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六宫之上 作者:任晨溪 文案: 一道圣旨,她被嫁进了太子府 沈府云:尼玛,绝对是眼瞎,以为嫁进太子府就能躲开沈府里的尔虞我诈,结果还是前有狐狸后有狼 某人云:莫怕莫怕,一个强大的女人都是打着一群怪兽练就粗来的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 女强 主角:沈宝音,穆高炽,万书卿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斗争,权谋,夺嫡 ==================   ☆、第1章 沈母病丧 此时已是深夜亥时十分,沈府的高宅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府里的下人们个个面色凝重来回奔走,那碎芳斋的屋子里更是挤满了人,躺在床榻上的的沈老夫人面色枯槁,唇色淡无,秉着最后一口气微微睁开那双已经快要涣散的目光瞧了屋子里的人一圈后开口问着:“宝音那丫头呢?我怎么没看到?” 众人听着沈老夫人这句问话,这才想起那住在偏房内不受宠的沈宝音来,只是此刻的沈老夫人突然提起这丫头来,大家心中倒不免一阵唏嘘。 沈亦禅拉着他那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母开口说着:“母亲要是想见宝音,我这就差人将她带来。”说完转身看向一旁的贴身家奴何章命令道:“快去把二小姐给带来。” 何章听命点着头便匆匆出了碎芳斋,下人给他提着灯速速赶往沈府偏房内的那处旧宅子,此时的沈宝音正在床前照顾她生着病的母亲吕氏,她唯一的贴身丫鬟毓秀站在旁边搭着手帮忙,院子外的门突然被人咚咚咚的猛敲了起来。 毓秀走出去开门,过了一会进了屋说道:“小姐,何管家来了。” 她正想着这个时候前来所为何事的时候,何章已经跟着进了屋,他看着沈宝音面色沉重的开口说道:“二小姐,老夫人快不行了,老爷让奴才带你赶紧过去一趟。” 沈宝音听闻心中咯噔了下,躺在床上的吕氏听到后也睁开了眼睛,毓秀扶着她坐起身,吕氏开口说着:“去帮我找件外衣过来,我也得要去。” 沈宝音拉着她母亲说道:“您身体不好,那种环境也不适宜,还是我先去吧。”她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想着若此时将母亲带过去,且不说她的身体会如何,就是那三姨娘肯定是要发难的。 何章瞧着要起身的吕氏也是安慰着开口说着:“二姨娘还是在这里先等一等吧,老夫人也只说是要见二小姐而已,等到老爷通传的时候,奴才定来带二姨娘你过去。” 吕氏听着这话心里也就明白了,但她还是不放心的拉着自己的女儿嘱咐着:“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祖母。” 沈宝音听着吕氏的嘱托遂然点了点头答应,拿起旁边的斗篷披在身上跟着何章走出了屋子,此时已是深秋临冬的季节,外面寒风卷卷,吹得院子里琳琅满地,深秋季节的寒风虽不似冬季里的刺骨却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但她想这多半也是像极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何章带着沈宝音进了碎芳斋,刚进了屋子就听见里面那些丫头婆子们淅淅沥沥的哭泣声,三姨娘陶氏正拿着手绢站在沈亦禅的身后擦着眼泪,眼光瞧着进来的沈宝音后眸子变得犀利起来,与此同时还有她的掌上明珠沈秋莲。 沈亦禅转身看着走来的沈宝音,红着眼睛也是哭了一番,开口说道:“快过来,你祖母想见你。” 沈宝音走来跪在床边,握着躺在床上的沈老夫人的手,轻声唤了句:“祖母,宝音来了。” 沈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跪在床边的丫头,由着下人扶着坐起身靠在床头,握着眼前这丫头的手突然哽咽着开口说道:“在我去之前总算是见到你这丫头了,我知道你心里应该是恨着我的,昨日我还梦见你祖父来找我,怪我亏待了你们母女俩,我这心头便一直放不下。”说着便咽气了几下,下人们眼见急忙拍着背。 沈宝音听着心里也是难受,要说心里这么多年不恨眼前这个称为祖母的人也难,她母亲吕氏嫁进沈府的那一天便一直不受沈老夫人的喜欢,后来陶氏进了门嚣张跋扈,沈老夫人也是闭着眼睛默不作声,自己虽为沈府的二小姐却因此地位低下,她心里是恨的,可是现在看到眼前这个已经快要不行的老夫人,沈宝音心里反倒恨不起来了,就像她母亲之前的嘱托,不管如何,她都是自己的祖母。 沈老夫人说出的这番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各自五味杂陈,也许是人之将死才恍然对自己生前做的那些事想要所有悔过,沈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沈亦禅开口嘱咐:“我去了后,她们母女二人你要好生对待。” 沈亦禅点着头答应,沈老夫人见他答应后遂才断了气的离开,众人见沈老夫人走了顿时哭声哀怜,整个沈府都沉浸在一片恸哭之中,沈亦禅哭了一会不忘对何章开口吩咐道:“去,快去汉王府报丧。” 何章惊讶:“老爷,你是要这个时候去报丧?” “对,就是这个时候去!” 何章心里虽好奇但也嘴上不再继续问,带着人就出去了,那沈府的大小姐沈如玉五年前嫁给了身为二皇子的汉王穆高煦作为妾室破例封为宁夫人,沈亦禅的身份也在这五年内由五品的官衔升到了三品的礼部侍郎,当然这里面不乏他平日里的聪明行事。 翌日天亮的时候沈如玉带着下人匆匆赶回了沈府,她穿着素白的丧服进了门便直奔灵堂,跪在那棺椁前磕着头喊道:“祖母,如玉回来看您了。”说完哭得泣不成声。 众人走来急忙扶着她起身,沈亦禅走来握着大女儿的手就哭着说道:“宁夫人还请节哀。”他说完眼光微微打量了下周围遂开口问道:“汉王他怎么没来?” 沈如玉面色微微泛着难,只是依然开口回答着:“汉王他有要事在身,暂时赶不回来。” 沈亦禅一听面色冷落了下去,他心里当然清楚,如今沈如玉在汉王府不受宠的地位已是心知肚明,而这种变化对他在朝臣之上更是影响甚大,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女儿竟多了几分不屑。 这边沈宝音正扶着她母亲吕氏走来,吕氏身子虚弱,但她坚持要来送沈老夫人一程,陶氏见到突然而来的这对母女,顿时眼光如狼的疾步走来质问道:“谁准你们来的?” 吕氏虚弱的身子看着陶氏开口说道:“妹妹,平日里我从不与你争,但现在母亲已逝,我必须得要前来送她老人家。” 陶氏微微轻哼一声:“别装得这副可怜的模样,在沈府谁都知道老夫人并不待见你,现在她也不需要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来送她。”她说着朝不远处的何章吆喝了一声,“你是怎么办事的?现在沈府的宾客这么多,看到这样成何体统,沈府的面子何在!” 何章瞧了一眼沈宝音母女,支支吾吾的为难说道:“二姨娘她好歹也是沈府的人,如今这样不让她前来恐怕不好吧。” 陶氏见何章公然武逆自己,气得提高了嗓子:“在沈府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 沈宝音瞧着气焰跋扈的陶氏,平日里母亲多教导自己忍一时之气图一时平静,即使住在残破的旧宅远离,自己也倒忍了,可是现在她很难忍着自己母亲被这样对待,她看着陶氏冷声说道:“三姨娘是怕什么呢?还是怕我母亲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舍了您三姨娘的身份,即使我母亲再不受宠,但在外人眼里她好歹依然是沈府二姨娘的地位!” 陶氏眼见平日里不敢多嘴的丫头,今儿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挑衅自己,当然这其中也是被人揭穿了心底事的心虚,她气得抬起手来就要掌掴的骂咧道:“你这死丫头!” “三姨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沈如玉声音响起,由着下人扶着走来,陶氏那掌掴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此时面色尴尬的狠,支支吾吾的想要编着理由解释,沈如玉瞧了她一眼开口说道:“您现在当着众人这么做,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份!” 陶氏心里火气着,但是以现在沈如玉的身份自己又不敢得罪,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说着是,沈如玉正眼也不瞧她,这三姨娘在沈府什么德行,以前未出嫁前她就已知,但是这种人也不必得罪,哪里都是多的是,她走来拉着吕氏的手喊了句:“二姨娘,您可还好?” 吕氏看着沈如玉,自从五年前她嫁进了汉王府,这大小姐就很少再能回来,沈如玉的娘亲死得早,算来小时候的那段时间还是自己帮着养的,后来陶氏嫁进来后她被迫搬去了旧宅子,沈如玉也就交给了其他人,再后来沈如玉出嫁的那天,自己也未能出来送她。 吕氏点着头眼眶泛着红,沈如玉转眼看向一旁的沈宝音,浅笑着说道:“宝音妹妹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沈宝音回笑着微微躬身说道:“宝音给宁夫人叩安。” “都是自家人这些礼数就免了。” 正说着门口的下人传话着:“老爷,汉王来了!” 汉王穆高煦一身黄衣绸缎,腰间配着赤色腰带,头上戴着金丝编织的头冠,玉树翩翩的戴着一众人马大张旗鼓的走来,沈亦禅一听顿时快步朝门口走去迎接,看着走进门的穆高煦扑通一跪大声喊着:“臣等恭迎汉王前来!”   ☆、第2章 姐妹情深 此时的沈亦禅看到前来的穆高煦,心里既是震惊又是惊喜,他要的就是穆高煦能够前来让众多朝臣们看一看,他沈亦禅还是有着穆高煦重视的,以解自己最近在朝堂上的困境。 穆高煦走来扶起跪在地上的沈亦禅开口说道:“沈大人快请起。”说着便由沈亦禅带着前去灵堂祭拜了沈老夫人。 穆高煦拿着香烛祭拜了之后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如玉,他朝沈如玉走去,瞧着沈如玉哭红了双眼便说着:“沈老夫人也是仙去,你也不要太难过,我看就等沈老夫人的丧事全部办妥了之后再回府吧。” 沈如玉拿着手绢擦着眼泪扣了扣身行了礼,穆高煦一双眼睛看向了沈如玉身旁的沈宝音,见这姑娘眉清目秀,眼角奕奕,惊讶之余眸子微微发亮,于是开口问着:“这也是沈府的人?” 沈如玉抬眸瞧了一眼回答着说:“她是我二妹沈宝音。” 穆高煦一双眼睛盯着沈宝音的身子打量起来,听沈如玉这么说倒是有些讶异的开口又问道:“这沈府的二姑娘我怎么没见过?”说着眼光依然不离开的肆意瞧着。 沈宝音被投来的这道目光看得心里很不舒服,对眼前这位穿着得体高贵的汉王泛起一丝厌恶,她心里虽讨厌着但嘴上还是得说着:“沈宝音给汉王叩安了。” 穆高煦见状急忙伸出手来扶起,那伸来的手哪是扶着分明是双手握着,他只觉得握着的这双手纤巧如玉,滑肤如芷,沈宝音心里微微震惊,急忙从汉王的手中抽出来,她再一瞧眼前站着的穆高煦笑得眉眼鼠鼠,让人恶心! 沈老夫人的葬礼风光大葬,葬在京城南山上的风水宝地,听说沈亦禅特意找来了京城有名的风水先生选的墓地。 屋子里沈如玉拉着沈宝音说着家常,两人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很是怀恋,虽然沈宝音对以前的那些过往有些模糊,但是看着面前的姐姐还是心中泛着暖意,沈如玉当年出嫁的时候正是自己现在这个十六岁的年纪。 屋外脚步声响起,毓秀进了屋回话道:“小姐,三姨娘房里的蔡嬷嬷过来了。” 沈宝音想都这个时候了差人过来做什么,正想着那蔡嬷嬷已经跟着进了屋,她进了屋后朝沈如玉行了礼说道:“奴婢奉三姨娘的话请宁夫人前往正屋休息,那里还是你当年未出嫁前住的地方,三姨娘都一直命人打扫着,就等着你回来小住。” 沈宝音听着蔡嬷嬷这番话,心中忍不住泛着冷笑,想着这陶氏也是用心良苦,那沈如玉以前住的地方早就变成了其他房阁,此时让蔡嬷嬷说着这话也不怕自打嘴巴。 沈如玉心中也不傻,只是回绝着说道:“今儿天色也已晚了,不必大费周章,我今晚在这住就可以了。” 蔡嬷嬷听闻脸色为难的说道:“这里阴暗潮湿晦气太重,宁夫人你身份高贵岂能住在这里。” 沈如玉面色不动的扯着笑问道:“既然这里这么不好,那么宝音妹妹为何就能住这里?” 蔡嬷嬷听后面色更加晦暗交加,支支吾吾的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沈如玉冷着脸看着她开口说着:“我生来也没那么娇气,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你回去替我谢过三姨娘就好。” 蔡嬷嬷应允着点着头,这才匆匆退了出去,毓秀站在门口忍不住呸了一口,沈如玉瞧见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人不必太过理会,哪里都是一样,市井小人而已,犯不着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这么说,愤恨之情也溢于言表,只是看着眼前的姐姐即使是笑着心中也是苦的,想到白天穆高煦的那番不合礼数的动作,沈宝音开口小心的问道:“姐姐在汉王府过得可好?汉王他对你好吗?” 沈如玉扯着嘴角浅浅一笑,沉默了一会却是说道:“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嫁进了帝王家都是一样的,他是夫便是天,只可惜我肚子不争气,五年了也没给汉王生下个子嗣。”说着便伤心的红着眼眶。 沈宝音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姐姐心善,只是儿女的缘分还没到而已。” 沈如玉身后的贴身丫鬟冉碧急忙拿出手绢递给她的主子,开口说着:“二姑娘是不知道,这嫁人后的女子一年内若是不能传出喜讯就已经地位尴尬了,尤其是在皇室的家族里,徐皇后是汉王的母亲,对此也是常常刁难我家主子,其实主子在汉王府里过得并不好。” 冉碧说出这些话,沈如玉就哭得更伤心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子成了外人,即使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也得忍着,何况沈如玉的娘亲早就已经过世,沈亦禅也只一心想着他的仕途,就算想要找个亲人述说谈何容易,这不今晚在沈宝音这里便把多年来的委屈哭了出来。 沈宝音看着沈如玉哭得伤心,自己心里也是难过得狠,可是就算是万般无奈,自己也无能为力,沈如玉哭了一会才收起眼泪拿着手绢擦了擦,看着对面的沈宝音哽咽着开口说道:“其实我这次能够出府甚好,趁着这次出府我想请妹妹你帮个忙。” 沈宝音诧异问着:“姐姐想要我帮你什么?” 沈如玉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给沈宝音说道:“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京城玄医馆的玄郎中,你把这个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沈宝音打开来看了看,那上面写的大多都是一些药材,她不解的开口问道:“姐姐想要这些药难道汉王府没有吗?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找医馆的人来开?” 沈如玉叹了口气说:“汉王府的人我不相信,冉碧也不方便经常出府。” 沈宝音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心想别说是这汉王府人心难测,庭院深深,就连这小小的沈府都是人人居心叵测,她收好纸条开口说道:“姐姐放心,这事我替你办着,反正我也要时常出府给我娘去拿药。” 翌日沈如玉便离开了沈府,沈宝音正在屋子里收拾着东西就听到沈秋莲大喊大叫的闯进了院子里,她和毓秀对视了一眼匆匆出了屋子瞧去,那沈秋莲穿着米分色的长裙正叉着腰站在院子中,虎视眈眈。 毓秀走出去不满的开口问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冲到了咱们旧宅子里来?” 沈秋莲也不理毓秀这番问话,只是一个劲的虎视眈眈的看着沈宝音质问道:“我问你,你昨晚跟沈如玉说什么了?” 她这话问得不明不白却是来势汹汹,讥讽的口吻倒是继续说道:“平日里瞧着你好似不争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倒是尽干些搬弄是非的事情来,你昨晚一定与沈如玉说了什么,否则她今早出府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就连我喊她姐姐都显得不热络。” 沈宝音这才明白过来沈秋莲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一向从不愿来旧宅的她今儿倒是出了奇了,只是想着她凭空说出的这些胡话都觉得十分可笑,她看着沈秋莲说道:“你这样的人只应了一句话。” “什么话?”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真想知道沈如玉为什么不愿搭理你,你大可以去直接问她,我又不是她心底的人岂会知道她心底的想法,毓秀,送客!” 沈秋莲气得咋呼,直喊着:“沈宝音,你给我等着,我让我娘教训你!”说着便跑了出去。 毓秀拿着大扫帚大笑着:“三姑娘,你倒是别走呀。” 吕氏从里屋走出来,瞧着眼前的状况叹了口气:“你这丫头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她生性骄纵,这事若是让你三姨娘知道了,准是又要为难你的。”说完不停的咳喘了起来。 沈宝音走过去扶着她娘进了屋,毓秀说夫人的药快吃完了,两人便将吕氏安顿妥了才出府去拿药,刚走到前院的时候就瞧见陶氏房里的丫头珠儿匆匆朝这边走来,面色焦急的开口说着:“二小姐这是要出府吗?你能不能帮奴婢一个忙,三姨娘病着了让奴婢去抓药,可是蔡嬷嬷现在又要奴婢去做其他,奴婢怕去迟了又要被三姨娘责罚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蔡嬷嬷的骂咧声:“你这小蹄子,还不快给我过来!” 沈宝音瞧着她面露难色,拿过她手中的药方说着:“你快去吧,这事我应了你。” 她跟毓秀进了丰医堂正准备先给吕氏拿药的时候,只听见外面大批的官兵闯了进来,将这小小的丰医堂团团围住,此刻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英武的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却是长相眉目清秀,多了份英气,一双眼睛犀利的扫视着屋里的所有人,最后落在那站在人群中的一抹身影上。 他身旁的随官将领顺着眼光瞧过去,大声呵斥道:“见到万都司还不跪下!”口中说着的万都司正是京城都指挥使万书卿!   ☆、第3章 太子回京 万书卿朝这边走来,走到沈宝音身前瞧了瞧,只见眼前这女人面色镇定,眸子平静,完全一副泰然处事的模样,他心中倒是不免惊讶,若是换作其他女人见着这场景估计早就慌了神,再一瞧这女人身旁的丫头颤颤抖抖的杵在那里,于是开口问着:“你们是一伙的?” 毓秀一听急忙摇着头回答:“不,不是一伙的,我和我家小姐就是过来拿药的,我们不认识。” “拿药?”万书卿蹙着剑眉看来,从毓秀手中拿过那几包药材闻了闻,又开口问着:“你们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沈府,我家老爷正是礼部侍郎沈亦禅。” 万书卿听闻不由的又多看了一眼沈宝音,这时门口走来一官兵,他走到万书卿身前在其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万书卿听后面色顿了顿,将手中的那几包药交还了毓秀手中,然后对着其他人命令道:“将这郎中押走。”说着一群官兵便将丰医堂的郎中押着走了出去,万书卿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沈宝音说着:“最近世道乱,还是小心出门为好。” 沈宝音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带着众人离开,这丰医堂门外顿时拥挤着看热闹的人,大家纷纷窃窃私语,都说这丰医堂的郎中肯定是犯了大事,能够出动京城都指挥使,此事就非同小可了。 沈宝音松开紧握的双手才发现那手心里早已全是汗湿了,毓秀站在一旁连连拍着胸脯直喊着:“可是吓死我了。” 两人出了丰医堂就去了玄医馆,沈如玉嘱托的事情是一定得要办的,刚走到玄医馆门前就看见店里的小厮正要关门,那小厮见着有人前来摇着手说道:“今日医馆关门,姑娘要拿药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沈宝音走过去看着他开口问着:“请问玄郎中在不在?” 那小厮听说是来找玄郎中的,眼光瞧着沈宝音打量了几下,遂开口回答着:“我家馆主不在!” 沈宝音瞧着他眼神故意躲闪就知道眼前这小厮是在说谎,于是从身上取出沈如玉交给自己的那张纸条递过去说道:“请你把这个交给你家馆主。” 那小厮蹙着眉头好奇的看来,犹豫了下伸手接了过去,对着沈宝音开口说道:“那你在这等一下。”说完便匆匆回了屋。 过了一会那小厮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走来的是一位身穿藏青色布衣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的年纪,长相端庄文弱气息,此人正是沈如玉嘱托要找的玄郎中玄恒,小厮对他说道:“正是这姑娘要找你。” 玄恒打量了沈宝音一下,又谨慎的瞧了瞧四周,这才开口说着:“姑娘进屋说吧。” 她跟着玄恒进了后堂,小厮端来茶水后退了出去,坐在对面的男人开口问着:“姑娘与沈如玉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是她嘱托我让我来找你,说你看到这上面写的就知道了。” 玄恒听闻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开口问着:“她在王府还好吗?” 沈宝音听他这么问,心中倒不免有些猜疑他与沈如玉的关系来,可沈宝音又不敢多加猜测,只说道:“姐姐还算安好。”她心中有些好奇,刚刚见他的小厮大白天要关门,于是故意开口问道:“玄郎中是要出远门吗?为何刚刚要关门?” “就在刚刚不久丰医堂被官府的人查封了!” “恩,这事我听说了,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只听见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开口道:“据传宫里的婉贵妃前夜中了毒,中的是苦微草的毒性,于是皇上下令彻查此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丰医堂便牵扯到了其中,这样一来其他医馆就得要暂时避避风头了。” 沈宝音听他这番解释,这才理清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难怪会大张旗鼓的出动京城都指挥使。 玄恒走到药柜前取了几包药材交给沈宝音:“这些就是你姐姐要的东西了,还麻烦沈小姐帮忙交给她。” 沈宝音拿着东西出了医馆,只见大街上突然人群动乱,远处的马蹄声疾步走来,领头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绿衣绸缎的开襟长袍,顶着一头金边玉冠,腰间携带玉佩,骑着马呼啸经过,身后紧跟着大批骑着马的官兵,浩浩荡荡的踏着京城的大街。 “这是要干什么?” “是太子回来了!”玄恒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看着从眼前骑着马飞奔过去的那群人的背影,随即又开口说了句:“看来缘着婉贵妃的事情,这皇城又得要有一番风雨飘摇了!” 回了沈府进了院子就看见三姨娘陶氏房里的蔡嬷嬷鬼鬼祟祟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快步走出来正撞见回来的沈宝音和毓秀,面色先是一惊随即扯着笑走来说道:“二小姐回来了?”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没,奴婢就是刚刚在厨房里打碎了碗,但又怕被三姨娘知道了挨骂。” 毓秀瞧着蔡嬷嬷这幅胆战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说道:“三姨娘不是一向特别器重蔡嬷嬷你嘛,你就算打碎了碗,我看三姨娘也不会把你怎么着吧。” 蔡嬷嬷听毓秀这番嘲弄,忍不住戳骂了句:“你这小蹄子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做下人的哪有不怕主子的,何况三姨娘的脾气整个沈府都知道。” 沈宝音听着也不说话,蔡嬷嬷瞧了瞧也就闭了嘴,此时门口的下人通传了一声:“三姨娘,小少爷回来了。” 正说着就看见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呵呵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下人也忙着走了进门,这男童正是沈亦禅的独子,陶氏所生的儿子沈大宝,当然他还是一个不能被外人所知的身份,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沈大宝是个傻子,陶氏生了儿子以后以为就能母凭子贵改变她妾室的身份,可熟知她这儿子却没给她这娘争气,沈亦禅和沈老夫人都是极其要面子的人,于是便狠心的将沈大宝送去了秋陀寺,对外宣称儿子病亡,只有每逢过节的时候才会去看望一下,送走的那天陶氏哭得很伤心。 此时的沈大宝居然突然回来了,陶氏听闻匆匆从屋子里出来满脸的震惊,她搂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却又对沈大宝的贴身下人开口问着:“怎么好端端的要把少爷带回来?” “少爷非吵着要见三姨娘,在寺里不吃不喝,寺里的方丈说还是先送回来一趟吧。” 沈秋莲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走了出来,见到她的弟弟倒是一脸嫌弃的表情说着:“你们把他带回来要是给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她说完看向一旁的陶氏又说道:“还是赶紧把他送走吧,要是爹回来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沈大宝一听要把自己送走,对着沈秋莲就拳脚踢来,嘴里骂咧道:“你这个坏女人。” 蔡嬷嬷急忙护着,看向陶氏说道:“三姨娘还是把少爷交给奴婢吧。”说着便拉着沈大宝去了后面。 陶氏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沈宝音,她眸子发亮发狠,直瞪瞪的看着沈宝音开口说道:“此事你要是敢通风报信告诉老爷,我定饶不了你!” 沈宝音瞧着陶氏恶狠狠的眼神,开口回了句:“三姨娘还真是多想了,现在整个沈府的人都知道,还需我通风报信吗?” 陶氏听她朝自己回嘴,伸出手来要掌掴却被沈宝音一把反握着,她看着陶氏开口说道:“三姨娘可是忘了祖母临终前的遗言?”以前陶氏仗着沈老夫人帮着撑腰狐假虎威,如今沈老夫人一去,她沈宝音可不会再任由陶氏欺负了,绝不! 回了旧宅吕氏正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沈宝音和毓秀回来开口问道:“前院里是出了什么事?我好像听到有吵闹的声音。” 沈宝音走过去扶着吕氏回答着:“是沈大宝回来了。” 吕氏听她说起沈大宝,不由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生在沈府也是个苦命的娃,若是生在平常人家或许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说着又不禁感慨道:“其实那三房陶氏也是个可怜的人。” 毓秀听着不满的冷哼了句:“她哪里可怜了,分明就是咎由自取,自食报应!” 吕氏连连叹气的摇头:“你这丫头怎能说这些胡话!” 沈宝音扶着吕氏躺在床上,回头看着毓秀吩咐着:“你快去把药煎了吧。”她只好打发毓秀离开,这丫头心直口快,吕氏又生性儒弱善良,还真怕这丫头气着她娘了。 屋外天色已黑,沈宝音和毓秀刚安顿好吕氏睡下就听见院子里的门猛敲了起来,砰砰砰的响,她和毓秀走出屋子开了门就看见蔡嬷嬷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的冲了进来,蔡嬷嬷前脚一进院子就指着毓秀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给我把这丫头捆起来!”   ☆、第4章 陶氏陷害 陶氏房里蔡嬷嬷带着人将毓秀捆着进了屋跪下,此时陶氏正躺在床上病哼哼着,沈亦禅坐在床榻边,神情紧绷的冷着一张脸,见到蔡嬷嬷将毓秀带来便开口质问道:“三姨娘的药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毓秀听闻睁着一双眼睛急忙摇头否决:“老爷,奴婢没有,三姨娘的药奴婢碰都没有碰,奴婢是冤枉的。” “胡说!”蔡嬷嬷走来忽然伸出手给了毓秀一巴掌,大声叫嚣着说道:“这小蹄子说话一向都不老实,都这个时候了还死不承认,珠儿说了三姨娘的药就是毓秀这丫头去药房抓的,回来后珠儿在煎药的间隙让这丫头帮忙看着,一定就是这期间她动了手脚,老爷,这种人就得用狠招。” 沈亦禅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珠儿问道:“事情是蔡嬷嬷说的这样吗?” 珠儿瞧了一眼蔡嬷嬷使来的眼色,于是扑通一跪回答着:“老爷,奴婢该死,奴婢因为太相信了毓秀才让她帮忙给三姨娘抓药的,回来后她见我在厨房给三姨娘煎药就说可以帮我照看会,哪知她早已心存歹念,老爷,奴婢错了。” 毓秀哭红着眼睛骂咧道:“你胡说!” 蔡嬷嬷见状一把使劲揪着毓秀的耳朵,一双眼睛凶狠般瞪得硕大:“老爷,她早就对三姨娘心存不满。” 沈宝音匆匆赶来正巧看见蔡嬷嬷动手,她走来抓着蔡嬷嬷的手问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蔡嬷嬷惊呼,被死死扼住的手腕挣脱不得,疼得她狰狞着一张脸急忙说着:“这丫头在三姨娘的药里动了手脚才害的三姨娘现在上吐下泻,这种事怎么能轻易放过去。” 蔡嬷嬷说完只听见躺在床上的陶氏又哼哼唧唧了一番,沈亦禅依然冷着一张脸说道:“我知道毓秀这丫头是你屋里的,但是一个下人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沈府就由不得轻饶她!” 蔡嬷嬷听着沈亦禅开口这么说,于是急忙附和着说道:“老爷说得极是,毓秀这丫头是二小姐身边的人,二小姐护着她也正常,可是凡事也得分轻重,二小姐一味的护着只怕是另有它意吧。” 蔡嬷嬷话里嘲讽,听在明眼人耳朵里自然也不是傻子,沈宝音瞪了一眼蔡嬷嬷开口问着:“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有意指使毓秀这么做的?” “二小姐这话奴婢可不敢这么说。” 这时站在一旁的沈秋莲擦拭了几下眼睛,走到沈亦禅身边开口说着:“爹,你可得要为娘做主,一个下人敢有谋害主子之心可是罪大恶极,爹不能坐视不管,这要是传出去沈府的面子何在,爹的面子何在。” 沈亦禅是个要面子的人,沈秋莲抓着三分火候于是又添了一把,沈亦禅大怒,指着跪在地上拼命摇着头否认的毓秀对着其他人命令道:“把这丫头关起来,明日用家法处置了。” 毓秀哭着大声喊着冤,硬是被那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给拖了出去,沈亦禅看着要追出去的沈宝音一声呵斥:“我若不是看在你祖母临终前对我的嘱托,此刻跟毓秀关起来的还有你!” 沈宝音回头看了一眼沈亦禅,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折射出陶氏一干人得逞的笑容,沈老夫人刚去世,这群人就又等不及恢复原样了? 她一夜未合眼又不敢把实情告诉吕氏,只撒谎说着毓秀是白天不小心打碎了陶氏屋里的玉镯子,受了罚明早也就回来了,她坐在窗前却只能干着急,这事得怎么把毓秀救出来? 天亮沈宝音推开屋子,突然听到院子中的一角传来嬉笑声,她循声看去只见沈大宝正坐在墙角上朝这边傻笑着看来,样子十分危险,沈宝音走过去开口说道:“你快下来,这里不能坐。” 那沈大宝也算听话,从那围墙上跳下来后看着沈宝音又是一阵傻笑,然后从怀里拿了一包东西递给沈宝音说着:“给你吃。” “这是什么?” 沈大宝还是一个劲的傻笑着,伸手将那包东西塞到沈宝音的怀里,嘴里说着吃吃吃,沈宝音拿在手里闻了闻,心下一惊,拉着沈大宝问道:“你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沈大宝瞧了一眼说道:“蔡嬷嬷枕头下的,她偷偷藏起来不让我吃。” 沈宝音心中仿若一块石头落地,看着沈大宝开口笑说道:“这东西你若是给爹吃的话,说不定爹一高兴,你以后就不用回秋陀寺了。” “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不用回去了?” “当然。” 她带着沈大宝去见沈亦禅,走到前院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她让沈大宝在原地等着,自己跟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拐了几个偏房的屋子去了沈府的后门,这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那陶氏房里的蔡嬷嬷,此刻她打开后门小心谨慎的站在那里,不一会儿沈宝音看见走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站在沈府后门外跟着蔡嬷嬷交谈了几句,两人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只见蔡嬷嬷从身上取了些银子给了这人,那人拿了银子笑嘻嘻的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沈宝音等着蔡嬷嬷走后,她才打开后门追了出去,那男人还未走远,估计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于是停下脚步转身看来,见到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仔细瞧了瞧开口问道:“你这丫头是谁?不会是蔡嬷嬷让你来的吧,难道她想反悔多给了银两?” 沈宝音听这男人突然说出这番话,再一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药草味,心下也就猜到了七八成,于是试探性的故意说道:“蔡嬷嬷说了,你给她的那些药根本不值这些银两,所以她反悔了。” 那郎中一听顿时面色收紧,嘴里骂咧着说道:“放屁,我之前帮她做了那么多事都没跟她算账呢,她倒先跟我算起来了,再说了这药若是被官府知道了可是要被抓起来的,我得冒着多大的风险,这几个破钱老子还觉得不值呢!” 沈宝音听着媚黛挑了挑看着眼前这怒气冲冲的男人,嘴角一扯开口说着:“原来你私自敢用毒/药,我现在只要一喊沈府的人马上就会出来,你说我要是把你和蔡嬷嬷送去官府的话,我应该能得到多少赏赐?” 那郎中听闻吓得惊慌失色,心里大叫着上了眼前这丫头的当,但是话已出那就收不回了,他朝着沈宝音扑通一跪求饶着:“我说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报官啊!” 沈亦禅正坐在厅堂里,何章端着茶水送来,沈大宝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喊了声爹,沈亦禅看着突然进来的人一口茶水喷出,指着进来的沈大宝慌慌张张的大叫道:“谁,谁让他回来的!” 何章瞧着突然出现的沈大宝也是一时间慌了神,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蹦出个半字半句出来,沈大宝傻笑着走到沈亦禅身前拿出那包东西递给沈亦禅开口说道:“爹,吃。” “这是什么?你从哪里拿的?”他像极其嫌恶般的伸手推出去,皱着眉头质问起来。 “蔡嬷嬷枕头下的,她藏起来不让我吃。” 何章拿过去在鼻尖处闻了闻,开口说着:“老爷,这好像是药材。” 这时沈宝音走了进屋,看着沈亦禅开口说着:“爹,这药正是昨晚蔡嬷嬷口中说着毓秀下毒的药,此药正是最近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苦微草,听说婉贵妃中毒也是因为这个。” 沈亦禅听着半信半疑,沈宝音见他似乎不相信,这才将那郎中带进来,那郎中看见坐在上面的沈亦禅,吓得又是扑通一跪喊着:“沈老爷,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都是那蔡嬷嬷逼我做的。” 沈亦禅见是昨晚来给陶氏诊脉的郎中,心中微微震惊,开口呵斥一声:“她都逼你做什么了!” 郎中吓得头都不敢抬,低着头连忙全数说道:“前几日蔡嬷嬷找到我,问我有没有些药性比较毒的药材,我问她要这些做什么,她只说府里有事要用着,让我不要问太多,昨晚蔡嬷嬷派人来找我给夫人诊脉,其实夫人并没有中毒,但是蔡嬷嬷说我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可以了,事后她自会像以前一样给我好处,这次还会给更多,我也是一时见钱眼开,沈老爷,小的错了,求你开恩,千万别把小的送进官府里,小的也是受蔡嬷嬷所逼。” 那郎中一个劲的磕着头,沈宝音瞧了一眼气得身体微微发抖的沈亦禅,于是开口说道:“爹,苦微草现在是皇上下令严查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沈府窝藏这个,恐怕······” 沈亦禅听后一张脸上由红到紫,由紫到黑,那张脸上可谓是风云变幻,他气得一拍桌子,对着何章大声命令道:“去,去把那蔡嬷嬷和陶氏带进来!”   ☆、第5章 陶氏伎俩 蔡嬷嬷被家丁押着进了厅堂,她跪在中央抬头瞧着面色严肃的沈亦禅,再一瞧站在沈宝音旁边的那个郎中,她心知不好,脸色顿时吓得苍白。 沈亦禅拿着那包苦微草扔到她面前吼着质问道:“蔡嬷嬷,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 蔡嬷嬷哪敢抬头看,她心里当然清楚,只是低着头连忙开口说着:“老爷,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沈亦禅讥讽一声,遂对着何章吩咐着:“既然蔡嬷嬷说不知道,那你就去她房间里的枕头下搜一搜,看看她还知不知道!” 蔡嬷嬷一听连跪带爬的拖着要走出去的何章,急忙说道:“老爷,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 沈亦禅一拍桌子:“你把这些东西带进府里,你想干什么?你想害谁?” 蔡嬷嬷拼命磕着头,眼泪哗哗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实际上她受陶氏的吩咐本打算拿着这些东西是去陷害吕氏的,结果还没下手就被人抓包了,而她也不知道这苦微草因为婉贵妃的缘故成为了京城闻而避之的事情,现在事情败露她害怕的也不敢将陶氏供出来。 陶氏听到了风声匆匆赶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沈秋莲,两人进了屋瞧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蔡嬷嬷,再一看出现在厅堂里的郎中,心里也就清楚了,但她们一时间也只当是昨晚装病的事情露了馅。 陶氏谨慎的瞧了一眼坐在上面的沈亦禅,娇滴滴的唤了句:“老爷。” 那沈亦禅此时哪还顾得上这温柔乡,怒睁着一双眼睛看来开口质问道:“你的病可好了?” 陶氏瞧着正怒气冲天的沈亦禅,心想着事情已经败露再隐瞒是不行了,索性倒是承认了,眨着一双桃花眼挤着几滴泪珠子扑通一跪便说:“妾室一时糊涂犯了错,本想着这样之后就能得到老爷的关心,结果鬼迷了心窍,老爷,妾室错了。” 沈亦禅看着哭得梨花带雨,楚楚怜惜的陶氏,心里竟泛起了一丝不忍,面色也不似之前的严肃,沈秋莲瞧着也赶忙附和着说道:“爹,娘也是因为太爱爹才这样糊涂的,都是珠儿,要不是她从中挑唆,娘哪会听信了谗言。” 沈秋莲一股脑儿将责任全都推给了站在门口的珠儿,那珠儿吓得睁着一双硕大的瞳孔竟不想自己成为了主使的谋害者,抬眼一瞧那沈亦禅朝自己看来,吓得慌慌张张一跪道:“没,没有,老爷,奴婢没有。” 沈秋莲快步走过去,朝着跪在地上的珠儿一甩巴掌骂咧道:“你这丫头婢子,要不是你回屋跟我娘乱说,说毓秀拿药想害我娘,我娘能着了你这丫头婢子的道。”她说着转头看向沈亦禅委屈的喊着:“爹,就是珠儿乱说,娘才害怕听信了谗言。” 沈宝音瞧着厅堂里兴风作起的沈秋莲自导自演,她心里嗤笑一声也不揭穿,反正这珠儿也是咎由自取,倒也不必帮她,只是瞧着沈秋莲这番使劲踩着自己人为求自保的作为也实在令人不耻。 沈亦禅怒眼看向珠儿,见她哭得甚是委屈,但是再一看楚楚可怜的陶氏,遂命何章将珠儿先关起来。 沈大宝躲在沈宝音身后,指着沈秋莲骂了句:“你这坏女人!” 沈亦禅这才想起沈大宝的事情来,于是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陶氏和蔡嬷嬷质问着:“是谁允许他回来了?你们居然都瞒着我,还有没有把我这老爷放在眼里!” 陶氏支支吾吾的没说出口,抬眼看了一眼沈宝音,那眸光中充满了仇恨,她心想这一切都是沈宝音所为,她果然还是告诉了沈亦禅。 蔡嬷嬷看了一眼陶氏,突然朝着沈亦禅猛磕着头喊着:“老爷,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瞒着所有人的,三姨娘她并不知情,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 蔡嬷嬷突然将责任全都揽下,陶氏震惊之余估计是心生了愧疚,竟然看着沈亦禅开口说道:“老爷,此事并不是蔡嬷嬷一个人的错,是妾室糊涂,听信了珠儿的谗言。” 沈宝音见沈亦禅面露缓和,生怕他又对陶氏软下心来,于是开口说着:“爹,就算昨晚三姨娘是听信了珠儿的谗言,可是苦微草的事情可不是小事,这事若是传出去可大可小,您身为朝廷命官,只怕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沈亦禅听闻心里陡然寒颤,看着跪在地上的蔡嬷嬷命令道:“来人,将蔡嬷嬷押出去杖毙了!” 蔡嬷嬷一听顿时吓得脸色全无,被吓着的不仅是蔡嬷嬷还有跪在旁边的陶氏和沈秋莲,陶氏急忙拖着要被拉出去的蔡嬷嬷,看着沈亦禅急忙求饶道:“老爷,你饶了蔡嬷嬷一命吧,她跟着我进沈府这么多年,不论功劳也有苦劳啊,我求求老爷,你就看在蔡嬷嬷年事已高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命吧。” 蔡嬷嬷也是磕着头喊着:“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沈宝音想着还被无辜关押着的毓秀,要不是老天有眼,现在毓秀早就被家法一命呜呼了,这些年蔡嬷嬷在背后指使的坏事还少吗,想到这里她心里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昨晚我可是听妹妹说过,一个下人敢有谋害主子之心可是罪大恶极,爹不能坐视不管,这要是传出去沈府的面子何在,爹的面子何在!” 沈秋莲听着沈宝音将自己说出去的话用来堵死,心头惊讶却也不敢正眼看去,没想到沈宝音竟然学了自己这一套。 陶氏大怒,指着沈宝音骂了句:“沈宝音,你这小蹄子分明是在落井下石!” “三姨娘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哪里是落井下石了,我这也是为爹着想,为整个沈府的颜面着想,何况犯了错本就该受罚,毓秀不也一样嘛,昨晚你们也是这般信誓旦旦的要惩罚毓秀的,怎么到这关头就改了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沈府的家规也是祖训流传下来的,我哪里半分说错了,何况蔡嬷嬷这事犯得也不是小错。” 陶氏被堵得气得呜呼,沈亦禅当着其他下人的面也要家主的尊严,于是对着何章吩咐道:“把蔡嬷嬷押下去。” 蔡嬷嬷被拖到门口,看着陶氏忙叫喊着:“三姨娘救我!” 陶氏转头看向沈亦禅,急智一转,急忙开口说道:“老爷,蔡嬷嬷不能被杖毙,母亲她老人家刚去世不久,沈府里不可见血见人命,否则对沈府都不好。” “这话我怎么没听说过。” 陶氏见有回转的余地,急忙趁机又说道:“我也是听家乡的人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爷,你身在官场上这可是要忌讳的,蔡嬷嬷一命死不足惜,可是对你的仕途怕是有影响啊。” 沈宝音听着陶氏居然说出这番谬论来,再一看沈亦禅的脸色就猜到她这爹是着了陶氏的道了,一说到官场仕途,沈亦禅那可是十足的关心担忧,这五年来他攀着沈如玉这个宁夫人的身份一路从五品升到了三品,直到沈如玉不受宠后他这官场的路子才步履维艰,这个人对官场的名利追逐可想而知,当年的沈如玉就是被他这般送出沈府的。 沈亦禅蹙着眉头犹豫着,若是这样不惩罚蔡嬷嬷,那自己以后在沈府怎么树立威信,他瞧了一眼何章,想了想这才开口吩咐道:“既然这样,蔡嬷嬷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押下去重责三十大板已是警告。” 那蔡嬷嬷一听顿时连忙磕着头谢恩,眼泪一把的说道:“谢老爷开恩!” 陶氏心下总算松了口气,那眸子朝沈宝音看来可是凶狠挑衅,她心里叫嚣着,沈宝音,你想就这么置我于死地,没那么容易! 沈宝音从柴房里将毓秀扶着回了旧宅,脸上还有身上都有被打的伤,她这次是吃了苦头,吕氏从屋里走出来瞧见,心疼的直说道:“不过就是打碎了一个玉镯子,怎就把人打成了这样。” 沈宝音扶着毓秀进了屋,又忙着安顿吕氏说道:“三姨娘的玉镯子哪是什么人都能打碎的,娘,药您吃了吗?” “吃了,你别管我了,还是赶紧照顾下毓秀。” 屋里她给毓秀上着药,毓秀疼得哇哇直叫,瞧着毓秀疼得掉下眼泪来,沈宝音心里也是难过,不过她把蔡嬷嬷和陶氏在厅堂受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毓秀大叫着一声好,这口怨气可算是出了。 “那郎中后来怎么样了?” “把他送去官府是不可能的,给了他一些银两当作封口,那郎中为了活命这事就得烂在肚子里。” “那珠儿呢?” “被关押着,等着沈府的家法处置。”沈宝音说到这里不由的叹了口气,“她也不过是做了个替死鬼,她这笔帐得算在沈秋莲头上。” 正说着从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声,仔细一听是应该是陶氏房里珠儿的声音,此刻的珠儿被人拔了舌头!   ☆、第6章 王府探亲 毓秀从屋里走出来倒水,背后突然招来袭击,她骂咧了一句回头一看,那沈大宝正坐在围墙上笑嘻嘻的看来,手里还拿着石子,沈宝音在屋里听到了声响也走了出来,看见沈大宝又一次坐在那危险的地上,不由的蹙了蹙眉头,也不知道这娃子为什么喜欢跑到她这旧宅子来。 院子里的门突然被哐哐敲起,沈秋莲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那沈大宝听到沈秋莲的声音急忙从围墙上跳下来,也顾不得危险,躲在沈宝音的身后,一双眼睛害怕的看着那院门。 沈宝音叹了口气对着毓秀吩咐着:“你把他带到屋里先躲一躲。” 打开门沈秋莲带着何章等一群人冲了进来,一进院子就直喊着:“沈宝音,你把那傻子给我交出来!” 她瞧着来势汹汹的沈秋莲,也知道这些年在沈秋莲的眼里从没有把沈大宝当作弟弟看待,在这一点上她还不如陶氏,至少在陶氏的眼里沈大宝虽是个傻子,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没有嫌弃过,这会儿她看着沈秋莲眼底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开口说道:“你要找人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他有腿有脚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再说了他不应该是在三姨娘的房里嘛。” “沈宝音,你装什么呢,府里的人看到他往你这儿跑了,你都敢利用他对付蔡嬷嬷,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沈秋莲气焰嚣张,昨天的事怀恨在心里,此刻更是逮着机会不放过,站在一旁的何章看着沈宝音开口说着:“二小姐,你还是把人交出来吧,老爷正等着将他送往秋陀寺呢。” “别跟她废话。”沈秋莲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家丁怒斥一声,“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给我进屋搜啊,人肯定就在她屋里。” “沈秋莲,这里是沈府的旧宅,还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沈秋莲听着眉眼挑了挑傲娇的说道:“爹说了,这事交给我,现在整个沈府的人都得听我的,别说站在这里了,我就是翻遍整个旧宅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你敢!” 沈宝音拿起院子里的大扫帚朝着沈秋莲挥去,那沈秋莲吓得急忙跳向身后,估计是没想到沈宝音竟然使出这招,吓得脸色慌张的指着沈宝音大怒道:“沈,沈宝音,我可警告你,你最好别乱来,不然小心爹来收拾你!” 听着沈秋莲拿出沈亦禅来吓唬,沈宝音还真是来气了,拿着手里的大扫帚就要挥去,吕氏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从屋里走出来,正看见沈宝音在追打着沈秋莲,急忙喝止:“宝音,你快把东西放下!” 她听着吕氏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沈秋莲见势站在原地,见着有吕氏出来阻止,于是又气焰嚣张了起来:“听到没有,让你放下呢!” 这时几个家丁将躲在屋里的沈大宝揪了出来,沈大宝哭嚷着大叫着不肯走拳脚相踢,沈秋莲看见终于被找到的沈大宝,这才得逞的看着沈宝音开口威胁道:“我看你怎么跟爹交代!” 沈府后门沈亦禅命人将沈大宝连拖带拉的上了马车,陶氏站在一旁抹着眼泪也不敢说话,那沈大宝也是可怜,最后也是被捆绑着上了马车给带走了,就像几年前一样,沈宝音从沈亦禅眼里没有看到半点伤心的神色,亟不可待的要将沈大宝偷偷送走。 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那石子小道上,陶氏抹着眼泪哭得伤心,沈亦禅瞧了她一眼怒气着说道:“哭,就知道哭,他要不是个傻子,我会将他送走吗,说来说去也生不出一个像样的儿子来!” 陶氏一听顿时哭得更是伤心了,那沈亦禅眼见着心底更烦,一甩衣袖带着何章离开,又匆匆出了沈府。 旧宅里沈宝音收拾屋子瞧见那几包从玄医馆拿来的药,这才想起沈如玉这档事来,差点都给陶氏耽误了,她带着毓秀走到前院正看见迎面而来的蔡嬷嬷,挨了三十大板的蔡嬷嬷总算捡了一条命,一瘸一拐的估计是要去厨房,看到沈宝音和毓秀她俩急忙转身的要离开。 毓秀瞧见故意喊着:“蔡嬷嬷,你这是要去哪啊?需不需要人帮忙?” 蔡嬷嬷停下脚步气得嘴角歪斜,转身瞪了一眼毓秀开口说着:“不用劳烦了,我还没到那种地步。” 沈宝音见着这样的蔡嬷嬷,心里虽对她有些同情,但又觉得如今的她也是咎由自取,走来开口说道:“既然身子不便,有些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她抬眼瞧了一下沈宝音,对于昨天的事心里都恨着呢,她心想要不是沈宝音利用了沈大宝偷了她房里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会挨了这三十大板,差点要了自己的老命,想到这里蔡嬷嬷心里怎么可能不恨沈宝音。 “奴婢这一把年纪的身子骨就不牢二小姐费心了。” 毓秀听着蔡嬷嬷这讥讽的话心里气不过,于是开口说着:“蔡嬷嬷,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啊。” 沈宝音瞧着脸色沉沉的蔡嬷嬷,心里叹了口气的说着:“珠儿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沈秋莲关键的时候能将所有责任推给她,有一天也能出卖任何人,在这沈府里你也好自为之,你回去告诉三姨娘,我不与你们争,但也轮不到你们欺负到我头上!” 蔡嬷嬷听着也不说话,眼光偷偷瞟着离开的两人,半响嘴里哼了一句,一瘸一拐的朝着那陶氏的房里走去。 深宫墙垣,红墙黑瓦的汉王府门前,毓秀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开门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见着站在屋外的沈宝音和毓秀两人,开口问了句:“找谁?” “我家小姐乃沈府的二小姐,是你家宁夫人的妹妹,还麻烦你进府通传一声。” 那小厮听着毓秀这么说,这才回了府通传,不一会儿领着沈宝音和毓秀进了汉王府,府里假山环水林立,绿树小道成荫,勾勒着汉王府的庞大尊荣,正走在府里迎面撞见走来的一个人,身着华丽服侍,头戴珠光宝气,身后的几个丫鬟正簇拥着朝这边走来,只见走在沈宝音前面的小厮突然快步走上前几步躬着身说道:“奴才给王妃请安。” 那穆高煦的正妃屠氏瞧了瞧,看向小厮身后的沈宝音和毓秀,微微蹙了蹙眉开口问着:“她们是谁?来府里做什么?” 小厮听闻便回答着:“她俩乃沈府的人,是宁夫人的妹妹。” 屠氏听着不由的朝沈宝音打量了几眼,眉眼间藏着说不出的神色,见沈宝音和毓秀朝自己躬身行礼,这才开口说了句:“去吧,免得耽误了宁夫人的时间。” 沈宝音跟着小厮继续朝前走,她只觉得身后的那道目光紧随其后,那目光灼灼烫的脊背疼,但她又不敢回头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着。 沈如玉已经在屋里等着呢,见着小厮将沈宝音带来,疾步走过去握着沈宝音的手说道:“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说着又朝着那小厮吩咐着:“你下去吧,我与我家妹妹说些家常话,不要让人来打扰。” 见那小厮出了屋,沈如玉才拉着沈宝音进了里屋,边走边开口问着:“我等了你几日不见你来府上,还担心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算顺利吗?” 她拉着沈宝音坐下,冉碧端来茶水和糕点,沈宝音落座后将身上的紫色斗篷交给毓秀,这才开口回答着说道:“家里出了点事情给耽误了,我怕姐姐着急所以今儿就赶紧过来一趟。” “沈府里出了什么事?” 沈宝音还未开口,站在一旁的毓秀气不打一处来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到自己被关押在柴房里遭打的事情,伤心之处擦了擦眼角的泪渍,沈如玉听后气得伸手拍着桌子,看着毓秀脸上被打的伤痕骂咧道:“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以前我还未嫁进汉王府的时候,陶氏虽然得宠嚣张,但还不至于现在这般欺人太甚,现在想来之前我在沈府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教训她一下!” 沈宝音拉着沈如玉的手开口道:“姐姐也不必这么生气,那陶氏在沈府里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样了,以前祖母在的时候有她帮着陶氏撑腰,比这更可恨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如今祖母过世了,我也不必再处处忍让她,好在祖母过世临终前有所交代,沈亦禅现在对我还算好些。” 正说着门外哐的一声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到了,沈宝音身体一震,不由自主的站起身问道:“是什么东西?”说话间突然瞧见一抹身影匆匆跑开,正要出去看的时候胳膊被沈如玉拉住,她回头不解的看过去,只听见沈如玉说道:“不用追了,那是屠氏房里的人!”   ☆、第7章 汉王歹意 冉碧走出屋子朝外唾弃了一口,一脸愤愤不平的走回屋子开口说道:“那屠氏房里的丫头可是越来越放肆,咱这古月轩岂是她想来就来想跑就跑的!” 毓秀开口问:“屠氏房里的丫头婢子为什么要偷偷跑到这里来?难不成她想要偷听什么?” “那可不,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日里竟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沈如玉听着自家丫头说出这些话,连忙喝止道:“不许乱说,咱古月轩大大方方开着门,她想打探什么便打探好了,这深宅子里还有什么是能遮遮掩掩的。” 沈宝音看着沈如玉面色也是气愤,于是开口说着:“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汉王王妃了,估计是因为我和毓秀的出现才差人过来打探的,瞧着那面相也不像是善意。” 沈如玉听闻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她是京城商贾屠大海的女儿,她舅舅乃是朝中户部尚书薛仲,嫁进汉王府做了正室,今年初夏生下嫡长子,汉王很宠幸她,如今在这汉王府里其他嫔妃都得让着她三分。”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这番解说,这才明白为何那屠氏会如此嚣张,按祖训规矩,这汉王的嫡长子待以十岁便可以冠以世子的爵位,屠氏自然可以母凭子贵,这么一想,她反倒能理解沈如玉在这汉王府里处境岌岌可危,难怪自家阿姐会如此心急着怀孕求子,冉碧那晚在沈府里道出的那些话正是沈如玉的苦衷,都说帝王家无情,又有谁能说不是呢。 她伸手握着沈如玉的手予以安慰,沈如玉抬眼看来苦笑了下说道:“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看似风光的身份后面也不过是残缺不圆和道不尽的心酸,不说我了,你去了玄医馆玄郎中可说了什么?” “他倒没说什么,听我说是你妹妹才让我进了屋,还向我问了你最近可还好,姐姐,你与玄郎中是怎么认识的?他这人能信吗?” “我还在沈府未出嫁时便认识了他,算来也有些年头了,妹妹放心,我托付给你的人自然可以值得信赖,只是日后还得麻烦妹妹替我多奔走了。” 明白了沈如玉在这汉王府的境遇,沈宝音肯定是要帮着她家阿姐的,于是她说着:“姐姐放心这事我替你办,只是最近京城的所有医馆都有些躲避风头,听说宫里的婉贵妃中了苦微草的毒,皇上下令彻查,这事连着太子闻讯都赶回了京城。” 那沈如玉听到此处握着茶水的手惊得一抖,茶水打翻在了桌上,冉碧急忙拿出手绢给擦拭起来,沈宝音担心的问道:“有没有烫到手?” 沈如玉缓过神来尴尬一笑:“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手一滑给打翻了,你刚刚说太子回京了?你怎么知道的?” 沈宝音点了点头:“那日在玄医馆门口看见一群人骑着马浩浩荡荡,玄郎中说是太子回京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说婉贵妃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如今发生这等事情,太子岂有不回京的道理。” “那这事可波及到了玄医馆?” “那倒没有,只是丰医堂的郎中被抓了,丰医堂也被查封了,估计这事肯定与丰医堂有关。” 沈如玉听闻这才缓了神色,沈宝音想着她估计是担心着玄郎中的安危,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对这两人的关系更加好奇了,但这事自己可不能乱说出口。 彼时屋外有人通传汉王来了,话刚落穆高煦就急匆匆走进了屋,伴随着脚步声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听说宝音妹妹来了,这可真是喜事啊!”说着进了屋看见站在屋里的沈宝音,一双眼睛发亮发光。 沈宝音朝着穆高煦躬身行了礼,心想这穆高煦得到风声也真是够快的,心中甚是觉得不幸啊,站在一旁的沈如玉开口说道:“今日是妾身找妹妹过来一聚的,此事没有向汉王请示是我的错。” 穆高煦一摆手急忙说着:“你不必自责,你们姐妹也是该好好走动。”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家丁吩咐道:“去命人准备午膳,多加几个菜,本王就在这古月轩用膳了。” 沈如玉见沈宝音有些为难,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妹妹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难得汉王留在古月轩用膳,汉王当你是一家人的。”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又瞧着她看自己的眼神,遂然点着头答应了,其实她的内心却是百般的推脱,尤其是不想与穆高煦同桌,当然这归根结底还是穆高煦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 席间穆高煦相当热情的给沈宝音夹着菜,说得也是些客套话,沈宝音一面听着一面淡笑着点着头,吃完饭沈如玉又拉着她在隔壁厢房里休息。 沈宝音有些头晕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轻微的哧啦一声响,她也没在意只当是屋外风吹的声音,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不一会儿只觉得腰间酥酥麻麻,像一条小蛇缠绕过来,她扯着晕乎乎的脑袋一个惊醒,大喊了句:“是谁?”说话间一道身影跑开,她正要起身掀开幔帐去看的时候,只听见房里的花瓶哐当一声响,随即那花瓶碎在了窗户边上,那两扇纸窗已经被人推开没了人影。 沈如玉听到声响急忙冲进了屋里,看着屋里碎落的花瓶面色惊讶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毓秀也跟着进了屋,看到沈宝音站在床榻前,急忙走过去担心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沈宝音还心有余悸,此时的她也是面露惊慌的说道:“刚刚有个人闯了进来。” 沈如玉听了更加震惊的问道:“有人闯进来?你可看到是谁了?” 沈宝音摇了摇头,此时穆高煦也带着人进了屋,看到屋里的状况蹙着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花瓶怎么碎了?” “刚刚有人闯进了宝音妹妹的房里,这大白天的也实在是太放肆了!” 穆高煦听闻点了点头,冷着一张脸对着身后的家丁命令道:“传令下去严查府邸,任何可疑人物都不许放过!” 沈如玉走来拉着沈宝音的手安慰着:“妹妹别怕,汉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经过这么一风波,沈宝音还是觉得早早离开为好,沈如玉也觉得不好挽留,遂送着沈宝音和毓秀出了府,两姐妹在门口又说了些话,见着沈如玉面露内疚,沈宝音又赶忙安慰了几句,这才带着毓秀离开了红墙黑瓦的汉王府。 她和毓秀走在街上,毓秀不时摇了摇头又不时点了点头,她跟在沈宝音身后开口说道:“我看这事不简单。” 她回头看了眼毓秀一双好似破案的眼神,于是问着:“怎么个不简单了?” “小姐在厢房休息,我也不过是去了趟茅厕,结果就有人闯进了屋里,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人一定是在别处伺机了很久,正等着我出去呢。” “所以呢?你觉得会是谁?” 毓秀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好似胸有成竹的说道:“一定是屠氏房里的人,见小姐你是宁夫人的妹妹,指不定是要来加害的,自古以来这深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互相争宠斗争的,一定是她,绝对没错,从我们进汉王府她就盯上了我们。” 她听着毓秀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心里忍不住想笑,她倒不是对毓秀这番说辞的否决,只是她对刚刚在汉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心里也猜测了几分,虽然那道身影速度之快没看清楚,可是那身形气味,自己也了然了,碍着沈如玉的面子才没说。 正走着身后的衣裙突然被人扯住,沈宝音回头一看竟然看到了沈大宝,他正伸手死死拉着自己的衣裙,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和手背上还有几道伤痕,傻痴痴的朝自己笑来,沈宝音顿时惊讶,这傻小子不是已经被沈亦禅派人送去了秋陀寺了吗? 她弯身看着沈大宝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大宝痴痴一笑,露出两排牙齿:“马车翻了,你带我回家,我才不要去那鬼地方呢,那里的人都好凶。” 毓秀听着站在一旁开口说道:“小姐,咱可不能带他回去,若是被老爷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再说了,这小子是三姨娘房里的,她自己都救不了,我们怎么能救他。” 沈宝音听着毓秀这么说,心里想了想也对,若是被沈亦禅知道了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这么一想她伸手推开沈大宝,对他说着:“若想回家,你就自己回去,我帮不了你。” 沈宝音带着毓秀朝前走,沈大宝又跟了上来死死抓着她的衣裙,一双委屈的眼睛看着沈宝音,毓秀瞧着死死不放手的沈大宝,于是伸手掰开说道:“你这小子干嘛非得要跟着我家小姐,连你娘都不要你了,这世上还能有谁能救你。”说完拉着沈宝音赶紧朝前走去。 沈宝音走了几步不放心的回头看去,竟然看到了沈大宝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汽,那一刻她的心微微颤动,却不想一个被人呼来唤去的傻子也有如此伤心的时候。 “小姐,你想干什么呀?” 沈宝音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果断的朝着沈大宝走去,拉起他的手离开,毓秀跟着走来拉着沈宝音开口问道:“小姐,你不会是真的要带他回家吧?”她心急着自家小姐难不成是脑子糊涂了? 此刻的沈宝音正带着沈大宝和毓秀站在了玄医馆门口,医馆里的小厮见着急忙出来说道:“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玄郎中在吗?” “在,在的,你快请进来。” 小厮带着沈宝音进了医馆,玄恒听到声音从后面的布帘里走出来,见到沈宝音几个人走来说道:“沈小姐这是?” “玄郎中,我现在得有一件事想麻烦你。”说着便将沈大宝推到玄恒身前继续说着:“我想将这孩子暂时寄托在你这。” 玄恒瞧着面前这几岁大的男孩,再一看沈宝音,面露震惊的问道:“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她看着玄恒惊讶的目光看向自己,猜测眼前的男人肯定是误会了,于是急忙解释着:“你别误会,这孩子也不可能是我的。”她心里挣扎了一番,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是个傻子,一个不能被外人所知道的身份,我爹想把他送走,但我见他还是于心不忍,所以才想到将他暂时寄托在你这里,日后我定将他送走,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玄恒听着微微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既然你愿意信任我,我自会替你守着这秘密。”他看了看沈大宝身上的伤痕,于是拿了些药酒来替沈大宝处理伤口,沈大宝疼得哇哇大叫,一个劲的直往沈宝音身后躲,一双眼睛害怕防备着看着所有人。 她将这傻小子暂时托付在了玄医馆便出了门,那沈大宝见着沈宝音丢下他要走,急急忙忙的就追了出来,身后突然响起狂奔而来的马蹄声,她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锦衣的官兵骑着马朝着沈大宝飞奔而至,那马声嘶吼响彻,最后停在了沈大宝不足一米之外。 那官兵显然也是被突然闯出来的沈大宝吓得不轻,震惊之余瞪着一双眼睛呵斥道:“谁家的孩子不看管好!” 正说着身后走来一辆马车,轿帘从里面掀开,马车里坐着一位身穿宝红色丝质绸缎华服的年轻男子,腰间配着那块显目的玉佩,紧随而至的是身后一群锦衣官兵。 他剑眉冷冽,侧脸线条紧绷,高挺的鼻梁两侧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眉眼微微扫视了一下,起唇问道:“曹吏,出什么事了?”   ☆、第8章 陶氏发难 曹吏下了马走到马车前禀报道:“太子,这女人带着孩子突然闯到路中间把马给惊吓了。” 穆高炽听闻不由的朝沈宝音这边看来,目光打量了几番后突然从马车里走出来,他走到沈大宝面前开口问道:“可有伤着哪里?” 此时的沈大宝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睁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穆高炽,沈宝音正要走过去的时候玄恒快步从医馆走出来,他一把将沈大宝护在怀里,对着穆高炽急忙开口说道:“太子饶命,这孩子是我一远方亲戚的,孩子不懂事莽撞了太子和各位军爷。” 穆高炽瞧着眼前的男人惊慌失措的将孩子护在怀里,遂然叹了口气说道:“孩子没事就好,以后还是多看着点孩子。”说完又走到沈宝音面前开口问道:“姑娘可还好?” 那沈宝音瞧着穆高炽询问而来,却不想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还会这般体恤民众,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看不出半点掺杂的虚假,她只好躬身行礼说道:“谢太子关心,民女无大碍。” 