了决定,他也要去泡温泉。南山行宫本来就曾是先帝时的朝政中心之一,行宫周围,都是朝中官员的别院。皇帝这个决定一下,朝中大臣们还没怎么样,各家的主妇都忙得厉害。南山那边的别院,都好多年不用了,现在皇帝要去汤泉宫了,他们家的别院也得提前收拾一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做为中书令的沈从之,在得到皇帝要去南山行宫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过来进首辅的责任。他还没说话,皇帝便单手捂着额头,无力的叹了口气,“沈相啊,朕自上月那场病后,就常觉手脚冰寒,想去汤泉宫休养一番,朝中事务就交由你和苏相了,多多尽心。” 沈从之无语的看着红光满面、圆了三圈的皇帝,拿他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苦笑道:“臣自会尽力,忘圣人早日康复,及早归朝。” 睁眼说瞎话的老皇帝见沈从之答应的这么爽快,也有点不大好意思,可还是接着无赖:“朕腊八之前,就会归朝。” 腊八?现在才十月初八,您这一养打算养两个月么?沈从之果断不干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人去行宫休养,可否请太子殿下坐镇东宫?” 老皇帝摸了摸胡子,有点尴尬的道:“太子也在汤泉宫,要不朕令安王和周王坐镇?”太子不在,两个最大的儿子跟着上朝了也挺久了,应该可以处理一下小事。反正南山行宫离京都不远,有要事可以快马飞报给他么。而且,朝中政务都有几位相爷和百官来作,他们也就是起到一个传声筒的作用,把朝务几日一汇总,然后派人送给他就好。 沈从之摇头,“不妥,圣人与太子皆在,怎能令诸王掌朝!”而且安王和周王一直就是朝上的摆设,都没处理过什么重要事件,沈从之一点也信不过他们。更何况,太子尚在,就令诸王掌事,岂不是慢慢养大了诸王的心,对太子之位造成威胁,进而引起夺位之争,这可不是沈从之乐于见到的。 皇帝的提议被驳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皇帝答应了沈从之,过几日就令太子回来。等沈从之走了之后,皇帝有些感慨,他的七郎终于长大了,在朝臣中也有了威信,将来他去了,这万里江山交给他,也算放心!不知为什么皇帝感慨之余,还有一丝惆怅和不甘,只是被他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第128章 葡萄园 汤泉宫中,逍遥自在的小夫妻两个,半点都没意识到,在不久之后,皇帝会带着大队人马来跟两人汇合。他们正在汤泉宫总管的陪同下,穿梭于各个农庄之间,认识各种农作物。 太子和苏颜都是标准的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走的人,两人一个长在深宫,一个养在闺阁,被各自的父母千娇百宠,生平认识最多的便是各种名贵花卉,什么农作物,根本不在认知范围内。 这日清晨起床,苏颜经过一夜好眠,终于恢复了精神,温润如玉的肌肤白里透红,带着健康的色泽。太子仔细端详过娇|妻的气色之后,终于放了心。 苏颜正揽镜自照,看着丈夫映在镜中的倒影,她展颜一笑,娇声道:“七郎,用过朝食后,咱们去逛汤泉宫吧。” 太子正认真的挑选盛在水盘内的各色木芙蓉,闻言笑道:“好。”他看了眼苏颜的身上银红色短襦,终于下定决心取了朵黄芙蓉,轻轻簪于苏颜的发髻边,才后退两步,欣赏了好一会儿满意的点头,手扶爱妻的香肩,弯身在她额上轻吻,“来,咱们去用早膳。” 汤泉宫依山而建,宫宛中古树参天,其中多有各种菌类,特别是木耳、银耳、金耳生长极为繁盛。平日里,汤泉宫宫人在雨后都会去采集,然后晾晒储存后,贡入宫中。太子和苏颜来得也巧,他们到的那日夜间,刚刚下了一场秋雨,汤泉宫总管亲自带人去采了蘑菇,令厨娘精心炮制,早膳时便上了来。 鲜美的蘑菇宴,让苏颜吃得眉开眼笑,特别是厨娘用蘑菇为馅做的龙眼小包子,简直就成了苏姑娘的最爱,一边吃八个,才摸了摸自己的滚圆的小肚子,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平日里难得看到爱妻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太子新奇的欣赏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卿卿喜欢,让他们中午再做就好。” 苏颜摇了摇头,“美食最美处,便是意犹未尽。七分满足中带上三分不舍,刚刚好,过犹不及。” 太子若有所思,卿卿的话与父皇大不相同。自幼,阿爹便告诉他,他是太子,国之储君,大夏未来的君主。他不能让人明确了解自己的喜好,也不能对任何一种事物着迷。为了不让他对任何一种事物着迷,对他的每一种喜好,阿爹都会满足。比如,他幼时喜欢吃糖,阿爹知道后,便将他吃的每一种食物都做成甜的,没有三天,他就对糖厌烦了。他自小便是阿爹这般的教导下长大,成年后,除了卿卿,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太多的兴趣,甚至常常有种厌烦感,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苏颜发觉得丈夫的目光深沉如暗夜,轻声问道:“七郎,怎么了?” 太子猛然回神,轻勾唇角,“没事,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瞅着还剩十来个龙眼小包子的蒸笼,不由自主的伸筷子过去挟了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品味,果然有种特别的鲜美。 苏颜见丈夫眉目舒展,会心一笑,又挟了个小包子放进丈夫碗中,“怎么样,很鲜吧?”成亲至今,两人的饭食都是随着她的口味。太子从来都是她吃什么,他也吃什么,好像没有自己的喜好。经过这么多日的观察,苏颜也仅仅知道,相比青菜,自己的丈夫更喜吃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今日事情有所改变,自然令她心生惊喜。 太子柔和了眉眼,轻轻“嗯”了一声,默默的把余下的小包子一扫而光。 早膳过后,早早等在寝宫外的汤泉宫总管,眼角的余光扫过撤下来的盘碗,发现自己特意命人做的龙眼包子一个没剩时,那种心情就跟三伏天吃了一碗冰沙般爽快。 “杨总管,殿下和娘子招您进去。”木蓝对着汤泉宫总管笑道。 汤泉宫总管对着木蓝弯了弯腰,满脸堆笑的道:“有劳女官。” “请。” “您先请,您先请。”杨总管对木蓝十分恭敬,眼前这位木女官可是太子妃的贴身宫人,还是恭敬些的好。 室内,苏颜与太子相对而坐,两人手中都捧了碗清茶,随意闲聊。 “老奴见过太子、太子妃。”杨总管进到屋内,连头也不敢抬,直接行过礼后就趴跪在地上,注目所及,正是太子妃缀着宝石的绣鞋和水波纹般的月华裙摆。 苏颜见杨总管提了个大食盒进来,好奇的问:“杨总管带的这是什么?” “今晨新摘的葡萄,请太子和太子妃尝尝鲜。”杨总管连忙讨好的道。说着,他打开食盒,取出一个盛满紫红色葡萄的水晶碗,双手呈给金桔。 做为司馔的田、江两位女官,仔细检查了葡萄,又拿了两粒吃了下去,等了有一刻种,才摆到太子和苏颜面前。 苏颜对葡萄起了些兴趣,她正跟杨总管闲聊,听他眉飞色舞的讲解汤泉宫苑内的各种时蔬。 苏颜捻了个葡萄塞进嘴里,眉眼微弯,笑盈盈的道:“好甜。” 杨总管目现得意之色,弯着的腰也不自觉得挺直了些,“不是老奴自夸,咱们汤泉宫的葡萄是全大夏最好吃的。”金秋十月,正是葡萄丰收的季节。拥有整个大夏最大葡萄园的汤泉宫,葡萄的数量和品种是最多的。 “七郎,我到想去葡萄园看看。”苏颜这会儿兴致高昂,“顺全也去其他园子看看,好些蔬菜、果树,我只在书中见过,正好去看看实物。” 太子向来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没有半点异议,“好。” “等等,我去把农书找出来。”苏颜起身轻盈的飞进书房,她们带来的书籍,昨天已经由半夏带着人整理出来,都好好的放在书架上。 苏颜进了书房,拿眼随意一扫,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惦起脚尖抽出,欢快奔向丈夫,迫不及待的道:“七郎,咱们快走吧。” 太子顺势揽住爱妻,温柔的低头轻吻她的秀发,“慢慢来,咱们要在这里呆上十多天,足够你看的。若是卿卿喜欢,咱们还可以多呆几日。”只要老婆高兴,其余的都不是事儿,不就是跟阿爹多请几日假么,这有什么。反正阿爹都休息了那么久,也该动了动了。 葡萄园位于汤泉宫西北方,放眼望去,颗颗剔透的果实挂于碧绿的枝叶之下,小太监们采在梯子上,用竹剪剪下成串的葡萄,小心的放于竹筐内。 苏颜来了兴致,轻扯太子的袖子,“七郎,咱们自己去摘葡萄吃吧。”没有什么比亲自动手,更能吸引人的了。 太子看了眼一人多高的梯子,再看看满脸期待的爱妻,自告奋勇的道:“颜颜,我去剪给你吃。” “我们来比赛好不好,看谁最先摘满一筐。”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可以只让丈夫一个人去呢。 面对着娇|妻水盈盈的凤眸,太子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满怀担忧的同意了。只是,整个比赛的过程中,太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苏颜身上,甚至看谁扶着梯子都觉得不安全,非得自己过去扶着才能略略安心。 苏颜在葡萄园里玩得正开心,特别是自己剪下的葡萄慢慢装满一个竹筐,那种满足感没有语言能够形容。 杨总管笑容满面的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心里想着,这回伺候好了太子和太子妃,希望他们能常常想起汤泉宫,每年来住上几日就好。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自远处跑来,杨总管一眼看到,暗暗磨牙:这些小兔崽儿子,肯定是自己平日待他们太宽厚了,才敢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给他掉链子! 等小太监跑到自己身边,还未等他说话,就被杨总管揪了耳边,咬牙低声问道:“太子和太子妃在,你乱跑什么!” “总,总管,圣人到了。”小太监的小脸都吓白了,自从分到这汤泉宫,他就没见过圣人。突然间,说是皇帝驾临汤泉宫,真是心慌慌、意乱乱,腿脚发软,舌头都不好用了。 别说小太监吓到了,杨总管也吓到了,“圣,圣人!”他木呆呆的站了半天,才突然一个健步窜到太子身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圣人驾幸汤泉宫,已经到宫门口了。”杨总管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完了完了,圣人到来,他没有去迎,这可是死罪。 太子全神贯注的扶着苏颜步下梯子,抚着胸口,才长出一口气,“颜颜,下次再有这种事,让为夫去吧。”看她剪葡萄,比他自己去还要累上百倍。 杨总管可怜巴巴的又唤了一声,“殿下,圣人来了。”希望太子看在他这几日伺候得十分殷勤的份上,能够替他在圣人面前说点好话,饶他一条小命。 太子剑眉微皱,“阿爹,他来做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爹不是又想偷懒,然后扔他去处理朝政吧? 苏颜低头看看自己染上果汁的衣裙,“七郎,父皇来了,咱们得去拜见。只是这衣服……”衣有污渍面君,是为欺君之罪。 “先回去换。”太子拉了苏颜回宫,又吩咐道:“杨总管,去去跟阿爹说,孤和太子妃一会儿就到。” “是。” 以修养身体的名义,带着小儿子们去汤泉宫玩的永平帝,这会儿已经到了行宫门口。他来得突然,事前也没通知汤泉宫这里,杨总管接到消息的时候,皇帝都带着小儿子们住进了九龙殿。 “老奴见过圣人。”杨总管诚惶诚恐的跪在皇帝面前行礼,刚刚他光顾着伺候太子和太子妃,居然不知道圣人来了,直是万死难辞。 “太子哥哥和七嫂呢?”十三皇子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揪着杨总管的衣领大声问道。 可怜的杨总管被他揪得脸红脖子粗的,“回小殿下,太子和太子妃刚刚在葡萄园,听到圣人到来,回宫去换衣服了。” 十三皇子瞪圆了眼睛,“七嫂在葡萄园?” “呃,是。”杨总管连忙点头。 十三皇子扭头对着皇帝说:“父皇,儿臣也要去葡萄园!”七嫂最会玩了,她去的地方一定有趣。 皇帝:……混小子,没良心!他还没坐稳屁|股呢,就嚷着去找七娘玩,也不看看谁带他们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终于抽好了,更个新好不容易!   ☆、第129章 金秋十月的清晨,整个秦山山脉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迷雾之中,推开窗子,湿润而清凉的空气带着木芙蓉的清香扑入胸腔,让苏颜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气,满足的半眯着凤眸,轻叹出声。 “山间寒气重,早起多披件衣服。”太子拿着披风披在她身上,伸手自苏颜身后环抱住她,顺势把她微凉的玉手包入掌中。 苏颜侧头蹭蹭丈夫,笑道:“殿中很暖,我一点也不冷。”太子知道爱|妻怕冷,每日夜间都让人烧了火墙,再加上汤泉宫建在温泉地脉之下,温度本来就比寻常山间要温暖得多。 太子亲亲她的小脸,正色道:“那也要小心。”苏颜那次生病,把他吓坏了。从那以后,就对爱妻的生活看管得无比细致。 “我见父皇带了好些人来,是要在汤泉宫长住么?”苏颜昨天跟着丈夫见过皇帝,顺带也见了一下,随着皇帝而来的好几位美人、才人。瞧皇帝的架势,好像要在汤泉宫里住上一段时间。 太子黑了脸,闷声闷气的说:“应该吧。” 外间早膳已经摆好,太子牵着苏颜的手,一起出去。就见外间的食案边,冒出几个带着谄媚笑容的小圆脸,“太子哥哥!”等不及要找苏颜一起去玩的小皇子们,大清早就跑到了玉泉宫。本来已经吃过早膳的小家伙们,看到食案上色香味俱全的早膳,还是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太子看到这些弟弟略头疼,不是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么,怎么都跑进来了。 十三皇子刚刚正准备冲着白胖可爱的龙眼包子下手,就见太子和太子妃进来,他下意识的把小胖爪背到身后,撒娇的拉长了声:“七嫂~”声音里的甜度足有三个加号,成功的得到太子冷冷的一瞥。 小胖子缩了缩脖子,圆溜溜的大眼可怜巴巴的瞅着苏颜,令她忍俊不禁的轻笑,伸手疼爱的摸了摸小胖子头,柔声道:“吃吧。” “七嫂,父皇说被女人摸了头,我会长不高的!”十三皇子一张白胖的圆脸都皱成了一团,显然既喜欢苏颜的疼爱,又担心自己长不高。 太子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蠢死你算了,阿爹这种逗小孩儿的话,孤三岁以后就不会上当了。” 十三皇子:……他今年六岁,嘤嘤嘤,受到了好大的伤害! 十二皇子迟疑的拍了拍弟弟的肩,小声安慰道:“我阿娘说,天公疼憨人,所以蠢点没关系。” 十三皇子:……伤害成倍,他不要活了! 化悲愤为食欲的小胖子,扫荡了大部分的早餐,本来就挺着的小肚子又圆了一圈。太子嫌弃的瞅了他一眼,“已经是个球了,还吃得这么多,是打算以后都用滚的么?” “七嫂~”倍受打击的十三皇子,蹭到苏颜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吸吸鼻子,鼓起勇气问:“七嫂,太子哥哥是不是讨厌我?” 太子:“呵呵,还算没蠢到家。” 苏颜笑着瞅了丈夫一眼,太子抿了抿薄唇,把脸扭到了一边,不再出声了。她摸摸正仰头看自己的小家伙的脸,轻笑道:“七郎很喜欢十三郎的,他的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为了十三郎好。” “真的么?” “真的。”苏颜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所以,为了不辜负七郎的关心,十三郎今天不许要人抱,都自己走好不好?”这个小胖子懒得很,一离了他们的视线,就让太监抱着走。 十三皇子瞪大了眼睛,他们今天要去很多地方,都要自己走会累死的。嘤嘤嘤,七嫂欺负人!“十哥……” 十皇子摊摊手,“听七嫂的。” “十二哥?”小胖子用眼神威胁的看着十二皇子。 漂亮的小正太半点也没迟疑,“听七嫂的。” 苏颜捏捏小胖子的嫩脸,“十三郎乖,你不希望大呆追在你身后?” “不,不希望。七嫂,我一定乖乖的,你别让大呆扯我的裤子。”小家伙委屈的道。上次,他也是耍赖不肯走路,七嫂让大呆把他的裤子扯成了一条条的,小屁屁都露了出来,好多人都看到了,真是太羞耻了。 苏颜笑眯眯的点头,“好。” 热闹的早饭吃完,太子要去见皇帝,不得不仔细叮嘱过爱妻,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太子一走,之前很是沉默的九皇子几人都活跃了起来,围到苏颜身边,扯着她的袖子:“七嫂,咱们快走吧。” “等我换身衣服。”苏颜拍了拍几人,转身进了内室。 那边太子见了皇帝,行过礼后,随意捡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老皇帝一点也不客气的对太子道:“七郎啊,朕跟沈相都说好了,过几日你回京去了主持政务。” 太子本来见爱妻在汤泉宫里,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特别是泡过温泉后,面色红润,玉肌生辉,甚至手脚也不再那么冰冷之后,就打算整个冬季都在汤泉宫里住了。顶多他勤快一些,多往京中跑一跑,谁想他爹居然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还摆出一幅长住的架势。现在,居然还提出让他回去干活的建议。 “京中不是有二哥和三哥他们么,不需要儿臣吧。”太子瞅了他爹一眼,话中多多少少的都带了点不满。 皇帝温和的笑道:“你哥哥们接触政务时间短,尚在学习阶段,还是七郎多受累吧。”本来,老皇帝还想让太子提点下几个儿子,这会儿面对着儿子的冷脸,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太子抿紧了薄唇,“颜颜畏冷,儿臣原想在汤泉宫陪她过冬的。”对于他爹突然重视起其余的儿子,一向霸道惯了的太子,很是不满。这次请假带苏颜来汤泉宫玩,除了陪爱妻散心外,也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那就让七娘接着住在汤泉宫么。”老皇帝毫不在乎的说。反正几个小儿子跟儿媳妇玩得很好,不只人乖巧了许多,连课业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再者,七娘在,太子就会乖乖的每日回来,他也能常常见到儿子。 太子不满的说:“阿爹,你不会让沈相他们也过来。”为什么要折腾他,很好玩么?先帝晚年时常住汤泉宫,三省六部在汤泉宫中皆有办事之所,而且朝中大臣们在这里也多有别院,完全不用他来回跑好么。 “那京中呢?”皇帝挑眉问。他也是查觉到爱子别扭的心情,才会追到汤泉宫来。甚至为了表视自己对太子的重视,让他单独回京主持政务。 太子想也没想的开口道:“有兄长们在,令他们看着些就好。在朝中也看了这么久,学了这么久,处理些小事总还是可以的。”被皇帝一顺毛,别扭劲儿过去的太子殿下,智商回归,提出了一个让他爹很是欣慰的建议。 心情大好的老皇帝,关心的问儿子,“咱们要在汤泉宫呆到年前呢,你宫里那些孺人什么的,要不要都接来?”既然打算在汤泉宫长住,皇帝自己带了一串的小老婆,想着儿子是不是也需要多些女子伺候。正好,他要派贾乐回宫传旨,顺便把贵妃、椒妃接过来,顺道也可以捎下儿子的小老婆。 太子剑眉深锁:“不要。” 皇帝奇道:“怎么?”他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对儿子只专心于一个女子很是好奇,同时也有些担心。 太子嫌弃的说:“太丑,看了碍眼。” 皇帝:……好无奈,把爱子的审美水平培养的太高,也是挺麻烦。老皇帝再次庆幸,当初没选朱氏做太子妃,不然以他儿子这种奇高的眼光,他想要的孙子得多久才能孵出来。 提到孙子,皇帝心里又是一痛。六儿子吴子那个怀孕的妾室前天生产,也生下个孙女。让皇帝的期盼又一次落了空儿,他失望的自己喝了一坛老酒,睡了三个小老婆。心里恨恨的想着,你们生不出孙子来,只能老子卖卖力,再生两个儿子了。 “七娘最近身体如何?”皇帝把无限希望都放在了苏颜身上,爱子的嫡子啊,名副其实的嫡长孙,想想都觉得高兴。 “很好。”提到苏颜,太子眼中全是柔情,唇角上翘,心情好得不行。 皇帝十分着急,追问道:“怎么个好法?” 太子奇怪的说:“就是很健康啊。” “朕是问你……”皇帝话说到一半,颓废的垂下头,无力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去看着那些混小子,别闹得太过了。”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儿媳妇没什么动静。他还是把希望放在已经有孕的五儿媳和六儿媳身上吧。 他爹真是太奇怪了,太子疑惑的看了看他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有点语无伦次的呢? 皇帝瞪了他一眼,挥手赶人,“快走快走,看了你就心烦。”成亲半年了,怎么还没成功的孵出个小娃娃来安慰他这个老父亲。   ☆、第130章 惊喜? 自从皇帝带着那群烦死人的熊弟弟到了汤泉宫后,太子殿下无时无刻不在抱着醋缸狂饮。 就比如现在,他家卿卿拿着书跟着那些熊弟弟,正围着一个菘菜打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都没有注意到他站到了边。哼,一群讨厌的小鬼,除叽叽喳喳之外,半点用处都没有,为什么卿卿会这么关注他们! 太子双臂环胸,盯着几个小皇子的眼神冰冷又狠厉。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孤会把你们都扔到院外去! 站在苏颜身边的十二皇子,仰着小脸,有点紧张的问:“七嫂,你画的这章简图可以给我么?”不同于十三皇子的霸道,十二皇子是个既漂亮又腼腆的小正太,面对苏颜的时候还带了点小小的羞涩,别提多可爱了。 苏颜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自己手中刚刚完成的简图放在他手里,笑道:“当然可以。” 漂亮的正太羞涩的抿唇微笑,如墨般的大眼里全是崇拜和依恋,十分羡慕的说:“七嫂画的真像。”语气转低,白嫩的小脸也低了下去,“我就不行。”七嫂是公认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皆精,他也好像跟七嫂一样。 苏颜拍拍他,“十二郎也可以做到的,该怎么做,我都教过你的,坚持下去,总会有成果。” “嗯。”十二皇子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七嫂,我每天都有练习的。” 小十二这么说,苏颜是相信的。或许因为曾经的经历,十二皇子安静内向,却又勤奋好学,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自律。在这一点上,只比他小几个月的十三皇子,要差得多。 十三皇子不喜欢七嫂的注意力被别人拐走,撅着嘴扯着苏颜的衣服,“七嫂,我也有每天都练习。” 苏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胖子心虚的低头,小声嘟囔:“就是时间短了些。” 苏颜捏了捏他的小脸,“练习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关键是你用心的程度,知道了没?”她可看过小胖子平日里的练习之作,有好些就是赶出来的,这样的练习没有一点用处可言。 “好了,菘菜我们都看完了,今天回去都画一幅白描,明日拿来给我看。”苏颜拍拍手,唤回小皇子们的注意力,“你们去陪父皇用饭吧。”她还特意点着十三皇子的小鼻子道:“十三郎,不许让太监抱你去。” “哦。”小胖子没精打彩的应了一声,慢慢的跟在十皇子身后,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苏颜跟这些小家伙们挥手道别,便听自家丈夫醋意十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紧紧锁在纤腰上的手臂,“卿卿,你都好久没跟为夫说话了。” 苏颜轻笑着往后偎进太子怀中,娇声道:“七郎,人家累了,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这必须是好。太子二话没说,拦腰抱起爱妻,直接往辂车走去。到了玉泉宫,也没让苏颜的脚落地,很是自觉得抱着爱妻往殿内行去。 守在玉泉宫的李平,见到太子和太子妃回来,连忙迎过来,想要汇报一些情况,却被李安扯着胳膊给揪走了,他还没好气的数落李平,“你怎么就越来越傻呢,没看殿下心情不好,还上赶着凑过去找罚。” 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李平不好跟李安纠缠,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太子已经抱着太子妃入殿去了,他气得伸手在李安头上拍了两巴掌,恨声道:“你才傻,贵妃早上把那几个孺人送来了。” 李安也是一愣,随意不在乎的道:“不就是几个孺人,也值得你这么紧张。” 李平冷眼瞅了李安好一会儿,“呵呵”冷笑一声,无言的挣脱李安,转身就走。他现在与李安不一样了,李安的主子是太子,无论那个女人受宠,跟他都没有太大关系。可他李平的主子是太子妃,若是被其他女人夺了宠,太子妃不好,李平也讨不了好。所以,他跟李安纠缠什么,得快点去告诉太子妃,有几个碍眼的女人来了。 不必李平告诉,苏颜已经看到其中的一个。 太子今天醋意大发,回到玉泉宫,想也没想就打算抱着爱妻去共浴,顺便证实一下,谁才是她最该关注的人。 反正刚从有些寒冷的室外回来,苏颜也想去泡泡温泉,便柔顺的依在丈夫怀里,任他抱着自己寻了个精致的汤浴殿走了进去。 玉泉宫中最大的汤浴殿就是海棠汤,另外还有几个小巧精致的汤浴,也以各种花卉命名。其中,海棠汤是小夫妻两个常泡的。只是海棠汤池太大,有些时候,太子更喜欢在一些精致小巧的汤浴殿中,跟爱妻甜甜蜜蜜的共浴。 水汽弥漫的汤浴殿中,有个身披轻纱的女子,玲珑有致的身体在轻纱下若隐若现,透着十足的魅惑。 太子和苏颜都愣住了,完全想不出那个宫人会这么大胆,敢在玉泉宫里汤温泉。 “大胆贱|婢,还不与孤滚出去!”太子出奇的暴怒了,完全没注意到少女美好的身体,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个汤浴被人弄脏了! “呀!”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披着轻纱的女子羞得满脸通红,双手慌忙护住身体跪了下去,有意无意的将背部优美的曲线,完全展露在太子和苏颜面前,颤着声道:“殿下恕罪……” 太子气得厉声喝道:“李安、李平,把这大胆的贱婢给孤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女子听出太子声音里的冷酷绝情,终于知道害怕了,带着哭意求饶:“殿下恕罪,妾是孺人杜氏,实在不知殿下会到这里沐浴,无意冲撞殿下,请殿下饶妾这一次。”杜氏心中害怕,却还难免有一丝侥幸,太子殿下知道她的身份后会宠幸去她。 太子才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他抱着苏颜往外走,还不忘吩咐赶过来的李安,“把她拖出去,孤不想再看到她。” 苏颜到是想起这个杜氏正是皇帝给太子的几个孺人之一,出自太子的母族杜家。她轻拍丈夫的肩膀,“七郎,杜孺人是初犯,罪不至死,罚她二十手板也就是了。”身为孺人,再被人去衣行杖,不只杜孺人丢脸,太子的面子也不好看。 苏颜看着赤着身体,只披了一件轻纱的杜孺人,开口吩咐道:“李安、李平你们先退出去,叫人给杜孺人换身衣服,再去领罚。” 太子不满的轻咬了她的小嘴一口,“卿卿总是这么心软。” 苏颜正色道:“不是心软,只是同为女子,有些事情感同身受。有错便罚,却不愿轻辱她人。”她要是心软,就该放了杜氏,而不是叫人打她二十个手板。 从苏颜开口,杜氏的心里就是崩溃的。贵妃不是说太子妃带着小皇子们在园圃里玩,太子在帮圣人处理政事,并没有在一处么?现在太子怎么和太子妃一同出现了,艾玛,贵妃娘娘,你可坑苦我了。 一番恩爱过后,精疲力尽的苏颜被太子小心的抱上了床,用被子密密实实的盖好后,才俯身亲亲她微嘟的红唇,转身出了内室。 太子冷着脸问李平:“那几个女人是谁送来的?” 李平半弯着身子恭敬道:“是贵妃娘娘。” 太子一听是杜贵妃,勾起一抹冰寒刺骨的笑:“果然是她,别人也做不出这么蠢的事来。”是等不及了,借着这个机会,让杜家女来勾引自己。他就不明白了,杜家的女儿一个个长得那么丑,是谁给她们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勾就会上手呢?不过,光是贵妃也没那么大的权利把手伸进东宫,肯定是他爹起的头。 太子板着脸起身换衣,直接去找皇帝理论了。 皇帝在南山行宫修养,太子又先一步去了汤泉宫,一住十多天没有回京的打算,中书令沈从文有些坐不住了。临近年关,朝中需要决断的事情很多,虽说信使天天往返于上都城与南山行宫之间,可是积压的政务还是越来越多,都是需要皇帝决断的。 沈相有些崩溃,说好的你去休养,把太子还给我们呢?太子殿下在哪里? 太子殿下正在跟他爹赌气,板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给皇帝看。 皇帝有点心虚,“不就是几个孺人么,你不喜欢看到,随便把她们扔在哪儿,不让她们出来就是了。”他就是太想看到爱子当爹,私下里叫贵妃把人给接来了。皇帝以自身经历做为参考,想着在汤泉宫,正值青春的小娘子们泡过温泉后,出浴时的万种风情,应该可以勾搭到儿子,没准就能有个娃娃孵出来。 太子阴着脸,“阿爹,人是你接来的,也由你安排。”说完,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去,留给皇帝一个冷酷的背影。 伸着尔康手的皇帝:儿子,你再留一下,咱们万事好商量!   ☆、第131章 心塞 汤泉宫飞霜殿内,杜贵妃才泡过汤浴,玉颜绯红,娇软无力的由宫女扶进内室,靠坐在软榻上,微微眯起眼睛,由着宫女轻柔的擦拭着秀发。 贴身宫女俯下身,在杜贵妃耳边小声的道:“娘娘,黄总管求见。” 杜贵妃眼也没睁,只是微微挥了挥手,懒懒的道:“让他进来。” 说是进来,黄总管也只是在屏风后跪下,声音不高也不低,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柔和劲儿:“娘娘,东宫的杜孺人被太子妃罚了。” 杜贵妃猛得睁开眼睛,看向屏风外的黄总管,沉声追问道:“为什么罚她,怎么罚的?” “回娘娘的话,说是杜孺人冲撞了太子,被太子妃罚了二十下手板。”黄总管依然不急不徐的说。 杜贵妃微微冷笑,什么冲撞了太子,怕是太子看上杜孺人,太子妃心中不满,借题发挥吧,“太子呢?他说了什么?” “殿下没说什么。”黄总管道。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杜贵妃抑制住自己的脾气,淡淡的说。待到黄总管退下后,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在殿中踱步,“阿玲,你取些伤药和补药到玉泉宫,交给太子妃,就说是本宫赏给杜孺人的。” 青色宫装的阿玲连忙屈膝应道:“是。”便往外走,人还未走出内室的门,杜贵妃改了主意,出声唤住了她,“等等,你先别去了。”能在后宫稳居四妃之首,杜贵妃自有她的聪明和谨慎之处。她刚刚是被心中的奢望迷住了眼,一时没有听出黄总管的弦外之音。他既然说太子没说什么,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以她对太子的了解,若他真的看中了五娘,决不会任太子妃动她一根手指头。而且,以太子之尊,招个孺人伺候太过正常,即便是太子妃也无阻拦的理由。现在想想,怕是五娘心急,不但惹了太子妃,还惹到了太子。 杜贵妃这会不禁暗自埋怨侄女,“庶出的就是眼皮子浅,都来到汤泉宫,又跟太子和太子妃在同一个宫里住着,这么两天都忍不了。” “娘娘,这也怪不得五娘子。”杜贵妃的贴身宫女轻轻替她揉着肩膀,轻声劝道:“五娘子都入东宫一个月了,别说殿下,连太子妃都没见过。听说,平日连掖庭宫的大门都不叫出,也难怪五娘子着急。” “着急?这是着急的事儿么?”杜贵妃柳眉倒竖,恨铁不成钢的怨道:“太子越是冷落她们,就越要沉得住气。在家怎么教她来着,有事不要自己上,先让旁人探探路再说。她到好,放着身边的良家子不用,另外两个孺人不提,自己冲上去了,活该受罚。” “婢子担心五娘子受罚事小,太子若是为这事牵怒于娘娘,可就得不偿失了。”宫女不无担心的说。 杜贵妃也发愁,本来她跟太子的关系就不算好,还总有人在他们之间搞破坏。 杜孺人被太子妃罚了一事,不只杜贵妃知道了,汤泉宫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与杜贵妃住得不远的淑妃也才听过八卦,她浅浅一笑,“也不知这位杜孺人犯了什么错,让太子妃都动了板子,杜姐姐这会儿,怕是心疼死了。” “娘娘,要不要奴去飞霜殿打听一下?贵妃娘娘肯定知道的很清楚。”淑妃的宫女见主子心情好,也跟着凑趣。 淑妃撇了撇嘴,“杜姐姐谨慎得很,她那总管说的消息,跟咱们知道的一般无二。”到底不是太子的亲娘,也跟她们一般,都被圣人防范着。 “只可怜了杜孺人,才来到汤泉宫头一日,就被太子妃给罚了,以后可有什么脸再住下去呢。”宫女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讥讽之意。 淑妃杏眼含笑,轻斥一声:“多嘴,东宫之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是,奴错了。”宫女笑着认错。 被众人议论的杜孺人,眼中含泪,粉颊苍白的看着自己被医女包好的肿胀双手,整个人颓废而无力的倚在软榻上,陷入深深的绝望中。如今自己不禁是整个东宫的笑柄,怕是也沦为了整个上都城的笑柄,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可是死,她又不敢。几番矛盾之下,她不敢恨太子,甚至也不敢恨苏颜,到是把另外两个孺人给恨上了。若不是她们的怂恿,她今天也不敢去鸳鸯汤那里勾引太子,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入宫之前,被家人灌输的那些关于宫斗的详情,这会都成了她多疑的凭证。甚至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太子妃或两个孺人给下了什么药,要不今天怎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儿,跟她平常完全不像。有心叫宫人们进来,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查一查,又想到这些宫女都是入宫后分配给她的,身份来历全不知晓,说不定就是谁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 杜孺人越想越怕,越怕越慌,她无意识的啃着自己的指甲,仔细回想自己进入东宫这一个多月以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生怕那句话不对,让人拿住把柄,以后好来陷害她。 杜孺人身边的宫女,也都人人自危。她们都是被皇帝选出来的良家子,用来充实太子的后宫。可以说,她们人人都是抱着受宠生子的信心来的。之前被困在掖庭宫没有磨灭她们的信心,今天杜孺人险些送命,却给她们敲响了警钟。 趁着杜孺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屋里,不用她们伺候,几个宫女聚在一起,人人眼中都是惊魂未定。正好,米孺人身边的宫女可儿过来闲聊,顺便问起今天的事儿,有人拍着胸口,压低声音道:“你们都没看到,太子盯着我们孺人的目光都带着煞气,若不是太子妃开口,我们孺人就死定了。” “太子妃?她会这么好心?”这几个良家子都对苏颜怨念深深,只当是因为她不让,太子才没宠幸她们。 “嗯。”先开口的那个重重的点头,“太子妃人真好,咱们之前不该怨她的。” 可儿回去把话学给米孺人听,她微微一笑,“不过是些施恩的手段而已,世家出来的贵女,这些玩得最熟,却算不得高明。” 可儿不无担心的问:“孺人,有了杜孺人的事儿,怕是殿下更厌烦咱们了。” 米孺人淡淡的道:“这样正好,我也不求太子的恩宠,只想有个地方安静的生活,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可儿眼中闪过坚定:孺人这么好,怎么能让她这就样在东宫寂寞的过一辈子,她比太子妃更值得太子殿下的宠爱。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太子殿下见识到孺人的美好。之前在东宫,她们不能出掖庭的大门,这回在玉泉宫,她们跟太子住在一个宫中,总会有机会的。只要太子殿下了解孺人,就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宫女可儿还没有想出法子,就接到通知,她们要随着太子和太子妃回转东宫。 