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冒牌妻:如此宠爱 作者:苏西城 文案: 洞房花烛夜,她喝的醉呼呼的说:“其实我是冒牌的……” 他云淡风轻的一笑,不置可否,独自睡在了侧厢房。 遇到土匪劫持时,她义正言辞的说:“其实我真的是冒牌的……” 他嘴角抽了抽,扶额说道:“其实我也是冒牌的……” 于是,两人被毫不客气的装进了麻袋里! 第一次怀孕害喜时,她慌慌张张的跑到他面前说:“我真的是冒牌的啊……” 这次,他揽她入怀,一脸春风得意,“没关系,儿子总不是冒牌的!” ………… “大少爷!不好啦!少夫人刚刚在街上撞倒了孙丞相的夫人!” “是吗?少夫人可有伤着?你们怎么不帮着她一起撞?!一群没眼力劲儿的!” “…………” 古言架空,欢迎跳坑~~~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天作之合 主角:苏袭,霍臣远 ┃ 配角:霍臣晔,云开,月明,苏恒之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西城的古言坑来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谢谢!   第一卷。   第一章,和霍家结姻。   京城,霍家山庄。   一位体态发福的中年妇女,穿了一身大紫色的襦裙,头戴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扭着腰亦步亦趋的踏进了霍家山庄的大门里。   素日里,她刘妈妈可是不敢来这霍家的,要知道,霍家山庄的门槛,可不是想迈就迈的进去的。   而今日,若不是过来说一桩喜事,恐怕山庄外的守卫们,早就将她给拦下了,哪里还有她现在站在霍家当家,霍臣远面前的机会。   “哎呀,霍大少爷啊,我刘妈妈活了这么大岁数,能见得上您一面,也算是值了,这辈子呀,没白活!”刘妈妈甩了甩手绢,语气夸张的说道,一边又偷偷打量着霍臣远。   她的话,是不假的,能见得上霍臣远一面,的确是难得的。   霍臣远微微一笑,自顾的打量着手里的那杯茶,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刘妈妈。   “刘妈妈客气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霍臣远的嗓音,不轻不重,淡淡的,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刘妈妈自知自己的马屁没拍的上去,索性也不再绕弯子,讪讪的说道:“是这样的,霍大少爷,实不相瞒,刘妈妈我这次来呢,是来说一桩姻缘的,前些日子,苏州苏家的苏老爷来京城做生意,顺便找了我,托我给苏家的大小姐寻一门好亲事,他呀,想把女儿嫁到京城来。所以这不,我今日就来询问一下,您的意思……”   “刘妈妈的意思是,想让我与苏家的大小姐结姻?”霍臣远的话,依旧不浅不淡的,丝毫听不出来是在谈论他自己的事情。   刘妈妈一听这话,立刻稍许紧张了起来,立马解释道:“您看您这话说哪儿去了!我就是一个跑腿儿说媒的,这最后成不成,还不得看您的意思啊!苏家要是能攀得上您霍家这门亲事,也是祖上积德了!而且听说那苏家大小姐啊,生的貌美如花,在苏州之地,人人皆知啊……”   霍臣远沉思着不说话,刘妈妈也不好再开口,又过了片刻,见霍臣远依然没有开口,刘妈妈心知这门亲事大概是没戏了,正准备开口告辞,霍臣远却忽然开了口。   “那就有劳刘妈妈通知一下苏家了,另外,良辰吉日什么的,也劳你一并费心了!霍管家,替我送刘妈妈出去吧!”霍臣远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的走向了后堂。   而刘妈妈则愣在原地,脑子里满是霍臣远刚刚的那句话……   良辰吉日什么的,也一并费心……   这便是……成了?!   再走出霍家山庄的时候,刘妈妈的脸上,已经是一脸的愉悦了!   …………   霍臣远一路疾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刚拐过去,便看到霍臣晔站在他的书房前等他。   “臣晔?找我有事?”   “大哥!我听说,刚刚刘妈妈来过了,你同意和苏家大小姐的亲事了?”霍臣晔不可思议的看着霍臣远,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苏家,这么突然。   霍臣远勾起嘴角笑了笑,一巴掌拍在霍臣晔的肩膀上,打趣的说道:“你一定是想问我为何偏偏是苏家,对吗?”   霍臣晔不开口,表示默认。   “二弟,你不用多心,只不过是刚好想成家了,又偏巧碰上刘妈妈来说,而苏家,我又是了解过一些的,名门清秀,家底清白,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不是吗?好了,别多想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回去吧。”拍了拍霍臣晔的肩膀,霍臣远转身,进了书房。   霍臣晔留在原地,默不作声,只是眉头,蹙作了一团。   …………   两日后,苏州,苏府。   苏袭正在准备洗脸水,就见自家小姐苏婉婉怒气冲冲的推门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怎么可以这样!气死我了!”   苏袭皱了皱眉,拿毛巾替苏婉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小姐,你又怎么了?”   苏婉婉一把把毛巾扯下,干脆扔到了床上,拉过苏袭的手,愤愤的说道:“阿袭!你知道吗!爹爹要把我嫁了!原来他上次去京城根本就不是去做什么生意!而是找了京城里的媒人为我寻一门亲事!这下好了,人家找着了!消息过来了!这便马上要把我给嫁过去了!你说爹爹怎么能这样呢!”   “啊?”苏袭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苏老爷居然这么快就行动了!平日里总念叨着要把苏婉婉嫁到京城去,这下可好,如愿以偿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阿袭!我不要嫁!我一定不要嫁!我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呢!怎么办呢阿袭!”苏婉婉愁眉苦脸的看着苏袭,摇着她的胳膊。   苏袭也苦着脸,无可奈何的说:“我也没办法啊小姐……”   她自幼被叔叔婶婶给卖到苏府里头做丫鬟,后来因救了苏婉婉一命,才成了苏婉婉的贴身丫鬟,而如今,苏老爷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人,她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开口呢?   她只盼着,自己能做陪嫁丫头嫁过去,这样,便可以继续好好的伺候苏婉婉了……   “不行不行!我得想办法!阿袭你得帮我一起想办法!无论如何你都会帮我的对不对?”苏婉婉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苏袭。   苏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点头说:“是啊,小姐!”   “那我们私奔吧!今晚就走!让爹爹找不到我们!这样一来,亲事不就泡汤了吗?”   “啊?私奔?小姐你要和我私奔?”苏袭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婉婉,她觉得,自己小姐今天一定吃错药了……   哪有见过两名女子私奔的?这也太荒唐了吧……   苏婉婉翻了个白眼,用手指了指苏袭的脑袋,“想什么呢阿袭!我是要你带我一起跑!私什么奔呢!行了行了,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可行吗?”   “我……”苏袭张嘴,噎了噎……   半晌,苏袭觉得,这个时候她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   “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找二少爷商量商量吧……”   苏婉婉听罢,眼前一亮,立马拉着苏袭往外跑去!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差点忘了恒之!快走快走!”   …………      ☆、第二章   第二章,替嫁之计。   苏府,墨竹苑。   苏婉婉风风火火的拉着苏袭,等不及小厮通报,便直接闯了进去,推开房门,就见到了正在换衣服的苏恒之。   “苏恒之,你……”   “啊!”   苏婉婉刚刚开口,她身后的苏袭,一声大喊,便立马遮住眼睛跑了出去。   尚在系腰带的苏恒之,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连尴尬都来不及。待他明白过来之后,便匆忙的从架子上拿起外衣,迅速的套上。   苏婉婉不好意思的对苏恒之撇了撇嘴,转过身对院子里的苏袭小声喊道:“那个,阿袭啊,你进来吧!没事了!”   苏袭听罢,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拽了拽衣角,才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她觉得,自家小姐这股子鲁莽劲儿,真得改一改了……   苏恒之轻声咳嗽了一下,在桌边坐下,方才开口问道:“婉婉,你这么着急找我来,有何要紧事?”   苏婉婉立马点了点头,“要紧事!顶要紧的事!恒之你知道吗?爹爹要把我嫁了!嫁去京城的霍家啊!我都不认识那个什么霍家大少爷的!怎么办怎么办,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什么?”苏恒之眉头立马紧蹙,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把苏婉婉嫁了呢?   他和苏婉婉虽说是姐弟,可因为只相差了一岁,从小便感情甚好,无话不说,就连素日里的称呼,也都是婉婉和恒之,很少称呼姐弟。   苏恒之看的出来,苏婉婉定是不愿意嫁的,而她决定好的事情,很难改变。且不说,苏恒之本身也是不愿意苏婉婉嫁过去的,京城路途遥远不说,那边的人又不似苏州这边的人心思简单,嫁过去,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的。   眼下,还真得要想个法子了……   “苏恒之!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来,我可就今儿晚上带着阿袭私奔了!”苏婉婉拉着苏恒之的袖子,现如今所有的希望,可就全在他的身上了。   苏袭不经意间,也抬头看了苏恒之一眼,带了些许期盼,她相信,苏恒之一定会想出一个办法来的!   果然,思索了片刻之后,苏恒之揉了揉眉间,反问苏婉婉道:“婉婉,你可知父亲为何要把你嫁去京城?”   苏婉婉愣了愣,苦着脸,“这我怎么知道啊!”   苏恒之笑了笑,嘴角似是带了些许嘲讽的意味,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苏家自制的蜀锦,在这苏州一带,自然是人尽皆知,口碑甚好,可父亲是不可能满足于此的,所以他便是想,把你嫁到京城去,最好嫁的也是一家生意人,如此,我们苏家的蜀锦,便可以在京城,甚至是更多的地方,广为人知。这么说,婉婉你可明白?”   “哦~原来是这样!这说白了不就是拿我去做生意吗!我才不干!没得商量!”苏婉婉一脸鄙视的撇了撇嘴,难道自己女儿的幸福还没有一桩生意重要吗?   可苏恒之却摇了摇头,“婉婉,你可知京城的霍家是什么人家?掌握着四城六州的货贸来源,建立了与塞外商人的合作关系,甚至掌握着朝廷军队的全部兵器制作,能攀得上霍家,是我们苏家修了几辈子的福,你以为这样的霍家,爹爹会眼睁睁的放着这么好的机会溜走吗?”   听完苏恒之的话,苏袭和苏婉婉皆是一惊……   原来霍家竟是那么厉害……   苏婉婉软瘫在桌子上,一副的哀容,有气无力的念叨着:“完了……这不是完了吗……爹爹怎么可能放弃霍家呢……我觉得我还是赶紧逃跑吧……”   苏袭的样子,和苏婉婉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觉得,恐怕连逃跑这个方法都不一定可行了。苏老爷怎会不了解苏婉婉的心性?怕是这时候,苏府上上下下的后门和边墙处,都设了小厮看管呢!   苏恒之看着她们二人的模样,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兀自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水来,推到了苏婉婉的面前。   “既然知晓了父亲的目的,那办法,不就有了吗?”   唰——   苏恒之的话一出口,苏袭和苏婉婉的目光,立刻凝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办法?!”   故作神秘的一笑,顿了片刻,苏恒之才娓娓说出来一句话:“既然生意一定要做,那也可以找个别的人去做,不是吗?”   苏婉婉一惊,睁大了双眼,“苏恒之,你的意思是……找人代替我!?”   …………   次日一早。   苏婉婉和苏恒之早早的便一同去了前堂,给爹爹请安,顺便,说一说关于苏恒之昨晚想到的法子,替嫁一事。   苏婉婉觉得,这是为今最好的一个办法了,两全其美。   可苏老爷听完后,却默不作声,来回的踱着步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呀爹爹!您好歹说句话嘛!这个法子不是挺好的吗!女儿把话说在前头,若您执意要女儿嫁过去,女儿就自杀在花轿里!这么一来,您的生意也没戏!”苏婉婉口无遮拦的说着。   苏恒之在一旁扯了扯她,再怎么说,生意也是他们苏家自己的,他其实何尝不希望苏家的蜀锦可以名满天下呢?   苏老爷重重的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是一件好事儿,这下偏成了一件麻烦事!虽说生意重要,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要怪就怪他这个女儿性子太拗了!   可是这门亲事,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也委实可惜啊……   不如……就应了他们的那个办法,替嫁?   可是这人选……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啊……若是被霍家知道他们嫁过去的根本不是苏家大小姐,那还得了?   “咳!行了!婉婉你也别吵了!这个主意是恒之你出的吧?”苏老爷咳嗽了一声,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苏恒之点了点头,坦言道:“是的,父亲。”   “那你可有想过人选的问题?要相貌得当,处事不惊,甚至还要与我们婉婉足够相似,对我们苏家足够忠心,才可以派的出去啊!”   苏恒之眉头一簇,昨天事发突然,他确实没想那么多,只想到京城里是无人见过苏婉婉的面容,但刚刚苏老爷说的那些,却也是必须有的……   可符合这些的人……   蓦然,苏恒之的脑子里闪过一张清秀灵动的面容……   苏老爷微微眯了眯眼,漫声吐出两个字来:“苏袭。”      ☆、第三章   第三章,苏袭代嫁。   从苏老爷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苏袭脑子乱乱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以。   昨天才听苏婉婉和苏恒之他们商量出了找人替嫁一事,今日,这差事就落到她的头上了?   而且貌似还是非她不可的……   苏老爷说,她自小就伺候在苏婉婉的身边,所以对于苏家大小姐该做的事情,她都一一知晓,而也正因自小便进了苏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也都不错,忠心方面自然是信得过去!   再说到性子,苏袭是那种表面淡定,内心又很有想法的人,且容貌方面也算生的清秀伶俐,如此一来,还真的是非她不可了?   可是这……   “唉……”苏袭兀自的叹了口气,索性坐在了楼阁的台阶上,蔫蔫巴巴的撑着下巴。   节气已经入秋,坐在石板的台阶上开始有些凉了。   苏袭看着远处几棵正如火如荼的枫树,脑袋里思绪万千。   苏老爷提出的代嫁一事,她没有办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于理,苏家对她有恩,她不能不报,于情,苏婉婉可以如愿,她也是开心的……   可是这嫁人一事,便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苏婉婉不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苏袭,又何尝愿意呢?   苏袭还记得小时候借住在叔叔婶婶家,婶婶每次与叔叔吵架,都会说:“怎么当初就嫁了你呢!”而娘亲也对她说过,女子嫁人,万万要嫁对人,否则,便是一辈子都毁了……   而如今,她怕是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赌在那个霍家大少爷,霍什么远的身上吧!   还有苏老爷与她说的那些什么个蜀锦啊,生意啊,她当真是没有什么想法的……难道她嫁过去,真能让苏家的生意做到京城里去?她的作用能有这么大?她自己都不信呢……   正在苏袭拧巴着眉头的时候,苏恒之从南门的院子里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石阶上的苏袭。   “苏袭,原来你在这里。”苏恒之缓步的走过去,话说的很轻,面上带了些许隐隐的愧疚之色。   苏袭回过神,立马从石阶上跑下来,走到苏恒之面前行了个礼道:“二少爷好,您找我啊?”   “嗯……关于代嫁的事……想必爹爹已经与你……说了吧?”苏恒之微微低头看着苏袭,心里泛起一丝难受,若他知道他的那个方法会将苏袭生生的推出去的话,他定不会出那个主意。   苏袭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自始至终也都没敢抬头看苏恒之一眼,她怕再看几眼,她就真的没有勇气替苏婉婉嫁去京城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苏恒之垂在衣侧的双手,紧紧的攥住,又放开……   “阿袭,到了京城,切记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我……我们苏家,会一直是你的依靠……记住了吗?”所有想说的话,最后也就说出了这么两句。   苏袭依旧低着头,生意低缓的说道:“苏袭明白了,谢谢二少爷,苏袭还要收拾东西,先告退了。”   说完,苏袭略微的欠了欠身子,抬脚匆匆的离去。   她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她曾经幻想着要嫁的那个人刚刚就站在她的面前,要她好好保重……   即便她知道苏恒之或许也对她有意又如何?她要替嫁的那个人,是苏婉婉,是他的姐姐……   …………   苏霍两家的婚事,刘妈妈挑了一个难得的吉日,日子,就定在三天后的九月初七。   听说霍家那边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霍家山庄大少爷的婚事,想必已经成了京城里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了。   而苏家这边,也一应准备好了嫁妆,送亲队伍,以及苏袭的首饰和嫁衣。   另外,因苏家距离京城尚远,又不能耽误了良辰吉日,所以最后苏老爷决定,来接亲的队伍和送亲的队伍同一时间出发,提前两天,一队从苏州出发,一队从京城出发,在半路上碰头,然后再一起赶往京城。   这样既节省了接亲队伍来苏州的路程,又省得他们来苏家看出什么破绽!这样在半路上碰头,花轿里坐的是谁,谁便是苏家的大小姐。   明日,便要出发启程了。   苏老爷该对苏袭说的话,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事情,说是等苏袭安定下来,他会写信去霍家的。   苏婉婉一直陪在苏袭的身边,也没太说话,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性子,这几日竟难得安静了下来。   想来,应该是苏老爷或苏恒之已经和她说过这件事情的利弊了,她不愿意嫁,那便找人替嫁,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糊弄,苏袭就是唯一的人选,任她再舍不得也没有用,除非,她自己同意嫁过去。   在自己和苏袭之间选择,苏婉婉承认,她还没有那个勇气牺牲自己……   又是沉默的一夜,次日一早,便是苏家“嫁女儿”的日子了,来围观的路人不少,可大都被苏府的守卫拦在了门外。   院子里,苏妈妈张罗着几个小厮把花轿抬过来,她是跟着苏袭一同过去霍家的,本来苏婉婉说要给苏袭几个陪嫁丫头,可是却被苏老爷拦住,挑了府里的苏妈妈过去。   苏妈妈虽然已经是苏府的领事妈妈,可人却也不过三十有几,风韵犹存。   此时的屋子里,苏袭正端坐在铜镜前,任由一众丫鬟摆弄着她的嫁衣和头发,以及各式各样的发钗,簪子,耳坠,胭脂水粉等等……   等一切都摆弄好的时候,苏袭觉得,她的头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那么沉的发髻,还要顶着这样的头在花轿里坐上两天的行程……天啊……她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头发给压死的新娘……   苦着脸,苏袭转过身来,苏婉婉侧目认真的打量着她。   “天呐……阿袭!完全都不像你了呢!好美啊!”苏婉婉兴高采烈的围在苏袭的身边,如若不是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也定会穿上红色的嫁衣,欢欢喜喜的嫁给自己的相公。   苏袭微微笑了一笑,走过去朝苏婉婉欠身行了个礼,“大小姐,阿袭最后一次给你行礼了。”   只这一句话,苏婉婉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袭摇了摇头,示意苏婉婉不要出去送她,然后被身后几个丫鬟扶着,出了房门。   踏上花轿,盖上盖头的那一刹那,苏袭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觉得,那个霍什么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到底好不好玩,她以后的日子好不好过,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两天的路程,她该如何处理头上那一坨呢?实在是,太沉了……   而轿子外的苏恒之,默然的看着花轿越走越远,嘴唇微启,轻呢出三个字来……   对不起……      ☆、第四章   第四章,见过未来小叔子。   苏袭一把将头上的红盖头扯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坐在这么大点儿的花轿里,本就生闷,还戴着一块儿布,不是越发的烦闷了吗。   自己坐在花轿里,又没人进来,还遮这块儿布做什么呢!   偷偷掀了帘子的一角,苏袭向外张望去,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倒是清新雅致,空气甚好,想来,已经是出了苏州城了吧。   路上颠簸了大半日,已近晌午,苏袭的肚子开始不安分的叫了起来。   “苏妈妈,我们停下吃点儿东西吧!”苏袭的声音幽幽的从花轿里传了出来。   苏妈妈听到,做了个停的手势,回头看了几个轿夫,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于是便道:“行了,停下歇一歇吧,翠儿碧儿,把干粮拿过去给轿夫们。”   翠儿和碧儿也都是苏府里头的丫鬟,本来说要做陪嫁丫头,陪着苏袭一起到霍家的,可是苏老爷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要的好,翠儿和碧儿,毕竟都是苏府里的人,也都知道苏婉婉和苏袭的身份,为免到了霍家露出什么破绽,所以命她们两个一路伺候到和接亲队伍碰面之后,便自行返回苏府。   至于苏妈妈,苏老爷临行前,也是交代了她的。只有亲眼看着这门亲事彻底成了,才能返回苏府。毕竟,苏府也不能没有苏妈妈料理后院的事情。   听着外面的轿夫们在吃东西,苏袭想着,大约一会儿就会有丫鬟过来给她送吃的了,可等了许久,始终没有人来掀开花轿的帘子。   难不成,他们都忘了花轿里还有个人?   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苏袭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朝着轿子外说:“苏妈妈,我……有点儿饿了……”   苏袭刚说完这话,外面听到的翠儿正准备从包袱里去掏烧饼,就被苏妈妈给拦下了。   苏妈妈走到轿子旁边,不冷不淡的声音对里面的苏袭说道:“大小姐,您是不可以吃东西的,否则,您唇上的朱砂都给抹掉了怎么办?我们可是去成亲的,一定要漂漂亮亮,万无一失的……所以,就请您忍忍吧,等拜了堂之后再吃,也不迟。”   什么?不可以吃东西?拜了堂之后再吃?这样真的不会把她饿死吗?苏袭哀叹一声,她觉得她一定会成为第一个还没拜堂就被饿死的新娘子了……   咽了咽口水……苏袭已经可以想象的到,晚上到了客栈里,那些丫鬟轿夫们在吃东西,而她却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看他们吃东西的情景了……   还有这身嫁衣,一头沉重的发髻,簪子……   难道睡觉的时候也不可以脱掉和卸掉?天呐……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哐——”   容不得苏袭后悔替苏婉婉代嫁一事,花轿已经再次摇摇晃晃的出发了,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苏袭觉得,她的一生,可能就断送在这条路上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   …………   日暮时分。   苏袭昏昏沉沉的靠在轿子里睡着,忽然,又是哐当一下,立刻被惊醒。   想着,应该是到了客栈,要安排大家休息,明日再赶路了。于是,苏袭连忙盖上了盖头,准备好丫鬟来扶她出去。   可是外面却忽然传来阵阵的嘈杂声,像是有好多人在说话,可说了什么,却不太听的清楚。   于是苏袭,又扯了盖头,偷偷掀了一角帘子,向外面看去。   果然,看见轿子的前方,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天色还未完全黑,便已举着火把。远远的,苏袭还看到了苏妈妈,正站在为首骑马的那个人旁边,低声下气的说着什么。   忽然,苏妈妈的眼光,朝苏袭这边瞟来,苏袭立马放下帘子,抚了抚胸口。吓死了,差点被苏妈妈看到……   也不敢再偷看,苏袭只有坐在轿子里,闷闷的呆着。   又过了一会儿,轿子外似乎不那么乱了,脚步声反而多了起来,大约是有许多人在到处走动吧。   苏袭正想着要不要问问苏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蓦然间,花轿的帘子,便被人唰的一下掀了开来,不远处火把的灯光率先映入苏袭的眼内,她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却把盖头一事,忘的干干净净。   待苏袭回过神来,看向那个站在花轿门口的人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许是闯大祸了……   站在花轿外的,是一个身穿棕白色衣袍的男子,面容温和,薄唇微抿。他的手里还捏着帘子的一角,也是怔怔的看着苏袭,大约是没想到她没有蒙盖头,也被惊了一下。   身后,苏妈妈的声音,及时的传了过来。   “哎呀我说大小姐啊!您什么时候把盖头取下来的!不是说过了您不能乱动的吗!要等洞房时新郎亲手揭开的!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苏妈妈的声音里,除了焦急,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苏袭不禁淡淡的想,苏妈妈可真是演的逼真,明明中午的时候对她冷言冷语的,现在她闯了祸,居然连一丝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全成了她一个人在着急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什么来头,但苏袭想,能让苏妈妈这般表现的,一定是足以顾忌的人!   于是,苏袭转了个念头,朝外面的苏妈妈说道:“苏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在轿子里太闷了,我是一个大活人嘛,怎么可能一动不动的坐着啊,况且中午连饭都没有吃,我总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说罢,苏袭不经意的看了那个白衣男子一眼,果然,见他的眉头,立刻蹙了一蹙。   然后,男子转过身,与面容一样温和的嗓音,对此刻略显紧张的苏妈妈说道:“苏妈妈,不碍事,我们霍家山庄没有那么多的俗礼,且到了京城,我们会安排人为苏小姐装扮一番,再拜堂的。所以这路上,就当是游玩好了,无需在乎其他。”   男子对苏妈妈说罢,见苏妈妈连连点头应声,才转过身来,对苏袭说道:“苏小姐好,我是霍家山庄的二少爷,霍臣晔,是代表我大哥,来接亲的。”   “照定不是明天才会碰面吗?”苏袭一愣,将疑问问了出来。   霍臣晔微微一笑,“大哥不放心你们路上的安危,所以让我提早了两个时辰,快马赶过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袭点了点头,肚子也跟着咕噜了一声,想着终于能吃饭了,苏袭便立马从花轿里钻了出来。   面前的客栈里,小厮忙着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一阵饭菜香飘出来,苏袭再也忍不住了,两只手提着长长的嫁衣,立马朝客栈里头奔去。   路过霍臣晔面前时,她还不忘对他行个礼,用他刚好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见过未来小叔子,谢谢你的免除俗礼了!”   未来小叔子?这个称呼……还真是特别……   霍臣晔愣神间,苏袭早已跑进客栈内,开始与小二报菜了……      ☆、第五章   第五章,拜堂成亲。   苏袭昨晚吃了个心满意足之后,又睡了美美的一觉,虽然今天早起后,又被塞进了花轿里赶路,但至少不用再像昨日似的挨饿了!   不得不说,有了霍臣晔,苏袭的好日子,可算来了!   虽然翠儿和碧儿已经先一步返回苏家了,可是霍臣晔那边,却也带了不少的丫鬟来,时不时就过来给苏袭递水喝,拿糕点吃,碰上什么有趣儿的景色,还会掀起小帘子让苏袭看一看,解解闷儿。   这下,苏袭是悠哉悠哉的了,可是那头苏妈妈的脸色,已经快要垂到地下了……不过她又能怎样呢?要嫁的是人家霍家,人家都不说什么,不在意什么俗礼,她又能再说什么呢?   两日的行程,眼看着就要到头了。   京城,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霍臣晔派人先一步回山庄里报个信,顺便让随行的那些丫鬟把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都拿出来,在花轿里为苏袭装扮妥当。   此时,天方才刚刚亮,苏袭本以为京城里大约还不会有太多的人,可是没想到,早已是热闹非凡了,锣鼓喧天,从城门口一路围到了霍家山庄门口。全是凑热闹,来看霍家大少爷娶亲的!   此时,苏袭也才知晓,原来这京城这么大,这么繁华,原来这霍家,这么有名,这么受人欢迎啊……   那位霍家大少爷,到底会长什么样子呢?苏袭的心底里,竟生出了一丝期待来!   一路闹着,终于到了霍家山庄的大门口。   苏袭感觉到轿子停下,周遭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苏袭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到现在,她还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要嫁过来,做人家的娘子了呢……   低着头,苏袭从盖头下面,看见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   停了片刻,苏妈妈的声音,从帘子外轻轻的传来,“大小姐,一会儿姑爷会来踢轿门,待他踢后你便在轿内也踢上一脚,随后,他会掀开帘子,把你拉出去,然后你随着他,一起跨火盆,最后便是拜堂成亲,送入洞房了。”   苏袭听罢,明显的愣上了一愣,姑爷来踢轿门?谁是姑爷?愣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回过神来,咳……霍臣远就霍臣远嘛,说什么姑爷……   说起来,霍臣远这个名字,还是苏袭在路上询问霍臣晔得知的,一般定亲前,都会有个生辰八字和合婚庚帖,可是因苏州和京城相距甚远,媒人来回跑也不方便,遂商定好,日后再补。   所以苏袭,压根儿就不晓得那霍家大少爷叫什么名字,估摸着苏婉婉自己也不知道,知晓的,应该只有苏老爷了……   想着想着,忽然,“咚”的一声,轿门被人踢了一下。   苏袭想的正入神,苏妈妈刚才说的话,一时之气被她忘了个全然,这下轿子一晃,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脱口而出道:“谁啊?”   这句话一出口,苏袭貌似听见了轿外几声嬉笑声……   这下,苏袭是彻底慌了,觉得自己丢了好大的一个人,正当她考虑要不要自己走出去的时候,帘子被人掀开,一双修长的手,伸到了苏袭的面前。透过盖头下面,她刚好可以看得到。   同时,还伴随着一道淡淡的男子声音,“你夫君,霍臣远。”   一时之间,苏袭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心里闪过,快的让她来不及察觉……   很久之后,当苏袭被人问起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霍臣远时,她想了想,或许就是霍臣远第一次与她说出那六个字的时候……   下意识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苏袭缓缓的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那只修长的手上,她感觉到,那只手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很薄,抓起来并不会感觉到不舒服。   被那只手拉出花轿里,苏袭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也只能把身子交给旁边的霍臣远,由他牵引着,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台阶。   霍家山庄的大门,在高高的石阶之上,苏袭小心翼翼的走着,还不忘顺便数了数,一共七十二阶。   跨进了大门,霍管家的声音在一旁响亮的响起。   “请新娘子跨火盆——”   苏袭快速的跨过,生怕自己的裙子给烧着了,而那霍臣远似乎是看懂了苏袭一般,重新拉过她之后,居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怎么?怕衣服烧了?呵……”   尽管他的声音很轻,可是苏袭还是听到了他语气中的嘲笑,不就是在笑她胆子小吗?要是给他穿一身这么长的裙子跨火盆,看他怕不怕!   咬了咬牙,苏袭心里憋着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故意放慢了脚步,与霍臣远错开了半步,再然后,她又像是要紧跟上去,噌的一下,就踩到了霍臣远的脚后跟……   可是……霍臣远那厮竟然及时的停在脚步了!!!然后,苏袭,就华丽丽的撞在了霍臣远的胳膊上……   “哎哟……”   苏袭没站稳,作势就要向后跌去,霍臣远一伸手,将她拉过,轻笑了一声:“呵呵,没事吧娘子?”   “咳……没事没事……”苏袭揉了揉额头,连忙尴尬的说道,索性她蒙着盖头,也看不到霍臣远以及在场人的模样,眼不见心不烦!   一路迈了三个大门槛,才到了正堂里。   霍管家一路跟着,来到正堂,先是对坐在正前方位置上的霍夫人说了句:“夫人,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嗯。”霍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随即,霍管家开始了仪式——   “请两位新人,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拜——”   “夫妻对拜,拜——”   “礼成,送新娘子入洞房——”   简单的三拜过后,苏袭便一手被苏妈妈搀着,一手被另一个丫鬟搀着,前往新房去了。   所谓的新房,不过也就是霍臣远的卧房罢了!   想想刚刚霍臣远故意让自己撞上去,苏袭就觉得憋气,这人怎么这样呢!堂堂男子汉,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什么呢……   一路走到了房间里,丫鬟守在了门外,苏妈妈陪着苏袭在里面等着。   现在也不过临近晌午,照规矩来说,新郎官是要在外面招待客人,直到晚上散席后,方可回到房间,与新娘子行洞房之礼的。   所以现下,该是苏妈妈教苏袭如何与夫君洞房了……   “大小姐,你听我说,行了拜堂礼,你便是这霍家的少夫人了,也是霍家大少爷的妻,所谓为人妻,要懂得侍奉好夫君,而今日的洞房,也是尤为重要,接下来,苏妈妈便教与你,什么是洞房……”   …………      ☆、第六章   第六章,其实我是冒牌的。   天色渐暗,苏袭一直从晌午坐到了晚上,换做平常,她早该饿了,可现在,她竟连一丝饿也察觉不到,偶尔撩起盖头看向外面的天色,脸上全然一副焦急的神情。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天色已经黑了……约摸着外面的宾客也该散席了……霍臣远就要来洞房了……天呐……   苏袭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着苏妈妈教与她如何洞房的情景……   这下,苏袭是果真怕了!虽说她之前在苏府,也会偶尔听一些丫头们说起那男欢女爱之事,但哪有苏妈妈说的那么露骨呢?也不过是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之类的……现下这洞房……居然是还要脱衣服的……   苏袭觉得,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只盼着霍臣远晚一些过来!最好已经被人灌醉了,直接送过来,蒙头睡觉最好!   大约是看出来苏袭的紧张,苏妈妈在一旁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不必害怕,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的,人之常情,男欢女爱,本就是这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也无需太紧张。”   苏袭闷闷的“嗯”了一声,心想着,苏妈妈倒是说的轻巧!感情这洞房的人又不是她!也不是正牌的苏家大小姐苏婉婉!偏偏是她苏袭!一个无辜被卷进来的小丫鬟!   此时,苏袭是真的后悔替苏婉婉嫁过来了……可是现在,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呀……   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到一半了,时辰也已经入了亥时,正在苏妈妈盘算着霍臣远该来的时候,果然——   “吱嘎——”的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   与此同时,苏袭看到一双暗红色黑底的靴子,踏了进来。她不由的身子抖了抖,心知是霍臣远来了……   “哎哟,姑爷,您可算来了,我们小姐等你好久了!”苏妈妈连忙招呼了起来,走到桌边,为他们准备交杯酒。   “是吗?”霍臣远勾了勾唇角,兀自的走过去,唰的一下,掀开了苏袭的盖头。   就在那一瞬,苏袭那张带了些许不安,慌乱,甚至是迷茫的脸,映入了霍臣远的瞳孔内。   而霍臣远,那张神情淡淡,可眼神里却满是不羁和傲然的面容,就那么突然出现在苏袭的面前,让她呼吸一滞,微微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霍臣远率先移开视线,苏妈妈刚好端了酒杯过来。   “请姑爷和小姐喝交杯酒吧。”苏妈妈呈上酒杯,满脸带着笑意,只要喝过了交杯酒,过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苏袭,就是他们霍家山庄的少夫人了。   到时候,苏家,便是霍家名正言顺的亲家,苏老爷,亦是霍家大少爷的老丈人,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把酒放下,你出去吧!”霍臣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苏妈妈心里霎时慌了神,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看出了什么,为什么不喝交杯酒呢?这是规矩啊……   见苏妈妈脸上有疑问,霍臣远便淡淡的解释道:“我现在还不想喝酒,待会儿等我想喝了,我会和你们小姐一起喝的,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苏妈妈为难的看了苏袭一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的放下酒杯,应了声“是”,便关好门,退了出去。   待苏妈妈走后,霍臣远才在桌边坐下,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捻,便拿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苏袭自始至终都默默的看着霍臣远,不敢开口,看到他喝酒,心里还盘算着,他要是喝醉了倒也好了!最好喝的不省人事!   察觉到苏袭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霍臣远好奇的回过头,打量着坐在床边的苏袭,“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踩我鞋子的时候,力气不是挺大的吗?”   苏袭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回答道:“那还不是你先笑我胆子小嘛!谁让你笑我的……”   听苏袭这么一说,霍臣远倒是来了兴致,挪了挪凳子,靠的苏袭更近了一些,眉梢微挑,语气轻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在笑你?”   “我!我……”苏袭噎了噎,盯着霍臣远那张脸说不出话来,不过仔细看,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平整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尤其是那副薄薄的嘴唇,与他弟弟霍臣晔的,还真是像……   只不过霍臣远在整个气势上要比霍臣晔来的更自如更淡漠一些,不像霍臣晔那般,总是温润如玉,温和待人。   “这么快就说不出话了?”霍臣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依旧是一饮而尽,看着语塞的苏袭,觉得有些好笑,便拿了旁边的那一杯酒,伸手递到了苏袭的面前。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当作罚你一杯酒好了。”   “凭什么啊?我……”   “我觉得作为一名女子,也是要敢作敢当的,敢不敢喝,到底喝不喝,我是不会勉强你的,你随意。”霍臣远挑了挑眉,把手伸回来,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果然,苏袭咬了咬牙,瞪着霍臣远,走过去,拿起酒杯,抬起头,一饮而尽,一滴不漏!   “啪——”的一下放下杯子,苏袭对霍臣远颇有气势的说道:“喝就喝,你难道觉得我不敢吗?就算是再喝两杯我都没问题!”   霍臣远抬头,看着脸颊微红的苏袭,唇角一弯,挑声说道:“是吗?那就再来两杯吧!”   “啊???”   …………   当满脸通红的苏袭扯着霍臣远的衣袖不放的时候,霍臣远忽然就开始后悔要苏袭喝酒了……   谁知道她酒量这么不好?小小的三杯下肚,直接给醉了!好歹也是苏家的大小姐吧?酒量怎么可能才这么一丁点,就像是从未喝过酒一般……   且酒量不行就算了,这喝多了撒酒疯,是不是不太好啊……咳……   “哎呀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嘛!听我说嘛!”苏袭晃晃悠悠的扯着霍臣远的衣袖不撒手,一直嚷着要霍臣远听她说。   霍臣远无奈的被苏袭扯着,眼看整个袖子就快要被苏袭扯下来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行行行!我听你说!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说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那我要说了哦……那你要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哦……”苏袭醉呼呼的笑个不停,手指晃晃悠悠的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霍臣远无力的点头,“好,我答应你,决不告诉别人,你快说,说完了好歇息,累了一天,我可没力气再陪你耗了……”   “那好!那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不叫苏婉婉……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苏家大小姐嘛……为什么要我叫苏婉婉呢?我叫苏袭嘛!我就是叫苏袭……怎么可以不让我叫苏袭呢……我明明就是苏袭嘛……”   “你说什么?!”霍臣远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眉头紧蹙的看着趴在桌上的苏袭。   苏家的大小姐,名叫苏婉婉……这点毋庸置疑……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说她叫苏袭……她……不是苏家的大小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霍臣远紧紧的盯着苏袭,唯恐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苏袭抬手擦了擦嘴,不耐烦的说道:“我说……其实我是冒牌的……我不是苏婉婉……我是苏袭啊……苏袭……不要叫我苏婉婉嘛……”   这一次,霍臣远听的清清楚楚,她告诉他,她是冒牌的,并非是苏家小姐苏婉婉,她说,她叫苏袭,不要叫她苏婉婉……   仿佛过去了很久,苏袭早已趴在桌边呼呼睡去。   霍臣远依旧那么看着她,心中默念道:苏袭……你叫苏袭吗……呵……   微微一笑,他俯身,将苏袭抱到了床上……   …………      ☆、第七章   第七章,初见霍夫人。   第二日,清晨。   苏袭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的,霍臣远的卧房,处的极为僻静,透过后窗,就是一大片的枫树林,想来秋天,一定是风景极美的!   一边揉着头,苏袭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头疼的厉害,浑身无力,胃里还一阵阵的翻腾,这喝醉酒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正准备下床找些吃的去,一低头,苏袭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那身嫁衣。   苏袭顿住,才意识到昨晚是她和霍臣远的洞房花烛夜……然后,她喝了酒,喝多了,恍惚之间好像扯着霍臣远不让他走……再然后……后面的事情呢?   苏袭敲了敲脑袋,再后面的事情,她是一丁点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她一定没有和霍臣远洞房!这点,还是令苏袭深感欣慰的……想到这点,苏袭就忍不住的乐了,不管怎么说,昨晚也算逃过了一劫!   “大清早的,有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忽然,霍臣远的声音从侧厢房传了出来,紧接着,苏袭便看到霍臣远一身黑色的束腰衣袍,双手背在身后,从侧厢房走了出来。   苏袭愣了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从那边出来的?”   “不然呢?你认为我应该从那张床上下来吗?”霍臣远挑了挑眼角,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苏袭正坐的那张床。   “呃,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苏袭连忙摆了摆手,准备穿鞋子下床,可意识到自己还是一身的嫁衣,便又缩回了脚,尴尬的看向霍臣远。   霍臣远盯着她看了片刻,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淡淡的说道:“你装嫁妆的那两只箱子里,应该有你的衣服吧?你先找一件换上,等午后我让丫鬟来量了你的尺寸,送到惊鸿苑里给你做几套衣服拿过来。”   说完,霍臣远便转身又回去了侧厢房,等待苏袭换好衣服后,再带她一同去向霍夫人敬茶。   …………   过了好一会儿,苏袭总算是把那身复杂繁重的嫁衣给脱掉了,至于头上的发髻,早在她昨晚发酒疯时就已经全部散落开了。   装嫁妆的那两只箱子,是早一步被送到房间里来的,其中一只箱子里,装有苏袭的一些衣服,和她在苏家里的一些重要物品。   不过那些衣服,说是苏袭的,倒不如说是苏婉婉的,苏老爷总不会让苏袭带几身丫鬟的衣服过来吧?   随便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和一件浅青色的上衫,苏袭便三下两下动作利落的穿在了身上,对于这些衣服,她倒是熟悉的很,以往,全部都是由她伺候苏婉婉更衣的,恐怕就连苏婉婉自己,都不及苏袭对这些衣服熟悉。   穿好了衣服,苏袭又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拿了把梳子和一支花式极其简单的发簪,右手轻轻一挽,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虽然简单,却和她这身浅色的衣服极其相配,再加上她本身不施粉黛,这么一看,倒真是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韵味。   “那个……我换好了……可以了!”苏袭朝侧厢房里轻轻说了一句,便见霍臣远,从里头走了出来。   霍臣远看向苏袭,眼前似是一亮,定睛打量着苏袭的这一身装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苏妈妈的叫门声:“姑爷?小姐?起身了吗?已经入了辰时了,该向夫人敬茶了……”   苏袭扭头,正欲开口,却忽然被霍臣远一把拉过,用手捂住了嘴巴!   “知道了,马上就去,门外候着吧!”霍臣远朝门外淡淡的道了一声,然后看向被他捂住嘴巴,一脸疑惑的苏袭,轻声说了六个字:“闭嘴,不许说话。”   苏袭虽然不解,但看的出来霍臣远不是在看玩笑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见苏袭点头,霍臣远才松开了她,转而快步的走到床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在胳膊上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鲜血,瞬间顺着手腕落到了床上的那一块白布上。   只滴了两滴,霍臣远便快速的收回了手,顺便把匕首收回腰间,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方手帕包住了伤口。   整个过程,在苏袭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待她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被霍臣远拉着走出房门了……   一路上,苏袭都在恍然,原来床上的那块儿白布是用来证明他们到底有没有洞房的……怪不得昨晚问苏妈妈时,苏妈妈不告诉她……原来如此……还是霍臣远聪明!   不过……等等!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夫妻啊?昨晚的洞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为什么还要搞这么一出来骗苏妈妈呢?   哦……差点忘了……她昨晚喝多了……咳……   …………   宁心堂。   此时,霍夫人已经端坐在正位上了,霍臣晔坐在霍夫人的左手边,有些尴尬,他一早便来请安了,如果知晓霍臣远那边会晚的话,他也不会来这么早。   害的现在,都要坐这儿等他们……   终于,霍臣远拉着苏袭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路上,他就已经告诉了苏袭,要做好准备,毕竟第一天敬茶就迟到了,霍夫人难免会有微词的。   不过苏袭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她之前在苏家,本也就是伺候人的,给主子说的那些好听话,对她来说,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婉婉给婆婆敬茶,请婆婆喝茶。”苏袭恭恭敬敬的端了茶,弯腰递到了霍夫人的面前。   霍夫人轻轻抬眼,看了苏袭一眼,什么都没说,却也不去接茶,只是面色不悦,很显然是在生气。   霍臣远就坐在右边的椅子上,漠然的看着,并不打算做什么。而霍臣晔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却被霍臣远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冒牌的苏家大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   苏袭眼珠子转了转,腰弯的更低,语气中带了些许自责的意味,慢吞吞的说道:“婉婉知道,婆婆是怪我来晚了,可是婆婆万不能因为我的过失而气了自己的身子,且茶凉了,就更伤身了!婉婉谨记,日后一定会早早的过来,给婆婆请安。”   苏袭的这一席话说完,霍夫人果真是心甘情愿的接过了茶,还虚扶了苏袭一把,“行了,起来吧,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便是好的……”   苏袭点了点头,待霍夫人喝完,又将茶盏接过,放到了身后小丫鬟端的托盘上。   这苏袭的一举一动,被霍臣远和霍臣晔都一一的看在了眼里,苏家的大小姐,不是应该养尊处优的吗?看起来,倒是挺会伺候人的……   就连接茶盏的动作,都那般的熟练……   虽然心中有疑问,霍臣远还是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走到苏袭身边,微微笑道:“娘虽然表面上比较严厉,但心里还是很和善的,慢慢的,你就会知道,娘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霍夫人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一直绷着的脸上可算是有一丝笑意了,“你这孩子,也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行了,这茶也敬了,你们几个年轻人便到处去走走吧,臣远你若是有事,便可忙去吧,让臣晔带婉婉到山庄各处转一转,也算是认认家!我啊,也该去佛堂诵经了!”   说罢,霍夫人挥了挥手,由丫鬟扶着,便往佛堂去了。   …………      ☆、第八章   第八章,少夫人叫苏袭。   霍臣远,霍臣晔,以及苏袭三人,一同走出了宁心堂。   刚出宁心堂,霍臣远便停下脚步,询问霍臣晔,“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就等大哥你和……大嫂过去了。”霍臣晔略微不自在的看了苏袭一眼,忽然要叫这么一个小丫头大嫂,还真是不习惯。   “嗯,那我们过去吧。”点点头,霍臣远转身快步的朝前院走去,霍臣晔紧跟其后。   只有苏袭,完全听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不停的问着:“哎,我们去哪儿啊?你们带我去哪儿啊?我是不是不用跟着你们俩啊?要不我先回去了?哎,霍臣远!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我真走了啊!”   任由苏袭在后面絮絮叨叨着,霍臣远也不管她,只管往前院去。   霍臣晔夹在中间,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转过头对苏袭解释了一句,“大嫂,大哥是要让霍家山庄的人都见一下霍家的少夫人,也就是你,这是霍家的规矩。”   “噢噢,明白了!”苏袭撇了撇嘴,就这么一回事,告诉她不就得了吗,一直走走走的,走那么快干嘛呢!这个霍家山庄怎么那么大啊……后院走到前院都这么远……要是全部走上一圈,不得走个一日两日的?   当苏袭,终于跟着他们两个走到前院的时候,尽管在路上她就已经做了准备,可是看到那么多的人,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得亏霍家的院子大!不然哪儿塞得下啊!   “这不会是……连丫鬟小厮们都叫来了吧?”苏袭惊讶的看着面前百余人的阵势,换了在苏家,上上下下连喂马的仆人都算上,大概也没这么多。   可哪知,霍臣晔一边笑,一边摇头道:“站在这里的,没有丫鬟和小厮,都是霍家一些有身份地位的管事们,大嫂你只要让他们认识一下便可。至于那些丫鬟小厮们,日后见了你,自会知道你是霍家的少夫人。”   听霍臣晔这么一说,苏袭更加的目瞪口呆了……   这这这……这么多人竟然全部都是管事的?!神啊……霍家仅管事的就有这么多人?那要是算上山庄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门房厨娘们,那得有多少人啊……   此刻,苏袭才真是明白了,为何苏老爷即便是用替嫁的法子,也要攀上霍家这门亲事了!   恐怕这霍家在京城里,比起那些达官贵人,王亲贵族来,地位都是毫不逊色的!   “过来。”霍臣远把苏袭拉到了自己身边,面对着那些人,声音响亮且稳重的说道:“各位管事们,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我霍臣远就在昨日,娶了苏州苏家的大小姐为妻,而我身边现在站着的,就是霍家从今往后的少夫人,苏袭。”   什么?!!   “少夫人好——”   面对着百余人对自己的鞠躬行礼,苏袭的脑子里,想的全部都在霍臣远刚刚的那句话!   霍家的少夫人……苏袭?!!他没有说错吗?怎么可能是苏袭这个名字!他应该说苏婉婉,苏家的大小姐名叫苏婉婉不是吗!   况且霍臣远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叫苏袭的?她明明是以苏婉婉这个身份嫁进来的啊……   苏袭此刻,就像让人当头给了一棒,却偏偏晕不过去的感觉!而另一旁的霍臣晔,也是眉头紧蹙的看着霍臣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霍臣晔可是在接亲途中,亲耳听到苏妈妈唤她婉婉的……   苏袭与霍臣晔,陷入了巨大的惊讶和疑惑中,而霍臣远,还在那边跟没事人似的朝苏袭一一介绍着。   “这位是惊鸿苑的管事,这位是掌柜,这位是账房的管家,这位是商会的黄管事,还有这位……”   天晓得,苏袭是连一个人,也没有记住……   …………   吃午饭的时辰到了,几个丫鬟把饭菜送到了苏袭的屋子里,因霍夫人临时有事,所以便不用苏袭陪她一起吃饭了。   想起那霍夫人,看上去不到五十的样子,容貌虽已老却,可是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姿绰约,一定是个大美人。   不过苏袭觉得,霍夫人对她,似乎是不大喜欢的,虽然才今早见了一面,但给她的感觉,总是很别扭……   夹了一块儿鱼放进碗里,苏袭正要吃,就见苏妈妈拿了一个包袱,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过小姐。”   “好了苏妈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必多礼了!”苏袭心里想着,霍臣远知道她叫做苏袭的事情,是不是该告诉苏妈妈呢?这可是一件大事啊!虽然她还不知道霍臣远是怎么知道的,但好歹也得要苏妈妈告诉苏家那边做个准备,要是露馅了……   “小姐,我是来辞别的,既然你已在这里安定,我便也该回去向老爷交代了!”苏妈妈笑了笑,因为早上那块儿白布上的血迹,她便已相信苏袭与霍臣远行了洞房礼了。所以,任务完成,她自然是高兴的。   “我……”苏袭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说今早的事情,就被苏妈妈给打断了。   “啊对了小姐,这把钥匙给你,是用来开老爷装嫁妆的那只箱子的,相信你打开后,就会明白老爷的一番苦心,知道该怎么做的!老爷的心思,可就全在你的身上了,你切莫不可辜负老爷啊……”苏妈妈的一番话,说的苦口婆心,肺腑之言。   苏袭把刚刚要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最后只吐出一个“好”字来……   苏妈妈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袭怎么还敢把今早的事情告诉她?难道要苏妈妈回去禀告说,洞房过后第二日,就已经露馅了,人家便已经知道她是苏袭了?   那这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她苏袭不是白白嫁过来了吗?!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苏老爷的目的,换一种法子,未必就不能达到……总归,他就是想把蜀锦的生意做到京城来罢了……只要霍臣远肯帮忙,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反正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这一趟!   而此时,在霍臣远的书房内。   “大哥,苏袭这个名字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会说大嫂叫苏袭?她难道不是苏家大小姐苏婉婉吗?”霍臣晔不解的看向霍臣远。   霍臣远轻蔑的一笑,缓缓道:“你说对了,她还真不是苏婉婉……”   霍臣晔一愣,随即紧张的问道:“怎么会如此?大哥你是如何得知的?”   “她昨夜喝多了,自个儿说出来的!苏家为何会嫁一个苏袭过来,而苏袭又是什么人,现在都尚且不知,你先派人去苏州调查,而苏袭这边也需要提防,毕竟她来我们霍家是什么目的,我们都还不知道。”霍臣远眯了眯眼,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这么一个小丫头来霍家,到底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霍臣晔点了点头道:“好,知道了大哥,我一会儿就派人前往苏州。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既然你知道她是冒牌的,那为何还要在众管事面前宣布她是霍家的少夫人,并且说出了她的真实名字呢?”   “因为……她不是苏家的大小姐,不是苏老爷的女儿……”   所以,他霍臣远娶的,并不是苏婉婉,也不是苏家的小姐,这样一来,霍家和苏家其实,根本就没有结姻……   如此,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他们霍家和苏家,都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第九章   第九章,我们还是吃饭吧。   午后的时候,一个长相俊俏的丫鬟,行色匆匆的走进了暮远居,和刚要出门溜达的苏袭撞了个正着!   “哎呀!”   “哎哟!”   两个人撞在一块儿,都跌坐在了地上。   苏袭揉着肩膀,龇牙咧嘴的看向那个小丫鬟,先开口问道:“你是谁啊?来这儿做什么的?”整个暮远居里,除了一些在门外干粗活的丫头们,就她一个人了,霍臣远也不在这里,所以苏袭实在想不通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做什么?   小丫鬟揉了揉头,嘟着嘴巴满脸歉意的答道:“奴婢沉香,是奉了大少爷之命,过来暮远居做少夫人的贴身丫鬟的,本该今早便过来,可是忽然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耽搁了半日,特地来向大少爷和少夫人请罪的。”   “噢~原来他说的那个丫鬟就是你啊!嗯……现在霍臣远他不在,请罪就免了,我不会告诉他你来晚了半日的!”苏袭不以为意的说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早上去向霍夫人敬茶的路上,霍臣远的确提到了这回事,说给她找了个贴身丫鬟来伺候,原来就是眼前的这个沉香啊。   沉香依然坐在地上,却惊讶的看着苏袭,脱口而出道:“原来您就是少夫人?!”   “怎么?不像吗?”苏袭眨了眨眼,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她觉得她穿的也不像个丫鬟吧?干嘛这么吃惊呢……   “啊,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沉香只是没有想到,刚来就撞到了少夫人,都怪沉香太莽撞了,是沉香的错,请少夫人恕罪……”沉香连忙朝苏袭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   苏袭皱了皱眉,立马弯腰将沉香拉了起来,“好好的你跪什么呢?快起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你在我这里,千万别动不动就朝我跪,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跪我了,知道了吗?”   沉香愣愣的看着苏袭,心头涌起一阵感动,她做丫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碰到过像苏袭这样的主子,即便是再善良的主子,对待她也只是怜悯和同情,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让沉香深深的明白。   可是现在,她面前的苏袭,是这霍家山庄的少夫人,也曾是苏家的大小姐,可是看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对一个亲朋好友一样,没有一丁点的高人一等。   这种平等的感觉,是沉香从未感觉到过的……   “嗯!沉香知道了,少夫人!”   “嗯,这才乖!走吧,陪我出去走走!”苏袭捏了沉香的脸一下,便拉着她一同迈出了暮远居的院门。   其实对于苏袭来说,她和沉香,本就是平等的……都是一个小丫鬟,不是吗?   …………   快到晚饭的时候,苏袭和沉香才回到暮远居,走了一下午的霍家山庄还没走够一半,苏袭觉得她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霍家山庄,那就是“叹为观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整个霍家山庄里,就像是一个大市集一样,有专门做衣服的地方,惊鸿苑,也有专门做糕点的地方,五香斋,就连烧瓷和铸剑的地方都有!光是那些什么居什么阁什么堂什么苑的就已经让苏袭头晕眼花了……   听沉香说,霍家山庄的北院,是专门用来给朝廷铸造兵器的地方,闲杂人等是不许过去北院的,那儿也有很多护卫在守着。而东院和西院呢,就是做杂七杂八的各种吃的穿的用的等东西,山庄里的各管事们,也都住在那儿!   至于南院,便是霍家人所住的地方了,霍臣远的暮远居,霍夫人的宁心堂,霍臣晔的清幽阁,以及三少爷霍臣处的初苑。   当然,为了伺候方便,管家和下人们,也大都住在南院。   听沉香说起霍家三少爷的时候,苏袭着实吃了一惊!她居然都不晓得霍家还有个三少爷?而且霍臣远那厮竟然也不告诉他!好歹她现在也是那个什么霍臣处的大嫂了吧?怎么都不让见一见呢……   就在苏袭和沉香刚刚回到暮远居不久后,便有人来传话,说大少爷会过来用晚饭。   苏袭听罢,不由得撇了撇嘴,吃一顿饭还得找个人来通报一声,难不成霍臣远还怕过来了没他的饭?哼!   “好了沉香,你去准备一下晚饭吧!”   “是,少夫人!”   …………   就在晚饭刚刚准备妥当的时候,霍臣远便一个人走了进来,身边没有跟任何的下人。   苏袭靠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瞥了霍臣远一眼,开口问道:“你是掐着时间来的吗?饭刚刚备好,你就过来了?”   霍臣远甩了甩袖子,微微一笑,在苏袭旁边坐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总好过让你眼巴巴等着我开饭好吧?”   “你放心,如果你晚来的话,我一定会先吃的,不会饿着肚子等你的,放心好了~~”   霍臣远轻笑一声,并不打算与她计较,反而问道:“苏妈妈走了吗?”   苏袭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啊,走了啊,没过晌午便走了!”   说到苏妈妈,苏袭忽然想起了早上的事情,霍臣远割破胳膊,很明显是在骗苏妈妈,苏妈妈为什么要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洞房,这点苏袭倒是理解!毕竟,只有这样,苏妈妈才会安心的离开!   但是……霍臣远不知道这点啊!那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为什么要骗过苏妈妈?难道他也知道这点?故意那样做,好让苏妈妈安心,然后离开的?   “咳……”把嘴里的菜咽下,苏袭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凑过去,对霍臣远小声说道:“那个……我能问你一下……早上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霍臣远挑了挑眉,放下筷子,反问苏袭道:“你觉得我为何要那么做?”   苏袭噎了噎,撇了撇嘴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那你真的想知道?确定要我说出来?”霍臣远的嘴角,轻轻的勾了勾,扯出一抹有趣的笑容来。   苏袭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看着霍臣远的表情,怎么觉得有点儿慎呢……   果然——   接下来的话……   “丫头,你不觉得,洞房花烛夜我们两个没有那个,让别人知道了很丢脸吗?要是传出去,你独守空闺……”   “停!我们还是吃饭吧!”      ☆、第十章   第十章,婉婉是闺名。   书房内。   “臣晔,你把手头上的事情,都交代一下,然后带几个人亲自去苏州调查一下。”霍臣远坐在椅子上,转着手里的茶杯,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臣晔点头道:“嗯,好,我明日便出发,不过大哥你就要辛苦几天了,距离向朝廷交兵器的日子,也快接近了。”   每年九月中旬,都是霍家山庄照例向朝廷交兵器的日子。   霍臣远微微点头,站起身拍了拍霍臣晔的肩,“放心,云开和月明就要回来了,有他们在,山庄里的事情你无需太担心,你这次去苏州,自己小心。”   “好,大哥放心,我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那我就先去准备出发的事宜了。”   “嗯,去吧!”   霍臣晔走后,霍臣远从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张单子,那张单子上列的,全部都是各种兵器的名称和数量……   那,便是今年朝廷所需的兵器配备……   …………   南院,宁心堂。   苏袭带着沉香来到时,霍臣远已经在了,正和霍夫人说着什么,霍夫人的脸上满是笑意,看样子很是开心。   “大少爷二少爷他们都很孝顺呢!夫人常说,自己是上辈子修了好大的福才有了这么两个好儿子的呢!”沉香在一旁对苏袭轻轻的说道。   苏袭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霍臣远和霍臣晔两个人的孝顺,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可那传说中的三少爷呢?听着沉香的话,想来三少爷必定不是霍夫人亲生的!而且看起来,霍夫人似乎应该是不怎么喜欢那位三少爷的,否则她怎么从没听霍夫人提起过呢?毕竟是一家人,怎么可以绝口不提呢?   说起来,霍臣远和霍臣晔也从来没有提过,若不是听沉香说,她都不晓得这霍家还有个三少爷!   那位叫做霍臣处的三少爷,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苏袭正想着仔细问一下沉香,就听见霍夫人的声音,慢悠悠的从那边飘来:“婉婉啊,你来了怎么也不吭声呢?快过来坐吧,就等你开饭了!”   “啊,噢!好!”苏袭回过神,连忙朝饭桌旁走去,沉香紧跟在她的身后。   在桌边坐了下来,霍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初晴带着几个小丫鬟一一将饭菜端了上来,五菜一汤,外加一道甜点,看上去很是精致的样子。   苏袭盯着那道甜点,咽了口口水,如若不是她以前在苏家经常伺候苏婉婉用饭,她现在一定会伸出筷子去夹那道甜点!然后,便一定会出丑……   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户人家连个吃饭都这么讲究,先吃菜,然后喝汤,最后是甜点。难道不能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吃饭难道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干嘛要搞的这么拘束呢?   想归想,但苏袭还是小心翼翼的夹了口菜吃,霍家的菜色,不用说,自然是上好的,色香味俱全,可是苏袭却无心品尝,满脑子都是那一道甜点!   打小她便爱吃甜食!更别说这么精致的一道甜点就摆在她的面前了……能看不能吃……简直堪比十大酷刑了好吗!   嘴里嚼着菜,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那一道红白相间,晶莹剔透的甜点……   而一旁的霍臣远,早就看出苏袭的心思了!看到她咽口水的模样,只觉得好笑,那丫头,不会是连芸豆卷都没有吃过吧……   一顿饭,在苏袭的望眼欲穿下,总算吃的差不多了!菜也吃了,汤也喝了,接下来,总算要吃到甜点了吧?   可是……   “初晴,把饭菜都收走吧,那碟子糕点,也撤走吧,这刚吃完饭的,怎的吃得下那么甜的东西呢,太腻了!回头告诉厨房的周妈妈,饭后甜点尽量做的清淡些,不要太甜的。”霍夫人拿出手绢擦了擦嘴,对身后的初晴吩咐道。   初晴应了一声,便让丫鬟们把饭菜都收拾走了,包括那一碟芸豆卷。   于是,苏袭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盼了大半个时辰的甜点,被人给拿走了……   亏她还特地留了肚子……打算多吃几块……啊……完了……   霍夫人看见苏袭失落的表情,有些不解,正想问她怎么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回事。   “对了婉婉,我听黄管事说,昨日臣远向管事们介绍你的时候,说你叫做苏袭是吗?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叫做婉婉吗?”   嗡的一声——   苏袭脑子一蒙,脸颊瞬间变得发烫,不知所措!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明明记得要询问霍臣远他怎么知道她叫苏袭的!结果被霍臣远昨天晚上的那句独守空闺给气糊涂了!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天呐……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她为什么叫苏袭?因为她本来就叫苏袭?这不是乱套了嘛!   “呃……我……呃……是……”苏袭支支吾吾的,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霍臣远微微一笑,忽然在一旁适时的开了口:“娘,是这样的,婉婉是她的闺名,我们日后便是一家人了,所以您唤她闺名也显得亲切,但与外人介绍时,直接道出闺名恐怕不妥,所以我才说了她的正名。”   霍夫人听完霍臣远的一番解释,眯眼扫了苏袭一眼,看样子还是有些怀疑,“是吗?那婉婉的正名便是叫做苏袭?”   苏袭总算是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答道:“是的,婆婆。”   “娘,我和婉婉还有些事情,我们就先下去了。”   “嗯,去吧。”   霍臣远和苏袭一同起身,朝霍夫人行了个礼,便一齐走出了宁心堂。   刚刚走出去,苏袭便立马扯了霍臣远走到一旁,提声问道:“说!你为何会知道我叫苏袭?”   霍臣远勾起一抹笑意来,好笑的打量着苏袭愤愤的模样,“丫头,你脾气不小啊!”   “快说!”   “好吧!因为……”   霍臣远的话刚说出四个字来,只见一名小厮急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朝霍臣远喊道:“大少爷大少爷!云护卫和月管事回来了!”   霍臣远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欣喜来,“是吗?他们在哪儿?”   “就在前院,刚刚才进了大门!”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霍臣远说罢,又转过身对苏袭说道:“你的事情晚上再说,现在跟我去见两个人。”   说完,拉起苏袭便匆忙的朝前院走去。   苏袭满脸的不情愿,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嚷嚷道:“什么啊霍臣远!我先问你的好吗!你怎么不分先来后到的啊!”   “先来后到固然要分,可是也要看轻重缓急。”   “你什么意思嘛!难道我的事情就不急吗?”   “在我看来,不算太急。”   “你!哎哎哎……你慢点行不行……哎沉香啊!你先回暮远居等我好了!”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云开和月明。   一路跟着霍臣远急步匆匆的赶到前院,只见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与一名全身白衣的女子并肩而立,翩翩的站在那里,背影甚是好看。   苏袭微微失神,仅凭一个背影,已经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了。   “云开,月明,你们两个,这是提前回来了?”霍臣远轻快的笑道,近一个月没有见他们两个了,来信说是后天回来,没想到竟然提前了两天回来。   听到霍臣远的声音,云开与月明同时转过了身。   “事情办完了,当然就回来了,那破地方,我可是不想再去了!”白衣女子翻了个白眼,语气轻挑的说道。   “呵呵,那下次给你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你好好的去玩儿?”霍臣远挑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月明。   月明抖了一抖,撇了撇嘴道:“得了吧!您能这么好心?不坑我我就谢谢您嘞!”   想起以往,哪一次派她前去处理事情的时候,都说的那叫一个好!说那个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俊男美女一大堆!可是等她真的到了,山倒是有的,一个小山丘算吗?水也是有的,一条小河沟,算不算?至于那俊男美女……更别提了……惨不忍睹!   瞟向身边的云开,月明正纳闷呢,以往每次回来,云开不是都会立即向霍臣远禀告情况吗,怎么这次不吭声呢?结果,就看到云开的目光,定定的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   顺着云开的目光看过去,此时,月明方才注意到了霍臣远身边的苏袭……   “呀!这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啊!大少爷,你这是从哪儿带回来的小丫头啊?”月明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苏袭,虽然看起来苏袭和她的年纪是相仿的,但因为月明从小经历的事情多,所以即便是同龄人,她也总喜欢称呼人家为“小丫头”。   霍臣远看了苏袭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带有深意的笑容,没有说话。   而一直沉默着的云开,却忽然说话了。   “月儿,不得无礼。”云开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的情绪,就如同他的名字他的面容一样,淡的如云,远的如云,空透,却不空灵,悠然,却不悠远。   而月明的声音,则亦然如此,像月光一样柔和轻灵,婉转悠扬。   紧接着,云开便单膝跪了下来,朝苏袭低声说道:“云开拜见少夫人。”   “妈呀!少夫人?!”月明夸张的惊讶道,感觉到云开在偏过头瞪她,才立即收回了惊讶,如云开一样的动作,单膝跪了下来。   “月明也拜见少夫人。”   见此,苏袭立刻上前一步,把他们两个扶了起来。   “哎你们别这样啊!怎么行这么大礼啊!我那个……我受不起的!你们快起来!”   云开和月明行这么大的礼,苏袭显然是意外的,这云开和月明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霍家的下人,且听月明说话的口气,三个人更像是朋友一般,可忽然朝自己行这么大的礼!还真把苏袭给吓了一跳……   待云开和月明站起身后,霍臣远才慢悠悠的说道:“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暮远居吧。”   说罢,霍臣远先一步朝暮远居的方向走去。   苏袭见云开和月明依然站在那儿不动,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连忙朝霍臣远跟了上去。   果然,见她往前走了,云开和月明二人,才在最后跟了上去……   主仆之分,便是如此罢。   回到暮远居的时候,沉香正在院门口守候着。见苏袭他们回来,才松了口气。   “大少爷好,少夫人好,云护卫,月管事好。”沉香欠身行礼道。   霍臣远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吩咐道:“沏一壶茶来,君山银针。”   “是,大少爷!”沉香点头,立即朝茶水坊走去。   没走两步,就被苏袭给拉住了。   “哎等等!我想陪沉香一起去!”苏袭眨巴了眨巴眼睛,一脸诚恳的看着霍臣远。   霍臣远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漫声道:“去吧。”   说完,便带着云开和月明朝屋里走去。   苏袭也立即拉着一头雾水的沉香,往外走去。   云开和月明,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了苏袭一眼,眼中,尽是深深的疑惑……   …………   这边,苏袭拉着沉香,一路走了好远,才停住了脚步。   “沉香,我看你方才与云开月明行礼,那你是认识他们两个咯?”   沉香皱了皱眉,点头道:“自然认识啊,这霍家山庄里,除了少夫人你,大抵都是认识云护卫和月管事的啊!”   “噢……那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苏袭不解,若说他们两个是下人,可是像沉香他们,见了还要行礼,若说是主子的话,可他们又对自己行那么大礼,实在是说不通啊!   听罢,沉香释然道:“原来少夫人你是要问他们的身份啊,其实一开始来到霍家,我也搞不清楚云护卫和月管事到底是什么人的,后来听厨房的一些老妈妈说,才知晓了一二的……   云护卫和月管事,是亲生的兄妹,是大老爷以前在世的时候从路边捡回来的,名字也是大老爷起的,那时大少爷和二少爷也还小,四个小孩子关系很要好,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全都是一样的!过了好几年,老爷又把刚刚出生的三少爷带了回来,但是老爷怕大少爷二少爷会欺负年幼的三少爷,于是留下了一份遗书,遗书里,他希望云护卫和月管事能够像亲哥哥和亲姐姐一般照顾三少爷,护着他平安长大,也算是报了老爷的恩了!”   苏袭一边听着,一边跟着沉香走着,“那后来呢?云开和月明怎么现在跟着大少爷做事呢?”   “因为云护卫和月管事现在的一切,除了大老爷所给的之外,全都是大少爷给的,云护卫在武功方面颇有天赋,就像月管事在管账谈生意方面颇有天赋一样,是大少爷将他们栽培成如今的模样的。”   苏袭了然的点了点头,可心中的疑问还是有很多,“那老爷遗书中交代的事情呢?难道他们两个背叛了老爷?”   “没有,那倒没有……老爷只是希望他们两个可以护着三少爷,但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并没有欺负三少爷啊!云护卫和月管事也会经常去看望三少爷,对三少爷极好!但是却也正是因为大老爷留下的遗命,云护卫和月管事才始终都成不了这霍家山庄里的主子,三少爷的存在,便是提醒着他们身上的任务,虽然他们可以把大少爷和二少爷当做兄弟和朋友,但对于整个霍家山庄来说,他们还是下人……”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沉香的话,苏袭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只是觉得微微的酸涩……   或许云开和月明,就如她在苏家一般,她又何尝不是从小和苏婉婉一起长大,被苏婉婉视作姐妹呢?可是归根到底,她也永远都只能是苏家的下人,苏婉婉会把她当做姐妹,可是整个苏家不会……   且如今,她被当做代替苏婉婉嫁过来的人,苏婉婉又何曾阻拦过?   想着,苏袭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甚是难过……   沉香只顾着走,并没有注意到她,又过了一会儿,才停住脚步,愉快的说道:“好了,少夫人我们到了!”   苏袭抬头,看向面前的牌匾,茶水坊……   “啊?”苏袭一声无力的哀嚎,顿时觉得更难过了……   她跟沉香一起来,除了是想询问云开和月明的事情,便是想着在厨房里找点甜食吃,可是没想到还有专门的茶水坊!泡个茶而已,还要和厨房分开……   蓦然,苏袭似乎明白霍臣远嘴角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为何了……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不来白不来。   与沉香一同拿了君山银针,回到暮远居的时候,霍臣远和云开月明,正在屋子里说的热闹,说了些什么倒不太听得清。   “沉香,你把茶送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坐会儿。”   “好的,少夫人!”沉香应了一声,便端着茶进去了。   苏袭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双手撑着下巴,表情闷闷不乐。   他们三人在屋子里谈话,她是不愿意进去的,他们说的无非是关于霍家生意的事情,苏袭对那些向来不感兴趣。且她自己本身都还是有生意在身上的……   那些蜀锦……到底该如何让霍臣远注意到,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蜀锦在京城推开来呢?   想的越发的烦闷,苏袭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一直惦记着的甜点也没能吃上……算了!还是等沉香从屋子里伺候完了,让沉香带她去一趟厨房好了!   若她自己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准确无误的走到厨房……   想着想着,苏袭索性趴到了石桌上,看着院后面的那些枫树,枫叶随风飘摆着,像是要离去,然而又被树枝挽留下来……   看着看着,苏袭不经意的打起了哈欠……眼皮子开始打架……慢慢的,眼前的枫树开始模糊……最终,经不住困意,苏袭悠悠的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   霍臣远,云开,和月明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霍臣远走在最前头,一眼便看见了睡在石桌边的苏袭,两侧的头发垂在脸上,呼吸均匀,神态安然。   “小……咳!少夫人她睡着了啊!”月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实在是想不到,她和云开离开不过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再回来时,这么个小丫头,便成了少夫人!   霍臣远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似乎是思索了一番,继而转过身对正在屋子里收拾的沉香说道:“你去拿件衣服给少夫人披上,另外……去厨房拿碟子芸豆卷过来吧!”   “啊?是!好的大少爷!”沉香先是愣了愣,随后立即点头应道!她都不晓得苏袭早已睡在院子里了,更不晓得,大少爷怎么忽然想起了芸豆卷……   吩咐了沉香,霍臣远对云开和月明淡淡的说了句:“我们走吧。”说完,便抬脚离开了暮远居。   苏袭那张安然的睡颜,浮现在霍臣远的脑海里,他竟蓦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惜之意……   她嫁过来,已然是这霍家山庄的少夫人了,如此的身份,在这霍家山庄足可以横行无忌,可是却连她想吃的东西,都那般小心翼翼……   她尽可以指使沉香去拿她爱吃的东西,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这霍家山庄里有的东西!   可她却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   霍臣远的眉头,不经意的紧紧蹙起,脑海里回荡起洞房那晚,苏袭醉酒之后的话……   “其实……我是冒牌的……”   …………   苏袭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了,一觉,睡了三个时辰。   沉香守在她旁边,见她醒过来,连忙上前去扶她,压着手臂睡了三个时辰,手臂一定麻了!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麻的厉害,苏袭连忙甩了甩胳膊。   “少夫人,你别动,先让我给你捏一捏!”沉香拉过苏袭的胳膊,两只手轻轻的捏了起来,力道刚好,麻劲总算缓了过去。   没一会儿,苏袭便感到没事了!   “好了沉香,不麻了!谢谢你啊!”苏袭咧嘴朝沉香笑了笑,她以前在苏家,经常会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来给她捏,更没有人会给她披风,守着她醒来。   听到苏袭的道谢,沉香显然也是一愣,鼻子微酸,过了片刻,她才吸了吸鼻子,低声对苏袭说道:“少夫人……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沉香说谢谢……”   苏袭也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沉香的意思,站起身捏了捏沉香的脸,眯着眼睛笑道:“傻丫头!好了!我们进屋去吧,待会儿该吃晚饭了!”   说到吃完饭,沉香才想了起来那盘芸豆卷,忙对苏袭说道:“对了少夫人,屋子里放了一碟芸豆卷,是我方才拿回来的,是大少爷临走的时候吩咐我的!”   霍臣远?苏袭都差点忘了!她睡着之前,霍臣远和云开月明他们可是还在屋子里的!那这么说,霍臣远他们全都看见她睡在桌子上了?!完了完了,丢人了!   诶……等等……沉香刚刚还说了什么?   “芸豆卷?”苏袭皱眉,紧接着眼睛一亮,连忙推开屋门走了进去,果然,只见桌子上放置着一碟精致的甜点。   与午饭时她想吃的那碟甜点,一模一样。   …………   晚饭过后,苏袭心满意足的喝着茶,吃着糕点,看着面前的这碟芸豆卷,便想起了霍臣远,没想到,他人还是不错的!对自己还算是稍微好点的!   不过因今日云开和月明回来一事,苏袭心中的疑问还是没能问出口,霍臣远到底是如何知晓她叫苏袭的?   难道他暗中找人去了苏州调查?不对啊,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做这事呢!且时间上也过不去!   思来想去,苏袭觉得,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洞房那晚喝多了之后,她自己说漏嘴说出去的!那她除了说自己叫做苏袭之外,还有没有说别的呢?譬如……她不是苏婉婉,她是苏家的丫鬟?哎呀怎么这么笨呢!若是她真的亲口说了她叫苏袭,那不就是明摆着她不是苏家大小姐苏婉婉吗!   可若是如此,午饭间霍夫人问起时,霍臣远又为何替自己打掩护,说婉婉是闺名呢?难道闺名的事情也是自己喝多了胡诌出来的?   越想,苏袭越觉得心里没底,这替嫁一事,本就是不靠谱的,早晚会露馅儿的嘛!   “少夫人,你在想什么啊?”沉香终于忍不住问道,见苏袭的神色时而慌张时而烦躁,又时而疑惑,沉香不免有些担心。   “啊,没想什么!没事!”苏袭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继续喝着杯子里的茶。   忽然,一声“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云开说话的声音。   “少夫人,您在吗?我是云开。”   苏袭连忙站了起来,回应道:“哦,我在!有什么事吗?”   “大少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他今晚不过来睡了,请您早些歇息。”云开的声音,不冷不热,依然是淡淡的。   苏袭听罢,张了张嘴,本想问一下霍臣远为何不过来了,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只简单的说道:“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云开!”   门外,云开似乎是顿了片刻,然后竟带了些许不自然的语调,“呃……那云开告退了……”   云开说完,看了一眼身边脸色有些发黑的霍臣远,选择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屋内,传来沉香的声音。   “少夫人,你怎么不问问云护卫大少爷为何今晚不来呢?这才新婚第几日,大少爷怎么就不来了呢!”沉香面容有些担忧,明明下午的时候霍臣远还很关心苏袭,怎么晚上说不来就不来了呢!   苏袭则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坐下继续喝茶,安慰沉香道:“兴许有什么要紧事忙吧,他不来便不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   “可是少夫人……”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见啊沉香!”苏袭摆摆手,朝沉香眨了眨眼。   沉香无奈,只得行了个礼退下,打开房门,正准备出去,却直直的看见霍臣远黑着一张脸站在正门口。   沉香一抖,心知坏事了!连忙低下头朝霍臣远行礼道:“大少爷……”   苏袭一惊,也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门口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张黑脸的霍臣远,正直勾勾的看着她。当然,还有霍臣远身后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云开……   咽了口唾沫,苏袭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来,“呵呵,霍臣远,你来了啊,那个……晚上好!我等了你好久呢!”   “是吗?”霍臣远语气轻挑,淡淡的看着苏袭尴尬的神情。   苏袭立马点头,一脸的诚恳,“是啊是啊!当然是的!不过……云开方才不是说……你不来了吗……”   一边观察着霍臣远的脸色,苏袭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而后,就见霍臣远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缓缓的迈了进来,神态悠闲道:“嗯,刚刚我确实说不来了,不过现在我又改变了,毕竟……不来白不来……”   说着,霍臣远已经坐在了床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苏袭。   苏袭的表情很不自然……非常的不自然……   她在想……什么叫做……不来白不来?!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跟我去见三少爷。   次日,苏袭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睡在侧厢房的霍臣远也早已经出去了,想起昨晚的事情,苏袭还是觉得有些诡异,摸不着头脑。   实话说,当听到霍臣远说不来白不来的时候,她心底里确实是吓了一跳,心想霍臣远不会是打算对她那个那个吧……   可是谁知道,他最后也只是依旧歇在了侧厢房。对此,苏袭倒着实觉得,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沉香,沉香?”苏袭伸了个懒腰,只穿了一身里衣,便推开房门唤沉香。这个时辰,沉香不是应该在门口候着等她醒来吗?跑去哪里了?   正在扫院子的一个小丫鬟见苏袭出来,连忙放下扫帚,腰低的弯弯的,“回少夫人,沉香去厨房了,说是为您准备早饭。”   “哦,好吧!”苏袭点了点头,转身又关了房门。   然后,眼睛不自觉的落在了后窗台下的那两只大箱子上,一只已经打了开来,是一些首饰啊金银啊之类的嫁妆,还有苏袭随身穿的衣服都在里面,而另一只,还是由一把大锁锁着。   苏袭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苏妈妈临走前交给她的那把钥匙,想了想,也是时候该打开来办正经事了,刚好趁着沉香端早饭去了。   走到箱子前,苏袭蹲下身子,拿出钥匙,□□了锁里,“咔嚓”一声脆响,锁便开了。   打开箱子,如苏袭所想的一样……   一匹一匹的上好特制蜀锦,正安详的躺在箱子里,颜色纯正,手感极佳,这大抵是苏家做出的最好的蜀锦了!   就连苏婉婉十八岁生辰之时,苏老爷送她的那匹蜀锦,都没有这些好!   可见,苏老爷对这此的事情,有多么的看重了……   苏袭伸手去摸最上面的那一匹紫色的蜀锦,摸到中间的时候,忽然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应该是压在下面的!   苏袭立马将蜀锦翻了上去,果然,一枚青白相间的玉佩被放置于蜀锦中间。   这里面怎么会有玉佩呢?苏袭疑惑间,已经把玉佩拿了出来,是个镂空雕刻的半圆形状,看上去好像是一半……难道这是一对儿玉佩的其中之一?   想着,苏袭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最后,在玉佩的背面,看到四个刻上去的,极小的字……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什么意思啊……   苏袭挠了挠头,这诗词什么的,她还真是一窍不通!若说认字什么的,倒是不成问题,唯独什么诗词歌赋,她是完全不懂,当然,也没有人培养她这方面嘛!不过是一个丫鬟,就连识字,还是小时候跟着苏婉婉一起听先生教书认识的!   拿着玉佩在手里把玩了两下,苏袭看着这块儿玉佩还挺好看的,青白相间,晶莹剔透,外加小巧玲珑,且她身上还从来没有戴过什么玉佩,于是转念一想,苏袭便将这块儿玉佩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忽然,沉香说话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苏袭连忙锁了箱子,坐到了桌边。   没一会儿,沉香便端了早饭,推门走了进来。   “少夫人,你醒了?早饭来了!”   “嗯嗯,谢谢你了沉香!你吃了没,坐下来我们一块儿吃啊?”苏袭看着面前的包子,米粥,和几道小菜,她一个人也是吃不完,浪费的。   沉香连忙摆了摆手道:“不不,少夫人,您快吃吧!沉香已经吃过了!且现在已经快要到巳时了……”   呃……苏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这个时辰了,除了她一个,怕是这霍家山庄上上下下的都早已吃过了早饭吧……   以前在苏家做丫鬟,日日都是卯时三刻起床,现在不过是嫁过来几日,这睡懒觉的功夫倒是涨的厉害……   诶?等等!沉香方才说现在是什么时辰?!巳时!   “天呐!完了完了!沉香!完了!怎么办怎么办!”苏袭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沉香也被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怎么了少夫人?”   “请安啊!都这个时辰了!我还没有向婆婆请安呢!”苏袭敲了敲脑袋,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现在去的话,一定会收到霍夫人的责骂的!   而比起苏袭的慌张,沉香一听,却忽然笑了出来,将苏袭扶回了凳子上,缓声道:“哎呀好了少夫人,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个您不用担心,霍夫人啊,每个月下旬的十天,都会呆在佛堂里不出来,这十天之内,除了初晴和霍妈妈可以贴身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别的人,她一概都不见的!今日刚好是这个月下旬的第一天呢!”   “啊?真的啊?呼……幸好幸好……太好了……”苏袭长呼了一口气,总算是放心了。   …………   九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微热。   午饭过后,苏袭换了一身稍薄一些的衣裙,带着沉香去花园里溜达。   自从嫁进霍家山庄来,她还真是没有好好的溜达过,据说这霍家山庄,是京城里最大的山庄了,就连皇上每逢夏日所去的避暑山庄,都没有这座山庄大。   走在花园里的石子路上,苏袭偶尔会伸手摸一下路旁长得茂盛的花花草草,清脆鲜丽的颜色,即便是只看一看,心里也会舒服不少。   忽然,苏袭注意到这条小路的尽头,此时正站了两个人,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似乎是有些争执的语气在里面。   “嘘。”苏袭比了个嘴型,示意沉香不要说话,躲到一边去,然后,她一只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从树后绕了过去,慢慢的接近那说话的两个人。   等到可以完全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苏袭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果然是云开!但是从远处听那声音,她便怀疑是云开了!   可是云开旁边那个灰色衣服的男子又是谁呢?看穿着,和云开竟是差不多的,像是一个护卫的打扮……   “云开,你明知道三少爷想要的不是这些,即便大少爷和二少爷栽培了你和月明,视你们为手足,可是三少爷又何尝的不无辜?他何曾做错了什么吗?你们这般对他,公平吗?他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我明白,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子枫,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可你和月明至少可以选择对三少爷亲近一些!你知道的,三少爷是把你和月明当作亲哥哥亲姐姐来看的!他很喜欢你们!甚至就算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他又何尝不是盼着他们能来看他呢!大少爷和二少爷如此,为免太不近人情了!还有霍夫人,每每都是她闭关念佛了,三少爷才能出了初苑到外面来!且……”   “子枫!”云开的声音低沉,打断了子枫的话,听的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是缓了换语气,他也只是拍了拍那名叫做的子枫的男子的肩膀,低声说道:“这样的话,切记不可再说,我们身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很多时候,顾及到了一方,就势必要伤害到另外一方……   再后面的话,苏袭已然顾不上听了,小心翼翼的返回了原地,拉起躲在树后的沉香,便扭头就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走去哪里,就是忽然不想再听云开他们说下去,那些话里,有她听得懂的,但更多的是她听不懂的。这个霍家山庄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她想不通的事情,她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看着周围的人都在行色匆匆,忙忙碌碌,而她却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这种无助的感觉,要比她第一天嫁过来的时候,更加的强烈。   沉香不明所以的被苏袭拉着匆匆的往回走,可是蓦然,苏袭的脚步止住了。   