穆高炽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重新做回马车里带着曹吏一群人离开,等到这群官兵离开之后街上的百姓便开始纷纷私语,都说这太子宅心仁厚,沈宝音瞧着那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的背影,心想着若这太子真是如此那便是大金国的幸事,若一切只是做给别人看的,那只能说明这太子心机太过城府了。 回到沈府已是傍晚落日十分,何章开了门一脸焦急神色的说着:“二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何章瞧了一眼院子里的正门厅堂,这才小声的开口说道:“少爷的马车翻了,人不见了,老爷正发火着呢,派人出去偷偷寻找也没见着半个人影,二小姐一会进去的时候还是小心为好,咱能不说的就不说了,免得趟上这麻烦。” 沈宝音听着何章这么说,心想着沈大宝的突然消失肯定是要惊动沈亦禅的,倒也在心中庆幸着幸亏没把沈大宝带回来,她朝何章点了点头,又将身上的紫色斗篷脱下交给毓秀,然后才跟着何章进了正门厅堂,一进去就看见负责遣送沈大宝的那几个家丁正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是沾着灰尘,沈亦禅高高坐在上席沉着一张黑脸,一旁的陶氏眼眶红肿着,应该是刚刚大哭了一场,沈秋莲站在陶氏身边扶着她娘,面色平静。 何章领着沈宝音进了屋小心谨慎的说了句:“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沈亦禅抬眼向沈宝音看去,沉声说道:“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闲情出去,看来你对这个家也确实没有半分担当,许是我沈亦禅平日里多养了你!” 她听着沈亦禅说出的这些狠话,知道这男人不过是将怒气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好借此寻找一个发泄口,她不怒不威却是开口说着:“我刚刚进屋已经听何管家说了,对于沈大宝突然失踪女儿倒有几点想说的。” 何章一听面色焦急,心想着这二小姐怎么就不听劝呢,非要往这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一旁的毓秀伸手轻轻拽了拽她家小姐的衣裙,也是站在一旁干着急,该不会是要再次犯傻的全盘说出吧? 沈亦禅微微蹙着眉头看来,开口问着:“你想说什么?” 沈宝音瞧着陶氏一双恶狠狠的眼光朝自己瞪来,嘴角不屑的开口说道:“沈大宝突然失踪我看并非是件坏事,与其将他长期放在秋陀寺人多嘴杂,难免是要有被人说破的一天,如今他一个人流落在外,说话也是颠三倒四,就算被外人救起,说出的话也不足为信,或许碰到一个心善的人家收养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沈亦禅听着这番劝解,心中也觉得算是有点道理,可是他还是不放心的追问道:“那若是这傻小子自己找到沈府来呢?那还不是一样要东窗事发。” 这沈宝音还未开口,站在陶氏身边的沈秋莲却突然抢着开口说道:“爹你放心,沈大宝就算回来也不是他想回来就能回来的。”说着便对着一群家丁们吩咐着:“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若是沈大宝突然找到沈府来,你们谁也不准让他进来,咱沈府从现在起就不再有沈大宝这个人!” 那陶氏一听顿时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秋莲,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说出这番残忍的话来,不仅陶氏觉得惊讶,就连沈亦禅都有些讶异,沈宝音瞧着难得和自己站在同一船上的沈秋莲,震惊之余倒也觉得正常了,这沈秋莲巴不得赶紧除掉沈大宝这个隐患,对她对陶氏在这沈府里都是一件幸事,反正她也从来没有把这个傻子弟弟看作亲人对待。 沈亦禅心里犹豫又极其不安心,他倒不是对沈大宝的安慰有所愧疚,而是担心沈大宝这一失踪对自己的仕途有所影响,他是怕沈大宝有一天再回来,所以他转而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几个家丁命令道:“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点风声都给我把沈大宝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陶氏一听身体踉跄了一下,好在身后的蔡嬷嬷急忙扶住,只是那一双眼睛充满仇恨的火苗越烧越旺,恨不得把沈宝音全身烧尽,她心里恨着,如今的沈大宝竟然成了自己的弱点被沈宝音这丫头牢牢占了上风灭了自己在沈府里的威风,想到这里内心里全是不甘,她真是恨不得扒了沈宝音的皮。 陶氏的双手死死握拳,重新站直了身体,她看着沈宝音开口质问起来:“二小姐一向很少这么晚回来,今儿偏偏在沈大宝失踪后恰到时候的回府,老爷不觉得奇怪吗?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老爷你别忘了,沈大宝被送走前还是在吕氏的房里被找出来的,她和毓秀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蔡嬷嬷,一脸鬼鬼祟祟,二小姐,这是出了一趟什么样的远门了?” 陶氏突然话锋一转,明显是想把沈大宝这档子事全部推到沈宝音身上,却不想这女人想报仇的速度之快,毓秀听着吓得脸色苍白,她心里本就心虚,陶氏再这么一激将法,毓秀就更加慌慌张张满头是汗了,陶氏也不傻,瞧着毓秀这副模样,心里就更加笃定了七分。   ☆、第9章 郑府寿宴 沈亦禅听着陶氏这么一说,心中思虑了下,沈宝音确实没有这么晚回府过,这么一想竟也觉得奇怪,放在平日里也就没人在意了,可是现在听陶氏这样说,再一想失踪了的沈大宝,他心下也开始怀疑起来,于是看向沈宝音开口质问道:“你今日去哪了?为何这么晚回府?” 沈宝音瞧着咄咄逼人的两张脸,今晚要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恐怕是躲不掉了,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瞒着,索性倒是说着:“白天我跟毓秀去了汉王府,因为之前早已答应过姐姐要去府上看她的,今儿正好有空便去了,所以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屋里的人听闻沉默了些许,只见那陶氏惊讶之余突然大声笑起来,笑得犀利的说道:“去汉王府?谁信呢!那汉王府也是你能随便去的,老爷,你瞧瞧她嘴里满是谎话,哪有一句是真的。”她说完遂又看向对面的沈宝音,一脸眦睚必报的说道:“沈宝音,你最好把沈大宝的下落说出来!” 蔡嬷嬷扶着陶氏并也跟着起哄道:“老爷,少爷一定是被二小姐带走了,从她早上将少爷躲在旧宅子里不愿被三小姐带走就可以看出,她一定是怀恨在心,蓄谋已久,二小姐心里一直记恨着三姨娘,肯定是想用少爷来威胁。” 毓秀听着气愤不已的骂咧道:“好你个蔡嬷嬷,一把年纪怎么满嘴都是胡话,我家小姐才不会这么做。” 蔡嬷嬷一听顿时一张脸扭曲不平,骂了句:“你这个小蹄子的东西!”说着就开始卷起衣袖仗着陶氏撑腰便朝毓秀快步走来。 沈宝音瞧着走来要打毓秀的蔡嬷嬷,上前一步挡在毓秀身前,一双眼睛瞪着蔡嬷嬷说道:“你想干什么?” 蔡嬷嬷瞧着突然挡在毓秀身前的沈宝音,见她那双凶狠的眼睛瞪着自己,不由的心微微颤抖了下,卷起衣袖的一双手停在半空中,轻轻咳了一声化解尴尬的说道:“这丫头婢子乱说话,我只是替人管教管教她。” “你打算替谁管教她?何况她又哪里说错了?” 那蔡嬷嬷听着沈宝音步步逼问,不由的咽了下口水,越发觉得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沈宝音自从沈老夫人去世后越发强硬起来,现在又被她句句堵死,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回话,正犹豫不下的时候陶氏突然开口说道:“蔡嬷嬷在府里也有年头了,难道她还没有资格教训一个下等丫头不成,二小姐这话说得岂不是要说给我听的?我陶氏进沈府也有十多年了,为沈府里里外外照应,这一点沈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也是有说过的,如今她老人家仙去,有些人就开始要发难我了吗?”说着拿出手绢擦拭着眼泪,完全又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来。 沈亦禅瞧着此时此景,心中越发愤怒,看着沈宝音说道:“她一个丫头婢子就是被打了也是应该的,她如今嚣张跋扈的个性也是你也给惯出来的,真是什么样的人造就出什么样的下人!” 沈宝音听着沈亦禅说出的这些话,垂在身侧的手指骨微微收紧,这话不仅说了自己更是含沙射影的说了自己的母亲,她母亲吕氏被排挤的已经住在了破旧的旧宅子里,沈亦禅从没有踏进一步去看过,如今已经这般屡屡退让还要遭沈亦禅这般羞辱,沈宝音的内心里此时就像一口烧着滚烫开水的锅,顷刻间就要沸腾炸裂开来! 沈亦禅哪管沈宝音此时脸上愤怒的表情,开口又问着:“沈大宝是不是你带走了?” “难道爹就认为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我已经说了白天去了汉王府。” 那沈秋莲见势快步上前,伸手指着沈宝音对着沈亦禅说道:“爹,她还在说谎!” 沈亦禅伸手大声一拍桌子:“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毓秀吓得浑身一震,忽然扑通一跪的开口说道:“老爷,小姐没有说谎,小姐白天真的是去了汉王府看望宁夫人。” 正说着沈府的大门突然被人敲起,何章匆匆走出屋去开门,过一会儿领着一身穿黑色绸缎的中年男人进了屋,何章说:“老爷,汉王府的人过来了。” 那黑色绸缎的中年男人朝着沈亦禅拜了拜开口说道:“沈老爷,小的是受汉王和宁夫人的指使前来给二小姐送礼了,宁夫人说了,二小姐白天在汉王府受了惊吓理应慰问一下。” 沈亦禅一听面惊失色,缓过神来急忙走来说道:“有劳汉王和宁夫人费心了,替我谢过两位主子。” “小的已经将礼送到,那就不打扰沈老爷休息了。” 沈亦禅点了点头,对着何章吩咐着:“替我送客。”等着汉王府的人离开后,沈亦禅才重新看向站在身后的沈宝音,这一次他的目光却是难得的温和,那双眼睛里更多的还是惊喜和意外,他朝沈宝音走去,突然拉起沈宝音的手开口说道:“爹刚刚应该是要相信你的,你去看如玉这是好事,既然汉王都差人过来慰问了,我看日后你多去汉王府走动走动也好。” 沈宝音看着突然转变的沈亦禅,再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却觉得十分厌恶,她忍着心中这口气默然的点了点头。 陶氏和蔡嬷嬷一行人看着眼前这突然转变的情况,却也是一时间傻了眼,更加不敢相信这沈宝音真的是去了汉王府,见着沈亦禅要离开急忙开口问道:“老爷,那儿子的事情呢?” 那沈亦禅回身目光一瞪:“不是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嘛,是生是死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他不给我惹出麻烦,你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说完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那陶氏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屋外,脸色气得青紫交加,蔡嬷嬷扶着她也不知安慰什么好,沈宝音看去,只见沈秋莲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向自己,胸前起伏不定,沈宝音微微叹了口气抬步离开,那沈秋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宝音,你竟然跑去汉王府拉拢沈如玉,难怪祖母病丧的时候,你百般拉着沈如玉住在你那旧宅子里,原来早就打了这如意算盘!” 陶氏微微站直身体,伸手扶开蔡嬷嬷的手,嘴角微微抖了抖,轻轻哼了句说道:“你以为拉拢一个沈如玉来我就怕了你不成,她沈如玉如今在汉王府的地位也不过是表面看似风光而已,实则也不过是个空壳子,沈宝音,我告诉你,你别想拿沈大宝来威胁我,他是我生的没错,可是他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任何人都别想再来威胁!” 沈宝音听着陶氏竟然说出这些狠话,知道眼前这女人不过是想要以此来警告自己,真是什么样的人自会把别人想成什么样,她看着陶氏开口说着:“三姨娘若是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至于沈大宝,我是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何况我也没有你们想的这么神通广大呀。”说着便带着毓秀走出屋子,她今日已经很累,实在没有精力再与这些人斗,何况也根本犯不着,刚走出屋外几步就听见沈秋莲怒不可揭的嘶吼声从背后传来,响彻整个沈府的夜空。 翌日沈宝音正陪着吕氏在院中小坐就看见何章匆匆进了院子,满脸笑嘻嘻的走来说道:“二小姐,好事,好事啊。” 毓秀开口问:“啥好事啊?这年头还有好事轮到我家小姐。” 何章笑着瞥了一眼:“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说着看向沈宝音这才说道:“上午郑府差人过来给老爷送请贴了,明晚是郑老爷的六十大寿,老爷说这次要带二小姐一同去赴宴,还特意嘱咐奴才给你选了最好的丝质绸缎,你瞧。”说着打开带来的包袱,里面露出米分色花碎系的丝绸,确实是上等的材质。 沈宝音瞧着心里估摸着沈亦禅这次的突然转变,但是说到这郑府自己还真没什么印象,于是开口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郑老爷?” “京城的郑友邦,其实说来也不过是个商贾之人,他之所以出名全仰仗了他后来娶进门的夫人韦氏,那韦氏可是当年汉王的的乳娘,徐皇后的亲信之人,后来徐皇后向皇上请命放她出了宫,还给她许了一门亲,结果就找到了在京城做布匹生意的郑友邦,那郑友邦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你想啊那韦氏出宫的时候早已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前一任丈夫又早死了,换作是哪个男人会愿意,不过一个商贾之人身份低贱又是皇命难违,这郑友邦不答应也得答应,遂后娶了这韦氏,结果这韦氏进了门后郑家可是连连走了鸿运,家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街坊都说这韦氏就是个旺夫命,郑友邦也不傻,有了钱之后也是年年给国库充盈,如今俨然在皇上面前是个大红人,当官的谁不想笼络下关系。” 沈宝音听着何章说起这郑友邦,原来是这层关系使然,那沈亦禅是肯定要去赴宴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等攀附的机会,只是他这次竟然会愿意带上自己,可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何章看了看又说:“二小姐好好准备准备,这绸缎奴才给你放这了。” 毓秀看着何章离开后这才拿出那米分色的丝质绸缎来,笑着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给你赶制出一件美丽的华服来,保证你在宴会中艳压琼芳。” 沈宝音笑着伸手弹了下毓秀的脑门,遂说了句:“就你话多。”说着倒是听到坐在一旁的吕氏轻轻叹了口气。 “我虽然并不想你去这种场合,但也不想你一辈子呆在这旧宅子里,既然如此,那不如出去也好。” 沈宝音看着她娘脸上的纠结,她也知道吕氏在担心的是什么,所以只好伸手握着吕氏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毓秀还真是夜不停手的赶制新衣,沈宝音从吕氏房里回来就看见毓秀坐在烛灯下一缝一线,她站在门口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鼻头泛着酸楚,眼眶就红了,这丫头有时候虽牙尖嘴利了些,可是这些年跟着自己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头,沈宝音走过去说道:“夜已深了,赶紧睡吧。” 毓秀抬眼看来眼角弯弯一笑道:“我不困,想着小姐明晚能穿上这衣服去赴宴,我呀就完全没了睡意。” 沈宝音听她这么说倒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两人一起赶制着这件新衣。 沈亦禅派人来接沈宝音的时候已是到了傍晚,毓秀见着有人来接了急忙跑进屋里去拿那件华服,过了一会就看见毓秀哭丧着一张脸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件华服说道:“小姐,衣服坏了!” 沈宝音面色震惊,拿过毓秀手中的华服一看,果然线头已经脱落,这衣服是穿不了了,毓秀在一旁哭着说道:“这衣服我放在那箱子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坏了呢,小姐,这可怎么办?” 沈宝音心头也是着急,她只好安慰着毓秀说道:“坏了就坏了吧,许是我也穿不了这种贵气的衣服,你去屋子把我那件翠绿色长裙找出来,今晚我就穿它了。” 毓秀急得一跺脚,只好转身进了屋,吕氏闻声走出来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丫头哭什么?” 沈宝音摊开手中的华服,叹了口气回答说:“这衣服坏了。” 沈亦禅瞧见走来的沈宝音,再一瞧她穿着的是旧衣服,遂然冷着一张脸看向何章质问道:“我让你给二小姐准备的新衣服呢?” 何章也是一脸茫然,沈宝音走来看着沈亦禅说着:“爹别怪何管家,是我临时决定换了这身衣服。” 正说着沈秋莲已踩着金莲步而来,她穿着一身桃红色华服,脸颊胭脂红晕,头戴朱钗,打扮得着实明艳动人,沈秋莲走近看向沈宝音,眼神略带惊讶的开口说道:“姐姐这是什么打扮,这种场合岂能符合礼仪,姐姐难道连这种规矩也不懂吗?” 她听着沈秋莲这番指责却也不怒,开口说了句:“今晚妹妹才是主角。” 沈秋莲嘴角抽搐了下,心里却想着沈宝音难道这是中邪了?她心里虽这么好奇但也掩藏不住她内心的高兴,溢于言表。 沈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郑府驶去,行驶在中途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见马嘶吼了一声,车子微微倾倒,沈亦禅整个身体滚了半个弧度,拉着车帘朝外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0章 郑府之乱 何章将拉着缰绳将马车停稳,回头看着沈亦禅回答着:“老爷,旁边突然驶来另一辆马车,撞到咱们的了。” 沈亦禅心里骂咧了句,哪家不长眼的东西,侧头一看果然在自己马车前方不远处停了另一辆马车,那辆马车黑顶红身镶着金丝编屡,周身比自己的马车大了一个半好是气派,也不知道是哪家官府之人。 正好奇着的时候只见那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的男人,穿着也是非同一般的贵气,跟在他身后的是个贴身家奴,年纪估摸着也就在三十左右,这两个人走来朝着沈亦禅拱手说道:“刚刚多有得罪了,不知阁下是哪个府上的,改日登门道歉。” 这人话说出口竟有几许江湖口气,何章看了看便回了句:“我家老爷乃礼部侍郎,京城沈府之家。” 那人听后笑了笑便又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原来是沈老爷啊,刚刚多有得罪了。” 沈亦禅眼光打量了眼前这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余光又瞟了瞟遂问道:“阁下是哪位府上的?我怎么在朝堂上并未看过你?” 那人依然笑了笑回答说:“沈老爷抬举了,在下乃京城柳亦山庄的柳永。” 沈亦禅听柳永道出自己,这柳亦山庄自己曾经倒是听说过,但在沈亦禅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山庄而已,风声小雨点小谈不上有何作为,所以此时的沈亦禅眼里竟有着几分不屑的神色,他看着柳永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还有急事等着赶去,你们也耽误不起。”说完吩咐着何章赶紧驾车离开,将柳永一行人甩在了马车后。 那郑府门前灯笼高挂,一派喜庆洋溢,门口处的马车早已停落了不少,来来往往进进出出,门口的家丁也是站了十几个,俨然是气势过人,沈宝音最后下了马车跟着沈亦禅和沈秋莲朝郑府门口走去,何章将请帖递给门口的家丁看了看,遂听着那家丁高喊了句:“礼部侍郎沈大人到!” 沈亦禅带着傲娇的表情大步进了郑府,迎面走来一群人簇拥着一男一女,应该就是郑友邦和那韦氏了,韦氏打扮得也是珠光宝气,只是这身珠光宝气下依然掩饰不了她早已到了暮年,但在气势上却足以压倒了站在她身后的那几个风韵犹存的妾室们, “郑老爷,恭喜大寿啊!”沈亦禅边走过去边大声喊道。 那郑友邦迎了过来:“沈老爷能来就更是大喜了!” 两人互捧了一番,沈亦禅遂命何章将带来的礼物呈给了郑友邦,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槿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耀眼的夜明珠,在这夜府下熠熠生辉,那郑友邦眼睛微微闪烁了下,于是道了谢将礼物交给了身后的家丁,韦氏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眼光看向沈亦禅身后带来的两个女儿,这才笑着开口问道:“这两位应该就是府上的闺秀了吧。” 沈秋莲一听急忙走上前朝韦氏微微躬身行礼说着:“秋莲给郑夫人问安,给郑老爷祝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一句郑夫人着实把韦氏说得嘴角乐开了花,她拉着沈秋莲的手一脸高兴的开口说道:“这丫头我看着就喜欢。”说着又看向了身后的沈宝音,沈秋莲顺着韦氏的目光朝后看去,于是难得亲切的突然拉着沈宝音的手对着韦氏说道:“这位是我的姐姐沈宝音。” 沈宝音看着那双握着自己的手,心里嗤笑了一声,沈秋莲这是要把好一个大家闺秀给做足了?今晚来之前应该少不了陶氏的一番指点,她抬眼看向韦氏躬了躬身,那韦氏看了看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正说着门口处传来柳亦山庄的柳庄主到,沈亦禅听闻顿时一惊,心想着那柳永今晚也是受邀的?伴随着喊声柳永已经带着家人走了进来。 柳永走来依然一番拱手说道:“给郑老爷祝寿了!”说完遂命身后的家奴呈上礼物,打开来是一件用金蝉银打造的杯顶,周身雕刻精致栩栩如生,令旁人都为之一叹,那郑友邦的眼睛都发亮了,沈亦禅瞧着面色暗了下去,再一瞧郑友邦先后的表情,心里便知道自己的那颗夜明珠被比了下去,心里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柳永一双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沈亦禅,眸子转了转遂说道:“沈老爷,咱们又见面了。” 郑友邦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下,开口问:“你们已经认识?” 沈亦禅不说话,柳永笑了笑回答着说:“我与沈老爷刚刚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一些误会,我的马车撞上了沈老爷家的马车,因为这事我得给沈老爷赔罪了。” 沈亦禅孤傲着一张脸,因着前后两件事心里着实不高兴,郑友邦察言观色后于是开口笑说道:“既然都是误会,大家就不必放在心上了,何况沈老爷一向心胸海阔,岂会计较这些小事。” 沈亦禅听着郑友邦突然这么说,脸上有些尴尬不已,若是自己再执意冷着脸,那岂不是被人耻笑,只好咧着嘴淡笑着起来。 “这姑娘可是生得好是标致漂亮!” 韦氏突然开口一说,众人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柳永身后的那位姑娘来,沈宝音看去只见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镶着紫色花边绸缎长裙,披着一件狐毛米分色斗篷,肤如白脂玉指葱葱,柳黛楚眸红唇小嘴,这般年纪即使不施胭脂红米分珠光宝钗,也着实是生得如花似玉春鱼落雁之美,就连女人看了也都为之赞叹。 柳永带着那位姑娘走到韦氏身前介绍着说道:“这位是小女柳欣欣。” 那柳欣欣微微行了礼,娇小的身子令人楚楚怜惜,韦氏伸手握着柳欣欣的手,一脸赞叹着说着:“走近一看更是出落得标致,咱京城我还真没见着哪家姑娘有这丫头漂亮的,多大了?可许了人家?” 柳欣欣听着脸上含羞得泛着红晕,侧头看向她的父亲,柳永笑着回答道:“小女尚在闺中,年芳十五,还未许配人家。” 韦氏一听更是含笑着没说话,沈宝音看着这姑娘确实是可谓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文静,只是再一看旁边的沈秋莲,那一脸怒气着的脸,想来是不高兴了,此时的沈秋莲被比了下去自然是心里不愉快,那韦氏刚刚对自己的评价也不过是喜欢二字,可没有向现在这般赞美,但凡这女子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嫉妒之心,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这门口又络绎不绝的进来了其他达官显贵,这种场合沈亦禅免不了去攀附其他权贵,哪里还管得了沈宝音她们来,沈秋莲眼光一直瞧着众心捧月的柳欣欣,嘴角抖了抖说着:“瞧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一看就是装出来的,也就这些不长眼的男人才会觉得她好,这种场合打扮得这番花枝招展不是来勾引男人是什么!” 沈宝音听着也不回话,心想着这丫的今晚不也一样是有备而来,谁想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一下子把沈秋莲这朵大琼花给压了下去,沈秋莲半天不见沈宝音来附和自己,转头看了一眼,也对,自己与沈宝音一向势不对盘,她岂会赞同自己,又一想好歹刚刚韦氏也说了自己好话,相比而言算是胜了沈宝音一筹,这么一想沈秋莲心里找到了平衡,脸也不拉着了,鼻子里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抬腿便朝不远处的沈亦禅追去。 沈宝音看了一眼郑府里各自互相攀附的形形□□的人,她自己不擅长也不会,索性一个人朝着那假山后面走去,那假山后面湖水涟漪,高高挂起的灯笼明晃晃,郑府里的家丁们忙忙碌碌来回走着,正在准备着寿宴,沈宝音累了便在那湖边石凳上坐了下来,水里倒映着府邸的山石屋檐别是一番景象。 “这位可是沈府的二小姐?” 背后突然传来问话声,沈宝音回头看去只见一年纪轻轻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拿着一把山水纸扇夜风中摇摆,见沈宝音看向自己,这才收起扇子朝着沈宝音介绍着:“我乃郑府二公子郑宇,刚刚在前院的时候见过小姐。” 沈宝音想了想,刚刚在前院的时候人那么多,也许这郑二公子夹杂在郑氏一族中许是没在意,此时面前的男人这番自我介绍后,沈宝音只好朝他躬身行了礼。 那郑二公子见着走上前一步,嘴角笑着开口问道:“沈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一个姑娘家的多不安全。” 她瞧着突然欺近而来的郑宇,不由的后退一步,微微蹙起眉头回答着:“郑二公子说得极是,我这就回我爹那里去。”说完恨不得立马远离这不怀好意的郑二公子。 郑宇拿着纸扇伸手一拦,见沈宝音蹙眉看着自己,眉眼鼠鼠的笑说着:“沈姑娘别急啊,在这府里有我沈二公子在,这坏人啊就不敢接近了。” 刚说完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了句:“有刺客!”于是整个郑府里的人开始慌乱起来,沈宝音瞧着那些家丁们慌慌张张的奔跑着,再一看那郑二公子早就不见了身影,仔细一瞧他正混在那群家丁们中间飞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沈宝音眼见着心里不由的呸了句,正要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按住了自己,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借着灯光的影子应该是个男人,沈宝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这么倒霉吧! 黑衣人喘着气,鼻息间的气息吹拂在沈宝音的耳边,半响那人开口戏谑的问了句:“怕吗?” 这声音一出口,沈宝音竟觉得有几许熟悉,可是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就连这男人周身的气息都似曾熟悉,或许是因为这熟悉感,此刻的沈宝音反倒不怕了,她看着地上的影子摇了摇头。 黑衣人见她摇着头,不由的好笑出声,又问:“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还是依然摇着头,忽然间整个身体被人带起,飞过那湖水面穿过树枝间,耳边回荡着的不过是那寒冷的夜风,脚下一群人追来,那人朝下看了眼说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沈宝音眸子微微睁大,这么高扔下去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吧,虽然自己也并非那块玉,于是她又再次的摇了摇头,结果刚回答着整个人就掉了下去,娘啊,这家伙真撒手了! 她整个人没了着落失重般的往下坠,闭着眼睛惊慌大叫,心想这回是要被摔死了,自己怎么就那么傻的信任一个刺客呢,突然间腰部被一只手揽了过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安稳的落在了地上,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穆高炽! “太子,你没事吧?”曹吏带着一群人急忙走来。 沈宝音瞧着突然出现救了自己的穆高炽,还处在震惊之中,沈亦禅快步走来拉过沈宝音,对着穆高炽说道:“谢太子救了小女。” 郑友邦面色很不好,对着郑府的家丁们连忙吩咐着:“赶紧保护太子,加派人手一定要捉拿刺客。” 曹吏听着不由的皱着眉头看去,他心里甚是可笑,太子身边都有自己这般军士,哪还需要郑府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家丁保护。 此时郑府的人慌慌张张的跑来,伸手指着后面,对着郑友邦开口禀报着:“老爷不好了,镇抚司的人带着大批的锦衣卫闯了进来!”   ☆、第11章 痛心疾首 郑友邦听说镇抚司的人来了,吓得脸色都发白,谁都知道这镇抚司的机构是由皇帝亲自负责,无需经过司法部门,但凡惹上了这镇抚司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郑友邦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赶紧往前院走去,此时的郑府前院早已被大批的锦衣卫围了个大半圈,带头的是镇抚司的首领孔深。 郑友邦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快步迎了过去说道:“孔大人突然前来有失远迎,不知孔大人这般前来所为何事?” 孔深摆着一张脸在人群中看见了穆高炽,于是朝穆高炽拱手一拜,这才开口说道:“有人举报郑老爷私自收钱举荐官职,这事惊动了皇上,我等也不过是奉命前来搜查,虽然今晚是郑老爷的寿辰,但也恐怕多有得罪了。” 郑友邦听闻顿时睁着一双震惊的眸子看向眼前的孔深,慌慌张张的急忙说着:“此事怎么可能呢,老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还望大人明察。” “郑老爷若是冤枉的,我一定会向皇上告知给郑老爷一个清白,至于究竟是不是冤枉搜查后便知晓。”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锦衣卫命令道:“还等着什么,给我进府搜,每一个角落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大批的锦衣卫瞬间冲向了郑府的每一个屋里,郑友邦站在原地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原地,过了一会那批锦衣卫匆匆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黄皮信封交给了孔深,孔深打开来看了看嘴角一扯看着郑友邦说道:“郑老爷,你可看仔细了。” 郑友邦颤抖着一双手接了过去,打开来一看整个人瞬间踉跄了一步,好在韦氏急忙扶住,韦氏凑过来一看顿时也是吓得没了血色,郑友邦拿着信封突然扑通一跪喊冤道:“孔大人,老夫冤枉啊,这封信是有人故意放在府邸的,对了,刚刚府邸里出现了刺客,一定是那刺客放的,一定是有人存心要陷害老夫啊!” 这孔大人依然冷着一张脸,嘴角扯了扯说道:“至于是否有刺客我会另查清楚,不过现在郑老爷先跟我走一趟吧。” 郑友邦吓得瘫坐在地上,韦氏瞧见也是忽然一跪,身后的郑氏一族也紧跟着跪了下来,韦氏的开口说:“我家老爷一把年纪身体也不好,此事定是有人陷害,不如等汉王来了再说?” 孔深听她把汉王穆高煦搬了出来,鼻子里却是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说着:“我知道你是汉王的乳娘,汉王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只是涉及此事就算是汉王在此,恐怕也是无能为力,来人啊,将郑老爷押走。” 郑友邦被两个锦衣卫强押着给带走了,那几个妾室一看顿时哭天喊地起来,孔深临走的时候朝着穆高煦拜了拜这才带着人马大步离开,此时的郑府被刚刚一番搜查的遍地狼藉,那高高的寿宴灯笼也是掉落了好几个,好好一场寿宴还未开席便已结束。 韦氏哭了一番,遂然想到了人群中太子穆高炽来,于是她跪着爬到穆高炽的身前开口说道:“太子,请你救救我家老爷。”说着那身后郑氏一族也是连忙磕着头。 穆高炽拉起跪在地上的韦氏急忙说着:“郑夫人快请起,此事郑老爷若真是冤枉的,我想镇抚司的人肯定会给郑老爷一个清白,皇上也会替你们郑家做主的。”说完带着曹吏一群人抬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宝音,于是走过去对着沈亦禅说道:“今晚的事情沈姑娘是受惊了,沈大人回去后好生照应着。” 沈亦禅哪想到这太子竟然会走来和自己说出这些话,他心里既是震惊又是惊喜,急忙开口回答说:“是是是,臣谨遵太子之言,臣带小女谢过太子,刚刚若不是······” “行了,刚刚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 沈亦禅后面未说出口的奉承话被穆高炽打断,他心里有些讶异,一时间也摸不清这太子的想法是什么,只能两眼尴尬的看着穆高炽一群人转身离开了郑府。 这太子一走,郑府里的宾客也是纷纷散了,这郑友邦突然摊上了这等大事,谁还敢继续呆着啊,恨不得立马离开撇清关系,也算是应了那句得一时败一时,沈宝音看向失了魂魄的韦氏,此时早已没了先前的风光无限,沉默了半响韦氏突然看向她身后的家人开口吩咐着:“快,快去找汉王。”也许在韦氏看来,眼前也只能是找汉王穆高煦来帮忙了。 走到门口的沈亦禅回头瞧见还站在原地的沈宝音,大声喊了句:“沈宝音,你还愣着干什么!” 沈亦禅进了沈府一脸怒气冲冲,陶氏从屋里出来瞧见急忙走来开口问道:“老爷,这是咋了?郑府的寿宴不好?” 要说这陶氏平日里也算是精明的一个人,可是此时却问了一句白痴的话,沈亦禅朝椅子上一座,一拍桌子骂咧句:“好,好他娘个屁!” 陶氏瞧着沈亦禅一张哭丧的脸吓得也没敢再继续追问,转而看向了她女儿沈秋莲,沈秋莲也是一脸阴沉着,可是她气的是今晚自己精心打扮的一场全是白忙活了,且不说中间突然杀出了一个柳欣欣,最后还被沈宝音这丫的给抢了风头,你说她能不气嘛。 何章站在一旁也是微微叹了口气,沈亦禅突然又是一拍桌子说道:“你说那郑友邦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了今晚,我那颗夜明珠啊就这样白白的打了水漂!”沈亦禅说到此处更是痛心疾首,他确实是心疼那颗上等的夜明珠啊,虽然它在郑友邦眼里不算是什么宝贝,可是在他的心里那可是钱啊,那颗夜明珠是沈亦禅花了重金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平日里都是藏在府邸的压轴箱子里保存着,就等着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结果却毁在了今晚,他心里恨死了郑友邦,更是恨死了那该死的镇抚司孔深。 陶氏听着沈亦禅这么说,心里也算是大概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一句话这郑府今晚出事了,寿宴没办成礼白送了,她眸子在眼眶中来回转了转,于是走过去给沈亦禅切了一杯茶递过去说道:“老爷莫生气,这事啊也是来的突然,再说了这去郑府送礼的人也不在少数,比老爷这夜明珠贵着的也在其中,更生气的应该是这些人,老爷,你先喝口水。” 陶氏这么一说,沈亦禅倒是想起了柳亦山庄的柳永来,那人可是送了价值连城的金蝉银杯顶,怎么说也该是他痛心疾首的时候吧,沈亦禅这么一想心里反倒少许安慰了,今晚他本就对柳永抢了自己风头大为不满,现在他心里竟是有些幸灾乐祸。 陶氏瞧着沈亦禅脸上缓和的变化,没想到自己这番话竟起了作用,于是她笑着看向身后的蔡嬷嬷吩咐着:“快去把我给老爷炖的莲子羹端来,老爷和秋莲趁热吃。”说完看向一旁的沈宝音,眼角瞟了瞟一拍手说道:“哎呀,姐姐说今晚已经为二小姐准备了夜宵,我就让蔡嬷嬷少做了份,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做,这样吧,蔡嬷嬷你去厨房给二小姐再做一份莲子羹来。” 沈宝音看着陶氏故作的表情,竟然还拉出她娘吕氏出来说谎,于是冷哼了一声说着:“三姨娘就不必麻烦了。”说着朝沈亦禅道了晚转身走了出去。 “二小姐等一等。”何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提着灯从远处走来,“夜路不好走,还是我送二小姐去旧宅吧。” 沈宝音摇了摇头接过何章手里的灯说道:“这条路我早已走了很多年,已经再熟悉不过,何管家也早些休息吧。”说完不放心的嘱咐着:“今晚我在郑府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娘了,我怕她老人家担心。” 何章听后点了点头:“二小姐放心,奴才自是不会告诉二姨娘的。” 听着何章这番回答沈宝音才微微放下心来,提着灯转身朝前走去。毓秀开了门见她家小姐回来了,于是接过沈宝音手里的灯扶着她进了屋,吕氏躺在床上还未睡下,见到沈宝音回来从床上坐起身开口问道:“今晚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郑府的寿宴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接过毓秀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回答着说:“宴席还未开始镇抚司的人就闯了进来,说是那郑友邦受贿钱财举荐官职,镇抚司的人就把他给带走了,大家见状纷纷也就散了,明泽自保还来不及呢。”她只对吕氏说了这部分,至于自己被刺客抓走的事情她一字未提,也是怕吕氏担心。 吕氏听着松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只要是和这皇家扯上的哪还是干净的。” 沈宝音听着她娘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心头微微感到震惊,于是又说着:“我看那郑友邦估计也是被冤枉的,只是瞧着那些宾客人情冷暖的变化也实在是让人心凉。” 说话间吕氏又微微咳嗽了起来,毓秀和沈宝音走过去赶忙给她拍着背,沈宝音开口问:“今晚的药吃了吗?” “已经服下了。” 吕氏喘着气说:“我也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沈宝音点了点头扶着吕氏躺下,收拾了一番这才带着毓秀出了屋子去休息。 翌日毓秀从前院回来,一进屋子就开口说道:“我听说刚刚柳亦山庄派人送礼来了,送来好多黄金,府邸的下人们看见后眼睛都发亮了。” 沈宝音震惊,心想着那柳亦山庄的庄主柳永好端端的送来这么多黄金是为何,她觉得事有蹊跷就开口问着:“知道是为什么吗?” 毓秀摇了摇头:“这倒没听说,就知道有人看见送来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都是黄金,现在还放在前院的厅堂里呢,老爷和三姨娘都在。” 沈宝音想了想不放心,于是站起身说着:“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她带着毓秀去了前院,还未进厅堂就看见院子中不少下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估计都冲着那一箱子黄金了,她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何章,走过去开口问道:“我听说柳亦山庄的庄主派人送来了一箱子黄金,这是怎么回事?” “确实是的,柳亦山庄的人说因为昨晚撞了我们的马车,所以特来上门道歉的。” 沈宝音走进厅堂看见站在屋里大为欣喜的沈亦禅,陶氏站在箱子前看着里面黄灿灿货真价实的一排黄金,一双眼睛都发亮发光了,沈秋莲也是心奋不已,陶氏看见走进屋的沈宝音,一张笑脸顿时拉下,开口讥讽着说道:“二小姐这风声得到的也真是够快的啊,这前脚黄金刚送来,二小姐这后脚便进了屋!” 她听着陶氏这番讥讽的言语,估计是怕自己过来是和她抢黄金的吧,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她看着陶氏嘴角微微一翘的说着:“三姨娘这是什么话啊,整个沈府的下人都知道了,难道我一个沈府的二小姐身份还不能得知了?” 陶氏听着沈宝音突然这么说,面色尴尬堵得一时没话说,沈亦禅抿着茶水,手指扣着桌面高兴的说道:“没想到这柳永为人出手还是挺阔绰的嘛,本以为他昨晚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派人送礼来了,这一送可是送了一箱黄金,看来他柳亦山庄还真是有钱。” 沈宝音走到那箱子前看了看,斟酌了一番看向沈亦禅开口说着:“爹,这钱咱不能收!” 沈亦禅喝着的一口水差点没被震惊的喷出来,陶氏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她看着沈宝音叫嚣着:“我说你什么意思啊,见不得别人给你爹送礼了,这哪有送上门的礼给送回去的道理。” 她也不理陶氏贪钱的这幅嘴脸,只是看着沈亦禅继续说着:“爹难道忘了昨晚郑老爷的事情了吗?他柳永撞到咱们的马车确实是有过失,虽想着要登门道歉但也不至于要出手这么大方,这世上哪有人说句道歉就要奉上一箱子黄金的,爹与柳庄主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毫无交情可言,难道爹不觉得奇怪吗?”   ☆、第12章 打探消息 沈亦禅听着沈宝音这些话,仔细琢磨着才恍然有些觉悟,这么一想他确实与那柳永不过是一面之缘,这一面之缘还发生的不愉快,如今赶着郑友邦这事估计朝廷里早就炸开了锅,此时若是自己收下这箱黄金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他叹了口气走到那箱子前看了看,犹豫了下开口喊道:“何章,你进来下。” 何章闻声快步走了进来:“老爷,你有何吩咐?” “把这箱黄金退回柳亦山庄。” 何章一听不由的啊了一声,心想着这白白送来的钱就不要了? “还杵着干什么,让你送回去就送回去,这柳永此时送来这东西还指不定是想要陷害我不成,皇上能让镇抚司的人带走郑友邦,看来他是想着彻查贪污受贿的风气了。” 何章点了点头朝屋外喊了两个家丁便将那箱子抬了出去,沈宝音看着何章吩咐着:“一会送到柳亦山庄的时候,你就说柳庄主的心意沈老爷已经收到,但所谓无功不受禄,区区撞了马车也不过是一场误会,改日若有空还请柳庄主前来沈府一坐。” 何章听着沈宝音交代的这些话心里也就明白了,他朝着沈宝音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人抬着箱子前往了柳亦山庄。 陶氏看着这一切眼光闪烁了下,一摆手竟笑说着:“二小姐这话说的也是,我刚刚其实也是这意思,好在老爷你英明!” 沈亦禅听着陶氏这奉承的话嘴角得意起来,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放着金灿灿的黄金就没了,可是他又怕此时收下这钱耽误了仕途可就不划算了,一想到那损失的夜明珠,心里又不由的叹了口气。 沈宝音瞧着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沈秋莲,一双眸子藏在眼底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心底盘算着什么,她带着毓秀走出屋子,毓秀跟在身后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三姨娘真会见势说话,刚刚明明就是一副贪钱的嘴脸,瞧着老爷站在了小姐这边立马见风使舵,好人都让她一个人做足了!” 她听着毓秀这番酸溜溜的话,忍不住笑着伸手弹着她的脑门:“你这丫头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难怪我娘说得对,你就毁在了自己这张嘴上,免不了要吃苦头。” 毓秀不服气:“现在连小姐都不识好人了,我虽说话酸楚难听,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何况也不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谁。” 瞧着眼前这丫头歪着嘴脸,一脸愤愤不平的倔强,活脱脱就是一犟驴子,沈宝音插着腰笑说着:“呦,现在不仅说话酸楚难听,还学会了顶嘴,今晚就罚你不许吃饭。” 毓秀一听急忙大呼:“小姐,你怎么这样呀!” “继续犟嘴,明早也不许吃饭了。” 毓秀追上去见沈宝音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撞上她的后背,抚着脑门问道:“小姐,你这又是咋了?” “呆在府里可什么都不会知道,咱们得出去才行,走,咱们现在就去玄医馆。” 两人进了玄医馆,玄恒正在给人看诊,他见沈宝音突然而来便故意说了句:“两位姑娘请里面等候。” 医馆的小厮走来带着沈宝音和毓秀穿过后院进了一间屋子,放下布帘才说道:“沈姑娘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将沈少爷带过来。” 那沈大宝被带进屋,手里还拿着一个鸡大腿,一脸傻笑着走来,也不像之前那般吵闹着要回家,看来他在这里的小日子过得还算自在,他屁颠屁颠的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口埋怨的说着:“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沈宝音看过去故意说道:“是迟了几天,我这不是要带你回家嘛。” 沈大宝一听急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不回去!”说着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撒泼起来,“谁也别想带我回去,那里都是坏人。” 玄恒掀开布帘走了进来,看见坐下地上哭闹的沈大宝遂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大宝站起身躲在玄恒身后,露出一脸害怕的神色指着沈宝音说着:“她要带我走,她是坏人。” 玄恒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唤着医馆小厮将沈大宝带了出去,这才走过去开口说道:“这沈少爷的病情我倒是看了,其实也并非治不好,沈姑娘若是相信的话,我倒是愿意试试。” 沈宝音听玄恒说要诊治沈大宝的病情,心中惊喜着点了点头,玄恒伸手倒着茶水忙问着:“沈姑娘今日前来难不成是因为如玉出了什么事?”说出这句话似又觉得不妥,于是改口说着:“瞧我这嘴,应该称宁夫人。” 沈宝音浅入笑起开口说着:“我今日来其实不是为了姐姐,就是想听听郑老爷的事情。” 玄恒握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抖,抬眼看向对面的女人:“沈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打听郑府的事情了?”   ☆、第13章 撞上无赖 “不瞒你说,昨晚郑老爷的寿宴我跟着家父一同前往,我是看着郑老爷被镇抚司的人带走的,如今这事只怕会牵扯到昨晚去郑府的所有人,我就是想弄个明白,那郑老爷真的贪污受贿举荐官职了?” 玄恒微微皱起眉头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布帘向外瞧了瞧,然后才重新走回来坐下说道:“这事今早上我也是听说了,那郑老爷昨晚确实是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了,还在他家发现了举荐官职人员的名单,上面也记载了收了每个人多少钱,一旦这事落定,这郑家也算是毁了,进了镇抚司的刑狱大牢也就只有一条死路。” “可是我看那郑老爷倒像是被人陷害的,若郑老爷真是做了这种事也应该不会傻的把受贿人员的名单,收的钱财写在纸上放在家里吧,这种事一旦被查了那就是大事,何况他一个做商贾的人也犯不着为了这些钱惹上这官场上的是非来。” 玄恒听着淡笑着摇了摇头说着:“沈姑娘这话说的是有道理,一个聪明的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做,可是若是有人长期在你耳边吹枕边风,时间久了也就心动了,何况商贾之人哪有不贪财的,只是有的人没遇到机缘而已。” “你这话指的是韦氏?” 玄恒点了点头:“韦氏之前是宫里的人,又有着徐皇后在背后撑腰,这朝廷上的人脉也是有的,韦氏嫁进了郑府并不受重视,郑老爷后来接连娶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妾室回来还生了子嗣,这韦氏进门多年就是生不出来,她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但是也不至于地位全无,毕竟背后还是有着徐皇后的,这韦氏也聪明,她知道既然生孩子无望那得从别的地方出发,于是她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处处给郑老爷牵线搭桥,生意是越做越大,找上门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在韦氏的指引下郑老爷还不忘每年充盈国库,皇上自然是高兴,这不有了契机了嘛。” 沈宝音听着玄恒说出这些,其中部分也是与之前何章对自己说的大体相同,她看着玄恒问道:“你的意思是郑老爷确实做了受贿举荐官职的事了?” “其实这事也不算是秘密,之前早就在京城坊间传了很久,只是郑老爷他没当回事,以为事态不严重,哪知就被人告到了皇上那里。” 毓秀站在旁边听得入神,听到此处开口说道:“我看举报郑老爷的人一定是官场上的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上折子告诉皇上呀。” 玄恒笑出声,指着毓秀说着:“毓秀姑娘也是聪明人呀。”毓秀听玄恒赞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这举报的人肯定是朝廷官员,只是这背后又牵扯出了另一人来。” “谁?” “太子穆高炽!” 太子?沈宝音牟然震惊,怎么会牵扯到穆高炽呢,他昨晚也是在郑府呀,想起昨晚他和镇抚司的孔深见面后的场景,倒不像是互相预谋的,还是这穆高炽的演技太好? 接连说出这些话玄恒也是口干舌燥,押了口茶水继续说着:“还记得之前苦微草的事情吗,太子因为他母亲婉贵妃中毒的事情连夜赶回了京城,都说这事是徐皇后派人干的,可是最后也不过是拉出个宫里的其他妃子了结了此案,太子穆高炽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一心认为他母亲中毒的事情一定是徐皇后所为,郑老爷的事情传到了穆高炽的耳朵里,这机会就来了,太子府门下人士也多,上折子并不难。” 听着玄恒这番解释,沈宝音倒觉得是有道理,这么一说也就觉得说得通了,看那穆高炽也不像是好惹的面相,穆高炽这一招明着是要把郑友邦处理了,实则是要打压郑友邦背后的主子徐皇后,好一个一石二鸟,她看着玄恒笑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晚在郑府寿宴上还真没见着徐皇后派人来,难道她是事先已经知道了消息?” 玄恒一笑摇了摇头:“我听说昨晚有人看见了汉王穆高煦坐着轿子去了郑府,只是在郑府门前看见了镇抚司的人,他心知不好就没进去,这镇抚司是直接受命于皇上的,也就是说皇上已经查明了此事才会令镇抚司的人前去抓人,这个时候徐皇后和汉王怎么可能会出面替郑老爷说情呢,摆脱关系还来不及。” 沈宝音叹了口气,心想这郑友邦是没得救了,好好一个家就被他的贪心给毁了,结果还是被扯上了政权利益下的牺牲品,她娘吕氏说的对,凡事扯上这皇家的就不会干净,她不由的又叹了口气说着:“皇上也是无情,这郑老爷也算是每年上缴银两充盈国库,结果因为一道折子举报人就被抓了。” 玄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也是叹了口气:“都说皇上身边伴君如伴虎,只怪这郑老爷平日里太不收敛引起民愤,你觉得皇上会放着一个不安的威胁因素在自己身边不管吗。”他说着手一挥说道:“这得斩草除根!” 沈宝音看着玄恒这手势心头颤颤一惊,接着又听玄恒说着:“因为这事汉王现在是两难了,听说已经有不少大臣联名上奏要求汉王尽早前往蜀地就藩。” 沈宝音惊呼:“若是就藩岂不是姐姐也要离开?难道这事已经牵扯到汉王府里面?”她对于汉王穆高煦是不是因此要离开,自己倒并不是关心,她只是担心此事若是连累了整个汉王府,她姐姐沈如玉会受到影响。 “我也不知道汉王府现在里面如何,所以我见你今日突然过来,还以为是因为宁夫人出了什么事呢,不过我想应该还不至于现在就要牵扯到整个汉王府,何况汉王门下的幕僚也不在少数。” 沈宝音此时的心情也开始不安起来,若是汉王穆高煦真的因此去蜀地就藩,那自己日后与沈如玉就很难再见面了,也可以说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想到此处沈宝音心里有些难过,她一面心中不舍,一面更多的是担心日后沈如玉在汉王府的处境该如何是好。 她心事重重带着毓秀走出了玄医馆,一路低着头想着心事,毓秀跟在身后开口说着:“这玄郎中还真是个百晓生,知道的还真多,小姐你说的对,果然还是得出来知道的更多。” 沈宝音叹了口气说着:“他一个开医馆的,每天人来人往进出那么多人,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不会少。” 正说着前方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人穿着黑白绸缎华服,长发玉冠束在脑后,潇洒飘逸,仔细一看这不是京城都指挥使万书卿嘛,那万书卿早就看到了沈宝音,故意走来嘴角一挑开口说着:“沈姑娘又出来蹦跶了!” 沈宝音看了一眼万书卿,眼前这家伙到不似上次抓人时的威风凛凛,脱去了官服更多的是一丝痞气,她心想还真是倒霉,出门就遇上了这家伙,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还是恭敬了回了句:“民女拜见万都司。” 万书卿嘴角笑着看着眼前忍气吞声的受气样,上次在丰医堂见着沈宝音的时候,他就瞧见这女人有着十足的乔装镇定,换句话来说是个十足会伪装的人,现在眼前这女人虽看似恭恭敬敬大家闺秀,可是她身前那双紧紧握着的手指却充分暴露了她此刻是多么的隐忍愤怒。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沈宝音,眸子微微转了转笑说着:“沈姑娘好歹也是礼部侍郎沈大人的千金,拜见一词说出口显得多生分啊,我想想啊以后咱俩要是再遇见了得怎么称呼呢。”他说着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探着一颗脑袋瞬间欺近沈宝音,邪恶的开口道:“我看要不就喊我一声万哥哥吧。” 沈宝音看着突然欺近自己而来的万书卿,这动作吓得她整个人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心里骂咧了句你个无赖,怒气的伸出手去。 万书卿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挥来的那只玉手,果然这招把这女人给激怒了,瞧着她一双怒瞪着的杏仁眼,微微咬着红唇瓣的怒增模样还是挺可爱的嘛,他看着沈宝音一把将她反转的搂进怀里笑说着:“这么快就暴露了?” 毓秀睁着一双惊讶的大眸子看着自家小姐突然在大街上就这么被人轻薄,急忙走上前去拉扯着说道:“快放开我家小姐,不然我就报官了。” 万书卿也不怒,依然嬉笑着开口说道:“好呀,爷就是官,我看京城哪家官府敢派人来抓我。” 沈宝音被他反转着双手动惮不得,咬着唇心一横脚上重重的踩下去,只听见那万书卿嗷嗷的喊了一声,痛得急忙伸手护着他的那只受伤的脚,抬头双眼看向眼前得逞的女人:“你居然给我使出这招!” 沈宝音瞪了一眼万书卿,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也不必再怕得罪这家伙了,索性拍了拍手说着:“让你再随便欺负良家女子,我沈宝音也不是好惹的!” 万书卿忍着痛看向他一旁的贴身侍从开口问着:“二毛,你跟她说说肆意乱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二毛掰了掰手指算了算回答着:“根据大金国的法律,肆意乱打朝廷命官轻则发配边疆,重责满门抄斩。”二毛说着嘴上砸吧了下又说道:“可是按照这沈姑娘是女儿身的话,发配边疆做苦役恐怕是不太适合,只能是送去青楼了。” 二毛此话一出,沈宝音和毓秀浑身震了下,也不知道这大金国是不是真的有这一法律,还是眼前这小厮故意说出来吓唬人的,但是听在心里总是毛骨悚然了些。 万书卿瞧着面色有些僵硬的沈宝音,嘴角微微一勾,看向身旁的二毛吩咐着:“还等什么,给我报官去啊,就说万都司被一刁民给欺负了,而且还是一个女刁民。” 沈宝音心下一惊,看向眼前这无赖的家伙,堂堂一朝廷命官穿着体面,英俊不凡竟会如此耍流氓,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右手腕突然被人拉起,毓秀喊了句:“小姐,咱们跑!” 还没跑远几步后衣领就被人给拎了起来,瞬间脚便离了地面。 “沈姑娘,你这打了人之后就想跑啊,你这是罪加一等。” “万书卿,你给我放手!” “你猜我会不会放手?” 沈宝音听着这话竟觉得似曾相识,在脑海里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想起昨日在郑府里遇见的那个刺客,他同样也是这般问话,再一闻这周身的气息,她心里就更加确定了,刚要喊出口时整个人便被万书卿封住了嘴,然后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句:“嘘,别说话,郑府的人。” 沈宝音顺着人群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走来的郑府一族,几辆马车装载着郑府的妾室和子女,丫鬟和家丁零零散散的跟在马车旁,一行人看行头估计是要离开京城。 旁边有人说道:“听说郑府被抄了家,郑老爷和韦氏被抓了,好在皇上皇恩浩荡免了其子女和其他妾室,这京城估计是呆不下了。” 沈宝音听着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到底是这郑友邦的贪得无厌还是这政权斗争的牺牲品,恐怕也早已说不清了,看着这京城曾经赫赫有名的郑府一夜之间也是落得了这般田地,确实令人唏嘘不已。 等到马车渐行渐远,沈宝音低头看了一眼还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伸手重重一拍开口说着:“你怕我说什么呀?难不成你也是心虚?” 万书卿眉眼微微一挑:“我心虚什么呀?” “你得问你自己了,下次记得抓人质的时候最好少说话,更要有点职业操守。” 万书卿微微蹙眉看着转身离开的那抹背影,许久展眉一笑起来,看来这女人果然是不简单。 毓秀走在身后不时的回头看看,生怕万书卿又追上来,那日在丰医堂瞧着进来的万书卿还是一脸沉着不苟言笑,官威十足,吓得自己浑身发抖,可是今儿再一瞧见原来竟是个耍流氓的家伙,竟然敢轻薄到自家小姐头上来了,真是个混账东西,越是长得一表人才的越是耍流氓! 毓秀见万书卿没追上来,这才心下松了口气,开口说道:“小姐,咱这是要去哪?” “去汉王府。” 汉王府门前这次多了几个守卫,许是郑友邦这一档子事给牵扯了,毓秀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府里的小厮开了门,见站在门外的是沈宝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沈姑娘请在此等候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下宁夫人。” 过了一会那小厮回来说着:“宁夫人说了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见沈姑娘了,还是等改天再来吧。” 沈宝音听小厮这么一说,心下更是不安心了,按理说沈如玉不可能不见自己的,除非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但是自己又不能冒然闯进去,她心下虽焦急可是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这一路却是心事重重的回了沈府,沈亦禅还未回来,沈宝音看见从陶氏房里走出来一男的,年纪中等个头不高,穿着烟灰色的布棉袄,那人看见站在院子中的沈宝音,神情微微震惊,随即走来说道:“小的见过府上二小姐。” 那人话一出口竟是道出了沈宝音的身份来,沈宝音心头也是微微惊讶,心想这人素未谋面怎就一口叫出了自己的身份来,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沈府来?”说着眼光瞥了一眼半开着门的陶氏房里。 那男人听闻回答说:“回二小姐的话,小的是京城品茗斋的斋主刘顺,今日是特来给沈老爷送茶叶的,哪知沈老爷不在府上便交给了三姨娘。” 沈宝音听他这么说这才没继续追问,心想估计也是那陶氏对他说的,刘顺点了点头匆匆离开,走在门口的时候撞上了何章,何章走来说了句:“这刘顺怎么又来了?” 沈宝音问:“他可是经常来?” 何章说:“经常也谈不上,但是隔三差五是会来的,每次来都是给老爷送茶叶的,这家伙知道老爷喜欢喝茶,倒也会投其所好,现在想来比柳庄主会做人吧。” 沈宝音这才想起上午让何章去柳亦山庄的事情,开口又问道:“你把东西还回去的时候,那柳庄主可说了什么?” “奴才就按二小姐说的回复了,那柳庄主竟也没生气,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其他的也没说。” 沈宝音听完何章的回答,心下也没觉得这柳永就是所谓的和气,按理说若是他生气反倒正常了,可是他却表现得客客气气反倒令人不解了,不过此时的沈宝音也没这份心思去猜测柳永心里盘算的是什么,她现在更多的是在担心沈如玉的处境。 沈亦禅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一早何章慌慌张张敲开了旧宅的门,他一进来就开口喊着:“二小姐不好了,老爷他出大事了!” 沈宝音裹着外衣从屋子里出来开口问着:“我爹他怎么了?” “老爷他被镇抚司的人抓去了!” 何章刚说完,沈宝音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毓秀大喊了一声夫人,她才反应过来那轰的一声响是从吕氏房里传出来的,她急急忙忙跑进吕氏的房里,她母亲吕氏已经从床上跌倒在了地上。 吕氏一把抓着沈宝音的手喘着气的沉声问道:“何章刚刚说什么了?你爹他是不是被镇抚司的人抓走了!” 沈宝音看着她娘紧张的神色,握着的那双手早已微微发抖,她甚至感觉不到那发抖的根源是吕氏的还是自己的,她看着她母亲却是开口安慰着:“娘您别急,爹应该不会有事的。”说出这话自己也觉得难以信服。 “被镇抚司的人抓了哪还有好事。”说着眼泪就哭了出来,吕氏看向何章开口问道:“老爷他是为什么被抓?”   ☆、第14章 搭救沈府 何章见到吕氏跌倒在地,也是赶忙走来将其扶起,这才开口说着:“听说老爷不甘心那颗夜明珠就这么打了水漂,见着郑府被抄了家就想着进郑府去寻找,于是找了几个京城会功夫的江湖人潜入了郑府,哪知被镇抚司的人给逮了个正着,当场就供出了老爷,结果老爷就被镇抚司的人押走了。” 沈宝音听后叹了口气说道:“爹真是糊涂,就算郑府被抄了家,那颗夜明珠又怎么可能还留在郑府府邸呢,说不定早就被郑府的家眷给带走了。” “二小姐这话说得也是道理,可是老爷他怎么就想不到呢,如今这被关押在镇抚司的监狱里可如何是好。” 沈宝音心头也是焦急万分,若是郑友邦的事情没有涉及到汉王穆高煦,说不定此时还能让沈如玉拜托穆高煦帮帮忙搭救一把,可是现在汉王府都深陷泥潭之中又能指望什么人呢? 吕氏躺在床上想着如今恐怕是没有办法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沈府也要遭殃败落了,虽然她心里对沈亦禅有着多多少少的恨意,但不管怎样他沈亦禅都是这一家之主,如今这根顶梁柱遭了秧,这沈府的其他人日后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吕氏闭着眼睛哭得更伤心了。 何章看着吕氏叹了口气急忙安慰着:“二姨娘别急,沈府这么多人定能想出办法救出老爷的,你可别急坏了身子。” 沈宝音握着吕氏的手也是安慰着:“是啊,我们定会想办法的。”说着想了想看向何章吩咐道:“何管家,你带我去趟镇抚司吧,我要见爹一面,总得把事情问清楚了。” 何章蹙着眉头回答道:“恐怕小姐去了镇抚司也是见不到老爷的。” “不管怎样,如今总得要试一试。” 走出屋子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阴沉的令人透不过气来,院子里寒风卷起寒意袭来,毓秀拿过那件紫色的斗篷替沈宝音披在身上,沈宝音望了眼天色叹了口气,带着何章和毓秀便跨出了门。 走到前院的时候就听见从陶氏房里传出来的哭声,惊天动地的跟哭丧似的,陶氏从窗户里见着院子里的身影,急急忙忙走出来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何章回答道:“二小姐这是要去镇抚司见老爷。” 陶氏听闻眸子转了下,幽幽的开口说了句:“听说这镇抚司门前都是精卫把手,凶得不得了,没有点关系想进去哪里是这么容易。” 沈宝音看着陶氏淡淡一笑:“三姨娘这话还真是提醒了我,这年头不打点下关系确实不行,何管家,你去账房取点银两带着。” 陶氏一听脸色顿时僵住,快步走来拦着何章说道:“如今老爷不在去账房取银两恐怕不适合,我看就从我这里先拿点备用吧。”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蔡嬷嬷吩咐道:“你去我屋里取点银两给二小姐去打点。” 蔡嬷嬷听着愣了下随即点着头进了屋,过了一会手里拿了几串翡翠珠宝出来了,递给何章的时候还不忘说道:“这可都是三姨娘的全部家当了,如今为了救老爷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沈宝音听蔡嬷嬷这么说,心头不禁一笑,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就这么变扭,又没人让她这么做,自己主动做出来又何必这么说,她看着陶氏盯着自己手里的那几串翡翠珠宝开口说着:“那我就先代替爹谢谢三姨娘了,我看三姨娘不如跟着我一起去镇抚司看看爹吧?” 那陶氏听闻突然捂着胸口咳喘起来,咳得脸色都发红了,蔡嬷嬷扶着陶氏抬头看向沈宝音说来:“三姨娘这几日染了风寒还未痊愈,如今老爷又出了这种事恐怕是病情又加重了。” 陶氏摆了摆手:“老爷出了事我岂能不去呢,你进屋给我拿件外衣出来。”说着又开始咳喘起来,看着这情况好似比常年卧床的吕氏还严重。 沈宝音当然也不傻,昨儿还生龙活虎的陶氏今儿就突然病了?她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陶氏的一种伎俩,她无非就是不想去镇抚司,沈宝音也不揭穿,当然也更不会为难这陶氏,于是开口说道:“既然三姨娘不舒服,那就在家好生休息吧,我跟何管家去就行了。” “老爷出了事,我怎能在家休息呢。” “放心吧,我会跟爹将三姨娘的情况解释的,我想爹也不会让生着病的三姨娘出门的。” 陶氏听着沈宝音终于说出了这番话才未再坚持,蔡嬷嬷扶着她进了屋,两人倒是配合得默契。 那镇抚司门前官兵把守着,门前的石象威严耸立,沈宝音还未上前就被那几个官兵给拦了下来。 “这里是镇抚司重地,闲杂人赶紧离开。” 何章见状走来笑着谄媚说:“两位军爷辛苦了,我们只是想见一下我家老爷沈亦禅,还请通融一下。”说着从身上拿出银两塞了过去。 那几个人一听说是要见沈亦禅的,面色一凛伸手挡了回去:“想见你家老爷就别指望了,进了这里还是回去想想后事吧。” 他说着刻薄的话听在沈宝音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她开口说道:“我只是见我爹一面,不会耽误多长时间,很快就出来。” 那人讥讽一笑:“你以为这里是衙门大牢啊,你想见就见的,看清楚了这里是镇抚司,走走走。” 几个人推搡着沈宝音和何章,何章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说了,这镇抚司是进不去的。” 