朝中事务积压太多,中书令沈从之终于忍无可忍的冲到南山行宫来见皇帝,态度异常坚决,要不您御驾回转上都,要不让太子归朝。 老皇帝试图再挣扎一下,“宫中二郎和三郎都在,有些小事可以请他们决断么。” 从来都是儒雅温和的沈从之没忍住的呵呵了皇帝一脸,“安王殿下与周王殿下所思所想还是太过简单,圣人再教导二三年,或许可以胜任一二。”说完,还怕皇帝不信,笑着取出证据。安王与周王,就同一件事下达的两种完全不同的命令,甚至为此争执不下,还是他派人调节的。他就差没明着告诉老皇帝,你那两个儿子光添乱,半点作用都没有。 皇帝略尴尬,不得不同意让太子明日随沈从之归京。沈相满意的拱手告退,留下老皇帝一个人抓着头发苦脑。他才惹完他儿子,明天还要令他回京干活,七郎不会气得一年不理他吧? 皇帝硬着头皮令人去招来太子,期期艾艾的跟儿子说明了事情经过,“七郎啊,明日你就先随沈相归京吧。” 出乎皇帝意料,太子居然很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只扔下一句,“儿臣领旨。”就有礼的告退了。 皇帝老脸垮了下来,完了完了,七郎果然生气了。 贾喜看皇帝愁得差点揪光自己的头发,小心的献策,“圣人,要不要老奴寻太子妃说说。”现在能安抚住太子的唯有太子妃了。 老皇帝才要说好,猛然间想起,他刚刚接了太子的三个小老婆给他们夫妻送去。任老皇帝脸皮再厚,也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他那有脸让儿媳妇来调节父子两个的关系。“不,不用了。”皇帝十分气短的说道。 不过贾喜刚刚的话到是提醒了皇帝,他虽然不好意思找七娘,却可是示一下好么。没准他送出的东西让七娘高兴,儿子就原谅他了。皇帝这会儿略心酸,爹当到他这个程度的,真是听者伤心,闻着落泪。 苏颜莫明其妙的收到来自于皇帝的各种赏赐,让已经打包好东西的她十分苦恼,“明日要带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父皇又赏下这么多,又得重新收拾。” 太子十分淡定的说:“父皇赏下的都留下,让他们慢慢运回去。反正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不着急带回去。” 送了无用东西,做了无用功的皇帝,再次心塞塞的喝了一坛老酒,醉眼迷蒙中,还嘟囔:“混小子……嗝……不孝子……”   ☆、第132章 太子和苏颜回到东宫的第三日,便是苏颜的生辰。爱妻婚后的头一个生日,太子殿下非常重视,清晨起来后,便开始大献殷勤。 由温暖的汤泉宫回到东宫,苏颜有点不大适应,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她早上不大爱起床。头两日,太子事忙,常常天不亮就往太极宫去,根本不舍得吵醒她,以至于苏姑娘都要到天光大亮,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皱着小脸穿衣洗漱。 今日苏颜在太子起床后,照样睡得安稳。温暖如春的宫殿中,绣着百子千孙图样的幔帐低垂着,内殿中一片寂静。 外间,太子拿着一卷书,靠坐在案边,静静的读着。木蓝等宫女,垂首肃立于殿中各个角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恐打扰到这殿中的两位主人。 殿外,深秋的暖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撒落在竞相开放的木芙蓉与秋菊上,为各色绚丽的花朵披上了一层金纱。 临近丽正殿后殿的轩窗下,一丛深红木芙蓉开得正艳,最为奇特的是,这丛正红的芙蓉花朵朵都镶嵌着金边。金桔和银柳两人,拿着竹剪围着这丛木芙蓉转了半天,细细打量每一朵花,想要选出一朵最美的,以供太子妃簪戴。 “这朵,这朵是最好。”金桔小心剪下枝头最艳的那朵,抬头看了看天,不无担心的道:“娘子还没起床,殿下会不会生气?” 银柳坚定的摇头:“不会。”这半年多来,她们都是亲眼见过,太子是如何疼宠纵容太子妃的,那真是小心翼翼的把娘子捧在掌心,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便是娘子的父亲苏相,怕也没有殿下这么紧张娘子。“就是,我觉得娘子的身体好像比之前差了好多。”在相府时,娘子清晨也畏冷懒起,却也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金桔扬起柳眉,恨恨的道:“还不是那些花害的。”她理所当然把苏颜最近身体不好的情况,归责为九曲宫的那次意外。“别让我知道是谁作的,不然定要他好看。”皇帝经过好久的调查,终究还是把那些事情定为意外,可太子与苏颜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可不这么想,他们都断定必然是有人要害太子妃,当然太子是坚定不移的认为,是有人要害他,结果他家卿卿替他挡过了一劫。 皇帝都不追究了,只处罚了一些太监,太子却记在了心里。他自然有重点怀疑对象,就是他那几个哥哥。只是碍于皇帝,不好明面上调查,私下里却一直都没有放松。 太子晨起只喝了一碗水,这会儿肚子里叫得厉害。他瞄了一眼更漏,时候不早了,怎么卿卿还没起床。他放下手中的书,迈步进内室,挑起幔帐一看,整个人都埋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艳若芙蓉的小脸的苏颜,凤眸紧闭睡得正熟。 太子纠结了一下,卿卿睡得这么熟,真舍不得吵醒她。要不,让她再睡一会儿?这个念头早冒出来,就被太子给压了下去,就算要睡也得用了早饭再睡,要不对身体不好。 “卿卿……”太子坐在床边,慢慢俯下身,轻柔的拍哄着好眠的爱妻。 苏颜睁开睡意惺忪的凤眸,下意识的就往丈夫怀里偎,小脸贴在太子胸前,娇声道:“七郎,好困。” 太子差点就要把爱妻好好的送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让她睡个舒服。正在跟自己斗争的厉害,怀中人已经清醒了许多。苏颜抬手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半眯着凤眸疑惑的问道:“七郎,你怎么没去太极宫?” 太子低头亲亲她,柔声道:“今天可是卿卿的生辰,为夫哪里也不去。” “不过是个小生日,晚上七郎早些回来,咱们两个庆祝一下就好了。”苏颜轻描淡写的道。 太子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他可是发了许多请贴出去,打算开个盛大的宴会,来给爱妻贺寿的。 太子昨天早就跟沈相他们说好了,今天是太子妃的生辰,他不过去上班,有紧急的事,派人过来回他。 太子回宫两日,最为紧急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沈相皱得深深的眉宇也缓和了许多。太子夫妻情深,也是他所乐见的,很是通情达理的点了头,甚至还抚着胡子笑道:“明日东宫的寿宴,太子可得给老臣个贴子。” 太子矜持的笑了笑,“请贴早已送去相府了,孤在东宫静待沈相。” 太子为了苏颜的生日,在东宫设下盛大的宴会,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以前王妃、公主都受到了邀请。就连在南山行宫休养的皇帝,也在宴会开始时,派贾喜赐下无数宝贝,以为太子妃贺寿。 有了三个月身孕的苏容,身段苗条如昔,扶着丫鬟的手,跟在丈夫吴王身后,慢慢步入东宫。早有东宫总管李安带着人迎了过来,笑着请吴王夫妻分别入内。吴王自去男子休息之处,苏容却由东宫宫女引着,进入了丽正殿后的含光殿。 含光殿位于丽正殿后,原是太子妃的住所。可是苏颜自成婚后,便一直与太子共住丽正殿,含光殿便空了下来,给她做书阁与会客之所。今天寿宴,招待女眷的宴席便摆在了这里。 苏容进来时,含光殿内几乎已经坐满了身着各式礼服的女眷,皆安静的坐于自己的位置,含笑听着太子妃与几位公主、王妃闲话家常。“六嫂来了,快请入席。”坐于上首的苏颜,见到苏容时,含笑伸手相让。 苏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才慢慢走向自己的位置,只是在坐下时,她下意识的用手撑住了腰,挺着肚子,在丫鬟的扶持下慢慢坐下。待坐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显摆之意,连忙抬头向首座看去,苏颜展开一抹风华绝代的笑,正与湖阳公主说话。苏容心下一松,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正辩不出心里的滋味时,便听得旁边一声冷哼,“到底是太子妃的姐姐,来得这样晚。” 苏容侧头看去,不敢置信的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个涂着厚厚脂粉还盖不住深色斑痕的胖女人是赵王妃?她仔细看了看,依稀在已经胖得有些变型的五官中,辨认出属于魏六娘的模样。 魏六娘被苏容看得羞愤欲死,她自是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丑样子。可是魏家被抄,太妃和魏八娘身死,魏六娘多多少少知道了些□□。惊吓之余,魏六娘半点也不敢得罪自己的丈夫,不得不顶着这幅尊容来赴宴。 “五嫂。”苏容对着魏六娘浅浅一笑,轻声劝告:“脂粉对孩子不大好,能不用还是别用。” 魏六娘恨恨的瞪了一眼素颜清丽的苏容,憋着气扭过了脸,狠狠的灌了一杯水。 苏容唇角轻扬,也慢慢抿了一口温水。注意力不自觉得放在苏颜身上,越看越赞叹,每一隔一段时间不见,都会觉得苏颜又美上几分。难怪太子为她虚置后宫,由她任意处置姬妾而不多言。可惜,苏容的目光落在苏颜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上,暗道:一个女子嫁人之前,可以拼脸,嫁人之后就要拼下肚子争不争气。她轻抚腹部,想着那个神医之言,慢慢弯出一个美丽动人的笑。神医说,她这胎定是个龙孙。 不只是苏容关心苏颜的肚子,正在跟苏颜闲聊的湖阳公主也很关心这个问题。她是太子的嫡亲姐姐,直言不讳问道:“七娘,可有好消息?”眼看着诸王长成,还一一介入朝政,湖阳公主比太子都着急。她一面动手自己的势力打压诸王,一面暗自盘算,想让太子妃早日有孕。最好是一举得子,嫡长孙可是太子最有利砝码。 苏颜还真不大确定,她上个月的小日子有些不大正常,只来过两日就结束了。这几日,她渴睡、厌食、身体无端疲惫,都在显示着一个结论。只是还未经太医确认,她也不好多言。面对着湖阳公主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含笑摇头。 湖阳公主皱起眉头,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太过于冷硬:“七郎岁数也不小了,旁人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好几个。”她看了苏颜一眼,接着道:“七娘与七郎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自然也该明白,七郎是太子,广延秦氏子嗣是他的责任,也是七娘的责任。”她就是不喜欢苏颜当太子妃,生就一张能魅惑天下人的脸,迷得弟弟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把旁人都扔到一边去了。 苏颜太明白湖阳公主的意思,不就是让她贤惠些,主动给太子床上送人么。呵呵,她才不会这么傻呢。她笑盈盈的看了湖阳公主一眼,“我们都在尽力呀,只是孩子得看缘份,缘份不到,任凭别人再努力也不行,阿姐说是吧?”湖阳公主成亲这么多年,不也没孵个娃娃儿出来,好意思说她么。   ☆、第133章 喜 湖阳公主做为帝后的头一个孩子,自幼受尽疼宠,可以说,除了太子之外,湖阳公主是永平帝所有孩子中,最得他纵容与溺爱的一个。若非如此,湖阳公主也不会明晃晃的插手太子选妃一事,更不敢在朝中打压几个弟弟。 被人捧着长大的湖阳公主,说话行事从不顾忌,今天被苏颜提到自己的短处,不由得既恨又恼,脸立时就沉了下来,细心描绘的杏眼冷冷的看着苏颜,“七娘,本宫劝你一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坐在湖阳公主身边的舞阳公主见状,连忙截口笑道:“七娘,阿姐也是关心你和七郎。”她边说话,边悄悄扯了扯湖阳公主。这苏十娘可是弟弟的心头肉,今天又是她的生日,真要惹了她,让她在太子面前说上两句,只怕会让姐弟情份更加生疏。 湖阳公主硬生生压下满腔恼意,扭过脸去看正在堂中的舞伎。她虽不能说什么,却也用实际行动表示出自己不满的态度。 苏颜对着舞阳公主浅浅而笑,只当没看到湖阳公主的表现。 太子妃和湖阳公主之间小小波澜,殿中众人似是毫无所觉,个个挂着得体的笑,欣赏的看着东宫舞伎的轻盈优雅的舞姿,间或与相临的人,低声说笑两句。 长乐公主略有不耐的饮尽了杯中酒,扬眉道:“肃闻东宫菊园珍品无数,七娘可否让咱们开开眼。” 苏颜笑道:“我叫人引姐姐过去,若是看好了那盆,只管搬走就是了。” 长乐公主打趣道:“怎么,七娘不去?可是怕我看中的太多,你心疼?” 苏颜一本正经的点了点:“确实如此。” 长乐公主大笑着起身,“那本宫可要借机多选一些。”说着,人已经走出好远。 经过长乐公主这一打岔,殿中略有冷凝的气氛再一次欢快起来。恰巧,殿下的歌伎唱起轻快的江南小调,熟悉的吴侬软语唱出俏皮的歌词,让苏颜一双潋滟凤眸漾出浅浅的笑意,那张倾国丽颜,越加光彩醉人。 一曲小调唱完,苏颜抚掌而赞,“难为你们了,确有几分南调的温婉含蓄。木蓝,赏!”殿中众人见苏颜喜欢,也跟着抚掌称好,有心人则是在心中悄悄记了一笔。 随着宴饮时间的延长,苏颜觉得多了几分疲惫,再加上殿中有些闷热,让她有点透不过气,于是借更衣之便,带着人回了丽正殿。她自后殿门入内,在宫人的伺候下宽了衣服,直接歪在了软榻上。 紫芳见状,静静的立于软榻后,伸手在苏颜的肩颈处轻轻按揉,一面道:“娘子累了吧,多休息一下再回去。” 江女官听到苏颜回来,连忙过来,刚进殿门,眼睛就落在苏颜绯红的娇容上,她慌忙问道:“娘子可是饮酒了?”做为掌管医药的女官,江氏最近已经查觉出苏颜身体上的变化,只是没有太医确认,她也不敢乱说。不过,这不耽误她对苏颜的照顾日渐精细,生辰宴之前,江女官就私下里跟苏颜说过,最好别饮酒。还郑重的吩舍过宴中伺候的宫女们,让她们给苏颜倒果汁。 苏颜摇了摇头,“我没饮酒,只是觉得殿中有些闷热。”能不热么,怕爱妻冷到的太子,早早就吩咐人把含光殿的暖墙烧好了。再加上含光殿中人数众多,苏姑娘衣服又穿得厚了些,自然觉得热。 江女官不放心的看了看苏颜的面色,又替她诊了诊脉,一向微蹙的眉心突的展开,眼中分明带着惊喜。 “江女官?”苏颜刚想坐起来,被江女官一把按住,她又急又喜的道:“我的小祖宗,您可慢着些。” 苏颜恍然而悟,伸手轻抚小腹,“你是说,我有身孕了?” 江女官眼角眉稍全是喜意,“臣关心则乱,怕是有些摸不住脉,不若请个太医过来看看。不过,您可别再去宴上了,现在还是休息为好。”太子妃有孕可是顶顶重要的事,必须放在第一位,其余的皆可忽略。 听江女官说苏颜可能有身孕了,满殿的宫女们皆喜行于色,纷纷过来贺喜。苏颜笑着摆摆手,“别急着贺喜,去请个太医过来。” 四五个宫女抢着往外跑,结果在殿门口处挤作了一团,到让苏颜笑弯眉眼。 太子宴群臣就在丽正殿前,苏颜身边的宫女急忙忙的去找李平,让他派人去请太医,正好被李安一眼瞥见。他离得远,只隐隐听到太医两个字,还没等他叫李平过来问个清楚,就见李平板着脸,急匆匆的就奔宫门而去。 李安心里“咯噔”一下子,可别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敢耽搁,连忙贴边溜到太子身体,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太子妃那边招了太医,不知是何事?” 太子给的反应特别直接,长腿一伸,踹开面前的食案,人接着就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后殿跑,弄得与宴的众人呆呆看向太子消失的地方,好半天没醒过神来。 “卿卿,卿卿……”太子一见到苏颜就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抱住,焦急的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抱着爱妻的手在微微颤抖,克制不住的冲着殿中人厉喝道:“太子妃身体不适,怎么不早派人去叫孤!” 苏颜见一屋子人都被丈夫吼跪下了,连忙伸手轻抚太子的胸口,拉回他的注意力。 “卿卿,你哪里不舒服?”太子说话的功夫,已经把苏颜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苏颜瞬间染红了娇颜,她抬手环住丈夫的脖子,把樱红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又羞又喜的轻声道:“江女官刚刚给诊脉,说我好像有了身孕。她不敢确定,才叫人去请医来看看。” “什么!”太子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中人含着无限星光凤眸,木呆呆的重复道:“身孕?” 苏颜不自觉的半垂下头,露出同样染上红霞的粉颈与半透明的小耳朵,低低的“嗯。”了一声。 轻浅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太子听来却如雷振耳,他傻傻的问:“卿卿,咱们有孩子了?” 苏颜半扭了身子,有些不安的小声说:“太医还没看过,我也不确定。” “哎、哎,慢点慢点。”太子连忙稳住爱妻,微微睁大的眼中全是惊慌,“卿卿,咱们不动好不好。”好像怀了孕的女子,最好在床上静养。床?太子看了看两人所处的软榻,连忙起身柔声哄道:“卿卿,咱们去床上好不好?” 苏颜歪着头想了想,一会儿太医就来了,她确实去床上躺着比较好。“嗯。”她轻轻点头,随即在丈夫慌乱的目光中坐直了身子,打算下地去床上。 太子忙抱住她,“卿卿,我抱你过去。”孕妇是要卧床静养的,他家卿卿怎么能自己走?在把苏颜抱到床上去安顿好之后,太子深深忧郁了。他每天都要处理很多政务,常常一天都见不到爱妻,以后谁来照顾卿卿呢?不行,他必须把他爹从南山行宫请回来,让他老人家自己主政,他要片刻不离的跟在卿卿身边才能安心。 在太医来之前,太子殿下抱着苏颜,脑子转得都是怎么跟他爹请假,要好好请教岳母和太医,该怎么照顾孕妇。 皇帝是以休养的名义住到汤泉宫的,把太医院的两大掌院都给带走了。今天当值主持太医院的孙太医,也是杏林国手,还是专门负责皇帝的御医。只是他年纪已大,皇帝体恤老臣,不令他来回奔波,方才坐镇太医院。 老爷子今年都七十有三了,满头银丝,被李平连掺带扶,气喘吁吁的赶到东宫。太子一见他,便急道:“孙太医,快来看看太子妃。” 老太医被太子和东宫人的态度吓到了,还以为太子妃生什么重病了呢。急忙忙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才把手指放于被帕子盖住的玉腕上。 “咦!”老太医微微睁眼,面露喜意。他怕自己诊得不清楚,又细细看过一回,再换了只手,又诊了好几次,方才慢悠悠起身,给太子深施一礼,笑呵呵的道:“恭喜太子,太子妃已有两月身孕。” “孙太医,太子妃身体如何?”这才是太子最关心的,他可没忘了,几个月前,苏颜才病过一场。 孙老太医捻着胡子,笑眯眯的道:“太子妃和小皇子都很健康,平日多注意饮食即可,连补药都不必吃。”他可是知道后宫中的女子,一旦知道自己有身孕,补药吃得比饭都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提前嘱咐了一句。 有了御医的确认,苏颜有点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整个东宫瞬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到是准爸爸有些患得患失,追着孙太医详细问了许多照顾孕妇应该注意的事情,再细细装订成册,以便常常翻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点卡,更新的晚了些。 不过,颜颜有娃娃了。   ☆、第134章 蠢爸爸 东宫宴会还在进行,可是男女主人一去不复返,时间长了,不免令与会的宾客疑惑。 长乐公主赏了菊花回来,本想跟苏颜说一声,自己选了几盆看中的要带回去,却不想苏颜没在。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苏颜回来,不免奇怪的问道:“二姐 ,太子妃呢?” 舞阳公主还没开口,湖阳公主不满的声音响起:“谁知道她做什么去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主人,把客人扔下就没影儿了。还不是仗着弟弟宠她,就这样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 湖阳公主可是无所估计的说太子妃,其余人却没这个胆量,只能默默的心里八卦。 苏颜到是还记着正在进行的宴会,可是太子根本不许她下床,直说一切都有她,让她好好休息。本就有些疲倦的苏颜,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太子轻手蹑脚的进来,见爱妻睡熟了,轻声吩咐宫女们好生伺候着,反身出寝宫。苏颜有了身孕,太子开始嫌弃今天的宴会过于吵杂。他按了按眉心,不耐烦的吩咐道:“去令那些乐伎小声些,别吵到太子妃休息。” “算了,孤去吧。”太子抿紧了薄唇,万分不愿的往前面行去。他去把宫宴散了,省得他家卿卿睡不安稳,总惦记这事。 东宫宴会开得盛大,结得快速,被东宫总管客客气气送出来的客人们,除开那些真心替太子高兴的,其余人心情是复杂的。 特别是女眷这边,刚刚就孩子问题责难过太子妃的湖阳公主,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因为怀有皇室第三代而备受注目的赵王妃与吴王妃,这会儿面上笑着,心里却是苦涩居多。太子妃平日里就够受皇帝关注了,这会儿有了身孕,皇帝和太子还不打个板把她供起来。 特别是苏容,她可是知道前世苏颜产下两子一女,平安长成不说,还都聪慧非常,极得皇帝和吴王的喜爱。现在她有了身孕,真要生个儿子出来,太子的地位只会更稳,那可是标准的嫡长孙,什么周王、吴王的,根本再无可能继承皇位。苏容这会不得不承认,前世的太子妃朱氏,真是拉了太子不少后腿,前世的太子若是能有个嫡子在,皇帝根本舍不得废掉他。 苏容回首望去,端庄肃穆的东宫,与太极宫极为相似。她心里隐约有个念头浮起,这一世娶了苏颜的太子,或许真能走到最后,坐上那至高的位置。她用力的摇了摇头,甩掉这个念头。年老重利的帝王和年富力强并且极有威胁力的太子,就是一对不死不休的冤家,这个死结不是一、两个嫡孙可以解决的。苏容坚定了信念之后,才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登上了马车,慢慢离开。 结束了宫宴后,第一时间返回后殿的太子,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派人去通知他爹,“李安,你亲自去汤泉宫跟阿爹报喜。就说孤要陪伴太子妃,请他回来主持政务。” 太子又想起件事,“李平,你明日去请岳母入宫。”光是扣下孙太医默书还不够,得有个经验丰富的长辈指导才行,这个长辈太子想也没想的就定下了陆氏。陆氏自己生育了两子一女,皆教养的十分出色,家中第三代的长孙也生得肥嫩可爱。还有,听说二舅兄的妻子也有了身孕,目前状况极好。以上种种都表明,岳母大人是个十分可靠的长辈。 “是。”李平翘着嘴角应了一声。他这会儿高兴的想吼上两声,若不是在太子面前,一切表情动作都需要压制,他这嘴角都能咧到耳根子上去。太子妃有孕了,代表着他的靠山可稳妥,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 苏颜这一有孕,不只掖庭宫中的孺人和良家子们,东宫中的宫女们都有些人心浮动。 杜孺人第一时间就请来了掖庭宫的王掌史,许以厚礼,希望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王掌史收了银子,满面笑容的应了下来。只是出了杜孺人的屋子,转头就去了张孺人的院子,同样收了一笔重金。她不大满足的瞄了瞄米氏的院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才扭着有些粗壮的腰身去寻安司闺。 “孺人,太子妃有孕了。”可儿高兴的跑进屋内,对正在跟自己下棋的米氏道。 米氏淡淡一笑,“确实值得祝贺。” “孺人,太子妃有了身孕,就不能伺候殿下,您就有机会了。”可儿难以自制的说道,“您别再下棋了,穿得漂亮些,多往外面走一走,没准就能碰到殿下呢?”可儿是真心希望米孺人能够受宠。 米孺人随意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再不出声,把注意力又集中到棋盘上。看得可儿这个着急,“孺人,您得把握好这个机会,别让旁人占了先机。”可儿意有所指的说。 这个旁人,指的就是同为孺人的杜氏和张氏。她可是知道,杜氏和张氏都跟掌管掖庭宫的女官之一王掌史关系密切,刚刚她还看到王掌史笑容可掬的自张孺人院里出来,肯定没少收银子。偏偏她们孺人生性高洁,不屑贿赂那些小人,这段日子没少受委屈。 米孺人落下一子,微微一笑,“可儿,我早说过了,能有个地方安稳的呆着已经足够,殿下的恩宠我不强求。” “孺人,你……”可儿看着又低下头去,安静的与自己对弈的米氏,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帮她们孺人争到殿下的恩宠。 被很多女人惦记的太子,这会儿柔情万千的哄着刚刚睡醒,十分有精神的苏颜乖乖在床上呆着,“卿卿,孙太医说你这两日有些疲累,需要好好休息。” “我已经休息好了。”苏颜瞪圆了凤眸,她拒绝从现在开始就在床上养胎。 对着爱妻,太子殿下总是十分的没有原则,他只能换了个话题 ,“卿卿,你饿不饿?我让小厨房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要不要令他们摆膳?” 苏颜摸了摸肚子,她确实有点饿了,可是在床上吃饭什么的,她还是拒绝。“七郎,咱们去菊园用膳吧。”苏颜拉了拉丈夫的手,波光潋滟的凤眸期待的看着太子。 不……太子发现对着这双眼睛,他这个“不”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几番纠结之下,只能先哄她,“卿卿乖,我去问问孙太医和江女官。” 孙太医正在偏殿里,伏案奋笔急书。见到太子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太医请坐。”太子这会儿态度十分和蔼,好像之前扣下孙太医,不许人家回家的不是他。“孙太医,孤有一事请教。” 孙太医连忙拱手道:“殿下请说。”都说太子殿下宠爱太子妃,以前他只为那是传言,这会儿亲身经历之后,他觉得传言说得太过于轻描淡写,跟太子所言所行比起来,不及十分之一。 “以太子妃目前的状况,可以下床走路么?需不需要卧床静养?”太子问得十分认真。 孙太医突然间对太子妃生出一种莫明的同情,“殿下,太子妃与小皇子十分康健,完全不需要静养。相反,适当的运动,可以缓解很多不适的症状。生产时,也会顺利很多。” “不适的症状?”太子关注点立刻集中在这几个字上面,“都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呃……孕妇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其中最可能出在如今太子妃身上的,就是闻到不适的气味后,引起的呕吐。”孙太医斟酌着说了一点。他觉得,目前太子妃一切正常,他还是别吓太子了。 呕吐?太子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苏颜生病那次,吓得他俊脸煞白。孙太医见状不妙,连忙安慰道:“不是所有孕妇都会如此。” “你是说,太子妃不会呕吐了?”太子板着脸,目光灼灼的盯着孙太医。“孙太医医术高明,孤要你保证,太子妃不会有一丝不适的症状出现?” 孙太医想死,这是他能保证的?有这么为难人的么?“殿下……这个……”你强人所难!你无理取闹!孙太医无声呐喊,老脸已经皱成了一团。 太子也知道自己要求有点过份,轻咳了一声,“孙太医,太子妃想去菊园用膳,可行么?” 孙太医连忙道:“只要太子妃对菊花的香气没有反应就可以,让孕妇有个好心情,也能缓解不适症状。” 虽说孙太医就差没指天发誓了,太子还是觉得一家之言不可信。奈何,这会儿的太医院,妇人科一道,只有孙太医水平最高,旁人他都信不过。 “李安,李安……”太子叫了两声,才想起来,李安被他打发去请皇帝了。“齐扬……” 东宫小透明总管齐扬连忙进来,行了礼后,半弯着身子,“殿下。” “你即刻骑快马去追李安,让他把傅掌院带回来。”太子总算还记佳着他爹,没把两位掌院都叫回来。   ☆、第135章 傻爷爷 汤泉宫中,永平帝正惬意的持着酒杯,面带微笑着的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美少女,舞动着柔软的腰枝,跳着绿腰舞。身侧则是另一对容貌相同的美丽少女,执壶、挟菜,殷勤的伺候。 一曲舞毕,永平帝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击掌心,笑着称赞道:“跳得好。” 楚楚、怜怜跪于殿中谢恩,永平帝冲着两女招了招手,含笑道:“来。” 两女对视一眼,慢慢起身,娇娇怯怯的挪到永平帝身边,盈盈下拜:“圣人。” 永平帝慵懒的拍拍自己的大腿,对两女道:“过来。” 楚楚、怜怜两人柔顺的跪行两步,伏在永平帝腿上,仰着如花的容颜,娇声道:“圣人。” 永平帝瞄了眼纯金的酒盏,伸手轻拍膝上女孩儿娇嫩的小脸,淡淡的笑道:“来,陪朕喝酒。” 怜怜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取案上的酒盏,双手捧着,慢慢偎入永平帝怀中,将酒送到皇帝嘴边。永平帝微微摇头,笑问道:“教导你们的女官,没教过你们,该怎么伺候朕饮酒么?” 怜怜脸上更红,盈盈美目含羞带怯的看着皇帝,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把酒盏中的酒慢慢饮尽,才嘟着红润的小口,慢慢凑近永平帝。 永平帝正等着美人儿香唇送酒呢,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同时还有贾喜过于尖细的声音,“圣人、圣人,大喜……” 永平帝:……好容易有了空闲有了兴趣有了美人,正关键的时候蹦出来个搅局的!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火|热,冷冷的开口:“贾喜,何事喧哗?”妈蛋,要是没有重要的事,老子弄死你! 贾喜颠进来时候,自然看到皇帝左拥右抱的正行好事,他连忙低眉垂目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还是很镇定的。他这回报的消息,一准能让圣人高兴到忘记所有的事情。 “圣人,东宫总管来报喜,说是太子妃有孕了。”贾喜声音里透着三分兴奋,言简意赅的把喜事一报。 就见皇帝随手推开身边的美人,自御座上蹦起来,老眼放光的追问:“贾喜,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永平帝激动的手都在抖,他刚刚没听错吧? 贾喜暗自得意,他说什么来着,圣人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万分激动。“圣人,太子妃有孕了。” 真的是太子妃有娃娃了?皇帝激动得不能自已,搓着手在殿里画着圈,嘴里喃喃自语,“朕要有孙子了!嘿嘿,朕要有孙子了!哈哈哈,朕要有孙子了!”到最后,他背着手哈哈大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老脸菊花朵朵开。 得知苏颜怀了皇室的第三代,皇帝根本都没想她会生个女孩出来,一门心思的认为,儿媳妇肯定会给他生个孙子。嫡子的嫡长子,名副其实的嫡长孙,足以让老皇帝激动个几天几夜了。至于,还怀着孕的另外两个儿媳妇,皇帝已经把她们都忘记了。 “走,起驾回宫。”皇帝一刻都不想在汤泉宫多呆,他得回太极宫,不能错过孙子成长的第一刻钟,即使孙子现在还在儿媳妇肚子里。“对了,着傅掌院与何掌院带着太医院的人马上赶往东宫,照看好太子妃。”皇帝这个懊悔,早知道儿媳妇怀孕了,就不该让太子带着她回上都,万一出点什么问题可怎么好? “对了,把李安叫来,朕要问话。”皇帝这会才想起报信的人,立马就让人把人唤来,细细过问。 李安被皇帝问得满头满脸的汗,自从回到东宫,他连太子妃的面儿都没着过,得知太子妃有孕,还是通过李平知道的。这会儿,皇帝问得这么细,他都不知道啊?又不敢糊弄皇帝,只能含糊其词。嘤嘤嘤,早知道就不跟李平抢这个活儿,这那是出头,这是要命! 皇帝也很暴躁,怒瞪着李安:“该死的奴才,一问三不知,你能知道什么?”翻来覆去的就那么一句,太子妃和小皇子一切均安。均安个鬼,他想知道得更详细点。 “快点,摆驾回宫。”皇帝一刻都呆不下去,也不顾时近傍晚,必须要赶回太极宫。至于跟他过来的美人和宫妃们,自己慢慢回去就是了。 怜怜、楚楚等四女,这会儿终于醒过神,同时跪倒,莺声燕语的道:“恭喜圣人!”她们可是才被舞阳公主献给圣人,今天是头一次伺候,若是不让皇帝记住她们,回了太极宫,她们只能往乐坊去,这可不是她们期望的。 皇帝这会满心满眼的都是孙子,闻言敷衍的挥了挥手,“贾喜,送她们到贵妃哪儿,让贵妃照看一起,到时一起带回宫。”两对能歌善舞的美人,皇帝还是挺稀罕的,只是他现在没兴趣逗美人,先扔到小老婆那里,有兴趣了再说。 她们这算是被圣人记得了么?楚楚、怜怜四女柔顺的跟着小太监出去,悄悄的松了口气。 夕阳西落,明月高升,皇帝还在赶往上都的半路上,东宫的太子也在面临着一个让他暴怒的问题。太子妃有孕,东宫司闺安氏板着张老脸,硬是拦着他,不许他再跟太子妃同床而眠,甚至振振有词的道:“殿下,这是规矩。太子妃有孕,本就不能再伺候殿下,这也是为了太子妃和小皇子好。” 安司闺十分严肃的对苏颜行了一礼,“太子妃,为了您与小皇子的健康,明日还是搬到含光殿吧。”她早就看太子妃厚颜无|耻的跟着太子同居丽正殿不爽了,这会儿有正当的理由让太子妃搬离丽正殿,她第一时间就提出来了。只要太子妃搬走了,她就别想再搬回来。太子妃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太子,就是杜氏几人分宠的时候。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让太子先宠杜氏。 “太子妃不必担心殿下没人伺候,掖庭宫的几位孺人都已经学好宫规,定能侍侯好殿下。”安司闺有觉得有话说在当面,太子妃为了贤良的名声和肚子里的孩子,再不情愿也只能忍下。没准儿,还会亲自给太子安排伺候的人。 苏颜看都没看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娇声道:“七郎,我困了。”腹中的这个娃娃分外体贴她,有孕近两个月,她除了有点渴睡,食量略增外,再无任何不适反应。 太子见状连忙搂住娇|妻,柔声道:“睡吧,我抱你去内室。” 被太子和苏颜无视的安司闺,上前一步,伸手相拦,“殿下……”才说出两个字,就被太子一脚踹到一边去了。 太子冷眼瞅着抱着肚子卷曲在地上的安司闺,傲慢的道:“在东宫,孤就是规矩。”他最近是不是太和蔼可亲了,随随便便冒出个人,就敢跟他谈谈规矩。妈蛋,还敢让卿卿搬出丽正殿,还要那几个丑女来伺候他,谁给她的胆子,真是找死。 他垂眸看看偎在自己怀里,已经闭上眼,呼吸渐均的爱妻,压低了声音:“木蓝去叫李平,赏安司闺三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省得忘了她的主子是谁。”他得记得,等卿卿睡醒后跟她说,把安司闺降职。省得她顶着司闺的名义,对她指手画脚的。 安司闺木呆呆的任两个粗使宫女拖了出去,交给侯在殿外的李平手中,听见太子妃贴身宫人轻柔的声音:“殿下说了,赏安司闺三十大板。” 李平含笑道:“咱家知道了,人交给我,木蓝快回去伺候殿下和娘子吧。” 安司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才想张口喊冤,就被早有准备的太监拿东西堵了口,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太子处置了安司闺,略略出了口恶心。他动作轻柔的把一秒睡熟的爱妻放在床上,替她换好了寝衣,才低头亲亲她的小嘴,吩咐宫女们照顾好,自去洗漱。 东宫内侍院中,被堵了嘴、去了下衣的安司闺,让人绑在长条椅上,两个拿着寸半板子的太监,面容冷酷的站于两侧,等着李平发令。 李平抱着手,站在椅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司闺写满愤恨和害怕的眼睛,咧嘴一笑,轻柔说道:“安司闺,你该庆幸,娘子有了身孕,殿下与咱家都不想见血,否则,你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李平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借着行刑的机会弄死安司闺,到底是顾忌到苏颜有了身孕,这会弄出人命不吉利,只能悻悻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对着两个行刑的太监挑了挑眉,“娘子有了身孕,见血不吉利,你们看着办。” 