她回过头看着沉香,抿了抿唇,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事情一般,语气认真的开口,对沉香说道:“沉香,我们去见三少爷!”   “啊?”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一个双耳失聪的孩子。   绕过云开和子枫说话的那条小路,苏袭跟着沉香往那边的竹林走去。   沉香说,子枫是专门伺候三少爷的,曾和云开月明一起练习武功,三个人感情甚好,是知己一般的朋友。   对于霍夫人闭关念佛三少爷才能出来一事,沉香也是略有耳闻的,听说是因为霍夫人很不喜欢三少爷,所以平日里都让三少爷安生的呆在初苑里,不准他到处走,免得和霍夫人碰上。因此,才每每在霍夫人闭关念佛的时候,才准许三少爷走出初苑。   而方才苏袭听子枫的话所说,现下三少爷应该是在外面的,不在初苑。花园里经过的人多,想必他不会在,而附近除了花园,唯一可以坐下歇息的地方,便是西边的那片竹林里了。   跟着沉香,一路走过去,不多时,苏袭已经可以看到前面那片竹林了。   心里有些忐忑,苏袭抚了抚胸口,快走了几步,果然便看见了一个约摸十几岁的孩子,坐在竹林中央的石桌旁。来的一路上,她脑子里幻想了好多那个三少爷霍臣处的模样,现在倒是有些不敢过去了。   她就是想要看看,那个传说中的三少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故事?   “沉香,你陪我一起过去吧。”苏袭说着,拉住了沉香的手,缓缓的朝那个弱小的身影走去。   沉香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看了苏袭一眼,却忍住没有开口,罢了,反正就算她不说,苏袭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缓缓的,一步一步,苏袭走向霍臣处,直到,她清清楚楚的看见霍臣处的面前放了一沓宣纸和一支毛笔,才停住了脚步。   而与此同时,霍臣处也感觉到了朝他走过来的苏袭,蓦然抬头,满脸的惊讶。   可那张脸,终究还是一个孩子的脸孔,充满着稚嫩。   “你是臣处吧?我是苏袭,呃……也是你大嫂……就是你大哥霍臣远娶回来的媳妇,你该知道吧?你一定还没见过我吧?我一直听沉香说起你,所以今日寻了空过来找你!那个……你在干什么啊臣处?我可以叫你臣处吧?”   苏袭小心翼翼的,用试探的口吻对霍臣远说道,生怕吓到了他!可是越说,苏袭越觉得不对劲,她看到霍臣处的表情和眼神,除了茫然,便是窘迫,那种神情和表现,令苏袭心里泛起了一丝凉意……   她似乎可以感觉到,霍臣处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而当她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她的心蓦然一惊,看向身边的沉香!   “沉香,你……”   “对不起少夫人!是沉香的错!是沉香没有提前告诉你!三少爷他……他……他耳朵听不到……双耳,失聪……沉香之所以不敢告诉您,是怕您心里不舒服……沉香觉得,哪怕是让您晚知道一刻,也是好的……”沉香哽咽着,跪在了地上。她只是觉得,让苏袭晚一点难过,也总比早一点难过要好。   苏袭愣了愣,认真的回味着她的话,片刻后,才将沉香扶了起来,“好了,没事!你这丫头别再动不动就下跪了!”   扶起沉香,苏袭回过头,扯出一抹暖暖的笑意,看着那个一脸茫然,什么都听不到的霍臣处,她想她明白他的面前为什么有纸张和毛笔了。   走过去,苏袭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霍臣处的头,随后拿起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到:“臣处,我叫苏袭,我是你大嫂。”   写完,苏袭将纸推到了霍臣处的面前。   看到苏袭写的,霍臣处那张小脸,瞬间写满了惊喜,他看着苏袭,一边笑一边在纸上认真的写到:“真的?你就是大哥娶回来的大嫂吗?你很好看!大哥眼光真好!”   “呵呵……”苏袭看到,不由得笑了笑,捏了捏霍臣处的脸,继续写到:“当然是真的,你这到底是夸你大哥眼光好,还是夸我好看呢?”   霍臣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笔一划的写道:“两个都夸。”   这下,苏袭已经忍不住开怀大乐了,这个霍臣处,真的是好可爱!一点都不像那些出生在有钱人家里面的蛮横小少爷,也不像是那些久居深院不苟言笑的小孩!反而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单纯和好奇,从他的眼睛里,苏袭知道,他是多么喜欢有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在乎一下他……   “以后可以叫你臣处吗?”   “嗯,可以。”   “臣处真乖!”   就在苏袭和霍臣处“聊”的快要把桌上所有的纸都写满的时候,子枫回来了。   眼前的情景,也是将他吓了一大跳。   “子枫拜见少夫人!不知少夫人是何时过来的?”子枫单膝跪了下去,面色有些担忧,他是认识苏袭的,知道她就是霍臣远娶回来的少夫人,但是对于苏袭的了解,却一丁点也没有。   他甚至不知道苏袭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对霍臣处不利……毕竟在这个霍家山庄里,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真心对霍臣处的人……   苏袭朝沉香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子枫扶起,“你是子枫对吧?我刚来没一会儿,你不用担心,我很喜欢臣处,我们两个现在,都已经是朋友了对吧?”苏袭扭过头,调皮的对霍臣处眨了眨眼,霍臣处亦是满脸开心的看着她。   子枫看着眼前一幕,动容不已……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三少爷这么开心的笑容了……   能有人让三少爷这么开心……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或许从今往后,愿意陪三少爷的人,就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了……   …………   到了吃晚饭的时辰,霍臣远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好,便带了云开往暮远居走去。如若不是出任务的话,云开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守在霍臣远身边的。   刚刚走进院门,霍臣远便听到屋子里传来苏袭和沉香的嬉笑声,但隐约的,似乎还有一丝低沉的男子声音在里面……   有人在里面?单是苏袭和沉香两个人,不会乐的这么开心的吧?   霍臣远眉头霎时皱在了一起,而他身后的云开,亦是心里一沉,对于屋子里男子的声音,他大抵是听得出来的,他和子枫十几年的相处,他怎会听不出来那是子枫的声音!   “吱嘎——”房门忽然被云开推开,苏袭和沉香都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苏袭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阴郁的霍臣远,但他的目光,显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盯着正坐在饭桌前的霍臣处……他的三弟……   “你进来啊霍臣远,我们都在等你开饭呢!”苏袭和沉香眨了眨眼,走过去欲伸手扯霍臣远。   可是不料,霍臣远并没有给苏袭这个机会,他没有看苏袭,避开她,径直的迈进屋子里,声音要比他的脸色更加的阴郁。   “子枫,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带三少爷来这儿?霍家山庄的规矩,你是忘了吗?!”   子枫连忙跪了下来,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是子枫的错,请大少爷责罚。”   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把苏袭吓的不轻,沉香更是在一旁抖了起来!很少见大少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完蛋了,这次是真的惹到大少爷了!   沉香正欲一起跪下来请罪,可是却没想到——   “你干什么啊霍臣远!又不是他们要来的,是我硬要他们过来吃饭的!你这人也是,你自己不跟我说臣处的事情,别人也不可以告诉我吗?再说了,我做大嫂的,请小叔子过来吃一顿饭,这也有问题吗?你干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啊!”苏袭的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但是气势一点也不弱,她就是不明白,霍臣处他是霍家的三少爷,即便不是霍夫人亲生的,但是一个双耳失聪的孩子,不应该得到好的照顾和疼惜吗?   “少夫人!”云开和沉香的声音同时响起,虽然都是带着阻拦苏袭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是前者,却似乎还带了丝丝警告的意味。   就连愣在一旁的霍臣处,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悄悄伸出手,扯了扯苏袭的衣裙。   可苏袭,依然无动于衷,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霍臣远……   霍臣远的双手在袖子里微微握紧,他的目光也终于移到了苏袭的脸上,那张倔强和气愤的脸上,因为大声说话而使脸颊带了些许红晕。   他一步一步的走近苏袭,冰冷的声音也从嘴里迸发出来……   “苏袭!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站在这里说我吗?!”   是啊,她是苏袭,她有什么资格……她只不过是代替别人嫁过来的冒牌货……   可是,即便她没有这个资格,她也已经做了!那便不如做的更彻底一些!   “霍臣远!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看看,他是谁?他是你弟弟!你有像对弟弟一样对他吗?就算他不是霍家的三少爷,不是你弟弟!那他也只是一个双耳失聪的孩子你知道吗!”   说完,苏袭已经夺门跑了出去,她的话撞在每个人的心里,只除了霍臣处,他什么也听不到……   一屋子的人,全都愣在了那里,霍臣处一张小脸上布满了担心,动了动脚,却终究不敢追出去,沉香亦是。   良久,霍臣远袖子里的手松开,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也转身离开了。   “云开,把三少爷送回去,沉香,去找一下少夫人吧。”   …………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禁足。   次日,整个霍家山庄里,上上下下鸡飞狗跳!   一大早,子枫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霍臣远的书房内禀告,说是三少爷不见了!   “马上派人去找!云开,你随我去暮远居!”霍臣远说罢,脸色铁青的带着云开朝暮远居走去。   昨天才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天霍臣处便不见了,那还用说吗?铁定和苏袭脱不了干系!   果然,刚踏进暮远居,就瞧见沉香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焦急不已,看见大少爷带着云开走进来,更是慌了手脚!   “大……大少爷!”   “少夫人呢?!”霍臣远沉声问道。   沉香看这架势,心知瞒不住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三少爷刚刚不见,大少爷就来这里质问少夫人呢?   低下头,沉香切切诺诺的说道:“少……少夫人她……她不在屋子里……她一大早便出去了……”   “去哪儿了?!”云开上前一步,立即问道。   可这下沉香却是真的不知道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昨晚她出去寻苏袭,寻了好一阵也没找到,哪知回来便见苏袭已经睡在屋子里了,沉香便以为没事了!可哪知一觉醒来,人又没了踪影!刚刚去前院找,竟然听见下人在说三少爷不见了!沉香心知,这次真的要坏事了……   霍臣远见沉香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停在原地思索了一番,如果真是苏袭带了霍臣处不见的,那么她就绝没有必要还留在山庄里等人找到!所以,她一定是出了山庄……   “云开,跟我出去找。”   …………   此时,京城最大的那家戏楼里,苏袭和霍臣处正坐在最好的位子上,吃着五香斋的糕点,看着台上的戏班子唱大戏。   苏袭的手里拿着一沓的纸和笔,把戏文都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字写下来,一句一句给旁边的霍臣处看。   霍臣处时而低头看苏袭写给他的戏文,时而抬头看戏台上的表演,竟看的津津有味,格外的认真。   一出戏谢幕,苏袭揉了揉霍臣处的笑脸,抬笔字纸上写到:“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谢谢大嫂。”   “臣处乖,还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   霍臣处转了转眼珠子,想起方才在门口看到的冰糖葫芦,便一笔一划的写到:“大嫂……我可以吃冰糖葫芦吗?”写罢,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袭,一副询问的模样。   “当然可以了!”苏袭捏了捏霍臣处的鼻子,站起来提起裙子,便转身朝外走去。   忽然——   苏袭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嘴角的笑容也凝在了嘴角,左手极其不自然的向后伸去,扯了扯霍臣处的衣服……   对于苏袭的动作,站在她对面的霍臣远和云开二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霍臣远沉着脸,眼神阴郁的看着苏袭,可又忽然觉得好笑,看来苏袭这丫头还是知道害怕的……不过她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想起昨天为了霍臣处的事情,苏袭与他对峙,霍臣远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哪个女子能面对着他如此说话!   云开看了不说话的霍臣远一眼,轻轻咳了一声,对苏袭说道:“咳,少夫人,山庄上上下下都在找你们,请回去吧。”   上上下下都在找他们?完了完了!苏袭心想,这次她一定死定了!霍臣远会不会把她休了送回苏家?完蛋了!那她不是白嫁了一次嘛!以后还有谁会娶她啊?   “我……我那个……”苏袭吞吞吐吐的挤出来几个字,抬头瞄了霍臣远一眼,干脆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回去收拾东西回苏州嘛!   “我们可不可以买个冰糖葫芦再回去?”   “。。。。。。”   …………   苏袭被霍臣远带回霍家山庄,霍臣远吩咐云开把三少爷送回初苑,自己则带着苏袭回了暮远居。   一路上,苏袭都低着头跟在霍臣远的身后,不敢吭声,反正这一路上她也都想好了,大不了就是被赶回苏家了!反正她也不是自己情愿来的嘛!   刚刚踏进暮远居,沉香便迎了上来。   “大少爷!少夫人!”看见苏袭平安无事的回来,沉香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看他们的样子,想必三少爷也一定平安的回来了!   苏袭偷偷的对沉香眨了眨眼,刚想要对沉香说句话,就被霍臣远的声音给拦下去了。   “沉香,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少夫人说。”霍臣远的声音,依旧阴沉。   “是,大少爷。”沉香委身行了个礼,和苏袭使了个眼色,便退了下去。   苏袭自然晓得沉香的意思,总之就是让她说两句好话,把这一件事给圆过去!可是霍臣远那人,是那么好糊弄的嘛?显然不是!   霍臣远甩了甩衣袍,转身坐了下来,看着苏袭,淡淡道:“说吧。”   “啊?说?说什么?”苏袭一愣,要她说什么?不是应该霍臣远说嘛!说说怎么处置自己呀!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袭抿了抿唇,她没有想到霍臣远会这么问,可既然他这么问了,她就不妨直说好了。   “好吧我承认,我也知道这么做是有点儿不对,但谁让你昨天发那么大脾气啊!你把臣处都吓到了知道吗?所以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臣处肯定没有出去玩儿过嘛……再加上……想和你赌气嘛……所以……”苏袭咽了口唾沫,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她有些尴尬的瞄了霍臣远一眼。   霍臣远挑了挑眉问道:“说完了?”   “嗯……完了……就这些啊……”   “好。”霍臣远说着,忽然站了起来,苏袭看他站起来,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霍臣远最终的处置。   可是最终,只听见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苏袭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走出暮远居了……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半个月之内,不得擅自出去。”   苏袭呆愣在原地,盯着暮远居的大门愣神,这就算是处置完了?只仅仅是禁足半月?没有罚她平时的吃穿用度,也没有好好教训她,更没有将她送回苏州,这就算完了?   简直……匪夷所思……   …………   霍臣远走进书房的时候,云开和月明正等在里面,云开是将霍臣处送回初苑之后直接过来等霍臣远的,而月明,则是特地过来看看事情怎么样了。   “怎么着大少爷,您把您的少夫人给怎么样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哟!”月明晃着二郎腿,调侃道。   霍臣远撇了她一眼,自顾的坐在旁边喝了口茶才淡淡道:“禁足半月。”   这四个字说出口,云开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而月明则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什么?!禁足半月?就这样?大少爷你确定你今天没发烧?闹出这么大动静就禁足半个月就算完了?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三少爷的!明明……”   “月明!女孩子家别太吵……”云开适时的出口,打断了月明。   月明看了云开一眼,朝他翻了个白眼。   霍臣远将杯子放下,似乎是并没有将月明的话放进心里,反而问云开说:“云开,你觉得呢?”   云开顿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声音缓缓的答道:“云开觉得,大少爷的处置很好,因为,那是少夫人。”   “呵呵。”霍臣远轻笑一声,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云开了。是啊,她是少夫人,再怎么样,她苏袭都是他霍臣远的夫人,仅此一点,他就没有办法对她一视同仁。无论是外人看起来,亦或是他自己的内心,他都没有办法。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初次试探。   自从被禁足后,苏袭便整日的待在暮远居里“反省”了,不过说是反省,倒不如说是过起了悠哉悠哉的小日子。   每日,霍臣处必定带了子枫前来,顺带的,则是各式各样,各种味道的糕点,零嘴儿等。苏袭吃的是不亦乐乎,而霍臣处见此,心中的内疚才会稍减。   他知道,若不是因为他,苏袭也不会被自己大哥霍臣远禁足的……   而霍臣远,对于苏袭这番说禁足又不像禁足的模样是一一知晓的,可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充耳不闻,只吩咐云开记得在霍夫人出关前一天提醒子枫,别再带三少爷出来乱走了。   “二少爷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不日则会回来,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云开的声音在屋子里淡淡响起。   霍臣远正在写字的右手顿了一顿,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霍臣晔就要从苏州回来了,相信等他回来以后,苏袭的全部都会一清二楚,水落石出。   云开看了霍臣远一眼,嘴角稍稍挑起一个弧度,似是早已知晓霍臣远会是这样的反应一般,缓了缓,又继续说道:“还有,苏州苏家那边来信了,是给少夫人的,我已经从门房那儿拿了过来。”   “苏家的信?”霍臣远终于抬起头,眉头微蹙,“苏老爷居然会写信过来……云开,拿过来我看看。”   云开听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信封上写着“小女婉婉亲启”六个字。   霍臣远接过,毫不犹豫的拆了开来,他甚至有权力决定这封信到底要不要交给苏袭。   然而信上的内容,还是让霍臣远吃了一惊……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婉婉,你的嫁妆切记要保管好,家里一切都好,勿念。   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从苏州千里迢迢送一封书信来,就只为嘱咐苏袭保管好嫁妆?苏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嫁妆……难道是和嫁妆有关?霍臣远想起屋子里的那两只箱子,他竟从未注意过……   “云开,把信封好,给少夫人送过去。”   “是。”   “算了,待会儿我亲自过去。”   霍臣远眯了眯眼,他想,他是有必要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妻子了……   …………   午后,暮远居。   苏袭趴在桌边,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却并没有发出声。   霍臣处坐在她的对面,认真的看着苏袭的嘴巴,观察着她的嘴型,然后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来。   “今天天气很好。”   苏袭拿过来看了看,惊喜的说道:“对了对了!臣处真聪明!乖,我先教你怎么看别人说话,再教你怎么自己说话好不好?”   苏袭激动的说完,却见霍臣处一脸疑惑的盯着她看,方才反应过来,又连忙把刚刚的话在纸上写了下来。   霍臣处看罢,一脸笑意,乖乖的点了点头。   忽然,沉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少爷好!少夫人,大少爷来了!”   霍臣远?!他怎么来了!完了,臣处还在这里呢!怎么办怎么办,藏在哪里?   然而,没等苏袭想到该怎么办,霍臣远就已经推门走进来了,看到桌边站着一大一小,脸上尽是慌乱和尴尬。   霍臣远皱了皱眉,这俩人怎么都是这表情?   “怎么?看到我很惊奇?”   苏袭与霍臣处二人一同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子枫,先带三少爷回去吧,我有话和少夫人说。”霍臣远撇了站在那旁的子枫一眼,便缓缓的坐了下来。   子枫领了命,便带霍臣处离开了暮远居,临出门前,霍臣处还扭过头来看了苏袭和霍臣远一眼,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舍。其实,他不仅仅是喜欢和苏袭待在一起,他同样也喜欢和期盼着,能够和自己大哥霍臣远待在一起……   待屋子里只剩下苏袭和霍臣远二人的时候,苏袭有些心虚了起来,自从出了霍臣处这一档子事之后,她还没有单独面对过霍臣远,想起那日与他的冲撞,苏袭着实觉得,自己有些不占理。   霍臣远只是兀自的给自己倒茶喝,也不说话也不看苏袭,最后,苏袭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得悻悻的先开了口。   “咳……你那个……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嗯。”霍臣远淡淡的应了一声,撇了苏袭一眼,继续说道:“这几日反省的怎么样了?知道错了吗?”   “我没……咳!我……知道了……”苏袭翻了个白眼,还是弱弱的认了错,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她的禁给解了才是。   “嗯,很好。”霍臣远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从身后拿出了早上的那封信,放在了苏袭的面前,漫声说道:“这是今早从苏州送来的书信,是苏老爷给你的。”   苏袭惊了一下,苏州来的信?这么快他们就等不及了?还真是着急!   “苏老爷的信?!”一时情急,苏袭脱口问道,却见霍臣远用一副怪异的表情看着她。   顿时一愣,苏袭连忙改口道:“啊不,那个……我爹来的信?你没有偷看吧?”说着,苏袭一把拿过,看了看封口处,完好无损。   “呵,你觉得我像偷看的人吗?我若是已经看了,又何必再拿给你?”霍臣远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   苏袭撇了撇嘴,把信放在一边,并不打算当着霍臣远的面来拆开看。   霍臣远见此,只轻笑了一声,随后,眼光落在了窗边那两只大箱子上面,那便是苏袭的嫁妆,一只已经打开,里面仅是苏袭的一些平日用物,而另一只,似乎一直都被锁着,或许苏老爷信中提到的嫁妆,和那只箱子是有关的。   霍臣远相信,信上的那句话,不会是没由来的,背后,一定有另一层他不知道的意思。   “丫头,你不觉得你装嫁妆的那两只箱子很是占地方吗?不如让沉香收拾了,给你放到后院的阁楼上。”霍臣远说着,便起身朝窗边那两只箱子走去。   苏袭一惊,连忙跟着站起身,拦在了霍臣远的面前。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确实,都是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放着的确是占地方,哎,那儿积了好多灰,太脏了,你就别过去了,稍后我会让沉香收拾的!”苏袭慌张的拦在霍臣远的面前,不安的看着他,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霍臣远看着苏袭的表现,似乎很是满意一般,淡淡的说道:“好,那我就不过去了。”   是的,他的确是满意,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苏袭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只箱子,必然有问题!   苏袭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着霍臣远坐回去,“来来来,你继续喝茶吧,我给你倒!”说着,已经将霍臣远扯回了凳子上。   就在苏袭弯腰倒茶的那一瞬间,霍臣远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腰间别着的那块儿玉佩上,清晰的刻着四个字,蒹葭苍苍……   “你腰间的玉佩哪儿来的?”霍臣远脸色有些微变,沉声问道。   “嗯?这个啊?这是我翻嫁妆的时候看到的,我看着挺好看嘛,所以就戴上了啊!怎么了?有问题吗?”苏袭一脸茫然,只不过是个玉佩而已,还须得问一下哪儿来的吗?又不是跟他偷的!   霍臣远听罢,脸色更加沉了,有问题吗?自然有问题!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很明显玉佩是一对儿的,且又是这样的诗句,说没问题会有人信吗?!难不成会有人只在玉佩上刻半句诗?   “不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继续待在这里反省吧。”说完,霍臣远闷闷的起身,扭头就走。   苏袭满脸的不解,搞什么啊?说生气就生气!脾气怎么这么不好呢!况且又没人惹他!还反省……反省个什么啊!她不是都认错了嘛真是的!不喝拉倒!自己喝!   苏袭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沉香……咳,呛……咳咳咳,呛死我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心生一计。   几日后,霍夫人出关了,霍臣处和子枫也没再过来暮远居,距离苏袭解禁的日子,尚有几日,不过为了向霍夫人请安,霍臣远特提前解了她的禁。   一早,沉香便来叫醒了苏袭,一番细心的收拾,才出门去宁心堂向霍夫人请安。不过今日值得一提的,是霍臣远与苏袭一同前去,不像以往不用请安时,霍臣远早早的出门,而苏袭则是睡到日上三竿。   一路上,苏袭感觉到,霍臣远总是有意无意的撇向她腰间的那块儿玉佩,神情不冷不热,却也一句话都不与她说。   不过他不说,苏袭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而且,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嘛……   跟随着霍臣远,刚刚踏进宁心堂,苏袭后背就是一凉,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果然,她和霍臣远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霍夫人冷冷的声音响起,很明显是在生着气。   “远儿,婉婉,你们两个,今日的请安就免了,不过三少爷的事情,我希望你们给我一个交代,他不许出山庄这是规定!难道我闭关之后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吗!”   苏袭身子一抖,连忙跪了下去,看了霍臣远一眼,见他没什么动作,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婆婆……这件事情,是婉婉的不对……是我……”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想听你说,你为什么要把三少爷带出去?你才进来这霍家山庄几天?不懂规矩我可以不怪你,但为人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难道都不知道吗?”霍夫人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显然是异常生气。   可是苏袭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不让霍臣处出去都能成为霍家山庄的规定?他一个双耳失聪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出身吗?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三少爷啊,都是霍家的子女啊,为什么要这般对他呢?还是说他的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想着这些,苏袭平静了下来,看着霍夫人,语气从容的反问道:“可是婉婉也有事情要请教婆婆,您问我为何带臣处出去,那在这之前,婉婉能问您为何不让臣处出去吗?即便他身体不同常人,可这并不代表您能够圈禁他,他才仅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更何况……”   “够了!”   “啪——”   桌上的茶杯,被霍夫人打翻在地,碎成了几片,在场的丫鬟们皆被吓了一跳,纷纷跪在了地上,除了霍臣远,就连苏袭,也是被霍夫人的反应给吓住了。   不至于吧……火气这么大……她也没说什么啊……   苏袭有点儿害怕的看向霍臣远,只见霍臣远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然后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说道:“娘,身子要紧,切勿气坏了身子。初晴,还不快扶夫人去内堂休息。”   “是,大少爷。”初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霍夫人面前,搀扶着她,往内堂走去。   霍夫人离开后,苏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抚了抚胸口。   霍臣远看她的表现,嘲弄道:“怎么?原来你还知道害怕?”   “废话!当然了!我都怕没机会活着走出这里了……不过,霍臣远啊,臣处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让婆婆这么生气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苏袭试探着问道。   霍臣远轻轻的嗯了一声,正当苏袭准备追问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近日暂且不要再来向娘请安了,你来她也不会见你,我要忙朝廷兵器的事情,就先走了,午饭你自己吃吧。”   说完,霍臣远转身快步的离开了宁心堂,朝廷兵器的事情确实很要紧,马上,就要到交兵器的日子了,且他,其实也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于霍臣处的事情,霍夫人的反应还是那么激烈……   或许那件事情,已经成了她的逆鳞,任何人,都碰不得……   …………   回到暮远居的时候,苏袭和沉香,正巧碰上了惊鸿苑的兰儿,她是过来给苏袭送衣服的。   “少夫人好,这是大少爷吩咐我们给您做的衣服,不巧前几日刚好赶上公主要做舞衣,所以少夫人的衣服,就耽搁到了今日才做好,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   “嗯,不碍事,沉香,拿过来吧!”苏袭对兰儿笑了笑,心下想到,原来连皇宫里的公主做衣服,都要找霍家山庄的人做,怪不得霍家的地位,在这京城里会这么高。   沉香从兰儿手中接过衣服,跟着苏袭往屋子里走去,可是眼看就要迈进屋门的苏袭,却忽然挺住了脚步,一脸惊喜的转过头看着沉香。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沉香!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等等你等等,你在门口等我,我马上出来!”   “哎还有这衣服呢!”   “来来来,给我给我,我拿进去就好!你在门口等我!等我啊!”   苏袭风风火火的一把将衣服拿过来,砰的一下关住了房门,随后将衣服随手仍在床上,便立即拿了装蜀锦箱子的钥匙,直奔窗边的箱子而去。   “咔——”的一声,利落的打开了锁。   苏袭来回的翻着那些蜀锦,最终选了一匹深蓝色的绣纹蜀锦,拿出来锁好箱子,便又急忙开门走了出去,扯起沉香就向外走去。   “少夫人!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沉香一头雾水的问道。   苏袭得意的笑了笑,心想,这次的主意一定能奏效!   “我拿的是什么你就别管了!快带我去惊鸿苑!我要做衣服!啊不不,我要给霍臣远做衣服,哈哈!”   “。。。。。。”沉香无语,只不过做件儿衣服而已,怎么笑的这么……咳……   顾不上沉香尴尬的神情和疑问,苏袭此刻脑子里,尽是霍臣远穿上蜀锦所制的衣服之后,一定会对蜀锦赞不绝口的画面!到时候,一切就都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了!   这个办法简直万无一失!还不会引起霍臣远的怀疑!哈哈!苏袭,你真是太聪明了!   …………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亲自出马,美人计。   当苏袭看到“惊鸿苑”这三个字的时候,都顾不上赞叹这儿建造的如此华丽精致,便飞奔了进去,也许,是因为在这霍家山庄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少夫人好!”   “少夫人好……”   苏袭刚刚迈进惊鸿苑,一众丫鬟小厮们便匆忙停了手里的活儿,委身向苏袭行礼。   苏袭不自在的摆了摆手,心不在焉的说了句“都起来吧。”她此时的心思,可是全然都在做衣服这件事情上的。   那些丫鬟们刚刚起身,一位身穿鹅黄杉的女子便从内堂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步子迈的的极美,堪称步步生莲。   “少夫人好,奴婢如沁,是惊鸿苑的管事。”   这位便是惊鸿苑的管事?苏袭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难掩眸中的惊讶之色,她看起来要比月明大一些,苏袭本以为这世间如月明那般的女子一定是不多的,且月明若是没有霍臣远自小的栽培,也不会有今日。   可现在见了这位如沁姑娘,苏袭倒真是纳了闷儿了,怎么这霍家山庄里的女子,个个都是人中翘楚呢?唯独自己,唉,还是个冒牌的……   撇了撇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了,苏袭扶了如沁一把,然后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如沁是吧?我过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少夫人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如沁便是。”见苏袭这么客气,倒真是将如沁惊了一下,连忙又行了个礼。   苏袭见如沁这么说,心里忍不住乐了,大抵这件事情是没有问题了!   “是这样的,我呢,有一匹上好的布料,想让你用它给霍……给你们大少爷做件儿衣服,你看成不成?”苏袭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沉香把那匹蜀锦拿给如沁。   可是未料,如沁并没有打算接,只是低头,应道:“少夫人,这事恐怕不成……大少爷的衣服每每都是季节开初便一并做好了送去的,若是再需要补做,云护卫会过来告知的,且为大少爷,以及二少爷三少爷还有夫人他们做衣服的布料,都是出自我们霍家山庄织云阁的布料,对了,方才兰儿为少夫人送过去的衣服,也是如此。所以,恕如沁无法帮少夫人……”   “啊?”苏袭张了张嘴,没想到这霍家做个衣服也有规矩,不就是件儿衣服嘛,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的,居然还要分季节来做……   怪不得方才兰儿送过去的衣服那么厚的一沓,全是一些长袖衣裙,没有一件儿厚一点的衣服,原来只是做了在这个季节穿的衣服……   苏袭泄了气,本以为这个主意天衣无缝,甚是完美,可没想到第一步就栽了个跟头!   看了眼如沁的脸色,估摸着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苏袭也不能强求,只道了一句“好吧”,便欲起身离开。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苏袭又猛的转过身来,连沉香也给吓了一跳。   “他的衣服做不成,那我的呢?若是我想用这匹布为自己做一身衣服呢?如何?”既然布料没办法穿在霍臣远的身上,那不如她就亲自出马,穿在自己身上给霍臣远看嘛!就当……用一招美人计嘛……(阿袭,你确定这一计能放的出来吗?咳咳!)   “这……”如沁犹豫片刻,而后微微抬眸看了苏袭一眼,缓声道:“少夫人想做一件衣服,自然是可以的,奴婢会尽快为少夫人赶制。”   “真的?”苏袭眨了眨眼,刚才泄的气仿佛瞬间又回来了,连忙走回去,拉了拉如沁的手道:“那就麻烦你了如沁,谢了!要尽快啊!好了沉香,我们走吧!”   说完,苏袭笑眯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惊鸿苑……   而如沁,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愣在那儿,不得动弹……   她是少夫人不是吗?她怎么会与自己一个下人说谢字呢?从小到大,从乞讨过活到青楼陪客,再到被霍臣远相救,留在霍家山庄……   如沁,许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与她说这个“谢”字吧……   …………   两日后,霍臣远亲自带着为朝廷配备的兵器去向兵部尚书刘大人送货,云开和月明二人一并跟了去。   以往,是用不着月明去的,霍臣远会带霍臣晔和云开二人前去,而此次,霍臣晔不在,结算账务的担子,便落到月明身上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云开和月明也是在暮远居里用晚膳的。   席间,苏袭很是纳闷,便脱口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婆婆不是都已经从佛堂出来了吗?为何你们不去陪她用晚膳,跑来这儿了?她一个人吃饭多闷啊!”   确实,自从苏袭进到霍家山庄以来,且不说霍夫人闭关和她被禁足期间,只说旁的时候,似乎霍臣远和霍臣晔也不太会经常陪霍夫人用膳。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难道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又没有分家,干嘛要分开吃呢………   霍臣远停住夹菜的动作,看了云开和月明二人一眼,云开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月明,早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说大少爷,您的少夫人还蛮可爱的嘛!”   这话说的,苏袭更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吃饭的事情吗,怎么说到她可爱了?   云开咳了一声,有些看不下去,正欲替霍臣远回答苏袭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想到霍臣远居然开口了,云开还以为,这么无聊的问题,霍臣远不会回答呢。   “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儿子行了加冠之礼后,若非逢年过节,亦或是家里有喜事,都不可再与父母同居同吃吗?况且这暮远居,我十岁的时候就搬过来了。”   这么说,霍臣远十岁的时候,便一人独居了?这么想着,苏袭免不了多看了霍臣远一眼,整个霍家山庄这么大的担子,皆由他一个人挑着,实在是不容易。而现在她已经是这儿的少夫人了,是不是应当帮霍臣远分担一些呢?   “那不如以后我经常陪婆婆吃饭好了!”苏袭想了想,笑眯眯的说道,这句话说的,倒有点儿像是一个女主人的样子了。   霍臣远听罢笑了笑,心里甚是满意,可嘴上还是缓缓说道:“罢了,娘的口味你大抵与她也吃不到一起,待我后天回来,再一同去陪娘吃饭吧,明日你一个人在暮远居,若是嫌闷,就让沉香陪你出去走走吧。”   “没事没事,闷了我可以去找臣尺……”尺巫处的处字,尚未出口,苏袭便意识到说漏嘴了!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搅碗里的粥,还偷偷瞄了霍臣远一眼,看他有没有生气……   听苏袭又说到霍臣处,云开和月明二人同时顿了顿,很快,云开继续恢复了吃饭的动作,而月明则是一会儿瞄霍臣远,一会儿瞄苏袭,嘴角微微上扬,就盼着两人吵起来!谁让上次他俩吵架的时候她没能看到呢!这次一定不能错过!   可是未料,霍臣远看着苏袭,最后竟只淡淡的说道:“别让娘知晓……”   这么说,霍臣远竟是默许了苏袭去找三弟霍臣处?苏袭一脸的惊喜,看着慢悠悠吃饭的霍臣远,第一次想冲上去抱抱他……呃……抱抱他?   完蛋了完蛋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苏袭脸颊一热,迅速的闷头吃起了饭,只是嘴角处,悄悄漫上一丝笑意。   而月明,满怀的兴致就这么被落了空,撅了撅嘴,一脸的失望……   这一顿饭吃的,一个失望,一个脸红,一个若有所思,一个……事不关己……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皇宫设宴,玉华公主。   一早,苏袭便起了床,陪沉香一起准备了早饭,待霍臣远起身后,苏袭已经将洗脸水都为他准备好了。   “起来了?洗把脸过来吃饭!”苏袭站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霍臣远说道。   霍臣远每晚,照旧是睡在了侧厢房,似乎并没有对苏袭动什么心思,这点苏袭虽然纳闷,但总归不是能问出口的事情,况且这样,对她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毕竟她是冒牌的苏婉婉,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的话,她就得卷铺盖卷儿走人。哦对了,她没有铺盖卷,只走人便是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霍臣远理了理衣服,看了苏袭一眼,淡淡的说道。   苏袭尴尬的笑了笑,“嘿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你娘子啊,是霍家的少夫人嘛,总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啊,那个……你快洗脸吧,粥都快要凉了!”   霍臣远轻挑了眉头,没再说话,匆忙的洗了脸,又匆忙的吃了早饭,一切收拾妥当后,准备出发。云开,月明,以及护送兵器的护卫们都已经在霍家山庄门口等霍臣远了。   只等他到了,宣布出发。   苏袭跟着霍臣远,将他送到门口,其实她只是昨晚忽然觉得有些许对不住霍臣远罢了,骗了他不说,嫁过来也是为了生意,且还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白白顶了个少夫人的称呼……   所以苏袭便想着,除了陪他睡觉,别的事情,作为一个妻子该做的,她都要做,这样也能弥补一下她心中的内疚感。   走到门口,苏袭和霍臣远摆了摆手道:“路上小心啊,我等你回来!”   说罢,对霍臣远温柔的笑了笑,便欲转身回暮远居。   可是一瞬间,苏袭尚没有反应过来,再回过神时,她就整个人已经被霍臣远抱在怀里了……   霍臣远的声音,似近似远的在苏袭耳边,缓缓的响起:“丫头,新婚燕尔就要分别,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现的很不舍呢?呵呵,等我回来。”   说完,霍臣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过身,径直的走到为他准备的马跟前儿,纵身一跃,动作利落,一气呵成,便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上。   “出发!”   队伍随着霍臣远,浩浩荡荡的出发,不多时,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而苏袭,依然是呆愣在原地,仿佛霍臣远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回响,但又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不太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一个男人给抱了?好吧,那个男人是她的夫君,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可是……   唉,抱都抱了,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再抱回来吗?   苏袭撇了撇嘴,扭头便回了暮远居去。   身后几个丫鬟们尽管很小声的议论着,但还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哇,大少爷和少夫人好恩爱哦!”   “那是当然了,才新婚没几日就要分别,大少爷肯定舍不得少夫人!”   “是啊是啊……”   至于跟在苏袭身后的沉香,抬起头悄悄看了看苏袭有些发红的脸颊,嘴角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   霍家山庄每年去向朝廷兵部交接武器,都需要两日的时间。第一日清点兵器,入库,第二日半天的时间用来结账,剩下的半天,便是宴席了。   而以往每年的宴席,都是在兵部尚书刘天行刘大人的府邸中设宴,席间,刘大人会与霍臣远协商下一年的所需兵器配备单。宴席结束,暂住一日,第二日一大早便返回霍家山庄。   但今年,设宴的地点,似乎不在刘府了……   “刘大人,请问我们这是要去?”   刘天行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对霍臣远微微一笑,道:“霍大少爷,您可知道皇上有多看重你?这次设宴,便是由皇上亲自准备的,这么多年来,您为朝廷做了如此多的贡献,皇上可是一一放在心里的。”说完,刘天行意味深长的对霍臣远笑了笑,继而转过身,继续带路。   恐怕这次宴席结束后,霍家在京城的地位,又会更上一层楼……   霍臣远听罢,微微蹙眉,看了身后的云开一眼,云开此时眼里的神情,和他如出一辙。他们两个,大抵都猜到这次的宴会不简单了。   云开顿了片刻,拉过身边的月明,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月明,待会儿的宴会你多留神,千万注意,万不可说错或做错什么。”   “好了,我明白的哥!”月明少有的严肃,点了点头,这里可是皇宫!平日里她再怎么没分寸也不会在这里生事的!   霍臣远,云开,月明,一行三人,跟在刘天行的身后,不紧不慢的抵达了皇宫后花园,此次宴席的所在地。   远远的,霍臣远果然看到皇上已经等候在那儿了,身边貌似还站着一位妃嫔打扮的女子。   “兵部尚书刘天行参加皇上,参加静妃,微臣已将霍家山庄少庄主带来了。”   “草民霍臣远,拜见皇上,静妃。”   云开月明二人,跟着霍臣远,一同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原来皇上身边的那个女人,便是静妃,玉华公主的生母。至于玉华公主是谁,就说来话长了,容日后再说。   “起来吧,今日的宴席,便是为你臣远而设的,过来坐吧!”皇上面带些许笑容,抚了抚手说道。   当今皇上,四十余岁,登基却已三十二年,期间,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称得上是一代明君。   霍臣远谢了令,便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在桌边坐了下来,桌子上的菜已经齐了,出自皇宫里御膳房的,自然每道都很精致。   皇上又看了杵在那儿的刘天行一眼,摆手说道:“刘大人,你也过来坐,别在站着了,这顿饭,就权当是一顿家常便饭了。”   “微臣谢过皇上。”   待刘天行也坐了下来之后,静妃若有似无的看了皇上一眼,打了个眼色,似乎是有话要说。皇上顿了顿,瞥了一旁的屏风一眼,才又开了口。   “臣远,朕前些日子知道,你娶了少夫人是吗?怎么没带她一起?成婚不日便要分开,朕倒是对不住你们了!”   霍臣远连忙低了低头,不卑不亢的答道:“皇上严重了,不过分别两日,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婉婉素来不善言辞,不喜与人交谈,所以便没跟了来。”   “原来如此,呵呵。”皇上轻笑了一声,有意的看向了静妃,静妃却没看皇上,接口说道:“那真是可惜了,若是有机会,臣远定要带婉婉进宫来,让本宫好好看看,没准儿还能和玉华成为好朋友呢!”   “是,有机会,臣远一定带她来。”霍臣远微微一笑,心里对这次宫廷设宴,已经了然了。   站在不远处的云开,亦是轻不可闻的笑了一声,此时,他也已经猜到了此次为何要在宫里设宴了。   月明忽然听见云开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用眼神询问道:“笑什么笑?怎么了?”   而云开,默默不语,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屏风……   只见屏风后面,隐隐有一个身影,一个女子的身影……   如果月明没有猜错的话,那是玉华公主……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你这是在勾引自家夫君吗?   宫宴结束后,皇上命静妃为霍臣远三人安排了住处,便去御书房接见孙丞相了。   静妃命她身边的侍女,紫衣,带他们前往喧宁殿,那里分正殿和偏殿,刚好可以让他们三人入住,且静妃已命人提前打扫过了,还配了两个宫女在那儿。   紫衣走在前头带路,霍臣远向月明使了个眼色,月明了然,便上前一步,拉住了紫衣,亲切的问道:“紫衣姐姐,这皇宫里好大诶,我还是头一次来宫里呢!”   紫衣笑了笑,“是吗?那妹妹可要跟紧我,切莫乱跑。”   “嗯嗯,谢谢姐姐。哦对了,我们今晚住的喧宁殿,邻近的宫殿都有哪位主子在住啊?我晚上睡不着会出去走走,姐姐先给我提个醒儿,别让我得罪了哪位主子!”说着,月明吐了吐舌头,带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   紫衣闻言,又是一笑,安慰道:“放心,喧宁殿位置略偏,周围除了咱们玉华公主的寝殿之外,再无其他主子的寝殿。你大可放心,不过这宫里人多,主子也多,妹妹晚上出来,还是不要走太远的好。”   “好,我明白,谢过姐姐了!”   月明一番询问完毕,扭头对霍臣远和云开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这下可好了,就住在玉华公主旁边,哈哈哈!想起下午皇上特意问的话,和藏在屏风后的玉华公主,月明不禁为自己少爷感到深深的担心……   心想着,这玉华公主,总不会大半夜跑到霍臣远床边吧?哈哈!   看着月明幸灾乐祸的表情,霍臣远也只有苦笑一声,看来今晚,是逃不开这玉华公主了。   而此时,霍家山庄,暮远居里,苏袭正拿着惊鸿苑刚刚送来的衣服爱不释手!那件衣服,便正是用蜀锦所制成的……   苏袭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只要等霍臣远回来,便可穿着那件衣服,来实施她的计策了……   也不知,霍臣远此刻,在做什么呢?   …………   入夜,戌时三刻。   月明正在为霍臣远打理床铺,云开提了一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还好有那两个宫女在门口,否则我连水都找不到。”   “没准儿那两个宫女就是玉华公主派来监视我们的!”月明头也不回,懒懒的说道。   坐在桌边的霍臣远,眉梢一挑,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午在宴席间,他几乎是刚刚坐下,就察觉到了屏风后面有人,后来云开告诉他大抵是玉华公主。   说起玉华公主,那便要说到两年前了。   那个时候,玉华公主刚过及笄之年,偷偷跑出了皇宫,在京城四处溜达,可是碰上了乞丐,把她的银子全部给抢走了,找不到报官的地方,她又饿极了,便找了家酒楼,大吃了一顿,吃完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要小二拿着玉佩去皇宫门口要钱,小二一听,便想着是哪个骗子来骗吃骗喝的,就把掌柜的叫了出来。   可是没想到那掌柜的一听这事儿,当场就对玉华公主起了歹心,说她既然没钱那就不如以身相许好了。   玉华公主,自小养尊处优,前呼后拥,哪里见过这样的局面,当场吓的就跑,那小二便也跟着追。   跑到了荣锦药堂的门口,刚好撞见了正在采购药材的霍臣远,霍臣远替她还了钱,又让云开将她送到了宫门口,玉华公主自然是满心感谢,询问了霍臣远的名字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回了皇宫。   几日后,霍臣远去向兵部交接兵器,玉华公主如愿再一次见到了他。   那个时候,玉华就问霍臣远,愿不愿意娶她?而霍臣远,只当她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这两年间,几乎每次只要霍臣远和朝廷的人接触时,玉华公主都会忽然出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久而久之,经常跟在霍臣远身边的云开月明,也自然都认识了她。   这次,霍臣远娶苏袭,也特地让人送了请柬给玉华公主,她没出现,霍臣远只当她是放下此事了,可没想到,这次竟扯到了宫里来。   霍臣远揉了揉额头,预感今晚玉华肯定会过来……   蓦然间,脑子里苏袭的面容一闪而过,她趴在院子里睡觉的样子,她看着糕点咽口水的样子,还有临出发前,她被自己抱住后错愕的样子……   如若此时不是身处皇宫,如若此时只是在刘尚书的府邸,那么霍臣远,定会毫不犹豫的深夜离开,赶回他的暮远居,看一看那个叫做苏袭的丫头,他的冒牌妻子。   霍臣远的嘴角,不自觉的轻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正在这时,门口那两个宫女,齐声喊了句“玉华公主驾到。”   一听这话,殿内的三人,皆是同样的神色,看吧?说来就来?!   宫女推开殿门,玉华直奔内殿而来,看到云开和月明都在,不由得撅了撅嘴,不满的道:“都这个时辰了,云开月明你们怎么还不睡?远哥哥的床铺月明你不许碰!”   “唰——”月明手里捏着的被角迅速的被她甩开了,她一脸的不屑,“切,我还懒得碰呢!有本事你来给你的远哥哥铺床啊?”   “你!”   “好了,刚来就吵吗?月明,你先去休息吧。”霍臣远淡淡的说道,还是让月明先去偏殿休息好了,她向来不买玉华的帐,不就一个公主吗?要不是投胎投好了,指不定是哪条街上的叫花子呢!要月明和玉华待在一个屋子里,不出三刻,二人指定得打起来。   玉华瞪了月明一眼,又慢悠悠的看向云开,“你不去睡觉吗?”   云开睁了睁眼,没说话,看了霍臣远一眼,耸了耸肩。   霍臣远有些无奈的对玉华说:“玉华,云开和我一起住,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啊……”玉华挑了挑眉,挨着霍臣远坐下,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云开道:“那云开,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话和远哥哥说!”   “我……”云开张了张嘴,他可以回答不能吗?   “咳……那我出去,散散步……”说完,云开也转身离开了。   刚走出内殿,便看到月明正坐在外殿的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可见她是有多无聊,素日里,她可是从来不喝茶的。   “怎么?你也被赶出来了?”月明抽了抽嘴角,她早就料想到了!   云开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也坐过去,喝起了茶……说实话,没有山庄里茶水坊的茶好喝……   云开和月明二人,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坐在那儿喝茶,喝完一壶,又使唤门口那两个宫女去沏,月明不由得感叹,估计这茶喝没味儿了,里头那位都不出来呢!   可没想到,第二壶茶刚刚倒了一杯,玉华公主就怒气冲冲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也不看他们,就径直摔门而出了。   “这公主脾气……啧啧!我们明天不会被砍头吧?”月明看着玉华离开的背影,深深的为自己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而担心。   云开则是风轻云淡的笑了一声,“大少爷把公主气走,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无需担心。”   玉华若是来真格的话,恐怕他们的脑袋,早就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   第二日一早,因为皇上在早朝,霍臣远他们便去静妃那儿告了别,出了宫,准备返回霍家山庄。   没了队伍的拖累,他们三个人一人骑一匹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回了霍家山庄。   回到山庄,月明去把这次兵器结算的银票给清点一下,云开跟着霍臣远,先是去向霍夫人请了个安,之后,才朝暮远居走去。   那边,沉香早在霍臣远进山庄大门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急忙禀告了苏袭。   于是,苏袭立即准备了起来,为一会儿的“美人计”做准备!   不得不说,惊鸿苑的手艺的确是顶好的,那匹蜀锦,本来是苏袭为霍臣远做衣服挑的,颜色难免深沉一些,可是没想到做出来,竟一点儿也看不出颜色的不好来,反而轻盈温柔,又不失稳重。深蓝色的蜀锦上,缀上白色的小花,上衣再加上一件薄纱外衣,配着下面深蓝色的裙摆,多了一丝灵气。   再加上今日沉香特地为苏袭打扮的妆容……   苏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很快,东风便来了……   霍臣远和云开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此时正端庄的坐在桌边,温柔的看着他的苏袭,一时有些愣神……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看到云开,苏袭也差点跳了起来!这云开和霍臣远两个人怎么形影不离的呢!走哪儿都一块儿!他俩该不会是……呸!想什么呢!正事!正事!   “霍……咳,相公你回来了啊?路上累不累?那个什么……沉香你赶快带云开一起去沏壶茶来!”苏袭说着,朝沉香挤了挤眼。   沉香会意,立刻扯了扯云开,拉他一起走了,还顺带关上了门。   被“带”出去的云开,一头雾水,他怎么到哪儿都被赶出来呢……   屋子里,终于只剩霍臣远和苏袭两个人了。苏袭笑眯眯的走过去,倒了杯茶给他推了过去。霍臣远看着面前的茶,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不是有茶吗?”   “呃……”苏袭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的想把霍臣远的注意力往她的裙子上带。   “哦,这茶不新鲜了啊!”   “那你还倒给我喝?”   “我……”苏袭噎了噎,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一只脚踩在了霍臣远旁边的椅子上,她的裙子刚好就展现在了他旁边,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苏袭挤出来一个自认为美美的笑容,“柔情似水”的看着霍臣远,抖了抖裙子~~~   “人家不是想你了……嘛!呵,呵呵呵!”说着,苏袭又抖了抖裙子,还假装是裙子上有灰尘,特地拍了拍。   霍臣远果然偏头看了一眼她的裙子,然后站起来……   笑的略微有些阴险,慢慢的靠近苏袭……   苏袭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后退了一步,踩在椅子上的脚没站稳,作势就要往后倒去——   霍臣远眼疾手快的将她揽住,嘴角的笑容,笑的越发的深……   他仔细的看着苏袭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半晌,薄唇微启,漫声吐出一句话来:“丫头,你是在勾引自家夫君吗?”   “。。。。。。啊呃?”   某人靠在自家夫君的胳膊上,霎时满脸通红,方才反应过来,她貌似把自家夫君给……误导了……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坦诚相告。   自被霍臣远误认为自己是在“勾引”他之后,苏袭已经蒙着脑袋窝在被子里一下午了,原因是,她觉得真的没脸见人了……   想想自己当时的样子,还把腿伸到霍臣远旁边……天呐,要死了……怎么会这样呢……她万无一失的法子,她的美人计……都泡汤了……   “少夫人,马上要吃晚饭了,你确定你不起来吃吗……”沉香无奈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那一坨,感到深深的无奈。   “不吃!”被子的声音传出,糯糯的。   沉香皱了皱眉,叹口气,干脆蹲在了床边,支着下巴望天……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呢……怎么了呢……   诶,对!沉香脑子一动!找大少爷去啊!让大少爷来劝劝少夫人不就行了吗?!   想着,沉香立刻起身,朝霍臣远的书房走去。   霍臣远的书房,并不在暮远居内,因为他住的比较偏远清静,素日里他处理事务,或是和管事们谈话,都会在书房里。所以书房,比较接近前院,大家来往都比较方便。   而就在不久前,霍家山庄二少爷霍臣晔回来了,此时,就在霍臣远的书房内。   “大哥,大嫂她……确不是苏家大小姐苏婉婉……”霍臣晔的语气很沉重,没想到苏家居然敢这么糊弄他们霍家,若是不想嫁,直说便是,等着嫁进霍家山庄的姑娘都可以从青龙街排到白虎街去,何必如此欺骗?把霍家当什么了?   “嗯,我知道了,那丫头的身份,你查到了没?”霍臣远淡淡的应了一声,其实成婚当晚,他便已经知晓,苏袭并非是苏家小姐了,对此确认的结果,并没有在他意料之外。   霍臣晔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到苏州的第二日,便暗中找了苏家的一个下人,当我问及苏婉婉嫁人一事的时候,那个下人闭口不提,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出来。索性第二日,我又收买了另外一个丫鬟,并未提及苏婉婉,只询问了苏袭,据她所说,苏袭是很早就在苏家伺候了,是苏婉婉的贴身丫鬟,苏婉婉平日待她也极好,至于苏袭的性子,向来与人和善,从未听闻和旁人有过什么过节不合。”   霍臣远沉吟了片刻,她的性子,即便霍臣晔不说,他也看的出来……怪不得平日对沉香和其他下人都那般好……原来她自己本身,便就是个丫鬟……   “除此之外,她可还有什么身世?”   “身世倒是清白,我暗中找到了她的家人,是她的叔婶,若我不说,他们恐怕都忘了自己还有那么一个侄女!说是很小的时候,就卖进了苏家,大概以为我是找麻烦的,所以一个劲儿的说,他们和苏袭已经断绝关系了。”霍臣晔还可以清楚的回忆起当时,苏袭那个叔叔和婶婶的模样,当真是叫人瞧不起。   霍臣远微微皱了皱眉,不语……   片刻后,霍臣晔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大哥……打算如何处置大……苏袭呢?”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霍臣晔以为他会听到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却没有想到霍臣远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臣晔,她依旧是你大嫂,至少,暂时是。”   霍臣晔一愣,这并不像是霍臣远以往的处事态度……他不会对欺骗自己的人有半点容忍……   霍臣晔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香带了些许焦急的禀告声:“大少爷,沉香有事要禀报。”   “什么事?”   “少夫人她……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个下午了……晚饭也不吃……您要不要过去看看?奴婢怕少夫人饿出什么好歹来……”   霍臣远一听,嘴角竟稍稍的流露出一丝笑意来,想起午后那件事情……   “知道了,我稍后便过去,你把饭菜备好罢。”   “是,大少爷!”   …………   沉香疾步匆匆的返回了暮远居,将饭菜一一在桌子上摆好,果然不出片刻,霍臣远和云开便过来了。   说云开是大少爷的影子,倒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霍臣远一踏进屋子里,就看到了床榻上的那一坨,果真是包的严严实实的,着实像个粽子一般。   云开没忍住,在身后连咳带笑的,被霍臣远瞪了一眼,才又憋了回去。   “丫头。”霍臣远轻轻唤了一声,就看到那只“粽子”立马向后面挪了挪。   嗯,看样子是听得到。   于是,霍臣远继续说:“若你今晚不吃这顿饭了,那么明早,也别吃了,还有明天的午饭,晚饭,一并免了,也好省事,如何?”   几乎霍臣远的话音刚刚落下,苏袭便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咬着嘴唇看向霍臣远,“我饿死了怎么办?”   “唔……”霍臣远思索了片刻,“饿死了,我就只好再娶一个少夫人回来了。”   “你!”苏袭被气的满脸通红,撇了撇嘴,穿上鞋子便利落的走到了桌边,一屁股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霍臣远微微一笑,也转身坐下吃了起来,只不过吩咐道:“云开,沉香,你们先出去吧。”   苏袭不免有些疑惑,这怎么吃饭的时候让他们出去了呢?难道不用伺候吗?还是说,霍臣远要与她说什么呢?不会还是关于她“勾引”他那件事吧……   沉香关了门,和云开一起出去,守在了门外。   霍臣远见苏袭掩饰不住的疑惑,便存心吊她胃口,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开口。   “丫头,你是不是要与我解释一下,你今日的举止?有何用意?”霍臣远挑了挑眉,他虽已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想听苏袭亲自说。   现在,对于苏袭,他已经摸的透透的了,可是苏袭对他,依旧一无所知,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霍臣远想知道,苏袭是打算继续骗他,还是坦诚相告呢?   “我……”苏袭张了张嘴,心里思绪万千,她天生不太会说谎,且她这次也根本就不想说谎,苏老爷只是想要霍臣远帮苏家把蜀锦的生意在京城拓展开来而已,这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是吗?   即便她替嫁,身份是假一事,还不能告诉霍臣远,但是这件事情,应该是但说无妨的吧?又不是一件偷偷摸摸的事情,何必要想方设法呢?即便是真正的苏婉婉嫁过来,对于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   理了理思绪,苏袭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呼……好吧,那既然你要听解释,我就直说了!我中午并不是要勾引你,只是想要你注意到我的裙子而已……你看,这是我们苏家特制的蜀锦,全南楚国只有我们苏家一家能做出来的蜀锦,我父亲希望你能帮忙,让这蜀锦的生意,在京城里做起来,你看怎么样?”苏袭咬着筷子,眨了眨眼,直勾勾的看着霍臣远。   苏袭认为,他至少要表现的稍微惊讶一丢丢吧?或者来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嘛……   谁知道他,若无其事的咽下一口米饭,“嗯,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没有问题,不帮谁,也不能不帮岳父大人,你说呢?”   “啊呀……”苏袭仿佛听到自己心里咣当一声,也不知是悬着的心落地了,还是掉下来摔了个大洞。霍臣远他就这么同意了?居然……就这么简单?   问也不问?   待反应过来时,苏袭真真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傻透了……   多简单的事情嘛!唉,任务一下子完成了,心里空落落的,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她还有可能回到苏家吗?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苏袭的思绪,尽然飘到了那个远在苏州的苏恒之身上……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他的本身,没有错。   接下来的几日,苏袭每天都是笑意盈盈的,尤其是见了霍臣远,脸上的笑意更浓!当然,开心是一定的嘛,蜀锦的事情定了下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吃啥啥都香了!   就连霍夫人那儿,苏袭也是每天必然早早的起床,过去请安,用早饭。至于霍臣远,也是每天都陪她一起过去宁心堂。霍臣晔也会偶尔过去,同他们一起用饭。   只不过似乎是霍夫人对上次关于霍臣处的事情还心存芥蒂,所以苏袭总觉得,霍夫人比起以往看她时淡漠的眼神,又多了一丝丝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所以,她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处事,尤其是在霍夫人面前。   用过了早饭,苏袭与霍臣远,以及霍臣晔,三人一同出了宁心堂。   霍臣远拉住苏袭,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蜀锦的事情,你可有传消息回苏州?”   苏袭愣了一愣,如实的点了点头道:“有啊,昨儿给爹爹写了信回去,已经将你要帮忙的事情全部写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袭想着,这厮不会反悔吧……要是他真敢反悔……她就咬死他!好吧,有云开在旁边,她顶多也就能咬一口……   似乎是看出了苏袭的担心,霍臣远轻轻的一笑,伸出一双覆有剥茧的大手,揉了揉苏袭的头,“你放心,我霍臣远答应的事情,决计不会反悔,我只是问一问,希望他们做个准备而已。”   苏袭挑了挑眉,总算彻底放心了,挥了挥手,“说话算数就行!那我先回去了,你若是中午过去吃饭,就让云开提前告诉一声!”   “好。”霍臣远淡笑着,看着苏袭一步一步的朝暮远居走去。   霍臣晔待苏袭走远了,才慢慢的走了过来,沉声说道:“大哥果真要帮苏家卖蜀锦?他们明明是想利用我们霍家,来做这一桩生意,且还送了个冒牌的苏大小姐过来,着实太不讲仁义了吧!”   “帮他们卖蜀锦?呵!”霍臣远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何时说过要帮苏家卖蜀锦了?我可从来不做对我们霍家没有利的生意,她拿来的那些蜀锦我看了,料子确实不错,是上品,在京城甚至别的地方,都能打开很好的销路,而用我们霍家的名号来开路,你认为我会分文不取吗?还有那蜀锦的制作方法,其实才是最关键的……”   “大哥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臣晔,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还有半个月,便是娘的五十大寿,到时候,把苏袭那丫头拿来的全部蜀锦都分好,作为回赠的礼物,一一回赠出去。若是如我所料,那么还真是需要亲自去一趟苏州了,去见见我那个岳父大人,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霍臣远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若是只为了区区的蜀锦,苏老爷能煞费苦心不计后果的将一个顶替自己女儿的丫鬟送过来吗?他大可拿着蜀锦,来霍家山庄找他便是了……   …………   刚刚踏进初苑的苏袭,就看到霍臣处和子枫,正在院子里忙活着,似乎是在晒书。   “哟,你们今天这么忙啊?在晒什么,我和沉香也来帮忙!”苏袭笑眯眯的走过去,捏了捏霍臣处圆圆的脸蛋,她说话的速度很慢,是为了能够让霍臣处看清楚。   自从苏袭提到让他看人的嘴唇来看懂对方在说什么这个方法之后,霍臣远就每日拉着子枫练习,平日里不太说话的子枫还真不习惯,可是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和霍臣处两个人,一大一小的,竟可以聊上一整日的话。   到现在,霍臣处已经基本可以看清大部分的话了,只不过旁人说话较快时,他还是不能迅速的看出来……   子枫一边又般了一沓书本出来,一边擦着汗对苏袭说道:“回少夫人,前几日下雨,屋子里潮的很,霉气也重,三少爷怕他的书都长霉,所以今个儿太阳一出来,便要全部拿出来晒一晒了!”   苏袭眨了眨眼,看着这满院子的书,不由得赞叹:“这些都是臣处的书?他才多大啊,怎么会看这么多的书呢!”   “是……因为三少爷……经常呆在初苑里,所以……”子枫说到此处,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他初次来到初苑伺候三少爷时,他不过才五岁,旁人家里还是不谐世事的天真孩童,可在这里,他却已经读完好几册书了……   还记得那时候子枫写下来问他,“为何看这么多的书?三少爷不喜欢玩儿吗?”   那时的霍臣处,年仅五岁的霍臣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笔法稳重的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来……   “一个人,不好玩儿,看书,会过得快一些。”   想起那个时候,再看看如今的霍臣处,一眨眼,几年过去了,子枫该如何庆幸,让他遇到了苏袭,若是没有她,恐怕现如今的霍臣处,只会比那个时候更加的孤独,寂寞……   看到子枫的神情,苏袭也大抵明白了子枫的意思,笑了笑,拍拍霍臣处的肩膀,语气坚定的说:“臣处!小孩子不用看这么多书的!你听大嫂说,小孩子就是用来玩儿的!怎么尽兴怎么玩儿!你还是个孩子知道吗?不要背负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在意,知道吗?来,大嫂和沉香姐姐,陪你一起晒书,晒太阳!”   说完,苏袭捋起袖子,便进屋里般书去了……   沉香看着自家少夫人捋袖子的动作,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挺淑女的……   一沓一沓的搬着,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沓,苏袭一下子全抱在怀里,摇摇晃晃的往门外走去。可奈何书堆的太高,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路,迈门槛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摔在了门槛上,幸好有那些书垫底,否则,就真的是狗吃屎了!   “哎哟!”苏袭痛呼一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沉香,子枫,以及霍臣处见状,连忙一起奔了过来,唯恐苏袭摔到了哪里。   “我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不用请大夫!就是摔了一跤而已嘛,你们不要这么小题大做了,真没事儿……哎,这是什么?”苏袭一边说着,看到了从书里掉出来的两张纸,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压在书里,被保存的很好,很整洁。   拿起来一看,那两张纸上,分别写着一个“远”字和“晔”字,歪歪曲曲的,并不太好看,充满着生涩的笔迹。   “这是霍臣远的远,和霍臣晔的晔?是臣处你写的吗?”苏袭看向身边的霍臣处,抖了抖手里的那两个字。   霍臣处不好意思的看了苏袭一眼,咬着嘴唇,顿了好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走到桌边,慢慢的写。   苏袭也紧跟着站了起来,跟这霍臣处,看他想说什么。   一笔一划,比起那两张纸上的字,成熟了很多……   “那是第一次学写字的时候,写出来的,想给大哥二哥看,可是,太丑了。”写完,霍臣处尴尬的抬头去看苏袭。   可是却看见苏袭的神色,很难过的样子……很难过……   良久,她也只是笑笑,温柔的摸了摸霍臣处的小脑袋。   是啊,她当然很难过,为什么那么小的霍臣远,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里却要承受那么多呢?无论他的身世怎么样,母亲是谁,那都不是她能够选择的!霍夫人……霍臣远……霍臣晔……他们为何要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呢?他的本身,有错吗?不,没有……   …………   午饭,苏袭和沉香是留在初苑里吃的,然而她早已经全忘了霍臣远,并不知晓他是一个人在暮远居里吃午饭的……咳……(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霍夫人的寿宴。   吃过了午饭,苏袭和沉香二人,在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往暮远居回去。   刚刚踏进暮远居的大门,苏袭便远远的,一眼瞥见了霍臣远!他正坐在屋子门口的摇椅上,好不惬意的拿着一本书看,虽然看起来,这是一副和谐平静的画面,但苏袭却豁然醒悟,她怎么把霍臣远这茬给忘了呢……   明明早上的时候,她还特地问了霍臣远中午过不过来吃午饭,咳……   “呃……”沉香悻悻的看了苏袭一眼,然后……   “我去茶水坊泡一壶茶过来!”说罢,提着裙子,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苏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只能硬着头皮往霍臣远身边走去,还不忘给站在霍臣远后面的云开,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一会儿要是情况控制不住了,他可千万要拉住霍臣远啊!   “呃,呵呵呵……那个,霍臣远啊,在看书啊,呵呵,那个你……吃过饭了吧?”苏袭嬉皮笑脸的走过去,蹲在霍臣远的面前,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霍臣远放下书,瞄了苏袭一眼,淡淡道:“若我没吃的话,你是打算再陪我吃一次吗?”   “没问题啊!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吃都行!那我让沉香备菜去?”苏袭眨巴着眼睛,还真是一副任君随意的样子。   “罢了,浪费食物。”霍臣远轻轻的将书搁下,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袍子,似是漫不经心,实则却有心的对苏袭说道:“丫头,以后去初苑,注意着些,若非是娘闭关的日子,尽量少去,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苏袭愣了愣,低下头,霍臣远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霍夫人可以,上次她带霍臣处擅自走出山庄,霍夫人的态度,她已经见识过了。   若是被霍夫人知道她经常过去初苑的话,恐怕她日后在霍夫人面前的路,不会好走。   苏袭点了点头,想起霍臣处小心翼翼的将那写有远字和晔字的纸张保存的那么好,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少过去的,也不会让婆婆知道的,只不过……霍臣远,你难道就不能过去看一看臣处吗?哪怕只呆一盏茶的时间呢?臣处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还有臣晔,我今天过去,看到他在一本书里夹着两张纸,上面的字,是他第一次写出来的远,和晔。哪怕你不用对他那么亲切,就只是过去看一看,也不行吗?”   苏袭看着霍臣远,眼里除了期待,还有一丝的恳求……   霍臣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带着云开走了。   直到走出暮远居的门槛,霍臣远才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   “云开,你说,我们是不是对臣处太过残忍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十几年来,我竟没尽到一丁点做哥哥的责任……”霍臣远语气悠远,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怕是过会儿要下雨了。   想起当初,霍老爷将小小的霍臣处抱回霍家山庄来的时候,他真的好小,好小……   云开的嘴角,也晕出一抹苦笑,他何尝不是没有尽到一丁点的责任呢?对于霍臣处,他,月明,霍臣远,霍臣晔,还有霍夫人,甚至于是整个霍家山庄,都欠他的,太多了……   “大少爷,你是在为他好,不必自责。”   “是啊,自责有什么用呢?走吧!”   …………   晚上,霍臣远带了月明到暮远居来。   月明一进屋子,看到苏袭窝在床榻上吃糕点,便霎时大笑了起来,“哈,我说少夫人,你怎么都不管管大少爷呢!”   苏袭一愣,脱口而出道:“啊?管什么?”   月明笑的更欢,语气轻挑道:“当然是管管他……你们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同房呢?还是已经同过房了,最近又分居呢?”   说着,月明若有似无的撇了霍臣远一眼,见他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不由的撇了撇嘴。   而那厢苏袭的表情,倒是让月明甚是满意!   苏袭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讶,又是脱口而出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说到这儿,忽然反应了过来,苏袭脸一红,硬生生的停住,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了。   月明又是扑哧笑了一声,原本灵气非凡的一张脸,现在竟是多了两分娇媚。   “你们若是真睡在一张床上,大少爷怎么会允许你在床上吃东西呢?他可是向来最不喜欢把吃的东西弄到床上的!”月明说罢,得意的撇了霍臣远一眼。   霍臣远揉了揉额头,月明这丫头,真是聪明的过了!   “好了,别闹了,说正事吧。”霍臣远朝苏袭床边走了几步,对她说道:“丫头,你闲的无聊,避免你整日往初苑那儿跑,我将月明带来,让她帮你说一说娘寿宴的事情,过几日便是娘的五十大寿了,筹备的一切事务,就交由你和月明了,你可以带上沉香一块儿帮忙,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月明便是,有她在,你只需熟悉一下给娘办寿宴的过程便可。”   “啊?寿宴?交给我?我不行我不行的……”苏袭苦着脸,摆了摆手,她长这么大,除了在人家寿宴上端过盘子之外,其他可真是一窍不通,完全不通!她在苏家,那就是一个丫鬟好嘛,就算是真正的苏婉婉来,怕也做不好吧!   没等霍臣远说话,月明就率先一步开口了,“诶!少夫人!有我呢你怕什么!又不是交给你一个人做!身为霍家山庄的少夫人,这些事情是早晚的事嘛!况且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的!呃……也不是……你就只管指挥指挥就好了!”   “月明说的对,没什么好棘手的,你且看着办便是,其他有需要的话,云开和臣晔,还有我,找谁都可。好了,月明,你先跟少夫人说一说以往寿宴的规格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霍臣远急步匆匆的走了出去,似乎真的是有什么要紧事。   屋子里剩下一个得意洋洋的月明,和一个愁眉苦脸的苏袭……   月明挑了挑眉,慢慢的走向苏袭,“少夫人,我们开始吧?”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次日,一大早,天稍稍亮。   暮远居里,苏袭睡在正厅的大床上好梦正酣,只听得“砰”的一声门响声,尚在睡梦中的她,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意识的喊道:“怎么了怎么了!我马上起床干活!”   “嗯哼?”月明挑了挑眉,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怪异,随后,又变成了满意,甩了甩裙子,靠在桌边,拍了拍凳子,悠闲道:“少夫人,是该起床干活了,喏,这是夫人寿宴当天的菜单,需要从明天开始就准备,所以今天,你就先背一下吧!赶明儿就得去厨房里逐一对照了呢!”说罢,月明将写有菜单的帖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苏袭还尚未从那声踹门声中反应过来,就又坠入了背菜单的黑洞里……   天晓得,她是真的不喜欢咬文嚼字那一堆的,当初识字也不过是因为陪苏婉婉读书而已,后来当苏婉婉和苏恒之都开始自己抱着书本念诗背词的时候,她便宁可在一旁打扫,也不要凑过去!否则……实在是犯困……   “不是说只要我熟悉一下寿宴的流程便可吗?为何还要背菜单啊……”苏袭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月明。   月明再次挑了挑眉,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啊,熟悉流程嘛!夫人寿宴的当天,你作为少夫人,是要出席为宾客们介绍菜品的,难不成你准备拿个单子照着念吗?不过……”   听到月明的嘴里说出不过这两个字来,苏袭眼睛顿时一亮,难道有别的方法?   可却只见月明嘴角漫上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来,声音轻挑,“不过少夫人你刚刚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要是被大少爷看见了,他肯定会帮你的喔,不如你去……”   “停!我要开始背菜单了!如果你不想被霍臣远知道你把门踹了个窟窿的话,你就先行离去吧!”苏袭义正言辞道。   “哈哈!那少夫人,月明告退了!晚上来验收成果哟!”月明大笑了两声,便潇洒的起身离开了。明明一袭的白衣那般富有仙气,出水芙蓉,可是与那样豪爽的笑声搭配在一起,居然没有一丝的不妥,甚至钟灵毓秀,风姿绰约。   似乎是被月明那般爽朗的笑声感染了,苏袭也顿时觉得精神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套上鞋子,便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菜单,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而月明,一路潇洒的走出暮远居,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嘴角勾出一抹轻笑,自言自语道:少夫人?呵呵,蛮有趣的嘛……   …………   苏州,苏府。   “老爷!京城那边来信了!”一小厮一边通报着,一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闻言,刚巧来向苏老爷请安的苏婉婉和苏恒之,以及坐在上位的苏老爷,皆是面上一惊,虽猜到可能是苏袭写来的信,但信中所写,到底是喜是忧,还未可知。   “把信拿过来,你下去吧!”苏恒之淡淡道,接过了信,将小厮遣了下去。   拆开来,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苏恒之只觉得心稍稍一颤。   “爹,蜀锦之事无需再担心,霍臣远已经答应帮忙了,只等过几日,有什么消息,婉婉会第一时间告诉爹。勿念。”   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为了怕被霍家的人发现,苏袭在信中,也只能以苏婉婉的身份来写。   “这么说阿袭并没有被发现?一切都很顺利对吗?哈哈太好了!我要去拜一拜菩萨!多谢菩萨的保佑!”苏婉婉得知一切都很顺利,这近一个月以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无论如何,苏袭都是为了她们苏家而去的京城,她不可能心安理得。   待苏婉婉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后,苏老爷的面上才浮现出一抹笑意,呵呵笑道:“好啊,苏袭这丫头,到底没辜负我们苏家,没辜负我们对她的期望啊。”   而苏恒之,只是默默的低头看着那两行笔迹,心中索然……   那块儿玉佩?你可有发现吗?阿袭……   …………   龙凤呈祥,八宝野鸭,佛手金卷,一品官燕,莲蓬豆腐,萝卜桂鱼,二龙戏珠……如意卷,奶汁角……虎皮花生,龙井竹荪……   一上午,苏袭的脑子里,满都是这些五花八门的菜名,有些是她吃过的,有些是她见过的,有些,却是她连听都未曾听过的。   到底是京城,不比苏州那个小地方。   撇了撇嘴,苏袭继续背,好在寿宴上,一共十八桌,每桌前菜,主菜,主食,汤羹,甜品,干果都是定好了一模一样的,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八道菜,以及香茗皆用的雨前龙井。   这么看来,还是不算难记的,只需要注意的,便是每一道菜的顺序,先上哪道,后上哪道,如果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可能后面的,全部都会乱套。   霍家山庄的地位,在京城里可是不低的,而霍夫人的寿宴,来的宾客,身份自然也能在这京城里能够叫出名号的。且霍夫人向来讲究礼仪规矩,寿宴当日,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的。   苏袭认真的背着菜单,甚至每一道菜后面的介绍,她都会时不时看上几眼,然后盘算着还是等到寿宴前一日再背那些介绍吧,省的现在背了,到时忘了个干干净净。   背的认真,时间倒也确实过的快,很快,便到晌午了。就连沉香来来回回的备菜,苏袭都没有发觉,等到闻到味道的时候,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呀,都晌午了呀!怪不得这么饿了……”苏袭揉了揉肚子,看着外面的天,似乎这几日的天气都不太好。   刚刚把单子放下,准备过去吃饭,就见霍臣远迈着缓缓的步子从外面走了过来,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桌上的单子。   “背的怎么样了?”   “背的甚好!”苏袭笑眯眯道,也顾不上霍臣远,只自己一屁股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嘴里,嚼吧了两下,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霍臣远瞧她饿的那模样,心知定是用功了,微微一笑,在她身旁坐下,声音也不由得变的柔和道:“慢些,小心噎着。”   “嗯嗯,你也吃啊!”苏袭一边点头,一边伸出筷子夹了一片糖醋莲藕,顺势放进了霍臣远的碗中。   霍臣远见此,先是一愣,随即,苏袭也跟着愣住了……   呃……该死的……难道以为是在和沉香一起吃饭吗……怎么随便就把菜夹进霍臣远的碗里了……他会不会嫌弃自己筷子上的口水啊……怎么办,要不要再夹回来?   想着,苏袭轻咳了一声,然后……   “那个……不如你那碗也给我吃好了,我让沉香再替你盛一碗去……”说着,苏袭伸手,想去把霍臣远面前的碗给端过来。   可是手刚刚伸过去,还未碰触到碗沿,霍臣远已经先一步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藕片夹了起来,送进了嘴里。   苏袭呆住,看向霍臣远一张一合嚼着藕片的嘴巴,一时之间,还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难道要问他一句,“好吃吗?”呃……似乎不太妥当吧……或者问“难道你不嫌弃我的口水吗?”呃……好像她很恶心似的,不就是一点口水吗……   霍臣远偏过头,淡然的看着苏袭,“丫头,我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吗?”   “啊,好看啊!”脱口而出,待苏袭片刻回过神来,脸早已唰的一下红透了,立马回过身,将头埋进了碗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白白的米饭。   而旁边,霍臣远嘴角的笑容,早已溢了出来,嗯,她说他吃饭很好看。   之后,二人便在异常怪异的气氛中,将一顿午饭,草草的结束了。待沉香将碗筷都收拾了出去之后,屋内的气氛,便更加的怪异了。   一个低着头,手足无措的扯着自己的衣带,一个静默淡然,慢慢的品着茶……   忽然——   与早上那声踹门声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砰——”   果然,还是月明!   月明得意洋洋的踹门而入,却在看见霍臣远那张脸之后,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少爷!你你你怎么在!我明明看见云开他……”月明及时的住了口,一边偷偷的瞥向门上那个大窟窿,一边想着刚刚,他明明看到云开进书房了啊!云开和霍臣远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所以她以为霍臣远定是在书房的啊!   霍臣远挑了挑眉,接着月明的话说:“嗯,云开他在书房,我让他抄写一份今年母亲寿宴的宾客名单。”   “噢~原来这样啊!呵,呵呵,那个……那我就不打扰了呵呵……大少爷,少夫人,你们慢慢……呃呵呵,我走了我走了……”月明嬉皮笑脸的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往后挪去。   然而就在她的脚很快便要挪出屋子里的时候,霍臣远那道永远不紧不慢的声音,终于适时的响起了。   “慢着,你来是有事找少夫人吧?既然寿宴的事情交给你们了,我也就不过问了,有什么事,你只管来与少夫人商量便可,云开过会儿会将宾客名单送过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另外……月明啊,门上那个窟窿,我希望在我今晚回来之前,它能够消失。”说罢,霍臣远甩了甩袖子,径直踏出了房门。   月明只得悻悻的在他身后喊道:“放心吧大少爷!我办事儿您放心!您晚上回来时,这窟窿保准不在了!”   支着下巴,靠在桌上的苏袭,嘴角极不自然的抽了抽……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一品官燕。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啊!”苏袭惊讶的看着月明,亏的她方才还好意思在霍臣远面前嬉皮笑脸的,不是应该把这事儿告诉霍臣远嘛!   月明盯着门上的那个窟窿,一边寻思着是用木板给堵上,还是找块儿布遮一下,一边漫不经心道:“哎呀,就大少爷那脾气,就算方才趁他在时我说了出来,他也保准会说,关于寿宴的事情,他已经全权交给我们了,他才懒得插手呢!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嘛……”   “这还不是大事?!”苏袭目瞪口呆的看着月明,这霍家山庄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葩呢!说好听点儿吧,这是临危不惧,说难听了,那就是没心没肺!   一炷香之前,霍臣远走后,月明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给苏袭说了一件事情。   事情,大体上是这样的!寿宴当天呢,有一道主菜,名为一品官燕,这个苏袭是知道的,单子上有写。但是呢,这道菜的食材出问题了!一直为霍家山庄提供燕窝的刘老板居然说没货了!说是运送途中,遭遇大雨,燕窝都被淋湿了!对此,他也深感痛心……   苏袭觉着,确实是挺心疼的……   但是现在还是头比较疼……没了燕窝!一品官燕那道主菜怎么办呢!难道给替换下去?怕是不容易啊,菜单是霍夫人亲自选菜,拟好了的!   “难道不能去别处买燕窝吗?那个刘老板有什么来路?”苏袭皱眉,询问着月明。   月明嗟了一口茶,又呸了一声将一根茶叶吐了出来,也跟着皱眉道:“来路倒是没什么,左不过是他在这京城里,是卖燕窝卖的最有名的罢了!连宫里的燕窝,也都是从他那儿走进宫的!燕窝品级,三六九等,属他那儿最全!旁的地方,倒也可以买的上,只不过咱们夫人的性子,是断断不会用不好的东西的!”   苏袭无奈的点点头,月明说的有道理,“那一品官燕那道菜,需用什么等级的燕窝?”   若是等级不算太高的话,旁的商人手里未必没有,大不了,可以多跑几家嘛!这么大的京城,卖燕窝的那么多商人,还怕凑不齐那些燕窝吗?   “嗯……”月明挑了挑眉,看向苏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一等。”   苏袭听完这两个字,心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眼里,只不过还尚有一丝力气来挣扎一下下!   “那就从别的地方买!反正离寿宴还有些日子,我们可以派人去别处买啊,去胤城,去青州,总之去一些大的地方,总可以买的到吧?”苏袭不死心的问着月明,也不怪她不死心,着实是月明这副样子太惬意了,完全不像有事人!令苏袭也不得不觉着,或许这件事儿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事实是……   月明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着:“哎呀~~这些我当然有想过的呀~~可是胤城青州那些地方,且不说来回路程便需要五六日,那一等的燕窝,极其珍贵罕见,大都是提前预定的,能不能买得到都是尚且未知,太冒险了!”   苏袭嘴角抽了一抽……所以说为什么要有一品官燕那道菜……极其珍贵罕见!还要做那么多道……还是有钱惹得!   “那你说怎么办!”苏袭索性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叨叨着:“之前你说的,我只需要下下命令便可!还有那霍臣远,他也说我只需熟悉一个流程便可的嘛!现在出了事……你们两个就是骗子!哇呜!你们京城人就会骗人……骗子!霍臣远!你!唔唔……”   说着说着,苏袭好似说到了伤心处,眼眶竟真的红了起来!   这一下,月明霎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苏袭!心想着完蛋了!自己怎么把大少爷的小可爱给弄哭了……(啊喂!小可爱这个名字是哪里冒出来的……你这么叫阿袭,请问霍臣远知道吗?)   “哎哎哎,我那个……开玩笑啊少夫人!你别哭别哭啊!我这不是考验一下你的应变能力嘛!那什么,燕窝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那个刘老板已经收了我们的定金,可是谁知道忽然来了这么一茬,不卖给我们了!至于那什么遭大雨,铁定是借口!所以这事儿,其实出在刘老板身上!只要过去威逼利诱一下,问题还是不大的!你这个……别哭了啊!回头大少爷知道不得又把我扔那个穷乡僻壤去啊!”   月明激动的说着,生怕苏袭越哭越伤心,她可就真得做好准备,收拾铺盖卷儿跑路了!   可是没想到——   苏袭唰的一下抬起头,满眼直冒光,嘴角露出一抹渗人的笑来……   随即,扯过月明,噌的一下就往外跑去!顺带,连正在院子里指挥小厮打扫的沉香也一并拖带了……   “找刘老板去!”   …………   当苏袭,月明,沉香三人鬼鬼祟祟的窝在一处角落里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正是日暮时分。   沉香稀里糊涂的跟着她们二人,着实不能理解这是在干嘛,明明一个时辰以前,她们还坐在酒楼里喝茶听戏,为什么一个时辰之后,她们就变成了偷摸跟踪的人呢……   而且跟踪的,还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秃顶老头。   目测,他便是苏袭一路上叨叨个不停的,刘老板。那个将霍家山庄预定燕窝的定金给退了回来的刘老板。   沉香虽然不大理解那其中的缘由,但是她觉得,刘老板此举是不太好的,这不,很快就惹祸上身了!要不然,她们仨偷摸着跟踪他干嘛呢!   “他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们都跟了一路了,再走,就真进山了!”月明气呼呼的说着,恨不能立刻飞出去,将那个刘老板暴打一顿,如此最省事!   “嘘……看看再说!我有预感,他是来这儿见一个人的,而且,就快要到了!”苏袭颇为认真道。   沉香也在一旁极力点头,似乎是很赞同苏袭的话,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是一样的!   而月明……嘴角默默的抽了抽……   他不是来这儿见一个人的,难不成还会是见一条狗吗?   终于,在月明无数次临近崩溃边缘之后,那身材发福,脑袋无毛的刘老板,终于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番,朝着空中,吹了声哨子。   月明的神情,立即紧张起来,忙扯了苏袭沉香二人,在一丛灌木林后躲好,免得被人发现。   那哨子声,月明是不陌生的,分明,是用来做的暗号的。那便说明,此处果然还有旁人!而有多少人,却不得而知了……   三个人神情紧绷,目不转睛的在丛林后盯着刘老板,只见不多时,从远处滴滴嗒嗒的传来了阵阵清脆的马蹄声,声音清晰寂寥,听得出,只有一匹马在缓缓的走过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匹棕色的马,黑色的马鞍,以及一个身穿深蓝色衣袍,白色鹿皮靴子的男子,便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因那名男子从侧面的方向来,所以苏袭她们也只得看见一个侧面而已,但仅凭一个侧面,也已足够能看出男子的英俊之色,非凡气质,以及紧闭的薄唇上,散发着的一丝冰凉之色……   “刘老板,来了?”果不其然,声音之中,也无不透着冰冷,和些许的威严之意。   “是是是!应楚公子之约,刘某怎能不来呢!”刘老板非常狗腿的朝马上的男子鞠了一躬,话语间,也透着浓浓的马屁味儿!   “那个,楚公子啊,你要的燕窝我都已经备好了!霍家那边,我也已经将定金如数奉还了!您看您什么时候取货,我好为您准备着!”   “嗯,不急,东西备好了就成,过几日自会有人去取,就是让刘老板得罪了霍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刘老板一听,连忙又紧接着鞠了一躬,“楚公子说的哪里话!刘某是个生意人,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若非是楚公子的价钱出的高,刘某也是不会退了霍家的定金的,嘿嘿!”   “呵……”马上的男子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真的被刘老板的话给哄乐了,继而说道:“刘老板所言甚是,如此,我便也安心了,日后,还望能再与刘老板合作,告辞!”   说罢,男子利落的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缓缓离去。   停留在原地的刘老板,叹息摇头了一番,便也顺着原路回去了。   而那灌木丛后的三人,待刘老板离去后,立即跳了出来,一个个的,已然是义愤填膺!   “这个刘老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利忘义!见钱眼开!”   “忒不是个东西了吧……”   骂了骂,泄了气,这件事情大体上也了解的差不多了,算是这趟没白来!苏袭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再找出解决的办法来,不管威逼,还是利诱,目的是一定要以买回燕窝为重!毕竟眼下,除了刘老板这一条路,再无旁的选择了……   于是,苏袭,月明,沉香三人,又一起悠悠的走了回去……   若非实在是拖不动苏袭和沉香两个人,月明早已经施展轻功飞回去了!哪里用得着现在一步一步,脚底都要磨出水泡了……   夜晚,一点一点的临近,然而谁也没有看到,当那三道身影愈走愈远的时候,一匹马和一名男子的身影,从她们身后的林中悄然走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第二次抱她。   苏袭,沉香,月明三人一道回了霍家山庄,刚踏进大门,月明便称她有事先走一步了,剩下苏袭和沉香两个人,慢吞吞的往暮远居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大约是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了。   “少夫人,要不要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苏袭敲了敲走的发酸的腿,懒懒的说道:“算了,累死了,我们还是先回去歇会再说吧!”   沉香皱了皱眉,看着苏袭的样子,回去后保准会一趟就睡!如此,晚饭铁定吃不了!想了想便又说道:“不如这样,少夫人,您先小心着回去,我拐去厨房看看,看有什么吃的就拿回去一些,待您吃了再休息!”   “唔,也好,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慢慢儿走着回去!”苏袭摆了摆手,继续闷头往前走。   说到底,还是有日子没干活了,今日不过背了一上午菜单,再加上跟踪刘老板走了一下午,便这般累……要是哪天身份被拆穿,被霍家赶了出去,她可如何生活呢?唉不行不行!防患于未然!明日起,她得找些活来做!   一路思绪万千,很快便走回了暮远居。   推门进去,霍臣远还未回来,不过他向来是过了酉时来回来的。   苏袭瘫坐在椅子上,兀自倒了杯茶喝,然后趴在桌边,揉着酸痛的双腿和双肩,真的好想躺床上去啊……沉香怎么还没回来呢……   …………   此时,厨房内。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夫人节俭,每顿剩下的饭大都打发给了我们,从来不留剩饭的,且又是这个时辰了,着实晚了一些,我们实在是不晓得少夫人还没有吃晚饭啊……”厨房的周妈妈,满怀歉意的对沉香说。   沉香心知,这件事情是怪不得周妈妈的,霍夫人确实有节俭的习惯,霍家山庄上上下下都知道,平日各个院子里吃饭,或是有什么口味要求,也都是各个院子里的掌事丫鬟前来传膳的,周妈妈她们,并不负责送过去。   而今日晚饭的时候,苏袭没在暮远居里,她也没在,估摸着大少爷也没在,如此,肯定是不会有人来传膳了。   想起苏袭饿着肚子在等自己,沉香不免有些着急,揪着手绢道:“那可怎么办啊!少夫人还没有吃晚饭呢,怎么办怎么办……”   周妈妈素日来,是个极心善的人,见沉香这丫头这么着急,且又是为了身为少夫人的苏袭,所以便拉过沉香的手,轻拍了一下,道:“你呀,别着急了,这样吧,厨房里刚好还剩了些紫米,我很快的做几个紫米团子,然后你拿给少夫人去,怎么样?”   “真的?太好了!那可谢谢周妈妈了!谢谢周妈妈!”沉香欣喜,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   …………   书房内,霍臣远将最后一本账本看完,合上,瞅了眼那边正在狂喝水的月明,淡淡问道:“像是几天没喝过水的,一整天都做什么了?”   月明不耐烦的翘着二郎腿,见霍臣远终于忙完了,连忙咽下一口水,站了起来,蹿到他面前。   “大少爷哇!你这问得好!我一整天都做什么了?我还不是被少夫人带着到处跑!以前没看出来,少夫人还是挺聪明的嘛!就是犟了点儿!”月明摇着头,说好听了,那叫锲而不舍,说难听了,那可不就是犟吗!   跟踪刘老板,居然从京城西街,一路跟到了东郊……真乃好毅力啊……   霍臣远挑了挑眉,似乎是来了兴致,追问道:“怎么?你也有被带着跑的时候?说说吧,怎么回事?”   月明撇嘴,顿了一会儿才说:“今儿午后我过去,是找少夫人禀告一件大事的!夫人寿宴那日的主菜,一品官燕所要用到的一等燕窝,本来早就预定好了,那个刘老板连我们定金都收了,可是没想到早上又给还了回来,说燕窝出了问题,没办法卖给我们了,净说了些好听的借口!   后来你走了,我把这事儿给少夫人那么一说,少夫人当机立断找刘老板去!然后就拉着我和沉香,一块儿跟踪人家去了啊,大少爷你是不知道,少夫人真是好耐心!一路从西街跟到东郊,连我这么一个练过轻功的人都要走的累死了……   不过还好!总算没白跟一趟!那刘老板果然有问题!原来他是收了别人更多的钱,以更高的价格把燕窝卖了,这才退了我们的定金!”月明愤愤道,想起那个刘老板,还是很生气!   霍臣远听罢,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之后提声问道:“那然后呢?这件事情打算如何解决?”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就要看你的少夫人,想出个什么法子来了!”月明耸了耸肩,依她的话,那就直接把刀架在刘老板脖子上就好了嘛!   霍臣远站起身,想了想道:“此事不急,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走了!”   说完,月明无所事事的走了出去,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再说吧!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霍臣远顶着呢嘛!   待月明离开后,没一会儿,霍臣远也离开了书房,脚步略显匆促的朝着暮远居走去……   当他推开门,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副景象。   烛火照在苏袭的睡颜之上,闪烁摇曳,折射出的影子映在地板上,昏昏欲动。她趴在那张檀木桌上,枕着手臂,睡的安稳,只不过睫毛,会偶尔的颤动。即使紧闭着的嘴唇,也微微上翘,头发,如墨玉瀑布般,从后背倾泻而下……   “少夫人……少夫人……紫米团子……”沉香一边喊着一边从院子里跑过来,一抬头看见霍臣远的身影,便立马住了口!再转过头去,看到已然沉睡的苏袭,便将脚步,也放轻缓了。   霍臣远回头看了沉香一眼,见她手中端着一盘紫米团子,不由得皱眉,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这……少夫人没顾上吃晚饭……所以我去了厨房,想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不过只剩下这个了……”   “哦。”霍臣远轻轻的应了一声,而后沉吟了片刻,只对沉香说了四个字,“你下去吧。”   沉香会意,端着那一盘紫米团子,悄悄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沉沉睡着的苏袭,与站立在一旁的霍臣远了。   似乎看了她良久,霍臣远才轻轻的走过去,拉过她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拦腰,慢慢的将她抱了起来,朝床边走去……   睡的那般沉,丝毫没有察觉,想必,是很累了罢……   为苏袭盖好被子,霍臣远顺势坐在了床边,看着她那张安逸的睡颜,心里也是一片静默,这是第二次抱她了吧,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她喝醉了……   而这一次,不知是否是衣服的缘故,总觉得她好轻,好小,仿佛就那么一团,轻易的,就被他揽在怀中……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第二日,苏袭是被饿醒的,她摸着瘪瘪的肚子从床上坐起来,刚一扭头,居然看到了一个人!没错,就是霍臣远!   此时,霍臣远正坐在桌边,动作十分优雅的吃着饭,瞧见苏袭醒了,便斜睨了她一眼,“醒了?洗漱完了,过来吃饭。”   “哦!”苏袭怔怔的应了一声,穿上鞋子,披上外衣,走到窗前去洗漱了起来。心里疑惑着,怎么好几日都不见霍臣远吃早饭,今日都这个时辰了,他居然还在屋子里吃早饭,换做以前,天刚亮,他就起身去处理山庄中的大小事宜了。   今天怎么得空陪她吃早饭了呢?   简单洗漱了一番,将头发随意的束起来,苏袭便小心翼翼的朝桌边挪去,待她坐下之后,不见霍臣远有什么反应,就索性肆无忌惮的吃了起来。   现下的她,早已饿的昏头转向,哪还在乎什么吃相呢!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果然对也!   苏袭风卷残云的吃着,不知什么时候,霍臣远已经放下了碗筷,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咽下最后一口粥,苏袭才恍然察觉,擦擦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吃饭的样子,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看。”霍臣远轻笑一声,径直站起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子一顿,又转过身来对苏袭说道:“一品官燕的事情,若是有任何问题,尽管来找我。”   说完,霍臣远似乎是还想再说一句什么,可顿了顿,却没说出口,转身离开了。   苏袭咬着筷子,不明白霍臣远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好生别扭!有任何问题,尽管去找他?那他把这件事情摆平不就好了嘛,干嘛要她去找他呢?说到底是他娘的寿宴诶!他都放心交给自己来管……那她还凭什么再去麻烦他呢?   啪的一下将筷子放到桌上,苏袭一边穿衣服一边朝外喊道:“沉香!去叫月管事过来!”   …………   半个时辰后,苏袭,沉香,和月明三人,再次晃悠在了大街上。   而这次的目的地,便是刘老板的商铺!   她们三人一进去,月明便气势十足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顺带着喊道:“把你们刘老板叫出来!就说霍家山庄的少夫人来了!”   苏袭正准备往嘴里送茶的手抖了抖……咳,这会不会太高调了……   不消片刻,只见刘老板手忙脚乱的从后院跑了过来,见到她们三人,直拱手鞠躬道:“少夫人好!少夫人好!刘某不知霍少夫人大将光临,未能远迎,还望包涵!包涵!”   见此,月明和沉香皆是一个白眼,不予理睬,这人还真是会装!昨儿个在人家面前拍马屁,今儿又能当着她们的面这么狗腿!还真是无良商人的一贯做派!   她们俩不吭声,苏袭也总不好一直让人家尴尬着,所以只好说道:“呃,没事没事,是我们来的突然!刘老板不必如此客气!”   “少夫人不怪罪就好!不怪罪就好!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不知霍少夫人来刘某的小店来,所为何事啊?”刘彦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们所为何事,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月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不住嘲讽道:“哟,刘老板这是明知故问吧?难不成我们找你来,还能是喝茶聊天的吗?关子就不必卖了!燕窝的事情你得给我们霍家山庄一个交代吧?”   “哎哟月管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啊!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您看这事我也有心无力啊,那燕窝在路上出了事,实乃意料之外啊!我也甚是心疼啊!”刘彦一副颇为难的样子,若非是知道了实情,还真以为他是极其无辜的呢!   沉香在苏袭身后,重重的哼了一声,干脆别过头去,不看刘老板那副嘴脸。   月明的火,显然已经快要爆发出来了,苏袭无意间瞥见她的手向后腰摸去,便立即拉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冷静!冷静!千万要冷静!你先消消火,我来我来!”   见把月明安抚了下来,苏袭总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月明后腰处,可是别着一把上好的匕首,据说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苏袭再次面对刘彦,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有些不自然,可还是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意来,好声好气道:“那个刘老板哈,我们霍家山庄在京城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自是清楚的。这次预定的您这儿的燕窝呢,是为了几日后我婆婆的寿宴准备的。但凡还有别的方法,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的,且做人,总是要给自己留后路的!如果这次因为你,我婆婆的寿宴没能顺利举办,那日后你在京城的路,恐怕不会太好走吧……”   苏袭试探着说道,这次是确确实实的从刘彦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为难,一边是丰厚的银两,一边是霍家山庄的地位关系,两者,他皆不想抛弃。   “呃,这个……”刘彦顿了半晌,犹犹豫豫的说道:“少夫人啊,刘某也不想得罪霍家,可是……这个实在……无能为力啊……”   看样子,他还是舍不得他的银子!连苏袭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下,月明的耐心算是用光了!没等苏袭阻止她,她已经拔出了匕首,迅速的抵在了刘彦的脖子上!吓的刘彦顿时腿软,紧抚着桌子,勉强撑住身子!   “我说刘老板!看样子你是不吃软的咯!那么我们就只好来硬的了!看看是你的银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我这把匕首,可是云铁所铸,削铁尚且如泥,割你这个脖子,可真真是小菜一碟啊……”月明的匕首,轻轻碰触了一下刘彦的脖子,后者,立即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干脆,跪到了地上!   哀求道:“月管事饶命啊!饶命啊!您大人有大量,何苦来为难我呢!我不过也是一个做生意的,利字当头,人各有所图,实乃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还请您饶命啊……”   沉香在后头看着热闹,嗤笑了一声,这人啊,还得来硬的才肯说实话!刚刚不是还绕弯子吗?现在估摸着吓的都快尿裤子了!   苏袭揉了揉额头,一脸无奈,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还记得初见月明,那叫一个楚楚翩然……再看看现在……呃,凶神恶煞……太可怕了!   “好了好了月明,你别吓他了!真把他脖子割了,我们也拿不回去燕窝啊!快把你那匕首收起来吧,看着忒吓人!”苏袭摆了摆手,其实她倒不是怕月明真把他割了,而是怕他给吓死了……   月明哼了一声,挑挑眉,将匕首迅速的收了回去,别在腰间。   一台戏,总得有个唱白脸的,也总得有个□□脸的!既然白脸月明已经唱了,那么红脸,还需得苏袭来唱!   苏袭站起身,将差点虚脱在地上的刘老板扶起,扶他坐到椅子上,好声的说道:“刘老板你别介意啊,月明的性子,确实有些暴躁,你放心,她不会伤你的!”   刘老板抚着胸口没说话,那叫做暴躁吗?那就是残暴好吗!   苏袭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啊刘老板,你方才的话,说的不错,人各有所图,不能勉强!但是人也不能一根筋不是?必要的时候,两全其美才是最好的方法啊!不如我说一个解决的法子,刘老板听听可否?”   刘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依旧没说话,只不过稍稍点了下头。   估摸着有戏,苏袭便侃侃而谈道:“既然刘老板图的是银子,但又不想得罪我们霍家山庄,那不如我们就各退一步好了!我们在燕窝原定的价格上,再加两成!而刘老板呢,尽快将燕窝送到我们山庄里。这样一来,刘老板能多得一些银子,且又不用得罪我们霍家,日后我们还可以多多合作,这样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吗?你看如何?”   刘彦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这霍家少夫人说的有些道理,虽然这样一来,他的银子多多少少会损失一些,可是有了霍家这条长期合作关系,不怕日后没银子赚!若是只顾着这次赚了个大的!那日后,恐怕不知会损失多少呢!毕竟那是霍家山庄,不容小觑啊……   片刻,刘彦抬起头,看着苏袭,朝她鞠了一躬。   “霍少夫人所言甚是,请少夫人放心,明日,所有的一等燕窝,自会早早的送到霍家山庄门口……”   “好!一言为定!多谢刘老板!”   …………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临近寿宴。   寿宴一天天临近,霍家山庄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苏袭自然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布置厅堂,核对宾客名单,派发请柬,尝菜等等……   回想起来,苏袭总算晓得霍臣远为何要把这此寿宴交给她了!因为他这就是在变相的让她没有时间去初苑看霍臣处嘛!   算了算,都有日子没去初苑了,自从开始筹备寿宴,苏袭的身边,就整天跟着月明和沉香两个人,还有什么院什么阁的管事们……   也不知霍臣远每天是如何忙的过来的!   距离霍夫人的寿宴,还有三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剩再反复检查几遍便好了!   苏袭和沉香从厨房里出来,赶巧碰上了去向霍夫人送衣服的惊鸿苑管事,如沁!也正是上次帮苏袭用蜀锦做了衣服的如沁!   “哎这么巧啊,如沁管事,你去给婆婆送衣服吗?”苏袭笑眯眯的朝如沁走了过去,在这么大的霍家山庄里,能碰到熟人,还是不容易的。   如沁手中托着木盘,委身向苏袭行了一礼,微笑道:“是啊,少夫人,奴婢去向夫人送寿宴那日要穿的衣服,不知少夫人在此是……”   “我啊,刚从厨房里尝了菜出来!也不知接下来要去干嘛呢!诶,这便是婆婆寿宴当日要穿的衣服吗?好美啊!”苏袭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滑滑的绸缎,绣着精致的花纹,彩色的丝线勾出袖口,颜色搭配的正好,端庄又不失华丽。   如沁微微一笑,“少夫人若是喜欢,寿宴过后,抽了空,如沁也为少夫人做一件。”   “真的?那太好了!麻烦你了如沁!”苏袭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为何,有些人就是能够一见如故,很亲切。   如沁正打算告退,却瞧见那边,霍夫人的贴身丫鬟初晴正远远的朝这边跑来。   “奴婢初晴,拜见少夫人,见过如管事。”   “起来吧,有什么事吗?”苏袭微微一笑,问道。   初晴直起身,恭敬的对苏袭说道:“回少夫人,夫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苏袭眨了眨眼,有些发愣,算起来好些日子没见霍夫人了,自从霍夫人因为霍臣处的事情而对她有意见之后,苏袭便听霍臣远的话,尽量不出现在霍夫人面前了,也再没过去请安用早饭。好在霍夫人也喜欢清静,并不像旁人家里的婆婆,每日请安必须要媳妇过去!   不过现在忽然请她过去,是为何呢?她都好几日没去过初苑了,总不能是因为霍臣远的事情吧……   想归想,苏袭还是很快的应道:“好,我知道了!那如沁管事,我们一起过去吧!”   “好。”   …………   宁心堂。   苏袭与如沁走进去的时候,霍夫人正喜滋滋的在提笔写字,看的出来,心情甚好。   “如沁拜见夫人。”   “婉婉拜见婆婆。”   霍夫人转过身来,看到她们二人,微微一笑道:“起来吧!”   “谢夫人。”   “谢婆婆。”   苏袭站起身来,偷偷地瞄了霍夫人一眼,见她也正在打量着自己,连忙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心中忐忑。   霍夫人缓缓一笑,走到苏袭身前,语气柔和的问道:“婉婉啊,听远儿说,这几日都是你在为我的寿宴操劳?”   “呃,为婆婆筹备寿宴是应该的!”   霍夫人又是满意的一笑,干脆拉了苏袭的手,朝桌边走去。   “婉婉啊,这几日辛苦你了,过来看,这是我刚刚写好的寿字,你看怎样?”   苏袭认真的看起了桌上的那个字,下笔有力,笔画圆润,虽然她看不出来太多的意味,但是以前在苏州苏府里,没少看苏恒之练字,也没少听苏婉婉夸赞苏恒之的字,所以看见霍夫人的字,苏袭还是能够确定,这字写的甚好!   “婆婆这字写的很好!”   “呵呵,是吗?那你便拿了去,替我贴在正厅的门匾上吧!”   苏袭乖乖的点头,应了声好,便拿了字,走到了门口,要沉香去搬了梯子过来。   说起这活儿,苏袭倒还真得心应手!以前在苏府,经常踩着梯子,拿着鸡毛掸子上去打扫牌匾。沉香担忧的看着苏袭,可她却是径直的踩上梯子,一丝也不犹豫。   “少夫人,您慢点儿啊……”   “我没事!你只管扶好梯子便是!”   那边,霍夫人看过了如沁拿来的衣服,便放下了,和如沁一起看起了苏袭。这几日来,她要初晴一直暗中查探着她,苏袭的表现,霍夫人确实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方才,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上去贴字,这点,令霍夫人甚是满意。   苏袭稳稳的上了去,从沉香手里接过了字,然后比划着方向,往牌匾上贴去。   “沉香,怎么样,贴的正吗?”   “唔……少夫人,再往左边一点点……对,再往左边一点点,再一点点……唔,还要再一点点……啊!!!”   沉香一声惊呼,梯子已然摇摇晃晃,失去了重力!苏袭一时着急,没把握好平衡,竟偏向左边,一脚踩空了!   此时,沉香已经来不及稳住梯子了,眼睁睁的看着苏袭从梯子的左边掉落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的身影掠过,紧闭着双眼不敢看的苏袭,已经被人抱在怀里,稳稳的接住,落在了地上。   如沁,沉香,初晴等一众丫鬟,连忙围了上来!   “少夫人!少夫人你没事吧!”   “二少爷,你怎么样,没事吧?”   诶?苏袭顿时疑惑?她怎么没感觉疼呢……那么高掉下来,怎么没感觉呢?怎么好多人在说话呢……她没事?她好像是没什么事……二少爷?二少爷!!!   苏袭如梦初醒,忽然睁开双眼,果然,霍臣晔的面容映入眼帘,此时,她已经猜得到,是霍臣晔及时救了她了。   连忙从霍臣晔的怀里站起来,苏袭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们笑了笑,“那个,嘿嘿,我没事,没事没事!”   霍臣晔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点点头道:“我也没事,大嫂,以后千万要注意,切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啊好!好!以后我会小心!谢谢你啊!”   “大嫂不用客气。”霍臣晔轻轻颚首,转身走到了霍夫人身边,“娘,没事吧?没有被吓到吧?”   霍夫人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唉,我还好,你怎么样晔儿,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娘放心……”   “没事就好。”霍夫人轻点头,眼神,却若有所思的瞥了苏袭一眼。   …………   晚上吃过饭,苏袭拿着单子,站在窗前背每道菜的介绍,来回的走着。还有两天,就是霍夫人的寿宴了,她作为儿媳妇,初次在公开的场合露面,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唉,不知不觉,怎么就成人家的儿媳妇了呢……恍惚觉得昨日,她还是苏州苏家里的一个小丫鬟……   手不自觉的摸上腰间的玉佩,那块儿玉佩,也是从苏州千里迢迢的过来的吧,现在与她一起,在这霍家山庄里……   “咳,背着背着,心思都飘哪儿去了?”霍臣远轻咳一声,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看到窗户那儿的苏袭,怔怔的发着呆。   苏袭回过神,撇撇嘴道:“我这是在用心记!用心记好吗!”   “是吗?那我考考你如何?”   “呃……那个……今天月亮挺圆的哈,你觉得呢?”苏袭话题一转,笑眯眯的看着霍臣远。   霍臣远轻笑着摇头,呵呵,这丫头!   “丫头,我听云开说,你今日过去宁心堂帮娘贴寿字,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是二弟接住了你?”霍臣远也是话题一转,问起了这事儿,其实云开也是听月明说的。   苏袭愣了一愣,眨了眨眼,“啊,是啊,多亏了你二弟!不然我肯定摔的惨惨的!不过……云开是怎么知道的?”那时候也没见云开在场啊。   霍臣远只呵呵了一声,没有说话,盯着苏袭……   片刻后——   “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月明!山庄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她都能晓得!然后就过去和云开说!云开便又和你说,对不对?”   没想到,在八卦这事儿上,云开和月明居然是一样的……到底是兄妹,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   而此刻,正在洗澡和月明,和正在整理书案的云开,同一时间打了个喷嚏……   (云开有话要说:我才不八卦!要不是事关少夫人,我才懒得去和大少爷说呢!)   …………   京城,最有名的云来客栈内,一间天字号上房里,一名玄色衣衫的男子,懒懒的倚在桌上,手里捏着封书信。   信,是刘老板刚刚差人送过来的,大致的内容是,燕窝不准备卖给他了,他所给的银两,也会如数奉还。   男子轻轻一笑,似乎这个结局,在他的意料之内。   看来,昨天跟踪刘老板的那三个女人,是霍家山庄的人吧,呵呵,三个女人,没想到霍家山庄里的女人,也这般有本事吗?   “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倚在桌边的男子,声音亦是懒懒的,“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名男子,一身黑色夜行衣,身材矮小,竟和女子差不到哪里去。   “楚少主,刚刚打探到消息,霍家山庄两日后,将会为霍家夫人举办寿宴,而这次的燕窝,偏巧就是在寿宴上要用的。”   “哦?是吗?”楚少君微微挑眉,“怪不得呢!如此看来,那寿宴,我们是定要过去凑个热闹了!行了,你去准备一下吧!记得备一份厚礼!”   “是,少主!属下告退!”   说完,那名矮小的男子,退出了屋子,将门重新关好。   楚少君微微眯眼,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这个公主忒可怕!   霍夫人的寿宴,终于到来了。   苏袭内心里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她当日穿上喜服踏上花轿即将要嫁来霍家时的紧张……   早早的,天还未亮,沉香便带了四个丫鬟进来,两个帮霍臣远梳洗穿衣,另外两个与她一块儿,来拾掇苏袭!   深浅适宜的淡青色衣裙,看起来端庄又不失灵气的发髻,墨玉的簪子,发钗,银质的步摇,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绸缎面绣花的鞋子,淡淡的妆容……   苏袭盯着镜子里的自个儿,不由得感叹,人靠衣装马靠鞍,说的果真不假!再怎么天生丽质,也抵不上胭脂粉黛一施……   霍臣远坐在一旁等她,瞥过来一个眼神,淡淡道:“嗯,收拾的不错,有点儿少夫人的模样了。”   苏袭挑眉,颇有些得意的样子道:“那是!现在知道了吧?平日里我是没心思打扮,要是打扮起来,也算是个美人儿的吧~!”   “嗯……”霍臣远沉吟了一声,似乎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不能和月明在一块久了,这臭美,许是会传染的……”   “。。。。。。”   …………   霍家山庄大门外,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好多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一层又一层,但都规规矩矩,不敢拥挤。   前来贺寿的显贵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到来,黄管事带着一众丫鬟小厮站在门口迎客,登记礼单。   苏袭带着沉香前来,询问黄管事。   “宾客都到齐了吗?”   “回少夫人,大都到齐了,只剩下几位身份较特殊的,估摸着会晚来一些。”黄管事说着,将手中的宾客名单递给苏袭,画了圈儿的都是已经来了的,而尚未过来的,还剩下三位。   苏袭了然的点了点头,接过了名单。想来这没来的几位,身份定是不凡,哪怕是为了摆摆架子,也必然会晚来稍许。   孙丞相,林将军,玉华公主……   看着这三人的名字,苏袭不禁感叹,这霍家山庄在南楚国的地位,单是凭这寿宴名单,就可以看出来了罢……   “那有劳黄管事继续在此迎候了,我先过去正厅瞧一瞧。”苏袭将名单递还给了黄管事,提着裙子朝正厅,也就是此次设宴的地方走去。   “少夫人慢走。”   …………   此时,正厅里,宾客都已入座,丫鬟们有条不紊的给客人沏茶,倒水,一应干果也摆放了整齐,就等霍夫人入席,开宴。   厅外,是早在几天前就搭好的一个戏台,请的戏班子,是京城最好的楼外楼戏班。宛转悠扬的小曲儿听着,香茗喝着,如此,倒真是美哉。   可惜,苏袭此时完全顾不得享受。她的脑袋里,满是那十八道菜……   佛手金卷,主要是用猪肉及鸡蛋做成的,先将猪肉末进行腌制,打出蛋液吊成蛋皮,而后将肉馅儿放在蛋皮上,卷成长条,每隔两分宽切一刀,到第五刀时切断,而后下油锅炸,炸至金黄色出锅……   八宝野鸭,选用……   正当苏袭在认真的默背菜单的时候,小厮的通传声,打断了苏袭的思路。   “孙丞相到——”   “林将军到——”   原来是这两位贵宾到了!可那玉华公主,怎的还不来呢……   苏袭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就要到开宴的时辰了,若是这位玉华公主还不来,那宴席是开,还是不开呢?   扯了扯沉香,苏袭小声的询问道:“沉香,你知道那个玉华公主是什么来头吗?”   一提玉华公主这个名字,沉香不免感觉有些头疼,怕是这整个霍家山庄的下人,哪个没见识过她的刁蛮!以往每每来找霍臣远,哪次不是闹腾一通?   用月明的话来讲,她若不是公主,早被丢出去无数次了!   “啊?玉华公主啊……她倒也没什么来头,左不过是咱们皇上最宠爱的静妃所生,又偏偏是南楚国唯一的公主,甚是讨皇上喜爱罢了……”沉香撇了撇嘴答道。   苏袭挑了挑眉,表示了然……仅仅是这南楚唯一的公主这一条而言,来头就已经不小了……   忽然,只见又一名小厮过来通传。   “玉华公主到——”   这下,玉华公主可算是来了!苏袭心里的一块儿石头也总算落到了!宾客已到齐,接下来便是开宴,上菜,待到吃喝个差不多,便可以送客了!如此一来,今日的寿宴就可落幕了!她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了……   想到这儿,苏袭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可殊不知,这个玉华公主的到来,实实在在是她的大麻烦啊!   …………   “请霍夫人出席——”随着黄管事一声高喊,霍夫人在霍臣远,及霍臣晔的陪同下从后堂缓缓走了出来。   见此,站在一旁的苏袭,连忙走了上前,站到了霍臣远的身侧。因为按霍家规矩,苏袭是要在正厅主持事务,招待客人的,不得跑去后堂。   而现下,霍夫人既然已出席,她自然就得站到她该站的地方去。那便是霍臣远的身侧,她夫君的身旁。   当然,苏袭并没有意识到的是,当她站到霍臣远身侧的时候,有一道仇视的目光,直直的向她射来!(不用说,观众都猜得到,当然是玉华了~)   “今日,是我娘的五十大寿,臣远先在此谢过各位前来为我娘贺寿。”霍臣远率先鞠了一躬,作为霍家山庄的少庄主,他必须得先开口。   接着,才是霍夫人。   “老身谢过在座的诸位,能够赏光,来为我这老妇人贺寿。现在,就请大家入席,切勿拘谨,只当着是自家便好了!”霍夫人笑呵呵的道,偏过头看了霍臣远一眼,又继续说道。   “想必在座的都知道我们霍家山庄前些日子,办了件喜事,迎娶了苏州苏家的大小姐,做了我们霍家的大儿媳,少夫人。那今儿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诸位面前露个脸儿,也好给大家认识一下,你说呢?婉婉?”霍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已经有些紧张的苏袭。   苏袭定了定心神,瞄了霍臣远一眼,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顿时没那么紧张了!反正有霍臣远在嘛!   这么想着,苏袭便走上了前,朝着在座的,屈身行了一礼,而后又看向了霍夫人,抿了抿嘴角。   “既然娘这么说了,那接下来,就由婉婉为大家介绍今天的菜肴吧!”   说完,苏袭朝黄管事点了点头,又朝厨房的周妈妈和沉香一起使了个眼色。   “开席——”   宴席,就在黄管事一声高呼中开始了。厅外的戏台上,再次响起小曲儿声,周妈妈带着一众丫鬟,上了第一道菜,龙凤呈祥。   上菜的顺序,以及那十八道菜的来源与做法,苏袭皆烂熟于心,这次,连她自己都相信,她不会出问题的!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不会有问题来找她……   就在上到第九道菜的时候,玉华公主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她观察了苏袭这么久,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一个出众的优点,她不能接受,她的远哥哥娶了一个这般平庸的女子!她的远哥哥,只能由她来配!   “等一等!”玉华公主站起来,指着面前那盘芙蓉鱼骨,挑声问道:“你说这道菜需要用到玉兰片?那我问你,这玉兰片的来由又是何呢?”   此言一出,霍臣远及云开他们,便已知晓玉华公主是要为难苏袭了,否则,她今日就不会来了,而依照玉华的性子,她既然来了,便不会什么都不做。   月明看了霍臣远一眼,想问他要不要帮苏袭,却见他恍若无事,甚至嘴角还带了丝丝笑容,也不知又盘算什么呢!   而云开,则已经与霍臣远想到一处了……   生在苏州的苏袭,又怎会不知玉兰片的来由呢?   “玉兰片,是由鲜嫩的竹笋,加工所制,其品质分为四种,依次为宝尖,冬片,桃片,以及春花,因其形状像玉兰花花瓣,所以称之为玉兰片。”苏袭认真的答道。   却没想到玉华翻了个白眼,紧接着问道:“那你可知玉兰花花瓣有多少片?玉兰花,又有何药用价值呢?”   “啊?”苏袭顿时一愣,脑子有些发懵,她只背了菜单上所有写的东西,可那单子上,并未写这些啊……   苏州虽说也种有玉兰花,可却并不是处处可见的,苏袭只每日在苏府里忙活,先不说是否有机会出去,苏府上下无人喜爱玉兰,所以苏袭,又从何处见得玉兰花呢?更别说什么药用价值了……   “怎么?堂堂霍家山庄少夫人,竟连这些也不知吗?”玉华扬了扬下巴,颇为得意,她就是要让苏袭难堪,让霍臣远明白,他娶的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如她!   苏袭尴尬的站着,正想着要不要胡诌几句,便感到肩上一沉,霍臣远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右手自然的揽住她的肩,一副坦然的模样道:“让各位见笑了,婉婉她自小活泼好动,并不喜花花草草之类的,所以大抵就算是见了,也不曾留意。不过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倒是从未见过玉兰呢!经公主这么一提醒,改日,臣远定会带着婉婉,去好好看一看那玉兰花。至于那药用价值,不妨到时候带一些回来,让公主好生研究一番?”   “你!”这下,玉华公主是真的恼了!非但没整治了苏袭,倒让霍臣远和她秀了恩爱!霍臣远那厮,居然为了她和自己做对!哼!   玉华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拿起筷子一下将那盘芙蓉鱼骨戳了个乱七八糟,提起裙子,便扭头跑了。   苏袭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盘惨不忍睹的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也太残暴了吧……   而霍臣远,感觉到苏袭的身子一抖,以为是玉华的举动吓到了她,竟忍不住下意识的在苏袭耳边柔声道了句,“别怕,有我。”   嗯?苏袭又是一怔,这是几个意思……霍臣远又抽什么疯?不过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他这么说,苏袭心里,还是生出一丝暖意来,脸颊,不由得红了红……   但此刻苏袭脑子里想的,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这个公主,忒可怕了……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一份重礼。   寿宴,终于在一番又一番的客套中结束了。   苏袭带着月明和沉香,在门口一一送走那些宾客,并将做为回礼的蜀锦,分别送给他们。每只木盒里,都装有蜀锦的样品。不出霍臣远所料的话,最快明日,便会有人拿着这些蜀锦前来霍家山庄询问了。   “徐老板慢走。”   “刘大人慢走。”   “严老板慢走……”   当送走最后一位宾客的时候,苏袭的腰已经快要直不起来了,这几百号人,可不是一下子就能送走的!   沉香边给苏袭垂着肩,边为她寻了个坐处,“少夫人,快坐下歇一歇!”   “哎呀,不坐了,还是回我们自己的院子吧!”苏袭摆了摆手,她是怕她在这儿一坐,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月明把多出来的两盒蜀锦揣进怀里,也准备关了门回去歇着。可忽然,她察觉到了一阵气息,蓦然回过头,眼神凌厉的看着大门外,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苏袭和沉香霎时被吓了一大跳,也直勾勾的看向门外。   果不其然,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服的男子,缓缓的从台阶上走了上来。   “什么人?!做什么的?!”月明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人的武功极高,但所幸,并未感受到杀气,不然的话,她早立刻跑去找云开了!因为凭她,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矮小男子像是并不介意月明如此不友善的态度,反而右手放在胸前,弯腰行了一礼。   “我是奉我家主人之命,来送一份寿礼的,主人说,来得晚了还请见谅,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完,男子将手中的木盒递出。   沉香见此,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接。可却被月明一声给吓退了!   “沉香不用你接!我去就行!”说着,月明放下手里装蜀锦的盒子,一步一步走过去,将那人手中的木盒接了过来。   是敌是友尚未明确,眼下几人当中只有月明会功夫,所以即便有诈,也要比让沉香去保险的多!   “礼已送到,在下告辞!”说完,那男子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正当月明在为此人的速度感到惊讶的时候,只听苏袭一声惊呼!   “月明!我们的回礼!”   月明迅速回身,只见她方才放回礼的桌子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   晚上,苏袭他们在宁心堂陪霍夫人用过了晚膳,又说了会儿话,才各自朝各自的住处回去。   见今晚月亮甚好,环境甚佳,沉香便决定给自家少爷少夫人创造一个机会,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先一步跑回暮远居了!留下他们二人,在后面慢吞吞的踱着步子!顺带赏赏月啊,调调情啊什么的~   “你今日表现的不错,娘方才也夸你了。”霍臣远先开口,慢悠悠的说道。   “噢……”苏袭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模样蔫儿蔫儿的。   霍臣远停下脚步,偏着头仔细打量着苏袭,这丫头,怎么了?平日里不都是精神饱满,活蹦乱跳的吗?难道是因为宴席时,玉华公主刻意刁难她那一事?   “怎么了丫头?莫不是还在想那玉兰花有多少片花瓣?为夫不是都说了吗,得空了必定带你去亲自数一数!不然明日就让月明买几盆送到暮远居给你看,如何?”霍臣远挑了挑眉,竟不知自己此刻的语气有多宠溺……   而苏袭,却是听出来了的!又想起席间霍臣远为她解围之时的表现,脸不由得又红了起来,心也砰砰的直跳……   往日里霍臣远对她说这些逗她的话,她也只是撇撇嘴,并不做多想!只是今日怎么了,听到霍臣远哄她,脑子里像一团毛线似的乱!   为了避免自己的脸待会儿烫熟了,苏袭想着还是赶紧换一个话题吧!   “什么啊,我才没把那什么玉兰花当回事儿呢!你听月明说了吗?那个来送寿礼的怪人?”   霍臣远点点头,沉声道:“月明和我说过了,恐怕那人不简单,据月明所说,那人行的是塞外北漠的礼仪,并非我们中原人。而他口中所说的主人,才是需要调查清楚的,毕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这件事情,我会让月明和云开一起去查的。”   苏袭恍然大悟,原来那人行的是北漠的礼仪啊,怪不得奇奇怪怪的,她从未见过呢……   “那他送的那份寿礼呢?你看了吗?”   “看过了,也正是那份寿礼,才更让我觉得此人不简单……”霍臣远微微眯眼,眼中闪过一丝难测的阴郁。   那份送来的寿礼,是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白玉,未曾被雕刻,通体雪白无瑕,圆润且富有光泽无一丝杂质!乃上好的羊脂玉!若真是拿来卖,可谓价值连城!恐怕就连南楚的宫中,都没有那么好的玉……   这份礼,倒真是贵重!能将这样一份大礼送给从未有过牵扯的霍家山庄,那人,一定不简单……   …………   次日。   苏袭照例被沉香早早的叫起,去向霍夫人请安。这闭关的日子可以不请安,但这没有闭关的日子,可是一天也不能耽搁!   上次霍臣处的事情,已经惹怒过霍夫人一次了,这次好不容易过了个寿宴,得了她老人家的一句夸奖,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哎,大少爷呢?”苏袭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沉香。这几天不都是一块儿去向娘请安的吗?尤其是今日,她起的这么早,怎么没见他人呢?难不成他还没醒?   “大少爷早就已经在处理事务了,天刚亮他就起了,怕吵醒少夫人你,早餐都是端去书房吃的!对了,大少爷还说,今日估摸着会很忙,他就不过来吃饭了,让少夫人你请了安之后自己一个人玩儿!”沉香说完,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而苏袭,则是嘴角抽了抽……   一个人玩儿?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子呢,哼!   不过话虽然表面上是这么说的,但霍臣远的言下之意,是她可以悄悄的去找霍臣处玩儿……   忙了这么多天没顾得上去看臣处,霍臣远早已料到,今日苏袭,铁定会去初苑看望臣处!   …………   云来客栈。   楚少君晃着酒杯,坐在窗户上,轻声问道:“甲未,你说霍臣远,会对我们送去的礼物满意吗?”   甲未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来,正是昨日去霍家山庄送礼的矮小男子。   “少主已将最好的给他了。”   “呵呵。”楚少君轻笑一声,一双丹凤眼微微的眯起来,“是啊,已将最好的给他了,我们的诚意已经送到了,接下来,不管他是否满意,我们都得出击了!不过在这之前,你随我再回一趟北漠,那里的事务,总得彻底安排好我才放心,不然那几个老家伙趁我不在,还不得反了吗?!”   “是。”甲未恭敬的应了一声,正欲再次退回黑暗处,却不料,楚少君又开口了。   这次的问题,却让甲未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去送贺礼的时候,可见到了霍臣远的女人?觉得如何?”   甲未一愣,他去送礼之时,见到了三个女人,一个是会武功的月明,当时正在收拾回礼,应当不会是霍家的少夫人,而另一个准备来接贺礼的,看样子应该是丫鬟。而那个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的苏袭,应当就是霍臣远不久前娶的少夫人了。可偏偏,甲未唯独没有注意到的就是她了……   不明白楚少君问这个有何意义,甲未只好如实作答,“属下并未注意,不敢擅言。”   楚少君听罢一笑,“哈哈,不怪你没有注意到她,那天寿宴从头到尾我都在人群中看着她,确实是浑身上下无一点出众,普通的很。但她越是普通,我的好奇心倒是越重了!我就不信,他霍臣远会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过惯了争权夺势,利益往来的日子,楚少君确实不会相信,身为霍家山庄的少庄主,会娶一个于自己而言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女人!   若说感情?呵!他楚少君最不信的,便是这个世间的感情!在他看来,所有的感情,终将会因利益而背叛!所有的感情,皆是如此!   …………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从初苑出来之时,已近晌午了。   沉香在苏袭身后问道:“少夫人,要传膳回暮远居吗?”   苏袭立马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反正霍臣远也不回来吃饭,我在臣处那儿吃的几样点心还没消化完呢,暂时不饿,就不吃了!你陪我走走吧!”   也不知霍臣远今日忙什么呢……唉,想他干嘛呢,总归饿不着他……没准儿他现在正在大鱼大肉的!   撇了撇嘴,苏袭和沉香,开始漫无目的的溜达起来。   待路过织云阁的时候,赶巧撞碰到了月明,正带着织云阁的锦娘,匆匆的走了过来。   “月明?你怎么在这儿?”苏袭眨了眨眼,正是吃午饭的时辰,怎么见她俩如此匆忙呢?   “锦娘见过少夫人。”锦娘忙向苏袭行礼。   “无需多礼,起来吧!”苏袭朝锦娘笑了笑,转而继续问月明,“吃过午饭了吗?”   不提午饭这一词,月明还算淡定,一提这个,瞬间炸毛了!   “少夫人!我跟你说,你得好好□□□□大少爷!他不能一忙起来连饭也不吃吧?他不吃就算了,不能也不让我们吃啊!虽然说这蜀锦一事确实挺重要的,但人是铁饭是钢,人都饿死了还谈什么生意啊!”月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想起她可怜的肚子空荡荡的,就忍不住来气。   哪怕是霍臣远将她派到那穷乡僻壤之地的时候,她也没饿过肚子啊……   而月明这番话说完,轮到苏袭不淡定了。   “你说什么?蜀锦的事?霍臣远是在忙蜀锦的事?”   月明没好气的点头道:“是啊,这不从大早上就开始忙活了吗!大少爷倒是猜的准,昨儿个刚把蜀锦当作回礼送出去,今儿就有一大堆的生意上门了!京城内各个布行,纺织行,甚至那些官员夫人们,就连丞相夫人都派人找上门来了!都争着抢着和大少爷谈蜀锦的生意呢!这不,大少爷让我来把锦娘带过去看看!”   蜀锦的事居然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还是好消息!真是太好了!苏袭心中一喜,总算她没白嫁过来,总算事情有了盼头!待蜀锦的生意彻底谈好,她身上的担子也就可以卸下去了……   “那你快去吧月明!你放心,我让沉香去通知厨房,等你们忙完了,定有好吃的!”   想到霍臣远是为了她的事情,从早忙到现在都没顾得上吃饭,苏袭的心里,是感动的。而她方才居然还那般肯定的认为饿不着他!   苏袭啊苏袭,你真是太讨厌了……   念头一转,苏袭忽然拉住了正准备去厨房的沉香,提声说道:“等等,我也一块儿去!”   她想,她要亲手为霍臣远做些吃的。   …………   申时已近三刻。   霍臣远等人,才终于忙完,一行四人走出书房的时候,就见沉香在门口候着。   最先出来的霍臣晔问道:“沉香?有什么事吗?”   沉香行了一礼,面上带着微笑回道:“回二少爷,少夫人说让我在这儿等你们忙完,然后请大少爷和你们一块儿过去暮远居,少夫人已经备好了饭菜在等着了。”   紧接着走出来的云开和月明也刚好听到了沉香的话,只有最后走出来的霍臣远,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儿?沉香?你怎么也在?”霍臣远皱眉,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而沉香在这里,就说明事情定和苏袭有关。   难不成是苏袭去找臣处,被娘发现了?   见霍臣远那眉头紧皱的样子,月明不由得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打趣道:“哈哈,大少爷,瞧你那紧张的模样!放心吧,少夫人没出什么事儿!反倒是少夫人派沉香来通报,说是已经在暮远居备好饭菜了,而且准许我们几个一块儿过去蹭饭哟~~~”   “是吗?”霍臣远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拍掉了月明的手,反问道:“呵,少夫人是准许你们过去蹭饭了,但我有说我准许了吗?”   “你!”果不其然,月明立马气的跳脚!愤愤道:“大少爷你做人可不能这么缺德!跟着你忙了大半天我都快饿死了!我不管!反正少夫人已经说了!我就是要去!哼!沉香我们快走!”   说完,不等他们三个男的反应过来,居然直接施展轻功拖着沉香便朝暮远居奔去了……   “啊啊啊月管事你慢点啊你把我放下来啊!”   留下霍臣远他们三人,看着被生拉硬拽走的沉香,面面相觑……   …………   暮远居内。   金黄色的夕阳照在院子里,后院高高的竹子,安静的伫立着。院子里的石桌上,此时摆满了饭菜碗筷,四道小菜,一份汤羹,一碟点心。虽只是家常饭菜,却做的很精致,看得出用了心思。   苏袭撑着下巴在等他们过来,听见院外有人说话,忙站了起来。果然,是月明和沉香先走了进来。   月明一进来,二话不说便扑到了桌边,使劲儿一阵闻。   沉香则是喘着粗气,差点要吐了……   苏袭刚想过去问沉香怎么了,就见霍臣远他们三人紧跟着走了进来。   “你们来了?快坐快坐!忙到现在一定饿死了,这是刚从厨房端过来的!快吃吧!”苏袭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霍臣晔,及云开,倒也没客气,缓缓的坐了过去。   而霍臣远,自进来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没离开过苏袭。今日她这是闹哪出?怎么忽然,变的这般贤惠了?   察觉到霍臣远的目光,苏袭看过去问道:“你看我干嘛?不饿吗?快坐过来吃啊!尝尝怎么样!”   霍臣远嘴角轻勾,坐了下来,只说了一个字。   “好。”   而那边的月明,则咬着筷子,微微皱眉道:“少夫人,就只有这些吗?你应该让厨房备些大菜的,比如什么烤鸭啊,烧鹅啊,那吃着多来劲儿!你看这些,都是清炒小菜,唯一的一道荤菜还是鱼,吃起来太麻烦了!”   苏袭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呃,确实,我也觉着太素了……改天!改天我一定让厨房准备些好的!”   听见苏袭这般说,那边缓过来的沉香立马开了口。   “回月管事,这不是厨房……”   “哎沉香!你那个什么,你去泡一壶茶来吧!”   沉香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苏袭给拦住了,将她打发了出去!沉香晓得了苏袭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转头走了出去。   霍臣远依旧低着头,动作优雅,认真的吃着。云开和霍臣晔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已是有数。   只有月明一人,一边嘀嘀咕咕的,又一边狼吞虎咽……   “不过这几道菜看着不怎么样,味道倒不错,唔,难道是我太饿了?不过我觉着,这一定不是周妈妈做的!你说呢哥?哥?哎你怎么不理我啊哥!”   受不了月明的唠叨,云开只好抬头望了望天,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月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于不再说话了,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菜。   一顿饭,就在奇奇怪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饭后,沉香来沏了茶,月明不爱喝茶,便先行离开了。霍臣晔与云开喝了几杯后,也各自离开了。   待只剩下苏袭和霍臣远的时候,苏袭才扯了扯霍臣远的袖角,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蜀锦的生意谈的如何了?”   霍臣远顿了片刻,才反问苏袭道:“你可知蜀锦的制作方法?”   苏袭摇了摇头,她怎么会知道蜀锦的制作方法呢!她只是苏府的一个小丫头,从进府那日起,就跟在苏婉婉身边伺候,虽是常常接触蜀锦,却从未进去过苏府制作蜀锦的工坊。当然,也因为苏婉婉本人对这并不感兴趣,所以苏袭自然也没有机会见了!   像是早已猜到苏袭的回答,霍臣远并没有多做他问,继续说道:“嗯,那会儿我也找过了锦娘,让她将蜀锦研究了一番,她说应该是需要某种特殊的材质,以及制作流程的不同,若是将方法告诉她,她是有把握做出来的,但若是单凭她琢磨,根本无从下手。”   “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人要来买蜀锦了?”苏袭眨了眨眼,没想到居然进展的这么快,霍臣远他都开始研究制作方法了,那可不就是有人要买了!   瞧着苏袭那诧异的目光,霍臣远不由得好笑,顺势抬手捏了捏苏袭的脸,“傻丫头,可不仅仅是有人要买蜀锦,而是已经预定了。依目前的数目来看,是八百匹,但若是再过两日,可就不好说了……”   八百匹?天呐!就这半天的时间!等同于已经卖出了八百匹!   苏袭此刻,只能用目瞪口呆的表情来看霍臣远了……   “霍臣远!你太厉害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太好了!”也顾不得自己“苏家大小姐”的身份,苏袭拉着霍臣远的胳膊忍不住跳了起来,就差转圈圈了!   霍臣远笑眯眯的看着苏袭,蓦然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缓缓凑近她的脸,语气轻柔道:“你是在说这生意谈的好,还是在说我好呢?”   “我……”苏袭脸颊霎时一红,挣开了霍臣远,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霍臣远,格外认真的说:“我是说你好啊,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   …………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回苏州。   两日后。   “什么?!”暮远居内,传出苏袭的一声惊呼!   就在方才,沉香带来了一个让苏袭感到马上要死到临头的消息!霍臣远居然说要与她一同回一趟娘家,去苏州!   不是说好了让她写一封信,请苏老爷来京城商谈吗!怎么又变成要亲自去苏州了?这要是带着霍臣远回去了,整个苏府上上下下还不得乱套了啊!她一个冒牌的,怎么能瞒得住呢!   就在苏袭惊讶之余,霍臣远那厮不紧不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还没踏进这大门,就听娘子你一声大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霍臣远笑意吟吟的看着苏袭,眉梢微挑。   苏袭一看见他,连忙将他扯过。   “霍臣远!你不是说要我写信请爹爹过来吗,怎么又要亲自去苏州呢?”   “这个,昨晚为夫仔细想了想,觉着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一来呢,你自从嫁过来,还未曾回过门,想来甚是想念家中,这次就当陪你回一趟娘家了!二来呢,我作为女婿,头一次见岳父,怎么能劳烦岳父自个儿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呢,自然应该我去接了!”霍臣远说的有理有据,让苏袭刚刚在脑子里想好的几个理由,都崩了……   “可是……可是……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浪费时间吗!你不是说蜀锦的生意很着急吗!这么一来一回,肯定要浪费不少时间,到时候生意黄了怎么办!”苏袭眨着眼睛,说的格外诚恳,倒像是真的在为霍家的生意担忧。   不过既然她表现的如此诚恳,霍臣远自然也就要配合她一番了!   “娘子,为夫知道你是在为我,为霍家操心,但你放心好了,那日与他们商谈之时,既已说了是预定,自然得看我们何时出货,他们何时拿货了,况且也不会有人来我们霍家山庄催货的。”   见苏袭已经蔫儿了,彻底说不出话来了,霍臣远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苏袭的肩,道:“乖,快些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沉香,云开月明,及锦娘会随行的。”   说完,霍臣远得意的转身离开了。   剩下一头雾水的沉香,和一脸无奈的苏袭……   过了半晌,她才有气无力的对沉香说道:“沉香啊,给我拿个纸笔,我要往苏州寄封信,切记,一定要快马加鞭的送往苏州……”   眼下,苏袭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写信回去,要苏府提前做好准备了……   她大约都可以想象的到,当苏老爷收到她的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会比她更愁!   写好了信,交由沉香送出去,苏袭趴在桌子上,摸着腰间的那块玉佩,丝丝怅然涌上了心头。苏州,她就要回去了,她就要见到那个熟悉的苏府了,她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再回去,会是怎样一番感想呢?   还有苏老爷,苏婉婉,以及……苏恒之……   …………   一夜无眠。   一大早,霍臣远就与苏袭一同去向霍夫人辞行。   对此,霍夫人倒没什么太多的话,只说回去看看是应该的,还吩咐了霍臣远多带些东西,初次去拜见岳父,可不能空着手去。   不过这点,霍臣远早已安排妥当,满满一大车的东西,让苏袭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再加上月明在一旁调侃,苏袭更是觉着不好意思了。   “我说少夫人,你看咱们大少爷多疼你啊!千里迢迢的往苏州拿这么多的东西,可不就是为了……”   “月明,你若是太闲,不妨把车夫遣了,就由你驾马车如何?”霍臣远一个眼神斜过来,月明立马闭嘴不言,赶忙上了马,唯恐霍臣远真的要她驾马车。这事儿,他可是真做的出来!对此,月明深信不疑!   霍臣晔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朝霍臣远说道:“大哥,路上小心,庄里的事务你不必担心,有我在。”   “嗯。”霍臣远点了点头,“你在我自然放心,这几日庄里有任何事情,你只管做主就是,不用考虑太多,那些管事们的意见,有时候不听也罢!”   “好,臣晔明白。”   “嗯,我们走了。”   拍了拍霍臣晔的肩,霍臣远转身,利落的跨上了马。   对于他这个二弟,从小跟着他一同打理庄中事务,他比谁都信得过。只不过有时候做事,顾虑太多,待人也向来和善,许是性子所致吧,相对而言,霍臣晔倒是更喜欢诗词歌赋,闯荡江湖……   “出发吧。”   霍臣远一声令下,队伍,终于启程了……   云开月明与霍臣远一同骑马而行,身后紧跟着的是苏袭,沉香,锦娘三人所乘坐的马车,跟在最后面的,则是一车礼品。   至于随行的下人,只除了两个驾马车的,再无其他。   不过苏袭想着,有云开和月明在,就已经是最好的保障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着,苏袭耐不住困意,径直睡了大半日!待一觉醒来时,已经出了京城,到达青州的边界了。   “少夫人,要吃点儿东西吗?”沉香从包袱里拿了几块儿糕点,递到了苏袭面前。   苏袭摸了摸肚子,果真是有些饿了!捻了一块儿吃起来,也招呼着沉香和锦娘吃。   锦娘刚开始自然是拘着礼,碍于苏袭的身份,怎可和少夫人一块儿吃东西呢!可后来,禁不住沉香和苏袭的劝说,也跟着吃了起来,三个人在马车内有说有笑,倒也乐的自在。   锦娘年过三十,曾是京城内一家纺织行的织娘,因手艺甚巧妙,遭了旁的几个织娘妒忌,合伙将她赶出了纺织行。因缘巧合之下,被霍臣晔碰到了她,便安排进了织云阁。霍臣远曾想让她做织云阁的管事,不过她却拒绝了,称织布她在行,可管事实在不行!于是也没再勉强她,但就整个织云阁来说,锦娘的手艺,却是顶尖儿数一的。所以上次,才会找了她去研究蜀锦。   若她都说没办法做出来,那便是真的没办法了。   “锦娘,咱们少夫人可是最随性的了,以后那些个虚礼在少夫人面前,就都免了!”沉香说着,又将一块芙蓉糕递给了锦娘。   锦娘笑了笑,“是啊,少夫人,真的是锦娘见过最和善的主子了,怪不得大少爷这么喜爱少夫人呢!”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苏袭,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这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霍臣远了……   不过说起来,霍臣远他们几个也该饿了吧?   苏袭掀起马车的侧帘,朝着前面骑马的几人喊道:“喂,霍臣远!云开月明?停下喝点儿水吧!”   “吁……”   三人同时勒住马,互相看了看,脸色,都不自然的沉了起来。   从出了京城开始,他们就察觉到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而且,还是好多人……   “看来甩是甩不掉了,罢了,歇一歇吧!”霍臣远率先下马,朝着苏袭她们走去。   云开和月明点了点头,也跟着下了马!   他们心中自然都明白,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所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追踪了,很有可能,就是围捕!   但不管那些人是谁,敢惹霍家山庄,并且刚出了京城就动手,这么迫不及待,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关心则乱。   苏袭提着水袋走到霍臣远身边,递给了他。   “喏,喝水。”   “谢谢。”霍臣远接过,微微一笑,径直仰头喝了两口。   苏袭面色犹豫,一看便是有话要说。   霍臣远歪着头,认真的看着苏袭,“丫头,想说什么就说吧。”   苏袭瞄了他一眼,咬了咬唇,随后撩起裙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思量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霍臣远……那个……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就是……假如这次去苏州,你发现了一些事情,发现原本你认为的事情是错误的,而且事实可能让你意想不到,你会怎么办?”苏袭小心翼翼的询问,眼神期待的看着霍臣远。   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她很想听他说一句没关系,她也是真的怕,怕一旦回了苏州,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破,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颠覆。到那时,她该如何面对霍臣远?霍臣远又将如何看待她?   “丫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好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霍臣远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无所谓的笑了笑。   可苏袭明白,这不是乱七八糟和胡言乱语!这是迟早都会被发现的真相!   “那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呢?!你会怎么样?!”苏袭急切的问道,心中满是不安。   见她如此激动的表现,霍臣远大概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些了……   真是个傻丫头……其实,她何曾骗过他?早在新婚夜,她就已经说明了她不是苏婉婉,她是顶替冒牌的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霍臣远格外认真的看着苏袭,语气柔缓却坚定,“苏袭,假如我发现你骗了我,或者是瞒着我什么事情,我想那一定是我不够好,若是我让你足够信任,你又为何会骗我?”   霍臣远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撞进苏袭的心里。   他不会计较她骗他,对吗?更不会责怪她骗他,对吗?那么……   “嗖——”   突然,一支箭破风而来,直直的朝着苏袭和霍臣远射了过来!   苏袭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霍臣远紧紧的抱在怀中,向一旁躲去!   云开,月明以及那两个车夫,四人立刻拔出剑,将霍臣远二人护在身后,就连后一步赶到的沉香,手中也握有一把短剑!   “没事吧?可有伤着?”霍臣远低头仔细的看着苏袭,怕刚刚穿过来的箭气伤到她。   苏袭木讷的从霍臣远怀里直起身,默默的摇了摇头,看到沉香和锦娘,不由得惊讶道:“沉香?!你你你……你会武功?”   沉香此时脸上的表情凝重,与往日里全然似是换了一个人。   “霍家山庄的人,大部分都有学武,尤其是像管事,或者贴身丫鬟等身份特殊的人。沉香若是不会武,我又怎会只派她一人过去暮远居呢?”霍臣远向苏袭解释道,其实若不是苏袭的出现,暮远居里是根本不需要贴身侍奉的丫鬟的,因为霍臣远,他根本不需要。   就像此刻,明知道马上就会被围攻,可他的模样,却依旧不紧不慢,不浮不躁,与往日散步时的模样并无两样。   “暗箭都已经放了,还有什么好藏着的?!都出来吧!本姑娘倒想看看,是什么人活腻歪了!敢挡霍家山庄的路!”月明气焰嚣张的对着不远处那片草丛,刚刚的箭,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月明的话音刚落,娑娑的脚步声响起,不出片刻,一群土匪打扮的人,已经将他们几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霍臣远淡淡的扫了一眼,约摸五六十人的样子……   像这种土匪,月明与那两个护卫兼车夫,皆是可以以一敌十的,而沉香,她只需要保护好苏袭和锦娘便可。至于云开,若不是嫌浪费时间,把这些人全部交给他一个人处理都是没问题的。   这种情况,还是不宜硬拼。   霍臣远向月明和沉香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两个保护好苏袭和锦娘。   向前走了两步,霍臣远打量着那些土匪,将目光,落在他们之中穿的最好的那个男人身上。   长得五大三粗,眼神凶煞,一看便是这群土匪的头儿无疑。   “说出你们的目的吧,想要什么?”霍臣远沉声说道。   果不其然,那个“头儿”立马开了口:“嘿嘿,不愧是霍少庄主,讲话就是痛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直说了!咱们这些弟兄呢,一不害人,二不贪色,图的呢,就是捞点儿钱财!霍少庄主从小锦衣玉食,生的好命,自然是不理解咱们这些人的穷日子!可话又说回来,咱们弟兄想要的,在霍少庄主您眼里,那可是不值一提,九牛一毛的啊!”   话说到此,霍臣远也算是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既然知道了目的,那便也好办了。   “你们想要多少?”   听霍臣远这么一说,那些土匪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自以为这事儿已经算是成了!   “哈哈,我就说,霍少庄主那么大的家产!怎么会计较这点钱呢!我们兄弟想要的呢,也不多!就一万两!不过我呢,也知道霍少庄主出门肯定没有带那么多的钱!所以不如……就把这车东西留下吧!”   看着那些人眼中露出的贪婪之色,云开不由的一声冷笑道:“一万两?呵!这车东西可不值一万两!若是只留下这车东西,你们岂不是亏了?不如由我带你们亲自到霍家山庄去取,如何?”   “啊呸!你当我傻啊!我们要是跟着你去了霍家山庄,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就这车东西!必须留下!多了少了老子都不要!要么你们的命留下,要么东西留下,自己选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显然,那个土匪头子也已经没了耐性,他可是从京城一个小乞丐口中得到的消息,说是霍家的少庄主今日要陪他的少夫人回苏州娘家,只带了两三个随从!却带了一大车的好东西!消息确切!而且看眼下的情况也确实如此!他就不信,还能从哪里跳出人来救他们!   “想要这车东西?”霍臣远眉梢轻挑,眼睛微眯,接着吐出后半句话来,“若是我不给呢?”   “那就别怪我们弟兄不客气了!”说着,那些土匪齐刷刷的举起了武器,一个一个跃跃欲试。   这下,苏袭终于忍不住了,她可不想因为回苏州而让霍臣远他们几个有生命危险!她知道云开月明武功固然是不错!可是对方可是五六十号人啊!这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人一拳都能把他们几个打死了!   “别介呀!霍臣远!不如就把东西给他们吧!你看我们大老远,带着一车东西也不方便不是?干脆就留这儿呗!”一边说,苏袭一边一个劲儿的给霍臣远使眼色,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了台阶就赶紧下嘛!   可偏偏霍臣远那厮跟她装傻,愣是装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反而回过头来,一副无所谓的笑容道:“娘子说什么呢,初次拜见岳丈,怎能空着手去呢?且这车东西,可不仅仅值一万两啊!”   他霍臣远亲自挑的东西,在那玲琅满目,珍宝无数的霍家库房内,那些东西,怎会值区区一万两呢?   “啊???”苏袭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有钱人!这等于是明目张胆的带着一车真金白银出来晃啊……而且还只带这么几个人!怪不得人家要来抢!不抢他抢谁啊!   就在苏袭惊讶之余,云开已经率先动手了!月明和那两名护卫紧跟着加入战斗!   苏袭又一阵惊呼,连忙拉着锦娘躲到了马车后面!沉香守在她们旁边!   “他奶奶的!都给老子上!死到临头了还敢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给我把那两个女的抓起来!”   闻言,旁边那几个土匪立即朝苏袭她们奔去,沉香神情紧张,连忙护在苏袭和锦娘面前!她的功夫虽然不算太差,可毕竟实战经验太少!一时疏忽,其中一名土匪已经扯住了锦娘!   “锦娘!”苏袭一声惊呼,连忙去拉锦娘,却拉了个空,没能抓住!   这一声惊呼,使得霍臣远和云开月明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纷纷奔去救锦娘!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土匪,直接从身后勒住了苏袭的脖子!径直拉着她往那边的树林跑去!   “霍……”苏袭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便被那土匪生拉硬拽着越走越远。   月明蓦然间回头,看到了被挟持的苏袭,急声说道:“少夫人!”   霍臣远紧接着回头,脸色霎时变得阴沉,神色凌厉,眼神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担忧。   “云开!你留在这儿处理!我去追少夫人!”霍臣远说完,转身迅速上马,而留给云开最后的一句话,便是……   “把青州分舵的人调过来。”   这里地处青州边界,霍家山庄手上掌握着四城六州的贸易来源,自然在各处都设有分舵。而其中,青州分舵又是最大的一个,并且驻守的都是霍家培养的精英。   云开一旦发出霍家山庄独有的烟火信号,青州分舵的人便会看到,管事们定会派出人手,加急赶往这里。   因青州地势复杂,这里又地处边界,恐怕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到达。   可眼下的情况,云开月明他们是可以处理的,只要尽快解决了这里的土匪!而那个挟持了苏袭的土匪单凭双腿还要拉着苏袭,是根本走不远的,要追上轻而易举!   但霍臣远却要调动青州分舵的人……在云开和月明看来,多多少少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哥,我可是好久没见咱们大少爷这么在乎过一个人了,关心则乱,这句话果真不假!”月明看着云开,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放信号。   云开没有说话,径直将信号放了出去。   而后,才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来,“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些,我们只需要按照大少爷说的去做便是。”   而事实证明,也多亏了将分舵的人调了过来!否则,霍臣远和苏袭,可就要被卖了……   他们,还是低估了这帮土匪!   …………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其实我也是冒牌的。   霍臣远顺着林中唯一的一条小路追下去,很快,就看到了那名土匪和苏袭的身影!   那土匪不停的向后张望,眼瞅着霍臣远骑着马离自己越来越近,干脆停了下来不再跑了,而是迅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苏袭的颈间。   “别过来!再过来我要了她的命!”   霍臣远翻身下马,冷冷笑道:“放了她,你和你那些兄弟们或许还有活路,你若是伤了她,你们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哈!你以为我会怕吗!霍少庄主!你不会以为我们老大真的那么傻,就派我们这几十个人来劫你的车吧!哼!弟兄们,都出来吧!”那人一只手挟持着苏袭,一只手放进嘴里吹了声哨子。   很快,就有土匪从路边的丛中站了出来,一拨接一拨,竟要比方才那群人数更多!   看来,这是早就设好的圈套了……派出一小部分前去挑衅,而后趁机将霍臣远引到这里,将其绑架,在之后,就可以坐享其成,等着霍家山庄来赎人了!到那时,他们的胃口可就不只一万两了……   堂堂霍家山庄的少庄主,哪怕是要他一半儿的家产,也得给!   霍臣远冷眼环顾着四周,看来是逃不出去了。那既然逃不出去了,就省点力气,坐等云开他们来救吧!   “霍臣远你别管我了!你快跑吧!”苏袭着急的看着霍臣远,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儿!自己说白了就是个替身,就是个丫鬟!但他若是出了事儿,整个霍家可怎么办呢!   霍臣远轻笑一声:“你觉得我跑得了吗?”   也是,眼下的情况,霍臣远一个人,土匪将近一百号人,跑?连个缝儿都没有怎么跑啊!   忽然,脑子一转,苏袭想到了一个办法!霍臣远跑不了,可她能跑啊!她跑了去搬救兵,让云开他们再来救霍臣远不就行了吗!   想着,苏袭转过头,对挟持她的劫匪嘿嘿一笑,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来,“这位大哥,咱俩说个事儿呗?”   霍臣远一听,饶有兴致的看着苏袭,不晓得她又闹什么花样……   而那名土匪,许是真的被苏袭无害的笑容给打动了,犹豫了片刻后,决定听她说!   “说什么事儿?说吧!”   见着有戏,苏袭立马来了精神!   “这位大哥,我跟你说啊,其实吧,你绑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霍家的少夫人,根本不是这个霍臣远的夫人!我是冒牌的,顶替别人嫁过来的!所以我是无辜的,你绑我也没用啊!反正你们想要钱嘛,那只要把他绑了就好了嘛!至于我,反正我与他也没什么情分,早就打算离开他了!不如你成全了我放我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去搬救兵的,我怎么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得罪你们这么多人呢!”   “屁!你以为我会信?倘若你不是他夫人,他干嘛要冒着危险来追你?哼!别扯那没用的了,我不吃这一套!”   霍臣远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想得到……呵呵……   苏袭皱了皱眉,看来这土匪也不好骗。可扭头见着霍臣远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就来气了!她费尽口舌的想办法,而他怎么好像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呢!太不仗义了!   想了想,苏袭一脸气愤的继续说道:“这位大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怎么能不信呢!你看他现在这样子,我要真是他夫人,他怎么一点儿担心的表情都没有呢!况且你说他为何会追上来?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冒牌的呀,所以要带我回娘家兴师问罪呢!我要是跑了,他还带谁回去呢?”   听罢,那土匪果然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扭头去看霍臣远。   霍臣远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   于是,那土匪又转而问苏袭:“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苏袭一个劲儿的猛点头,感觉到了胜利在望。   可下一瞬,那土匪反应了过来,立马又反问道:“你糊弄我呢吧?!他要是带你去兴师问罪的话,还带那一车东西做什么!”   “那是……”苏袭噎住,顿时语塞……   是啊,哪有见过去兴师问罪还给人家带礼物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嘛!苏袭绞尽脑汁,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总不能说,是霍臣远有钱烧的?还是他脑子有病,本来就和正常人办事方法不一样呢……   哎!或许这个可以!   苏袭心一横,干脆就说他有病好了!没准儿这些个土匪真信了呢!   张了张嘴,苏袭刚要说话,就听见那边的霍臣远居然开口了……   但是他说的话,让苏袭听了恨不得过去打他一顿!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自寻死路啊……   “其实,我也是冒牌的。”霍臣远眨了眨眼,说的格外认真。   而他这句话导致的后果就是……把人家惹毛了,且是彻底惹毛了……   “他奶奶个腿儿的!你俩当老子傻吗!敢这么糊弄老子!还冒牌的!一个冒牌就算了,还两个都是!真当老子没长脑子吗!给我绑了!装麻袋里!哼!”   得,这下不仅被绑了……还被装麻袋里了……   苏袭不禁仰天长叹,造孽啊……   …………   在他们二人被装进麻袋里一阵颠簸,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如墨了。   打量着周围的事物,应该是被那些土匪带回了他们的地盘儿。几间大屋子,一个小马棚,还有一个小茅房。   此时,三三两两的土匪在院子里烤火,应该是巡逻和守夜的,而大多数的,正在屋子里喝酒吃肉,时时的传出粗犷的哄笑声。   而苏袭和霍臣远,就被绑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闻着饭菜的香味,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   “啊……好饿……云开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呢……不过来了也没用啊……他们这么多人,云开他们也打不过啊……怎么办……好饿啊……”苏袭有气无力的哀嚎着。   而相对于她的反应,霍臣远则浑然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闭着眼睛靠在树上,一脸的悠然自得。   霍臣远抬起眼皮,睁开一只眼瞥了瞥她,漫声道:“放心,云开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苏袭撇了撇嘴,懒得去看他,只是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云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啊……我们被装在袋子里走了那么久,现在还在不在青州地界上都不晓得……说不定等他们找到我们了,我们也已经被饿死了……”   见苏袭越说越伤心,霍臣远还是忍不住开口安慰。   “你放心,他们指着我们要赎金呢,又怎会将我们饿死。”   “要赎金……那你一个人就足够了!至于我,他们肯定不会管的,而且我还说了我是冒牌的,唉,早知道就不那么说了,跑没跑成,倒给自己挖了个坑……”   说到这儿,霍臣远禁不住打趣的问了一句:“你那么想跑掉?难道跟我在一块儿不好吗?”   “好你个大头鬼!”苏袭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当然想跑了!既然你跑不掉了那我跑的掉也成啊!到时候就可以去搬救兵,找云开他们来救你了!谁知道你不配合,这下好了,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不要紧,你可就……”   “丫头。”   苏袭的话未说完,便被霍臣远一声打断了。他目光熠熠,眸子似星辰般,直直的看着苏袭。原来她那么急切的想逃走,是为了找人回来救他……   “丫头,你的命,同样重要。你是我娘子,是我夫人,是更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你记住了吗?”   “哦……”苏袭愣愣的点了点头,不明白霍臣远为何忽然说这么严肃的话。还想说些什么,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噜的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夜晚,听起来尤其的响。   脸一红,苏袭赶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可是,她是真的饿啊……   霍臣远轻勾唇角,终是柔声说道:“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睡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于是,苏袭便真的倒头就睡了,折腾了一天,她早已筋疲力尽了。睡着后的她,头靠在霍臣远的胳膊上,身体也本能的往他那儿凑,这夜里,确是太凉了。   霍臣远低头看着苏袭熟睡的脸,纤小的身体蜷缩着,时不时还会打个激灵。   双眉紧蹙,霍臣远面色有些阴沉,若是云开再不过来,这么睡下去,她恐怕会着凉,感染风寒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霍臣远的眉头,立马舒展了开来。他知道,云开来了,带着青州分舵的人马来了。   片刻后——   当云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云开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画面,苏袭枕着霍臣远的胳膊,睡的香甜,霍臣远面色从容,静静的看着他,神情优雅的吐出一句话来。   “动作轻点儿,别扰了少夫人。”   云开眼角一抽,默默的应了声“是。”   …………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过来吃饭。   苏州,苏府。   “老爷!京城那边来信了!”一名小厮通报着进了正厅,将手中的信交给了管家。   一听是京城来的信,苏老爷立马让管家拿了过来。莫非是苏袭那边有什么情况?   “快拿过来,我看看。”   迅速的拆了信封,从里面掏出了苏袭亲笔写的信,苏老爷看着,先是面露喜色,难掩的激动,可是看到后面,两道眉恨不得拧到一起!   霍臣远要带苏袭回家探亲?来苏府?这可如何是好!一来不就穿帮了吗!眼看着蜀锦的事有着落了,眼下这个时候,可是一点意外都出不得……   “快去把大小姐和二少爷叫过来!”   “是,老爷。”   看来这件事情,需得赶紧与苏恒之和苏婉婉商议一番,早做打算了……   不出片刻,苏恒之与苏婉婉便齐齐赶了过来,一进门,苏婉婉便嚷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爹,我听管家说是阿袭那边来消息了?”   “先坐下吧。”苏恒之看出苏老爷脸色不太对,便拉住了苏婉婉,让她先坐了下来。   而后,苏恒之才缓缓问道:“爹,可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苏袭她……可还好?”   “唉……”苏老爷叹了一口气,“是苏袭写来的信,看样子,她眼下是好的,不过过两日,可就说不好了……”   苏恒之皱眉,与苏婉婉对视了一眼,提声问道:“爹的意思是?”   “苏袭说,霍大少爷要和她一起回家探亲,顺便商议蜀锦一事,也就是说,他要亲自来咱们苏家看一看,想必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   “什么?!”   苏恒之与苏婉婉二人,皆是一惊!   回家探亲?来这里?天呐!那不就是说要穿帮了吗!都到家里来了,替嫁一事还如何瞒得住?!   良久后……   苏老爷看了苏恒之一眼,二人心里想的,大抵是八九不离十的。既然事已至此,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霍臣远要来,那他们,就得准备万全的来迎接。   “恒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两日之内,必定要处理妥当,要让苏府上上下下都明白,苏袭,就是我们苏家的大小姐,苏婉婉。而婉婉你,则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么说,你们都懂吗?”苏老爷脸色凝重的看着他们二人。   这并非是在过家家,替嫁一事可轻可重,且对方是霍臣远,是霍家山庄的大少爷,更是霍家山庄的少庄主,拿婚姻一事去骗他,实在是太险……   “恒之明白。”   “婉婉明白。”   “嗯,你们去准备吧……”   …………   朔城。   四方客栈。   阳光透过窗照进屋子里来,外面集市上吵吵嚷嚷的人群声,将熟睡中的苏袭吵醒了。她缓缓睁开双眼,光线有些晃,她下意识的拿手挡了挡。眼皮依然感觉有些沉,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哈欠,揉着眼睛。   待她看清楚这周围的情况时,不免一愣!不对,不是一愣,是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这是哪儿?她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被土匪绑了吗?霍臣远呢?其他人呢?   这像是个客栈吧……昨天的事儿应该也不是梦吧……   正当苏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沉香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人,脸上顿时一喜。   “少夫人,您醒了?大少爷让我上来看看,说您要是还没醒,就等一会儿再叫您,若是醒了,便下去吃饭吧。”   沉香说完,走过去将毛巾湿了湿,伺候苏袭洗漱。   苏袭木然的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提声问沉香:“沉香,你会武功没错吧?”   “回少夫人,没错啊。”   “那咱们昨儿个,是不是遇到土匪了?”   “是啊。”   “那我和霍臣远,是不是被绑了?”   “是啊。”沉香依旧点着头。   这下,苏袭就纳闷了,“那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啊?怎么到这儿来的?”   沉香恍然大悟,原来苏袭是想问这个,于是,笑意吟吟道:“少夫人,这里是朔城客栈,我们当然是坐马车过来的啊,至于其他的,您还是下去问大少爷吧!”   朔城客栈?就是紧邻着青州的朔城?   沉香这丫头,何时也学会卖关子了呢!苏袭撇了撇嘴,不再问她什么,将外衣和鞋子穿好,由沉香带着,下楼吃早饭去。   许是大清早的没什么人,楼下,只有霍臣远他们一桌人,使苏袭刚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霍臣远。   此时的他,正神情惬意,动作优雅的喝着粥,吃着小菜,这幅模样,与昨晚被绑在树上之时,还真没啥大的区别,用宠辱不惊来形容他,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瞧见苏袭下了楼,霍臣远放下筷子,对他摆了摆手,道:“过来吃饭。”   苏袭一怔,竟恍惚了起来……这一瞬,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她的心头,滑落到心底,让她无从捕捉……   很多年之后,当一个小脸红扑扑的小孩子站在苏袭面前调皮的问她:“娘亲,爹爹同你说过最好听的话是什么呢?”的时候,苏袭想了想,慢悠悠的说出四个字来:“过来吃饭。”   于是,某孩子便认为,自家爹爹原来是用一顿饭将娘亲哄到手的……   “少夫人?少夫人?”   沉香在身后,将愣神的苏袭喊了回来,苏袭回过神,见云开月明他们都看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连忙走过去坐了下来。   气氛依然尴尬,苏袭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于是讪讪道:“这家客栈好冷清啊,都没什么人呢……”   “扑哧——”   此言刚一出口,月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口粥差点没呛出来。   “哈哈,少夫人,这是咱们霍家山庄开在朔城的客栈,大少爷都来了,怎么可能接其他客人呢,这里呀,就我们自己人!”   月明一番解释,不止苏袭,连沉香和锦娘也是方才了然,在这之前,她们仅以为是霍臣远包了这间客栈。   “那我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明明记得……”苏袭终于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说到这儿她偷偷瞥了霍臣远一眼,见他并不打算说什么。   不过月明,倒是一股脑说了出来,解决了苏袭的全部疑问。   “明明记得是被土匪绑回去了是不?”月明得意的翘了翘嘴角,接着说道:“我说少夫人,你也太小看咱们霍家山庄了吧?若是没十足的保障,大少爷怎么会只带我们几个人随行呢?昨日你被土匪劫走后,大少爷就去追你了,而我们呢,联系了青州分舵的人,若不是那些土匪藏身的地方太偏僻,也不会那么晚才找到你们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大少爷舍不得吵醒你,就抱着你回马车里去了,我们解决了那些土匪,留下青州分舵的人处理后续的事,就连夜赶路,到了这里咯。”   说完,月明又像是想起了别的什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缓缓道:“噢,对了……还是大少爷亲自把你抱进屋子里去的哟……”   “月明,你话有些多了,跟我出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云开放下筷子,站起身将月明拉了出去。   他们两个一走,锦娘也立即站了起来,“我也出去看看。”   “哎我也去!”沉香趁机,跟着锦娘一起溜了!   桌子上,就只剩苏袭和霍臣远了……   苏袭心里寻思着,刚想开口对他说声谢谢,却没想到他先开了口。   “快吃吧,多吃点,填饱了肚子我们便出发,最多两日半,就可抵达苏州了。”   “哦,好。”   点了点头,苏袭乖乖的吃着碗里的饭……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抵达苏府,初见,再见。   三日后。   苏州,苏府门口。   苏袭低着头,使劲儿绞着衣服,绞啊绞,心里慌得不得了……小厮已经进去通报了,不出片刻,苏老爷他们就会出来迎接了……到那时,她得说些什么呢?爹,女儿回来了?还是什么都不说,直接扑上去抱着哭呢……   唉,这演戏,她可真真不擅长!   “少夫人,您紧张什么啊?马上就要见到家里人了,不是该高兴吗?”沉香戳了戳苏袭,一脸疑惑的问道。   苏袭咬了咬唇,不敢看其他人,胡乱敷衍道:“嗯嗯,高兴,我很高兴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吱嘎”的开门声,苏府的大门被打开,苏老爷,苏恒之,苏婉婉及管家和几个丫鬟小厮,鱼贯而出。   苏老爷那脚尚未完全迈出来,话已经先脱口而出了。   “唉呀,新姑爷可算来了!前几日收到小女的书信,我是日日盼着你们能快点儿来,今日,可算见着了!”   霍臣远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臣远,拜见岳丈。”   “好好好,快起来,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去,茶已经泡好了!”说着,苏老爷便欲将霍臣远请进去。   可霍臣远却一动不动,依旧微微笑着,目光看向了站在那边的苏袭……   刚见面便露出了破绽不是吗?作为父亲,女儿带女婿回门,他竟只顾着招呼女婿,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吗?   苏老爷,为免有些心急了吧……   眼下,苏老爷方才反应了过来,心中一慌,面色有些不自然!就连站在后面的云开月明,沉香锦娘他们几人,也露出一丝狐疑。   这个苏老爷,似乎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女儿呢!   苏恒之抬了抬脚,却又觉得不妥,连忙扯了扯一身丫鬟装扮的苏婉婉,示意她过去!   苏婉婉了然,立马朝苏袭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她,哽咽道:“阿……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你走后,我一直都盼着再见到小姐呢!”   苏袭愣住,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苏老爷应该是让苏婉婉代替了她的身份吧!可是苏老爷,却并不知道,她已经将苏袭这个名字叫了出去!霍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叫苏袭,婉婉只是个闺名,若是待会儿苏婉婉自称自己是苏袭的话,那不就乱套了吗!   所以,苏袭需得赶在苏婉婉之前将她的名字给换了!   “啊,那个……小月!我也好想你啊!你怎么样?过的好吗?”苏袭说完,不等一脸茫然的苏婉婉开口回答,就拉着她向霍臣远介绍道:“这是苏月,我在这儿的贴身丫鬟,与我可是情同姐妹呢,叫她小月就好了!”   “小月姑娘好,多谢之前你对袭袭的照顾。”   霍臣远此话一出!连同苏袭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袭袭?袭袭是谁?   月明早已忍笑忍到岔气……   苏老爷那道凌厉的目光朝苏袭射过来,苏袭回过神,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   霍臣远看着众人的反应,似乎是格外的满意,可当看见苏恒之朝苏袭走了过去的时候,他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   苏恒之走近苏袭,却又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在那儿过的可还习惯?”   苏袭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说了句,“还好。”   苏恒之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倏忽间就见霍臣远走了过来,左手自然的揽住了苏袭的肩。   “这位便是二弟吧?怎么不听你称呼长姐呢?”霍臣远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恒之,他倒是很想听他称呼苏袭一声姐姐!   苏恒之顿了顿,解释道:“是,因恒之与长姐年龄无差,从小玩笑打闹惯了,所以并不曾如此称呼。”   “是吗?”霍臣远挑了挑眉,嘴角勾起,“那日后,我的这声姐夫,你可是要叫的!好了,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呢,进去吧!”   说罢,霍臣远揽着苏袭的肩,一脸得意的迈进了苏府……   云开和月明二人,相视一笑,何时见过自家大少爷像个孩子似的跟人赌气呢!   …………   再次回到苏家,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苏袭不觉间,鼻子已泛出了酸意。当日,她不过是苏家一个小小的丫鬟,整日不问世事,心思简单,如今再回到这里来,她的身边,站着身份不凡的霍臣远,头上顶着霍家山庄少夫人的名号,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   走进苏家正厅,苏老爷招呼着霍臣远和苏袭坐下,又吩咐了丫鬟沏茶,自己才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有了方才那一番尴尬,苏老爷自然更是小心应对,先是一脸关切的问起了苏袭。   “婉婉啊,在那边过的可还习惯?一路上累了吧?一早,我就吩咐厨房备好了你爱吃的菜,待会儿开饭,你多吃点儿,京城与咱们这儿的口味,到底是不一样的。”苏老爷呵呵笑道,满眼慈爱的看着苏袭。   苏袭有些许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回道:“回爹爹,女儿在京城一切都好,霍家的人对女儿也都很好,劳烦爹爹挂心。”   “傻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将你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会不牵挂呢!好在,爹看的出来,臣远对你很好啊,有他这般照拂你,爹也放心了!”说罢,苏老爷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霍臣远。   云开在霍臣远身后,不悦的皱了皱眉,这个苏老爷,还没说够三句话呢,便又扯到了霍臣远身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霍臣远礼貌的回以一笑:“岳父说的是,有我在,不会让袭袭受委屈的。”   某人在一旁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称呼……真的是够了……   “呵呵。”苏老爷低头一笑,抚着杯盏,心中万千思量,霍臣远一口一个袭袭的叫,定是知晓了苏袭的真实姓名,那么身份呢?就眼下请款来说,许是不知晓的吧?否则,怎么无动于衷,只字未提有关替嫁一事呢?甚至连暗示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他们苏家的戏,便还得演下去,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   可越是担心,麻烦就越是一个接一个的出来。   月明环顾四周良久,忍不出开口提问:“在下月明,乃霍家管事,心中有一疑问,还望苏老爷能够解答。”   “哦,是月管事啊,有何疑问,请讲。”苏老爷客气的回道。   “月明自进门起,便觉得苏府布置的错落有致,别具一格,甚是风雅。不过这么大的院落里,倒没见得有几个下人呢,莫不是苏老爷和苏公子亲自动手?”   月明挑了挑眉,她说话,向来不客气。   人多嘴杂,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苏老爷自然是考虑到了这点,才让一些不怎么亲信的下人暂时离府,待到霍臣远他们离去再行回来。至于留下来的这些丫鬟小厮,自然是绝对的可靠!   所以对于月明提出的问题,苏老爷和苏恒之是有过商议的。   “月姑娘果然细心。”苏恒之接了话,微微颚首,继续说道:“苏府里确实没有多少下人,因为父亲和我们姐弟都喜静,不太喜欢人多嘈杂,且要那么多下人也并无多大用处,一个能干的,要抵得上三个做摆设的,不是吗?例如月姑娘你,怕是拿十个资质平庸的女子来换你一人,姐夫也不会同意的,是吧?”   霍臣远轻轻抿了一口茶,心中暗道,呵……这个苏恒之……倒是有点儿头脑!   “二弟说的不错,人在于精,而并非多。不过有的时候人若是太聪明了,就怕反被聪明误了……”   说罢,霍臣远放下茶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主位上的苏老爷说道:“岳父见谅,臣远一路舟车劳顿,可否先歇息片刻再来陪岳父说话?”   “这说的哪里话,是我一时高兴,竟忘了你们赶了这么多天路,一定累坏了!婉婉,快带臣远去你那儿歇息吧,你的院子啊我一直没动,还是以前的样子!至于其他人,客房已经安排妥当,让恒之和管家带他们过去吧!对了婉婉,还是让小月跟过去伺候你吧!”   “不用了,伺候的事,就交给沉香吧,既然袭袭视小月为姐妹,何谈伺候呢?晚些时候,让她们姐妹两个叙叙情便是了。”   苏袭一个字都没说出口,霍臣远就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回答了。   无奈,她只好带着霍臣远和沉香回染心阁,也就是苏婉婉的住处去。   不过能暂时不用再听他们说话,苏袭觉得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再听他们这些人说话了,实在是忒费脑子了……   你来我往的,一句一句都暗藏玄机,深有其意,她根本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每一句话都不简单!   人与人之间,都不能好好的交谈了……唉……心好累……   …………   染心阁。   刚一进去屋子,霍臣远便丝毫不客气的在床上坐了下来,打量着整间屋子,兴致勃勃道:“啧啧,原来这就是袭袭你的闺房啊,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苏袭翻了个白眼,在桌边坐了下来,没好气道:“你不是累了吗?!还有力气说我这屋子?还有,别再叫我袭袭!”   霍臣远微微一笑,继续不正经道:“我若是对我自己夫人的闺房都不感兴趣的话,那可还了得?”   “懒得理你!”   苏袭索性不再看他,打量着这间屋子,与她离开时已大不相同,与方才苏老爷所说的,截然不同……   罢了,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屋子,她计较这么多干嘛呢。   不知何时,霍臣远也坐到了桌边来,看着苏袭,面无表情的问她。   “丫头,回到这里,再见到熟悉的一切,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苏袭想了想,摇了摇头,反问他:“那你呢?你初次见到苏府,见到我爹他们,你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霍臣远一笑,亦是摇了摇头。   一个初见,一个再见,一个是真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而另一个,却是不能说出他心里的所想,最起码,现在不能……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唯独他不怀疑。   