沈宝音转身看了眼那门头上镇抚司三个字,她爹沈亦禅就被关押在里面,现在该怎么办呢?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她侧身看去只见走来两匹马,马上正坐着太子穆高炽和他的贴身随从曹吏。 穆高炽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沈宝音,他当然认得这女人,于是骑着马走来,走到沈宝音身前下了马开口说道:“这不是沈姑娘嘛,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沈宝音见着穆高炽心头却是万般的五味杂陈,自从知道了这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权斗争后,再见到穆高炽显然应该是要避着的,毕竟汉王穆高煦的妾室可是自家姐姐,有了这层关系那岂不是也要当敌人来对待了,何况这郑友邦的事情不就是出自眼前这个男人之手嘛。 她看着穆高炽询问而来躬身行礼:“民女拜见太子。” 何章听着沈宝音这么一说,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急忙朝着穆高炽行礼,这就是传闻中的太子? 穆高炽微微点了点头,开口又问:“沈姑娘为什么在这里?” 毓秀开口说道:“回太子的话,我家老爷被关在里面呢。” “关在里面?沈老爷犯了什么事?” 何章抢在毓秀之前回答生怕这丫头说错话,开口说着:“我家老爷因为在郑府寿宴上丢失了一颗夜明珠,就想着进郑府去寻找,结果哪知被镇抚司的人给误会了。” 穆高炽听着何章这话心里也就明白了,至于是不是如何章说的是一场误会,他自然是不信,那沈亦禅的为人穆高炽还是多少知道的,他看向沈宝音说道:“沈姑娘也别急,若真是一场误会镇抚司的孔大人自会放了你爹。”他说完看了一眼镇抚司的门口又说着:“你们想进这镇抚司是不可能的,还是先回去吧,至于沈老爷那边我和曹吏进去后自会帮你们问清楚。” “那就有劳太子了。” 沈宝音看着穆高炽和曹吏进了镇抚司,何章站在一旁说道:“如今有太子肯帮忙的话,我看老爷这回有救了。” 沈宝音却并不这么认为,她摇了摇头说着:“太子与汉王对立,他又岂会真的帮我们,不过是从旁人的角度说些安慰话而已。” 何章一听这才明白过来一拍脑袋:“对呀,咱们沈府现在是跟汉王沾着姻亲的,这太子自然是不会帮我们,我怎么就没想过来呢。” 正说着天空传来一声雷响,瞧这天气是要面临着一场大雨,沈宝音带着何章和毓秀快步朝着往回走,走了几步远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着,她回头看去只见曹吏快速朝自己走来,走近后开口说道:“眼见这天就要下雨了,太子命我将这个给沈姑娘。” 她看着曹吏递过来的那把油纸伞心头微微一震,接在手心里的时候心尖竟滋生出难言的情绪来,这太子穆高炽心细到会让曹吏送伞过来。 曹吏说:“太子说了沈老爷的事情沈姑娘就暂且不要太担心,若是事情一切属实,太子会向皇上禀明后放了沈老爷的。” 沈宝音点了点头,曹吏见着这才转身走了回去,只是握在手心里的那把油纸伞却是加重了份量,这太子是否真的可以相信? 回了沈府刚进了院子就看见正门厅堂内坐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还真是万书卿,这男人正坐在里面,陶氏和蔡嬷嬷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他身旁站着他家的二毛。 沈宝音快步走了进去,蹙着媚黛开口问着:“万书卿,你跑来干什么!”自从昨日在大街上互相扯白了,现在也不必对这男人恭敬什么了。 万书卿看见走进来的沈宝音,遂然站起身严肃着一张脸走来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听说你去了镇抚司,可见着你爹了?”说完看见沈宝音不满的脸色,于是轻咳了下看向陶氏命令着:“我有些话要单独对二小姐说,还请您先回避下。” 陶氏也不明白这万书卿的来意,刚刚只听下人说是京城都指挥使来了,吓得她急忙出来迎接,进了府上这万书卿也不说明来意只问沈宝音在不在,刚坐下沈宝音就回来了,此刻她听着万书卿的吩咐,心中更是不解和担忧,只好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等到这陶氏等人离开后,沈宝音才开口说道:“不知道今儿什么风竟然把京城大名鼎鼎的万都司给请到了府上来。” 万书卿也不怒但也不笑,收起了昨日的痞气正色开口道:“我听说郑老爷被抓了,不放心过来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她抬眼看着一本正经面色的万书卿,本想着继续嘲弄一下这男人,现在看到这家伙这种脸色,心里反倒压抑了起来,她叹了口气:“我去了镇抚司但是没见到我爹,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里面怎么样了。” “我听说沈老爷派人偷偷进入郑府是为了寻找夜明珠?” 沈宝音点了点头,如今这事也不是秘密了,他万书卿想知道也并不难,遂然开口说着:“那夜明珠是我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谁也没料到郑老爷会出了这种事,我爹觉得这钱白花了,心里就想着把这夜明珠给找回来,我也没想到我爹竟然会这么做。” 万书卿听在心里想这沈宝音说的跟自己打听到的还算吻合,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听说沈老爷这次之所以会被镇抚司的人给抓到是因为有人向孔大人举报了,沈老爷才会被镇抚司的人抓了个现行。” “举报?”沈宝音面色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陷害?那到底是谁故意要陷害我爹呢?” “你想想沈老爷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 她在心里估摸了下,沈亦禅整日在外面自己岂会知道他跟什么人结怨,想着想着脑海里蹦出了个人来,她开口说:“郑老爷寿宴那晚柳亦山庄的柳庄主在路上遇到了我们,他家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了我们的,我爹在心里对这个人并不满意,第二天柳庄主还派人送来了一箱子黄金,说是当作赔礼道歉,不过后来让何管家给还回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 万书卿详细听着,半响开口说着:“柳亦山庄的柳庄主向来声名远扬,江湖人应该不会扯上官场上的事情,既然你这么说,我这就派人去查查看。”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沈宝音看着万书卿带着二毛出了沈府,眼见着这天色就瞬间下起了大雨,她急忙唤着毓秀找来雨伞,拿着伞就匆匆追了出去,出了沈府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于是追上去将伞递到万书卿的手里说道:“把这伞拿着。” 万书卿看着突然送伞而来的沈宝音,心头惊讶的同时滋生着莫名的感觉,他突然一步走进沈宝音的伞下露出痞气一笑说着:“沈姑娘这是关心我?” 她瞥了一眼也不敢动着身子,感觉只要身子稍微一动就要撞到眼前这家伙,回了一句:“我只是见你要帮我爹才好心给你送伞的,本以为你回归正经却不想还是一个无赖!”说完拿着伞慌慌张张的往回走。 万书卿站在雨中笑看过去,二毛急忙将伞撑着过来,嘴角一撇说着:“我说少爷,你这追女孩子的方法可真烂,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第15章 彻查账房 沈宝音快步走回沈府,那脚下的步伐伴随着心脏的跳动急速不停,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生怕在万书卿面前表露无疑才急迫的往回走,伸手抚着还在急速跳跃的胸口,握着的雨伞垂在身侧,雨水滴滴答答的顺势落下来。 陶氏看见回来的沈宝音见她面色不好看,心头微微一震,心想该不会是老爷这事悬乎了吧,陶氏急忙走近开口询问着:“刚刚万都司和你说了什么?” 沈宝音低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那双脚,这才平复着心情抬眼看向陶氏说着:“他只是过来想要了解我爹出事前的事情。” 陶氏听着心想果然是要来查办沈亦禅的,不仅惊动了镇抚司,这回还惊动了京城都指挥使,她慌张的一把拉着沈宝音的胳膊追问着:“你去镇抚司可见着老爷了?他有没有说什么?又或是交代了什么?” 她看着陶氏迫切的神色,听着她这些话心里甚是反感,随即伸手拂去陶氏抓来的那只手,脸色一顿回答道:“我连爹的人影都没见着,哪里还有什么可交代的!”说完抬步离开。 陶氏身体惯性的朝后退了一步,血色都没有了,站在不远处的蔡嬷嬷急忙走来伸手抚着她,开口问道:“二小姐可说了什么?老爷他还能不能回来?” 陶氏沉默了几秒,忽然哇了一声大哭起来,拍着手喊着:“完了,这回真的完了,沈府完了!” 沈宝音回了旧宅,毓秀正安抚着躺在床榻上的吕氏,吕氏眼眶微红许是又哭了几场,见着沈宝音进了屋便开口问道:“可见着你爹了?我问毓秀,这丫头又不肯对我说实话,只说等你回来告诉我,这是要急死我吗?” 她看见毓秀朝自己使来的眼色,这才走到床边拉着吕氏的手安慰着开口说道:“娘放心,我已经见着爹了,镇抚司的人说会重新彻查,何况爹他确实也没有参与郑老爷的事件,镇抚司会给个说法的。” 吕氏听着眼神却是略微不信,她虽是个深宅里的妇道人家不懂官场之事,可是她也听说过这镇抚司的可怕,现在听着沈宝音对自己说的这些话,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你可是对我说实话了?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你爹这事估计难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要是还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就让毓秀发毒誓。” 毓秀一听啊了一声,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自家小姐真腹黑,每次这种不靠谱的事情总会第一个想到自己,于是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手来。 吕氏叹了口气:“我哪是不愿相信你,只是这事总是令我不放心,你说若是你爹真有个三长两短来,我倒无妨可你往后该怎么办?虽说这些年你在沈府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出外好歹沈府这层衣钵还算能罩着你。” 她听着吕氏终于说出的这番忧虑也是心疼,却是握着她娘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毓秀站在一旁听着也是抹着眼泪,这些年不足为外人道出的苦楚也只有这旧宅子里的人才能体会了。 沈宝音坐在窗前,屋外天色早已漆黑,这场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院子里的积水也是东一块西一块,这场初冬的雨下的令人冒出寒气,毓秀拍着身上沾湿的水珠进了屋子直喊着冷死了,沈宝音取了暖炉过来想要生火才发现木炭很久没用早就没了,遂吩咐毓秀去前院的厨房拿些木炭回来。 毓秀撑着伞提了灯去了前院,过了好长一会才回来,手里拿了些木炭匆匆进了屋就说道:“我刚刚看见了蔡嬷嬷鬼鬼祟祟的进了账房。” 沈宝音接过毓秀手里的木炭生着火问道:“这么晚了她去账房干什么?难道三姨娘又想使出什么幺蛾子花钱了?” 毓秀摇了摇头蹲在一旁帮着生火,见着火势上来了这才扶着沈宝音坐在椅子上说着:“三姨娘是不是想花钱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看见蔡嬷嬷谨慎小心的进了账房,出来的时候手上也没拿什么东西,我只是奇怪的是这账房的钥匙不是由何管家掌管的嘛,可是今晚蔡嬷嬷去账房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何管家陪同。” 她听着毓秀这些话心下也是狐疑起来,照理说确实是不同寻常,这才想起白天陶氏拦着何章不让他去账房的事情来,当时自己一心想着沈亦禅的事情也没对陶氏多想,现在蔡嬷嬷形迹可疑反倒令自己不安起来,于是对毓秀吩咐道:“你现在去把何管家喊来,我有些话要问他,你去的时候也什么话先别说。” 不一会儿何章便跟着毓秀过来了,进了屋看着沈宝音说着:“二小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 沈宝音坐在椅子上看着何章,浅笑了下遂开口说着:“我想了想爹的事情还是得要想办法的,我便想着爹在官场上的那些故友兴许可以帮点忙,你把账房的钥匙给我,我让毓秀取点银两出来以便使用。” 何章听闻脸色僵硬了些许,然后从身上取了账房的钥匙递了过去,沈宝音拿过来瞧了瞧在心底猜测了翻,转头看向毓秀又吩咐着:“你现在去账房帮我取些钱来,顺便把账簿也拿过来。” 毓秀点着头出了门,沈宝音看着站在屋子里面色泛白的何章,他时不时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急得脸色很不好看,沈宝音也不说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对着何章说道:“何管家过来坐吧。” 何章小步走来谨慎的坐在一旁,伸手裹着袖口又开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来,沈宝音将茶水移到何章面前,嘴角淡淡一笑:“何管家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这初冬的雨刚下完可是冷得很,我才让毓秀生了暖炉。” 何章尴尬一笑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说道:“许是奴才刚刚路上来得急了些,过一会就好了。” 沈宝音听着继续微微点了点头,指着何章面前的那杯茶开口说道:“何管家先喝茶吧,毓秀估计还有一会才能回来呢。”说完眸子轻轻转了转又说:“何管家进沈府多久了?” “算来也差不多十二年了吧。” “十二年?看来何管家在沈府也是老辈了,难怪我爹这么信任你,账房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由何管家你来负责管理。” 何章双手握着茶杯急忙说着:“能得老爷如此信任,奴才自是不敢有半点差池。” 沈宝音听闻笑了笑,彼时毓秀已经拿着账簿回来了,沈宝音翻开账簿仔细看着,媚黛微微蹙起,随即脸色一沉将账簿扔到何章面前质问道:“为何近来几个月的钱财进出都没有记录?中间还有一页有着撕毁的痕迹,何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何章一听顿时脸色吓得更加苍白,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急急忙忙站起身,朝着沈宝音就是扑通一跪喊道:“二小姐饶命!”   ☆、第16章 释放回府 沈宝音看着跪在地上的何章,黄豆般的汗珠落在额头上,看来这账房的事他早就清楚,毓秀站在身旁对着何章开口说道:“既然想要二小姐饶命,那你还不从实招来。” 沈宝音故意说着:“枉我爹对你这么信任,你却私自挪用钱财,你是不是眼见着我爹被抓了,好歹给自己准备点后路。” 何章听闻急忙摇着头喊道:“二小姐这话可是冤枉奴才了,那账房里的一分一毫我是从未敢挪用过。” “那这账簿上的问题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我让毓秀去账房清点财物吗?” 何章抿了抿嘴,思前想后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沈宝音瞧见他为难的面色便知道这其中肯定隐藏了其他,遂又说着:“都这个时候了,何管家难道还想着掩护其他人吗?这事就算到了衙门,罪责恐怕也是何管家你一个人担不了的。” 何章听着犹豫了下这才开口如实说道:“既然事已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可瞒着二小姐了,这账房的掌管权年初的时候便被三姨娘给要了去,那个时候沈老夫人已是重病在床,平日里隔三差五要从账房里取出银两,沈老夫人这些事都是由三姨娘负责的,于是三姨娘便让我又备了一把账房钥匙给她,我说这事得要请示老爷,结果被三姨娘给数落了一番,说我一个外人奴才从中挑唆,我想着三姨娘是得老爷喜欢的,若是在老爷面前告状的话指不定又是我受连累,所以我就没敢跟其他人说,由着三姨娘去了。” 听着何章说出实情,沈宝音心想果然自己猜测的还算对的,这账房的事情肯定与陶氏有关,只是没想到的是这账房的事情竟然由着陶氏这么久,那这钱财还指不定损失了多少,她看向何章开口说道:“我念你在沈府已是这么多年,也算是矜矜业业恪守本职,这件事我不会向我爹说起,但是此事还是得有你来负责。” 何章一听急忙说着:“全听二小姐吩咐。” “你去把账房里的财物全部清点清楚了之后回来告诉我,要分毫不差,另外这件事不许向外透露任何风声,尤其是三姨娘房里的所有人,你只当是像平日里一样就好。” 何章听命的点着头不敢有半分差池才退了出去,毓秀见着何章走出去后不放心的问道:“小姐,这何管家咱们还能相信吗?你就不怕他转个身就去告诉三姨娘了?” 沈宝音嘴角一扯说着:“但凡想保命的肯定不会这么傻,他何章比谁都聪明呢,我看他是早想着把这事给抖出来,否则刚刚不会全数对我说出实话,不过他的掩饰表情确实做得到位,咋一看还真以为他是万般无奈。” 毓秀听着沈宝音这些话,难以相信的一双眸子看过来说着:“你的意思是说刚刚何管家都是装的?可我看他并不像是在伪装啊。” 她伸手弹了下毓秀的脑门:“要是都被你看出来了,那他何章都枉在这沈府生活了十二年了。”说着站起身走到床边放下幔帐,这天气突然冷得让人寒战。 毓秀嘟囔着一张樱红小嘴,拿起桌上的那本账簿看起来,她不识字的来回翻了翻说道:“这本账簿上没有少页啊,就是完好无损的嘛。” 沈宝音看过来回了句:“不使诈他何章怎么肯说出实情来。” 这本账簿确实是完好无损,就连每一笔钱财出入都是记录的清清楚楚,她刚刚只不过是故意这么一说,结果这何章就全数交代了,更加验证了一点这何章早就想急着摆脱这烂摊子,陶氏和蔡嬷嬷都是不识字的人,她们岂会记录每一笔出入的账单,不是他何章又能是谁! 翌日一早何章就匆匆来到旧宅说着沈亦禅回来了,当时沈宝音还坐在梳妆台前,毓秀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着头,听到何章这话两人都顿时震惊,生怕是听错了。 何章喜笑着又重复了句:“老爷是真的回来了,是镇抚司的人送回来的。” 吕氏从屋外走进来问道:“你说老爷被放回来了?” “是的,老爷这回得救了。” 吕氏听闻终于松了口气,走来拉着沈宝音说是要去前院看看,沈宝音扶着她便去了前院,沈亦禅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还算整齐,脸色暗沉沉的应该是在这镇抚司的牢狱里受了些委屈,陶氏站在他身旁亲自端茶倒水的伺候,不忘抹着眼泪心疼的说着:“老爷可是受苦了,瞧着都瘦了一圈,妾室看着都心疼,这些日子不能伺候老爷,妾室是整夜难眠。” 蔡嬷嬷一听随即在一旁附和着说道:“是啊老爷,自从老爷你被关押了进去,夫人是整日整夜的担心着老爷的安危,茶不思饭不想,整日也是以泪洗面,还拿出自己仅有的珠宝以便给老爷疏通关系,烧香拜佛祈求老爷能早日释放回来得以清白。” 沈宝音进来听到陶氏这话心里嗤笑一声,这陶氏和蔡嬷嬷还真是亟不可待,沈亦禅才刚回来就想着讨好邀功了,她扶着吕氏进了屋,吕氏开口说着:“老爷可算是真的回来了。” 陶氏转眼看来,眼神不屑嘴角扯了扯说着:“姐姐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亲自跑来了嘛。” 沈宝音听着陶氏这话,心想着这陶氏难不成是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和风头,连这点都容不下她母亲,于是开口回了句:“爹回来是大事,我娘怎能不亲自来看望下呢,好歹也是夫妻,这心情就跟三姨娘也是一样的。” 陶氏听着这话嘴角抽搐了下眼神瞟了瞟,沈秋莲见状开口说道:“二娘关心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娘也是担心二娘的身体所以才说让她好生休息,不要到处走动。” 毓秀扶着吕氏听着这话自然是生气,看着沈秋莲等人说着:“郎中说了二姨娘这病也不能长期卧床,也要出来多走动走动透透气。” 沈秋莲见毓秀回嘴,眼睛一瞪骂咧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下贱丫头犟嘴了,你家主子就是这般教你的!” 毓秀被沈秋莲骂得甚至委屈,这沈秋莲明着骂的是毓秀,暗中却是讽着自己,沈宝音听在耳朵里也不怒,看着沈秋莲说道:“毓秀说话有时是急躁了点,不懂得学人看脸色,不过这丫头也是实话实说,我娘她虽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但是从旧宅走到前院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妹妹听不懂毓秀这话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平日里少说了句,以后若是见到三小姐一定要短话长说,免得妹妹理解不了反倒误会了。” 沈秋莲听着这话气得嘴角歪斜,心里叫嚣着好你个沈宝音,你这话不是明摆着骂我听不懂人话嘛,正要出气时被一旁的陶氏给暗中拉着,陶氏当然不傻,经过几次对峙后她看出来了,这沈宝音嘴上厉害也不是好惹的,沈老夫人在世时这丫头都是给装的受气包样,她哪是肯轻易被欺负的主,闹下去只会自家女儿吃亏。 陶氏转而看向沈亦禅,瞧着闷不做声的沈亦禅估计在这镇抚司里是受了不少惊吓,走来扶着沈亦禅的胳膊又是一番哭诉着:“这镇抚司的官差真不是个东西,好歹老爷也是堂堂的礼部侍郎,岂能容他们这般对待。” 那沈亦禅突然听着这话鼻头酸楚老泪纵横起来,众人看见沈亦禅这幅表情心里顿时震惊,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这沈亦禅哭得肩膀抖动,嘤嘤呜呜的低沉,陶氏见状吓得忙开口问着:“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可别吓唬我们啊。”说着就命何章赶紧去请郎中来。 沈亦禅拉着陶氏的手阻止着,捂着胸口大声疾呼道:“我这是心病啊!我虽然被释放了回来,但是因着这事皇上可是降了我的职,我已不再是礼部侍郎了,被贬为了礼部司务,这往后得让我怎么出门见人啊!”说完更是痛哭起来。 这沈亦禅哭得甚是痛心,从一个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一下子被贬为从九品的礼部司务,这落差悬殊得着实大,这次皇上可真是发了狠连带着沈亦禅遭了秧,当时他在牢狱里听着这道圣旨后整个人就瘫软了,他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落下这把柄往后在官场上可怎么见人,这升上去荣耀,降下来就是悲剧了。 沈宝音看着沈亦禅说出这话,心里既是同情也是觉得咎由自取,在她看来能保住这条命就已算是谢天谢地了,如今没想到他到现在哭的还是他的官职仕途。 陶氏一听也跟着大哭起来,心想这还真是噩耗来着,越想更是哭得越凶,眼见着这两人抱在一起大哭起来,整个沈府都充斥着嚎啕大哭声。 晚上毓秀打着水来帮沈宝音梳洗,她坐在铜镜前发着呆,都说这进了镇抚司就没有出来的时候,虽然沈亦禅确实与郑友邦的事件无关,可是皇上能这么快下旨放了沈亦禅也着实令人震惊,难道真的是太子帮了忙?可是他又没有理由要帮沈府啊,还是说帮了沈亦禅的人该不会是万书卿吧?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万书卿那张脸来,想起了雨伞下的那一幕。 毓秀瞧着发呆的沈宝音开口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她摇了摇头拂去脑海里的慌乱景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幽幽叹了口气说着:“我能想什么呀。” 毓秀梳着头发看着镜子中那张姣好的容颜笑着打趣道:“小姐若是穿上嫁衣的话一定非常美。” 沈宝音一听红着脸说着:“你这丫头竟胡说!” 毓秀瞧着那张韵红的脸更加放肆的说笑道:“小姐你害羞什么呀,你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这是迟早的事,说不定老爷明儿就给你许配夫家了呢。” 她站起身夺过梳子笑着骂咧了句:“你这丫头婢子,果真是我惯坏了你,明儿我就让爹给你找个男人嫁了,免得你整日在我这祸害我。” 正说笑着屋外院子里传来敲门声,毓秀愣了下随即走出去开门,过了一会回来说着:“小姐,老爷来了!” 沈亦禅跟着进了屋,许是多年未踏过这里反倒有些生疏尴尬,他看了一眼毓秀吩咐着:“你先出去,我有话对宝音说。”等到毓秀出了门他才转而看向沈宝音,走来开口就说了句:“听说你是找了太子帮忙?”   ☆、第17章 去找太子 这沈亦禅话一出口,沈宝音心中为之一振,他爹是怎么知道自己遇到过太子穆高炽,难道是何章告诉他的?她拉着沈亦禅坐下遂开口问着:“爹怎么好端端说起太子了?” 沈亦禅坐下来一双眼睛细细逡巡了下说道:“这次我能顺利死里逃生可多亏了太子的帮忙啊。” 沈宝音听着沈亦禅这句话,拿着茶壶的手轻轻顿在半空中朝沈亦禅看来,只听见这沈亦禅又说道:“我今天从镇抚司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前来的太子,没想到他竟然对我说了些宽慰的话,还嘱咐我说这次替我辛苦奔走的是你。”说着抬眼看向对面的沈宝音,眼神略微内疚,“这些年爹确实疏忽了你,也没有多关心过你们,没想到爹这次出事后为我奔走操劳的还是宝音你啊,这些年你心中应该是恨着我的吧?” 沈宝音鼻头酸楚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自己和她娘在这沈府里受的那些委屈又有谁能替她们说句公道话,她心里确实恨过,怨过,可是现在听着沈亦禅突然说出这个恨字来,她心头可是五味杂陈,她替沈亦禅倒着茶水,嘴角苦涩一笑说着:“都是一家人哪里有恨意呢。” 沈亦禅瞧了瞧随即叹了口气:“你不恨我就好,我进了这镇抚司本以为必死无疑了,谁能想到这太子竟然会出手帮我,我还以为他会碍着汉王不给我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太子人还是不错的。”他说完又看向对面的沈宝音,一双眸子微微转了转笑说着:“上次在郑府里遇到刺客,还是太子救了你呢。” 沈宝音听到这里淡淡蹙起柳眉看向沈亦禅,心里琢磨着沈亦禅这话里的意思,沈亦禅看见沈宝音看来的眼色,尴尬笑着说道:“爹就想着太子救过你也救了我,咱受人之恩总得要答谢一下。” “那爹想要怎么答谢太子?” 沈亦禅眼珠子骨碌一转开口说着:“爹刚从这镇抚司牢狱里出来身子还未恢复,本应该这事由我出面,现在恐怕是不便,要不你明天去趟太子府邀请太子来府上作客,咱们也好酬谢人家。” 沈宝音听着沈亦禅说到这里才算终于了解她爹的来意了,这么多年他都从未踏进旧宅半步,今晚突然变着性子来此原来他是打着这如意算盘,难道他又想着用当年给沈如玉的那招如今来给自己吗,想到这里沈宝音心中泛起厌恶,刚刚还一丝感动来着现在全然消失,这不过又是他仕途的一颗棋子。 沈亦禅看着沈宝音未说话,幽幽的又叹着气痛苦的说着:“爹老了也不中用了,往后这沈府可是要指望你们姐妹了,如今因为这郑老爷的事情连带着汉王府处境为难,你姐姐也不知道在里面情况如何,要不是因为这事哪还需要把沈府的重担现在就落到你头上啊,爹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呢。” 沈宝音看着沈亦禅故作悲哀一脸的内疚,心中那厌恶的感觉更是添加一份,她开口说着:“爹不必说这样的话,既然是沈府的人撑起沈府也是有责任的。” 沈亦禅听到沈宝音这句话,这才展眉笑了起来,嘴角咧咧的说道:“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便站起身离开,走出门口看着院子中坑坑洼洼的积水停了下来,对着何章吩咐着:“从明儿开始就将二姨娘和二小姐搬去前院住吧,这里哪还是能住人。” 何章震惊的看过来,眸子在沈亦禅和沈宝音之间逡巡打量了下,心想着这沈亦禅怎么突然转了性了,这么多年都不过问不踏进旧宅的事,今晚可是全做足了,他点着头提着灯带着沈亦禅朝前走去。 隔壁屋子里传来吕氏咳嗽的声音,沈宝音带着毓秀进了屋将灯点上,吕氏正半坐在床头朝这边看来,默然的开口问着:“你爹他来干什么?” 沈宝音知道沈亦禅这突然来到旧宅肯定要惊动已经睡下的吕氏,她走过去坐在床边拉着她娘的手抿了抿嘴回答着:“爹就是过来看看而已。” “你说谎,你爹他是什么样的为人难道这么多年我还不清楚嘛,他从未踏进过这里,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他要让你做什么?” 沈宝音看着吕氏焦急询问而来的迫切眼神,为了不想她娘担心只好开口说着:“他是来问我这次去镇抚司疏通关系花了多少银两。” 那吕氏一听顿时气得骂了句:“真是唯利是图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他的那些钱财!”气得又咳喘了起来,毓秀见状急忙端着茶水送来润喉。 那一夜沈宝音辗转难眠,沈亦禅给的这句话去也不是不去也不行,其实在她看来去向穆高炽道谢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缘着沈亦禅这暗地里打的主意,沈宝音心中着实愤怒,她不要像沈如玉一样只是沈亦禅用来爬上仕途的棋子,想着她姐姐沈如玉现在人在汉王府里情况不明,她心里就更加担心了,她坐起身掀开幔帐就看到了那把放在窗户前的雨伞来。 穆高炽正在府邸里会见他的那些幕僚门下学士,这里还包括他的太傅大学士杨硕,侍卫匆匆进来禀报着:“回禀太子,府外有位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穆高炽看着侍卫递过来的东西,是那把曾在镇抚司门前的雨伞,他开口问着:“那姑娘人呢?” “走了,她只说让我把这个交给太子。” 他听闻又急忙问道:“走了有多久?” “刚走不久。” 穆高炽听完便匆匆出了太子府,果然看见走在前面不远的那抹俏丽背影,开口喊道:“沈姑娘请留步。” 沈宝音闻声看过来,见到追出来的穆高炽微微惊讶,她本想着把伞还给这个男人就好,沈亦禅交代自己的事情她心里想着怎么也开不了口。 穆高炽走来看着眼前的沈宝音,寒风吹得她面颊僵硬,唇色浅红,一双手也是冻得发白,许是在这太子府门前站立了太久,他温煦一笑开口问道:“你爹他可好些了?” 沈宝音点了点头起唇回答着:“谢太子关心,我爹已经好多了,今天来就是为了特意来谢谢太子搭救家父的。” “沈姑娘不必言谢,我也没有做什么,这是沈大人他自己的造化,既然他与郑老爷的事情无关,孔大人自会在皇上面前还他一个清白,只不过这事还是连累了沈大人降了官职。” “这事是我爹应受的惩罚,皇上已经是深明大义了。” 穆高炽听着这话微微一笑,看着她犹豫不决的神色于是开口问着:“沈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她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穆高炽便又说:“我看沈姑娘还是有话直说吧,你我之间不必拘于这么尴尬。” 她听着穆高炽这话脸上倒是更加尴尬了,在这太子面前她总是难以表达自己,是惧怕也谈不上,就好似那君臣有别是一个道理的吧,她想了想才开口如实回答着:“我爹说这次多亏太子相救才能保住一命,若是太子不嫌弃的话邀请太子去沈府作客以谢相救之恩。” “相救之恩谈不上,所以沈大人他也不必这么客气了。”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这番拒绝的话心中如释重负,微微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急于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带家父谢过太子,不叨扰了。”说完躬身行礼转身离开,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人拉了过去,她惯性般的被带近穆高炽的身前,抬头惊讶的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穆高炽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她睫毛弯弯翘起氤氲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那双眸子震惊的看着自己,脸颊上还是被冻得毫无血色,握着的那只纤巧的手腕仿佛只要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每次看到自己总是一副距离三尺的陌生感,带着一丝防备一丝不安,刚刚他明明看到了隐藏在她眼底里那如释重负的神色。 穆高炽脱下披在肩膀上的朱红色披风戴在了沈宝音的身上,替她系好带子说道:“天气冷小心冻着。” 沈宝音看着穆高炽突然这番动作,讶异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直到穆高炽的的背影消失在太子府门后,她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低头看着那身朱红色披风带着太子的味道。 她和毓秀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还处在震惊的余波之中,她知道太子心细却没想到他会心细的做出这亲密动作来,好在太子府门前人不多,不然岂不是要尴尬死了,这趟伞是送还回去了,结果又拿了件披风回来,这算是什么哪门子事啊,想着披着一个男人的披风走在街上实在有些不妥,索性倒把它给脱了下来,身后的裙摆被人拽起,她回头一看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抬头看过来,呵呵一笑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茶楼开口说着:“姐姐,里面有个很好看的哥哥在等你。” 沈宝音跟着这小男孩去了茶楼,在二楼的厢房门口看见了二毛,她心里就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了,二毛看过来笑说着:“沈姑娘,我家少爷正在里面等你。”说完便领着沈宝音和毓秀走了进去。 万书卿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翡绿茶杯,见着二毛带着沈宝音进来便笑着看过来,指着对面的椅子开口说道:“沈姑娘坐吧。” 沈宝音瞧了一眼走倒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男人痞气的笑意说道:“我说公务繁忙的万都司,你还有这闲心在这品茶惬意呢。” “日理万机也得忙中偷闲才行。”他说的可真不谦虚,侧头看向二毛吩咐着:“你带毓秀姑娘先出去一下,我要跟沈姑娘单独处处。” 二毛犹豫踟蹰的站在原地一脸的担忧,听着他家少爷这话不愿离开,万书卿看过来竟说了句:“放心吧,沈姑娘不会舍得对我粗暴的,若我真是吃亏了也是心甘情愿。” 沈宝音听到这话差点没有一口茶水喷出来,这家伙不仅无赖更是恬不知耻,谁要粗暴了!谁要吃亏了!自己一女孩子家都不好意思说得这么显眼,这家伙却是说得冠冕堂皇来着,真是恨不得握着的茶杯朝对面的男人砸去。 二毛听着万书卿这句话伸手一拍大腿扭捏的点着头,拉着一旁的毓秀就出了厢房关上门,万书卿看向怒气隐忍的女人挑了挑眉问道:“这茶如何?” 沈宝音抿了一口故意吐掉,从嘴里蹦出两个字难喝。 他知道这女人小家子气着呢,就是想看沈宝音生起气来的样子,仿佛沉浸在这份自找没趣的逗趣中,他故意沉着脸一拍桌子开口说:“既然沈姑娘都说难喝,那这茶肯定是下等的次货,我得找这家茶楼的老板来,在这京城竟然还有人敢欺骗我堂堂的万都司!” 沈宝音见突然阴鹜起一张脸的万书卿,心下微微一颤急忙拉着万书卿的手阻止:“我只不过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再说了我又不懂得品茶,何必为难人家一个做生意的人。”说完瞧见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噗嗤笑起来,方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万书卿低眼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葱葱白指,咧着嘴笑说来:“沈姑娘,男女有别,有别啊,我还未成亲,若是让别人瞧见了,这京城的姑娘可就不敢来了。”   ☆、第18章 讨要好处 沈宝音听闻红着一张脸急忙收回拉着万书卿的那只手,越发觉得尴尬不已,气得起身就要走,万书卿一把拉住她说道:“不逗你玩了,我今儿找你来是有关沈大人的。” 听他说起沈亦禅,沈宝音这才坐了回去,看着万书卿开口问道:“我爹的事情可查得怎么样了?是否真的与这柳庄主有关?” “你别急听我细细给你说来,我进了镇抚司见了那几个你爹找的江湖人,一开始他们只肯说是受你爹的指使翻进郑府寻找那颗夜明珠,这话当然不可全信,严刑逼供之后他们才老实交代,其实他们也是从其他人那听到了风声,说是这郑府如今被查封了钱财上缴给了国库,但是算来算去都少之又少,郑家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是带不走那些钱财的,此时若是进了这郑府说不定能翻出些其他宝贝来,那天沈大人进了品茗斋听到这几个人谈论这话,这心中便开始盘算起来,出了品茗斋就找到了这几个人,哪知翻进郑府不久镇抚司的人就来了,后来我也夜探了这柳亦山庄,但我想沈大人这事或许与柳亦山庄无关,应该是与朝廷内有关。” 沈宝音听着万书卿这番话,眸子震惊的看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要故意陷害我爹?” “这郑府上缴国库银两的多少只有朝廷内部的人才会知道,柳永只是个江湖人,想要知道朝中事情这么仔细并非这么容易,何况郑友邦的事情此时更是小心谨慎的时候,他柳永也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事只有朝廷中的人才可以办到,而且一定是个位高权重心思缜密的人才会做得滴水不漏,连我也查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好在孔大人还是就事论事禀明了圣上才算饶了你爹一命。” 沈宝音听到这里眉头紧蹙,连万书卿都查不出来的人那又会是何等身份呢,难道沈亦禅真的在朝中得罪了高官的人,所以才会打压着连带降了官职,她叹了口气想了想,他爹沈亦禅的人品得罪人也是不在话下了。 万书卿突然弯着身子欺近沈宝音开口戏谑道:“我为你冒着生命危险打听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一丝表示?” 看着突然欺近而来的这张脸,嬉皮笑脸的痞气,她突然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雨伞下的两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仿佛两人鼻息间都呼吸着同一旋律,沈宝音急忙朝后移了移骂咧了句:“你个无赖!” “那你说说看我怎么无赖你了?” 这家伙笑得十足的邪恶,看着眼前这男人眼角上扬故意又凑近自己,沈宝音只觉得心脏跳跃的好似喘不过气来,索性站起身就跑了,万书卿看着红着脸落荒而逃的某个女人,嘴角那笑意的弧度是越来越大,就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女人。 二毛进来的时候看见万书卿喝着茶还不忘笑的那么开心,于是走来开口好奇的问着:“少爷,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万书卿一挑眉站起身:“秘密,付钱咱们回府。” “少爷,这钱沈姑娘刚刚已经付过了,临走的时候还说这茶就跟少爷是一样一样的。” “这茶多少钱?” “茶楼老板说了,因为是万都司亲自登门,这茶钱啊竟然只收了二两五!” 沈宝音带着毓秀回到了沈府,进了院子就听见陶氏房里传来呜咽的哭泣声,沈秋莲从屋里走出来看见站在院子中的沈宝音,一张脸横眉怒眼的走过来恶狠狠的开口说道:“沈宝音,你们就这么急着想住到前院来?我娘说得对你可真是工于心计,爹的事情你是跑前跑后的没错,但是好歹我娘也出了钱,若不是我娘的钱帮你疏通了关系,爹能这么快出来嘛。” 从沈秋莲这话里她算是听出来了原尾,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陶氏听到吕氏要搬过来住而担心自己的地位罢了,昨晚沈亦禅临走的时候是说了今天将她们搬到前院来住,可是当时沈宝音也只当是沈亦禅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沈亦禅这回还真履行了诺言,只是说到陶氏那点私房钱还真是可笑了,自己就不觉得心虚吗。 瞧着沈秋莲这张凶巴巴的模样,好似自己真要搬进前院来住是多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了,她们霸占了沈府这么多年还霸出了理直气壮的勇气来了,她看着沈秋莲回答着说道:“按妹妹这话说好像我在爹面前邀功领赏似的,昨日爹回来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到三姨娘一个劲的哭诉自己是多么的劳心劳力,这爹能回来那是皇上的圣恩,更何况搬进前院来住那也是爹的意思,许是他想起祖母临终时的嘱托吧,再说了我娘不管怎样她都是沈府的二姨娘,搬到这里来住有何不妥了?” 沈秋莲微微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回嘴最后又咽了回去,沈秋莲这人随她娘一样爱使坏点子,但是脑子却不如陶氏灵活,往往总是意气用事最后反倒砸了自己的脚,此刻倒是被沈宝音这些话给堵得回不上嘴。 沈宝音转头朝陶氏房里看了看,从窗户的一角看到了蔡嬷嬷那颗打探过来的脑袋,贼眼兮兮的,见到沈宝音看到了自己急忙又缩了回去,她伸手挥开站在自己面前虎视眈眈的沈秋莲,快步朝着旧宅走去。 回了旧宅就看见沈亦禅正指挥几个家丁收拾东西,何章扶着吕氏站在一旁,吕氏见到回来的沈宝音匆匆走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你爹说要将我们搬去前院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过去?” 正说着陶氏带着蔡嬷嬷闻讯后脚也赶了过来,估计是怕沈宝音在沈亦禅面前说些不利她们的话。 沈亦禅一双眼睛看着沈宝音微微发亮迫切的开口问道:“可去了太子府了?太子怎么说?” “太子说此事爹能顺利逃过一劫是爹的造化,孔大人的深明大义,所以就不必这么言谢了。” 那沈亦禅听闻后刚刚还一张迫切希冀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好似被一道雷电给劈了,阴沉着脸说道:“太子真这么说了?”看着沈宝音点着头,那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全都给浇灭了,垂着头大声叹了口气。 旁边的家丁小心翼翼的走来低声问道:“老爷,这些东西要搬去前院哪里?” 陶氏忽然瞪着一记眼色骂咧道:“搬什么搬,事都没成搬什么!”说着急忙伸手扶住一旁的沈亦禅,随即带着得逞的奸笑甩着衣袖扬长而去,那几个家丁见状也纷纷扔下手中的东西赶忙跟了出去。 沈宝音看着院子中那些被扔下的行礼,垂在身侧的手指骨紧紧收紧,眼眶泛着酸楚想要流出眼泪来,毓秀站在一旁甚至气愤的说道:“老爷怎么可以这么对二小姐,这太子不愿来府上总不能强压着带过来吧,何况老爷这次出了事也是二小姐忙前忙后的出力,怎么一转眼就全都变了,现在全给三姨娘得逞了。” 何章轻轻叹了口气走来拉了拉毓秀,两人卷起衣袖重新收拾琳琅满地的东西,吕氏走到沈宝音身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开口安慰说:“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让我们搬去前院住的,这样也好,住在这里我反而更清静些,只是苦了你继续跟我住在这里受委屈。” 握着的那双手带着虚弱的力度,她看着吕氏那张苍白的脸,心头就更加酸楚了,自己不怕吃苦只是见不得她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委屈,她心底里暗自发誓,日后总有一天会让她娘光明正大的做上这沈府女主人的位置! 是夜何章提着灯来到了旧宅,沈宝音见他来了心中也就猜到了眉目,白天人多毕竟太显眼,何章进了屋便说道:“二小姐让我清点的事情我已经清点完了,账房里确实少了不少银两,其中一些是在前夜里突然没的,估计应该是三姨娘拿走了。” 沈宝音听着心里估摸着何章是没有说谎,这才开口问着:“三姨娘拿了多少钱?” 何章伸出一只手来比划,沈宝音心头一震,这陶氏还真是胆子够大的,何章又说道:“奴才心里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又怕说了不是。” 沈宝音当然不傻,何章故意这么一说岂会听不出来,遂开口说着:“何管家但说无妨。” “我只是觉得三姨娘在一夜之间突然拿走了这么多钱,又恰在老爷出事的时候,二小姐就不觉得奇怪吗?” 她听着何章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心中也开始思虑起来,那晚毓秀回来说看见蔡嬷嬷鬼鬼祟祟的进了账房,这事就有蹊跷,现在何章这么一提点自己反倒明白了过来,原来那陶氏竟然打了这盘算,她是以为沈亦禅回不来了,赶紧给自己铺后路呢! 沈宝音嘴角微微翘了翘,这次我看你陶氏该如何来替自己圆这个谎,她看向何章遂吩咐着:“你明日在沈府的家丁面前暗中散布消息,就说近来老爷要查账房。” “二小姐放心,这查账房的事我也会在老爷面前提点些的,这样三姨娘才会更加相信。” 何章是个聪明人,听着沈宝音这话他心里就明白了,于是含笑着点着头便退了出去。 翌日何章就把这消息暗中在沈府传开了,毓秀从前院回来的时候笑着说道:“这何章办事还真是速度,我刚刚在厨房的时候就听见那些人说起这事,蔡嬷嬷进来拿东西的时候,听到这些人说出的这些话脸色都僵了,还小心谨慎的问这传言是真是假,出去的时候脸色都白了,估计这会应该是去向三姨娘偷偷禀报去了。”毓秀说着又一想:“你说万一这三姨娘不相信可怎么办?” 沈宝音笃定的笑说道:“不管信不信,那些钱现在肯定是没出府的,如今沈亦禅回来了,那陶氏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岂不是很烫手,摆在手里一天就得多一份担心,你以为陶氏心里不清楚吗,只要这事有一天被沈亦禅发现后,何章是绝不会保她的,所以此刻她比谁都想着要把这些烫手的银两还回去!”   ☆、第19章 大闹医馆 她和毓秀说话间屋外走来一个人,那人是沈府里的家丁六安,六安站在院子中喊了句二小姐在吗,毓秀出来开口问道:“找二小姐有何事?” 六安上前一步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回话着:“刚刚府外有个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二小姐。” 沈宝音跟着走了出来伸手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了看,心中也就了然了,她看向六安问道:“那人可还说了什么?” “没说了,只是让我把这个交给二小姐。” 沈宝音点了点头遂打发了六安回去,这才进了屋子拿了件斗篷披上匆匆离开,毓秀跟着她也一道出了门。 两人朝着玄医馆走去,一路上沈宝音似有察觉有人跟着,她回头看去果然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偷偷跟来,从出了沈府便一直尾随而来,她嘴角不屑的笑了笑倒也不揭穿,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到了玄医馆进了屋医馆小厮迎了过来开口说道:“沈姑娘来了正好,人已经在后院等着了。”说着便领着沈宝音和毓秀去了后屋。 掀开布帘玄恒坐在椅子上,旁边正坐着此次邀约而来的人沈如玉,她穿着白色貂绒披肩,多日不见好似瘦了一圈,虽施米分画眉但眉宇间的那抹哀愁着实令人看着揪心,沈如玉见赶来赴约的沈宝音,遂而站起身走来握着沈宝音的手开口说道:“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派人送信去沈府会耽误一些时间呢。” “我看到姐姐派人送来的信哪还有闲心继续在府里等着啊。” 医馆前门传来吵闹的声音,医馆小厮正要前去看看,沈宝音拉着他说道:“是沈秋莲带着人找来了。” “沈秋莲?她怎么会找过来?” “可能是六安接到姐姐派人送来信的时候正巧被沈秋莲看到了吧,我前脚刚出了沈府,她后脚便带着人跟来了,好在我刚刚在来的路上发现了她。”说完看向一旁的医馆小厮吩咐着:“虽然不知道她跟来是想打什么注意,你去把沈大宝藏起来,千万别给沈秋莲看到了。” 医馆小厮点着头便朝着另一个屋子走去,玄恒叹了口气说着:“你们别急,我去打发她回去。” 沈宝音想了想说道:“她知道我来了也就没必须躲着她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想使什么鬼把戏。” 她和玄恒去了前屋,沈秋莲已然带着三五个沈府的家丁们站在屋子中间,见到出现在眼前的沈宝音后嘴角得意一笑说道:“我就说嘛你这段时间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原来是搭上了相好跟男人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了,沈宝音你还要不要脸了!” 沈秋莲插着腰气势汹汹,完全一副占了上风得理不饶人的架势,那眼神传来的神色好似在说,沈宝音你个小贱人,这次让我逮着了吧。 玄恒听着沈秋莲说出这些荒谬的话来,顿时急忙解释着:“沈三姑娘误会了,二小姐只是过来替她母亲拿些药材而已,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秋莲嘴角一扯:“你当我是眼瞎嘛,拿些药材需要她亲自跑一趟,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可以了,何况我的人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沈宝音亲自来到玄医馆,你们俩若是没有猫腻那才叫怪呢!” 她听着沈秋莲说出的这句话,心头顿时微微震惊,原来沈秋莲早就派人跟踪了自己,难怪这些日子她有时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不对,这丫的居然学会了这招,看着沈秋莲傲娇的眼神,沈宝音开口说着:“你句句说我与玄郎中有私情,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你这信口雌黄的污蔑小心有损你的身份。” 沈秋莲轻哼一声:“我今儿来可不是管你和别的男人苟且之事的,识相点的就赶紧把沈大宝给我交出来,不然若是我通知爹来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沈大宝?沈秋莲,你是不是找人找疯了,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沈宝音你还装,那沈大宝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失踪了,你骗得了爹但骗不了我,你就是故意把沈大宝藏起来好日后威胁我和我娘,你这段时间鬼鬼祟祟出没玄医馆,沈大宝人一定就被你藏在了这里。”说着侧身朝身后的人吩咐着:“给我去后面搜,一定要把沈大宝给我搜出来!” “我看谁敢动手!”沈宝音呵斥一声,那几个家丁犹豫不决的站在原地,她走近沈秋莲开口说着:“这里是玄医馆,你这样公然带人搜屋也不怕有损了沈府的颜面,沈大宝的事情本就是沈府不可言传的私事,你这样做若是爹知道了饶不过的人是你,沈秋莲,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秋莲听着沈宝音这些话,鼻子里轻哼一声,今儿她是抗到底了,不把沈宝音打压下自己就不叫沈秋莲!她嘴角翘起红唇张口说着:“你少拿爹来吓唬我,爹若是知道你竟然私藏沈大宝,而且还是在京城的玄医馆,你说爹是怪我有损沈府的面子重要还是你罪大恶极,你们这群蠢货还等什么,给我去后面搜!” 玄恒见着那几个身材魁梧的沈府家丁在沈秋莲的一声命令下真的开始朝着后屋搜去,他急忙拦着慌慌张张的开口说着:“这后屋你们不能进去。” 沈秋莲见状心里更加笃定沈大宝一定就在这玄医馆里,心中更是势在必得,她看着玄恒蛊惑着:“玄郎中,你若是把沈大宝乖乖交给我,我定会在我爹面前替你说些好话,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你这医馆也能照常开下去,可是你若是跟沈宝音站在一边替她为非作歹,你以为凭她在沈府的地位能帮你什么,你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沈三姑娘这话严重了,我与二小姐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关系,我不让你们进去搜不是因为沈大宝在里面,而是因为这后屋里正坐着身份重要的人。” 沈秋莲已是到了这关键的时刻,她自然是不会相信玄恒口中的这些话,只当这男人是执迷不悟,遂而冷着脸吩咐着:“还等什么,给我进屋搜,别说这后屋里坐着的是什么鬼身份的人了,就算皇帝来了也挡不了我进去搜人!” 正说着沈如玉已经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一屋子的人一甩披肩沉声质问着:“好一个鬼身份,我倒要看看今儿谁这么大胆敢动汉王府的人!” 沈秋莲看到突然出现的沈如玉,一双眸子硕然睁大,支支吾吾的喊着:“大姐?” 沈如玉快步走来,朝着沈秋莲就是一巴掌打去:“你个混账东西!”   ☆、第20章 玉妃责罚 沈秋莲捂着被打的一侧脸,脑袋嗡嗡作响,她实在没想到一向温文如玉的沈如玉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自己,当然最令她意外的还是沈如玉出现在这玄医馆内。 沈如玉眼光犀利柳眉竖起,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被打的沈秋莲说着:“平日里你在沈府里骄纵蛮恨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跑到外面来撒野,今儿是我约了沈宝音过来,难道以你的意思我与沈宝音也有私情不成?” 沈秋莲忍着脸上传来的疼痛,再一看沈如玉那张阴沉怒气的脸,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撞到墙角了,心里气得直跺脚,本以为今儿能够好好一举压制了沈宝音却不想中途出来了一个沈如玉,沈大宝没找到结果却落得自己被打被骂的份,心里真是憋屈的狠。 沈秋莲自然是清楚,面对沈如玉就好比以卵击石,虽然这个自家姐姐在汉王府里也不是个受宠的角色,但是拿到外面来还是有些威慑作用的,她伸手揉了揉脸不情愿的开口说着:“秋莲不敢,只是刚刚一时糊涂说了些胡乱的话,还请姐姐饶恕。” “我能不能饶恕你倒也无妨,只是毁人清白却是大事。” 沈秋莲听着这话心里也算明白,只是要让自己向沈宝音道歉,那心里的一口气怎么都平复不了出不来,凭什么要让自己向沈宝音道歉,何况若不是沈如玉从中挡事,现在哭着求自己的该是她沈宝音来着! 沈如玉瞧着沈秋莲一张不服输的恶脸,遂而开口又说了句:“既然妹妹好似不承认自己有错,那么这事就只能交给爹来处置了,毕竟我已是嫁出沈府的人,说话也不如从前了。” 沈秋莲听着沈如玉说要告诉沈亦禅,面色顿时惊住,如今沈亦禅被降了职已是心中郁郁沉闷,在这沈府里也是动不动发着脾气,若是此时沈如玉将今儿的事告诉了沈亦禅,那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嘛,沈秋莲走到沈宝音面前沉默了片刻,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歉,说出的话也是字字咬牙切齿的蹦出来。 沈如玉见着沈秋莲终于道了歉,且不说她心里是否情愿,但只要她说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才叹了口气说着:“我还有一些事要同宝音妹妹详谈,你是不是也要一起进来听听?啊对了,你刚刚说到沈大宝在这玄医馆内,玄郎中,可真有此事?” 玄恒进而一拜:“回宁夫人的话,沈三姑娘口中的沈大宝是何许人也我自是不清楚,这医馆内只有我和小五两人再无其他。” “我看既然沈秋莲一再认为这沈大宝就在这玄医馆内,又带着这么多人马过来,若现在不让她进去搜人也实在说不过去,玄郎中你就带她去后屋看看吧,说不定还真能搜出个沈大宝来。” 玄恒听命的点了点头,再而看向一旁的沈秋莲说道:“沈三姑娘请随我来吧。” 沈秋莲瞧着这架势再一看沈如玉那张不笑不冷的脸,站在原地犹豫不决,这若是真带着人去后屋搜了岂不是又得罪了沈如玉,这回她是被打得有些聪明了些,自是知道就算进去搜也不一定能把沈大宝找出来,倒是难得识趣的说道:“看来这件事是我搞错了,既然两位姐姐还有要事详谈,我就不打扰了。” 毓秀走到门口看着沈秋莲带着沈府的家丁大摇大摆的渐渐远去,转身笑看过来:“刚刚好险,幸好宁夫人及时出现,不然就露陷了,刚刚宁夫人那一巴掌可真是打得令人叫好。” 冉碧看着毓秀神情夸张倒是忍不住嘴角笑起来:“我家主子可是从来不打人的,这次可真是被气着了。” 沈宝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的落了下来,只是她这次确实没想到沈秋莲竟然猜到了沈大宝就在玄医馆内,到底还是自己疏忽大意了,今儿若不是沈如玉在,恐怕这后果自是不能想象。 沈如玉看的出沈宝音忧愁的一张脸,遂而开口说着:“今儿沈秋莲已经带人找了过来,依我看这沈大宝是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沈宝音听着点了点头:“姐姐这话说得也是道理,只是眼下除了玄医馆还能将他放在哪里呢?” 玄恒想了想开口说道:“若是宁夫人和沈姑娘放心的话,我倒是可以把沈大宝送去临县的一个亲戚那里,这样也能离开京城躲避一段时日。” 沈如玉听着进而点着头,这主意甚好,沈宝音也觉得可以,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也别无其他,沈秋莲虽然带着人马走了,可是她可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主,今天没闹成可不代表下次不来,沈大宝再留在这里自然是不安全,于是便听从了玄恒的安排。 她和沈如玉又回了后屋,毓秀和冉碧放下布帘站在屋外,此时屋内就只剩下了她和沈如玉两人,这才开口说着:“我听玄郎中说郑老爷的事情好像牵扯到了汉王府,我那日去汉王府没见到你,这些日子心中一直不放心。” 沈如玉久久的叹了口气:“我那日不见你也是为了你好,府里的那几双眼睛可是盯着呢。”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这番话心里也就清楚了,之前去过汉王府也看到了她姐姐沈如玉的处境了,只是她心中觉得甚是可笑,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要争风争位,她看着对面的沈如玉开口问道:“我听说皇上想要汉王就藩可真有此事?若是这样那姐姐和我以后岂不是很难再见面了?” “朝中有些大臣确实是向皇上进言让汉王去就藩,但是目前皇上还并没有下旨,这事还不一定,只是我听说爹被镇抚司的人抓去了,还是冉碧昨儿才将此事告诉了我,我不放心所以今天找你来问问。” 沈宝音握着沈如玉的手安慰着:“姐姐别担心,爹已经被释放回来了,只是缘着这事被降了官职。” “这进了镇抚司就很少有再能出来的,降了官职已算是幸运,不过沈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来告诉我?” “本来是想找姐姐让汉王帮忙的,只是因为郑老爷的事情汉王府已是深陷泥潭,宝音不想再难为姐姐,不过这次好在太子肯帮忙,父亲才算逃过一劫。” “太子?你说太子帮忙救了爹?”沈如玉听闻顿时眸子睁大的看过来,显得有些不可置信,遂而又问着:“你去求太子了?” “爹被关押的第二天我在镇抚司门外遇到了前来的太子,他知道父亲被关押的事情后只说若是冤枉的,镇抚司自会给父亲一个清白,我当时认为太子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他知道沈府与汉王府之间的姻亲关系,自是不会肯真的出手帮忙,却不想翌日父亲就被释放回来了,如今看来好像是我们多想了,这太子还算是宅心仁厚深明大义。” 沈如玉听着沈宝音说出的这些话,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这太子穆高炽居然肯搭救沈府确实令人有些出乎意外,这些年在汉王府的日子里,她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己的夫君与太子之间为了皇位的事情也是明着和气暗中勾心斗角,虽然她不过是个深宫里的妇道人家,不该过问男人之间朝臣之上的事情,但是缘着自己嫁的是汉王府,自然也是不同于一般了。 沈宝音看着眉头依然不展的沈如玉,不放心的开口问着:“姐姐可是担心什么?” 沈如玉又叹了口气这才回答着:“我只是猜不透为何太子肯出手搭救沈府,不过我听人常说这太子一向心机城府,门下人士也不在少数,朝中也是有着他的一帮幕僚势力,比如太子太傅杨硕就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平时更是没少出谋划策,人人称之为杨大人,据传郑老爷的事情就是杨硕出的主意,虽然不知真假但我想也不会空穴来风,皇上倒是很赏识这个人,常将他比作古有魏征今有杨硕!” 魏征是唐太宗最信任的高官,如今能将杨硕比作魏征可见这个人是有着多么高的深谋远略,沈宝音的心中倒不免对这个太子太傅多了一丝好奇,如果这杨硕真像沈如玉说得这般神乎其神,那么对于太子穆高炽而言绝对是胜握在手的一枚筹码,但对汉王穆高煦而言却是时时不能放松的一根弦,皇位争夺自古不在人多势众而在智取二字。 沈如玉想了想便又说着:“虽不知太子的用意何在,是否真的只是他的深明大义,依我看以后沈府还是离太子远些为好。” 沈宝音听闻点着头,只是想到沈亦禅之前的做法,只怕沈府的其他人可以远离,他沈亦禅却是巴不得为了仕途拼命爬上去,想到这一点沈宝音心中左右为难,沈亦禅笼络太子的事情不知又该如何向沈如玉说起,怕是以后沈如玉在这汉王府的日子更加为难了。   ☆、第21章 守株待兔 等到沈如玉先离开了一会之后沈宝音才带着毓秀离开,掀开布帘出来的时候瞧见沈大宝的那间屋子,她伫立在院子中看去,沈大宝就要暂时离开京城了,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真到了这沈大宝离开的时候,自己心里反倒有些不舍起来,照例说自己也并非是个多么心慈仁善之人,对于沈大宝碍着陶氏的关系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泛泛之情罢了,当日能够救下他或许只是那双氤氲着泪水和无助的眼神,仿若看到了自己曾几何时的模样。 玄恒瞧看过来见到沈宝音不舍的眼神,于是开口说道:“沈姑娘怕是不舍吧,他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依我看沈姑娘还是进屋看看沈大宝吧。” 沈宝音摇了摇头,想着长期将沈大宝托付给玄郎中也实在有些欠人情,遂而从手腕上取了那玉镯子交给了一旁的玄郎中,玄恒见状惊讶之余开口说着:“沈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玄郎中也别误会,我知道托人照顾也是需要打点的,我虽是沈府的二小姐但处境并未好到哪里去,银两也不多,唯一还算值钱的也就这玉镯子了,沈大宝毕竟是沈府的人,玄郎中肯帮忙已是大恩。” 玄恒听着沈宝音说出的这些话,淡淡颔了颔首说着:“沈姑娘和宁夫人能如此信任我就已经算是我的大恩了,我之所以肯愿意出手帮忙全然是看到了沈姑娘的一片仁慈之心,就算今日是他人所托,我玄恒也一定会鼎力相助,我知道沈姑娘是不想欠人情,来日方长,他日我有求于沈姑娘的时候,还请沈姑娘出手帮忙就好。” 她听着玄恒的推脱,也知道这样做确实有些尴尬不妥,既然玄恒话已出,那就真的等他日需要帮忙的时候自己再出力也是一样的,遂而点了点头将那玉镯子重新戴在手腕上。 玄恒松了口气转眼也朝沈大宝的屋子看去:“沈大宝若是知道沈姑娘的这份用心,他日也会定然相报。” 沈宝音微微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说着:“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求他明白也不求他日后报恩,只求他好好做人便是。”说完接过毓秀手中的那件斗篷披在身上,遂而走出了这玄医馆。 她走出这玄医馆的时候才发现眼角竟有些微微湿润,这么多年都不曾这般伤感,即使沈老夫人去世的时候,那眼泪也不过是带着恨意和解脱,想来都觉得自己是否有些矫情,看来自己也并不是全然冷漠的吧。 毓秀跟了过来幽幽叹了口气:“小姐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三姨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感激你,这沈府里谁不是对我们如狼似虎来着。” “我这么做哪是需要她陶氏感激了!” 正说着前方走来一顶轿子,前后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抬着,轿子旁边站着一个十来岁大的丫头,穿着的也是绫罗绸缎,虽人马不多但瞧着这身份应该也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慢慢的朝这边走来,沈宝音和毓秀移着脚步靠边站。 这轿子经过沈宝音的身边时突然从轿子里传来一声娇柔柔的声音,听在人心尖里软绵绵麻酥酥,虽不似莺歌般鸣翠倒也是另一种融化在心坎里,好似春日里的暖阳融化了冰水,说着那轿子停了下来,旁边的小丫头走来掀开轿帘,伸手扶着轿子里的主人下了马车,绿袄盈盈朱钗闪闪,姗姗走下马车的人正是那柳亦山庄的掌上明珠柳欣欣。 柳欣欣的美就好似那夏天里炽烈的光芒,在这京城的大街上发光发亮,她不管出现在哪里总是能吸人眼球周身闪耀,她的美着实令人睥睨,她的优雅端庄令人称赞,仿若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标准模范,诗经里那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得就是这般女子吧。 此刻的柳欣欣突然从轿子里出来,那只纤细葱葱白指搭在她身旁的小丫头手臂上,莹莹的眸子看向沈宝音开口说道:“自从那日郑老爷的寿宴别了之后竟不想今日在街上遇到了沈姑娘,还真是有缘。” 她笑意璀璨,看在旁人眼里是数不尽的温柔,那日郑府寿宴沈宝音与她倒并没有说上半句,竟不想这姑娘却是记得了自己,此刻柳欣欣这般说着,自己竟也觉得是种缘分了,她看向柳欣欣开口问道:“柳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爹的一个挚友在京城开了一家酒馆,我是奉家父之命前去看看。” 沈宝音听着遂而笑着颔了颔首,又听着柳欣欣说道:“那日家父的马车撞了沈老爷的,我爹是江湖人心中一直有所愧疚,翌日何管家却是送还了礼。” “柳庄主撞上马车也是无意,我爹也没放在心上,倒是柳庄主太客气了。” 柳欣欣听着柔柔笑起,细细一看她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日在郑府寿宴上已是晚上也没仔细看,现在这一看倒是越发美中俏皮,她看着沈宝音打量着自己,脸上竟泛起羞涩的红晕来,说着:“我见到沈姑娘甚是喜欢,不知日后可不可一起出来聚聚。”说完看见沈宝音有些微微讶异的神色,遂而又急着解释道:“山庄里也只有我一位小姐,平日里爹和娘忙着又说不上话,丫头们也说不上知心,只是见到沈姑娘却是十分亲切。” 沈宝音听着这些话心头也是暖意融融,笑着点头答应,柳欣欣扶着身旁的小丫头又重新做回轿子里,一行人继续朝前走去。 毓秀望着那顶轿子的背影笑说着:“这柳姑娘不仅人长得貌似天仙,心地也是极好的,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欢这样的。”说着耳朵被揪住,她侧脸看向沈宝音,嘿嘿一笑:“除了小姐你之外。” 沈宝音弹着毓秀脑门故作愠怒,目光也顺着看向远处,那晚也只是看到柳欣欣的知书达理,却是是难得温柔贤淑的女子,脸上的笑意也让人勾不起防备之心。 回了沈府没见到沈秋莲,不知她是回来了还是未回来,又或是回来了又出去了,连个影儿都没见到她,本以为沈秋莲会站在院子中趾高气昂的等着自己,毕竟她在玄医馆受了沈如玉那么大的委屈,这会儿哪可能轻易消气呢。 这沈秋莲没见着倒是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而过,那人正是蔡嬷嬷,慌慌张张的正赶着要去陶氏的房间,突然见到回来的沈宝音微微愣住,眼光眨了眨,脸上堆着假意笑着开口说了句:“二小姐回来了。” 沈宝音看到了蔡嬷嬷那背在身后的一双手,那眼眶下的黑珠子也是左右转个不停,她也不揭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蔡嬷嬷笑了笑这才小步朝着陶氏的房间走去。 是夜的沈府静悄悄,稀燃的灯火明明,沈宝音坐在桌子前绣着帕子,毓秀谨慎小心的进了屋,走来开口说着:“我刚刚去了前院一切风平浪静,我看今晚三姨娘那边是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绣着帕子的手指停顿了下,沈宝音抬头朝漆黑的屋外看了一眼,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应该已是子时,这个时候都不见动静怕是今晚不太可能了。” “何管家呢?” “还在那守着,我总担心这何管家会不会早就通风报信给了三姨娘,他这么帮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毓秀这话说得沈宝音心里甚是不安,子时都不见动静确实有些诡异,可是白天看到蔡嬷嬷那慌慌张张的神色却也不像是装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与其这般等在这里也不是个事,索性拿起斗篷决定出去瞧瞧。 