安司闺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身在宫中久了,有些阴|私手段她最清楚不过。李平虽然说,不要她的命,可这三十板子下来,她人也就废了,活着就是受罪,还不如被打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只不过会更新的比较晚,小天使们可以明早来看。   ☆、第136章 多管闲事 正如安司闺所恐惧的那般,三十大板之后,她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腰部以下完全没有任何知觉。第二日,李平来传太子妃的命令,直接革了她司闺一职。 安司闺死死握住床头,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先后任命的司闺,太子妃没有权利革我的职!” 李平呵呵一笑,“若是皇后在,整个东宫确实都是皇后管。可先后已经去了,圣人又没有继后,这东宫自然是太子妃说了算,您说是吧。”什么玩艺,还敢拿先后来压人。也不看看,就算先后在,看在太子妃怀了皇嗣的份上,也只会先处置你这个奴才,而不会说太子妃半句不是。 看着小太监把心若死灰的安氏拖走,李平勾起唇角,讥讽的一笑,“老老实实当她的司闺就行了,非要心气高的想出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能捞回条小命就行了。” 李平也没克扣安氏的东西,反而让伺候她的小宫女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连着安氏一并送到杜氏院中。对着眼含惊慌之色的杜孺人,李平笑吟吟的道:“杜孺人,安氏言语不当,冲撞了殿下,本该重罚。但是娘子和殿下心慈,只赏了她三十板子并革了职。想着她也曾伺候过先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家该养她的老。殿下说了,以后便将她安放在你院中当值,要好生照料。” 杜孺人看了看瘫成一团的安氏,颤着声音应道:“妾领命。”她知道,安氏就是太子妃给她的警告,杜氏刚刚冒出的那点争宠之心,瞬间就淡了下去。 李平看着杜孺人跟霜打的叶子似的,瞬间就蔫了,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人优哉游哉的走了。 掖庭宫中没有秘密,安氏被罚又被革职,最后半瘫的送到杜孺人院中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掖庭宫。刚刚因为太子妃有孕,认为可以借机夺宠的宫人们,转眼间就熄了那点不甘之心。特别是杜孺人身边那几个良家子,看着安氏的惨状,悄悄白了俏脸,再不敢多想,只管安份守已的伺候杜孺人,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出宫还家。 出宫还家,这也许是个奢望,可没想到,这个奢望居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太子以为未出世的小皇子祈福为名,要放出东宫宫人一千人归家,此条消息一出,不只是东宫,整个朝野震动。 湖阳公主第一时间赶到东宫,求见太子。太子环抱着爱妻,双手交握,黑眸恨恨的瞪着苏颜的肚子。都这是个混小子,非要这么早的到来,让他只能抱着娇|妻过干瘾,什么事都不能做。 “殿下,湖阳公主到访。”半夏把声音放到最轻,生恐惊醒了好眠的太子妃。说起来,太子妃除了渴睡些,再没有其他不适症状,连见多识广的太医们都说,这个小皇子将来一定是个特别体贴孝顺的孩子,还未出生就知道孝顺母亲了。 “请公主到书房。”太子小心把怀中人放下,起身理了理衣冠,迈步往书房走去。他这会满心的不乐意,半点也不想离开爱妻。可姐姐来了,怎么也得去见见。 太子到时,湖阳公主板着脸端坐着,看到弟弟进来,她纹丝未动,只轻轻颔首,“七郎。” “长姐。”太子面对着湖阳公主时,神色淡漠,与对待旁人没有一丝不同。 湖阳公主每每看到弟弟这幅神态,心里就恨得要心,她压了压心火,尽量平和的开口,“七郎,听说你要放一千东宫宫人归家?” 太子端着一盏香茗,微微点头,“不错。” 太子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让湖阳公主的火气噌噌上涨,声音不由自主的拨高:“七郎,你这简直是在胡闹!” 湖阳公主有些尖利的声音,让太子略感不爽,他挑了挑眉,“阿姐何出言?”他爹都同意了,大姐冲他发什么火。 湖阳公主大为光火,没好气的训道:“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阿爹的想法?你这是收买人心,置父皇于何地?万一有人借机在父皇面前诋毁你,我看你怎么办?你这是嫌太子之位太过稳当了么?” 湖阳公主厉声问了好几句,自感语气不好,怕弟弟生气不理他,连忙缓和了声调,语重心常的劝道:“七郎,姐姐知道,七娘有孕,你十分高兴。可你要知道,你现在还只是太子,并不是一国之主。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慎重再慎重。”湖阳公主自认为,她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偏偏还得不到弟弟半点认同,真是又伤心又难过。可这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帮他又要帮谁呢?“唉,这次的事情错也就错了,父皇对七郎十分疼惜,也不会放在心上,七郎以后注意就好。” 太子真是好气又好笑,他扬着剑眉,诧异的看着湖阳公主,“谁说放宫女归家是孤的主意?” “不是你的?”湖阳公主先是疑惑,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带出怒意,“难不成是……”眼看她就要迁怒到苏颜头上,太子截口道:“是阿爹的主意。” 湖阳公主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让太子暗爽了许久,他轻咳了一声,“阿爹让孤放千名宫女归家,算是给未出世的小皇子积福。” 湖阳公主很想说她不相信,可是事实上,由不得她不信。皇帝对太子有多好,身为太子的姐姐,她可是从小就看在眼里的。能让英明神武的皇帝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也只有她这个嫡亲的弟弟才能办到了。 刚刚训了弟弟一通,结果证明是她自己瞎紧张,让湖阳公主很是尴尬。她随手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两口,待心情平复了之后,才柔声道:“刚刚是姐姐错怪七郎了,七郎不要生气。” 太子勾唇一笑,没有出声。 “七娘如今身体如何?”湖阳公主不得不把话题转到太子最感兴趣方面。 果然一提到苏颜,太子眼睛也亮,神色也柔和了,连声音都温柔得让人想沉醉其中,“颜颜现在还好,除了有些渴睡外,再没有别的症状。” 湖阳公主虽然不喜苏颜,可对她肚子里的侄子到是很稀罕:“那就好。只是,七娘头一次有孕,阿娘又不在了,身边也没个长辈指点,到是麻烦。贵妃是咱们的亲姨母,到是可以让七娘有时间往贵妃处多走走,有贵妃提点着,你也好放心不是。”湖阳公主这话真是好意,她真怕皇帝宫中的宫妃们做手脚,害了苏颜事小,害了侄子事大。而杜贵妃能在安稳的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心机手段都不差。最主要的是,她出自杜家,又没有自己的孩子,肯定能一心一意的护住太子妃,好在太子这里刷好感。 太子撇了撇嘴,“贵妃又没生育过,问她能有什么用!”他看了欲言又止的湖阳公主,浅笑道:“我已经请了岳母时不时的入宫来看颜颜,有什么问题问她老人家就好。” 这个论调让湖阳公主几乎气乐了,她冷笑着反问道:“苏相夫人能比得过贵妃?”你在逗我么?她一个相府夫人,丈夫一心一意对她,连个妾室都没有,生平连宅斗都经历过,更别说宫斗了,她能护住太子妃? 太子不乐意了,“阿姐把孤放在何处?”他就这么蠢,会任由旁人害了太子妃?“还是阿姐认为阿爹蠢?”会被后宫那些女人蒙蔽,任她们往东宫伸爪子。若是这样,为何会让他放一千宫人出宫。他这个姐姐,白长了一张看着聪明的脸,遇事蠢得要命,还自为很精明。 湖阳公主被太子堵得心口真疼,她深吸一口,起身告辞,“既然七郎都有准备,算我多言了。” 太子巴不得这个爱管闲事的姐姐早点头,也不挽留,“李安,送阿姐出去。” 湖阳公主恨得咬了咬牙,“七郎,阿爹最近对二弟、三弟他们多有提点,你还是多注意。还有,你陪了七娘多少日了,也该上朝了吧?”那女人不就是怀个孕,至于让你一休十多天的陪着她么。说完,湖阳公主也不想听太子的回道,直接带着人气冲冲的离开了东宫,返回公主府。 公主府中,杜家大夫人已经等了好一阵子,见到湖阳公主回来,连忙过来行礼。 湖阳公主很是奇怪,“舅母何时来的,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本宫一声?” 杜家大夫了叹了口气,“臣妇也是不得已才来打扰殿下。” 湖阳公主一见杜家大夫人的表情,就知她的所求的事怕是不小,轻皱眉头挥了挥手,屋内的宫人们行了礼之后,慢慢退了出去。 湖阳公主理了理袖口,慢声道:“舅母现在可以说了。” 杜家大夫人未语先愁,她抹了抹眼睛,“殿下,请您去劝劝太子吧。如今,只怕是您的话,他还能听上一些。”   ☆、第137章 管得太宽 午后一场疾雨过后,天又寒冷了几分,枯黄的落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的飘落,很快就铺满了整个甬路。 东宫丽正殿中,暖意融融,以青花盘盛放着的香果,给室内染上甜甜的果香。午睡起来苏颜松松挽了如云的秀发,慵懒的倚靠在迎枕上,轻啜香甜的花露,完全无视了端坐于椅子上,冷着一张脸训她的湖阳公主。 “七娘,你明天就搬到含光殿去!”湖阳公主被苏颜的态度气得胃疼,她猛得起身,厉声道:“本宫好言相劝,太子妃却如此无礼,你的教养呢?” “太子妃也是名门淑女,该知道规矩。谁家主母跟丈夫同住一院,就连有了身孕也半步不肯离开,你不为自己的脸面着想,也不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么?”湖阳公主自从听大舅母说苏颜现在还与太子共处一室,气得浑气直哆嗦。这还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后,她也配! 可夫妻一体,当着杜家大夫人的面儿,她还不能多说苏颜的不是,那等于是给弟弟脸上抹黑。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杜家大夫人,湖阳公主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直奔东宫而来。谁知,太子早就烦了这个爱管闲事的姐姐,压根就没让她进门。 湖阳公主被太子所拒,到是把帐都算在了苏颜身上,在得知皇帝招太子见驾,她又一次来了东宫。 太子不在,李平也不敢慢待湖阳公主,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殿中落座,又令宫女上了好茶,李平才十分歉意的请罪,“殿下,我们娘子有孕之后,午睡时间就长了许多,太子殿下又严令老奴等不许惊扰太子妃,只能请您略等一下了。” 湖阳公主再生气,也知道苏颜肚子里的那块肉比她金贵,只能忍气等着。这一等,等了足有一个时辰,茶水喝了好几壶,令她快要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时,才见苏颜身着黄底蓝花短襦,黄色蓝花曳地长裙,披着一件蓝色披帛,只以两根金簪松松挽住如云的秀发,玉颜红润,凤眸生辉的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而来。 湖阳公主等了一个时辰的气,差点就压抑不住,直冲而出。她虽说勉强忍下,到底脸色和口气都不好,言词之间不免有些刻薄,让苏颜更是懒得搭理她。 苏姑娘虽说孕期反应不重,可脾气却比往常任性了许多。她本来好好的在东宫养胎,这些日子以来,连东宫的大门都没出过,偏偏有人找上门来给她添堵,苏颜性子一上来,没直接扔下湖阳公主回后殿,已经算是涵养不错了。 这会儿听了湖阳公主的话,她似笑非笑的道:“公主殿下,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他们夫妻房中事,别说她一个姐姐,就是皇帝都不好多问。她到好,找上门来直接插手,脸得多大?要不是看在她与丈夫是一母所出,直接就吩咐人把她轰出去,再不许她上门。 在湖阳公主心中,没了母后,她就是几个兄妹的老大,再就没有她管不到的事儿,特别是太子。当初她出嫁时,为了弟弟,没有选之前就比较心仪的男子,而是选了兵权在身的段家长子,自认为已经为弟弟牺牲了很多,太子就应该多体谅她。 “母后不在了,我若再不管,还不让你在东宫翻了天去。”湖阳公主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这会怒意上涌,指着苏颜厉声道:“当日父皇和七郎要娶你,本宫就不同意,看你那幅狐猸……”一句话未完,冷冽的男声响起,“皇姐,孤的妻子不劳您教导。” 湖阳公主终于清醒了些,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道坏了。她侧头看去,果然见太子面无表情的大步踏内室内,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奔向苏颜,柔声关怀:“颜颜,别生气,为夫保证,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被暗指的湖阳公主提高声音,“七郎!” 太子坐于爱妻身边,冰冷的目光看向湖阳公主,“皇姐,你管得太宽了。颜颜初次有孕,身体不适,需要静养,皇姐以后有事无事都不要再到东宫来了。”说完,也不看湖阳公主的反应,高声叫道:“李安,送公主出去。以后无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求见太子妃。” 气得浑身发抖的湖阳公主,指着太子道:“为了一个女人,七郎你就这么对我?” 太子腾得起身,阴冷的反问:“因为皇姐个人的喜好,为着杜家出身下贱的庶女,对着有孕的太子妃出言辱骂的您,又何时想过孤!”他一甩袖子背过身,“你走吧,以后少来东宫。” 有些狼狈的被太子赶出东宫的湖阳公主,发狠的对太子道:“七郎,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端着自己所余不多的尊严,快步出了东宫。坐到马车上之后,湖阳公主忍不住握着帕子痛苦出声,“去太极殿。”自觉被弟弟伤害了的湖阳公主,去找皇帝告状了。 太极殿中的永平帝,正绞尽脑汁的在给自己未出生的嫡长孙取名子。各式书籍堆了半间房子,把头发无意识中抓成个鸟窝的永平帝,聚精会神的翻着一卷古籍,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的道:“这个不行,不够大气……这个也不行,看着太粗燥……” “圣人,湖阳公主求见?”贾喜小心的回话。圣人这几天,为了未来嫡长孙的名子,都快抓狂了,他还是小心些的好。 “哦,让她进来。”皇帝随意应了一句,其时就没走心。 等到湖阳公主红着眼睛进来,看到顶着个鸟窝头的永平帝,连抽泣都忘了,愣愣的道:“阿爹,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听到湖阳公主的声音才回过神,他看了看红着眼圈的女儿,皱眉道:“湖阳,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老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驸马,以为驸马终于纳妾生子了。其时吧,女儿一直没为丈夫生下一男半女,又不许丈夫纳妾生子,确实挺霸道。这没办法,谁让这是他女儿呢。他不为女儿作主,还能向着女婿。皇帝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女儿诉完委屈,就重重处罚驸马,再把那个敢爬上他女婿床的小妖精直接赐死就完了。 谁知湖阳公主红唇微启,吐出一个完全不在他预想内的人:“是七郎。” “朕替你……什么?七郎?”皇帝微微睁大眼睛,“七郎怎么惹你生气了?湖阳,七郎是你弟弟,比你小那么多,又是国之储君。有什么事,你该多担待他才是。”在女婿和女儿之间,是女儿重要。甚至,在其余皇子和长女比,还是长女份量重一点。但是,在太子和长女之间,皇帝半点挣扎都没有的偏向了太子。 湖阳公主又气又委屈,把今天在东宫的事跟皇帝说了一遍,抹泪道:“阿爹,你说七郎可不可恶?” 皇帝想都没想的开口训道:“湖阳,你管得太宽了。”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你也要插一脚,难怪儿子生气。要是他,他也生气啊。“还有,七娘如今怀着朕的皇孙,身体不适,你没事去打扰她做什么。”皇帝语气里尽是埋怨,他这个当爹的都没管儿子、儿媳的事儿,你一个姐姐去管,多余不多余。 湖阳公主这会儿是真哭了,“阿爹,儿臣也是为了七娘和小侄子好啊。”亲爹这么明晃晃的偏心,她有苦说不出,堵得心口都疼。 “你不去管他们的闲事,就是为了他们好了。”皇帝果断提点女儿,“湖阳啊,你也成亲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也该生个娃娃了?”有时间搅东搅西的,不如早点给段家生个儿子出来。不然,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让驸马断了后嗣啊。 “阿爹。”湖阳公主张了张口,眼里全是委屈,怎么她爹也拿这件事来刺激她。 皇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最近这个女儿在朝上有点活跃,该让她乖一点了。 湖阳公主无奈,只能行了礼,憋屈的回了公主府。正巧,回到府里,发现贴身宫女面带桃花的迎了出来。她进屋一看,驸马正坐在室内喝茶。 心气不顺的湖阳公主反手一耳光抽在宫女脸上,恨恨的道:“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狠狠打。” 宫女瞬间白了俏脸,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嗑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第三句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掩了口拖了出去。 听着外面响起的惨叫声,湖阳公主冷哼一声,觉得心情好过了许多。 她挑了挑眉,看向丈夫:“驸马可是难得来见本宫。” 段驸马剑眉微扬,含笑道:“三娘已过碧玉年华,不知殿下有何想法?”当初,湖阳公主想让三妹当太子妃,他就不大情愿,可是扭不过公主,自家母亲又大力支持,只好不再多言。可太子妃一位,花落苏家,如今更是连孩子都有了,眼见着苏十娘把太子妃一位越做越稳,他们家三娘可是连婆家都没有呢。 湖阳公主抿了抿唇,“三娘我自有安排。”她心中浮起一个主意,只是不好跟丈夫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急,故事已经在慢慢收尾,有很多人都会收拾掉的。   ☆、第138章 自从太子把湖阳公主请出东宫后,他就一直在给苏颜伏小做低,生怕刚刚他姐姐的言辞给娇|妻带来心灵上的伤害,以于于伤心伤身。 太子轻轻环抱着苏颜,温存的道:“卿卿,蜀地今岁的贡品到了,阿爹让我先去选些你喜欢。”话到这里,他轻击了下掌,便有一箱箱的锦缎被抬了起来。 李安低眉顺目的站在门边,双手捧着贡品的单子,半夏接过,转身呈于苏颜,却被太子伸手揭过。他低头亲亲怀中人,柔声哄道:“卿卿,我带回来的多是蜀锦,正好给你做衣裙用。看这个费眼睛,我让她们把锦缎拿出来给你看。” 苏颜这会儿正精神,她原本是想读两卷书的,现在看下蜀锦,顺便跟丈夫讨论一下衣裙的样式也不错。她懒懒把身子挪了挪,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了些,轻笑道:“把人多叫些进来,光看哪成,还得披在身上才知道怎么样。” 女人么,对于漂亮的布料的诱惑总是抵抗不住的。就算这些漂亮、华贵的蜀锦自己穿不上,便是能看上一看,摸上一摸,更幸运的能在身上披上一披,都是好的。丽正殿内的宫女们难掩兴奋的排成几行,低头进入内殿。 木蓝几人这会已经打开了四个箱子,傅司则于妆容、打扮上行家,对于各种衣料更是如数家珍。她含笑立于箱子边上,一一点指着说:“这是盘球锦;这箱是簇四金雕锦;这是真红宜男百子;这是真红穿花凤。”说起来,真红的蜀锦最为著名,她刚刚略看了看,太子搬回来的蜀锦,以真红和织金居多,甚至还有十几箱金条纱,是用金银丝加绿蓝丝制成的闪光锦,极为华贵。傅司则暗暗盘算了一下,觉得今年蜀地贡上的蜀锦,最好的都在眼前了。 傅司则每说一件,便有宫女取出锦缎披在含笑静立的宫女身上,以便让苏颜看得更清楚。 太子指着真红穿花凤图案的蜀锦道:“这个好,做件锦衣穿,肯定漂亮。” 傅司则刚想跟太子和太子妃建议,用真红宜男百子的做几件衣服穿,借一下其纹饰的吉祥寓意。她这边话才到唇边,太子就冒出一句来,傅司则只能等等再说了。 苏颜有孕,她之前的衣裙肯定不能再穿了,都要重新做。与她一惯的风格相同,每年的衣裙、饰品够用就好,不必添上许多。 “这个取出两匹来,余下的先入库。”苏颜含笑说道。 太子一见苏颜赞同自己的眼光,顿时神彩飞扬,指点众宫人:“先去拿闪光锦来,再把织金的取来看看。”又跟苏颜请功:“蜀地的闪光锦与织金锦极好,阿爹留正自用的之外,其余的都给为夫了。” 苏颜笑眯眯的道:“正好该给七郎制衣了,便用这些蜀锦吧。” 太子还是挺爱漂亮的,闻言很是高兴,又有些不大好意思,“为夫一个男子,随意穿几件就是了,那些衣料留给卿卿裁制新衣裙吧。” 苏颜挑眉奇道:“七郎不想与我穿得一样么?” “我要。”太子眼睛一亮,低头在爱|妻唇上亲了又亲,复又贴着她的小脸蹭了蹭,埋首于她的颈窝,“卿卿,你好香。”这话说完,他才后知后觉抬头正色问道:“卿卿,你熏了香?”他可是咨询过专业人职,孕妇熏香不太好,容易被人下暗手。 苏颜摇了摇头,“自初夏开始,我便再未熏过香。”之前是因为夏季炎热,再加上各色花卉极多,根本不需用香来熏衣裙和屋子。等到了秋季,各种香果又都下来了,清甜的果香更为宜人,自然用不到熏香。再后来,她有了身孕,不必别人多言,各式熏香自然不会再用了。 太子埋首在爱妻身上,跟小狗似的,到处乱嗅,惹得苏颜笑如花枝乱颤,看得陆司闺等几位女官心也跟着乱跳。就在她们忍不住要开口劝诫的时候,苏颜推开丈夫,理了理松散的鬓发,佯怒道:“七郎,别闹。” “我错了。”太子立马乖乖道歉,顺便把怀中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卿卿,你没事吧?”刚刚亲近爱妻,引起的火|热,这么一会儿如冰雪般消融。太子垂下眼,在苏颜看不到的角度,恨恨的瞪了眼爱妻依然平坦的腹部,“臭小子,来得这么早做什么!”他再次暗中后悔,不该让他家卿卿这么早有孕。 “没事,别担心。”苏颜熟练的安抚快要炸毛的丈夫,巧妙的转移话题,“我最近沐浴后,都在用花露擦身,自然带了些香气。” 太子再度凑近爱妻闻了闻,好奇的问:“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果香?” 苏颜冲着太子皱了皱小鼻子,俏皮的道:“花露不过是泛称,除了各色鲜花外,各种鲜果、香果、香草一样可以蒸制露水。” “哦。”与熏香不同,太子这回没再提出来,要跟苏颜用一样的。苏颜却冲着木蓝招了招手,“把咱们新制成的竹露与松香、茶露拿来。” “是。”木蓝笑着屈了屈膝,转身去了隔壁。 太子喜出望外,反手指着自己:“是特意给我的么?”自从知道苏颜有孕,太子不只让整个东宫不再熏香,连他自己都不肯再用了。然而,在大夏衣用熏香,腰带香囊,不只是时尚,还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甚至是一个人的脸面。上都很多非常讲究的名门之族,外出时还会在衣袖里放上两只小巧的熏香球,以便能让香气整个将自己包围住。他们所用之香,都是特制的,或者是自己独有的香方所和,与别人不同,以彰显自己的特别。 太子虽是国之储君,在某些事情上,并不好特例独行。苏颜自己用天然花果制成的花露,自然也没忘了给丈夫准备一份适合他的。 以竹叶、松针、茶叶配以其他清淡花草制成的香露,似有若无,清雅异常,一取出来,就得到太子的欢心。他迫不及待的倒了些,撒在衣袖、衣摆处,期待的问:“卿卿,怎么样?” 苏颜也学丈夫刚刚的模样,埋首在他怀里,皱着小鼻子嗅来嗅去的,太子密密的环抱着她,生怕她动作大了伤到自己。好半天之后,苏颜才仰头对着太子娇笑道:“不错,清爽文雅,很适七郎。” 小夫妻两人腻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蜀锦也顾不看了,陆司闺默默的挥了挥手,宫女们悄无声息的把殿中装着蜀箱的香木箱都搬了出去,只留下今日当值的几人在殿中伺候,余者各自散去。 第二日,趁着苏颜熟睡未醒时,太子先一步去了太极宫给皇帝问安。顺便,去书阁给选些诸如游记、杂记之类的轻松些的书,拿回去读给卿卿听。是的,不是让苏颜来看,而是他读给苏颜听。太子殿下不得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孕妇看书多了会伤眼,便不肯再让苏颜看书了。 读书伤眼,下棋伤神,临字作画劳体,苏颜如今每日里只能抚琴自误。好在,她爱好广泛,不让临字作画,可以纯欣赏。多看几遍,对她自己的技能提高也有帮助的。 “七郎,你今天熏得什么香?”太子一近身,皇帝就闻到不同与以往的清淡香气。 太子老实的回道:“颜颜有孕,儿臣让整个东宫都停止用香了。” 皇帝扬了扬眉,反问道:“那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太子显摆道:“这是颜颜特意给我调的香露,沐浴后擦在身上,比熏香更雅质。” 皇帝垂涎一伸手:“给朕两罐。” “不给。”太子骄傲的微抬下巴,“这是颜颜特意给儿臣调的,不适合阿爹了。” 老皇帝瞪大眼睛耍无赖:“朕不管,朕就要。” 太子:……“儿臣告退。”惹不起,我躲得起,回见了您。 看着儿子匆匆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跑掉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捶案道:“不孝子!不孝子!” 没成功勒索到儿子的老皇帝,直到去见他新的小老婆时,还有些闷闷不乐。之前随着皇帝回宫的双胞美人,成了皇帝最近的新宠。 娇俏柔美的楚楚,乖巧的依着皇帝而坐,玉般的小手倒了满杯的酒喂到皇帝唇边,娇软的问道:“圣人今天怎么有些不愉之色?” 皇帝正郁闷呢,一口饮尽杯中酒,“还不是七郎那混小子。” 太子!楚楚和怜怜两女的眼神悄悄碰了一下,又各自分开。怜怜挟了块烤鹿尾喂到皇帝唇边,娇笑道:“妾闻太子殿下极为孝顺圣人,定然不是殿下惹您不快。” 皇帝冷哼一声,“孝顺个屁,连个香露都省不得给朕。”老皇帝这会怨念满满,其时从太子哪里抢来香露,他也不见得会用,但是抢不到,就是不开心。 “香露啊。”楚楚掩唇轻笑一声,“妾也会制的。” 皇帝有了些兴趣,伸手抬手楚楚的脸,调笑道:“美人真是多才多艺啊。” 楚楚羞红的粉面,“当得不圣人如此夸赞,妾不过会些雕虫小技而已。” 怜怜笑道:“圣人,其时姐姐调香的手艺最好了。” 皇帝却冷淡下来,随意端起一杯酒在掌中把玩,“朕最近不用熏香。”为了孙子,别说现在,以后也不用。   ☆、第139章 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在体贴有孕的太子妃,今天的冬季来得格外的晚,甚至连温度都比往年要温暖一些。 冬季第一场雪飘落,早早就预备好赏雪宴的各家,终于热闹了起来。此时,苏颜有孕已经超过四个月,平安的度过危险的早孕时期。向来纤腰楚楚的苏颜,终于丰润了些。 “卿卿,是为夫的错觉么,你好像丰盈了些。”太子这日晨起后,惊喜的发现娇|妻的小脸好似圆润了些。这让自从苏颜有孕后,就一直担心她身体太过描条的太子殿下喜出望外。 苏颜嗔了丈夫一眼,“可不是胖了么。”大多数人怀孕初期,都有会些不适的反应,最常见的就是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可她除了有些爱睡觉之后,别的症状半点都没有,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陆氏来宫中看望女儿时,也不住的庆幸,跟太子和苏颜笑道:“小皇孙一定是个既孝顺又体贴的孩子。”当着太子的面提到女儿肚子里的娃娃,陆氏向来都以小皇孙来称呼。可私下里,陆氏有点担心,她悄悄跟女儿道:“阿姝,你要有些心里准备,我看这个孩子有七成的可能是个小郡主。”大夏朝有规定,太子的女儿封郡主,而诸王的嫡女封县主。所以,陆氏才会用小郡主来称呼未出生的外孙女。 苏颜奇道:“阿娘,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都不知道,她娘还有这个本事。 陆氏叹气道:“也不算是看出来,我只是根据我和你外祖母的情况,大概估计了一下,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说到这个,苏颜更好奇了,“外祖母和阿娘怎么了?” “你外祖母怀着你舅舅们时,折腾的死去活来,孕吐到六个月时才渐渐止住。等到我的时候,却跟你现在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我也随了你外祖母,怀你哥哥们时,也折腾得够呛,偏偏有你的时候,都快四个月才知道。从有孕到生产,全都顺顺利利的,没遭多少罪。”陆氏想起女儿小时候,乖巧可人的小模样,不由得唇角上翘。 苏颜了解的点头,“所以,外祖最疼阿娘,阿娘也最疼我,是吧!” 陆氏好笑的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我是告诉你,有我和你外祖母的情况在前,你这胎有很大可能会是个小郡主,让你早做打算。” 苏颜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儿子和女儿都是一样的,太子又不会因为我生了女儿就冷落我,他早就盼着想有个跟我一般无二的乖女儿。”对于未来的孩子,太子并没有其余人那般期盼男孩儿。相反,他一直觉得有个跟爱妻一模一样的小女儿,是件特别幸福的事。两人夜半私语时,太子就不只一次的抚着苏颜的肚子,父爱满满的叫着乖女儿。 陆氏不相信太子,却很相信自己的女儿,“你有准备就好。生个小皇孙自然没的说,万一是个小郡主,你只管好生调养自己,旁得有我和你阿爹呢。”陆氏这话说得十分有自信,她对着女儿扬了扬眉,暗示那个旁的主要是指盼孙心切的皇帝。 苏颜感动的蹭进母亲怀里,撒娇道:“阿娘,你真好。” “都要当娘了,还这么爱撒娇,也不怕你腹中的娃娃笑话你。”陆氏搂着女儿笑道。 “人家不管。”苏颜赖在陆氏怀里,就是不起来。 陆氏搂着女儿,也舍不得放手,索性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倚得更舒服些,就这么跟苏颜说话,“阿姝,殿下最近对你可好?”她问得隐晦,其时就是想知道,在女儿有孕之后,太子有没有睡小老婆。虽然总是听说,太子特别宠爱太子妃,可那些都是听说的,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每次来都要问问女儿 苏颜每回的答案都是三个字:“特别好。”她回得干脆利落,带着满满的幸福感。 “那三个孺人?”陆氏的声音低低的,她可是知道,最近杜家大夫人常常出入皇宫和湖阳等三个公主府,她打得什么主意,陆氏一清二楚。杜家出了一后一贵妃,先后执掌宫庭,暗地里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尤其女儿又在非常时期,她真怕杜家万一出几个蠢材,为了杜氏女,下手暗害女儿。 “很老实。”苏颜回答得同样肯定。如今,东宫不说全在她的掌控之中,看管几个孺人还是没问题的。 陆氏瞅了女儿一眼,“不过是几个孺人,无需在意,可也别大意,其中的分寸,可要掌握好了。” “阿娘,人家知道了。”苏颜不满的嘟了嘟红唇,醋意十足的说:“阿娘,你每次来不是问我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就是问旁人,都不多问问我。” 陆氏好气又好笑轻捏了女儿一下,“快起来,别撒娇了,一会儿殿下该回来了。”太子每五日去一次太极宫,他不在的时候,便请了岳母来陪伴爱妻。陆氏来的次数多了,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太子殿下回来的时间了。 “卿卿,卿卿……”这边才提到太子,隐隐便听到太子的声音由远而近,其间夹杂了些惊慌和恐惧。 苏颜连忙自陆氏怀里起身,往门口处走去。 “卿卿!”殿中的落下的幔帐被人挑起,太子满眼惊慌的急步入内。他看到苏颜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劳劳搂住。 苏颜的小脸贴在丈夫胸口,清楚的听到自己枕着的胸口里,心跳得格外的急。她伸手轻轻拍抚着丈夫的后背,静静的依在他怀里。耳边的心跳慢慢趋于缓和,紧搂着自己的大手也略略松了一些。苏颜此时方才问道:“七郎,你怎么了?” 太子看到完好无缺的爱妻,才终于平静下来,他低头轻吻怀中人的秀发,喃喃自语:“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到底是什么事,把她丈夫吓成这样,苏颜有了点兴趣。她拍拍太子的后背,在他怀里仰起头,十分认真的说:“我当然没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被爱妻香软的娇|躯安抚好的太子殿下,才发现岳母居然在,他有些脸红的对立在一边的陆氏说:“阿娘快请坐。” 陆氏谢过之后,稳稳的坐下,才含笑问道:“殿下,可是出什么事?” 太子这会儿还一幅心有余悸的样子,他抿紧了薄唇,好半天摇了摇头,“没事。”最近频繁出现的早产、难产事件,还是别让卿卿知道的好,省得她害怕。 说来也奇怪,最近京都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临近年关该是准备高高兴兴过新年的时候,偏偏赶在这时候生产的妇人一个接着一个。大半都是早产加难产,孩子生下来就夭折,母亲身体受损颇重,需要好生调养几年,才能再次怀孕生子。还有一小部分,到是足月生产,却弄得一尸两命,母子两个都没保住命。就这半个多月,已经有三个难产而亡的了。 这么邪门的事儿,已经在上都流传开了,最近很宅的太子殿下,今天才偶然听人闲聊时知道的。他派人这么一打听,吓得心嘣嘣跳得厉害,顾不得跟皇帝请示,就往东宫跑。直到抱住香软的爱妻,太子才慢慢恢复神志。当着丈母娘的面儿,太子殿下不好跟爱妻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能抓着苏颜的手不放。 陆氏多识趣,跟太子随意聊了几句,便起身告退。太子小心翼翼的扶着苏颜,把陆氏送到殿门口,“阿娘,您若没事,就多进宫陪陪颜颜。” “好。”陆氏含笑点头应下,才随着李安出了东宫。 苏颜见她娘走了,追问丈夫:“七郎,你刚刚怎么了?” 太子咬紧牙,就是不说,直接把话题转移了。 苏颜见丈夫不愿意说,也不强求。反正,太子对着她,嘴上从来都没有把门的,早早晚晚会跟她说的。唔,被丈夫宠在掌心的娇|妻,就是这么底气十足。 不过向来算无遗漏的苏姑娘,这次却惨遭大大的失算了。太子殿下铁了心,不肯告诉苏颜。为了怕娇|妻再追问,他不小心说漏嘴,太子殿下在午饭后,特别殷勤的抱了苏颜放在床上,自己拿了本书,轻声读了起来。他的目的是把娇|妻念睡了,等她睡醒之后,这件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 本着这个打算,太子书读得十分的轻缓柔和,好像催眠曲似的,苏颜没听一会儿,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她临睡前好笑的想,七郎一定不知道,他每次特别担心她的时候,半夜都会说梦话,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吐露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最近三次元很忙,不只工作忙,还有一些家里的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了。所以,这个月更新很不稳定,请大家多体谅。我保证,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更新。   ☆、第140章 冬季日短,已是卯时中,空中半弯残月,几点微星,尚未西去,天边才微微泛起鱼肚白,沉寂了整夜的东宫,慢慢苏醒。 “林掌事,香汤可煮好了?还有娘子早起要用的银耳红枣羹。”红桑带着一队宫女,侯在小厨房外。 林掌事打开厨房的门,热气如白烟般窜出,桃花特有的幽香扑入鼻端,“刚刚好,你们来取吧。”林掌事笑呵呵的道。 上都的冬日有些干燥,苏颜每日晨起洗漱用的香汤,都是用各种香花熬煮过的。相对于其他的香花,有孕后的苏颜更偏爱桃花香汤一些。 桃花有桃花味甘、辛,性微温,有活血悦肤、峻下利尿、化瘀止痛等功效,同时更兼具美颜增白淡斑的效果。做为孕妇,桃花酒、桃花粥之类需要入口的食物,苏颜都不能吃,但是外用却没有问题。做为一个爱美的姑娘,她只好常常用桃花香汤来洗脸。 