午时刚过三刻,苏管家便亲自来染心阁请苏袭和霍臣远过去正厅吃饭,顺便询问是否要请云护卫和月管事一同随他们吃饭。   霍臣远想了想,既然是家宴,就无需请云开和月明了,虽说席间定会提到蜀锦的生意,可有关蜀锦一事,早已在出发前夜,霍臣远就已和云开月明二人商量过了。   于是,苏袭便也没有带沉香,反而是叫了苏月,也就是苏婉婉一同前去……   这下,可是货真价实的家宴了,人都到齐了!   不过苏婉婉也不能站在一旁伺候着她们吃啊,不仅苏老爷和苏恒之会不舒服,就连苏袭也会觉得别扭,毕竟是自己伺候了好多年的小姐,如今怎么能反过来伺候她呢?   正当苏袭寻思着该用怎样的理解让苏婉婉坐下一起吃的时候,霍臣远却主动跳出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小月姑娘,不如坐下一起吃吧?你与袭袭情同姐妹,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苏袭一听,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月,坐下一起吧!”   苏婉婉见状,看了苏老爷和苏恒之一眼,得到他们肯定的目光,才小心翼翼的在苏袭的左边坐下。   霍臣远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红烧肉放进了苏袭的碗中。   “只有这道红烧肉你爱吃,多吃几块儿。”   霍臣远这句话,说的不咸不淡,看似不经意,可实际上,却让苏老爷心下一慌,坐立不安。   一大桌子的菜,只有那道红烧肉是苏袭爱吃的,原来自家爹爹,竟不知道自己女儿爱吃什么吗?这么多菜,居然只有一道合了苏袭的胃口,呵呵,还真是个称职的爹爹,亏得方才还大言不惭的说为自己女儿备了好多爱吃的菜!   也是,若说苏婉婉的口味,苏老爷自然是晓得,可是苏袭,一个丫鬟的口味,他又怎会知道呢?恐怕就连和苏袭在一块儿待的时间最长的苏婉婉都不曾会去注意她的口味。   苏老爷担忧的看着霍臣远,却并未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难道他的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苏袭咬了一口红烧肉,看着满桌子的菜,确实没什么她爱吃的,不过想到霍臣远给她夹菜,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赶紧将蜀锦的事情提出来吧,谈到生意,可就没有她的事儿了,她便也可以安安心心吃个饭了。   “爹,女儿给您说个好消息,咱们的蜀锦已经预定出八百匹了,我们这次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具体的……”苏袭说到这儿,看了霍臣远一眼,道:“你来说吧!”   霍臣远轻轻一笑,她倒是会把事情推给他,不过早说晚说都得说,早些解决完这件事情,也好早些回京城,他可是不怎么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是,蜀锦已经预定出八百匹了,想必我们离开京城的这几日,仍有人去霍家山庄预定,所以眼下到底是多少,还不好说。虽然各家商户布行都是预定,但总归不好拖得太久,且有些身份特殊的客人,比如丞相夫人和宫里的嫔妃们,就更是拖不得了。”   苏老爷点了点头,示意霍臣远继续往下说。   “可蜀锦的制作,却是眼下最大的麻烦。蜀锦,乃是岳父的独家工艺,照理说这种情况,应交由岳父制好之后再送到霍家山庄,可是一来苏州与京城相隔数天的路程,来来回回跑,皆是浪费人力和时间。二来呢,预定数量之多,臣远怕仅岳父一家,根本忙不过来,不能按时交货。所以这次,我带了霍家山庄最好的织娘过来,岳父若是能将蜀锦的制作工艺传授于她,那么日后蜀锦就交由霍家山庄制作,岳父只管拿每批订单的分成便可。”   霍臣远说罢,轻抬眼角观察着苏老爷的反应,似是陷入了一番思索。   苏恒之皱了皱眉,问道:“那不知我们家能拿多少的分成?”   “二弟这话可不就是见外了吗?如今,我们可是一家人了,何谈你们家,我们家呢?既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霍臣远一声轻呵,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两成,如何?”   两成,对于既不用出原料,又无需出人力,只需要坐在哪儿拿分成,数银子的苏家来说,霍臣远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利益,待他们不薄了。   这的确是个优厚的条件,苏老爷若是答应了,说明他不傻,若他不答应,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要的,更多……   苏恒之看着仍在思考的苏老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为何他不立刻答应呢?他的初衷,不就是将蜀锦扬名天下,能够被众多人所用,将工艺流传下去吗?如此,既做到了这些,又能赚到银子,何乐而不为呢?难道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吗……   良久,苏老爷终于开口了。   “臣远啊,不瞒你说,岳父我还真是舍不得将这门工艺传授给别人呢,不过咱们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舍得不舍得呢!你给出这么优厚的利益,我有何理由不答应呢?呵呵,只不过……”苏老爷说到这儿,卖了个关子。   “岳父有什么觉得不妥的,但说无妨。”霍臣远倒是很想知道,这个苏老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不过这制作蜀锦的手法有些复杂,且因机械不同织出的蜀锦也不尽相同,为免能不出任何差错的将这首批蜀锦做好,岳父想,随你们一同去京城一趟,也好亲自教给你们山庄里的织娘们……不知,臣远觉得如何啊?”   去京城?   此言一出,除了霍臣远,在座的都惊讶不已。替嫁一事,搞的他们人心惶惶,恨不得躲着霍臣远不见呢,却还要跟着去京城?这个苏老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霍臣远直直的看着苏老爷,片刻,吐出几个字来。   “臣远觉得,如此甚好。”   苏老爷的反应,已经验证了霍臣远的猜测,他若不是不退一步,怎么能让苏老爷进一步呢?他若不进,霍臣远又如何得到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看来这个苏余盛,不得不防了……   …………   日暮时分,云开和月明,一起来到了染心阁,二人表情严肃,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   “大少爷,我们兄妹二人有些话想说,只是不方便少夫人在场。”云开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不管说什么,他都只有这一个语气。   “啊哈?”正准备拆发髻的苏袭听到云开的话,一脸茫然,稍后反应过来,讪讪的说道:“咳,那我……我出去溜达一会儿……你们聊,你们聊!”   幸好发髻还没拆,否则又得重新梳好……想来还是在暮远居里自在……诶?她居然会怀念暮远居……   脑子里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走出了房门,还好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自始至终,霍臣远都没说什么话,静静的等待着云开和月明开口。他想,他明白他们二人要说什么……   “大少爷!你没觉得这个苏家怪怪的吗!不仅我和我哥看出来了,午后沉香过去找我,她也觉得不对劲儿呢!首先就说苏老爷那人,这么久不见女儿,见面了却没任何的表示,反倒上赶着巴结大少爷您!再说那个苏月,看起来哪里像一个丫鬟,或许大少爷没发现,沉香却留意了,那个苏月和我们一同进来的时候,是和少夫人并着走在一起的,根本不像沉香一样走在后面!至于那个苏恒之……他倒没什么大的不妥,就是感觉他看少夫人的眼神一点儿也不亲昵,反倒有些尴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姐姐……我说的这些,大少爷难道你就没发现?”   月明的急性子,饶不了弯,径直的全说了出来。   云开虽然没说话,但这就表示他认同月明所说的这些。   霍臣远自顾自的喝了口茶,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道:“月明啊,许是你多想了,苏家在苏州也算得上是一个大户人家,苏老爷自然懂得人情世故,新姑爷陪女儿回门,先招呼我,也是规矩,他总不好急着和女儿团聚,把我晾在一旁吧?再说苏月,少夫人不是都说了她们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吗?少夫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不讲究那些虚礼,两个人并着走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妥。至于苏恒之,人家不是都叫了我一声姐夫吗?”   霍臣远一一将月明的怀疑反驳了回去,却没想到又被月明反驳了回来!   “哼!叫你姐夫?你既然没觉得那苏恒之有什么不妥之处,那你干嘛要和人家赌气?人家只不过是询问自己姐姐在京城过的好不好,你干嘛吃醋凑过去啊?”月明抬了抬下巴,给了霍臣远一个大白眼。   霍臣远一听,急了,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嘿,说什么呢!谁和他赌气了?谁吃醋了?月明,我发现你这丫头最近越发的不像话了啊,是不是又想去那些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收账去?”说罢,嘴角勾起一抹威胁的笑容来。   “你!”月明气极,就知道拿这个来威胁她!   “大少爷,你怎么这样呢!好心来提醒你你还不领情,我看啊,你准是从京城来的时候把头带过来了,没把脑子带过来!哼~~”说完,月明便风一样的跑出了染心阁……   再不跑,就玩儿完了……   其实,霍臣远已经作势要去追月明了!还好被云开及时的拉住了!否则他俩打起来,还不得把苏府给拆了……   “我说云开,你看看月明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作为她的哥哥,我劝你趁早给她找个婆家吧,否则嫁不出去,尽祸害咱俩了……”   云开无奈的摇了摇头,找婆家这事儿还真没他说话的份儿,他若是提到这事儿,恐怕月明得先逼着他娶亲。   “大少爷,言归正传,你真的没有察觉苏家的不对劲吗?”云开皱眉,他自然不相信霍臣远真的没有看出来。   霍臣远挑了挑眉,重新坐回了桌边,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就在云开以为霍臣远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他却蓦然间开口了……   “你觉得呢?”   仅仅这四个字,便让云开心中一片了然,他太了解霍臣远了……   他们所有人都怀疑,但唯独他一人不怀疑。   那是因为,他无需怀疑,他早已清楚了一切。已经肯定的事实,何须怀疑?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流风城的少主。   塞外,北漠。   流风城。   楚少君坐在殿内正中央的位子上,嘴边咬着精致的银色酒杯,深不见底的眸子轻睨着面前的莺歌燕舞,心中暗付道:这次为他接风的排场倒是不小,不知道这些老家伙们又想出了什么办法来逼他让出座下的位置呢?   果然——楚霆这个老狐狸忍不住先开口了……   “咳,你们先退下吧!”斥退了歌舞,楚霆眼神飘忽的看了楚少君一眼,缓缓说道:“不知少主这次去中原,可有什么收获?”   少主?呵!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出来,楚少君还真是觉得陌生呢!记得他离开流风城的时候,楚霆在他面前,还是直呼姓名呢!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些老家伙倒是变聪明了不少啊……   “二叔,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何须称呼的如此生疏呢!”楚少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唇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来。   摆了摆手,对站在身后的甲未淡淡道:“甲未,把东西给二叔他们看看。”   “是,少主。”甲未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桌子上,取下了两只木盒。   一只交给了坐在楚少君左手边为首的楚霆,一只交给了右手边为首的楚元。   不出片刻,殿内便响起了一阵阵赞不绝口的称赞声。   “好啊,这布料可真好……”   “是啊,摸上去手感极佳……”   “韧性和结实度都属上等……”   楚少君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中,不出他的所料,而此时快要被他们夸上天的布料,正是甲未从霍家山庄拿回来的蜀锦。   楚少君几乎是一眼就看上了这种布料!所以这笔生意,他做定了!他这次回来,只不过是稳定军心而已……   “少君啊,这布料,你是从哪儿得到的?若是大批生产,带回流风城来,再由流风城向塞外贩售,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楚元的眼中,是难掩的贪婪之色。   若说楚少君这些个叔叔当中属谁最好对付,那便是四叔楚元了,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迷恋酒色,更是个墙头草两边倒,脑袋长在他身上,纯属是为了撑个儿。   “呵呵。”楚少君微微一笑,“四叔说的不错,少君这次回来,正是为此布料。此布料名唤蜀锦,乃苏州苏家所出,这笔生意,我们流风城自然是要做的。”   “你打算如何做?”楚霆一双狡黠的眼睛微眯,看向楚少君,也正是他的侄子。   楚少君斜靠在位子上,听到二叔这么问,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薄唇微启,缓缓道:“我打算……我是如何打算的,就不劳二叔操心了,我自有主意。”   “你!”楚霆顿时怒了,径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明显楚少君就是在玩儿他们的,这流风城可不仅仅是他楚少君一个人的!若是没有他们这些人,他有什么本事安然的坐在少主的位子上!   “二哥,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呢,少君这是与你开玩笑呢。”   说话的,是楚少君的五叔,楚邱。   他这个五叔,向来是不怎么说话,可不说则已,一说,便是一鸣惊人。   果然,楚邱接下来的话,倒真是没让楚少君高看他这个五叔……   “少君啊,你二叔脾气急,你也别往心里去。既然这蜀锦的生意你不想我们插手,那我们便不管了,你且由着自己去做就是,不过这生意,可不是一日两日,十天半月就能谈成的,你既然已经是少主,总不在这流风城也不像回事……不如你不在的时候,就由几位叔叔帮你主持流风城内的事务,如何?”   楚邱的话音落下,殿内的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楚少君,看他会如何反应。   楚少君正准备倒酒的动作顿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可只有甲未能感受的到,楚少君身上所散发的寒气……   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他们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瓜分流风城吗?   他父亲刚刚过世不久,楚霆等人就来劝说他将少主的身份让出,把流风城交于他们几人打理,表面上说的好听是协助他,可他们那些恶心的嘴脸,楚少君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当初流风城是他父亲楚阳和他们几个一起创立的,这并不错,可是后来他们只管坐享其成,可曾为流风城出过一丁点的心血?流风城能有现在的光景,全靠楚阳呕心沥血一点一点壮大的。可是就在他刚过世不久,尸骨未寒的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兄弟”倒是很及时的跳出来了,腆着脸的来争功夺利。   楚少君的少主身份,毋庸置疑,他们也无可奈何。所以眼下,又想出这么一招不是吗?想掌控大权,让楚少君做一个空有虚名的少主,对吗?   可惜楚少君不是他父亲楚阳,不会有他父亲那么仁慈,就算这些人和他父亲是手足兄弟,和他父亲有着深厚的情谊,但……那都与他无关!他与他们之间,没有一丁点的亲情……   对楚霆这些人,楚少君不会心慈手软的!   “呵呵……”殿内凝滞的气氛,被楚少君一声冷笑打破。他缓缓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向下走去。   走到楚霆和楚邱两个人的中间,停住了脚步。   “五叔说的不错,我不在流风城的时候,总得有人替我打理,这样一来,哪怕我哪天死在了外面回不来了,流风城也不致于没人支持大局。五叔的意思,大概就是这吧?”楚少君侧过头,双目冰冷的看着楚邱。   楚邱对上他的目光,竟一阵寒意涌了上来……他……竟有一瞬间的害怕……   “不,我……”   楚邱张开嘴想解释,楚少君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打断了他的话。   “五叔不必多说,您的意思,少君明白。那既然如此,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就让乙风和丙魅暂代我打理流风城吧!至于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和七叔,就好好的安享晚年吧,毕竟你们为流风城操劳了这么多年,也该歇一歇了!甲未,去通知一下他们二人吧,顺便收拾一下吧,明日你依旧随我,启程去中原。”   说罢,楚少君再懒得看这些老家伙,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的走出了大殿……   对于身后响起的破口大骂声,他面色依旧,恍若未闻。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失败者最后的挣扎而已……   “少主,甲未有一事不明。”   “说吧。”   “主人既已过世,少主应是流风城的主人,却为何还要一直自称少主呢?”   “不,父亲他是流风城的主人,永远都是。而我,只是流风城的少主,亦,永远都是。你明白吗?甲未。”   “甲未明白了,少主。”   …………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同塌而眠。   静谧的夜晚,月色如水,静静的铺满整座庭院。苏袭从小花园里绕了一圈,想着云开他们“密谈”的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回走去。   谁知刚转了弯,就碰到了苏恒之。   “二少爷?你怎么在这儿?”苏袭脱口而出,却又惊觉不妥,二少爷这个称呼,她有多久未曾叫过了呢?   苏恒之站在月光下,直勾勾的看着她,嘴角轻轻牵起,连同他身上那白色的锦袍,衬得那抹笑容更加的惨然。   “阿袭,没想到你还肯如此叫我。”   苏袭略不自然的一笑,避开苏恒之的目光,低声道:“二少爷说的哪里话,苏袭本就该称呼二少爷。”   于她自己而言,她的身份,始终是苏家的一个丫鬟,即便现在表面上她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可这个身份说到底并不是她的啊,是她代替了苏婉婉而已。   苏恒之又不是不知晓内情,干嘛要这么说呢?不叫他二少爷叫他什么?反正现在又没别人在,难不成叫他二弟?   可谁知苏恒之的面上,竟泛起一丝哀痛之色,径直走到苏袭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阿袭,你还是怨我,对不对?我也没想到那日的替嫁之计会将你推了出去,若是能重新来过,我必不会提出那样的计策而连累到你……”   一时之间,苏袭有点儿蒙圈,可是又有点儿难过……   她看着苏恒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挣开了他的双手,向后退了两步。   若是能重新来过,又能改变什么?苏婉婉宁死不嫁,苏老爷又不甘悔婚,替嫁一计即便不是由苏恒之提出来,也迟早会有别人想到。到那时,人选也依旧是她苏袭。   很多事情,并不是重新来过就能改变结局的……   而此刻,苏恒之的反应,也让苏袭有些不太明白。   “你……你的话是,是什么意思?我不懂……”苏袭结结巴巴的开口,她宁愿是自己误会了,宁愿苏恒之这么说纯属是因为对她的愧疚。   可是苏恒之的解释,却让苏袭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袭,我的意思你怎会不明白?如果那日你没有替婉婉嫁去京城,那么现在,你可愿嫁给我?我只要你这一句话!”   原来,他并非对她一点儿心意都没有,他也是有些许喜欢她的,对吗?   当日的苏袭,只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苏恒之,所以她才会一声不吭,毫无怨言的嫁去京城,不曾为自己争取一丝一毫。可是如今,苏恒之却告诉她……   良久,苏袭沉默了良久,久的好像那皎洁的月光下一刻就会被白昼的阳光所取代。   终于,就在苏恒之以为苏袭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缓缓开了口,声音很低,却足够清晰,一字一字撞进苏恒之的耳朵里,以及心里。   “二少爷,你说的太晚了,阿袭已经不喜欢二少爷了,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要回染心阁了,二少爷请便。”   “阿袭……”   苏恒之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月色下,恍惚间变得飘渺,像是无论如何伸手,也抓不住的虚无。   可是蓦然间,苏袭腰侧扬起的一抹青色,生生的入了苏恒之的眼。   那是玉佩?他悄悄放在装嫁妆的箱子里的那半块儿玉佩?她竟然带在身上……   太好了,她竟然带在了身上……   …………   回到染心阁的时候,苏袭瞧着西边的偏屋里还亮着蜡烛,想来苏婉婉应该是住在那儿的,于是去敲门,想找苏婉婉说说话。演了一天的戏,都没来得及和她好好说话。   可是没想到,开门的却是沉香。   “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沉香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忙招呼着苏袭进来。   苏袭往里张望了一下,没见着苏婉婉,便也不再往里走,“苏月不住在这儿吗?”   “噢,少夫人是找苏月姐姐啊。”沉香恍然大悟道,却又忽的掩嘴笑了起来,“少夫人莫不是傻了?您都嫁到咱们山庄了,这染心阁空无一人的,苏月姐姐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呢?不过这两日少夫人回门,苏月姐姐应该再搬过来的,所以晚饭的空当,我特地问了苏月姐姐要不要过来和我做伴儿,但她说有我住在这里就行了,我便也没勉强她。”   “这样啊。”苏袭点了点头,想来苏婉婉是不会搬来和沉香一起住在这下人房的吧,便也不在多问什么,轻拍了一下沉香的背,语气温和道:“沉香,你也早些睡吧,夜里没什么事儿,不用守夜。”   说罢,苏袭冲着沉香微微一笑,向着中间的主卧房走去。   “吱嘎”一声推门而进,再将门关好,苏袭转过身来一看,谁知霍臣远那厮竟已经和衣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   他睡了床,那自己睡哪儿呢?   苏袭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严重啊,得把他叫起来商量商量!   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苏袭撅着小嘴儿,一脸纠结的看着霍臣远的睡颜,没想到睡着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呸!想什么呢!不是要叫醒他吗!   “咳……霍臣远?”苏袭小声且快速的喊了一声,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喊。   “霍臣远?霍臣远!霍……臣……远!”   见他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苏袭有些泄了气,看来这人是叫不醒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叹口气,环顾着整间屋子,试图找一找除了这张床还有哪里能够睡觉。   趴在桌上将就一晚?不行不行,那手臂不得麻死了!   打地铺?可是只有一床被子啊,已经被霍臣远给霸占了,要是把他被子拿了,准会着凉,也不行!   那……去沉香屋里睡?不行不行!这更不行!哪怕她坐一晚不睡觉也不能让沉香知道,她和霍臣远到现在都还没有……那个啥呢……   苏袭的两道秀眉拧做了一团,又是一声叹息……困意也渐渐的向她袭来……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她背后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早就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在盯着她看了……   “啊……”苏袭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嘴巴刚刚合上,第二个哈欠又上来了……   这次,她嘴巴刚张了一半,忽然猝不及防的被身后一双大手拽倒在了床上,霍臣远用力一拽,将她拽倒在床上,自己顺势坐了起来,侧压着苏袭,直勾勾的看着她。   “啊呀!”苏袭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再一回神,霍臣远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容,在自己的眼前放大,桌上的烛火摇曳,闪影在霍臣远的脸上,忽明忽暗,让苏袭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是很快,她脸颊一红,反应了过来,双手用力想去推他,却被霍臣远一声喝住了。   “别动!”   于是,苏袭便真的下意识的不敢动了……而就在她脑子里胡思乱想,脸颊越来越好,快要能将一个鸡蛋烫熟的时候,霍臣远已经动作利落的将她的鞋袜脱了去,又把枕头往她这边拉了拉。最后,扯好了被子,霍臣远重新躺了下去。   自然,是躺在了苏袭的身侧。   苏袭的心砰砰直跳,新婚当日苏妈妈对她所说的“同房”一事,再次在苏袭的脑子里回响起来,她不禁觉得有些怕,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身旁的霍臣远,似是察觉到了,嘴角轻轻一勾,却转而背对着苏袭,面向了里面。   温和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睡吧,这里不比暮远居,主卧只有这么一张床,凑合两日,我们便启程回京。”   “哦……”   不知为何,只是这么两句的话语,却让苏袭的心一下子安了下来。她好像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他说了,她就信了,如此简单。   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信了呢?她怎么知道霍臣远不是骗她的呢?   明明毫无逻辑……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这个夜晚的苏家,有多少人辗转难眠,又有多少人一夜无梦?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返回京城。   两日后,霍臣远等人启程返京,然而不同的是,队伍较于来时虽然少了那一大车物品,却多了三个活生生的人。   苏老爷,苏恒之,及依旧丫鬟装束的苏婉婉。   苏袭不明白为何苏婉婉也会随行,苏老爷说要苏恒之跟过去协助他,这点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是苏婉婉,却着实是一个意外。苏老爷打着她的旗号,说她一定甚至想念苏月,才将苏婉婉也拉进了队伍之中。   对于苏老爷的用意,苏袭想不透,也不想去琢磨。这些天以来,她的脑子已经很乱了,她不知道待蜀锦生意步入正轨,她该何去何从?   一路上,苏袭都耸拉着脑袋神情恹恹,从坐上马车,她就没怎么说过话。坐在她身旁的苏婉婉,倒是有话和她说,可沉香和锦娘都在一侧,她也不好开口。   忽然,马车咯噔一下,马儿嘶鸣一声,被车夫急促的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正在愣神的苏袭一下子往前倒去,若不死沉香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恐怕此刻她已经滚出马车了……   “少夫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苏袭摇了摇头,有些慌乱的问道:“不会是又有土匪吧?”来时被土匪围攻的场面在苏袭脑子里回放,不会点儿这么背吧!又要被拦路抢劫?可是不应该啊,这次又没携带什么贵重物品。   “土匪?”苏婉婉听闻一惊,霎时有些害怕。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会经历过心惊胆战的意外呢!   沉香瞧着苏婉婉的模样,面色有些不悦道:“奴婢出去看看。”   苏袭顺手拉住了沉香,对她说道:“我跟你一块儿,出去看看。”   “好的,少夫人。”沉香应声,率先跳下去,掀起帘子,将苏袭扶了出来。   苏袭和沉香走下马车,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土匪,心才放了下来。远远的看向这条道路前方,只见两排的官兵驻守在道路两旁,中间来来往往的大汉们在忙绿着搬石头,清理碎石子和泥土,看样子,应该是山体坍塌,堵住了去路,官兵正在派人清理吧。   而刚刚马车那咯噔的一下,也是因为车轮子碾到了一块儿碎石。   霍臣远见苏袭出来,便翻身下了马,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方才那下,可吓着了?”   “才没有,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苏袭眉梢一样,显然已经忘记了刚刚她内心的慌乱。   可谁知霍臣远的样子,更是眉开眼笑,做了个手势让沉香退下,然后上身前倾,缓缓靠近苏袭,俯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吐字清晰:“胆子确实不小,昨晚居然敢自己爬上床,就不怕我……吃了你?”   那个吃字,霍臣远还特意加重了说,果不其然,苏袭的脸霎时又火烧了起来,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怒视着霍臣远。   他就是故意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调戏她!就是故意想看她窘迫……   霍臣远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眼神却凌厉的瞪着自己,说不出来的可爱,索性也不再憋着,放声的笑了出来。   “哈哈……”   远处,月明侧着身子坐在马背上,潇洒的翘着二郎腿,被霍臣远的笑声吸引而去,却没多看,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嘴角,心里清楚,自家大少爷又在调戏他的小娘子了呗!   然而收回目光时,月明却看到了旁边的苏恒之……   他嘴唇紧闭,面色惨然,眼睛里,更是一抹浓郁的苦涩……   他站的那个位置,恰好可以清楚的看到苏袭脸上的红晕,以及霍臣远嘴角来不及散去的笑意,那般的刺眼,生生的刺疼了他胸前的那一处。   …………   片刻后,前去与官兵交涉的云开回来了。   “怎么样?”霍臣远扬声问道。   云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过不去,坍塌的太厉害,就算道路上的碎石被清理干净,可是路面也已经被砸坏,到处都是坑,马过得去,车却过不去。虽然我们可以弃车而行全部骑马,到了前面的镇上再行购买马车,但据那些官兵估算,以现在的人手和速度,清理完毕最快也要到明天一大早了。”   “嗯,那就在这儿露宿一晚,明天再继续走吧,若是改换走丽香城那条道,为免绕的太远了。”霍臣远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我们的随行物品中可带了帐篷?”   云开摇头,“没有,不过方才那些官兵听我说是霍家山庄的少庄主在此,便称缺什么只管过去拿就是,另外,他们晚上会安排人轮守,让我们放心在此露宿。”   “嗯。”霍臣远应了一声,似乎还有话要说,沉思片刻,云开才等到了他最后的吩咐。   “回去后安排一个可靠的管事过来,这段路的修缮费用,由霍家山庄出。”   “是。”   云开转身离开,带着霍家山庄的两名车夫和苏家随行的两个小厮,去那些官兵那儿拿帐篷去了。   霍臣远先是向苏老爷和苏恒之说明了今晚要露宿在此一事,苏恒之没说什么,苏老爷则依旧是虚假的一番客套,称不用担心他,他虽不能和他们年轻人比,但身子骨还是可以的。   而至于苏袭她们这边,月明自是不用说,霍臣远也没把她当个女人看。沉香和锦娘,出身本就命苦,在这野外露宿一晚,算不得什么。   “丫头,今晚得在这儿住一晚了。”霍臣远走过来,伸手弹了弹苏袭的额头,动作轻盈,快的使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便已经收回去了,嗓音温和的继续说道:“帐篷太过简陋了,你歇在马车里就好,回头我让云开把我们随行带的毯子拿进马车里,你铺在身下,软和一些。”   “我……”苏袭本想说她不用毯子,不碍事的,可是话到嘴边,竟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小声着说道:“嗯,知道了……”   似乎是很满意她的表现,霍臣远扬起嘴角轻快的一笑,只留下一个字,便转身去帮云开他们搭帐篷。   “乖。”   这个字,他说的极快,只在苏袭耳边一晃,便已被树叶飘动的飒飒声消散,但她,却听的清清楚楚,连同那语气一起入了耳。从没有过一刻,她像此时一般,贪恋着霍臣远对她的宠溺,这种感觉,只要再稍稍加深一丁点,只需要再一丁点,她就将彻底沦陷下去,万劫不复……   …………   入夜。   不远处灯火通明,是那些驻守官兵的营地,早在傍晚之前,那些官兵当中的一个小头目便恭恭敬敬的送来了一些猎物,说是那些大汉们出去猎来的,都是些山中常见的动物,诸如野鸡,野兔之类的。这荒郊野外的若想吃一口热的,恐怕也只能是烤肉了。   霍臣远亲自谢了那名官兵头目,那人受宠若惊的连连弯腰行礼之后,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营地。   两名小厮在仔细的烤着食物,霍臣远等人围着火堆而坐。   苏老爷表面沉默着,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般,那些官兵们的态度,让他再一次见识到了霍家山庄的势力,以及霍家山庄对皇上,对京城,乃至对整个南楚国来说,是怎样的地位。   虽不是皇亲国戚,虽不曾在朝为官,虽没有任何官职名分,可霍家的地位,却有着不可撼动的重量,从霍臣远的父亲霍明泽开始,到现在,二十余载,不知不觉间,霍家近乎掌握了整个南楚的经济命脉,货物来源。索性这是太平年间,并无动乱,若是在乱世之中,这样的势力,恐怕第一个容不下的人,就是那圣金宫里的皇上。   柴火,噼啪一声脆响,烧成了两截。   苏袭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即将要烤好的野鸡,口水泛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火光照在她小巧玲珑的五官上,光影闪烁,格外动人。   苏恒之望着与自己隔了两人的苏袭,一时之间,竟出了神。   霍臣远静静地坐在苏袭身旁,感受着苏恒之射来的炽热的目光,他知道他是在看苏袭,但无可否认,这样的目光,还真是让他不爽啊……   “二弟,吃鸡。”   忽然,一只烤的香喷喷,颜色鲜艳的烤鸡被霍臣远嗖的一下递到了苏恒之的眼前,刚好挡住了苏袭的脸。   苏恒之蓦然回神,看着眼前的鸡,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边的霍臣远,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   而苏袭,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那只烤好的鸡被霍臣远送到了苏恒之的面前……   好吧,她承认她真的很想掐死霍臣远!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幸好她不是。   三日后,霍家山庄。   日前,霍臣晔收到霍家山庄暗卫送来的口信,说苏家的人会一起回来,要他事先安排周全。此刻,霍臣远已带着黄管事在霍家山庄门口迎接了。   霍臣远走时的担忧是对的,这几日来,霍臣晔在处理事务上没少受到庄内几个老管事的刁难,那些管事,大都是从霍臣远父亲时就开始在山庄里做事的,后又帮着未经世事的霍臣远一起打理霍家山庄,心气儿和架子未免比那些年轻管事都高了一截。就算是霍臣远,有时候都会和那些思想迂腐的老顽固们发生争执,只不过他总是有办法让他们闭嘴。而霍臣晔,做事总归不够决断。   远远的,只见霍臣远等一行人从长街那头缓缓驶过来。   站在门口的小厮们,连忙迎上前去牵马,将马凳放在马车旁。   前面的轿子,是苏老爷乘坐的,从苏家带来的那两名小厮,率先跳下马车,将苏余盛扶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霍家山庄,四个工工整整的大字,没有一丝张扬之气,却尽显沉稳威仪。   “大哥,你们回来了。”霍臣晔走过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是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喜悦。可当他转头望向苏家父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收敛,只留下一抹礼貌的浅笑,举手投足之间,除了得体大方,还带有只属于他的文墨气息,温文尔雅。   “这便是苏老爷和苏二公子了吧,在下霍臣晔,霍家山庄二少爷,两位一路幸苦,黄管事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请随他先去歇息吧。”   苏老爷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霍臣晔两眼,随即道:“如此,老身就先去了,还要谢过二少爷的妥善安排。”   “苏老爷哪里话,客气了,请。”   苏恒之站在苏老爷身后,对霍臣晔微微拱手行了个虚礼,便跟着去了。   送走了他们父子二人,这边,还有个苏婉婉。知晓她身份的霍臣晔,自然是不会让她和沉香一块儿住在暮远居里的,所以她的住处,安排在了月明院子里的东厢房。   随后,月明带着苏婉婉回了她的院子安顿,苏袭和沉香,先一步回了暮远居,舟车劳顿,她们早就想立马奔回暮远居里,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至于霍臣远,霍臣晔,云开三人,则是埋头进了书房。   坐在书桌前的霍臣远,看着这几日的账本和记事簿,眉头不自觉的紧紧蹙在了一起,直到合上账本,他才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臣晔,那些老顽固,没少为难你,对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本想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的霍臣晔,只好苦笑一声,如实回答:“大哥,他们只是思想有些保守,选择了最有利的路而已,倒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恐怕他们的做法,于霍家山庄一贯的宗旨有些冲突罢了……”   “呵。”霍臣远冷笑一声,揉了揉额头,“我还不了解他们吗?无非是这几年过的太清闲,□□逸,怕我嫌他们老了,将他们都换下去,而这次正好趁我不在,自然是想找点事情来做,为霍家山庄争取些大的利益,好让我明白霍家山庄少不了他们,还是要依仗着他们。但急于立功,利益熏心,可不是我霍家山庄所需要的……”   霍臣远和霍臣晔二人,犹记得父亲将要离世,把整个霍家山庄交给他们二人之时,对他们所说的话。   “生意人,都自认为利益是最重要的,可是却不知比利益更为重要的,是诚信,和民心。”   诚信,民心,这向来是霍家山庄一贯的做生意宗旨,也正因为这,才让霍家山庄几十年在生意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看来这次,霍臣远不会再顾及那些老管事们的面子了,他们,是时候该退出商场,颐养天年了。   “那些老顽固们的事,都暂且放一放吧!现在我回来了,一切照旧办,至于他们那里,云开过去知会一声就行,若有什么异议,等下个月召开管事会议的时候再说!这几日,先把蜀锦的事情,放到最前头来!”   霍臣远说到这儿,霍臣晔终于将放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大哥,我始终不明白,你这次为何会去苏州跑这一趟,大嫂的身份早已确定,蜀锦一事又紧急,何不直接请苏老爷过来,却偏偏要跑这一趟路程呢?”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云开,听到这句话,眉梢略微的扬起,看来,霍臣远的确早就已经知道苏袭的身份了,怪不得,那么破绽百出的苏家,他竟不怀疑分毫,原来一开始,就是配合着在演戏。   霍臣远垂下眼睑,手指摩挲着账本的一角,若有所思,他的两道剑眉也终于展了开来,高挺的鼻梁微微喘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过了好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他悠扬清晰,还夹杂着两分惬意的声音传来:“没什么,大抵只是,想折腾一下那苏家人罢了……”   霍臣晔和云开动容,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却都已了然。   对这个冒牌的苏袭,他大概是动了情了。   不知是好是坏,但云开只是默默的想,幸好她不是真的苏婉婉,幸好她不是苏余盛的女儿,否则,苏余盛那昭然若揭的野心,日后必定成为横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   然而这,也正是霍臣远此刻心中所想的,幸好,她不是真的苏婉婉……   …………   次日。   苏袭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觉得还是回到暮远居睡的舒坦。回过头来,看着床侧放的那床整齐的被子,却又愣了神……   她昨晚是给霍臣远留了地方的,还另外搬了床新的被子放在了床上,自己睡在了里面,外面空出了一大片。   她想着,反正在苏家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同塌而眠了,现在回到了自个儿家,更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了,反而显得做作。   且霍臣远的为人,苏袭还是信得过的,他不会强迫自己,否则为什么……不过说到这儿,苏袭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着实觉得郁闷,成亲这么久,霍臣远似乎从来没往那方面提过,这似乎不符合夫妻之间的常理啊?   难道是他太忙了?还是本就不好女色?还是说,那方面有问题?或者……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想到云开整日和他形影不离,苏袭顿时抖了抖……   某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夫人会如此想他,他一定在当日洞房花烛之时就把她办了!省的现在胡思乱想了……   不过,没有继续任由苏袭想下去,沉香就来为她梳妆打扮了。   “少夫人,苏老爷和大少爷已经在屋外等您了,待会儿要一同向夫人请安去。”   不过显然,苏袭的注意力没放到苏老爷和请安上面儿去,而是径直问沉香:“大少爷也在外面?他昨晚回来睡了?”   沉香一边摆弄苏袭的头发,边忍不住朝镜子里的苏袭翻了个白眼:“我说少夫人,您昨晚是不是睡的太沉了,连大少爷何时进来歇息的都不知道,太没良心了,亏得大少爷今儿早上还怕吵醒你,从床上起来后,提着靴子坐到桌边来穿的。”   “嘿,我说沉香!你说谁没良心呢!你才没良心呢,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向着霍臣远那……等等!”苏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手抓着沉香的肩膀,激动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他从哪儿提着靴子坐到桌边的?”   沉香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自家少夫人又发什么疯,却还是乖乖答道:“自然是从那床边走过来的啊,就连我去叠被子,大少爷都吩咐让轻点儿,别吵了您呢!”   苏袭愣住,看向沉香手指的那张床,赫然是她自己刚刚爬下来的那床,好吧,其实这里除了那张床也没别的床了……   这么说,霍臣远昨晚回来睡了?被子是沉香早上叠好的?他果真睡在了她的床上?啊呸,不对,那不是她的床,是他睡在了他让她睡的那张……呃,好乱,不管了!反正他俩是睡在了一起就对了!   沉香歪着脑袋,看着傻笑的苏袭,显然是不能理解她现在的行为的……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臣处突然发病。   宁心堂内。   “老夫携小女给亲家母问安了。”   “亲家公客气了,快坐。”   霍夫人满脸笑容,甚是喜悦,连忙吩咐着初晴又是奉茶,又是上糕点,果子。自个儿也不停的和苏老爷搭着话,唠着家长里短。   苏袭头一次见平日里严肃的婆婆,竟还有这一面,觉得不可思议。   霍臣远浅浅的笑着,在苏袭旁边小声的解释道:“我父亲是孤儿,年少时来到京城白手起家,后定居在这儿,慢慢的和老家的一些乡亲朋友也断了联系,而母亲她,是青楼女子,所以霍家,基本上是没有亲戚的。这下来了个亲家公,母亲难免高兴。”   苏袭一听,却是更加惊讶的合不拢嘴了,青楼女子?当真是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那般的气度和端庄,任谁也不会想到是青楼里出来的女人。   怪不得,自嫁过来,都没见什么亲戚登门,就连婚宴那日,请的宾客当中,也没有一个是扯得上关系的亲戚。   霍夫人喝了口茶,轻轻放到桌子上,对苏老爷说道:“对了,亲家公,当初你们从苏州送来的庚贴上,写的是婉婉这个名字,我还纳闷儿,怎么臣远又说是叫苏袭呢?原来啊,婉婉这个名字是闺名……”   “呵呵,是啊,只怪当时老夫太粗心,平日里唤婉婉惯了,竟然忘了在庚贴上要写正名的!”   苏余盛大方的笑了笑,关于这事儿,苏袭在苏州之时就已经抽空与他解释过了,说是她不小心说露了嘴,只是名字暴露了,身份并未引人怀疑。   而此时,苏余盛的解释,则再次,更完美的圆了这个慌。   从宁心堂出来之后,霍臣远带着苏老爷往织云阁了,听说霍臣晔和云开月明等人,已经在织云阁候着了,在这八百匹蜀锦出来之前,整个织云阁,全部交给苏老爷全权打理。这,是霍臣远下的命令。   苏袭不想跟着他们去织云阁凑热闹,遂先是回了暮远居,带着沉香偷偷摸摸的往初苑溜去,顺路,还叫上了住在月明院子里的苏婉婉。   一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总算进了初苑的大门。   子枫正在院子里擦自己的佩剑,就瞧见她们三个偷偷摸摸的弯腰走了进来,一脸愕然。   “少夫人?您怎么来了?您从苏州回来了?”子枫连忙把剑收回剑鞘内,又惊又喜的看着她们三人。   初苑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所处的地方又僻静,所以他们昨日回来的消息,子枫和霍臣处都是不知情的。   沉香瞧着子枫的模样,甚是觉得好笑,打趣道:“是啊,昨日就回来了,你们这初苑,都快要与世隔绝了。”   子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臣处呢?在屋子里吗?我给他带了好些苏州的东西,有吃的有玩儿的,快让他出来看看!”苏袭将手里抱着的一堆东西放到桌子上,心想着待会儿臣处看到会有多开心。   “哎,我去叫少爷!”子枫连连点头,往屋子里跑去。   这边,苏袭笑意盈盈的和苏婉婉说道:“小月,这是霍臣远的三弟,他叫臣处,呃,虽然他耳朵听不到,但他特别聪明特别可爱,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嗯。”苏婉婉笑着点了点头,明显放松了下来,没有那么拘束了。知道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孩子,不用担心露出破绽,不用担心被人看穿。不像霍臣远在场的时候,她需要随时警醒着。仅仅几日,苏婉婉已经感觉到无比疲惫了……   不出片刻,苏婉婉就见刚刚那名被唤作子枫的护卫,跟在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孩子身后,从屋内走了出来。   孩子的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容,恍如冬日里的灿阳,黑夜里的星辰,明亮的眸子里,映着苏袭的身影。   “臣处!快来快来,你看大嫂给你带了什么!”苏袭兴高采烈的朝霍臣远招着手,害怕他看不太清楚,还特地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嘴巴一张一合,清晰无比。   霍臣处一步一步朝苏袭这边走过来,站到苏袭的跟前儿,转着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看着苏袭忙活个不停,一件一件儿拿给他看,都是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和看着甚是精致的吃食,这些,都是霍臣处从未见过的。   “谢……谢……大,嫂……”   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唇齿间吐出的四个字,充满沙哑和生涩,但是此刻,却成了最好听的声音。比任何声音都好听,比任何声音都响亮清澈,宛如天籁。   苏袭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她愣愣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霍臣处,那张小小的脸上,是尴尬,是期待,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自信。   双耳失聪又如何?他不瞎不哑,只除了听不见,他依然可以说出最动听的声音,看见最美好的景色,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碍他和别人交流,他与正常人,再不会有什么差异了……   良久,苏袭就那么愣愣的看着臣处,那四个字始终在她的脑子里回响,直到她感觉眼眶有些温热,鼻子有些酸楚,她才回过了神,将面前的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你会说话了……你能说话了……臣处,你太棒了,太厉害了……你会说话了,你真的会说话了……”   她明知道此刻臣处看不见她的嘴巴,她却还是一直叨叨着,不知道叨叨了多少遍才肯罢休,待松开霍臣处,才对着他只说了五个字。   “臣处,真厉害!”   沉香和子枫二人看着,也悄悄红了眼眶。尤其是子枫,他心中清楚,为了能在苏袭面前说出这四个字,小小的孩子在寂静无人的夜里,练了多少遍,练到嗓子发肿,吃不下饭……   “臣处,来,这是小月姐姐,也是从苏州来的。”   “小……月……姐……姐……”   这四个字,霍臣处说的明显要比刚刚说的更加的慢,更加的沙哑模糊。苏袭把手放在臣处的肩上,对他微微一笑,用眼神告诉他,没关系,不着急,慢慢来。   苏婉婉走过来,弯下腰,半蹲在霍臣处面前,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也学着苏袭的语速,慢慢说道:“臣处好乖,小月姐姐很喜欢你喔。”   霍臣处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引得苏袭笑个不停。   又过了一会儿,苏袭提议玩儿个游戏,于是几人纷纷起了兴致,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一声刚落,一声又起的嬉笑哄闹声,在这个几乎被霍家山庄所遗忘的初苑里响起,仿若直至云霄……   可是命运,从来都不会太过眷顾谁,欢乐的背后,必将是汹涌而至的黑暗和无边的恐惧。   当霍臣远收到沉香的消息疾步赶到初苑的时候,院子里一片空荡,他不假思索的便破门而入。   苏袭趴在床边,紧紧的抓着霍臣处的手,两眼红红的,使劲咬着嘴唇。子枫跪在床侧,面色焦急,苏婉婉低着头站在床边,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还有一个人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突兀。   苏恒之站在苏袭身旁,左手轻轻扶上她的肩,柔声安慰道:“别怕,会没事的。”   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沉香跑进来,“大少爷来了!”   趴在床边的苏袭,顿时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臣远,一脸阴沉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霍臣处。   一张小脸,白的吓人,似乎只有那上下起伏的胸前,才能稍稍让人安心。   云开和月明,带着善存堂的几名主事大夫和管事紧跟在沉香的后面,匆匆走了进来。   “大少爷,人都带来了。”   霍臣远没有看云开,眼睛依旧盯着床上的霍臣处,凝声道:“去吧,若是治不过来,就别在霍家山庄呆了!”   说罢,霍臣远扭头便走了出去。   苏袭一怔,连忙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   苏恒之也想跟过去,双腿却似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直到月明将他们都轰了出去。   …………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深藏的往事。   初苑外,秋风萧瑟,风卷着霍臣远的衣袂,好似要随风飘去般,让人无力去抓。   似乎,是入冬了呢。   苏袭紧紧的攥着双手,指甲嵌入手心,蔓延出一丝生疼。然而此刻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她的寒意入骨,她站在霍臣远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浑身冰凉。   他没有说话,从出来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苏袭知道,他在生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是她的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他如何责骂,不论他发多大的火,哪怕是有什么家法来处置她,她都欣然接受,绝无怨言。   可她却唯独没有做好他一声不吭的准备……   手攥的更紧,苏袭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喉咙发出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   “霍……霍臣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臣处他突然晕倒,我也很害怕,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体……霍臣远,你说句话好吗……我,他……臣处他不会有事的对吗?你说句话好吗?”   他越是如此沉默,苏袭就越发的害怕,内心的恐惧在不断的延伸,苏袭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可霍臣远,他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好像如同旁边的草木一般,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然而他的心里,何尝不害怕呢?臣处上次发病的时候,还是六年前吧,那时候,他才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庄里一个厨娘的小女儿,东跑西窜的跑到了初苑,遇到了从初苑后门溜出来的臣处,两个小孩儿,就那么玩儿在了一起。可是后来,小丫头哭着跑回厨房,说是有个小哥哥死了……   厨娘顿时心惊,要小丫头带她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晕倒在初苑墙外的霍臣处。   最后,这件事情惊动了霍家山庄上上下下,却没有人知道三少爷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只知道那几日,进出霍家山庄的大夫郎中,不下百名,却无一人透露他的病情,只是摇头惋惜……   再后来,霍臣远勒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初苑,只派了子枫一人贴身照顾他。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霍臣处也被困在了初苑之中,只除了霍夫人闭关念佛期间,才可出来走走。   六年前,年仅五岁的霍臣处,也如今日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脸白的渗人,只有那浅浅的呼吸声,却在偌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霍臣远想,他是害怕的吧,他是真的很害怕啊……他是真的害怕那个小小的孩子再也醒不过来,他是真的害怕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像一个哥哥一样陪他一起玩耍,教他练剑,教他写字了……   可是眼前的苏袭,他能去责怪她吗?明明是他没有事先将臣处的病情告知与她,她在尽一个大嫂的义务,她教会了臣处唇语,她陪着臣处做了好多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所以,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她呢?   他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那个人,只要找到那个人,臣处的病,就有救了……   “大哥!”霍臣晔同苏老爷一块儿,疾步匆匆的赶了过来。收到消息时,霍臣晔正在织云阁中,和苏余盛在一起,遂便一同赶来了。   “三弟怎么样?我去看看!”只匆匆和霍臣远打了个招呼,霍臣晔便往里面跑去了。   苏余盛依旧站在初苑外,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于是脸色一变,便对苏袭训斥道:“不孝女!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早跟你说过,在夫家要谨言慎行,万不可鲁莽闯祸!把为父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吗!三少爷若是今日出了什么事,为父饶不了你!”   苏袭本就害怕和愧疚,被苏余盛这么一吼,眼泪霎时簌簌的落了下来,咬着嘴唇,将哽咽的声音硬是憋了下去。   而站在初苑院中的苏恒之,听到苑外的动静,闻声一动,立即走了出来。   “你还有脸哭!不孝女!真是把为父的脸都丢尽了!你……”   “爹!阿袭她……”   “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给我回去!”   苏恒之想为苏袭求情的话,尚未出口,就被苏老爷吼了回去!他看着满脸泪痕的苏袭,眉宇间尽是疼惜,可那又如何?这个火坑,是他,和他爹,还有他的姐姐三个人一同将她推进来的!   所以苏恒之,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为她求情呢?   苏余盛满目愤怒,责怪苏袭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又对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被儿女之情冲昏了头脑,情急之下竟喊出阿袭这个称呼!若是霍臣远再追究起来,他又当如何应对?   可霍臣远此时,却是根本无暇思虑苏恒之说了什么,他终于缓缓的转过身,看着低头落泪的苏袭,仿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击中了,让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任凭那感觉肆意的漫延。   “岳父还是消消气吧,不怪她。”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怪她”这三个字,让苏袭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她胡乱的抹着眼泪,抽泣着,肩膀耸动,却始终低着头。   苏余盛不依不饶,做足了定不会偏袒自己女儿的戏码,继续说道:“都是我惯坏了她!才导致她行事如此鲁莽,胡作非为!都是我管教不严啊!她既已嫁进了霍家,就是霍家的人了,老夫定不会插手此事!”   “爹,你!”   “恒之!这里没你的事了!给我回去!”   苏恒之咬了咬牙,他看着自己父亲做出的那副大义凛然之色,竟倏忽的从心底生出一丝反感,他再不看苏老爷一眼,愤愤的甩袖离去。   霍臣远眯着眼瞥了苏余盛一眼,心里的厌恶更甚。若不是有苏袭,他霍臣远可会瞧得上蜀锦的生意?偏偏此时,还敢在他的面前教训苏袭,真是不知好歹!   没有理会苏余盛,霍臣远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扶住苏袭的肩,稍稍用力,将她身子扳直,让她抬起了头。   “别哭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这三个字,苏袭便觉得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她依然难过,但是却不再害怕。因为有他在,有霍臣远在。   有他在,就没事了……   …………   苏袭被霍夫人身边的丫鬟初晴叫走的时候,正好一个人刚刚回到暮远居。霍臣远是要沉香陪她一起回来休息的,毕竟那么多人守在初苑,也于事无补。   可苏袭却硬是将沉香留了下来,臣处突然发病,怕消息走漏出去,也不好临时指派别院的丫鬟过来,且又人多嘴杂的,所以将沉香留下守着,也好能照顾一番。   至于扮作苏月的苏婉婉,苏袭也让她回去休息了,不用跟着伺候她,毕竟此时,不会再有人注意到她了。   所以,苏袭只身来到了宁心堂,然而她不曾料到,即将面对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苏袭!你倒是会做好人!你才嫁过来几天啊,我们霍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插手吗!如今你居然闹了这么一大出!你信不信我们霍家能立刻将你扫地出门,逐出霍家!”   霍夫人手边的茶杯茶盏,早已被摔成了八瓣儿,碎在了苏袭的脚边。   反应如此激烈的霍夫人,将苏袭吓的不轻,她想不到那个早上还慈颜善语温柔亲近的霍夫人,此刻却暴躁不已,语出惊人……   可这件事情,苏袭深知是自己的错!她绝不会狡辩半分!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婆婆要打要骂,无论怎么样处置,我都绝无怨言。”苏袭狠狠的咬着嘴唇,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她被休了,赶出霍家,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只是觉得愧疚,觉得心好痛,她可能没有办法完成苏家的托付了,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霍臣处了,还有云开,月明,沉香,甚至还有……他……霍臣远……   “怎么处置你我会和臣远商量之后再做定夺的!但是眼下……哼!初晴,我不想再看见她!将她幽闭进佛堂的密室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去看她!如果大少爷来了,照我的话告诉他!”说罢,霍夫人偏过头,再懒得看苏袭一眼。   此刻,她身为霍家山庄夫人该有的端庄气度,才稍稍回来了一些……可见方才,她真的是气极了……   霍臣处那片逆鳞在她的身上,已经多少年了呢……   与此同时,被霍臣远遣回暮远居的沉香,察觉到大事不妙了!遂又立刻返回了初苑,去找霍臣远。   “大少爷!不好了大少爷!我回去没见到少夫人,路上询问了两个巡逻守夜的护卫,他们说瞧见夫人那儿的大丫鬟初晴来把少夫人带走了!”   “什么?你说老夫人把少夫人叫走了?”月明张大了嘴巴,看了云开一眼,心知这回闹大了!   霍臣远听罢,眉头紧缩,面色沉重,思索片刻后,对云开吩咐道:“云开,你悄悄过去看一下,待会儿再来回我!”   “是。”   云开默默应了一声,万年不变的表情,嗖的一下便离开了……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往事凄凉。   宁心堂,密室。   初晴从腰间抽出一把极为破旧的钥匙,伸进有些生锈的锁头里,转动了好几下,才听的咔嚓一声响,打了开来。显然,这里是很久没人来过的了。   吱嘎一声,推开那扇沉重厚实的木门,门梁上的灰尘,簌簌的落下来,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后面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苏袭的丫鬟,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口鼻,拿手扇了扇。   只有初晴没什么动作,明明属她离那灰尘最近,她却好似没看到似的,波澜不惊,不愧是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曾听月明说过,初晴六岁就被卖进了霍家,十三岁的时候被当时一个护院看上,并强行把她带回房里糟蹋了,她气极,拿花瓶去砸,却不想溅起的瓷器碎片扎进了那名护院的后脑,当场身亡。   事情闹大,惊动了当时的霍老爷和霍夫人,霍夫人见她也不哭也不闹,只是跪在地上认罪,可那眸子里的坚毅和无悔,像极了霍夫人刚被卖到青楼时的模样……   于是,霍夫人求情,留下了初晴,并将此时不了了之。说到底,那名护院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然没人会为他报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的罢了!   此后,初晴就留在了霍夫人身边伺候,她办事稳妥,为人稳重,懂得霍夫人的心思,时常是霍夫人还未提起,她便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再后来,霍夫人身边的霍妈妈得病去世了,年仅十六岁的初晴,便成了霍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地位甚至不比一些管事低。到现下,她已经伺候霍夫人十三年了,自她满十八岁那年,霍夫人每年年节将至的时候,都要问一遍她 ,可愿嫁人?   六年了,她的回答也始终没有变过。   初晴不嫁,初晴只想跟在夫人身边伺候。   谁能说,主子和下人之间,就没有感情呢?此般的主仆之情,又何以不值得被尊敬呢?   “少夫人,得罪了。”初晴将苏袭请进去,施施然的行了一礼,便带着那两名小丫鬟出去了,随后,又是一声咔嚓,落锁。   苏袭看着被锁上的木门,却忽然间不那么慌了……   就让她等着吧,等着霍夫人对她的处罚,等着臣处病况的消息,等着……或许能够等到霍臣远来看她呢?   他,会来救自己吗?大抵不会的吧,是她把他的弟弟害了,他也还没有说原谅她,他不会来的……一定不会来的……   偌大的密室,阴暗潮湿,只有一盏残破的灯笼,和一个落满灰尘的蒲团。密室处在佛堂之下,是一间地下室,所幸也正因为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老鼠,虫子之类的。   怕是在这样的地方,连一只虫子也会被饿死的。   苏袭走过去,使劲拍了拍地上的蒲团,将它拎到唯一的一盏灯笼下,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衣裙拖到地上,沾满灰土,苏袭也不动,任由它在地上拖着。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心思来管衣裙脏不脏呢?   能够这样安静的坐着,不用顾及坐相,不用考虑她的身份,不用费尽心力的演戏,苏袭觉得,也是很好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就这么呆下去吧,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静静的呆着……   可是潮气,渐渐的袭来,处在地下,本就阴冷,苏袭穿的单薄,已经初冬的夜,倘若她真的就这么坐几个时辰,身子一定顶不住。   她环抱着膝盖,不时的在手上哈一口气,搓一搓。可是慢慢的,寒意遍布全身,她感觉到脚已经僵了。甚至她想烧点什么东西来取暖都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苏袭埋在膝盖里的头,忽然抬起来,随之,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她想,她不能坐下去了!否则一晚上都挨不过去,她就会死掉的!她还不能死,她还不知道臣处的病怎么样了,她还没有把沉香嫁出去,她还没有见过云开咧嘴大笑,她还没有认真的把自己是冒牌的一事告诉霍臣远!所以她不能死!   “蹬蹬蹬蹬——”   一阵阵的脚步声在密室里突兀的响着,苏袭转着圈子跑了起来,跑了一圈又一圈,身体也渐渐的有了温度,暖和了起来。   一圈一圈,就在苏袭觉得累了想要歇一歇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门外又是咔嚓一声,怎么回事?是初晴?霍夫人打算放自己出去了?这么快吗?还是说她在里面过傻了,外面其实已经天亮了呢?   门被缓缓的打开,待苏袭看清来人之后,一脸诧异,微微愕然之余,却有有点儿想笑……   “云开?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苏袭眨了眨眼,看着快要被一堆东西给淹没的云开,不知道是该感动的稀里哗啦还是先笑上一笑。   此时的云开,左手臂上,挂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右手臂上,挂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双手还环抱着一个食盒,食盒上面,还放了几根蜡烛。明明是这样的情况,偏他还是一脸的风淡云轻,比水还要淡,比云还要轻。   “这种锁,还难不倒我。”云开淡淡的答了一句,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下。继续道:“这是大少爷让我送来的,沉香回去后找不到你,又折回去找我们,听说你被初晴带走,大少爷便让我来看一看,顺便捎话给少夫人,让你不必担心,今天太晚了,夫人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他就来找夫人求情,所以今晚,就只得委屈少夫人在这儿了。”   苏袭听完,连忙摆着手说:“不委屈不委屈!你看,你这不是拿了好多东西过来了吗!总归就这一晚上,冻不死饿不死的,你回去告诉霍臣远,我在这儿挺好的,让他也不必担心我!啊对了还有,明天让他好好和婆婆说,大不了,我在这里多反省两日也行!”说罢,笑眯眯的看着云开。   可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笑容褪去,担忧的神情迅速弥漫到脸上来,“臣处呢?他怎么样了?云开,你告诉我,臣处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霍臣处晕倒时的情景,一幕幕的涌上心头,他们明明在玩老鹰捉小鸡,臣处明明笑的很开心,她做的老鹰,眼看就要抓到他了,可他却就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面前,软软的晕倒在了地上,小脸霎时惨白。   她伸着手,明明触手可得,却忽然觉得离她那么远。   云开看了她一眼,早在他来密室之前,霍臣远就已经与他说过了,若是苏袭问起,就告诉她吧!她迟早都要知道的,且眼下,事情发生在她的面前,她的性子,必然是要知道的。   既然问起了,那就说了吧。   “三少爷现下已无大碍了,大少爷在处理后续的事情,所以才抽不出身亲自来看少夫人。至于三少爷的病,说来话长,少夫人不妨先听云开讲一讲夫人的事情吧。”   “婆婆?”苏袭眉头一皱,其实她早猜到应该是和霍夫人有关的,但其中原委,就不得而知了。   “少夫人想必已经知道,夫人出身青楼,但老爷却只钟情她一人,不顾身份,将夫人娶了回来,且从未再娶她人。但少夫人不知道的是,当年还有一人随夫人一同嫁进了霍家,那人是夫人在青楼认的妹妹,二人情似亲姐妹般,互相照拂,她更是为了救夫人,被青楼的老鸨打断了两只手,所以在嫁进霍家之时,夫人让老爷也一并将她赎了出来,带进了霍家。可是后来……”云开的眉头,轻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却又释然。   “后来,夫人有了身孕,怀了大少爷,有一天老爷喝多了,夫人挺着大肚子去找老爷,最后,却在被她视作妹妹那女子的房间里,找到了老爷,二人衣衫不整,已经不需要说明什么了。夫人怒气攻心,动了胎气,大少爷险些保不住。老爷和那女子到夫人的床前认错请求原谅,可夫人就是不肯原谅他们,老爷不明白为什么夫人就容不下那女子呢?二人明明情同姐妹,共侍一夫又如何呢?可夫人,就是死活不同意。当时,为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老爷便没有强求,那名女子后来,也主动离开了霍家。就这样,老爷和夫人相安无事的又过了几年,二少爷也出生了。”   “后来呢?”苏袭追问,她没有想到,原来霍夫人当时,也曾那般坎坷,她原以为,霍夫人遇到了良人,是让那些女子们都羡慕的。   云开望着黑暗处,似乎透过黑暗,看到了如斯的往事。   “二少爷十岁那年,我十一岁,月明也是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进到霍家,被老爷带进了霍家。夫人,大少爷,二少爷,都待我们极好。可我和月明心里,却是有疑惑的。因为我们被老爷救下收养之时,他的身边,站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有着身孕的女人,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当年离开霍家,被夫人视作亲生妹妹的女人。我告诉月明,这件事情不可以说出去,可是却没想到,事情还是被夫人知道了。夫人找到了老爷和那女子,夫人一气之下,失手推了那女子,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加上难产,生下孩子之后便撒手人寰了。而那孩子,也就是三少爷,因为不足月,出生之后竟连哭声也没有。老爷疯了一般的抱着他去找大夫,夫人就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他,直到大夫确诊,孩子先天双耳失聪,且心脏有缺陷,怕是经不起任何喜怒哀乐,夫人才冷笑一声,说了声报应。最后,老爷心灰意冷,将三少爷抱进了霍家,在夫人的门前跪了整整一日,第二日,在夫人的门房前自尽了。我和月明都记得,老爷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我们好好的护着三少爷。”   云开收回思绪,故事讲完了……   或许那个时候,云开和绝大部分人一样,都认为夫人太霸道了,男人三妻四妾何其平常,更何况那女子是自己的妹妹,有何容不下的?可是后来,当霍家一名亲信的管事被查出贪污的时候,霍臣远告诉他,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背叛自己,才会伤害自己。   霍夫人容得下所有人,却独独容不下她,正是因为她把她当作亲妹妹看,谁都可以背叛她,谁都可以!但唯独她不可以!   故事听完,苏袭心头涌出了万千感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她所做的认为正确的事情,却实际上是在戳别人的伤口!霍臣处的存在,始终提醒着霍夫人那段不堪的往事,他们骗了她那么多年,甚至当她知道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所以,她要如何去面对臣处呢?是她推了他的母亲,才害的他这幅样子!可是明明又是臣处的母亲先伤害了她!她到底该怎样面对这个孩子呢?   还有霍臣远,霍臣晔,云开,月明……苏袭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脚底蔓延,直直的蔓延到心上……当日,她还气冲冲的指责霍臣远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职责,说对臣处不公平!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多年的冷淡和疏离,只是为了抱住他的命啊……   良久,云开和苏袭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直到苏袭站的脚都麻了,站不住了,她才晃了晃身子,扯出一丝的惨白的笑容来。   “霍老爷,是很爱她的吧。”   是,是啊……是很爱她的吧……她死了,他也不愿再活下去……   云开不会忘记,月明也不会忘记,初见霍老爷的时候,他看着身旁怀有身孕的女子,眼光温柔,百般呵护,可是谁又能说,他不曾对霍夫人如此过呢?   三个人的爱恨纠葛,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是爱与不爱。   “少夫人,云开该告辞了。”云开淡漠的一声,缓缓的抬起脚离开了,将锁头重新锁了回去。   说到开锁这门手艺,还是月明教的呢……   悄悄的潜出宁心堂,云开一路疾步,向初苑走去,去向霍臣远回禀。   他想起方才,苏袭笑眯眯的说,在密室里多呆几日也无妨,嘴角忽然不自觉的向上一扬,浅浅的,淡淡的笑容,竟在他的嘴角展现。   这个少夫人,心性还真是与众不同啊,那样残破的环境,她还能如此乐观,而非哭着让霍臣远快些救她出去,呵呵。   蓦然,云开脚下一顿,立住身形!   笑容淡去,银白色月光下的他,缓缓抬手,抚上嘴角,刚刚,是笑了吗?   (第一卷,完。)      ☆、第四十五章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两难。   一早,宁心堂外便无比热闹,聚了一干人等。起先,初晴出来通告,说夫人正在用早膳,请他们稍等片刻。   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日头都快要悬挂到正头顶了。   好在,初晴终于再一次走了出来。   “夫人说了,只见大少爷,其余的人都回吧,此事就是有再多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终究,大少爷才是霍家的少庄主。”初晴略一欠身,让到一旁。   霍臣远今日穿了一身的黑色衣袍,除了腰间的深蓝嵌玉腰带,连靴子都是黑色的。全然不似他平日里的一袭素色,慵懒惬意。而初晴的后半句话,仿佛是点名了霍臣远的用意,终究,他才是这里的少庄主,这里的当家人,只要他一句话,臣处的事情大家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即便是霍夫人,她也处置不了苏袭任何。   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有些淡淡的,霍臣远抬脚,施施然的迈了进去。   霍臣远进去以后,云开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无聊的等他出来。月明瞧着没好戏看了,撇了撇嘴,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溜回了织云阁,回去继续监管蜀锦。   霍臣晔轻咳了一声,转身对苏余盛说道:“苏老爷,我娘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恐怕这几日,她都不会再见我们的,此事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大哥会处理好的,必不会让大嫂多受委屈的。我看我们,还是先回织云阁去吧。”   苏余盛依旧面有担忧,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好吧。”   当下,除了云开,依旧杵在这儿的,就只有苏婉婉和苏恒之了。苏婉婉趁着云开没注意他们,悄悄拉了拉苏恒之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恒之,你别担心,阿袭不会有事的,昨晚云开已经偷偷的看望过阿袭了!”   苏恒之闻言,眉间的郁结,果然松了开来,是啊,有霍臣远在,他是阿袭的丈夫,何须用得着他一个外人来关心呢?   “苏二公子还不走吗?”云开的目光射过来,清冷异常。   苏恒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转身离去了。   苏婉婉也连忙跟着走了,“我回初苑去了,沉香还在等我的消息呢。”   本来,沉香也是想一块儿来向夫人,为苏袭求情的,可眼下霍臣处虽然醒过来了,却还下不了床,身体虚弱的很,一碗碗的汤药仍需不断的熬,子枫是个男人,多有不细心之处,苏婉婉又初来乍到,所以只得她留下照应。   临走前,沉香是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有了什么消息,立马过去告诉她。   可看现下的情况,怕是苏袭还得在密室里多呆会儿了……   …………   宁心堂,大厅。   霍夫人坐在正位上,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浓郁的香气,熏染了整间厅堂。   霍臣远坐在一旁,似乎比霍夫人还要悠闲,品着茶,闻着香气,时不时的对自己母亲温言道:“母亲还是少喝浓茶的好,伤身,就让初晴日后,都泡成清茶可好?”   “瞧瞧,还是我这儿子孝顺,那就依你,为娘以后,就喝清茶了。”   “还有,娘的卧房,就不要再点熏香了,闻久了嗓子会不舒服,前些日子,薛管事运了一大批瓜果送了过来,每日放些瓜果在屋子里,香气清新怡人,又不伤身。”   “好,依你。”   “哦,对了还有,天气渐冷,我托胤城分舵里邹掌柜置办的貂皮和鹿皮,已经在路上了,几日后就可到达霍家山庄,到时候直接送进惊鸿苑里,让如沁用来给您赶制冬衣。”   “甚好,臣远如此孝心,真是让为娘欣慰。”   “娘高兴就好,这次出来的蜀锦,臣远也为娘挑好了您喜欢的花色和纹路,已经送进惊鸿苑了。”   “嗯,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霍夫人露出一抹甚是欣慰的笑容来,之后缓缓放下茶杯,若无其事道:“好话说完了,是不是该为你的少夫人求情了?”   霍臣远悠闲的神情,终于褪去,站起身来,面色沉重道:“母亲,事情是她的错,臣远决不偏袒,但经过一晚,母亲训也训了,罚也罚了,此事,是否可以到此为止?”   “呵呵,都说知子莫若母,我就知道,你特意今早前来,而非昨晚立刻过来,无非是为了给我,也给你一个台阶下,既然已经罚过,此事便可作罢了,是吗?可是臣远啊!她这次犯的什么错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明知那个孩子是为娘心里的一根刺!这么些年来无人能碰得!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是区区一晚禁闭就可了事的吗?!”   “可是三弟毕竟……”   “够了!谁让你喊他三弟的!我们霍家没有承认过他!你莫不是被苏袭那个丫头迷了心智!一个横冲直撞,不懂礼数,天真愚昧的小丫头!没有将她赶出霍家,已经是我最大的恩慈了!臣远,我也不逼你,你今日特地穿的如此正式,无非是在告诉娘,你是这霍家的主人,这点,娘也无可否认,所以那丫头你是要放,还是继续留在我这儿,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可是臣远,娘不希望你忘了,当初我怀着你的时候,你爹和那个女人是如何背叛我的……你走吧,我累了……”   无力的摆了摆手,霍夫人由初晴搀扶着往内室走去了……   霍臣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无力说出口。   那些往事,他没有办法改变,他甚至没有办法来说服自己的母亲放下那些过去,放下那些仇恨,放过臣远那个孩子,也放过她自己……   这样日复一日的恨着,于谁是有益处的呢?   轻叹一声,霍臣远轻轻抬脚,转身出了宁心堂。衣角拂过木椅,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却只有那些看不见的尘埃,才感觉的到。   见他出来,云开忙迎了上去,嗖的一声,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月明,竟从屋顶跳了下来。   “怎么样了大少爷?可有把少夫人解救出来?”月明挑了挑眉,其实到霍臣晔与苏余盛回到织云阁的时候,她就折返回来了,总归她也不太爱看苏余盛那副假惺惺的模样!看了倒胃口!   霍臣远黑着脸,摇了摇头。   如今他,真的是无计可施了,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不顾任何的下令把苏袭放出来,那无疑是在霍夫人的心口上□□一把利刃,毕竟这么多年来,有关臣处的一切,都是她不可碰触的伤疤,他作为儿子,怎么能亲手去揭他母亲的伤疤呢?   况且这事若是被诸位管事们知晓,尤其是那些元老们,定会给他扣上一顶不孝的罪名,说他为了区区一介女子而顶撞老夫人,实乃不是霍家山庄少庄主应做之事。   那些老家伙的唠叨,霍臣远着实是想想就头疼!   月明瞅着霍臣远那眉头紧蹙的模样,一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嗨,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儿救不出来那就明儿再想办法!反正那密室我和我哥是来去自如,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偷偷的给少夫人多送进去点儿东西,想来她撑个三两天也不是事儿!况且不是还有苏家人吗,老夫人不给咱们面子,也不能不给亲家面子不是,毕竟人家现在就在咱们庄里住着呢,自己女儿被罚,哪个老爹不着急啊!我看那苏家二少爷,就挺着急的!”   “月明!”云开沉声打断了月明,也不知月明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到苏恒之,谁看不出来他心急如焚呢?   果然,霍臣远的脸更黑了……   “哼!他着急有什么用?还轮不到他操心!”说罢,霍臣远便扬长而去。   月明见他居然生气了,不由的更来了兴致,追在他的身后问道:“那怎么着?待会儿还给少夫人送午饭吗?晚饭呢?明日的早饭呢?”   只听,传来霍臣远气极的怒声:“爱送不送!”   “哈哈!”月明朗声一笑,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拿她没办法的云开道:“听到了没哥?爱送不送!我看今天啊,你也就别送了!不然的话,少夫人明天可就出不来咯!”说罢,月明又是嗖的一声,施展轻功,跳上了屋顶,也不知跑哪儿去。   云开微微皱眉,先是没能理解月明的话,为何今日送了饭,少夫人明日就出不来了呢?反言之,今日若是不送,少夫人明日便可出来?   只消片刻,云开眉头一展,了然于心……   …………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湖心搭救。   晌午,初苑。   “三少爷还在睡着吗?”沉香从屋内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正在和子枫一块儿吃饭的苏婉婉,小声的询问道。   沉香点了点头,直到下了台阶,才松了口气。   子枫将她的饭推了推,“快吃吧,别凉了。”   “嗯,好。”沉香坐下来,看了子枫一眼,才往嘴里送饭。一夜之间,子枫显得苍老了许多,下巴上布满了青青的胡茬,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合过眼,始终和那几个大夫一同守在霍臣处的床边。只不过那些大夫轮流值班,他却只有一个人,硬是让沉香和苏婉婉去休息了。   恐怕,最愧疚的人,就是子枫了吧……   当日霍臣远将派来照顾臣处的时候,虽没怎么细说,可却也是告诫过他的,说三少爷受不了任何情绪的波动,只要让他静静的侍奉就行,最好不让他接触任何人。   子枫一开始,只是照吩咐办事,可是渐渐的,他和臣处有了感情,即便他也不曾与臣处多说话,可是每当看着那个孩子对自己微笑的时候,子枫就觉得心像是被人掐住了般,喘不过气,憋屈的很。   他去问过云开月明,可他们二人也不曾细说,后来,他无意间知道了臣处的生母与霍夫人的恩怨,便以为是霍夫人厌恶臣处,才这么做。   于是渐渐的,子枫开始讨厌霍臣远,霍臣晔,就连从小与他一起练武的云开月明也讨厌了起来……   他觉得他们不该这样对一个孩子,他觉得他们对臣处太过残忍,他觉得他们没有良心……   可他却不知,他们是在为了保护臣处,保住他那条脆弱的生命!   子枫愧疚,他为何不听霍臣远的话?他为何不听云开的劝告?他当日为何没有将苏袭拒之门外?   所有的过错,都是他铸成的,是他,害了他的三少爷啊!   感到身旁的人没了动作,沉香抬起头看向子枫,却见他眼眶通红,抓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   “子枫,你别再责怪自己了,这件事情不怨你,大少爷何尝不是纵容了少夫人来看三少爷的呢?大家都是想对三少爷好的,尤其是你,我知道你对三少爷特别好,三少爷他也不希望你因为他而痛苦的,所以,别想了……”   沉香还想再多说几句,却又住了口,她知道她的劝说是没有用的,还需他自己看开。亦或是,臣处能够尽快的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好。   苏婉婉放下筷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忽然想到苏袭,便说道:“对了,如果三少爷醒来问起少夫人,可千万不能说被霍夫人关了起来!”   “对,差点忘了这茬,千万不可说!”   “嗯。”   …………   午饭过后,霍臣处依旧睡着,初苑里也没什么要忙的,苏婉婉便打听了去西客房的路,独自一人去往苏恒之的住处。   这些天发生了甚多的事情,她也需要找苏恒之聊一聊。   可是刚走到荷月湖这儿,便已经记不得该怎么走了。   荷月湖,是南院一处人工挖建的湖,实如其名,种了满湖的荷花,若是夏日,定是美若画卷。然而此时正值冬日,就连秋日的残荷,如今也只剩下干枯了的叶子。任是再美好的东西,也经不住春去秋来,时光如水。   湖中,有一处高亭,设立于一座巨大的假山之上,假山上又设有石阶,可一阶一阶迈上高亭。从岸边通往假山底下的,则是一块块巨石铺成的石路,如此看来,此湖倒不是太深,应该只是用来养荷花的。   一时兴起的,苏婉婉想去那高亭之上看看,没准儿可以看见通往西客房的路呢!   提起裙子,苏婉婉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石路,片刻后,便走到了假山底下,毫不犹豫的迈上了石阶,一阶一阶踏上去,通往高亭。她走的极小心,因这石阶不平,且又窄,不似底下的石路般平整。   “呼……”苏婉婉重重的吐了口气,总算是上来了。到底是站得高,看得远,上面所看得到的风景,自是比下面好上许多!   欣赏着这座偌大的霍家山庄,本以为可以看见东西北三院,却不料目光所及,还是只是这座南院。   东看看,西看看,蓦然,一道修长的男子身影,闯入苏婉婉的视线内。那人走的极慢,每一步都优雅自如,风华尽显,一身月白色的衣袍,米黄色靴子,腰间坠着的青白玉佩,随着他一晃一晃,宛如有生命一般。   那人从远处走来,苏婉婉不禁的看的出神,待到人影缓缓走进,她才认了出来,那人,原来是霍臣晔。   苏老爷让她切记防着霍家人,她便从来没怎么仔细看过霍家的人,虽时不时会见到他一两次,却从未认真观察过。此刻看起来,霍臣晔竟是一个翩翩玉公子,全然不似一个在商场处事的人……   他和霍臣远,是大不一样的,霍臣远给人一种猜不透,看不清,鬼神莫测,骄傲自信,甚至有时候会有一丝的桀骜不驯。但他,却似一滩清水,一滩被月光笼罩的清水,温文,尔雅。   苏婉婉看的出神,直到霍臣晔走到湖边,率先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苏月姑娘,为何在此呢?高处危险,还是下来吧。”   “啊?噢!我,我是想去找我……找我家二少爷!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所以便想上来看看,或许能够看到怎么走呢!啊我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说罢,苏婉婉慌慌张张的踩着石阶向下走去,一边往下走,一边越发觉得脸开始发烫……   一时的心不在焉,忽然一只脚踩了空!向下跌去!   “啊——”   “月姑娘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苏婉婉只来得及想,虽然这湖不深,可这大冷天掉下去,摔不死也得冻死了!然而预料中的浑身湿透却没有降临到她的身上。   她只觉得腰身被人一揽,身子一轻,就被带着从湖面上掠过,朝岸边落去。   她紧紧的抓着霍臣晔的双臂,一张杏眼桃腮的小脸,写满了惊吓与不可思议。   霍臣晔的脸,就在眼前,近的,让她足以看的清他的睫毛……五官分明的脸孔,还有眼睛里尚存的一丝担忧……   “怎么样?没事吧?”霍臣晔的声音,飘进苏婉婉的耳朵里,她才反应过来是他救了她,连忙松开了手,尴尬的理了理衣裙。   “啊,没,我,我没事!我没事!你呢?你没事吧?”   霍臣晔觉得有些好笑,弯了弯嘴角,“我是负责救人的,能有什么事呢?走两步,看看方才有没有崴到脚。”   苏婉婉顿时一囧,低下了头,是啊,是人家救了你,你反问人家有没有事,真是傻了!   不自然的往前走了两步,没觉得什么不妥,苏婉婉依旧低着头道:“没事,没崴到。”   “嗯,那就好。”霍臣晔点了点头,“你是要去西客房吧?不认得路,我带你去,下次别爬那么高了。”   说罢,霍臣晔率先抬脚,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苏婉婉看着他的背影,如同刚才一样,走的不慌不忙,步伐极是好看。   不自觉的溢出一抹笑意,苏婉婉双颊微红的跟了上去。   他竟一点儿没有少爷的架子,亲自为她带路……   可她不知,在他眼里,她可不是一个丫鬟,也不是苏袭的什么贴身丫鬟,而是苏余盛的正牌女儿,与霍臣远定亲,本该在几月前嫁进霍家山庄的,苏婉婉。   …………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另一半玉佩。   霍家山庄,西客房。   “父亲,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没有任何前言,也没有兜圈子,苏恒之简单直接的提问,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从苏老爷决定要来京城的那一刻起,苏恒之的心底,已经涌现出无数个可怕的念头了,只是他一直不愿去问,也不愿去验证,因为他害怕,他真的猜对了。   苏余盛想要的,已经不单单只是蜀锦的利润分成了……   “恒之,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怀疑我?”苏余盛端起茶杯,掠过杯沿,他的目光凌厉,微眯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眸中,恍惚的闪过一丝阴鸷。   苏恒之眉头紧蹙,单凭此刻苏老爷的表现,他就已经不是怀疑,而是断定了!   “父亲!您心里清楚孩儿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几天一到晚上,您一封一封的书信送往苏州,如若我料想的不错,恐怕用不了几日,您培养的那几个心腹,就会到达京城了吧!”   “你偷看了我的信?!”苏余盛震怒,使劲的拍在桌子上,“你还看到了什么?”   苏恒之有气无力的轻叹一声,“孩儿没有看到别的,只看到您说让苏成他们几个过来。”   闻言,苏余盛面色好转,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苏恒之面前,用一眼诚恳的目光,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恒之啊,爹也不想瞒你,爹之所以决定带你来京城,不单单只是为了蜀锦,这霍家是什么样的,想必你这几日也看的清清楚楚了吧?那霍臣远答应了咱们蜀锦的生意,并且给了咱们可观的利润,这点我承认!但是你想一想,归根到底这蜀锦还是出自霍家山庄的,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咱们苏家?记得的,恐怕只有霍家山庄!”   “可是爹,如果没有霍家,没有霍臣远,那么恐怕我们的蜀锦连在京城的立足之地都都不会有!”   “可是恒之!”苏老爷激动的打断苏恒之,眼睛都湿润了起来,语气重道:“恒之啊,我们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我们已经和霍家联了姻缘,他霍家少庄主是我们苏家的女婿!我只是想在这京城占有一席之地,想亲手将咱们家的蜀锦发扬光大,我也是为了你和婉婉啊!将来爹不在了,整个苏家的担子都落在你们姐弟身上!爹也是为了你们日后打算啊!恒之,你可明白爹的良苦用心?你若明白,就配合爹好好的,成吗?”   “爹……”苏恒之看着苏老爷,他心中自是理解,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拥有的更多,他没有办法来指责自己的父亲行为有多不齿,想法有多肮脏,因为他,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那种私心,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爹,我答应你,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但我只希望爹能够点到为止!另外,还有阿袭……我还请爹爹无论如何,都不要将阿袭置于危险的境地……”   是啊,这种局面,恐怕到时候,最为难,和最痛心的,就是苏袭了吧。   苏余盛微微一愣,片刻,便微笑温和道:“好,爹答应你。”   然而,苏余盛心里却清楚,霍臣远对苏袭越是好,他就越有必要利用苏袭,因为苏袭,将会是霍臣远的软肋……   人一旦动了真心,有了顾虑,便等同于有了软肋。   世人都会想尽办法的隐藏自己的软肋,不让别人发现。然而霍臣远的这根软肋,却无处可藏,避无可避。甚至在不久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霍家山庄的少庄主,对其少夫人宠爱如命……   …………   夜晚。三更。   依旧是西客房外,一道身形姣好,一看便知是个女人,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影,匆匆的闪过,来到一件房门外,小心的在窗户上戳了个窟窿,随即,从怀中抽出一节竹管,轻轻一吹,就将带有迷药的烟雾吹进了屋内。   片刻后,女人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又缓缓关上门。   这是苏恒之的屋子,此刻,中了迷药的苏恒之已经人事不醒,睡的跟头猪似的!   女人走到床边,拿手用力的推了推床上的人,见没有任何反应,才摘下了蒙面的黑巾。   不错,是月明!就是她!   “哼!这人也忒不警觉了!好在姑奶奶我是只图财,不害命!否则,哼哼!你就完蛋了!”说罢,月明径直走到衣架旁,翻起苏恒之的衣服来。   左翻翻,右翻翻,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忽然,灵光一闪,月明嘴角浮现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再次朝着苏恒之而去。   既然不在衣服上,也不在枕边,那就只有是身上咯!   月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掀起苏恒之的上衣,果然,腰间的一抹青白色便显露了出来!对了!就是这块儿玉佩!和少夫人一模一样的那块儿!   好吧,其实月明也不晓得是不是一样,反正霍臣远就是这么吩咐的!要她半夜三更潜进苏恒之的房内,偷一块儿与少夫人腰间那块儿一模一样的玉佩!   而当月明问起为何要来偷的时候,果断遭到了霍臣远的黑眼,记得当时,霍大少爷是这么说的!   “月明,你哥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尤其是我的事情呢?没告诉过你也没关系,总之今晚你替我办了这件事情,年底的时候,我保证你的额外赏银比黄管事的还要多!”   月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霍臣远说这话的时候,笑的有多……那个啥……咳……自行想象吧!   总之就是很渗人就对了!   唰的一下将玉佩扯了下来,月明二话不说,揣进怀里,一溜烟的消失在了西客房。回书房复命去了!   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少夫人不在暮远居,大少爷便也不回去歇在书房了!沉香那丫头一个人住在暮远居里,不得害怕吗?不如待会儿去吓吓她?算了,还是算了!那丫头要是告到霍臣远那儿,没准儿她年底的赏银又该被克扣了!   …………   第二天一大早。   苏恒之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霍臣远的书房,推门便直言:“霍大少爷!想不到您在自己家里居然还行鸡鸣狗盗之事!”   霍臣远正在抬笔写东西,听见这话,没有任何的动作,继续落笔写,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   而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月明,一听这话,顿时恼了!   “姓苏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怎么就鸡鸣狗盗了!说话能不这么难听吗?我们大少爷是拿回我们少夫人的东西!要拿也算是你姐姐拿的!有本事找你姐要去啊!”月明指着苏恒之,义愤填膺。   然而,那边的霍臣远和旁边的云开,脸霎时便黑了下来……   “咳,月明,你承认的也太快了。”云开漠然的出声提醒道。   月明炸了眨眼,然后……   “妈呀!我去你个姓苏的!你居然敢套我话!谁拿你东西了!谁拿你东西了!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拿的!你有什么证据吗?我告诉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昨晚早早的就睡下了!谁有空你偷你东西啊!又不是什么值……啊……唔……”   后半句话没说完,月明便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哈欠。   这下,霍臣远扶额,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只想说,月明啊,别解释了,越描越黑……   “哼!”苏恒之冷哼一声,“我的衣物被翻的乱七八糟,整个霍家上上下下无一人东西被盗,只有我的玉佩不见了!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是家贼吗?而这霍家,若是没有你少庄主的命令,谁会干这事?”   事到如今,霍臣远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解释什么,施施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坦然:“不错,是我拿的,有什么问题吗?我见你那玉佩和袭袭的貌似是一对儿,且上面撰写的诗句,不太适合姐弟一起佩戴。若是二弟想要玉佩,金玉坊千千万万上好的玉佩,任你挑。”   “你!”   “咚咚——”   “禀大少爷,老夫人那边的初晴姑姑来了,说要见您。”   初晴?她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霍夫人想通了,要将苏袭放了?   “让她进来!”霍臣远立即回道。   吱嘎一声,门口的小厮开了门,初晴款款的走了进来,一脸的平静道:“回大少爷,夫人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少夫人身体不适,晕倒在密室了,还请您把少夫人接回暮远居吧。”   “你说什么?!”   “什么?!”   