此时前院里传来叫喊声,那声音慌乱无章也不知是谁的,隔壁屋子里传来吕氏的呼喊,沈宝音进了屋子,吕氏被惊醒的开口问着:“是什么声音?” 毓秀故意说:“好像是前院传来的。”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沈宝音拉着她娘的手安慰着:“您别急,我和毓秀去看看。” 她带着毓秀出了旧宅,毓秀走在前头提着灯,两人也顾不得黑漆漆阴森的小路,快步朝前走去,毓秀小声说着:“这下好了,定是那三姨娘中了计!” 沈府的院子中随着这深夜里异常的声音早已灯火通明,账房门口围着好些人,毓秀拨开身子探着脑袋伸进去一看,那蔡嬷嬷此时正跪在人群中间,身旁是一黑色的木箱子,沈亦禅昂首的站在人群间,身上披着一件随手的外衣,许是听到声响匆匆赶来的,陶氏和沈秋莲站在沈亦禅两侧,借着灯光也能看出两人面色很不好看,陶氏更是惊讶的一双眼睛都忘了眨。 沈宝音在人群里看见了混在其中的何章,他也朝这边看过来微微颔了颔首。 沈亦禅对着何章吩咐着:“你去看看她旁边箱子里是什么?” 何章受命的去打开箱子,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些被偷出去的钱财,至于是多是少已不重要,沈宝音瞧着心下顿时松了口气,那蔡嬷嬷到了骑虎难下的时候,急忙朝着沈亦禅连连磕着头喊着:“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正说着墙外咚哝一声响,众人浑身一惊,沈亦禅命何章带着三五个男家丁抄着家伙走出后院,沈宝音看向陶氏,只见她整张脸都处在惊慌中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边看着跪在地上的蔡嬷嬷一边又担心的看向后院那扇大门,过了一会何章带着人回来了,只说道:“老爷,人已经跑了!”   ☆、第22章 事情败露 跑了?沈亦禅惊呼出声,脸上的怒气是越发沉重,转而看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蔡嬷嬷,厉声厉气的质问道:“好你个蔡嬷嬷,我沈亦禅一向待你也不薄吧,没想到今晚你不但偷取钱财还敢伙同他人,说,你们想把沈府的家当偷到哪里去!” 蔡嬷嬷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直磕着头,嘴里喊着:“老爷,蔡嬷嬷错了,这些钱是奴婢要把它送还回来的。” 送还回来?沈亦禅心中自然是不相信,这偷盗的钱财岂有送还的好事,除非是个白痴,蔡嬷嬷眼见着沈亦禅不相信,倒是急忙又说着:“前些日子老家来信说是急需一笔钱,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出了这种事来,事后想着老爷和三姨娘平日里带我甚好,如今竟做了这种偷盗苟且之事心中是越发觉得后悔,左思右想这事做不得,遂而才想着今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这些钱财送还回来,不想却是惊动了老爷。” 蔡嬷嬷这番字里行间情真意切的说辞竟然打动了一些不明事理的沈府下人,沈宝音瞧着蔡嬷嬷那眼眶里挤出来的几滴泪珠子,这演技着实是杠杠的,若不是事先早已知道内情还真能误以为相信她老家出了急需用钱的大事了,果然是在陶氏身边服侍多年,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越发成熟,毓秀在身侧眼见着蔡嬷嬷替自己洗白,怒气的轻声起唇吐出一个字,呸! 沈亦禅冷眼看着未说话,虽然蔡嬷嬷句句里说着沈亦禅的好,可是眼下的沈亦禅也并不是个能被轻易打动的主,敢打着沈府账房主意的人就是割了自己身上的肉,一颗夜明珠打了水漂都能心疼得孤枕难眠,冒着生命危险派人去郑府府邸里去寻找,何况这次可是逮到了自家屋子里来了。 陶氏眼瞅着沈亦禅依然未缓和的脸色,知道蔡嬷嬷这些三言两语的话是不管用的,上前一步开口说着:“老爷,蔡嬷嬷做出这种事确实是令人寒心,不说老爷你会生气,就连我都是气得胸口疼,蔡嬷嬷当年是跟着我一同进了沈府的,如今出了这种事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管理下人。”说着那双随时都能挤出泪珠子的大眼睛又开始梨花带雨般的落下来,嘤嘤的啜泣起来,走到蔡嬷嬷身前又说着:“你如今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情来,你说这日后如何让我在老爷面前抬起头说话,即使老家急需要钱,你大可对我说,我就是凑钱也要给你补上,何况老爷他生性仁慈自会帮你,可你现在做了这种事,就算千般万般的无奈到了别人嘴里也是落下偷盗的话柄来。” 陶氏的话出了口着实是比蔡嬷嬷的那些说辞上了几个档次,这话里明着是教训了蔡嬷嬷,暗地里确实在给蔡嬷嬷洗脱清白,不愧是主子说话,沈宝音冷眼旁观着,心里也猜到了陶氏不会真的撒手不管的,她之前还处在慌张之中,现在转眼间已是在心底整理了思绪一番,脑子清晰可见。 沈秋莲见着陶氏朝自己递来的眼神,遂而也是走来挽着沈亦禅的胳膊开口游说着:“我看蔡嬷嬷这次也是情非得已,若不是她老家急需要钱也是万万不会想着动爹的钱财的,何况蔡嬷嬷也知道错了,现在也如数把钱财送还回来,爹,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蔡嬷嬷这一回吧,小惩就好也算是给沈府的下人们一个警示。” 还未等沈亦禅开口,蔡嬷嬷听闻急忙就朝着沈亦禅磕头喊着:“求老爷开恩,奴婢日后定是不敢了!” 眼见着蔡嬷嬷一把年纪朝着自己使劲磕着头,又瞧见其他下人们碎碎耳语着实可怜这蔡嬷嬷,沈亦禅的心里也是软了下来,如果今晚她没有把这些钱财给送回来,他沈亦禅定是要了她的命,眼下好在自己并无损失,要真是把这蔡嬷嬷重责了,只怕是在下人面前树立了威风却失了人心,得不偿失。 沈宝音见着沈亦禅似要妥协的前奏,此刻只怕自己再任由着就真的便宜了陶氏这些人了,她朝何章对视了一眼,这才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那蔡嬷嬷身前停了下来,蔡嬷嬷抬头愣愣的仰望着,一双眼睛微微讶异,眸子中借着灯光折射出一丝惶恐,起唇抿了抿嘴,陶氏看过来脸色也是泛着慌张,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猜测,不知这沈宝音出现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默默的将这两人脸上的神情收归眼底,在蔡嬷嬷身侧来回踱了几步开口说着:“蔡嬷嬷刚刚这番话说得着实令人同情和身不由己,就连我听在心里也是要抹上几滴眼泪,若是爹真的因此要惩罚一把年纪的蔡嬷嬷,也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毕竟这钱财也算是送回来了,沈府也并无多大损失,好在蔡嬷嬷还算迷途知返将功补过。” 蔡嬷嬷听着连连点着头,一副认错到底的好态度,但那张低下来的脸上却是扭曲百态,正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又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声音继续话锋一转的说着:“我只是奇怪的是这账房的钥匙一向都是何管家掌管着,这蔡嬷嬷又是如何能够顺利盗走钱财的呢?该不会是何管家也有一份吧?” 沈宝音这口中问出的难题一下子震惊了好些人,尤其是那沈亦禅,他听着沈宝音落下的疑问,心中顿时为之一惊,刚刚都被蔡嬷嬷的身不由己和陶氏自揽管教有误给昏了头脑,差点就真的心软要饶过这蔡嬷嬷了,他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何章面色一凛:“说,你是不是伙同了蔡嬷嬷一起!” 何章匆匆从人群中走出来,在蔡嬷嬷一旁扑通一跪就是喊着:“老爷,奴才是冤枉的呀,蔡嬷嬷盗取钱财的事,我是压根不知情。” “你不知情?你不知情她蔡嬷嬷怎么能进得了账房,还顺理成章的盗取了钱财?你们一个个还真当我沈亦禅进了镇抚司大牢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吗!今儿我就要好好整顿整顿这沈府里的歪风邪气!” 沈亦禅这番厉声的怒吼声把那跪在地上的蔡嬷嬷也吓得浑身发抖,这发抖的还有另一个人,正是那站在一旁的陶氏,眼见着何章被站了出来,她心里自知不好。 沈宝音瞥了一眼故作畏畏缩缩的何章,走到沈亦禅身前开口说着:“爹也不要生气,既然这事已经发生自是要解决的。”说着看向何章,“何管家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蔡嬷嬷能够进入这账房里,若老实交代了自会饶你一命,若你还敢继续隐瞒,那你应该知道沈府里的规矩。” 何章抖抖索索的看来,脸上泛着左右为难之色,瞧了一眼陶氏,吓得那陶氏胸口大幅度起伏不定,一双手死死握拳的垂在身侧。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沈亦禅已是到了怒气的极限,整张脸黑呜呜的,何章遂嘣咚一个响头开口/交代起来:“事已如此小的我已不敢再所有隐瞒了,这账房的钥匙早在年初的时候我就已经备了另一把给了三姨娘,当时沈老夫人还在世,三姨娘说要再打造一把账房的钥匙以备给沈老夫人使用。” 陶氏一听脚下踉跄了一步,伸手颤抖的指着何章骂咧道:“你这狗奴才死到临头还要污蔑我,老爷,你千万不能听信了他的谗言,他是在冤枉我!” 陶氏慌慌张张的要急着摆脱,说出的话都是杂夹着颤抖的声音,一双眼睛睁得放大,那黑色的眼珠子都似要顷刻间蹦出来,身后扶着她的是沈秋莲。 沈宝音瞧着眼见着事情败露张牙舞爪的陶氏,遂而嘴角冷冽一笑说着:“三姨娘这么慌张作什么,若真是冤枉的量他何章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说完目光转移到何章身上,“你说出的这些话别人岂会相信,三姨娘好歹也是沈府的主子,想要钱难道还需要偷偷摸摸不成。” 何章抬头看来急忙说着:“奴才说的这些话都是句句真言,不敢有半分虚假隐瞒,三姨娘那里确实是有另一把账房钥匙,后来是否给了蔡嬷嬷,奴才真的不知情。” 沈亦禅一摆手,遂命人朝蔡嬷嬷搜身,果不其然在蔡嬷嬷身上搜到了另一把账房钥匙,只是单凭一把备用的账房钥匙还不足以证明蔡嬷嬷和陶氏的罪责,于是何章又开口说着:“这账房里缺失的每一笔数目奴才都用笔一一记着,就怕他日老爷发现了奴才也是罪责难免,老爷只要对照账本和蔡嬷嬷箱子里这些钱财之后也就清楚了。” 沈亦禅听后便命人从账房里取了账本,又命人将蔡嬷嬷身旁那黑色木箱子里的钱财数了又数,比起账本上记载的确是少了一些,不过有出入也在情理之中,这中间陶氏花掉的已是不少。 沈亦禅这次是真的大怒了,这是明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割自己的肉呀,蔡嬷嬷口中的谎言也是不攻自破,沈亦禅那锋利的眼神看向陶氏,吓得陶氏走来在沈亦禅的脚边就是一跪,嘴里依然死不承认的说着:“老爷,妾身是冤枉的,妾身真的不知情!” 沈亦禅怒气的一抬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在骗我!” 蔡嬷嬷跪着爬过来,伸手抱着沈亦禅的腿柱子:“老爷,这事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三姨娘她确实不知情,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老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奴婢年纪大了死了也不足惜。” 这哭声哀怨四起,看着这样护主子的蔡嬷嬷,沈宝音的心口都有些津津颤颤,若不是跟错了主子,这蔡嬷嬷也是个忠心不二的人选,心里竟然泛起一丝怜悯之情来。 慌乱之中只听见沈秋莲大喊了一声,那陶氏瞬间晕倒了过去,沈亦禅急忙走去抱起昏倒中的陶氏转而对着下人吩咐着:“快,快去请郎中来!”   ☆、第23章 陶氏有喜 深夜里的沈府灯火通明,陶氏房里进进出出好些人,陶氏被沈亦禅抱着进了屋,蔡嬷嬷紧随其后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沈亦禅将陶氏放在床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两侧的脸试图想要陶氏清醒过来,拍了半天也没个反应,沈亦禅心中有些怕了,心想着该不会真是要出了什么人命来了,于是转身看着蔡嬷嬷吩咐着:“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亦禅站起身退到一旁,蔡嬷嬷应允着微微弯着身走近,也是伸出一只手在陶氏脸的两侧拍了拍,见着没反应又伸手在陶氏的鼻子尖探了探,突然面色吓得惊慌的喊着:“没,没气了!” 沈亦禅听闻顿时也是吓得身体踉跄了一步,一双眼睛惊吓睁大,蔡嬷嬷这一声呼喊吓得屋子里的下人们也是浑身一震,沈宝音心中微微惊愕,刚刚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没气了就没气了,她不放心遂抬起脚步走到陶氏床前看了看,蔡嬷嬷挽着衣袖呜呜的哭着,沈宝音伸手也来探了探,那鼻尖下确实是没了气息,心头咯噔了一声响,正要起身收回的时候余光瞟到了陶氏身体内侧的那只紧紧握着床褥的手指,染着红晕的指甲都渐渐发白了,沈宝音嘴角轻轻一扯。 她回头看向毓秀吩咐着让她取杯茶水来,蔡嬷嬷在一旁听着眼角偷偷斜视而来,想开口又不敢开口,毓秀取了茶水递过来,沈宝音含了一口茶水在口中咕噜咕噜来回漱了几口,只见那陶氏眉眼轻轻抖了抖,沈宝音正要低头朝着她一口茶水喷洒而出的时候,陶氏忽然眼皮子睁开,大口急需呼吸着空气,目光震惊而木讷的看着一口茶水顷刻间要喷出的女人。 沈宝音瞧着这才微微侧了侧身接过毓秀手中的茶杯将口中的茶水吐出,又望着陶氏笑说着:“三姨娘可算是醒来了!” 见着陶氏突然醒了过来,一屋子的人拍着胸口唏嘘不已,沈亦禅走来看了看似乎还有些不确信,见着已经睁开眼睛喘着气的陶氏,这才紧绷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口气,只是脸上依然严肃。 陶氏看见沈亦禅那张乌黑的脸,遂而又开始嘤嘤的哭泣起来,口中直喊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哭着又怪沈宝音为何要救她,沈宝音看着陶氏一贯的伎俩,不屑的瞥了一眼,心想你这诈死的手法都敢用上了,我若再不依你,你岂不是真是被自己活活逼死不成。 正哭闹着沈秋莲已经带着请来的郎中进了屋子,慌慌张张的领着郎中走到陶氏的床前,那郎中也不过四十开外的年纪,见着沈亦禅躬身行了行礼,沈亦禅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随手指着躺在床上的陶氏命令着郎中赶紧看看。 蔡嬷嬷端来板凳,郎中坐了下来伸手搭着陶氏的脉搏,不时眉头紧锁不时眉头又舒展,搭了好一会的脉搏,沈秋莲开口询问:“我娘可怎么样了?” 郎中这才站起身看了一眼沈秋莲又看向沈亦禅开口说着:“恭喜沈老爷,三姨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沈亦禅惊声问出口,这震惊的不仅是沈亦禅还连带着一屋子的人,沈宝音和毓秀蹙着眉头看来,这确实是一记重磅的消息在沈府里炸开来,沈亦禅震惊了半响遂又不确信的开口问着:“你确定没有误诊?可仔细确诊了?” “沈老爷,小的刚刚给三姨娘诊脉半天就是生怕有所误诊,不过现在小的可以确定,三姨娘确实是有喜了。” 郎中说完沈秋莲急忙笑着说道:“爹,江郎中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夫,他说娘有喜了定是有喜了。” 蔡嬷嬷笑着突然一跪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是沈府的大喜事啊。” 下人们看着蔡嬷嬷开了口,遂而也跟着开口朝沈亦禅贺喜来着,要说这陶氏忽然间有了身孕确实对于沈府添丁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对于沈亦禅这么多年一心想要一个儿子来说可谓是来的惊喜,当然这其中得除了沈大宝,那是沈府不可言说的屈辱。 沈亦禅从先前的怒气责备转而沉浸在喜出望外中,他急忙朝着陶氏走去,一把握着她的手急切问着:“身体可还有其他不舒服?可有想吃什么?” 陶氏微微摇了摇头,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眼前握着自己手的男人,娇柔柔的委屈说着:“妾身是有罪在身的人,哪敢还有其他什么过分要求。”说着泪珠子又刷刷的落下来。 蔡嬷嬷眼见着跪在地上附和着说:“三姨娘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千万不可哭坏了身子,今晚的事情本就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和过错,奴婢愿意一个人承担后果。” 说着那陶氏又开始嘤嘤的哭起来,沈亦禅眼见着这情形只好开口说道:“如今既然钱财已经送还回来了,此事就暂且告一段落,但蔡嬷嬷伙同沈府之外的人这事不可姑息,至于如何惩罚容我再想想。”说完便看向一旁的何章。 何章见到沈亦禅看向自己的眼神,遂而走出来朝着沈亦禅一跪:“奴才看管不力愿受惩罚。” 沈宝音看着沈亦禅那双犀利的眼色,深知沈亦禅这个人并非心中真的能容下这件事,如今陶氏突然有了身孕自然可以不计较她,但是何章和蔡嬷嬷就不一样了,沈宝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何章又看向沈亦禅开口说着:“何管家也是情势所逼,他一个下人自是做不了主,好在何管家也在账簿上记录详细,一则也是对爹并非有背叛的意思,二则他也没有动用账房一分一毫,可见何管家还是心系着爹的。” 沈亦禅听着这话看向替何章说情的沈宝音,这话里虽然说得似有几分道理,但是何章毕竟还是知情不报过错在先,只是如今的沈宝音对于沈亦禅来说未来还是有几分用途,他深知此刻不必拂了沈宝音的用意,于是便看着何章说着:“既然二小姐替你说情,我也念你这么多年服侍沈府上下,以后账房的事情就不必你来管了。” 何章一听顿时如释重负磕头谢恩,陶氏见着被轻罚的何章,急急忙忙趁此机会替蔡嬷嬷说情道:“老爷仁慈,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见着沈亦禅看过来,又看了一眼沈宝音这才继续开口说着:“如今我已有了身孕,蔡嬷嬷又是服侍我多年的人,当年我生秋莲的时候也是蔡嬷嬷全程服侍的,此时若是换了府里其他人来服侍我,只怕也摸不清我的脾性喜好,不如就让蔡嬷嬷暂且继续服侍在我身边也算将功补过,等日后我替老爷生下儿子之后再酌情惩罚也是可以的。” 如今的陶氏自然是不放心换人的,当然这话里言外之意还是不放心沈宝音,只是陶氏心里的这些鬼想法在沈亦禅那里自然是不会想到这一层关系来,沈亦禅只当是陶氏主要是想留下蔡嬷嬷,既然免了何章死罪倒不如也顺水推舟,于是便应允了陶氏的主意。 蔡嬷嬷一听也是跟着磕头谢恩,陶氏长舒一口气,眼光朝沈宝音看去,目光森森,差点毁在今晚的陶氏恨得双手紧握床褥,咬牙切齿,此刻的她知道今晚全是中了沈宝音的计谋。 经过这么一晚峰回路转的崎岖戏码,沈宝音坐在窗户前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皎洁如玉却越发觉得苍凉,旁边那颗启明星也是闪闪发亮,这一夜注定是各怀鬼胎,注定各方无眠,耳边传来床榻上毓秀轻轻打鼾的鼻音,她瞧去无奈一笑,或许生如毓秀这般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陶氏有孕在身可谓是风光重现,除了沈大宝之外多年未再有子嗣的沈府又重燃了希望,且不说陶氏肚皮里的是否是儿子,只要她有喜了准是个盼头,至少在沈亦禅那里是肯定的。 账房的事情没有打压住陶氏一帮人,反倒因为怀有身孕的事情助长了陶氏的气焰,此刻蔡嬷嬷正站在院子中指挥着几个下人帮着拿东西,都是些新买的绫罗和绸缎,沈宝音眼见着许久未归的毓秀还未回来便找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蔡嬷嬷眼尖见到这抹身影,嘴角一翘走来说着:“老奴见过二小姐,二小姐怎么突然来到前院了,可是有什么急事,不知老奴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沈宝音听着蔡嬷嬷这阴阳怪气的说话,知道她不过是又仗着陶氏重现恩宠狗仗人势罢了,昨儿那副苦苦哀求的嘴脸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瞥了一眼开口说着:“蔡嬷嬷现在可是大忙人,如今三姨娘可是沈府之重,你可千万要好生伺候着了。” 蔡嬷嬷嘴角咧起:“二小姐这话说得极是,如今三姨娘可是承载着沈府延绵子嗣香火的重任,这府里哪里敢有人半点差池。” 她看着蔡嬷嬷这争锋相对,抬头看向陶氏那间屋门,大声说着:“也是,自从沈大宝失踪后,三姨娘确实是承载着咱沈府的重任来着,蔡嬷嬷你可谓是辛苦了。” 蔡嬷嬷听着这话嘴角抽搐起来,毓秀从厨房里愤愤不平的走出,见到站在院子中的沈宝音微微一愣,很快走来嘴里抱怨着:“小姐,你瞧瞧这些人!” 她听着毓秀这愤怒的话就猜到这丫头准是在厨房里受气来着,难怪这么久都不见回来,再一瞧那蔡嬷嬷嘴角不经意察觉而偷偷流露出来的得意,心中更是知晓了。 蔡嬷嬷看着走来的毓秀故意开口一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是谁这么大胆敢惹毓秀姑娘生气了?” 毓秀受了一肚子气,赶上这蔡嬷嬷还故意这么矫情,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她性子急可顾不得那么多,嘴里骂咧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二姨娘要煎药这是每天的事情,你们凭什么占着锅炉不让我煎药,你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 蔡嬷嬷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回着:“毓秀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了我,这三姨娘如今有孕在身要吃的东西也多,这膳食要少则多餐,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眼下都是初冬的季节了,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你又未生过孩子哪懂这些,三姨娘如今这身子可是贵气着呢,自然不比平常了。” 毓秀一听更是气得怒火中烧,眸子中星火点点:“三姨娘身子贵气着,我家二姨娘还是有病自身呢!” 蔡嬷嬷眼神不屑瞟了瞟,说了句:“你要是觉得这么不服气,大可以去找老爷说去,我也不过是个下人,主子的事情哪敢多嘴。” 蔡嬷嬷搬出沈亦禅来还是头一次,越发瞧着令人气愤,明知陶氏现在的形势无论如何沈亦禅都是护着的,这摆明着是暗里藏刀的警告。 沈宝音心中冷笑出声,还真是好一个绵里藏针的法子,她看向毓秀说着:“你这丫头还真是平日里惯出了这身脾气,蔡嬷嬷说的是,如今三姨娘不同于往常,自然是要特殊对待的。” 毓秀惊讶的看来,见着沈宝音使来的眼色这才闭了嘴,只是站在一旁依然怒气难消,蔡嬷嬷听着这话笑说来:“还是二小姐明事理。” 正说着从陶氏屋子里传来陶氏的声音,叫嚣着:“蔡嬷嬷,你是跑哪里去了!我让你命人炖的燕窝怎么还不送来!” 蔡嬷嬷瞥了一眼沈宝音匆匆就朝着厨房走去,毓秀气得直跺脚骂了句狗仗人势,沈宝音岂会看不明白,只是眼下犯不着硬碰硬,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倒是看见何章从陶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何章也是顺着眼光朝沈宝音和毓秀看来,脸色尴尬难看,许是刚刚在陶氏的屋子里也是听到了她们和蔡嬷嬷的对话,现在被撞见越发觉得尴尬的不敢正视。 “真是见风使舵,眼见着陶氏地位又得宠了,立马就敷衍趋势了过去,真是气死我了!” 沈宝音听着毓秀咬牙切齿的话,心中也是气愤,可是她也深知这深宅里的处事深谙,这么一想虽气愤倒也觉得不怪了,瞧了一眼何章便不再理会。 回了旧宅吕氏已经站在院中遥望过来,沈宝音快步走过去握着吕氏的手冷冰冰的,许是站在这里太久,心下心疼得抱怨着开口说道:“这天气这么冷,您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见你们这么久不回来,这不是担心嘛,本想着去前院看看但又怕碰到了陶氏惹她不高兴。” 沈宝音听着这句话心里更是怒气,忍不住生着她娘的气说道:“这么多年您就是这样处处忍让才会这样,以前祖母在世时是这样,现在祖母去世了你还是这样,您到底还要这样忍让下去多久!” 吕氏听着沈宝音突然这番责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朝自己忍不住怒气的发火,她知道这也许也是沈宝音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憋屈。 看着吕氏黯然神伤的脸色,沈宝音知道自己刚刚不该朝着她娘发这么一通脾气,现在倒显得有些内疚起来,正要道歉来着竟听到吕氏说着:“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甚是不平,也见不得我处处忍让,只是我若要真的和那陶氏争锋相对的话,只怕你我在沈府的日子就会更加步履维艰,你还年纪善小自是不会明白,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地位与她的恩宠是多么重要,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这里,争宠而来的只会是更加厌恶!” 她听着吕氏的这些话虽不能深究其中,倒也知道她娘的苦心,遂对着毓秀吩咐着让她把暖炉点上替她娘煎药,毓秀心中也觉得如今这般真是太憋屈了,陶氏和蔡嬷嬷那帮人欺人太甚,但是眼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谁让她陶氏偏偏在此时有喜呢。 院子外传来喊话声,毓秀走出去一看,见来的人竟然是何章,心想着他还有脸过来,正要打发的时候沈宝音也跟了出来,何章见到沈宝音遂快步走来,抿了抿唇角尴尬的喊了句二小姐。 毓秀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嘲讽着:“何管家不是刚从三姨娘房里讨好着出来的嘛,这会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就不怕前脚刚讨好一番后脚就被三姨娘发现嘛,可是得不偿失,真是枉费我家小姐昨晚还在老爷面前替你求情来着,没想到何管家眼见着三姨娘重新威风了,亟不可待的就跑去讨好来着,三姨娘可是许了你哪些好处了!” 何章听着毓秀这番讥讽的话,脸上更是青红皂白的难看,眼角偷偷看向不说话的沈宝音,见她也是冷着一张脸不威不怒的看来。 沈宝音一双眸子平静的看向突然而来的何章,黑白楚界分明的眸子,平淡不扬的眉宇,她也想看看眼前的何章能说出怎样一番措辞来。   ☆、第24章 府上来客 沉默了些许,何章忽然朝着沈宝音就是一跪,开口说着:“奴才知道二小姐如今心中一定是对我不满的,可我现在这么做全然也是迫不得已,当然我讨好三姨娘也是为了二小姐你啊。” 为了我?沈宝音心中泛着冷笑,心想这何章还真是活得一张嘴见人说人话了,她嘴角扯着一丝笑看着何章问着:“你明知我和三姨娘是势不两立,你想讨好她怎么就扯上为了我好了,何管家,你大概是还未从陶氏房里走出来吧。”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二小姐自然是不相信,可是眼下三姨娘怀有身孕就连老爷都要对她退让三分,试想这沈府里的下人们还有谁敢对她不是唯命是从的,恕小的直言,以二小姐现在的处境想再打压三姨娘恐怕是很难。” 毓秀一听自是气不过,指着何章骂咧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宝音听在心里虽有些气愤但也觉得何章这话是话糙理不糙,何章一向说话拿捏分寸,现在却是说得以下犯上,她也想听听何章接下来的意思。 何章见沈宝音未有生气的阻止,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奴才现在讨好三姨娘不过是想重新取得她的信任,以便日后能够传递消息给二小姐,与其我现在和二小姐站在一边反倒无济于事,二小姐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细细听着何章这话,见他眼神镇定不加闪烁,这话是真是假无从知晓,于是便开口说着:“你也知道我这沈府二小姐的身份不过是有名无实,如今三姨娘才是沈府贵气的人,你说要帮我让我如何信任你?” 何章抬眼看过来,说了句:“眼下二小姐在沈府里能够信任的人除了我何章还能有谁呢!” 他这话说得甚是笃定,沈宝音蹙着眉头看向他:“你这么不顾一切的想要帮我,用意是什么?我可不相信你只是见不得我这旧宅子里的人受欺负这种话来。” 何章听着沈宝音这番质问,遂又忽然一磕头的说着:“账房的事情是二小姐帮了我,这些年奴才在沈府里见到了太多,跟着三姨娘替他卖命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珠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二小姐不同,他日若是翻身,二小姐自然是不会亏待我的。” 何章这番信誓旦旦的以表忠心,沈宝音自然也不会全信他的这些话,不过眼下自己的处境确实如何章所言,在这沈府里除了何章能暗中帮自己之外暂且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不过她又一想,陶氏一向心胸狭隘,何章这次顺了自己,陶氏心中一定有所戒备,何章也不是个傻子,他这么帮自己无非也是知道在陶氏那里日后是得不到重用的,反倒要为自己谋另一条出路。 这么一想沈宝音心中也算了然了,至于何章到底是打了什么算盘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的利益不谋而合,在这沈府里多一个人帮衬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她看向何章遂而伸手拉起何章站起身开口说着:“何管家能有这份心已是足矣。” 正说着院子外传来脚步声,沈宝音和何章浑身一震,遂急忙让何章先到屋子里暂且避一避。 进来的人是六安,六安走来开口说着:“二小姐,府里来了客人,说是二小姐的朋友,此刻正在厅堂里坐着呢。” 朋友?沈宝音微微感到诧异,她何来府外的朋友了,细细一想该不会是万书卿吧,他上次可是来过府里,这家伙又跑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前几日在茶楼里自己故意付账的时候找人戏谑了他,不服气想着来报复了? 她跟着六安去了前院的厅堂,进了屋没见到万书卿的身影倒是看见了柳欣欣,她穿着鹅黄色白底的绸缎正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她的贴身丫头春兰。 柳欣欣见到走来的沈宝音,遂从椅子上站起身走来含着春风百里的笑容开口就说:“我今日冒昧来到沈府,沈姑娘怕是惊讶了吧。” 沈宝音只好回笑着看着眼前的柳欣欣,她的突然而来确实是令自己有些震惊,那日在街上偶遇也不过是随口的客套话,没想到不过几日柳欣欣竟然亲自来到了沈府,震惊之外却也是拉着柳欣欣的手坐下:“刚刚下人来说有朋友过来了,我还想着会是谁呢,没想到柳姑娘竟然来了。” “京城的绫罗坊新进了一批货,你知道我在山庄里并没有什么可交的朋友,我就想着沈姑娘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 她听着柳欣欣这话又见她亲自登门而来,虽不熟悉若是回绝了实在不合礼数,看着那双笑意盈盈的脸,总是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遂而点头答应了柳欣欣的提议。 柳欣欣见状高兴的站起身走来拉起沈宝音的手就朝外面走去,走过院子中的时候沈宝音朝陶氏房里看了看,果然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窗户内,一如既往的鬼鬼祟祟。 两人去了绫罗坊,店里的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见到走来的柳欣欣倒是急忙迎了上去,说话间应该是常来的熟客,热络的领着两人进了店内,又忙着命人倒着茶水。 掌柜的眼光看向沈宝音瞧了瞧,遂笑着开口说着:“这位姑娘瞧着有些眼生。” “这位是京城沈府的沈姑娘。” 掌柜的笑着忙点着头,又命人将新来的绸缎拿过来给两人选取,柳欣欣让沈宝音帮忙看看,她自己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满意的,脸上露出失望的面色,看向掌柜的问道:“就只有这些了吗?” 做生意的人自然是善于察言观色,眼见着山庄大小姐大概是不满意拿来的这些绸缎,于是急忙走来小声开口说着:“柳姑娘别急,我这里还留着其他一些货,柳姑娘看了一定会喜欢。”说完便命人到后面拿去。 不一会儿店里的小厮拿了过来,这些绸缎确实是要比先前的高档了许多,无论是色泽,款式,丝质都要好上了百倍,掌柜的捧着笑脸开口说:“这些可都是从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新货,与宫中那些皇后嫔妃们穿着进贡而来的衣服所差不了多少,这些都是我镇店的宝贝。” 柳欣欣见着甚是喜欢,这时门口走来几个中年女人,走在最前面被簇拥进来的是一位身着华丽服侍的夫人,手腕上带着几个金镯子,头上的朱钗也是金光打造,闪得令人一时炫目,掌柜的见状倒是不敢怠慢的迎了过去。 柳欣欣也顺着目光看过去,眼见着不认识,不过看着这排场倒是很大,遂拉着走过的小厮开口问着:“这位夫人可是京城里的什么人?” 小厮瞧了远处一眼,偷偷小声说起:“要说起这夫人可是来头大了,她可是京城商贾屠大海的夫人,她弟弟乃朝中户部尚书薛仲,不过最令人称道的还是她女儿,乃汉王府的王妃!” 沈宝音侧耳听来原来是汉王王妃屠氏的母亲薛氏,难怪如此排场之大了,想起之前去过汉王府遇见汉王王妃时的情景,想来都觉得这个女人是个不善的角色,她姐姐沈如玉就是受她所压制。 掌柜的小心伺候着这位身份贵重的屠夫人,跟来的几个夫人也是忙着阿谀奉承般的讨好,那屠夫人瞧了瞧也没看中几个,环顾了一圈眼光朝沈宝音这边看来,只见那眸子顿时发亮,眼光直勾勾的看着柳欣欣手里的那匹西域绸缎,推开众人快步朝这边走来,一把夺过柳欣欣手中的绸缎,开口就蛮横的说着:“我就要这个了!” 掌柜的见状有些为难起来,左边是汉王王妃的母亲,右边是京城富甲之一的柳亦山庄小姐,左右甚是为难不好得罪,只好陪着笑脸说着:“屠夫人要不再看一看其他,这西域丝绸还有其他颜色。” 屠夫人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仗着她女儿和她弟弟在朝中的身份,向来都是被人捧着送礼的,哪有她想要得不到的,听着掌柜的这话明显面露不悦,一甩脸色说着:“今儿我还就看中这个了!” 掌柜的正是为难之时倒是听见柳欣欣退让一步:“既然屠夫人也喜欢那就给屠夫人吧。” 众人听闻诧异看来,掌柜的如释重负,屠夫人终于面露得意之色,听着这话朝着柳欣欣打量了几眼开口问道:“你是哪家府上的?” 柳欣欣扣了扣身:“民女乃柳亦山庄柳永之女。” 屠夫人见着微微点了点头又不免打量了些许,未再说什么领着带来的几位夫人拿着西域绸缎便出了这绫罗坊,等到这屠夫人离开后,掌柜的直说着感谢的话:“刚刚幸得柳姑娘退让,不然小的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着掌柜的这话为何要这般惧怕呢?难道就因为她女儿是汉王王妃?” 掌柜的叹了口气:“你们是不知道这屠夫人的厉害,去年京城宝玉楼的事情你们可听说过?” 柳欣欣点了点头:“这事倒是听说了一点,据说是宝玉楼的老板卖了假货被人告到了顺天府衙门,之后便赔了本销声匿迹了。” “哪是因为卖了假货啊,全是因为宝玉楼的老板得罪了这位屠夫人,结果就遭了屠夫人的陷害了,销声匿迹谁人知晓呢,人命在不在还不知道呢。” 毓秀惊呼:“这岂不是草菅人命嘛,若是真的这屠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天子脚下就敢这么做。” 掌柜的听闻无奈一笑:“这天子脚下有权有势就是王法,谁还管你是不是草菅人命了。” 柳欣欣已全然没了兴致,看了一会跟着沈宝音便出了绫罗坊。 两人走出这绫罗坊不久看见街边围了好些人,看样子应该是官府的人发出了告示,她和柳欣欣也凑个热闹过去看了看,上面贴着官府正要追查的犯人,画像也是不清不楚,又悬赏命百姓通报。 柳欣欣叹了口气说着:“没想到连京城都这么不安全了,过几日就是庙会了,我还想着和沈姑娘一起去呢,眼下这可怎么办?” 柳欣欣身边的丫头春兰笑说来:“小姐真是有些杞人忧天,这江湖大盗哪有白天出来的,何况让老爷多派几个人手跟着不就行了,量他什么采花大盗,采草大盗的准不敢来。” 柳欣欣一听顿时欣喜出声,拉着沈宝音的手央求着过几日庙会一同前去,沈宝音拗不过她,鬼使神差的竟也答应了,余光一瞟竟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来,遂拉着柳欣欣就急急忙忙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前面两个人站住!” 沈宝音心中长叹一口气,只好转身看过去,那万书卿一身锦衣官服威风凛凛带着一群下属走来,走到沈宝音身前仔细瞧瞧故意说着:“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见到我跑什么?” 沈宝音扯了扯嘴角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万书卿行了行礼回着:“民女见过万都司,民女没有跑只是想着要回去。” 上次在茶楼里的事情万书卿还记忆犹新呢,心想着既然你装我也给你装下去,于是看着沈宝音开口说着:“没看到告示嘛,最近江湖大盗出没全城戒备,鉴于你刚刚形迹可疑,恐怕现在得要搜身。” 搜身!众人惊呼,一个男人要搜一个女人?这可是万万使不得!万书卿身后的一个下属走来凑近小声说着:“万都司,她可是个女人。” 万书卿一撇嘴:“女人怎么了?这江湖大盗时常也有装扮成女人的模样出来的。”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沈宝音一双目光恶狠狠的瞪来,眼神警告着万书卿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万书卿不甘示弱的看去,眉毛一挑眼神说着,上次你在茶楼说我二两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本就是个二两五,你敢碰我试试。 我是官你是民,碰你咋滴了! 说着那万书卿就伸出两只手来,吓得沈宝音惊慌得瞪大双眼,众人翘首看来,万书卿的两只手在沈宝音胸前抖抖索索的不敢越近,见着眼前这女人咬着唇腮帮子气鼓鼓,估计真要自己动手逾越了,这女人准要跟自己拼命来着,其实也就想吓唬吓唬她而已。 万书卿尴尬的轻咳了下说着:“我看她应该不是什么假扮的江湖大盗。”说着有些无措的背着手,为了不使自己失了面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好心的嘱咐着:“最近京城不安全,日后出门得要小心才是。” 他说着这话哪还敢正面朝沈宝音看去啊,领着他的下属就匆匆朝前走去,柳欣欣瞧了瞧低声笑说来:“我看沈姑娘与万都司是认识的吧?” 突然被说穿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沈宝音回了句:“谁与他认识了。”说出的这句话倒是更加证明了两人之间的熟识,每每镇定自若的自己一遇到这灾星的万书卿准能乱了阵脚,想到这里沈宝音心中就来气,刚刚他分明就是故意整自己的。 忽然耳边听见柳欣欣身边的丫头春兰大喊一声,就看见一抹身影快速的朝前跑去,春兰腰间的钱袋被偷了,那小贼推开人群慌忙就往前跑,大白天的也是如此嚣张,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耳边又传来旁人的一声尖叫声,只见一道身影飞速的从头顶掠过,悬空踩着轻盈的脚步朝那小贼追去,紧跟着的是万书卿也跨越了过来。 那人和万书卿很快追上去,两人合力擒住小贼将那钱袋交还给了春兰,万书卿命人将小贼押给京城官府衙门,春兰接过钱袋拍着胸脯直喊着有惊无险,众人平定之余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奋力捉贼的小哥来。 这小哥估摸着也就十八上下的年纪,皮肤白皙水嫩,长相也是一副清秀不似男人间的粗矿,穿着蓝色绸缎竖着玉冠长发,柳叶细眉,比起万书卿倒是更加显得文秀,若是女孩身定是个美人胚子。 小哥见着众人齐齐看着自己,忽然学着江湖人的气息拱手生硬的说了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知道你们很感谢,但是不必大张旗鼓就好了。” 万书卿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压制着他:“在感谢你之前我得要先问问你的来历。” “来历?”小哥眼神闪了闪,嘿嘿一笑说着:“叫我永和就好。”他说着倒也不受拘束,同样搭着万书卿的肩膀,“遇见就是有缘,走,我请你们喝茶去。” 一行人来到品茗斋,小厮见到是万书卿带着人来了遂过来迎接,领着万书卿一行人去了楼上的包厢,万书卿一坐下来就开口说了句:“这次爷喝茶不用打折!” 沈宝音一听忍不住抿嘴想笑,真是个耿耿于怀的家伙,恐怕日后再来喝茶都得记恨在心里了,茶楼小厮自然不懂,愣了一会笑说道:“万都司就是有钱,大气,不过今儿万都司就是想打折,小的我也做不了主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茶楼小厮急忙解释说:“不瞒几位爷和姑娘,我家掌柜的昨晚腿受了伤,这会儿还在家休养着呢,没有半个月估计也是出不了门的。” 万书卿嘴角扯着无奈的笑容开口问着:“可知道你家掌柜的是怎么受伤的?” 茶楼小厮摇了摇头只说不清楚,兴许是出门崴了脚了,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赶紧泡茶去。 小哥坐下来从身上取了一枚手绢擦拭着身下的椅子和桌子,万书卿瞧见忍不住戏谑起来:“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学着人家姑娘家家的做这些,实在是有损咱爷们的脸面,出来混就得不拘小节。” 小哥有些尴尬,遂而收回手绢,眼神打量了一下看向万书卿开口说着:“久仰万都司的盛名,刚刚奋力捉贼的时候又见你武功不赖,改日咱俩切磋一下如何?” 万书卿听着有人捧他,心中难免是要得意起来,靠近小哥身旁伸手揽着他的胳膊,嘴角微微上扬:“算你有眼光,改日你来我府上咱俩切磋也好,不过你这小身板细皮嫩肉得好似个女人一样,实在有些胜之不武啊。” 小哥一听轻咳一声不满道:“谁说我是女人了!” 正说着只听见楼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穿着锦衣官府的官兵匆匆走了进来,为首的人看见坐在里面的万书卿遂走来行礼。 万书卿面露不满的呵斥了一声:“谁准你们进来的?” 那人便说:“小的无意冒犯万都司,但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带永和公主回宫的。”说着眼光就看向了那坐着等茶喝的小哥,“永和公主,太子的人马正在茶楼外等你,太子说了,是你自己下去还是他亲自上来接你回去?”   ☆、第25章 永和公主 永和公主?这一声公主着实惊讶了一桌子的人,奋力捉贼的小哥,肤如白芷如女人般的少年,江湖势气冉冉的侠士竟是大金国身份尊贵的三公主穆皎,实在令人惊叹,万书卿和沈宝音等人见状急急忙忙朝着这位永和公主跪拜。 “刚刚不知公主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穆皎见刚刚还对自己称兄道弟的一行人转眼间已是君臣之别,瞬间收起了笑脸站起身,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锦衣官兵,愤恨的叹了口气说着:“真是没趣!” 穆皎下了楼,茶楼外已是重重官兵守卫,穆高炽昂扬坐在马上,旁边骑在马上的正是他的贴身护卫曹吏,身后抬着的是一顶专供王室贵胄坐骑的舆轿,黄顶红帷镶着珍珠玉石,一副皇室气派。 穆皎朝着穆高炽走去,嘟着一张嘴不满的说着:“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要搞得全京城这么隆重。” 穆高炽轻盈一跃下了马,看着眼前煞有愤怒的丫头忍不住一笑说道:“你如今穿成这样还问我什么意思,我若不这么逼你,你怎肯随我回宫,你该想想怎么和父皇解释,这才刚从金陵城回来,轿子进了宫人却没了,你说说这该不该惊动整个京城?这么多年不见乱闯祸的脾性还是未改。” “皇兄不也是一样,这么多年了不管我怎么乔装外出总能被你找到,你说,你是不是在我的人里安插了眼线。” 穆高炽无奈叹了口气,指着身后的那顶舆轿开口说着:“少贫嘴,赶快跟我回宫,父皇正等着见你呢。” 穆皎转身朝着万书卿走去,走到万书卿面前对着穆高炽开口说:“要我回宫也不难,不过我得要万都司送我回去。” 万书卿眸子收紧似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永和公主,太子都亲自来接了怎么还要自己送她回宫了,何况自己这身份也实在不妥吧,正犹豫不下的时候瞧见穆高炽朝自己看来,随后听见穆高炽开口吩咐着:“既然如此,万都司你就护送永和公主回宫一趟。” 穆皎嘴角一翘忽然伸手拉着万书卿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就走,走到曹吏面前停下了脚步,曹吏诧异看来,四目相对了片刻,穆皎气得一跺脚开口说着:“你这木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块木头,我是让你把马给我。” 听着穆皎说要骑马回去,曹吏有些犯难了,眼光哀怨的看向一旁的穆高炽征求意见,看见穆高炽点头答应,曹吏这才将自己的马递交了过去,穆皎牵着马英姿煞爽的一个跨越上了马背,一拉缰绳快速朝前飞奔而去。 曹吏见状看向穆高炽说道:“太子,这可怎么办?难道真要让永和公主骑马回宫吗?” 穆高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皇妹的个性自己最是清楚,遂命万书卿和曹吏骑马护送过去,曹吏和万书卿便领着一群人马朝皇宫的方向赶去。 穆高炽转身看向茶楼门口的那抹身影,这才抬步走过去,沈宝音看着太子朝自己走来,心口不由的微微紧张,不等穆高炽走近便躬身行礼说道:“民女给太子扣安。” 柳依依见势也随之跟着行礼,余光微微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穆高炽走近开口说着:“时候不早了,沈姑娘也该回去了,这京城最近动荡不安,我看还是派人送两位姑娘回去吧。”说着便命人护送柳依依回柳亦山庄。 柳依依临走时有些不舍的拉着沈宝音的手,小声说着过几日庙会再见面的事来,又嘱咐沈宝音不要忘记赴约,见沈宝音应允点头答应这才放心离开,走时又不忘瞧了一眼太子穆高炽。 见着柳依依先行离开,沈宝音回身看向还未离开的太子,见他沉默着一张脸,平静如面不见涟漪,他瞧看自己也未说话抬起脚步就朝前走去,穆高炽走了几步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来,沈宝音一惊,他这是在等自己?难不成他是要亲自护送自己回去?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心中更是紧张了,不敢让太子继续等着,急忙小步跟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男人步伐稳健身形轩昂,仿佛他与身就具备着王者的气息,那蓝色衣襟半开着迎风飘来,潇洒的同时又令人难以靠近,再回头一瞧那身后跟来的一波护卫官兵,走在这京城的大街上实在是一道怪异的风景,太子亲自护送恐怕是大金国以来闻所未闻的怪事吧。 沈宝音小步跟在穆高炽身后一米开外,心想着这太子亲自要送自己回来该不会是因为永和公主的事情吧,难不成他是故意撇开旁人想要质问自己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想越加不安了,索性开口说道:“今日遇见永和公主实属偶然,全因柳姑娘身边的丫头春兰钱袋被小贼偷了,幸得永和公主和万都司及时相救,但是民女和万都司确实不知道眼前相救的人就是永和公主,期间或许有一些行为礼仪上的冒犯,但是······”还未说完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一个转身,沈宝音及时刹住脚看过去。 他嘴角淡淡一笑开口说:“我又没问你这些,你急着解释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又不敢直视穆高炽的眼睛,有些慌慌张张的说着:“太子送我回来难道不是想要知道永和公主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他走近一步开口问:“你为何每次见到我都要这么紧张呢?我就这么可怕吗?” 沈宝音听着这句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对太子总有着难以亲近的感觉,这种君臣有别总在遇见后越发出现在脑海里,用沈如玉的话来说,太子城府之深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见着眼前的女人微微低着头不说话,许久也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继续朝前走去,沈宝音也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许是他难不成生气了?遂而小步跟着,依然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 他走在前面声音传来:“我这个皇妹一向生性莽撞,也从不按常理出牌,她的生母静嫔在她出生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后由我母妃抚养,所以父皇格外疼惜她,从小她都是跟着我们这些皇兄们在一起,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男孩子的个性来,反倒没有了女孩家该有的文静。” 她听着穆高炽突然对自己说起永和公主的身世来,一时间却也不知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惊讶之余却也是回答着说道:“永和公主虽没有闺中文静,但是巾帼英姿却别是一番风采,反倒是那些小家碧玉所不能比拟的,皇上喜欢永和公主或许也是正因为她身上不同于其他公主这一点吧。” 他回头看来温煦一笑,开口说着:“上前一步,不必离我那么远,这里没有太子府,没有深墙宫门,你我之间也就没有君臣上下之分。” 她看着穆高炽朝自己伸来的那只手微微错愕,从未敢好好正眼看过他笑得如此春风拂面,原来这个男人真心笑起来也会是有这般温柔。 “过来,站我这里。” 她听命的走过去与他并肩而行,局促着又不敢走太快,余光瞟着他的步伐跟随一致。 穆高炽又说:“我这皇妹啊以前可是宫里人人头疼的人物,没少整蛊其他人,她十岁的时候便被父皇送去了金陵城,走的那天是我送她去的,在金陵城外她问我是不是父皇讨厌她了,我说当然不是,她又问那为何只送她这一位公主远离京城,那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身的时候我知道她哭了,可她却倔强的不愿把眼泪给别人看,谁都不行。” 沈宝音听着心里轻轻颤颤,若不是穆高炽说出的这些,她真的无法联想到看似豁达开朗的永和公主竟也有着这般多舛的身世,十岁的孩子或许还在爹娘的怀里讨要疼爱,而穆皎却要被迫远去遥远的陌生城外,这或许就是身为皇室子女所要承受的之重。 她开口问:“为什么要将只有十岁的永和公主送去金陵城?” 沈宝音问完这话却是看见穆高炽忽然停了下来面色凛然,她不解,心想着该不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了?正要解释的时候却听见穆高炽说道:“只因为她在宫里整蛊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武军都督徐良辉,皇后的亲弟弟。” 穆高炽说着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凌光是夹杂着愤怒,痛恨与隐忍,那是与往日里所见到的不一样的穆高炽,是对穆皎一种无能为力的疼惜,这是许久以后沈宝音才终于体会到的。 此时迎面走来一顶轿子,轿子停在了沈府门前,沈亦禅探着半个身子出来一看,见到是太子穆高炽,脸色万分震惊之外跌跌撞撞的从轿子里走出来,朝着穆高炽就是一跪开口说着:“卑职拜见太子!” 穆高炽见着突然回来的沈亦禅免了其礼数,看了一眼遂开口说着:“沈大人如今在礼部担任司务一职可还适应?” 沈亦禅听着这话多少有些尴尬,从一个正三品的礼部侍郎降职到这份上自然是要憋屈,在礼部也是遭人笑柄,但是好在他脑子圆滑,这些年摸爬打滚的机灵劲还是善有一些的,他看着太子穆高炽浅浅含笑着回答说:“多谢太子体恤,卑职如今还能在朝野为皇上效忠为太子尽力已是万分的恩宠,当然卑职能够从镇抚司逃过一劫还得多亏了太子鼎力帮忙。” “沈大人严重了,你能够出狱全仰仗了镇抚司孔大人的深明大义。” “是是是,孔大人是自当要谢的。”他听着穆高炽有意撇清的话便微低着头随之附和着,眸子偷偷转了转又说:“太子能够亲自送小女回府自是沈府的荣幸,若太子不嫌弃不如就在府上用膳吧,也好谢太子之恩。” “这就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得回宫里一趟,改日再来府上与沈大人一叙。”说完看了一眼未说话的沈宝音,这才带着人马转身离开。 沈亦禅行礼相送,片刻起身抬眼看去,沈宝音瞧见沈亦禅那双趋炎附势的双眼,又不知在心底打了什么如意算盘的事来,心下倒是一丝寒意升起。   ☆、第26章 铤而走险 观音庙会乃是大金国民间一年一度的盛会,多半也是男女用来祈求姻缘的寄托,彼时都会人潮团簇人山人海,车马相随的壮景,今年自然也是不例外,观音庙门前早已被人装扮打理了一番,红裳绿绸进进出出,大家的夫人们也是各自带着自家深闺之女纷纷紧随而至,车辕滚滚而来。 毓秀兴奋的走在前面,今儿出门前倒是细致得打扮了一番,临出门的时候沈宝音还忍不住打趣了她一下,说是这观音娘娘的姻缘准是要降到她头上的,毓秀难免要含羞起来,嘴上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观音庙门前那辆柳亦山庄的马车已然落脚的停在那里,马车两旁站着几个山庄的护卫保镖,春兰那丫头瞧见沈宝音和毓秀的身影后侧身掀开马车红帷对着坐在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柳欣欣这才从马车里搭着春兰的手臂走下来。 她走来拉着沈宝音的手笑说着:“我还担心沈姑娘会不来呢。” 毓秀接话:“我家小姐既然答应了柳姑娘是肯定会来赴约的。” 沈宝音瞧了一眼毓秀便打趣着:“我就算不来也是会被这丫头给拉来的,这种日子她可是积极得狠。” 柳欣欣和春兰笑看过来,毓秀脸色更加红晕覆盖,扭着身子直说着自家小姐就爱取笑她,这娇俏娇嗔模样倒是引得旁人更是笑出声来,柳欣欣命人将马车移到别处,随之拉着沈宝音的手进了这观音庙里。 里面香火袅绕大鼎金身,祈福的树枝上也是布满了各自祈求姻缘的金丝绸带,两人进了庙堂春兰和毓秀取了几柱香送来,按照佛家礼数朝着观音娘娘起扣朝拜,三拜之后柳欣欣接过抽签的筒子虔诚的摇晃了几下,从中抽取了一根文签。 春兰探头过去开口问道:“小姐抽的是哪知签文?” 柳欣欣看着签文独自念道:“毕境狂起,任为达客惊,秋虽寒冷,独有月华明。” 这是观音庙第四十二签,柳欣欣自是看不明白,但她又不想亲自找大师解签释义,遂打发她的丫头春兰前去,春兰拿着这支签文便朝着旁边隔开的一间屋子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柳欣欣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着:“大师可怎么说了?” “大师只说姻缘已注定,缘在则聚,缘尽则散,一切都是变化无常,何不坦然面对,大师还说请求签的主人亲自去一趟。” 柳欣欣听着春兰这话面色略微有些难看,心头也是思绪万千,想了想倒也随着春兰去了隔壁的屋子。 毓秀看过去开口小声说道:“依柳姑娘的面色,估计这支签定不是什么上上签,小姐你说那大师为何要单独见柳姑娘?” “这话可不许乱说。”沈宝音顺势看向那间屋子,叶眉小蹙,话说她也是心生好奇,心中倒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毓秀突然眉头紧蹙脸色发寒双手捂着肚子还未等沈宝音开口询问就已经等不及的跑去了茅厕,这偌大的庙堂一下子只剩了沈宝音一人形单影只,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她闻声回头看去,只见那永和公主又是一身男儿装扮走来,英气奋发,旁边跟随而来的竟然还有万书卿。 沈宝音见状急忙走过去要行礼却被穆皎伸手拦着,穆皎瞥了一眼四周轻声开口说:“此处就不必行礼了,你瞧我这身打扮自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来,难道你也要学我皇兄那样吗。” 听着穆皎这话沈宝音心中自然是懂了,抬头瞧了一眼站在穆皎身后的万书卿,万书卿一脸不情不愿,想必也是被穆皎强行拉来的,只是瞧着这张发臭的脸,估计整个大金国也只有这家伙敢对一个公主甩脸色看了。 穆皎回头看了一眼万书卿那张黑脸,倒是越发偷乐的开口说着:“我跟父皇说了,以后万都司就成了我的护卫侍官,我走到哪他就得跟到哪,随时得保护我的安全。” 那日穆皎进了宫皇上让她留住京城,期间说到要指派锦衣卫保永和公主周全的人选时,穆皎奏请皇上点名了万书卿,万书卿自当是不愿意,让他一个堂堂的正三品都指挥使司做起这份差事哪里肯愿意,可是穆皎点名,太子游说附和之后皇上也就准了这件事了,万书卿万般无奈只好受命,只是这脸色从那日起便每日哀叹连连,有志难屈。 穆皎完全不理会也不介意万书卿那张冰山脸,对于这庙会全然是好奇兴奋,直说道:“我小时候在宫里常听那些公公和宫女们提起过,说这观音庙会可是热闹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儿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只是我应该要做些什么呢?是要这样吗?”她说着倒是朝着观音娘娘的铜像磕了三个头虔诚祈求,站起身后又瞧见那庙堂外布满姻缘金丝绸带的树枝,好奇的快步走了过去。 万书卿站在沈宝音身侧睥睨了一眼,嘴角偷偷暗笑着小声问道:“沈姑娘刚刚可是求了什么姻缘?” 她看了一眼万书卿那双好奇打探而来的眼睛,见他眸子星辰微亮,心尖竟是微微一震,正要开口说话时庙堂外传来穆皎的喊话声:“万书卿,你快过来!” 伴随着永和公主的这声传唤,那押在喉咙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心头泛着苦涩开口说了句:“永和公主喊你,你还不快去。” 万书卿轻叹了口气,抬起脚步只好朝着穆皎走过去,沈宝音目光追随而至,看着远处的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万书卿左右为难的脸色,最后竟然领命半抱着穆皎升高在半空,原来穆皎是想要把自己祈求姻缘的金丝带放在最高处,只是看到这一幕,沈宝音的心中却是更加苦涩了,这种思绪突然降至,说不清也道不明。 “痛死我了,可是痛死我了。”毓秀嘴里喊着小跑着过来,“这肚子可真是不争气,竟然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闹起了疼痛来。” 见着毓秀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也是密密细珠,沈宝音担心的问道:“现在可好些了?这今早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怎么就突然闹起肚子了?” 毓秀想了想便说:“难道是我今早在厨房偷喝了小姐碗里的几口粥被观音娘娘知道了,所以才罚我的吗,那这可就是大事了,早知道我也就不贪一时口快了。” 看着毓秀慌慌张张的脸色,沈宝音忍不住弹了一记她的脑门笑说着:“哪有这种事情,不过这样也好,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做坏事了。” 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也估摸着此事应该是和陶氏或是沈秋莲有关,定是她们在那碗粥里下了药,只是自己没吃反倒给毓秀偷吃了几口,否则现在该不停往茅厕奔跑的人就是自己了。 “糟了糟了。”毓秀惊呼一声。 “又怎么了?” “香囊锦袋不见了,我前几日刚做的,一个是给小姐准备的,一个是我自己留着的,都说只要将写着祈求姻缘的纸条放进香囊锦袋里面,再将它放入观音娘娘铜像下,所求姻缘之事定能实现,可是现在居然被我弄丢了,不好不好,这事定是不好了。” 毓秀说着越发慌张不安起来,仿佛这事真就预言不好了,说着就要急急忙忙转身去寻找,耳边突然传来箜咚一声响,整个人都被震得站不住脚,震惊之后才发现那声巨响就是从隔壁那间屋子传来的,再一想那柳欣欣还在里面呢! 此时那间屋子的门已被炸飞了出去,窗棂也是破坏掉落,灰尘四起,周围人群尖叫声此起彼伏,沈宝音带着毓秀顾不得其他快步跑了过去,屋子里面琳琅满地,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正在此时春兰从身后赶来,一见到这状况顿时大哭道:“我家小姐人呢?这可怎么办?”说着更是哭得泣不成声,面色吓得没了血色。 沈宝音也是急得开口问:“你刚刚不是一直跟着你家小姐的吗?” 春兰哭着便说:“我陪我家小姐进了屋子,大师说要我去找两只香烛过来,说是要给小姐改姻缘,我便走了出去,哪知我刚找到就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等我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下完了,这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向老爷交代?我家小姐竟然······” 万书卿和穆皎也赶了过来,万书卿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光落在了压板下的那张纸上,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上面只画了一朵红艳艳的花瓣。 柳欣欣的事情震惊了京城朝野,这事情之所以闹得京城风风雨雨,不仅仅是因为顺天府衙门办案不力,也是因为这件事牵扯进了名震江湖的柳亦山庄,皇帝下令严惩凶手追拿江湖大盗,此事距离柳欣欣被绑走已过去了两天。 现在的京城大街上早已人人惶恐,到处都是可见的官兵,沈宝音眉头微蹙脸带愁容,自己虽与柳欣欣相交不深,可是眼下柳欣欣出了这等性命攸关的事情,沈宝音的心里怎能放心的下,这两日她的脑海里时常浮现起柳欣欣那张笑容明朗的面容来,她拉着自己一口一个沈姑娘亲切的喊着,那张与世无争的模样仿若与这世间纷扰相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进了这玄医馆玄恒迎了过来,领着沈宝音去了后屋,掀开布帘进了屋子就说着:“这几日京城都是这般戒备,城门也已关了不让人进出,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坚持多久,说来也不过是追拿一个江湖大盗,硬是搞得整个京城闻风散胆鸡犬不灵,这种事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沈宝音听着玄恒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话来,甚少是他的性格,看来这事可真是民怨载道了,她朝椅子上坐下双手搓着手心,眼下这寒冬的季节是越发阴冷起来,估计过些时日也该到了下雪的时候了。 玄恒瞧着沈宝音怕冷的动作,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说话竟忘了取暖,于是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端着炭盆进了屋。 沈宝音搓着手心开口问道:“缉拿凶手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能办到的,这事闹得这么大估计最该闹心的就属当今的圣上了,柳亦山庄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这盗贼抓走的可是柳亦山庄的掌上明珠,这事自然不可小觑,听说柳庄主也已出动了江湖人马去寻找,哎可惜至今也没什么消息,要说这事也真是怪了,难不成这盗贼还能有三头六臂把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正说着屋外传来说话声,脚步紧随其至,布帘被掀开小五领着沈如玉和冉碧跟了进来,沈宝音站起身迎了过去,沈如玉脱下白色狐毛斗篷交给冉碧,遂拉着沈宝音又坐下。 沈宝音开口问:“姐姐来的时候可看见大街上的官兵了?我还担心姐姐这个时候出汉王府恐怕为难呢。” “从昨儿开始汉王就被叫进了宫里没回来,今早王妃又去了宫里陪婉贵妃,我们这些做妾室的反倒落了个清闲,他们若不去宫里我还真一时恐怕出不来,这才命冉碧去沈府通知了你们。”沈如玉说着微微皱了下眉心不放心的问道:“只是这每次接应的都是何章,能信得过吗?”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的不放心遂开口说着:“何章暂且还是信得过的,我看眼下的情形并不太好,柳姑娘可有什么消息了?” 沈如玉轻叹了口气:“这事难!听说皇上对此事大怒,说不过区区一个江湖大盗竟然出动顺天府全部人马都缉拿不到,这不竟然又出动了武军都督府和镇抚司的人马,这才闹得京城这般!”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头更是不安起来,如今皇城将此事闹得这么大对于柳欣欣而言却是非常不利的,只怕柳欣欣的处境是更加危险。 沈如玉瞧着沈宝音紧蹙的眉头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这柳姑娘,毕竟她随你一同前去,结果中途却出了这种事情,你信中对我说了之后我便托人打听,只是这事也不是你一人就能急的来的,连柳亦山庄都无能为力。” 沈如玉这些安慰的话沈宝音心里都懂,只是话虽这么说心里终究是难安心。 玄恒将刚烧好的茶水沏了两杯,一杯先给了沈如玉,另一杯才给了沈宝音,又命小五拿了一些新炭过来,这冉冉升起的炭火也渐渐暖了这间屋子。 玄恒开口说:“我在想难道这江湖大盗许是已经出了城了,所以京城的官府才会抓不到人?” 沈如玉听着便说:“若真是如此那岂不都是白费力气了。” 沈宝音在心中思虑了一番摇了摇头:“我看倒并非如此,当日柳欣欣出事的那一刻万书卿也在现场,他随后便命人去了顺天府衙门,这前后也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算那江湖大盗有着通天的本领也不至于还要带着一个人能够顺利出城的,就算他之前早有准备撸人就走,那他又何必还要留下那么醒目的字画呢,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来抓他嘛。” 玄恒听着鼻尖冷哼一声,直说着这大盗实在是嚣张,天子脚下的京城都敢这么明目张胆。 沈如玉开口说:“妹妹的意思是说那盗贼还在京城了?可是都两天过去了为什么出动这么多人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查到?” “其实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主意。” 沈如玉听着便急忙微微探着身子过来问着:“妹妹可有什么主意?” “眼下这事情突然闹得这么大,那盗贼心里自然是要慌张不安的,就算他先前想要投案自首,如今这架势步步紧逼恐怕他也不敢了,这多一天在手里柳欣欣就命在旦夕,倒不如暂且将此事随便找一个人结案打开城门,不出几日这盗贼自然会落网。” 众人听着沈宝音这个主意面面相觑,这个主意似乎太大胆了些,草草结案若是被皇帝知道了那还得了,这事谁敢做的来,万一不成那真是折了自己的脑袋,沈如玉听后微微蹙着媚黛,随即看着沈宝音淡淡一笑未再说话。 两天后毓秀慌慌张张跑回旧宅,进了屋子就喊着:“小姐,大事,大事,柳姑娘已经被找到护送回来了!” 沈宝音正在绣着的锦帕听着毓秀这话顿时浑身一震,绣针刺了下手指,她也顾不得抬眼看过来问道:“你说柳姑娘回来了?” “可不是,我刚刚在大街上都看到了,柳姑娘是被大批的锦衣卫护送着回来的,这会儿街上都围满了人,那架势可是风光了!”   ☆、第27章 一鸣惊人 京城的大街上马蹄踏来,布衣的民众围观在大街的两旁,沈宝音和毓秀好不容易从人海中挤到最前面,毓秀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直呼道:“这柳姑娘回来真是堪比皇家还威风了。” 毓秀这话虽说得有些夸张,可是对于柳欣欣这么一介平民女子而言,能够动用顺天府和五军都督府这样的排场来迎接回来着实是有些不合礼数了,难怪连围观的百姓都惊叹不已,都要一睹这柳亦山庄掌上明珠的风采。 沈宝音朝那群骑着马的锦衣卫看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万书卿,万书卿的最前面是英姿丰韵的永和公主穆皎,没想到她竟然也去了?