至于每天早上用的红枣银耳羹,却是太子的主意。本来他是让人每日炖一碗燕窝给苏颜用,可惜他家卿卿拒绝把燕窝吃下去。 苏姑娘是在小时候,被苏周诚抱着看燕子时,苏相爷随口说起燕窝的来历,还指着正在吃燕窝的妻子逗女儿道:“乖乖,你看燕窝是小燕子的家,搭上一个需要好长的时间,偏偏被人摘下来,当作补品给吃掉了,你说小燕子可不可怜?” 小小的苏颜瞪圆了眼睛,皱着小俏鼻悄声问:“燕窝好多树枝和毛哦,真会有人吃?” 苏相一本正经的点头,“能食用的燕窝是一种特殊的燕子的唾液做的,跟你现在看的不一样。不过,毛确实很多。” 年纪小小的苏颜当时的表情,苏相爷至今还记忆尤新。不过,随便调戏一个特别聪明的萝莉是会遭报应的。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苏颜就再不许陆氏吃燕窝。发现他娘偷吃,二话不说就开始掉金豆豆,一直哭到陆氏举手投降,发誓再不用燕窝为止。为这个,苏相爷睡了将近一个月的书房。 爱妻半点不碰燕窝,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心里阴影,做为一个三从四德的好丈夫,太子再不肯让燕窝进入东宫范围,连原本有的,也都被他扔给了他爹。 多年后,太子登基为帝,燕窝这种名贵的补品从此绝迹宫廷。甚至因为帝后的喜好问题,连上都城都少有人卖。 带着桃花香气的香汤被倒入保温桶中,再细细封好,由几个宫女抬着,跟放入食盒中盛着半透明状的红枣银耳羹小汤锅一起送到丽正殿旁的小茶房内。 早就等在小茶房中的紫芳,先接过食盒,取出小汤锅置到小炉子上,慢慢喂着,等到苏颜起床后,口感正好。 红桑在火炉边烤着手,笑道:“看样子今天会是个难得的晴天,风也刹了,娘子准会高兴的。”自从迟迟才落的第一场雪飘落后,上都这段日子天就没晴过,及便不下雪,天也是阴阴的,吹着刺骨的冷风。 东宫后园中的梅花早就开了,苏颜就没等一个可以赏梅的好日子。虽说是雪后赏梅,却要是晴天为好,要不天阴着,梅花都失了好些颜色。 紫芳却有些担心,“后园的栖梅阁好久没用过,纵使点再多的火炉,也难免阴寒。娘子如今怀着小主子,万一冻到了可怎么办?” “殿下那么疼娘子,怕是不会让娘子去栖梅阁赏梅吧?”一个新来的宫女,脆生生的接口道。 紫芳和红桑两人同时向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一个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生有一张讨喜的苹果脸,圆圆的大眼里有着紧张,花骨朵般的小嘴不安的微抿着。 “姐,姐姐,我说错了么?”小姑娘悄悄退了两步,垂下了小脑袋,细细的道。 红桑口快的叹道:“可不是错了,阿离你才分到丽正殿不久,对娘子和殿下尚不了解。若是时间久了,再问不出这话。” 紫芳对着小姑娘写满问号的圆眼,轻笑道:“对于殿下来说,娘子的喜好是头一位的。咱们只需做好一切的工作,保证娘子的每个心愿都能达成就好。” “哦……”阿离愣愣的点头。 红桑才要开口,就见值夜的金桔和银柳推开了殿门,连忙招呼紫芳起身,临走前笑着摸了摸阿离的头,“别怕,咱们娘子性情最是和善,从来不肯轻易打骂、处罚宫人。”说完,她与紫芳两人,已经取了一应洗漱用品,带着人进了后殿。 被重重幔帐掩住的内殿,精致而优雅,挑开幔帐,跟着热意同时扑面而来的是清浅的茉莉香气。半夏正把窗帘挂起,初升的阳光撒落进来,映出一片斑驳的光点。 已经自己穿好衣服的太子,坐于床边,目光缠绵而温柔的注视着娇憨的揉着眼睛的苏颜。 一夜好眠的苏姑娘睁开犹带着浅浅睡意的凤眸,正对上丈夫含笑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扬一抹笑,偎进太子怀里。 等等,她昨夜睡得太死,完全没有听到丈夫的梦话!回过神的苏姑娘,颇有些欲哭无泪。说好的要听丈夫的梦话呢?结果漏算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功而返。真是一孕儍三年,自从她满四岁开始,就再没算错过什么事!可这次……嘤嘤嘤,必须是谁都不能说的黑历史。 太子及时发现爱妻情绪有些不对,连忙捧起怀中人的小脸,细细端详,还急切的问:“卿卿,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没大睡醒。”苏颜掩饰性的又揉了揉眼睛。 太子扭头去看更漏,发现爱妻确实比往日早醒了一个时辰,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温柔的亲亲她的红唇,“卿卿乖,吃了红枣银耳羹再睡一觉好了。” 有些沮丧的苏颜乖乖张口,任太子投喂,一小碗银耳羹吃完后,太子殷勤的伺候娇|妻漱了口,才让她躺好,小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轻啪哄道:“乖,再睡一觉。” 本来觉得自己已经睡饱了的苏颜,没一会儿就在丈夫的哄拍中酣睡过去。 太子见苏颜睡熟,轻手轻脚的离开内室,随意吃了些东西,匆匆往前殿行去。临近年关,朝中事务繁杂而琐碎,太子虽说要陪伴有孕的爱妻,却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他每天依然要处理很多政务。当然,都是借着苏颜睡觉的时候办的。 这一日,自皇帝分给太子的任务格外的多,他头一次没在苏颜 睡醒时赶回来。苏姑娘神情气爽的吃了怀孕后的头一顿没有丈夫陪伴的早膳,感觉自由多了。 “咦,今天是晴天?”苏颜站在窗边,感受着这段日子难得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丝丝暖意,高兴的说,“快点拿上东西,咱们去后园赏梅。”身为一个孕妇,不许多看书,不许多临字,不许下棋等等的一系列不许,能让苏颜消遣的活动减少了许多。她除了每日抚琴自娱外,寒冷的冬日里,还有个可以让她开心的活动,就是赏梅煮茶。 “白苏,栖梅阁怎么样了?”紫芳悄声问道。 白苏和花容两人这几日一直在负责栖梅阁的保暖工作,闻言笑着点头,“放心吧,我和花容这几日,把栖梅阁都热透了,准保不会冷到娘子。”所谓热透了,便是日日烧着阁中的火墙,保证阁中的每一次阴寒之气,都被热力驱走。 紫芳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得了白苏这话,她方安心的指挥宫女们拿好所有太子妃可能用到的东西,才与另外三人一起,扶着苏颜往栖梅阁而去。 东宫后园的栖梅阁位于西南角的梅林内,是一座精致小巧的二层宫殿。梅林中遍植各色梅花,珍品异种皆瞩目可见。 苏颜搭着紫芳的手登上二楼,正好看一株绿萼梅开得正好,梅花上尚带着残雪,幽幽梅香染满了周身。 苏颜轻叹了口气,“赏梅不能烹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自从确认自己有孕后,她通常只用蜜水或白水,之前常喝的香花饮和清茶,都不再饮用了。 花容正端来一盏以茉莉熏过的蜜水,闻言笑道:“奴等今年存了许多鲜花与干花,等娘子生下小郎君后,保您品个够。” 苏颜嘟了嘟红唇,“那也是以后,不是眼下。” 花容:……感觉娘子有了小郎君后,好像更任性了些。 “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奏琴?”苏颜耳力极好,隐隐听到远方有琴音传来。 几个贴人宫女凝神细听,果然似有若无的琴音时断时续的传来。 苏颜侧耳听了听,抬手指向一个方向,“是从那边传来的,叫人去看看,何人在梅林中奏琴。”应该不是乐坊的伎人,若无命令,她们是出不了乐坊的。除了伎人外,应该也不是宫中的宫女,最有可能的就是……   ☆、第141章 东宫内的掖庭宫与梅苑相隔不远,当梅苑内万梅齐放,幽幽冷香溢满掖庭宫苑。相比掖庭宫中的宫女们,可以在不当值时,相伴去梅苑转转,杜、张、米等三位孺人,却只能在各自的住处遥望梅花怒放,想就近赏梅而不得。 但凡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总有种奇怪的心理。轻易得到的,她不珍惜,可望而不可得的,偏偏执拗到骨子里,非要争一争,努力一把。对于赏不到的梅花如此,对高不可攀的太子更是如此。 说起来,杜、张等三女在掖庭宫中的生活,比她们在娘家的处境还要好上一些。毕竟三人都是庶女,各自都有嫡出的姐妹,方方面面比不上姐妹不说,在嫡母手下过活,更要小心谨慎一些,时刻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让自己的风头盖过姐妹。进入东宫之后,除了不能随意出掖庭宫之外,太子妃对她们的管束并不严格,吃穿用度等方面,与家里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可惜,人总是不满足于现状的。入东宫前,在娘家被父亲、嫡母和姐妹们高看一眼的感觉太好。入后宫,不免期望着得到太子的宠爱,光明正大的让嫡母、姐妹跪拜自己。当这种期望可能成空时,三女自然是心理不平衡。特别是米孺人,更是不甘心,她容貌、才华、能力样样都极出色,就因为是庶出,不能嫁沈轩表哥为妻,甚至自甘为妾,都不被接受。姑姑家的涵表哥,宁可娶米三娘那个蠢物,也不懒得看自己一眼。凡此种种,不过是因为她出身低,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们。可现在呢,她做了太子孺人,当初看低自己的人,都要对自己陪着小心。 米孺人心思繁乱,指下流出的琴音却越发平和无争。立在她身后的可儿,眼冒红心的盯着米孺人的背影,心中暗道:“我们孺人真是又美又有才华,这天下间的女子,能与我们孺人相比的,怕也只有太子妃了吧。” “何人在奏琴?”掖庭宫的王掌史冷着脸出现在米孺人面前。 可儿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掌史,是我们孺人。”不过就是在掖庭宫的亭子里奏琴罢了,何至于掌史这般冷着脸。再说,这掖庭宫中,除了杜、张两位孺人外,便是她们孺人最大,王掌史一个女官,还能管到孺人头上去!可儿这么想着,脸上的惊慌褪去,微抬了下巴,“掌史有事?” 王掌史自从安司闺失势后,日子就一直不好过,在掖庭宫几乎被陈掌史给架空了,时不时还要被人嘲讽两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便暗暗筹谋,也要投靠到颜司闺手下。可是,她帮着安司闺和颜司闺不对付了这么久,说两句软话就能被接纳的事儿,她想都没想。只是暗中忍气吐声,悄悄监视起几个孺人来。她的想法很简单,颜司闺是太子妃的陪嫁,肯定也看几个孺人不顺眼,她要是发现几个孺人有什么错处,抢先一步告诉颜司闺,也算有个投诚的礼物。 今天,刚好是王掌史当值,有小宫女悄悄过来告诉她,“掌史,米孺人的贴身宫女可儿,今天在梅苑折了好大一枝梅花供在瓶里,给米孺人赏玩。”东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太子和太子妃的,没有命令,任意攀折宫中花木,是要受罚的。当然,苏颜也不可能这样苛刻,寻常的花木,都随宫女们折取,以供簪戴。但是,借折取大枝梅花供瓶的事,却不是宫女们可以做的了。 “你看清楚没,她折的是什么梅花?”王掌史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寻常的梅花,可儿固然不可以折取,但是米孺人却可以供得。 小宫女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才入宫一年,哪里认得梅花的品种。 “行了,你下去吧。”王掌史无奈扔了个小荷包给她,让小宫女下去了。眼看着自己在掖庭宫,越来越像个透明人,王掌史就万分的不甘心。她思来想去,还是带着人去寻米孺人。 在靠近梅苑的一处山亭处,米孺人对着一枝开得极为精神的百叶缃梅,虽不算特别珍贵,却也是太子妃的心头爱。总管李平曾给宫人们列出梅苑中几种梅花不许碰,其中就有百叶缃梅。王掌史心中暗喜,带着人就过去了。 “可儿,你不知道这百叶缃梅是平总管三令五申不许人碰的么?”王掌史板着脸,冷声问道。 可儿有点蒙,她对梅花也没什么认知,不过是见孺人喜梅成痴,却不能赏玩,才自告奋勇去梅苑里折上一枝来给孺人供瓶。那树梅花,开得是很寻常的白色花朵,并不像是什么珍贵品种啊?“你,你胡说,这哪是什么百叶缃梅,明明就是寻常的白梅。”可儿挺直脊梁,嘴硬心虚的说。 王掌史轻笑道:“米孺人家学渊源,请您说说,这是什么花?” 米孺人指下琴音不绝,淡淡的道:“梅花。” 王掌史:……她深吸口气,追问了一句:“什么梅花?” 米孺人叹了口气,轻声道:“百叶缃梅。”说完,缓缓站起,转身看向王掌史,“是我让可儿给我折枝梅花供瓶,掌史要罚,便罚我好了。” 王掌史微微一笑,“臣可没有资格处罚孺人,再说这都是可儿的错,是她有眼无珠,错折了太子妃的心爱之物,与孺人有什么关系。”说完,立时就冷了脸喝道:“还不把可儿给我绑了,送去内侍院。”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粗状的宫女上来就按住可儿要绑,米孺人抢前几步,推开两个宫女,把可儿护在身后,“这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不许你们动可儿。” 可儿被米孺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哽咽道:“孺人,你,你别管可儿,都是可儿的错,可儿愿意受罚。” 王掌史可不吃她们主仆情深这套,抱着肩笑道:“米孺人,东宫的规矩可是太子妃定下的,有过便要罚,任谁求情也不行。我要您,就乖乖的回自己的院子去,给可儿准备好伤药,这才是您这个主子该做的事。” 米孺人恨恨的瞪向王掌史,用力抱紧可儿,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要见太子妃!” “哟,这是谁要见太子妃啊?”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一个俏丽秀美的宫装少女在陈掌史的陪同下,缓步迈上台阶。 可儿一见陈掌史如见亲人,抽搭的哭诉:“陈掌史,求您给我们孺人和奴作主,王掌史冤枉奴。” 王掌史一见陈掌史过来,便示意手下人站到一边,她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女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是某当值。” 陈女官淡淡一笑,“王掌史不必担心,我没有插手的意思,今日不过是陪着杨女官来寻人的。” 能让掖庭宫的掌事女官如此恭敬的杨女官,只能是太子妃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王掌史当然不肯得罪半夏,连忙微带歉然伸手道:“杨女官先请。” 半夏略略打量了米孺人两眼,轻笑道:“想必刚刚就是米孺人在奏琴?” “是。”米孺人细白的牙齿轻咬红唇,玉手攥得紧紧的。她心里有些慌乱,来得怎么会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往日里这个时间,不该是太子来梅苑给太子妃折梅花供瓶的么? 半夏微微侧身,“米孺人请吧,娘子要见你。” 听见这话的米孺人心中越发没底,她故作镇定的开口,“杨女官,我的侍女可儿误摘了百叶缃梅,王掌史要处罚她,可否请你开恩。” 半夏摇了摇头:“孺人见谅,此事不归我管,您该找颜司闺才对。” 米孺人冷笑两声:“杨女官不必推脱,我直接去跟太子妃求情好了。” 半夏看着米孺人的姿态,暗自着恼,这个米孺人拿咱们娘子当什么了,一个宫女的事,也敢去烦她。 苏颜这会儿,正捧着一盏热热的果露,看着窗外的梅花出神,便听宫人来报,说是奏琴者寻到了。“叫她进来。”苏颜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米孺人跟在半夏身后,半垂着头,慢慢进入栖梅阁内。这座位于东宫西南角的偏僻宫苑,半点都没有阴冷潮湿之感,反而比她所居住的宫殿还要温暖,室内溢满独于梅花的冷香。她知道,整个东宫的女主人,独占了太子殿下全部宠爱的太子妃此刻正坐于屋内。米孺人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她与太子妃的头一次见面。与当初在平阳公主府的初遇不同,此刻的她在这间屋子里,完全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只能把目光落于地衣之上,老老实实的跪拜在她脚下。 “奴米氏,见过太子妃。”米孺人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平静的行礼。注目所及,也只能看到立于太子妃周围的宫女们的绣鞋。 苏颜早在米孺人进屋里,就把人打量了一遍。这位米孺人,与头次见面时的她并无多少改变,依然是素雅的衣裙,平和淡然的神态,到让她清秀样貌多了点特别的魅力。“平身。”苏颜淡淡的道。 “谢太子妃。”米孺人谢了恩,才慢慢起身,眼睛始终规矩的落于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苏颜到是有些好奇:“刚刚是你在奏琴?”由于离得比较远,她只隐隐听了一段,并未听得太清楚。这会儿见到米孺人,想到她曾在平阳公主的宴会上,点出公主府上的乐伎琴曲有误,想来也有些真才实学,到起了些爱才之心。 米孺人暗中咬牙,力持镇定的回道:“是。”她自觉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可苏颜对声音太过敏|感,一听便觉得这女子有点心虚害怕。 “左右现在无事,可能聆听米孺人妙曲?”苏颜这话与当日两人初见时的问话一样。 米孺人心颤了颤,觉得这是苏颜在报当日被她当众驳了面子的仇,她不由得更是小心。当日她对太子妃的性格预计误,以至于未获好感,反添仇怨。如今,她再不敢拿乔,乖乖的应道:“太子妃若是不嫌弃,奴自当尽心。” 苏颜没有出声,到是半夏笑道:“孺人请。” 屋内早在摆好琴案,却并未点香。米孺人微微屈膝,“太子妃,奴有个不请之请。” “你说。” “奏琴怎可无香?请太子妃恩准奴点上一炉返梅香。”米孺人自认这个要求没有半点不当,焚香奏琴,古之雅事,想来太子妃应该再清楚不过。她这么说,应该会给太子妃留下点好印象。 太子走到门外时,刚好听到这一句,他也没用宫女,自己抬手掀开软帘,大步入内,冷声道:“愿意弹就弹,不愿就滚!”若非苏颜在跟前,就凭刚刚这贱|人的话,他就能让人掐死她。明明知道太子妃有孕,他特意下令东宫中不许人熏香,还敢大着胆子要求点返梅香才弹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太子殿下!米孺人心中一喜,连忙跪拜在地,心中深深的祈祷,今日能给太子留下个印象。哪怕不能立时得宠,也好过连面儿都没见过。至于太子刚刚的训话,满腹心事的米孺人,到没受到多少作害和打击。 太子绣着金龙的靴子在眼前晃过,刚刚冰冷刺骨的声音几乎在一刹那间化作了柔柔春|水,“卿卿,你怎么能开着窗户呢?小心冻到你。” 苏颜见到丈夫回来,绽开一抹绚烂的笑:“七郎,你看这株绿萼梅开得多热闹,咱们把它画下来可好?” 太子担心的看了看爱妻微微突起的小腹,“卿卿,为夫画给你看好么?” “好。”苏颜欣然点头同意。 太子高兴的扭头吩咐:“李安,去取笔墨来。” 苏颜见丈夫根本没有叫米孺人起身的意思,开口解围道:“唔,米孺人,你去奏琴吧。”对着有真才实学的女子,她总是多了几分宽容之心的。至于米孺人在这个时间奏琴,到底是不是为了勾搭自己的丈夫,苏姑娘完全不在意。随便什么人的琴音,就能把太子勾搭去的话,都有负她上都第一才女的名头,愧对自己的老师和七舅舅的教导。 米孺人满腔绮思在刚刚的冷落中飞走了一半,余下的与心底不甘缠作一团化为了深深的执念。她盈盈起身,端庄优雅的行了礼,才跪坐于琴案前,纤指轻拨,平和幽远的琴音流淌而出。 在琴音奏响的那一刻,苏颜微微皱眉。太子低头亲亲她的眉心处,低声道:“不喜欢就换个人。” 苏颜懒懒的倚在丈夫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随意道:“不过听上两曲,谁弹都一样。”乐坊的伎人们或许箜篌不错,或许琵琶一绝,或许萧音清越,但是古琴却没有得苏颜心者。她满心以为,丈夫的这个孺人或许会有些与她的“自傲”相匹配的能力,如今看来,不过是她想多了。 米孺人为了给太子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用尽了她全部的技巧。苏颜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最后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行了,你回去吧。”这个米孺人真让她失望,她的琴还不如乐坊的伎人呢,甚至连米三娘都不如。 “太子妃……”米孺人自认为这是她发挥最出色的一次,却没想一曲未完,就被太子妃喝令停止不说,还要被赶走。米孺人雪白的小脸羞得通红,颤声道:“太子妃,奴哪里弹得不好,请您指教。” 太子正厌烦这里多个陌生女子碍他的眼,闻言刚要开口,手指就被一只柔嫩的小手掐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正对上爱妻那双盈盈秋水。“卿卿。”太子着迷似的低头亲亲苏颜的眼睛,轻叹口气,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苏颜止住丈夫,平淡的开口:“即无音韵,又无曲意,光听技巧做什么?你又弹不出一张棉被来。” 米孺人的小脸由红转青,她不服的抬头,正对上太子的眼睛,那其中的冷酷几乎让她心都颤了,头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便听得一声断喝:“滚。”未等她动步,被两个宫女架着就出来了。 先前带她过来的半夏似笑非笑的道:“米孺人,下官送您回去。” 米孺人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突然想起被王掌史带走的可儿,猛得转身就想往屋里扑,被几个宫女直接就给压跪在地上,嘴被堵得死死的,李平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米孺人,轻声道:“老奴要是孺人,就安安静静的回掖庭宫去,没准还能少受点罪。” “来人,送米孺人回去。就说,今天米孺人凉到,要好生修养一段时间。”李平对于任何想跟他们太子妃争宠的女人,都要采取雷霆手段。打听好了太子的行程,想借着琴音来勾搭殿下,也得看咱家答不答应。 米孺人也算是倒霉,今天是她计划的头一天,太子没引到,反而引到了太子妃,最后还见弃于太子,这就郁闷了。往后想扭转今天的局面,她不知得多做多少事。 太子看碍眼的人没了,兴致勃勃的凑到苏颜面前笑道:“卿卿,为夫奏琴给你听。”哼,给卿卿奏琴听的人,必须是本殿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到卿卿面前秀,直接打死! 所以说,琴音给太子听到了真没什么,但是引到太子妃才是罪不可恕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有点卡文,这章更的晚了些。然后这是昨天的,今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会有五千。   ☆、第142章 永平七年的新年过得格外热闹,皇帝在太极宫大宴群臣时,满面笑容、酒到杯干,还与亲近的大臣们高声说笑,显然心情特别的好。皇帝心情好,大臣们自然也跟着高兴,频频举杯向皇帝敬酒,皇帝也是来者不拒,一时间宴上气氛十分热烈。 坐于皇帝下首的太子,却有些心不在焉,半举着黄金酒盏,好半晌也没饮上一口。挨着他的安王见了,暗中偷笑,伸脚悄悄踢了身边的周王一下,微抬下巴示意,“三弟,看到没,太子殿下肯定在担心太子妃。”每年元旦日的新年大宴,都是前朝后宫分开进行的。前朝是由皇帝和太子与众位皇室子弟、满朝文武大臣。后宫里没有皇后,便由两两轮流主持,宴请诸公主、王妃和外命妇。 周王有些郁闷的看了安王一眼,“太子妃有孕,太子担心是正常的。难道说,二哥就不担心二嫂么?”安王妃前两日刚刚被诊出有孕两月,安王很是高兴,拉了住在宫外的兄弟们喝了一天的酒,酒意朦胧中还特别高兴的表示,这回一定会生个儿子。 如今,除了他以外,其余已经成亲的兄弟,他们大老婆的肚子里都揣了娃儿,包括四皇子齐王的王妃刘氏,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就他自己,大老婆没动静,连那些小老婆,居然没反应了。周王觉得,最近皇帝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前两日还隐晦的提到过,是不是最近太忙,身体略有不适,要不要找个太医看看。 妈蛋,他一点问题也没有好么!周王想到这点就想骂人。他这会儿有点灰心,连儿子都没有,让他怎么夺嫡?就算把太子斗倒了,他爹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他好么,他这么辛苦的斗来斗去,最后都是为他人做嫁! 安王笑着瞅了周王一眼,温声安慰:“你也别着急,孩子这事就是缘份。你看哥哥我,连生了三个女儿,不也过得挺高兴的么。”安王不劝还好,他这一劝到让周王郁闷,他板着脸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周王这个举动正好被皇帝看在眼里,看到别的儿子都笑容满面的,只有这个三儿子一脸的苦大仇深,老头心里也不大好受,要不过了年,让德妃再选两个淑女赐给儿子?老皇帝有点埋怨三儿媳妇,怎么连个娃儿都揣不上,要她有什么用! 本来吧,所有儿媳妇中老皇帝最不待见赵王妃,这会儿周王妃已经超越赵王妃排在不称职儿媳妇的首位了。本来就是,赵王妃再不好,人家能生。周王妃再贤惠,肚子不争气也没用。这就是老皇帝对儿媳妇,最朴素的评价。 “七郎,你要去哪?”老皇帝提声叫住正往外走的太子,“还不去给你岳父敬杯酒,谢谢苏相给你养个好媳妇。” 太子自从坐在宴上,就一直在惦记着独自去后宫赴宴的爱妻。好容易熬到宴中,便想出去接苏颜,把她送回东宫。谁知,他还这里才起身,就被皇帝发现了。 太子无奈的瞄了他爹一眼,招过侍宴的宫女,让她给自己拿一壶酒,往苏相那席走去。 苏周诚与陆太傅父子坐在一起,看到太子过来了,几们连忙起身,笑容满面的拱手:“殿下!” “岳父快坐。”太子谦虚的道,又给陆太傅和陆少傅行了礼,才一撩袍角坐了下来,提着酒壶给几人一次满酒,“外祖父、岳父、舅舅请。” 杜家老侯爷在后面看向苏周诚几人的目光都带着刀,明明他才是太子正经的外祖父,凭什么叫外人叫得这么亲切。不就是因为太子妃得宠,太子爱乌及乌么。哼,五娘一个庶出的丫头就是不顶用,当初要是六娘入了东宫,何至于如此。 跟杜老侯爷转着同样念头的还有杜老夫人,后宫宴上,靖国公府和陆家女眷坐了头席,特别是太子妃的生母,更是堂而皇之与太子妃坐于首席上,连贵、淑、德、贤四妃都要敬陪末座。新年宫宴,最是讲究品阶,半点都不能错。以往没有皇后,都是四妃共坐首席。今年有了太子妃,四妃也只能靠后。 明明都是做了奶奶的人,却要给一个小辈陪笑奉承,四妃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乐意。特别是贵妃杜氏,太子与她不亲,连带着太子妃也对她与对其余三妃没多少区别,不见多少亲近的意思。她心中暗叹,到底不是亲侄女,就是不行。 坐于席上,淑、德、贤三妃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让杜贵妃略有不爽,她借着更衣之便,找了个偏殿休息,顺便叫人去请了她娘过来。 杜老夫人一进屋,就见女儿冷着脸歪在软榻上,不由得长叹了口气,“我真后悔,当日不该把你送进宫。”在老太太的心里,杜家女没有当上太子妃,有一多半的原因在于家中有个贵妃在。再者,她也是有点心疼小女儿,明知道送她入宫,虽说身处高位,却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原本想着,让她好好照顾太子,有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无所谓。谁能想到,皇帝把太子接到自己身边,根本不给别人接近的机会。 杜贵妃淡淡一笑,“就算不入宫,嫁给别人,也未必有如今过得好。”皇帝不立皇后,她就是后宫中的第一人,事事说了算。嫁给别人,上要伺候婆婆,下要照顾小叔小姑和孩子,还要操心丈夫的前程,如何能与现在比。“阿娘,别说这个了。我叫您来,是想跟您说一声,五娘怕是不顶用了。”就算东宫她管不着,也隐隐听说过,太子妃把几个孺人都扔在掖庭宫,平日里连掖庭宫的大门都不许出。她们入宫到现在,别说太子,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杜老夫人叹道:“我早有所料,当日若是选的六娘,就不会如此了。” 杜贵妃也很是可惜,“也是六娘回来的太晚,名声不显。否则,做不成太子妃,当个良娣还是可以的。” 杜家六娘是杜家三郎君的长女,姿容绝丽、能诗善文,最为可贵的是那身温柔如水的气质,最能吸引如太子这般年少丧母的高傲尊贵男子。 “再过两个月,就是阿爹七十五岁寿辰,太子必会亲自前往。”杜贵妃吟了一抹轻笑,“两个月后,太子妃有孕七月有余,行动不便,肯定不会与太子同往。阿娘,不妨让六娘与太子见见。” 杜老夫人眉头轻皱,“不妥,五娘还在东宫,圣人就算给太子选良娣,也不会选六娘的。” 这时伺候杜贵妃的宫女端了清茶进来,放在杜老夫人手边的桌上,笑道:“老夫人,这是圣人新赏我们娘娘的,说是特别稀少的,一年只产那么几斤。圣人看娘娘喜欢,赏了八两。娘娘舍不得喝,今日您来了,才吩咐咱们拿出来。” 杜老夫人忙道:“即是圣人赏人,你留着喝就是了,我一个老婆子,什么都成。” 杜贵妃笑了笑,“这就是去年阿娘喝着说好的金龙珠,一会儿你回去时,都带回去吧。” “不用,不用。”杜老夫人摆了摆手,关切问:“娘娘今日是怎么了,看着不大开心?” 杜贵妃拿着帕子侧头擦了擦眼睛,有些忧伤的说:“五娘病了,怕是……” 杜老夫人本来有些微眯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儿看:“你的意思是……五娘她……”五娘未曾承宠,就夭折于东宫,女儿在圣人面前哭诉两声,怕是圣人多多少少会有些愧疚。这时太子若是看中六娘,圣人有八成的希望会答应。 老太太把这事在心里来回过了好几遍,觉得可行,她对着女儿微微点头,有些伤心的抹泪道:“五娘年纪轻轻的,在家里身体极好,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杜贵妃连忙劝她娘,“小孩子家家的,又是自小娇生惯养的长大,一时想不开是有的。阿娘,这事咱们帮不上她,也只能她自己想明白,您可别跟着上火。”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抹泪道:“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特别是入了宫的,你阿娘想管也管不了了。” 杜家母女这里惺惺作态,前殿宴上,湖阳公主也对着苏颜举了杯,言笑晏晏的道:“七娘,过几日就是我生日,你和七郎可得过来。”自从前次在东宫与太子闹得不愉快之后,这还是湖阳公主头次见到苏颜。 新年之前,上都各家皆有宴会,特别是湖阳公主家辞旧宴,在上都极为出名,每年太子都会参加。今年,太子连个面儿都没露,让湖阳公主特别心塞。可惜,太子可以不理她,她却不能不理太子。湖阳公主知道自己弟弟脾气倔,怕是不容易说话,就把主意打到苏颜身上。 湖阳公主的想法与杜贵妃有点像,太子妃如今有孕五个月,肯定不好赴宴。只要太子单独去了,有些事情就好做了。 苏颜浅浅而笑,“姐姐寿辰,我与七郎定然前往相贺。”她被关在东宫里好久了,也想出去转转。 “那可说准了。”湖阳公主饮了杯中酒。就算苏颜跟着太子一起来,那也没什么,事情更好操作。 “姐姐只管备下好酒好菜就是。”苏颜笑道。湖阳公主纵使有不妥之处,还是太子的嫡亲姐姐,她并不想与她关系闹得太僵。 虽然苏颜点了头,正月初七那日,湖阳公主还是早早的起了床,装扮得华贵娇艳之后,便有些忐忑的坐于正殿中,担心太子不肯过来。 湖阳公主是皇帝的头一个孩子,太子未出生之前,是得皇帝宠爱。如今,虽说比不上太子,论皇帝的宠爱,在其余的皇子公主中也是头一份的。她的生日,皇帝早早就有赏赐下来,朝中官员几乎都有寿礼相送。 做为皇帝的宠爱的女儿,湖阳公主有任性的权利,能参加她的寿宴,必然都是名门之家,或者朝中重臣。其余的官卑职小、家族不显的,连送礼都得走偏门。 宴席开始前半个时辰,客人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偏偏太子和太子妃的影儿都不见。湖阳公主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她身边的侍女都悄悄的低下了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怒的公主。 “嫂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咱们去打双陆。”娇俏甜美的段嫣寻了过来,看到沉着脸坐于上首的湖阳公主,笑吟吟的过来拉她。 湖阳公主看到小姑,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三娘,我昨日嘱咐你的话,可都记住了?” 段嫣娇俏的小脸有点发苦,她期期艾艾的道:“嫂子,要不就算了吧。” 湖阳公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哼哼的往她头上戳了一指头:“什么算了,你给我争点气。别看现在是良娣,低苏氏一头。等太子登基之后……”湖阳公主冷笑两声:“这皇后的位置,也不知道苏氏能不能坐得稳,更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命当皇后。” 段嫣有点被湖阳公主的话给吓到了,她紧抿了红唇,垂下的眼中满是复杂。 “怎么,怕了?”湖阳公主挑了挑眉。 段嫣默默的点了点头,湖阳公主噗嗤一笑,“又不是让你动手,你怕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好我交待你的事。其余的,要等你入宫承宠,生了儿子再说。”是的,湖阳公主打着把小姑段嫣送入东宫为妾的主意。甚至连计划都订好了,只等着太子和太子妃上套。 湖阳公主怕段嫣行事不妥,干脆把人带在自己身边,时不时的提点一下。 “太子来了么?”宴会这会都开始了,太子还是不见踪影,湖阳公主一会儿就要问上一句,每次长史摇头之后,她的怒气都会加上一层。 被湖阳公主怨念的太子殿下,才把不乖的娇|妻哄睡。就算今天是他姐姐的生辰,也不能打乱爱妻的作息。日日都要睡的午觉,不能没有。至于湖阳公主的寿宴,他们在宴会开始后,去露个面儿就行了,反正往年他也都是这样做的。 苏颜心中有事,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她身子一动,躺在她身边闭目养神的太子,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哄,“卿卿乖,再睡一会儿。” 苏颜揉了揉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尤带睡意的嗓音,有点暗哑:“不睡了,咱们还要去给姐姐贺寿。” 太子搂住要起身的爱妻,老神在在的说:“阿姐每年的寿宴都要到午夜才散,如今才开始没多久,咱们不必去得太早。” “可是……” 太子伸出一指点住苏颜的红唇,微微笑道:“我每年也都这样,咱们去得太早,到让人不自在。”身为太子,除了宫中或东宫的宴会,其余的,他都不会去的太早,也不会呆得太久,免得大家都拘束。 苏颜想想也对,她做了太子妃之后,再出去赴宴,确实觉得大家都不自在。她心里一宽,困意上涌,埋首于丈夫怀里,无意识的蹭了蹭,含糊不清的道:“那我再睡一会儿,七郎记得叫我起床。” 看着秒睡过去的爱妻,太子爱怜的轻吻她的秀发,轻轻替她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位置,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在湖阳公主几乎望穿秋水之时,美美的睡了个好觉的太子夫妻才姗姗来迟。听到长史小跑进来说:“公主,太子与太子妃到了。”湖阳公主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终于来了。 湖阳公主看了身侧的段嫣一看,起身理了理衣裙,才带着人迎了出去。 看到被太子扶着的苏颜,湖阳公主半点没有惊讶,反而笑盈盈的开口:“七郎,七娘,你们来晚了,可得罚酒三杯。” “孤往年不都是宴中才来么,今年还早了些呢。”太子才不管那个,实话实说。罚什么酒,不知道他家卿卿有孕不能喝酒么。他家卿卿都不能饮酒,他怎么能喝得一身酒气,熏到卿卿怎么办! 湖阳公主:……这种弟弟真是亲的么! 苏颜笑道:“姐姐抱歉,我们来晚了。只是,我如今的情况,酒却是不能喝了,暂且记下,明年补上好了。”她悄悄扯了扯丈夫,今天是湖阳公主的生日,寿星最大,别惹得人家不高兴。 湖阳公主点头笑言,“如此,我可得记好,免得明年忘了。” 湖阳公主的寿宴,也是男客、女客分开。太子本来去男客那边,可他就是不肯跟苏颜分开。之前的宫宴,那是没办法,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怀着身孕的爱妻,离开自己眼睛一步。 