两道惊呼声同时想起,霍臣远几乎是同一时间的看向云开:“你昨日一整天都没去吗?”   云开张了张嘴,被月明抢先答道:“大少爷,不怪我哥,是您那会儿说爱去不去的!也是我不让我哥去的!不然,您以为您今日能把少夫人接的出来吗?您还想让少夫人在里面待几日呢?”   霍臣远皱了皱眉,没再说,而是立刻朝外走去。   苏恒之连忙跟上脚步,却被霍臣远回头质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哼!原来你就是这么保护阿袭的吗?竟然拿她的身体来打赌!”   “我怎么做不劳苏二少爷费心,我怎么对袭袭,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也轮不到你来管,我的人,无须旁人多管闲事!哼!”霍臣远也是一声冷哼,对云开打了个眼色,便行色匆匆的赶往佛堂密室。   苏恒之还想跟出去,已然被云开和月明二人“留”了下来……   “大少爷刚刚那话说的忒帅了!”   “月明,你还是祈祷大少爷回来之后,能把你刚刚说的话忘掉。”   “呃……”   …………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他一直都在。   霍臣远一路疾步匆匆的赶到了密室,只见破旧的木门半掩着,门口站了两个小丫鬟,后面的初晴还没来得及跟上。   霍臣远的火气顿时大了上来,一脚将半掩的木门踹开,摇摇欲坠险些从门框上掉了下来。   “人都已经晕了还掩着门做什么!难不成还能跑了吗!?哼!”   走进去,霍臣远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苏袭,纤瘦的身形,蜷缩在一起,面色蜡黄,才一日不见,竟觉得她下巴都尖了起来!   将苏袭小心的扶起,拥在怀里,霍臣远只觉得心底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绞着一般,抬手轻轻的去拢她额前的碎发,无意间触摸到她的额头,那般的滚烫。   她发烧了!   这一刻,霍臣远很是恼怒自己,他恼自己,为什么昨日不将她接出来呢!为什么没有亲自来看她呢!为什么要与苏恒之赌气呢!这密室的寒气,她怎么能受得了呢!若是昨晚之前能把她接出来,若是不与苏恒之赌气而认真叮嘱云开来送饭,若是和母亲再好好的说一说……   恐怕,她也不至于晕在这里了……   自接管霍家山庄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可是此刻,霍臣远真的很后悔……   紧紧的将苏袭横抱在怀里,霍臣远面色阴沉,大步朝外走去,他一刻也不想让苏袭再呆在这里!   “大少爷。”初晴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正巧碰到霍臣远抱着苏袭刚刚踏出密室的门槛。   霍臣远停下脚步,没有再看初晴,两眼只是注视着前方,嗓音阴郁且沉哑,“回去告诉老夫人,少夫人我带走了,她若是还觉得这次的事情不能就此作罢,让她尽管找我,我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初晴站在那里,看着大少爷离开,似一潭湖水平静的眼眸,忽的波光流转。   …………   暮远居。   “怎么样了?”霍臣远拉过刚刚为苏袭诊了脉的靳大夫,沉声问道。   靳大夫呵呵一笑,示意他没什么大碍,才缓声说道:“少庄主无需太过担心,少夫人只是着了凉才导致的发烧,以及一天未进食,有些体虚,故而晕了过去。稍后我开一剂退烧的药便可,至于体虚,让厨房熬些滋补的汤水喂少夫人喝下便好了。”   听罢,霍臣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连忙吩咐沉香拿着方子去存善堂,让那里的管事找人煎好了送过来。再去厨房吩咐周妈妈一声,做些滋补清淡的汤送过来。   不消片刻,存善堂和厨房的人便匆匆将东西小心翼翼的送了过来,恐怕此刻,整个霍家山庄上下,都已听到大少爷为了少夫人与老夫人闹僵的风声了。   只不过老夫人为何会处罚少夫人,那其中原因却鲜为人知了……   沉香从初苑那边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好消息,臣处已经醒了过来,经几位大夫检查,已无大碍。   “云护卫?你也过来了?”沉香见云开守在屋外,便自知不方便进去,只得稍后再向霍臣远禀告臣处的事情了。   云开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刚刚霍臣远亲自为苏袭擦脸的举动,陷入了沉思……他从未料想过,自己的大少爷,十几岁就将霍家山庄的担子扛在自己肩上的大少爷,从来都是那么处事有方,宠辱不惊,却会为了少夫人这样一个不谐世事的小丫头这般……   云开一直认为,能够站在大少爷身边与之并肩的人,该是像温姑娘那样的人,温柔不失大方,善解人意,聪慧睿智,可却没想到,最后让他动了心的人,是如此一个小丫头……   想到温姑娘,云开倒是前些日子收到了她的传信,每年冬季将至的时候,她都会来霍家山庄住上一段日子,只是这次说有事耽搁,故而会迟上一些时日,也不知年前还会不会过来。   不过说是有事耽搁,云开他们几人的心里谁不清楚,恐怕是温如烟暂且还没法面对大少爷娶妻的事实吧,毕竟,她跟在大少爷身边那么长时间,她对大少爷的情谊,云开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屋内。   霍臣远将苏袭额头上的毛巾取下,又换上另一块儿刚刚拧干了的,退烧的药已经喝了,膳食汤也勉强喂进去了几口,好在看着脸色,恢复了些许光泽,不似那般蜡黄。   霍臣远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着她,忽然,只听见“咕噜”一声,从某人的肚子里传来……   紧接着,某人皱了皱眉,撅着嘴,满脸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好饿啊……”   霍臣远轻轻的一笑:“既然知道饿,就快点起来吃东西吧。”   听到他的声音,苏袭一顿,唰的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暮远居,差点要哭出来。   “婆婆把我放出来了?”想想那间阴暗的密室,苏袭都要忍不住抖起来。   “是,你出来了,这里是暮远居,是我们的暮远居”   这一句“我们的暮远居”让苏袭鼻子一酸,眼泪没能忍住落在了被子上,曾经她以为,苏家是她的归宿,就连刚嫁过来的那几日,她日思夜想的也是苏府,可是不知不觉间,暮远居这三个字竟成了最能让她心安下来的三个字……   “哭什么?没事了,不怕了……”霍臣远抬手轻轻拂掉她脸上的泪痕,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一样,嘴角嗜着浅浅的,柔柔的笑意。   “嗯!”苏袭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霍臣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一转,提声问道:“霍臣远!你是不是故意的!一整天都没有让云开给我送吃的!你是不是想把我饿死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别说你是为了把我救出去!那我装晕就好了嘛,让我挨了整整一天一晚上的饿……”越说越委屈,苏袭满眼幽怨的瞪着霍臣远。   可这么一说,霍臣远也变了脸,从怀里唰的一下掏出了月明从苏恒之那儿拿来的玉佩。   “对,我就是故意的!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你!倒是苏恒之,快要担心死了!没看出来你们姐弟二人关系那么好啊,连佩戴的玉佩都是一对儿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真是一句好诗!”说罢,霍臣远便甩袖离去了!   这个丫头!枉费了他煞费苦心的去向自己的母亲求情,枉费了他亲自为她擦脸,枉费了他亲手喂药喂汤!更可气的是居然还反过来怨他?明明该是他质问玉佩的事情才对!哼!   像个别扭的孩子一般,霍臣远黑着脸夺门而出。云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沉香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朝屋内走去。   “少夫人?大少爷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黑着脸走了呢?”   对于沉香的疑问,苏袭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兀自看着他留下的那块儿玉佩愣神,的确,与自己从嫁妆箱子里翻出来的那块儿是一对儿,这么说,那是苏恒之放进去的了?   是了,难怪霍臣远他会生气,无论姐弟之情再深厚,同戴一对儿玉佩,终归是不合乎情理的……   可是苏恒之……原来那时他并非对自己毫无感觉……   “哎呀少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大少爷怎么忽然就生气走了呢?自把您从老夫人那儿抱回来的时候大少爷就一直呆在这儿,先是特地找了靳大夫过来为您诊治,又是亲自为您擦脸换毛巾,还亲手喂您喝药喝汤的,这怎么地就生气了呢?我还想着……”   “你说什么?他一直都在这里?”沉香絮絮叨叨的话,将苏袭的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拉了回来。   沉香说霍臣远一直都在这里守着她?还亲自喂她喝了药?   “是啊,可不是嘛!大少爷一直都在啊,一直守着您呢!”   霎时,苏袭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是低头看着那块儿玉佩,觉得心里,甚是堵得慌……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终于等到的动静。   次日。   一早,沉香就来通报苏袭,说是最近一段日子都不用再去向霍夫人请安了。这对苏袭来说,既是个好消息,亦是个坏消息。好的来说,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霍夫人,这下刚好能避一段时日,可坏的来说,这也代表,她这个做儿媳的,已经和婆婆的关系彻底闹僵了。   “沉香,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了。”苏袭摸了摸袖间的那对儿玉佩,便要出门去。   沉香忙从后面拿了件儿底色湖绿白色绣花的披风出来,“少夫人,天儿冷,你出门记得带披风,您是要去看三少爷吗?依沉香看,您还是暂时别去了……”   苏袭闻言,回过头微微一笑道:“好,我知道了,臣处身子没恢复好之前,我不会贸然去看他的。”   自打从云开嘴里得知臣处的病情之后,苏袭同样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孩子,她不知道她和他的见面相处,究竟是为了让他得到温暖,还是在害他……   拢了拢颈间的披风,苏袭兀自的出了暮远居,朝着西客房的方向而去。她须得去找苏恒之一趟了,这对儿玉佩,她得还给他……   …………   还没等苏袭走到西客房的院门口,便迎面先碰见了苏婉婉。苏婉婉一见到苏袭,刚刚还愁云满布的面色立即换上了一副欣喜之色。   “阿袭?我正准备去找你呢!你怎么样?没事吧?我听恒之说你晕倒了!那个霍夫人也太凶了吧!太没人性了!”苏婉婉两根手指绞着衣服,愤愤的说道。其实当她听到苏袭被霍夫人关进密室的时候,她是真的担忧和愧疚,若不是苏袭,恐怕现在被关进密室的就是她自己了!这点,终究是她和苏家对不起苏袭的……   “我已经没事了,小姐,你也不要这么说霍夫人,是我有错再先的。”苏袭一脸诚恳的答道。   苏婉婉撇了撇嘴,又拉过苏袭的手,二人坐到长廊的围栏上,才继续说道:“阿袭,你别再叫我小姐了,你不是我们苏家的丫鬟了,你不再欠苏家什么了!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样的,我叫你阿袭,你叫我婉婉,我们就是好姐妹,再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啊对了……那个……阿袭啊,我想问你,你了解霍家二少爷的为人吗?他素日里……都是什么样子的啊?”   想起那日被霍臣晔搭救与湖心之事,苏婉婉不免染了些许娇羞之态,就连声音,都格外的温柔……   “二少爷?你说霍臣晔啊?”苏袭眨了眨眼,脑子里拼命回忆着关于他的一切。   不得不说,自打第一面起,苏袭就已认定霍臣晔绝对是一个好人!谁让那时,他拯救了正在花轿里挨饿受累的苏袭呢?再之后,他对苏袭一直礼遇有加,完全尽到了一个小叔子的责任,还有那次为霍夫人挂字之时,多亏霍臣晔救了她!   可这个时候,苏婉婉询问霍臣晔,是什么意思呢?   看她这幅模样,莫不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苏袭心里冒了出来!   “小姐,你你你,不会是……”苏袭结结巴巴的,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嘘!”苏婉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俯在苏袭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那么几句话。   苏恒之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苏袭并不知晓,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苏婉婉与她说的那些话,果然,苏婉婉对霍臣晔动了心,站在苏家的角度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情,若是她能够嫁给霍臣晔,岂不是更好?苏霍两家亲上加亲,哪怕日后苏袭是冒名顶替一事被揭穿,可苏婉婉的确已经嫁进霍家了,至于嫁的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恐怕到那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霍家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成了苏家的女婿,这对苏家来说,难道不是个值得举杯庆祝的好消息吗?   “阿袭?阿袭?”苏恒之轻轻唤了两声,苏袭这才回过神来,苏婉婉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就连苏恒之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婉婉说你是过来找我的,怎么了阿袭,有什么事吗?你的病好些了吗?”   面对苏恒之的关切询问,苏袭此刻更觉得心烦意乱,从袖间掏出那对儿玉佩,对他默默说道:“二少爷,这对儿玉佩还给你,之前我只是觉得好看便戴在身上了,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半,所以还请二少爷不要多想。现在,物归原主。”   说罢,苏袭将玉佩递给苏恒之,便欲转身离开,没想到苏恒之拉住了她,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阿袭,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句为什么,就像是一把悬着的刀,忽然重重的落下,刺在苏袭的心上。为什么?为什么?这明明是她最想问的!   “为什么?二少爷,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你为什么要把半块儿玉佩放进装嫁妆的箱子里?你又为什么要戴着另外的半块儿?为什么明明是你们把我送过来霍家的,现在却又让我没有办法好好的待在这里呢!二少爷!我苏袭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你们苏家待我很好,我感谢你们,所以我替小姐嫁了过来,毫无怨言。我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的东西,我只想可以平平稳稳的过日子……”   挣开了苏恒之的手,苏袭往后退了一步,便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苏恒之放在半空的手,良久,才缓缓落下……   是啊,为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从一开始就错了,是他们一手将苏袭推进了霍家,如今又逼她到这般境地,她该如何是好呢?她原以为她帮了苏家,帮了苏婉婉,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什么恩怨纠葛了,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到这种地步呢?苏袭与霍夫人关系闹的这般僵,苏婉婉又偏在此时对霍臣晔动了心……   苏袭一步一步朝着暮远居的方向走回,却又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什么都不用想的走下去……   她说得对,她的心很小,真的很小,她不会去揣测苏老爷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愿去想苏恒之对她的情感,自她踏进霍家山庄的大门起,她就只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霍家山庄的少庄主霍臣远,成了霍家的儿媳妇,少夫人,她只需要照着这个身份来生活便可以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她的冒牌身份被发现了,那她索性做回苏袭便是了,就算她不是苏家的丫鬟,也不是霍家的少夫人,可最起码,她是苏袭,她还是那个苏袭!她只要记得这一点,便足够了!   屋顶之上,月明静静的坐着,穿着是一贯的紧身衣裤和走起路来十分轻盈的鹿皮靴子,她满脸惬意,神态慵懒的看着长廊下的那个身影,已经站了好久了,一动不动……   苏恒之,他到底能站到什么时候呢?   …………   书房。   “苏余盛有动静了,是吗?”霍臣远立在窗前,轻不可闻的勾起一抹轻笑,这几日可是让他好等啊,恐怕若是没有苏袭那一档子事,苏余盛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云开和霍臣晔二人站在书桌旁,点头道:“是,蜀锦已经按照订单给各个老板送过去了,凡是和蜀锦有牵扯的老板们,苏老爷怕是挨个儿都会问候一遍,毕竟他还是要从蜀锦这桩生意来下手的。”   “大哥,我已经派霍夏他们几个盯住苏州那边来的人了,都是苏老爷培养多年的亲信,为首的是一个叫苏成的人,昨日进的京,大约来了七八个人,现正在京城到处暗中查探隶属于我们霍家山庄的商铺和商行。”霍臣晔眉头紧蹙,实在是没有想到苏余盛居然敢真的把主意打到霍家山庄身上,他这么做,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只单凭苏袭是霍家少夫人这一条筹码,真是太天真了……   霍臣远淡淡的嗯了一声,“让霍夏他们几个继续盯着,只管通报消息便是,切勿动手。”   他倒是想看看,苏余盛到底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这么些天演的戏,不就是为了成全他的昭昭野心吗?只是苏袭那丫头,他需得找个空档和她提个醒儿了,如果可以,最好能让她和苏家断绝牵扯……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玉华公主再次造访。   傍晚的时候,沉香传了膳回暮远居,却见苏袭神情恹恹的靠在床边,似乎对眼前那么一大桌子食物视而不见,毫无兴致。   “少夫人?怎么不吃饭呢?这可是大少爷特地吩咐厨房做的滋补膳食呢!”沉香歪着脑袋站在那儿,看着苏袭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将眉头蹙的更紧,若是夏日,她眉间的皱纹,恐怕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不如……我去请大少爷过来一块儿吃?反正这么多也吃不完,浪费嘛……”沉香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的问道。   果然,苏袭动了动脑袋,瞥了沉香一眼,嘟嘟囔囔道:“是啊,吃不完浪费嘛……喏,这可是你说的,可跟我没关系!是你要去请他的,可不是我让你去的啊……”   “噗嗤!”沉香忍不住掩嘴偷笑了一声,看着自家少夫人那副别扭的模样,附和道:“好好好,是我非要去请大少爷的,和您少夫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总成了吧?”   说罢,沉香俏皮的眨了眨眼,作势便要出门去。可谁知刚打开门,就见霍臣远已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斜睨了嘴角尚有笑意的沉香一眼,眉梢轻轻一扬。   “有什么好笑的?”   沉香忙摇了摇头,“倒没什么好笑的,左不过是撞了个巧合罢了,少夫人刚要我去请您呢,您就过来了,省得奴婢跑这一趟了!”   “你这丫头,越发的口齿伶俐了,行了,你先下去吧!”霍臣远一边说一边解了披风递给沉香。   沉香应了一声,将那黑色貂皮领子的披风挂好在了衣架上,便退出去了。   苏袭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瞧着霍臣远,瞧着他在桌边坐下,兀自盛了一碗去了油的乌鸡汤,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两口,面容惬意,动作优雅,似是在认真的品味这汤一般。   “味道不错,袭袭,你不过来喝点?”挑了挑眉,霍臣远朝苏袭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袭撅着嘴,颇有些委屈的模样看着他,明明是自己先惹他生气在先,辜负了他的心意,可为什么此刻,她却觉得自个儿很是委屈呢?   他越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她就越发的觉得委屈,憋了口气儿似的堵在心口上……   不管了!苏袭腾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桌边,端起霍臣远刚刚喝了两口的那碗汤,一仰头,一饮而尽!   俗话说,酒能壮胆……可没听说过乌鸡汤也能壮胆的啊?   喝完,苏袭不顾形象的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嘴角,然后看着霍臣远,脑袋缓缓的垂了下去……   “对不起……霍臣远对不起……”这几个字,她说的很轻,但每一个音,都吐的极清……   苏袭觉得,她有太多声对不起要说了,但她怕霍臣远没有那个耐心听她说,所以她就认真的说这一遍,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霍臣远看着她,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澜,他也在很认真的听着,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苏袭说,她不知道那对儿玉佩的含义,她只是在装嫁妆的箱子里发现了它。   苏袭说,她被关进密室的时候,她就知道霍臣远一定会把她救出去的,毕竟她之前带着臣处偷跑出去听大戏的时候他都没有责罚她。   苏袭说……   “霍臣远,你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   “嗯,是啊,本少爷这么好的人,怎会与你一般计较呢?”   “…………”   冬日的夜,总是那般的漫长,来的快,却走的极慢。霍臣远起身的时候,外面的天空还是黑压压的,死气沉沉的飘着几片乌云,恐怕是要下雪了吧。   他回过头,看着依旧熟睡的苏袭,被子掖在下巴那儿,只露出脑袋来,几根不听话的碎发垂在她的眼睑之上,让他忍不住为她轻轻拂去。心中黯然道:“丫头啊丫头,你为何总是要忽视自己的身份呢?为何总不愿直视你少夫人的身份?即便当日与我结亲的该是苏婉婉,可我霍臣远,娶的终究是你啊……”   …………   苏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将整个地面都覆盖住了,沉香在屋子里点碳,一边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这碳有多好,无烟无味,是霍臣远特地吩咐点在暮远居等等……   苏袭顾不上搭理她,将沉香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棉靴子套上,便准备出门看雪去。苏州不常下雪,即便是隆冬,也下不大,只是偶尔飘个星星点点,那万里冰封银装素裹的世界,却是苏袭从未见过的。   房门刚一打开,哗的一阵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苏袭被吹了个正着,睫毛上粘了几片雪花,很快的化成了湿漉漉。   待她擦干眼角,看清楚屋外的景色后,便已入了神……   天地间自是一片耀眼的白,后院的竹子和松柏,毅然高高的立着,偶尔一只麻雀飞来,停在树梢之上,那被雪压的沉甸甸的枝桠一晃,便将一大团雪抖落了下去,露出了葱郁之色。   “好美啊……”苏袭不由得咂咂嘴,由衷的感叹道。   沉香在她身后轻轻的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不就是下雪嘛,有那么好看吗?不过今年那位温姑娘莫不是不来了?以往每年,第一场雪降临之前,她必然到的……   想着想着,沉香忽然使劲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了大事!   “少夫人,差点忘了件事儿!早上苏二公子来过,见你还睡着,就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嗯?”苏袭皱眉,从沉香手里接过了信,苏恒之?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写信说呢?   将信展了开来,苏恒之一贯的字迹映入苏袭的眼帘……   “阿袭,我走了,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何时,只盼那时我们各自安好。另外,我爹和婉婉那边,你万不可感情用事,人都是自私的,你要时刻记得,你与苏家已经两清。我话已至此,望你好自珍重。”   苏恒之的这封信,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可却有太多苏袭看不懂得地方,她只是隐隐的觉得,苏恒之的离开,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的确,他离开,是因为他早已预见了日后苏家和霍家的局面,他没有办法劝阻自己的父亲,他也没有办法选择站在苏袭的对立面,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愧对她第二次……   苏恒之,他走了。   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吧……   …………   月明过来通报的时候,苏袭正和沉香在院子里滚一个大雪球,眼看再滚两圈就可以收工了,却没想到被月明一脚踢碎了……   “滚这么个破玩意儿干嘛啊!一碰就碎了,又不能吃又不能当武器的!行了行了,别看了,沉香啊,快给少夫人收拾收拾,玉华公主又来了,在外面指名要少夫人出去见她呢!”月明翘着二郎腿,不耐烦的说道,提起这个玉华公主,她何尝不是一肚子气儿?每次见她,准没好事!   于是,沉香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被月明摧残了的雪球,将尚未从“雪球惨死”一案中回过神来的苏袭,拉进了屋子里,开始了一番摆弄。   片刻后,苏袭和沉香二人再次出现在月明的视线之中,月明上下打量着苏袭,嗯,衣着得体,落落大方,尤其是那双满含愤怒的眸子!嗯,甚好!最起码不能在玉华那撒泼公主面前丢了咱们霍家山庄的气势啊!(月明,你确定那满含愤怒的双眸不是冲你来的?)   快要走到前厅的时候,苏袭还没见着那位玉华公主,便先闻其声了!   “远哥哥,玉儿好久没过来了,你也不想玉儿吗?”   “远哥哥,玉儿给你带了宫里最好吃的点心,你要尝一尝吗?”   “远哥哥,你怎么都不理我呢,是不是因为你娶了那个女人,就不喜欢玉儿了呢?”   苏袭一脸黑线,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这个玉华公主真的是霍夫人寿宴那天专门为难她的那个玉华公主吗?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很快,苏袭就不会怀疑了……且她也深深的理解了月明为何要叫她撒泼公主了……   “苏袭见过玉华公主。”苏袭走进去,看了面色不悦的霍臣远一眼,便恭恭敬敬的向玉华行了一礼。看霍臣远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一见着苏袭,玉华的脸可谓是变得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娇声娇气的同霍臣远说话,后一刻面对苏袭,便是摆足了公主架子,一副居高临下,傲气十足的模样。   “起来吧!你就是苏袭呀?长得还真不怎么样,上次没顾得上仔细看你,你和我远哥哥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哼,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嫁给远哥哥,但是我告……”   “玉华公主。”霍臣远神态自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明明嘴角带有浅笑,却让玉华觉得那般的疏离和淡漠。   “请玉华公主注意一下措辞,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夫人,恐怕不太合适吧?”霍臣远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将手轻轻的搭在苏袭的腰上,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玉华见霍臣远当着她的面便和苏袭卿卿我我,心里更加气了!   “远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她哪里比得上我!上次……”   “公主,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您大驾光临,到底所为何事?”霍臣远眯了眯眼,上次寿宴的时候,玉华来闹了那么一出,回去后便被皇上关了禁闭,不许踏出宫门一步,也亏得消停了一段日子。眼下,她又跑来了霍家山庄,定是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在身。   如霍臣远所料,玉华的到来,是为了蜀锦。   原来是昨儿个,孙丞相的夫人穿着蜀锦所制的衣裙去向宫里的皇后娘娘请安,未料到她的衣裙却吸引了后宫里嫔妃们的喜爱,纷纷称赞那布料,于是,皇后做主,想从霍家山庄采购一批蜀锦入宫,而当玉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首当其冲的自动请缨了……   这对苏袭和霍家来说,都应当是个好消息,可……玉华那双恨不得扒了她的眼神,让苏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生怕这个公主一声令下,就将她的头砍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当玉华公主提出要在霍家用膳的时候,苏袭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她可怜兮兮的望了霍臣远一眼,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位公主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了,更别说是同一张桌子上。   比起苏袭,霍臣远可就淡定多了,他唇角弯起一抹轻微的弧度,“公主想在这儿用膳,着实是霍家的荣幸,我必定嘱咐二弟好生接待。”   “那你呢?”玉华想也不想的反问道。   “我?”霍臣远眉梢一挑,理所应当道:“我当然是回暮远居和我夫人一块儿用膳了。”   “你!哼……远哥哥你讨厌!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罢,玉华又是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身后跟着一众担心的丫鬟太监们。   月明靠在门口的柱子前,轻松的吹了声口哨,戳了戳身边的云开。   “怎么样?是我赢了吧?我早说了,玉华公主这次肯定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气跑!”   “为什么?平日里不都是一炷香的时间吗?”云开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闷闷的问道。   月明给了他一记白眼,又坏坏的笑了起来,凑到云开眼前,一脸无害道:“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这次……少夫人在呀……嘿嘿,等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回来啊你就懂了!”   说罢,月明似脚底抹油搬一溜烟的离开了云开的视线之内……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摊牌。   苏恒之的离开,对霍臣远来说,或多或少的都算是一桩好事。其一,说明苏恒之并不想掺合苏老爷的事,这点,霍臣远倒是佩服他,虽没有帮理,但也没有帮亲不是?至于其二嘛……少了苏恒之这个情敌在,霍臣远顿感眼前清净了许多……   既然儿子都已经走了,想必老子也不会再待多久了,毕竟首批蜀锦已全部发了出去,织云阁也已经掌握了蜀锦从头到尾的制作工艺,按照在苏州时说好的,苏老爷也该启程回家了。   不过眼下要苏余盛离开京城,那恐怕是不可能的,只是看他打算何时离开霍家了。   想起来,苏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倒真是耐得住性子不闻不问,只是听说,他似乎还特地去向老夫人请罪了,以管教不严,有女无德的名头……   “云开,去西客房请苏老爷午时移步暮远居用膳吧。”   “是。”   霍臣远想,是时候该跟苏老爷摊牌了,也是时候该给那丫头提个醒了……   午时。   暮远居。   苏余盛依旧披着一贯虚情假意的笑容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道:“臣远啊,怎么今日想着请我过来你们这儿了呢?”   霍臣远淡淡的一笑,“岳父即将启程回苏州,臣远怎能不为岳父践行呢?难不成要像二弟一般,连个践行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只这两句,便让苏余盛脸上的笑意减了一半,颇有些讪讪,勉强笑道:“哎,呵呵,恒之那孩子啊是不懂事,要回去也不打个招呼,都怪我管教无方啊!当年他娘去世的早,我一心只想抚养婉婉和恒之两个孩子,也无心续弦,没想到,到底还是没把两个孩子教好啊……”   苏余盛越说越感叹,霍臣远却听的乐意,如果可以的话,他都要拍手叫好了!这么多天以来,苏老爷这两句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亏的他也还知道,自己没把两个孩子教好!当然,这可不关袭袭的事儿,袭袭可真没这样的爹……   心里乐意归心里乐意,毕竟苏袭还在一旁看着呢,该做的戏还是要做。   “岳父说的哪里话,怎可妄自菲薄呢,想来二弟是有什么要紧事才会不辞而别的,况且臣远还得谢谢岳父,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袭袭啊。”霍臣远这话,说的不咸不淡,既不像是在安慰苏老爷,也不像是在暗示什么,倒让苏老爷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接了,只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苏袭坐在二人中间,受不了这冷场的气氛,只得找些话来说。   “那爹,你何时启程回苏州呢?”   “就这一两日吧,等雪化一化,路上好走。”   “噢,那女儿到时候送您。对了,苏月跟您一块儿回去吗?”   “苏月啊,为父想让她留下伺候你,你觉得可妥当?”   要将苏婉婉留下?留在这霍家山庄?苏袭面色一滞,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苏老爷为何要让苏婉婉留下呢?这不更是将破绽摆在了霍家人眼前嘛!莫非是苏老爷已经知道了苏婉婉对霍臣晔的心思?所以特地要她留下来好有机会再嫁给霍臣晔?到时候苏婉婉岂不是也要跟着喊她大嫂……天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正当苏袭神游太虚之时,右手忽地一暖,只见霍臣远正握着她的手对苏老爷缓缓道:“有何不妥的,将苏月姑娘留下也好,省得袭袭整日思念她呢!”   苏袭挑了挑眉,啥玩意儿?她有说过她很想苏月……啊呸!苏婉婉吗?她貌似根本就没有单独的在霍臣远面前提过苏月这个名字好吗!   怎么感觉最近几日都怪怪的呢……   一顿饭,吃的莫名其妙,吃完了,人家那两人又要品茶了。苏袭百无聊赖,实在是不想再与他们待在一块儿,便寻了个积食的由头,拉着沉香出去散步去了。   说是散步,却散着散着,散到了月明住的院子里……大概,苏袭是想要来问一问苏婉婉,想不想回苏州去吧……   而这边,暮远居内,只剩霍臣远和苏余盛二人。   霍臣远不紧不慢的吹着杯子里的茶叶,似是漫不经心却是意味深长道:“苏老爷可找好住处了吗?搬出了霍家山庄,准备住到京城的哪一座宅子里呢?”   “啪——”   苏余盛捏着杯盖的手一抖,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杯盖再次紧紧的扣在了杯子上,雨前龙井的香气被悉数遮挡在了杯子里,一丝也飘不出来……   “霍大少爷,此话可从何说起啊?”平复了方才的心惊肉跳,苏余盛强装镇定的反问道。   “苏老爷,这儿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您再装,可就有点儿过头了。”霍臣远靠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斜斜的歪着身子,好不惬意。   苏余盛震惊的看着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良久,直到他额头上的冷汗退了一层下去,他才恢复了往日的镇静。   “霍臣远,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   “为何什么?”霍臣远顿时目光凌厉,打断了苏余盛的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漠然冷声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不阻止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一切如旧呢?你想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知道的多……比如……苏袭到底是谁,苏婉婉又到底是谁……”   “你!”苏余盛大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霍臣远竟连这档子事情都知道!他只以为是苏成几人的行迹露出了马脚,霍臣远只当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岳丈罢了,可没想到,他连苏袭的身份都已知晓。   那这么说,他又为何还要帮忙做蜀锦的生意?又为何依旧对苏袭那般的好?   霍臣远自然是明白苏余盛想要问什么,或许这几个问题,才是真正的关键吧……   “事已至此,你要做什么,请自便,我必定奉陪到底,只不过这些事情,苏袭依然未可知,而且我想,她知道了以后对你和对苏家是没什么好处吧?苏老爷,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霍臣远淡然的走了出去……再不看苏余盛一眼……   是啊,他为何一开始就知道苏袭是冒牌的,却还要答应帮她做蜀锦的生意呢?他为何明知她是冒牌的,却一丝一毫也不恼呢?   大抵,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丫头,这个叫做苏袭的丫头,也挺好的,不是吗?   自然,他霍臣远的妻子,这霍家山庄的少夫人,怎么会差呢?   男人修长的身影,被冬日的阳光在地面上拉的斜长斜长,怕是只有他脚下的泥土知道,当他想起那个丫头的时候,连步子都迈的格外温柔吧……   …………   “啊?你也知道了!”苏袭一声大吼,将月明院子里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几只灰溜溜的小麻雀全吓跑了。   月明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斜眼看着苏袭道:“这不明摆着嘛!您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苏袭扭头看了苏婉婉一眼,一脸的花痴模样,确实是明摆着的……咳……   “那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的就是臣晔呢?”苏袭想了想,不甘心的问道。   月明翻了个白眼,坐在桌上,晃着二郎腿道:“不是二少爷还能是谁呀?难不成还能是我哥?况且这姑娘自你从密室出来那日起,每天一见我就问二少爷,再傻我也看的出来了好吧?再说了,少夫人你要相信,这世间感情方面比你和我哥反应还要迟钝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苏袭盯着月明,她怎么听着这话那么不好听呢……唉算了算了,还是先问清楚苏婉婉的想法最重要!   “咳。”苏袭轻咳了一声,拉过苏婉婉,小声的询问道:“小姐!老爷这两日就要回苏州了,你看你是?”   “我不回去!”苏婉婉的回答还真是够坚定,够言简,够意赅啊……   苏袭嘴角抽了抽,忽然就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可苏婉婉则是打开了话匣子,在她耳边叨叨了起来……   “阿袭啊,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呢!我好不容易遇到了我心仪的人!我不能就这么错过的!”   “阿袭啊,你可一定得帮我,我要是修成正果了,那我们不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阿袭啊,到时候你是大少夫人,我是二少夫人,多好啊……”   就在苏袭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的时候,月明还是非常“仗义”的解救了她。   “行了!唧唧歪歪磨磨唧唧的你俩干嘛呢!都给我过来,我有正事要和你们商量!沉香你也给我过来,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在月明霸气的一声怒吼之下,让已经无语的苏袭和兴致勃勃的苏婉婉,以及快要睡着的沉香四人被成功的聚集在了一起。   只见四个形状各异的脑袋凑在了一起……静静的等着月明所说的“正事”……   然而,所谓的正事便是……   “我们来想一想让苏月姑娘在哪里跟二少爷表白,成功率会高一点呢?”   “。。。。。。”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湖心再表白。   次日。   苏余盛正式于霍家辞了行,霍臣远没有露面,让霍臣晔将他送了出去霍家山庄,当然,苏袭和苏婉婉必然是要一同送行的。   相较于来时,苏余盛可没有那般意气风发了,一路无语的走出了霍家山庄,只草草的对霍臣晔客套了两句,便欲转身上马车去。   苏袭和苏婉婉皆有疑惑,忙叫住了他。   “爹。”苏袭走上前去,态度关切道:“您一路保重啊,等安全到了苏州,一定给我捎个信儿来。”   苏余盛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并无其它的话,只是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婉婉,良久,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小姐。”便转身进了马车。   看着苏老爷的马车越走越远,直到驶出了这条街,苏袭他们才转身回去。   苏老爷这一走,苏袭说不上来是喜是悲,只是觉得无论是苏恒之还是苏老爷,都走的有些仓促,怪怪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什么。但对苏婉婉来说,来的时候是一家三口,现在都走了,剩她一人留在这山高水远的京城,难免有些心酸不是滋味……不过好在,有苏袭在这儿……而且她留下来,也是为了霍臣晔啊……   “咳,咳咳。”苏婉婉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向苏袭打了个眼色。   苏袭接到示意,看着走在她们前面的霍臣晔,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可犹豫了一番,还是硬着头皮追上了霍臣晔。   不论成与否,总之她也须得试一试,也好在苏婉婉面前说的过去不是?   “哎,那个……臣晔啊……你午后可有闲暇?”   霍臣晔停下脚步,面带一丝疑惑道:“大嫂可是有什么要臣晔去做的?”   “啊,不是不是……”苏袭摆了摆手,向来不擅撒谎的她颇有些为难,结结巴巴道:“就是……就是我,我有些小事,一些小事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午后去湖心亭那儿一趟,我我我在那儿等你……”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霍臣晔虽心下疑惑,但见苏袭这副为难之色,以为是什么难言之隐,便应允道:“好,臣晔明白了,午后自会过去。”   苏婉婉心中一喜,成了!   …………   午后,湖心亭。   苏婉婉在来之前,自是做了一番准备,藕粉色的衿带束腰连身裙,搭了件同色的绒领披风,挽了个高高的坠云髻,插着两三支小巧玲珑的玉钗,加上她本就杏眼桃腮,这身装扮,倒真衬出了她的小家碧玉,玲珑有致。   霍臣晔到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冬日景色萎靡的湖心亭旁,那抹粉色,格外的亮眼,像是迫不及待开早了的桃花。   苏婉婉转过身来,只看了他一眼,面上便迅速的浮上了一丝娇羞……   “是你?”霍臣晔微微的皱眉,一瞬便想通了其中的原委。看来,苏袭只是个幌子罢了,真正请他来的,是这眼前的苏婉婉。   “嗯……是我请阿袭帮我的……”苏婉婉低着头,脸颊不自觉的烧了起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她也只好挺着胆子,硬着头皮上了!   “霍臣晔……我有话想与你说……我没说完之前你先不要说话!你听我说就好!我想告诉你,我……我喜欢你……那次你便是在这儿救了我,今日,我也要在这儿告诉你,自那日起,我便喜欢了你,虽然我……我现在只是一个丫鬟,但我想你不会计较这个对吗?阿袭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也相信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想说……你看看我,你看看……你喜欢我吗?”   一连串的话说完,苏婉婉早已脸红通透,一颗心小鹿乱撞跳个不停了!   然而等待的时刻,更是难熬……更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会如何回答呢?一口拒绝?还是委婉拒绝?亦或是……满口答应?他会不会刚好也喜欢自己呢?   只这短短的片刻,已经有无数念头在苏婉婉的脑海中闪现了……   终于……   “臣晔承蒙苏月姑娘错爱,但臣晔……恕臣晔对姑娘实在是并无他想……告辞了……”   淡漠的话音落地,苏婉婉的心也随着落了下去……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苏婉婉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她知道,他也已经走远了……离开了……随之侵袭着她身体的,是阵阵寒意……   缓缓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婉婉的心头生了出来,一瞬间,她好像懂得了什么,却又喉咙哽咽说不出来,她只是想,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连他的疏离和拒绝也无法埋怨的……只因不忍……   …………   苏婉婉的离去是在两日后的又一场大雪天,她给苏袭留下了一封简单的书信,没有当面告别,便离开了霍家山庄。听门房的小厮说,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走的。   霍家山庄一下子,又归于了往日的平静……当然,只是对苏袭而言……   但对霍臣远而言,却正面临着一场未知的阴谋。就在昨天,霍夏来信,说苏成他们那几个人突然间悄无声息的撤离了,或者并不是撤离,只是忽然间的,就消失了……而苏余盛,如霍臣远所料,在京郊处安了座宅子,暂称苏园。   霍臣远不知道苏余盛又在打什么主意,亦不知道苏成他们的突然撤离是否有什么猫腻,他只知道,年关将至,霍家山庄正值繁忙之时,万事都需小心为上。   一连在书房理了两日账本,又跑了两处商行,霍臣远每日早出晚归,已经与苏袭将近三天没打过照面了。他回去的时候,苏袭已经呼呼睡去,他便小心的在一旁躺下,早上,苏袭还未醒来,他便又匆匆离去了。   这日午后,霍臣远同霍臣晔及朱管事商量了万珍坊的珠宝生意,与二人在书房用过午膳后,抽了个空档,回暮远居去了。   彼时,苏袭正端着暖炉子躺在榻上,翻着沉香从丛书园带回来的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甚是无聊的很。臣处那边,没有靳大夫的话,她也不敢贸然前去,月明忙的团团转,沉香又不肯带她出去玩儿,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捧了书窝在榻上。   霍臣远推门进来的时候,苏袭已经看的昏昏欲睡了。见他进来,登时一喜。   “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忙的不可开交的嘛!”   霍臣远呵呵一笑,在榻边坐下,凑过去挑声道:“怎么?嫌我近日冷落你了?”   苏袭翻了个白眼,不打算接他这话,霍臣远这人啊,越理越得瑟!   忽地想起了什么,苏袭问道:“哎霍臣远,你那儿有苏月的消息了吗?这都好多天了!她一个人没有出过远门的……”   自那日苏婉婉离去后,霍臣远便暗中派了人去找她,不管怎么说,人是从霍家山庄走的,且还是苏家的大小姐,若是出了事,总归不好……可没想到的是,却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摇了摇头,霍臣远叹道:“没有,不过我已经通知了各分舵的人,都会帮忙留意的,你无需担心……”   想了想,霍臣远继续说道:“不过丫头,你们家的人,倒是奇怪,先是那苏恒之,又是这苏月,怎么都有不辞而别的毛病呢?”   苏袭皱了皱眉,嘟囔道:“其实我也挺奇怪的,怎么好端端的都走的稀里糊涂的呢……”   霍臣远见状,连忙顺势说了下去,“丫头,我问你,如果哪天,你们苏家人和我们霍家山庄出现了冲突,你会选择站在哪一边呢?会是我这边吗?”   此刻,霍臣远竟有些期盼她的答案……她会选择站在他这边吗?   “唔……”苏袭眨了眨眼,犹豫着说道:“那得看谁做的对谁做的错……”   “那如果是苏家错了呢?”   “那肯定……是站在……霍家这边了!不过要是霍家错了的话,兴许我也会为了沉香啊,月明啊,臣处啊,云开啊,臣晔啊他们也依然站在这边的!”   “嗯?就不能为了我吗?”霍臣远眼角抽了抽,说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他,他难道还不如云开在苏袭眼中的分量重吗?不能吧……   苏袭呵呵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抿了抿唇继续装作低头看书……   然而心中,却默然……   霍臣远,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兴许,而你,是肯定……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风波再起。   京郊,苏园。   “老爷!有人送信来了!”   苏万本是要出门替苏老爷打探消息的,却没想到刚一出门,便有个剑客打扮的男子将一封信塞到了他怀里,之后人就不见了,见信封上写着苏老爷亲启。   苏万是一路从苏州跟着苏老爷到京城的小厮,本来还有个叫苏立的,只不过到了霍家以后,便被苏老爷遣回苏州了,只留了他一人在身边伺候。这次从霍家出来,苏万本想着终于可以回去了,可没承想这苏老爷居然住到了京郊来,看样子似乎是在京城尚有要事。苏万虽心中疑惑,可他做下人的,也总归不好开口,只得糊里糊涂的跟着。   苏余盛一听有信儿,急忙接了过来拆开看,龙飞凤舞的潦草字迹,寥寥几笔,却让他心惊不已。   “苏成等人在我手上,今夜亥时,望月楼。”   怪不得已经两天没有苏成他们的消息了!苏余盛一直担心着是否被霍臣远给除去了!如今看来……这写信之人应当不是霍臣远……因为依照霍臣远的性子,他只会在解决完苏成他们之后来封信通知,而非是邀他见面……   既然这不是霍臣远?那又会谁呢?实在是想不通啊……   然而此刻,身在霍家山庄的霍臣远可没心思考虑苏余盛,因为就在刚刚,黄管事过来禀告,说是静妃娘娘来了!   静妃娘娘,玉华公主的生母,当今皇上最爱的宠妃,亦是孙丞相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   霍臣远步伐稳重的迈进正厅,只见静妃娘娘端坐于正位上喝着茶,连忙行礼道:“臣远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静妃娘娘一袭深红色便服,神情淡然,慢悠悠的将手中的茶放下,瞥了霍臣远一眼,才缓缓道:“起来吧。”   “谢静妃娘娘。”霍臣远站起身来,看了一旁弯腰候着的黄管事一眼,“黄管事,还不快请老夫人来。”   黄管事刚一动身形,却听静妃及时阻拦道:“不必了,本宫今日来不是找老夫人的,而是有件小事,想单独与霍少庄主谈谈。”   有事要与他单独谈?呵呵!霍臣远心下冷然,大抵可以猜得到静妃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了……   待黄管事同一众宫女退出正厅后,静妃娘娘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慢慢的踱着步子,一边开了口。   “霍少庄主想必已经猜到本宫今日来所为何事了吧?”   “大略猜得到一二分。”   “那你便说来听听。”   “静妃娘娘宠冠后宫,深得皇上喜爱,别的事,自然是扯不到我们这微不足道的霍家,而能让娘娘如此费心竟亲自驾临的,莫过于是您最宠爱的女儿,亦是皇上唯一的女儿玉华公主了……”   静妃听罢一凛,他倒是说了满口的好话,猜的也不差!可他若是真的聪明,就该应允她今日前来所提出的条件!   “你猜的不错,若不是为了玉儿,我倒真懒得和你这样的商门商户扯出什么瓜葛!你既已点明,我也就不饶弯子了,玉儿对你情有独钟你不会不知道,可你竟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让玉儿情何以堪?如今娶了娶了,倒也不能平白休了人家,只是你若要娶玉儿,必定得安以正室,皇上的女儿,南楚的公主,必不可做他人的妾!”   “呵!”听到这儿,霍臣远是真忍不住冷笑一声了,“娘娘一口一个商门商户,小门小户,却为何舍得玉华公主嫁进来呢?娘娘不是看不起我们这样的门户吗?”   静妃闻言,冷哼一声道:“哼!若不是玉儿执意要嫁给你,非你不嫁,我怎会愿意让她委身嫁过来?”   “那娘娘的意思,可是说玉华公主是在死乞白赖的非要嫁进我这等不堪入眼的小门户里呢?”   “你!”静妃气极,指着霍臣远,却无话反驳……   只是三言两语,霍臣远就将她绕进了自己下的套子里!口口声声说看不起生意人,自己的女儿却死活都要嫁进来,如此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片刻后,静妃平复了下来,看着霍臣远再次开口道:“本宫只问你这最后一次,玉华公主,你到底是娶还是不娶?其中的利弊你应当清楚!娶了,你们霍家就不再只是生意人,而是当朝驸马,皇亲国戚,若是不娶……霍少庄主是聪明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霍臣远呵呵一笑,亦是用平静的目光看向静妃,口气淡然道:“娘娘恕罪,臣远什么酒都不想吃,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娶玉华公主。我已经有了妻子,我们二人恩爱有加,情投意合,此生,我都不会再娶她人。”   静妃直直的看着霍臣远,再无话可说,挥袖离开了霍家山庄。   静妃走后,霍臣远坐在正厅里,嘴角嗜着笑意对偏门门口鬼鬼祟祟的二人道:“出来吧,人都已经走了,想必你们也听够了吧?”   苏袭一愣,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偷听了?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解释,便被后面的沉香一把给推了出去!   “哎哟!”苏袭一呼,就被沉香给推了进来,无奈,只好低着头朝霍臣远慢吞吞的移去。   霍臣远看着她,眉梢一挑,示意让她先说。   苏袭抿了抿唇,轻声道:“这么做是不是会得罪静妃娘娘啊……”   “嗯哼。”霍臣远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会对霍家山庄不利呢……”   “唔……”   “那完了!得罪了玉华公主不说,这下又得罪了静妃娘娘……”   “呃……”   “你怎么无动于衷呢!你要大难临头了啊霍臣远!你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人家静妃娘娘好赖话都跟你说了,那可是公主啊!你娶了公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说我脑子不开窍?那你呢?你这便是愿意让我娶玉华了?”   “我……”苏袭顿时语塞,一下子蔫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可没这么说啊……”   “呵呵。”霍臣远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眼内尽是宠溺,“瞧,还是舍不得让我娶别人不是?”   苏袭没应他的话,低着头默默的红了脸。霍臣远叹了一声,将苏袭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胸前,揽她入怀,柔声道:“放心好了丫头,我不会再娶她人的……今日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看样子静妃是并未将这事儿告知皇上,否则皇上,怎么会允许她来这一遭呢!”   霍臣远满眼的柔意被凌厉所取代,静妃一个后宫之人不懂得审视局势罢了,若是皇上,必定不会说出藐视霍家山庄的话来,因为皇上知道,整个南楚最大的经济贸易都掌握在霍家手里,就连户部里的银子,都是通过霍家的生意流进去的!   只单凭霍家每年为朝廷提供兵器这一条,皇上就不敢动霍家!   …………   夜,戌时一刻。   望月楼。   平日里人满为患的望月楼,今晚居然如此的安静。苏余盛款步走进来,竟空无一人,连招待的丫鬟小厮们都不曾见到。想来,那个约他前来的人身份不凡啊……   “苏老爷,久违了,我家主人在二楼等您。”   忽的,一道声音在苏余盛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急忙的转过身来,只见一身黑衣,身材矮小,面容丑陋的男子恭敬的站在那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甲未见苏余盛没有反应,便重复道:“苏老爷,请上二楼。”   “啊?噢噢!”苏余盛回过神来,急忙朝楼上走去。   甲未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将他带到了二楼最末的一间屋子,推门走了进去。   苏余盛站在门口,眼睛直直的看着屋内的男子,一袭宽大的黑袍,倚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上挑的丹凤眼,殷红的薄唇轻勾,惬意慵懒的神情,就像是刚刚做完一场美梦……   “苏老爷,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苏余盛眉头紧蹙,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来头一定不小!   果然……   “楚少君,流风城少主。”   …………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在下楚亦。   苏余盛回到苏园之时,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无疑,今晚楚少君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转机!他本意欲利用苏袭拼尽全力与霍臣远一搏,可却没想到关键时刻,出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楚少君,流风城的少主!呵呵,还真是天助他也!   眼下,苏余盛已经和楚少君达成了协议,他们二人都想从霍家山庄的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合作,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而蜀锦,便是他们第一个要拿来开刀的生意!苏余盛有蜀锦,楚少君有人脉,这一单,他们必胜无疑!   苏余盛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贪婪之色,他相信楚少君的出现,定能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楚少君辜负了他的期望,那么,也还有苏袭不是吗?   苏袭,便是苏余盛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   望月楼。   子时已经过半,夜已深,冷风习习,楚少君却坐在窗台上,饮着冰凉的酒,看着残缺的月。   甲未依旧站在屋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嗓音低沉。   “少主,属下觉得苏老爷那人并不可靠。”   楚少君闻言,懒懒的睨了甲未一眼,嘴角带笑道:“甲未,你说话还是这么直,不过……却都说到了点子上!苏余盛那人,我自然是指望不上,不过利用一下他手中的蜀锦罢了!现在这蜀锦正当火热,该是好好利用一番!但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一桩布料的生意,你家少主难道目光如此短浅吗?”   甲未低了低头,“少主是流风城里最聪明的人,也是对甲未最好的人,在甲未心里,少主比任何人都睿智。”   的确,在甲未的心里,楚少君就是他的天,值得他用一切去尊敬和拥护!当他因为外貌和身材被所有人唾弃被所有人视作不祥之人之时,是楚少君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是楚少君将他从地狱里解救了出来,是楚少君将他带回了正常人的世界,从那个时候起,甲未就知道,楚少君是他的少主,是他一辈子将要追随和忠心的少主……   “好了,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你只需要将接下来的事情办好即可!”楚少君猛的灌了口酒,忽地皱了皱眉,继续对甲未说:“还是不要杀害无辜的好,只要让她暂时消失便可,如你所说,我怎能为了区区一桩蜀锦之事,而涉及无辜的人呢?”   若非必要时刻,楚少君并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更何况,那是无辜的人呢?   “是,甲未明白。”   甲未重重的应了一声,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他的少主虽然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向来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可殃及无辜,杀害他人的事情,他还是不屑去做的。   看不到甲未的笑容,楚少君依旧眯着眼去看天边那轮残月,思绪却越飘越远,想起了和苏余盛的谈话……   原来,那个叫苏袭的丫头居然根本不是苏余盛的女儿!而是苏家的一个丫鬟,冒名顶替嫁过来的!原来,霍臣远娶了个冒牌货,怪不得看起来一无是处,根本毫无特点可言!   不过据苏余盛所说,霍臣远早已经知道了那丫头是冒牌的,可为什么不休了她呢?反而是宠爱有加……   不,不对,那个叫苏袭的,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想要了解霍臣远,那就要从他喜欢的女人身上下手!   看来是时候,他需要亲自出马,去探一探那个所谓的“霍家少夫人”了……   …………   次日。   苏袭眼巴巴的站在暮远居门口等沉香,等的花儿都快要谢了!简直就是望眼欲穿呐!   终于,沉香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快来快来!怎么样怎么样?信送到了吗?”苏袭一把扯过沉香,焦急的询问道。   沉香扑哧一笑,将藏在身后的信纸拿了出来,她不过去了片刻,没想到苏袭便急成这样,本想吊一吊她胃口的,还是算了吧!   “喏,这是三少爷给你的回信!人我是代您看了,三少爷近日气色很好,您就不用再担心了!至于这回信,您就自个儿看吧!”沉香吐了吐舌头,将信塞给了苏袭。   苏袭急忙展了开来,熟悉的自己映入眼帘,那是臣处的字迹,她一看便知……   片刻后,苏袭满脸兴奋的看着沉香,“走!咱们逛街去!哈哈!臣处说想吃糖葫芦,快点快点,我们去买回来!”   “哎,等等啊少夫人,我们是不是要和大少爷说一声啊,哎等等啊……”   “哎呀回来再说也不迟嘛!走了走了,快点了!”   “…………”   于是,沉香就这么被自家少夫人拖出了霍家山庄,美曰其名是带她逛街,实则只是为了给臣处买串糖葫芦而已,咳……   当沉香在身后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和几个纸包的点心,恹恹的跟着苏袭准备返回霍家山庄时,忽然,前面的聚兴酒楼门口,传来了阵阵骚动。   一群人围在酒楼门口,不知在做什么,似乎还有谩骂声……   “少夫人,你看前面。”沉香指了指前面,顿时来了兴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看个热闹也不错嘛!   苏袭皱了皱眉,看向那围拢的一群人,“走,看看去!”   左挤右挤,二人总算挤到了前头来!这才看清楚了怎么回事!原来,是酒楼老板在追债,不过这欠债的人……一身布衣打扮,看着温文儒雅翩翩公子,实在是不像吃霸王餐之辈啊……   “周老板,楚某绝非有意欠债之人,也绝不是想吃白饭,实在是钱袋被偷了!您若信我,明日我必定将这顿饭菜亲自给您送来……”   “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钱袋被偷了?那你怎么不早发现呢?偏偏要在我这里吃了饭之后才发现钱袋没了?哼!我看你就是来吃白饭的!还死不承认,找这一堆的借口有何意义?!”   “周老板……您怎么就不信我呢……我真不是您想的这般,我楚某就算再无用,也不会赖账不还的……”   “那你倒是还啊!给我啊!”   “可楚某现下身上实在是身无分文啊……”男子满脸的焦急和无奈,却随手摸到了腰间的玉佩,立马喜色道:“有了!楚某身上这块儿玉佩,乃是家里祖传,今日先放在周老板这里抵押,明日定拿了饭钱前来赎玉佩!”   男子说着,便伸了手来解腰上的玉佩,但不料,那周老板并没有此意。   “拉倒吧!少拿你那假玉佩来糊弄我!一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我才不要!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把饭钱给我,不然我就去报官!”   “这……这……”   苏袭看着那男子一脸的为难之色,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对着那聚兴酒楼的周老板道:“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近人情呢!人家都要把祖传的玉佩抵押给你了,你反而诋毁人家,你这人也把别人都想的太坏了吧!”   “哎哟,还有打抱不平的!呵呵,这可真是有意思!”那周老板上下打量了苏袭和沉香二人一眼,见穿着不凡,也不敢太造次,只是没好气的道:“说我把人想的太坏,那你就是个好人了?你若是真想打抱不平帮这人,那你不妨将他欠我的钱还了?不然的话,就别在这儿假惺惺的做好人,还是快点儿回家去吧!”   苏袭翻了个白眼,不再理那周老板,回过头看了沉香一眼,打了个眼色。   沉香点了点头了然,从钱袋里掏了一锭最大的银子出来,递到了周老板的面前。   “喏,够吗?”   周老板见着钱,立马点头哈腰伸手接过,“够够!够了!够了!”   “不用你找了!赶紧走吧!”沉香挥了挥手,也不愿意再看那见钱眼开的周老板。   周老板拿了钱,占了便宜,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走了。周围围观的人们,见事情了了,也没什么热闹看了,便也兀自散了去。   那男子来到苏袭二人面前,作了一揖道:“楚某多谢两位姑娘慷慨相助,这枚玉佩请姑娘收下,也还请姑娘给楚某留个住址,楚某明日好拿银子来还给姑娘。”   “不用了,你的玉佩你自己收好吧,我们不要!”苏袭笑了笑,便欲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那男子又追了过来,义正言辞道:“姑娘万万不可!楚某怎能白白受姑娘的恩惠呢!这银子是一定要还的!且……”   “哎呀好了!不用你还你就别麻烦了!我们也不是施舍你,只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罢了!你就当你已经付过钱给周老板了,并未遇见过我们二人不就行了吗?还有,你别再姑娘姑娘的,这位啊,是我们家少夫人!”沉香笑着打断那男子的话,的确觉得这人有些啰嗦,若是再不走,耳根子都要受不了了!说罢,连忙拉着苏袭离开了……   那男子似是愣了愣,回过神来,见苏袭她们已走了几步远,便在身后喊道:“在下楚亦,多谢姑娘,啊不,多谢夫人……”   待苏袭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条街上之后,男子依然站在原地,只是刚刚那副呆头呆脑的老实模样已全然不见,恢复了他的慵懒魅惑之态……   楚少君微微眯眼,低吟……   “霍少夫人,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锦娘失踪,苏袭被绑。   皇宫。   华宁殿。   啪——砰——   静妃被紫衣匆匆请过来的时候,一只脚刚刚迈进华宁殿的门槛,就听到了内殿里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静妃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在紫衣的搀扶之下走进了内殿,果然,满地的狼藉,和低头跪着连大气也不敢喘的宫女们。   “玉儿,你这又是怎么了?堂堂公主,像一个市井泼妇似的,成何体统?”   玉华一听这话,更是恼道:“母妃!玉儿本就已经伤心不已了,您还这样说!您就是不疼玉儿了!”   静妃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走上前拉住玉华的手,缓声道:“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也不嫌羞!不就是那姓霍的不识好歹吗,天下男子那么多,我们玉儿人中之凤,多少王公子弟都巴不得能娶到你呢,你又何苦非得只看重那姓霍的!”   “母妃不明白!别的人再好,玉儿也不屑去看一眼!玉儿就是对远哥哥情有独钟,就是非远哥哥不嫁!”玉华非但不听劝,态度反而更是坚决。   静妃见着她这样,也难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来,自己的女儿,高高在上从小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这般失了仪态!   “行了!你对人家情有独钟,人家可愿多看你一眼吗?!玉儿,母妃命令你,从今日起不得再与那姓霍的有任何牵扯来往!紫衣,看好你们公主!”说罢,静妃眉头紧缩,一脸不悦的离开了华宁殿。   玉华站在原地,愤愤的跺了跺脚!连母妃也不肯帮她了,看来,她只能靠自己了!   “紫衣!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丞相舅舅家看望舅母!”   “可是公主,刚刚娘娘说了,不让您擅自出宫……”   “你到底是母妃那边的人还是我华宁殿的人?母妃只是说不让我和远哥哥再有牵扯,我出宫去丞相府看望舅舅舅母也不行吗?”   “……是,公主。”紫衣咬了咬唇,无奈答应,心里只盼这玉华公主真的只是要去丞相府,而非其他的地方。   …………   两日后。   霍家山庄。   一早,织云阁内便沸沸扬扬的,所有的织娘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织云阁的柳管事柳敏也正焦急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知所措。   霍臣远在接到月明通报的时候,正在暮远居陪苏袭吃早饭,听到了月明带来的消息,便急匆匆的往织云阁赶去,苏袭也跟了过来!只因为事情是与锦娘有关的……   锦娘,她失踪了……   “什么叫做失踪?好好的人怎会忽然没了?柳管事,你最后一次见到锦娘是何时?”霍臣远皱眉,用一副凌厉的目光看向柳敏,他如此并非是在生气,而是在质问,因为整个织云阁上上下下都知道,柳敏向来不喜欢锦娘,只因她身为管事却不及锦娘手艺好,再加上前些日子霍臣远特地带锦娘去苏州,又让苏老爷将蜀锦的制作手艺传给了锦娘,柳敏便更加的看锦娘不顺眼……   如果这件事情是因内斗而起,那么柳管事,就是霍臣远第一个要审问的人!   柳敏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少庄主!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昨儿个早上我见锦娘迟迟没有来干活,便去她房间找她,可我只是站在门口询问了她两句,她说身子不舒服想休息一天,我便也没多想就走了!直到今日一大早,我又去她房里找她,见没有人应答便兀自推门进去,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啊……少庄主,您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少庄主,我们几个可以为柳管事作证啊,柳管事这两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干活,并没有离开过!”   “是啊是啊!”   几个绣娘在一旁随口附和,看样子这次的事情应该的确不关柳敏的事,她也不过区区一介女子,想要在这霍家山庄内把一个人弄没影儿,倒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霍臣远淡淡的瞥了柳敏一眼,道:“起来吧。”   霍臣晔和云开从外走进来,皆是愁眉不展。   “大哥,我和云开挨个询问了一遍,尤其是门房那边,并没有人见到锦娘离开过霍家山庄,如果猜的没错,应是被人掳走的。”   云开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既然人凭空消失了,又没有有人见到过她离开,那么就只有被人掳走的可能了,虽然还有一种可能是锦娘已经遇害,但事情过去了一天,若是尸身在这霍家山庄内的话,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掳走锦娘,其目的是什么呢?锦娘身世单纯,与人为善,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和可以被人利用的……除非……是冲着霍家山庄来的?   霍臣远心下一凛,好似想通了什么……   苏袭也是满脸焦急,拉了拉霍臣远,小声询问道:“怎么办?锦娘会在哪里呢?”   “自然……是被人带到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是的,既然锦娘已经失踪了,那么就一定是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霍家山庄没了锦娘,找不到锦娘,就相当与没有了会熟练制作蜀锦的人,这样一样,若是再有商户前来霍家山庄订购蜀锦,就只能推掉了……最起码,是在没有找回锦娘之前……   这一步棋,苏余盛倒是走对了!   霍臣远眯了眯眼,悄悄同霍臣晔云开二人打了个眼色,低声道:“派霍夏他们几个仔细去查探一番,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是,大哥。”   “是。”   …………   午后,暮远居。   苏袭已经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半个时辰了,她走的不晕,沉香看的都要晕了。   “哎呀少夫人,您别走了!您这么走来走去也没用啊,大少爷已经派人去找锦娘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虽不敢确定,可沉香也只得这么安慰她。   “真的吗?你说能找到锦娘吗?可是她平白无故的消失,根本就无迹可……哎!”苏袭脑子里念头一闪,面上立即浮上一抹喜色道:“我再去问问门房那边的人,说不定是从其他几个侧门或者后门出去的呢?说不定是晚上守门的人偷了懒呢?还是再去问问较好,我很快回来,沉香你在这儿等我,不必跟来了!”   说罢,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只留沉香一人在原地叹气。   大少爷那般心思缜密之人,怎会没想到这些呢?必然是已经询问过了的……   苏袭来到南院的后门,仔细的询问了一番,前天晚上的确有个守门的护卫拉肚子,跑了好几趟茅厕,可霍家山庄的规矩,守门最少也要二人一同,另外一个可是眼睛挣得大大的并未离开过啊……   询问无果,苏袭垂头丧气,正准备去西院的侧门那里再问一下,可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小孩子的哭声。   “嗯?”苏袭疑惑,从后门走出来,循着哭声而去。从霍家山庄的后门出去,便是一条偏僻的石子小路,须得走上两柱香的时间,才可走到通往主街的大路上。这里平时鲜少有人过来,怎么会有小孩子的哭声呢?   哭声越来越近,苏袭也终于在路边的草丛旁,看到了一个正在抹着眼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约摸才七八岁的模样。   苏袭走近,蹲下身来,柔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哭呢?你娘亲呢?”   孩子放下手来,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苏袭,哽咽道:“我,我摔倒了……我养的兔子不见了,我就追过来了……娘亲,娘亲在给我买包子……”   买包子?苏袭约摸记得,从这条小路下去到达的主街,的确有家包子铺!难不成这孩子就是从那儿跑过来的?跑的倒挺远的嘛……算了,还是快点带他去找他娘亲吧,想必此时,他娘亲也正在四处找他呢……   “好了,乖,不哭了,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吧!”   苏袭拍了拍孩子身上的土,便拉起他的小手向下走去,孩子也很听话,很快的止住了哭泣,任由苏袭拉着他往下走,却时不时的回头张望,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就在苏袭与孩子快要走完这条小路,走到大路上的时候,蓦然,身后出现了两个寻常百姓打扮的蒙面人……   砰的一掌击在苏袭的后肩上,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人事不醒……   随后,苏袭被那两名蒙面人快速的装进了一只麻袋里,扛在了肩上!孩子自始至终愣愣的看着,直到其中一名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孩子手里,孩子才欢快的蹦蹦跳跳而去……   …………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我们是朋友。   痛……除了感觉到浑身疼痛之外,苏袭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似乎有人在说话,忽近忽远,模糊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眼皮轻颤,苏袭费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却没想到隐约入眼的,是一扇破旧的窗子,微弱的光从外照进来,屋子里又黑又潮,又脏又乱,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干草……   苏袭无力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回忆着,她去后门找守门的打探锦娘的下落,然后被一个孩子的哭声引去,再然后她要带那个孩子去找他的娘亲,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便一无所知,毫无印象了……   “嘿,她醒了!”   “走吧走吧,别看了!该换岗了!”   “唉,看守这么一个女人,还派咱们这么多弟兄,真是大材小用了……”   “就你话多,快走快走!”   “……”   苏袭听着外面簌簌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奋力的爬了起来,坐在肮脏的地上,无奈的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惊鸿苑管事如沁亲手给她做的呢,没想到头一次穿,就被这么糟蹋了!   是谁呢?到底是谁呢?是谁把她抓到这里的?为什么要抓她呢?这里又是哪里……锦娘失踪了,她也被抓到了这里……霍臣远此时一定在找她吧……   霍臣远,你本事那么大,你可是堂堂霍家山庄的少庄主啊,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对吗?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   霍家山庄。   霍臣远黑着一张不能再黑的脸坐在那儿,云开和月明二人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看守后门的那两个人跪在霍臣远面前,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说一遍,少夫人怎么了?”霍臣远的声音极其压抑,任谁也能听得出他有多生气。   两个守卫不约而同的抖了一抖,互相拉扯,谁都不敢开口,可却也不敢不回答,其中一个只得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回回回大少爷……少夫人,少夫人她……她她她不见了……那会儿她跑到后门那儿询问我俩有没有看见过织云阁的锦娘,后来少夫人听到外面有小孩子的哭声,便说出去看看,再再再后来……我俩见少夫人迟迟没有回来,出去也没找着人,以为……以为少夫人是绕到正门那儿了……直到后来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沉香姑娘过去找,才,才意识到,少夫人不见了……”   云开默默的看了霍臣远一眼,上前一步问道:“那可有看见那个哭的孩子?亦或是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有留下什么踪迹?”   二人仔细的想了想,默默的摇了摇头……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云开心知问不出什么了,便打发了他们下去。   那二人刚出去,霍臣晔便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大哥,霍夏那边来了消息,这几日他一直死盯着苏余盛那边,任何可疑的行动都没有,就连那几个忽然撤除的心腹,除了一个叫苏成的,其他都被遣回了苏州,是霍夏他们亲自看着离开京城的。所以我想,锦娘和大嫂,应该不是苏余盛动的手……”   说到这儿,霍臣晔也觉得颇为无奈,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大哥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若是肯定是苏余盛动的手,那倒好办了!可眼下,不是苏余盛,便如同没有了任何头绪,又会是谁呢?   月明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在一旁兀自哀怨道:“唉……这下完了……本来一个锦娘不见了,就足够让我们乱的了,没想到少夫人也不见了……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本姑娘知道非打死他!打他个半身不遂,四肢抽搐!”   本来想缓和气氛的月明,见他们几个都没什么反应,也没了兴致,懒懒的问道:“对了,大少爷,那些蜀锦的订单,我们是不是都得退了?真可惜!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噢对了,还有宫里那些娘娘们定的呢,您是不是要亲自……”   “等等,你说什么?!宫里?”霍臣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的盯着月明!   月明刚刚说了什么?宫里?对!宫里!静妃娘娘!玉华公主!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千思万虑的都在想除了苏余盛还有谁近日与霍家山庄结了怨,却没有去想谁和苏袭有怨……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掳走锦娘的和苏袭是同一人,可却没有想或许只是个巧合呢?   若说到和苏袭结怨的,除了那位玉华公主,还会有谁呢?再加上前不久静妃娘娘亲自来,却遭到了霍臣远的拒绝……   “云开!你马上去查探一下这两日玉华公主的动静!要快!”   “是!”   …………   丞相府。   此时,玉华正端坐在丞相府的后花园内,陪着丞相夫人,也就是她的舅母,赏梅品茶。   “舅母,今年府内的梅花开的可真好!比宫里的都好看!”玉华甜甜的叫着那名华贵妇人,甚是亲切。   妇人被她逗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惯会说好听的!这梅花年年这么开,怎的今年格外好看呢?依我说,你这是心里高兴,才看着什么都好看!”   玉华嘿嘿一笑,靠过去挽住了妇人的胳膊,语气撒娇道:“可不是吗!舅舅与舅母帮玉儿出了气,玉儿当然开心!你都不知道,那个苏袭有多可恶,勾引远哥哥便罢了,还蛊惑远哥哥只能娶她一人!当日去为霍老夫人祝寿,她还让我下不来台,简直是可恶极了!”   “是吗?这么说来,那个女人确实可恶……单是惹了我们玉儿,就是不可饶恕了!”   “咳!”孙丞相咳嗽了一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玉华见此,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道:“玉儿见过舅舅!那个苏袭怎么样了?”   孙狄瞅了自己外甥女一眼,撩起衣袍坐了下来,语气虽带有怪意,却全然无斥责之意道:“你啊,你这丫头!还是别太过分了好,教训教训便是!人自然是还在后山关着,派了十几个人看守,但玉儿你要知道,那人毕竟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要是被那霍臣远知道了,我这丞相府可就与其结下梁子了!那霍家山庄是什么地位,想必你也……”   “哎呀舅舅!玉儿只不过是想要让您帮我教训教训她便是!谁让母妃不帮我呢!您放心,我不会告诉母妃的!还有那苏袭,回头我气出够了,您再派人悄悄把她放了,她定然不知道是谁绑了她,远哥哥要查也查不出来的!”   孙狄叹了口气,自己就这么一个亲外甥女,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她的要求,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唉,但愿如此吧……   …………   夜。   丞相府后山,小木屋内。   苏袭环抱着双臂,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夜已深,潮气更重了,她只觉得浑身发抖,抖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整整一天半,她没有吃到任何的食物,就连一口水也没有喝上。她拍门叫过门口的那些守卫,可那些守卫却说还不到让她吃东西的时候!看来那些人是算着时辰,只要不让她饿死渴死便可!   饥饿,寒冷,无助……这些东西在一点一点侵蚀着苏袭的希望……   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的亮,透过那扇破窗子,铺在满是灰尘的肮脏地面上,像是覆了一层白纱。可天晓得,苏袭现在是没有心思来欣赏这幅景色……   霍臣远,你为什么还不来呢?已经一天了,你有没有很着急呢?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呢,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找得到我呢?   忽然——   咔!咔嚓!叮——   门外传来的阵阵响声,霎时打断了苏袭的思绪!外面有动静?是霍臣远吗?是他来了吗?   苏袭满心的激动,从地上迅速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想看一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窗子太高,她什么也看不到!外面兵器相撞的声音依旧在持续着!她断定,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有人吗?我是苏袭啊!我在里面!是你吗?霍臣远是你吗?”苏袭拍着门,使劲的喊着。   直到外面的动静消失……她才停止了动作……一切,又归于了平静……平静的使她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即便看不到……但她可以感觉得到……门外一定有人……一定有人……有人在朝这扇门走过来……一步一步,缓缓的靠近……   “甲未,你先回去吧。”   “可是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属下还是护送您到安全的地方之后……”   “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   “……是。”   甲未低头,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楚少君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扇木门,他知道,苏袭就在里面……每走一步,他的表情都在改变着……   直到他一脚踹开那扇木门,面容清晰的呈现在苏袭面前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另一幅模样,如同那日他故意在聚兴酒楼前试探苏袭时一样。   砰——   “怎么是你?楚亦?你怎么来了?”苏袭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正是那日替他付了饭钱的楚亦。   “我是来救你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皎洁的月光下,男子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对着她说,我们是朋友……于是,苏袭记住了这句话,即便到后来没有了楚亦,只有楚少君,但她依然记得,他们是朋友……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傻还是不傻。   霍臣远已经坐在书房里一整个下午了,一动不动,仿佛不存在一般。   霍夫人派了初晴来询问苏袭的消息,霍臣远简单应付了两句,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霍夫人只是走个过场,而并非是在真心的关心苏袭,因为臣处的事情,她对苏袭已经诸多看法了,此时苏袭失踪了,她虽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不会牵挂于她。   这是第二个晚上了,距离苏袭失踪已经有一日多了,从来都是忙忙碌碌的霍臣远,在这一日多的时间里,竟然会觉得心底那般的空……   昨晚,他回到暮远居时,习惯性的轻手轻脚,怕苏袭已经睡着而吵醒了她,可当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苏袭不在……那张他们同床共枕了数日却从未有过亲昵的床上,没有她,没有苏袭……他便转身离开睡在了书房……   他清楚的记得,每当他夜里醒来,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时,他都差一点不能自持想要将她搂在怀中,但终归……他还是压制了下来……再等等吧……再等等……   他害怕,害怕有一日苏袭后悔,害怕有一日苏袭想要离开,她本就不是他合婚庚帖上要娶的那个人,所以如若有一日她要走,他没有理由去阻拦……   他只有等,等到苏袭确定自己再也不会离开的时候,等到苏袭可以坦然接受自己少夫人的身份时,那个时候,他才可以安然的去拥有她,占有她,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妻子……   今晚,是第二个晚上了,如果再没有她的消息,他怕自己会疯了!他不敢想象那个丫头此时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着凉,睡的好不好,有没有想他……他不敢想,他堂堂霍家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怕了这个……   忽然——   砰——   云开疾步的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直奔霍臣远身边,沉声道:“大少爷!打探到了!有人看见玉华公主昨日进了丞相府!还有那个孩子也找到了!他身上的银子是官银!”   霍臣远听罢,顿时眼睛一眯,当机立断道:“走,去丞相府!”   “可是这个时辰……”云开犹豫,这深更半夜的,若是带人去丞相府,恐怕会造成什么误会,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无妨,用不着带人,我们两个去就行。”   说罢,不等云开再开口,霍臣远已经身形一闪,朝着门外快步而去了!   云开皱了皱眉,连忙跟了上去!   …………   此时,丞相府内,灯火通明,全然不似深夜,正堂里的人,个个惴惴不安。   半个时辰前,十几名守卫去到后山换岗,可是没想到到那儿之后,原本看守的守卫全部倒在了地上,或死或昏迷,而木屋的大门敞开,里面的人也没了踪迹。   据一名昏迷醒来的士兵所述,是一名男子救走了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人定然还没跑远!于是,守卫们立马前去追捕,派了其中一名回来送信!   孙丞相听到此消息时,也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可是事已至此,唯一能够不让这件事情闹大的办法,便是杀人灭口!遂又派了几十名守卫前去搜寻!后山地势不平,小路丛生,尤其是下山的陡坡,没有一个时辰,是万万下不来的!所以孙丞相断定人一定还在后山上!   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到底找到了没有呢!孙丞相此时只盼苏袭并不记得这里,否则告诉了霍臣远,查到了自己身上,皇上定然会大怒的!   玉华年纪轻不懂事就算了,他一介朝堂丞相,居然也跟着胡闹!唉……此时,孙丞相是真的后悔帮自己的外甥女揽了这个差事……   “老爷,您别急,事情未必有我们想象的糟,就算那苏袭被人救了出去,也没法肯定就是咱们丞相府做的!”丞相夫人在一旁宽慰道。   玉华愤愤,跟着附和道:“就是啊舅舅,您别着急,就算这件事情闹大了被父皇和母妃知晓了,到时您只管说是我硬要让您这么做的!再说了,那个苏袭不把我堂堂公主放在眼里,教训一下又怎么了?哼!”   “唉……”孙丞相愁眉不展的摇了摇头,若是她人,顶撞玉华公主,的确教训一下不算什么,可那人,是霍臣远的正妻啊,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啊!   虽霍家山庄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商户,可若是没有了钱银,哪怕是皇上,也无可奈何啊!   忽然,一名小厮急急忙忙的奔进了正堂,跪在地上禀告道:“禀老爷,霍家山庄的少庄主在外求见,说是有件要紧事要与老爷商量。”   “什么?!”   “啊?远哥哥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霍臣远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才敢这么深夜上门拜访的!看来这件事情,是瞒不住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让霍少庄主进来吧!夫人,你先带玉华下去吧!”孙丞相摆了摆手,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玉华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便已被孙夫人拉了下去。这个时候,玉华还是不要掺合的好,否则,一定会闹的更大!   霍臣远身后跟着云开,二人神情自若,不紧不慢的走进了丞相府的正堂,见到了正坐在主位上的孙狄,只见孙狄也是面无表情,镇定自若。   “霍家山庄霍臣远,深夜来访,还请丞相见谅。”   “无妨,老夫正好也还没睡,只是不知霍少庄主这么晚来,所为何事啊?”   霍臣远抬眼,定定的看着孙狄,缓声道:“我是来找我夫人的。”   孙丞相心下一惊,看向霍臣远那道凌厉的眼神,忽然就想不出来该如何辩解了,或许是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了……   当霍臣远来到后山之时,眼前的情景确实有些让他震惊!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袭在哪儿?   “丞相,你这是什么意思?带我来这儿做什么?”霍臣远虽心里猜到了几分,却也不敢断定,还需要孙狄亲口告诉他。   孙狄撇了霍臣远一眼,面带尴尬道:“实不相瞒,此处是您夫人之前所在之处,只是大约半个多时辰前,令夫人已经被人救走了……”   “什么?”霍臣远目光一凛,瞪向孙狄,什么叫做已经被人救走了?人到底去了哪里?孙丞相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还有……他居然把苏袭关在这样的地方……   霍臣远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双手在袖子内,紧紧的握着,早已青筋暴起。   忽然,不远处一队守卫朝这里奔来,正是孙狄派出去搜寻苏袭的守卫!   “回丞相,人找到了,但那名男子武功太过高强,虽然受了伤,却还是被他们逃走了!属下办事不力,请丞相责罚!”   孙狄此时,已经无地自容了……   霍臣远静静的听着那些守卫的禀告,眼神凌厉的吓人,云开站在他的身边,已经感受到了他周遭的寒气。   是被一个男人救走的……会是谁呢……她现在到底处境是何?又是否安全呢?苏袭啊苏袭,你到底在哪儿呢……   …………   此时,后山的一处山洞里。   苏袭看着楚少君右肩上的伤口不断的流出血来,已经被吓傻的她,眼泪也跟着不断的往下流……   本来,他们已经找到正确的下山的道路了,可是忽然身后多了十几名的追兵,要不是因为她摔倒了也不至于会被追上!楚少君一个人面对着十几个守卫,本来是可以应付的了的,可是其中一名守卫忽然执刀向她砍了过来,她想跑脚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的,楚少君救了她,替她挡了那一刀,之后便抱着她滚了下去,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遇到了一个山洞,恰巧躲过了后面那些人的追捕。   “哎,我说你别哭了……我又还没死……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迟啊……”楚少君看着已经哭成个泪人的苏袭,甚是觉得头疼,这女人啊,就是麻烦,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哪知听到这个死字,苏袭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哽咽道:“真的会死吗?”   楚少君无奈翻了个白眼,“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傻!就这么一道小伤口怎么可能会致死?不过你要是再不给我包扎,我很有可能会血尽而亡的!”   “噢噢!我这就给你包!”苏袭一听,立马抹了抹眼泪不再哭了,她身上没有手绢,向来没有佩戴手绢的喜好,便只有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截布条来,小心的替楚少君包住了伤口。   楚少君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说的没错,她就是傻,傻的根本都不会怀疑吗?怀疑他为什么会知道她被关在这儿,怀疑他为什么武功这么高上次却被追债,怀疑他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人而冒生命危险相救呢?   “对了,上次怎么没看出来,你武功这么高呢?居然可以一个打十几个!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呢?”   好吧,楚少君收回他刚刚觉得苏袭傻的那些想法……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可以安心睡了。   一整个晚上,苏袭都强撑着守在楚少君的旁边,不敢睡去。   期间,她曾忍不住对楚少君说:“那个……我看你现在好点了,咱们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山回家去,等我找到我夫君,再来救你!”   可是楚少君立马虚弱的看了她一眼,柔柔弱弱还顺带咳嗽了两声的说道:“咳,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独自留在这里吗……我受了伤,万一被那些搜捕我们的人找到了……又万一这山里有狼啊有猛兽什么的……我不就……”   “啊好了好了,你安心睡吧,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等天亮了我们一块儿下山去……”   楚少君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直到天蒙蒙亮,苏袭实在撑不住了,靠在山洞的石壁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山洞外,突兀的响起一声奇怪的声音,楚少君立刻睁开了双眼,目光一片清明。那是甲未发出的暗号,他应该已经在洞外等候了。   目光向着苏袭循去,只见她靠在石壁上,眉头紧锁,脸色发白,睡的极不安稳……   楚少君跟着眉头一皱,想伸手解开外袍给她盖上去,动作忽然一滞,停了下来,眉间很快恢复了那副慵懒之相。   她是冷是热关他何事呢?就连昨晚救她都只是为了利用她,事后,他又凭什么去关心她呢?   这个女人是谁?在他心中,只不过是霍臣远的妻子,还是个冒牌儿的妻子罢了!   楚少君目光冷然,再不看苏袭一眼,缓缓的走了出去……   “少主,您没事儿吧?”   “没事,走吧。”   …………   在楚少君离去后不久,苏袭就惊醒了,昨晚的一切又出现在梦中,只是她梦到救她的人,变成了霍臣远,为了救她,他受了很重的伤,她使劲儿的捂着他的伤口,可鲜血却毫不留情的涌出来……直到她被吓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本楚少君躺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苏袭忙站起来,四处看了看都没有他的身影,应该是离开了吧!这人,昨晚明明说不准她留下他一个人,可最后却把她一个人留下了,真是不讲义气!还说朋友呢……   撇嘴,苏袭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却发现脚边有一张布条,应该是从楚少君衣服上撕下来的,上面用火烧过后的碳写道:“有事先走一步,多谢昨晚照看,日后有缘再见。”   苏袭看罢,正了正心神,便径直走出了山洞。