在这群人中沈宝音还看到了昂首走来多日不见的汉王穆高煦,他穿着白色绸缎披着玄狐的大氅,玉树凛凛的骑在马上走在人群的最前面,沈宝音心下好奇,自从郑友邦的事情之后,对于穆高煦来说可谓是境况堪忧,这次倒是没想到他却是参与了此次事件,让人意外的反倒是没有看见太子穆高炽。 正心下好奇之时,耳边突然听到毓秀拉了一把自己的衣袖,指着人群中的一抹身影开口说着:“小姐你快看,那个人穿着好奇怪。” 沈宝音顺着毓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群锦衣卫中看到了毓秀口中那位穿着奇异服侍的年轻男子,他穿着蓝色光板皮衣长袍,腰间系着朱红色的绸缎腰带,脚下穿着用羊毛制作而成的毡靴,毡靴上绣着云纹图式,他从后面骑着马而来,然后竟与穆皎并肩而行,看来此人身份应该也不一般了。 那顶绿盖红帷的轿子缓缓而来,隔着红帷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柳欣欣了,虽然有着红帷挡着,但是伴随着清风时而飘起若隐若现竟也不失一种风情。 万书卿回头看了一眼人海,随即调转马头朝着沈宝音这边走来,下了马看着沈宝音开口说着:“你怎么也来了?” 沈宝音看了一眼便说:“我听说柳姑娘找到被送回来了,所以我便过来看看,那个人是谁?” 万书卿转头看了下这才开口说道:“他是木真族的索哈尔王子,此次解救柳姑娘的时候遇到的,不过说来话长,你先回去等我进宫之后再告诉你。”说着又骑上马背追赶前面的人去了。 等到这大批的锦衣卫威风凛凛离开后围观的百姓才散了去,有人说是这柳姑娘算是命大,有人又说是这柳亦山庄这回算是名声大震了,众说纭纭,毓秀玩笑着说了句,早知道还不如是小姐你被绑了去呢,说完急忙捂着嘴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可沈宝音听在心里却是浑身一震,说不出的思绪。 两人出来也好一会儿,回到沈府的时候倒是在门口看见了蔡嬷嬷,蔡嬷嬷正跟一个男人说着话,那男人背对着沈宝音她们也看不出是什么人,只是从背影看去竟有一丝熟悉,蔡嬷嬷和那个男人边说边互相争执了起来,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沈宝音也听不清两人是在争吵着什么。 蔡嬷嬷眼尖抬眼朝这边看来,见到沈宝音和毓秀站在不远处眼神微微一睁,那男人见势转身看过来,沈宝音这才看清来人,仔细想了想这人不就是品茗斋的掌柜的刘顺嘛。 沈宝音走了过去,刘顺知礼的喊了句:“小的给二小姐请安了。”说着微微拱了拱手。 “前几日去品茗斋倒是听你家茶楼小二说起过,不知刘掌柜的脚伤可好了些?” 刘顺听闻眸子微微露出惊讶状的看过来,随即淡淡笑起低眼看了一下他的那只受伤的脚,开口回答着:“小的谢过二小姐关心,只是伤了筋好在未伤到骨,大夫说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说来也是小的眼拙,那晚从茶楼回去竟不想掉进了阴沟里给崴了脚,哎也真是事事不太平呀。”说完看了一眼沈宝音又说道:“二小姐日后去品茗斋只管说一声,小的会命人好生招待。” 沈宝音听着刘顺这客气的说辞含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只是看着刘顺那双眼珠子竟也是对他算是感谢和庆幸了,好在他是没有在蔡嬷嬷面前提起一同去茶楼的万书卿。 几个人正说着从左面走来一顶官轿,那是沈亦禅回来了,今儿竟是回府早了些,沈亦禅从轿子里走出来面色暗淡,他这个样子自从被降了官职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如此,大体也是他在官场上越发不如意造成的,如今再想着从沈如玉那里讨要官场上半点好处也是难上加难,他心里日渐焦急。 沈亦禅见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慢步走来开口问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蔡嬷嬷见状急忙说着:“刘掌柜今儿来给老爷你送茶的,老奴正送刘掌柜出府,正巧又遇到了二小姐回来了。” 刘顺看见沈亦禅朝自己看来,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小的给沈老爷请安了,最近茶楼里新进了一批茶种,都是从闽南那水运而来,小的想着也好些时日没有给沈老爷送茶来了,今儿便抽着空过来一趟。” 沈亦禅瞧了一眼,又看了一下刘顺那只不方便的腿脚说着:“既然你腿脚受伤也不必赶着送过来。” 刘顺谄笑着:“小的腿受伤不碍事,只是想着沈老爷爱喝茶这才是大事。” 沈亦禅听着刘顺这阿谀奉承的说辞,暗淡的脸上这才微微扯出一丝笑意出来,朝府里唤了声何章,见到何章走出来才命何章打赏了一下刘顺,刘顺笑嘻嘻的拿着打赏的银两才离开。 进了沈府沈秋莲扶着她娘陶氏已经在院子中迎接了,陶氏穿着那件刚裁制的新棉袄媚笑苒苒,走来挽着沈亦禅的胳膊讨问着好不好看,又命蔡嬷嬷去厨房把炖好的参汤端到屋子里来,拉着沈亦禅就匆匆进了她的那间屋。 沈宝音带着毓秀要回旧宅,沈秋莲站在院子中突然伸手拦着,她抬眼望过去见沈秋莲突然这种半路拦截,眉眼挑了挑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沈秋莲讥诮一笑:“听说那柳亦山庄的柳欣欣可算是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还是风光迎了回来,我可是记得当初某人是游说爹退回了柳亦山庄送来的银两,怎么一转眼自己反倒和柳亦山庄的大小姐拉上了关系,你说爹若是知道了该想着你是打着什么算盘。” 毓秀听闻觉得甚是冤枉急忙开口说道:“我家小姐才不是特意去拉拢柳姑娘呢,是柳姑娘自己要跟我家小姐做姐妹的,我家小姐能打着什么算盘呀。” 沈秋莲听着毓秀这话眉眼怒瞪,横眉怒眼的走来就朝毓秀甩了一巴掌骂咧道:“你这个不长眼的下贱东西,在这府里她不过是二小姐,我是三小姐,什么一口一个你家小姐的,在这旧宅呆久了竟也不知道什么叫礼数。” 沈秋莲这巴掌来势凶猛就像是早有准备,沈宝音和毓秀还未反应过来她竟然动起了手,放在平日里也不过是骂咧着几句也不见她真的动起手来打人,毓秀捂着被打的脸,氤氲的水汽在眼眶里打转,沈宝音看着被打的毓秀心里甚是心疼,怒气的看向沈秋莲说道:“她不过是个有口无心的下人,就算说错话教训几句便是,下次不再放错就好了,何必要动手打人,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倒是冲着我来!” 沈秋莲冷笑一声:“姐姐如今都有宁夫人罩着,妹妹我哪敢对你不满啊,我也不过是教训个丫头,教教她什么叫以下犯上,什么叫礼数,免得她日后出了沈府对别人出言不逊了,人家要说咱沈府从旧宅出来的丫头就是贱,到时候丢的不仅是沈府的脸面,也是丢了姐姐你的面子。”她说完哀叹一口气,甚是委屈得又说着:“我知道姐姐一心护着下人,尤其是毓秀,只是这丫头的脾性难道连姐姐你也不知道嘛,再说了我只是教训个丫头而已,难道我连打都打不得了,这日后一个丫头婢子岂不是要骑到我一个小姐的头上来,我不管她在旧宅里你是如何纵容,但是在我面前想都别想,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尽管去找爹评理去,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我打不得了还是你一心想护着了!” 沈秋莲这番字字清晰顺理成章的反驳着实令沈宝音心中为之一振,也不知道这番话是陶氏教唆的还是蔡嬷嬷出的主意,总之这一切确实不像是沈秋莲能说得这番珠珠较真了,不过不管是谁教唆的,沈宝音心中都算是清楚,沈秋莲这一巴掌不过是要替她自己讨回的,那日在玄医馆她受的委屈岂会平白这么算了,只是她从自己这是讨不回这一巴掌的,也只能从毓秀那讨要了,就像她说的,毓秀可是自己一心护着的人。 沈秋莲带着得逞报复的气势离开,就像是终于掰回了面子胜握一筹一般的洋洋得意,沈宝音看向身旁的毓秀,伸手摸着那张被打的脸,毓秀身体抽了一下直喊着疼,沈宝音心尖就更疼了,毓秀受的这一巴掌不过是替自己挨了。 柳欣欣的事情总算是悄然平息下来,沈宝音正坐在她娘身旁缝制衣服以备寒冬的到来,这几日是越发的阴冷不见阳光,屋子里的炭火总是难以抵挡寒风钻着缝隙吹进来,吕氏靠坐在床榻上看了一眼开口说道:“今儿就别缝制了,这屋子冷得很。” 沈宝音放下手中的活,那双手不知不觉冻得僵硬没了知觉,她哈了口气朝着吕氏笑看过去,吕氏心疼拉着沈宝音的那双冰冷的手放进被褥里。 毓秀端着药汤小心进了屋子,本来是打算在旧宅替吕氏熬药的,但是这天气越发的阴冷,燃起炭火熬药是越发的困难,只好让毓秀去前院厨房,无奈每次只能等很久,好在何章暗中周旋帮忙。 沈宝音站起身接过药汤,吕氏心疼这丫头命毓秀将双手放进被褥里取暖,毓秀犹豫了下才将冰冷的手指放进去,半蹲在床榻的一角开口说道:“我刚刚在前院听说柳庄主命人在京城的红/袖馆找来婆子说是要给柳姑娘验身呢。” 沈宝音正握着汤勺手指微微一抖看过来问道:“你可是听错了?” “我哪里会听错呀,前院的那些婆子丫头们都这么说,说是这事儿昨天就发生了,可是在整个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说闻所未闻这么大张旗鼓办这种事的,都说这江湖人做事就是不同与寻常,又说这柳庄主是要给自己女儿证明清白。” 沈宝音微微叶眉蹙起,吕氏听闻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清白之身是非常重要,但是何必非要这么大张旗鼓众人皆知,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毓秀说:“许是这外面的传言不好,这柳庄主也是迫不得已。” 正说着何章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唤了一声才小步进了屋子,微微躬身行了礼方开口说着:“二小姐,老爷正在前院说要见你呢。” “见我?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倒没说,只是老爷今儿一回府脸上可是高兴了,进了府邸就命小的来传唤二小姐过去。” 吕氏接过沈宝音手里的汤药吩咐着:“既然你爹说要见你,你就快过去吧,这里有毓秀照顾我就可以了,免得你爹等太久又不高兴了。” 沈宝音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过毓秀递过来的那件斗篷披在身上,这才跟着何章去了前院,去前院的路上沈宝音开口问着:“我听毓秀说柳亦山庄的柳庄主命人在京城的红/袖馆找来婆子给柳姑娘验身了,此事可是真的?” 何章小步跟在身后说道:“这事儿确实如此,现在整个京城人人皆知这柳姑娘是清白之身,估计这事就差连皇上知道了吧,说来也怪这柳姑娘刚回了山庄,柳庄主便亟不可待的命人找了婆子过来。” “这京城坊间之前可是传言了柳姑娘的不好?” “这传言多多少少总是有的,毕竟柳姑娘是被大盗劫持而去,虽然被找到安全送回,但难免也是有些人说些难听的话来。” 听着何章说出的这些话,沈宝音倒也不再继续问些什么,到了前院厅堂就看见沈亦禅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品着茶,陶氏坐在另一边侧脸晦暗不明,沈亦禅看见何章领着沈宝音进了屋,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走来,满脸笑意漾开的开口说道:“好事,好事啊!” 沈宝音自然是不明白沈亦禅这番话的玄机,只以为是沈亦禅在官场上得了什么好处,所以才会这般愁眉舒展,多日的愁云散开。 “爹可是有了什么好事?” 沈亦禅大笑,突然拉着沈宝音的手让其坐下,坐下的位置正是刚刚陶氏落座的座椅,沈亦禅这会儿哪会考虑到这些细节,一门心思高兴的直说道:“不是我的好事,是你的好事,不对不对,是咱沈府的好事!” “爹说的我可是越发糊涂了。” “爹问你这次缉拿江湖大盗出的主意可是你对如玉说过?” “说是说过,但是这跟姐姐有什么关系?” “果然还是你姐姐慧眼识珠,她将你的主意告诉了汉王,汉王奏请了皇上才命这件事交给了汉王去办,没想到果不其然这事成了,不仅挽回了汉王在朝野的处境,也是挽回了一丝你姐姐在汉王府的地位。” 沈宝音心中震惊不已,她没想到那日自己的一番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倒不想沈如玉竟然真的听在了心里,不仅听在了心里还将此事告诉了穆高煦,难怪那日在大街上看到了穆高煦骑在了马上,原来是这层关系和原因。 沈亦禅又说:“你是没看到今儿在奉天殿上皇上是如何嘉奖了我,总算是为我这么久以来出了这口憋屈。”他说着伸手拍着沈宝音的手高兴的又说道:“宝音啊,真没想到你还能好好帮了爹这么一回啊。” 沈宝音低眼看着沈亦禅的那只手,眉头蹙起心中泛着不安,这种不安感油然而生,竟不想事情却是这般峰回路转,这转的到底是好还是坏?顿时竟有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此时屋外一声传唤,沈如玉已经带着冉碧和其他几个汉王府的家丁进了院子,沈亦禅和沈宝音匆匆出了厅堂赶紧来迎接,沈府的下人们已然跪在了院子中。 沈如玉走来拉起沈亦禅和沈宝音开口说着:“赶紧起来吧。” 沈亦禅领着沈如玉进了厅堂,遂命人赶紧端来热腾腾的茶水和鲜果,沈如玉瞧了一眼便说道:“我今日来是有些话要对沈宝音说,你们都暂且回避下!”   ☆、第28章 皇后召见 沈如玉一声令下,沈亦禅便带着其他人纷纷暂且回避,沈宝音站在一旁看过去也不说话面色如镜。 沈如玉坐在椅子上朝外看了一眼这才转而看向站立着的沈宝音,遂而开口吩咐着:“妹妹过来坐吧。”见到沈宝音坐下又开口说着:“想必妹妹心中应该是有话想要问我吧。”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这番话心中却是犹豫难以开口,从礼数来说不该,从姐妹情谊来说犯难,不过是心中一些猜测而已,如果她不是汉王侧妃也就不必顾虑这些了。 沈宝音的沉默落在沈如玉眼里自当也是清楚的,她一双丹凤眸子看过去开口说着:“妹妹心里有什么疑问尽管说起,这里是沈府咱们之间不必那么顾忌。” 沈如玉说起这话之后沈宝音方叹了口气,抬眼看过去问道:“那日妹妹在玄医馆出的主意,其实姐姐在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是吧?” “我知道这事你是迟早会知道的,那日你说的话在旁人眼里自当是铤而走险了些,也是万万下策,正巧我回去后汉王也回来了,我见他对此事忧心忡忡便将你的主意告诉了他,汉王听后竟觉得可行连夜又去了皇宫,赶在太子之前请奏,皇上便将此事交由汉王负责。” 沈如玉全盘述说,沈宝音心里别是滋味,只是她心里不舒坦的自然不是这些。 “姐姐也莫要怪我说话不顾周全,那日所说的主意确实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就算姐姐真的将此方法告诉了汉王也无妨,只要能救了柳姑娘便好,只是为何姐姐非要将我供出来呢?如今这事就连皇上都知道了,这事岂不是闹大了。” “这事我本就是要让它闹大!” 沈宝音听闻震惊望过去,竟不想沈如玉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是有意而为之! 沈如玉见沈宝音一双震惊的眸色,叹了口气笑说着:“妹妹也别误会,我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和二姨娘这些年在沈府过得日子我是知道的,你若是想在沈府里爬起那还得沈亦禅说的算,咱们的爹是什么品性你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嘛,除非他觉得你有可用之处了,当初我虽然还小但也依稀记得二姨娘进沈府的时候实则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虽然爹一直担保但祖母却是万分的不同意,觉得这实在是有损沈府的颜面,最后就算是二姨娘进了沈府也是过得处处委屈。” 沈宝音听在心里又是一惊,她娘当初嫁进沈府的这些事自己还真没听说过,若不是此刻沈如玉说起,沈宝音还真不知道原来她娘当年是这么嫁进来的,难怪她那祖母这么多年来都未曾正眼瞧过她们,听到这些话沈宝音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从前也好奇过沈老夫人不喜欢她和她娘,没想到原因竟是这个,而且还是多年以后出自沈如玉的口中,双手交叠的指骨不由的微微收紧。 沈如玉见沈宝音一双暗淡低垂的眸子,心里也是一叹:“这事我也是思前想后才这么决定的,正巧那日我进宫给母后徐皇后请安,期间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提到了你,倒没想到徐皇后又将此事说给了皇上听,不过这样也好,你看眼下爹对你的态度也有所转变,我刚刚进沈府的时候看见爹与妹妹一同从厅堂走出来迎接,我瞧着爹那脸色也就清楚了。” 从没觉得沈如玉也是这般会察言观色的人,虽然觉得这些事都有些像是她在掌控一切,但听她说起的这些理由,沈宝音心里反倒没了先前那些不舒坦了,即使一开始自己并不赞同沈如玉的这些做法,但是想到她和她娘这可怜的身世和处境之后反倒有一丝赞同和庆幸,这种思绪变化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或许自己本身骨子里也并不是多么的善良不争吧,只是被沈如玉这么一说,那些隐藏在骨子里的不甘和翻身的决心也就串出来了。 沈如玉见状话锋一转说着:“我听说柳亦山庄的柳庄主竟然从红/袖馆请了婆子去给自家女儿验身,这事妹妹也听说了没有?” 沈宝音看过去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听府里的下人说起过,连姐姐都听说了看来这事真的是满城都知道了。” “可不是嘛,这事恐怕就连整个皇宫也是人人皆知,我来之前刚进宫去了皇后那里请安,皇后还向我问起此事呢。”她说完鼻尖微微轻哼一声,“如今要说起这柳姑娘来,那可谓是个出彩的人物了,两件事加起来也是足以震惊了整个大金国,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了。” 她听着沈如玉这话,话里也是听出不屑和轻视,索性也是开口问着:“听姐姐这话看来是有另一番见解了?” 沈如玉看过来,浅浅一笑方开口说起:“其实我也不过是有些疑惑而已,难道妹妹就没有同样的疑惑吗?” 沈宝音淡淡含笑着便说:“妹妹愚笨还请姐姐明示。” “我只是觉得两件事虽看似顺理成章却又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柳欣欣被绑走之后,这柳亦山庄虽也派去了人马寻找,这柳庄主看似焦急又并非那么焦急,反倒是外面的传言是越闹越凶,这事惊动了皇上自然是觉得有损大金国的颜面,斥责顺天府办事不力,所以才会出动五军都督府和镇抚司的人马,这样一来反倒闹得更加猛烈了,再说到这柳欣欣验身的事情,这本是一件私底下该办的事情硬是要搬到台面上来,放眼望去有哪家姑娘敢这么做,本来也不过是个江湖上的柳亦山庄缘着这事反倒是人人皆知了。” “难道姐姐的意思这些都是柳亦山庄亲自幕后指使的?可是那被绑走的人是柳亦山庄的掌上明珠,我想柳庄主应该不会这么铤而走险拿自己的女儿做事吧?” “你我虽都是女儿身,但兵书里都有这么一句以险致胜,如今说起柳姑娘还有谁人不知呢。” “可我还是觉得柳姑娘并非是这种人,虽跟她接触时间不长,但觉得她还算为人实在。” “人与人推心置腹又岂在一朝一夕就能看透。” 沈如玉这句话如醐醍灌顶,这么一说来自己对这位柳姑娘还真的是了解不深,只是觉得这姑娘笑起来梨涡璇璇笑意灿灿,总让人难以和那些阴暗的勾心斗角相连接,但以古至今那些不被人称道的阴谋总是隐藏至深,如果这些真的如沈如玉所说的话,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正说着屋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沈亦禅推开门走进来便说道:“宝音,你赶紧出来迎接,宫里的秦公公来了!” 沈宝音心里咯噔了一声,心下震惊这宫里的公公怎么来了沈府,又听沈如玉说起这位秦公公是徐皇后身边服侍的人,心里就更加有些惶恐起来。 她紧忙随着沈亦禅走出去,院子中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宦服的太监,估摸着也就三十左右的年纪,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太监随从,秦公公走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如玉,眸子里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只是带着笑意朝着沈如玉行了礼。 “奴才给宁夫人请安了,原来宁夫人也在沈府啊。” “我今日正好想来沈府坐坐,不知秦公公此番来沈府是奉皇后娘娘什么指示?” 秦公公起身依然挂着笑意看过来,开口说:“奴才也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接沈二小姐进宫的,皇后娘娘听说了沈二小姐的事情后一心想着要见这姑娘一面,这不便命奴才过来了。”他说完眼珠子转而看向了沈如玉身后的沈宝音,微微打量了下又说:“想必这位应该就是沈二小姐了吧,果然一眼看上去就是长得聪颖水质,不愧是宁夫人的胞妹。” 秦公公一出口就是个能言巧辩的主,夸着沈宝音的同时还不忘顺道夸着沈如玉来,可见也是在徐皇后身边善于服侍的人。 沈如玉浅浅含笑未说话,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沈宝音,见沈宝音一脸害怕担忧的脸色,遂而伸手握着沈宝音的双手安慰着:“别怕,不过是进宫一趟而已,既然皇后娘娘有意要召见你,你便随秦公公去吧,你一向知礼有数,我并不担心。” 沈如玉这番安慰的言语沈宝音心里自是明白,也知道这徐皇后算来也是沈如玉嫁过去的母后,为难应该是不至于的,只是自己从未踏进过威严耸立的皇宫一步,那是平常人望而莫及的,眼下突然召进宫还是要面对当今的六宫之主,她心里岂能平静淡然,惶恐和害怕充斥着全身,完全不知道自己进了宫要面对的是什么,那是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她看向那双握着自己的双手,沈如玉朝自己轻轻颔了颔首,随即从冉碧的手中接过那件白狐斗篷披在了沈宝音的身上,这一动作落在旁人眼里顿时一惊。 “天气严寒,你穿着它进宫就好。” 沈宝音心里惊讶之余却是满心的感动,眼眶微微泛着湿润朝着沈如玉躬身谢礼,这份温暖是她要记在心里的。 秦公公看过来笑说着:“宁夫人这份姐妹情深就连奴才看了都为之感动,若是奴才没有记错的话,这西北进贡的白狐毛绒斗篷还是前几年皇后娘娘赏给宁夫人的吧?” “秦公公真是好记性,家妹进宫这事就有劳秦公公辛苦奔走了。” “宁夫人这话客气了。” 沈宝音跟着秦公公出了沈府,门口停着一顶黄盖金边红帷专用皇室贵胄的轿子,金光闪闪贵气十足,这排场着实令人震惊。 秦公公见沈宝音踟蹰的站在原地,淡淡起唇开口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赐你的恩泽,沈二小姐请吧。” 沈宝音这才随着秦公公坐进轿子里,放下红帷起轿的那一刻,她不由的双手紧握着两边的扶手,紧紧的握着。 这一路上沈宝音的脑袋都是空白的,算来她平日里还算处事镇定,可是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这慌张的思绪,自己是何时进了这皇城的正门,又是何时进了一道道内门她已不知晓,只是随着摇摆的轿子就浑浑噩噩进了宫,直到秦公公的声音响起,她才步出这轿子,自己已然身在了这皇宫里,四周清香飘逸,绿树成荫,石子铺成的道路蜿蜒的伸向未知的远方。 抬着轿子的太监已经奉命退了下去,秦公公指着远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等你,老奴这就带你过去。” 她点了点头乖顺的跟在秦公公的身后,走了两三米之远突然听到从旁边树丛间传来说话声,这声音听在耳朵里甚是熟悉,正好奇之时半空中突然抛来一球状的物体,快速的就落下来,好在那蹴鞠砸在了沈宝音和秦公公身体的空隙间。 秦公公惊吓的尖叫一声,扯着尖细的嗓音骂咧道:“哪个该死的狗奴才竟然敢在这玉桥边玩蹴鞠,回头我告诉皇后娘娘准饶不了你!” 正说着一道身影从半空中飞跃而来,来的人竟然是永和公主穆皎,她穿着红色长衣绸缎,头上系着头带,看着秦公公怒斥着:“我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敢到皇后娘娘那里告发我了!” 秦公公见到来的人是穆皎,顿时扑通一跪行礼说道:“奴才该死,奴才眼拙,原来是永和公主在玩蹴鞠,奴才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告发永和公主您呀。” 穆皎瞧着鼻尖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太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东西,自己也犯不着为难他,随即身后又跟来两个人,一个是万书卿,一个便是那称之为索哈尔王子的年轻男人。 万书卿赶来就看见了沈宝音,眸子顿时诧异的看过来,抬起脚步就朝沈宝音走去,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开口问道:“你怎么跑进宫里来了?” 沈宝音看着那只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又看了一眼众人看来的眼神,自知有些不合礼数,随即伸手拂了去。 “皇后娘娘说要召见我,我便跟着秦公公过来了。” 万书卿听闻蹙起剑眉,心下也是好奇好端端的徐皇后怎么突然要召见一个臣子的女儿来,但他心里更多的却是不安和担心。 穆皎走来轻轻推开万书卿,取而代之自己站在了万书卿先前的地方,伸手热络的拉起沈宝音的双手笑说着:“沈姑娘来的正好,那日分别之后我还正打算要去找你呢,一会你见过皇后娘娘之后就来这里找我,我们一起玩蹴鞠。” 她看着穆皎行礼回答着:“可民女并不会玩这个。” “这个不难,我一教你就会,免得要被某个家伙说是瞧不起咱们大金国的女人。”穆皎说着转而看向那位木真族的王子索哈尔,目光琛琛,似有多大的怨气。 索哈尔噗嗤一笑,走来却说道:“永和公主这话说得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有半点瞧不起你们大金国的女人了,万都司可一直都是在旁边看着的,你快来给我评评理,明明就是你技不如人嘛。” 此刻的万书卿满脸阴郁,他哪管这两人踢球的事情,本来自己也是被硬逼着拉来的,眼下他心里满是担心沈宝音来,这召见的事准不好说。 秦公公眼珠子在众人间转了一圈,这才开口继续说着:“奴才还要领着沈二小姐去面见皇后娘娘,就不打扰永和公主和索哈尔王子玩蹴鞠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等久了,奴才难免又得挨骂的。” 穆皎白了一眼便说:“那你赶紧去吧。”说着又看向沈宝音吩咐着:“一会记得来这里找我们。” 沈宝音颔了颔首跟着秦公公继续朝前走去,她知道万书卿一定是看着自己的,只是她却不能回头。 沈宝音跟着秦公公饶了几道拱桥,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的绿藻清晰可见,湖面上还养着几条红色鲤鱼,不远处的凉亭里正坐着几位身着华丽的后宫主子,每人身后站着一两个随身的丫鬟服侍着,周围布置着花海,虽不似春日里的百花齐放。 她一路跟着秦公公走到这凉亭前,秦公公上前一步叩拜:“回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奴才已经将沈二小姐带来了。” 沈宝音随之也跪拜在地,低垂着脸不敢看去,她心口砰砰的跳着,仿若那心脏就要瞬间跳出来,耳边响起那步步而来的脚步声,眼角的余光看见那双红色金边绣着龙凤花纹的鞋子落在自己眼前,随即头顶上方传来声音,声如银铃刚柔并济。 她说:“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第29章 话里玄机 沈宝音微微抬起头来,眼前的徐皇后长相雍容柳眉细黛,曈如盘玉亮如剔透,眉眼间的凤冠之气显现无疑。 她在心里偷偷打量眼前的皇后之时,徐皇后也早将她细细看了一遍,眼光落在沈宝音身上的那件白狐斗篷上,眸子一闪倒也未说什么,只是眼角笑了笑这才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沈宝音扶起开口说着:“果然是个长相冰清水灵的姑娘,妹妹你说是不是?” 徐皇后说着这话的同时转头看向身后坐在一角的某个女人,约莫四十的年纪长相年轻,与徐皇后相比之下倒显得温婉了些,她端坐在一旁,穿着藕白色的团衫,外面披着一件绣着牡丹花样的斗篷,手中拿着一个手炉,眉眼笑意柔和的朝这边看来,许久押着音韵说了句:“看着确实是个水灵的丫头。” 徐皇后听着这话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些许,拉着沈宝音走进凉亭又说着:“你这丫头真是福气,能让婉贵妃赞许的可没几个人。”说着便命人在下方赐了座。 沈宝音躬身行了礼,随着宫里的丫头带领落座下来,刚落座这才瞧见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一抹身影,那人竟是柳欣欣,柳欣欣也朝沈宝音浅浅笑看过来,自从那日她在观音庙被绑走后也多日未见了,今日相遇却是在这种场合,只是脑海里想起沈如玉在沈府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也就更加疑虑重重,看来今日徐皇后要召见的可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等到每张桌子上都上满糕点和鲜果后,徐皇后眼角瞧了一圈,遂而嘴角微微翘了翘开口说道:“本宫听说那日柳姑娘是和沈姑娘一起去的观音庙,你们早已相识?” 柳欣欣听闻起身行了礼便回答着说:“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与沈姑娘确实已经相识一段时日,沈姑娘温婉大方知书有礼,能够与沈姑娘相交姐妹是民女的福气。”说完倒是抬起脚步朝沈宝音走来,走近又是行礼说着:“我听说此次能够被救出幸而有沈姑娘向汉王举荐方案,一直还未来得及登门道谢,欣欣便借此谢过沈姑娘相救了。” 她听着柳欣欣这话急忙也是站起身伸手扶着,又急于解释道:“柳姑娘严重了,我也不过是向宁夫人冒昧说着一些不懂的话,是汉王和皇上的臣子英明才顺利救了柳姑娘。” “说起宁夫人沈姑娘口中的人应该是指京城礼部司务沈亦禅的嫡女沈如玉吧?” 沈宝音听着婉贵妃突然开口询问而来,遂而看过去行礼回答说:“回贵妃娘娘的话,沈亦禅乃家父,宁夫人沈如玉乃家姐。” 婉贵妃听闻细细瞧看过来又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徐皇后,沉默了些许开口说起:“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像了。”口吻冷淡也不似先前的温柔,又说:“本宫之前听闻前朝沈大人缘着牵扯了郑友邦的事情倒是被降了职。” 婉贵妃这话沈宝音面色尴尬,也不知婉贵妃是有意还是无意非要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但是看着那双无色的眼睛沈宝音心里陡然颤抖,那双瞳孔里折射出来的或许是一种厌恶,她冰冷的口吻和冷淡的眸色在沈宝音看来都没有半点的掩藏。 徐皇后看过来一双眼睛在婉贵妃和沈宝音之间逡巡了一番,略微上扬着嘴角倒是开口说道:“说起沈大人被救这件事,其实这里面还幸亏有太子帮忙相助呢。” 婉贵妃微蹙着眉心转而又看向坐在最上方的徐皇后:“皇后这话从何说起?” 徐皇后握着手炉眉眼轻轻一笑说道:“其实这事本宫也只是听说,当初沈大人被押进镇抚司调查,后经查明之后也是太子在孔大人面前保荐,说来也是太子仁明深谙大局,说到此事沈姑娘你还不快给婉贵妃道谢,婉贵妃可是太子的生母。” 沈宝音看着徐皇后朝自己投来的眼神,这话里也是句句较真,早已略闻徐皇后和婉贵妃之间那些勾心叵测的传闻,如今不知不觉却把自己拉扯其中这可如何是好,看着婉贵妃那双朝自己蹙眉不满看来的眼睛,沈宝音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不知该如何说话是好。 婉贵妃瞥了一眼便说:“既然皇后都说是传闻那便不足以全信,何况沈大人的事情当初是交由镇抚司的孔大人严管,镇抚司又是直属于皇上,太子不过是个东宫储君罢了哪有这等权利。” 她说声细语圆润音调不高不低,但是句句极力撇清,听在旁人耳朵里也是明白这话里暗含的意思,完全没有要给足徐皇后半点好话,或许先前还会顾忌这位后宫之主的颜面,但是谈及到太子婉贵妃却是冷了脸色,也正因如此听说了沈宝音与徐皇后之间牵扯的多多少少的关系后连带着也变了脸色罢了,只是沈宝音的处境着实是尴尬了些。 徐皇后也是个察言观色的精明人,眼见着婉贵妃不满的面色,眸子一转淡笑着开口说道:“妹妹这话说得也是,不过是一些传闻而已以讹传讹,太子自然是不会牵扯其中。”她说完双手拿着手炉来回转了转,身后的贴身宫女穗珠便急忙端着茶水侍奉过来,她含了一口茶水递回杯子说道:“这雨润毛峰确实是云贵的上品,年后进贡而来特加保存,你们都尝尝。” 大家端起面前的茶水押了一口,品味在舌蕾之间余香犹存,婉贵妃抿了一口点了点头称赞起来:“云贵地区盛产茗品,每年四五月份总会千马进贡过来,每次进贡之后都会命人严加保存,看来这也是姐姐珍藏许久了。” “妹妹也是爱品茗之人,本宫已经命人给妹妹准备了一份,一会就让雪雁带回去。”她说完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婉贵妃笑着又说:“本宫听闻皇上有意要给太子广布天下召选太子侧妃?” 婉贵妃抬眼望去:“皇后所闻甚广,皇上前几日确实有跟臣妾提起过此事。” “说来太子侧妃的事情也是关于皇家子嗣的大事,太子妃进太子府也已多年,至今未生下一儿半女也是遗憾的事情,这召选太子侧妃的事情确实得要尽早提上日程才是。” “皇后所言甚是,皇后乃六宫之主,太子侧妃的事情还有劳皇后多加甄选。” 徐皇后听到此处巧笑看来,握着手中的手炉笑说道:“妹妹所言客气了,太子侧妃的事情自当要格外慎重甄选,不过你乃太子生母,召选太子侧妃之事最后还得你满意才行。” 婉贵妃微微笑了笑未再说话,拿着茶杯低着头抿了一口,徐皇后眼角打量了下倒也不再继续说下去,接过身后穗珠递过来的茶杯低头也跟着含了一口茶水,倒是沈宝音和柳欣欣见状不好有所表示,纷纷效仿端起茶杯。 下了御花园沈宝音和柳欣欣跟在皇后身边的几个宫女带领下走出宫,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柳欣欣瞧了一眼开口说道:“我知道这事情一出外面自然少不了一些风言风语,沈姑娘恐怕也早有耳闻了吧。” “既然都说是一些风言风语了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柳欣欣停下脚步,遂而伸手握住沈宝音的双手,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汽波光凌凌便说:“我如今已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我,只要沈姑娘你能理解我站在我这边就什么都好,我曾经说过身在山庄本就知心可说的人不多,我是真的把沈姑娘当作亲姐妹来看待的。” 沈宝音看着那双楚楚怜惜的眸子,虽然柳欣欣出口而出的这话说得有些突然,但是听在心里总让人更加心疼,她当然也清楚外面的有些传言自然是难听许多,放在一个十几岁未出嫁的姑娘身上也是承受不了,想到这里沈宝音心里也有些同情起来,从第一眼见到柳欣欣起,她的那双眸子是清澈无比的。 她拉着柳欣欣的手安慰着:“柳姑娘不必多想,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柳欣欣点了点头嘴角苦涩的笑了起来,拉着沈宝音继续朝前走去,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人,沈宝音还未看清楚就听见身旁的柳欣欣喊了一句是太子,她定眼望过去来的人确实是太子穆高炽,说话间也已经跟着前面的宫女们下跪行礼起来。 穆高炽走来看了众人一眼,眼光落在那抹跪在人群中的背影上,遂而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柳欣欣不敢抬头看去,只管开口回答着:“回太子的话,民女和沈姑娘进宫是奉了皇后的旨意。” 他瞧了一眼低头说话的柳欣欣,听到这番解释微微蹙着浓墨的眉头,恰时对面匆匆走来一小宫女,这宫女正是婉贵妃身边刚刚服侍的雪雁,她走近看见站着的穆高炽,于是急忙行礼说道:“奴婢给太子请安。” “我已经接到母妃的旨意正要去景仁宫。” “奴婢是奉贵妃娘娘的旨意前来带柳姑娘去景仁宫的,奴婢怕耽误了时间柳姑娘出了宫,所以才会慌忙追赶过来。” “母妃要召见柳姑娘?” “是的。” 穆高炽又是眉心一蹙看向这位柳欣欣,柳欣欣听到此话也是背脊震惊,想来也是没想到婉贵妃要派人来召见自己。 “既然如此那柳姑娘便与我一同前去景仁宫。” 她听着穆高炽这句话这才起身站起来,跟在穆高炽的身后一米开外的距离,谨慎有序的朝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跪在地上的沈宝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前面的宫女站起身来,自从上次与穆高炽在沈府门口相别之后已然是过去了许久,只是每次见到这个男人总令自己紧张许多,即使他曾经说过面对他不要过分拘泥,可是沈宝音还是做不到,当然这其中多半也有沈亦禅的原因在里面。 走了几步就瞧见了风风火火追赶而来的万书卿,这家伙看似官衔不小可是难免年轻气盛了些,做起事来多少让人觉得不合礼数莽莽撞撞。 几个宫女看见万书卿奔跑过来,继而行礼喊着:“奴婢拜见万都司。”许着这家伙也是平日里多朝宫里走动的人。 万书卿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沈宝音身前就开口说着:“这一转眼就没了人影,不是让你等着嘛。” “我只记得自己答应了永和公主去玉桥找她,我可不记得自己答应等你来着。” 万书卿怒气的一瞪眼,明知这女人是故意说话来气自己,他心里觉得好笑转身看向那几个宫女吩咐着:“你们这是要带沈姑娘去哪?” “奴婢们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送沈姑娘出宫的。” “正巧我也要出宫顺道带沈姑娘一起吧。” “这恐怕······” “恐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把沈姑娘给带丢了!” “奴婢们不敢。”那几个宫女瞧了一眼,看着万书卿那张严肃的脸,遂而答应着说道:“那就有劳万都司了。”说完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沈宝音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人可真是不知礼数,就不怕得罪了皇后。” 他嬉皮笑脸的凑来:“我才不怕呢。”说着试探性的问道:“皇后召你进宫说什么了?” 她瞥了一眼故意说道:“许是听闻了我才貌双全,所以便召我进宫过来看看。” 万书卿一听冷哼一声:“你也算才貌双全?顶多也就算是长相看得过去而已,要说才貌双全那也是京城柳亦山庄的柳欣欣。” 从万书卿嘴里说出柳欣欣这个名字,沈宝音闻声停下脚步嘟着一张嘴看过去,万书卿见状嘿嘿一笑又急忙赔笑道:“当然你也不过是比她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说着还不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沈宝音斜睨了一眼这才抬起脚步继续朝前走去,万书卿追过去又问道:“见到婉贵妃了?” “恩,不过婉贵妃看我的眼神似乎······” “似乎什么?” “说不清楚,许是因为家姐与皇后之间的缘故吧,所以倒是对我也不是太照见。” 万书卿听到此处这才不由的长舒一口气,嘴角大笑着开口说着:“你这丫头手脚不伶俐,嘴巴不勤快哪里入得了婉贵妃的眼睛。” 沈宝音一记瞪眼也不理会万书卿这番故意讥讽的话,反正这家伙嘴巴一向不饶人,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应该不是去玉桥的地方,站在原地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这皇宫里的砖瓦亭阁的建造又极其相似。 “你怎么不走了?” “不是应该要去见永和公主吗?” 万书卿白了一眼:“你还真要去呀。” “我若不去岂不是算抗旨。” 万书卿又是一白眼:“你这丫头平日里倒是见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这时候就脑子愚笨起来了呢,何况此时皇上正在御书房召见永和公主和索哈尔王子,你跑去做什么。”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自是不服气,这永和公主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她怎么会知道,到底是谁愚笨了,不过说到这木真族的索哈尔王子沈宝音心中有些好奇起来,索性便开口问道:“我那日在京城的大街上看见索哈尔王子和你们一同前行,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扯到了柳欣欣的事情上了?” “这事说来也是凑巧,本来这事是由镇抚司和五军都督府的人马来彻查的,结果我们在缉拿盗贼的中途遇到了索哈尔王子,差点还把他当成了盗贼的同伙给一并抓了,幸而他及时亮出来随行腰牌,这才没造成大错,原来他是到咱们大金国来朝贺的,听说了柳欣欣的事情之后甚是好奇,居然甩了他的随行人马自个捉贼去了,要我说这木真族常年马驹上驰骋的男儿也真是会特立独行,哪有身份显赫的王子跑到别人地盘上帮忙捉贼的,差点可是误了两国大事。” 沈宝音听着万书卿这话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那日在浩荡的人群中会看到身穿异服的木真族随行。 “不过此次倒是太子有些吃了亏,反倒是汉王因此扬了势气,等到我们的人马都已经缉拿了盗贼后汉王才姗姗而来,这才叫坐收渔翁之利,大家私底下都说汉王这招才叫高明,我听人说此次出的主意可是你向汉王举荐的?” 沈宝音心中哀叹一声,也不知这声叹息是为了太子抱不平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被卷进这风雨里而担忧,她似乎隐约的感觉到未来这场夺嫡的风云里仿若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 回了沈府双脚刚一进府邸就看见何章快步迎了过来,一脸喜气的赶忙小声说道:“二小姐回来的正好,好事好事啊!”   ☆、第30章 这是好事 她进了院子跟着何章朝前走去,边走边开口问着:“什么好事?” “二小姐和二姨娘以后都不用再住在那旧宅子里了,老爷已经命人将二小姐和二姨娘的东西迁到了芙阁苑里,以后那里就是你们光明正大在沈府住的地方了,难道这不是好事嘛。” 沈宝音听着何章这话身体顿住般的停下脚步朝他看来,上次沈亦禅缘着要让自己去找太子来府邸,结果太子穆高炽未答应,沈亦禅怒气的牵扯到自己身上一气之下搬迁之事取消,现在自己不过是被皇后召见进了宫里一趟,他沈亦禅便又迫不及待的开始搬迁,善变的可真是快。 她开口问:“我爹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就在二小姐奉旨进宫后一会的时辰。”何章说着停了一下便又说:“这事还得多亏了宁夫人的提议,是宁夫人向老爷说起这事的。” 沈宝音听到此处先前的惊讶也就淡了些许,如果是沈如玉提起这事也算是顺理成章了,她抬起脚步朝着芙阁苑的方向走去,门口的下人们正来来回回搬着东西,她娘吕氏正由毓秀搀扶着站在门口,沈亦禅和陶氏站在一旁。 沈亦禅看见沈宝音回来,遂而快步走来说道:“回来了,皇后召你进宫可是说了什么?” “皇后召我进宫也就是闲聊了几句而已,也是因为家姐的缘故。” 沈亦禅听后点了点头,嘴角笑意加深的说着:“能得皇后召见不仅是你也是沈府的造化,这是好事啊,你看之前说要给你们从旧宅搬出来,这一耽搁就是这么久,眼下寒冬来临我想了想还是命人让你们赶紧搬过来,你母亲身体不好可耽搁不起,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再命人给你们置办去。” “谢谢父亲的关心,母亲一向从简,如今能够在寒冬时节搬来芙阁苑住已是恩宠。” 沈亦禅听着这话不由的多看了一眼沈宝音,眸子里是越发的赞赏,以前从未发觉这丫头有过人之处,眼下接连着的一些事情反倒令沈亦禅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不受重视的二女儿来,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沈如玉一样给自己带来了某种期盼。 彼时沈府里的下人走来朝沈亦禅细语说了几句,沈亦禅面色转了转继而抬起脚步要离开,陶氏见状一把拉着沈亦禅就开口问着:“老爷,你这是要去哪?” 他拂去陶氏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便说:“府外有些事我得出去一趟,这里你看着打理,若是有需要的你便命人去置办就好。”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陶氏伸手落了空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又眼见着吕氏和沈宝音搬了过来,她心里更是千般万般的不乐意,只是碍着沈如玉开了金口不能违背,她心里着实是把沈如玉恨之入骨。 她瞧着忙东忙西的这些下人眼睛里火星四冒,瞥了一眼沈宝音那群人,一双眸子斜视了一番,但是又碍着沈亦禅的指令还真不敢此时翻了脸,索性朝着吕氏走去开口故意说道:“姐姐如今可是承蒙了二小姐恩宠终于又可以重回芙阁苑来住了,妹妹可是对姐姐可喜可贺,老爷也说了,若是姐姐住在这芙阁苑里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跟我说,我自然是会命人给姐姐去置办的。” 陶氏一面说出这违心的话一面还不忘抬升自己在沈府里的地位,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岂是旁人听不出来,她学不会别的女人那种立马趋炎附势奉承谄媚的话来,但是也聪明的知道不必现在扯破脸。 吕氏笑着回答说:“妹妹客气了,如今住得近了还得互相扶持才是。” 陶氏扯了扯嘴角,伸手不由的在唇边做了个困意的手势,蔡嬷嬷瞧见便走来搀扶着离开,两人亦步亦趋的朝前走去,走了十几步远陶氏那双死死握着蔡嬷嬷手臂的手指都泛着白了,蔡嬷嬷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谄笑着安慰说:“三姨娘不必因此大怒,就算让她们搬过来住也不足威胁,倒是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沈府里的重中之重!” 陶氏听着蔡嬷嬷这话终于舒了口长气,这才嘴角翘了翘笑意重现,这话谁敢说不是呢,连走起路来的腰背都越发挺直了些。 毓秀斜睨了一眼嘟着一张小嘴,转而看着沈宝音笑说着:“眼下二小姐是要重展风姿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老是欺负咱们了。” 沈宝音伸出手指弹去:“你这张嘴尽胡说。”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吕氏,见到吕氏一张淡漠的脸无喜无悲,心头疑惑的开口问出:“娘亲为何不高兴?” 吕氏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会不高兴,一转眼已经是多年过去,这里和当初一样还未曾改变。” 当年她嫁进沈府就由沈亦禅安排住在这芙阁苑中,只是一直深受不到沈老夫人的抬爱,加之后来陶氏进了沈府,沈亦禅也变了心,沈老夫人因为他事一怒之下便将她还有年纪善小的沈宝音驱赶到了旧宅子里去住,这一住便是多年,如今重回芙阁苑,吕氏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吕氏走进屋里瞧了又瞧,沈宝音和毓秀紧跟其后,吕氏落座后对着进出的下人开口吩咐着:“你们都放下手中的活暂且出去一下。”说着又对站在沈宝音身后的毓秀命令着:“你也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对宝音说。” 毓秀看了一眼点着头退了出去,等到大门关上吕氏指着旁边的椅子看向沈宝音开口道:“你也过来坐吧。” 沈宝音走过去坐下,看着她娘朝自己看来的眼神,她心里就猜测到她娘脸上的不高兴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于是开口说着:“我知道娘亲不高兴是因为我被皇后召进了宫里的事情对吧?” “那你可知我为何不高兴你进宫?” 沈宝音摇了摇头,她心里哪里知道她娘的想法,在沈宝音看来自己能够被皇后召见就如沈亦禅而言这是好事,且不说皇后能否喜欢自己,但是从这一点上至少改变了她现在在沈府里的地位毋庸置疑。 吕氏轻叹了一口:“我今天才知道外面传你的那些事情,虽然沈如玉句句向我夸赞你,可我却是在为你处处担心,朝野风云又岂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来谋事谋略的,我早就告诉你牵扯到皇家的事情是不会干净的,你何时能把我的话听在心里去了!” “我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向娘亲转述了些什么,但是我确实没有去向汉王献策献计,如今外面传言的那些也不足为信,娘亲的话宝音一直谨记在心里但往往事情并不能自己全盘掌握,我只知道自己应该要去做的便是让娘亲在这沈府里过上好的生活,得到本该属于您的一切。” “可我并不觉得住在那旧宅子里就是委屈,我宁愿你只是一个平常无才的女子日后嫁给一个平常无才的丈夫,而不是牵扯在这皇室之中!” “爹身为朝廷命官,姐姐又是当今的宁夫人,难道娘亲觉得我们这样的身份还能置身事外吗?我也只求一个平常人,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娘亲一再反对我与皇家来往,这种反对已经超乎寻常,到底是为什么?” 吕氏眼睛睁大的看来,憋着的话几番想说最后又咽了回去,一张脸毫无血色的苍白,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低垂着脸。 此时屋子的门被敲起毓秀匆匆走了进来便说:“小姐,宫里派了几个公公又来了!” 沈宝音心头一震,她和吕氏互相惊讶的看了一眼,继而匆匆走了出去,前院里站着几位公公,领头的不是先前皇后身边的秦公公而是另一个陌生人,只是穿着上来说要比秦公公讲究多些,衣服上刻画的纹饰也是不同,身份也是高于一般公公级别。 伍德全站在院子里瞧着走来的姑娘,一双黑漆漆亮闪闪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便笑着说道:“眼前这位应该就是最近传闻甚广的沈二小姐了。” 沈宝音微微侧身行了礼:“不知公公该如何称呼?” “奴才伍德全,是侍奉在皇上身边的侍官,今日来到沈府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让沈二小姐明日到皇林观看骑射赛事,还望沈二小姐多加准备,明日宫里自会派人送来轿子接你过去。” “民女沈宝音多些皇上隆恩。”说着又命毓秀准备茶水招待。 伍德全望了一眼笑说着:“沈二小姐就不必客气了,奴才也只是奉旨行事,这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宫里才行。” 沈宝音点了点头遂命何章恭送这位伍公公出府,毓秀蹙着柳叶小眉开口说道:“今儿可真是奇了,上午宁夫人来了,紧接着皇后便命人召见小姐进了宫,这会儿皇上又命人奉旨过来了,小姐,你这一天可真是忙啦,全都扯到宫里去了。” 她听着毓秀这番话心头也是越加震颤,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都太突然,恍若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扑面而来,别有深意的徐皇后,冷漠淡然的婉贵妃,身处风言风语里的柳欣欣,如今就连她娘都是越发猜不透的心事重重。 翌日沈宝音是被宫里的轿子接去皇林的,皇林位于皇城之北,地处北寒山之间,这里自从大金国的开祖皇帝设为皇家狩猎园之后便严加管制,每年时隔一段时间便会举行一些赛事。 皇林里也被开凿的山水环绕小桥流水,只是树大根深磅礴越往深处是丛林仙境,沈宝音跟着宫里的公公朝前走去,迎面正撞见了永和公主和太子一行人。 穆皎走来拉起跪拜在地上的沈宝音笑着开口说道:“我昨日被父皇召去御书房害你白在玉桥等了我,好在你遇到了万书卿,不然可是让你苦等了。” 她听着穆皎这话眉心锁了一番,心想着万书卿这张嘴可真能瞎掰,明明就是他让自己逃跑的,害的自己还担心穆皎会不会生气来着,哪知万书卿三言两语的瞎掰就把穆皎给糊弄过去了,眼下倒是自己心里反生起了一丝愧疚,她不敢正眼看向穆高炽的眼睛,只觉得那道目光炽烈的朝自己看来不同于从前。 穆高炽开口问:“沈姑娘也是奉旨来皇林看赛事了?” 穆皎笑说道:“是我向父皇请奏的,沈姑娘是我的朋友,一会比赛的时候我要让她给我助兴。” 沈宝音听闻不由的又看了一眼穆皎,原来是她向皇上提议了自己,本来她还心下奇怪这皇林的赛事皇上怎么会下旨要求自己过来了,许着原来是因为穆皎的缘故,不过想到既然是穆皎的提议不牵扯到这后宫,她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穆高炽看着一脸傲娇的自家皇妹,轻叹了口气:“一会你就要与索哈尔王子骑射比试了,那你还不快去准备,别到时候丢了咱们大金国的脸。” 穆皎嘟着一张嘴怒眼瞪来:“谁丢谁的脸还不一定呢,我这就去换衣顺便去马棚找一匹上等的马驹来。” 穆高炽不放心便命身后的曹吏跟着去,又嘱咐他挑选一匹性子温顺的马给穆皎,怕是比试的时候伤着他的皇妹,曹吏笑着点头答应口中顽皮的说着决不辱使命,这才跟了过去。 现下倒是只剩下了沈宝音和穆高炽还有不远处的几个公公和侍卫,她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心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赶紧离开才好,这气场太强大太压抑了,缘着自己一见到穆高炽也就不会说话了,生怕说错了什么得罪了眼前这个男人。 穆高炽目光紧随着看着那低着头的一抹红,忍不住一笑开口说道:“你从刚刚见到我就一直低着头,难不成这地上还有比我尊贵的黄金不成,你就不能正眼看我一下?”   ☆、第31章 有意为之 她听着穆高炽这话脸色更是红了一圈,她一个身份平平的朝臣之女哪有什么资格敢正眼看一个身份高贵的太子啊,只是听着穆高炽这打趣的说辞反倒令自己更加不敢抬眼看他了。 穆高炽见她这幅模样心尖荡起细微的涟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时不时想起这样的音容笑貌,他也已无从考究,也许是那日她从大街上突然闯出来停在自己的骑士前惊慌的模样,又或许是那日他送她回沈府,她距离自己一米之外的小心谨慎,但无论是从何时起,穆高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已然是落在了自己的心坎处,他曾经也有意与她拉开距离,只是每一次想要远离之后便又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即使她的身份与汉王牵扯着多多少少的姻亲,即使她向汉王献计献策害得自己错失良机,可是只要一见到这个女人自己就没办法平复,这是穆高炽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过这样莫名的感受。 瞧着依然低垂着头的沈宝音,他故意冷着声音命令道:“你把头抬起来说话,哪有人跟我说话是低着头的,这是大不敬知道吗?” 沈宝音听着他这冷言冷语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有失礼数,挣扎了一番继而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穆高炽,睁着一双黑白明眸的眼睛看过去,穆高炽瞧着这双故作镇静的样子,心里倒是忍不住偷笑,见她外面的斗篷细带松散开来,于是伸手要去替她重新系紧。 沈宝音看着那双朝自己袭来的双手吓得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再一看朝自己微微蹙眉看来的男人,整个身体倒也不敢再妄自动了,任由着眼前这个高大势气凌人的男人替自己系着脖子处的细带,他上前一步凌驾在自己之上,她与他之间只有微豪的距离,他身上散发着清凉薄叶的香气,闻在鼻尖令人心旷神怡,沈宝音低垂着眸子不敢动弹,只看见那双麦色的手指细微的打着结还有他那腰间随身带着的那枚身份标识的玉佩。 他系好带子后退一步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的开口说道:“天气严寒要小心保暖才是,不过你穿紫色的很好看。” 沈宝音听着这话睫毛轻轻颤抖了下,遂而朝着穆高炽躬身谢礼,她都不敢看远处那些公公和侍卫们,准是要朝这边偷笑的。 “昨儿皇后宣你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皇后只是问了民女一些家常。”说完犹豫了下又急忙开口想要解释,“关于那些传言其实我并没有向汉王······” “呦,我说这是谁带着人马在这里呢,合着原来是皇兄你在这儿呢!” 汉王穆高煦的声音伴随着他那铿锵的脚步声迎面传来,身后带着他的几个贴身侍卫,他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斗篷竖着长墨玉冠,昂首扩胸的笑着走来,走近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穆高炽,这才将眼睛转而看向一旁的沈宝音,见到沈宝音朝自己躬身行礼,急忙笑着走近一步开口说道:“宝音妹子也在呢,这是在和太子闲聊什么呢?可是我皇兄欺负你什么了不让你走?别怕有我在!”说着转身看向穆高炽又是一笑说道:“皇兄,你可不能欺负我的宝音妹子啊。” 这一句宝音妹子着实令人听得浑身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沈宝音尴尬的瞧了一眼也不可说什么,抬眼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穆高炽,他一脸平静淡然的看向穆高煦。 “二弟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我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沈姑娘不成,再说了她的姐姐沈如玉乃是二弟你的侧妃,因着这层关系我也不可能为难她不是吗?” 穆高煦呵呵一笑,眸子转了转便说道:“玩笑玩笑而已,皇兄不必当真,再说了我还不知道皇兄你嘛,宝音妹子哪能入得了你的眼,说到宝音妹子我可得要谢谢了。”他说着看向沈宝音,眉眼鼠鼠的笑看来,“最近要务缠身一直还未好好感谢宝音妹子呢,你可别生本王的气。” 她惊讶的看着穆高煦,听着他这话急忙撇开解释:“汉王误会了,这件事其实······” “不用其实什么,如玉都跟本王说得很清楚了,若不是你帮忙,我哪能那么快破获大案,你也不用谦虚解释,这是好事。” 沈宝音心里哀叹一声,看着穆高煦这双眼睛她就猜到这男人是故意这么说的,无非也就是想要在太子穆高炽面前占领势气,他俩明争暗斗由来已久,皇位之争向来也不是隐隐藏藏的事情,只是如今把自己夹在中间实在是尴尬,这是要把这传言的误会越闹越凶吗? 穆高煦哪里会让沈宝音解释的机会,他刚刚见着两人站在这里心头顿时一震,再一想到皇上有意要给太子召选太子侧妃的事来,他心知有些不好,他可不能让沈宝音随了穆高炽去。 此时由远处走来一公公,走近了才看清来的人正是伍德全,伍德全一甩手中的拂尘看向眼前的几个人,一双眸子来回溜了一圈笑说道:“奴才给太子和汉王请安了,奴才刚刚从远处就看到此处紫气东升袅绕,心下好奇过来一看,原来这里正站着太子和汉王呢!” “伍公公,你这嘴皮子功夫可是越加厉害,你就直说正事吧。” 伍德全嘿嘿一笑:“还是太子英明,奴才也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看看沈二小姐怎么还未到,这派去的人也好一会儿了,皇上也是生怕途中出了什么事给耽搁了,这不便派奴才前来看看,若是奴才知道有太子和汉王护着呢,奴才也就不着急了。” 穆高炽看向沈宝音开口吩咐着:“既然如此,那你随伍公公赶紧过去吧,皇林的比赛也差不多快要开始了。” 沈宝音点头答应,这才跟着伍德全匆匆离开,她心里哀声一句,这传闻看来是越加解释不清楚了,也不知道穆高炽心里又该怎么想了。 伍德全走在前面开口问来:“沈二小姐今年多大了?” “回公公的话,民女今年十六。” “十六,可真是个好的年纪啊,不知沈大人可为姑娘许配了人家?” 她听着伍德全这话不由的微蹙起眉心,一时间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这个,何况还是出自一个太监的嘴里,想了想也就回答着:“父亲觉得我还小,不急这事。” “沈二小姐长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这事啊确实也不急,该来的时候也就来了。” 她看了一眼前面那道黑衣身影,见他未再说话也就继续跟着朝前走去,跟一个公公谈论起这个也实在有些怪异,她跟着伍德全走了一段路看见豁然开朗的大片平地,无边无际的大,不远处是个偌大的凉亭,朱红色的走廊蜿蜒伸展,远远的看去像一条赤色长龙,再往远处看就是比试的擂台了,周围已经站满了人马,最上面是皇室的落座,她看见那抹明黄的身影正坐在华盖下的龙椅上,旁边坐着的应该就是徐皇后,婉贵妃还有其他相对而言比较得宠的妃子们,最下面坐着的是文武大臣。 伍德全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沈宝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眸子转了转笑说道:“姑娘这是深得恩宠才能有这机会,放眼整个大金国也不可能有哪位大臣的女儿有这等尊荣的。” “公公说的是,民女承蒙皇上抬爱。” “姑娘这话可是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伍德全嘴角笑着看来便说:“不仅承蒙皇上抬爱更是承蒙了皇后抬爱才是!”他说完看着沈宝音微微惊讶的眼神,淡淡又是一笑说道:“姑娘身份有别,请随奴才这边走。” 伍德全带着她朝着朱红色的长廊走去,凉亭里正坐着柳欣欣,她里面穿着翡翠绿的绸缎,外面身着白色玉狐绒斗篷,脖子处镶着银灰色的绒毛,搭配得错落有致,越加衬托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 柳欣欣眼见着沈宝音走来,继而站起身笑意迎来,走来拉着沈宝音的手开口说道:“沈姑娘也来了,太好了,我还担心着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太孤单呢。” 伍德全一双眼睛来回逡巡了一番,笑了笑便命人又上了一壶热茶和糕点,又命人取了两个手炉递了过去。 “奴才也算是奉旨办完了事,两位姑娘就稍坐在这里观看,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呢。” “有劳伍公公了。” 伍德全带着其他几个公公离开,柳欣欣拉着沈宝音坐下替她斟着茶水,她含笑着说来:“早知道今日沈姑娘也一同前来,我昨夜也就不会彻夜难眠了。” “不过也就是看一场赛事而已哪还让你动辄睡不着了。” “还是沈姑娘心态好,我可就不行,我常年生活在山庄接触的都是一些江湖人,现在一下子被宣进宫里来,我可是紧张害怕,我又不懂这些宫里的礼数,万一要是哪做得不对了说错话了,那岂不是要掉脑袋的事。” 沈宝音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声,不过柳欣欣一向知书达理,礼数做得比自己还周到,这些担心也是多余,见她摆弄了下那件玉狐斗篷,不由的顺着她的手势多看了一眼,开口称赞起来:“柳姑娘这件斗篷真是好看。” 柳欣欣低头瞧了一眼,嘴角笑意浓厚的回答着说:“这件斗篷是昨儿婉贵妃送给我的,她说我穿这件斗篷很好看,听说还是南楚进贡来的,我现在浑身都觉得千斤重。”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思虑了一番,看来婉贵妃是很满意这位柳欣欣的,这样也是件好事,不由的多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欣欣打趣说道:“你现在若是感到千斤重的话,那他日你做了太子侧妃岂不是得有万斤重了。” 柳欣欣一听脸色顿时绯红晕开,嘟着一张樱红唇瓣说道:“沈姑娘就会打趣我!”说完抿了口茶水想了想开口问道:“沈姑娘也是婉贵妃邀请过来的吗?” “是永和公主向皇上提议,我才有幸能够过来的。” “原来如此,看来沈姑娘和永和公主的关系甚好,真令人羡慕。” 见着柳欣欣脸上一丝失落的神色,沈宝音握着她的手笑说着:“你我不也一样关系甚好。” 听着这话柳欣欣才又露出笑容,梨涡浅浅红唇皓齿,此时白纱落下,按照大金国的礼制,沈宝音和柳欣欣这样的身份必须得要隔着幔纱才能观看的。 穆皎已经换好衣服牵着马驹登上了擂台,她头发竖起马尾带着与周身衣服相匹配的赤色头带,腰间的玉带也是将她娇小的身躯勾勒得玲珑有致,她一上场大金国的势气呐喊声一片,沈宝音常想,如穆皎这样的女子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若是个男儿身也必将是个铮铮铁血的好汉子,她巾帼风姿,完全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娇生之气,心中确实对穆皎心生佩服和喜欢,也许沈宝音更多的是常想,她是羡慕穆皎的率真的,羡慕她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而这一点却是沈宝音求而不得的。 索哈尔也不甘示弱,牵着他那匹从木真族带来的黑色马驹走上了擂台,倒是还不忘朝穆皎挑了挑眉,一脸的笑意无所谓,好像他对这场比赛并没有太看重,纯属是切磋玩玩。 柳欣欣端坐在一旁,拿着手中的手炉暖着手,浅浅展开梨涡开口说道:“我听说这次的赛事是永和公主对皇上提议的,她对这木真族的王子可是较真了,许是上次在救我的时候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皇上也有此意想让两人合好来着,所以你瞧那木真族的王子完全就没有要真的比试的态度。” 沈宝音看向不远处斗来斗去的两人,笑说着:“依我看这两人倒是欢喜冤家,性情脾气也是相同。” “那万书卿呢?” 她听闻诧异的看向柳欣欣,那双看向自己的黑白眸子此刻却是越发的深沉不见底。   ☆、第32章 年少情愫 沈宝音开口问道:“柳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好端端的要说起万书卿?” 柳欣欣低垂着眸子笑了笑便说:“你刚刚说起欢喜冤家我倒觉得你与万书卿不也一样,那日我们在街上偶遇永和公主的时候我便已看出来,万书卿对你可是不一般,我瞧着沈姑娘也是有此意吧。” 她听着柳欣欣这话胸口砰砰的跳着,不想这柳欣欣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只是这话听在心里多少是有些悸动的,她瞥了一眼故作怒曾的模样说道:“好呀,我刚刚不过是打趣了你一下,现在反倒打趣我来了!” 柳欣欣抬眼看过来噗嗤一笑,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正说笑着远处传来叫好声,两人顺着声响看过去,穆皎骑在马上手拿弓箭旗开得胜,那一箭正中红心不偏不倚。 沈宝音看到了万书卿,他先是站在擂台下方,继而走上了擂台伸手安抚着穆皎身下的那匹马,穆皎朝他伸手过去,他愣了一眼随即将穆皎从马上抱了下来,沈宝音心口顿时疙瘩的一声闷响,眸子也就灰暗了许多,从一个女人敏锐的角度来说,有些事情她是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出来的,只是意识到这种察觉多少令人不舒坦,她握着手中的手炉转眼过来正撞上柳欣欣朝自己看来的那双眼睛。 接下来的比试沈宝音也没了心情看下去,耳边充斥着远处传来的叫好声和呐喊声,最后以穆皎的全局完胜落下帷幕,穆皎成了大金国心目中的巾帼公主,赛事结束后穆皎和太子一行人来到了亭阁里。 穆皎进了亭阁就兴致高昂的笑说着:“我刚刚赢了你们可看清楚了,我赢了索哈尔,赢了木真族!” 穆高炽从身后走来泼着冷水的口吻说:“那是索哈尔王子人家让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穆皎怒眼不服气的瞪去:“谁说是他让着我了,我是凭自己的本事,索哈尔你说,你刚刚有没有让着我?” 索哈尔耸了耸肩拱手一拜笑道:“永和公主雄才武略,索哈尔甘拜下风。” 穆皎听着这话眉眼一挑得意起来,朝着穆高炽做着鬼脸,大家瞧着她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落在众人眼里多了一份俏皮可爱。 汉王开口问:“既然如此,那你打算要怎么庆祝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大金国的红人。” 穆皎说:“天色还早我已命人在后山准备齐全,今晚就在后山篝火庆祝,一会咱们骑马并进看谁先到,谁要是落后了就得挨罚。” 索哈尔一听大叫一声好,他常年生活在草原可喜欢这活动了,星月相照下的篝火宴会比起那宫廷歌舞升平要自在畅快的多,他转身朝远处吹了一记口哨,他的贴身侍卫拓跋便牵着那匹黑色的马驹走了过来,沈宝音看过去,那黑马走近细细看去眸子灵动的朝自己看来,她不由的上前一步伸手小心谨慎的摸了摸,它竟也乖巧站在原地不动甚是享受。 索哈尔看了一眼问道:“沈姑娘也学过骑马?” “那倒没有,只是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分外亲切。” “看来沈姑娘与鹄鹤是有缘,它平日里可是性子犟烈了,这会儿估计是看见美女就便乖了。”说笑着伸手拍打了下他的马驹,鹄鹤牟的一声长叫不满的甩了一下脸。 “你们瞧瞧,它居然还朝我使起了小性子,你要是再这么看到漂亮姑娘就不走,信不信我就把你丢在这大金国。” 