这么任性的弟弟,还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弟弟,湖阳公主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僵着一张笑脸,把两人让一处花厅坐下,好言好语的跟太子商量,“七郎,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七娘的。七娘肚子里也是我的亲侄儿,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太子坚定的摇头,“不行,孤不亲自看着,就是不放心。”他看了湖阳公主一眼,迟疑了一下,“左右孤与太子妃也来过了,寿礼也送了,寿宴吃不吃都行,孤与太子妃直接回宫好了。” 湖阳公主:好想掐死这个任性的弟弟,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作者食言了。我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中午才起床,狠狠的补了个觉,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这章是昨天的,作者接着去关小黑屋,去码今天的字。   ☆、第143章 任性的太子殿下,就算是皇帝来了,也要让让步,湖阳公主没办法,又不能就这么把弟弟放跑了,只好拿眼睛去看苏颜,希望太子妃能明理一些。 苏颜不负湖阳公主所望,柔和的劝道:“今天是姐姐的寿辰,又是在公主府,客随主便,七郎莫要任性。” 太子抿紧了薄唇,带了点小小的委屈,“我不放心你。” “这是在姐姐府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苏颜悄悄捏了下丈夫的手,“再说,咱们也不呆多久,略略坐就回去了,省得宴上的人不自在。” 太子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勉强的说:“那好吧。”再侧头看到湖阳公主,郑重其事的说:“阿姐,颜颜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湖阳公主扬起笑脸,“七郎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七娘。” 太子略怀疑的看了看姐姐,“阿姐,你知道怎么照顾颜颜么?”说句实在的,他姐姐长这么大,连衣服都没自己穿过,说她能照顾好他家卿卿,谁信啊! 湖阳公主:…… “七郎!”苏颜嗔了丈夫一眼。 太子闷闷的起身,再一次嘱咐湖阳公主:“阿姐,你多费心。”话是这么说,可那神色怎么看都是满满的不信任,看得湖阳公主心塞不已。 湖阳公主见弟弟终于走了,心下松了口气,起身笑道:“七娘,咱们也走吧。”分开他们就好,要是一直粘在一起,她的计划就要泡汤。 苏颜垂下眼帘,任宫女扶着自己起身,与湖阳公主一起往女客所在处行去。 公主生日,太子和太子妃亲往相贺,到让之前姐弟两人闹别扭的传言在众人心里淡去了一些。见到衣饰淡雅,容色照人的太子妃在湖阳公主的陪伴下,踏入殿门,殿中的人都站了起来,齐齐行礼。 苏颜面带浅笑一一示意,湖阳公主将她让到首席,苏颜略略推辞,便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含笑抬头时,正碰到一双满含复杂含意的杏眼,她正待细瞧,那双眼睛便垂了下去。 苏颜笑着唤道:“三娘。” 段嫣有些拘束,低低的叫了一声:“太子妃。” “咱们是闺阁时的好友,私下里相处,还如从前一般才好。”苏颜有些感叹,自从嫁给太子,与从前的朋友相处时,便多了些隔阂。如段嫣之般,未嫁前与她偶有摩擦的小娘子们相处,更是拘谨的厉害,一个个对她小心翼翼恭敬得厉害,怪没意思的。 段嫣勉强笑了笑,“臣女从前不知进退,让太子妃见笑了。”当初未嫁时,大家都一样,如今君臣之别以分,再跟苏颜对着干,那是蠢。话虽如此,但人的性子不可能马上就改变,两人共坐一席,没多久,便聊了起来。 湖阳公主满意的看着小姑,不错,知道提前跟太子妃打好关系,这对她以后在东宫里生活也有好处。 湖阳公主的寿宴,自然珍馐美味无数,歌舞丝竹之音不绝,苏颜饶有兴致的看着六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同抛彩球,玉蝴蝶般的小手上下飞舞,几十只彩球忽上忽下,乖顺的在几人手中跳跃,极为精彩。 “好。”看到精彩处,苏颜轻轻击掌,侧头对立于自己身后的木蓝道:“赏她们一人一只金钗。”这些做百戏的小姑娘,生活不易,有很多都是被师傅打骂着长大的,能练出这一手绝艺,不知道吃了多少藤条。苏颜心下怜惜,出手也大方。 六个小姑娘得了太子妃的赏,兴奋的小脸胀得通红,连连给苏颜嗑头。她们大约也知道,今天得了太子妃的赏,以后邀她们去演百戏的官宦人家会更多,然后便能得到更多的银钱。 湖阳公主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苏颜,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太子妃爱好高雅,品味脱俗,怎么也喜欢看这种世俗的玩艺?不过,这样也好,她看得兴起,还能多呆一些,也方便她的计划。湖阳公主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给段嫣使了个眼色。 哪知,段嫣正巧低头去倒酒,没有看到。湖阳公主有点着急,示意一边侍侯的宫女提示段嫣一下。可惜,无论湖阳公主怎么动作,段嫣全无所动,静静的抿着杯中酒,注意力都放在了殿下的百戏上,看得无比入神。 湖阳公主被她气得半死,当着苏颜的面,又不好有大动作,只能自己憋着。 段嫣面上看着平静,心中却是翻腾的厉害。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不听这位公主嫂子的话。只是,事关她的终身和名声,她不想受嫂子的摆布。更别说,使用手段赖上太子殿下,以期能入东宫为妾。她虽没有公主嫂子出身尊贵,好歹也是国公的孙女,世子的嫡女,有着属于她自己的尊严。之前争不到太子的欢心,当不了太子妃,是太子与她没这个缘份,也是太子眼瞎,看不到她的好。 做不了太子妃,她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丈夫,三媒六聘光明正大的被他用大红花轿抬过门。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当,她为什么要作践自己,毁了清白的名声和段家的颜面,去给太子做妾。就算,太子将来登基为帝,可以做个贵妃,她也不稀罕。 段嫣憋着一口气,硬挺着湖阳公主如刀般的目光,就是不肯动弹。 湖阳公主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丝毫都不能发出来。只能趁着苏颜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剜上几眼。 “公主……”湖阳公主的贴身宫女在计划好的地方,等了又等,也不见段嫣出来,男宾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要走。她无奈之下只能寻到宴上,附在湖阳公主耳边低语,“殿下要走。” 宫女的话才说完,就见太子殿子昂首阔步的就进来,他也没看旁人,直奔苏颜而来,“颜颜,为夫来接你,咱们回宫吧。” 苏颜笑看了湖阳公主一眼,看得她心下一颤,便听那位美绝天下的弟妹柔柔的笑言:“今日我和七郎叨扰姐姐了。” 湖阳公主强笑道:“怎么会,平日请七娘都不到呢。”她侧头看向弟弟,“今日的百戏很精彩,七娘看上去很是喜欢,不如七郎和七娘再坐一会儿吧。” 太子闻言柔声的问苏颜,“颜颜,你很喜欢么?” 苏颜笑着点头:“确实很精彩,尤其是那几个抛彩球的小娘子们。” 太子殿下十分大方的一挥手,“这有什么,让人把她们都招进乐坊好了。”他家卿卿既然喜欢,那就带回去么,多大点事儿。 湖阳公主脸都绿了,怎么着,来吃饭不算,还要打包人带走? “怎么,阿姐舍不得?”太子挑了挑眉。 “不过就是几个伎子,有什么舍不得的。”湖阳公主咬牙道。 太子扶着苏颜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笑道:“阿姐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无瑕管理公主府,或者是长史偷懒,府上的侍女有点毛手毛脚的,连个酒都倒不好,怎么敢放出来待客。” 湖阳公主看着弟弟透着冷意的目光,暗暗的叹气,无力的道:“我最近身子有些不适,确实有所疏忽,七郎没事吧?” 太子微微一笑,“还得谢谢姐夫,替孤挡了酒水,只不过,孤一不小心,把热汤打翻在姐夫身上了,好像有些烫伤,真是对不住。孤回宫就叫人去传太医过府,给姐夫好好看看。” 湖阳公主细白的牙齿咬得死紧,“你姐夫皮粗肉厚的,不用太医看了。”若不是为了他妹妹,用得着使这招儿,到让弟弟疑心自己。 太子和太子妃要走,众人连忙起身相送,直到两人登了辂车远去,才回转府内。 “七郎,你可受伤了?”苏颜关切的问丈夫。她刚刚可是把太子的话听个清楚,一双妙目不住的打量丈夫,生怕他也被热汤烫到了。 太子抱着娇|妻满足的笑道:“没有没有。”他还特别骄傲的展示自己整洁如新的衣袍,很是自豪的跟爱妻请功:“我一看那丫头的眼神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果然估计把酒往我身上倒。我立刻把姐夫揪过来挡在身前,顺便把还汤也弄撒了。” 苏颜轻挑秀眉,似笑非笑的问道:“七郎还有时间看侍女的眼神?” 太子:……嘤嘤嘤,卿卿,你听为夫说,我不是故意看她的…… 看着丈夫委屈的眼神,苏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轻抚丈夫的俊容,“我相信七郎。” 太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整个人都像在放着光,跟着大型犬一样,抱着苏颜蹭了又蹭,柔情似水的低语:“卿卿,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人家发誓,是美剧先勾引人家的。   ☆、第144章 湖阳公主的生辰宴后,一向在朝中比较活跃的她,突然间沉寂下来。除了每三日进宫给皇帝请安一次后,其余时间都呆在公主府中理佛。公主府的大门紧闭,不再接待客人。 太子端坐于书房中,垂眸看着案上展开的官员任命的文书,他修长的手指轻击桌面,薄唇微翘:“阿爹真是有慈父之心。” 立于一边伺候的李安,把头垂得低低的,如同木头人一般,动也不敢动。做为东宫的总管,太子的贴身大太监,李安对于前朝政务还是比较敏|感的。新年过后一系列是的官员调动,有几位跟安王、周王走得比较近的官员,都调到比较重要的位置。 连太子都知道这几位官员与安王、周王关系比较亲近,皇帝会不知道么,却依然如了两位王爷的愿,说明皇帝已经在给长成的儿子们铺路了。李安心道:难怪自家殿下不高兴,圣人这不是在给自家殿下培养敌手么。 他悄悄偷眼去看太子的神色,果然太子殿下一张俊脸板得死死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中满是阴郁之色。李安把已经垂下的头又往下埋了埋,身子挺得更直了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太子的怒意暴发出来。 “殿下,娘子醒了。”传话的小太监连屋都没敢进,只在门外轻声回话。 太子满身阴森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遇到阳光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李安眼睁睁的看着他家殿下的脸上转瞬间阳光普照,之前的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感,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李安,案上的文书孤已批过,连同之前的奏折都送去政事堂。”太子语调轻快的吩咐李安后,头也不回的往后殿去了。 苏颜刚刚才洗漱好,就见丈夫一阵风的卷进来,“卿卿,早上想吃什么?” 苏颜依偎身后敞开的怀抱,任丈夫的手温柔的抚在突出的小腹上,“随意吃些粥就好了。”她的话音还没落,肚子里的小娃娃大约是感觉到父亲的手,很是快乐踢了踢小脚丫,好像在跟父亲道早安。 孕期进入第七个月,苏颜的肚子已经跟扣了个小锅一般,其余的地方却是纤细依旧,看得太子担心不已。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爱妻能丰润一些,因此每日到吃饭的时候,总是特别积极的问苏颜想要吃什么。 做为一个没有受过半点孕期不适反应折磨的准妈妈,苏颜调养得极好,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肌肤泛着美玉般温润的光泽,较之新婚时的青涩,如今多了几分独属于少|妇的妩媚,不经意间便让人痴迷入神。特别是太子,有时光是看着她的睡颜,就能傻乐一下午。 太子特别紧张的看着掌下支出一个小包的地方,磨牙训道:“混小子,别踢你阿娘,否则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每个太子遇到的人,都在说苏颜肚子里的是个小郎君,让本来独占欲就特别强的太子殿下,生出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感。生个儿子出来,不是跟他抢老婆么!自从苏颜的小肚子长出来后,太子殿下盯着爱妻肚子的目光就特别的不善。 基本这种威胁的话,从小娃娃会动的那天起,她每日都要听上几遍。苏颜已经习以为常,过耳即忘,“七郎,你今日不该去太极宫么?” “已经去过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回来了。”卿卿已经有孕七个多月了,他怎么能放心她独自一人呆在东宫呢。往常总是压迫他的阿爹,这会儿也不提什么修养的事儿了,反而总赶他回东宫。 “哦。”苏颜未再过问,正好早膳也摆上来了,她摸了摸在抗议的小肚子,还是先吃饭的好。 甜蜜温馨的早膳之后,略做休息之后,太子便按照太医的嘱咐,小心的扶着苏颜去园中散步。具太医说,这是为了增强母亲的体力,生产的时候会更顺利一些。 小夫妻两个边走边聊,说到开心处,相视而笑,气氛正好的时候,掖庭宫的陈女官匆匆而来,直接找到站在不远处的颜司闺,压低了声音焦急的道:“司闺,杜孺人病了,看着很严重。”一个多月前,杜孺人就吵着说她不舒服,她也不敢怠慢,找到颜司闺,上报太子妃,请了太医过来看了,并无什么问题。连着几次都是如此,陈女官便认定杜孺人这是在没事找事,有意引起太子的注意,再不肯对杜孺人的事上心。 五日前,杜孺人又打发人来说,她身子不适,要招太医。偏巧那日太子妃晨起时,小腿有些抽筋,太子殿下把整个太医署都招来了,大发雷霆。整个东宫都人心惶惶的,她哪里有这个心情去关一个连太子面儿都没见过的孺人的身体。可谁知,这才五天,杜孺人就病的起来不床了呢?陈女官心里乱得很,就算杜孺人不受宠,可她也是太子有名份的妾室,不是她们这些宫人可以轻易疏忽的。 颜司闺的眉头深深锁紧,好端端的说病就病了,还是在太子妃有孕七个多月的时候,让人怎么会不多想。按照颜司闺的意思,病了的杜孺人最好立刻移出东宫,随便把她搬去哪里,再把整个掖庭宫封死,待娘子平安产下小主子再说。 可惜,杜孺人是太子的妾室,她没有这个权利做主。“你先等等,我这就去回殿下和娘子。”颜司闺看了眼正对着太子妃笑得蠢兮兮的太子殿下,平静的吩咐道。 “什么,杜氏病了?”太子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几时病的,怎么早不来报。人呢,搬出去没?”深宫中长大的太子殿下,一瞬间开了无数的关于宫斗的脑洞,每个都是受了算计,流产、难产后一尸两命的不好结局。太子自己吓自己,一张俊脸煞白,扶着苏颜的手都有点发颤。 苏颜握住丈夫吓得冰凉的手,柔声道:“七郎,传个太医给杜氏看看吧。” “太医……啊,对,要传太医。”太子长臂一伸,就把苏颜揽进怀里,扭头着急的叫人:“李安,李安,去把太医署的人都给孤招来。”他得让人好好看看爱妻,别被杜氏过了病。 李安连忙应了一声,“是。”就带着人一溜小跑似的离开了。 太子一眼看到颜司闺,瞪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把杜氏给孤挪出东宫,随你送到哪儿去。” 颜司闺就等着太子这句话呢,干脆的答应了一声,就要走,却被苏颜给叫住了,她仰头问丈夫:“七郎,杜氏生有重病,你打算把她送哪里去?” “道观。”太子这会正怪杜氏病生得不是时候,根本懒得管她的死活。 苏颜摇了摇头,“她未犯大错,怎可送入道观,这不是逼她去死么,不妥!”为了她肚子里的宝宝着想,苏颜也不可能放个重病的杜氏在东宫,“不如送她回杜家养病好了,等她病愈,再接她回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送她去杜贵妃哪里好了。”太子实在不想苏颜的心思放在无关的人身上,随口就下了决定。 苏颜白了丈夫一眼,“杜氏重病,万一过了病气在父皇身上怎么办?” 太子满不在乎的说:“阿爹最近很忙,少往后宫去。再说,大不了封了芳华殿就是。好了……”太子低头亲亲苏颜的额头,“卿卿乖,这些事情有为夫处理就好,你不用操心。” 还不知道自己造成的麻烦很快就要送到身边的杜贵妃,正满面愁容的坐于御花园内,捏着帕子长嘘短叹,时不时的抬手轻按眼角,拭去滑落的清泪。 “爱妃何事伤心啊?”皇帝自一处山石后转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略带愁容的杜贵妃。 杜贵妃一见皇帝,连忙借着起身行礼的机会,掩饰性的低头拭泪后,才抬头笑道:“最近难得看得圣人,您不忙了?” 皇帝最近勤奋得很,精力都用在了政务上,就没多少时间去后宫找众多小老婆开心,有限的几日还多是招最近比较得他喜欢的过来侍侯。至于那些不怎么新鲜的,年前年后都算上,足有好几个月都没着皇帝的面儿了。 这日比较有空,皇帝早晨赶了儿子回东宫守着太子妃之后,照例处理了政务后,看着时间挺多,园中桃、李竞相绽放,便起了些游园的雅兴。才带着人在御园里转了半圈,就碰上了哭天抹泪的杜贵妃。 看着已逝皇后和太子的面子,再加上杜贵妃这些年治理后宫也算尽心,皇帝才现身劝劝。当然,也不能否认,皇帝最近被政力烦得头疼,想看看后宫争斗换换脑子。 “爱妃看着清浅了不少,谁惹你难过了?说与朕听听。”皇帝坐于杜贵妃身边,拿了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拭去泪痕。 杜贵妃羞红了脸,略略偏头,“臣妾何曾伤心。” “眼睛还红着,泪痕也未干。”皇帝轻点杜贵妃的娇容。 “刚刚被风迷了眼睛,我揉了几下,把眼睛揉红了。”杜贵妃就是不肯承认。 皇帝佯怒道:“爱妃这是不信朕了?” 杜贵妃连忙摇头,“臣妾……” 皇帝点住杜贵妃的红唇,“那就直说。” 杜贵妃咬了咬红唇,垂着头好半晌,才轻声道:“我家五娘病重,怕是要不好,臣妾知道后,才有些伤心。” 皇帝愣了一下,“五娘?”显然没想起来五娘是谁。“病了你就传个太医瞧瞧,吃了药就好,怎么净说丧气话。” “太子妃已经给五娘传过太医了。”杜贵妃眼圈又红了。 太子妃?这跟太子妃有什么关系?皇帝猛的一拍脑袋,杜五娘不是他给太子的小老婆么,应该是个孺人。等等,太子的小老婆重病,人应该在东宫!“杜氏病了,你知道,怎么不挪到你宫里,还敢让她呆在东宫?万一把病气过给太子妃和太子怎么办?”提到爱子和怀孕的儿媳妇,皇帝脸色都变了,高声责备杜贵妃,“往日里看着你挺稳妥的,怎么今日如此糊涂,还有时间哭! ” 皇帝训完杜贵妃,也不看她目瞪口呆的脸,高声吩咐:“贾喜,你招太医署的人都去东宫,给七娘好好看看,可别有什么差错。再把生病的杜孺人挪出来,送到芳华殿。”这还不算完,他也担心自己的啊,“等人搬进去之后,就封了芳华殿,不许人随意进出。”对于皇帝来说,现在儿媳妇肚子里的嫡孙是头等大事,其余的都要往后排。 杜贵妃都傻了,她本想借着侄女的事,隐隐告上太子妃一状,谁知这个麻烦到直接被皇帝扔到她这里来了。再有,皇帝封了芳华殿,她要住在哪里? “圣人,封了芳华殿,那臣妾?” “你不是担心你侄女?那就看着她吧,宫务暂时交给淑妃和贤妃。”不问还好,一问皇帝直接把杜贵妃也圈起来了。说完,他也不看杜贵妃青白交加的粉面,直接带着人就回太极殿了。 贾喜与李安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太医署,两人一对词儿,都暗道:不愧是父子俩,想法都是一样一样的。 瘦骨嶙峋的病倒在床的杜孺人,满心期望能在临死前见到太子一面,就算死也要跟太子哭诉一下太子妃的狠毒。可她没想到,太子不但没来,连她都要挪出东宫。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显,你就是死也得死在外面,别死在东宫里,太不吉利!被两个粗壮的宫女抬出住处时,杜孺人心若死灰,双眼睛无神的闭上,听天由命了。 只一个上午的时间,东宫封了掖庭宫,主要是杜孺人的院子,其余的宫女要等太医确实她们没有问题之后,才会解封。太极宫内则是封了芳华殿,连同杜贵妃一起,开启时间未定。 突然接到圣人旨意暂管后宫的淑妃和贤妃两人,都有些发蒙。再听到被封了的芳华殿,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个明悟,肯定杜贵妃有事做错,惹怒了皇帝。   ☆、第145章 做为一个被丈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孕妇,苏颜的生活舒适而简单,她每日里最喜欢的时刻,便是与肚里的小娃娃互动时。 小娃娃是个体贴孝顺母亲的好孩子,从来不会在半夜里母亲睡得正熟时,动来动去,非要把母亲吵醒了再好,他的作息很自然的与母亲一致。清晨,苏颜起床时,他也会在肚子里伸个懒腰,动动小手小脚,告诉母亲,他也起床了。 用过早膳后,是小家伙最活跃的时候,苏颜常常抚着肚子,给宝宝背着一本又一本的书。因为太子不许苏颜多看书,说是怕累坏了眼睛,她只能背给孩子听。光背还不够,文中的意思,她的理解,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小家伙。 “七嫂,你不会把书阁里的书都背下来了吧?”好容易趁太子哥哥不在的时候,偷偷溜来看苏颜的十三皇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苏颜。 苏颜好笑的捏了捏他的小肉脸,云淡风轻的道:“也没全背下来,总有那么几本不大喜欢的,只略翻了翻,没怎么细瞧。” 十三皇子嘴张得好大,说话都结巴了,“七,七嫂,你怎么背下来的?有什么诀窍没没?教教我呗。”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依然圆滚滚的十三皇子,努力睁圆的眼睛里满是恳求。陆少傅要求他们背好多书,背不下来就会受罚,十三皇子是被罚得惨的那个。过了年才满七岁的小家伙,提到古代先贤满满都是怨念,没事说辣么多话、写辣么多书作什么! 苏颜摊了摊手,“背书多容易,看一遍就行了。” 饱受背书之苦的十三皇子,扁着小嘴看着苏颜,眼睛里都是控诉:七嫂欺负人! 到是十二皇子,盯着苏颜鼓起的肚皮,腼腆的问道:“七嫂,我能摸摸小侄子么?”他听阿娘说过,小娃娃在肚子里的时候是会动的。 苏颜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这小东西正好醒着,十二郎来跟他打个招呼吧。” 十二皇子还没起身,十三皇子就抢先凑到苏颜身边,伸出满是窝窝的肥爪,“七嫂,我先来,我先来!我先跟小侄子打招呼!” 他这话音才落,背后传来奶娃娃们的二重奏:“是侄女!”被各自奶娘看着的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异口同声的反驳。 十三皇子猛得扭头,恶狠狠的瞪着两个奶娃娃,高声道:“不许胡说,是小侄子!” 向来腼腆内向的十二皇子也瞪着两个弟弟一眼,小手拉着苏颜的衣袖,仰着俊俏的小脸,特别认真的说:“七嫂,你别听十四弟和十五弟胡说,肯定是个小侄子。” 两个小家伙被哥哥一吓,委屈的红了眼圈,十四皇子固执的开口:“阿娘说,是小侄女!” 十三皇子跟个小炮仗似的冲到弟弟面前,恶形恶状的威胁,“明明是个小侄子,再说打你!”说着,还冲着两个弟弟挥了挥肉肉的小拳头。 三头身的十四皇子小小年纪就体现了其威武不能屈的品质,明明害怕的眼泪都在眼圈里转,可还是固执的不肯改口,“是侄女!” 眼看着宫中一霸的十三皇子伸手就要揪着弟弟,苏颜连忙开口,“十三郎快来,宝宝动了。” 小胖子嘟着嘴不高兴的蹭回苏颜身边,“七嫂,就是小侄子。” 苏颜心中暖暖的,抬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柔声道:“十二郎和十三郎说的对,是个小侄子。” 两个小家伙立刻咧嘴笑了,十三皇子得意的冲着两个弟弟扬了扬下巴。再扭头小心把手放在苏颜肚皮上,细心感受。好半天,他失望的问:“七嫂,小侄子不喜欢我么?” 苏颜笑着拍拍他,“怎么会,只不过他还小,要睡好久的觉才行。” 深觉不受漂亮嫂子信任的十四皇子,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就被踏进屋内的太子殿下给吼了,“你这个球,出去哭!” 苏颜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丈夫一眼,柔声哄着抽抽搭搭的肉球,“小十四乖,不哭。” 十四皇子眨了眨含着泪光的大眼,吸吸鼻子,“我,我也要摸小侄女!” “要摸,要摸!”过了年三岁的十五皇子,也跟着帮腔。 太子殿下气结,立着眼睛对两个奶娘喝道:“抱着这两个球出去!”他才不承认,胖得连脖子都没有的两个球是他弟弟呢。 “哇……不出去……哇……” “呜……不……呜……” 苏颜抬手揉了揉额头,气哼哼的小胖子自告奋勇的拍胸脯:“七嫂,我送弟弟回去。”其时心里想着,等离了七嫂的眼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十二皇子也跟着起身告辞,虽然还有点舍不得,但是太子哥哥回来了,肯定不会让他们在东宫多呆的。他不放心的看了看苏颜,“七嫂,我明天再来看小侄子。”小家伙在“小侄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苏颜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转头吩咐:“半夏,把我昨天找出来的书给十二郎带上。” 十二皇子的小脸一下就亮了,“七嫂……” “这些书你先拿回去看,有看不懂的就去问少傅。等你都读懂了,再来换新的。”苏颜很怜惜这个自幼饱受欺凌的小皇子,每次对他说话的时候,态度总是非常柔和。 “嗯。”十二皇子用力点了点头,笑开了一张俊俏的小脸,跟着十三皇子出了东宫。 太子坐在苏颜身边,将人揽进怀里,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他可半点没有忽略,几个弟弟对自己孩子不同的叫法。 苏颜笑了笑,“宫中有人说我怀的是个小娘子,两个小家伙特意抱着弟弟来安慰我的。”以苏颜的聪慧,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十二、十三两人的来意。要不,从来不耐烦带着十四和十五玩的小胖子,怎么会破天荒的带着两个弟弟来东宫看她。“只不过,小十四和小十五没卖十三的帐。”想到大眼吟泪,还不肯改口的肉球,苏颜忍不住低笑出声,“小十四真有趣。” 太子一脸的莫明其妙,“宫中人说你怀的是个小娘子,跟十二、十三带那两只球来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个,苏颜笑意更盛,“老人讲,小孩子眼明心亮,能看到肚子里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十三皇子对这种封建迷信从来都是坚信不疑。 让苏颜没想到的是,不只十三皇子信了,她那个英明神武的丈夫居然也信了。 之前,无论是皇帝也好,御医也好,还是东宫的属宫、两个近身伺候的宫人,都异口同声的说爱妻肚子里是个男娃儿。这让独占欲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程度的太子,对这个儿子异常的排斥。可儿子在妻子的肚子里,不能打不能骂,更不能流掉不要,心塞塞的太子殿下只能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没见太子殿下关怀备至的始终都是苏颜,只在有孕初期,幻想小女儿的时候,才会父爱满满的抚着爱妻的肚子叫乖乖。后来,经御医亲口症实,他老婆怀的是个儿子后,再没见太子跟儿子好言好语的说过话,反而常常语出威胁。 今天乍然听到这种论调,太子殿下心里画了个孤。隔腹断子,医术再好的御医也会出错,万一卿卿怀的真是个小女儿呢?他之前的种种态度,不是给女儿留下坏印象了。太子殿下纠结的一夜也未增睡好,第二天趁着苏颜还未起床时,进行了多方咨询。 被太子问到人有颜司闺等四司女官,傅、何两位掌院,还有被皇帝送到东宫的几个经验老道的接生妈妈。 四司女官都是苏颜的陪嫁,对于有孕之后,容颜未减反而日渐妩媚的太子妃,也都有些犯嘀咕。一般来说,怀女儿的孕妇容貌改变不大,怀男孩儿的,变丑的居多。四司女官本就担心,太子对儿子期盼过深,一旦太子妃生产后,发现是女儿,会牵怒苏颜。今日见太子主动提起此事,颜司闺心一横,便半吐半露的跟太子说了几人的猜测。 颜司闺回过话说,就一直悄悄偷看太子的神色,生怕他生气。却未想,这位太子殿子喜上眉稍,追问道:“真的?” “微臣与几位接生妈妈也聊过此事,她们与微臣等意见差不多。”颜司闺今天本来就是给太子提个醒,见太子并无不快,心下放松不少。 太子为求稳妥,又多方询问,虽说结论不一,但是说苏颜怀的是个女儿的居多。心愿达成的太子殿下,第二天去太极宫时,眼角眉稍都带着喜气。 皇帝正为昨天小儿子说是儿媳妇肚子里是个小侄女的事生闷气,就见爱子脚下生风的飘了进来。“七郎啊……”老皇帝自己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怕儿子失望。毕竟一个嫡长孙对于太子意味着什么,他们父子都知道。 太子看着老爹欲言又止的模样,大刀阔斧的往御案前一坐,理所当然的要求:“阿爹,我家颜颜怀的是个女儿,把你之前取得名儿都扔了,再重新想。” 皇帝这会的内心真是崩溃的:老子费心费力的取得名子,为毛要扔了,以后不能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明天要去参加培训,为期一周,大约下个月五、六号能回来,这段时间没法更新了,等我回来再继续。   ☆、第146章 不知从何时起,太子妃腹中是个女孩儿的消息,悄悄在上都城中传遍了。乐-文-有人甚至信誓旦旦的说,圣人与太子为此恼怒得很,太子甚至牵怒于太子妃,夫妻两人如今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而已。 说起来,这种传言太过离谱,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不会信的。偏偏靖国公府的老太太王氏,自听说这个传言起,就开始唉声叹气、坐立不安的。老太太是真疼苏颜,不敢在去找孙女求证,怕惹得孙女伤身伤心,只能自己暗暗憋着,然后既难为了自己,又难为了家中人。 王氏心气不顺,世子夫人刘氏便要陪着小心的伺候,连说话都得在脑中过上几遍,就怕那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婆婆给自己排头吃。 刘氏如今也是有子有孙的人,两个儿子都很争气,女儿又是王妃,还怀着皇家的第三代,都说皇长孙很可能出自她怀。这让刘氏暗自开怀之余,她自己在婆婆和丈夫面前也硬气许多。几天的小心陪下来,刘氏难得怨意满腹。有些话不好在家中说,跟女儿苏容确是没有多少估计。 苏容已经进入临产期,整个人丰润了许多,往日小巧的瓜子脸都变圆了。刘氏不放心女儿,隔三差五的就会到王府探望苏容。今天早上,老太太又抽风的给她脸色看,刘氏面上陪笑实则憋了满肚子的怨气到了吴王府,正巧跟来请脉的太医走了个对面。 太医见到刘氏,连忙停下脚步拱手为礼,刘氏略欠了欠身,笑着问:“李太医,王妃身体如何?”刘氏这里面上虽笑着,心里却暗暗撇嘴,一样都是圣人的儿媳妇,都怀着圣人的孙辈,凭什么太医署中有点名望的御医、太医都住进了东宫!不是说太子妃腹中是个女娃儿么,圣人却还是这么偏心。 李太医看上去不过三旬左右,才考进太医署没多久,资历、医术都不算出众。本来给有孕的吴王妃请脉的这事轮不到他,可谁让吴王妃运到不好,跟太子妃一起有孕呢。整个太医署都被圣人和太子殿下搬到东宫了,只留下他们这些小透明撑场子。 “王妃与小世子都很好,产期便在这几日了,夫人多当心。”李太医温和的回话。能够伺候好了吴王妃,确保她顺利生产,对他的未来也有好处。吴王妃头次生产,淑妃娘娘在宫中出不来,肯定是刘氏过来。李太医心里也打着小九九,跟刘氏交待的时候便更细致了些。 刘氏把李太医的话细细记在心中,又郑重的谢过了人,才进了苏容的住处。 苏容见到刘氏很是高兴,扶着腰慢慢站起。刘氏几步抢过去,扶住女儿,“快坐下、快坐下。” “阿娘,我今天还没散步呢。”苏容撒娇道。 刘氏小心的扶着女儿,“李太医可是说了,你这几日便是产期,还是当心点好。” 苏容眼中不屑一闪而来,“那个李太医水平有限,阿娘您少听他的。”她可是找神医看过了,说是还有十来天才能生产呢。 提到李太医,刘氏那点怨念又起,“圣人也真是,一般都是儿媳妇,怎么就随意打发个人来。照理,你比太子妃还要先临产呢。” 苏容抿唇笑了笑,“那可是太子妃和嫡长孙,父皇和太子紧张也正常。” 刘氏撇了撇嘴,小声道:“什么嫡长孙,谁不知道太子妃肚子里那个是个女娃儿。”她满含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肚子,“阿悦你肚子里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皇长孙呢。”多少人看过苏容都说,她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孩儿。 刘氏为此还特意去求过签,签文大吉,负责解签的和尚还特意恭喜她,说她要得个孙子。刘氏想着外孙也是孙子,大喜之下,添了许多香油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她长了个心眼儿,对于这件事半句都没往外透露。 “孩子还没落地,哪里就能知道是男是女。依我说,女孩儿更好,知道心疼母亲。”苏容嘴上如此说,眼中却是自信满满。前世,她便是一举得男,连着生下三个儿子之后,才生下长女。这胎怀上的时间与前世差不多,肯定是个儿子。到是苏颜,前世第一胎就是女儿,想来今生也差不多。不过,她心里再有把握,话也不能说死。 刘氏嗔了女儿一眼,“先生个儿子立稳脚根,等以后随你喜欢生多少个丫头都行。”刘氏还有句话没出口,皇长孙还没有呢,这会儿谁生下皇长孙,就会在圣人哪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是正妃所出的嫡子,可不是随便什么妾生的孩子能比的。 刘氏的心思苏容一清二楚,她也不多说,扶着丫鬟的手,在院子里慢慢散步,还不时跟刘氏闲聊几句。 刘氏正跟苏容抱怨婆婆王氏有多无理取闹、蛮不讲理时,便见女儿抱着肚子弯下了腰,一张俏脸变得苍白的,她连忙抱住女儿,急切的问:“阿悦,你怎么了?” 苏容死死握住丫鬟的手,忍下一波疼痛,深吸了口气:“阿娘,我要生产了。” “快,扶王妃去产房,叫稳婆过来,再派人去请王爷。”刘氏听到女儿要生产,稳住心思,先把女儿送进产房,才有条不紊的指挥起来。 也不知道苏容跟赵王妃结了什么孽缘,苏容这边才进了产房,赵王府那边也招了太医,说是赵王妃要生了。 正在太极殿惬意的欣赏歌舞的永平帝,先后接到了来自吴王府和赵王府的消息。听说两个儿媳妇都要生了,老皇帝挺高兴,好心情的跟站在身边的贾喜笑道:“五娘和六娘还挺有缘的,查出有孕时一起,连生孩子都赶在一个时辰。” 贾喜知道老皇帝的心思,提前恭喜:“老奴要恭喜圣人喜得佳孙了。” 老皇帝摆了摆手,“还早,还早。”其时对于贾喜的话还是很受用的,太子妃那里应该十有**是个孙女了,可是吴王妃大家都说肯定是个男孩儿。做为一个还有没孙子的皇帝,对于这些封建迷信,老头还是深信不疑的。 女子初次生产,时间一般都会很长。苏容和赵王妃魏氏都是下午才开始发动的,结果折腾了一下午再加上一晚上,也不见孩子生下来。 稳婆的脸都有些凝重,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被产妇查觉到,只能私下里互使眼色,悄悄派人出去,跟等着的王爷们提前打个招呼,并且讨个主意。 苏颜一夜好眠,清晨起床理妆之时,关切的问:“五嫂和六嫂那里可有消息了?”照她想,过了这么久,孩子应该生下来了。 木蓝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想到早晨太子殿下的警告,都没敢直说,皆松快的笑道:“哪有这么快,两位王妃都是头次生产,今天上午生出来都是早的,还有得等呢。” 会这么慢?苏颜想到自己嫂子生小侄子时,好像就一夜的功夫。她有些疑惑,不过这段时间能过跟稳婆、太医学习,她也知道每个孕产妇的情况都不同。 “说起来赵王妃和吴王妃还真是有缘,两人连生产都赶在同一天。”半夏笑道。 陆司闺淡笑道:“这可是有关于皇长孙出自谁腹的问题,当然有缘。只是,就看谁有这个运道了。” “什么?司闺的意思是……”木蓝几个都惊讶的半张着小嘴,看着语出惊人的颜司闺。 半夏抿了抿唇,迟疑道:“我觉得,吴王妃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苏颜笑道:“六嫂确实不会这么做,她向来最为珍视自己。到是五嫂,有可能拼死一搏。”魏氏在赵王府有多不受待见的事,她也听说了。