面对着一条条崎岖的山路,她该怎么样走下去呢……她该怎么快点回到霍家山庄,见到霍臣远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里,霍臣远带着人刚刚结束了这边的搜寻,正带着人往对面去搜了……   没有让孙丞相的人插手,亦不好半夜调动山庄里的人,所以霍臣远只能亲自带着云开月明,以及他身边的十几个贴身护卫来找,从深夜找到了天亮。   “少爷,你先回去吧,我和月明分成两拨带着剩下的人找。”云开拉住霍臣远,沉沉的说道,这座山已经找了一大半了,剩下没找的地方也用不了一个时辰了,若是那时还没找到,就只能证明苏袭已经不在这座山了。   霍臣远目光看向远处,摇了摇头,“云开,她若是不在这里,那便不在,可若是她在,我没能第一眼看到她,我不会心安的。”   他可以错找,但不能错过……   …………   将近午时。   当苏袭终于从那座破山下下来,踩到平坦的道路上的时候,她恨不得躺下来拥抱这片大地!能再回到平坦的道路上,真的是太好了!她再也不想踩着那些碎石,望着眼前的陡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滚下去了!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挑着柴的老者,放下担子,关切的询问累的瘫坐在地上的苏袭。   苏袭抬头,对上一双慈祥的目光,笑眯眯道:“我没事大爷,谢谢您啊!啊对了,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您知道霍家山庄在哪儿吗?我该怎么走?”   “呵呵,你这丫头原来是迷了路啊,呐,你看,你顺着这条路看,就能看到丞相府的大门,过了丞相府继续走,走到头左拐,就能看到一条繁华的街道,然后再顺着走,走到聚兴酒楼之后……”   “啊我知道了!原来这里离庆荣街那么近啊!那我走了,谢谢大爷,好人有好报,您会长命百岁的!”苏袭来了精神,麻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向那位老大爷摆了摆手,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奔去。   原来就这么近!只隔了两条长街!很快!她很快就可以看到霍家山庄的大门了,很快就可以回到暮远居了,很快,就可以看见霍臣远了!   待苏袭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条路上之后,那个挑柴的老大爷,缓慢的直起了身子,目光变得很奇怪,忽然唰的一下,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眉头微微蹙了蹙,甲未扔下手里的面具,快速的离开了。   而这边,当苏袭看到霍家山庄那写着四个大字的牌匾之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两眼霎时溢满了泪水……   就着脏脏的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苏袭便朝着那大门,快速的飞奔而去!   霍臣远,我回来了!   …………   “大少爷!少爷!少夫人回来了!”守门的小厮一路高喊着来到了霍臣远面前。   霍臣远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回大少爷!小的说,少夫人回来了!我亲眼看见的!现下,少夫人已经回暮远居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呵……”霍臣远轻轻的笑出了声,云开在他身后心也跟着落了地,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霍臣远身影一闪,已飞奔前往暮远居了。   当霍臣远匆匆赶到踏进屋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苏袭一手端着水,一手拿着马蹄糕,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头发乱乱的,衣服脏脏的,全然无一点形象……更重要的是,面无血色,神情疲惫……看在霍臣远的眼中,实在是心猛地一抽……   “丫头……”霍臣远轻轻唤了一声,那边的苏袭顿时一呆,愣愣的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吸了吸鼻子,苏袭难过的对他说:“霍臣远,我回来了……我……我好想你……”   “嗯。”霍臣远轻轻的应了声,走到她身边,丝毫不嫌弃她此刻的模样,将她揽在怀中,紧紧的抱着,似乎只有这样,他心中的空掉的那部分才会重新被填满。   苏袭两只脏兮兮的手搂着霍臣远的腰,眼泪鼻涕的往他身上噌,仿佛在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时,一切都安定了下来,大抵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更让她心安了……   阵阵倦意侵袭而来,苏袭放任自己闭上眼睛,呢喃了起来:“霍臣远,有你在就好了,就好了,我可以安心睡了……安心睡了……”   霍臣远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睡吧……你可以安心的睡了……有我在……我守着你,丫头……”   话音轻轻落下,怀中的人,早已呼吸均匀,沉沉的睡去……   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是沉香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她的眼眶红红,显然也是刚哭过!苏袭回来之后便直呼快饿死了,目瞪口呆的沉香立马跑去厨房拿了好多她爱吃的东西过来!   可刚踏进房门,便看到霍臣远正抱了苏袭往床上放,于是又立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还好,刚才没喊。   过了片刻,霍臣远走出来看了沉香一眼,问道:“拿的什么?”   “回大少爷,是给少夫人的吃食,少夫人回来便说饿的不行,两天没有吃饭了……我便赶忙去厨房拿了回来,还是刚热好的……”沉香说罢,咬了咬嘴唇,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天知道,她的少夫人这两日受了多少的苦。   霍臣远的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阴寒,这件事情,他不会就此作罢,苏袭这两日受的苦,他必当替她讨回来!他霍臣远的妻子,是别人想欺负便欺负的吗?!   “沉香,把这些东西拿回厨房吧,一直热着,等她醒来再立马拿过来,另外熬些驱寒的汤来……”   “是,大少爷。”   沉香点头,提着食盒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霍臣远返回了屋内,拿起毛巾在床边坐下,轻轻的擦拭着苏袭的手和脸,他有很多话的想问她,有很多的话想跟她说,可是此刻,都不重要了,她安静的睡在那儿,他静静的坐在旁边守着她,他唯一盼的,便是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能够看的到他……   那些商场阴谋,那些恩怨情仇,他都不愿再去想。这半年以来,似乎是一眨眼的时光,可他的回忆里全全都是她出现之后的……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到年节了,丫头,我一定好好陪你过个年……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每个人都有信仰。   苏袭的这一觉,直直的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且若不是肚子咕咕的反抗着,估摸着她还能睡三四个时辰。   一睁开眼,苏袭就看到霍臣远正趴在她的身上,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她的一只手。   他这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苏袭动了动,想将手抽回来,好拿被子给他盖上,可她刚一动,霍臣远便立马醒了过来,看见她也已经醒了,才松了口气。   “醒了?饿了吧?我让沉香拿吃的来!”   “嗯。”苏袭乖乖的点了点头。   可就在霍臣远吩咐完沉香转身折回来的时候,却见床上的人一声惊呼,就将自己整个包在了被子里!一根头发丝儿也没露出来!   “啊——”   苏袭此刻恨不得找个床缝儿把自己塞进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的头发怎么这么乱!衣服怎么这么脏!简直就是一个叫花子……这样的她居然躺在这张梨花木的床上!居然盖着上好的蚕丝被,居然还……还……还被霍臣远一直看着,拉着她的手……   完了完了!她的脸都要丢光了……三天以来没有照过镜子的她,压根儿不晓得自己成了什么鬼样子……   霍臣远站在那儿,看着床上的一团,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的问道:“袭袭,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饿了吗?快起来吃饭了。”   “我我……我……我其实不太饿……你是不是饿了?那你快去吃饭吧!快去吧!我一会儿就出去!”   “不妨事,我也不太饿,我等你一块儿好了。”   “别别别……你别饿坏了!你你你快去吧!真的不用等我……真的……”   霍臣远忍不住笑了一声,连她最糟糕的样子都见过,还会嫌弃此时的她吗?   “好吧,那我去外面等你。”   “嗯嗯!”   苏袭在被窝里一阵猛点头,直到听见房门关闭的声音,才敢露出头来,看见霍臣远确实出去了,才连忙从床上下来,跑到镜子前看……   实话说,确实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而且这还是已经被霍臣远擦过脸和手了……   唉,她不会就这副模样从霍家山庄大门一路走回来了暮远居吧?难道那些丫鬟小厮们真的没有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少夫人吗?咳……真是难为他们了……   沉香拿了吃的回来,便被霍臣远吩咐,进来一块儿帮着苏袭梳洗了。也多亏她,否则苏袭一个人还真搞不定!   一番梳洗妥当后,总算是像个人了!   苏袭蹑蹑的走出内室,见霍臣远正投过来目光仔细的看着她,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着鞋尖。   “过来吃饭吧。”   “哦……”   苏袭应了一声,在霍臣远旁边坐了下来。   沉香上前去,欲给苏袭盛汤,却被霍臣远拦了下来,“我来吧。”   苏袭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霍臣远亲自给她盛了汤,放到自己面前,柔声道:“先喝点儿驱寒的汤再吃。”   “嗯……”   苏袭点头,端起汤一口一口的喝着,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霍臣远,刚想问他要不要喝的时候,霍臣晔及云开月明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嫂。”   “少夫人。”   “少夫人。”   苏袭看过去,只觉得恍如隔世,才短短两三日未见,此刻却有看见了亲人般的感觉,眼眶微热。   “臣晔……云开,月明……”苏袭微微一笑,旁的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霍臣远和云开均回以一抹会心的笑容,只有月明撇了撇嘴道:“我说少夫人,你要是再不回来大少爷非疯了不可!那……”   “月明,你留在这儿陪少夫人,我跟二少爷有事与大少爷商议。”云开打断月明的话,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月明自然是挑了挑眉,让云开放心!不该说的话她定然不会说,不过该说的话,嘿嘿,她可要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诸如……   霍臣远是如何着急,如何在意她,又是如何彻夜不眠的找她等等等等有助于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的话……   …………   书房内。   霍臣晔立于霍臣远身旁,面容凝重的一字一句向他禀告这几日苏余盛和蜀锦的动静。   “苏余盛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单凭他和手下的苏成二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的时间里建立一座纺织厂呢!据霍夏所说,那座纺织厂颇具规模,应该是早就有了准备而建立的!若是出自苏余盛之手,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和时间,单是我们派去监视他的人就不可能一丝端倪也看不出啊……当日我们退掉的那些订单,现如今全落到了苏余盛头上,据王家布行的王老板说,卖给他们的价格足足比我们当日卖的高了三成!若不是市面上有大批顾客冲着蜀锦而去,他是万万不会做这桩生意的……而且听说,已经有宫里的人去找过苏余盛了……”   霍臣晔的语气,越来越沉重,这个苏余盛,先是背信弃义,后又不知道受谁相助,硬生生的把本该属于霍家山庄的生意抢了去,还趁着行情牟取暴利,实在是无耻至极……   霍臣远眉头紧皱,手指不断的在衣角上摩挲,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道:“锦娘还没有找到,我们已经没有了争这桩生意的资本,罢了,不过区区蜀锦,这桩生意,我们霍家山庄不做也罢。眼下,还是好好的过完年节再说吧……不过霍夏那边,还是要盯紧苏余盛,看看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霍臣远的确不想再谈及关于蜀锦一事,只想好好的陪苏袭过好这个年!本来,当初若不是因为苏袭开口,他也不会决定帮苏家做蜀锦的生意,现在就这么不了了之也好,只不过苏袭那边,只当是锦娘意外失踪才导致这桩生意黄了,并不知道是苏老爷从中作梗,若她知晓,必定会难过……   不过,迟早会知道的罢……   霍臣晔点了点头,便先一步离开了,这两天霍家山庄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有很多的正事都耽搁了,眼下须得赶紧去处理了。   待房内只剩下霍臣远和云开二人的时候,云开看向他,默默的问道:“什么时候进宫?”   霍臣远勾唇一笑,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阴冷,嗓音清冷道:“就现在。”   云开微不可闻的往上提了提嘴角,对于霍臣远的回答,早已经了然于胸了……   …………   暮远居内。   待月明走后,苏袭坐在窗前发愣,呆呆的想着月明说的那些话,霍臣远得知她不见后有多着急,将自己的贴身护卫都派出去找她,又在得知是玉华公主与孙丞相所为之后不顾深夜的去找孙丞相当面对质,最后,又是彻夜不眠的搜山……   苏袭想到,那个晚上,原来他们曾距离那么近,处在同一片地方,或许他都曾路过那个山洞洞口,只是不知道她就在里面……   他明明也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却守在她的床边那么久,久到撑不住睡了过去,却又在察觉到她轻微的动作之后快速的苏醒……   她该如何去回报他对自己这么深的在乎呢?   而这次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而起的呢?霍臣远为了她不肯娶玉华公主,那是堂堂的南楚公主,怎能受得了被一个平民男子拒婚呢?苏袭能够理解玉华公主这么做的初衷,只不过方法太极端了而已。   唉……忽然间,苏袭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她该不该继续留在这儿,如果她的留下会给霍家山庄,会给霍臣远带来麻烦的话,她是不愿意的!蜀锦一事既然已经成了,那么她当初嫁过来的初衷也已经达到了……她是不是应该离开了呢?或者,是该找霍臣远摊牌了呢……   但是,离开霍家山庄之后,她又该去哪儿呢?苏家,已经不想再回去了,叔叔婶婶家,想必也不欢迎她回去,世间这么大,她竟想不到一个能去的地方。   越想越乱,苏袭不由的揉了揉脑袋,紧紧的皱着一双眉。   沉香沏茶回来,正巧看到苏袭这幅样子,便上前问道:“少夫人,你怎么了?怎么瞧着心神不宁的!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沉香说一说。”   苏袭转过头来看沉香,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沉香啊……我心里好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地方,可是却因为某个理由不得不出现在了那儿,后来那个理由又被解决掉了,但是我却发现我又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那你说我该不该留下来呢……呼……这些天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我脑子里很乱,锦娘还没有找到,你说锦娘会在哪里呢?啊对了,还有臣处,他知道我被绑的事儿吗?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沉香好笑的摇了摇头,安慰道:“少夫人你放心,大少爷吩咐过了,三少爷那儿不会知道的!还有锦娘,我相信也会找到的!至于你说的那个如果,我不太听的明白,但是我想告诉少夫人的是,实在想不出答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我们不妨顺其自然,随着自己的心去做,不要考虑任何,就只考虑内心的想法,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人心,是很强大的东西,里面存在着我们的信仰,而信仰则是更强大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   “信仰……内心……随心吗?”苏袭轻轻的呢喃道,随后莞尔一笑,拉过沉香的手,认真的说:“谢谢你,沉香,那你的信仰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沉香微微一愣,目光看向窗外,又似乎是更远的地方……   “我的信仰,是找到我的姐姐,因为我知道,她也一定在找我。”   这天,沉香告诉苏袭,她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小时候逃难失散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惦记着她的姐姐,她始终相信,有一天她可以再见到姐姐,于是哪怕被买进霍家做了丫鬟,她也不愿意改掉她的名字,因为她怕错过找到姐姐的机会。   沉香还告诉苏袭,她的姐姐叫沉霜,只听名字便能想到姐姐长得比她好看!   这天,苏袭和沉香聊了好多,苏袭第一次觉得,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故事,鲜为人知的故事,不愿经常提起的故事,即便一个人总是嘻嘻哈哈的,你也不能否认他曾经历过多么惨痛的过往。   可是苏袭,你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除夕。(上)   皇宫,宣政殿。   整个大殿,都被严肃凝重的气氛所笼罩,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满目威严,嘴唇紧闭,面容甚是不悦。   下方,孙丞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皇上恕罪啊……皇上恕罪啊……老臣知错了……”   静妃和玉华公主立于一侧,静妃满目担忧却又不敢擅自说话,欲言又止。倒是玉华公主,毫不犹豫的跳了出来,替孙丞相将罪责全揽了去!   “父皇!此事不关舅舅的事!是玉儿硬要舅舅那么做的!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人好了!母妃对这件事也是毫不知情的!”   “荒唐!是朕平日里太宠你了吗!竟教你连规矩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大殿之上,容你自称其闺名吗!”皇上一掌拍在龙案上,厉声斥道。   静妃见此,连忙跪了下去,为玉华求情:“皇上息怒,玉华她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才说错了话,望皇上念在她也是一片诚心,为了自己的母妃和舅舅,情有可原啊!”   说罢,静妃看向玉华公主,朝她使了个眼色。   玉华公主会意,跟着跪了下来,讪讪的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千万别生气,伤了身子,否则,儿臣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皇上眉间紧皱,脸色虽依旧不悦,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大殿的另一侧,站着的霍臣远的身上。   霍臣远察觉到了皇上的目光,却依旧不为所动,他就是想看看,皇上打算如何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行了!你们这次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真是丢尽了朕的颜面!但归根究底,你们对不起的是霍家山庄,与其向朕认罪,倒不如向霍家山庄赔罪!”   轻而易举的,皇上就将问题抛给了霍臣远,可真不愧是皇上啊……   孙丞相反应的最快,立马站起来朝霍臣远鞠了一躬,拱手道:“霍少庄主,老夫自知对不起霍家山庄,对不起你的夫人,实在是惭愧!但还望霍少庄主能给老夫一个赔罪的机会!老夫一定竭尽所能!”   “是啊是啊,臣远啊,你就念在玉儿也是为了你的份上,原谅她吧,玉儿是年纪小不懂事,但他也是出于对你一往情深所致啊……”静妃跟着附和道,悄悄扯了扯玉华的袖子。   玉华撇了撇嘴,看着霍臣远,声音嚅嚅道:“远哥哥……”   霍臣远淡淡的冷笑一声,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人家一个当朝丞相,一个后宫宠妃,再加上一个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自然是不必说了,眼巴巴的好言好语请他原谅,他还能咬着不放吗?再加上人家已经点明,事出有因,皆是因为对他的用情至深,那说到底,还是他的错了不成?   “几位严重了,臣远只是一介平民百姓,要我如何担得起呢!既然丞相,静妃娘娘,和玉华公主都这么说了,臣远还能说什么呢?要怪就怪臣远当日救了公主,不然也不会承蒙公主错爱了……”   玉华听罢,立马不高兴了起来,可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静妃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这个时候,玉华可万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霍臣远他倒是聪明,既然静妃说一切都因玉华对他有情,那岂不是说,倘若当日他没有救玉华的话,也不会招惹上玉华的情意了?   静妃和孙丞相互相看了一眼,登时没了话说。   皇上眼睛微眯,深深的看了霍臣远一眼,看来这次他是铁了心要要一个交待了……   唉,罢了……若是真的惹恼了霍家山庄,到时恐怕会不好办啊……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自家人做的不对,皇上想偏袒,也是有心无力了。   摆了摆手,皇上由身边的太监扶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嗓音沉着道:“你们做了错事,须得自己承担。今日起,着孙丞相在家闭门思过半月,不得上朝,不得见客,静妃管教不严,实有纵容,即今日起禁足于寝宫,好好反省。至于玉华……你暂且离开宫中去你南阳姑母的郡主府住一段时日吧!也好让你姑母好好教导你一番,收收性子!”   “老臣领旨。”   “臣妾遵命。”   “儿臣遵旨……”   …………   霍臣远走出宣政殿,云开急忙迎了上来,询问道:“怎么样?”   霍臣远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声音飘渺道:“还能怎么样……无非……是逢场作戏罢了……不过能做到这一步,说明霍家山庄在咱们这个皇上的心里,还是有分量的,但到底有多少的分量,可就不好说了……”   霍家,的确是掌握着南楚的经济命脉,给南楚,亦或是给国库,都带来了足够的好处!哪怕说皇上要靠着霍家赚钱都不为过!可毕竟……那是皇上啊……   万人之上的皇上……   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倾覆霍家山庄,不是吗?没了霍家山庄,还会有李家山庄,赵家山庄等无数的商户,时刻便可成为第二个霍家山庄!   所以霍臣远明白,他一直都明白,皇上并非非霍家不可,他只是在赌,堵当今的这位皇上,不会去冒险,也没有那个耐心,来扶持第二个霍家山庄……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便到了除夕这天。   霍家山庄虽为大户人家,但却与苏袭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一丝繁琐奢靡之气,山庄内只是简单的布置了一番,挂了灯笼,贴了对联窗花,在大门处挂了两串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至于别的什么风俗习惯,一律不必特意的去做。   听沉香说,大抵是因为年底那些商户们,管事们,都要比平时更忙,所以才没了那份闲心固守旧俗的去过年节。   但怎么说,这也是苏袭来到霍家山庄后的第一个年节,再加上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她便更加的有兴致了!   一早,苏袭便穿着如沁为她准备的新衣去宁心堂向霍夫人请了个安,虽因当日臣处之事,隔了好久没踏足过宁心堂,但眼下年节,即便是出于小辈对长辈的尊敬,这个安也是要请的!   许是因为过年,霍夫人心情明显着比平日里好,对苏袭的到来,竟也没刻意为难或是摆脸色,难得的笑脸相迎,留了苏袭在宁心堂用午膳。   午膳过后,霍夫人耐不住困意,被初晴扶着去内室歇息了,苏袭告了别,便拉着沉香回暮远居去了。   中途,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月明,月明说,难得过个年,她才不要忙忙碌碌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少爷二少爷和云开他们三个和其他的管事去处理吧!   于是,也跟着苏袭去了暮远居。   三个人闲来无事,见大雪停了,地上积雪已有半尺深,便起了心思玩儿打雪仗!   苏袭以前在苏州,可是从来没玩过这个,兴致明显要比她们两个更高,玩儿着玩儿着,竟连月明都险些败在她手上!   玩儿的累了,三人便慢悠悠的滚起了雪球,从暮远居里,一路滚着滚去了初苑。待到初苑门前时,那雪球已经大的需要两个人联手才能抱住了!   沉香上前敲了门,只听得子枫在里面高声询问是谁,片刻后便打开了门,见到三人和那大雪球时,子枫结结实实的愣了一愣……   “呃……”   “好想臣处啊,他今日怎么样了?我们……能去看看他吗?”苏袭试探着问道。   没等子枫开口,却被月明先一步抢道:“还是等过完这个年吧!少夫人你也别着急!”   是啊,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若是在这个时候臣处再出什么意外,那这个年还能过的好吗?况且,月明所指的,其实还有第二层意思……   年前,霍冬来消息说已经追查到那人的踪迹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够找得到他了,只要找到他,臣处的病就一定能治好,一定能……   既然臣处见不着了,苏袭她们索性在初苑门口堆起了雪人,就当做是给臣处的过年礼物吧!   一阵忙活,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终于堆好了!苏袭她们三个偷偷的躲在拐角处,让子枫去里面带臣处出来看。不一会儿,臣处那道瘦弱的,小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内。   比起没有发病之前,确实是瘦了好多,听子枫说,整日汤汤药药的灌着,他根本没有胃口吃饭,都是子枫在一旁劝着,才会多吃几口。   但即便如此,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学着说话,如今他已经能够唇齿清晰的说出几个简短的句子来了。   臣处看着眼前与他一般高的雪人,咧着大大的嘴微笑,他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开心的看着子枫,缓缓张口道:“好看!”   不似之前的沙哑,竟是这般的流利清楚……   拐角处的三人,默默的看着那个笑的无比纯真的孩子,不约而同的勾起嘴角,露出暖暖的笑意……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希望,更美好的了。   是的,臣处的身上,有他们的希望,很多人的希望……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除夕。(下)   临近傍晚,霍臣远才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务,匆匆忙忙的回了暮远居。   还好,赶得上带苏袭去放河灯。   彼时,沉香正准备传晚膳去,询问苏袭想吃点什么,苏袭思来想去,近日大鱼大肉吃的实在腻了,喝点甜汤什么的开开胃……   正想着,就见霍臣远面带喜色,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拉起她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去。   “哎哎,我们干嘛去……”   “看河灯。”   “可是还没吃饭呢!”   “出去吃。”   沉香掩嘴一笑,自个儿上厨房吃饭去了!大少爷和少夫人出去约会了,她总得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   出了霍家山庄,霍臣远带着苏袭一路往黛水街走去,那儿紧邻着护城河,除夕的晚上,百姓们都会在那儿放河灯,祈愿。   “这个好看吗?”苏袭拿起一盏兔子形状的河灯给霍臣远看,一双眼睛眨巴着,比高高挂在那儿的灯笼都亮。   霍臣远嘴角嗜笑,轻轻点头,边说着好看,边掏了银子给店家。   “不用找了。”   店家一听,立马乐了,满脸堆笑的对二人说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祝您和您娘子万事如意,恩爱到白头!”   苏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了笑,任由霍臣远拉着,离开了卖河灯的摊位,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苏袭才扯了扯他的衣角,撇嘴道:“霍臣远,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这一盏河灯才几文钱,你出手就给了二两银子,还不让人家找,你倒是大方嘛!”   霍臣远挑了挑眉,停下来笑看着苏袭,只笑不说话。   看的苏袭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避开他的目光,往一旁看去,“你看我干嘛!”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娘子说的是,为夫谨遵娘子教诲!”   苏袭听罢,呵呵一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霍臣远见此笑的更开心,干脆将胳膊搭在了苏袭肩上,笑吟吟道:“好了,逗你的,并非是钱太多,而是那家卖河灯的大叔,有一个去年生了病瘫痪在床的妻子和年仅五岁的孩子都需要他来供养,他不记得我,但我每年都去他那儿买灯。”   苏袭怔了怔,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不自觉的扭头去看霍臣远,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眼内一片温和。   “走吧,先带你吃东西去!”   说罢,揽着苏袭往那边一家面馆走去……   刚走进去,霍臣远便朝着灶台那边喊道:“大娘,两碗阳春面。”   “好嘞。”大娘欢快的应了一声,提了壶过来给他们倒水,才看见来人是霍臣远,不免笑意更深,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咱们的大少爷嘛,方才我还想着,您估摸一会儿要来,没想到还真被我盼来了!哎哟,这便是少夫人吧!长得可真好!和大少爷可是般配的一对儿!老婆子在这儿给少夫人请安了!呵呵!”   苏袭连忙扶起眼前的这位老大娘,不明所以的瞥了霍臣远一眼。   霍臣远这才在旁边解释:“这是莫大娘,以前也是我们山庄里的,周妈妈没来之前,便是莫大娘一直掌管着厨房的事,后来莫大娘嫌山庄里闷,便出来开了这家面馆。”   原来是这样啊,苏袭了然,朝着面容慈祥和蔼的老人说了声“莫大娘好。”   “哎,好好!”莫大娘一脸欢喜的看着苏袭,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手说起了个没完。   “少夫人啊,您不知道,大少爷他啊,一到年节的时候,吃腻了鸡鸭鱼肉,就跑到我这老婆子的面馆来蹭吃了!呵呵!”   “对了,你和大少爷大婚的时候啊,我也去了,只不过人太多,我没见着您!倒是见着了老夫人,她还说甚是想念我做的点心呢!”   “还有啊少夫人,日后若是嫌待在山庄里闷,只管上我这儿来,我给您做好吃的!我以前在山庄里啊,只觉得那些精致的名菜佳肴好,可现在经营着这家面馆,每天看着不同的人来这儿吃面,有的熟人,有的新客,我才觉得,这面啊,才是最叫人百吃不厌的!”   霍臣远在一旁挑了挑眉,心道不能再让莫大娘说下去了……这都拿好吃的来诱惑了,日后苏袭还不得天天的往这儿跑啊!那怎么行!那他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呸呸!   “咳咳!莫大娘……我……我饿了……您能先给我们做面去吗……”霍臣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向莫大娘。   莫大娘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这就去啊,别急!”   待莫大娘重新回到灶台那儿后,苏袭和霍臣远二人互看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莫大娘的手艺绝对是不错的!一碗简单的阳春面,竟让苏袭吃了个干干净净底朝天!连面汤都喝了两碗!   对此,霍臣远只是微笑的看着不说话,心里却在打量着,生怕苏袭日后真的一日三餐都跑到这里吃来了!   吃了个心满意足,告别了莫大娘,二人终于提着河灯到了河边。   此时,河面上已是满满的河灯了,河边也鲜少有人在了,虽耽误了大家一起放河灯的时辰,却也不错,少了拥挤,添了静谧如初的感觉。   月光照在水面上,河灯激起的微澜,波光粼粼,再加上五颜六色的河灯,煞是好看。   霍臣远点燃了灯内的蜡烛,递给了苏袭。   苏袭小心的接过,微微一笑,转身蹲下,将这盏兔子河灯缓缓放入了水中,轻轻一推,任由水流将它带向远处……   “许个愿吧,丫头。”霍臣远的嗓音柔和,在身后响起,格外的好听。   苏袭点点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片刻后,苏袭站起身来,睁开双眼,看着那盏属于她,属于她和霍臣远的灯,在河面上摇摇晃晃的飘着……   “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苏袭笑眯眯的说着,一转身,却撞进了霍臣远的怀中。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这么近的地方了……   “不告诉我吗?不告诉我我就不放手了!”霍臣远垂眸,看着怀中的人,脸上少有的露出无赖般的笑容。   苏袭抬眸,看着他嘴角的痞笑,没好气道:“不放便不放,谁怕你呀!”   “是吗?不怕这个……那怕不怕这个……”说着,霍臣远缓缓低头,向苏袭的脸凑去……   苏袭一愣,竟下意识的禁闭了双眼,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只觉得霍臣远离她越来越近,近的她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和丝丝的灼热感,在脸上疯狂的蔓延开来……   良久……仿佛过了良久……   苏袭感觉到了额头上那抹冰凉的触感……   霍臣远在她的额间,落下轻轻的一吻……   随之,是附在耳边的低语……   “丫头,明年的除夕,定要告诉我许了什么愿。”   “好。”   一瞬间,苏袭积载于心的东西,像是全部解开释然了……其实方才,她什么愿都没有许……因为她尚且找不到心中的信仰,她又有何所求呢?   沉香说得对,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顺其自然吧,顺着自己的心去走,直到找到自己的信仰。   她轻笑一声,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后悔……刚刚或许应该许个愿的吧……   就许……希望明年还能和霍臣远一起过年……   …………   十方桥上,楚少君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时不时会有人掠过他的衣衫,带起微不可闻的风……   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岸边的那两个人身上……   他拥着她,满目的宠溺……   可那样的宠溺,却让楚少君那般的不自在,不痛快!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霍臣远越是宠溺苏袭,就说明他越是在乎苏袭,他越是在乎她,那自己利用苏袭才更有用不是吗!   可是他却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样一个平凡的丫头!他霍臣远凭什么那么喜欢她!凭什么!   手早已不知不觉间的握紧,楚少君想着那日在山洞里,苏袭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担心他的时候,说要为他留下的时候……   那副模样,是不是的确很可爱呢……   “少主。”甲未低沉的嗓音,在楚少君身旁响起。   楚少君收回思绪,不再看那两个人,转身回道:“什么事?”   “禀少主,从苏余盛那里拿的蜀锦已全部装好,明日出发,用不了半个月便会全部抵达流风城。”   “嗯,知道了,到时让乙风和丙魅接应一下吧。”   “属下明白,已经安排好了。”   “嗯。”   楚少君懒懒的应了一声,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再次看向了那边,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他们,回去了吗?   “少主,您不回去吗?”   “回,回去吧。”说罢,楚少君径直朝着十方桥下走去。   甲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由得一蹙……   他的少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但愿只是他的错觉吧……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要红包的方式。   年初一,路上行人少得可怜,即便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偶尔会经过一两个外地的皮货商人。   忽然,一辆马车出现在京郊的官道上,棕红色的马儿慢悠悠的跑着,白色的哈气从它的鼻孔里冒出来,时不时还会咀嚼两下嘴巴。   再看那马车,顶上蓬了白色的纱,在晨风中轻飘飘的晃着,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玉兰。再加上车顶四周悬挂着的铜铃,叮叮当当清脆的响着,只瞧这,便知那轿内坐的定是一个女子了……   忽然,轿帘被一双白嫩的细手掀起,一张颇具灵气,钟灵毓秀的面容探了出来,不消片刻,便又缩了回去。   “姑娘,咱们就快到了!”   “嗯。”   相较于前一道声音,这声浅浅淡淡的嗯,便显得有些飘渺,却透着满满的柔情。   “姑娘,您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少庄主呢?好让他提前接咱们一下!咱们今年来得晚,可别让他以为咱们不来了呢!”   “不会,他知道我必会来的。”   “那可不一定噢!少庄主他娶了少夫人,指不定把姑娘您忘得一干二……”   “细细,你的话太多了。”柔和的话语中,已明显带了一丝怒气,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被唤作细细的侍女,忙收住了话,悄悄的去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心知自己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否则一向好脾气的温姑娘,怎么会生气呢?   …………   京郊,纺织厂。   苏余盛怒气冲冲的来到楚少君居住的屋子前,刚踏上台阶,甲未便身形一闪,挡在了苏余盛的面前。   “少主尚在休息,不见客。”冷漠的语气里,不含一丝的感情。   苏余盛冷哼一声,道:“哼!休息?楚公子倒是一整晚睡的很香啊!可老夫我却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你们把新一批的蜀锦都弄到哪儿去了?那可是我的蜀锦!怎能让你们随意支配!”   甲未冷冷的扫了苏余盛一眼,反问道:“你的蜀锦?是吗?你如何证明那是你的蜀锦呢?纺织厂是我们的,工人也是我们的,我们为何没有权力支配呢?”   “你……”苏余盛顿时心惊,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滋长开来!他忽然觉得,他根本就是被这个楚少君所利用了!   是啊,纺织厂是他的,工人也是他的,就连与那些老板洽谈也都是楚少君出面的!那他苏余盛呢?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工人!到现在,或许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人了……   即便没有了他,这座纺织厂也能够正常运行,继续织造蜀锦,他已经没有价值了……   可恨,他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楚少君从一开始就把他当作了一颗棋子!一直在利用他!   吱嘎一声,房门霎时打开,楚少君那邪魅慵懒的面孔,出现在苏余盛的瞳孔之内,眼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怎么了?苏老爷一大早过来看望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苏余盛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面色恢复平常,语气轻快道:“呵呵,这不是年初一嘛,我来给楚公子拜个年,顺便替咱们纺织厂的工人们讨个彩头。”   “是吗?那在下也给苏老爷拜年了!”楚少君拱了拱手,而后看向甲未,“去把桌子上的那些红包拿来给苏老爷。”   “是。”甲未应了一声,朝屋内走去。   苏余盛低下头,狠狠的咬了咬牙,却在抬头时恢复了一往的笑脸,对上楚少君那双张扬的目光,笑眯眯道:“如此,那老夫就替那些工人们谢过楚公子了。”   “呵,苏老爷客气了。”   …………   霍家山庄,暮远居。   霍臣远站在院子里,悠闲的等着苏袭收拾妥当,二人一同去向霍夫人请安拜年。   云开从外面走进来,走到霍臣远身边,抱拳行了一礼道:“大少爷。”   “嗯,还没查到吗?”   云开皱着眉点头,眼中闪过明显的愧疚感,已经好多天了,他却始终差不到关于那天救苏袭的那个人的半点消息!   苏袭说过,那人是之前因缘巧合认识的,只是知道名字叫楚亦,别的却一无所知。   霍臣远觉得,这个人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若只是寻常结识的朋友,怎么可能冒死去救她?丞相府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只凭他一人竟能打败十几名守卫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出现又到底为了什么呢?近日,真的有太多难解的问题围绕着霍家山庄了……   “霍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苏余盛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云开更是愁眉不展,疑云满布!   “昨晚,从苏余盛接管的那家纺织厂内流出了大批量的蜀锦,全部运出了京城,但至今运往哪里尚不可知,霍夏仍在追踪。”   运出了京城?苏余盛又想搞什么?   正在霍臣远低头沉思的时候,苏袭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朝霍臣远喊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霍臣远收回思绪,转头对她说了声“好。”   云开会意,先一步离开了。   “你和云开在说什么呢?怎么我一来他就走了?”苏袭凑到霍臣远身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只是说了些生意上的事。”   “好了,过年就歇一歇,不要再想着忙活了!不过……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呢?”苏袭两只眼睛眨巴着望向霍臣远。   霍臣远挑眉,有些不解道:“什么事?”   “就那个嘛……”   “什么?”   “哎呀,那个嘛……你非要人家说出来嘛……”   “呃……”   “快呀!”   霍臣远一头雾水,一脸茫然,他怎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呢?苏袭难道是指……那个那个?不会吧……(某人思想不断偏离中……作者:喂,您想多了大少爷……)   苏袭见他依旧没反应,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双手伸到霍臣远的面前,两眼发光的说道:“红包啊~~~~”   “。。。。。。”   “别忘了还有臣处的!”   “。。。。。。”   从霍夫人那里请了安,拜了年之后,苏袭,霍臣远,及霍臣晔三人,又一同去向山庄内的一些老管事们拜年。   那些老管事们,大多是从年轻的时候就进来霍家山庄了,所以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索性就将家安在了山庄里,俨然已经成为霍家的人了。   霍家人本来就少,有他们在,霍夫人和霍臣远他们,自然也是乐意的。   孙管事,大抵是山庄里年纪最大的一个管事了,虽还挂着管事之名,但实际上也就是在颐养天年了。   苏袭听霍臣晔说,这位孙管事的记性不太好……有些话,有些事情,总是会重复上好几遍都记不住……   果然——   “大少爷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上回我跟你说我那远房侄女家的女儿,长得可是真水灵啊!大少爷您要不要见见啊,这年轻人啊,总得……”   霍臣远一脸无奈的被“拖”进了屋子里……   苏袭看了霍臣晔一眼,眉梢微挑,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霍臣晔张了张嘴,表示无语。   听孙管事和霍臣远在屋子里说的津津有味,苏袭和霍臣晔在门外,也聊了起来,聊起了,苏婉婉……   “那个,自苏月走后,可有她的消息吗?”   霍臣晔一怔,目光望向远处,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没有……苏姑娘的事,我并未过问过……一直都是大哥在过问,大嫂若是想知道,不如问一问大哥……”   “不不,我不是想问这个……”苏袭摆了摆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至少……就当做最后,她替苏婉婉问一句吧……   “臣晔,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霍臣晔微微动容,最终却只能轻轻的一笑……   喜欢吗?不喜欢吗?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第一个同他表白的女子,他只知道那个女子是应该嫁给自己大哥的,他只知道,当时的境况,面对苏婉婉对他的表白,他根本没有去考虑喜欢她与否,不是不想考虑,而是根本没有那份心思去考虑。   当时,他要顾虑的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他除了顾虑苏婉婉的身份,还要去想苏老爷,当时,苏老爷的野心已经暴露无疑了,他心知肚明必有一天会和苏老爷闹翻,那个时候,他怎能去考虑他与苏婉婉之间的儿女情长呢?   无论怎么样,都不允许……   所以,如今回想起来,只怕是喜欢与不喜欢,霍臣晔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关于苏婉婉,留在他心中的,或许只有那一丝的遗憾罢……遗憾他根本没来得及去考虑那个问题……   犹记得,那个一袭粉色的女子站在湖边,目光期盼的看着他,问他,你喜欢我吗?你看看我,你喜欢我吗?   对她,终究是不公平的吧,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认真的看她,因为在他心里,她就只是苏婉婉,只是苏余盛的女儿……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汀洲,温如烟。   次日。   苏袭照例带着沉香去宁心堂请早安,这几日霍夫人与她的关系,明显着缓和了几分,不似年前的时候,那般僵硬。当然,她也明白,这其中定是有霍臣远的关系。   才踏进宁心堂,苏袭便觉着气氛有些不太对,正堂除了初晴在,便没有其他人了,霍夫人的声音,却隐隐约约的从内室传出来,可是以往这个时候,霍夫人不是应该就坐在正堂里等他们来请安的吗?   瞧见苏袭走了进来,初晴忙迎上前道:“奴婢给少夫人请安,请少夫人稍等片刻,我去请老夫人出来。”   “哎等等,里头可是有人在?”   初晴点头道:“是的,温姑娘来了,正在里头和老夫人说话儿呢!”   初晴说罢,略一欠身,后退了两步,向内室走去了。   苏袭愣怔着,转头看向沉香,低声问道:“温姑娘?温姑娘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这是从哪里冒出了个温姑娘呢……这个温姑娘,是何许人也?   沉香撇了撇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若是实话实说,恐怕会让苏袭多心,可她若不说的话,苏袭是肯定会多心的!   即便眼下没有多想什么,可一旦她见到温如烟,亦或是见到温如烟和霍臣远在一起时,便会不得不多想了……   “这个……温姑娘吧……她就是……也就是一个管事,和月管事差不多的……只不过不在京城,是在汀洲罢了……”沉香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这么说比较合理。   苏袭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霍家山庄不乏很多的女管事,像月明,如沁,柳敏她们,不都是吗?不过这个温姑娘,是从汀洲分舵来的罢了!   苏袭这么想着,霍夫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从内室走了出来。   “走,如烟,一块儿见见咱们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吧。”   霍夫人如此温和慈祥的声音,在苏袭嫁进霍家的那日,她也曾听到过……她和霍臣远拜天地的时候,霍夫人就是用这般温和的声音对她说了句“起来吧”……   如今,听到霍夫人竟然用同样的语气和那位温姑娘说话,苏袭不免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随着初晴和霍夫人的身影出现,跟在她们身后的“温姑娘”,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袭白衣胜雪,青纱长拖,如瀑布般垂在后背的黑发,只簪了一支玲珑步摇,白皙的肤色,狭长的眼角,双瞳剪水,两片朱唇,果然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就连走起路来都看似步步生莲,婀娜多姿,苏袭都差点要看呆了……这样的人,她若是站在人家身边,怕是只能勉强算个陪衬吧……   “这位,就是少夫人了吧?”温如烟款步走至苏袭面前,早已不动声色的将苏袭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欠身行礼道:“在下汀洲分舵,温如烟,拜见少夫人。”   汀洲……温如烟……她的这副嗓子,更是配得上她的外貌了……   苏袭顿了顿,咽了口口水,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讪讪的笑了笑,道:“不必客气,呵呵,温姑娘客气了。”   “哪里,这是如烟应该的。”温如烟客气的一笑,重新回到了霍夫人身边。   苏袭趁此,连忙给霍夫人请了早安,正准备敬早茶的时候,却被霍夫人拦住了。   “不必了,如烟来的早,已经伺候我洗漱完毕,喝过早茶了,这孩子啊,就是贴心……”霍夫人拉过温如烟的手,格外亲昵的看着她。   这下,苏袭更加的尴尬了,将茶放回原处,悻悻的站在这里,走显得无趣,不走又显得多余,想说点什么,但又实在说不上话。无奈,思量片刻,苏袭觉得还是走吧,别打扰霍夫人和这位温姑娘说话了!   “那……儿媳就告退了……”   听到这,霍夫人方才转头看了苏袭一眼,语气霎时变得冷冷道:“嗯,那你便回去吧。”   于是,苏袭带着沉香,就这么退出了宁心堂。   眼看和霍夫人关系稍稍缓和了,可如今来了个温如烟,怎么感觉霍夫人又对自己冷淡了呢?难道是刚刚说错什么话了?还是今早来晚了,惹她不高兴了?   可是往常,也确实是这个时辰过来请安的啊……苏袭还总怕来的早了,扰了她休息呢……   见苏袭苦着脸,不言不语的,沉香不忍心的安慰道:“少夫人,您别太难过了,老夫人一向喜欢温姑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您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为什么呢?”苏袭仍旧是不解,即便霍夫人喜欢温如烟,那也不能见到了喜欢的人,就立马又把她给扔进冰窟窿里了吧?这算什么事呢?她和温如烟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何必如此呢?   沉香咬了咬唇,自然明白苏袭所问的为什么是什么意思,但她却也不好说啊,只能加以引导,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决计一个字也不能说!至少……反正……现在不能说!   “咳,少夫人……我告诉你啊,其实那个温姑娘,是救过老夫人的,所以老夫人很是感激她,喜欢她,一见到她,肯定就顾不上咱们了,所以您千万别多想,那个温姑娘以往几年都会赶在冬天第一场雪到来之际来到山庄,今年不知是怎么了,年前一直没来,这不直到今日才来了!老夫人定是一直念着她呢,如今她一来,老夫人只顾着她,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嘿嘿!”沉香嘿嘿一笑,刻意的将苏袭引到另一个方向。   果然,苏袭顺着沉香的话问了下去。   “温姑娘救过婆婆?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那你可知她是如何救的婆婆吗?当时是怎样的情况?还有,你说温姑娘每年都会过来?”   一连串的问题,沉香险些招架不住,还好脑子反应的快!   “呃……我也只是听厨房周妈妈说的,具体当时是怎么救的,我就不晓得了……不过至于温姑娘每年都会来山庄这事,我想,应当也和救老夫人一事有关系吧!”   苏袭皱着眉,点了点头,的确,请救命恩人每年都过来住一段时日,情理之中的嘛!既然那温如烟是婆婆的救命恩人,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待那温姑娘好一点呢?   想着,苏袭释然,心中已有了主意,打算晚些时候备一份礼物给温如烟送过去!   可是,送什么好呢?   …………   想了整整一个上午,苏袭还是没能想出来送些什么好,看那温姑娘的模样,定是看不起一般的俗物,像首饰珠宝衣物之类的,就直接不考虑了!可是除了这些,还能送什么呢?   再说,她手上也没别的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在苏袭和沉香的一番商议之下,终于决定了一样东西!   盆栽!   对于盆栽,盆景之类的东西,苏袭可是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以前在苏府,她平日里没少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苏婉婉屋子里的盆景坏了,还是她补好的!   和沉香两个人,在鲜香坊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选定了一株兰草,长得虽不是最茂盛的那株,却是最秀气的那株!之后,又挑了一个青瓷花盆,亲手将那株兰草移植进去,培好土。   就连那站在一旁观看的吴管事,嘴里都直夸少夫人手艺真好呢!   心满意足的抱着兰草,苏袭和沉香二人直奔温如烟居住的厢房。   只是没想到,温如烟并不在屋内,开门的,是一个长相颇为灵秀的丫鬟,应当就是温如烟的侍女了。   “你们是谁?你们找谁?”细细毫不客气的挑眉问道,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可沉香的回答,倒着实让细细诧异。   “这位是少夫人,是来给温姑娘送东西的。”沉香有些不满的看着细细,这个丫头,架子为免太大了,即便她是温姑娘身边的人,也容不得这般张狂吧?   细细瞪了瞪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袭,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才撇撇嘴,颇为嫌弃道:“啊?这就是少夫人啊?就是少庄主娶的夫人?还真是一点也不像的喔!”   “哎你怎么说……”   “沉香!”苏袭将沉香的话压了下去,接口道:“我们是来给温姑娘送东西的,快把东西给这位姑娘。”   苏袭想着,人家温姑娘是客人,且又是霍家山庄的管事,又是救过霍夫人的恩人,人家刚来,她们就跟人家的侍女闹起来,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沉香咽了口气,将捧着的兰草盆栽递给了细细,没好气道:“这是我们少夫人送给温姑娘的,是少夫人亲手移植的,麻烦你转达一下,既然温姑娘不在,我们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先走了!你也不必送了!”   说罢,沉香挽着苏袭,便转身离去了。   待她们走后,细细低头看着手里的那盆兰草,长得稀稀落落的,亏得还好意思说是亲手移植的!哼了一声,细细便随手将那盆兰草扔放在了屋外的墙角处。   …………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吃醋了。   傍晚的时候,霍夫人派初晴来暮远居请苏袭和霍臣远前去宁心堂用膳,说是一家人好久没有一块儿吃晚饭了!   苏袭听了,虽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可心里还是开心的!看来早上的时候,的确是她想多了!   可是当她开开心心的和霍臣远来到宁心堂的时候,却见温如烟已端坐于席上,正和霍夫人聊得起劲。   你看,人家就是有本事,哄的霍夫人开心,而她,却总是惹霍夫人生气……   况且,不是说一家人吃饭吗?这位温姑娘,也是“家人”吗?   苏袭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涩,却无话可说,只能勉强撑了笑脸,和霍臣远一起坐了过去,坐在他的右侧,也好离那位温姑娘远一些。说来也奇怪,苏袭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温如烟的面前,总是会感觉到一股无形之中的压迫感呢?温如烟对她并没有恶意,反而礼遇有加,但她就是觉得不自在,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并不像那个时候的玉华公主,即便她大张旗鼓的喊着要嫁给霍臣远,喜欢霍臣远,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根本不像在温如烟的面前这般,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好让云开去接你。”霍臣远坐下后,看了温如烟一眼,语气平缓的问道。   温如烟莞尔一笑,“每年都是这么来的,有什么好接的。”   “汀洲那边怎么样?”   “有我和聂流在,你还不放心吗?”   “你自然是放心,可聂流……”   “呵呵,聂流若是知道你又这么说他,他一定气的跳脚!”   “呵呵,是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霍夫人倒没什么,可苏袭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心里甚是不痛苦!什么汀洲,什么聂流,她根本就不懂,也不认识!想跟人家搭腔也搭不上啊……   再听他们两个说话间的语气,那般的流利平和,不拘小节,又怎么会是和平常管事说话的语气呢?和月明倒是差不多!可月明是如何的情况,她可是自小和霍臣远一块儿长大的!宛如亲兄妹!难道这温如烟和霍臣远的关系,也有这么亲吗?   苏袭疑虑间,只听霍臣晔从外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母亲,大哥,大嫂,温姑娘。”霍臣晔逐一打了个招呼,在最后一个位子,也就是苏袭的右侧坐下。   “臣晔一定是在帮你大哥处理事务了吧?我看你大哥啊,越来越会偷懒了,尽让你忙活了!”温如烟看向霍臣晔,打趣的说道。   霍臣晔温温的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大哥自从娶了大嫂,便三天两头的偷懒了,真是苦了我和云开了!”   温如烟拿着筷子的动作微微一滞,却很快掩了过去,将话题转到了月明身上。   “月明这一年可好?听聂流说几个月前,臣远把她派去了一个荒山野岭里,可把她气的不行呢!”   霍臣晔闻言低低的一笑,正欲开口,却被霍臣远截住了。   霍臣远挑眉,一副正经道:“那可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别听月明和聂流胡说。”   “是吗?可……”   “阿嚏——!!!”   温如烟的话没说完,便被一声响亮的喷啼声给打断了……   几人同时看向打喷嚏的那人……苏袭……   只见苏袭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们,尤其是霍夫人,一副懊恼的神色道:“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接着说,接着说……”   霍夫人不满的瞥了苏袭一眼,语气淡淡道:“若是着凉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将苏袭打入了万丈深渊,或许之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霍夫人只是因为温如烟救过她,也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温如烟很是想念,可现在,自家人吃饭,温如烟却在席,霍夫人甚至想让她离开……   苏袭自认无能,实在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况且,她也忍不了了,她也不想再继续坐在这里听他们说话了!听他们说着一些和她八竿子都扯不到一块儿的事情,还不如回去和沉香瞎侃呢!   这样的环境,她融不进去,她也不想硬着头皮往里噌!眼不见为净罢了!   苏袭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恹恹,语气低沉道:“那我就先走了……儿媳告退……”   “丫头,我送……”   “少夫人,让如烟送你回去吧。”   霍臣远刚想起身,却见温如烟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欲扶苏袭。   苏袭一见,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不用了……啊!”   话没说完,苏袭已经绊倒在了地上,光顾着后退,根本没看到她起身时后移的那把椅子!   “丫头!”   “大嫂!”   离苏袭最近的霍臣远和霍臣晔连忙将她扶起,苏袭窘迫被两个人拉了起来,一副狼狈之色,即便是不用看,苏袭也能感受到霍夫人那扫兴的表情和嫌弃她的目光!   当然,还有一道目光,她知道那是温如烟的,她知道温如烟此刻正在看着她,看着她的狼狈……   那一瞬间的自卑感,满满的侵袭着苏袭的内心,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感觉到温如烟带给她的压迫感了,因为从一开始,她在温如烟的面前,就生出了自卑感……   “我送她回去。”霍臣远再没多做停留,扶住苏袭的腰便将她带出了宁心堂。   一路无语,直到快要走到暮远居的时候,霍臣远才停下来,认真的看着苏袭,轻声问她:“丫头,你怎么了?”   一声丫头,一句你怎么了,让苏袭的内心瞬间瓦解,溃不成军,她眼泪娑娑的掉下来,哭的一塌糊涂,就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回到父母怀里的时候一样。   “怎么哭了?丫头!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好吗?”霍臣远弯着身子,不厌其烦的询问着她,他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她知道了苏老爷的事情?   苏袭使劲的摇着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说她是因为自卑所以哭了?还是觉得出糗了,丢脸了,便哭了?这都太滑稽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   “我……我……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们说的我都不懂,那个什么聂流我也不认识,你们说的好开心,可我坐在那里就像……”苏袭支支吾吾的,心里想着只能这么说了。   可谁知霍臣远听到是因为这个,还是抑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看吧看吧,苏袭就知道霍臣远会笑话她的!早知道就死也不说了!   “呵呵,傻丫头!”霍臣远一声轻笑,将苏袭拉进了自己怀中,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开心,真的好开心。   他的傻丫头,学会吃醋了……是啊,他方才确实没有顾及到她,是他的不对,是他让她难过了……可是他却还是好开心,他的傻丫头,终于学会吃醋了……   就在苏袭后悔不该和霍臣远说的时候,忽地听见不远处一声“啊呀!”   有人在?!   “谁?出来!”霍臣远皱眉,看向不远处的黑影,似乎,是个女子的身影……   果然,那黑影越走越近,二人终于看清了来人,沉香!   “沉香?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在暮远居里吗?出去做什么了?”   面对苏袭的疑问,沉香却好似恍若未闻一样,在看到霍臣远的时候,便眼睛一亮,顿时跪了下去!   “少爷少夫人恕罪!奴婢方才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奴婢出去,本想去惊鸿苑那里找如沁管事借两幅花样绣帕子,可是路上碰到了出去倒灰的钱大哥,谁知奴婢一眼却看见了那车灰中,居然有少夫人午后刚刚送给温姑娘的那盆兰草……那是少夫人亲手移植的,奴婢可是舍不得被扔了,于是又捡了回来,悄悄放到了那边的花丛里……”   沉香说罢,一脸的幽怨。   霍臣远看了看苏袭,亦是眉头紧蹙,嘴唇紧闭……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他们之间。   夜半时分,京郊纺织厂。   苏成一路摸黑,小心翼翼的走到苏老爷房门前,仔细查看四周,见无人,才急忙推门走了进去。此时,苏老爷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老爷,您要我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   苏余盛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道:“苏成,我要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二少爷,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回来见我!若他不回来,我们苏家就保不住了!”   苏成一听,郑重的点了点头,接过那封信小心的放进怀中,他也是个有头脑的人,并非看不清当下的局势。苏余盛的话,没有一丝夸张之意,若是苏恒之不回来,苏家,真的就要就此没落了……   “可是老爷,二少爷不辞而别,天下之大,苏成该去哪里找?”苏成皱眉,这天地茫茫,要他徒步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苏余盛定了定心神,沉思半晌,方才开口:“恒之的抱负,本就是游历江湖,行侠仗义,他总念叨着要去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汀洲看看,你去那里,或许能找得到,若那里没有便……唉,罢了……听天由命吧……”   苏成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从乞丐堆里解救出来的人,白发不知道何时已经蔓延的如此之多,脸上的皱纹更深,语气间尽显沧桑,那个时候,明明觉得他是那般的高大,可此时,不过是一个老人而已……可不管怎样,他都认定了会效忠于他,即使他做的决定是错误的,他也依然会照做……   “苏成明白,苏成一定不会让老爷失望,一定会将二少爷找到带回来的!”苏成定定的说道,留下坚毅的背影,转身消失在了房间里,好似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而空荡黑暗的房间,只余一声空叹息……   门外,银色的月光披洒在大地上,显得这个夜更加的寂寥。甲未立于楚少君身侧,低声询问道:“少主,要属下将苏成解决掉吗?”   楚少君眯着眼,下巴微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轮明月,明明不是满月,光亮却这么盛,没由来的让他有几分烦躁。   “用不着,区区一个苏成,能成什么事?就算他找到了苏恒之带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苏家是无力回天了,这一切,都是苏余盛自己作的,怨不了别人。”   “是。”甲未应了一声,不再说话,眼神却有意识的撇了一眼楚少君。   楚少君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怎么?还有话说?”   甲未思索了片刻,点头道:“禀少主,我们运往流风城的那批蜀锦被霍家山庄的人盯上了,恐怕您的身份,霍臣远很快就能猜到了。”   “是吗?”楚少君终于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甲未,目光寒彻入骨,仿佛要看透什么。   甲未自始至终的低着头,却能感受到那道冷冽的目光,冷汗不断的溢出来。   他说,霍臣远很快就能猜到楚少君的身份,何尝不是在说,苏袭很快也将会知道他的身份呢?   良久,甲未感觉到背脊已经湿透了,楚少君才终于幽幽的开了口。   “猜到便猜到吧,迟早的事,不是吗?”说罢,楚少君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而甲未始终站在那儿,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内心暗然。   少主,对不起了……甲未第一次违背你……但甲未,都是为了少主好的……   那匹蜀锦的踪迹,甲未本来可以很好的掩盖过去,即便一开始没有掩盖住,但是那些运输的人都是他亲手培养的,怎么可能甩不掉霍家山庄派去跟踪的人呢?但他却刻意的放松了戒备,造成了疏漏。反正这么做也不会对楚少君和流风城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是提早暴露了身份而已。但他却就是想这么做,想让那个苏袭知道,好让楚少君不再惦记她。   甲未跟在楚少君的身边,十年有余,他一个神色,甲未便知他心中所想。如今,他又怎会看不出楚少君对苏袭那奇怪的态度呢?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   霍家山庄,南院中厢房。   “你来了?”温如烟坐在屋中的楠木桌旁,淡雅自如的泡着茶,香气袅袅,尚不用闻就知道定然是一杯好茶。   霍臣远双手背立,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兀自在桌边坐下,将她刚刚沏出来的一杯茶端起,缓缓品尝。   “怎么样?”温如烟淡笑,看向他。   霍臣远亦是一笑,放下茶杯,调侃道:“你泡的一直都很好,我倒是真的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夸赞了。”   “呵。”温如烟掩嘴轻笑,一举一动无不透着优雅,可眉间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是啊,她泡的茶一直都很好,可他,却不再是他了。   如今的他,有了夫人,有了妻子,有了不止为他泡茶的人。而她这个为他泡了那么多年茶的人,也就不再显得珍贵了。   霍臣远似是漫不经心的,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温如烟黛眉微挑,询问道:“怎么?我年年都住这件屋子,你竟不认得了吗?”   霍臣远听罢,笑着摇头道:“并非是不认得,而是昨晚听说苏袭得知了你曾救过母亲之后,便亲手移植了兰花做成盆栽送到你这儿了,我只是想看看,那丫头做的盆栽如何,不过你这儿好像没有什么盆栽……”   “盆栽?”温如烟一怔,为何她从不知晓此事?是何时的事情?她这里并没有什么盆栽啊!   “怎么?你不知道?”霍臣远见她这幅模样,大约是根本不晓得那事!   聪明如温如烟,她只消片刻,心中便大致有了底!起身朝着院落里的细细喊道:“细细,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霍臣远此刻,见温如烟唤细细来,便也大致猜了出来,盆栽的事情,应当是与细细有关。   细细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亏得她见大少爷来找自家姑娘,还特地避开,为他俩腾地方,怎么又把她给叫回来了呢?   “大少爷好,姑娘,您找我?”细细先是对霍臣远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而后又问道自家姑娘。   温如烟脸色有些不悦的看着她,询问道:“细细,我问你,你可见到昨天少夫人送来的盆栽了?”   单这一句话,细细那张水灵的小脸,便霎时白了!   此时,细细也方才想起那被她扔在墙角的盆栽了。本来,她是要禀告温如烟一声的,可是回来见温如烟脸色不好,也就忘了说,后来想起来去找,却发现不见了!她原想着,不见就不见了吧,反正她只是暂时放到了墙角,至于是谁拿走的,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可此时,竟然被问了起来,看样子还是大少爷过来告诉温姑娘的!这下,可不好办了!   霍臣远注视着细细的表情,如此一见,便同温如烟一样,心知肚明了!   “是你扔的吧?”霍臣远虽然是在询问,可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细细本来还想着如何辩解,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可霍臣远这句话顿时将她吓的乱了心神,只有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大少爷!细细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请大少爷绕过我这次吧!姑娘!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细细那张水灵的小脸上,顿时布满了泪痕,眼泪唰唰的掉在地上,抬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了温如烟一眼。   只这一眼,温如烟便理解细细为何要这么做了,无疑,是为了她,为她在抱不平罢了!可是殊不知,她这样愚蠢的做法,只会将温如烟的境地置于更难……   霍臣远见此事并非是温如烟所为,倒也不甚在意了,而细细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一样的清楚。如此,他若是真的重罚了细细,怎能叫温如烟不难堪呢?这么多年,温如烟跟在他的身旁,为霍家山庄做了那么多,算得上是霍臣远身边的一朵解语花。很多时候,就连霍臣远自己都在想,或许温如烟真的是该陪在他身边一辈子的那个女子……   可是,无意间应允的一门亲事,本就只是单纯的抱着让霍夫人不再忧心他亲事的念头,却没想到那个冒牌的丫头竟就这么突然的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才知道,除了生意,除了霍家,原他也会有一个在心底里牵挂的人……   想的有些远了,霍臣远适时的收回了思绪,从座位上站起来,淡淡的撇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抽泣的细细,对温如烟道:“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提了衣袍,抬脚跨过门槛,步履沉稳的走了出去。   温如烟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直到细细轻声唤了她一声,她方才回过神。   “细细,你先出去吧。”   “是,姑娘。”   细细走后,温如烟怅然的坐在桌边,给自己沏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苦涩的茶水在口中蔓延开来,直达心底。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杯子,攥的指尖泛红……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她和霍臣远之间,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最后一次。   眨眼,就要到上元节了,按照习俗,是要吃汤圆的!苏袭早早的便让沉香准备了磨汤圆的食材,就等上元节那天,现磨了煮着吃。   最近几日,苏袭都没有去向霍夫人请过安,一来是因为有温如烟天天早起过去伺候霍夫人,根本用不着她,二来则是因为霍夫人自己都说了,没什么事就不用日日向她请安了。   总之,苏袭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对她来说,能睡个懒觉,也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   这日午后,在暮远居吃过了午饭,苏袭问霍臣远,什么时候才能去看臣处。霍臣远告诉她,等上元节过后,就可以去看望臣处了。一听这,苏袭立马拉着沉香出去逛街了,说是要给臣处准备一份礼物!   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了大半日,却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好玩儿的。   沉香实在是没有力气再逛下去了,遂拉着苏袭道:“少夫人,依我看,您就送三少爷一些寻常的玩意儿好了,何必非要找什么有趣儿的呢!”   “那不行!这么久没见臣处了,我要给他个惊喜嘛!”话音刚落,苏袭的满脸喜色却瞬间退却了下去,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眼中略过一丝悲伤。   惊喜……苏袭犹记得那日云开在密室里对她说的话,常人眼中的惊喜,对臣处来说,却是惊吓……   “罢了,我们就买一些笔墨纸砚好了,走吧!”苏袭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拉着沉香往翰墨斋的方向而去。   沉香不由的叹了口气,心里也跟着默默的泛起了酸意……   要是早知道最终要买笔墨纸砚,还何苦出来买呢!翰墨斋也是霍家山庄的产业,只要在山庄里挑就好了,哪还用得着出来晃悠这么大半日呢!   挑了一支笔,挑了一台砚,将东西包好后,苏袭便与沉香二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迎面撞上来一个人!沉香正想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却一抬头,和苏袭齐声道:“楚亦!怎么是你?”   楚亦见是她二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好巧!我是过来买些宣纸的,却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对沉香而言,她们只是那次替他解了围,还了饭菜的楚亦。   可对苏袭来说,那可是救了她命的楚亦……   “楚亦!你这些天都哪儿去了?伤好了吗?上次不辞而别,我还没好好的谢谢你!”苏袭有些激动的说道,想起那次他的拼死解救,以及受伤的胳膊,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我……”   “等等!”沉香打断楚亦,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两个,“少夫人,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苏袭神秘的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你还记得我被孙丞相绑走,第三天自己回来的事情吗?那次,就是楚亦将我从孙丞相那里救了出来!”   “啊?”沉香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将面前的楚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明明第一次见他,可是被人家追着要饭钱呢!   居然是他救了少夫人?实在是……看不出来……   楚亦看着苏袭,呵呵一笑:“我说过,有缘再见,今日见到了,既是有缘,昨儿我在京郊刚好发现了一处好地方,二位可有空去看看?”   想着天色还早,又没什么事,苏袭便应了声好,况且救命之恩还没报呢,正好借此机会让楚亦跟她回霍家山庄一趟!上次霍臣远不是说,若再遇见那位救她的人,一定要带回去让他认识一下嘛!刚好,今日是个机会!   …………   京郊,骊山脚下。   苏袭看着面前的烟雾缭绕,花团锦簇,宛如仙境的景象,不由得大大的吸了一口气!时值冬日,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   “少夫人,好美啊……”沉香的表情,比苏袭还要夸张。   “是啊,好美啊……”苏袭跟着说道,眼睛却是一刻也舍不得眨,唯恐错过了眼前的美景。   楚少君始终是一副淡淡的笑容,上前一步解释道:“这儿的花草之所以在冬日还可以长得这么旺盛,是因为在花海的后面,紧挨着骊山脚下,有一处温泉,导致这儿的土地气温都比较暖和,才四季如春。”   “温泉?原来是这样啊!”苏袭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方才走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此处的气温确实比他们前面走过的地方暖和一些。   而沉香一听有温泉,再也按捺不住了,说是要去多采些花带回去,便急不可耐的直奔温泉处了。   苏袭也想跟着去,可又觉得把楚亦一个人留这儿不太好,遂想问他要不要一同去看看,可却被楚亦抢先开了口。   “年节过的可好?”   “很好啊!你呢?我看你不太像京城的人呢!”   “嗯,我是从北漠来的,我们那儿并不过年节,所以没什么好与不好。”   “不过年?”苏袭微微诧异,居然还有不过年的地方,不过北漠离这里这么远,有习俗上的不同,也是正常的吧。   苏袭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你们那儿上元节会吃汤圆吗?”   楚亦摇了摇头,有些好笑的答道:“从来不吃。”   “那你岂不是到现在一次汤圆儿都没吃过?”   “是啊。”   “太可惜了!不如这样吧,你将你住的地方告诉与我,待上元节那日,我亲自磨了汤圆儿,让沉香给你送过去,你好尝一尝!”苏袭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转过身来询问他。   楚亦微微一怔,半晌,吐出一个字来:“好……”   远处,沉香在兴高采烈的采摘着鲜花,心里盘算着多采几株带回去养在花瓶里。   苏袭却想着,改天或许可以带霍臣远来看看,可以的话,她最想带臣处过来……   二人就这么静立着,楚亦也没再开口,直到沉香采好了花,准备满意而归的时候,楚亦才忽然幽幽的在一旁开了口。   “我从来都没过过年节,今年若是我还在京城,你可愿意陪我过个年吗?”   苏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回过头来看楚亦,发觉他今日有些不一样,好像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老实巴交,一副文人模样,也不似第二次救她之时那冷静沉着,反而,眼里的光涟,和嘴角的笑意,都透着一股慵懒魅惑之色……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又添了一抹让她看不懂的神色……   “好啊,如果你今年还在京城,而我也还在京城的话,那我就陪你过年!”   苏袭笑着答道,心里却也晃过一丝怅然,她都尚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告别了楚亦,苏袭和沉香二人捧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心满意足的朝霍家山庄的方向而去。   楚亦静立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才转身离开。   今日一别,恐怕再也听不到她叫他楚亦了吧……   这次,就当是最后一次,他以楚亦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吧……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也没有楚亦这个人了……有的,只是流风城的少主,楚少君……   …………   此刻,霍家山庄。   云开缓步而至,低声在霍臣远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霍臣远脸色凝重道:“苏余盛竟然和流风城合作了,你可查到流风城那边是由谁出面的?”   “是流风城的少主,楚少君,此刻,他就在京城。”   “楚少君?”霍臣远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他自然是听说过这个楚少君的,只是没有想到,区区一桩蜀锦的生意,居然劳他亲自来京城!还是说,他为的不仅仅是蜀锦呢?   这些年,霍家山庄可没少和流风城结梁子啊……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有了眉目,只不过还尚未能完全确定。”云开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   霍臣远知道,不确定的事情云开一般是不会禀报的,这次大抵是事出有因吧。   “你说吧。”   “霍夏那边,在调查运输蜀锦一事中,无意听说了一件事情,好像是说从孙丞相手里救了少夫人的,就是化名为楚亦的楚少君。”   “什么?”霍臣远顿时眉头一蹙,楚亦就是楚少君?他在没有和自己正面交涉之前居然先认识了苏袭?并且舍命救了她?他在打什么主意!他到底想干什么!   思索良久,霍臣远嗓音深沉道:“云开,务必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我要确切的知道,楚亦到底是不是楚少君!”   “是!我这就去!”   这样的事情,怎能让人不怀疑呢?非亲非故,他流风城的少主居然会拼命的救他霍家山庄的少夫人?还有,如若是真的,这样隐秘的事情,为何霍夏会从那些运送蜀锦的人口中得知呢?   只听说这位流风城的少主,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却迅速的整顿了他们流风城内部,连自己的叔叔们都不放过。这样的人,怎能不让霍臣远担心呢?   看来,霍家山庄,马上就要面临一场风暴了……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再见臣处。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一早,沉香便去厨房拿了食材过来,和苏袭在暮远居里忙活了起来。没过一会儿,月明也来了,因前些日子约好,今日一起去初苑看望臣处的。   月明刚一进院子,便扑哧一声大笑了起来,看着那二人噌在脸上的糯米粉,真是好笑!   “哈哈,你们两个做什么呢?磨汤圆?厨房不是早磨好了吗!啧啧,看看你们的,一个扁一个长的,哪里像个汤圆了?不如包成包子好了!”   面对月明的嘲笑,苏袭黑着脸不说话,忽然眼眸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对月明道:“是是是,我们做的不好看!那想必月大管事做的一定不错咯?”说罢,苏袭对沉香挤眉弄眼。   沉香顿时反应过来,与苏袭一唱一和道:“唉,少夫人,那可不一定啊!虽然说月管事既天生丽质,又聪慧过人,可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事,恐怕月管事是向来不会做的!”   “唔,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也觉着,这么简单的事情,恐怕月明你是不会做的吧?”苏袭一脸无害的眨了眨眼,微微笑着看向月明。   月明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做这种小事她不会做?什么意思?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她都不会做?哼!笑话!今日非得让她们两个见识见识!   “哼,看来我是必须得露一手了?起开起开,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磨汤圆的本事!”   沉香连忙让到一边去,和苏袭悄悄对了个眼神,二人暗喜。   一炷香之后。   “我说月明……你这……你确定磨的是汤圆,不是饺子???”   “我……”   “月管事……你这汤圆……也忒……忒不好看了……”   “你说什么?!好你个沉香!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说我的汤圆不像汤圆!哼,看我不把你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说着,月明抓起一把糯米粉就朝沉香撒了过去!   沉香大惊,一边躲一边向苏袭求救:“啊少夫人!快救我啊!”   “月明!你少欺负沉香!你再欺负她我可不客气了啊?”苏袭也顺手抓起了一把糯米粉,想着吓唬吓唬月明。   可谁知,月明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居然把手里剩下的半点儿糯米粉朝苏袭撒了过去,“来啊少夫人!我还怕你不成?你们两个可别以为这是在暮远居,又二对一我就能怕你们!哼,来啊来啊,谁怕谁!”   “啊!”   “啊少夫人!”   “啊沉香,快帮我快帮我!”   “嘿嘿,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   “……”   最终,一场以磨汤圆为由的活动,在撒了一地的糯米粉,满地的狼藉,以及那三人白花花的脑袋之中,结束了……   待她们三个平静下来,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两个字……   鬼啊……   …………   午后,苏袭挑了一盘磨的还算比较好的汤圆,独自一人前往宁心堂去,是要拿过去送给霍夫人的。   之所以没有让沉香跟着,苏袭也是想让霍夫人能看到她的用心,希望霍夫人能对她的态度,改观一些。   可还未踏足宁心堂,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有霍夫人的,也有初晴的,另外还有一道比较低的声音,不太听的清楚。   “婆婆,儿媳来给您送汤圆了,这是儿媳亲手……”苏袭笑眯眯的走进来,边走边说,却在看到厅内的情景之后,霎时停了下来。   宁心堂正厅内,温如烟和霍夫人正沾着一手的糯米粉,显然是在磨汤圆,初晴手里端着的一碗玫瑰馅儿,即使隔这么远,也还是能闻到那醉人的香气。   苏袭顺着她们的手看过去,案板上,摆放着一排圆溜溜,白花花的汤圆,一个个小巧精致,圆润光滑,好看的很。   苏袭握着托盘的手,不自觉的出了汗,明明是大冷天,她却觉得手心粘腻,很不舒服。   温如烟见场面有些尴尬,不免笑笑,温和的开口道:“见过少夫人,少夫人来,可是给老夫人送东西来的?”温如烟说着,目光落在了苏袭的手上。   苏袭顿时一股自卑感涌了上来,可却并没有打算退怯,硬着头皮对霍夫人说道:“婆婆,这是儿媳亲手做的汤圆,虽然可能不太好看,但儿媳保证,味道肯定是不错的……”   “不用了,我这里有如烟做的汤圆就够了,你的,还是拿回去吧!”霍夫人淡淡的扫了苏袭一眼,并没有想要尝一尝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儿亲手做的汤圆。   苏袭顿时垮了下来,心里凉凉的不是滋味,既然这样,她还是拿回去吧……   刚想告退,却听温如烟在一旁语气温婉的同霍夫人说道:“老夫人,好歹是少夫人的一番心意,您就留下来尝一尝吧,兴许比如烟做的好吃的!”   “谁能有你做的好吃呢!你这双手啊,就是巧!再说,我老了,不宜吃过多的甜食,不过吃一两个罢了,要这么多汤圆有什么用?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多吃几个吧!”霍夫人不冷不热的说道,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温如烟似乎是还想劝,却被苏袭抢先一步道:“婆婆,那儿媳告退了。”   说完,苏袭端着原封不动的汤圆,离开了宁心堂,往暮远居走回去。   唉,算了,不要就不要吧,反正她做的这么难看也确实拿不出手!还是赶紧回去吧,月明和沉香还在等她一块儿去初苑看望臣处呢。   …………   回到暮远居,月明和沉香见她又将汤圆拿了回来,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在霍夫人那儿碰了钉子。   沉香有些心疼苏袭,可也不能说霍夫人什么不是,只得咬着嘴唇不说话。   月明挑了挑眉,更不晓得说什么好,她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对人与人之间的微妙感情,实在是不敏感,更别说这自古以来就不好相处的婆媳关系了!   不过,月明还是拐着弯儿的安慰道:“哎,拿回来正好,我跟沉香刚刚还发愁呢,好看的都被你拿走了,咱们拿什么去给臣处啊?那些歪瓜裂枣的我可拿不出手!走吧走吧,就拿这些送到臣处那儿去好了!”   说罢,月明嗖的一下从苏袭手上拿过托盘,扔给了沉香,便拉着苏袭直奔初苑。   沉香在后面,气鼓鼓的拱了拱鼻子,又要拿汤圆,又要拿送给臣处的礼物,不免暗付道:哼!月管事一定是故意的!为了报上午她不小心把糯米粉撒进她鼻孔里,导致她打了好几个喷嚏的仇!以后还是不要惹月管事的好……咳咳……   …………   到了初苑门口,苏袭有些局促不安,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迟迟不敢让沉香敲门。   最终,还是月明实在受不了了,咣当咣当的拍了门。   不多时,子枫便开门迎了出来,见到她们三个,顿时喜上眉梢,“少夫人!月管事!还有沉香姑娘,你们来了?!太好了!三少爷见到你们一定会开心的!”   “那你别说话啊,我们悄悄进去给臣处一个惊喜啊?”月明故意逗他。   果然见子枫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嘿嘿一笑道:“还是让我先去禀告一声吧,好让三少爷有个准备。”   “哈哈,去吧去吧!看把你吓的!”月明挥了挥手,示意子枫赶紧通报去,他是不知道,她们三个都在这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不出片刻,子枫回来,将三人请了进去。   刚一进院子,苏袭便见霍臣处已立于屋前,定定的看着她们进来,那张熟悉的小脸,不再是上次见他晕倒之时的那般苍白骇然,而是恢复了红润的气色,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闪着光亮,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脸颊两侧有小小的梨涡,说不出的欣喜之色。   “大嫂!”   霍臣处欢快的喊了一声,便直直跑过来抱住了苏袭的腰身,将小脸儿噌在她的肚子上。   “嗯!”苏袭重重的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臣处的脑袋,眼眶有些发酸。想到他已经能用如此清晰的嗓音叫她了,苏袭不免觉得甚是欣慰。   她蹲在臣处的面前,好让臣处能够看清楚的她嘴唇的动作,一字一字说道:“大嫂很想你,臣处有没有想大嫂呢?”   “嗯,有,臣处……每天都很想……想大嫂……”霍臣处点着头,语速缓慢的说道。看来,他只是将那大嫂两个字练的无比流畅了而已。   “还是我们家臣处最乖了,也最聪明了!对了,大嫂给你磨了汤圆,让子枫晚上煮给你吃,你可不要嫌弃大嫂做的不好吃!”苏袭眯着眼笑道,温柔的用手捏了捏臣处的鼻子。   臣处一听,立即摇头,认真的说道:“不会……大嫂做的……定好吃……”   “嗯!还是臣处好,捧大嫂的场!”   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秀恩爱”,月明终于忍不了了,走过去就将臣处拉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佯装生气道:“小臣处,你就只顾着你的大嫂,不要我这个月姐姐了?”   臣处心想是真的惹月明不开心了,便连忙乖巧的拉着月明的手道:“月姐姐……月姐姐也好……最漂亮了……”   得,一听臣处夸自己漂亮,月明也绷不住了,捏了捏臣处的脸蛋儿,哈哈大笑道:“哈哈,看看这小臣处,就是会说话!你们听到没,月姐姐最漂亮了!哼!”   瞅着月明那得意的模样,苏袭沉香,子枫,以及读懂了月明唇语的臣处,四人表示沉默,无言以对……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心有千千结。   上元节的晚上,是京城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个晚上。整座京城,彻夜不眠,解除宵禁,灯笼挂满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宛如白昼,歌舞升平。   沉香拉着苏袭,央求着想要出去逛灯会,可苏袭却有些不怎么想去。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霍臣远了,早上离开前,他明明说晚上会回来吃她亲手磨的汤圆的,可是都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了,他却还是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牵绊住了他。可若是呆会儿他回来了,见她不在怎么办?她还特地在暮远居的小灶上给他热着汤圆呢!   见沉香一副失落的表情,苏袭不忍的说道:“沉香啊,我实在不想去,不如,你自己去吧?或者问问如沁姐她们去不去,你好和她们做个伴儿?”   沉香想了想,便点头应道:“好,那我去了!”说罢,匆忙行了个礼,沉香便小跑着出了暮远居。   苏袭在身后来不及叮嘱她小心一点,看她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免嘟囔道:“走的可真快……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了……唉……霍臣远到底在干嘛呢,也不见回来,都出去玩儿呢,就我一个人在这儿眼巴巴的等着了……”   话虽这么说着,可苏袭却还是进屋拿了件披风披在肩膀上,坐在院子里,撑着脑袋看天上那轮明月,阴晴圆缺,今夜的月亮,可真是圆了!   然而,忽然间,一盏亮亮的孔明灯蓦然出现在了苏袭的视线内——   她立马直起身,定定的看着那盏孔明灯,似乎比那明月还要亮,还要好看……   紧接着,又是一盏,两盏,三盏,四盏,五盏,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出现在夜空里,一盏一盏的飘向远空,却又一盏一盏的层出不穷……   苏袭早已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满天的孔明灯,倒吸了一口气,刹那间,只觉得这是她此生看过的最美的画面……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盏孔明灯了,只是有一盏被疯吹偏了方向,竟朝着苏袭这边越飘越近,恍惚间,她竟然看到了孔明灯上有她的名字!不只有她的名字,貌似还有霍臣远的?   心里一个念头生出来,苏袭立马提着裙子往外跑去,循着孔明灯飘来的方向而去,一路追到了荷月湖旁,果然,有人在那里放孔明灯,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霍臣远,霍臣晔,云开,月明,甚至还有说要出去逛灯会的沉香!   苏袭愣愣的看着他们,霎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目光向地上堆着的孔明灯看去,果然,每一盏上面,都写着她和霍臣远的名字,没有什么别的字眼,只有他们的名字。   苏袭只觉得眼眶一热,感动的不得了……   见她要哭,月明将霍臣远猝不及防的往前一推,“大少爷!你看你,把你的少夫人给弄哭咯!还不快去哄一哄?哈哈!”   霍臣远回头瞄了月明一眼,那眼神,无疑是在说“月明,你就等着我将你派去哪个深山老林吧……”   而月明则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反正去年的银子都拿到手了!有什么好怕的?今年再敢把她打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就罢工!   霍臣远走到苏袭的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脸的宠溺,他也不顾身后那么多人看着,径直将苏袭揽入了怀里。   “傻丫头,这些孔明灯,可喜欢吗?”   苏袭被他拥着,本来觉得不好意思的很,可听到霍臣远温和醇厚的嗓音,却忽然安心了下来,嘴角不自觉的溢出笑来,在他的怀里使劲的点了点头。   忽然,苏袭想到了什么,唰的一下直起身来,看着霍臣远问道:“所以,你一整天都在做这些孔明灯吗?”   霍臣远笑了笑,指着那些孔明灯道:“何止是我一整天,总共一百零二盏,我和臣晔,云开,是我们三个一起做的。”   “啊?”苏袭愕然,怪不得一整天没有见到他们,原来他们是为了做这些孔明灯。还有沉香,一定是故意说想出去逛灯会,才借机跑到这里来帮忙的!   霍臣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如果你知道我是冒牌的……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吸了吸鼻子,苏袭忽然伸手抓住了霍臣远的胳膊,连同袖子一起紧紧的抓住!她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声音小的,仅勉强能够让他听到。   她说:“霍臣远,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霍臣远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却很快恢复了那温和宠溺的笑容,“我不喜欢你,又何必如此对你?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他们可都在看着呢,难道你想要当着他们的面与你表白吗?”   表白?当着他们的面?苏袭连忙摇了摇头,她才不要!单是那个月明!倘若今日真的被她看见霍臣远向她表白了,那以后,月明还不得整日拿这件事情来取笑她吗!这可万万不行!   霍臣远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朝湖边那些还没放起来的孔明灯走去。   “走吧,去把那些也放了。”   “嗯,好!”   而此时,荷月湖对面的长廊边,两道身影斜斜的立在那里。   温如烟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孔明灯,两只手攥的生疼,指甲已经狠狠的嵌进了掌心。   细细那道清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埋怨道:“姑娘,你看那个少夫人,她哪里比得上姑娘你,若没有她,此刻站在少庄主身边的该是您!”   “姑娘,您跟在少庄主身边这么多年,她才来了多少日子?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放心吧姑娘,少庄主现在就是图个新鲜劲,等日后,他必定会发现还是姑娘你好!”   “可是姑娘,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啊,女追男隔层纱,况且你和少庄主本来就是有情分在的!若是你肯主动一些,哪怕先让少庄主以二夫人的身份将您娶进门也不是不可以啊!”   “姑娘,细细说的这些,您可都听到了?”   温如烟始终一语不发,寒意却将她浸透,细细的话,她此刻竟然觉得说的不无道理,她竟然觉得或许她应该是细细的,无论如何,搏一把,未尝不可!   可是……却正因为她跟在霍臣远的身边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她没有办法去做,霍臣远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倘若她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恐怕到时候就连呆在他的身边也不可能了……   “细细,我们回去吧。”   “……是,姑娘。”   细细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对面笑的正甜的苏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跟在温如烟的身后离去。   …………   这边,孔明灯也放的差不多了,想起来霍臣远还没有吃汤圆,苏袭便拉着他回暮远居去。月明他们三个也散了去,只有沉香远远的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唯恐打扰了他们。   银色的月光下,苏袭被霍臣远拉着,亦步亦趋的走着。   忽然,霍臣远停了下来,面色有些犹豫的看着苏袭说道:“丫头,你说过,那次在丞相府后山救你的人,是叫做楚亦对吗?并且之前,你与沉香曾帮助过他?”   “嗯,是啊!”苏袭点了点头,不明白霍臣远怎么忽然提到了楚亦。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苏袭吃了大大的一惊……   “丫头,你听我说,楚亦那个人,很可能并不叫楚亦,只是为了接近你才用了这么一个名字,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塞外北漠,流风城的少主,楚少君。”   “楚少君?”苏袭有些发懵,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楚少君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流风城这个名字,流风城是什么地方?楚亦是楚少君?那楚少君又为何要接近她?   霍臣远微微颚首,继续说道:“他为何要接近你,目前我也尚不可知,但你还记得娘寿宴那日有人来拿走了作为回礼的蜀锦吗?并且留下了一块儿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本来我也根本猜不到那人是谁,可是后来蜀锦的事发生后,我便断定那日送贺礼的人必定和楚少君有联系。”   苏袭有些不太听的明白,只是问道:“蜀锦的事?蜀锦的什么事?”   霍臣远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什么东西,心下暗然,差点将蜀锦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一直以来,苏袭都以为是锦娘的失踪导致了霍家山庄不得不停止织造和出售蜀锦,但她却并不知道,苏余盛在已经在京郊开始大批的织造蜀锦,堂而皇之的做起了蜀锦的生意,并且,还将蜀锦运往了塞外的流风城!   本来,霍臣远还一直想不通,明明苏余盛的人手都撤了,明明苏余盛是没有那个本事在霍夏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建立一座纺织厂的!直到霍夏来消息说,蜀锦运往了流风城,以及确定楚少君本人就在京城里,霍臣远才豁然省悟,原来苏余盛的背后是流风城,是楚少君,早在霍夫人寿宴那次,他就已经盯上蜀锦了!所以才刚好抓住了机会与苏余盛合作!如此想来,恐怕锦娘应当是在他们的手里了。   可这些事情,苏袭全然不知……事情还没到最后摊牌的时候,他并不想苏袭这么早就来面对……   “也没什么,只是我猜想,楚少君在寿宴那日就盯上了我们的蜀锦,所以才留在了京城,甚至于接近你,可能都是为了蜀锦。”霍臣远淡淡的解释道。   苏袭立马反应了过来,“那锦娘会不会也是他掳走的?”   霍臣远摇了摇头,轻叹道:“还不好说……”   苏袭的心中,阵阵凉意侵袭,她想起两天前在那骊山脚下的温泉旁,楚亦曾对她说,希望今年能与她一起过个年……   想起那日在丞相府后山,他拼死相救,身受重伤,执意不让她去搬救兵,要她留下来陪他……   想起第一次初见,他窘迫的站在聚兴酒楼前,被店家追着要饭钱……   楚亦曾对她说:“我们是朋友。”   她也曾感到欣喜,在这京城里,她终于交到了朋友。   可是所谓的朋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吗?这样的友情,真的让人好难过,好失落啊……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汀洲遇难。   几日后。   京郊,纺织厂。   甲未不动声色的站立于楚少君身后,看着跪在楚少君面前的苏余盛,眼里分明的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   楚少君手里捻着一只白玉杯,像是在很认真的打量,看也不看苏余盛一眼,漫不经心道:“苏老爷这意思,是要和我们一块儿去汀洲了?可惜啊,我本来想将这座纺织厂交给你留下来打理呢,如今你也想去,还真是叫我为难呢……”   苏余盛面色紧张,尴尬的回道:“苏某承楚少主高抬了,这纺织厂交给我我实在是不安呐,还是由楚少主安排一个更加妥当的人吧,苏某年事已高,也想去外面多走走,此去汀洲,还望楚少主能将我带去,一则圆了我的半截入土的人的一个心愿,二则苏某跟在您身边也能帮您做点儿什么……”   苏余盛说完,楚少君迟迟没有动静,只是看着手里的白玉杯,仿佛能看出花儿来似的!   良久,苏余盛跪的快要支撑不住了,才听楚少君慢悠悠的说道:“也好,那你就跟着吧,明日出发。甲未,再去安排一个人留下来打理纺织厂。”   “是,属下这就去。”   “苏某多谢楚少主!”   待楚少君离去后,苏余盛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面色煞白,一步错步步错啊……他有多后悔那时选择和楚少君合作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当日的野心若是能小一些,也不至于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了!唉……   但愿能在汀洲找得到苏恒之,否则,苏家真的是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了……百年以后,还有谁能记得蜀锦是属于他们苏家的呢?恐怕只会记得流风城罢了……   …………   霍家山庄。   温如烟匆匆来到霍臣远的书房,手里捏着一封信,面色凝重不已,显然是出了事情。   一进门,温如烟对上霍臣远的眼光,沉声低吟道:“汀洲出事了,这是聂流发来的书信。”   霍臣远和霍臣晔皆是一惊,急忙拿过信来看,信中只有短短几行字,却足以体现此事有多严重。   “汀洲商会大乱,分舵内部出了奸细,已查处背后是流风城搞的鬼,望温姑娘和大少爷速来主持大局。聂流书。”   汀洲出事了?!楚少君这一举果真是高明!人在京城,却把手率先伸向了汀洲!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哥,怎么办?”   霍臣远眯了眯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汀洲是我们霍家重点的商业命脉,绝不能被楚少君侵占!明日我和如烟还有云开,启程前往汀洲,你和月明留在京城,千万要小心谨慎,不敢保证这不是楚少君的调虎离山计!所以,一定要让霍夏那边盯紧了!”   “我明白了,大哥。”   霍臣晔异常严肃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霍家山庄这次的坎儿,可是一个不小的坎儿……流风城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暗藏锋芒,却早已和霍家山庄势同水火,一触即发,这次,那个叫做楚少君的流风城少主,定是有备而来的……   都说商场如战场,果真是一点不假,这次的仗,不好打啊……   …………   这边,霍臣远要启程前往汀洲的事情,苏袭已经知晓。她来回的踱着步子,心里满是不安。霍臣远要离开了,那她呢?霍家山庄里没有了霍臣远,她还能呆的下去吗?此一去又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才回来,仔细回想,自从她来到霍家山庄之后,除了霍臣远向兵部递交兵器和她被孙丞相抓走那两次,她和霍臣远并没有分开太久过……   或许这也正是让她不安的原因吧。   沉香给她倒了杯茶,也是愁眉不展道:“少夫人,您别转了,转来转去也没辙啊不是?依我看这次大少爷短时日内是回不来的,您啊,就做好独守空房的准备吧!”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苏袭微嗔道,面上却拂过一片红云。房都没圆呢何谈独守空房这一说啊……   沉香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然冒出了个主意!   “哎少夫人!您可以和大少爷一块儿去啊!”   “一块儿去?这……可以吗?”苏袭眨了眨眼,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总之,霍臣远走了,云开也跟着走了,霍臣晔和月明又要忙着处理事务,臣处的病情又不稳定,不能经常去看他,再加上霍夫人那儿她又不讨喜,那她呆在这儿岂不是要无聊死?   听说汀洲那里人杰地灵,四季如画,十里荷香,遍布汀洲的每一条的巷子,实在是让人向往!   沉香掩嘴笑了声,对苏袭点头道:“当然可以了,您是少夫人啊,跟着大少爷一块儿去,有什么不可以的?况且啊,我觉得您必须得去!您想啊,大少爷可是跟那温姑娘一块儿走的,身边有温姑娘在,少夫人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苏袭皱了皱眉,本想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心里却的确闪过一丝不自在……是啊,他的身边有温如烟在……那样好的一个女子……是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沉香见苏袭表情不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想上前安慰,忽然听见院内响起一阵缓缓的脚步声,沉香向探头一看,果然是霍臣远!   “少夫人,大少爷来了!有什么话你可得赶紧说!沉香给您拿点儿点心去!”说罢,沉香立刻识时务退了下去。   走至院中,霍臣远还问了她一声做何去,沉香照实回答说去拿点心。   霍臣远迈着轻缓的步子踏进屋内,一眼就看见苏袭盯着他,面色略微紧张。   “丫头,明日我要启程去汀洲了。”   “嗯,我知道。”   “那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嗯,是有……”   “你说吧。”   苏袭看着霍臣远,尴尬的扯了扯衣角,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想说……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霍臣远眉梢一挑,倒着实有些意外,“为什么想去?”   “因为……因为……”苏袭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听的理由来,见霍臣远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无奈,她只有咬咬牙,实话实说了。   “因为想跟你一起去啊……”   “嗯。”霍臣远的脸色,顿时舒展开来,淡淡的应了一声。   苏袭抬头诧异的看着他,“你这是答应了?”   “夫人想跟为夫一起去,为夫有拒绝的理由吗?”霍臣远勾起嘴角,笑的甚有得意之色。   苏袭自知是被他戏耍了,抬头瞪了他一眼。   霍臣远笑意更甚,眸内一片宠溺,走上前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道:“走吧,一起去向娘道别。”   …………   宁心堂内,温如烟已经早一步到了,想必事情也与霍夫人说的差不多了。   见霍臣远和苏袭一起前来,温如烟的眸色暗下去,嘴角渗出一抹苦笑,她其实是可以猜得到的吧……   “娘,儿子明日就要去汀洲平定商会的事情,婉婉会陪我一起去,所以我们二人,特来此向娘辞行。明日天一亮就走,便不再来扰娘的清梦了。”霍臣远和苏袭齐齐鞠了一躬。   霍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婉婉也要去?”   “是,婉婉总归是我们霍家的长媳,迟早要学着掌家理事的,此次前去汀洲,就当是磨练一番了。”   见状,苏袭连忙附和道:“是的婆婆。”   霍夫人嗯了一声,缓缓点头道:“也好,磨砺磨砺总归不会有坏处的,那你就去吧,虽要学习,但更要照顾好臣远,知道吗?”   “是,儿媳记住了。”苏袭乖乖的答应道。   霍夫人又看了温如烟一眼,最后叮嘱道:“明日要早早的上路,你们快些去收拾好东西好好歇息吧,切记一路小心。”   “是,老夫人,那如烟就告退了,您也要保重身体,汀洲那边定不会出事的,切莫太过忧心了。”   说罢,温如烟款款的走出了宁心堂。   苏袭和霍臣远二人欲一起告退,却忽然听霍夫人说:“臣远,你留下,我还有话与你说。”   “是。”霍臣远颚首,神色温和的看了苏袭一眼。   苏袭回给他一抹笑容,而后对霍夫人恭敬道:“那儿媳先告退了。”   待苏袭走后,霍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个霍家山庄的少庄主,他的身上,系着整个霍家山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有什么话要和儿子说?”   “你应当明白。”   “恕儿子不孝,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   霍夫人叹了口气,她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怎会不知?可她当娘的,却总要为了他面面俱到不是吗?   “臣远,你是霍家山庄的大少爷,也是霍家山庄的少庄主,你的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娘知道你有你自己的原则,但有些话,娘还是要说的……如烟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她是如何对你的你不会看不出来,更何况,她对咱们霍家有恩,又是个识大体的聪慧女子,这些年不图回报的为咱们霍家做了那么多事,你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所以,娘不希望你负了她,虽说你已经娶了婉婉那丫头做夫人,可也还是能把如烟再纳进门的不是吗?我相信,如烟也是定不会在意妻妾之分的……且那……”   “娘,您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如烟不在乎,我在乎。”霍臣远面无表情,语气严肃道。   是的,即便温如烟不在乎,可他在乎啊……   霍夫人一愣,“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的是我明明不喜欢她,又为何要把她娶进门害了她?况且,我更不能负她,更不能叫她伤心……所以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娶任何人……臣远有她一个,足矣了……”   霍夫人才反应过来霍臣远口中的“她”是苏袭,没想到他对她已经用情这么深了……   “可是臣远……”   “没有可是,娘,您何尝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呢?爹这一生,不也是只娶了娘一个人吗?”   “不要提他!你爹他背叛了我!何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与他,只是名存实亡罢了!”   霍臣远定定的看着霍夫人,眼中的坚决是从未有过的,他嗓音此刻低沉,却说的那般有力。   他说:“可我不是他。”   是的,他不是他爹,他爹所犯的错,他不会犯,也不可能去犯。因为他坚信,他这一生,有那个叫做苏袭的丫头,就足够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第二卷。(完)      ☆、第七十章   第三卷。尾卷。   第七十章,自恋的少年,聂流。   三日后。   霍臣远,苏袭,沉香,云开,温如烟,细细一行六人终于到达汀洲。赶了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苏袭和沉香二人蔫蔫儿的,静立所剩无几。温如烟虽然看上去要比她们两个好一些,可也是满目的疲惫之色。   到了汀洲分舵的商会里,温如烟带苏袭和沉香安置了一番,住在商会旁边的别苑内,以往霍臣远每次过来也是住在那儿的,还有温如烟和聂流住的地方,都在那里。   “这就是大少爷的房间了,少夫人进去休息吧,沉香可以住到旁边的房间去,离着近一些也好照应。”温如烟和细细将她二人待到霍臣远的屋子前,略略笑道。   哪知,苏袭下意识的便说道:“我在霍臣远的屋子里睡吗?我还是和沉香一间屋子好了!”   兴许是太累了,苏袭也没多想,拉着沉香便往旁边的屋子里走去了!丝毫没察觉到温如烟和沉香两个人异常的反应。   见她们两个进了屋子,温如烟的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快的让人抓不住。然而站在后面的细细,却满眼内闪着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不过,的确是不得了……   “姑娘!你说是不是大少爷和她根本就没有那……”   “细细!不要多嘴!”   温如烟及时的制止了细细,可她心中何尝不是一片骇然,可更多的,竟是无法言语的欣喜……   就好像是行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又累又渴,忽然,有人告诉你就在不远处有一片绿洲,那么,你会怎么样做呢?立即跑过去吧,大概所有人都会这么做不是吗?为她温如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这边,苏袭走进屋内,便一头栽到了床上,三日以来的马车颠簸,她根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此刻终于摸到了床,她焉能不睡个好觉?岂不是辜负这上好的梨花木的床了!   然而苏袭完全没注意到,沉香一脸幽怨的表情,仿佛要把她给吃了!   “少夫人……”沉香走到床边,唤了一声,苏袭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却依旧闭着眼睛不睁眼。   无奈,沉香继续唤道:“少夫人……”   “啊?有什么事你说。”   “少夫人……”   “我在听,你说啊。”   “少夫人!!!”   这一声,苏袭被震得耳膜嗡嗡,砰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瞪着沉香怨声载道:“沉香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耳朵快要被震聋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嘛,我在听啊!”   这一通抱怨说完,苏袭才看清楚了沉香的表情,这是什么表情?天塌下来了?   “沉香啊……你这……这……这副样子是怎么了?”   沉香死死的盯着苏袭,盯得苏袭后背发凉,毛骨悚然。直到苏袭的冷汗都快要流下来了的时候,沉香方幽幽的开口道:“少夫人,你和大少爷是不是还未圆房……”   !!!   苏袭浑身一颤,瞪着一双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沉香,脸一阵红一阵白,明显底气不足的反问道:“谁说的?你怎么知道的?别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瞧少夫人您这模样,那肯定就是被我说中了!哪有圆了房的夫妻不住一个房间呢?您是少夫人,本就该和大少爷住在一起,您怎么就这么在那温姑娘和细细的面前说出来了!这下可好了,她们铁定也料到了!”沉香气呼呼的说,心想着自家少夫人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那温姑娘不是明摆着对大少爷还没死心吗?还有细细那丫头在一旁撺掇,如今又知道少夫人和大少爷没圆房,她们还不得再接再厉的把大少爷抢走吗!   哎!   此时,苏袭方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确是说错话了!哪怕是先进去霍臣远那屋,等她们两个走了她再跑来和沉香睡也成啊!   这可怎么办……都成亲半年了,没有圆房……说出去不得笑话死吗……哎……怎么办怎么办……唉……糟心……好困……越想越烦,越烦越困……罢了罢了,先睡一觉吧,已经这样了,醒来再说吧……   于是,悄无声息的,苏袭就那么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背对着她的沉香,还以为是自己一番话将苏袭给震住了,不免又安慰道:“唉,算了,少夫人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您身边这不是还有我吗?况且,这么久了您和大少爷没有圆房,这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大少爷真的不喜欢你,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其二,就是大少爷太过喜欢你了,怕伤害到你,所以才这般小心对待。不过看大少爷平日对您那么好,应当不是其一,就是其二咯!所以说少夫人您也不必担心,我觉得大少爷一定是喜欢你的!您说呢?”   说罢,沉香笑眯眯的转过头去询问苏袭。   只见,后者已经呼呼睡去,恐怕是好梦正酣了……   沉香嘴角抽了抽,对自己家这位少夫人,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啊……   临了,却还是小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不管怎么说,苏袭在沉香的心里都是特殊的,沉香从未见过苏袭这般待她好,视她如姐妹的主子。还记得第一次相见,她就不许她跪,她从来没把自己当作过一个下人,一个丫鬟,有时候还会和她一起干活。   这样待她好的苏袭,这样平易近人,没有心眼儿的苏袭,沉香的心里,早已认定。   尤其,是当那日听说了她姐姐的事情之后,便信心满满的要帮她找姐姐的苏袭,让沉香每每想起,心里都是一片暖意。   …………   这一觉,苏袭直直睡到了晚上。   醒来时,沉香已经在布置菜了,说是别苑的下人刚刚送过来的,要苏袭趁热吃。还说,不用等霍臣远了,他一整个下午和云开都在商会的旁厅里议事,一刻也没有休息。   “沉香,你坐下来,陪我一块儿吃吧。”   “好。”   反正这里就她们两个人,也无需在乎那些莫须有的主仆之分。   苏袭吃了一口,便咬着筷子不动弹了,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沉香在旁问了一句:“怎么了少夫人?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苏袭摇了摇头,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拿筷子戳着桌上的鱼,嘟囔了起来:“也不知道霍臣远吃饭了没……唉……来了也不歇会儿就去忙……偏偏我又什么都不懂,只能跟过来享清福,既帮不了他又不想打扰他……沉香啊,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跟来呢……”   见苏袭没了胃口,沉香遂也放下筷子,笑笑安慰道: “少夫人,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虽然生意上的事情您确实帮不了大少爷,可大少爷忙完回来看见您,总也是高兴的不是?您也放心好了,有云开他们在,不会让大少爷饿着肚子的!您就安安心心等大少爷回来吧!”   苏袭闷闷的点了点头,见沉香放下了筷子,便夹了一块儿清蒸鲟鱼放到了她的碗里。   “沉香,你多吃点!守了我一下午,辛苦你了!”   “那少夫人您也吃!”   “嗯,好,我也吃!”   …………   月吃过饭后,霍臣远那边还没有动静,苏袭和沉香二人在屋子里闷了大半天,索性,借着消化消化晚饭的由头,出来透透气。   没想到刚一出门,苏袭便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   “少夫人!您没事吧?”   多亏沉香在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苏袭,她才不至于一屁股坐到地上!   苏袭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抬头去看撞到的那人,居然是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本生的眉清目秀,颇为俊朗,可偏偏那双丹凤眼,让他平添了一丝倨傲之色。   明明看起来稚气未脱,浑身上下的气息却透着一股老成。   尤其是此刻,他斜眼打量着苏袭,手里泰然自若的转着一支蓝田玉箫。   “你是谁?”   “你是谁?”   沉香和少年齐声开口质问,少年扫了一眼苏袭身后丫鬟打扮的沉香,又迅速的收回目光到苏袭身上,见她也只是普通的装束,比那丫鬟好不了几分,便嗤笑了一声道:“这样拙劣的搭讪方式,还好意思问我是谁?若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为何偏巧撞上了我?”   啊哈?什么?搭讪?偏巧撞上?   苏袭和沉香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少年也忒自恋了些!   苏袭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少年道:“你这孩子,怎么胡乱说话呢!分明是你走得太快,不看路,撞上了正要出门的我们!怎么还反咬一口,说我们是故意撞你的呢?再说,你是谁啊?我们又不认识你,干嘛要撞你!”   少年一听,脸色黑了几分,闪过一丝诧异,居然不知道他是谁?是装傻还是真傻!   “哼!不认识我?我看这也是你们故意玩的把戏吧?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今日刚进来的丫鬟?”   丫鬟?!   苏袭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转过头一脸茫然的问沉香:“我看起来很像个丫鬟吗?”   沉香则是很给面子的摇头道:“不像!才不像呢!是他没有眼力劲儿,连少夫人您都认不出来!”   少夫人?!   一听到这三个字,少年顿时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袭……天呐……她是少夫人?   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还被叫做少夫人,那不就是说,是大少爷的夫人?   少年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黑上几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袭,再次确认的问道:“你……你你……你真的是……是少夫人?”   苏袭点了点头,很认真的回答:“是啊,你看,旁边就是霍臣远的屋子啊!本来我是要睡在那儿的,后来觉着不太方便,才和沉香歇在了一个屋子里。”   此时,少年已经怔怔的说不出来话了……无疑……敢这么直接的称呼霍臣远的人,在这个别苑里,除了那位据说和大少爷一起来的少夫人,还能有别人吗?   “那你是谁呢?”   “我……我是聂流……”   …………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偶遇苏老爷。   翌日。   苏袭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沉香,霍臣远昨晚什么时辰回来的。   沉香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晓得。一开始,苏袭等的撑不住了,便说先眯一会,等霍臣远回来让沉香叫她,可是后来,直到子时,霍臣远那屋还是没动静,沉香也禁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待她蓦然惊醒时,天已经亮了,不知是霍臣远还没起床,还是已经走了,总之,那屋依旧没动静。   苏袭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一边洗漱一边寻思着,要不要去议事厅看看他……可又怕她过去了添乱,他现在和诸位管事们已经忙的顾不暇接了,她过去岂不是忒不懂事了……   生意上的忙帮不上也罢,可临行前霍夫人是实实在在交代了她,要她好好照顾霍臣远的,可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洗漱了完,苏袭歪着脑袋趴在桌边,看着面前的莲叶粥和几碟小菜,毫无胃口。   沉香自然也明白她在烦什么,可眼下的情况,她也是无能为力的。且沉香心里只盼着,昨日被温姑娘和细细得知少夫人和大少爷并未同房的这件事情,千万别扯出了什么事端才好!尤其是那细细,自上次送兰花盆栽那事之后,沉香便打心眼儿里觉得那细细不是个省事儿的!   “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沉香应声而起,打开门,来的人居然是云开。   “少夫人,云护卫来了。”沉香开心的笑了起来,心想着云开来了,定是和大少爷有关的,这下,少夫人也不至于再闷闷不乐。   “云开,你来了?”苏袭站起身,冲云开笑了笑。   云开抬脚走进来,依旧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微微颔首,对苏袭缓声道:“少夫人,大少爷让我来陪您出去逛逛。”   “出去逛逛?”苏袭满腹疑问,这个节骨眼儿上,每个人都忙的顾不上吃饭睡觉,怎么的忽然让云开陪她出去逛逛呢?   见苏袭不解,云开解释道:“大少爷知道您一定闷坏了,商会的事情太多,他无法脱身陪您,所以让我来陪您出去好好逛一逛。本来是要聂流来的,可是他死活不来,加上他也比较清楚商会里的情况。我虽然没聂流在汀洲呆的时间长,但也知道几个好玩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   他即使这么忙,也还是顾虑到了她……怕她闷,所以才让云开来带她出去逛一逛……   可他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自己好没用,只会添乱,帮倒忙!如果她能像温如烟那么聪明,就可以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帮他了!还可以不用让他分心!   苏袭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扯出一抹不耐烦的表情,对云开摆手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不太想出去玩儿啊!一路上马车颠簸的哪有精神出去逛啊!况且你对这里又不熟,我还怕你把我们两个给丢了呢!我可不想去!啊呜,又困了!看来我还得睡一觉!那……云开你就不要打扰我睡觉了!我得睡个好几天才能补过来呢!明天后天也不要来了!等我想出去的时候会找你的!你就安安心心忙吧!那个沉香啊,送云护卫出去!”   说罢,苏袭又装着打了几个哈欠,作势就要往床上躺去……   云开还想说什么,却见她这般动作,也不好再打扰,只好颔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云开才转身朝商会走去,苏袭那拙劣的演技,他是一眼就看出来的,却也不想去拆穿,毕竟他也明白,这大概是她此时唯一可以想到的帮霍臣远的方法了。   不添乱,也是一种帮忙。   另外……云开微微皱眉……想起之前要聂流来带苏袭她们出去时,聂流的反应也太过激了,还说什么打死也不来?呵呵,倒是有意思,还没见过聂流那小子怕过谁呢!   …………   午后。   苏袭百无聊赖的站在窗前数头发玩儿,真的是,太闷了……太无聊了……   沉香也在桌边打着哈欠,她都已经把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事情,包括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擦了一边,可还是闷得发慌……   整座别苑,就像是一座空城似的,除了偶尔有几只鸟扑棱棱的飞过,其它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更别谈见个人影了……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是有小厮来送过午饭的!   沉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无意说了一句:“早知道这么难熬,还不如让云护卫带我们出去逛了……”   苏袭听到,却瞬间灵光一闪,扔下手里的头发噌的一下跑到沉香面前,兴致勃勃的盯着她道:“你说,就算云开不在,我们是不是也能出去逛一逛?!”   沉香眨了眨眼,迷糊的点了点头道:“能……能的吧……”   “那好!走!我们出去逛逛!”说罢,苏袭拉起沉香便一溜烟的往跑去。   …………   汀洲城,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依山傍水,民风淳朴,到处透着平和安逸的气息。   苏袭和沉香二人走在大街上,只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是香的!听说,到了六月中旬,这里的荷花盛开,潋滟绚丽,十里荷香,那才真叫空气中都是满满的荷香!   “沉香你看,那儿有画糖人的!我们过去看看!”   “好!”   “你看你看,还有那儿,原来白天也有玩杂耍的呢!在京城都只有晚上有呢!苏州也是!”   “少夫人你看那儿,还有为人作画的呢!”   “哇,这个季节,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新鲜的瓜果呢……买一点回去带给霍臣远他们吃!哎沉香我们的钱呢?沉香?沉香……”   苏袭见沉香不说话,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却见她满脸诧异的指着不远处对苏袭说道:“少夫人……我好像看到苏老爷了……你看那儿……”   顺着沉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苏袭也是一惊!真的是苏老爷!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回苏州了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满腹疑问,苏袭便抬脚欲过去询问,沉香也紧跟在她的身后。   而这边,苏余盛刚巧扭头看到了她们二人,目光相对,他的眼中也尽是诧异之色!   “爹!”苏袭见苏余盛也看了过来,便适时的喊了一声。   岂会料到,她这一声爹,将苏余盛吓的打了个冷颤,转身扭头就跑!   苏袭一愣,这是怎么了?见她怎么跑了呢?还像是见了鬼似的!   想也没多想,苏袭便撒丫子也追了上去!沉香更是不解,哪有爹爹看到自己女儿跑的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许是人太多,苏余盛体力难免跟不上,才跑了两条街,便被苏袭追了上来。   “爹,你跑什么啊?”苏袭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问道,沉香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苏余盛目光躲闪,事已至此,只得胡诌道:“哦,是这样,刚刚那里有个不想见到的人,怕你一叫我被他看到,所以……”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爹,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我在这儿是因为……”   苏余盛后背冷汗如雨,他心知肚明,苏袭对于他所做之事全然不知,当日霍臣远也明确的警告过他,不许将此事告诉苏袭。可眼下,就这么直直的撞到一块儿了,要他如何解释?   忽然,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居然,是甲未。   甲未站在苏余盛的身后,声音没有一丝的感情,冷冰冰道:“苏老爷,我差点找不到你了。”   苏余盛还未说什么,沉香却率先惊呼了一声,“你你你……你不是老夫人寿宴那天抢我们回礼的那个人吗!”   什么?是他?   苏袭惊讶的看过去,的确……怪不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同样的黑色夜行衣,同样的身材矮小,同样的如此神秘,不是那个人,还能有谁?那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楚少君的手下?   苏袭上前一步,看着甲未质问道:“你是楚少君的手下吗?楚少君就是楚亦,对不对?我被困丞相府后山的那个晚上,楚少君来救我之时你也在,对不对?”   难怪,苏袭之前还一直疑惑,楚少君是如何已一己之力打败那么多看守她的守卫的!   甲未冷冷的睨了苏袭一眼,看来,她的确是知道了少主的身份,不过这就是他安排的,不是吗?   “你说的都对,楚亦,正是我们少主假扮的。”   一句话,让苏袭彻底死了心……再也不对那个叫做楚亦,被她视为在京城第一个结为朋友的楚亦,抱有一丝希望了……   片刻后,苏袭的目光在苏老爷身上定住,却是那般陌生,“那你呢?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和楚少君的手下在一起?你想做什么?”   苏余盛闭上眼睛,依然不知如何开口……   甲未的声音,在苏余盛背后惨然的响起:“苏老爷,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打算继续瞒着你这个冒牌的女儿吗?”   “好,我说……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全都告诉你……”   …………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心灰意冷,再受打击。   苏袭是如何回到别苑的,她不记得了……一路上,她浑浑噩噩,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怎么会这样呢……这是不是在做梦……会不会一觉醒来,只是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苏老爷说,他现在归附在楚少君手下……他还说,他帮楚少君制造了蜀锦……他说,他打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她,只是没想到霍臣远对她越来越好,才使得他的野心膨胀,想要得到更多……   他还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不知道……他说,一切都是因为顾及她,霍臣远才甘愿放弃了蜀锦的这笔大生意……   然而苏余盛终究是念及苏袭曾忠心于苏府,才没有告诉她霍臣远早已知晓她身份的事……   但是,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让苏袭溃不成军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因为她事情会变得这般复杂!若是她没有嫁过来,当初苏霍两家的亲事黄了,亦或是霍臣远对她并不好,处处冷落她,这样的话事情便决不会走到这般境地!   苏婉婉她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吗?不知道吧……若是知道了,依她的性子,她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   那苏恒之呢,他一定是知道的吧?否则,仅仅因为她拒绝了他,他怎么会一走了之不辞而别呢?是觉得没脸面对她吗?   可如今,又要她如何面对霍臣远!   他怕她接受不了这件事情,便伙同所有人来隐瞒她,可殊不知事情迟早都会败露,到那时,只会让她更加有愧……   于她而言,在霍臣远看来,苏余盛就是她的父亲,她父亲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他却反而护着她瞒着她,没有任何的埋怨……   相反,她竟帮不到他任何……   回到别苑,苏袭无力的从前厅往厢房走去,沉香跟了她一路,默不作声,此时,眼看她要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去,才连忙出手将苏袭拉了回来!   “少夫人!您别这样好不好……事情不是您的错,大少爷既然不希望让您知道,您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何苦这般的折磨自己,也让大少爷担心呢……”   装作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呢!已经知道了的事情,怎么能去装作不知道,而继续享受心安理得呢?不,她做不到。   “呵呵……”苏袭看着沉香担忧的表情,笑的有些嘲讽,“沉香,你还叫我少夫人吗?你刚刚不是都听到了,我是冒牌的苏家女儿,我并不是……”   “少夫人!”沉香打断苏袭,认真的看着她说:“少夫人,您是不是苏家的女儿并不重要,因为在沉香的心里,您就是我的少夫人!就是大少爷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夫人!我相信,就算是大少爷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也不会计较的,他一定和沉香所想的一样!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不放过自己呢!”   沉香的话,说的有些重,重的一字一句敲在苏袭的心上……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难道只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身份吗……她也相信,霍臣远不会是那样的人!如果是,他又怎么会向她隐瞒苏老爷所做的事情呢!   既然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些事情,那她也要去向霍臣远坦白!坦白她的身份!坦白她是个冒牌的!即便霍臣远接受不了,至少她也问心无愧!   “沉香,我要去告诉他!”苏袭微微一笑,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刚一转身,正欲往议事厅走去,却见云开正从那个方向而来,看见她二人也是一愣。   “少夫人?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云开,霍臣远呢?他还在议事厅吗?”   云开摇了摇头,“不,大少爷刚刚和各位管事们商量好了对策,回厢房歇着了,我刚送走各位管事,正准备找聂流去。”   苏袭点了点头,释然的一笑,“好,我知道了。”说罢,她快步的朝厢房跑去。   沉香松了一口气,本来想着不跟去了,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还是跟过去为好,反正她也知道内情。   云开微微蹙眉,看着她二人相继离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不过,却没有跟上去,依旧找聂流去了。   奇怪,刚刚还看见聂流那小子往这儿来了,怎么一眨眼功夫没了呢……   …………   而这边,霍臣远回到厢房却见苏袭不在,难免有些担忧,但想着自从上次玉华公主绑架她那档子事出了以后,他便派了几个暗卫,暗中跟在苏袭身边保护着,那丫头估计是闷的不行,出去溜达了。   想着,霍臣远便撑在桌边假寐,一连两日不眠不休,他真的是有些吃不消了。他眯着眼,慢慢的竟有了困意……   此时,温如烟端了一碗燕窝羹才给霍臣远送,细细正欲禀报,温如烟却摆了摆手,兀自的推门进去了,见霍臣远早已撑在桌边睡着,满脸倦色,便也不忍打扰。   温如烟将燕窝羹轻轻放下,伸手从架子上拿了块儿毯子,小心翼翼的披在霍臣远肩上,恐他着凉了。   细细站在门口候着,见此情景,不免感叹,温姑娘和大少爷怎么看都像一对儿嘛!男才女貌,看着甚是赏心悦目,哪像那个苏袭……   蓦然——   细细不经意的扫过远处对面的九曲长廊,居然看见苏袭和沉香正急步向这里走来!霎时,细细计上心来,实在觉得是个好机会!   温如烟为霍臣远盖好毯子正欲出来,却见细细忽然走进来俯在她耳边低声快速的说着什么!   她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回头看了眼睡着的霍臣远,却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管结果如何,她终归要试过一次,才肯罢休……   细细重新站回到屋外,目光直直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苏袭,直到让苏袭足够看得清屋内的情形之后,她才急忙向屋里站着的温如烟打了个眼色。   温如烟紧紧攥着的手掌放开,缓缓的在霍臣远的旁边坐了下来……   然而此刻,苏袭已经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霍臣远的屋子里。   细细站在门口,满面的喜悦之色不可掩,屋内,霍臣远和温如烟相对而坐,温如烟的手缓缓的抚上霍臣远的鬓角……   这一幕,像一根针一样突如其来的刺在苏袭的心上,她呼吸一滞,只觉得连呼吸也有些疼……   从后面跟上来的沉香,也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嗓子像被人扼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苏袭后退一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咬住唇,迫使眼泪不掉下来,而后转身离去,步子迈的摇晃……   “少夫人……”沉香低低的呢喃了一句,跟着便去追苏袭。   而就在沉香也转身的那瞬间,屋内的情景便出现了不一样的局面。   霍臣远蓦然睁开双眼,看着温如烟那双快要落在他脸上的手,立时往旁边躲去,只留她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如烟?你怎么在这儿?”霍臣远皱眉,语气有些不快。   温如烟自嘲的一笑,收回手,淡然道:“刚熬好的燕窝羹,喝了再休息吧。”   说罢,温如烟款款的走出了他的房间,背影,满是落寞。   而就在霍臣远那间房的斜对面屋顶上,有一道人影缓缓落了下来。刚刚的一切,他尽收眼底。   …………   云开本来是要去后面厢房找聂流的,可谁知还没走到,刚刚兴致勃勃的苏袭和沉香二人又步履匆忙面色奇怪的迎面而来。   云开迎上去,正要和苏袭打招呼的话哽在喉间,苏袭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看到,她居然哭了?   “出了什么……”云开询问跟在苏袭身后的沉香,话没问出口,沉香就已经从他旁边过去,显然是顾不上理他。   云开疑惑,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要去找大少爷吗?   忽然,云开的耳朵一动,身形一闪,便施展轻功跳上了屋顶,将屋顶上的那人迎面抓住!   “谁?!”   偷偷摸摸的在屋顶,本以为是别有用心的外人,待云开看清楚了,没想到正是他要找的聂流。   “聂流?你偷偷摸摸在屋顶做什么?”云开松开他,质问道。   聂流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别过头去,避开云开的目光,吞吞吐吐道:“我……我没有偷偷摸摸……我一贯喜欢走房檐……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吗?”云开狐疑的看向他,虽然他知道聂流有这么个习惯,但却还是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他找了聂流有一会儿了,都没找到,怎么苏袭她们刚刚从这儿跑过来,他紧跟着就在房顶出现了?况且,自恋如他的聂流,说话从不会吞吞吐吐。   “怎么着?我聂小爷还能骗你不成?行了,你是不是太闲没事儿做啊,我可不奉陪你了,我要去厨房拿点儿王妈做的一口酥!”说罢,聂流施展轻功,登时没了人影。   云开手慢了一步,没能抓得住他,摇了摇头,心道:算了,这小子故意不想说,谁也拿他没辙!他和少夫人又不认识,两者应该没什么牵扯,没准儿,聂流真的是去厨房路过这里呢……   而聂流,一口气没歇的飞到厨房的房檐边上,垂着腿坐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满面愁容,眼里满是纠结之色。   他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幕幕……细细和温如烟的那些小动作……还有苏袭被的失落和难过……   他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诉霍臣远,或者告诉云开也行!但于情,他和温如烟在汀洲可是有三年的交情,他不该戳穿她害她,于理,他和苏袭并不熟仅见过一面而已,没准儿苏袭真的是个讨人厌的人呢?温如烟这么做也算合理啊!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犹豫不决呢?   他敲了敲脑袋,想起昨晚撞到苏袭的时候,她疼得只顾揉自己的脑袋,看清他之后却是只好奇他的身份,还说他自恋,并没有因为他撞到她而有过一丝的怨气……更没有因为自己少夫人的身份而责怪他……   聂流闭上眼睛,索性倒头躺在屋顶,烦闷的睡了过去。   …………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缓和。   苏袭已经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了大半日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不认识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只是不想停下来,所以只能一直走一直走……   沉香始终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短短几个时辰,她亲眼看着苏袭先是在苏老爷那儿得知了残忍的真相,然后下定决心想要去向霍臣远坦白一切的时候,又亲眼看到那样的一幕……   沉香明白,她现在说什么苏袭都不会听进去,她只能跟着她,等她自己想清楚。   天色渐渐的黑了……街上也不似白日里那般热闹,稀疏的人群,显得有些冷清……   在路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一位小哥叫住了苏袭!   “这位夫人,要买几个包子吗?您都从我这儿走过好几趟了,瞧着您面色发白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要我说啊,这人活在世上,谁还能没几件糟心事儿呢!关键得要自己想得开!这天儿也晚了,我也要收摊儿回家了,就剩这几个包子了,三文钱全给您您看成不?人吃饱了啊,就不想那些糟心事儿了!”   小哥乐呵呵的说着,让苏袭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摸了摸肚子,确实是饿了呢……   苏袭回过头看了沉香一眼,沉香朝她笑笑,便从钱袋里拿了三文钱出来,走上前去递给了那卖包子的小哥。   小哥接过,把包子装进纸袋里,递给了沉香。之后,便开始收拾起来,准备收摊儿回家。   沉香捧着包子送到苏袭面前,热热的香气扑鼻而来,苏袭的肚子霎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紧接着,便听沉香的肚子也咕噜响了起来。   二人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   “少夫人,快吃吧,看您饿的!”   “说我,你不是也饿了吗!”   “嘿嘿,那沉香陪您一块儿吃!”   “好,吃完了我们再去吃别的,吃饱了就找家客栈歇着!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   “嗯,沉香听少夫人的!”   …………   翌日。   商会别苑。   霍臣远坐在主事之位上,一边同各位管事商量着如何应对楚少君,一边时不时的看窗外一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旁边的温如烟又时不时的看霍臣远一眼,眼睛里有些言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云开在霍臣远身后,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至于聂流,从进来议事厅之后,就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始终没有抬头看过霍臣远。   “没想到这楚少君早已在我们商会里安插了人,看来他是早就算计好了,就等合适的时机收网了!”秋管事愤愤的说道,若那楚少君能够光明正大的和霍家山庄公开对峙谈条件,他们何至于对付不了,还要让霍臣远亲自过来呢!   说起这汀洲的霍家商会,自成立以来,便是最省心的一个分舵商会,首先因为这里民风淳朴,且地势占有优势,从来不曾出现什么货物来源被切断,百姓故意挑事儿等问题,再者因为这里本身比较富庶,又有温如烟和聂流这两个顶梁柱在,所以这里的生意一直是霍家山庄发展的最顺利的地方,曾是霍臣远最不担心的一个分舵商会。   可是如今,商会内部居然早就被安插了奸细,这里的管事自然是觉得没脸面对霍臣远,于是对楚少君的恨意自然是更甚。   霍臣远揉了揉额角,正色道:“这种事情本就是防不胜防的,诸位也无需自责。比起那个奸细,我更想知道后来被收买的那些管事是怎么回事?其中有两个,竟还是商会里的老人。”   秋管事闻言,面上浮出一抹为难之色,和其他的管事互相看了看,均不出声。   温如烟见此情况,适时的开口道:“的确,被收买的刘管事和万管事都是商会里的老人了,比我和聂流来的还早。事发之后,我曾去过两位管事的家里,仔细询问之下,才得知了他们被收买的原因。其实,不过是楚少君那边开了优厚的条件而已,若是平时,他们两位管事定然不会心动的,可是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刘管事的两个儿子争家产,将家里掏了个空,还将他赶出了家里,他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两个儿子,他们却谁都不愿意赡养刘管事,所以在这中情况下,刘管事难免。”   温如烟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万管事,他这么多年所有的钱都拿去给青楼里的相好了,据说几天前,有人听见他那相好跟他说,若是拿不出一万两,就别再去见她了。想来也是如今,万管事才被那边给收买了。”   温如烟说罢,秋管事等人紧张的观察着霍臣远的脸色,生怕霍臣远会因为刘管事和万管事的事而再也不相信他们,毕竟,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的……   霍臣远听罢,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原来如此,是我们没能及时体谅到刘管事和万管事的难处,以后,诸位管事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请直接找温姑娘说明,或是直接找我也可以,不必有任何顾忌,我不希望我们霍家山庄手下的管事们,遇到困难竟想着要别人帮忙,也不肯来找自己人帮忙。霍家山庄能有今日,都是诸位的功劳,所以理所当然,诸位的麻烦,霍家一定不会不管。”   秋管事等人听罢,总算放了心,纷纷感激的看着霍臣远,有了前面那些被收买的管事,他们反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一定不会背叛霍家。   这么多年,霍家行商从来都是不谋取暴利,不操纵市场从中牟利,更是为了百姓时常的减价,在难民涌动的时候,还会开仓放粮,施粥行善。所以他们底下的这些管事们,若是想私自捞些油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除此之外,霍家山庄对他们的待遇,却可以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因此,霍臣远在提携诸位管事的时候,也全是一些正气凛然的人,只不过随着时光迁移,世事变迁,并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改变,一如当初的。   这边,霍臣远又简单安抚了两句,便让那些管事先各自忙去了,待他们走后,霍臣远的眉间顿时闪现出一丝烦躁。   “云开,少夫人回来了吗?”   云开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远处角落里的聂流,闻言一凛,更是不敢抬头去看霍臣远。   霍臣远不免更加的心烦意乱,“无缘无故也不说一声,出去了一整天不回来也不知道捎个信儿,那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这么鲁莽呢!”   温如烟见他动气,连忙柔声安慰道:“好了,少夫人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你也先别多想,实在担心,就让云开和聂流出去找一找吧,汀洲也不大,不出半日就能找得到的。”   “不用找,找什么找?她既不想回来,何必找她!”霍臣远像个孩子一般负气的说道。   倒让温如烟一愣,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他在外人面前从来自恃,却不想因为苏袭,竟会露出这一面。   而那边,聂流一听要他去寻苏袭,顿时紧张了起来,哪里还听得到霍臣远说了什么,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声说道:“我不去!要去让云开去!”   “嗯?”霍臣远不解,狐疑的看向聂流。   聂流触到霍臣远的目光,急忙低下头,竟忽的一下施展轻功,从后窗跳出去了,落荒而逃。   霍臣远等人看着他,一脸不解……这小子又闹什么……   “我去看看他。”温如烟笑笑,迈着轻柔的步子离开了议事厅。   之余霍臣远和云开二人,霍臣远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问道:“云开,你有什么话要说?”   云开点了点头,就知道瞒不过他,本来他还一直怀疑,昨儿下午聂流和苏袭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可今天见着聂流的反应,他便断定了。   “大少爷,我最后一次见到少夫人的时候,聂流也在。”   “聂流?”霍臣远挑眉,他也的确看出来聂流今日的不对劲儿了。   云开点头,继续道:“我那时本要去厢房那边找聂流,可却看见少夫人迎面跑了过来,似乎是在哭,沉香紧跟在少夫人身后,来不及向我解释出了什么事情。而就在那个时候,我察觉到房顶有人,跳上去却抓到了聂流。聂流说,他只是路过,随后,他便去了厨房。”   “她哭了?”霍臣远眉头一紧,心也跟着一揪。   云开照实点头。   霍臣远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他的不对……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开,去找聂流,明日之前一定要问出来。”   “是。”   …………   此时,四海客栈内。   苏袭撑着脑袋,无力的数着面前的几块儿碎银子和几文钱。   沉香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她呢,就更没有了!昨晚住客栈花了一两银子,今早吃饭又花了二十文,若是继续在这儿住下去的话……恐怕住不了两日了……   “少夫人不必担心,我相信不用多久云护卫就会找到我们了,汀洲就这么点儿大,肯定过不了午时就找来了!您一晚上没回去,大少爷肯定着急死了!”沉香试探的说道,她看的出来,过了一碗,苏袭的火气已经没那么大了。   果然,苏袭撇了撇嘴,也没太激动,淡淡的说道:“他爱找不找,若是想找,早就找到了,若是不想找,就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了,没准儿我不在,他才觉得轻松自由呢!”   沉香笑了笑,知道她是在说气话,遂便安慰道:“少夫人您可不能这么想,您是生一时之气跑了出来,可那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好说呢,我也想了一晚上,我觉着,那肯定是个误会!大少爷要是和温姑娘有什么的,何必到现在呢!这么多年,和温姑娘在一起的机会那么多,何必要在您眼皮子底下?况且,我是不相信大少爷会对温姑娘有意的,您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大少爷看您的时候,和看温姑娘的时候,可完全不是一样的!”   “行了!你就知道说你们家大少爷的好话!”   沉香吐了吐舌头,被她识破了,也不再说什么。   苏袭则继续撑着脑袋乱想……虽然她知道沉香是在为霍臣远说好话,可她说的,却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再遇楚少君。   苏袭一整天都呆在客栈内,然而直至傍晚时分,也没见有人来寻她们。汀洲城着实不大,全城的大小客栈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余家,若是霍臣远真的想找她,何至于到现在还找不到她吗?   苏袭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面上是难掩的失落和难过。   大概她从未想到过,有一日她会就这么离开,而霍臣远却找也不找她……又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和温如烟,才是郎情妾意的那一对呢……   沉香在一旁,脸色也难看的紧,她之前那般笃定霍臣远定会来找苏袭的,可此刻,她竟也有些拿不准,可又坚信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如她之前所说,霍臣远对苏袭,那是不一样的,是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唉……沉香轻叹一声……若是月管事在,恐怕早就有好的办法来解决了……而不像她,只能默默的跟在苏袭身边,安慰她……   “少夫人,您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如我们出去……”   “好。”苏袭闻声,点了点头,便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没想到苏袭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沉香不免一愣,可还是紧跟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肯吃,总比坐在这里继续发呆强!   然而令沉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袭不仅要吃东西,还挑了全城最贵的一家酒楼,点了一大桌子菜……   当沉香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子的菜肴的时候,当真是头皮都麻了!烧乳鸽,八宝鸡,糖醋鱼,芙蓉莲子羹……   随便一道菜,都可以抵得上住一晚客栈的钱了!   然而当沉香盘算着这些菜如果不动的话能不能退掉的时候,苏袭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一道菜都没有放过!   “少夫人……午后那会儿,我已经向客栈交了今晚的住金了……”沉香说这话的时候,险些哭出来,她根本不敢去想,待会儿没钱结账会是如何的局面!   谁知,苏袭眨了眨眼,只“哦”了一声,便继续埋头大吃。   沉香舔了舔嘴唇,虽然她也很饿,但此刻,完全没有心情下咽!比起没钱结账,她宁可饿着肚子!但又转念一想,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算她不吃,这些菜也已经注定退不回去了,既如此,还不如死前做个饱死鬼算了!   这般想着,沉香便也拿了筷子,同苏袭一般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半个时辰后 ……   苏袭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甚是满意,似乎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不由得心满意足,颇有风范的摆了摆手对沉香说:“好了好了,结账去吧,顺便再让小二沏一壶君山银针来!”   结账!!!这两个字在沉香的脑字里炸了开来!   她望着苏袭,脸色比哭还难看……   “少夫人……我们……恐没钱结账了……”   哦……没钱结账……什么!!!没钱结账!!!   苏袭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是啊!没钱!她们没钱!那她干嘛还要来吃这么贵的菜!她一定是疯了……被霍臣远给气疯了……   良久,苏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视死如归的表情,她看着沉香,语气沉重道: “不然,跑吧?”   这下,轮到沉香发懵了……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苏袭说……跑?!   又是良久,沉香脸上的表情比苏袭更加的视死如归,她点了点头,亦是用沉重的口气说道:“那就跑吧。”   最后一个字,话音刚刚落地,苏袭便霎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拉起沉香便往外跑去,二人如一阵风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了客栈,半刻也没停歇的安全回到了客栈,之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苏袭自我认为的而已……   事实是,她们刚刚跑到楼下,就被小二笑眯眯的给截住了,“这位客官,吃好了吗?若是吃好了,就把帐结了吧?”   …………   偌大的汀兰酒楼里,苏袭和沉香二人怯怯的站在中间低着头,周围几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都自动围了上来。连同那小二和老板一起,被围到了里面。   那老板年过四十,长得瘦瘦高高,虽然没有小二那么凶,可眼睛里,却透着无比明显的猥..琐,目光不停的在她们二人身上上上下下游走。   “老板,就是她们两个!吃了饭没钱还想跑!您看是不是交给官府处置?”小二指着她们两个,怒气冲冲的说道。   哪知,平日里小气的很的老板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斥责道:“送什么官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要怎么处置用得着你教我吗!”   小二一头雾水,虽然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的闭了嘴退到后面。   见事情有转机,苏袭不免生出一丝喜色,抬头看着那老板,诚恳的说道:“老板,我们绝对不是想要白吃的!您相信我们,我们回去后保证会把饭钱送过来的!如果您信不过我们,那你可以派人去送一封信,自会有人把银子送过来的!”   “是啊是啊!”沉香在一旁急忙附和道。   那老板此时,才真真实实的看清了她们二人的容貌,虽算不上绝色佳人,可二人皆有特色,一个灵动俏皮,一个清秀婉约,若是能够将她们二人收到自己房里……岂不是……   那老板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色迷迷的看着她们两个,苏袭和沉香二人不自觉的将手握在一起,同时颤了颤。   果然,那老板终于开口。   “二位小娘子不必害怕,不就是一顿饭吗,吃了就吃了,钱嘛,我倒是不用你们给,只不过你们若能留下,嘿嘿,那日后这里的饭菜,还不是随便你们吃喝吗?”   说着,他竟探手伸向苏袭的脸颊!   苏袭下意识的一躲,心中已是恐惧到了极点……第一次,她这般害怕,哪怕有这么多人在,却还不及那次被土匪掳走时,只有霍臣远一人在她身边,她便能够如此安心……   “不许碰少夫人!”沉香及时出来挡在了苏袭的面前,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有武功在身的,眼下的情况虽然她也没有把握,但至少她是可以把苏袭安然送走的。   “哟,没想到这小妞还挺厉害的吗!哼!来人!”那老板一声令下,从后院顿时来了四五个身形壮硕的汉子,看样子,应是这酒楼的护卫。   酒楼里,最容易醉酒滋事,想必哪个酒楼里,都是有这样的护卫的。   见此情况,苏袭原本想和那些看热闹的人求救,可谁知他们虽爱看热闹,却都并没有想要掺合的举动,纷纷退至一旁,让苏袭顿生寒意。不是说这里民风淳朴吗?却没想到连一个正义的人都没有!   沉香见情况不利,急忙转过身低头对苏袭叮嘱道:“少夫人,待会儿我拦住她们,混乱之际,您一定要趁机跑出去!我看这老板和这里的人都不是汀洲本地人!所以才会这般冷漠!待您跑出去后随便找一个人求救便会带您去官府报案,到时您再回来救我!”   苏袭立马摇头,低声说了句“不行!”   无论如何,她不能把沉香一个人留下!她本武艺不精,怎能对付得了那四五个大汉呢!   可沉香显然是已经做好准备,打算拼尽全力也要保苏袭无事,就在她准备动手之时,屋顶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亦做好动手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戏谑的声音自酒楼门口响起,来人一派慵懒之色,慢慢踱步而至,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汀兰酒楼,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名字,倒让你们这些畜生给辱没了。”   是的,是楚少君,也只有他,能将话说的这般狂妄,却又漫不经心。   苏袭循声看过去,心头一颤……   “你是谁?她们吃了饭不给钱,我是这里的老板,如何处置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那老板眼见好事被打扰,顿时怒气而上。   楚少君听罢,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甩手便扔在了离那老板最近的桌子上,顿时,那桌上便被砸出了个洞。   老板一抖,再看向楚少君,难免多了些忌惮之色。   可再看看眼前的两位美人,依旧还是不甘心……然而,楚少君看出他的心思,接下来的话,却让老板再也不敢起歹心了……   “你可知她是谁?霍家山庄的少夫人,是你能懂得了的吗?魏老板也是做生意之人,想必不想断了自己的财路吧?”   只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那魏老板瞳孔放大,面露恐惧之色……   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她竟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幸好……幸好……倘若他真的动了她,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涉足商界了!不,或许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霍臣远宠妻至深的名声,早已经在商界传开了,若他真的伤了他夫人,恐怕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另当别论了,还谈什么生意!   而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居然知道自己姓魏……可见,这人也不简单……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他,她。   苏袭与沉香二人,一路默默的跟在楚少君身后,当然除了跟着他,还有别的选择,那就是回商会别苑去找霍臣远。只不过,苏袭的气还没消,自然是不会回去的,她这个小丫头倔起来,也是几头牛拉不回来的。   一路无语,二人跟着楚少君来到了一处清幽的住所,周围竹林茂盛,花草丛生,一座阁楼静立于此,别有一番雅致。   早在苏袭答应与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甲未提前回来收拾了,主要是将苏余盛打发出去,他既已知道苏袭的真实身份,又得知那天苏袭和他撞上的事情,所以断不会让苏袭在这里和苏余盛碰见。   甲未听到他们回来,自楼下走下来,目光从苏袭身上淡淡的略过,在楚少君面前低头道:“少主,房间已经收拾妥当。”   “嗯。”楚少君淡淡的应了声,转过身对苏袭缓声道:“我和甲未住在楼下,你和沉香姑娘便住到二楼吧,房间一应物品已经备好了。”   苏袭看着楚少君,张了张嘴,想道声谢,可想到面前这人是楚少君而并非楚亦,便又生生的咽了下去,默不作声。   见她这幅模样,楚少君低下头落寞的一笑,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不早了,睡吧。”便转头进屋去了。   苏袭抿了抿嘴,也没在说什么,亦拉了沉香朝楼上走去。   她和楚少君之间,已经回不去了……那个曾被人追着要债,曾为救她受伤,曾在山洞里让她不要走,曾带她去骊山脚下看温泉的那个楚亦,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面前的楚少君,他是流风城的少主,他是自己夫君的敌人,甚至于是带有目的的接近自己,这样的人,她怎能还像对待楚亦那般的对待呢?或许,哪怕是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也是不能的了……   夜色如水,楚少君站在阁楼外,微微抬头看着那亮着微弱烛火的屋子,嘴角泛起浓浓的自嘲……   你在想什么呢?你还指望什么呢?指望苏袭能不计较一切,依旧像对待朋友那般对待你吗?呵呵……   犹记得那晚,他站在那破旧的屋门口,看到她眼里闪着的光,对她微微一笑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后来,她亦对他说:“我们是朋友啊,你是我在京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可是这一切,到底是哪里错了,是谁错了……他在得知她知道他的身份后那般的失落,心底第一次觉得那般的空,空的让他害怕……今日再见,他又亲眼看着她对他的亲切变成疏离,他竟觉得心底里有一丝丝的痛意……让他喘不过气……   或许,谁都没有错……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接近苏袭,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利用她……但是,他却不想再和她成为朋友……他想让她留在她身边,他想和她更亲近,他不想看到她和霍臣远在一起!   或许重来一次,有她,就够了……   漆黑的角落里,甲未一动不动,仿佛连气息也无。他将楚少君的表情一一收近眼底,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幻莫测,神秘,阴寒,没有一丝光彩。   …………   而与此同时,商会别苑内,议事厅里,一派萧肃的气息。   霍臣远坐在主位之上,云开,聂流,及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地上,表情凝重,面色痛苦。   就在不久前,一名负责保护苏袭的暗卫前来禀报,说是苏袭在汀兰酒楼里遇难,剩下几名暗卫留在原地见机行事。   霍臣远听说后,当机立断的赶往汀兰酒楼去,可还没有走出别苑的大门,这名暗卫便又带着消息来了。   苏袭已经没事,被楚少君搭救,而苏袭本人和沉香,也跟随楚少君走了。   霍臣远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平静,除了询问剩下的暗卫有没有继续跟着苏袭之外,便再无别的吩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云开也带了聂流过来,经过他两个时辰的努力,聂流终于决定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他虽不愿意伤害到温如烟,可他却也心知,苏袭更是无辜。   待霍臣远听罢聂流所说的之后,便是现在这幅局面了。   云开自称有失察之罪,当时没能及时追上苏袭问清楚,也没能及时将聂流的事说出来,所以跪下请罪。聂流呢,就更不用说了,刻意隐瞒。至于那名暗卫,则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需要禀告的事情……   “禀少庄主,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霍臣远眉梢一挑,淡漠道:“讲。”   “昨日少夫人出去逛街,遇到了苏家的苏老爷,苏老爷将他做的事情告诉给了少夫人,然后少夫人便回来了,只是未出片刻,又伤心离开。”   暗卫的话,让霍臣远心底狠狠的一抽,他顿时收紧了掌心,眉目中展现出深深的疼惜。原来她知道了吗?她知道了苏余盛做的那一切,她回来找自己,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对吗?可是,她却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他该死!他真的该死!那时候她是多么需要他,他却狠狠的伤了她!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埋怨她一声不吭的出走,还责怪她不回来,更甚至在听到暗卫说她和楚少君走的时候,他更加的气她!   可是殊不知,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回来找自己,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他,整整一天一夜,他何尝不担心她在外面受苦,明知道她们没有带多少银子。   当暗卫来报说,她在酒楼被人为难的时候,他所有的气就已经全消了,他多想立刻赶到她身边,告诉她没事了,有他在没事了!   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暗卫的职责是无条件的保护她的安全,却不是监视她,但凡只要没有涉及到她的危险,暗卫是不会来通报的。所以,他才不知道苏袭已经见过了苏老爷……   是他错了,不怪暗卫没有及时通报,也不怪云开失察,更不怪聂流刻意隐瞒,都是他的错罢了,他忙糊涂了,错的太离谱了,他居然能够恨的下心不去找她回来!   霍臣远,你真的该死……   腾的一声——   霍臣远自位子上站起来,疾步便往外走去,嗓音低沉暗哑:“带我去楚少君那儿。”   暗卫还没来得及开口和行动,云开已经先一步拦在了霍臣远的面前!   “大少爷!您现在不能去!”   “让开。”霍臣远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只想见到苏袭,只想将她抱在怀里,只想跟她说对不起……   砰的一声重响,云开再次跪在了霍臣远的面前。   “大少爷,您现在不能去,云开求您,无论如何也请天亮了再去,我相信您能等得了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大少爷,您不仅仅是要去见少夫人,您要见的,还有流风城的少主,楚少君。”   云开的话说的字字清楚,字字珠玑,在这寒冷黑暗的夜晚,直击霍臣远的心底。   是啊……他要见的……还有楚少君……   他这般莽撞不计后果的深夜寻去,且不说会造成什么误会,更是会将苏袭置于危险之中!试问他自己,若是他手上握着楚少君的至亲,见楚少君这般焦急的赶来,岂不是更要好好利用一番吗?   这些天,他大概真的是糊涂了……亦或许,自他揭下苏袭的红绸盖头时,他就已经糊涂了……   “天亮后,陪我去接少夫人回来。”霍臣远低下头看了云开一眼,沉沉的说罢,绕过他便走出了房门。   跪在地上的云开应了声“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   …………   卯时三刻,天蒙蒙亮。   霍臣远一身浅灰色的袍子,和一直都以白色衣物为主的云开,来到了阁楼前。   他们的脚步刚刚止住,几乎是同一时间,甲未便抽出随身的短刀从树上一跃而下,直直的朝着霍臣远劈了过来。   霍臣远面不改色,看着那把发着暗光,透着阴寒的短刀离他越来越近,紧接着,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云开从腰间抽出细长的长剑,挑开了甲未的短刀,行云流水般的将他引到了一旁,二人霎时纠缠在了一起。   霍臣远面无表情,上前一步,看着阁楼紧闭的木门,沉声道:“这便是楚少城主的待客之道吗?”   话音刚落,只听阁楼内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缓慢且慵懒,随后,木门打开,屋内走出一名玄色衣衫的男子,步伐懒散,双眼微眯,狭长的眼角里,隐藏着浓重的情绪。   “甲未,住手吧,霍少庄主大驾光临,不可无礼。”   楚少君的话音落下,甲未利落的住了身,瞬间身形一闪,速度快的惊人,便退到了楚少君身后。   云开也不多做纠缠,收回长剑,淡然的回到了霍臣远身后。   而就在此时,楼上的房间门登时被人打开,吱嘎一声响,只见沉香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好吵啊……这是……怎……”沉香刚说了几个字,低头看到楼下的情景之后,顿时愣住,然后她狠狠的揉了揉眼,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登时一声大喊的跑进了屋子里!   “啊——少夫人!!!您快醒醒!!!大少爷来了!!!”   “什么?!!”又是苏袭的一声的惊呼,之后,便是一阵砰砰乓乓的响声……   再然后,只见苏袭外衣穿的七扭八歪,头发虽然看得出来是刚刚盘好的,却还有一缕没陇上的垂在左肩,满脸诧异的看着楼下的四人。   霍臣远!真的是霍臣远!   “你……”苏袭只吐了一个字,便看到霍臣远遥对着她,嘴角轻轻的勾起,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轻笑着,身后的日出,发出微弱的白光,他一袭浅色的袍子,站在葱郁的竹林前,那般的出尘,清逸,绝然。   他说:“丫头,我来了。”   是的,他来了……他还是来了……他终于来了……   霍臣远,你真的好讨厌啊,坏了我的好梦,大早上就被你吵醒……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怨你,反而有点高兴?不……好像很高兴……霍臣远,你说,我是不是傻了?   楼上,楼下,一个眼眸轻抬,一个眼眸低垂,四目相对那一刻,仿佛连空气中的细小尘埃都显得那般美好重要。   …………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甲未的私心。   苏袭浑浑噩噩的从阁楼上走下来,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短短两日,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她也想了好多好多,甚至就连霍臣远不要她了,她也想过……   然而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里发慌,扯着疼痛,让她害怕,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如果霍臣远真的不要她了,那她绝对不会纠缠,转身就走!但她走之前,一定会坦白说出一切的!不然即便离开了,她这一辈子也都不会安心的!   但是更多的,却还是抱着希望,是不是他太忙了,所以才顾不上自己呢?他没有不要她,只是暂时顾不上她而已,对不对?他对她那么好,连自己“父亲”苏余盛做了那些事情他都依然对她好,这些事情,都不是假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不过,所有的一切……当她此刻看见他的时候,就都不重要了……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吧!他来了,他没有不要她,他依旧对着她笑的那般温和,触动着她心底里的柔软。有这些,就够了!   他们的四目相对,在楚少君的眼里,却是那般刺眼,让他几乎不想再看……   “呵……”一声轻飘飘的笑声,楚少君悠悠道:“甲未,沏茶去,霍少庄主来了,我们可不能招待不周。”   “是。”甲未应了声,转身走进屋内去沏茶。   霍臣远将目光移回到楚少君的身上,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翘楚,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足以和霍家山庄匹敌。   “初次见面,还要多谢楚少城主对我夫人施以援手。”霍臣远拱手,不卑不亢,淡笑道。   楚少君勾起薄唇,回礼道:“哪里,霍少庄主客气了,请。”   说罢,楚少君做了个请的手势,却见霍臣远没有上前,而是看向苏袭,眼带笑意道:“夫人,你应该站在为夫身边,随我一起。”   “啊?噢!是!”苏袭脸一红,反应过来,似乎将这两天与他之间的不快全都抛诸脑后,迈着尴尬的小碎步跑到了霍臣远身边,低着头不敢看他。   见自家夫人这般可爱,霍臣远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自然而然的伸手,拉过苏袭那只小小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与她一同走向屋内。   云开见况,亦跟了上去。甲未尚在屋子里,他又怎能不去?那个甲未武功齐高,有他在的场合,他必定要跟在霍臣远身边。   而走在最后的楚少君,苦笑一声,说不出的落寞苦涩,可转过身,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浅笑。   有些东西,他永远也得不到,就像有些人,他永远也靠近不了。即便曾经靠近过,也是带着虚假的谎言罢了……   …………   一番毫无意义的谈话结束之后,霍臣远,苏袭,云开沉香四人离开了楚少君那里。霍臣远和他,只字未提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就苏袭一事,你来我往的说着,无非是霍臣远一味的客气道谢,楚少君一味的谦虚回礼。   若是不知道二人关系的,还真以为是两个彬彬有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呢!   只是临走之前,苏袭单独和楚少君说了两句话。   “楚少君,锦娘的下落你知道吗?”   “知道。”   “你让她回去,好不好?”   “好。”   “嗯,你要说话算数,我信你。”   “我会的。”   “那……再见了……楚少君,嗯……再见了,楚亦……”   “再见。”   苏袭,有你和楚亦的这一句道别,我楚少君也算无憾了!再见了,但愿我们,真的再也不要见了……   从小,我就知道,留不住的东西,不要强求,即便强求,也是强求自己,强求自己忘掉……   阁楼背后,是郁郁葱葱的竹林,苏余盛一只手扶在粗壮的竹竿上,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子下摩挲着,眼内是汹涌的阴沉,泛着点点幽光。怪不得昨晚甲未匆匆回来将他赶走,原来是苏袭那丫头来了……   原来,对苏袭百般在意,挂在心上的人不止霍臣远一个,如今看来,没想到楚少君也……   一个念头在苏余盛的脑海里迅速成型,扩大……   他袖子里的手蓦然收紧,或许,只有苏袭了,只有她,才能带给他最后一丝翻身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站在楚少君身后的甲未,早已经察觉到了苏余盛的存在,只不过他的心里,也有着蠢蠢欲动的不安,他想,他需得将丙魅调过来了,苏袭的存在,已然成了楚少君最后的顾虑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少主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他的少主,不应该是被儿女情长给牵绊住的!他的少主,应该是站在流风城的最高处,将那些想要的一一握在手中的人!   曾几何时,那个眸内闪着坚定的亮光的少年,站在甲未的面前,用骄傲狂妄,甚至有些扭曲的口气对他说道:“甲未!你看着吧!这个流风城迟早会完完全全的握在我的手里!那些老家伙迟早会毫无反抗之力的匍匐在我的脚下!父亲做不到的,我来做!我不会像他一样心慈手软,到最后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一定会站在那万劫不复之地的上空,低头看着那些作茧自缚的人挣扎,不堪,自生自灭!”   而少年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甲未就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完全献给他,追随他,竭尽全力的帮他实现他想要的……   只是现在,少年已经长大,他曾经耿耿于怀的,或许只是在束缚自己罢了,他想要守护流风城,守护父亲母亲的心血,可是现在,他遇到想要守护的人了……所以,该怎么办呢……   …………   一路上,苏袭的手,始终被霍臣远紧紧的握在掌心,二人慢悠悠的走着,像极了在散步,云开和沉香二人远远的跟在后面,走的更慢。   苏袭时不时的瞄一眼霍臣远,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她要先开口呢?她又没有做错什么!明明这个时候,应该是他向她解释才对!   不对,可万一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那日看到了那一幕呢?那她多吃亏啊!   忽然,霍臣远停了下来,低头皱眉看着苏袭,伸手抚上她的眉毛,轻叹了一声道:“别皱了,我看着心疼。”   苏袭愣愣的看着他,连呼吸也是一滞,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一瞬间释放了出来,她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同样伸手抚上了他的眉头。   “那你也不许皱眉了,会老的快!”   “好,我也不皱了。”霍臣远如释重负,温和的看着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他放松下来的小丫头,缓缓开口道:“苏丫头,那日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和温姑娘……”   “你不用说了!”苏袭急忙打断他,笑眯眯的说:“霍臣远,有你这误会二字,就够了!我信你!不要你再多的解释了!反而是我……”   苏袭的眸子一下子黯了下来,她低下头,小声的说着:“我爹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是他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你不但没有怪我,还特意的不要我知道……霍臣远……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该生你的气,更不该骗你……所以,我有一件事情想和……唔!”   余下的话,被他尽数的堵了回去……   一个缠绵婉转且悠长的吻……他吻得很小心翼翼,即便有多想把她揉进骨子里,唇上却依然温柔如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唇齿间的幽兰清香……   她不需要他的解释,她信他,而他,又何尝需要她的坦白呢?即便他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即便她真的骗了他,他也心甘情愿,丝毫不后悔。因为与他而言,是苏袭,或是苏婉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他也跟着好开心……   苏丫头,你从未骗过我,我永远也忘不了成婚那日,你晃晃悠悠的拿着酒杯,双眼迷离,脸颊宛若红霞的看着我说:“我叫苏袭。”   …………   清凉如水的夜,漫天星辰,不见明月。   楚少君倚在窗柩边,手里拿着一只白玉酒壶,仰头往嘴里灌着上好的竹叶青,入口清甜,咽下却那般苦涩。   甲未隐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他,记不清他上次用酒壶喝酒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早已经习惯他双眼迷离的捻着酒杯,笑的邪魅张狂。   不知过了多久,甲未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少主,属下已经发信回了流风城,不日,丙魅将会过来和我们汇合。”   “丙魅?”楚少君眉梢一挑,漫声道:“是你让她来的?”   唰的一声,甲未跪在地上,低着头回道:“属下该死,擅自做主让丙魅前来,但属下,只是希望能够早日完成这里的事情。”   良久……只有风声回荡在窗外……   楚少君抬手,径直的将那白玉酒壶从楼上扔了下去,起身,向外走去,只留下淡淡的酒气,和低不可闻的一句话。   “那便让她来吧,只是再有下次,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甲未浑身一震,久久没有动作,直到跪得膝盖麻木,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苏余盛的条件。   三日后,丙魅快马加鞭,赶到了汀洲,她的到来,无疑推进了楚少君的进度,留乙风一人在流风城,他终究是不放心的,所以需得尽快解决了事情!   “丙魅参见少主。”   人未到,声先闻,一声似男似女的声音,清冽的响起,让人忍不住侧目期盼。片刻后,一片妖冶的红映入眼帘,女子一身红衣如火,高高竖起的马尾从肩上垂下来,直至腰间。红黑相间,本该美的让人沦陷,却偏偏,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眼角处有着清晰的一块胎记。   暗红色的,一片宛若柳叶形状的胎记。细长,直入发鬓。   “起来吧,城内情况如何?”楚少君替她斟了一杯茶,推到了边上。   丙魅直起身,略一颔首,接过茶来一饮而尽,方才缓缓道:“少主不必担心,城内一切都按照少主所吩咐的在执行,我和乙风已经架空了各大长老的势力,现在城内所有的事务,都是直接通过我们的人手来办,但凡他们有任何动作,我们都会知晓,现在的各大长老,已经只剩个虚名了。”   楚少君点头,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并无太大的反应,淡淡道:“嗯,你们做的很好,待我回去之后,那些老家伙,只怕连个虚名也没了,我会好好的为他们安排好颐养天年的。你先出去吧,甲未已经为你准备好房间了,他在楼上,你去吧。”   “谢少主。”丙魅应了一声,便转身向楼上而去,她正好也要问问,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甲未会那么着急的把她找来!可看楚少君的样子,并不像出了什么急事的!   怀着疑问,丙魅身形快速的一闪,径直跃到了楼上,果然,甲未正立于屋内等她。   “你来了。”甲未低低的说道。   丙魅不置可否,绕过他,身形又是一闪,直接靠在了床上,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把飞刀,悠闲的把玩着。   “说吧,这么着急找我来有什么事?我方才见少主,他什么也没说!”丙魅微微眯了眯眼,其实当她刚刚看到甲未的那一眼起,她便更加确定,甲未一定有事!这种莫名其妙的肯定,来自于那么多年他们之间合作的默契。   例如一个人习惯了哈哈大笑,忽然有一天他淡淡的低眉浅笑,那么,便一定是有事了……   甲未苦笑一声,不答反问她道:“你可看出少主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丙魅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释然道:“看出来了,少主动了情,对吗?”   甲未心下骇然,看着丙魅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赞赏,不愧是丙魅啊,短短片刻,她竟然能够看得出来少主动情了。   丙魅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你不必如此看我,若你也曾尝过情爱,自然能够一眼看穿。说吧,能让少主动情的人,究竟是谁?”   “霍家山庄的少夫人,亦,霍臣远的夫人。”   “什么?!”丙魅大惊,这算什么?还未和对手开战,竟喜欢上了人家的夫人?   怪不得……怪不得甲未这么着急将她找来……此事若是不解决,楚少君必败无疑……若只是他一人败,或许为了喜欢的女子他能败的心甘情愿,但整个流风城呢?整个流风城经不起他的败!他若是败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流风城将会再次四分五裂,被那些老家伙瓜分蚕食……   或许外人看不到,但他们身在其中的人却清楚,流风城早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了,一片土地上,只能有一个统治者,若是好几个人实力相当,势均力敌的话,那将迟早会崩溃瓦解!   楚霆,楚元,楚邱……他们一个个的,谁不想将流风城握入囊中呢?   他们跟在楚少君身边,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步步惊心都走过来了,如今,焉能坏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丙魅眼神,已经不知不觉间冷的像一座冰山,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看着甲未一字一句问道:“你说,怎么办?”   甲未一动不动的看着丙魅,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嘴唇一张一合,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她只有彻底的消失了,少主才能不再顾虑她,否则……”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只是,再最后给少主一个机会吧!”   “好,听你所言。”   丙魅淡淡的点了点头,眸中的冷冽渐渐褪去,她是尝过情爱的人,她怎能不明白楚少君呢……可是,即便她理解,她也不能那流风城来赌……所以她能做到的最大的理解,便是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最后的机会……   甲未离开丙魅的屋子,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冷冷的说道:“苏老爷,听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来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苏余盛讪笑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嘿嘿,苏某就知道,瞒不住你!”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苏余盛照实点头道:“自然是听到了,所以苏某才斗胆来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你认为你现在还有值得我与你交易的东西吗?”甲未依旧没好气,甚至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他灭口。   苏余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慢悠悠的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谁了?我可是霍臣远的岳父,霍家山庄少夫人的爹爹。”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甲未浑身一震,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个让他无比鄙夷的人,的确是那苏袭的“爹爹”呢……或许他们之间,真的可以做一个交易……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我倒想先问问甲护卫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怎么做!你只要说出你的条件便是!”   苏余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看着甲未,缓缓开口道:“我只想要脱离你们,安全回到苏州。”   “只是这样?”甲未疑惑的看着他,他的要求为免太简单了一些。   苏余盛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自嘲道:“不然呢?难道甲护卫认为,我还可以带走我的蜀锦吗?”   甲未深深的打量着苏余盛,如他所言,难道苏余盛还能带走蜀锦吗?不,答案当然是不!他们已经掌握了蜀锦的全部制造过程,京城内所有蜀锦的订单,也均属于流风城!无论如何,蜀锦,他是带不走了!然而除了蜀锦,恐怕他也没别的了……   在甲未的眼中,这个作茧自缚自食恶果的苏余盛,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若是他能帮他除掉苏袭,留他一命又有何不可呢?   “好,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此时的甲未,若是知道他这样一个决定会造成多大的后果的话,他一定不会这般轻易的答应!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苏余盛冥顽不化的野心。   而苏余盛,也终将会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无法弥补的代价。   …………   自苏袭那日与霍臣远回到商会别苑之后,她便再也没见到过温如烟了。只是听沉香说,那个叫做细细的丫鬟,被霍臣远遣了出去。这一番举动,让苏袭明白,只怕温如烟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个叫做细细的丫鬟在从中挑拨罢了!但是转念又一想,丫鬟为主子着想,何尝不是忠心耿耿呢?那个叫细细的丫鬟,也是真正的关心温如烟,只不过用的办法太卑鄙了一些。   想到这儿,苏袭便想着见到霍臣远的时候,为细细说个情,好让细细重新再回到温如烟身边伺候。   可这个想法刚刚和沉香说罢,便遭到了沉香的鄙视!   “少夫人!您干嘛要为细细求情啊!她那么坏!大少爷并未处罚她只是将她遣了出去,这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您还要为她求情?难道再让她回来算计您吗!”沉香说这话的时候,气的腮帮子鼓鼓的,苏袭看着她,却觉得格外的暖心,她的身边,也有一个忠心耿耿为她抱不平的丫鬟呢!   苏袭想,等忙过这阵子,她一定要帮沉香找到她的姐姐。   不过说到底,沉香气归气,却依旧没有阻拦苏袭为细细求情,霍臣远听后没有说话,只是对云开吩咐了一声,要他将细细带去听月楼里向月娘学一学管事理账,若是可塑的话,便栽培一番。吩咐完,便将苏袭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你这个丫头,总是这般善良……”   而苏袭,则眨了眨眼,咧嘴笑了一下,她只是觉得,细细情有可原罢了,她相信若是她和温如烟的处境调换一下,沉香也一定会为她那么做的……   两日后,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锦娘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霍家山庄了,苏袭欣慰,楚少君没有骗她。   但近几日,楚少君和霍臣远之间的斗争,却愈演愈烈了。   汀洲管事会里被收买的那些人,竟然煽动着手下们一起投靠了楚少君,利用他们这么多年来在霍家山庄所积累的人脉,迅速的在汀洲为楚少君做起了生意,开辟了一条大道。