鹄鹤继续一声哀怨的叫声惹得大家大笑起来,万书卿走过去也是伸手抚顺了一下它的毛发,继而开口问道:“你这匹马是从何得来的?这可真是一匹千载的良马。” “这是我姑姑当年送给我的,可是花了我好长时间来驯服归顺与我,不过说起我姑姑,沈姑娘倒是与我姑姑长得有几分相似,那日在后宫玉桥见到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和我姑姑眉眼间长得很像。” 众人听闻惊讶的看去,沈宝音更是讶异万分,她一长相平平的丫头岂能与木真族的长公主相似了,穆皎瞧了一眼笑说道:“我说索哈尔你别一见到长得漂亮的姑娘就想攀附关系,还好意思说鹄鹤呢,你也好不到哪去!” 索哈尔一脸委屈的看来:“我哪里想要攀附姑娘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惜我身上没有我姑姑的画像,否则我定拿出来给你们看。” “要说起木真族的长公主锦珏倒确实是个传奇的女子,但是看过她容貌的人并不多,她一向都是白纱蒙面,听说当年也是盛名一时的巾帼英雄,梁岐一战就是最出名的,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便渐渐消失了身影,从此便像杳无音讯一般不再谈及此人。” 索哈尔睁着一双惊喜的大眼睛开口说道:“原来太子也听说过我姑姑!” “锦珏长公主是位巾帼女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真的是杳无音讯了吗?” “杳无音讯那是外界传言,我姑姑她只是归隐去了,平时想要去看她也得挑日子,许是看破了这世间的纷扰而已,不过说起我姑姑,我也是格外敬佩,她是我们木真族的女英雄。” 穆皎听得神乎其神,心中大叹一句:“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传奇的人物,索哈尔你改天也带我去见见你这姑姑呗。” 索哈尔眉毛奸诈的抖了抖笑说道:“你若是嫁给我随我去了木真族,你想见我姑姑那还不一件容易的事情嘛。” 穆皎一脚踢去骂咧了句:“你倒是想得美!”说着便让人准备起马匹行头来。 穆高炽蹙起浓墨的眉头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这天色阴沉严寒,估计今日会落下雪来,咱们会骑射的人倒无所谓,可是沈姑娘和柳姑娘束手无依,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办。” 穆皎嘟着一张嘴兴致少了一半,柳欣欣见状朝着众人躬身行了礼开口说道:“难得永和公主今日这般出彩,欣欣不想因为我少了大家的兴致,太子和永和公主不用顾虑我就好。” 穆高煦扫视了众人一圈,又瞧了一眼柔弱般的柳欣欣,嘴角凛然笑起开口说道:“其实这也不难不必扫了大家的兴致,依我看不如柳姑娘就交由皇兄负责,至于宝音妹子我来带她过去就好。” 穆皎眉头笑展开来,觉得这办法甚好解决了所有问题,她哪里注意到一旁穆高炽黑下来的脸,沈宝音心里可是慌张了,要让自己跟着穆高煦前去那可真是先前的误会说不清了,且不说这误会如何,就是自己跟着穆高煦这个人那也是不安全的,他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举动,沈宝音想来都觉得不舒服,只是碍着自己的姐姐沈如玉没法说出来。 万书卿也是黑下了脸,正要开口的时候倒是听到身旁的索哈尔开口说道:“我看沈姑娘和我这匹鹄鹤也算有缘分,那我就把鹄鹤借给沈姑娘今日一用,免得它见着沈姑娘就不肯走了。” “可是沈姑娘也不会骑马啊。” “这不难,万都司了解我这匹马的习性,我看就让万都司带着沈姑娘一起前去好了,咱们分头行动,趁着天黑之前看谁率先到达,再这么磨蹭下去还怎么到的了后山。” 沈宝音哪还顾得上其他人的脸色,只要是能脱离这汉王穆高煦那就比什么都行,她忍着心里的笑意朝着万书卿微微行了礼:“那就有劳万都司了。”说着便由万书卿扶着上了马,也不敢回头看身后那一干人的的脸色。 她骑在马鞍上,万书卿牵着马朝山里走去,走了几里远万书卿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我说你真不让我上马?”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要依咱这速度天黑也是到达不了后山的,难道你要等着受罚不成,永和公主那脾性什么稀奇古怪的整人法子都能想的出来。” “万书卿你少吓唬我,要受罚也是你受罚,我一文弱的女子他们可不会对我使出什么怪招出来。” 万书卿摇了摇头唉声长叹,沈宝音问他叹气什么,他沉默些许说着,世人说的对,这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沈宝音怒眼瞪去,万书卿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吓得沈宝音不敢妄动,只听见旁边草丛里传来簌簌的声响,万书卿紧握腰间的那把长剑剑眉皱起,一双眸子如猎豹般警惕四周。 “你在马上等着千万不要动,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万书卿说完就朝着草丛一跃过去消失的无影无踪,沈宝音坐在马上却是浑身颤抖,她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丛林里是哀鸣婉转的鸟叫声,衬着这阴沉的天气此刻是越发的诡异,她一个孤身女子心里自然是后怕的,她紧紧握着缰绳不敢动弹一步,口中祈求着万书卿赶紧回来。 鹄鹤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嘶吼起来,在原地踏着马蹄不停的来回打着圈,沈宝音急忙弓着身子趴在鹄鹤的背上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不被掉下来,两旁的草丛里响起簌簌的声响越来越大,鹄鹤突然又是大吼一声瞬间就朝着前方奔跑起来。 沈宝音吓得惊慌失措,整个身体晃动不安,她只感受到迎面的寒风快速袭来吹得整张脸都要撕开来,鹄鹤失去了性子不停地朝着远处飞奔,她的整个身体颠簸在马背上失去了平衡,大声喊道:“万书卿,你快来救我!” 霎时间一道身影飞跃而来,在沈宝音就要摔下来的一刻,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腰背连带着她整个人滚落在了地上。 万书卿看着身下的沈宝音急忙将她扶起:“怎么样了?可是伤着哪里了?” 她皱着眉心脚下传来疼痛,万书卿顺势看过去,掀开脚下的裙摆那里鲜红一片,万书卿皱起眉头心尖牵扯的疼。 她见着万书卿不安的脸色遂而开口说道:“没事的,应该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说着搭着万书卿的手臂就要站起身。 万书卿怒气的一把将她背起,口中说着你这女人怎么那么爱逞强,心里却是心疼得要命。 她身体伏在万书卿的后背上,听着他这番冷言冷语也不怒气,心里反倒有些窃喜,犹豫挣扎了一下才将双手环抱住万书卿的脖子,亮如珍珠的眼睛转了转笑问道:“你这是第几次背女孩子了,动作这么娴熟。” 万书卿顿了下身体低眼看着脖子间那双葱白的手指,嘴角笑说道:“我一堂堂的京城都指挥使司哪会那么容易背女孩子,那岂不是掉了我的身份。” “我才不信,我可是记得某人说过,这京城的姑娘啊都排着队上你的门倒着提亲呢!” 万书卿闻言侧脸看了看,眉眼挑了挑说道:“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酸溜溜的呢,沈宝音,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她伏在背上愣住,听着这话心口处又开始砰砰的跳个不停,脸色臊红着骂咧了句:“尽胡说,我就是嫁给猪也不会嫁给你的。” “那你可是惨了,猪不到一年就给宰了,那你往后的日子得怎么办,所以还是嫁给我好,我总比一头猪要强得多吧。” 沈宝音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手腕处一抹冰凉,洁白瞬间落在皮肤上融化成了水,她心头惊喜的喊出:“万书卿,下雪了!”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漫天的雪花飘散下来,不由的伸出手去。 “你喜欢雪?” 她点了点头:“我娘说我是在漫天的飞雪中出生的,那天的雪特别大夜特别黑。” “那明年下雪的时候我便亲自迎娶你!” 她闻言浑身震住,低眸看着身下背着自己的男人,说出的话铿锵有力仿若誓言,又是那般的信誓旦旦,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好似停了。 “他们在那里!” 不远处传来喊话声,穆高炽和穆皎已经带着人马赶了过来,穆高炽走来看到万书卿背着沈宝音,那双眸子瞬间收紧,随即一把从万书卿身上将沈宝音抱了过来,转身对着身后的曹吏吼道:“还不快去通知太医!”   ☆、第33章 争先恐后 芙阁苑里沈宝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她不停的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奔跑,无边无际的洁白,醒来的时候双手还是死死握着床褥的,脚上绑着白纱,她一撅一拐的走到窗前推开纸窗,外面的院子中一夜间已然白雪一地,房檐上还时不时的落下些许沉不住压力的雪片来,天空依然阴沉的寒冷,熙熙攘攘的飘下白絮。 毓秀端着水盆推门走进屋子看见站在窗前的沈宝音,急忙放下水盆走来说道:“我说小姐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嘛,你的脚伤还没好呢,若是让二姨娘看到了准是又要骂我了。”说着便双手扶着沈宝音走回床边。 她看了一眼毓秀笑说道:“你这丫头竟然敢教训起我来了。” “小姐真是不识好心,这世上还能找出比我对你好的丫头了。”她从水盆里拧着热毛巾递过去,眼看着炭盆里的炭火不够了遂又拿了些新的加了进去,做完这些走来嘿嘿一笑说道:“小姐现在可是咱沈府的大红人了,我刚刚去厨房给夫人煎药的时候,那些下人们还偷偷议论呢。” “议论我什么了?” “那还不是说小姐是要枝头飞凤凰了,昨儿太子亲自抱着你回了沈府,那架势可是威风了,小姐是没看到三姨娘和三小姐那张脸,那下巴都快要惊讶的掉到地上了,现在想来都觉得暗爽,平日里对咱们没好脸色的那些人今儿我去了厨房都变得对我客客气气的。” 沈宝音听着这些话眉心难免微微蹙起,昨天太子穆高炽抱着自己去了景阳宫,不一会儿那太医院院使沈长明便匆匆赶了过来,沈大人仔细检查了沈宝音的脚伤,说是好在只是外伤擦破了点皮未伤到胫骨,大家才终于松了口气,但是看着穆高炽那张格外阴沉严肃的脸,整个景阳宫都阴云密布,穆高炽还把穆皎和万书卿责备了一通,甚少见到穆高炽大发脾气,后来汉王说要送沈宝音回来结果却被穆高炽阻拦,他是一路抱着沈宝音进了沈府的,看着那张冰冷的脸,沈宝音一路也不敢说话,倒是沈亦禅看见终于难得肯踏进沈府的太子穆高炽,那张脸别说是有多惊喜万分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上来的愁绪,她宁愿抱着自己进府的是万书卿,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声,吕氏站在门口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毓秀开口说:“你这丫头就你话多,门口的雪都积了满地也不见你清扫,如今你是越发懒惰了。” 毓秀听着吕氏一番责备,嘟着一张嘴这才走了出去清扫门前的积雪,吕氏走来在床边坐下脸色并不好看。 沈宝音看着她娘生气的模样,她心里知道她娘不是真的要生毓秀的气,遂而探着身子过来拉着吕氏的手说着:“我知道娘是生我气来着才会对毓秀发火的,不过这次是意外下次绝不会发生了。” 吕氏看过来叹了口气说道:“你何时才能让我放心过,你若不与他们牵扯也就不会发生这些。” 正说着沈亦禅满脸春风十里的进了屋,见着吕氏要站起身急忙伸手拦着:“你身体不便就不用起身了。”说着看向坐在床上的沈宝音问道:“脚伤还疼吗,你这突然受了伤爹可是心疼了,好在啊这是没伤到脸上,若是毁了容那可是惨了。” 吕氏听着这话低垂着眸子轻轻咳了一声,沈亦禅闻声眼珠子一转谄笑道:“你看爹就是不会说话。” 沈宝音朝他淡淡笑了笑,她自然也是明白沈亦禅难得一大早就过来看望无非还不是因为昨儿太子的缘故,看着沈亦禅那双打着盘算的眼睛,沈宝音只浅笑着未说话。 沈亦禅又说:“你的脚伤还未好得要好好休养几日,我一会命何章给你请个郎中过来。” 沈宝音想了想便说:“若是爹给我请郎中的话不如就请玄医馆的玄郎中过来就好,娘的病情也是从玄医馆拿的药材,顺道也能给娘看诊下病情。” 沈亦禅听闻自然也不会多想,这会儿沈宝音是说什么他便依着她什么,此时何章匆匆走进屋子禀报说:“老爷,皇后娘娘来了!” 沈亦禅一听顿时脸上惊讶随即是喜出望外,他急忙抬起脚步就朝屋外走去,走得急还差点绊了一脚。 徐皇后搭着穗珠的手臂昂首进了屋子,沈亦禅小心谨慎的微微弓着身子跟在身后,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沈宝音和吕氏,徐皇后含笑着走来伸手扶起沈宝音开口说:“你脚伤不便就不必行此大礼了,快躺倒床榻上去。” 沈亦禅朝何章使了一记眼色,何章便急急忙忙端着椅子奉承过去,穗珠扶着徐皇后坐了下来,徐皇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吕氏,一双眸子瞧了瞧开口说着:“这位应该就是沈姑娘的母亲了?” 沈亦禅走来回答说:“回皇后娘娘的话,此乃臣的妾室吕氏,也是宝音的生母。” “沈大人真是好福气,能有沈姑娘这样的女儿你可定要好生对待她们母女二人了。” “小女也是承蒙皇后娘娘的抬爱,臣从未亏待过她们母女二人。” 徐皇后环顾了屋子一圈点了点头,遂又看向沈宝音伸出一双手指握住说道:“你昨儿从马上受伤下来可是把本宫着急了一番,这不一早本宫不放心便要过来看看,本宫命人给你带了些上等的补品过来,都是尚膳监刚进贡过来的。” 沈宝音听闻急忙要起身行礼说道:“多些皇后娘娘抬爱,民女感激不尽。” 她拍了拍沈宝音的手笑说着:“你若真要感谢本宫倒是可以替本宫做一件事。” 沈宝音闻言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徐皇后,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那双明洞的眸子里参杂太多许是看不清的,沉默片刻徐皇后突然一笑说着:“你把脚伤养好了就是对本宫的报答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本宫会要求你做其他不成。” 听着这话沈宝音心口顿时舒了口长气,刚刚的沉默着实是把自己惊慌了一把,她微微笑着看去。 “本宫听说昨儿太子抱着你去了景阳宫可是大发雷霆了一番,就连永和公主也被训斥了?” 她听着徐皇后这话心头一震,想着这事怎么就传到徐皇后耳朵里了,不过又一想也就不足为奇,汉王穆高煦自然是会把这些事向他母后说起的,沈宝音斟酌了一番开口说着:“其实这件事也是民女的过错,若不是我不善骑马也就不会耽误太子和永和公主的庆功宴了,才造成太子和永和公主之间小的不愉快。” “这事也不能怪你,马一旦使了性子换做是谁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太子那样温煦的一个人都能大发雷霆着实也是令本宫意外。” 徐皇后说着这话眼光掠过沈宝音那张俏楚的脸,见她不说话也是越加笑得深意,门外传来禀报声,说是汉王来了,众人一惊。 穆高煦快步进了屋子看到里面坐着的徐皇后,背脊顿了下眼睛惊讶看来,随即行礼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这一早怎么突然过来了?” 徐皇后放眼看过去,脸色也不似先前的柔和,冷下脸来开口问道:“这话该是本宫问你了,你这一早不上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穆高煦眼瞅着徐皇后的不高兴,犹豫了一番便回答着说:“儿臣担心沈姑娘的伤势,毕竟也是昨儿一起骑马受的伤,所以也就······” “汉王多虑了,你身份特殊一早跑到沈府来也有失不妥,本宫正要回宫去,你正好随我一同进宫,也该是给你父皇请安的时候了。”说着便搭着穗珠的手臂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向沈宝音说着:“沈姑娘好生休息,本宫再来看你。” 众人连忙跪地恭送,徐皇后瞧了一眼有些迟疑的穆高煦,他瞧着他母后瞪眼过来,继而匆匆跟了出去,沈宝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大口的叹了口气,这一大早就是不平静的开始。 玄恒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来沈府的,此时外面已渐渐天黑,毓秀领着他前脚刚进屋子后脚便传来通传,太子穆高炽过来了,何章领着穆高炽走了进来,曹吏紧跟其后,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些许雪花,他见到跪在地上的玄恒开口问道:“这是何人?” 玄恒压着脸回答说:“回太子的话,草民乃玄医馆的郎中,是奉沈老爷的指示来给沈姑娘看诊的。” 穆高炽点了点头这才让玄恒起身,此时屋外又是一声通传说是万都司来了,沈宝音欣喜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见穆高炽一声命令道:“就说沈姑娘已休息了今日不见!”   ☆、第34章 时刻牵挂 心中的一番欣喜随着穆高炽的一声命令也渐渐夹杂着失落,对上穆高炽望向自己的那双黑白分界的眼睛,那里是试探是猜测,落在沈宝音的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那丝不苟言笑的脸应该是生气的,她默默的别过眼去,她似乎还有有些不太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还在生着闷气,从昨天他找到自己和万书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往日里的温和。 穆高炽走到床边坐下,看了一眼低垂着眸子的沈宝音,想了想也是轻叹了口气说道:“脚伤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不碍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穆高炽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一旁的玄恒,见他弓着身子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倒是开口问道:“玄郎中是京城人?从医多少年了?” “回禀太子,小的出生开封,四岁随父母来到京城学医,已有十多年了。” “那玄郎中可听闻丰医堂的事情?” 穆高炽这话一出沈宝音和玄恒闻言顿时震惊,这丰医堂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好几个月,为何偏偏在此时突然又问起,穆高炽一向心思缜密的一个人,他心里的想法也很少有人能猜测,只是突然间又说起当初婉贵妃中毒那件事,难免要让沈宝音和玄恒紧张万分。 玄恒睁着一双眼睛轻轻抬起看向坐在床边的穆高炽,见他静默的看过来,心尖一抖犹豫了下才开口回答说:“小的略闻丰医堂的事情,听说丰医堂的掌柜的得罪了宫里的人,此事与婉贵妃中毒有关。” “那你觉得丰医堂的掌柜的是否参与了此事?你们都是在京城开药铺的人,平日里多少也应该有些来往。” 玄恒双手交叠在胸前,额头布瞒细密的水珠,穆高炽眼见着又是一说:“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玄郎中不必如此紧张,就算说错了什么话我也不会治你什么罪。” 玄恒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小心谨慎的回答道:“回太子的话,小的平日里虽然与丰医堂的掌柜的有过一些来往,但是并不算太熟悉,何况此事有关婉贵妃,小的身份卑贱不敢妄加猜测,小的相信皇上和太子英明自有定夺。” 穆高炽听着玄恒这番回答也不再继续盘问,遂让他上前给沈宝音看脚伤,玄恒毕恭毕敬谨慎走来,查看了伤势敷了药重新包扎好才躬身退到了后面,穆高炽又问了些伤势情况最后才让玄恒离开。 穆高炽又看了一眼那脚伤便说:“我看还是找宫里的太医来给你换药比较好。” 沈宝音听闻急忙说着:“谢太子的关心,刚刚玄郎中也说了我这脚伤并无大碍,哪还需要劳烦宫里的太医过来,何况我这身份也并不适合,传出去难免不好,玄郎中也算是京城的名医,我娘的药都是从他那里拿的,也是熟识的人。” 曹吏站在身后忍不住笑说道:“太子,沈姑娘只是受了轻伤你就这样担心了,那若是伤得严重的话,你岂不是时刻都不能离开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顿时尴尬起来,见着穆高炽竟然也没发怒,不过是瞪了一眼曹吏算是警告他不要乱说话,曹吏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乐呵呵看来。 穆高炽眼见着沈宝音一脸尴尬,只当她年纪小女孩家面子薄,开口说着:“你不用理会他,这小子一向都是乱说话的。” 沈宝音淡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便开口问着:“永和公主她还好吗?昨天也是我的错,其实太子你不该对永和公主发火的。” 穆高炽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温煦一笑:“她这丫头一向甚少记仇,我回头哄哄她便是。”他说着瞧了沈宝音一眼,眸子一转话锋又一说:“有万书卿在她身边就什么都好。” 她听着这话抬眼看向穆高炽,见他一双深谙的眸子正看着自己,他提到万书卿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少是加重了一些语调,这个男人是猜到了什么还是看透了一些什么,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多少有些试探紧张,他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意识到这一点沈宝音不由的蹙起眉心。 毓秀扶着吕氏走了进来,吕氏上前给穆高炽行了礼,穆高炽见状站起身连忙扶起吕氏便说:“您身体不便就不必行礼了。” 吕氏抬起眼睛打量了下身前的年轻人,含笑着说道:“太子身份尊贵,岂能屈尊来到这里,传出去也是怕有损太子的名声,小女也只是受了点轻伤哪能屈尊太子前来看望。”说完便让毓秀把煎好的汤药呈给沈宝音。 穆高炽听着吕氏这话心里估摸了一番也算明白,于是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沈姑娘就劳烦沈夫人照顾了。” “应该的。” 吕氏躬身迎送,抬起眼睛看向那道走出去的背影,握着拐杖的手指紧了紧,许久在心中叹了口气,还真是像极了他的父亲! 沈亦禅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直奔芙阁苑,进了屋子没见到穆高炽,一张热乎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喘着气开口问道:“太子人呢?” 吕氏也不看他,端着汤药的碗回了句:“走了。” “走了?”沈亦禅闻言一声惊呼,“怎么能让太子走了呢,我这东赶西赶的跑回来你们居然都没给我把人留下来?” “这脚长在太子的身上,他若是想走我们自然也是留不住。” 沈亦禅听着这话一张脸是越加阴鹜的难看,但是碍着沈宝音现在的关系,沈亦禅也只能忍着,瞧了一眼吕氏母女俩,继而甩着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沈宝音一连待在屋子里两天没有出去,万书卿也没有个信头,难道是因为那晚穆高炽命人打发了他,他因而生自己气了?她坐在窗前托着腮,越想这事情越是不安,不会真的是生自己的气从此不来了吧? 毓秀手中拿了些冬梅进了屋子,顺手拿过花瓶将冬梅插/进去,口中说着院子中的梅花一夜大雪后全都开了,闻着都是阵阵花香,她说完见沈宝音不理她,这才走过去探着一颗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开口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沈宝音思绪烦乱,不行她得要亲自去一趟万府好好跟万书卿说清楚才行,她站起身拿过斗篷披在身上,毓秀见状急忙拦着:“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你的脚伤还没好呢。” “我有事必须得出去一趟,脚伤不碍事。” 毓秀也不明白沈宝音匆匆要出去干嘛,见着沈宝音已经跨出了屋子,她便也急着跟了出去,两人走到前院正巧遇见沈秋莲从屋子里走出来,眉眼机灵的一转走来笑说着:“姐姐这是急急忙忙要去哪啊?” 她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沈秋莲,瞥了一眼说着:“出去转转。” “姐姐的脚伤还没好呢就按耐不住要出去了,许是出去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我就是因为脚伤还没好所以才要去玄医馆换药,难不成妹妹也要跟着我一起去?也罢正好多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反正你对玄医馆也并不陌生。” 沈秋莲见沈宝音看来,又听她故意这么一说忙笑着说道:“既然姐姐是要去见玄郎中,有毓秀陪着我就不用去了,有玄郎中在,姐姐这点脚伤就不算大事。” 她听着沈秋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跟她计较,反正她若是误会了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她放眼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沈秋莲,沈秋莲见状这才让到了一旁,那双眼睛目光深深的目送着沈宝音离开。 毓秀扶着沈宝音一路走着,走到中途发现方向不对,这不是去玄医馆的方向,沈宝音故意不告诉她,直到毓秀看到万府那两个门头大字,她才恍然间明白起来,毓秀噗嗤一笑:“原来小姐这么亟不可待的跑来就是为了来找万都司啊,没想到小姐你也学会打着玄医馆的幌子来骗人了。” 她伸手弹了一记毓秀脑门:“就你话多。” 毓秀揉着脑门笑看来,走上前敲着万府的大门,过了一会大门打开来里面露出二毛的一张脸,二毛看到门外站着的沈宝音,脸色惊讶的走出来说道:“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毓秀笑说着:“我家小姐当然是来找你家少爷的,你还不赶紧去通传。” “沈姑娘来的真不巧,我家少爷已经去了前线,说是西北战事紧急便派我家少爷去了。” 沈宝音心中咯噔一下,心脏莫名的紧张起来,她连忙开口问着:“是什么时候去的?他不过是个京城都指挥使司为何要派他前去?” “前天早晨宫里来人下发了旨意,说是兵部亲自任命的,当时时间紧迫少爷拿了行装就出去了,要我说这兵部也实在太不厚道了,我家少爷还有伤在身呢,怎么说也不该这个时候去前线吧。” “万书卿受伤了?” 二毛哭丧着一张脸甚是气愤的又说着:“可不是嘛,少爷那日从宫里回来腿上和胳膊上都受了伤,虽然请了郎中过来查看并无大碍,可是这天气严寒伤口本就很难恢复的快,如今又派去了西北前线,这不是雪上加霜嘛,朝廷里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选择我家少爷!” 沈宝音听到此处心尖泛着苦楚,原来那日从马上摔下来万书卿为了救自己也是身负受伤,为何他当时不说呢,如今他被兵部派去了前线,沈宝音心里就更加紧张和害怕了,战争无情生死难料,他这个人又没上过战场不懂战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沈宝音心里难以平复,是的,此时此刻她心中无不牵挂这个男人,那句沈宝音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或许真成了现实,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也是无从知晓,有些情总是在无意间悄然种在了心里。 她看向二毛嘱托着:“若是你家少爷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二毛点头答应,沈宝音这才带着毓秀离开,只是心中便时时刻刻担心,担心着万书卿的伤势,担心着前线的战事情况,毓秀扶着沈宝音见她眉头紧皱,只好安慰着说道:“万都司武艺高强又机灵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凯旋归来了。” 她知道毓秀是在安慰自己,她当然也知道万书卿武功不差,只是打战终究不是靠的一股蛮劲而是重在智谋,万书卿年少轻狂只怕会吃亏,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前面传来呐喊叫好声,人山人海的围了一圈,毓秀好奇拉着沈宝音就朝人群中看去,原来是个年轻男孩在玩杂技,看模样比沈宝音的年纪小一些,杂技功夫也是花样多变,许是学了很多年,毓秀看得出神跟着人群中拍着掌声,等到那男孩拿着托盘来要钱的时候,围观的百姓给着零零散散几个钱轰散开来,大多也只是看着热闹不给钱的。 那托盘递到自己眼前,瞧着满头大汗的面庞,沈宝音从身上取了钱放在上面,男孩眼睛睁大又抬眼瞧了瞧沈宝音,开口说道:“姑娘是第二个给钱最多的人,你就是我阿新第二个恩人了。” “那第一个人是谁?” 阿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男人,他身形修长长相儒雅,年纪估计也是三十出头,他背手而立静看过来,孔新说,他叫杨先生。 阿新转而看向沈宝音又说:“我见你眉头紧锁不开心,你又给了我这么多钱,不如我变个戏法给你看。” 沈宝音看着眼前的男孩,听他说要变戏法还真有些好奇,只见他伸出一双手在沈宝音眼前晃了晃瞬间手中就多出了一支梅花来,手法之快令人称奇,小小年纪跑江湖分分钟都是本领。 旁边走来另一群人,应该是与他一同的玩伴,那几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阿新便变了脸色,拿着盘缠就跑开了。 沈宝音是和那位称呼杨先生的男人一同跟去的,跟去之后才发现原来孔新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是因为他娘生病了,那是一间茅草堆砌的屋子,四周既不遮风也不避雨,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旧的床榻和几张椅子之外别无其他,他娘躺在床上看见沈宝音陌生的身影,多少谨慎防备起来,这个女人年纪不大但是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磨难,若不是生活的这般她应该也是个貌美的女人,孔新向他娘解释了之后这位夫人才放下了戒备。 沈宝音让毓秀带着孔新去了玄医馆将玄郎中请来,玄恒开了药又嘱托了几句,出来的时候才开口询问道:“沈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刚刚在街上认识,见这孩子也是挺可怜的,便让毓秀带着他去找你了。” 玄恒点了点头想起那晚在沈府见到太子穆高炽的事情来,有些话想问但又考虑此时的环境遂又打消了想法,心想着改日再问也不迟,这才带着药箱离开。 阿新端着煎好的药走来,沈宝音见他小心谨慎的样子,继而接过去说道:“还是我来吧。” 屋子里沈宝音亲自喂药,躺在床上的女人仔细看了看开口说着:“我见姑娘身着打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阿新能够遇到姑娘和杨先生也是我们的福气。” “阿新聪明机灵又孝顺,夫人确实是福气之人。” “恕我冒昧,不知姑娘是出于何府?” 沈宝音抬眼看去回答说:“京城沈府,我父亲乃沈亦禅,夫人为何突然这么问?”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说着:“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只是觉得姑娘有些眼熟而已,多有冒昧还请姑娘原谅。” 沈宝音摇了摇头,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毓秀朝着杨先生质问,她走过去才知道原来那日在观音庙里毓秀丢失的求姻缘锦袋竟然出现在了这位杨先生身上,难怪毓秀睁着一双吃惊的大眼睛盘问起来。 “这个真的是我捡的,我见它绣工不错所以就随身带着了,我哪知道这是女孩家用来求姻缘的啊。” 毓秀一把夺过来便说:“你这男人可真是会捡东西,哪有人会把捡来的东西随身带着的啊,何况这一看就是女孩家用的东西,你就算捡到了也应该交给官府衙门,岂有私自收藏的,一个大男人见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怎么竟有这种癖好!” 杨先生甚是觉得无奈,哪有人捡了个锦袋就送去官府衙门报案的,他见这丫头怒视汹汹,还是个刁蛮得理不饶人的家伙,见她年纪小还真怕被人说是以大欺小了,只好拱手求饶。 两人赶回沈府,毓秀一路上念叨着这事不好,紧张兮兮的,她扶着沈宝音开口说着:“小姐,你说这该不会是月老给我降下的姻缘吧,难不成他老人家眼拙,手一抖给我牵了一个年纪这么大的?” 沈宝音笑说来:“我倒觉得甚好,老夫配娇妻,绝配!”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沈府,何章开了门见到沈宝音回来,脸色暗沉的难看,开口就说:“二小姐回来的正好,出大事了!”   ☆、第35章 纳妾风波 沈宝音跟着何章匆匆走进沈府,她问何章出了什么事了,何章欲言又止只说二小姐进了厅堂就知道了,三个人急急忙忙朝着厅堂走去,脚还未跨进去就从外面听到屋子里传来女人哀天动地的哭泣声。 此时厅堂的正中央跪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暗红色的长袄盘着发髻,头发上插着几根珍珠发钗,耳垂上那对琥珀色水珠状的耳环最是亮眼,脸上胭脂均匀,丹凤的眸子配上那细细的柳叶眉,一双水汪汪灵动的眼珠子,搭配着倒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尤物,性感不失风尘。 吕氏正坐在座椅上,旁边站着盛怒的陶氏,眉眼怒睁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蔡嬷嬷退在一旁也是模样凶狠,见着沈宝音进了厅堂,吕氏招了招手一脸哀愁。 沈宝音走近瞧着这诡异的气氛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女人又是谁?” 吕氏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倒是旁边站着的陶氏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回答着说:“二小姐回来的正好,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口口声声说是怀了老爷的骨肉,竟然还敢跑到了咱们沈府来,今儿我便要教训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蔡嬷嬷,你给我把家伙拿来,我要让她瞧瞧咱沈府的厉害。” 蔡嬷嬷听着陶氏一声令下,眉毛竖起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快步走出屋外,过了一会手里拿了根皮鞭走了进来,递给陶氏就说:“三姨娘,你可要好好教训才是,不然这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都跑进咱沈府玷污了老爷的名声。” 跪在地上的女人见状吓得急忙卷缩后退的喊道:“你若对我真动了刑,沈老爷回来也定会饶不了你的,何况我现在肚子里怀了你们沈家的骨肉,你真敢伤着试试!” 这女人牙尖嘴利得不饶人,甚至不惜以肚子里的孩子相要挟,沈宝音这些年见识过陶氏的厉害却没想到还有比陶氏更加不识分寸的女人,眼下瞬间变成了硬碰硬的局面,但是这女人终究是低估了陶氏的脾性,陶氏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真把她给惹急了还有她做不出来的事,当然对于陶氏而言她最接受不了的自然还是府外的女人相要挟危及自己的地位。 陶氏气得面色铁青,模样也是越发狰狞,她拿着手中的皮鞭就朝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挥去,那鞭子挥舞在半空中突然被人拦截,陶氏惊愕的转头看去,见到拦着皮鞭的人竟然是沈宝音,微眯着眼睛怒吼着:“沈宝音,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奉劝三姨娘不要冲动,你这一鞭子下去伤了她事小,可等爹回来怎么向他交代。”她说完看向何章问道:“派人去通知爹了吗?” 何章看了一眼陶氏回答说:“三小姐亲自去通知老爷回来,估计这会儿正在回府的路上。” 沈宝音闻言微微蹙眉,这事还需要沈秋莲亲自去通知沈亦禅回来?转思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事自然是要沈秋莲亲自去通知的,不然若是换作其他人陶氏的处境就为难了。 陶氏恶相的一张脸看向沈宝音,夺过半截子的皮鞭怒斥着:“你少在这说得好听,你以为你心里打着什么盘算我会不知道!” 她看向陶氏无奈的笑了笑问道:“那三姨娘认为我心里盘算了什么?” “这些年你心里一直记恨着我,处处与我争锋相对,如今你见着眼下的情形倒是想着以此来对付要挟我,但是沈宝音我告诉你,这女人若是进了沈府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且不说我陶氏会如何,你倒是该想想你娘的处境地位,好歹她也是沈府的二姨娘。”陶氏说完走近坐在座椅上的吕氏,眸子轻轻掠过,叹了口气说着:“姐姐,你我这些年虽然是有过一些过节误会,但是此时怎么说都该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这女人来路不明口口声声就说怀了老爷的骨肉,这可是对你我的挑衅,你身为沈府的二姨娘,难道就这么坐着不管吗?你也好歹说说话啊。” 陶氏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不忘外加威胁的说辞,听在沈宝音心里难免一声嗤笑,此时的陶氏倒是想起吕氏在沈府的地位来了,可是她这架势哪里是将自己的地位放在后面了,看来这些年仗着沈老夫人的撑腰还真是越来越习以为常,不过此时自己倒不必与陶氏唇枪舌战的据理力争。 吕氏听着陶氏这话确实有些左右为难,一来不能扶了陶氏的面子,眼前这女人确实来路不明,放在吕氏眼里自然也是个碍眼的,二来自己也不能扶了沈宝音的面子,毕竟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等沈亦禅回来就处置这女人后果自然可以想象。 吕氏犹豫了一番遂而叹着气开口说着:“妹妹这话自是道理,但是此刻犯不着为她如此动怒,我看这会儿老爷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一切也就自当分晓了,她若敢有半句谎话,沈府自会饶不了她,到时候妹妹再处置也不迟。” 陶氏哪里肯听得进去,她心里也明白几分,一个女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敢亲自上门的,而一个敢做出如此举动的女人也是豁出了脸面不容小觑,瞧着她一脸狐媚相就是出自风尘,这样的女人对自己而言就是威胁,陶氏知道自己必须赶在沈亦禅回来之前处置了,后果就算是沈亦禅大发雷霆也已晚了,自己有孕在身沈亦禅也不敢怎么着。 陶氏鼻尖冷哼一声:“姐姐,你这话肯定是要站在你女儿这边的,现在眼见着这机会还不想着来打压我,我这有孕在身是沈府皆知的事情,你当然是不希望我好了!” “妹妹这话可是误解了,我是不会这么想的!” 陶氏紧握皮鞭眉眼怒睁朝着厅堂里的所有人一声呵斥:“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威胁我陶氏,今儿谁也拦不住我教训这不知羞耻的女人,一切后果我陶氏一人承担!”说着挥舞着皮鞭又一次朝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打去。 眼见着长鞭袭来,那女人也是眼疾手快,立马从地上爬起拽着沈宝音的裙摆躲在身后,吓得一脸苍白的喊着:“二小姐,求你救救我!” 陶氏见状一双眼睛顿时火苗燃烧,顷刻间像发了疯似的朝着这边就乱打过来。 “都给我住手!” 沈亦禅的声音宏亮响起声如炮竹,一张脸看着厅堂里发生的状况是越加的乌黑横眉竖眼,沈秋莲急急忙忙的跟来满头大汗,看来也是没有及时的拖住沈亦禅,陶氏看见沈亦禅回来了也已到了不能收手的时候,仍旧挥舞着皮鞭抽打过去,直到沈亦禅一把拉住她吼着,陶氏才停下手来气喘吁吁。 躲在沈宝音身后的女人见到沈亦禅的身影,突然脸色一转朝着沈亦禅就是扑通一跪的痛哭喊着:“老爷,你可要为璞兰做主啊!” 璞兰哭得是梨花带雨,这姣好年轻的面容多少会令男人心生怜惜,沈亦禅哀皱着眉头正要拉起她,陶氏见状一把拉着沈亦禅的胳膊挤出两行泪珠子也是哭诉道:“老爷,你该为妾身做主才是!” 屋子里随即响起两个女人哭天动地的悲哀声,沈亦禅左右犯难,他自然是想不到璞兰会亲自找上门的,这个在外面一时风流搭上的女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找到了沈府来? 璞兰眼瞅着陶氏跟随着自己一起哭,她擦了擦眼泪也不哭了,跪在地上看着沈亦禅就说:“老爷,你可曾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说过若是璞兰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大可以来沈府找你,老爷,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这话还算数吗?” 沈亦禅闻言吞了一口唾液勉强说着:“当然算数。” “那我如今怀了老爷你的骨肉,这算不算是璞兰的难处?” 沈亦禅又是咽了一口,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人,他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于是甩开陶氏的钳制拉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起来。 陶氏双眼愤怒的看过来,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开口问着:“老爷这是决定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来吗?老爷可曾想过我?” 沈亦禅转眼看向陶氏,挣扎着说了句:“她也怀孕了呀,总不能真不管她吧,好歹她肚子里怀的也是我的骨肉,这流落在外传出去名声总不好,我沈亦禅的面子往哪搁。” 陶氏走来站在璞兰身前瞧了瞧,嘴角冷哼一句:“老爷你还真相信她的话啊,这女人瞧着也不是什么妇道人家,要说怀了孩子还指不定是不是老爷你的呢!说不定是与别的男人苟合怀上了好来嫁祸给老爷你,打着咱沈府的主意!” 沈亦禅听着陶氏这番话蹙起了眉头,心里也是不安起来,这事落在男人头上那就是大事。 璞兰听闻泪眼汪汪,看了一眼陶氏又看向沈亦禅委屈哭诉起来:“老爷,你做过的事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我璞兰现在就对天发毒誓,这孩子确实就是老爷你的啊,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等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若有半点虚假,我撞死在你们眼前!” 她口中说着句句毒话,听在众人心里为之一惊,面色凛然严肃,见着众人不说话继而又开口说道:“既然老爷不相信这孩子是你的,那璞兰也无话可说。”说完转身就走。 沈亦禅急忙拉住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她擦着泪珠子楚楚哀怜的便说:“既然老爷不相信,我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做什么。” 沈亦禅深深叹了口气一跺脚,挣扎了一番转身看向何章命令他赶紧腾出一间屋子出来,何章瞧了一眼陶氏,见着沈亦禅阴鹜着整张脸,这才点着头匆匆带着沈府几个家丁赶忙打扫屋子去。 陶氏听闻一张脸气得是青紫交加,她疾步走来拉着沈亦禅开口问道:“老爷这是想要纳四房吗?那妾身怎么办?妾身肚子里也怀着老爷的孩子,何况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还没有查清楚呢,怎么也不能纳进沈府来!” 陶氏说得激动连着怒气气喘吁吁,她是绝不容许沈亦禅在这个时候将这个女人纳进四房的,沈秋莲走来急忙扶着她娘,蔡嬷嬷也顺势走来搀扶着,蔡嬷嬷眼珠子转了转便说:“恕老奴直言,老爷想要将这个女人迎进门这是沈府的大事,对内对外都是事关老爷名誉问题,当然老爷想要纳妾四房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沈老夫人离世还不满一年实在不合礼数啊。” 蔡嬷嬷还真是关键时刻冲锋陷阵一语命中,她这个时候把沈老夫人抬出来还真是恰当时候,沈亦禅自然是要顾忌的,不过沈亦禅也不傻,他看着蔡嬷嬷沉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蔡嬷嬷低着头含蓄的扯了扯嘴角,想了想倒是开口说来:“奴婢不才,若是老爷不介意的话,奴婢眼下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 “说来听听。” 沈宝音看着蔡嬷嬷这架势估计她在心里早就思虑了一番,只是这蔡嬷嬷究竟要说出个什么折中的法子,沈宝音心里确实挺好奇,虽然自从上次账房的事情发生后,蔡嬷嬷是收敛了许多,不过这收敛也只是做着表面功夫,这骨子里的东西哪能那么容易改变。 蔡嬷嬷抬眼看向沈亦禅娓娓说道:“老奴想既然璞兰姑娘已经有了身孕再流落在外面肯定是不适合的,老爷让她暂时留在沈府住也是应当,不如就按老爷的意思暂且住下,虽不能以下人的身份但也不能以主子的身份,等到璞兰姑娘生下孩子之后就请可靠的郎中来做滴血认亲,若真是老爷的骨血等到守孝已满再纳璞兰姑娘进沈府也不迟。” 沈亦禅听着蔡嬷嬷这折中的办法大为满意,心想着这蔡嬷嬷还算没有说出偏袒陶氏的话来,乌云密布的脸上此时也算是乌云散开,他看向蔡嬷嬷嘴角上扬的说着:“我觉得蔡嬷嬷这主意甚好,大家可还有什么意见?” 沈亦禅这问出的话,众人也是闭着嘴不敢反驳,陶氏气得脸色发紫,怒气难平的时候也是想到,如果这个时候再反对的话,那就是最下策了,讨不了任何好处,此时除了忍气吞声也别无其他。 沈亦禅见众人没有反对,这才满意的领着璞兰姑娘去了别院,此时何章也已带着家丁将春芙阁的屋子打扫好,陶氏气得咋呼,蔡嬷嬷急忙给她平着气说着安慰的话不要动了胎气,陶氏转眼朝着沈宝音怒瞪了一眼,想着也要把这气撒到沈宝音身上。 陶氏冷笑一声便说:“这下你可满意了?不过就算这女人住进来,你们也别想着能讨到什么好处,她可是比谁都精明着呢。” 陶氏说着厉害话,由着蔡嬷嬷和沈秋莲搀扶着走了出去,毓秀咬着唇甚是气愤,说这三姨娘真是小人之心,沈宝音微蹙着淡眉轻轻叹了口气,陶氏这话确实不假,从头到尾看来这璞兰姑娘也不是个示弱的角色,如今她住进了沈府往后这日子自然是不会太平,只是放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疙瘩在这里着实是个问题。 沈如玉来沈府已是晚上的戌时,她这个时候来到沈府确实惊动了整个府邸的人,沈亦禅慌忙领着众人出来迎接但是没有让璞兰姑娘出来,沈如玉带着冉碧进了府邸看见人群中的沈宝音走来说道:“妹妹脚伤不便就不必出来迎接了。” 众人迎着沈如玉进了厅堂,沈亦禅忙乎着让下人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加炭取暖,沈如玉裹着带来的手炉看着屋子里忙前忙后的下人,这才开口说着:“父亲不必命人再忙活了,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二妹,坐不了一会就得回去。” 沈亦禅现在面对沈如玉的到来也是越发聪明领会,等一切忙活好了之后就带着众人退了出去,沈如玉见众人离开后才看向沈宝音,走来拉着沈宝音坐下,自己竟然弯下身子检查起沈宝音的脚伤,沈宝音见势吓得急忙拉住沈如玉,她这番动作确实惊呼了旁人。 沈宝音急忙拉着沈如玉说着:“姐姐身份尊贵,妹妹受之不起。” 冉碧走来扶着沈如玉坐下,看着沈宝音开口说着:“我家主子对二小姐真是姐妹情深,这几日主子都被叫去宫里有事,好不容易刚从宫里回来,主子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沈府来看二小姐,这几日是一心记挂着二小姐的伤势。” 沈宝音听闻心头暖意融融,她伸手握着沈如玉的双手,有些感动的话总是说不出口,屋外突然一声玻璃碎响,沈如玉惊问这是发生什么了,沈宝音便打发毓秀出去看看,过了一会毓秀回来说:“是春芙阁那边传来的。”   ☆、第36章 巧用心机 冉碧扶着沈如玉走出厅堂,屋外的几个下人正来来回回匆匆走着,见着沈如玉出来查看急忙跪在地上,沈如玉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春芙阁开口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沈亦禅也是闻声走了出来,见着院子里的情景心知不好,一脸焦急的杵在一旁,平日里还算精明的一个人此刻反倒没了主意。 沈如玉开口又问:“我记得这春芙阁一向是没人住的,现在是谁搬了进去?” 沈亦禅是支支吾吾的不好回答,毓秀扶着沈宝音跟在沈如玉身后,眼见着这状况又瞧了一眼紧闭着房门的春芙阁,犹豫了一下准备向沈如玉述说的时候只听见吱的一声响,那春芙阁的大门被拉开来,璞兰小心谨慎抖抖索索的走了出来。 她走到院子中央朝着沈如玉恭敬的一磕头喊着:“民女给宁夫人请安。” 沈如玉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女人,论年纪也大不了自己多少,这沈府里莫名的突然出现这么一陌生的女人,而且还是住在春芙阁里,沈如玉岂能不震惊,遂而开口问着:“你是谁?” 璞兰压着脸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沈亦禅似要求救,沉默着不敢回答,沈如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番心中也算了然了几分,瞥了一眼叹了口气看向沈亦禅说着:“父亲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沈亦禅欲言又止,一张脸是越发尴尬难看,沈如玉看着眼前这场面心中也是愤怒,但是如今她一嫁出去的女人再要来谈论插手沈府内的事情也实在不妥,何况沈亦禅也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索性只好又说着:“罢了,还望父亲妥善处理最好,免得传出去有损沈府的声誉,都退下吧!” 沈亦禅如释重负,急忙命何章赶紧把璞兰带进屋里,沈宝音目光追随着璞兰的身影进了春芙阁,她微微蹙起眉头心里一声叹息,看来果真不是个可以低估的角色,毓秀询问过来问她在看什么,她摇了摇头这才转身跟着沈如玉走回了厅堂。 沈如玉落座后便开口说着:“这姑娘是怎么回事?看来我这几日未来沈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春芙阁以前是祖母喜爱住的屋子,只是后来生了病才搬了出去,我刚刚出去看到春芙阁亮着灯就感到很震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这姑娘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陶氏竟然也默许了?” 沈宝音思前想后的一番最终还是如实的将今儿发生的事情细致的告诉了沈如玉,沈如玉听后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看来,先前她也只是猜测这璞兰姑娘应该是沈亦禅搭上的又一个相好,只是没猜测到这璞兰姑娘居然还是有孕在身怀了沈亦禅的骨肉亲自找到了沈府来,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她气得将手中的茶杯噹的一声扔在了桌上。 沈宝音看着倾倒的杯子溢出的茶水,拿出帕子擦拭了起来,又瞧着沈如玉微皱的眉头怒气的侧脸,只好安慰着说:“姐姐也不要生气,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再生气也是漠然,何况父亲真想要纳四房,我们这做儿女的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那陶氏也就这么善罢甘休了?我听说这些年父亲想要纳四房的想法每回可都是被陶氏给挡了回去。” “眼下的状况三姨娘除了暂时隐忍也别无它法。” 沈宝音在心里其实也估摸着,以蔡嬷嬷想出的这折中法子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蔡嬷嬷知道以璞兰姑娘现在的状况,沈亦禅是肯定要留住她的,但是留住她可以不给她身份才是最大的要挟,璞兰姑娘没有身份地位的住在这沈府里,放在日后对付这个女人并不难,只是这一点沈亦禅一个大男人多少是猜不到这后宅内的深沉心机。 沈如玉握着手中的手炉仔细斟酌的来回想了想,这事情想着还是有些令人不安,她在汉王府五年里也是历练的一身后宅本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想着刚刚跪在院子中央的那抹身影,沈如玉也是越发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 她转眼看向沈宝音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妹妹觉得这璞兰姑娘如何?眼下这事情又该怎么办?” 沈宝音想了想便回答着说:“依我之见,这璞兰姑娘身上疑团太多身份不明,只有派人暗中查明才能知分晓,只要她是居住在京城之内,想要查清她的底细应该也不是难事。” 沈如玉听后点着头满意的笑说着:“妹妹果然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见你平日里也不多言,原来心思缜密鬼点子也不少,这样也好,也省得我为你多担心,这是沈府后宅内的事情,我也不便多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她说完看了一眼沈宝音,眸子转了转又笑说着:“我听说妹妹这次从马上摔下来,太子可是忙前忙后了许多,就因为这事还把咱们大金国得宠的永和公主给训斥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看着沈如玉那张故意偷笑的脸,急忙辩解道:“姐姐难道也听信别人乱说。” “真的只是别人乱说吗?那太子一路抱着你到景阳宫还亲自送你回沈府,这事也是假的?如今这宫里谁人还不知呀,都说这太子突然转变了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谁见过太子抱着一个女人在宫里行走的,妹妹啊,你现在可是宫里的红人了,我看太子八成是喜欢上了你!” 沈宝音闻言一双黑亮的眸子看向沈如玉,脸色瞬间不是惊喜是惊慌,慌慌张张的就说:“不会的,太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他那样的身份该是喜欢柳欣欣那样的女子。” “可是妹妹没有察觉吗?太子这些所作所为都是出乎寻常的关心,他对你做的这些可曾对柳姑娘做过同样的?” 她听着沈如玉说出的这些话愣在原地,细细想来确实有些不同于往常,她心里也不傻,有些事情自己虽有察觉可还是不愿意去细想去承认,生怕它真的成了现实。 “我这几日进宫皇后和婉贵妃在谈论太子侧妃甄选的事情,期间倒是提到了你,若是太子真的喜欢你,只怕这太子侧妃的人选也是非你不可了。” 沈宝音一听急忙拉着沈如玉的手也顾不得其他慌忙就说:“姐姐你可要帮我,我不想要做什么太子侧妃,我也不喜欢太子!” 沈如玉急忙捂住她的嘴,眼睛谨慎的朝外面看了看,冉碧领会的走到门口将大门关了起来,沈如玉皱着媚黛急忙说着:“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的身份岂是你能说喜欢和不喜欢的,虽然我也并不赞成你要嫁给太子,你若嫁进太子府,你我日后的姐妹关系必然有碍,你老实跟我说,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宝音脸色为难,毓秀见状忍不住替沈宝音回答着:“不敢欺瞒宁夫人,二小姐心里确实有喜欢的人,既然小姐不愿说,那我这做丫头的就替小姐说了,小姐喜欢的人是万书卿!” “万书卿?”沈如玉震惊看过来,随即长叹一声。 沈宝音闻声开口问着:“姐姐为何要叹气?可是万书卿怎么了?” 沈如玉依旧皱着眉头,思虑了一番只好开口说着:“万书卿被兵部调去了西北前线妹妹可知道?” “我今日去万府已经听说了,事情也是紧急,好像是临时派遣过去的,也不明白兵部为何突然要派遣一个都指挥使司过去,何况万书卿又从未上过战场。” “妹妹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沈如玉不由的又朝外面谨慎的看了一眼,这才开口继续说道:“我听说这次万书卿被兵部临时派遣其实是太子的指使,我本来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只当是太子想要万书卿历练栽培他,现在听毓秀这么一说,恐怕这事也是因你而起,难道太子是已经察觉了你和万书卿所以才嘱托兵部尚书?” 沈宝音心里咯噔一声,血液直往脑门冲,她心下细想着沈如玉的这些话,想起那日穆高炽带着众人找来看见万书卿背着自己时突然凛然严肃的那张脸,又想起那晚穆高炽来沈府看望自己随后又命人将万书卿打发了回去,这么一想沈宝音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思绪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些,所以穆高炽才要让万书卿上战场的吗? 沈如玉看着沈宝音愁眉不展,想了想也不好再说什么,握着手炉来回转了转。 沈如玉离开之后沈宝音便陷入了辗转难眠,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穆高炽他毕竟是太子,自己又是得罪不起,万一真的像沈如玉所言,太子有意自己,那么她和万书卿该怎么办?太子侧妃的甄选又该如何? 她是苦思了一整晚,翌日倒是被璞兰姑娘的到来也打搅了,毓秀进屋说璞兰姑娘来了的时候,沈宝音睡在床上一惊,心想着这一大早她跑来做什么,但是又不好直接打发了去,斟酌了翻起身穿好衣服才让毓秀领着她进来。 璞兰跟着毓秀进了屋子,看见沈宝音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她看了一眼开口说着:“这么早打扰了二小姐的睡意,璞兰冒昧失礼了。” “你不必觉得歉意,我本身也是要起床的,不知道姑娘前来是所为何事?” 沈宝音刚说完就看见这姑娘突然扑通一声朝自己跪下,吓得沈宝音急忙站起身走来将她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她睁着一双楚楚怜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沈宝音,顷刻间水盈盈的泪珠子就掉落了下来,与陶氏那会哭的眼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陶氏那泪珠子哭出来的也像是作假,她哭出来的倒是俏楚的可怜。 沈宝音拉着她朝一旁的桌椅坐下,毓秀斟了两杯茶递了过来,她擦了擦眼泪这才开口说着:“璞兰是特意过来感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感谢我?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救了你?” “昨天若不是二小姐护着,只怕璞兰现在已经遭受了三姨娘的毒打之下。” 沈宝音听着这话不由的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这位姑娘,她泛着一张无辜的眼睛仿若真诚无比的道谢,心下细想也就明白了,沈宝音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开口说道:“璞兰姑娘可能会错意了,我昨日并没有要救你的意思,你能够免遭毒打也是沈老爷救了你才是。” 她一听这话脸色倒是瞬间尴尬起来,估计是没想到沈宝音会说出这番拒绝之言,双手垂放在大腿上紧紧牵扯着衣裙,随即抬起脸来微微一笑说着:“不管如何璞兰还是得要谢谢二小姐,至少在三姨娘动手的时候,二小姐有替璞兰拦着。” 沈宝音见她硬要扯着道谢倒也未说话,只是付之一笑请她喝茶,她喝了几口便啜泣了起来,想着也是甚是觉得委屈的说道:“二小姐不知,我眼下也是没有法子才要这么做,一来想着沈老爷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二来我一个女人家怀着身孕也无处可去,思前想后才不顾礼数厚着脸面找上沈府来,我知道这样做难免是要被人数落和指指点点,但想着孩子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沈宝音见她拿着帕子擦拭着眼泪,说得是泪声俱下,只好安慰了几句说着:“姑娘如今在沈府也没给你什么身份地位确实有些委屈了你。” “璞兰不求其他,只要能守在老爷和孩子身边就已足以,至于所谓的身份地位,璞兰并不奢望这些。” 沈宝音细细听着,还真是个不求名分的姑娘,只是这话若是在沈亦禅面前说说倒也能落得个懂事乖巧,可是她偏偏找错了说话对象,她听着这些话心里难免要觉得有些可笑,在沈宝音看来,眼前的璞兰姑娘正如一种人,她们说话有礼有节,但是做起来的事情却是有些过于急躁了些,反倒把她内心隐藏的东西暴露无疑,比如昨晚的事情,她就是想要自己出现在沈如玉面前被发现,好让她在沈府的身份不需隐藏,这一点沈如玉早已看穿,又比如这一大早的过来,无非也是想挑起自己与陶氏之间的更大误会,好让陶氏觉得这璞兰姑娘已经是和自己一路的,只是这些做法多少显得冒进主义,她聪明但又显得愚笨,所以沈宝音才会觉得可笑。 沈宝音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姑娘,想了想倒是开口问着:“姑娘可是京城人?家住哪里?” 她听闻轻轻颔首,既然轻叹了口气回答说:“我住在京城西郊,五岁丧了母亲便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可是父亲好赌,每次赌输了便拿我出气,直到去年年底他欠了赌债跑了,那些讨债的人就找到了我,我没钱他们说要把我送到窑子里去,幸得沈老爷相救我才躲过一劫,后来沈老爷见我孤身一人可怜,时常过来关心照顾,沈老爷他是个好人。” 璞兰说到动情之处又是拿着帕子擦拭着眼泪,沈宝音听着她的身世虽同情但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倒是没想到沈亦禅还能落得这个好名声,若是按照这姑娘的说法,沈亦禅这么久以来的保密工作算是堪称完美了。 门外何章进了屋子说玄郎中来了,他进了屋子通传看见璞兰正坐在里面,眼睛惊讶的闪了下,璞兰听说玄郎中要来给沈宝音会诊便站起身离开,跟着何章走了出去。 玄恒拿着药箱进了屋子,看诊了沈宝音的脚伤后开口说道:“沈姑娘这脚伤也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等着结痂脱落换了新皮就好。” 毓秀帮忙穿着袜子,玄恒整理了下药箱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我那晚过来给你看诊看见太子殿下也来了,难道最近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沈姑娘不知道吗?京城传言说是太子侧妃的甄选沈府已纳入其中。” 沈宝音闻言身体微微震颤,难怪昨晚沈如玉也来说了那些话,只是历来皇家甄选女子都一向慎重,这会儿怎么就传出了皇城了,何况连沈府都未接到旨意。 玄恒抿着唇角微皱着眉头,沉默了些许忍不住开口问道:“沈姑娘是真的得要嫁给太子吗?” 她闻言看向站在一旁的玄恒,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沈秋莲的声音传来,她踩着莲叶小步一手端着汤碗迎面春风的走了进来,一进屋便故作惊讶的模样笑说着:“呦,玄郎中也在呢?”   ☆、第37章 无辜示好 沈宝音见着沈秋莲来到芙阁苑还真是件稀罕事,玄恒见着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朝着沈秋莲喊了句沈三小姐好,沈秋莲眉眼笑了笑端着汤碗走过来说道:“我命人给你煮了汤,听说活血化瘀对于脚伤效果很好。” 沈宝音看着那碗递过来的暗红色的汤水,也不知道这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只是这沈秋莲突然转了性子来示好着实令人大开了眼界,想到之前她也没少背地里下过药,总让人不得不防。 毓秀见状伸手接过去故意说着:“三小姐送来的参汤有些烫,还是冷了之后再喝也不迟。” 沈秋莲看着毓秀将碗随意搁置在一旁,眸子收紧也不露笑意的开口说着:“我说毓秀呀,难道你是怕我在这汤里下了药不成?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喝一口给你们看看,看能不能把我给毒死了!” 她说完果真要拿过来,沈宝音随即一把夺了过去便说:“妹妹是误解了,毓秀哪会是这意思,何况还有玄郎中在呢,谁会这么傻做这种事。”说着便一鼓作气的全部喝完。 沈秋莲看着干净的碗底这才转怒微笑,想了想倒是叹了口气说来:“我以前一直对姐姐是有成见的,也做过一些让姐姐不高兴的事情,不过现在有些事情我也想通了,毕竟是自家姐妹有什么深仇大怨的非得要斗个你死我活,姐姐荣耀了自是沈府的光荣,我们也能跟着沾着光,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听着沈秋莲这番大气凛然的说辞还真是心下震惊,这些话很难想象是出自沈秋莲的口中,只是她突然这番转了性子的来示好难免要让人起了疑心,沈秋莲问着这话她笑着颔首算是应答。 沈秋莲见状一双星曈转了转看向一旁站着的玄恒,走近开口说着:“姐姐生病这段时日可是辛苦玄郎中来回奔走了,这外面也是天寒地冻的,走来沈府也要一段距离。” 玄恒诧异看来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叹,急忙说着谦虚的回答,犹记得当初这个女人插着腰闯进玄医馆气势汹汹的模样。 沈秋莲捂嘴笑着说:“玄郎中这是怕什么,都是熟识已久的人何必再拘泥于这些,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姐姐和玄郎中两人了。” 几个人目送着沈秋莲离开也是面面相觑,毓秀说三小姐这是中了邪了吗,一早来了个璞兰姑娘,这会儿又来了个沈秋莲,难不成大家都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立马赶着来示好了?沈宝音听着这话眉心蹙起,这才想起玄恒之前的话来,于是开口问道:“可知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小五是从茶楼里听人说的,就连沈姑娘从马上摔来下的事情都知道了,这事估计也是宫里的人才会传出,难道沈姑娘是想要查明?” 沈宝音摆了摆手:“既然是从宫里传出这事就不好查,不过也并不重要,沈府一天没接到旨意这传言就不足为信,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玄郎中帮忙。” 玄恒问是什么,沈宝音朝外面谨慎的看了看又命毓秀到屋外守着,这才开口说道:“刚刚你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屋里的那位姑娘,我想请你帮忙查明她的身份。” 玄恒回想了下开口问为什么,沈宝音如实跟他详述之后玄恒点头答应,说此事会尽量帮她打听出来,沈宝音本来是想让何章去查明,但是一来还不足以完全信任,二来何章毕竟是沈府的人难免会露出马脚,只有找到一个府外的人去办事才是最安全的,这个人只有玄恒莫属。 一连几日沈府在璞兰的到来后竟然风平浪静的相安无事,陶氏没有再闹什么风波,璞兰住在春芙阁里谨小慎微的过着,倒是沈秋莲隔三差五的过来示好,沈宝音只是看在眼里也猜不透沈秋莲心里琢磨的是什么,她越是来示好沈宝音一颗心就悬着,期间沈亦禅说是要给璞兰配个丫头服侍,璞兰拒绝了,说是自己能够住在沈府已是感恩,自己也不需他人服侍,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倒是把沈亦禅感动了几分。 又过了几日柳欣欣到沈府来看望沈宝音,几日不见消瘦了不少,大概也是听了外面的传言,沈宝音想着这事心里有些尴尬,好在柳欣欣只字不提穆高炽,又拉着沈宝音去了绫罗坊看了几匹新绸缎,算来这些时日是过得难得的太平,只是她的一颗心久久的牵挂着西北前方,不时让毓秀去打听消息。 这日毓秀兴匆匆的跑进屋子便说:“小姐,好事,大好事!” 沈宝音绣着手中的帕子抬头看来问是什么好事,毓秀只说了一句西北战事大捷,沈宝音闻言震惊的站起身说不上来的喜悦,随即也顾不得其他扔下手中的活就急急忙忙出了沈府,她的一颗心早就奔向了万府,这么多天的担心和等待,总算迎来了好消息。 毓秀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直说她家小姐才是中了邪了,沈宝音也不怒,心想着这人一旦入了情真是叫中了邪,难怪世人常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些日子她是越发明白又越发不能理解自己,她开始体会到有多么的思恋一个人的感受是什么,这般缠蚀在心底。 