再加是魏家被皇帝一再打击,已经大不如前。娘家指不上,甚至以后还要依靠她,以魏氏的性格,她肯定会选择拿自己的命搏上一搏。若是运道好,真的生下皇长孙,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她以后的生活能好过不少。便是赵王,再冷血薄情,对于皇长孙这个有着特别意义的孩子,也不会太过冷落魏氏。 陆司闺点点头,沉声道:“依微臣看,赵王妃这次怕是会凶多吉少。”陆司闺是知道两个王妃都难产的消息的。她不大赞同太子要瞒着太子妃的主意,这种事情能瞒多久,离太子妃临产还有一个多月呢,万一哪个消息走露了,还不一样要受惊吓。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事情换个说话,提早透露给她知道。当然,这也是基于苏容的情况并不危险,到是赵王妃那边,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苏颜敛了笑意,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都是不甘心的缘故。” 陆司闺道:“主要是性格不同,处事方式便不同,结果自然也不一样。若是娘子处于赵王妃的位置,会闹出这么多事么?”照她看,明明就是魏氏性子强悍,手段狠辣,偏偏没有配得上这些的智商,只会自作聪明,落得这个下场也不冤。 苏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好半晌才道:“去跟七郎说,让两位掌院带人往赵王府和吴王府走一趟吧。” 陆司闺张了张嘴:“娘子……” 木蓝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让找找找两天感觉,然后再加更。   ☆、第147章 太子不大情愿的让李安出去传话,微眯着眼睛瞅着李平,淡淡的问:“卿卿怎么知道两位王妃难产的,孤的话,你们都当做耳旁风了么?”眼看着苏颜也临近产期,太子吃不好睡不着,天天担惊受怕的。 这回吴王妃和赵王妃同时临产,又都出了点问题,孩子到现在都没生下来。淑妃和徐昭媛求太医的人都来了两拨。太子一面吩咐人送太医过去,一面冷着脸下了禁令,不许人跟苏颜提到半点不好的消息,生恐吓到她。 李平的头埋得深深的,颤着声道:“回,回殿下的话,是娘子自己猜到的。” 太子冷笑两声,起身就往后殿走,飞扬的袍角略过李平眼前,他悄悄抹了抹额上的汗,半弯着身跟在太子身后。 也许女子初次生产确实需要更长的时间,直到午时过半,吴王府才有好消息传来。彼时,苏颜正偎在丈夫怀里午睡,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惹得太子偷偷啃了好几口。 “殿下与娘子正在午休,有话等会再说。”李平面无表情的拦下了齐扬。 “是,是。”齐扬脸上带笑,慢慢退了出去。待离了殿门,脸就沉了下来,回首看向李平,暗啐了一口。齐扬如今的地位很是尴尬,虽然身为东宫副总管,可在东宫的地位不如李安就算了,连太子妃身边的李平也不如。无论他如何努力,太子最为得用的人永远都是李安、李平两人。齐扬不甘心,他不如李安就算了,凭什么连犯错被贬的李平都不如,不就是因为他伺候的是太子妃么。 做为太子近侍的一员,齐扬对于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再清楚不过,他也在找机会在苏颜面前出头,可是李平把太子妃身边的事把得太严,根本不给他露脸的机会。这次,吴王妃平安产女,他得了消息立刻就来回话。想着,吴王妃可是太子妃的堂姐,之前还特意请太子下令派太医署的掌院过去,知道这个消息必然高兴,谁知……他恨恨的攥紧了拳头,暗道:李平你等着,早晚有一天,咱家要你好看。 刚刚得知自己生下一个女儿的苏容,在被下人恭喜时,脸上的表情难得出现一片空白:怎么会是女儿,不该是儿子么?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刘氏,刘氏也很失望,可还是撑着笑,把怀中包好的小娃娃送到女儿面前,含笑道:“王妃快看看,小娘子生得跟王妃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了定是个俊俏的孩子。” 襁褓里睡着的小娃娃红通通的,根本看不出长得像谁。苏容勉强露出个笑,伸手轻抚小娃娃嫩嫩的小脸,“借阿娘吉言。” 刘氏把小娃娃给女儿看过后,就递给奶娘,让她抱着孩子退下了,才慢慢在苏容床边坐下,理了理女儿散乱的秀发,轻声劝道:“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有的,阿悦你和王爷都还年轻,养好了身子再生一个,准保是个小郎君。” 苏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对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调养好自己的身体。至于丈夫会不会失望,她现在没力气去多考虑了,一切都等她恢复再说。 吴王得知妻子生下个女儿,确实有点失望,不过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女子,他温柔一笑,“碧梧不必害怕,等王妃出了月子,本王亲自跟她说。” 碧梧红了眼圈,她抿了抿唇,轻声道:“王爷,妾怕是有孕了。” “什么?”吴王有些惊喜的看着腰身依然纤细的碧梧,追问道:“真的?” “应该是。”碧梧这几天总是渴睡,犯恶心,闻不得油烟味,对于苏容孕期的反应,她觉得自己多半也有孕了。对于借着苏容孕后精神不济之时,爬上吴王床这事,她除了有点害怕之外,半点都不后悔。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自小就伺候王妃,没道理王妃抬举别人,反到压着自己身边人的。 吴王沉吟片刻,扭头吩咐道:“去请李太医过来。”又温言安慰碧梧,“既如此,你也不必回王妃身边当值了,这就搬到倚兰阁去吧。” 倚兰阁位于王府西路,里面住着替吴王生育庶长女的妾室张氏。吴王令碧梧住在倚兰阁,也是想着她们两人都是王妃身边的人,应该能相处得很好。张氏有过生养的经验,还能看着点碧梧。 碧梧大喜落泪,哽咽着给吴王行礼,“妾……妾谢过王爷。”有了吴王这句话,她算是过了明路,有了身份。 苏容刚刚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抱着女儿逗弄,就从来探望她的丈夫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几乎气得要晕过去,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所幸吴王是隔着屏风坐着,并未进来,没有看到她扭曲的神情。 “这可是真是件大喜事,恭喜六郎了。”苏容柔媚多情的说道。 吴王有些不大好意思,觉得对不住妻子,温声道:“原是本王对不住阿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呵呵……苏容暗暗冷笑,事情出了,说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她这会儿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半点错都没有,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是儿子和权利最靠得住。不过,她还没生下儿子,在吴王府生存还需要吴王的信任与宠爱,可不能这会跟丈夫把关系弄僵了。 她抱着女儿轻轻晃着,嘴里温柔的哼着小调,脑子里却在思考,怎么才能把碧梧弄死,以解此恨。 五月二十六这天,大约日子不怎么好。吴王妃苏容生下长女,却被丈夫告之受用了身边的丫鬟为妾室,而且这个丫鬟还有了身孕。一时间,苏容自觉颜面全无。而与她同时临产的赵王妃运数更差,挣扎了一天一夜之后,不甘的闭上了眼睛。不只自己没熬过去,连孩子也胎死腹中。 老皇帝得到这个信儿之后,面色阴沉的坐于御座之上,好半晌才吩咐道:“贾喜,你去跟太子说,让他把赵王妃过世之事瞒着七娘。” “是。”贾喜应了一声,慢慢退出大殿,带着人往东宫而去。 太子那边都不用皇帝提醒,早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下了严令,不许人对苏颜多一句嘴。同时,这位任性的太子殿下,还暗暗嘀咕,“怎么会难产而亡,真不吉利!” 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的就跟到了太极殿,把还没起床的皇帝挖了起来,无视他爹铁青的脸色,在老皇帝面前来回踱步:“阿爹,赵王妃一尸两命,这么不吉利的事发生在颜颜临产前,我是不是该找些僧、道做做法事,去去晦气!” 老皇帝昨天心情不好,睡得就晚,一大早被儿子堵了被窝,心情更是不美妙。听了太子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气得随手从床上揪个了枕头就砸了过去,喝道:“荒唐,做法事有用,朕能到现在还没一个孙子!”在老皇帝看来,儿子们个个都只生孙女,不生孙子绝对是最晦气的事,没有之一。 被枕头直接糊脸上的太子,很不高兴的说:“阿爹,这是两回事好么!”他的重点是死了人,还有个是未落草的孩子,跟他爹有没有孙子挨得上么!“阿爹,你都快魔障了。” “再看不到孙子,你爹我得疯!”皇帝瞪了儿子一眼。妈蛋,他有五个儿子成了亲,这五个儿子的大小老婆算在一起足有好几十,怎么就一孙难求呢? 太子勾了勾嘴角,嘲笑道:“阿爹,要不您去拜拜送子观音?没准有效。” 这本来就是调笑的话,没想到老皇帝居然真的考虑了起来,甚至还慎重的征求儿子的意见:“七郎啊,这时候去拜送子观音,七娘肚里的小娃娃能变成男娃儿么?” 太子一脸的“卧槽”,阿爹,你不是认真的吧! 皇帝确实是认真的,在对于孙子的强烈渴求之下,他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不但自己去拜送子观音,还拉上了不情不愿的儿子。 太子百般挣扎无效之后,不甘心只有自己被他爹折磨,便提议:“阿爹,不能光带我去,还有别的兄长呢。” 老皇帝一想也对,太子妃那里有点悬,但是可以把希望寄托于往后么。被老皇帝秘密招来的几位皇子,看着穿着十分平常的皇帝和太子,都有点懵。等到被皇帝带到满是女子求子的送子观音殿,简直羞愤欲死。 偏偏老皇帝一脸认真的捻了香,郑重的拜了又拜,落在被送子观音抱着的胖小子身上的目光,满是渴望。 “看什么看,快拜。”老皇帝横了几个儿子一眼,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要虔诚!” 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老爹满是威胁的目光中,拜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皇帝的诚心感动了天地,这次事情过后,几个王府先后传出女子有孕的消息,老皇帝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于苏颜腹中的小娃娃,又一次燃起了期待之情。 六月二十九,晴!当清晨初升的朝阳照在刚刚绽放笑脸的紫玉莲上时,一声嘹亮的婴啼划破了东宫寂静的天空。   ☆、第148章 “生,生了?”太子殿下一脸的茫然无措,不是说女子初次生产,所需时间会比较长么。可他家卿卿从送入产房起,才一个半时辰吧。 出来报喜的稳婆刘嬷嬷,红光满面,眼角眉稍全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恭喜殿下,娘子给您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太子妃能一举得男,可以说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这可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嫡长孙。 太子大步向产房走去,嘴里还急切的追问:“颜颜怎么样?”生得这样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还有,孤怎么没听到颜颜呼痛声?”不是说,女人生娃儿的时候,声音好吵的么?为什么他家卿卿半点动静都没有。 刘嬷嬷哪里敢让太子进入血房,白着脸直接跪在太子面前,伸手相拦“殿下,血房不吉利,您可不能进去!” 太子眯起眼危险的盯着敢拦自己的人,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他还算记得,苏颜刚刚生产过,不能过于吵闹。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一个窝心脚把人踹走了。 面对着这样的太子殿下,刘嬷嬷有点害怕,连忙回道:“殿下留步,娘子身体好着呢,老奴以性命担保,半点问题都没有。” 光有刘嬷嬷这般保证,太子不大相信,扭头看向陆司闺和刚刚请过脉出来的几位太医。 “臣等担保,太子妃一切平安。”太医们异口同声的保证,让太子有些狰狞的神色渐渐平复。 虽说这些人都说苏颜无事,可太子不见到她,总是心里不安。他闷不吭声的绕过刘嬷嬷接着往房里走,刘嬷嬷拦了一次,瞅着太子的面色,没敢再拦第二次。其余的人,早就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都默然垂首,全当没看到。 六月的上都天气已经非常闷热了,挑开门上挡风的软帘,便能闻到室中那一丝未曾消除的血腥味。太子俊脸煞白,脚下越快。转过屏风,再穿过中殿,越临近产房血腥味越重,太子的脸色越凝重。 “殿下,您怎么进来了。”其余三位四司女官,见到太子本能的伸手相拦。 太子冷冷的瞪了她们一眼,没功夫与人多作纠缠,甩开过来拉他的宫女,直接进了内殿。 内殿里,早就选好的奶娘抱着大红的襁褓轻哄着,见到太子进来,殿中伺候的人倒到了一片。 太子这会儿眼里只看到小脸苍白的躺在床上的爱妻,他扑到床边,伸出的手微微发颤,几经犹豫,才轻轻落在苏颜的脸上。查觉到手下温热柔|腻的肌肤时,太子才闭了闭眼,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娘子睡了。”木蓝悄声回道。苏颜生下长子后,得知孩子一切安好,便睡了过去。 太子定定的看着爱妻半晌,才万般珍爱的在苏颜微嘟的红唇上落下个轻吻,起身悄然退出了内室。从头到尾,这位任性的太子殿下,都没想起看他儿子一眼。 确定苏颜安好之后,太子的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殿中伺候的人才敢一起过来给太子道喜。 宫人们怕吵醒了太子妃,把声音放得不能再小,可人人面上都挂着大大的笑,生恐自己笑得不够喜庆,惹得太子发怒:“恭喜殿下,喜得贵子。” “贵子!”太子瞪圆了眼睛,惊讶的追问:“不该是贵女么?” 太子殿下怎么好像不大高兴,跪了一地的宫人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收敛了两分笑意,由另一个稳婆祝氏谨慎的回话:“先前老奴们都猜错了,娘子怀的是个小郎君。” 儿子就儿子吧,都生下来了,又不能回炉重造。太子抿紧了薄唇,情绪不高的问:“长得像谁?”都说生儿肖母,小混蛋若是长得像卿卿,他就原谅他擅自改变性别这事儿。 提到这个刘嬷嬷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兴致高昂的道:“小郎君与殿下简直一模……一……样……”对着太子瞬间变得漆黑的脸,刘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还奇怪,太子不喜小殿下长得像他么? 站在稳婆身后不远处的陆司闺,见状慢慢笑道:“微臣到觉得小殿下与娘子有五分相像。” 太子眼睛一亮,追问道:“真的?” “是的,不如殿下亲自看看?”陆司闺笑道,“还有,殿下,该给圣人报喜了。”从娘子平安产子后,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就都留 在了太子妃身上,都没想到给皇帝报个信儿,可怜皇帝还伸着脖子等消息呢。 “告诉李安,去给阿爹报个信儿吧。”太子殿下情致不高的说,“陆司闺,你亲自去相府,接岳母进宫照顾太子妃。”女子生产是过鬼门关,产后的调养更为重要。所有涉及到苏颜本身健康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太子也只相信陆氏了。 自东宫派出报喜的人,一路往太极宫,一路往相府而去。到底太极宫更近些,李安一路连跑带颠的冲到太极宫,来不急平复好呼吸,就对殿前的侍卫道:“东宫总管李安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圣人报喜。” 苏颜被送入产房时,老皇帝就接到信儿了。那时候天还未亮,皇帝又急又喜,根本睡不着,干脆起来在殿中背着手画圈。本来今天有常朝,皇帝半点心情都没有,直接一摆手“罢朝,明天再说!”然后,接着在屋里画圈。 出于去孙子的深切期盼,老皇帝估计了一下时间,跟贾喜征求意见:“贾喜啊,你说朕是不是该再去拜拜送子观音?”没准菩萨看朕心诚,就把儿媳妇肚里的女娃儿给变成男娃儿了呢。 “这个……”贾喜为难死了。他该怎么回话,点头吧,万一太子妃真要生了个女儿怎么办?皇帝肯定会牵怒他的。要是不点头吧……他悄悄看了看满眼期望的皇帝,他不敢! 正纠结的时候,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乐颠颠的就进来,“启禀圣人,东宫总管李安奉太子殿下之令,给圣人报喜来了。” “李安!报喜!”皇帝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急不可耐的说:“快让他进来。”然后他自己几步就窜回御案后坐好,兴奋的不住搓手,嘴里还啐啐念:“报喜啊,肯定是个孙子,孙子,孙子……” 李安满面红光的进来,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眼中的喜悦更是藏都藏不住,皇帝一见,心就定了八分。他也不等李安开口,抢先故作镇定的问道:“七郎叫你来报喜,报什么喜啊?” 贾喜这会觉得皇帝的眼睛都变成了两个字:孙子! 李安喜气洋洋的大声道:“恭喜圣人,太子妃于今日寅时六刻平安诞育殿下嫡长子。” 老皇帝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懵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本来还等着领赏的李安,迟迟得不到皇帝的反应,有点不安。他大着胆子,悄悄溜了皇帝一眼,发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跟个木头人似的呆呆坐着。 皇帝终于得偿所愿,贾喜也跟着高兴,只是圣人这呆住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贾喜悄悄的叫了一声:“圣人……” 没有反应。 又接着叫了一声:“圣人……” 还是没有反应。 真到贾喜凑到皇帝身边,附耳唤了一声,老皇帝才猛然醒悟过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的几步冲到李安面前,半弯下腰,面红耳赤的追问:“太子妃真的生了个男娃儿?” “回,回圣人的话,是。”李安觉得嘴有点不大好用。 “嘿嘿,孙子!”“呵呵,孙子!”“哈哈哈,孙子,朕也有孙子了!”老皇帝兴奋的仰天大笑,笑声振耳欲聋,“朕也有孙子!哈哈哈哈!”真真正正的嫡长孙啊,好稀罕。看以后谁还敢笑话朕没孙子,哼! 皇帝这一喜非同小可,赏赐如流水般送入东宫。还特意颁旨,要大贺三日。当然,他也没忘了派人去给送子观音重塑金身,还暗暗决定,以后要让儿子多去拜拜,果然灵验! 比皇帝晚上一会儿才接到消息的苏周诚与陆氏,也有点发蒙,“这,这就生了?太医前天请脉,不是说还得七八日么?”关心女儿并且把皇宫妖魔化的陆氏,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有人弄鬼! 苏周诚更是第一时间关心女儿:“太子妃可安好?” 来报喜兼接人的陆司闺喜气洋洋的道:“母子均安。”当着陆氏的面儿,陆司闺难掩欣羡,“太子妃真有福气,从阵痛开始,没到两个时辰,小殿下就顺顺当当的生下来了,半点波折也没有。”甚至都没遭什么罪,这才叫真有福气呢。 听到苏颜没事,苏相夫妻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高兴。陆氏笑道:“我才说,这两日就进宫陪太子妃,谁成想,她到着急。” 陆司闺笑道:“您现在去陪太子妃也不晚,太子殿下可不放心别人照顾太子妃呢。” 陆氏连忙起身,“我这就收拾收拾进宫,家里的事儿都交给大娘了。” 顾源笑道:“阿家放心,家中一切有我。” 想比相爷喜意融融,靖国公府里却是喜酸渗半。老太太王氏是真高兴,逢人就拉着说上一回,偏偏得到消息,入府道贺的人也多,随同接待的刘氏,想到自己的女儿,难掩酸意。 便是苏容,在得知苏颜平安产子之时,也呆愣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累得很,连丈夫吴王都懒得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家中这边电线线路保养检修,不知道几点会来电,如果晚上十点我还没更新,大家就明天晚上再来看吧。   ☆、第149章 自从苏颜产下长子那日起,终于得偿所愿的皇帝进入了抽风模式,太极宫中庆贺皇长孙降生的宴会通宵达旦的连续了一天多,若不是洗三那日老皇帝要亲自主持,狂欢之宴还不会中止。 政事堂的宰相们,还有列位御史这次难得的宽容,没有对老皇帝的行为上书劝诫。做这一个好的臣下,要能体谅皇帝苦思多年,一举得孙的狂喜心情。 “贾喜,朕今年新作的衣袍呢?只有这么几件么?”太极殿中,永平帝对着摆满了寝殿的各色龙袍,抓着花白的头发,不满的问。 贾总管忧郁的扫过殿中足有上百套的衣袍,小心的回道:“回圣人的话,您还没上身的只有这些了。若是您不满意,老奴立即招尚衣局的过来,再做新的。” 老皇帝斜眼瞪人:“明日皇长孙洗三,朕就要穿,再做来得急么!” 贾喜:……就算一夜不睡,也来不急啊。 皇帝在殿中来回踱步,对每一件衣服各种嫌弃,红的不够沉稳、黄的不够热情、紫的太过轻挑、蓝的太过冷淡,玄衣又太过沉闷,反正看来看去,没有一件可心的,其挑剔程度足以让天下所有的裁缝和绣娘抓狂。 贾喜缩着脖子安静的呆在角落里不出声,他可怕皇帝牵怒他,没事赏他几十下板子,那就跟闹着玩似的。 “就这些东西,让朕怎么穿着去见小孙孙!”皇帝揪着衣服,冲着贾喜咆哮,“贾喜,你越来越不经心了!” 还是被牵怒的贾总管苦着脸跪了下来,“老奴失职,请圣人责罚!” 老皇帝刚想让他自去领三十板子,猛然间想到明天是小孙孙洗三,罚人有点不大好。他压了压火,冷冷的道:“记你三十板子,后天自己去领。” “是,谢圣人隆恩。”贾喜连忙谢了恩,站了起来。 罚完了人,关于明日的穿着还是没着落,老皇帝憋着气,又在殿里巡视了一圈,勉强选出一套明黄色常服,放在身上比了又比,拧着眉略嫌弃的说:“就这身吧。” 不必贾喜出声,自有宫女过来,把皇帝刚刚挑出的衣袍小心抱好,拿出去熨烫平整,再熏上龙脑香,以备皇帝取用。 贾喜多了个心眼儿,跟皇帝请示过后,追了出去,特意吩咐宫人:“明日圣人要穿的衣袍不必熏香,甚至香囊都不能带。” 几个宫人眼睛里都带着问号,有胆子大的对着贾喜屈了屈膝:“总管,圣人的衣袍所熏之香皆有定制,若是不用,圣人怪罪下来……” 贾喜若不是怕明天皇帝又发火牵连自己,三十板子变六十,他才懒得管这些事,反正惹怒了圣人,死的又不是他。“我的好娘子,听咱家的准没错。若是圣人怪罪,一切皆有咱家承担。” 几个宫人犹豫了下,互相对视了一眼,才迟疑的点了点头,还是之前开口的女子,“奴听总管的。” 太极殿之里,皇帝还在为明日见他小孙孙的衣着不够完美而暗自恼火。东宫里的太子,也在因为被迫跟苏颜分居二天多而暴跳如雷。 这事儿还得从陆氏进宫说起,那日陆司闺接了陆氏回了东宫,陆氏在见过平安的女儿和圆润的外孙后,才终于注意到,产房就设在了丽正殿的偏殿内。 “这……这……这是谁的主意?”饶是陆氏在女儿成亲一年多,对太子的任性程度有所了解,还是惊得坐立难安。 陆司闺苦笑道:“殿下的意思。”为着产房所在地,太子殿下跟三位公主都吵了起来,把湖阳、舞阳和长乐三位公主硬是给赶出了东宫,甚至头一次违背了娘子的意思,态度很是强硬的让宫人把产房设在了偏殿。 陆氏有些怨女儿,“阿姝,你怎么也没劝劝殿下。”现在两人感情好,可以不当回事,万一将来情份薄时,这些便是罪证。 苏颜正摸着小娃娃嫩嫩的小手、小脚好奇,听到陆氏的话,孩子气的嘟了嘴:“七郎不听我的。” 陆氏还想再说,就见几个宫人抱着被褥鱼贯而入,后面还有几个宫人抬着一张木榻。 陆氏还以为这是给自己准备的,连忙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到时候在外间睡就好。” 苏颜略有羞意,轻声道:“阿娘,那是七郎要用的。”陆氏入宫之前,太子就已经抱着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要求跟她一房睡。在她万般艰苦的争取下,太子殿下十分委屈的同意了自己单独睡。 “殿……殿下……”陆氏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有点大,“殿下要在这里睡?” 苏颜小脸一红,低头轻抚儿子的小脸,低低的“嗯”了一声,顶着她娘如实质的目光,苏姑娘又抗争了一下,“七郎说他自己睡那些木榻。” 陆氏尖声道:“那也不行!”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她好好聪明闺女,生个娃儿之后,怎么就变蠢了呢,这是能松口的事儿么! 苏颜抿了抿唇,没出声。 陆氏瞪了女儿一眼,“你要做四十天的月子,天天头不能梳,脸不能洗的,还敢让殿下跟你睡在一起,也不怕人家嫌弃你!” 苏颜嘟了嘟小嘴,小声嘀咕,“那人家也是最漂亮的,七郎才不会嫌弃我呢。” 陆氏立起眼睛,“你说什么?” “没有了。”苏颜皱皱小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奇怪的道:“我怎么又困了,不是才醒没多久么?” 陆氏上前替女儿拉好被子,又抱小娃娃从她身边抱走,轻轻拍了拍她道:“困了就睡,你最好能连着睡上一个月。” “那不成小猪了。”苏颜才调笑完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正好错过了她娘大发雌威,把太子殿下赶出偏殿的全过程。 再一次上完如何照顾产妇的培训课程的太子,乐呵呵的步进偏殿,还没来得及看看、亲亲他家卿卿,就被铁面无思的岳母大人客气的请出了偏殿,还被迫上了一节课。其主题思想就是,在苏颜坐月子其间,别说睡在一起,两人能不见面最好别见面。 被岳母拦在殿外的太子竭力保证,“阿娘,孤会好好照顾颜颜的。” “太子妃有臣妇照看便好。”陆氏微笑着说,半点也不肯松口,“听外子说,殿下荒废政务以久,不如这个月多往太极宫中走走,替圣人分分忧。太子妃这里有臣妇在,您不必担心。”陆氏不肯放太子跟女儿同处一室,一是因为这样做实在有点挑战过大,太子毕竟是太子,还不是皇帝,他再任性也该有个限制。第二个么,陆氏在女儿成亲一年多的时间里总结出了一件事,她闺女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实在大。她那闺女即使刚刚产下一个小娃娃,容颜不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多了另一种弱不胜衣的怜人之态。陆氏真是担心,某个任性的太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这对苏颜的恢复可没有半点好处。 太子很是委屈,“阿爹不荒废朝政就好了,孤又不是阿爹。”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已已经有快两天没好好跟卿卿说说话,没有抱抱她、亲亲她,这对太子来说,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殿下,妇人从有孕到产下孩子,消耗了许多心血,这都要在这一个多月里补里来,这便要少思少言多睡,怕是与殿下作息不同。”陆氏耐心劝解。 太子很是光棍的表示,“孤与颜颜同样作息就好了。”不就是睡觉么,孤也可以啊。 陆氏:…… 百般理由都被太子拍掉的陆氏,干脆祭出大招,当殿一拦,就是不许太子进屋,还很温和的笑道:“殿下,臣妇这一个月都会与太子妃共眠的。”说完,转身推开殿门进屋去了。 太子黑着脸,很是不满的高声道:“颜颜是孤的!”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对着突然开始耍赖的岳母,就算任性如太子也得退上一步。 再一次独守空房的太子,穿着寝衣,无限眷恋的抱着苏颜的枕头,缩在床上,整个人怨念满满,对着贴身的太监们啐啐念:“孤都跟祝氏和何掌院他们学过了,肯定能照顾好卿卿的,岳母怎么就不信孤呢?” “卿卿明明就是孤的爱妻,为什么孤不能去见她?” “朝政有阿爹和宰相们在就行了,孤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照顾好卿卿么,岳母怎么就不明白呢?” “孤好想卿卿,不知道卿卿想没想孤?” “讨厌,都是那个混小子的错,他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早!”太子恨恨的捶了下床,把怨念都扔给新出生的儿子了。 “李安,明明该是个像卿卿的甜甜软软的小郡主,为什么会变成个混小子!”接着用力捶床! 被迫听了一晚上怨念的李安张口结舌,他十分想说,比起小郡主,明明就是小郎君更好。对太子来说是,对太子妃来说也是。 李安悄悄的看了眼浑身冒着黑气的太子,小心的建议:“殿下,明天便是小殿下洗三的日子,圣人准会过来,您是不是该休息了。” 提到休息,太子怨念更重,“都没有卿卿在,让孤怎么睡。昨天就没有,今天又没有……”越说越幽怨,太子把脸埋在带着爱妻香气的枕头里蹭了又蹭,“我想卿卿……” 李安:……我也想,头一次知道,殿下这么磨人! “殿下,明天小殿下洗三,娘子一定会有很多事要跟您商量。”李安实在被太子磨得无奈了,只能随口糊弄他。 正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的太子闻言眼睛一亮,“对啊,阿爹要亲临东宫,确实有很多事要跟卿卿说。”他得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精神神的去见他家卿卿。 李安心累的想:阿弥陀佛,这磨人的小妖精终于睡了。 皇长孙洗三那日,本该是个极为隆重而喜庆的场面,可由于抽风的皇帝父子存在,整个变成了闹剧。其热闹程度,足以在上都八卦榜头名挂上好几天。 七月初一,晴,天高云淡,碧空如洗,皇帝一早上起来,心情就极为兴奋,把太极殿一众宫人折腾的人仰马翻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穿上昨天特意挑选出来的常服,“唔,不错,没有熏香。” 一旁殷勤伺候的贾喜听了,暗暗松了口气。 “走,咱们去东宫。”老皇帝打理好自己,转身就往门外走。 贾喜抽空看了一眼更漏,这也太早了,连往日常朝的时间都没到呢,更不用说钦天监给出的吉时了。 “圣人,圣人……”贾喜颠颠的追在皇帝身后,“那个什么,离吉时还差二个时辰呢。” 两个时辰!皇帝默默算了下时间,也回头看了眼更漏,觉得这个点儿他儿子大概才起床,还是不要冲过去,招他白眼了。老皇帝默默的收住脚步,想到一边坐下,又及时想到,这一坐下衣袍有很大可能会出褶皱。为了给小孙孙一个好的印象,皇帝忍了,不就是两个时辰么,朕还站得了。 东宫那边心里存着事儿的太子也是很早就醒了,匆匆打理好自己之后,就一直在偏殿门口划圈,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直到听见苏颜娇软的声音响起,他才下意识的理了理衣冠,轻咳一声,迈步往里走。 陆氏无声的叹了口气,也知道不能拦得太紧,她看了女儿一眼,便出去了。 紧迫盯人的岳母走了,太子立马就蹭到苏颜床边,抱着苏颜这个委屈,“卿卿,我好想你,岳母都不让我跟你见面。” 苏颜轻轻抚着丈夫的后背,温声安抚:“我也很想念七郎,只是阿娘也是为咱们好,七郎别怪她。再说,阿娘不过是来看看我,家中还有阿爹和一家子人在,阿娘哪里放心得下,肯定没两天就得回去了。” 太子之前的抱怨在见到苏颜那刻起,就已经飞到了九宵云外,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爱妻一个,再也装不下其他了。这个其他里,就包括那个自从生下来,就没被他爹好好看过一眼的小娃娃。 做为一个出生三天的小娃娃,在这间满是母亲气息的屋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幸福得不行。突然间,屋子里多了个外人,还死死抱着阿娘不放,让他睡醒后,没有第一时间被阿娘抱进怀里,小娃娃马上就提出个严正的抗议。 “哇……”底气十足的婴啼声响起,让太子一愣,皱起的眉头明显写着,怎么会有小孩哭?显然太子殿下已经把自己的儿子忘记了。 母子连心,就算才当了三天的妈妈,苏颜在儿子哭起来那一刻,就把丈夫给推开了,冲着被奶娘抱着的小娃娃伸出双手,“乖乖不哭,让阿娘抱抱。” 太子才意识到自己当爹了,就被爱妻无情的推开了,他幽怨的盯着被苏颜爱怜的抱进怀中的小娃娃,“卿卿,我也要抱。” 苏颜呆了呆,看着丈夫幽幽的目光,无声笑了。她干脆把自己塞进太子怀里,侧首亲了亲丈夫冷硬的俊脸,悄声道:“七郎,我好高兴,乖乖长得像你。” 太子被苏颜一句话哄得眉开眼笑的抱紧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怀中人肩上,第一次正眼去看自己的嫡长子,随即就皱了眉:“真丑!”这么丑的小娃娃,哪里像他! 苏颜忍了笑,纤细的玉指轻抚小娃娃的眉眼,娇嗔道:“我儿子才不丑,你看他的眉毛和眼睛,还有这个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七郎。” “可我想要个跟卿卿一样的孩子。”太子抿紧了薄唇,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这个混小子以后肯定会跟他争宠的。 苏颜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咱们下次生个跟我一样的孩子好了。” “不要!”太子瞪大了眼睛果断的拒绝。生这一个就已经快要吓死他了,而且为了爱妻的身体着想,就要禁|欲。生下来后,还要被迫跟卿卿分居,简直就是人生最悲惨的事,没有之一。有了这个混小子,他也算有后了,对他爹也有了交待。卿卿完全不需要再生孩子了,只要看着他、陪着他就好。 对于丈夫很是了解的苏颜,没有跟太子多做争辩,反正他们夫妻都还年轻,身体又好,太子不可能忍住再不碰她,所以再有小娃娃是很正常的事,再在争辩完全没有必要。 “七郎,给乖乖起个乳名吧。”苏颜干脆转移话题。 太子嫌弃的看了眼儿子,“叫阿丑吧!” “七郎!”当妈妈的不高兴了,扭身看向丈夫。 太子委屈了,“卿卿,你居然为了这个混小子凶我……” 苏颜看着泫然欲泣的丈夫,难得的呆住了,这感觉好像自己是个抛弃旧爱的负心汉,而怀里抱着的儿子就是那个新欢……等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轻轻甩甩头,再度板了脸,正色道:“乳名不要叫阿丑,你重想。” “那叫大狗子。”太子赌气道。 大狗子是什么鬼?苏颜瞪圆了凤眸瞅着闹脾气的丈夫,娇哼了一声,扭头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实在太困了,先更五千,余下的一千今天补上。   ☆、第150章 每一个新出生宝宝的名子都寄托着父母美好的祝福或是殷殷期盼,可是任性的太子殿下却硬生生的把他儿子的乳名变成了“贱名”大全,也不知道这是跟他儿子什么仇什么怨。 自从成亲以后,从来没有红过脸的小两口,这回因为小娃娃的名子闹起了脾气。生气的那个是苏颜,她快被太子给气死了,索性冷着小脸赶人:“时候不早了,一会儿父皇还要过来,七郎该去准备一下了。”说完,别过头不去看太子求饶的眼睛,狠狠心把自己的小手从丈夫手中用力抽了出来,扬声道:“金桔、银柳送殿下出去,再请我阿娘进来,我有事要跟她说。” 太子红了眼睛,扯着苏颜的袖子不肯放手,乖乖检讨:“卿卿,都是为夫错了,你别赶我走。”那声音可怜巴巴,往日里透着高傲凌人的凤眼定定瞅着苏颜,“你有事可以告诉为夫,为夫一定会替你办得妥妥的,不让你操一点儿心。” 苏颜被太子扯得有点心软,悄悄瞄了丈夫一眼,见他急得满头是汗,多情的俊目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冷着的小脸有点回暖,严辞控诉道:“看看你给孩子起的什么名子,也不怕儿子长大了恨你。” 太子这会儿不敢跟苏颜硬抗,陪着小心解释:“我也是为了孩子好,以前听乳母说,孩子小时候夭折的机率大,所以好多人家都特意给孩子起个贱名,只为了好养活。” 关于这种说话,遍览群书的苏大才女还真没听说过,她狐疑的看了眼太子,不大相信的问:“真的?” 太子立刻举手发誓,“千真万确。” 苏姑娘有点纠结了,做为一个新手妈妈,正是想从方方面面表示出自己的满腔母爱,就遇到这么件事,她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话虽这么说,可那什么‘大狗子’、‘栓柱’、‘胖墩’什么的也太难听了,也就阿丑还好点。” 