而霍臣远这边,因为内乱,名声大跌,许多外来的供货商竟放弃了为霍家提供货源。   一时之间,霍家山庄在汀洲的生意,一落千丈。相反,一个叫做楚少君的塞外商人,却在汀洲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商会议事厅里,霍臣远和诸位管事商量着对策,每个人都想破了头,却依然想不出好的办法。楚少君先发制人,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生意场上,本就没有信誉可言,全凭一个利字,甚至有的管事提议,从背后下手切断那些为楚少君提供货源的商人。   但这么做,却实在有些太霸道,有损霍家山庄的名声。   后来,直到聂流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才让霍臣远想到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聂流说,他这几日把楚少君今日来做成的生意全部统计了一下,他才发现,楚少君的这些生意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或者说,他并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有的生意,他自己贴着钱往里赔!这点,实在让人费解!他千方百计的占据了汀洲的市场,却不为赚钱,难道只是为了向霍臣远挑衅吗?   不,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霍臣远绝对的肯定,楚少君决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看不清,摸不透,何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诚如霍臣远所言,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尝出什么味儿了吗?   两日后,霍臣远约了楚少君在汀洲问月楼见面商谈,当晚,楚少君便带着甲未前来赴约了。   他依旧是一身张狂的玄色衣衫,甲未跟在他的身后,连脚步声都没有,恍若不存在一般。   而霍臣远的身后,也依然跟着一袭白衫的云开,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楚少城主,请。”霍臣远微微一笑,将刚刚倒好的茶推到了楚少君的面前,而后慢悠悠的说道:“没有下毒。”   楚少君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端起茶便一饮而尽,顺便赞了声好茶。   “不知霍少庄主邀请我来,所为何事?我可不认为你只是想找我喝杯茶!”楚少君斜靠在椅子上,姿态一派慵懒。   霍臣远勾起唇角,轻笑道:“楚少城主说的是,我也没用那个闲情雅致专门请你来只为喝杯茶,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不是喜欢躲在背后行事的人,索性,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你想要什么?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楚少君神情一滞,他果然猜对了!霍臣远突然的邀请他见面,定然是已经察觉到他的目的另有其他了,倒不愧是霍臣远,比他预想中,要明白的早一些!   既然这样,他也没什么耐心再和霍臣远打什么拉锯战,话已至此,是到点明一切的时候了!   楚少君双眼微眯,难得用一副正经的表情看着霍臣远,薄唇微启,他吐出一句让霍臣远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的话来。   他说:“我想要你撤了你们霍家山庄运往塞外的所有货物的关口费,并且,直接提供给我们流风城一条稳固的货源。”   他的话,无疑让霍臣远和云开都吃了一惊,原来,楚少君想要的竟是这个!怪不得,之前霍臣远他们一直想不通,他一个好好的塞外商人,何必要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趟浑水。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楚少君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塞外。   然而让楚少君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要求,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霍臣远写成文书,呈给皇上看过了,后来他更是三番几次的在皇上面前提起,但皇上却始终没有同意!霍臣远心知,若他继续就这个话题不放,恐怕皇上会对他生出恻隐之心。是以,他才不得不将这件事情搁置了下来……   这件事情,霍臣远没有同其他人讲过,知道的,也就仅仅只有云开和霍臣晔了。   想不到楚少君的出现,竟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只不过当时,霍臣远并没有想到要在哪里建立一条长期稳定的供货地点,如今,流风城,倒真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再次抬头,霍臣远的眸内,已是清明一片,他看着略带疑惑的楚少君,笑的月朗风清……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当天晚上,问月楼里,霍臣远和楚少君二人一直商谈到深夜,方才各自道别回去。   楚少君向他说了这几年来塞外的商情,一匹普通的绸缎,在京城等地卖五两银子,到了塞外却要几十两,而塞外制作的上好丝竹乐器,不仅卖到京城价格低廉,还要交关口费才能被准许运进京城里卖,这无疑,已经打破了商场的平衡。再这样下去,恐怕数十年后,即便你有大把的银子,也难以买到产自塞外的东西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反过来,局势生变,商场定会掀起一阵不见刀枪的血雨腥风。   这点,也正是霍臣远所想到的……   不得不说,这次谈判,让霍臣远和楚少君之间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但眼下,即便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他们也依旧无法站在一起。立场不同,处境不同,又怎能一起前行呢?   霍臣远,他是霍家山庄的少庄主,他的生意遍布整个南楚,青州,汀洲,胤城,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南楚国经济的掌事人,他不像楚少君那般可以简单的为了流风城,为了塞外,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去做!他要顾及的,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以及那个黑暗腐朽的朝堂……   所以,他做不了主,他无法立刻就答应楚少君的条件,而楚少君,也并不会因为他和自己想法一样,就停下前进的脚步来等他,他会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来得到他想要的。   这,就是楚少君,流风城的少主,楚阳的儿子。   他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将流风城从腐烂的漩涡里拉出来,然后,他会抬头看着天,对着死去的父亲说:“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父亲,你没能做到的,我做到了,你可会因为有我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呢?”   …………   近几日,霍臣远明显不怎么忙了,反倒是悠闲的很,偶尔呆在别苑里陪苏袭,偶尔拉着她出去逛一逛。这样的平静,却让苏袭隐隐有些不安。   她终于忍不住问霍臣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臣远没有多说,只说是楚少君那边停止了对汀洲市场的占据,不再大肆的抢夺他们的生意。只是,霍臣远一封接一封的书信往京城里传,似乎云开近日总在各种信件之中来回穿梭忙碌。   这日午后,苏袭特地去厨房熬了瘦肉粥,想着霍臣远不喜吃甜,又偏爱喝粥,便做成了清咸口味的。   哪知她只不过是出去和沉香说了两句话,再回到厨房里的时候,粥竟然少了一半!谁干的!   苏袭气呼呼的叉着腰站在那里,刚想询问厨房里的人,却忽然见王妈努着嘴朝房顶上示意,苏袭疑惑,顺着王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蓝袍的少年正惬意的端坐在房檐上,垂着两条腿,左手捧着一只白瓷碗,右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舀着碗里的粥喝。   那香气慢慢的飘下来,俨然正是苏袭熬的瘦肉粥!   “聂流!!!”一声怒吼,让房檐上的少年险些扔掉了碗!   他慢悠悠的看向下面瞪着他的苏袭和沉香,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嗨,少夫人你这么着可就太粗暴了,女子,还是当以温柔贤淑方好,另外,你的粥不错,咸淡正好!吃饱喝足,我要去睡一觉了,告辞哈!”   说罢,聂流嗖的一声便没了影,消失在房檐之上……   苏袭和沉香面面相觑,语塞……   当苏袭端着仅剩的一碗粥放到霍臣远面前时,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些许愤然。她亲手做的粥,她还打算喝点儿呢,结果倒好,让聂流给喝了!哼!可她又不能自己把剩下的喝了,不给霍臣远喝吧?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于是,她只好忍痛割爱了!   霍臣远放下手里的信纸,折好放在一边,瞧见苏袭的模样,不由得好笑:“怎么了?又是聂流?”   “除了他还能有谁!哎我说霍臣远,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需要聂流去办?我觉得,他实在太闲了!还是个孩子,总是闲着会变懒散的,应该多锻炼锻炼,你说是不?”苏袭眨着眼睛,一脸诚恳的看着自家夫君。   霍臣远愣了愣,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了好久,才伸手抚上她的头,揉着说道:“我们家苏丫头,似乎越来越聪明了呢!”   苏袭撇了撇嘴,心道,她一直都很聪明的好吗!   将粥推到霍臣远的面前,苏袭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瘦肉粥,用有些奇怪的口吻说:“喏,特地给你做的,快吃吧!”   霍臣远心里一暖,却看着她咽口水的样子又忍不住笑。   他刚想说要不要一起吃,可蓦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使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   他拿起瓷勺,小心的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很鲜嫩的口感,肉煮的恰到好处,咸淡适宜,唇齿留香。   他吃的一脸享受,让目不转睛的苏袭有些艰难的再一次咽了口口水,她凑过去,带着满满的期待,小声的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霍臣远斜睨着她,挑眉反问:“你没尝吗?”   苏袭老实的点了点头,“我那个……我第一次做,怕不好吃,就让沉香替我尝了尝,再有后来聂流他……唔?!!”   苏袭的话,硬生生的又被堵了回去。霍臣远的脸骤然在她面前放大,近的几乎足以让她看清楚他的睫毛,错愕间,他的吻变得激烈,趁苏袭一个不注意,温软的舌头便探进了她的嘴里……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袭的脑子里炸开……炸的她电光火石间,一片昏昏沉沉,除了他一点一点的掠夺,再感受不到任何……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臣远终于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唇边的笑意,和眉宇间说不出来的气宇轩昂,让苏袭觉得甚至好看,宛如一副水墨画。   “可尝出味道如何了?”霍臣远歪着头,坏笑的看着她。   “啊?”苏袭脸一红,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然,难道要她说,她压根儿就没顾得上想那粥?   哼……早知道,她就应该专心品味她的粥!   …………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利用,圈套。   楚少君这边,已经按兵不动有几日了,可霍臣远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让丙魅和甲未都有点儿着急,他们若是再不解决,乙风一个人恐怕在流风城要扛不住了。   甲未富有深意的看了丙魅一眼,丙魅会意,走上前去试探的问道: “少主,即便霍家山庄那边没了动静,我们要不要推他们一把?我看那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倒是可以让我们利用一下!”   楚少君闻言一震,心里有一丝无名火,下意识的想要发作,却被他的理智给扼制住了,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思索片刻后说道: “暂时还不能动她,若是惹恼了霍臣远,谁知道他会怎么对我们呢?不过,倒是可以逼他一把……”   丙魅不解道:“少主的意思是?”   “胤城的棋子,埋得也够深了,是时候动用了。”   甲未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丙魅一眼,二人神色有异,齐齐回了声“是”,便一同出去了。   他们走后,那不可一世的流风城少主楚少君的脸上,蔓延出一丝疲惫来,他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眸内一片黯然……苏袭,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动她……   而阁楼后面的竹林内,丙魅一身红衣靠在翠绿的竹子上,显得风情万种,只是眼角那一块胎记,着实太诡异。   “看来,少主是不会动那个丫头了!”丙魅似笑非笑的看着甲未,见他脸色阴沉的像暴雨前的乌云一般。   甲未一拳打在了旁边一根粗壮的竹子上,霎时,那根无辜的竹子应声倒了下去。   丙魅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那棵竹子,摇头道:“可惜了,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就被你一拳给毁了。”   甲未扭过头淡淡的看着她,脸上阴郁的表情已经一扫而光,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需要的东西呢?”   只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丙魅便已明白了甲未了意思,她果然没有小瞧他啊!   丙魅呵呵一笑,挥手从袖间滑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来,轻轻一弹,盒子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甲未的手心里。   “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毒性虽慢需要三日才能完全进入五脏六腑,但我敢保证,她一旦中毒,即便是那销声匿迹多年的神医谷大弟子,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她!而最重要的是,此毒的解药,鲜少有人知道如何炼制,甚至到底有没有解药都不得而知。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少主若是发现……”   “我不会让少主发现的!”甲未攥着那小小的檀木盒,目光阴沉的像一滩黑水,可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有些闪烁,似是自呓道:“即便少主知道了,人也已经救不回来了,木已成舟,他会想明白我们是为他好的……会想明白的……”   丙魅看着他这幅模样,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随即,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只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那声冷笑,突兀的回荡在甲未的耳边,他感觉到自己内心里的慌乱,莫名的不安。   而丙魅,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甲未有多可怜!她才终于看清了这个与合作多年的矮小男人!她才终于想通甲未为什么非要除掉那个苏袭了……   一切,皆因爱,因爱成妒,因爱成痴,因爱成恨。   只是当那楚少君知道多年来忠心耿耿追随自己的属下竟对自己有那番心思的话?他会如何呢?   丙魅又是一声冷笑……却不知在笑谁……傻啊,真是太傻了……   …………   午后,苏袭昏昏欲睡的坐在别苑的假山旁等沉香,沉香说是去拿点心,也不知道碰上什么事儿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霍臣远从今天早上开始,又忙活了起来,脸色异常难看,苏袭心知又是出事了,却也没多问,问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苏袭登时睁开眼睛循声望去,以为是沉香回来了。然而一看,又摊了下去,只是一个过路的小丫鬟。   很快,那小丫鬟便走到了苏袭的跟前儿。   苏袭皱眉看向她,刚想问她是否有事,那丫鬟却遮遮掩掩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塞到了苏袭的手中。   “少夫人,这是一位姓苏的老爷要我交给您的,说千万请您看一下,别苑的规矩是不能从外向里传递东西的,所以还望少夫人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给您送信的,奴婢谢过少夫人了!”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说完,似乎真的怕被人看见一样,一溜烟的便跑没影了。   苏袭疑惑,苏老爷又写信给她做什么?一边疑惑,一边拆了信。   不出片刻,苏袭便从头到尾将那封信给看完了,她神情有些恍惚,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决绝的朝着别苑大门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她刚离开后不久,沉香气喘吁吁的端着点心回来了,却不见了苏袭。想着她估计是等的不耐烦了先回屋子里去了,沉香便又端着点心朝她们屋子走去。   只是这片刻的一念之差,就已铸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若是沉香能够拐过弯朝大门的方向看一眼的话,她一定能够看到苏袭匆忙的身影,她也一定能追上去……后面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   苏袭照着苏余盛信中告诉她的地址,一路打听着,终于来到了八方茶馆。   这是一间很不起眼的茶馆,一应物品都显得破旧,是以也没有多少客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屠户小贩打扮的人在喝着早已索然无味的茶。   一走进去,苏袭就看到坐在窗边的苏老爷,苏老爷对着门口,自然也看到了她,连忙招呼她过来坐下。   看着苏老爷那张依然和蔼的脸,苏袭忽觉得有些反胃,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对这个道貌岸然,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苏老爷,除了反感,就是心寒。   “找我……你找我要说什么事?”苏袭用不太友善的口吻说道,连一声苏老爷也不愿意再称呼。   苏余盛动作一滞,尴尬的笑了笑,“阿袭啊,你如今竟连一声老爷也不愿意再喊了吗?”   苏袭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余盛见此,也不再纠结于这个,漫不经心的兀自说了起来:“阿袭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还记得你叔叔婶婶将你送来的那日,你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转个不停,甚是可爱啊……婉婉呢,一见你你就特别喜欢,我便让你留在了婉婉身边,甚至跟着婉婉一块儿读书识字,恒之呢,对你也很是照顾,可以说,我们苏家一家,从未将你当个下人丫鬟,所以,我才敢让你代替婉婉嫁啊……”   说到此处,苏余盛竟有些悔恨的神色,苏袭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什么。   见她动容,苏余盛继续说道:“婉婉任性,从小就不如你稳重,我知道你比她可靠的多,肯定能帮咱们苏家一把的……只是,唉……是我被利益蒙了心,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啊……后来,我知道恒之对你有情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后悔了,只可惜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看那霍臣远对你是真心的,我也就放心了,我想,即便日后我做了什么错事,他也终究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若是真的再连累到你,我就是万死,也对不住你啊……上次无奈,把那些事都告诉了你,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想着还是再见你一面吧,至少把这些事情说开,免得留下遗憾……”   这一番话,苏余盛说的合情合理,深情并茂,仿佛他真的是知道悔改,打算回头是岸了!   而苏袭,也果真的信了他……毕竟,她在苏家那么多年,苏家对她的照顾,她是没有办法全然忘记,置之不顾的……   “苏老爷,阿袭最后一次这么叫您,您对我的好,和对我的算计,我都可以一笔勾销,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我不希望您再继续错下去了!您离开这里,回到苏州,我可以去找霍臣远,让他重新织造蜀锦,蜀锦依然可以是苏家的,难道这样不好吗?您想想婉婉,想想恒之,我相信他们如果在的话,也会希望您这么做的!”   这一刻,苏袭是真的有些可怜这个老人,他错的一塌糊涂,利欲熏心,可事到如今,当他真正想悔改的时候,却连儿女都不在自己身边了,如果他真的能够回头是岸,苏袭一定会帮他的!   似乎是没想到苏袭会这么说,苏余盛有些愣了,但很快,他的手重新握紧桌上的紫砂茶壶,甚至有些颤抖……   “阿袭,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罢了……如今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这孩子能原谅我……来,喝了这杯茶吧……”   苏余盛小心翼翼的将苏袭面前的被子倒满茶水。   苏袭叹了一口气,也已经无话可说,端起面前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茶已经喝了,权当是最后一次阿袭敬您了,从今往后,阿袭与苏家,再无瓜葛了。”   说罢,苏袭站起身,再没有看那个老人一眼,转身走出了茶馆。   她和苏家的一切,终于结束了!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情,她要把自己冒牌身份的事情告诉霍臣远,然后,她就可以彻底的,安心的,再无顾虑的留在霍臣远身边了。   苏老爷也好,苏婉婉和苏恒之也罢,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已经尽心尽力的帮过苏家了,对苏家,她再也不欠了。   而霍臣远,她相信他不会在乎自己冒牌的身份的……对,他一定不会在乎的……她知道的,她知道……   …………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中毒,无解。   彼时,霍臣远正在写信回京城,信中说,要月明前去胤城解决那里的乱子,因为就在两天前,胤城那里的分舵商会也出事了,和当时汀洲的情况一模一样。   虽然他已经知道楚少君目的并不在于占据胤城的市场,只不过是想要逼他们而已,但总还要是月明过去稳定一番,况且,楚少君居然在胤城也埋了棋子,这让霍臣远真的有些不寒而栗,若是楚少君真的有心和他争夺市场的话,他还没真没几分的胜算……   楚少君那人,做事太过凌厉决断了……   把信封好,霍臣远交给一个小厮让他将信送出去,而就在这时,沉香一边哭一边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迎面撞上了那小厮,摔在了地上。   云开急忙过来扶起了沉香,皱眉问道:“怎么了这么慌张?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大少爷!少夫人在街上晕倒被暗卫带回来了!”沉香带着哭腔,总算把话说了出来,她此刻也是稀里糊涂的,怎么好好的,一个时辰以前她还去拿点心给她吃,一眨眼,人就在外面晕倒了呢!   “什么?”   “你说什么?”霍臣远和云开二人齐声反问,却再也顾不上听沉香细说,急忙朝着苏袭的屋子奔去。   当霍臣远来到苏袭的床前时,苏袭整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容亦是沉静如水。可偏偏这幅模样看在霍臣远的眼中,让他忍不住颤抖,像是有一只长满刀刺的巨爪在扼住他的喉咙一般。   他轻轻的在床边坐下,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他甚至想探出手去试试她是否还有气息……她在那里,宛如一潭死水……明明,昨晚她还在活蹦乱跳的拉着他看星星……   为什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开定在那里不敢上前,直到沉香气喘吁吁的出现,他才沉声去问:“出了什么事?少夫人为何会晕倒!”   沉香红着眼睛使劲摇头,哭腔不减道:“我也不知道……我去给少夫人拿点心,少夫人说好了在假山那儿等我,可是我到了假山那里却不见少夫人,我想是她回来了,却没想到她也不在屋子里,我又想她会不会去议事厅找大少爷了,可等了好久也不见少夫人回来,我就想去议事厅看看,可是刚走出别苑,就看到暗卫抱着少夫人回来了……”   云开皱眉,立刻将暗卫传了出来。   那名暗卫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少夫人收了封信,去八方茶馆见了苏余盛,出来后我们一路跟着她往回走,就见少夫人莫名其妙的晕倒了。”   “苏余盛?”云开皱眉,苏余盛找她做什么呢?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晕倒了?   “找大夫了吗?”云开又转身去问沉香。   沉香猛点头道:“找了!聂流管事去找了!”   暗卫将苏袭抱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聂流,聂流二话不说便去找大夫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了。   果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聂流提着一个大夫打扮的人便走了进来,催促道:“快!你怎么这么慢啊!快进去!”   那名大夫虽面有不快,可收了聂流那么一大锭金子,也不敢说什么。   “这是汀洲最好的大夫了!快让他看看!”   “请!”云开急忙将那大夫请到了床前,为苏袭把脉。   而霍臣远,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袭,异常的沉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害怕,他真的害怕,他快要害怕的喘不过气了……   呵,他堂堂霍家山庄的少庄主,何曾害怕过什么?就连面对着皇上谈条件他都不曾惧怕过!可现在,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他真的害怕了……   那大夫探上苏袭的手腕,先是疑惑,而后眉头紧皱,面色越来越沉重……   良久,他终于放下苏袭的手,站起身来,看了看聂流和云开二人,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聂流不耐烦的问道。   大夫叹了口气,缓缓道:“恕老夫无能无力……这位夫人,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什么毒!可有解的法子?”   “老夫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毒,也不知该如何解,只能告诉各位,这是一种慢性的□□,因尚未完全浸入体内,所以无法导致毒发,才使人昏迷,那毒性随着时间慢慢浸入体内,症状会越来越严重,恐怕还会咳血,所以还请各位抓紧时间另请高明吧!”   大夫的话音刚刚落地,霍臣远忽的从床边站了起来,沉声对云开道:“收拾东西,马上回京城!”   云开张嘴,正想答是,却被那大夫立即阻止。   “万万不可!这毒性虽慢,可却也耽误不了那么多的时日!依我刚刚把脉所看,恐怕用不了三日,毒便会侵进五脏六腑了!所以各位,还是不要折腾了好!快些另请高明吧!唉……”说罢,大夫摇了摇头,神色惋惜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一片沉寂当中……静的可怕……让人惶惶不安……   终于,霍臣远那冷若冰霜的声音,缓缓响起:“云开,跟我去找楚少君!聂流,你尽快给我联系上霍冬!我要他无论如何三日之内将莫允白带到我的面前来!否则,我一定拆了神医谷!沉香,你好好照顾她!”   …………   当霍臣远和云开来到楚少君的阁楼前时,楚少君正在吹一片叶子,难得的穿了一身白色长衫,竟少了平时的那股张扬。   “哟,这不是霍少庄主吗?你来这儿可是想……”   “我来这儿是想杀了你。”   只听嗖的一声,一片竹叶带着强大的风刃向楚少君飞去,楚少君面色一凛,急忙向旁边躲去,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低估了霍臣远的力量,那片竹叶擦着他颈边而过,随即,一缕头发从他的肩上滑落。   一起,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来不及反应。   终于,楚少君也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又在胤城给你找了乱子,所以来找我拼命吗?!”   此刻,听到动静的甲未和丙魅,也已经站在了楚少君的身后,只要霍臣远再有什么动作,他们会立刻冲上去。   可霍臣远却并没有打算再动手,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我要你把苏余盛交出来,若他解不了苏丫头的毒,我就叫你们整个流风城都为她陪葬,我保证,若她出事,不管是苏余盛,还是你们,还是流风城,我都不会放过。”   他的话,明明说的这般平静,波澜不惊,可却透着震人心魄的威慑力,这一刻,楚少君他们丝毫都不怀疑他的话,若苏袭出事,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苏袭……她怎么了?”楚少君心下一慌,面上浮起慌乱的神色,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霍臣远。   霍臣远冷哼一声,“看样子你是不知道吗?苏余盛给她下了毒,大夫已经看过了,解不了,三日之内必会毒发身亡!楚少君,你若是还把苏丫头当朋友的话,就把苏余盛交出来!”   中了毒?她中了毒?三日内毒发身亡?   霎时,楚少君觉得胸前有一丝疼痛的感觉,像被一只利爪揪住的感觉一样……   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终于,他缓缓的转过身,对上甲未的目光,沉声道:“甲未,告诉我,苏余盛在哪儿?这件事情,你知道,还有你,丙魅,你也知道。”   他不是在质问,而是肯定。   他早该想到的,从甲未自作主张把丙魅叫过来的时候,他就该有防备的……可终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对甲未的命令……   他冷冷的瞪着甲未,等着他的回答。   那个矮小的男人,忽然就跪在了楚少君的面前,他嗓音沙哑,却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清楚。   他说:“少主,是的,我知道,是我和苏余盛做了这一笔交易,我已经将他放走了……少主,这么多年来,甲未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意思,那是因为少主一直都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以甲未只要听您的,做您手里最锋利的拿一把刀就好。可是少主,您知道吗,自从您遇到那个女人,您就变了,您变得犹犹豫豫,做事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决断,您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是在利用她,故意接近她,可是您扪心自问,您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可曾想过要如何利用她?又可曾想过要拿她作为筹码?您只是为了和她有机会相处,而找的借口罢了!   少主,甲未不能再看您这样下去了!您当局者迷,可我却是旁观者清!我既然是您手里的一把刀,那我就必须要为您斩断一切羁绊!哪怕他日您登上高位,再也不需要我,将我丢弃在一旁,我甲未也甘之如饴!从不后悔!”   甲未的话,一字一句回荡在这林间……   楚少君愣愣的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甲未会说出这么多的话,从来,他都是隐在黑暗里,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曾说过。甲未说的没错,他亦认为甲未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然而,终究是他错了,甲未,他毕竟不是一把刀,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需要他操控,也能出鞘……   那些关于苏袭的话,楚少君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还是自己属下的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真的因为苏袭变了吗?原来在别人的眼里,他早已经那么明显的喜欢上了她吗?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甲未,我可以不追究,但我只问你一句,解药在哪儿?”   “没有解药。”丙魅的声音,像鬼魅一般飘进他们每个人的耳中……   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又遇到黄沙漫天的风尘,摇曳,欲坠,在即将要落地之时又顷刻被卷如空中……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自作孽不可活。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传入霍臣远他们的耳中。   是苏余盛,让霍臣远和楚少君都恨不得立刻杀了的苏余盛,他竟然没有走,反而找来了?   而甲未,当他看到苏余盛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错了,他的确是错了,苏袭对楚少君的威胁,让他乱了阵脚,竟然会选择相信苏余盛这个狡猾多端,卑鄙的小人!   “你们是在找我吗?”苏余盛嘿嘿一笑,洋洋得意的说道。   霍臣远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他那副令人作呕的神色,语气淡然道:“苏余盛,苏老爷,可是好久不见了呢!”   在看到苏余盛出现的时候,霍臣远反而不那么担心了,既然他没有走,反而回来了,那就说明他必定有所图,必定要从他们这里拿走什么,既然这样,他就必须有筹码,而他的筹码,就是苏袭!   没等苏余盛回答霍臣远,楚少君已经目光凌厉的拿剑指着他了!   “苏余盛,交出解药,否则,我现在就可以一剑了结了你!”   苏余盛看着抵在自己喉间的剑,说不害怕是假的,可他只有这个机会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只能孤注一掷!   “哼,解药?那颗毒.药,可是你忠心耿耿的手下甲未给我的,你不找他要解药,我怎会知道解药在哪儿?”   丙魅眼看甲未要说话,抢在他面前说道:“少主,□□是我找的,甲未也不知情,可丙魅愿意以自己这么多年对流风城的忠诚来起誓,那颗du药,是真的无解……那是从大漠里一个奇人异士的手里拿过来的,我们尚且都不知道那是什么du!除非能找到神医谷的大弟子!”   楚少君的剑,呼啦一下掉到了地上……无解……真的无解……   可忽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焦急的对丙魅说道:“丙魅!马上调动我们所有的隐士!中原,塞外,北漠不管是哪儿都要找到那个神医谷的大弟子!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少主!”甲未急声呵道,他必须要阻拦楚少君这么做!   然而,楚少君从始至终都不再看他一眼,只是灼灼的盯着丙魅。   丙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甲未,带着若有似无的自嘲,同样恭敬的跪在了楚少君的面前,但,她的回答是……   “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说罢,丙魅深深的看了甲未一眼,带着那抹妖媚的红转眼消失在这片林中……   其实,她还有两句话想要告诉甲未,她想告诉他,人都是自私的,看得到自己所爱的,却总是忽略爱自己的。你若想真正的让他快乐,便该试着去爱他所爱的。但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呢?   罢了,甲未,希望你好自为之,早日看透吧,下次再见,若你仍旧执迷,我再与你说这些话。   见楚少君如此吩咐丙魅,霍臣远微微叹了口气,至少,他也庆幸这件事情是苏余盛一人所为,而并非楚少君指使的。   “哼!此du药的确无解,但如果我知道能压制此du的药物呢?”苏余盛环顾他们几人,冷笑道:“我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来找你们做什么,送死吗?”   的确,他是来谈判的,那他就必定要握有筹码,若是苏袭注定毒.发身亡,他来不是等于送死吗?   “那苏老爷不妨说来听听,顺便,也将你的条件一并说出来。”   “哈哈!还是霍少庄主通情达理啊!那苏某,就不客气了!”苏余盛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在石桌边坐了下来,继续说:“当日拿到那du药后,我便找了汀洲最好大夫来研究,他虽然不知道解读的法子,可却知道有一位药能压制此du,我花了重金请他告诉我,原来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只不过若真的用,倒是相当棘手!呵呵,你们也别想着再去找那大夫询问,我给了他封口费,他是不会说的,况且du已经进了身体里,他也没那个本事诊出制du所用的那几味du.药了!不过你们若是能请别的地方的大夫再来看,也是可以的,就是不晓得时间能不能赶得上了!”   “废话少说,你直说吧,到底要用哪一味药来压制?”楚少君不耐烦的瞪着苏余盛,若不是他尚有利用价值,他早就一剑了结了他。   苏余盛斜了楚少君一眼,慢吞吞道:“别急啊,楚少城主,应该先听听我说完我的条件,否则,你们不认账了怎么办?”   “好,你说!”   要的就是楚少君和霍臣远的这句话!苏余盛阴险的笑了笑,从石凳上站起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开口道:“我要霍家山庄一半儿的产业,和流风城的供货点,我要所有汇入流风城的货物,都经过我的手!”   呵……呵呵……   霍臣远和楚少君二人,不由得齐声冷笑,他们目光不经意的接触,二人竟像是有着默契多年的朋友一般,齐声回到道:“好,答应你!”   “真的?”苏余盛像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而霍臣远,轻轻勾起唇角,笑容满面道:“云开,拿纸笔来,我可以给苏老爷立字据为凭!”   “我也可以!”楚少君亦是笑的魅惑。   片刻后,苏余盛拿着那两张盖有霍臣远和楚少君私印的字据,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拿到了!他得到了!他得到了霍家山庄一般的产业和流风城的供货!他就是这南楚的第一首富了!不光是蜀锦,就连他的名字,都可以流芳百世了!所有人,都会记得他苏余盛的名字!哈哈,哈哈哈!   云开默默的一言不发,他看着那个欣喜若狂,近乎疯癫的老人,心底里泛出一丝微弱的同情来……是的,他可怜他……可怜他的野心和欲.望,已经彻底的扭曲了他……   是啊,他提的条件多么不可思议,他的胃口那么大!可霍臣远和楚少君几乎是眼睛都不眨的就同意了!或许苏余盛真的以为是苏袭在他们心中的分量真的那么重,才让他们为了她,而眼睛都不眨的就同意他的弥天条件……   或许,苏余盛到死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大概永远也想不通,为什么当他拿着那两张字据,准备离开汀洲,前往京城去拿霍家那一半产业的时候,会突然被云开和甲未同时一剑刺中呢?!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就要成功了……他明明就要将自己的野心给实现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他还没有找到他的儿子,他还没有当面拍着苏恒之的肩膀慈爱的对他说:“恒之,你看,爹爹为你争取到了这么多,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自作孽,不可活。   正因为他要的太多,他的胃口太大,霍臣远和楚少君才会那般轻易的答应,因为他们知道,那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   立字据又如何?霍家山庄的产业,当真是凭他一张字据就可以拿走的吗?!   野心,欲.望,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它能让楚少君隐忍不发,这么多年韬光养晦,一举翻身,它也能让苏余盛将自己亲手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或许,野心本身就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人心罢了……   …………   苏余盛死了,就在昨晚,他准备连夜出汀洲赶往京城的时候,马车还没跑出汀洲,云开和甲未的剑,就一左一右的将他刺死在了马车内。   死前,他双手紧紧的攥着胸口,里面,是那两张霍臣远和楚少君所写的字据。   而现在,距离苏袭中毒已经一天了,她依旧昏迷着,沉静的睡着,不醒人事。   屋内,霍臣远和楚少君相对而坐,他们的面前,放着一碗汤药,那碗汤药,是只用了一味药熬出来的,也就是苏余盛所说的,能够压制苏袭毒.性的药。   那味药的名字,叫做红花。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这么做?”楚少君看着霍臣远,语气沉重的问道。   “是,我想好了。”霍臣远淡淡的点头,眼里的疲惫之色流露于表,下巴也已有了一层青青的胡茬。   “霍臣远,你可有想过,她希望你这么做吗?即便你将她救了过来,她得知自己再无可能生育,你觉得她会高兴吗?!”   “那不重要……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早她已经出现咳血的症状了,咳完就继续昏迷,你知道我看着她如此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有多痛吗?所以我管不了了,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是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在我面前!只要她能醒过来,只要她能无恙,哪怕你带她走都好,我决不会阻拦!楚少君,若她醒来真的怨我,你只说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就好,最好让她恨我,跟你离开这里,但有一点,你若是日后对她不好,我一定回去流风城找你算账的……”   砰的一声,楚少君一章拍在桌子上,震的那碗红花晃晃悠悠,洒出了几滴。   “霍臣远!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佩服你,我只会看不起你!要用这样的办法救她的是你,你又何必怕无法面对她?若她醒来真的恨你,我必定会带她走,我不会为你解释一句,我会就让她恨着你,恨你一辈子!”   “好,这样也不错……”   “你!”   楚少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霍臣远,真想抡起拳头打他一顿!可他心里,却又是一番怅然,他比不上霍臣远,大抵这辈子,都比不上了……   砰——   又是一声巨响,云开直接推门而入,门框摇摇欲坠……   “大少爷,霍冬传来紧急消息,在他们已经在朔城发现莫允白的踪迹了!很快,他就可以将莫允白带过来!”   霍臣远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惊喜的看向云开……   楚少君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莫允白是谁?”   “呵……莫允白啊……他有个师傅,是神医谷的谷主铁海棠,而他,很不幸是铁海棠的第一个入门弟子,继承了他师傅的全部本事,成了神医谷的大弟子……”   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神医谷大弟子莫允白,据说铁海棠过世后,他也跟着消失了,只是早年,却被霍臣远偶然碰见,并救了他一命,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这么些年,因为霍臣处,他一直命霍冬四处寻找莫允白的行踪,这么多年,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楚少君看着霍臣远那云淡风轻的口气,二人相视一笑,最后,目光齐齐落在桌上的那碗红花上……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袭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揉了揉眼睛,吃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争执的声音……   “莫允白!今儿已经是第四天了!你不是说她三日之内必会醒来吗?”这道急躁的声音,居然是楚少君的?   苏袭愕然,楚少君怎么会在这里?   “莫允白,我听霍冬说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四方客栈里打杂还钱?你要知道,四方客栈是我开的……”   嗯?霍臣远的声音?他倒是依旧波澜不惊似流水般的声音!   “我说你们两个着什么急?还威胁我!要不是霍冬那小子把我拖了过来,我这会儿都已经还清债务了!我不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你那客栈里用来照明的珠子吗,至于让我赔那么多钱吗,你那掌柜的也太小题大做了!”   “嗯?你说的是那颗夜明珠吗?我记得当时买的时候,是花了三千白银的。”   咳咳咳……莫允白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旁边的柱子上,什么叫做财大气粗?什么叫做挥金如土?拿夜明珠摆客栈里照明!亏他霍臣远想得出来!   楚少君在一旁不耐烦的说道:“别废话,说正事!”   莫允白瞅了他一眼,还真有点儿怕楚少君一时冲动将他揍一顿,要是霍臣远他倒不担心,因为霍臣远一般情况下不会动手,他比较擅长杀人不见血。   “好了好了,不是不醒,是时候未到!我所说的三日,是指我为她解毒后三十六个时辰之内,时辰未到,你们着什么急?”莫允白抬头看了下日头,嘟囔道:“不过眼下也差不多了,人是该醒了,你们可以……”   进去看看这四个字尚未说出口,眼前那两人已经冲进屋子里了。莫允白兀自笑了一声,嘿,楚少君那个人他不了解也就罢了,可霍臣远,第一次见他便知他是个内敛稳重之人,可没想到如今,竟也会有这幅模样?   算了,既然人已经醒了,他也该离开了,要是被人知道他莫允白重新出山了,还不得被人追个不停吗!   忽然,莫允白感觉到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抬头一看,是云开。   “怎么?你们家少夫人已经醒了,还不放我走?”   云开淡淡的摇了摇头,“当然不可以,大少爷说了,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回趟京城,还有个人需要你医治。”   “。。。。。。”   莫允白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霍臣远没那么好心!简简单单解个毒就能把他两千两银子的债务一笔勾销?呸!感情是把他当他的专用大夫了?杀千刀的霍臣远!哪天你要是落在我手上跪下求我小爷也不治你!   这边,莫允白将霍臣远骂了个窟窿朝天。那边,霍臣远却是温香软玉在怀!   当霍臣远和楚少君推门进来的时候,果然看到苏袭坐了起来,撑在床边一脸木讷的看着他们两个……   “我……”沙哑的嗓音,刚刚吐出一个字来,苏袭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霍臣远已经将她紧紧的箍在了怀里。   而楚少君想要上前的脚步生生顿住,一声苦笑,转身走了出去。罢了,看到她醒过来,他也就放心了。   “丫头……这次,你可真的吓死我了……”霍臣远趴在苏袭的肩上,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松了口气下来。   即便知道莫允白的医术肯定没有问题,但一刻不看见她醒,他便也一刻不能安心。   苏袭虽然怀着满腹的疑问,但此刻见霍臣远的样子,不想打扰到此刻的安静,便一声不吭的窝在他怀里,安然的享受着这份惬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袭的肚子忽然响起一阵冗长的咕噜声……   而霍臣远的肚子,也仿佛受到召唤一般,也跟着咕噜响了两声……   二人面面相觑,颇为尴尬……片刻后,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轰然笑作了一团……   …………   两日后,楚少君走了,连同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汀洲和胤城的两场动乱。   接到楚少君辞行的消息的时候,霍臣远低声询问苏袭,“要去道个别吗?”   苏袭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霍臣远便与她共骑一匹马,挥鞭追了上去。在苏袭看到那一道落寞的白色身影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微微有些震动。   “楚少君!连声当面道别都不说,就这么走了吗?”霍臣远喊住楚少君,在他身后不远处勒了马。   楚少君连同身下的马一起转过身来,在看到苏袭的那一刹,他的脸上似乎有浓浓的悲伤闪过,却一闪即逝,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   他依旧端着那张慵懒,笑的魅惑的面容,嘴角轻勾,薄唇轻启道:“劳烦霍少庄主,少夫人来为我送行了,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少贫嘴了,你就这么走了,回到流风城如何交代?流风城和霍家山庄的合作,你不想要了吗?”霍臣远语气轻松,丝毫不像是在谈生意,更像是和一个朋友闲谈般。   楚少君摇了摇头,目光悠远:“或许,我注定做不了那个摧毁腐朽,建立新规的人,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有人做到的,你信吗霍臣远,总有一天,会有人做到的!”   “我信,但我信的是你,楚少君,我们霍家山庄所处的位置,你应当理解,所以我眼下能承诺你的,就只有收购和垄断你们流风城的货物,在京城代为贩售,让你们不必亲力亲为大费周章的进京来叫卖,并且暗中建立一条供货渠道给你,但凡是我们霍家山庄所产所出的,统统免去关口费,只以一成的利润提供给你!至于你的生意在塞外如何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霍臣远淡淡的说着,有些怅然,的确,这已经是他目前能给楚少君最大的利益了。   不得不说,在做生意这点上,他是很佩服楚少君的,若不是二人立场不同,他们定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听完霍臣远的话,楚少君微微差异,连身边的甲未和丙魅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别的不说,关口费的事情你能做得了主吗?各地收费的,可都是官员!你不跟你们皇上商量,就擅自决定了吗?”楚少君微微眯眼,他知道关口费的事情不是霍臣远所能做主的!   霍臣远微微一笑,竟笑的有些狡黠,“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主意。”   见他如此,楚少君也不再推辞,他双手抱拳,对着霍臣远拱了拱手道:“多谢,日后流风城和霍家山庄,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霍家山庄若有需要,我楚少君和流风城必当倾囊相助!再次多谢,告辞了!”   说罢,楚少君毅然的转身,竟再不敢看苏袭一眼……   “楚少君!”苏袭急忙叫住他,对着他那道背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半晌,她最终还是开口,对着他大声的说道:“楚亦,再见了!”   那道白色的身影顿时一僵,没有再回头,只是勒紧了缰绳,大喝了一声驾……   苏袭,你知道吗?楚亦这个名字,并非是骗你的,我本楚亦,字少君……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苏袭的肩上蓦然一沉,霍臣远从身后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温和道:“别看了,再看为夫就要吃醋了。”   “哼,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我带你来可没说让你跟他眉目传情。”   “我们哪有眉目传情了!他都根本没有看我好吗?”   “唔……好像是……那不如我们两个来眉目传情?”   “……你还是好好看路吧……”   “呵呵……”   暮色四合,霍臣远拥着怀中的人,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惬意……   二人的身体在马背上晃晃悠悠,霍臣远看着天边即将落幕的夕阳,不由得想起楚少君先前给他的那封辞行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短短一行字……   你若待她不好,我也一样会来找你算账。   …………   夜,清凉如水,月光铺泄了一地,照在门前的台阶上,恍若天宫的玉阶。   屋内,一阵怪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霍臣远,你挤我干嘛?”   “不干嘛,外面冷。”   “是吗?那要不我到外面,你到里面?”   “好。”   说完,苏袭翻身起来,手撑在床板上,打算从霍臣远的身上越过去,可是就在这时……   “呀!”   苏袭一声惊呼,霍臣远的大手已经覆在她的肩上,一个翻身,反把她压到了下面……   “你干嘛?霍臣远你无耻!”   苏袭推着他,也幸亏是黑暗中,他看不到她那早已如火烧般的脸颊。   身上的人,吐着温热的气息,气氛霎时变的暧昧。   “抱一抱自己夫人,怎么算无耻呢?”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抱一抱。”   某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抱一抱就好了吧?”   “你说呢?”   嘿嘿,当然不只是抱一抱了,还有亲一亲,还有……(请看官自行想象。)   窗外月色皎洁,屋内也是清明一片,此番,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不如跟我走吧?   几日后,霍臣远收到了一封京城的来信,信中,只有五个字:月明罢工了。   收到这封信时,霍臣远脸黑了黑,转手就把信塞给了云开,云开看过后,嘴角抽了抽,干脆直接把信团成了一团……   说到月明罢工的原因,那就要从前些日子说起了。   当时,胤城商会内部动乱,霍臣远尚在汀洲无法顾及,霍臣晔在京城更是抽不开身,于是商议之下,要月明快速奔赴胤城去稳定人心,她曾在胤城呆过一段时日,在商会里也是有威望和震慑力的,所以要她去再合适不过了。   接到任务的月明,自然是屁颠屁颠的就去了,可谁知她风尘仆仆的赶到后,还没开始大显身手,楚少君那边的人居然没了动静,还悄悄的撤离了胤城,这下,可不就是没她什么事儿了吗?   麻烦倒是省了,可月大管事白跑一趟,她能甘心吗?显然不能!于是她干脆让人带信给霍臣晔,说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既然麻烦已经解决,也不着急回去,她干脆就玩儿一段日子再回去吧!   霍臣晔收到这信儿的时候,同云开的表情一模一样,嘴角很无奈抽了抽……早知道就不放她出去了……这下可好,京城的事务都落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了,等霍臣远回来后,他一定得赶紧把这担子还给他,自己好歇息两天……   再说月明,离开胤城之后,一路向南,打算去汀洲玩儿一玩儿,见识见识那里的山清水秀,可转念又一想,不行,霍臣远他们正在汀洲呢,要是撞上了,她不就又得被抓回去了吗!不行不行!   于是最后,思来想去,月明打算路过汀洲,继续南下,去塞外溜达溜达,好久没闻到黄沙的味道了,还是蛮想念的!对了,还有她去年寄养在北漠的那只小白骆驼,也不知长大了没有,能不能驼的动她?   连续走了几日,月明终于抵达了石壶关,出了石壶关,就是关外了,再往外,土地慢慢变成沙地,也就是北漠了。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眼看着就要到石壶关了,她居然碰上了一伙马贼,看样子那群马贼是专门在这四周游弋,对出关的人下手的。   原因无二,因为出关的人身上,肯定有着不少值钱的东西,而且商人居多。   看着那群马贼行动颇为训练有素,月明的心沉了沉,她一个人还真不好对付,要是论打,无论单挑还是群殴,她都有把握全身而退,大不了受点轻伤,可若是他们给她来阴的,她恐怕就要栽在这里了……   正当她感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忽然一柄白色的剑从远处飞来,正插在想要从后面偷袭她的那个马贼背上!   月明回头看去,只见男子一身灰色的长袍立于不远处,手里握着剑鞘,带着微微的笑意道:“月明姑娘,原来是你,好巧。”   月明有一瞬间的恍惚,动作利落的从那名马贼身上抽出他的剑,然后扔给了他,淡淡道:“是挺巧的,还是先把这些碍事儿的收拾了,再叙旧也不迟,你说呢苏公子?”   “月明姑娘说的是,那就先收拾了他们吧。”   不错,这个人,就是苏恒之,当日在霍家山庄不辞而别的苏恒之。   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一场打斗结束完,月明累的气喘吁吁,也顾不上跟苏恒之说话,转身就朝远处的那家茶馆走去。   苏恒之也没有说话,不过倒是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月明端起一大碗凉茶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丝毫不在意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才盯着苏恒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苏恒之淡淡的笑道:“在汀洲呆够了,领略了那儿的山清水秀,十里荷香,所以想去北漠看看黄沙漫天是怎样的景象。”   “你倒是挺悠闲的!”月明撇了撇嘴,又喝了一大碗茶,方才觉得不渴了。   而苏恒之,慢悠悠的喝着茶,动作清雅,相比之下,月明实在是觉得有些惭愧……   “咳!”月明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用胳膊肘戳了苏恒之一下,歪着头问他道:“苏恒之,我一看你就是没去过关外的,那儿的气候干燥,绿洲甚少,你水带够了吗?还有你这穿的袍子,一阵风沙吹来,把沙子全吹你衣服里去了!对了,还有骆驼,这个没事儿你可以到关外了再买,不过你得记着再备几块布,用来遮脸!”   月明絮絮叨叨的说完,连她自己也给吓到了,她是不是疯了?她说这么多干嘛?她管他做什么?就算他死在关外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不是?   苏恒之倒是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微微颔首道:“多谢月明姑娘了,我还真是头一次去关外……”   “那不如你跟我走吧?”   哈?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于是,苏恒之跟着月明走了……等他们二人从关外回来时,那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   再说汀洲这边。   霍臣远吩咐了云开,说是三日后启程回京城,让他去收拾一番,云开了领了命便去了,霍臣远想着去问问苏袭这几日还有没有想逛的地方,他好陪她一块儿。   一转身,却远远的看见温如烟正朝这边走过来。   霍臣远不由的皱了皱眉,想着有些事情,是该直截了当的说一说了……   “何时回京?”温如烟淡淡的语气,掩饰不住的寂寞,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特地来找他了,偶尔在别苑碰到,也是刻意回避,至于苏袭,她更是。   是啊,骄傲如温如烟一般的女子,她能为了霍臣远一时糊涂做出那样的事情,可见用情至深了……七年,一个女人一生中能有几个七年?她将这七年的青春岁月,都给了他……   “如无意外的话,三日后启程。”霍臣远温和的看向她,这样的眼神,的确很温暖,很温柔,可却也仅仅如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感情,他永远也不可能用看苏袭那样的眼神看她,那样带着肆无忌惮的宠溺的眼神,让人一眼就可以陷进去……   “嗯,到时候让聂流送你们吧,我就不去了。”   “嗯,如烟,好好照顾自己,你会碰到一个比我更合适你的人。”   “呵呵……”温如烟轻笑一声,笑的满是自嘲:“臣远,曾经的七年里,我都一直觉得你就是适合我的那个人,七年了,要让我接受适合我的其实另有其人这件事情,怕是会不容易呢……”   霍臣远也看向她,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真挚的笑道:“可是终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罢,霍臣远从她的身边掠过,缓缓的踱步而去。   像很多次一样,她都想伸手拉住他,可也像很多次一样,她都没能伸出手,或许老天注定,他们之间只能掠过去,轻轻的掠过去……否则,还能用什么来解释他们七年都没能在一起的事实呢……   苏袭,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在你和他还没有见面的时候,你就可以穿着红色的嫁衣坐着花轿,以他夫人的身份踏进霍家山庄,在你们相识相知之后,他将你护在身后,护在掌心,他将你视作唯一,再不看其他任何女人一眼,你可知,他看你的那一瞥眼神,都是我毕生难以企及的……   苏袭,我祝福你,凭你对细细的那份宽恕,我便愿意真心的祝福你,祝福你和他,期颐偕老,白头不负。   …………   听人说,汀洲有三样东西,是来了一定要见识的!第一,是西街最尽头那位姓唐的白发老婆婆做的糖糕,这个,苏袭和沉香二人已经尝过了,确实是香甜沙糯,又不粘牙,吃了一块儿还想吃!   第二呢,就是汀洲著名的十里荷香,汀洲气候温暖,且据说河里引了温泉水,所以荷花除了冬日,几乎是三季常开,前些日子的荷花就开的非常好,十里荷香,苏袭自然也见识到了!   第三,也就是最后一个,那便是汀月楼里的曲子!据说想要进去那里听一首曲子,还得要提前预定才有位置!而且也不是天天都有头牌的技艺师在哪儿演奏,还得看好日子!   正巧这天,听人说汀月楼里来了一个唱曲一绝的女艺师,苏袭便拉着霍臣远硬是要去,霍臣远无奈,只得付了大价钱,才让云开挤进去买到了靠前的位子。   当然,进去听曲那就没云开什么事儿了,让他先带沉香回去别苑等着好了!   然而,当那个所谓的女艺师出现在苏袭和霍臣远的面前时,二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人怎么和沉香长了一模一样的脸?!!   …………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霍夫人的用心。   三日后,霍臣远苏袭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此时,苏袭坐在马车里,撑着下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时不时看看沉香,又时不时看看沉霜,这姐妹俩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谁是谁啊!   现在想来还真的是巧,谁能想到去听个曲,竟然把沉香失散多年的姐姐给找到了?   “咳,那个沉香,啊不,沉霜啊,你真的决定好要跟留在我身边?”苏袭犹豫着问出了口,那日沉霜与沉香相认之后,说起日后打算,沉霜说,苏袭对她们姐妹二人有恩,她既然找到了妹妹,肯定是断然不会再和沉香分开的,于是,便希望苏袭能将她留在身边,与沉香一起侍奉。   而霍臣远见沉霜为人沉稳,做事稳重,不似沉香那般浮躁,自然是同意的。   沉霜微微颔首,对苏袭恭敬的回道:“少夫人,您不必再问了,沉霜心意已决,还请少夫人能够收留我,以全我和妹妹的姐妹之情。”   “啊,那好,那你以后就和沉香一起住在暮远居好了!”苏袭笑眯眯的说,其实谈不上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本来嘛,暮远居里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就沉香一个,现在有了沉霜,既能多个人帮忙,她们姐妹两个还能时时在一起,是一件顶好的事!   沉香拉了拉沉霜的手,笑吟吟道:“姐,少夫人人很好的,你不用拘谨,她待下人都很好,平时还拉我一起吃东西呢!”   苏袭撇了撇嘴,微嗔道:“我看你是饿了吧?唉,我也好想吃芸豆卷,芙蓉糕,玫瑰饼……啊,好想周妈妈做的点心……”   “嘿嘿,还说我,少夫人你不是也馋了?放心吧,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到山庄里,吃到周妈妈做的点心了!”   苏袭和沉香二人说闹着,沉霜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嘴角总嗜着淡淡的笑意,这样安心的时光,她终于可以拥有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林中,那骑马的三人中,总能听到有一人时不时的抱怨声……   “哎霍臣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哎我堂堂神医谷大弟子,多少人真金白银的巴结我都巴不得,你居然让我自个儿骑马赶路……”   “我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咱能不能歇一歇啊霍臣远……”   “霍臣远,你信不信我不帮我你治病?”   “哎你慢点啊,慢点啊……”   此时,莫允白是有多后悔啊,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要去住四方客栈呢?唉……悔不当初啊,肠子都悔青了……   …………   几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回到了霍家山庄。这一趟出来,不知不觉竟也有一个多月了,还真是想念霍家山庄呢!   老远,就见黄管事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脸上藏不住的喜悦,“大少爷!少夫人!你们可回来了?昨儿个老夫人收到信,就一直盼着呢!今儿一早,就让我在门口候着了!来来来,你们几个,快把马牵走。”   霍臣远礼貌的唤了声:“黄管事,庄内一切可还好?”   “好!好!好着呢!就是二少爷整日忙的不行,您要是再不回来,他可就上汀洲找您去了!嘿嘿!”   霍臣远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不说他也能想得到霍臣晔定是忙的连吃饭都顾不上,尤其是月明那个臭丫头还罢工了!唉,看来得尽快把月明给抓回来才是!   霍臣远走到苏袭身边对她道:“你先回暮远居安顿一下吧,稍后我再带你去向娘请安。”   苏袭一听,立马摇了摇头,“不,我还是现在就跟你一块儿去向娘请安吧,之后你是不是要去初苑?我也去!”   这次,因为她中.毒一事,因缘巧合的提前找到了莫允白,这下,是不是就代表臣处的病有救了?不管怎么样,苏袭都想亲口听一听莫允白的诊断!臣处还那么小,他以后的路还有那么长,他不可以一直带着这种病痛的,他必须好起来!   见苏袭态度坚决,霍臣远也不再劝她,自然的拉过了她的手,与她一同朝宁心堂走去。   而霍夫人,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明白霍臣远,终究是拒绝了温如烟,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看着二人紧握的手,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算是认了,只是以后免不了要亲自教导苏袭一番了,她百年之后,苏袭作为霍家山庄的少夫人,终究是有不可逃避的责任在身上的。   “儿子,儿媳,给娘请安。”   “起来吧,快起来,路上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初晴,给他们倒茶。”   霍夫人招呼着他们坐下,目光聚集在霍臣远的身上,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想着是不是瘦了,又或是路上太累。   霍臣远笑笑,迎上她的目光安慰道:“娘,您放心,我和阿袭在汀洲一切都好,汀洲和胤城的事情也已经解决,只不过儿子明日还需进宫一趟,有件事情,得从皇上那儿讨个圣旨。”   “进宫?什么事?”   “这个……”霍臣远顿了顿,便不紧不慢的将他和楚少君的交涉,以及想法一一说给了霍夫人听,连苏袭在一边也听的格外认真,没想到楚少君居然能和霍臣远想到一块儿去!   虽然她听不大懂,但还是能够听的出来,霍臣远和楚少君都是在做好事,为了商业发展的大局和前景着想。   霍夫人听完后,也是跟着点点头,对霍臣远道:“你做的不错,这个决定是对的,只是皇上那边,你打算如何交待?”   霍臣远笑的有丝狡黠,“其实也不难,只要在皇上面前撒个谎,说我们霍家山庄这次被流风城整的很惨,若是不尽快取笑关口费,恐怕流风城下次会变本加厉,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霍家山庄可是担当不起的……”   霍夫人听完,怔了片刻,随即便笑出了声:“呵呵,你这孩子,这法子虽然不入流,可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想那皇上再有本事,也打探不到我们霍家山庄的具体情况,你既已这么说了,皇上总是想不到你会骗他的!”   “正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呵呵。”   三人正说笑着,门口小厮禀告,二少爷来了。   霍臣晔前脚刚踏进来,就忍不住开始叨叨起来了:“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我真要吃不消了!你知道,我素来不爱经商看帐,这一个月,真是度日如年啊,你这下回来了,我得好好歇上几日!”   听见这话,霍夫人和苏袭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霍臣远的脸色却变了变,他站起来,蓦然向霍夫人躬身行了个礼:“娘,正好二弟也来了,儿子有一件事情,想跟你们说。”   霍夫人挑了挑眉,“这孩子,怎么忽然严肃起来了,你说就是了!”   霍臣晔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他大概可以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安静的坐到了一旁,听霍臣远继续往下说。   “儿子这次,带回了消失多年的神医谷大弟子莫允白,我想,臣处的病可能有救了……”   “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霍夫人手里的茶盏顿时摔落在了地上。   苏袭大气也不敢出,直直的看着霍夫人,生怕她一时动气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一边,她又为霍臣远赶到紧张,明知霍夫人和臣处之间的关系,这么多年不许人提,他怎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   然而,苏袭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良久,霍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一瞬间,苏袭仿佛看到了她鬓见的白发,觉得威严的婆婆,其实也不过是个老人而已……   “那便快去治吧,告诉那位莫大夫,若是治得好,我们霍家必会重谢的……”   “是,儿子这就去,娘,儿子想再说一句话与您听,您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多年,过往的恩恩怨怨,难以言明,您既然能原谅了臣处那个孩子,又何必不放过自己呢?”   说完,霍臣远便拉着苏袭行礼告退了。   霍臣晔紧跟其后,“娘,大哥说的对,这么多年,您该放下了。我去看看那位神医谷大弟子。”   说罢,霍臣晔也走了出来,一路跟着霍臣远和苏袭,朝初苑走去。   而宁心堂内,初晴收拾了摔在地上的瓷器碎片,也默默的退到了后面。   霍夫人看着这间宁心堂,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以及记不得是哪年了,她带着她最好的姐妹住进了这间屋子,她看到她满眼的羡慕,却也是真挚的祝福……   再一晃,她看到他的丈夫抱着那个孩子回来,那个孩子已经被她害了,尚未足月便出生,双耳失聪,心脉有损,身体孱弱,她害怕面对那个孩子,面对那双干净无尘的双眼……   多少个夜里,她梦到孩子发病,她在梦里着急的手忙脚乱,蓦然惊醒,枕头已经被汗水浸湿……   外人都说,她看见那个孩子便恼,便会想起丈夫的背叛,所以她不想看到那个孩子,甚至将那个孩子关在初苑不让他出来,可又谁知道,她不是记恨那个孩子,她是害怕面对他,她更害怕那个孩子想要亲近她的样子,她对他所犯的罪孽,已经赎不清了,她每月都会闭关念佛,然而没有人知道她是在为那个孩子祈福而已……   她将他关在初苑,只留一个子枫照看他,她何尝不是为了他的病情着想?只有安安静静的呆在初苑里,他才能安好无恙……   苏袭的到来,打破了这安静的一切,她和那个孩子有了交情,那个孩子喜欢她,甚至因为她的出现而犯了病,她怎能不生气?!她将那个孩子那么小心的保护了那么多年,苏袭若是害了他,她一定不会饶了苏袭的!   可是苏袭并不知情,在那个孩子被冷落的这么几年里,苏袭的出现无疑带给了他久违的温暖,苏袭教他唇语,教他试着说话,这一切,她看在眼里,是既感动又不安……   所以,她还能怎么办呢?当霍臣远闯了密室将苏袭抱走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放任不管了……   不知道从什么起,她的儿子霍臣远,就察觉到她的这份心意了,他们虽然从不曾提起此事,可却心里了然。   霍臣远以为,她早已经原谅那个孩子了,可他殊不知,她和那个孩子之间,从来就没有原谅不原谅,有的,只是她的罪孽,她的愧疚,她的恕罪……   现在,终于找到可以治好那个孩子病的人了,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欣喜,这么多年的一块儿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现在终于被拿开了,她是真的高兴……真的高兴……   青罂,你高兴吗?你和他都会高兴的吧……我终于保住了你们的孩子……   …………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没关系,儿子总不是冒牌的!(大结局上)   霍臣远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似乎连步子也迈的格外矫健轻松。   云开迎了上去,挑眉问道:“怎么样?”   霍臣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笑道:“你说呢?”   云开松了一口气,呼,有他这三个字,他就知道事情一定是成了……然而霍臣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又提了一口气上来……   “那为流风城建立供货渠道的事情,你就从今日开始着手去办吧!”霍臣远勾了勾嘴角,笑的颇为“阴险”。   “嗯?”云开挑了挑眉,正欲反驳,却见霍臣远已经抬脚走了,他便立马追了上去!刚从汀洲那儿走了一遭回来,他可不想再去流风城那么远的地方了!还是霍家山庄呆着最舒服!   “大少爷,我得去找月明。”   “找那丫头做什么?玩儿够了她迟早会回来的!”   “可是她不回来,我和二少爷就得忙了……大少爷,你有没有觉得你近日有些闲?”   “有吗?没有吧?我很忙,我得赶着回去看臣处,看看莫允白那个家伙诊治的怎么样了!”   “大少爷……大少爷……”   云开看着霍臣远已经溜远的身影,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   午后,霍臣远,霍臣晔,云开,以及莫允白四人在初苑的屋子外,四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霍臣晔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那你的意思到底是治得了还是治不了?”   “嘿!”一听这话,莫允白登时来劲了,“什么治得了治不了的,这天下还有我莫允白治不了的病吗?我只是说,这病要想根治,那是不可能的,娘胎里带的病,除非大罗神仙来了手指一挥就给他把这病给驱了!”   “那意思就是说你能治得了?”   “当然!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病一半靠治,一半靠养,而且我只能通过药物慢慢把他的心脉养好,先天的双耳失聪,我是无能为力的。”说到这儿,莫允白的神情也有点儿蔫儿,他这么多年,碰见过被砍了几十刀还没死的,也碰见过疾病缠身半辈子的,但还是头一次碰到臣处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承受着这么大的病魔折磨。   心脉不全,正常人的喜怒哀乐都有可能要他的命,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么多年,这个孩子是如何一日一日的度过来的。   唉……   “需要养多久?”一直沉默的霍臣远忽然开口问道。   莫允白不由得撇了撇嘴,到底还是他问到了点子上!   “少则半年,多则……说不清……而且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   “嗯。”霍臣远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的吩咐云开道:“云开,去吩咐曹管事,这几日把我们现有的所有珍贵药材列个单子拿来给莫允白看,他需要什么,就写下来,回头让曹管事每月按例送过来。”   “是……”   云开刚刚应了一个字,莫允白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霍臣远嚷了起来:“嘿我说!你倒是先把药材给解决了!可人呢?我可没说过要在这里帮你养他,最少也得半年,我堂堂神医谷大弟子怎能做你的私人大夫!我不干!”   霍臣远挑了挑眉,“那颗夜明珠不用你还了。”   “不干!说不干就不干!”   “我会付你银子,按日结。”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堂堂神医谷大弟子会看得上几个破钱?”   “你呆一日,就有一百两银子,呆满一个月,就有三千两,呆满一年……”   “快快快!云开你还站着干嘛,快去拿药材来啊!”   “。。。。。。”   时至今日,云开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了!   云开嘴角抽了抽,连忙出去找曹管事了,他若是再呆下去,恐怕神医谷大弟子的形象在他心里要彻底破碎了。   刚走到初苑门口,云开就碰上了苏袭,于是连忙行礼道:“云开参见少夫人。”   “嗯嗯,你这是做什么去?”   “我去吩咐一下药材的事情。”   “那你快去吧!”苏袭连忙摆了摆手,露出一抹喜色,看来臣处的病有救了!   苏袭走了进来,在刚刚云开坐着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身后站着一对儿双生花,格外招眼。   这不,刚一坐下,就把莫允白的眼珠子给吸引住了!   “哟,少夫人您身边这俩丫头不错啊!我们神医谷现在正是人丁稀少,需要培养弟子的时候,不如让这两位姑娘归到我神医谷门下如何?”   “呃……”苏袭张了张嘴,撇向了霍臣远。   霍臣远淡定的说道:“要收弟子,回你们神医谷收去。”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可走了!哼,走了我就不来了!”   霍臣远撇了他一眼,继续淡定道:“请便,走之前 ,请先把夜明珠的债还了。”   “。。。。。。”莫允白狠狠的瞪着霍臣远,最终还是泄了气,又坐了回去,歪着脑袋再也不看霍臣远,倒是打量起了苏袭。   想起那天,他被霍冬火急火燎的拽到汀洲,原来就是为了给这个丫头解毒!虽说好几年没见着霍臣远这厮,可霍臣远是什么性子,他还是了解的,没想到再见到霍臣远的时候,他完全不似以前那么淡漠镇定,双目充血的拉着他,要他一定要把这个丫头救活了!   后来,云开才告诉他,这个丫头,就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   “啊呜……”被莫允白看的有些不自在,苏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莫允白顿时脸色一黑,被他这么一个美男子盯着,她居然还能犯困,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霍臣远那厮一样让人火大!   霍臣远抬眸看了苏袭一眼,伸手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柔声问道:“困了?吃完午饭没有休息一会儿吗?”   “有,刚吃过就觉得困了,明明是刚刚睡醒了过来的,现在又觉得困了……”苏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自己最近着实忒能睡了!   像昨天晚上,和霍臣远那个那个之后……她居然直接就睡过去了,连早上霍臣远什么时候起床的都没有察觉……   想起羞人的事情,苏袭不觉的脸更红了!   “春困秋乏,已经入春有些日子了,节气使然,你便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等臣处醒过来了,我差人去叫你。”   “好,那我去了……”苏袭笑了笑,幸好有霍臣远为她找了个不错的说辞!说罢,便又带着沉香沉霜回暮远居去了。   又打了一个哈欠,看来真的得回去再睡会儿了……   莫允白看着苏袭懒懒的步伐,轻不可闻的挑了挑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   一个月后。   忙活了一个月的莫允白,在给霍臣处诊完脉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一个月的功夫没有白费,他也能歇上一歇了。   臣处在一旁乖乖的出声问道:“莫哥哥,我好些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痊愈?什么时候可以去找大嫂玩儿?你这些日子见过大嫂吗?我好想她!”   莫允白翻了个白眼……大嫂……谁是她大嫂啊……他怎么会认识他大嫂……哎不对!他大嫂是……是苏袭!对!他差点儿就忘了一件大事!   “臣处你先自己玩儿会儿,哥哥我有件大事要办!”说完,人一阵风似的就跑出了初苑,直奔暮远居。   彼时,沉香刚伺候完苏袭洗漱之后,准备去传早膳,前脚踏出去,就看见院子里正好整以暇的坐着一个人,没错,是莫大神医,莫允白。   旁边,沉霜无可奈何的站着。   “莫公子,您这么早来暮远居做什么?我们大少爷可不在!您要是想找他打嘴架的话,还请移步书房,不过恐怕,云护卫看见您就会把您扔出来!”   这一个月的相处,莫允白的形象早就在苏袭和沉香心里破灭了,于是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的开起了玩笑。   谁知这一次,莫允白居然十分正经的答道:“我来找你们少夫人,快请她出来。”   沉香还想说什么,见沉霜给她打了个眼色,便悻悻的进屋去叫苏袭了。   没一会儿,苏袭便睡意朦胧的出来了,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是昏昏欲睡,困的厉害,饭也不怎么想吃,估计是天气热起来了的原因,可苏州的天气一向比京城要热的多,以前在苏州,也没觉得多热啊,真是奇怪!   苏袭在莫允白身边坐下,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莫允白就径直拉过了她的手腕,看这架势,是在为她诊脉!   好端端的大早上跑过来给她诊脉做什么……   片刻后,一声响亮的笑声回荡在暮远居的上空……   “哈哈哈哈!老子就是神医!太佩服自己了!哈哈!霍臣远你这家伙,终于到我翻身的时候了!你看我怎么治你!”   在莫允白丧心病狂的笑声中,苏袭得知了一件事情……一件让她也快要疯掉的事情……   她……她怀孕了……怀孕了!!!   有孕一个多月……是在……汀洲的时候?那个晚上……第一次的那晚有的?   不知道愣了多久,苏袭就那么愣着,一动不动……   直到沉香高兴了喊了一声她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霍臣远的时候,她才幡然醒了过来,立马站起来拦住了沉香:“不许去!”   估计苏袭这一声喊的太过去惊天地泣鬼神,直接把那三人给怔住了!然后就在他们三个人的睽睽之下,苏袭居然撒丫子跑了!   没错,她就是跑了,她只觉得坏大事了!她得赶紧找到霍臣远!赶紧告诉他!怎么办怎么办!她肚子有孩子了?!可是她都还没有告诉她自己是个冒牌的呢!不行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孩子有个冒牌的娘亲嘛!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总之,她必须得赶快跟霍臣远说!   “砰——”的一声,苏袭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然后,她就傻眼了,好多双眼睛齐齐落在她的身上,霍臣远,霍臣晔,云开,还有那一大堆的管事,唔,她好像丢人了……   霍臣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苏袭,不消片刻他便率先回过神来,挥手让那一众管事先推下去了,只留霍臣晔和云开在。   可苏袭依旧说不出话来,无奈,霍臣远又将霍臣晔和云开赶了出去……   就在霍臣远忍不住遐想,她是不是忽然想他了,或者想来亲他一口的时候,苏袭终于开口了……   “怎么办……霍臣远……我我,我……刚刚那个莫允白跑来为我诊脉,他他他说我怀孕了……怎么办啊霍臣远……我我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就是,就是我真的是冒牌的……我不是苏婉婉,我是苏袭……你明白吗……我真的是冒牌的……”   看着眼前这个慌慌张张的说自己怀孕了的丫头,霍臣远是既好笑,又心疼,同时,一股巨大的欣喜笼罩着他,她怀孕了?他要当爹了……哈哈,他要当爹了……不久后,就会有一个喊他爹爹的小家伙出生……   而苏袭,依旧在很认真的对霍臣远说:“我真的是冒牌的……”   这一次,她没有喝醉,也不是在被土匪绑架情急这下,而是在认认真真的告诉他……   而这一次,他笑的一脸春风得意,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柔声道:“傻丫头,没关系,儿子总不是冒牌的……”   “啊?你那么肯定是儿子吗?”   “嗯,我肯定,你别担心,女儿的话我们就给她起个小名,叫儿子。”   “。。。。。。。”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疑是故人来。(大结局下+番外)   且说苏袭怀孕之后,暮远居里日日热闹非凡,即将要做奶奶的霍夫人是每日必来看望苏袭的,就连每个月要闭关念佛这一档子事也给免了!   至于臣处,他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了,虽然仍旧经不住大喜大悲的情绪跌宕,但每隔个三五日到暮远居给苏袭问安,还是可以的。偶尔,他会和霍夫人赶到一处,刚开始的时候,苏袭看他们两个一大一小难免有些尴尬,但臣处毕竟不知道那些恩怨,从他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霍夫人,现在见到,也只有想亲近的份儿。而霍夫人呢,一开始总觉得尴尬,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但每每听到臣处小心翼翼的喊她“大娘”,恭恭敬敬的给她奉茶的时候,她总能释然一些。   前些日子,霍夫人还寻工匠做了几件有趣的玩意儿送给了臣处。   苏袭他们将这些看在眼里,自然是欣喜不已,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心结,就因为她肚子的孩子给和解了!   暮远居里是一片欢乐,而书房里的霍臣晔,却是一个头两个大,就差把自己埋在账本里了!   本来还想着出去闲游一番,把庄内的事务重新交到霍臣远手里,可是没成想,苏袭有孕了!这下,霍臣远可是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就把整个霍家山庄都交给他了!偏偏那个月明又一直没信儿,他都已经发了几十封信催她回来了,却没见一封回信!唉!   无奈的叹了口气,霍臣晔继续低下头理那些账目……   他当然不知道,月明早已经出关进了北漠了,他所发的那些书信,全部被截在了关口,只能等她从关外回来才能收到了!   …………   自从苏袭有孕后,跟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丫鬟也多了几个,都是霍夫人安排的,苏袭想推脱却也盛情难却。   某日,苏袭想出去逛一逛,霍臣远那边赶巧因为今年向朝廷铸造兵器的事情脱不开身,便要沉香沉霜以及刚来的月华和月香全部陪同着,甚至还带了几个会武功的小厮。   这排场,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至少走在街上,还是引起了注目。   “快看,那就是霍家山庄的少夫人呢……”   “对对!我前些日子就见过了!不过那天没带那么多人,是霍少庄主亲自陪着的!”   “这位少夫人,可是少庄主心尖儿上的人,现在又有了身孕,自然得护着!”   “唉,要是咱们几个有这么好的命……”   “算了吧,咱们都人老珠黄了哟,还想这个干嘛,走走走,买菜去!”   苏袭扶了扶额,有些尴尬,想着这么走在街上忒不自在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可沉香一见苏袭扶额,就忙走上前去询问:“少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头晕?今儿这天确实不凉爽!”   “没事没事,我没事,不过……我们回去吧……”苏袭摆了摆手说着,可一时没太注意前面的人,没想着走的快了一步,居然一下子撞到了前面那名妇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苏袭本能的想要抓住她,可离苏袭最近的沉香是会武的,一见这场面,顿时慌了,只顾得上眼疾手快的把苏袭稳住,结果苏袭想要拉那名妇人的动作,就这么被沉香给打住了,于是,苏袭和身后一干人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夫人脸朝地摔了个头朝天……   苏袭有些吓住了,沉霜立马上前去和那名夫人携带的丫鬟一起将人扶了起来。   哪想到人还没站稳,那名夫人已经开始呵斥了:“是谁撞了我?不想活了吗!”   而那旁边的丫鬟,似乎才回过了神,忙跟着附和道:“就是!哪个不长眼的!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就敢撞!我们夫人可是当今孙丞相的夫人!当朝的二品诰命夫人,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怎么走路的!”   这一吼,苏袭等人面面相觑,苏袭不免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浩荡的大街上撞个人也能撞到丞相夫人……哎等等!孙丞相的夫人?孙丞相?就是那个为了玉华公主绑过自己的孙丞相?   这下,沉香和沉霜也有些惊了,那件事情,沉香和沉霜提起过,所以二人便已经暗自记下了这个孙丞相,现在,可不真是冤家路窄了!   月华一向是个机灵通透的丫头,见情况不对,急忙悄悄拉了月香的袖子,要她赶紧溜回去找大少爷!月香会意,趁着没人注意到她,悄悄的溜了,朝着霍家山庄奔去!   而彼时,霍臣远正在看一封信,时隔多日,月明终于有了回信,而信上所说,却让一向泰然自若的霍臣远都忍不住使劲抽了抽嘴角。   月明说,她要留在苏州帮苏恒之打理苏家,帮苏家重新做起蜀锦,所以她要向霍臣远讨要几个绣娘,尤其是要把锦娘带过去!   可想而知,自己山庄内一大堆事她不回来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要挖自己家墙角,用鼻子想一想,也能明白月明和苏恒之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过月明还是有点良心的,她答应以后由苏家提供给霍家山庄各地分舵蜀锦,让利两成。霍臣远可是真没想到,月明那精明的脑子都算计到自个儿家里来了!唉!   云开看完这封信的时候,脸色比霍臣远还黑,他倒不是为了霍家山庄的生意,他只是觉得,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跟着人家回家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必须得去把她揪回来!况且……说到底还有苏老爷那档子事,当时可是他亲自动的手……唉……   云开正琢磨着该怎么向霍臣远开口说他要去苏州的事,抬头就见月香找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不好啦!大少爷!少夫人刚刚在街上撞倒了孙丞相的夫人!”   “什么?少夫人可有伤着?你们怎么不帮着她一起撞!一群没眼力劲儿的!”   月香张了张嘴,刚准备辩解,就是因为沉香的帮忙,才间接导致孙丞相夫人给倒在地上的,可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大少爷,早已经身形一晃没影儿了……   …………   (正文,完。)   番外一,这次本姑娘跟你走!   月明和苏恒之从关外回来的那天,天格外的热,两个人恹恹的驱着马,一进关内,就把遮阳的麻布给扯了,寻了家茶馆,两个人要了两大壶凉茶咕咚咕咚的喝下了肚,方才觉得活了过来。   “啊……呼……”月明趴在桌子上无力的哀嚎着,这两个月,她和苏恒之两个人走的比她之前走的更远,越过了流风城,走到了北漠深处,还意外的发现了一片绿洲,二人在那片绿洲之地停留了好几天才舍得离开。   月明本以为像苏恒之这么一个养尊处优,不曾闯荡过的公子哥进到沙漠里,肯定吃不消,却没想到他的毅力惊人,甚至在遭遇了几次风沙暴之后,月明都想打退堂鼓了,苏恒之却坚持要前进,当然也亏了他的坚持,才发现了就在不远处的绿洲。   此时,苏恒之也缓了过来,笑吟吟的看着月明,两个月的相处,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月明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苏恒之摇了摇头,半晌才笑了笑道:“大概会去西边儿看看吧。”   月明没说什么,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月明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驱马的正朝他们这边赶来,几乎一眼,月明就知道是他们霍家山庄分舵的人。   果然,那人翻身下马,朝着月明走了。   “月管事,总算等到您了!这两个月没有您的消息,大少爷猜到您可能是出关了,所以派我们一直在关口附近等!这些书信,都是京城过来给您的!您快看看吧!”说着,那人掏出了一沓书信,没错,就是一沓!   月明挑了挑眉,颇为无奈的挑了最上面几封拆开来看,顺带打发送信的那人走了。   可连着看了几封之后,月明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也不再接着往下看,反而将那剩下没看的都扔在了一旁,目光直直的看向了苏恒之……   苏恒之察觉到,“怎么了?”   月明吸了口气,她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可却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又吸了口气,她认真的看着苏恒之,语气低沉道:“苏恒之,你爹……苏老爷过世了……我……我不想瞒你,是我们的人和流风城的人一起动的手……因为他给少夫人下了毒,借此想染指霍家山庄的产业……你……”   说到这儿,月明忽然就不想再往下说了,其实,她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比如现在,她就在害怕……是……她没有直接说出来是她的哥哥云开动的手……她没有办法这么说……她真的说不出来……   可是即便只说了这些,苏恒之也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恨她,苏老爷做的再错,那都是他的父亲,而她,是作为他杀父仇人这边的……   月明咬了咬牙,她已经决定了,哪怕苏恒之恨她也好,不理他也好,她都要跟在苏恒之身边!毕竟她月明是个正气凛然的人,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抛下苏恒之一个人孤苦伶仃呢对吧?   可是预想中的,都没有发生……苏恒之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低呜的风声,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去,好似时间凝住了一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恒之忽然站了起来,没有看月明,径直的走了出去。   月明心里一紧,站起来就跟了过去,“苏恒之你去哪儿?”   “回家。”   月明一怔,顿住了脚步,是啊,他是该回家去……苏老爷已经不在了,苏婉婉尚不知在何处,他作为苏家的二少爷,是得回家去……   一瞬间,好多个念头在月明脑子里闪过,她觉得她此刻头脑很清晰,却又很模糊,不受控制一般。   “苏恒之!这次本姑娘跟你走!”   “喂,你听到了没有!我说我要跟你走!”   “哎,你别忘了!我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月管事!我很会做生意的!我跟你回去能帮到你的!你说句话好不好!”   “哼,本姑娘跟定你了,你听到没有!老娘这次还就不要脸了……”   …………   番外二,二少爷离家出走了。   一年以后。   这天,霍家山庄很热闹,是的,很热闹!据说,是霍家山庄的小少爷办满月宴,场面,堪比霍少庄主大婚时和霍老夫人寿宴时都要隆重!   当然,霍少庄主宠自己夫人的名声,早已经在外了,这次儿子的满月宴如此隆重,在外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然而,此时本已经欢欢喜喜的霍少庄主,却愁眉不展,眉头紧锁,苦大仇深的拿着手里的一封信。   信,是霍臣晔留下的。   简单来说,就是霍臣晔离家出走了!   信上,霍二少爷严重的控诉在这过去的一年里,他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终于捱到了苏袭生产,但又怕霍臣远不守信用,毕竟他一开始说等苏袭胎稳之后就重新掌管庄内事务的,结果一拖再拖,都拖到孩子满月了!所以这下,霍二少爷决定离家出走,先斩后奏!   这下,霍臣远可该愁了……   而获得自由的霍臣晔,别提多惬意了,这不,刚刚从汀洲过来,到了苏州。   想起月明也在苏州,霍臣晔便一路打听着朝苏府而去。   忽然,身后一阵躁乱,一个人踉踉跄跄的从霍臣晔身边跑了过去,后面有人大喊着:“抓贼了!抓贼了!快抓贼啊!”   是小偷?   霍臣晔不假思索的便追了上去,可无奈人群太挤,他没处借力施展轻功,只能靠着灵巧的步伐追上去,眼看着那小偷跑上了一座拱桥,霍臣晔提力便追了上去。   然而等他站到桥顶的时候,却听见前面似乎传来女子的声音,竟有些熟悉……   “好啊你!今儿可算让我逮着你了!我在这儿守了三天,就等你上钩呢!哼!我看你这次又偷了什么?哟,珠花啊,还是一颗上好的南珠,哼!你倒挺有眼力价的!还敢乱动?走!跟我上官府去!”   女子身形清瘦,却不失矫捷,比起以前,真是不一样了呢……   霍臣晔微微失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霍家山庄的荷月湖旁,女子羞涩的向他诉说心意,他却满腹心事……   见她抬脚便要走,霍臣晔急忙追了上去。   “姑娘!在下霍臣晔,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苏婉婉提溜着那名小贼的手,顿时就松了,那小贼一落空,登时撒丫子跑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苏婉婉缓缓的转过身来,霍臣晔那道带着墨气书香的身影,就映入了眸内。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霍臣晔有片刻的怔仲,却又微微笑道:“那可否与姑娘重新认识一下?在下京城人士,霍家山庄,霍臣晔。”   秋日,又是秋日……苏婉婉无意的扫过了桥下的残荷,留着片片快要的干枯的荷叶,像极了那个时候的荷月湖……   半年以前,她回到苏州,见到了苏恒之和月明,月明已经帮着苏家重新做起了蜀锦的生意,并且在各地小有名气,而她,自然也知晓了苏老爷当时的所作所为,苏恒之能接受月明,她自然也能。况且,她很欣赏月明那般洒脱的性子。   当年,她离开霍家山庄以后,不慎从一山谷掉落,被一群隐居在山中江湖人士所救,并将她收做了弟子,传授了一身武艺。   现在她在苏州,也算是有名的为民除害,除暴安良的侠女了。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简单的苏婉婉,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可以理解那个时候面对她的告白,霍臣晔的内心有多复杂,她不怪他,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秋阳残荷处,疑是故人来。   “苏州,苏婉婉。”   …………   (全篇,完。) ================================================= 本图书由(落樱倾卿)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