此时迎面走来一顶轿子,三四个人抬着走来,坐在轿子里的人走近的时候突然掀开轿帘,她看了一眼外面喊了句这是沈姑娘吧?沈宝音闻声看去,坐在轿子里的人正是汉王王妃的母亲屠夫人,只是她与这屠夫人也不过曾经是在绫罗坊有过一面之缘,竟不想她还能记得自己,遂而朝着坐在轿子里的人侧身行了礼。 屠夫人未下来依然坐在轿子里隔着那顶轿帘看来开口问道:“沈姑娘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哪?” 沈宝音闻言想了想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屠夫人又问:“我听说沈姑娘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伤势好些了吗?” 她听着这话想来这京城的传闻是尘嚣而上了,只好简单又回答着说:“谢夫人关心,伤势已无大碍。” 屠夫人听罢正眼看来点了点头,放下轿帘这才命人继续朝前走去,一向高傲的不容小视。 到了万府二毛开门领着两人进了府邸,万书卿还没回来,院子里的梅花盛开清香袭来,沈宝音朝着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二毛见状有些急了,说是屋外冷屋里暖和,若是让回来的万书卿见着准是要被责骂的,沈宝音笑说着不怕有她在呢。 二毛拗不过于是取了炭盆过来,开口说着:“我还等着少爷回来让他去沈府找你呢,没想到沈姑娘倒是先来了。” 二毛有嘴无心这话一出口难免让沈宝音有些尴尬害羞起来,毓秀站在一旁笑说着:“我家小姐急着要来见万都司呗,这万都司一日不回来,我家小姐就担心的一日睡不着。” 沈宝音更是尴尬的瞪了一眼毓秀,骂她尽胡说,毓秀笑得更是得意,二毛听着这话也笑了起来,说是这话若是让他家少爷知道准是要乐得合不拢嘴的。 沈宝音在万府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万书卿回来的身影,二毛有些急了,说是要不他去宫里找人问问什么情况,沈宝音急忙拦着他说:“战事大捷归来,皇上准是有些事要交代的,我不急在屋里等着就好。” 二毛点着头到府外看了看,沈宝音坐在屋里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总是焦急的,直到过了一会外面传来慌忙的脚步声,她才听到了万书卿和二毛说话的声音,她急忙走出去一看,万书卿果真回来了! 万书卿风尘仆仆归来,见到站在屋里多日不见的沈宝音,大步走来就说道:“我听二毛说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你怎么这么傻。”说着握着沈宝音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听着万书卿这番话心头暖意融融,闻着他呼出的酒气许是刚从宫里的庆功宴上赶回来,又见他当着众人的面握着自己的手,红着脸有些尴尬的要挣脱开来。 万书卿不依不饶,无视他人仗着些许酒气就霸道的说着:“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握着你的手,我就是喜欢你,别人谁也奈何不了我!” 二毛和毓秀忍不住偷笑,随即退了出去,屋子里剩下沈宝音和万书卿两人,沈宝音挣脱开来,红晕着一张脸故作骂咧了句:“以为你上了战场能学会了沉稳,倒不想还是这般纨绔。” 万书卿听着这话也不如平日里那般犟嘴,一双眸子深邃流淌着深情,他突然上前一步将沈宝音抱进怀里便说:“你若说我纨绔,我便学着对你温柔,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不敢安稳睡去,生怕远处的硝烟,我不怕死,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明日我就向皇上请旨恩准我娶你,我不要等到来年的下雪天!”   ☆、第38章 宫里懿旨 抱紧的怀里是温暖的,她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这番深情的告白震惊在原地,原来他还记得那天雪地里的承诺,他说出口的这句话沈宝音便记在了心里,如今的这个夜晚万书卿又一次提起,她便心头微微颤抖的像要湿了眼眶,许是那些女孩家该有的矜持也好还是礼数的有别也罢,此刻她都不想去顾及,她贪恋这一刻的温暖,贪恋这个男人广阔的胸膛。 许久她直起身子抬眼看着眼前那双柔和的眼睛开口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不是酒话?” 万书卿闻言噗嗤一声笑起来便说:“似梦而醉心不醉,我堂堂的京城都指挥使司何时说的不是真话,倒是你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吧?不过也是,我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若对我动心也是理所当然。” 这家伙又开始纨绔的本性暴露,前一刻还是正经深情模样,下一刻又犟嘴起来,沈宝音嘟着一张嘴背过身躯说着:“谁要迫不及待嫁给你了,我是怕你祸害其他姑娘。” 他笑得更是肆意,掰过沈宝音的身子又说着:“我明日进宫就跟皇上请旨去。” “哪有人像你这么猴急的,你刚迎战归来就向皇上邀功请旨不好。” 万书卿想了想也是,这事还不能太急躁,索性也是说着:“我这临时被派去应战走得急,督军府里的一些事情还未处理,等我把督军府里的事情处理好就向皇上请旨,那时我便风光去沈府提亲。” 万书卿送沈宝音回了沈府,临到门口的时候才依依惜别,冬夜里的寒风刺骨吹得彼此一张脸泛着白,万书卿伸手紧了紧沈宝音身前的斗篷说了句快进去吧,她才含着笑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停下来看向万书卿开口说着:“过几日的腊月节你会去吗?” “你若去的话我就去。” 她听着这话才算安心进了沈府,毓秀偷笑着紧忙跟上,何章开了门见着沈宝音回来不由的朝外望了一眼,见着站在府外的万书卿一双眼睛惊诧看去。 沈宝音走进厅堂看见屋子里送来的几个檀木盒子,桌上还放着两盏茶,她心头一紧开口问道:“刚刚谁来府上了?” 正说着沈亦禅已经走了进来,看见沈宝音回来的身影回答着说:“太子刚刚来过,还命人给你送了几盒名贵药材,又问你去了哪里,我替你姑且扯了几句,后来曹副使来了沈府禀报,估计是有其他要紧的事,太子就匆匆起身离开,对了你回来的路上没有遇到太子吗?太子也刚离开不久。” 她听闻心尖不由的颤抖了下,看了一眼沈亦禅那张询问而来的脸,又转而看向那几个檀木盒子,垂在身侧的手指缘着内心的担心而紧紧拽着斗篷两侧。 腊月节是大金国冬季里举行欢腾的日子,实则也是临近新年用来向冬日里的各路神灵祭奠的日子,每到腊月节的晚上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就格外热闹,老人常说越是热闹欢腾神灵便会闻声而来,给来年的大金国带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宝音站在街市里等着万书卿,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家伙的身影,她心里有些气急,突然背后遭人袭击,她吓得转身看去,一张张飞凶狠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她尖叫出声。 那张面具摘下来露出万书卿的脸来,他恶作剧般的大笑起来,沈宝音还心有余悸,气得转身就走,万书卿一把拉住她讨好着:“跟你开玩笑呢,我看那里好多人都在买这个玩,我一时心起就买了两个。”说完倒是将另一个面具递给了沈宝音。 彼时不远处传来舞龙呐喊的高亢声,赤色的长龙舞动而来连带着追赶过来的孩子和大人,万书卿拉着沈宝音走到一旁,此时两人带着面具也不怕被人认出跟在热闹的人群里,人越聚越多,沈宝音再回头时已看不到万书卿的身影,她心下顿是慌张起来,急忙从拥挤的人群里好不容易走出来,放眼望去,万书卿的人影淹没在了黑压压的身影中。 等到舞龙的长队渐渐散去,沈宝音才又看见了万书卿,他戴着面具站在人群里朝自己看来,沈宝音走过去看着万书卿便说:“你怎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 万书卿站在原地也不说话,估计也是被吓着了一样,沈宝音见状叹了口气伸手拉起万书卿的手开口说道:“以后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看着万书卿点头答应,沈宝音这才展眉笑了起来,她拉着万书卿的手来到河边,取了两盏荷花灯递了过来,见万书卿愣在原地,沈宝音便说:“这条河叫水月娘娘河,老人常说只要在腊月节将你许的愿望放在荷花灯上顺水而下,河下的神灵接收到了就会帮你实现。” 她蹲在河边拿着荷花灯虔诚的许愿,模样认真又虔诚的相信这传言,她闭着眼睛唇瓣微抿,那晚她穿着米分色绸缎依然披着那件紫色的斗篷,映衬在这星辰的烛光中美丽的让人有些恍惚不似真实。 沈宝音放下荷花灯转头看向万书卿的时候,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即使戴着面具也能看到那双倒影着自己模样的眼睛,深情而眷念,她突然想起那日在山林间下起的那场白雪,万书卿将自己背起艰难的往回走,她伏在他宽广的后背上听着他说,来年的下雪天我就来娶你! “我在沈府等你来提亲,你一天不来我就等你一天,我要穿上大红的嫁衣坐上你迎娶我的花轿,堂堂正正的进你的门。” 他听着这话震惊的坐在一旁望着眼前这个大胆表白的女人,沉默些许突然伸出双手捧住沈宝音的脸,隔着面具吻上她的唇,呼吸着彼此的气息,感受着彼此心跳的温度,星辰相许烛火相伴。 那一声太子的呼喊伴随着这份情深之吻戛然而止,沈宝音牟然睁开眼睛闻声看去,只见曹吏正气喘吁吁的赶来,眼睛霍然惊讶的看过来,看向坐在沈宝音身旁的万书卿,此刻他摘下面具露出穆高炽的那张脸! 从那晚回来后沈宝音就突然病了,玄郎中说是体内寒气骤起多日聚集而成,毓秀说应该是那日在万府等万书卿的时候染了风寒所致,对于腊月节那晚自己将穆高炽认错成了万书卿,现在想来都是一件尴尬的事,那个隔着面具的吻令她都不敢再去想起,后来万书卿才告诉自己,舞龙队冲散开来后他遇到了永和公主,然后就被永和公主拉扯着带走了,至于为什么穆高炽会戴着和万书卿同样的面具却是至今无人知晓。 玄恒收拾好药箱想起之前沈宝音托付自己打听的事情来,他朝屋外望了一眼这才开口说道:“你托我打听璞兰姑娘的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这璞兰姑娘确实是住在京城西郊,邻里街坊也说这璞大柜生性好赌,当年他老婆不是病死而是被他打死的,倒是去年的时候就没再见过璞大柜这个人了。” 沈宝音听着玄恒这些叙述想了想看来这璞兰姑娘之前对自己也没说谎,这么一来她身世也确实有些可怜,总的来说还是身世清白的一个人,至于她是否想借着沈府一跃而上也是后面的话了。 屋外何章匆匆走了进来,他走得急喘着气,进了屋子就说:“二小姐,你赶紧随小的去前院,宫里来人了!” 毓秀扶着沈宝音来到前院,宫里来的人正是伍德全,身后依然跟着几个小公公,沈宝音见状心头牟然收紧,心里想着该不是万书卿已经向皇上请旨成功了所以才派伍德全前来宣旨的? 伍德全看了一眼沈宝音笑着说了句:“沈二小姐,奴才这是要恭喜你了。” 她听着伍德全口中这话,一时间也分不清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身子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连着心跳加速,紧张又期待。 “沈老爷,沈二小姐接旨吧。” 沈亦禅迫不及待的扑通一声赶忙就跪了下来,毓秀扶着沈宝音也紧忙双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审,沈府之女沈宝音秀外慧中知书有礼,秉性温良样貌端庄,观其家世清白,其父忠心效力,特赐其女沈宝音为太子府良娣人选,择良辰吉日入太子府,钦此!” 那一句择良辰吉日入太子府对于沈宝音犹如棒头一击,她慌忙抬起头看向伍德全,夹杂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伍德全愣了下随即笑说着:“沈二小姐这是怎么了?皇恩浩荡,特赐沈二姑娘为太子府良娣的位份,这可是你们沈府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沈二姑娘这是被惊喜得恍惚了?”   ☆、第39章 誓死一搏 沈亦禅见势急忙拉着沈宝音站起身看向伍德全开口说道:“伍公公见笑了,小女深闺简出定是一时震惊才会这般,毓秀,还不赶紧扶着二小姐!” 伍德全瞧了瞧笑着又说道:“皇上已经命人选了良辰吉日就定在下个月的初八,是个适逢嫁娶的好日子,至于迎亲的聘礼择日会由杨太傅带人送到府上,沈老爷,你就和沈二小姐准备置办吧。” 沈亦禅笑得是眼角弯弯眯成了一条线,转而看向何章吩咐着:“赶紧奉上等的好茶,伍公公里面请。” “沈老爷就不必客气了,奴才还得回宫赶着去给皇上和皇后以及婉贵妃复命呢,这喝茶的机会日后有的是。” 沈亦禅忙答应点头说是,一路亲自送着伍德全出了沈府,院子里沈宝音是面色苍白,先前虽然也已从玄郎中口中得知沈府纳入太子侧妃的甄选之列,那时她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想着传言不一定是真的,可是眼下全然都是错了,本以为伍德全会带着万书卿的好消息过来却不想竟然是为了穆高炽。 陶氏和蔡嬷嬷站在一旁听到这消息后脸色也并不好看,在她们看来沈宝音居然能纳入太子府的良娣简直是瞎了眼的事情,任凭哪一点沈宝音都不配,可是想着她若是能永远离开这沈府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没身份地位的侧妃罢了,就像当年的沈如玉,如今不也就这般。 璞兰从春芙阁里走出来,走到沈宝音身前微微笑说着:“璞兰恭喜二小姐,如今二小姐能嫁入太子府这是莫大的喜事。” “真是好一句莫大的喜事!”陶氏一声嗤笑,走来拿着帕子放在嘴边瞥了一眼,“这还未真的嫁出沈府呢,你就迫不及待的赶紧来示好了?不过也是,你进府的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二小姐的闺房,这示好哪需今天啊,巷子里出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哎,只怪我陶氏一向说话耿直也不会说讨人爱听的话,妹妹,改日你来教教我这说话的本事,我也好学学。” 璞兰被说得脸色青红皂白的尴尬,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了一眼陶氏说道:“三姨娘何必这么说,二小姐能够甄选为太子侧妃也是沈府的喜事,璞兰是真心恭喜二小姐。” “呦,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真是令人怜惜,我哪里说你不是真心的了,你们听我说她不是真心的吗?” 蔡嬷嬷摇了摇头戳骂了句真是一双狐媚眼,璞兰听闻更是哭得淅淅沥沥起来,抬眼看着陶氏和蔡嬷嬷就说:“你们何必这么欺负我。” 陶氏一听气得面色交赤,伸起手来就骂道:“贱人,我还由不得你了!” 那双手压抑着这么多天的愤怒此时就像挣破着要出鞘的剑,伸到半空中的时候陶氏余光瞟见沈亦禅回来的身影,转而捂着自己的肚子哼唧起来。 “这是怎么了?” 陶氏依然捂着肚子装疼的模样,倒是蔡嬷嬷及时开口说着:“夫人不过是好心提醒了璞兰姑娘几句,她倒好反过来说夫人是欺负她,说的话也是难听,夫人这样定是被她气得动了胎气。” 沈亦禅看了一眼水汪汪的璞兰,心里也猜测了几分,叹了口气冷声说着:“既然是动了胎气还不赶紧请郎中过来看看!”说完看向慌了神的沈宝音,刚刚可真是差点出了大事,他依然心有余悸,严肃着一张脸冰冷的口吻又说着:“我看还得让郎中给二小姐看看才是,谁也别想耽误了沈府的大事!” 这话说的自然不仅是给沈宝音听的,也是旁击的警告着陶氏和璞兰。 沈如玉是天黑十分来了沈府,进来的时候也是急急匆匆,径直来了芙阁苑看见躺在床上的沈宝音开口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毓秀站在一旁回答说:“今日宫里来人宣旨了,小姐被选为了太子侧妃。”说着朝着沈如玉扑通一跪,“宁夫人你赶紧帮帮小姐吧,你是知道的,小姐心里喜欢的是万都司,如今皇上派人下了赐婚懿旨,这不是要逼死小姐嘛。” 沈如玉一听顿时面色凌厉的骂咧了句:“说什么胡话呢,皇上下旨这是沈府的造化,也是二小姐的造化!”她朝门外瞧了一眼,这才对着毓秀使了使眼色,遂又吩咐着:“我有些话要跟二小姐说,这里就不需要你伺候了。” 毓秀明白过来,点着头退了出去,沈如玉做到床榻边看了一眼哭红双眼的沈宝音,哀声叹了一口,沈宝音坐起身拉着沈如玉的手哭诉着:“姐姐,我该怎么办?” “这事我已经听说了,就是因为知道了我才赶忙来到沈府,我就知道你是接受不了这个事情的,只是这次太子侧妃的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这话怎么说?” “此次太子侧妃并非只有你一人,柳亦山庄的柳欣欣也被下旨甄选了,听说是婉贵妃极力要求的,不过好在皇后替你做了主,就算是做侧妃也得你先进这太子府的门。” 她听着沈如玉说出的这番话心口牟然震住,今日伍德全宣旨的时候可并没有这么说,可是既然已经有了柳欣欣这个人选为何偏偏还要加进自己。 沈如玉瞧了一眼沈宝音复杂的脸色,像是看出她心里的疑团,继而开口说道:“皇后很喜欢你,确实也在皇上面前提起过你,不过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最后要求的却是太子对你的提议。” 穆高炽?原来是穆高炽最后推波助澜了一把,沈宝音不由的蹙起眉头,难道那日的腊月节他是真的误会了吗? “如今你被甄选为良娣,我却担心着你是否要走我同样的路,那不过是世人眼里外表光鲜罢了,其中冷暖哪有旁人知晓,皇家的路何尝不是艰辛的,何况你又只不过是个侧妃而已,我自然是不希望你嫁给太子的。” “可我眼下别无选择,难不成是要抗旨不尊吗?”她说着无可奈何的话,抬眼却是对上沈如玉那双肯定的眼神,沈宝音心头惊愕住,慌张的开口说道:“抗旨不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感情都守不住,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是要如我这般吗?皇室里的爱情哪点可谈真心,从古至今王者相位寥寥无几,或许刚开始是真心实意,不过几日也是渐渐疏远,守着那宫苑深墙了破残生,一颗朱砂痣两行清风泪,后人闻之也不过是一声惋惜罢了。” 沈如玉说得凄楚,仿若说得也是自己的人生写照,此时此刻的她双眼微红说出自己的处境,也只怕是托付错了良人,当年的沈如玉也如沈宝音这般年纪嫁给了汉王穆高煦,成了沈亦禅手中一颗用来爬上仕途的棋子。 她拉着沈宝音的手便说:“你不必顾虑太多,沈府也并未留你多少恩情,倒是万书卿此时是不是一个真汉子的时候了,他若是不惜一切带你走,就算是米分身碎骨也是值得,你们远走他国离开这里,只要离开大金国你们就算是安全了,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后天寅时在东郊码头。” 她听着这一席话震惊住,这一切简直是有些太疯狂了,即使自己有过想法但也不敢真的这么做,沈如玉竟然都替自己做好了这一切,那后果呢?若是自己真的和万书卿走了,那沈府的其他人怎么办?她更担心的还是吕氏。 “不行,我走了之后我娘怎么办?姐姐又该怎么办?” 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毓秀扶着吕氏走了进来,吕氏一脸淡然的看向沈宝音,许久竟说了句:“你走吧离开这里不要顾及我,我这身子本就已经拖欠在这世上已久,这沈府······也不值得!” 自己是带着怎样的想法最后答应下来的她已记不清,只知道那晚吕氏进来说完那些话后,她死死拽着被褥的挣扎,不顾一切后果的挣扎,是的,沈如玉那番话就像一根紧绷在脑海里的玄,她不想自己往后的日子如沈如玉这般火深水浅,她喜欢的是万书卿不是穆高炽,是那个整日里和自己斗嘴的人,是那个背着自己踏在雪地里的男人,是那个说着来年下雪就来迎娶自己的汉子。 东郊码头水面涟漪,船舶停靠在岸边随着风声摆动,沈宝音坐在船篷里焦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托毓秀送往万府的那封信万书卿是否看过,看过后他是否也能同自己这般不顾一切的来赴约,不顾自己的前程和自己远走他乡,那是前所未有的未知,就如这船外面的黑夜看不到黎明的何时到来,但是她多半也是想着万书卿是一定会来的,眼下自己已经踏上了这艘船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无论如何都要誓死一搏,搏一个誓言,一个赌注。 船夫迈着脚步走进来,掀开篷帘看了一眼里面坐着的姑娘,开口说道:“我看远处像是闪电,这风也是越刮越大的趋势,你等的人还会来吗?” 沈宝音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远处确实是炽白的闪电,她心里叹了口气竟赶在了这样的日子里,心头的担心又多了几分,她转头看向船夫说道:“会来的,他会来的,现在不还是寅时嘛,许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船夫闻言叹了口气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外面风声呼啸,伴随着风速整艘船也开始摇摆起来,此刻沈宝音哪能安心的坐在里面,她焦急的来回走了几步继而不放心的走出船篷,外面依然是漆黑一片,只有孤零零的船上一盏灯,她紧了紧衣服朝远处望了望,船夫坐在船头朝这边看来,这船不停的摆动晃得沈宝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干呕了几声忍不住走到船边全都吐了出来,那种吐得要掏空的感觉顿时袭来。 船夫走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开口问道:“姑娘是第一次坐船?这还未开动呢你都已经吐成了这样,这还能过去吗?” “可以的,我没事,吐完就好了。”她急忙说着,生怕缘着自己这副模样船夫就不走了。 船夫扶着她坐到一旁,拿出水给她簌簌口,半响开口说了句:“姑娘这个样子想必是要私奔吧?” 沈宝音闻声震惊的转头看去,这船夫却是鼾声一笑,说着:“姑娘不必担心,我老夫是不会背叛你的,这以前呢也遇到过一两个如你这般闹着要私奔的人,但大多也是男的等女的,今晚姑娘倒是让我惊讶了,不过刚刚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由的让我有些佩服你这小小年纪的勇气,我也年轻过自然也懂。” 此时天空已骤然下起了雨,霹雳乓啷的打在船篷上,她看了一眼水面荡起的水花,柳眉皱成了山峰,许久叹着气的开口问道:“那最后他们成功了吗?” 船夫嘴角咧开无声的笑了笑,她见状心里的那块石头又往下沉了些许。 “姑娘,恕我问一句,如果你等的那个人不来,你要怎么办?” 她望着波澜的水面,看着那溅起的水珠,沉默片刻开口回答说:“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船夫笑看一眼,突然大声吆喝了一句:“好咧,就冲你这句话,今晚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老夫也一定会护送你们过去!” 她听着这声吆喝展眉笑了起来,不远处似乎传来脚步声,船夫眼尖说了句姑娘你等的人来了,沈宝音望过去果真那道身影撑着雨伞朝这边走来脚步杂乱,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不顾外面下雨奔赴了过去。 她下了船走近才看清楚,那撑着伞赶来的人竟然不是万书卿! “怎么是你?” 穆高炽撑着伞站在雨中,那晚他披着黑色的斗篷面色凝重,身后是跟来的曹副使,良久,他开口质问道:“不然你以为会是谁!”   ☆、第40章 破例迎娶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藕米分色罗帐,还有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沈秋莲的脸,沈秋莲坐在床榻边朝自己看来,片刻打量了翻嘴角微翘着开口说道:“姐姐这是醒了?” 沈宝音挣扎着坐起身,喉咙间干热的疼痛,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里的沈秋莲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毓秀呢?我怎么又回来了?” “姐姐不回这里难道是想去哪呢?”沈秋莲说出这话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骨碌转了一圈,话里有话的看了过来,见到沈宝音一张苍白的脸,转瞬间又继续说道:“太子今早抱着你回来,说是从太子府里把你送回来的,姐姐啊,你就是想嫁到太子府也用不着这么心急,这若是传出去多不好。” “太子府?” 她闻言睁着一双惊诧的眼睛,昨晚自己明明是在船舶上等着万书卿的到来,结果等来的人却是穆高炽,然后眼前便黑了一片,穆高炽为什么要替自己圆这个慌,他若是知道实情定然是要大怒的。 毓秀端着煎好的汤药走进屋,见到坐在床边的沈秋莲也是一惊,自己不过是出去煎药的功夫,沈秋莲怎么突然来了,毓秀楞了一下随即端着药碗走到沈宝音身前说着:“小姐醒了,正好药也煎好了,你赶紧趁热喝了。” 沈秋莲夺过去说着:“姐姐身子虚,还是我来喂你吧。” 她拿着勺子有模有样的做起架势来,沈宝音抢着说道:“我自己可以。” 沈秋莲见势倒显得有些尴尬,索性站起身也就离开,见到沈秋莲出了门沈宝音才一把紧抓着毓秀的手急忙问道:“万书卿有没有来?” 毓秀摇了摇头眼眶就红了:“万都司连影子都没见到,他们说小姐是从太子府回来的,三姨娘说的话也是难听,可我自然不相信,万都司怎么能让小姐一个人空等呢,他若是不愿意舍弃前程贪生怕死就不该枉费小姐的感情!” “不会的,万书卿他不是这种人,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毓秀,你确定将信交给了万府?” “我是亲手将信交给二毛的,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交给万都司,这信都已经到了万府不可能有误。” 沈宝音听着这话双手死死拽着床褥,她不信万书卿真的那么绝情,她不信万书卿真的只是贪生怕死,沈宝音站起身拿着斗篷不顾身体的虚弱就冲了出去,毓秀吓得急忙跟了过去,走得急撞上赶来的何章。 璞兰从屋子里出来正巧看见要出门的沈宝音,她惊讶的走来拉着沈宝音就说着:“二小姐,你身体还没好这是要去哪?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再伤着身体了。” “放手,我要出去!” 陶氏和蔡嬷嬷闻声从房里走出来瞧见院子里的这一幕,她裹紧外衣朝这边看来开口说道:“这一早就在府里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我说二小姐,你这今早刚被太子从太子府里送回来,这会儿又是去哪啊?” 蔡嬷嬷瞧了一眼倒是附和着:“三姨娘,奴婢想起来了,今儿玄郎中还没来给小姐复诊呢。” “呀你不说我倒是也忘了,二小姐的病情可是等着玄郎中来给医治呢。”说完看向何章吩咐道:“你还不赶紧把玄郎中给请来,哪能让二小姐亲自跑去一趟,二小姐现在的身份娇贵着呢。” 毓秀听着这嘲讽的话自然是气不过,尤其还帮沈宝音乱点鸳鸯谱,不是损人名声是什么,她气得一跺脚对着陶氏和蔡嬷嬷说道:“小姐她才没有,你们不要乱说!” “你个贱婢子,这里何时轮到你来大呼小叫了,不长眼的东西!”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了,说话没了分寸!” 一声呵斥,沈如玉搭着冉碧的手站在沈府门口的廊道上,目光凌厉威荣不减,众人见状急忙下跪行礼,陶氏皱着一对眉头压低着头,只有沈宝音一双眼睛空洞的看来站在原地。 沈如玉踩着莲步走来,走到沈宝音身前叹了口气问道:“你这是打算要去哪?” 她紧抿着淡红的唇瓣,一双眼睛水渍涌现,半响开口说了句:“我今儿一定要出去,谁也拦不了我!”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往日里的沉着稳重,她一心只想亲口问一问万书卿为何昨晚他不来赴约,为何要抛弃曾经的那些誓言。无论如何就是死也要弄个明白。 沈如玉心里岂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她微皱着青黛看了一会继而开口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担着。” 沈宝音一路焦急的来到万府,二毛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外的沈宝音先是一愣随即开口说着:“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万书卿呢?他在哪里?” 二毛脸色有些犹豫,沈宝音哪里顾得上这些,唯一肯定的就是万书卿一定是在府上的,她推开二毛径直朝院子里走,边走边喊着万书卿的名字,喊声都是焦躁的。 二毛急忙跟在身后说道:“沈姑娘,少爷他不舒服,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毓秀回身瞪了一眼说着:“你家少爷不舒服,我家小姐还病着呢,都是你家少爷给害的,万都司在哪?赶紧让他出来!” 一扇朱漆门打开来,走出来的人是穆皎,她站在门口看向院子中的沈宝音和毓秀,一双眼睛平静的似湖面,沈宝音看见门口那道身影时,她心口牟然收紧,为何穆皎会从万书卿的卧房里走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番,穆皎率先开口说道:“你这一早进来就大呼小叫的,二毛不是说了嘛,万书卿他不舒服!” 沈宝音紧咬着双唇,她不信,之前在穆皎面前自己都会礼数有道,可现在她哪里还情愿这般,沈宝音不顾穆皎的阻拦闯进了万书卿的卧房里,万书卿确实躺在床上,那一刻沈宝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股脑儿直冲上来。 她快步走过去拉起沉睡中的万书卿,这男人应该是喝了酒,浑身散发着酒气,沈宝音怒气的拎着他的衣领喊道:“万书卿,你给我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对我!” 穆皎见状走过去拉起沈宝音也是愤怒的吼着:“沈宝音,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你即将是太子侧妃的人,就算我皇兄处处护着你,但是我穆皎可不买账,你害得万书卿还不够吗,有我穆皎在,谁也别想动万书卿!” 她一句谁也别想动万书卿,沈宝音忍不住嗤笑起来,只是那份笑声中多少夹杂着太多的悲凉,自己怎么就忘了穆皎呢,沈宝音早就看出穆皎对万书卿不同于寻常的感情,从他们第一次的相遇,穆皎还是女扮男装的时候,她点名让万书卿亲自护送她回宫的时候,那时沈宝音就该已经想到,只不过她从不敢去多想,害怕猜测的那些变成真的,原来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这样。 这个没来赴约的男人现在酒醉不醒,他昨晚和穆皎呆了一夜,而自己呢,她不顾身体病况等在那艘船上,不顾风雨闪电誓死坚信这个男人会到来,不顾生死的一切也想着跟他远走,他可知自己是抱着多大的信念才敢走到这一步,只为了这个男人曾经的一句誓言。 那个踏着雪地背着自己的男人啊,说着来年下雪天就来迎娶自己的话,怎么可以一转眼就全都变了呢,她不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信背弃了自己的万书卿只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她跌跌撞撞失了魂一样的走出万府,在门外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沈如玉,她穿着裘绒斗篷站在马车旁朝沈宝音看来,她一定是不放心才赶过来的,满脸的担忧。 沈如玉走过去拉起沈宝音的一双手开口说着:“回去吧,他既然不愿舍弃也就不值得托付。” 她听着沈如玉这句话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带着全身仅有的力气随着这道哭声发泄出来,即使这么多年在沈府里受尽欺凌也不肯轻易的落一滴眼泪,原来也只是未真正伤心到骨髓里,而现在的致命一击就像那江河的决堤,顷刻间爆发开来。 从万府回来后沈宝音是彻底病了,这次病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里,加上之前久病未愈集聚在体内的寒毒所致,就连玄郎中也焦急了,穆高炽从宫里请了几位太医院的医官过来诊治,开了几副药也未见起色,穆高炽又命曹吏广布整个大金国不惜重金去寻名医,倒是请来了几个民间懂医术的术士给沈宝音诊治了,当然除了穆高炽最着急担心之外,这沈府里最忧心忡忡的当属沈亦禅,他是日日夜夜供着祖先牌位祈祷,祈祷着沈宝音赶紧醒过来,千万不能连累了他整个沈府! 蔡嬷嬷走进厨房来给陶氏拿东西,见着毓秀在炉灶旁煎着药,眼珠子转了一圈对着厨房里忙碌的众人开口说着:“这临近年关府里的开销也是越来越大,这春芙阁里又多住着一个人,开销自然也多了一笔,三姨娘说了,这府里有些东西该省的就省,我前些日子陪三姨娘出门才发现原来黑炭的价格又涨了,往后有些不该煮的东西就不要煮了。” 毓秀听着这话抬眼看向蔡嬷嬷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该煮的东西就不要煮了?”二小姐还没醒来,这些人就立马蹬鼻子上眼来欺负人了,合着是希望二小姐永远别醒来是吧。 蔡嬷嬷冷哼一笑说道:“你这是生什么气呀,我又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省着点替沈府节省点开支而已,难不成你心里也认为二小姐是醒不来了。” 毓秀气得怒眼瞪过去骂着蔡嬷嬷胡说,蔡嬷嬷笑得猖狂得逞,又是冷哼一声拿着陶氏要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毓秀端着药碗走近屋子看见靠坐在床头的沈宝音,既是震惊又是惊喜,她急忙走来看着沈宝音哇的一声就哭道:“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 “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经七八天了,太子给你找了好多名医过来诊治都未见效果,就连玄郎中也犯难了,府里的人瞎说小姐是醒不过来了,二姨娘也是日夜给你念经祷告,总之所有人都为你担心着急。”毓秀拿着药碗递过去,想了想还是说道:“万都司也来过一两次,不过都被阻拦了出去,他这样的人还来做什么,不见也好,小姐的病都是被他给气的。” 沈宝音正喝着药听着毓秀这话手指抖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屋外传来说话声,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子,沈亦禅领着穆高炽走了进来,穆高炽见到已经醒来的沈宝音,惊喜一笑快步走来拉着她的手开口说着:“你可算醒来了!” 沈亦禅更是惊喜万分,看到穆高炽握着沈宝音的那双手,眉眼上扬的说道:“你病着不醒的这些时日,太子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又命人搜罗民间术医给你治疗,日日过来看望你守在你床边,就连为父看了都是感动。”说完卷起衣袖擦拭起眼角来。 沈宝音瞧着眼前沈亦禅这幅惺惺作态的姿势瞥了一眼也不说话,穆高炽见她苍白无色的脸庞,叹了口气说着:“只要醒来什么都好。” “对对对,醒来就好。”沈亦禅忙附和着,见势带着众人离开,独留沈宝音和穆高炽两人。 大病初醒的沈宝音如今也已看淡,不过有些话自己势必也要说清楚,索性倒是开口说起:“那晚太子为何要为我圆谎?你应该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你想说什么呢?要我如实抖出?你可曾想过后果,欺君抗旨是有多大的罪名,整个沈府的性命你担待得起吗?或许你可以把生死看淡,但是其他人呢,他们也可以置生死于不顾吗?我以前觉得你应该是个知书温婉善良的人,可现在你让我看不清楚。” 这是穆高炽第一次这般数落自己,曾经的他在自己眼前只是高高在上的仰望,现在他说出的话这般不顾情面的凌厉。 “腊月节那晚我本不是······” “够了!”他突然高吼一声,像是极度失去了耐心的豹子,极度的不耐烦和讨厌,他说:“过去的不要再提,你现在该想的是尽快把身体养好如期嫁进太子府!” 穆高炽走到门口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沈宝音又说道:“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没有人能真正撼动我做的决定!” 何章来芙阁苑说是府外有个人要见二小姐,沈宝音问何章叫什么名字,何章说是叫小五,沈宝音想了想这才记起小五不就是玄医馆的那位小厮嘛,于是赶紧让何章把这个人请进来。 小五来到芙阁苑见到沈宝音突然扑通一跪就说道:“沈姑娘,求你赶紧救救我家馆主吧。” “玄郎中怎么了?” “馆主被抓了!” 沈宝音浑身一震急忙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被抓吗?” 小五面色犯难,瞧了瞧众人犹豫不决,沈宝音见势急得赶紧让他说,他才老实回答道:“不瞒沈姑娘,这事还是因为你而起。” “因为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来。” “今早万都司来到玄医馆气势汹汹的模样,一进医馆就喊着要见馆主,见到馆主出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袭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外面传言说是沈姑娘与我家馆主······关系匪浅,万都司直说是因为我家馆主从中挑唆才导致他与沈姑娘之间的隔阂,万都司气急把玄医馆砸了个遍,后来顺天府的人来了,就把馆主和万都司一并带走了,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到沈府来求沈姑娘了。” 沈宝音听着小五的陈述也是心头焦急,万书卿这是想要做什么!她转而吩咐毓秀将斗篷取出来,自己得要去顺天府一趟,何章见状急忙拦着说道:“此事二小姐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能前去,还是我先去顺天府打听一下再来把情况告诉二小姐。” 沈宝音觉得何章这话也有道理,先前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何况自己要是亲自去了顺天府,只怕会将事情变得更复杂,遂而同意何章赶紧前去探听情况。 何章从顺天府回来后便说:“万都司和玄郎中确实被关押在顺天府大牢里,听衙门里的人说两人身上都落了伤,而且更有甚者说有人从玄郎中身上找到了小姐你的朱钗,上面还刻着音字,这事只怕是置小姐不利啊。” 刻着音字的朱钗?沈宝音吩咐毓秀去屋里找找那刻着音字的朱钗还在不在,那朱钗是自己曾经找人特意刻上的,也是吕氏留给自己的东西,毓秀匆匆进了屋子寻找,过了一会出来便说找不到了,沈宝音心头收紧,自己的朱钗怎么就跑到了玄郎中那里了? 此时外面通传说是婉贵妃来了,众人震住,沈宝音心想能把婉贵妃请到沈府来的定然是听闻了这件事,于是急忙去前院迎驾,果不其然婉贵妃黑着一张脸站在院子中,身后跟着几个贴身的宫女和太监,沈府的人跪在一旁。 沈宝音赶过去跟着众人朝着婉贵妃磕头行礼,婉贵妃瞧了一眼冷哼一声,她搭着雪雁的手臂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开口说着:“都起来吧,本宫今日来也是因为被宫外的那些传言扰得睡不安宁,若不是此事因为涉及太子府的声誉,本宫是绝不会轻易踏进这里半步!”说完瞥了一眼沈宝音问道:“万书卿和玄医馆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何章见沈宝音面露难色,于是替沈宝音回答说:“回贵妃娘娘的话,京城的那些传言都是以讹传讹小事夸大,还请贵妃娘娘不必相信。” “混账东西,本宫问你话了吗!” 何章吓得急忙喊知错,又不惜甩着巴掌以求原谅,沈宝音自是看不下去,她看向婉贵妃只好开口说道:“回禀贵妃娘娘,民女确实与万都司和玄郎中相识,但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民女与他们是清白的。” “真是好一句清白!沈宝音,本宫并不满意你做太子侧妃,若不是太子一再坚持,本宫是绝不会让你嫁进太子府,本宫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关系竟然靠拢了皇后娘娘,这也是你的本事,但是在本宫面前花言巧语可不管用,本以为沈府虽算不上达官显贵书香门第,但好歹培养出的女子也该懂得男女礼数,这还没嫁进太子府呢,你就给本宫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实在有损太子府的名声,你想置太子于何地?” 婉贵妃在众人身前踱着步,脚步停落在陶氏面前瞧了瞧开口问道:“你是这府上什么人?” 陶氏躬身一弯说着:“回贵妃娘娘的话,民妇乃沈亦禅的妾室陶氏。” “本宫问你玄郎中和万都司可曾来过府上找过沈宝音?” “这······” 雪雁瞪着陶氏厉声道:“贵妃娘娘问你话呢,你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若是敢有半点欺瞒,贵妃娘娘定饶不了你!” “是是是,民妇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万都司和玄郎中确实有来过府上找过二小姐,这沈府里的人都见过。” “他们来找沈宝音做什么?” “这个民妇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们是去了二小姐的房里,说的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民妇就不清楚了,不过玄郎中倒是来过很多次,每次也只说是来给二小姐治病的,民妇也好心提醒过二小姐这样不妥,不过民妇毕竟是府里的一个妾室,说出的话也无足轻重。” 毓秀听陶氏故意趁机落井下石,气得要回嘴却被沈宝音拉住,婉贵妃听着这话嘴角泛着不屑的冷笑,抬眼看向低着头的沈宝音开口说道:“连你府上的人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民女自是清白,也无话可说。” “沈宝音,你到现在还不知错,这事本宫会向皇上说起,到时候你与沈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皇上解释,至于婚事从长计议!” 身后通传太子来了,正说着穆高炽已经走了进来,婉贵妃瞧见赶来的穆高炽,瞥了一眼说道:“本宫才刚来,太子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难道你还怕本宫为难她不成!” “母妃多虑了,儿臣并不知道母妃在此。” “那就怪了,她还未嫁进太子府,太子整日往沈府跑,传出去多不合礼数。” “既然她是注定要嫁给儿臣的,我多跑几趟为日后增进感情也是好的,她是我的妃,别人说什么又有何妨。” “你是故意要气死本宫吗!” 穆高炽走到婉贵妃面前为她紧了紧外衣,温煦含笑着说道:“儿臣哪敢啊,您可是儿臣的亲生娘亲。” 婉贵妃听着这话才转怒为笑,伸手一拍却是说道:“你少在这边哄骗我,外面那些事情你可知道了?”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儿臣才要来一趟沈府,此事儿臣定会命人查清楚还大家一个清白,儿臣选的人不会错的。” 婉贵妃冷声一声话里玄机般的说着:“你是该好好查查,免得又着了别的道!” 穆高炽点头应允,婉贵妃见势才算缓和下来,临走时又嘱托了几句才算出了沈府。 婉贵妃离开不久沈亦禅闻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见到站在府里的穆高炽急忙走来开口问道:“太子,微臣听说婉贵妃来了可是为了何事?” 穆高炽瞧了众人一眼开口命令着:“我有些话要和沈姑娘单独说,你们都回避下!” 院子里她望着穆高炽坚毅的背影,他背手而立挺拔雄威,暖阳拉长着他欣长的身影,她沉默的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几步之外,平静的仿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穆高炽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此事我会命人解决!” “太子想要怎么解决?” 他闻声转身看过来,一双凛然的眸子看向沈宝音,微微轻哼出声的反问道:“你害怕我怎么解决?” “难道太子也不相信我的清白?” “我信,但我的信任只限你与玄郎中之间!”他说罢眸子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试探着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神色,“我会命人让玄郎中尽快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出来。” “那万书卿呢?太子打算怎么处理?”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都是在颤抖的,她害怕穆高炽因此真的要对付万书卿,就像上次他会亲自向兵部施压让从未上过战场的万书卿去了西北前线。 穆高炽闻言突然轻笑起来,轻笑中开口说道:“你怕什么?有穆皎在还有谁敢伤了万书卿不成!” 他是有意要提起穆皎的吗?为何他非要这般硬生生的说出这个事实,既然这个男人已经全然知道一切,又何必还要坚持这门赐婚,沈宝音不明白,她一直以来都不能理解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如今的穆高炽是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万书卿从顺天府出来之后就来沈府要求见沈宝音,那晚他站在沈府外等了一夜,在冰冷刺骨的风雨中等了一夜,只是那扇沈府的大门再也没开启,后来二毛来到府上说是万书卿病了,病得很重,口中直喊着沈宝音的名字,二毛哭着希望沈宝音能够前去万府看上一眼,但最终沈宝音也没有答应,二毛是带着失望离开沈府的,可他却不知道沈宝音嘴上说的那些心狠的话心里是有多痛,即使自己对这个男人心存多大的失望和恨意,可她听说万书卿病重的时候,沈宝音心里是万分的担心和焦急,但是她不能去,不能真的害了这个男人,更不能再冒险的令沈府所有人陷于危难之中,曾经不顾一切之后的勇气早已殆尽了。 初八,黄历上大吉日,那日弘阳当照碧空万里,按照大金国的礼制,太子府迎太子侧妃得在傍晚的申时左右从侧门进入婚房等候,可那日穆高炽成了大金国唯一一个彻底打破这规矩的人。 他带着两千骑士高坐马身,大红绸缎直铺京城风风光光一路迎娶,简直是史无前例的迎亲队伍,从沈府的大门将沈宝音接入了婚车中,震惊了整个京城坊间和朝野,也让沈宝音瞬间一跃成了大金国史上破例高嫁的太子侧妃!   ☆、第41章 新婚大喜 龙凤祥被红帷罗帐,烛火台灯点映着大红喜字的婚房,脚下的喜靴踩在大红绒毯上,沈宝音身着红色圆领喜袍端坐在床边,一双手交错在胸前。 毓秀站在一旁瞧了瞧,突然笑着说道:“太子可真是对小姐有心,就连这婚房布置的都是极其点缀精致,我刚刚跟着那些迎亲的人从侧门进了太子府,硬是走了好久才到这里,这太子府真大。” 她听着毓秀这些话,盖头下的一张脸也不敢掀开来看,交错着的双手又紧了紧,随即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应该是申时过了好一会儿了。”说完便又打趣着,“小姐这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尽胡说!你这张嘴真得改日好好教训你。” 毓秀听后咯咯笑着,彼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躁有序的推门进了屋子,进来的人正是喜娘,她进了屋子瞧了一眼端坐在床榻边的沈宝音,对着她微微躬身行了礼,又瞧向毓秀开口说着:“毓秀姑娘还是出去吧,这里沈良娣就不需要你服侍了。” 毓秀听着喜娘这话心里自然有些不从,出门前吕氏可是叮嘱过自己,一定要处处跟在小姐身边照顾,何况这陌生的太子府邸全是不熟悉的人,她哪能丢下自家小姐独自出去呢,索性看着喜娘回答着:“喜娘,我还是等太子来了之后再出去也不迟。” “那怎么成,这不合规矩,哪有人婚房里还需要个丫头站在一旁服侍的。” 这话听在沈宝音心里也算有些明白了,今日太子破了规矩迎娶了自己,如果现在再执意将毓秀留在身边岂不是又要给别人落下了话柄,于是对着毓秀吩咐着:“就听喜娘的话,你先出去吧,若是我有需要再唤你进来。” 毓秀闻言嘟着一张嘴走了出去,喜娘见状眉眼满意的笑了笑,走到烛台的一角从身上取了锦帕包裹着的香料放进了香炉里。 屋子里满溢着香气,闻之倒是有些桂花的香味,沈宝音顶着盖头开口问道:“喜娘,这是什么?” 喜娘忍不住一笑开口解释着:“沈良娣这是不懂了,这是月夔香,结婚的房里都要摆上这些的,有助于夫妻那些事!” 她听着喜娘突然说起这个来顿时脸颊燥热,尴尬得反倒不知要说些什么,自己哪会知道这些门门路路的东西。 喜娘见着沈宝音不说话便也知道这年纪的姑娘准是面子薄,听不得这些,轻轻含笑着又嘱咐着:“太子估计还有一会才能过来,沈良娣若是饿了桌上有些点心可以将就着先吃点,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喜娘出了门,沈宝音才算松了口气,她微微掀开盖头的一角看了看,整个屋子都笼罩在火红的喜气中,床上铺着百子千孙的被褥,她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过来,肚子也开始饿得咕咕叫起来,挣扎了一番也顾不得那么多,既然喜娘都说饿了能将就着说些点心,那自己还在这纠结什么,索性走到桌子前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半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是穆高炽的声音,她慌慌张张的丢下那半块糕点急急忙忙的又坐回去,一双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腿上,像个偷吃做错事的孩子。 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那道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停落在自己眼前,隔着盖头隐隐约约看见那双镶着金丝边红色的靴子,半晌这个男人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隔着盖头也看不见此时穆高炽的神情,或许他心里依然是恨着自己的,毕竟有谁能承受自己的妻子新婚前期在京城闹出那么多事情来,沈宝音心里清楚,这些事情一定对太子穆高炽是有影响的,否则婉贵妃不会那么生气的亲自来到沈府训斥,何况他已经知道自己和万书卿之间的情意,这门婚事或许他已是僵持不下的结果。 想到这些沈宝音心里越是紧张不安,这个男人此时站在自己身前屏息凝待,这种僵局越加诡异的令人有些可怕,直到那双修长的指骨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随着盖头一并落下,仿若重见天日般瞬间气息都顺了。 她依然低垂着头不敢抬起眼来看向穆高炽,此刻这个男人的脸上肯定是冰山一样的严肃吧?她交错着双手努力平复自己慌张的心情,显得不知所措,那双修长的指骨突然抚上自己的脸颊惊得沈宝音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不是冰山的凛然而是在这烛火下映衬着的温煦一笑。 那双手抚在脸上顺着弧度而下,最后落在嘴角的一侧,手指上沾着糕点的末屑,沈宝音见状顿时又一次尴尬了,被抓到现行的尴尬,她红着一张脸急忙解释着:“喜娘说若是我饿了可以吃的······” 他噗嗤一笑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面的下人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两三个丫鬟便端来丰盛的菜肴摆放在了桌上,他牵着沈宝音的手走到桌前让其坐下。 面对着突然而至的饭菜,沈宝音越加有些手足无措,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穆高炽,想了想轻声问了句:“这些我都可以吃?会不会不合规矩?” “我说能吃便就可以吃,要论规矩来,今日我早就破了太多。” 她听着这话心里自然也清楚,他破例迎亲的事情估计过了今晚肯定是要被责骂和议论的,只是她不明白穆高炽为何要冒风险这么做,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说不通的,难道他心里只是想要找回先前缘着自己丢失的面子吗? 一席饭菜她埋头吃着,他坐在一旁观看,她吃得不安,他看得安逸,她故意慢慢的吃来消磨时间,因为她心里是害怕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害怕慌张的情绪已经萦绕在自己心中好久,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微蹙着媚黛。 穆高炽就像是看破了自己的心事,他突然朝外面唤了一声,守在门外的丫鬟们便走了进来,指着一桌子还未吃完的菜肴吩咐了句:“都撤了吧。” 沈宝音惊讶看去,她还没吃饱呢,准确来说她还未想好怎么个逃避之策呢,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菜肴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撤了下去。 眼前的穆高炽像是没了先前的耐心,他站起身一把打横将她抱在怀里径直走到床榻上便倾身覆了过来直奔主题,她慌慌张张的委身在这个矫健男人的身下,透过那双眼睛仿若看到了火焰燃起,他动作快速的同时又不忘温柔怜惜,冰凉的薄唇如细雨般在樱红的唇瓣上点缀,温热的舌尖调皮浅出,耳边是她呼吸急促的喘息声,手指攀着硕键的身躯寻求安抚,来不及她做出任何思考。 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惊得红罗帐内的两个人,穆高炽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中夹杂着不满的情绪喝问了句:“是谁?” 屋外倒是及时回复着:“太子,是老奴。”那声音不扬不浅温和中圆。 穆高炽闻声伸手将百子千孙被裹在了沈宝音的身上,自己穿好衣服这才对外面吩咐着进来,走进屋的是一位约莫四十的妇人,穿着得体发髻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她手里端着青花瓷碗器微微弓着身子走了进来,隔着红帷低垂着眼睑开口说道:“老奴给太子和沈良娣扣安,太子,此时该是沈良娣喝汤的时候了!” “龚嬷嬷你就先放在桌上吧,沈良娣一会再喝。” “还请太子恕老奴直言,这是太子府的规矩,也是婉贵妃叮嘱的规矩,凡入主太子府的嫔妃都得每晚喝汤调养身子,老奴必须亲自看着沈良娣喝下这碗汤才行。” 沈宝音闻之心下好奇,这太子府还有这等规矩?她偷偷看了一眼紧抿着双唇微蹙着剑眉的穆高炽,他的侧脸是凛然的怒气,许是因为这龚嬷嬷公然犟了嘴才会这般生气。 她隔着红帷看了一眼依然微微弓着身子的龚嬷嬷端端正正的双手撑着托盘上的汤碗,只好开口说道:“那你呈上来吧,我现在就喝。” 龚嬷嬷端着汤碗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然后跪在床榻前,隔着红帷将那碗汤递了进去,期间不敢抬起眼来,直到沈宝音全数喝完她才完成任务般退了出去。 穆高炽的脸上虽然没了凛然生气的神色,只是那张脸上也是波澜平静的折射不出其他高兴的姿态来,半响倒是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不早了睡吧。”语气也是极其平淡,了无生趣,与刚刚判若两人。 沈宝音看着穆高炽合被躺下闭着眼睛睡去,她心里怎能不黯然难过,这个男人转瞬间变化之快,她完全不知道穆高炽到底在生气什么,或许他心里终究是有芥蒂的,刚刚也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 翌日沈宝音醒来已是日出而起,身旁的穆高炽已经不在,毓秀端着水盆走进来替沈宝音洗漱,彼时龚嬷嬷也是前后脚的进了屋子,她朝着沈宝音先是行了礼,随即冷着一张脸说道:“沈良娣是不是已经过了该奉早茶的时候了,婉贵妃可是在颐安堂等着呢!”   ☆、第42章 奉茶风波 沈宝音带着毓秀跟着这位龚嬷嬷匆匆赶往颐安堂,期间倒是小声数落了毓秀几句为何不早点喊醒自己,毓秀只说是太子吩咐的不让吵醒,沈宝音心里也是心知不好,自己一向睡眠不安稳没有起迟的习惯,可昨晚却是难得睡得深沉,这回可是耽误了大事! 颐安堂落座在太子府的东南角,檀木镂空雕缀着门头三个大字,鹅卵石铺垫着回廊巍峨盘旋直达颐安堂的厅室,屋外排列有序的站着太子府的下人们,个个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差池,见到走来的龚嬷嬷等人急忙侧身行礼。 龚嬷嬷瞧了一眼开口问道:“我让你们去准备的狐玉绒手炉可呈给贵妃娘娘了?” “回龚嬷嬷的话,您交代的事奴婢已经呈给贵妃娘娘用了,知道贵妃娘娘今儿来一早便已提前准备好。” “那茶水呢赶紧去准备,沈良娣这会儿已经来了。” 龚嬷嬷说起这话语调上扬,停顿了下这才领着沈宝音进了颐安堂,此时的婉贵妃正端坐在上席的那把威严的虎皮座椅上,手中拿着狐玉绒的手炉暖着双手,一双眼睛见到赶来的沈宝音泛着不满的冷意,身旁站着她的贴身丫鬟雪雁,右手边下席的第一个位置坐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婀娜端庄体态匀称,穿着水红色的绫罗圆领长裙,肤色温和神情含笑,沈宝音想,这位应该就是太子妃张姝。 龚嬷嬷朝着婉贵妃跪身说道:“老奴已经请来沈良娣给贵妃娘娘奉早茶了,是老奴的疏忽昨儿没有告知沈良娣这事,还望贵妃娘娘责罚。” “龚嬷嬷在太子府侍奉太子多年岂能事事俱到,这太子府能有今日府邸周全也是你的功劳,本宫岂会怪你,你年纪大就不必刻数这些礼数了快起来吧。” 沈宝音听着婉贵妃对龚嬷嬷说起的这些话,她心里自然也是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于是朝着婉贵妃下跪说道:“臣妾知错,还望母妃责罚。” 婉贵妃闻言倒是不屑冷哼一声:“知错?你哪里错了?” “臣妾错在不该睡糊涂了忘了今早给母妃奉早茶的事,让母妃在这颐安堂内等候多时,还请母妃责罚。” “责罚?本宫哪能责罚你呀,昨儿大婚太子破例迎娶如今可谓是满城皆知,谁不知道这太子府里可是迎娶了一位娇贵得宠着的太子侧妃!就连当初太子妃嫁进府邸也没这么大的架势!” 沈宝音跪在厅堂中间低垂着头,她知道此刻眼前的婉贵妃是越加对自己不满,昨儿太子迎亲的事情她势必是要大怒的,不仅大怒更是要百般刁难,如今她这话一出,拿着太子妃挡在了前面,自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行,将自己推上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沉默了些许,张姝眼见着倒是含笑着解围说道:“母妃莫生气,妹妹年纪善小有些礼数不懂也是常有的事,今儿母妃教训了之后改日她自当也就知道了。” 婉贵妃听着张姝这话眼光瞧向她,嘴角扯了扯说了句:“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还有这般善解大意。” 正说着屋外下人进屋通传,说是皇后娘娘来了,众人惊讶之余徐皇后已经搭着穗珠的手臂走了进来,见到跪在地上的沈宝音,眸子诧异掠过随即开口笑问着:“这是怎么了?” 婉贵妃也不说话,只是让龚嬷嬷赶紧替徐皇后斟茶,她身后的雪雁这才对徐皇后说明了事情,徐皇后听闻看向跪在地上的沈宝音开口说道:“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新婚第二日奉茶可是大事,你岂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难怪贵妃娘娘得要生气!”她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婉贵妃,见她不愠不怒的转着手炉,眸子一转又是说道:“不过年轻人嘛又是新婚之夜,难免翌日早茶忘了时间,姐姐该训斥的还是得要训斥,训斥完了毕竟还是一家人,不过也好,本宫今日来就是为了来讨一杯喜茶的,姐姐可否愿意?” 婉贵妃转眼看来,随之嘴角笑着说起:“当然愿意,皇后能来也是她的福分,说来她能当上这太子侧妃也是皇后你的举荐才是,说起这事沈良娣应当该好好感谢皇后你,这杯茶是一定得要好好孝敬的。” 龚嬷嬷从下人手里接过奉茶的托盘递到沈宝音身前,她从中依次取了茶水奉上,轮到太子妃张姝的时候,张姝倒是起身接过还不忘拉起沈宝音,这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多了一份女子该有的气度来。 这场奉茶风波在徐皇后的到来下看似化波澜为平静,可是沈宝音清楚,徐皇后的到来只会加剧自己与婉贵妃之间的隔阂,只会将自己在旁人眼里越加推向了徐皇后这边,势必是要让自己搅进这后掖的风云里面。 出了颐安堂一路上毓秀心里内疚的很,早知道这太子府里的规矩这般严格,她一定会在太子走后叫醒自家小姐的,这才刚进太子府的第一天就闹得这般不愉快,往后可怎么办呢? 回了住处看见院子里的下人们来来回回搬着东西,院子中间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从背影看去竟有几分熟悉,那人站在原地伸手指挥,许是感受到背后的动静于是转身看过来。 “杨先生?”沈宝音记得这不就是那日在京城的大街上遇到的那位杨先生嘛,他们还一起救了阿新的母亲,只是现在他一身官服装扮竟然站在了太子府里? 毓秀眼拙见势走来看着这位杨先生缘着上次两人之间的不满开口指责道:“你这人胆子真大,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太子府里,何况这里还是沈良娣的住处!” 他见毓秀蛮横笑了笑回呛着:“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是新晋的沈良娣住处,所以我才更要来。” 毓秀一听急忙伸手要捂着他的嘴阻止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礼数,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我家小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别人看见了也说不清吗?” 此时旁边走来一人对着杨先生说了句:“杨大人,东西都按照你的吩咐摆放好了。” 他点了点头这才走到沈宝音身前拱手行礼:“微臣杨硕拜见太子侧妃!” “杨硕?原来你就是杨硕?” “沈良娣听过微臣的名字?” 沈宝音闻言笑来开口说起:“你是太子的太傅,谋士,朝野里都流传着前有魏征今有杨硕,杨大人的名号岂会有人不知。” 不过话虽这么说,至于杨硕这个人,沈宝音还是先前从沈如玉那里听闻而来,这个人不可小觑,眼下倒不免多打量了几眼,没想到自己与杨硕却是先前偶然相识的那位杨先生。 杨硕听着这话又是拱手含笑着说道:“既然是流传哪能相信,微臣不过是个文臣,也就只能挥挥笔墨而已,哪能跟一代名相魏征相比。” “杨大人今日来是······” “微臣是奉太子的吩咐来给沈良娣送东西的,这些都是太子亲自挑选的服侍和珠宝,太子说,既然沈良娣已经入住太子府,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就连这紫轩阁也是太子亲自取名的。” 沈宝音抬头看向紫墨雕刻着的几个大字,边缘镶着金丝,紫金相交辉映,若不是此时杨硕说起这事,她还没来得及留意原来自己住的地方竟然是叫这个名字,穆高炽的这些用心多少在沈宝音心里荡起一丝涟漪,这个男人给了自己太多的恩宠,可是这些恩宠在沈宝音看来反倒越加承受不起,他又何必这么做。 “阿新怎么样了?自从上次分开后也没好好找过他。” “我也很久没见到这个孩子了,不过他一向聪明机灵,总会谋得身处。” 她听着杨硕这话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杨硕命人打理完便不敢多留的离开,沈宝音进了屋子看到那几个摆放在中间的箱子,毓秀忙着打开来里面都是一些上等的绸缎和珠宝,大多都是紫色为居。 毓秀笑着打趣着:“这回紫轩阁可真是要成为紫海阁了,太子还真是了解小姐,就知道小姐你喜欢紫色。” 她看着那些华服和珠宝,毓秀不知道,其实这个男人并不知道她喜欢紫色,他只是喜欢沈宝音穿上紫色,因为他曾说过,她穿起紫色很好看,以他的喜怒安排着这一切。 是夜沈宝音坐在紫轩阁里等着穆高炽,她并不清楚这个男人今晚会不会来,白天他命杨硕送来那几箱东西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了,有时候她真的无法揣测穆高炽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总像一个谜让其他人走不进,只是如今的自己成了他的妾,如同所有的女人守着闺房等待自己的丈夫是否踏进来。 毓秀搓着手走进屋子开口说道:“这外面的天气真是严寒,我刚出去了一趟,小姐你瞧手都冻冰了,太子怎么还不来,这饭菜我都热了几遍了,要不,我去前面问问太子什么时候回府?”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着就是,免得又要落下话柄,今早奉茶就已经惹得婉贵妃生气了,你去把火炉里加些黑炭,一会太子来了好取暖。” “沈良娣真是有心了!”伴随着脚步声屋外传来龚嬷嬷的说话声,她进了紫轩阁瞧了一眼轻轻躬身行礼又说着:“老奴就是来告诉沈良娣,今晚太子就不住在这边了,他已经去了太子妃那里!”   ☆、第43章 风光归宁(上) 她听着龚嬷嬷这话心里有一丝的诧异,她不是诧异穆高炽今晚不过来,而是诧异却要让龚嬷嬷过来通传。 龚嬷嬷见沈宝音点了点头,又命屋外的丫鬟进屋奉了汤,照例按照太子府的规矩。 “老奴已经命人给您准备好了,沈良娣趁热喝了吧。” 她见龚嬷嬷似有亲自等着自己喝完的架势,正如昨晚一样看似毕恭毕敬实则又是强加于人的态度,沈宝音心里清楚这般年纪还在太子府侍奉的嬷嬷背后自是有着她的资历,于是接过来一口气喝完。 龚嬷嬷行了礼带着门口的几个丫头出了紫轩阁,毓秀目送着龚嬷嬷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拱门之后,她才嘟着一张嘴开口说道:“这龚嬷嬷的姿态也实在是太大了些,好歹小姐你也是良娣的身份,可我见她倒不像是有多尊重。” 沈宝音起身无奈的笑说着:“我这良娣的身份可能还不如这龚嬷嬷在太子府里的资历呢。” “可好歹小姐你是主子,她是奴婢,主仆有别啊,主子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毓秀替自己愤愤不平的样子,虽然毓秀跟自己一般年纪大小,可是她生性就是大大咧咧,凡事很多看不明白深层的道理,就因为这个性以前在沈府也没少吃过亏,就连吕氏常说这丫头总是要吃自己口无遮拦的后果,沈宝音有时候也替毓秀担心,她这种性格的人往后若是嫁了人,是绝不能嫁进那深宅里的人家。 她伸手一如既往弹了一记毓秀的脑袋,故意怒曾的笑说着:“那我平日里说的话也没见你听从几分呢,你可是把我当主子了?” “小姐,青天明鉴呀。”毓秀捂着自己的脑袋跟在沈宝音身后叹了口气又说道:“小姐,难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当然是太子呀,小姐你才刚大婚不久,怎么说太子也应该留宿在你这里。” 毓秀这话沈宝音心里也明白这道理,可是既然穆高炽不愿意过来,总不能要让自己厚着脸皮抢过来吧,刚刚龚嬷嬷来通传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是有些震惊和失落的,只是随之而来的反倒是松了口气,虽然如今自己已然嫁给了穆高炽,但不代表之前的那些事情这个男人就可以全然释怀,他做不到,自己也做不到,沈宝音甚至可以预见,往后在这太子府里她和穆高炽之间的生活并不乐观,她甚至希望这个男人对自己冷淡些也好过他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得宠要来的心安理得,她也深谙太过得宠必招来他人的妒恨。 “太子妃是正妻,太子理当要留宿在太子妃那里。” “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是新婚第二夜呀,太子就这般冷落你,难怪刚刚龚嬷嬷的态度才会那么嚣张。” 她看向毓秀莞尔一笑道:“那如果我以后在这太子府里真的是个不得宠的主子,那你可怎么办?” 毓秀看过来随之叹了口气一摊手:“反正这么多年跟着小姐不得宠过来了,还怕以后怎么着嘛,大不了我就一辈子服侍你呗。” 虽不过是些打趣的玩笑话但总能说到人心坎里,只是在沈宝音看来自己的私心确实是连累了毓秀。 按照大金国的礼制,新婚的第三日是可以回娘家的,虽然她不过是个侧室却也默许了,毓秀打理好一切进了屋子沈宝音正刚刚睡醒,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毓秀走来笑说道:“小姐现在可是越发睡得久了,我本来还担心你在太子府会睡不习惯呢,现在看来都是我白担心了。” 她坐起身穿好衣服,现在嗜睡的习惯确实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太子府的大床还有安眠的作用?毓秀端来盥洗盆拧了毛巾递过去又扶着沈宝音坐到了梳妆台前替她梳理着青丝长发。 “小姐今天要带什么发饰?昨儿太子命人送来那么多珠宝首饰,我看就是每天换着戴也是要戴上个把月的。” 沈宝音从那首饰盒里来回挑选了一番,最后取了那枚镶着紫色蝴蝶的簪子,屋外有人通传,毓秀扶着沈宝音走出去看见曹吏正带着一些人站在院子中,旁边搁着几个箱子。 