太子连忙说:“那就叫阿丑吧。” 苏颜:…… 她有点不甘心,皱着小脸道:“让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我觉得这个挺顺口的。”太子立马就要拍板。 在外间把小两口的争执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陆氏按住抽痛的额角,几步迈进室内,截口道:“殿下,不是说圣人要来?如今太子妃无法理事,如何迎接圣驾,还得您来拿主意。”她这是婉转的告诉太子,你呆得时间有点长,该出去了。 对上岳母大人,太子殿下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挪出偏殿。 待太子走远了,陆氏气得在她闺女额上戳了一指头,“你是不是傻,还真想让你儿子顶个阿丑的乳名长大啊。” 若是没有陆氏打岔,苏颜肯定会拉住太子,这陆氏这么一拦,她到觉得阿丑这名子也很清新脱俗,“阿娘,前朝武帝的乳名不也叫彘儿么。阿丑怎么了,到也不俗。” 陆氏:…… “反正就是不行。”陆氏立起眼睛瞅着苏颜,她绝对不会让她外孙有这么个乳名。 陆氏一发威,苏颜不自觉得嘟了嘟小嘴,轻声嘀咕:“不叫就不叫呗。” 不只陆氏觉得阿丑这名子配不上皇长孙,就连画风清奇的皇帝陛下都对太子瞪起了眼睛,“你再说一遍,朕的小孙孙叫什么?” 太子摇着扇子,随意的吐出两个字:“阿丑。” 皇帝:好想掐死这逆子! 太子见他爹半天没动静,很是自得的说:“阿爹,这乳名怎么样?不错吧!” 皇帝气得随手抄起茶杯对着太子就扔了过去,吼道:“不错个鬼,你起的这什么鬼名子!”皇帝的茶杯没砸到太子,到是正扔在迈进正殿的周王脚下,惊得他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 “阿爹,今天是我儿子洗三,你怎么能这么暴燥!”太子不满的抗议。 老皇帝刚刚下意识的把茶杯扔出去,也有点后悔,强撑着横道:“把那个鬼乳名给朕改了,朕就不暴燥了。” 太子低头理了理衣袖,为难的道:“不叫阿丑,难不成要叫大狗子?好像颜颜不大喜欢这个名子。” 卧槽,这是亲爹么!老皇帝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左右看看没瞅见有什么趁手的东西,随手把脚上的龙靴薅了下来,举着就奔太子去了,嘴里还咆哮道:“小孙孙是大狗子,你是狗爹,我是狗爷爷么!” “扑哧……”一进正殿正好听到这句话的齐王笑了,瞅着神色不定的周王跟着调笑道:“那咱们就是狗伯伯了?哈哈哈哈……啊……哎呦!”兴灾乐祸的结果就是,本来该糊在太子脸上的龙靴,糊在了他脸上。 皇帝拿靴子拍太子,多数就是做做样子,真让他打,他还有舍不得呢。齐王这话接得正是时候,老皇帝的满腔怒火奔着四儿子就去了。“啪叽!”怒火提高了皇帝的准头,厚厚的龙靴底正好贴上齐王的右脸,完整个印出个靴印儿来。 被龙靴拍个正着的齐王,捂着印着靴印的脸,委屈的问:“阿爹,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老皇帝瞪眼道,还不望气哼哼的使唤齐王:“不孝子,还不把靴子给朕拿过来。” 无辜被累的齐王这个冤,可被老爹瞅着,也只能捡了龙靴送到皇帝身边,还得单膝跪地给他爹穿好。齐王长这么大,也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啊?给他爹穿靴子的时候,不是劲儿使大了,弄疼了皇帝,就是劲儿使小了,靴子没穿好。气得老皇帝戳着他的额头骂道:“蠢、蠢、蠢,蠢死你算了。” 齐王郁闷得不行,也不敢还嘴分辨,闷头干活,好容易穿好了,父子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齐王这里刚要松口气,就听他爹“嗷”的一声窜起半人高,吓得齐王“扑通”一声就跪了个五体投地。 太子瞅着跟火烧了屁股似的皇帝,不解的问道:“阿爹,你怎么了?” 皇帝正扯着衣袍,对着上面出现的细褶发愁,“哎呀,忘了忘了忘了,这衣服一坐就出褶皱啊!” “吉时就要到了,这样让朕怎么见小孙孙啊!” 离皇帝最近的齐王把他爹的啐啐念听了个正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太子道:“太子,给父皇取套新衣服。” 太子还没出声,多嘴的齐王就被他爹给踹了一脚,“就你知道的多。” 齐王:嘤嘤嘤,好几个儿子都在,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欺负,阿爹你偏心! 老皇帝可不是偏心,从安王到太子,五个儿子都已成亲。他家七郎一举得男,给他生了个乖乖的小孙孙。二郎、三郎、五郎、六郎不是有女儿,就是府里有大小老婆怀孕的,就这个四儿子,连孩子影儿都没看到。这种连孩子都孵不出来的儿子,要他何用。皇帝瞪着齐王的目光,都带着满满的嫌弃。 齐王也知道他为啥嫌弃他,不自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悄没声息的凑到安王身后站好,正好让安王把他挡了起来。 皇帝斜了他一眼,没出声。今天最重要的是小孙孙的洗三礼,收拾不孝子什么时候都行。 这么一会儿,满朝文武也都到了大半,看到站在座位旁的皇帝,心里暗暗叫天,他们已经来得够早了,怎么圣人比他们还早?正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表现,才能让皇帝别在小本本上记自己一笔,就见皇帝气哼哼的往偏殿过去了。 没过多久,老皇帝换了一身绯红色的常服出来,看他表情,好似对这套衣服很是不满意。眼看着吉时快到了,四个乳母抱着小娃娃自后殿过来。 皇帝看到那大红的襁褓眼睛就移不开了,他本想冲过去把小孙孙接过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把小玉梳,把自己的胡须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才自乳母手里接过了还在睡梦中的小孙孙。 “哎哟,朕的小孙孙、小心肝儿、小宝贝儿……”皇帝一口气用了十多个不重复的爱称,眉开眼笑的跟太子显摆:“看看这眉眼,长得跟朕真像。” 太子不高兴了,“阿爹,阿丑明明就像我。”他家卿卿说了,最喜欢阿丑长得像他了。等等,真长得像他,叫阿丑好么?英明的太子殿下终于意识到了之前忽略的问题。 “滚,什么阿丑!”皇帝对着太子吹胡子瞪眼的,“再叫朕的小孙孙阿丑,朕就揍你!”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太子没跟他爹分辨,只是冲着皇帝挑了挑眉,“吉时到了,阿爹把你小孙孙交给刘女官吧。”哼,再对着我吼,就不让你抱孙子。 皇帝:……真的好想揍他! 所谓洗三礼,便是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这就是“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摘自百度)。 主持洗三礼的一般都是接生嬷嬷,当然皇宫内,主持洗三礼的更得是全福人才行,还得姓氏好。 本来攥着小拳头似睡非睡的小娃娃,被人放进水里,当时就蹬着小腿大哭起来。 婴儿啼声一响起,正念喜祥词儿的刘氏就被皇帝给吼了,“朕的小孙孙哭了,你还瞎念叨什么,还不快哄哄。再让朕的小孙孙哭,朕就灭你满门!”最后这四个字,老皇帝吼得是气势十足。 刘氏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没托住手里的小娃娃。看得老皇帝心忽悠一下子,他一个键步窜到金盆边,伸手轻柔的抱住挥舞着小手小脚哭得正响的小娃娃,柔声轻哄,“小宝贝儿乖,不哭不哭,刚刚吓到你的人,皇爷爷马上就处置了她,给你出气好不好……” 刘氏都要吓死了好么,她也算是经历过许多大场面,主持了不知多少次洗三礼,还是头一次知道,洗三也是个危险的活儿!“圣人饶命,圣人开恩,洗三时小殿下哭得越响才越好,说明他……” “朕不管,总之,朕不要听到小孙孙哭!”皇帝蛮不讲理的吼道,全然不顾下面已经看傻了的文武大臣和正挽袖子,打算冲上来揪着他好生理论一翻的陆太傅和苏相爷。 皇帝要不讲理,谁能拦得住,反正文武百官扪心自问,他们是没这个能耐。太子这会儿挺身而出,“阿爹,正洗三呢,你别捣乱好么!”快点进行完仪式,借着送儿子回后殿的机会,他还能跟卿卿多呆一会儿呢。 皇帝不爱听,“什么叫捣乱!小孙孙一哭,朕的心就像刀扎似的疼。你都没反应么?还是亲爹么?” 太子虎着脸,“阿爹,别闹了。” 文武大臣也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脸上都写着三个字:求别闹! 皇帝迫于压力,只能不情不愿的把孩子交还给刘氏。刘氏战战兢兢的接着干活儿,只是手上更轻柔,生怕小殿下哭得太响,惹得皇帝把她砍了。太子就站在皇帝身边,为了防止他爹再捣乱,暗地里揪着他爹的袖子。皇帝这回到是没出声,只是把眼睛瞪得溜圆,恶狠狠的瞪着刘氏,把她瞪得几次都忘了词儿。 好不容易洗三礼成,刘氏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娃娃打理好,送到皇帝手中,连添盆都没要,麻溜的闪人了。还拿什么添盆啊,能把小命留住就不错了。希望圣人最近记性不好,别想起她来。 能在苏颜肚子里安安静静的呆了十个月也没他娘感受到多大不适的小娃娃,天生就是个体贴的性子。在被打理好了之事,抿了抿粉红的小嘴,打了个小哈欠,眯着眼睛对抱着他不撒手的皇帝露出个小小的笑之后,就举着两个肉肉的小拳头睡着了。 艾玛,小孙孙对他笑了!老皇帝喜得无以复加,激动的嘴都哆嗦了,“小乖乖、小宝贝儿、小孙孙……这么喜欢皇爷爷啊?皇爷爷带你回太极宫好不好?” 太子冷冰冰的接口:“不好!” “什么?”皇帝明显一愣,接着扭头看向太子,才怒道:“不孝子,你说什么?” 太子面无表情的又说了一遍,“儿臣说:‘不好!’” “朕不管,没有人能分开朕和小孙孙!”老皇帝抱紧小娃娃,一脸的视死如归。 殿中文武:今儿真热闹。 太子:阿爹又抽风! 众皇子:回家马上就去拜观音,咱也要生个儿子!   ☆、第151章 要问如今大夏的太子殿下最郁闷的事,肯定是与爱妻仅仅之只一墙之隔,他却爬不上老婆的床。与这件事相比,他爹每天N次的企图偷抱他儿子去太极宫养的事,都算不上什么。 “七郎,七郎……”满面春风的老皇帝一路喊着就进了丽正殿,“小孙孙醒了没,快抱出来给朕看看。” 太子殿下难得没黑着脸,微微笑着迎了过去,“阿爹又来了,快坐。” 今天第三次来东宫的老皇帝半点难为情的意思也没有,大刀阔斧的往椅子上一坐,对着殿中伺候的宫女挥了挥手,略有不耐的吩咐:“快去把小孙孙抱来。” “你小孙孙睡了,要不阿爹等等?”太子眼也没眨的回道。 老皇帝狐疑的瞅了眼太子,“怎么还在睡?朕之前来,你就说在小孙孙在睡觉。” “那是阿爹来晚了,阿著刚刚才吃过奶睡了。”太子这一个月来对于应付他爹有着无比丰富的经验。 “阿著?”老皇帝反应过来,“这是小孙孙的乳名?肯定不是你起的。”老皇帝特别肯定的说。 太子的神情略有不乐,“是颜颜起的,取自‘见微知著’之意。” 老皇帝抚着胡须满意点头,“不错不错,比你起的那什么‘阿丑’强多了。”说着,还白了儿子一眼。 “阿著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为了不耽搁阿爹处理国事,儿臣就不留您了。”太子立马反以颜色,还恭敬的起身,打算送他爹走。 皇帝老神在在的摸着胡子,笑眯眯的道:“许久不曾与七郎一同用膳,为父甚是怀念啊。” 太子斜眼去看他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听您在扯,近一个月,您那天不在东宫吃饭。不只是午膳、晚膳,有时过份到连早膳都在特意过来用。 老皇帝为了见孙子也是拼,脸皮都拼厚了不只一层,脸不红不白的端坐在哪儿,跟没看到一样。 老爹耍赖,太子只能忍着,还得吩咐厨下去做他爹爱吃的菜。 用过晚膳之后,老皇帝终于如愿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小孙子,还成功的亲到了小孙孙白嫩的小手,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前,老皇帝满怀期待的问太子:“七郎啊,要不你和七娘搬到太极宫来住段日子?”为了每一次小孙孙醒来的时候,他都能准确无误的赶上,皇帝已经琢磨这个主意好几天了。 太子回他爹“呵呵”一笑,然后一言不发的把失望的皇帝送走了。当天晚上临睡前,太子好心情的想着,等到明日满月宴过后,岳母大人就要出宫归家,他就能跟卿卿团圆了。 皇长孙满月那天,整个东宫张灯结彩,人人面上喜笑颜开,特别是太子殿下,一扫过去一个月来的阴霾,面上阳光灿烂。 大约整个东宫最忧伤就是太子妃苏颜,她本来以为一个月过去,可以解禁了。谁知,今天早上她才高兴的叫近身宫女们准备洗澡水,就被她娘冷酷无情的镇压了。 “阿娘,都已经满一个月了。”爱干净的苏姑娘从来没试过这么多天不洗头、不洗澡、不刷牙的生活。她这会儿很庆幸因为她娘在,而令太子没有搬回来跟她同住。 陆氏挑了挑眉,“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最少四十天。” 苏颜不死心的抗挣:“可江女官和太医们都说我恢复得很好。” “他们都不是你娘。”陆氏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摆平了张牙舞爪想反抗的太子妃。还不忘细细叮嘱女儿:“今天满月宴之后,我就得出宫归家了,在你未出月子之前,不许殿下与你同住,听到没?” 苏颜一脸的生无可恋,听了陆氏的话,没精打彩的点了点头。关于这点都不用她娘说,以她如今邋遢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见丈夫啊。 陆氏见女儿整个人都蔫儿了,也有点不忍心,冲着奶娘招了招手,以眼神示意她把小皇孙抱给苏颜。 经过一个月变得白白胖胖如同只团子的皇长孙,一出现在苏颜眼前,就让她全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儿子身上,“阿著,快让阿娘抱抱。”苏颜笑眯眯的接过儿子,爱怜的在他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陆氏及时戳了女儿一下,低声训她:“都跟你说了,总亲孩子的脸,将来容易流口水。” 苏颜可怜兮兮的仰头看向母亲:“我一时忘了。”儿子太可爱了,每次看到她都母性大发,除了亲近儿子,别的都不想。 陆氏长叹了口气,“我要是回家了,谁还能管住你。” “阿娘,我自己管自己。”苏颜立刻打保证。 陆氏盯盯的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叹着气的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我还是跟殿下说一声,让他看着你些。” 苏颜半张着小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娘居然不相信她了。 被岳母大人赋予重任的太子,乖巧的点头,“阿娘您放心,我一定看好颜颜。”其时太子殿下心里嫉妒得要死,卿卿这个月都没有亲过他,怎么可以亲那个混小子! 皇长孙的满月宴盛大而隆重,皇帝在宴上给才满月的小孙孙赐了琛字为名。本来到了阿著这一辈,该是宏字辈,取名该是秦宏琛。就如同小娃娃的亲爹太子是彦字辈,太子便名彦昊字重华。可皇帝为了体现皇长孙的特殊性,愣是把宏字给扔了,只取单字琛为名。文武百官很是体谅皇帝盼了N年才盼来的皇长孙,又是太子的嫡长子,真正的嫡长孙,也就对老皇帝的任性眨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会儿的文武百官们绝想不到,一时的体谅,会换来好几个特殊的存在。 前殿因为皇帝的出席而热闹非凡,后殿女眷这里,因为太子妃还在做月子,老皇帝又认为其余宫妃没有资格出席满月宴,使得宴会的缺少女主人,不免有点喜庆有余热闹不足。 做为太子的嫡亲姐姐,湖阳、舞阳、长乐三位公主纵使与弟弟有点小摩擦,还是很替太子高兴。有了皇长孙在,太子的地位更为稳妥。心中高兴,自然举杯频频,苏容面带笑容的与长乐公主碰了杯,满饮了杯中酒,听着她不停的夸赞皇长孙有多么可爱、多么懂事、多么聪慧……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不过是才满月的奶娃娃,哪里看得出懂事、聪慧来。 长乐公主以袖掩唇,轻笑道:“哎哟,我到忘记问了,六弟家二娘快要满百日了吧,到时可要告诉我。” 苏容笑意微微一凝,便若无其事的回道:“肯定不会忘了三姐。”她这会儿还有些无法相信,她怎么会生个女儿出来呢。若不是整个吴王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并且接生妈妈都是她亲自选的,苏容都以为她的儿子是被府里那个丧心病狂的小妾给换了。 她这会隐隐约约有所了悟,皇长孙的出生,不只是令苏颜的太子妃位更加稳固,也令太子的位置更加稳妥,甚至让太子与皇帝的父子关系也亲密了许多。只怕,废太子一事要烟消云散了。 与苏容有相同心事的是周王侧妃王书筠,做为侧妃,她没资格来东宫参加满月宴。就算有资格,此刻她也没有心情来参加。她所知道的历史发生了严重的偏差,本来历史上的皇长孙是由周王的长子,虽是侧妃所出,却也备受皇帝喜爱。周王在太子被废之后,能够让皇帝选中,顺利登基,与这个儿子有很大关系。 王书筠本来是打着自己生下皇长孙的主意,可谁知事情并不按她的想法来进行。生下长女后,她再未有孕不说,历史上皇长孙的亲娘萧氏也入了府,并在不久之后,被周王收房,成了宠妾。 王书筠拿萧氏当自己的头号敌人,暗暗找机会挑拨周王妃和其余妾室去对付萧氏。令她挫败的是,周王妃这女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对于给周王添小老婆积极的很,弄得周王府后宅花团锦簇,是所有王爷中小老婆最多的。周王妃不只热衷于给丈夫找小老婆,还对这些小老婆们极为亲切和蔼,常与她们姐妹相称。甚至还会在周王去找她的时候,主动推丈夫去关照受到冷落的小妾。王书筠每每都在心里暗骂,蠢得要死的女人。 不过,周王妻妾虽多,子嗣上却有些艰难。除了王书筠给他生的孩子之外,便只有另外一个妾室也产下了一个女儿。除此之外,历史上给他生下最多孩子的萧贵妃,却半个蛋都没孵出来,这点让王书筠很是安慰。 不过这种安慰在得知太子妃平安产下皇长孙后就化作了满腔的不安,为什么皇长孙会被太子妃生下来?历史上的苏颜不是没有孩子么?历史上的太子也没有嫡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她嫁给周王而产生的偏差么?王书筠脑子里全是问号,以至于令她孕期反应有些严重,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 王书筠怀孕未满三月便被迫爆出,面对着周王很是惊喜的目光,她却十分不安。身于周王府后宅,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宅中无形的刀光剑影。她原想着等三个月后坐稳了胎,再选一良辰吉日暴出来,可能得到来自于周王的惊喜会双倍叠加。可这回,因早孕反应而使计划更改不算,还加大了她的人身安全,王侧妃觉得十分的不合算。 更让王书筠郁闷的是,在她爆出有孕的第二天,一向身体强健的萧氏病了,被太医一请脉,顺顺当当的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下连上之前便有孕的两个妾室,整个周王府有四个孕妇了,周王摸着下巴心道,四个小老婆有孕,怎么着也该有个是儿子的吧。带着这种美好的心愿,周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 说起来,自从太子妃诞下皇长孙后,有关于皇室第三代的好消息就不断传前宫中。先是安王妃在生下女儿的几年后,终于再次有孕,令安王高兴的忘乎所以,安王府为此事一连庆祝的三天。再来就是吴王府,也有两个妾氏有孕,然后就是周王府的四人和赵王府的三人。 老皇帝接到消息后笑眯了眼睛,心极极好的跟贾喜显摆:“看来护国寺的送子观音真的很灵验,过两日咱们得去还愿。” 贾喜看皇帝心情好,也跟着凑趣,“老奴听说供奉在崇仁坊西边城隍庙里的送子娘娘也很灵验的,好多人都去上香请愿。尤其是哪儿的签真灵,听说只要是抽到吉签的都生了男娃儿。” “真的?”老皇帝略感兴趣的问道。虽说现在有了小孙孙,皇家第三代有接班人了,但是不妨碍皇帝有更多孙子的想法。 事实证明在八卦和迷信传说方面,中老年男性与中老年妇女一般,有着极大的好奇心与求知欲。贾总管显然很了解皇帝,早就准备了许多这方面的各种传闻,此刻绘声绘色的一一讲出,让老皇帝听得龙心大悦,偶尔听到入神处,还会猛拍大腿,连连追问:“真有这种事?真有?” 阴着脸的太子殿下站在门口半天了,可热衷于八卦和迷信传说中的中老年男子,压根就没注意儿子的到来。 做为一个被心爱的妻子拒绝见面的男人,太子已经阴了好几天的脸。今天才拼着惹老婆生气的后果,义无反顾的冲进偏殿的太子,三言两语就之后,就被苏颜赶来找他爹谢恩。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就想让别人也郁闷一下。他站在门口细心听了半天,才在老皇帝又一次吹吁自己英明的决定,才使得爱子一举得儿,其余的儿子好事频传时,慢悠悠的开口:“具儿臣所知,四哥府上,好像还没什么动静。” 老皇帝:……那个混蛋在提醒朕这个悲伤的事实!他怒视着轻倚着门口而立的太子,“混小子,你得了个儿子,还得谢朕呢!” 太子很是郁闷的道:“我真是得谢谢您。”明明他就想先生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儿的,谁用他爹多管闲事。 太子那付口不对心的样子,成功的让老皇帝气红了脸,猛得从椅子个窜起来,一指门口,中气十足的吼道:“不孝子你滚,不把小孙孙给朕抱来,别想朕会原谅你!” 看到他爹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他就放心了。太子施施然的给皇帝行了个礼,温雅从容的道:“呵呵,那儿臣先回东宫反省去了。” “你给朕站……住……”老皇帝伸着尔康手,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高(幸)贵(高)优(采)雅(烈)的背影渐渐远去,只留下殿中的回音陪着自己。 老皇帝暴跳如雷,“那是朕的皇太孙,未来的皇太子,为什么朕不能抱到身边养着!”随口而出的三个字,皇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却被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听了个正着。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宫人们面上没有多过表情,却在皇帝和贾喜未看到时,彼此之间悄悄传递着表情。 “什么?父皇要封那个才出生一个多月的小崽子儿当皇太孙!”周王猛得站起,眼睛瞪得大大的,狠狠的直视来报消息的人。 周王府的长史把头又往下埋了埋,低低的回道:“是,这是圣人身边人传出的话,决不会错。” “妈的!”周王情不自禁的暴了粗口,起身如困兽般在屋中转圈。他最近才因为府中喜事连连而好些的心情,这回全都扔到九宵云外,只余下嫉恨和不甘。“去请何、王两位先生过来!” 有感于自己在朝中的亲信太少,自从将萧十一收房后,周王就尽力给萧子肃找了个地方,把他派出去了。萧子肃临行前,给周王推荐了两个幕僚,一个姓何,一个姓王,这一年来,给周王出了不少有用的主意。 守在外间的小太监应了一声自去找人,没等多一会儿,两位不过三十四、五的中年文士进了书房,两人恭敬的给周王见礼:“见过王爷。” 周王这会儿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温和的道:“两位先生请坐。”因为今日得到的这个消息太过揪心,周王也没绕圈子,直接就把事情甩了出来:“本王听说,父皇想立太子的长子为皇太孙,两位先生以为如何?若父皇真有此等想法,本王该如何作?” 生得略单薄文弱些的何先生,说起话来却一针见血:“圣人若真想立皇太孙,王爷不高兴也没办法。以卑职的想法,您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圣人面前表现自己,给圣人留下个能力出众的印象。其次,就是多生几个儿子。”话到这里,何先生还特意看了眼周王,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太子独宠太子妃,冷落其余妾室,这可是件好事。” 王先生截口笑道:“不知道圣人知道此事会有何想法?” 圣人没想法,对于太子独宠苏颜一人,做为一个爱护儿子的好父亲,老皇帝早就知道了。因此,当周王在父子几人闲时游园时,不经意间提起这个话题,还没等太子瞪眼,老皇帝就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轻松愉悦的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夫妻和睦这是好事。再说,七娘给朕生下了小孙孙,这就是咱们老秦家的大功臣。” 卧槽,什么叫当胸一刀,这就是。在场的五个哥哥,都比太子成亲早,大小老婆的数量都比太子多,到现在一个皇孙没孵出来,好意思指责太子妃独宠么? 周王的脸当时就黑了,其余几个的面色也不大好看。老皇帝只当没看到,接着念叨:“上次让你们好好拜拜送子观音,一个个的都不情愿,这会儿没儿子,能怪谁!” “对了,尤其是老四你!”老皇帝揪出躲在最后面的齐王,顺势就踹了他一脚,“不孝子,看到你就生气。” 齐王心碎了,“父皇,儿臣也不想的。”谁不想有儿子有孙子,可他就睡不出结果有什么办法。 看着向来跋扈的儿子这般低迷,皇帝有点小心疼。他想了想,“这样,朕又打听到了一处灵验所在,你们回去用心准备供品,火纸、香烛等物,明日朕带你们求子去。” 安、周、齐、赵、吴:“……”五王都是懵逼脸,求子是什么鬼,不该是他们娘和大小老婆去的么! 大约是面部表情太传神,皇帝不高兴了,“看到皇长孙了没,那就是朕和太子诚心求来的结果。” 太子冷漠脸:别闹,我没求。 “好了,这是圣旨。”老皇帝很是霸道的说,“今天也别逛了,都回去准备东西,明天早朝过后,咱们就出宫。” 明天可是卿卿出月子的日子,他才不要跟他爹去求子。太子一脸的拒绝:“阿爹,儿臣就不去了。”哈哈,他明天要赖在卿卿身上一天一夜,谁来都不下去。 老皇帝刚想高声驳回,就见他儿子好看的薄唇动了动,他跟着默念:小孙孙……混蛋,用你儿子威胁你老子,你以为会有用么!……嘤,真有用。在小孙孙面前,皇帝可耻的萎了。“那明日的政务就由七郎处理了。”就算这样,他也不能让这个小子好过。 太子咬了咬牙,“行!”不就是政务么,他带回东宫,然后腻在卿卿身边的时候才处理也一样。妈蛋,咱们可是亲父子,要不要这么互相伤害! 请不要当着我们这些后儿子的面秀恩爱,谢谢!从小到大,每次父皇与太子同在的场合,他们就被迫被秀一脸,真是够够的了。 你们以为这就够了,明天过后,当今圣人带着几位王爷,亲往城隍庙求子的消息,就会成为上都新头条。皇帝就算了,你们这些在宫外住的王爷们,将会遭到惨无人道的围观,请珍惜现在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这明明就是个严肃正经的正剧,什么时候向着逗逼抽风的大路狂奔而去了呢?   ☆、第153章 崇仁坊西的城隍庙因其供于东殿中的送子娘娘格外灵验,常年香火鼎盛,信众络绎不绝。不过,这些信众几乎都是女子,偶有男子入庙,也是送母亲或妻子来求签、上香的。 这一日是入夏以来难得凉爽的日子,厚重的云彩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缕缕轻风夹杂着湿气带来丝丝轻凉。本来因为夏季严热而少了许多香众的城隍庙,才不过辰时,便已人潮汹涌。 被老皇帝带来拜送子娘娘求子的几位皇子,站在城隍庙外,看着三三两两结伴而入的各年龄段女子,不由得心里打鼓。 “阿爹,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吧。”周王首先有点撑不住了,做为一个把自己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男人,要他当着这么多女子的面,去给一个所谓的娘娘恭恭敬敬的上香、叩拜,真比杀了他还难。 老皇帝自己也有点发憷,想着今天人太多,要不要找个人少的日子再来。可听周王这么一说,他老眼一瞪,不满道:“老三,你什么意思?朕……呃,为父再三强调,拜娘娘要虔诚恭敬,方能见效。你再看看你,满脸的为难,犹疑,我要是送子娘娘,我也懒得理你。” 齐王抬头看看正在消散的云层和逐渐炙热明亮的太阳,连忙催促道:“阿爹,咱们快进去吧。”万一太阳出来了,顶着大太阳在门外站着,傻不傻啊。 皇帝满意的看了齐王一眼,“老四这回态度不错。”说完,打头先行,直接跟在一位看起来有点身份的夫人身后,就进入了。 好几个大男人走在一群女子中有多少的显眼,看看或明或暗的落在父子几人身上的目光就知道了。 此地的庙祝眼睛很毒,刚刚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人,便觉得这父子几人器宇不凡,不似常人,连忙三言两语打发了之前奉承的夫人,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 “老善人请了。”庙祝笑呵呵的行了个礼。 老皇帝没出声,自然有贾喜过去搭话。贾喜是太监总管,身上的特征很是显著,庙祝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面色不变,只是态度越发的恭敬。在听说眼前几个大男人是来拜送子娘娘的,庙祝明显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殷勤的引着几人进了东殿。 神殿正中供奉着一位慈眉善目怀抱白胖男孩儿的女神像,老皇帝的目光直接就粘在那胖小子上面,抚着胡子满意道:“不错不错,这个娃娃儿也很好。” 此时大殿中有不少信女,见到突然冒出来的父子几人,皆饶有兴趣的围观,甚至还与身边的同伴议论上两句。 周王被看得这个不自在,脸板得越发冰冷。老皇帝已经一本正经的上过香,与几个儿子使个眼色,让他们过去。 安王大方、赵王老实、吴王洒脱,也没怎么在意旁人的目光,在老皇帝的目光里,恭恭敬敬的上香、叩拜,只有周王和齐王,被皇帝压着,不得不拜,难免动作僵硬,敷衍了事。 当着送子娘娘,老皇帝不好说什么,待出了庙门,就气得拂袖而去。原本想着带儿子们去见识一下最近上都城中最红的酒娘子,也不肯再去,扔下几个儿子,自己气嘟嘟的就回宫了。 老皇帝心情不好,贾喜就跟着担惊受怕。“圣人,老奴听说太子已回东宫,不若去看看小皇子?” 提到小孙孙,老皇帝立刻多云转晴,大手一挥,“走,去东宫。” 东宫这边,太子以最快的速度处理过今天的政务,接着就粘到刚刚沐浴过的苏颜身边,两只手把她抱得紧紧的,脸贴着脸的磨蹭,“卿卿,我好想你。”感觉像是有一辈子没见到爱妻,太子委屈死了。 苏颜跟拍大呆、小呆的毛脑袋一般拍拍太子,“七郎快放开我,阿著该吃奶了。”做为一个奶水充足的好妈妈,苏姑娘在镇压了各种反对声音(主要是太子)后,成功让小娃娃吃上了亲娘给的口粮。 关于亲自喂孩子这事儿,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原本,以苏颜受到的教育,贵女们就没有自己奶孩子的。只不过,在小娃娃生下来的第二天,她精神好些了之后,看见奶娘在喂孩子时,突然间起了些好奇的心思。在小娃娃又一次哭闹时,第一时间解开衣襟,堵住了小娃娃的嘴。 这次过后,皇长孙的嘴就挑了起来,非他亲娘的奶不吃。看着儿子哭得可怜,满腔慈母心怀的苏颜,力排众议,决定亲自喂养儿子。 太子对此十分不满,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的把苏颜整个人压在床上,任性的说:“才不要,卿卿是我的,不许你老想着那混小子。”他就知道,不能生个儿子出来,一点都不乖。 苏颜哭笑不得安抚丈夫,“我没总想着阿著啊,只不过想喂饱了他,省得让他打扰咱们说话。” “真的?”太子狐疑的问。 苏颜弯了弯明蛑,笑眯眯的点头,“当然是真的。”她抿了抿小嘴,轻声道:“感觉好久没跟七郎这么在一起了。” 太子闻言收紧的手臂,借机要求福利:“所以,卿卿以后要多多陪我。” “好。”伴着回应的是落在太子唇角的香吻。 被爱妻的亲近美得眯上了眼睛的太子殿下,意外的好说话,“把阿著抱过来吧。” 苏颜轻推丈夫,“让我起来。” 太子嘟囔了几句,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坐起身,顺便把苏颜也拉了起来,半揽在怀中。等到阿著的小嘴吮住红|樱时,太子殿下嫉妒的眼睛都红,恨恨的低语,“卿卿,这个是我的。” 苏颜轻拍着儿子,漫不经心的哄丈夫:“知道、知道,我整个人都七郎的。不过,现在借给你儿子用一下。” 太子:……嘤嘤嘤,我不想借。 就在太子郁闷的时候,老皇帝来了。太子奇怪的道:“阿爹不是带着兄长们去求子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记得昨天看他爹列出的计划单子,足有一尺长。还以为今天不到晚饭时,他爹舍不得回来呢。 被老皇帝逼着来请人的李安,在屏风外哭丧着脸跪着,“殿下,圣人说你再不出去,他就在明年出巡的伴驾名单上把您写上,还不许您带太子妃同往。” 太子一点也没被吓到,“你去跟阿爹说,孤身体不大舒服,想要休养一年、两年的。” 顺嘴胡说的太子殿下,被一只小手在腰间用力掐了一下,耳边响起爱妻的娇嗔声:“少胡说八道,没事咒自己,很好玩么!”苏颜恼了,用力瞪了丈夫一眼。 虽说腰间被掐得生疼,可那种被爱人所关心重视的感觉让太子殿下的整颗心都似泡在了蜜糖中,只有甜甜甜甜甜。他不自觉的露出个傻笑,握住温润如玉的玉手,低头在苏颜的红唇上用力力亲了一下,连忙认错:“为夫错了,我保证,再也不随便胡说。” “父皇来了,你还不出去。”苏颜把吃饱了的儿子竖起来,轻轻拍出奶嗝,再抱回怀里,“等我把阿著哄睡了,也出去见父皇。” 太子很不情愿的道:“阿爹一天来八次,快把东宫当太极宫了。” 关于这事儿,苏颜到是知道。她把打理好的小胖子往丈夫怀里一放,笑吟吟的道:“你先把阿著去给父皇看,我换身衣服就来。” 太子抱着软绵绵的儿子手足无措,身体僵硬的厉害,说话都发颤:“卿卿,我该怎么抱他……”到底父子连心,平日里嫌弃的再厉害,小娃娃也是他的亲骨血,在不争宠的时候,太子还是挺喜欢怀里这个小胖子的。 苏颜帮丈夫调整好了姿势,又拍拍他僵硬的手臂,“放松点,你这样,阿著会不舒服的。” 太子抿紧薄唇,紧张的说:“我怕把他掉到地上。” “不会的。”苏颜柔声安抚丈夫,顺便给儿子刷好感,“你看,阿著越长越像七郎了。而且他好乖,从来都不哭闹,想来七郎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吧。” 太子的脸红了红,还是固执的说:“我喜欢像你的孩子。” 苏颜低头亲亲儿子的小脸:“可我喜欢像七郎的孩子。” “卿卿,岳母说,不能随便亲孩子的脸。”太子特别认真的指证。 苏颜呆了呆,“阿娘真跟你说了。” “对。”太子点头,“所以,你不可以再亲儿子,要亲就亲我好了。反正,陈著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苏颜:……这完全不同好么。 自觉出了个好主意的太子,低头亲亲呆住的爱妻,愉快的抱着儿子出去给他爹显摆了。嘿嘿,他家卿卿说了,儿子长得可爱,都是因为像他。 老皇帝眼巴巴的瞧着通往内殿的门,待看到被儿子抱在怀里的小孙孙时,一个健步就窜了过去,伸手就要抱孩子。 太子往后躲了躲,“阿爹,你会抱孩子么?” 皇帝白了儿子一眼,“朕都抱了八百回了,你没看见?” “没看见。” 皇帝怒道:“你那眼睛是白长的么!” “反正,您只许看,不许抱。” “为什么?” 太子紧盯着他爹,一幅防贼的模样:“我怕您把阿著偷抱走!” 皇帝发狠道:“朕明天就下旨,册小孙孙为皇太孙,抱到太极宫养!” 太子撇嘴:“我们阿著才不稀罕皇太孙呢。”做为他的嫡长子,肯定是未来国之储君,还用他爹提前封么。 “朕就要封,你等着!”老皇帝气哼哼的瞪了儿子一眼,头一次在小孙孙还在的时候,走出东宫。 “皇太孙啊……”太子唇角轻翘,垂眸看着怀中似睡非睡的儿子,轻声道:“阿爹,希望你别后悔。”   ☆、第154章 册封皇太孙等于是给国家又立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决不可能只是皇帝一拍脑袋便下旨可以了事的。皇帝要下这个旨意,必然要先跟政事堂的宰相们,谈上一次又一次的心,然后初一、十五的大朝会上宣布,再让文武百官讨论个十天半个月的,最后才正式下旨。 这样还不算完,皇帝下了旨,礼部要列出册封仪式的全过程,还有皇太孙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的各项规格。再由钦天监选出日子,祭过天地祖宗,行过正式的册封礼,皇太孙才算是实质名归。这一系列的固定程序走完,粗略计算一下,阿著怎么也得一岁多了。 皇太孙一立,代表着太子的地位又得到一层加固,除非太子脑抽得想不开去造反,否则他就是大夏的下一任君主,即使是皇帝,也很难更改。关于这一点,老皇帝和太子都心知肚明。 刚刚还抽风感满满的老皇帝,一踏出东宫,便敛去了全部表情,直到回了太极殿,静静坐于御座之上沉默良久。整个屋中静得落针可闻,贾喜早就机智的把殿中伺候的宫人都撤了下去,只余他自己默默立于老皇帝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刚刚送上的茶水一点一点的变凉,直到失去了所有的温度,老皇帝才似刚回过神一般,缓缓伸手去端那杯冷掉的茶。 贾喜连忙上前,轻声道:“圣人,茶冷了,老奴去换一盏。” 皇帝微微摆手,自顾自的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苦中带了些涩意,再喝上一口细品时又有了些回甘。老皇帝淡淡一笑,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朕的七郎长大了,朕也可以放心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他了。至于其他人,也该让他们收收心,免得将来……” 贾喜心里一惊,听圣人的意思,好像真要立皇太孙了。后面那句话,指的是……他不敢多想,悄悄深吸口气,平复过急的心跳,接着当他的木头人。 “贾喜,去搬好酒来,朕今日高兴,要好好醉一场。”老皇帝随手扔了茶杯,大声吩咐道。 “是。”贾喜也不多言,慢慢退出殿外自去安排。 太极殿这边,老皇帝感慨万千,东宫那里,太子躺在苏颜腿上,幽幽的叹气,“卿卿,你说我以后也会像阿爹那样敏|感多疑么?” 苏颜轻挑秀眉,略有些不满的说:“还用以后,七郎对阿著也满得很。”她知道,丈夫在纠结着什么,可想那些根本没有意义。每一个帝王都是敏|感而多疑的,这是他们身处的位置所要求的。关键是怀疑的那个能不能保持理智,被怀疑的那个能不能抗住所有压力和恐惧,找回平常心。 “卿卿,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太子翻身坐起,定定的看进苏颜的眼中,“若是没有卿卿,我与阿爹怕是已快走入陌路。” 苏颜浅浅而笑,清艳妩媚的凤眼温柔的看着丈夫,“那也要七郎肯定听我才成了。” 看着爱妻清丽绝伦的娇颜,太子无限眷恋伸手轻抚,“是我跟阿爹请求,又耍了手段才娶到你,当然要好好珍惜,听你的话不是最该做的么。”何况,这么一个聪慧的妻子,她的话每每都是金玉良言。 太子想到皇帝重病初愈之后,开始把心思更多的花兄长们身上,给他们安排各种职位,让他们接手朝中许多事务,纵容他们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明升暗降了许多东宫出去的官员,也暗暗限制了东宫属官的许多权利。 几位兄长都不很精明,有了阿爹暗中的支持,他们很快便在朝中有了各自的名声。也得到了许多朝臣,甚至是一些老臣的赞赏,更甚者还有人暗暗拿他们与自己相比,说:诸王比之太子或许略有不如,但某些方面却是尤有过之。他那时真是满心愤怒,再加上下属和姐姐们的进言,都已经打算出手压制那些兄长们。 是卿卿及时调开了他的注意力,他到现在都记得,菊园中半开半败的秋菊丛中,他的爱妻放得轻轻的声音:“我其时不大喜欢刘邦,可他有句话,却深得我心,以此赠七郎。‘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刘邦这么个不学无术的无赖,都以一项长处而得了天下,何况七郎呢?皇兄们能干不好么,将来都是七郎的好帮手,不是么?”苏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的兄长们政务再娴熟,处事再公正,他们所行的也是为臣之道。你要做皇帝,跟一个臣下比谁干活更厉害完全就是比错了方向么。“如今父皇已经痊愈,七郎也好久没有陪我弹琴弈棋、赏花品茶了?不如,寻个时间,咱们出去走走。” 太子万分庆幸他当时听话了,打消之前的念头,很快就带着卿卿去了别宫。父皇追来,是个惊喜,可卿卿有孕就是个惊吓! 突然响起的婴啼声,打破了室内温馨的气氛,太子恨恨的捶了下床,“这个混小子不是才吃饱饭么,又哭什么!” 苏颜有点心虚,“阿著这是困了,等我哄他睡觉呢。” “哄他睡觉的不是奶娘么……”太子话才出话,便看到小娇|妻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当下就什么都知道了。悲愤的太子殿下,一把搂住苏颜,不满的控诉:“卿卿你偏心,都没哄我睡过觉,为什么要哄那个混小子!”深沉男主秒变逗逼二货,这种画风转变之快,让见多识广的苏姑娘也惊呆了一小会儿。 “我不管,你先哄了我,才去哄他。”太子殿下傲娇的表示自己最近受到好几亿点的伤害,必须要他家卿卿亲亲抱抱才能抚平。 苏颜早已灵巧的脱离丈夫怀疑,看着愤愤不平的太子,她笑着伸手顺了顺毛,“让我先把阿著哄睡了,不然他一直哭,会让我分心的。” “是么……”太子抿紧了薄唇,才想思考一下,就见苏颜已经毫不犹豫的起身走了,“卿卿,你又哄我。” 苏颜回眸浅笑:“不是七郎说的,先哄你再哄阿著么,我也在听你的话呀!” 太子:嘤嘤嘤,卿卿学坏了,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湖阳公主府的书房内,聚集了好几位朝中位置颇为重要的大臣,此还有舞阳公主夫妻和长乐公主,杜侍郎这会正倒背着手在房内转圈,“公主,臣得到一些消息,有人在联合朝臣向圣人建言,立太子长子为皇太孙。” 长乐公主轻挑细心描画好的弯月眉,“这样不好么?反正七郎的嫡长子如无意外,肯定就是下一任的储君。” “如果是圣人心甘情愿的当然好,若是被人逼着立,只会让圣人对殿下起疑心。如今,殿下地位稳固,最不需要的便是来自圣人的疑心。联臣朝臣做此建言者,怕是其心可诛。” 杜侍郎这番话听起真是很有道理,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湖阳公主道:“舅舅,那如此该怎么办?” “马上去见殿下,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推却皇长孙之封。”杜侍郎斩钉截铁的说。 舞阳公主有点不甘心,“只能如此了么?” 其余人也在细细思索,小声的讨论,各抒己见,讨论来讨论去,竟还是决定要去跟太子说一声,让他推却皇长孙之封。 湖阳公主当仁不让的起身,“即如此,我立刻去东宫。”姐姐,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子早抱着他的小娇|妻恩恩爱爱去了,还能见你。 当湖阳公主阻于东宫外时,周王府书房中,周王正与几位幕僚开怀大笑,“何先生妙算。” 何先生手捋胡须,淡淡一笑,“当不得秒算两字,不过是些雕虫小计而已。关键是明日,王爷可把人都准备好了?” 周王轻轻点头,“当然。”他不只用了自己的人手,甚至还借助了许多保守派人士。此次,就算不能伤到太子的筋骨,最少也能让皇太孙封不成。 第二日常朝,老皇帝照例最晚到,杜侍郎几人发现太子居然没来?明明湖阳公主已经令人送了书信给太子,他怎么会没来!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生出什么样的情绪好,只觉得人生之败如于惑主之妖女。杜侍郎甚至没忍住,带着仇视的目光冷冷的瞪了苏周诚一眼:都是苏家女的错,这要是杜家女郎做了太子妃,何至于有今天! 周王发现太子未在时,一向冰冷的脸上也绽开了丝笑意,真觉得真是天助他也。下列所站的朝臣中,好些人在眼神乱飞,让坐于上首的老皇帝都看在了眼里。 说起来,今天送上的奏折很多,需要皇帝当朝处理的事情却很少。老皇帝才想宣布一件大喜事,就见礼部右侍郎出列,“圣人,臣有本启奏!” 老皇帝才要说话,就被人堵了回去,有点不高兴,“先听朕说完,再听你说。” 礼部右侍郎很尴尬,只能又缩了回去。周王有点小郁闷,开头一炮最重要,就这么哑响了,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他爹用很是兴奋的声音,好几百字不重样夸赞,把他的小孙孙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最后扔出一句话,“阿著即是皇长孙,也是太子嫡长子,朕以为可以封为皇太孙,众卿的意思呢?呵呵,大家议议,议议。”老皇帝抚着胡子,笑眯眯的说,“对了,毛爱卿,你有何事启奏?现在可以说了。” 毛侍郎傻了,他想说的跟皇帝一样,可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圣人,你耍赖,明明该我先说的!   ☆、第155章 永平帝的话的不只把毛侍郎炸晕了,把周王一系的人也都给炸懵了。只有某些被周王利用的老古板,这会儿反应奇快,呼啦一下出来七八位,情绪激动的表示:圣人,完全不用议了,咱们都没意见,按您的想法来吧。 礼部尚书已近七十,特别高兴的跟皇帝坦白,“圣人之意便是臣等之意,也是诸王之心意。前日,周王曾邀臣等联名上奏,请封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臣还有所犹疑。不想,圣人早已有此心,想来还是王爷知道圣人的心意。” 这老头一表白,周王差点没吓死,他完全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心思转得飞白,只想着该怎么说,才能打消他爹的疑心。说不得,只能咬死了牙关不承认了。妈蛋,他大舅子是怎么办事,为何礼部尚书会知道是他邀人联名的? 刚刚出来复议的这几位,纷纷开言给礼部尚书作证,“臣等也曾被周王殿下邀请过。” 若只有礼部尚书还好说,再加上这几位……周王嘴里发苦,一言不发的出列跪下,“父皇……”吐出两个字之后,就接不下去了,该怎么说呢? 老皇帝看也没看跪着的周王一眼,只摆摆手让那几位先归队,又笑问几位宰相:“几位相公有何高见?” 中书令跟苏诚周关系好,自然也是站在太子这一边,乐得见皇帝封下皇太孙,让太子的位置更稳固,“有太子殿下在前,册不册封太孙并无太大意义。不过,若是圣人执意要封,臣无意见。”沈丛之老奸巨猾,几句话就咬定了是皇帝执意要封皇太孙,而非周王出力邀群臣联名之功。 中书令沈从之投了参成票,苏周诚笑了笑,对着永平帝欠了欠身,“臣无异议。”身为皇太孙的外公,这会儿他真不好说太多的话。 老皇帝不高兴了,严厉指责道:“阿著这么可爱的孩子,你身为人家外公,怎么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呢?” 苏周诚特别恭敬的回道:“有圣人珠玉在前,臣就藏拙了。” 老皇帝特别得意,“那是,朕天天都能看到阿著,你才见了几次?” 苏周诚:……他想打人。 正如沈从之所言,朝中大部分朝臣都认为朝中已有储君,再立个皇太孙什么的随皇帝高兴就好。当然,这其中也有不想立皇太孙的,那位出自杜家的杜侍郎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杜家身为太子的母族,却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独占欲强的老皇帝,始终把儿子牢牢的护在自己身边,不许其他的人过于靠近。 太子渐渐长大,对待杜家的态度不冷也不热,与其他朝臣没什么区别。杜家上上下下对此都略有怨言,尤其是杜侍郎。野心与能力都不错的他,与杜家其他人不同,并不期待太子的位置过于稳固。太子位置稳固,就会安于现状,最得力的永远都是苏家。 若是太子受到来自于其他皇子的攻击,自然会寻求同盟,有什么同盟比自己的母族来得更让人有安全感。他也会成为太子身边最为得力的左右手,未来的中书令,得以一展自己的抱负。 杜侍郎想得很好,可惜皇帝父子并不想按照他的剧本来演出。皇帝通过几年对太子的考验,认为儿子已经成长到足以成为一个英明的君主。既然自己后继有人,为了不让朝臣卷出皇位争斗中无心国事,老皇帝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果断在叫停,并且给了太子一枚安心符。 册立皇太孙一事虽然定了下来,但是距离最后的册封礼,还要有一段不短的日子。 至于周王,一直到那日朝会结束,老皇帝也没叫他起来,只当没看到有他这么个人。 朝会结束,朝臣们都各自散去,周王越见绝望之时,贾喜带着皇帝的口谕来了,“圣人有令,着周王回府闭门读书,若无要事,不必出门。” 这就等于变相的圈禁,周王心若死灰,只觉得自己的雄心壮志这一刻都成了空。他低声谢了恩,游魂似的起了身往殿外飘去。 贾喜伸手拦了一下,“王爷,圣人让咱家给你捎句话,‘什么时候生出儿子,什么时候就自由出主了。’” 周王一愣,眼睛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父皇这是没有彻底厌弃他?他府中可是有四个女子有孕,再怎么点背,也能出个儿子出来吧! 贾喜对着周王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默默离开。 周王猜得挺对,老皇帝虽生儿子的气,却也没有厌弃周王。对他来说,一个皇子有点野心正常。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想当皇帝呢。只是这手段太糙了些,明明想利用朝臣给太子下个绊子,却被太子给反将了一军。只怕,他这个三儿子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老皇帝既然不讨厌有野心的儿子,又想给他个教训,就定了个不大不小的惩罚,又设定了一个自认为很好达到的条件(生个儿子就解禁什么的),觉得自己简直棒棒的。他跟周王一个想法,有四个小老婆怀孕,怎么着也能生个儿子出来吧。这样算来,周王最长也就被关在家里读书、生娃儿十来个月,也算是让他长长记□□。 解决完这件事,老皇帝又有了想去看孙子的心情,“贾喜,咱们去东宫看小孙孙。” 贾喜苦着张脸进来:“圣人,几位相公求见。” “今天不是没有多少政事么?”皇帝也苦了脸,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请相公们进来吧。”嘤嘤嘤,他想小孙孙了。 被皇帝深深想念的小娃娃刚刚美美的饱食了一顿,此刻正躺在母亲香软的怀抱里,睁着黑亮的眼睛,快乐的舞动着小手小脚。 苏颜好心情的摸着儿子带着窝窝的小手,小脚,轻快的说:“咱们阿著今天真精神,是不是因为阿爹在啊。” 太子正在把周王被皇帝给关在府里读书生娃儿的事,当笑话一样讲给苏颜听。苏姑娘闻言有点担心的问:“若是周王运气不好,一直没有儿子,那不是要一直被关着?”虽说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太子哈哈大笑,“应该不会这么背吧?”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冷哼,他没准就这么点背,一个劲儿的生女儿,然后被阿爹关一辈子。“对了,我听说,周王偷偷请了尊送子观音回王府,天天让他的周王妃和他的妾室们去上香、祭拜。”想当初,阿爹带他去求子,他还不乐意,这回自己主动求去了。 “不是应该周王自己去拜么?”苏颜想起老皇帝带着一群儿子去拜送子娘娘求子事的,不由得掩唇轻笑。“光拜不成,得每日吃些枣和栗子。”早立子么,寓意多好。 苏姑娘这纯是小夫妻两个在闺房里随意说族,不想太子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胖娃娃这会已经有些困了,眼睛半睁半闭的,小脑袋不住往苏颜怀里磨测。苏颜轻轻拍哄着儿子,轻轻哼着一首轻柔的江南小调,哄着胖娃娃睡觉。 太子回过神,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盯着躺在两人中间的胖娃娃,“他为什么要睡在这里?”不该是他陪卿卿午睡么! 丈夫的表情太过悲愤,苏颜有一点点的忧心,伸手把儿子抱到最内侧,转头讨好的对太子笑道:“我让阿著睡在里面好了。”说完,还特意凑过去亲亲太子的薄唇,再把自己塞进丈夫怀里,熟练的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安顿好自己和孩子,眨巴着眼睛甜蜜蜜的说:“七郎,咱们一起睡吧。” 太子幽怨的看着苏颜,“让奶娘把阿著抱走。” 苏颜坚定的摇头,“他会哭的。” “阿爹已经下令,要立阿著为皇太孙,他早晚得自己住一处宫殿。为了防止他以后害怕,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培养他独立的习惯。”太子一本正经的说话。 苏颜白了丈夫一眼:我听你在鬼扯。 “卿卿,我说阿爹要册阿著为皇太孙。”太子又重复了一遍。 苏颜抬手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漫不经心的道:“我听见了,不就是皇太孙么,立不立都一样。” 太子心中一松,抻手替怀中的爱妻和她怀里的小娃娃拉好被子,看着已经秒睡的儿子和已经凤眸半眯的爱妻,轻轻拍哄着她:“睡吧。”听着爱妻渐渐悠长的呼吸,太子也有了些困意,他轻轻在苏颜唇上落下个亲吻,小声道:“卿卿,老三被阿爹关起来了,算是给你讨了个利息。再等几日,还有个害过你的,会付出代价。” 苏颜那次生病,太子就一直没有放弃调查,只不过他不敢动作太大,引起皇帝的注意,只能暗中来。终于有一天,让太子查到了一些线索,深入调查之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周王。太子本来就怀疑他的兄弟们,对于调查结果深信不疑。正好那时候,皇帝对几个儿子态度大好,做尽了慈父之态,才让太子暴怒到差点失去理智,做出错误的举动。 “卿卿,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伤害你的人都后悔活在这世上。”太子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但是语气里的坚定,却无不昭示着周王未来的命运。 156   陪伴着孩子一同成长,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走,几乎是转眼间,阿著便要过周岁生日了,而且皇长孙的册礼也将在他生日那天完成。   如今大夏皇室的第三代终于不在只生女孩儿不生男孩儿,随着阿著的出生,那个出不生男孩儿的魔咒似乎被打破了。同一年间,安王与赵王都有了长子,区别只是,安王是嫡长子,而赵王是庶长子。   孙子的数量从一变成了三,老皇帝很高兴,出手便很大方,给安王妃与赵王某妾的赏赐很丰厚。   至于被皇帝关在府里读书生娃儿的周王,连他爹都觉得这个儿子真是倒霉催的,府中四个孕妇,也生出四朵金花,一个男娃儿也没有。   老皇帝略尴尬,讲好的条件没达到,周王也只能接着闭门读书、造人。只有新年大宴时,得他爹开恩,来宫中宴饮,新年过后,又接着猫回府中了。   向来跟周王要好的赵王,见周王神情阴郁,面色憔悴,不免担心。正巧,最近皇长孙要过周岁,他爹心情极好,天天都是阳光灿烂的,他特意选在这几日进宫面圣。   殿外的小太监进来回话的时候,正巧看到穿着龙袍的老皇帝,满面笑容的四肢着地,背上坐着个乖巧可爱的肥嫩娃娃。团子似的皇长孙,满是窝窝的小手揪着老皇帝的衣服,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半点没有把当今圣人当马骑的兴奋感。到是当马的那位,看着比坐着的还激动,时不时仰起头发出马儿的嘶鸣声。   小太监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脑袋低下了,没看再多瞅,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小步蹭到满面笑容的陪爬在一边的贾喜身边,轻声道:“总管,赵王来给圣人请安。”   自从皇长孙摆过百日宴之后,老皇帝就渐渐把朝政移交给了太子。起初,皇帝还会上朝,坐在御椅上当个摆设,偶尔发表一下意见。   当皇长孙能坐会爬之后,老皇帝就不参加常朝了,只在初一、十五的大朝会上,才赏脸露个相,让文武百官拜一拜。等到阿著开始冒字,老皇帝索性连初一、十五的大朝会都不去了,直接把国家都扔给了儿子,自己专心陪孙子玩。   类似于如今的画面,在皇长孙能自己坐得很稳了之后,常常会在太极宫发生。小太监心道:这把皇帝当马骑的次数多了,也难怪皇长孙没多少激情了。到是圣人,最近身体越发的硬朗,笑声越来越大,吼起人来,底气也越来越足。   听到小太监的话,贾喜连眼皮都没抬,刚想开口让小太监回了赵王,便眼尖的看到坐在皇帝背上的胖团子抬起肥爪揉了揉眼睛。他估摸了一下时间,大约到了皇长孙睡觉的时间,便低声回了一句,“让他等着。”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膝行着退出了大殿后,才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自从皇帝专心享受含弄怡孙之乐后,除了太子外,已经搬出宫的皇子们在朝上看不到皇帝,只能自己选时间进宫来问安。至于见不见得到人,这还得看皇帝当天的心情,随机得很。赵王本没指望着今天能见到他爹,在听了小太监的话后,惊奇非常,很是大方的给了赏钱,含笑问道:“父皇最近身体可好,膳用得如何?夜里可睡得安稳?”   小太监哪里敢多言,只含糊道:“圣人很好。”便低下头退到门边站着去了。   赵王也不追问,自去偏殿等着,心里把一会儿要说的话反复过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那句说错了,让周王再受他爹的处罚。   “圣人,小皇孙该睡觉了。”贾喜发现胖团子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之后,连忙过来扶住了胖团子。   皇帝有点失望,“今天才跑了这么一会儿,阿著就困了。”   这玩意天天骑,谁都会困的。贾喜没敢多说,动作轻柔的把胖团子抱了下来,交到已经随地坐下的皇帝手中。看着老皇帝动作熟练的拍拍哄哄,没一会儿胖团子就在老皇帝怀里睡熟了。   老皇帝低头瞅瞅怀里睡得正香的孙子,犹豫着是不是也去睡上一会儿。可这会儿睡了,他就不能陪小孙孙睡午觉了。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贾喜轻声回话:“圣人,赵王殿下来给您问安。”   对于赵王这个儿子,老皇帝始终有一点儿愧疚。正好魏王妃过世也有一年多了,他想给赵王再选个王妃。这回,他打算民主一点,听听儿子的意见。   老皇帝把睡着的胖团子小心的交给奶娘,又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阿著。”才眼巴巴的看着奶娘抱着他的心尖尖入内殿去了。   赵王请过安,就被老皇帝温和的招到身边坐下,“五郎啊,最近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小娘子?”   赵王一愣,随即红了脸,“没,没有。”   “真没有?”老皇帝将信交疑,他可是听说儿子最近跟聂家的小娘子来往颇近。他别是不好意思提吧?老皇帝仔细瞅了瞅儿子,很是大方的说:“五郎别害羞,你的王妃去世一年多了,正好该娶个新王妃。你若是有中意的,就大大方方的告诉阿爹。”   “啊,哦……”赵王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提这件事。在经过了魏家姐妹之后,赵王对女人这种生物有点打怵。   老皇帝不满意的拍了拍赵王,“朕可是听说,你最近跟聂家的小娘子很要好。”聂荣出身是寻常了些,本人能力却不错,还不到五十,已做到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只是不知道聂家小娘子怎么样,得让太子妃打听打听。   皇帝让太子总理朝政,提前过上英明帝王的日常,最近也开始将后宫事务一点点交到苏颜手中。不过,类似于给自己找妯娌的事儿,苏姑娘还真是头一次经手。   听到皇帝提聂家女郎,赵王一惊,生怕自己的心事被皇帝知道。他哪里是看中了聂家二娘,分明是看中了聂家二娘的弟弟。不过,赵王心里清楚得很,他的这个爱好,绝不能被他爹知道,否则他的下场会比周王还惨。“阿爹……”赵王作出羞涩状,低下了头。   老皇帝哈哈大笑,“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还作这种小儿状,羞也不羞。”他只当儿子不好意思了,心里盘算着,若是聂家小娘子不错,就成全了儿子。   明明是要给周王求情,话题就在自己身上转了半天,赵王有些心惊肉跳的。他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小心的开口:“阿爹,三哥他……”   老皇帝明显不想提起周王,“少提他。”   “阿爹,儿臣是来替三哥求个恩典的。”赵王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您看是不是再赏三哥几个良家子,以延后嗣?”   当皇帝的都这样,觉得有错的那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孩子肯定没问题。太子这么一说,老皇帝立马就觉得三儿子生不出男孩儿,肯定是他府中的女子没有宜男像。这么想着,老皇帝立刻精神了些。“五郎的话不错,朕让太……咳,德妃给三郎选几个有宜男相送过去。”老皇帝刚想说太子妃,马上想到,这不是选王妃,而是给儿子找小老婆,这种事还得交给儿子的亲娘去作。   其时,苏颜觉得选王妃这种事,也交给赵王的亲娘比较好。老皇帝怎么总给她找难题呢?苏姑娘觉得,她应该把儿子带在身边几天才行。   胖团子一看到款款而来的美人娘时,圆圆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冲着苏颜伸出两只藕节似的小胳膊,字正腔圆的叫了一声:“阿娘。”   老皇帝垮了脸,不满的念叨,“明明是朕陪小孙孙玩的时候比较多,怎么他就没学会叫爷爷呢。”   陪着爱妻来接儿子的太子,也臭着张脸,很是不情愿的看着苏颜抱起儿子,母子两个亲热的贴着脸磨蹭。他瞅了眼巴巴的皇帝一眼,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嫌弃,天天把这混小子拐到太极殿来玩,怎么就没有一次能把这混小子留下过夜呢?   老皇帝第N次诱拐胖团子,“阿著,今天晚上跟爷爷一起睡好不好?爷爷还给你当马骑。”   胖团子本来还对老皇帝露着小牙笑,听到当马骑三个字,立即把扭头把小脸埋到苏颜肩上,不肯再看他爷爷。   老皇帝又一次被拒,对上太子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自觉受到了一亿点伤害,冷哼一声,扭头挥手:“小白眼狼,快走快走,明天朕带小二郎和小三郎玩,不带你了。”话是这么说,可这老头还悄悄的偷瞄胖团子,明显在等着他回心转意。   太子实在没忍住,对着他爹翻了个白眼,这话他听了两个月,他爹就没想着换句新词儿么? 157   第一百五十七章(全文完)   自从进入六月,苏颜忙得团团转,越近六月底,越是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个来使。六月底不只是阿著的周岁宴和皇太孙的册礼,还有太子的生辰。   说来也巧,太子与阿著这对父子两的生辰只差了一天。太子是六月二十八,阿著是六月二十九。做为一个实际上已经掌握整个大夏的太子,今年送到东宫的寿礼格外的多。从数量和品质上来说,不比皇帝的圣寿礼差。   太子生辰的头两天,各州府的贺礼都送到了。苏颜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终于有空休息一下,又被整堆的礼给堆住了。她随意翻了一遍,对身边的宫女们笑道:“你们猜猜,今年送来的寿礼少了什么?”   木蓝、半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发蒙。给国之储君送礼,还是个几乎已经掌握整个大夏的储君,只要不傻,肯定是尽可能的多,怎么会少?   木蓝笑道:“咱们猜不出来。”   苏颜轻弹手中的礼单,笑眯眯的道:“少了美人儿。”她还记得前年和去年太子生日时,各色美女做为其中一项重要礼物,写在很醒目的位置。特别是去年,大约是看她怀着身孕,各具特色的美人儿照前年多了不少。可今年……她翻遍了礼单,具然没看到一个。   半夏向来嘴快,“咱们小殿下就要行册礼了,他们哪还敢送美人儿过来。”就算再想着讨好殿下,也没谁敢在今年得罪她们家娘子的。虽然,往年送来的美人,最后都是娘子欣赏了,太子殿下一眼都没瞄。   “其时我挺喜欢漂亮的小娘子的。”苏颜端茶轻笑。这些漂亮的小姑娘,大多身世堪怜。能被当做礼物送到东宫,必然是极为出色的,歌舞弹唱,诗词歌赋、女红厨艺,几乎人人都有一手绝活。这些姑娘原本是送来伺候太子的,结果她们的所有技艺都用在了太子妃身上。   苏颜不只喜欢看漂亮的小娘子,她更怜惜这些女孩儿,在剔除了那么几个实在无可救要的,余下的这些,都编入了东宫宫人之中。关于她们的将来,苏颜也考虑良多,反正东宫十六率那么多侍卫,这些姑娘还不够分呢。   木蓝动作轻巧的替苏颜换了一杯热茶,笑道:“也是那些美人儿命好,才能碰到娘子。”   苏颜沉默的摇了摇头,她能做得太少,不过是尽一份心意而已。“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接阿著了。”胖团子还在苏颜肚子里时,就是个知道体贴母亲的好孩子。出生之后,也很是乖巧,从来没有无故哭闹的时候。就算被母亲送去太极宫,小小的娃娃也会很乖巧的陪他皇爷爷玩。   不过,陪玩陪笑都可以,必须得是白天。一到晚上,胖团子就格外依恋母亲,一定要苏颜亲自哄他才肯睡。为了这点,老皇帝和太子不知暗中憋了多少气。   太子的生辰宴,极盛大之处自不必说。第二日,闹了一天的文武百官又换上庄重的朝服,一大早就到了太极宫参加皇太孙的册礼。   这天,难得老皇帝也打扮的端重威严,亲自坐镇。眼看着册礼按照事先拟好的程序一项项走完,面上才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册立礼结束,阿著皇太孙的名份已定,代表着大夏多了第二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被放出来参加册礼的周王,表情木然,往日里的雄心壮志此刻就好像是个笑话。皇位他早就不用想了,如今只担心等他爹死后,他会不会被太子算旧帐。   周王这会儿万分后悔,他为什么要把萧子肃弄出去做官,像这种知道他太多事情的人,就该一杯酒毒死,然后找个深山里埋了,省得这会儿担心事情从他哪里败露。   因着萧子肃,周王对萧十一也充满了厌恶。他这会记起来,萧十一还是他在太子生日时讨来的。妈蛋,好想回到那时候,给自己一巴掌。   周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到册礼结束,才随着众人出宫归家。   皇太孙的周岁宴,着装不必太过严肃,只穿常服就好。是以,这些人都回家换衣服,顺便把老婆、孩子都带上,去东宫赴宴。   苏容迈入东宫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到了。有交好的夫人见到苏容,都过来打招呼。苏容一面笑着点头,一面分神去注意自己的女儿。小姑娘被奶娘抱在怀里,大大的眼睛正好奇的四处看着,发现母亲看她,便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奶声奶气的叫:“阿娘,抱。”   “阿曦乖,到了里面,阿娘再抱你。”苏容温和的哄着女儿。   “六弟妹。”   苏容闻声回头,便见盛妆打扮的安王妃含笑来而,“二嫂。”苏容也笑着叫了一声。   她与安王妃是表姐妹,两人自幼便交好,同时嫁入皇室后,关系自然亲近。   安王妃也带着自己的长女过来的,苏容随意问道:“二嫂怎么没带小侄儿过来?”   “阿泰还小,又闹腾得很,就没带他过来。”提到儿子,安王妃笑意更浓。   苏容眼睛微黯,手不自觉的轻抚小腹,心中暗暗期待,自己能早点给吴王生下个儿子。之前挑动两女动斗,以至两人双双流产而亡,吴王已经有些疑心她了。若不是那天,他们都来宫中参加皇太孙的百日宴,她只怕要担上一个照看不利的罪责。饶是这样,淑妃也对她很不满意,已经敲打过她好几次了。   苏容脑中思绪纷乱,跟安王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一会儿就到了含光殿。殿中已经到了不少人,苏容与安王妃在宫人的引导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苏容对着奶娘招了招手,让她们把两个小姑娘都放在自己身边。   临座的齐王妃挑眉笑道:“还是六弟妹贤惠,连进宫也没忘把庶长女带来。”   她的声音有点大,首座的苏颜听了个清楚,她侧头笑道:“二嫂和六嫂都带侄女们过来了,快抱来让我看看。”   五个高矮不一的漂亮萝莉站在面前,喜得苏颜这个抱抱,那个摸摸,怎么也爱不够。不过,身为女主人的她,再喜欢萝莉,也不能光陪几个小姑娘玩,一一抱过后、逗过后,便让奶娘带回各自的母亲身边,自有人送上表礼,她对安王妃和苏容笑道:“侄女们个个玉雪可爱,漂亮得很。”   安王妃和苏容自然是连连谦逊,“小丫头们调皮得很,让咱们伤透了脑筋。”   齐王妃有些羡慕,轻唉道:“我到想伤一下,可惜没有人来让我伤。”   “别着急,早晚会有的。”安王妃有儿有女,说起话来底气也足,“我这有个调着身体的方子,明天派人给你送去。你别怕,是跟何掌院求的,肯定没问题。”安王与齐王关系亲近,安王妃自然知道因为无子,齐王和齐王妃受了多大的压力。特别是齐王妃,这一年来,宫中的李修容不知道往王府送来多少女子。齐王妃不能打不能骂,还得安排她们去伺候丈夫,想也知道心里有多苦。   “那我先谢谢二嫂了。”齐王妃欠了欠身。   王妃、公主们正在随意闲聊,便见周王妃面带微笑的被宫婢引了起来。   因周王遭皇帝厌弃,周王妃入殿后,跟她打招呼的人寥寥无几,多数人都跟没看到一般。   周王妃面色未变,端庄大方的向太子妃行了礼,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齐王妃向来就算周王妃不顺眼,以前就喜欢言词相讽,今天更懒得掩饰自己的恶意,“三嫂不是最贤良淑德的一个人么,怎么六弟妹把庶长女都带来了,三嫂家的侄女到不见呢?”   周王目前有五个女儿,闻名上都的五朵金花,最大的那个也有二岁多了。   周王妃神色未变,“阿珍有些受寒,怕过了病气给皇长孙,便未敢带她入宫。”   齐王妃还待再说,那边已经有来人通报,说是吉时到了,要抓周了。   抓周是在丽正殿举行,苏颜去抱了儿子出来,被一众女眷们簇拥着到丽正殿。   太子一早就盯着殿门口,见苏颜抱着儿子过,不是心思的飞快奔了过去,几乎是用抢的,把胖团子从苏颜怀里揪过来,十分心疼的道:“阿著这么胖,你怎么自己抱他过来了?手酸不酸?”还好,他还记得现在人多,把后面那句“我给你揉揉”及时咽回去了。   太子如此体贴太子妃,在场的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抿嘴笑了。   周王妃有些愣愣出神,那么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刺疼了她的眼睛。此刻,她再也忍不住的问自己,若是当初她嫁的太子,是不是今天万众瞩目的人会是她?   苏颜红了娇容,伸手轻握丈夫的手,与他并肩向皇帝走去。   大殿内,早已摆好各种物品,只等着胖团子过去抓。   老皇帝正笑呵呵的站在最前面,对着胖团子慈爱的笑道:“阿著,去看看,你都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太子把儿子放在地上,随手拍了拍肥肥的小屁屁,一指琳琅满目的物品,“阿著,去吧。”   胖团子今天穿着大红色的小衣服,稳稳的站在地上,黑亮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眼瞅到苏颜,立该就对她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口齿清楚的喊道:“阿娘。”   苏颜半弯下腰,指着地上的东西,“阿著,去选个你喜欢的。”   胖团子眨巴两下眼睛,抿了抿小嘴,“喜欢,阿娘。”   太子立刻一揽爱妻,表明所有权,“你阿娘是孤的。”   大约这种宣言听多了,胖团子也没哭,特别乖巧的点了点头,“阿爹的。”   哎玛,小孙孙好可爱,老皇帝看着胖团子,眼睛放着光,“阿著乖,去选个你喜欢的。”   胖团子不自觉的把肥爪子放进嘴里啃着,眼睛看向半蹲在地上翘着胡子,正对自己笑的皇爷爷,然后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去,抱住老皇帝,笑呵呵的说:“喜欢。”   老皇帝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抱起胖团子举得高高的转了个圈,放声大笑,“皇爷爷也最喜欢阿著了。”   苏颜眨了眨眼,小声问丈夫,“阿著抓的这回算数么?”   太子还没答话,就见老皇帝特别豪迈的一挥手,“把地上的东西都归咱们阿著了,搬到他屋里,随便他拿!”   现场围观群众:我们早知道,抓周也不会正常。   皇帝一脸满足的抱着小孙孙,冲着贾喜扬了扬下巴,“把东西给七郎,然后咱们带阿著骑马去喽。”说着,直接抱着胖团子就往外走。   贾喜满面笑容的将手中一直抱着的盒子双手呈给太子,“殿下,请接好。”   太子难得的愣住了,这个盒子他太熟悉了,“玉玺……”   贾喜笑道:“是,圣人说:‘以后无论大事小事,都由殿下自己作主,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教导皇长孙。’”   太子沉默片刻,才伸手平稳的接过玉玺,随意交给李安,扬眉朗笑道:“跟阿爹说,晚上记得把阿著送回东宫。”   苏容不敢置信:虽说自从太子迷上苏颜之后,他和皇帝的画风就格外清奇,但是清奇到这种提前交班的程度,也太超过了吧?   懵逼的文武百官:这就交接了?   苏颜惹有所思的仰头看向丈夫:“以后,七郎是不是更忙了?”   太子呆了呆,猛得拉着苏颜追着老皇帝而去:“阿爹你等等,咱们再商量一下!” 本书由【南陌云归。】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