曹吏看见走出来的沈宝音,憨憨一笑说道:“属下拜见沈良娣!” 她看着曹吏憨笑的脸色,心里也是暖了几许,但是却没见到穆高炽的身影,她心里似乎也清楚了几分。 “太子知道今儿是沈良娣回沈府的日子,所以特命属下早已将回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是太子还有要事要忙,所以今儿就不能陪您一起回沈府了,还望沈良娣能够谅解。” “太子有要事在身自然是重要的。” 昨天穆高炽命杨硕送了珠宝华服过来,今天又命曹吏送了自己要回沈府的礼数,可是他都不愿亲自出现,再笨的女人也会懂得,既然想要回避自己那又何必再做这些! 沈府里沈亦禅早已带着沈府的家眷站在门口等候,马车领着身后的人马风风光光停落在沈府门前,家丁急忙去取了踏脚的木凳,毓秀走来扶着沈宝音步出马车,沈亦禅领着众人这才朝着沈宝音齐齐跪下叩安。 “父亲快起来。”说着又命人将那几个箱子搬进沈府里。 沈亦禅起身放眼看了一圈,小声急切的追问着:“太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她听着这话却觉得分外的熟悉,倒是想起以前祖母去世时沈如玉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沈亦禅也是问了同样的话,现在竟是深切的感受到当时沈如玉此时的心境。 她看着沈亦禅冷声回答说:“太子事情那么多不能亲自陪同前来也属正常,何况我也不过是个良娣的身份,这些礼数也是可有可无的。” “是是是,这话也是道理。” 沈宝音看向吕氏,璞兰正扶着她站在一侧,她走过去握着吕氏的手,鼻头酸楚眼眶也是红了。 芙阁苑里吕氏握着沈宝音的手在其脸上探寻了几番,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在太子府里住的还习惯吗?” “一切都挺好的,母亲不必太过挂心。” 毓秀站在一旁笑说来:“小姐现在在太子府里每天早上都嗜睡迟起,比在沈府里还要起来的晚。” 吕氏闻言无奈笑着看了一眼毓秀,随即叹了口气又问道:“太子对你可还好?” 说起穆高炽,沈宝音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是这种失落她并不想被吕氏看出一丝端倪,索性点头开口说:“太子对我挺好的。” 吕氏又是一声叹息:“我知道你不想我担心,太子若是真的对你好,今天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回沈府,你能骗得过沈亦禅,可你脸上的神情哪能骗得过我,我比你更懂得,即使我曾经想要阻拦你嫁过去,可是事事无奈,或许这也是你逃不过的命,只是这往后的日子你可怎么办?” 这些伤感的话难免触景生情,落在心尖伤感万分,对于沈宝音而言她不怕在太子府被冷落,但她见不得自己的母亲这般替自己担心,或者她怕的是缘着自己不受宠的身份而影响到她母亲在沈府得之不易的地位。 她拉着吕氏的手转而微微笑说着安慰道:“母亲这是多想了,太子真的对我挺好的,今天他不能陪同前来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您若不相信可以问毓秀,这丫头都是说实话的人,总不会说谎骗您吧。” 沈宝音看向毓秀,毓秀见状愣了半分,于是对着吕氏急忙宽慰着:“小姐说的是真的,昨儿太子还命人送了好些珠宝华服去了紫轩阁,今早又命人替小姐准备好回沈府的东西。” “可是真的?没有说谎?” “我发誓句句属实。” 吕氏看着毓秀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是忍不住一笑,这才算解了心头的担忧,沈宝音见状松了口气,看着吕氏也是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母亲过得可还好?如今我嫁了出去,毓秀又陪着我一同去了太子府,我看还是找个知心的丫头过来服侍您。” “这你倒不必担心,你父亲谴了几个丫头过来服侍我,还算心细麻利,璞兰姑娘也时常过来照看,你三姨娘虽然处处要得势些,不过现在对我也收敛了不少,只不过对璞兰依然是恶言相向,我在想是不是该给璞兰在沈府里一个身份,这样陶氏对她或许也能同样收敛些。” 沈宝音听着吕氏这个建议,心里思索了片刻,璞兰的身份虽已托玄郎中查明,但是这个女人尚处在观察中,此时若是迫不及待给她沈府妾室的身份只怕会引来后患,她看向吕氏摇了摇头说道:“祖母去世不足一年,此时让爹纳妾不合礼数,还是再等一等吧。” 话落间屋外响起脚步声,璞兰小步进了芙阁苑,朝着沈宝音躬身叩拜着:“璞兰给沈良娣请安!”   ☆、第44章 风光归宁(下) 沈宝音看着跪在地上的璞兰,来的也是恰如时候,她微垂着眼睑礼数周全的跪在那里,一对琥珀纯色的耳坠依然是最亮眼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片刻后起唇说道:“璞兰姑娘请起吧,母亲说这几天多亏了你照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璞兰闻言这才缓缓站起身看向沈宝音开口说道:“沈良娣严重了,自从璞兰进了沈府也多亏了二姨娘和沈良娣的帮助,平日里二姨娘也是对璞兰照顾有加,如今沈良娣嫁进了太子府,璞兰代替沈良娣照顾二姨娘也是应该的,璞兰在这世上也早已没了亲人,虽还有个父亲在世,可是他生性好赌也不知踪影,有跟无也是没有区别的。” 她说着卷起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子,一番说辞也是令人听了顿感怜惜,吕氏看着眼前的璞兰跟着红了眼眶的说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沈宝音听着这话倒也不便说些什么,虽然她句句言辞令人同情,但沈宝音清楚,眼前这姑娘也并非大善大义之人,虽不算绝顶聪颖但也并非小看的角色,在沈府的这段时日里谨慎观察过着,不争不抢也非常人能轻易做到,这般年纪若是心里没有半点盘算那也是不可能的,陶氏曾说过这个女人进了沈府对她对已都没有好处,可是放在眼下或许并非全然如此,这个女人在沈府存在的一天至少对于陶氏而言也是一种权衡之计。 一番怜惜哭诉之后,璞兰看向沈宝音又说道:“璞兰听二姨娘说过沈良娣以前最喜欢喝桂花双皮粥,知道沈良娣今儿回来,所以璞兰早已准备好。”说着开口朝外面的丫头唤了一声,这丫头名叫翠英,是前几日沈亦禅找来服侍吕氏的人。 翠英端着两碗桂花双皮粥进了屋子,依次取了递给吕氏和沈宝音两人,沈宝音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尝了一会笑说道:“甜而不腻香气淡然,这桂花双皮粥看似简单但讲究的是火候,火候少了味道不濡入,火候久了就会甜腻了胃口,所以火候拿捏特别重要,小时候吃过母亲做过一回,一直记在心里惦记着,没想到母亲还记得这件事。” 吕氏听闻想起往事心中既是伤感也是内疚,那时她还住在沈府的芙阁苑中,虽然沈亦禅已经开始并不待见自己,但至少她这二姨娘的地位还是存在的,直到后来沈老夫人谴了她去了旧宅,吕氏才越发受了困顿,从此想给沈宝音做碗桂花双皮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吕氏想起过往唏嘘叹气一声说道:“我岂会忘记,当初因为一碗桂花双皮粥你还和毓秀这丫头生了半天的气,怪我偷偷多做了一份给她吃。” “我哪里是生毓秀的气,谁让她吃完之后还向我炫耀的!” “璞兰姑娘有心,昨儿我跟她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她有心记起了这个,还向我讨教桂花双皮粥的做法,今儿竟然真的做好了。” 沈宝音闻言不免看向站在一旁的璞兰,确实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有心做起了这个来,心中自然是对她刮目了几分,只是这种处处求好的方式总会让人心生一丝防备。 她眸子轻轻旋转了下,看向桌上的这碗桂花双皮粥开口说道:“眼下已是寒冬时节,这桂花早就落了,可是这碗里的花瓣火候煎熬之后也是色泽匀润晶莹,你应该是取了新鲜桂花才是。” “沈良娣眼力甚好,这桂花确实是新鲜制成,双皮也是取得红枣皮肉和陈皮两用,每年□□月份桂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收藏一些,然后放在冰窖里保存,每到严冬的时候我就会拿出来泡酒,待到来年炎夏季节就可以喝了,这是荆州当地的风俗,家家户户也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在京城流传的不多。” “荆州?璞兰姑娘不是一直都住在京城西郊吗?” “沈良娣有所不知,我母亲乃荆州人,只是后来嫁给我父亲之后才一直长居京城西郊,我父亲不仅好赌还爱喝酒,但最喜欢的还是我母亲酿制的桂花酒,所以我从小也便懂得了一些,没想到我收藏的桂花现在反倒用上了桂花双皮粥了。” 沈宝音听着璞兰说起的这些,这倒是有些意外,也是玄郎中没有打听到的,这么说来她也算是半个荆州人了。 毓秀听后开口说道:“璞兰姑娘收藏的桂花还有吗?若是多的话顺便给我一些,回了太子府我做给小姐吃。” “有的有的,一会儿我拿些给毓秀姑娘带回去。” 彼时何章进了芙阁苑,说是饭菜已经命人准备好,老爷让其来通传请沈良娣和二姨娘前去膳堂用膳,璞兰走来扶着吕氏跟在沈宝音身后,一行人朝着膳堂走去。 进了膳堂陶氏和沈秋莲已经到了,缘着沈亦禅在倒也是规规矩矩没有落座站在一侧等着,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平日里沈府一家人聚首在一起吃顿合家饭,以前也只是逢到新年的时候才会一桌子围在一起,放在平时也是各自开灶各在自个的苑屋里吃饭,到新年的时候吕氏和沈宝音也是最后通知到达的,更别说陶氏还会在这里站立等着她们母女二人了。 沈亦禅见到沈宝音和吕氏进了膳堂,急忙走来扶着腿脚不便的吕氏做到了他旁边的位置,陶氏见状一脸隐忍怒气但也不敢发作,等到沈宝音坐下后也顾不得沈亦禅发话,闷着气朝着沈亦禅另一侧便坐了下来。 陶氏眼见着站在一旁要落座的璞兰,横眉怒眼瞪来说道:“老爷,璞兰姑娘的身份恐怕还不能入座这里吧!” 璞兰听闻尴尬的杵在那里,半坐的姿势瞬间直立起来,沈亦禅看过来见到陶氏阴沉着一张不满的脸,微微皱起浓墨的眉头。 陶氏见着沈亦禅似有生气的模样,于是开口又说道:“我知道老爷心疼璞兰姑娘同样有孕在身,但是历来沈府的规矩也是有的,如今璞兰姑娘说起来也只是以外人的身份住在沈府,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和主人家的身份一起入座膳堂呢,这在下人们面前也是说不起来的道理,妾身也是为了老爷好。” 沈宝音拿过毓秀递来的帕子微微擦拭了手心,听着陶氏这些自顾其说的话,她当然知道陶氏已经容忍吕氏做到了沈亦禅的左侧,又岂能容忍璞兰入座到这膳堂内,同样都是有孕在身的人,论起地位和资历来,她陶氏是绝不容许的! 璞兰瞧了一圈忽然开口说道:“三姨娘说得是,璞兰的身份是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如今璞兰能够住在沈府里已是老爷的关照,璞兰不可再多得。”说着便红了眼眶,这幅梨花惹人怜的模样像极了陶氏的以往。 陶氏自然懂得,现在有人却是比自己更胜一筹,更善于把握时机,她心里哪能罢休,怒气中烧的朝着璞兰恶劣的语气说着:“你这是哭什么,不要在老爷面前摆出这幅姿态来!” 沈宝音听在心里万分可笑,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说着讨厌至极的话来讽刺一般。 吕氏看不过去,想了想倒是说道:“妹妹有孕在身不必这般动怒,今天也不过是家常饭,有些礼数不必太过苛求,再说了璞兰姑娘肚子里怀的也是老爷的孩子,就算不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孩子也是需要的,妹妹你一向心善又是即将再次做母亲的人,我看就让璞兰姑娘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 沈亦禅一听急忙附和着:“这话说得对,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沈良娣回府的一顿家常饭,何必斤斤计较这么多,璞兰,你坐下吧!” 璞兰闪着羸弱的目光看了一眼沈亦禅又看了一眼吕氏,这才顺从般的坐了下来。 陶氏见势更是阴鹜起一张脸来,随即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老爷和姐姐都这么说,我又何必得罪人论起礼数了!” 一顿饭吃得也是索然无味各型百态,当然这顿饭里吃得最消化不良要得结石的当属陶氏,最赢得众局的莫属璞兰姑娘了,这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从来不是怕横的,而是最怕那犹如弹弓般柔韧有度的人。 饭后沈宝音在芙阁苑里小憩午休,睡了一半的时候屋外传来沈秋莲的声音,毓秀走到床榻前开口问道:“三小姐可真会找时间,我看她脸色也是急匆匆的样子,估计也是没什么好事,小姐,你见还是不见?” 沈宝音听闻沈秋莲来了,还是趁着大家小憩的时候,沈宝音冷哼一声,自己正要找她算算账呢,她倒自己先找来了!   ☆、第45章 自作聪明 沈秋莲进了屋子见到沈宝音已穿着整齐的坐在床榻边朝自己看来,毓秀站其一侧,她朝着沈宝音喊了句:“姐姐。”这声姐姐出口得是分外亲切热乎。 毓秀闻言想起从前沈秋莲那些恶劣事迹,现在不免故意损落着:“三小姐,如今二小姐已经是太子府良娣的身份,自当不比以前还在沈府的时候,现在就连老爷见到小姐也得称呼一声沈良娣!” 沈秋莲抬眼看了一眼毓秀,知道这丫头是有意要难为自己,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挣扎了一会儿倒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沈宝音躬身行礼说道:“秋莲拜见沈良娣!” 沈宝音看着沈秋莲青红交加的面色,心中不屑一声,表面上却也是开口说着:“妹妹不必行如此大礼了,这里没有外人,你找我是有何事?”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有关璞兰的事情。” 听沈秋莲突然提起璞兰,沈宝音定眼看去,看着沈秋莲一双来回逡巡的双眼,她微微蹙起青黛心中不免好奇起来,沈秋莲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果然是为了璞兰而来,只是她倒也想听听从沈秋莲的嘴里要说出一番怎样的故事来。 “哦?妹妹是知道璞兰姑娘什么事呢?” “姐姐可还记得你嫁进太子府前玄郎中和万都司入狱的事情吗?当时可是惊动了婉贵妃来到沈府大发雷霆,好在太子对姐姐的信任才免遭一劫。” 论起这事沈宝音岂会不记得,这不仅是沈秋莲匆匆来告发的事情,也正是自己今日回沈府要做的事情,却不想沈秋莲先发制人,她搭着毓秀的手臂从床榻边移到了座椅上,对着沈秋莲说道:“妹妹过来坐吧,坐下来好好跟本宫详细说说,这事怎么就跟璞兰姑娘有关系了?” 沈秋莲快步走来拉起一侧的椅子就坐下,急切的开口说道:“姐姐昏迷的那几日玄郎中来给姐姐诊治,可是一直也不见起色,妹妹我甚是担心,有一天我见到璞兰鬼鬼祟祟进了芙阁苑,我便悄悄跟在她身后,我看见她趁着毓秀不在的时候进了屋子拿了那枚朱钗就出来了,原来她是想要栽赃陷害姐姐和玄郎中,这个女人诡计多谋,潜伏在沈府就是为了来陷害我们,实在是太可恨了!平日里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私下里竟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情来!” 沈秋莲一口气不间断说得是愤愤不平唾沫星子飞溅,言辞激动得替沈宝音抱屈,可是她看见沈宝音听完这番述说后竟是一脸波澜平静,完全没有该表现出的半分惊讶和怒气,她心下诧异的问道:“难道姐姐不生气吗?” “气,我当然得生气,有人存心要陷害于我,我怎能咽下这口气!只是妹妹既然早就知道璞兰姑娘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为何当场不揭穿?又为何在婉贵妃来到沈府的时候不当面替我说清楚呢?” “这······”沈秋莲突然结巴起来,想了想却是解释说道:“我当时看到她拿了姐姐的朱钗以为她只是想偷取东西而已,直到后来玄郎中和万都司被关进了顺天府,我才明白原来璞兰是想嫁祸姐姐,至于婉贵妃······妹妹我当时是真的害怕,婉贵妃的气场太强了,吓得我根本不敢说话。” “那为何妹妹现在又要对我说起这些呢?” 沈秋莲看向沈宝音一脸慷慨激昂的便说:“妹妹我当然是见不得姐姐再被璞兰那女人欺骗啊,她故意讨好二姨娘和姐姐目的就是为了想让姐姐帮她在沈府攀附名分!”说完突然看见沈宝音笑起来,沈秋莲蹙着眉心不解的问道:“姐姐笑什么?” “我笑啊是有些人依然改不了自作聪明!”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宝音收敛起笑声,目光寒冽般的看着眼前的沈秋莲,她心中十分愤怒,直到现在眼前这个女人依然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 “沈秋莲,你平日里气势汹汹都没有这般流利的说出一整段话来,可是你刚刚却像滚瓜烂熟般一字不落的从头娓娓道出,想必你来之前三姨娘没少教你吧,但是即使你看似精心布置的这一切故事可最后还是漏洞百出,你以为这件事我真的傻得看不出来?” 她说完看见沈秋莲露出一张神色慌张的脸,她的定力终究是比不上她娘陶氏的,沈秋莲脸色泛白双手因紧张而交错在桌面上,低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对面的人,沈宝音甚至可以细微的看到那双颤抖的睫毛阴晕着瞳孔,或许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狡辩解释。 沈宝音站起身来回在其周身踱了几步,这才开口继续说道:“你说你亲眼看见璞兰进了我的屋子拿走了那枚朱钗,你的眼力何时那么好,距离那么远你也能看得清楚?若是璞兰真有心要害我,还能从我屋子里出来拿着朱钗显眼给你看?沈秋莲,那枚刻着音字的朱钗只有自己人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含义,我可记得在我昏迷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曾经散播我和玄郎中之间谣言的人也是你,而这些一个刚进沈府不久的璞兰岂会知道这些,你以为你是怎么把那朱钗偷偷放进玄郎中的衣服里,玄郎中后来没有告诉我吗!” 这一声呵斥吓得沈秋莲背脊一震,脸色是越发的苍白,身体也是抖抖索索的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珠子快速回转,事情的真相坐实无疑。 沈宝音踱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沈秋莲颤抖的肩膀,双眼冷冽鼻尖冷哼一声说着:“虽然事已至此,可我依然还是得要谢谢你和三姨娘,若不是你们这般推波助澜,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嫁给当朝太子,更不会以良娣的身份重新踏进沈府,你们该失落的是太子最后还是坚持迎娶了我,让你们想要陷害我的盘算落了空,我最后还是顺利嫁进了太子府!” 沈秋莲阴鹜着一张扭曲的脸,忽然甩开沈宝音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臂起身冲到门口,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她回身看向沈宝音,眉眼挑起眸光炸狠的说道:“沈宝音,你不要得意太久,说得好听些是沈良娣,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妾室罢了,他日太子当了皇帝你也不是皇后,正如那些后宫不得宠的妃嫔一般了此残生,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狐假虎威,太子若是真宠你今天这样的场合就不会放着你一个人前来,你以为我输了吗,就算你如今嫁进了太子府,太子对那些流言真的不介意?沈宝音,我就是让你当上了这沈良娣也别想过上好的日子!” 沈秋莲恶毒的言语袭来就像诅咒般残忍烙下,是的,她这一招才是够狠的,呵妾室,沈宝音兀自嘲笑,这句话又何尝不是事实,命运总是如此这般重蹈覆辙。 她和毓秀离开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寒冬里的落日总会提前到来,一晃已经是耽误了时间,沈亦禅领着家眷恭送着沈宝音离开,她坐进马车掀开车帷看见吕氏那张永远泛着担心的眼睛以及陶氏和沈秋莲冷面不屑的目光,她们一向如此,撕破了脸还是毫无半分歉意。 马车朝着太子府的路途回去,毓秀站在车帷外突然开口问道:“小姐,我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什么?” “玄郎中什么时候告诉小姐这件事是陶氏和沈秋莲干的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自从玄郎中从顺天府出来可是再没见过小姐你了。” “玄郎中当然没有告诉过我。” “那小姐之前在沈府里对沈秋莲说······” “我不过是诈她而已。” “那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是陶氏和沈秋莲陷害的了?” “从婉贵妃来沈府陶氏迫不及待的说出那些谣言的时候,我心里便开始有了怀疑,只是碍于没有证据罢了,直到今儿下午的时候沈秋莲来芙阁苑对我说起的这些,我才更加肯定这件事肯定与她们有关,她那些话早就是在陶氏的帮衬下流利的编造好的,结果我不过是加之疑问她便没了辙来自圆其说了,沈秋莲和陶氏眼见我和璞兰走得近自然是心存不满,才会这么亟不可待的又来编造谎言从中挑唆,本来我对沈秋莲之前突然对我示好就很好奇,原来她早就打了这个盘算!这件事我没找她算,她倒先来找我了!” 毓秀听完长久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小姐精明,不然又要着了她们的道了,小姐刚刚就不该轻易饶了沈秋莲和陶氏她们,在老爷面前一告发准没她们好日子过!”正说着毓秀忽然惊喜喊着:“小姐你瞧,太子来接咱们了!” 车辕停下,沈宝音闻言掀开车帷看去,不远处穆高炽正高骑马鞍,身后是他的贴身随从们,曹副使立然在后,这个被称为夫君的男人霸气凛然的朝自己看来,出现在这傍晚的霞暮中。   ☆、第46章 揣测不定 沈宝音搭着毓秀的手臂下了马车站立在一旁看去,她确实没有想到穆高炽这么晚会过来,只是她不确定的是穆高炽是否真的如毓秀所说来接她们回太子府还是只不过是顺道路过而遇上的。 穆高炽下了马走来,走到沈宝音身前见她要朝自己行礼,于是拉着她的手开口说道:“天色渐晚跟我回去吧。”说完继续牵着她的手走上了马车内,马夫才继续重新策马扬鞭的赶路,曹副使带着人马走在前面。 马车内沈宝音端坐在一旁,穆高炽仅坐在旁边一线之隔,她低垂着眼睛也不敢去正视这个男人,从新婚那夜穆高炽没有再触碰自己起,沈宝音就猜到这个男人心里还是心存芥蒂的,他不顾一切娶了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一个男人忍不下的颜面罢了,有谁会相信自己虽已是完婚的太子侧妃,实则还是个完璧之人。 沉默些许穆高炽突然开口说起:“那日一早被父皇派人叫进了宫里,所以没能陪你一同去向母妃侍奉早茶,听太子妃说母妃有些为难你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依然低垂着头回答说:“是臣妾有过失让母妃等在颐安堂,母妃生气是应该的。” “我派人送去的华服和珠宝可还喜欢?” 她闻言点了点头,那发髻上的蝴蝶羽翼也随之扑闪摆动栩栩如生,穆高炽余光拂过转眼看过去,嘴角轻轻抿起伸手抚上那枚紫色蝴蝶朱钗,半响开口说道:“这个很适合你。”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这话才想起自己早上戴着的这枚朱钗,想必眼前这个男人是很满意的,自己破例大婚的事情已是满城皆知,不知那天一早他被皇帝叫进了宫里可是因为这件事?她想问却又不敢开口问,生怕又惹得旁边这个城府的男人不高兴。 车辕突然一个急刹猛然停了下来,沈宝音惯性般的朝前栽倒,幸好穆高炽及时拉住她将她带进广阔的胸膛前。 穆高炽面露不悦掀开车帷朝着外面的车夫质问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车夫吓得急忙跪下说道:“太子恕罪,刚刚小的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本能反应般的停了下来,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望太子饶命。” 曹吏骑着黑马调转而来,穆高炽见状对着曹吏吩咐说道:“你去前面探查一下。” 曹吏领命带着人马去了前面探查,过了一会走来回复着:“回太子,属下发现一只受伤的兔子。” 沈宝音看过去,曹吏手里正抱着一只灰色的兔子,只是这只兔子的一只脚上还流着血迹,一双灰色圆溜溜的眼睛泛着呜咽的水渍谨慎的看着周围人,她看向曹吏说道:“把它交给我吧。” “你想干什么?” 她闻声看着穆高炽,见他眉头蹙起的不满,低声回答说:“它受伤了我想把它带回去。” “不行!太子府里怎能养这些脏兮兮的东西!” “我把它洗干净了还不行吗?” “不行!” “可是它受伤了,很可怜。” “与我何干,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曹吏,把这脏兮兮的东西扔走!” 曹吏看着沈宝音舍不得的模样倒是有些为难起来,见沈宝音不愿将兔子递过来,难不成这是要让自己从太子侧妃手里抢过来? 沈宝音见穆高炽凛然的侧脸,又看了一眼怀里受伤的小家伙,想了想却是开口商榷道:“我把它的伤势养好了就放它走好不好?”说着小心翼翼的拉扯了下旁边这阴鹜的男人的衣袖。 穆高炽低眼看向那被牵起的衣袖,眸子渐渐也温和了许多,看了一眼沈宝音那张求好的脸色,片刻开口说着:“这马车里不能容许这脏兮兮的东西留着,曹吏,你把它带回去!” 穆高炽这声命令才使沈宝音松了口气,只是这男人一口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听在耳朵里十分变扭,哪里脏兮兮了,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啊。 紫轩阁里从宫里传来的马御医正在给兔子包扎伤口,估计此时这位马御医心里的阴影面积是无限扩大的,这么晚匆匆被召见太子府邸竟然只是为了给一只兔子诊治! 穆高炽坐在不远处的高椅上朝这边观望过来开口问道:“包扎好了吗?” 马御医上前回复着:“回太子的话,微臣已经全都包扎好了,伤势并无大碍,微臣开些药方只要每日裹在饭食里服下即可。”马御医自当不敢有半点差池,仔细嘱托着药方的顺序和注意事项。 穆高炽又吩咐着:“回宫后记得此事不可张扬,尤其是贵妃娘娘那里。” “微臣明白谨当遵从。” 穆高炽谴了马御医回去,看了一眼沈宝音怀里的那只来路不明带回府的兔子,随即开口问道:“你打算把它养在哪里?” 沈宝音抬头看过来,不假思索的便说:“当然是把它养在这里啊。” “那怎么成,这里是人住的地方,我容许你带回府,但它不能住在屋子里!” “太子的意思是要把它放在院子中?可是这天寒地冻的······” 穆高炽闻言忽然站起身,冷着一张脸就说:“这脏兮兮的东西难道还要把它养在屋子里吗?我告诉你,这紫轩阁有我在的地方就不能有它!”说着气冲冲的大步走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曹吏看着沈宝音尴尬的笑了笑,估计是想说太子侧妃啊你又踩到地雷了,这回是爱莫能助的,随之赶忙跟了出去。 沈宝音心想这性情变化莫测的男人谁能摸得准,以前只觉得这男人高高在上,现在得多加一条,毫无爱心! 毓秀走来伸手摸了摸兔子开口说着:“太子今儿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他这般生气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竟跟一只兔子过不去啊,小姐,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也好,沈宝音撑着一张脸半蹲着看着眼前这只兔子,思考了一番便说:“不如就叫它灰崽吧,它还是个小家伙呢,你去打盆热水来,我们给它洗洗。”她手指点了点灰崽的脑袋无奈笑说着:“那个男人可是说你脏兮兮!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翌日上午曹吏带着几个下人来到紫轩阁,那几个下人手里拿着竹编之类的东西,毓秀望过去开口问道:“曹副使,你这是要干什么?” 曹吏走上前朝着沈宝音拱手一拜回答道:“属下是奉太子的指使来给昨晚带回府的那只兔子搭窝来了,这几个人都是从京城找来的专业人士。” “怎么个专业法?” “卖牲畜的!” 沈宝音闻言不由的咽了下口水,那几个从府外带来的下人见状赶忙说道:“沈良娣别担心,草民都是常年养牲畜的人,知道怎么在冬天里保暖搭窝,保准让沈良娣满意。”说完便开始张罗起来。 毓秀站在一侧小声说道:“这曹副使办起事来可真不是盖的,太子昨晚还讨厌至极,今儿就派人过来搭窝了,这太子是怎么想的啊?” 不一会儿灰崽的窝便在这几个专业人士的手里建好了,确实是像模像样的小房子,里面还铺上了白狐绒的保暖毯子,金质器皿,不免有些穷尽奢华了些。 曹吏走来问:“沈良娣还满意吗?” 她点着头,满意,甚是满意,都这样了自己还敢说半个字的不满意。 “见到沈良娣满意那属下就放心了,我也好回去复命了。”说完带着下人抛洒衣袖行礼转身离开。 灰崽从屋里走出来,走到它自己的小窝前转了转,停顿下来愣了好久,估计连它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的身份有朝一日竟然提高了? 彼时院子里走来一丫头,此人走到沈宝音身前侧身行礼说道:“奴婢冬梅给沈良娣叩安。” “你是太子妃身边服侍的丫头?”沈宝音记得那日从颐安堂出来倒是看见太子妃张姝身后站着这个人。 “回沈良娣的话,奴婢正是服侍太子妃的人,奴婢今日来是奉太子妃的指示来请沈良娣移驾花园小聚。” 太子妃邀请自己?说来自己嫁进太子府邸除了那日奉早茶见过之外确实还没有好好拜见过太子妃,一来是沈宝音还未来得及,二来自己还未想好怎么去拜见这位当朝的太子妃,龚嬷嬷未提,太子也不提,可是不管怎么说,眼下确实是自己有失礼仪才对。 花园里张姝一身紫色绸缎站在水池边,手里正拿着鱼食看着池底的幼鱼,身后站着三四个陪伴的丫鬟,听说这位太子妃张姝乃蜀州人士,他父亲本来不过是蜀州某个县的县令,后来张姝做了太子妃才被升为蜀州伯君,掌管着蜀地通往京城的官道粮运。 冬梅走上前几步跪身开口道:“回太子妃,沈良娣来了!”   ☆、第47章 求个赏赐 张姝闻言转身看来,随即将手中的鱼食递给身后的侍女,见到沈宝音朝自己侧身行礼这才走上前来拉起沈宝音的手笑说着:“妹妹现下住在太子府可还习惯吗?我早想着要去和你说说话的,但一想你新婚不久定是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办,所以才会拖至今日。” 张姝一席话却是解了沈宝音的尴尬和困顿,眼前的这个女人看来着实是大方仪容,难怪那日婉贵妃也是这般说起。 “是妹妹有失了礼仪,嫁进太子府除了孝敬母妃外应该尽早来拜见太子妃才是,还望姐姐见谅,妹妹还要谢谢姐姐那日奉早茶时替我说情。” 张姝听闻依然笑意融融,拉着沈宝音的手朝着前方白石拱桥走去,她今日一身水紫色绸缎也是将她丰腴的身姿衬托得曼妙为俏婀娜多姿,沈宝音心想原来在穆高炽的心里对这种颜色/情有独钟的并非只对自己一人。 “我听人说龚嬷嬷要给你的紫轩阁派几个丫头服侍被你给拒绝了?” 说起这事龚嬷嬷确实有提起过,估计是看着偌大的紫轩阁却只有毓秀一个陪嫁丫头倒显得冷清了,当时沈宝音拒绝了龚嬷嬷的提议,一来她怕生,人多不熟难免口杂,她在沈府多年也未享受过众人服侍的待遇,也早已习惯了毓秀在自己的身旁,何况这些太子府里精心调/教的丫头与毓秀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之人未必能合得来,二来自己不过是个太子侧妃的地位,若是身边服侍的侍女多了也难免逾越了太子妃的身份,临出嫁前吕氏有交代,低调不争未尝不是保己的办法。 见张姝停下脚步朝自己看来,沈宝音于是开口回答说:“龚嬷嬷确有提起,不过我早已习惯了毓秀的照顾,人多了我反而不习惯。” “话虽如此可妹妹如今已是良娣的身份,身边只有一个陪嫁丫头服侍的话恐怕要遭人非议说你挑剔,你身子不好一个丫头哪能照顾得来,你要尽快调养好身子服侍太子,早日为太子府为皇家延绵子嗣才是。” “调养身子?”沈宝音听着张姝这话可是越发不解了,虽然先前是体寒大病过,不过现在也早已大病痊愈了呀。 张姝谴了身后的侍女远离,这才看了一眼沈宝音小声说道:“太子这几日留宿未央阁,我有跟太子提起过,毕竟妹妹刚新婚不久,太子夜夜留宿我这里只怕遭下人们非议,太子说是因为妹妹你的身子不好的缘故,这么一说我便放宽了心,妹妹莫怪才是。” “姐姐多虑了。” 听闻这些话沈宝音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自己是否该感谢穆高炽编造的谎言反倒替自己颜面保存了? “妹妹这番大度的气概我也就放心了,过几日这太子府里另一位良娣便要迎入府邸,这后宅里又多了一位女主人,以后我便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妹妹,我听说这位柳姑娘可谓是生得沉鱼落雁之色,咱京城的第一美人,妹妹可见过?” “她是柳欣欣,京城柳亦山庄的掌上明珠,她与我早已相识,确实是难得的美人胚子,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正如太子妃一样。” “如此这般最好不过了,这几日府邸忙着张罗婚事,这次可是由母妃命人亲自把持,可见这位柳姑娘还未进府就已深得母妃的疼爱。” 这话落在心尖难免有些令人醋意横生,都是女人又岂会不能感同身受,只是在沈宝音的心里总要多了一份顾虑,毕竟自己与柳欣欣相识多时,她对太子的情谊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怪命运作弄如今她与柳欣欣都成为了太子府里的良娣服侍着同一个夫君,听沈如玉说,当初也是徐皇后和太子的提议,自己才早于柳欣欣嫁进了太子府邸,只怕缘着这层关系,境遇也是要尴尬的。 从花园回来毓秀正在院子中逗弄着灰崽,灰崽一副恣意的模样趴在毓秀的怀里沐浴在暖阳下,连沈宝音这个主人回来了,它都安详的懒得睁开眼睛看一眼。 毓秀放下灰崽走来开口说道:“小姐可算回来了,刚刚太子来过,又给灰崽带来了些吃的和用的,听说小姐去见太子妃了,屋里没坐一会就走了,太子走后我才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要问太子晚上何时再来的,我也好给小姐和太子准备丰盛的饭菜。” 沈宝音听闻想起刚刚在花园里张姝的那些话来,冷声回了句:“太子今晚不会来的!” 毓秀哪里明其中,跟在身后追问着:“小姐怎么知道的?太子派人对你说了?” “你若是再多问,我就封了你的嘴!” 天黑渐晚的时候本以为穆高炽不会再来,倒不想这个性情不定的男人居然踏进了紫轩阁的大门,当时沈宝音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见到穆高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乍了乍舌,毓秀见状急忙走上前行礼。 穆高炽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估计也是没料到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用晚膳的意思。 身后的曹吏一张扭曲的脸缘着心中的笑意强忍着开口说道:“太子今天去东市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藤椅便买了下来,太子说这个放在紫轩阁里最合适了。” 在这严寒的冬季里还能有这般青葱藤条的摇椅确实是有些难得,只是穆高炽说要把它放在紫轩阁倒是有些出乎意外,最起码也应该把它放在未央阁那里才对。 曹吏又说:“太子一眼见到就很喜欢,说是沈良娣平日里在院子中躺在这藤椅上嗮着太阳甚好,太子可是专门为沈良娣你挑选的。” “多嘴!” 穆高炽一声呵斥,曹吏撇了撇嘴嘿嘿一笑,看着沈宝音开口问道:“沈良娣要把它放在哪里?” 沈宝音环顾了下屋子这里是肯定放不下了,于是指着屋外说道:“不如就将它暂且放在回廊上吧。” 曹吏领命将那藤椅放在沈宝音指定的位置,沈宝音回过身子却看到穆高炽已然坐在了饭桌前拿起了筷子吃起了残羹冷菜。 “太子,那是我的筷子!” 穆高炽拿着筷子顿了下,随即看向一旁的毓秀吩咐着:“你再去添副碗筷。” 毓秀笑着忙答应匆匆出了门,穆高炽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你坐这里来。” 沈宝音坐下后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些菜都冷了,我还是让毓秀重新给你做些端上来吧。” “不用麻烦了,我问你,这几晚你都是这般吃的?” “恩是啊。” 她心想穆高炽问这话难道是眼前的饭菜有问题?不合口味?不等她加以思索便听到穆高炽又说:“所以这几晚你都没有等我的意思?” “······” 原来这个男人兜了一圈不满的是这个原因,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没有等穆高炽一起用膳,从新婚的第二夜那晚他派龚嬷嬷来传旨夜宿太子妃那里,她为这个男人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肴付之东流,她便开始每晚不再等他了,何况这个男人不是避之不及嘛。 毓秀重新做了几道小菜上了桌,穆高炽指着桌上后面呈上来的那碗盅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桂花双皮粥,是小姐最爱吃的,回沈府的时候奴婢带了些回来,太子你尝尝。” 穆高炽闻言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抬头笑说着:“平日里看你粗枝大叶,没想到你这丫头厨艺了得,这桂花双皮粥味道确实不错,你说我要赏你什么?你可有想要的?” 毓秀咧嘴笑来,看着穆高炽开口就说:“奴婢心里面确实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奴婢就想太子以后能天天来这紫轩阁,小姐嫁进太子府也有几天了,可太子每晚却并不住在这里,这样长此以往小姐是要遭人诟病的。” “诟病什么了?” “说我家小姐不得宠了呗,下人那张嘴脸都是看着主子行事的,太子不住在紫轩阁,那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就不会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以前在沈府便是这样,太子不是说要赏赐奴婢嘛,奴婢就想要这个。” “毓秀你再多嘴!”沈宝音简直尴尬,哪知毓秀竟会说出这些,哪有人要求赏赐是求这些的,多跌了尊严不说,身旁的这个男人准是认为是自己指使毓秀这么说的。 毓秀无视沈宝音递过来的警告眼神,看着穆高炽又一次问道:“太子能赏赐这个吗?” 穆高炽轻咳了一声,瞧了一眼身旁的沈宝音,随即吐出几个字:“我考虑考虑!” 考虑?这种事还需考虑?这个男人是有多嫌弃?多不情愿啊?沈宝音顿觉无地自容的失了颜面,她看着曹吏急忙开口转移尴尬氛围的说道:“曹副使也没吃吧,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曹吏听闻迫切点头,看着一桌子热乎的饭菜,他早就咽了好久的口水了,他搓了搓手抬起脚步走来想要坐下。 “曹副使他吃过了!” 曹吏的脚步戛然而止,尴尬的杵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那桌子冒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半响说着:“对,属下吃过了。” 穆高炽一边喝着桂花双皮粥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又吩咐着:“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曹吏失落的背影走出屋子,那背影真真切切的可怜,为穆高炽卖命居然还不赏口饭吃,天下哪有这般主子,这个男人不仅城府更是腹黑剥削! 饭后沈宝音坐在一角逗弄着灰崽,穆高炽坐在远处喝着茶水,他不喜欢灰崽,沈宝音好不容易说情后才给灰崽在这屋子里求得了一小席之地,眼见着穆高炽依然坐在那里似乎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沈宝音心里倒是有些急了。 这夜已深困意袭来,自从进了这太子府她是一晚就想睡,一早起不来,眼皮子都要合上了。 “你困了?困了我们······” “我还不困!太子困了?要不······” “我也不困!”他朝屋外唤了一声,“毓秀,你去给我找副棋来。” 毓秀惊讶:“下棋?太子这么晚还要下棋?” “对,下棋对弈!” 沈宝音坐在对面,看着眼前这盘黑白棋子有些欲哭无泪,这个男人是疯了吗?夜已渐深,这个男人他不回去却要留在这里下棋,简直是闻所未闻,他精力这么好可以去找太子妃张姝,还可以去找曹吏,再或者也可以去找龚嬷嬷,为何偏偏非要来折磨她!这个男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不好过也不让自己好过! 沈宝音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已是天色大亮日上三更,她好像又一次起迟了,每次醒来都是昏昏沉沉,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明明记得自己还在和太子下棋,虽然她百般不情愿。 她喊毓秀进了屋,毓秀听闻忍不住埋怨说:“说起这事小姐你昨晚可真是闹了笑话,我进屋奉茶的时候就瞧见小姐砰地一声栽倒在了桌上,当时太子和我都吓住了,太子正要传令找太医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小姐你打呼的声音。” “我睡着了?” “可不是,睡得可深沉了,还是太子抱着你入了床,太子是今早上才离开的,走的时候脸色很是疲倦,小姐,你昨晚把太子咋了?” “尽胡说,我都睡着了还能把他怎么了!” “该不会小姐你睡觉时有什么怪癖吧?” “你再胡说试试!” 彼时屋外传来问话声,屋外站着一丫头,正是那晚随龚嬷嬷奉汤而来的侍女秋昙,她见着沈宝音躬身行礼说道:“奴婢是来给沈良娣添加月夔香的。” 秋昙添加完月夔香后躬身退了出去,只是走的时候面色可疑,眼神躲闪多半是心中有事,想起这几日自己时常倦意袭来,沈宝音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那香炉。 “你想办法出府一趟,取一些月夔香交给玄郎中!”   ☆、第48章 何必枉提 柳欣欣嫁进太子府的那晚府邸高灯结彩喜气祥和,正如沈宝音先前入太子府一般,但按惯例她这侧妃是不能出面迎宾的,只能隔着苑墙听闻前院不时传来的贺喜声。 沈宝音坐在院子中手里抱着灰崽,今晚的月色皎洁繁星点缀是个好兆头,灰崽窝在自己的怀里安逸的睁着一双灰色的眼睛,也许对于这小家伙而言,这世上没有比吃饱喝足更值得庆幸的安慰事了。 毓秀拿着斗篷走来替沈宝音披上,她知道这样的日子里自家小姐的心情难免是感伤的。 “以前只以为嫁进太子府就是风光再造,以为离开了沈府逃避了三姨娘她们就好了,现在才明白当初二姨娘坚决反对小姐嫁进来或许也是道理,小姐你说,但凡这男人为什么总要娶三妻四妾?” 她看向毓秀认真的模样笑说着:“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我知道小姐你心里难过。” “我哪里难过了?” “今晚太子再娶侧妃,日后免不了又多了个争宠的女人,小姐心里岂会不难过。” 沈宝音闻言淡笑着摇了摇头便说:“你若不去争又何来难过,这世上为名分为名利而争的人多半活有所累,我只求在这太子府里保我母亲在沈府里后生安稳,至于其他不去强求也罢。” 这条路在自己还未嫁进太子府前沈如玉便已告诉了自己,犹记得那晚她对自己说,守着那宫苑深墙了破残生,一颗朱砂痣两行清风泪,后人闻之也不过是一声惋惜罢了,既已如此未尝不是命运所然,沈如玉或许便是自己往后人生的写照,自己曾也试着挣脱命运的枷锁,也曾想着托付与良人,但终究是负了心枉了平生。 毓秀叹气一声:“若是当初万都司能够······” “以后这个人不许再提!” “妹妹还未睡?” 张姝的声音突然从拱门之外传来,她搭着冬梅的手臂走进了紫轩阁,今晚她穿着的也是喜庆,沈宝音闻声于是站起来朝着张姝行礼。 “姐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婚宴上吗?” “这种场合其实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她说着这话语气是万般的无奈和落寞,沈宝音想或许自己那晚嫁进太子府的时候,张姝也如这般吧,自古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我怕妹妹初来太子府孤单,所以就命冬梅取了梅子酒过来,今晚你与我多聊聊。”说完拉着沈宝音的手就朝屋内走去,张姝余光掠过瞧见那只兔子,眸子略显惊讶的说道:“妹妹这里怎么会有兔子?” “那晚从沈府回来的路上遇到的,见它受了伤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事太子也同意了?” “一开始太子并不同意,估计见我不舍不依最后也就无奈答应了,姐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妹妹有所不知,这太子府里婉贵妃下令一律不准养这些,据说是太子小时候受过伤留下的阴影,从我嫁进府邸的时候就没见过太子府里养过这些东西,我看妹妹还是小心为好,免得被婉贵妃知道了准是要被责骂的。” 她听着这些话才算恍然有所领悟,难怪穆高炽见到这只兔子时那么心生反感甚至不愿靠近,好在这几日龚嬷嬷忙着迎侧妃的事情未有前来,否则指不定又要告发到婉贵妃那里,没想到一向生性凛然的太子竟然会怕这种带毛的动物。 沈宝音跟着张姝进了屋子又命毓秀加了黑炭取暖,张姝脱掉身上的斗篷交给她的侍女冬梅便说:“你们都先去睡吧,今晚我与沈良娣多聊聊。” 眼见着冬梅带着毓秀离开,沈宝音才在张姝的一侧坐下来,张姝斟酒满上递过来说道:“你尝尝如何?” 她尝了一口笑说着:“酸甜可口,难得的佳酿。” “这前院热闹咱这后院也不能太冷清了,好在今晚还有妹妹与我相伴共饮此杯聊话长夜,你都不知道这前院里的热闹非凡,母妃甚是看重,都堪比妹妹你当初嫁进太子府的风光了。”张姝说到此处停住,自知有些说错了话,瞧了一眼沈宝音的面色浅浅一笑急忙说着:“不说这个了。” “姐姐不必避讳,太子迎侧妃这是喜事,自当要隆重,柳妹妹生性温良深得母妃的喜爱也是件好事。” “妹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宽心了,听说妹妹的家姐可是汉王的宁夫人沈如玉?” 听张姝突然提起沈如玉,沈宝音不由的抬眼看过来,随即默认的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听说你家姐冰惠聪颖,如今又深得徐皇后赏识,妹妹能有沈如玉这样的家姐也是一种福分。” 她听着张姝这些话心里估摸了一番,一时间也并不明白她话里是否还有其他含义,只是好端端的突然说起沈如玉来着实有些意外,可是见张姝面色淡然也瞧不出其他的所以然来,或许也只是随意提到罢了,毕竟京城沈府也非一般常人之家,在朝官野总有照面的时候。 沉默些许张姝转眼看向窗外,许久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前院似乎没了热闹的声音,这会儿太子应该已经进了温蓉阁了吧?” 那一声轻微的叹息悄然的落在心尖荡起一丝震颤,沈宝音瞧了一眼身旁这个女人,哀默浮在脸上晦暗无色,仿若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吕氏,曾经的某一时刻也出现过这般神情。 清风拂面启明星光,唇瓣上的一抹薄荷冰凉让沉睡中的沈宝音突然惊醒过来,她躺在回廊的摇椅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后半夜本是打发酒意的,太子妃张姝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记不清了,此时眼前出现的人却是太子穆高炽,天色未亮,这个男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半蹲在自己身旁的摇椅边。 “太子?”这个时候他不是还应该留宿在温荣阁吗? 他伸出手指抚在那张微微起唇的唇瓣上,小声说道:“夜深寒气渗人,怎么能睡在这里。”说着便将沈宝音抱进怀里抬步进了屋内,弃了院子中的一席银装。 柳欣欣来到紫轩阁已是上午的辰时,她穿着艳丽的华服头鬓珠光走进了院子中,身后是她的陪嫁丫头春兰,缘着两人之前早已熟识,人未到那声姐姐就喊出了声,沈宝音听闻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欣欣一如既往的光彩夺目殷虹般鹅蛋小脸,今日这身打扮更是风姿卓越的无人比及,她笑容璀璨的走过来朝着沈宝音侧身行礼道:“妹妹是来给姐姐请安了。” 沈宝音急忙扶着她说道:“你我现在身份地位相同,自当不必这番礼数。” 她拉着沈宝音的手又说:“你我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未见,好在以后咱们同住在太子府邸更能常常见面了。” “屋外寒冷,咱们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子里坐下,毓秀奉茶端上来,柳欣欣一双眼睛是笑意盈盈,拉着沈宝音的手亲切的又说了句:“见到姐姐可真好。” 沈宝音本来还担心缘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再次见到柳欣欣时会尴尬,眼下倒是自己多虑了,她看向柳欣欣开口说着:“本来还打算去温荣阁见你的,没想到妹妹先来了。” “我向母妃和太子妃奉了早茶就急着想来看姐姐,离开颐安堂就赶来了这里。” 毓秀忽然眼睛放光的说道:“这镯子真好看!” 沈宝音闻声也是看向柳欣欣手腕上的那枚莹润剔透的镯子,确实是上等的纯色佳品。 柳欣欣低眉看了一眼,眼角笑意融融,春兰站在一旁开口说:“这是今早婉贵妃赏赐给我家小姐的,这叫鸳鸯镯,太子那里也有一枚,寓意比翼有情夫妇和谐。” 春兰这话说得众人一片唏嘘,原来是婉贵妃所赠送,毓秀撇了撇嘴,心想着婉贵妃可真是偏心,自家小姐奉早茶时可是什么都没赏赐。 屋外府邸的下人过来传话,说是宫里徐皇后派人来通传,要几位太子府的主子进宫一叙,沈宝音听闻不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欣欣,她也同样看了过来。 几个人坐着轿子进了宫,进了宫门下了轿子由着宫里的太监领着去了御花园,领头的太监正是徐皇后身边的秦公公,秦公公见着几位太子府的主子走来躬身行礼便说:“奴才给几位主子叩安了。”说着眼角瞧了一眼沈宝音。 张姝问:“不知皇后今日宣我们进宫可是何事?” 秦公公便笑着回答说:“皇后知道太子府新入了两位主子,今儿暖阳正好花园里的梅花又正值盛开,所以皇后便命人宣几位主子进宫小聚。” “除了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人?” “还有后宫的几位嫔妃们和汉王府的几位主子,哦对了,婉贵妃也在!” 张姝听闻未再多问,只让秦公公赶紧带路,一行人跟着秦公公就往宫里的御花园走。 柳欣欣突然拉扯了下沈宝音的衣袖,小声在其耳边说了句:“姐姐,是万都司!” 她闻言抬头看去,万书卿正带着几个侍卫迎面而来,望着多日不见的万书卿,那好不容易一池平静的水面似乎又开始涟漪荡起,多日不见的万书卿瘦了好多,脸上也不再有曾经的爽朗的笑容,他变了,变得阴沉,变得不再阳光,如果古人常说的脱胎换骨,大致也就是万书卿现在这般吧,她心里有些心疼,但想着这个男人曾经贪生怕死的弃誓言于不顾时,她心里的恨又油然而生,时至今日此情此景不过是由爱生了恨罢了。 万书卿带着人走近,他一眼也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但也不过是余光掠过,好似不见。 “奴才见过万都司,万都司这是从······” 秦公公这么一问众人也是好奇,这里毕竟是后宫之地,可沈宝音心里清楚,从万书卿走来的方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从永和公主的寝宫出来的。 万书卿看了一眼多嘴的秦公公并未回答,只是朝着张姝几人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几位主子。” 张姝仔细瞧了瞧说了句:“原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京城都指挥使司万书卿!” “太子妃过奖了。” “万都司这是要去哪?” “微臣正要去面见皇上。” 万书卿说完又是拱手一拜带着侍卫匆匆越过人群离开,他离开的时候连多一眼都未曾看向沈宝音,她死死揪住过长的衣袖,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里,既已如此又何必枉提,从此不过是路人而已! 御花园的回廊凉亭内,此时已是坐满姹紫嫣红的各位后宫佳丽,比起这些后宫米分黛们,那些盛开的傲骨寒梅也就黯然失色了些,徐皇后今日一身赤红色绸缎圆领长裙,绣着凤凰牡丹最是亮眼,而旁边的婉贵妃就显得素雅了些,虽然其他嫔妃们也是容颜多姿,但就气势上确实是少了些女中英气。 沈宝音在众人间望去,她看到了坐在人群里的沈如玉,她也朝自己看来微微颔首,沈如玉身旁坐着的是汉王王妃屠氏,依然面色跋扈高昂着头冠朱钗,她正坐在徐皇后的一侧,相比于其他人有说有笑,屠氏却显得独树一帜。 张姝带着沈宝音和柳欣欣朝着在上的几位后宫主子行礼,然后随着宫里的侍女带领下坐在了婉贵妃的一侧。 等众人落座后徐皇后才笑着起唇开口说道:“近日坤宁宫时常翠鸣喜悦,闫巫师说这是后宫的好兆头,没想到今日一早醒来穗珠便告诉本宫,这御花园里的寒梅一夜间绽放了,想来还真是应了这好兆头,所以本宫便迫不及待的命人把各位姐妹召来一同赏这寒梅,沾沾喜气。”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这后宫确实该迎来喜气,听说太子府前不久娶了两位侧妃入了府,不知今日可在其中?” 沈宝音闻言这才起身和柳欣欣一起朝着这位宫中嫔妃侧身行礼,徐皇后介绍说:“这位是臻妃,话如莺啼,这宫中最属她能言巧辩。” 臻妃听闻故作娇嗔一笑不满说道:“臣妾哪里是能言巧辩了,不过是有口无心而已。”说着一双丹凤眸子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沈宝音和柳欣欣,随之又一说:“都说京城沈府容颜醉,柳亦山庄莫等闲,如今看来还真不是虚传!”   ☆、第49章 巧舌如簧 徐皇后看向臻妃笑说道:“还敢说你这张嘴不是巧舌如簧,好听的话可都让你一个人全说了。” “臣妾说得可都是实话,两位太子侧妃咋一看去确实是美中娇艳人比花美,近来臣妾读了几本诗经,书中所说的面如中秋之色,色如春晓之花,本以为是夸大其实,今儿见到这两人才明白这书中美人的含义。”她说着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婉贵妃,眉眼楚兮的便说:“臣妾恭喜贵妃娘娘得如此之绝美儿媳,也是贺喜太子的福气。” 婉贵妃抿了口茶水微微抬眼朝臻妃看来,鼻尖轻哼一声说着:“几日不见妹妹奋发读书的长进确实不小,形容的也是高雅,我记得当初太子妃嫁进太子府时妹妹也如这般夸赞过,今儿太子妃也在,妹妹你这般夸赞两位侧妃就不怕惹得太子妃不高兴吗?” 臻妃继而笑着便解释:“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诗经里的美人也是千姿百态,如果说太子妃是生性高雅的莲花,那么两位太子侧妃就分属于清新脱俗的水仙和雏菊,花比人人似花。” “那依你看本宫属于什么类型?” 臻妃看向询问而来的徐皇后,余光落在那身赤红的绸缎上,微抿着嘴角含笑般说道:“皇后娘娘自当是花中之魁的牡丹!” “那婉贵妃又是什么类型?” 臻妃闻言看了一眼似有不屑看来的婉贵妃,但她心里同样清楚,自己把花中之魁比作了徐皇后,若是说错了半分自然是要得罪了婉贵妃,即使这个女人并不屑与自己探讨,但在众嫔妃的姐妹之间也是不甘落后的,女人之间的暗中较真才是横躺着的一道沟渠,她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番,眼角朝着远处望了一眼,这才笑说着:“婉贵妃生性温良又不失女子该有的气度,这满园子的花海里当属时下绽放的傲骨寒梅才足以配得上咱们的贵妃娘娘!” 沈宝音偷偷瞧了一眼高坐在上的婉贵妃,见她面色缓和嘴角终于上扬,心中不免对眼前的这位臻妃刮目了几分,看来这巧舌如簧话如莺啼的名声也不是虚传的,这后宫里的女人固然也是千百种,但能做到事事逢源恰到好处也并非常人易事,这位臻妃自然也不是小觑的人物。 彼时走来一小太监,他走到秦公公身前小声说了几句,随即秦公公又在徐皇后耳边细语了一番,说罢徐皇后点了点头,秦公公这才朝着走来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示意了一翻,过了一会儿这小太监便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沈宝音看去微微诧异,这不是汉王王妃的母亲屠夫人嘛。 屠夫人小步走到中间朝着徐皇后轻轻跪安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们叩安了。” “屠夫人快请起,今儿你来的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臣妾今日来是给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们带来稀世宝贝的。” “哦?什么样的稀世宝贝?” 屠夫人带来的丫头躬着身子双手小心的捧着一锦木盒子呈了上去,徐皇后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光泽亮丽的华服,镶着千万颗七彩珠宝。 徐皇后仔细看了看除了奢华些也并未从中找出它的稀罕之处,她看向屠夫人开口问道:“这件华服确实比宫里的要奢华漂亮但也不足以堪称稀世,它的特别之处在哪?” “皇后娘娘您若是把它在阳光下撒开来就能看到它的稀罕之处了。” 徐皇后闻言便令身后的秦公公将这宝贝拿到了一旁的阳光下铺洒开来,众人也是好奇的跟了过去一探究竟,半响其中一嫔妃突然喊了句:“这件华服居然会变色彩!” 她这么忽然一说众人也是跟着发现了这独特之处,这件华服咋一看是水蓝色,可是在阳光的折射下却是能从不同的角度变幻色彩,确实是稀奇的奢华。 屠夫人见众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得意显现,她笑着开口又说:“各位主子看到的还只是其然,此宝贝若是放在夜晚的烛火下便又是另一番奇景,这叫七彩锦” “七彩锦?本宫曾经倒是偶有所闻,相传当年周国的宇公兵败一路逃亡,敌军穷追不舍,追至悬崖边走投无路终身跃下,此时天边七彩云层悬挂如瀑布般倾落下来,形如长袖将宇公全身裹住救下,后人称为七彩锦,本宫当时只以为是奇闻传说,如今看来这世间还真有?” “臣妾也是有幸得到,听说是从波斯国辗转多手而来,臣妾得到此宝贝后就想着此物只有皇后娘娘您这样身份的主子才可配之。” 徐皇后听闻巧嫣笑来:“屠夫人真是有心,此等宝贝恐怕也是价值连/城才是。” “这世上纵然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与皇后娘娘您尊贵的身份相比,这些也就轻如鸿毛不值一提了。” 屠夫人一番赞美之词说得徐皇后是心花怒放,臻妃笑说着:“瞧瞧,还说臣妾巧舌如簧,屠夫人可比臣妾会讨人说话喜欢,屠夫人今儿来难道只给皇后娘娘带来稀世宝贝了吗?” “臻妃娘娘说得正好,臣妾听闻太子府新入了两位侧妃,所以准备了两份薄礼还望两位主子愿意收下。”说着便命她带来的丫头呈给了两个檀木盒子装着的贺礼。 沈宝音和柳欣欣起身朝着屠夫人侧身答谢,屠夫人双眼看来,眸子闪着凌光笑说道:“两位主子自当不比从前,是越加尊贵。” “屠夫人以前就与她们认识?” 她看向问话而来的婉贵妃,恭敬有礼的回答说:“臣妾有幸曾经与两位太子侧妃相遇过,当时臣妾在绫罗坊看中了一匹绸缎,那匹绸缎是柳良娣先看中的,柳良娣见臣妾甚是喜欢最后忍痛割爱让给了臣妾,此事臣妾一直感激在心里,柳良娣的大度之气也令臣妾欣赏,确实是难得的好姑娘,婉贵妃实乃好福气。” 屠夫人一席话不仅让婉贵妃深得满意,也是让大家对柳欣欣赞赏有加,这场赏花宴一时间成了互相吹捧攀附关系的最佳时机。 从御花园下来,多日未有相见的沈氏姐妹总算可以说上几句话了,沈如玉带着沈宝音一路朝前小步逛着,身后几米远跟着她的随从丫头。 沈如玉走了十来步才开口说:“你嫁进太子府的那天我也未能好生送你,一来我已是汉王府的妾室,二来缘着汉王与太子的关系我也不好相送,自然也不合礼数。” “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里都明白,你托人给我送来的那些嫁妆,妹妹已是感激。” 沈如玉停下脚步拉起沈宝音的手便说:“在沈府里我心里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你出嫁我能做的或许也仅此而已,太子对你好吗?” “太子对我很好,给了我该有的一切荣华。”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指的是他可有······” “姐姐,我与太子已是夫妻!” “那便好,我本还担心太子依然会在意你与万书卿之间的事情,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种事总会有芥蒂的,何况他还是高居之上的太子,如今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皇家的女人一旦失了宠就真如冷宫墙苑了,或许比那平常的妇道人家还不如,所以妹妹你一定要懂得如何去得宠才行,切不可如姐姐这般,若是能尽快怀有子嗣那就更好了,你的孩子日后也能冠以皇长孙!” 沈如玉这些话虽说是肺腑良言,个中道理权衡谁人都明白,可是放在沈宝音的身上让她去争宠争地位争名分,眼下实在很难,她只求安稳别人不欺,何况她与穆高炽之间的芥蒂又岂能当作没有发生一般。 沈如玉见沈宝音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开口又说道:“我知道妹妹你的性格不善于这些,可是太子府自当不比沈府简单,你如今已是太子府的良娣早已不再是沈府的二小姐,就算你不去争也难免太子府里的其他人也能这么想。” “太子妃温和善良,柳妹妹又是熟识,她性情温良,她们倒也不是会明争暗斗的人。” “此时说这话为时善早,柳欣欣虽然与你姐妹相待,但你们现在毕竟是同侍一夫,难保他日情谊倒戈,我见这丫头也并非等闲之辈,妹妹还是防着些比较好,至于你说到太子妃张姝,妹妹可以与她亲近些,不过也只能点到而止不可全信。”她说到此处看见沈宝音审视的眼光瞧着自己,心下惊讶的看去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沈宝音抬眼看向沈如玉,轻轻舒了口气说道:“姐姐还想继续对我隐瞒吗?我知道她是徐皇后的人!”   ☆、第50章 剑拔弩张 沈如玉睁着一双杏仁色的曈眼看来,微微起唇开口问道:“妹妹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刚刚在赏花宴上我看见徐皇后和张姝偷偷用眼神交流,虽然各位嫔妃们笑说打趣未有察觉,可我还是发现了,那时我就猜到张姝定是与徐皇后有关系,现在姐姐又让我与张姝亲近,自然你也是知道内中详情的,否则你只会让我谨慎与她相处才是,毕竟她的身份才是最威胁我的人。” 沈如玉听闻这番话震惊之余却也是松了口气笑说着:“果然妹妹观察细致,你这般聪慧也是我看重的,没错,张姝当初能够当上这太子妃确实也是皇后娘娘从中所为,可惜她这些年一直未能为太子诞下子嗣反倒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对此连婉贵妃也颇有微词,缘着这件事皇后娘娘心里一直有所愧疚。” “所以皇后娘娘才要举荐我当了这太子侧妃?姐姐可曾想过,如今太子和汉王的关系微妙,我又是徐皇后推荐的人,婉贵妃岂能信任我,只怕她也一样把我当作是徐皇后这边派来的细作,这只会让我在太子府步履维艰!” 沈如玉听后未有回答,只是朝前走了几步才缓缓开口说着:“妹妹的这些顾虑我都考虑过,你也知道一开始我并不赞成你与太子走得近,只是这姻缘难以预料,谁能想到太子偏偏看中了你,若是当时万书卿不辜负,你也不至于要嫁进太子府当上这个太子侧妃,我倒希望你们远走高飞,你嫁进太子府就是缘着我的关系,婉贵妃也不会善待你,可如今有皇后娘娘在你身边做后盾的话,婉贵妃也会顾虑这一点也不至于太为难你,当然这也是万不得已!” 沈如玉这些解释沈宝音也是明白,只要自己嫁进的是太子府,其中的利害关系就牵扯不掉,无论是男人之间的朝堂之上,还是女人无数的后/庭深宫,自古历朝往来哪里不是攀附关系保存自己,只是想到这番命运的安排,沈宝音心里说不上来的彷徨和苦楚,若是可以她宁愿只生在平常百姓人家,也绝不要世人眼里看似风光的一世荣华。 不过想到刚刚出现在赏花宴上的屠夫人,沈宝音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她看向一旁的沈如玉开口问道:“姐姐现在在汉王府如何?你之前不是托我找玄郎中开的那些有助身孕的药方调理的如何了?” 说到此事只见沈如玉一脸哀愁,她微蹙着媚黛沉默了片刻,许久叹了口气才说道:“身子自然是在调理,可是汉王留宿我那里却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留宿的时候也总会被屠氏拿着世子的幌子给拉回去,就算我有心也敌不过别人的存心伎俩,罢了,有些事我也不去强求了。” 沈如玉说着这些话伤感万千,若是自己也能争气生下孩子,她的地位哪会是今天这般,当然这其中的有些话她自然是不会对沈宝音说的,那便是自从沈宝音嫁给了穆高炽,这汉王穆高煦更是甚少来沈如玉的古月轩。 沈宝音小步跟在沈如玉身后,听着沈如玉说的这些现状也是焦急,她当然不希望她的家姐过得不舒心,可是这生子的事情也是要讲究创造机缘的。 “难道姐姐就只能这般任由屠氏欺凌吗?皇上的后宫还得雨露均匀呢,凭什么她屠氏就能一个人霸占!” “凭什么?”沈如玉轻笑一声,“就凭她是汉王王妃,就凭她手中还有世子这张王牌,你刚刚也看到了,她母亲屠夫人多么会捧着皇后娘娘,经常高价购买一些稀罕珍品来献给徐皇后,对此皇后娘娘也是对屠氏关爱有加,所以屠氏才会在王府里恃宠而骄,谁敢去得罪,她娘家是京城富甲一方,背后对汉王的支撑并不少,皇后和汉王都明白这样的金主不能少,刚刚我倒是有些惊奇了,没想到你与屠夫人早有认识,不过她刚刚在赏花宴上一个劲的夸赞柳欣欣实则也是为了打击你,我想这也是因为我与你是姐妹的缘故。” “我之前陪柳欣欣去绫罗坊的时候遇到过屠夫人,当时只以为这位夫人有些仗势欺人,后来掌柜的告诉我她就是汉王王妃的母亲,我才明白原来如此,她们母女二人欺人的本事也是极为相像,平日里也是霸道惯了。”她说到此处脑海里竟然灵光一闪,嘴角轻轻卷起这才继续又说着:“既然姐姐在汉王府里受屠氏欺凌,妹妹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屠氏在府里骄纵蛮横也不是一两日了,有些事情自然可以不必太过计较,可是霸占夫君这一项却是妾室们不能容忍的,我想平日里受欺凌的也并非姐姐一人,表面上不说心里的虎牙却在慢慢滋生,姐姐不妨与这些人多走动走动,办法也就有了,至于你说屠夫人喜欢收集稀罕物来讨好徐皇后,姐姐大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一旦惹恼了徐皇后他日再想送东西讨好也就不容易了!” 沈如玉听着沈宝音说的这个主意,一时有些震惊看来,随即又是惊喜的笑说道:“你这丫头平日里不见你去争,可是一旦要争起来也不含糊,好在你我是同一条路上的,他日若是分道扬镳只怕我也并非你的对手!” 沈如玉虽然是说笑打趣的话,可是沈宝音听在心里却是万分的不是滋味,分道扬镳,她希望不管以后太子与汉王的结局会怎样,这种事情永远都不要发生在她与沈如玉之间,这份姐妹情谊都不要遭到破坏。 迎面几个宫女匆匆跑了过来,走得急撞到了正说着话的沈如玉,吓得急忙跪下说着:“奴婢该死,还请这位主子恕罪!” “冒冒失失的做什么!你们是哪个宫门里的?” “奴婢是侍奉永和公主的侍女,永和公主正大发脾气,奴婢正要去找皇后娘娘,走得冒失才冲撞了主子。” 穆皎?她又是为何闹脾气?沈宝音想难不成是因为万书卿的缘故,不过想到那日自己去找万书卿质问的时候,穆皎从万书卿的屋子里出来,那种震惊和痛恨的感觉至今还在心口隐隐作痛,是的,自己是恨穆皎的,但是自己更恨万书卿! 宫女匆匆起身就要去找徐皇后,走了几步远沈宝音将她喊住:“你这么去找皇后娘娘只会把事情闹大,对你主子也并非是件好事,你带我去见永和公主。” 沈如玉一把拉着沈宝音的手开口问道:“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穆皎对万书卿的情意,这宫中人人都知道,你若现在去找她岂不是往刀剑上碰!” “姐姐说的这些道理妹妹都懂,但我与穆皎之间的事情总得要解决,何况有些事我也想问个清楚。” “你又何必这样!” “姐姐先回去吧。” 还未走进凤阁殿门前就已经听到穆皎嘶吼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这声嘶吼便是摔碎瓷器的落地声,凤阁殿的宫女们吓得站在屋外不敢进去。 “沈良娣在此等候,奴婢进屋向公主禀报一声。” 沈宝音挥了挥手阻止:“不必禀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那几个宫女犹豫了下倒也不敢多说,只好躬着身子赶忙退了下去,毓秀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沈宝音担心的说道:“小姐小心,还是我先进屋吧,免得你被东西砸到。” 毓秀小心翼翼的朝前去探路,前脚刚踏进去就看见一青花瓷器砸碎在她的脚边,好在毓秀躲闪及时。 “混账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永和公主,是奴婢!” 穆皎转眼看来见到来的人是毓秀,她记得这人,眸子里泛着火光随即拿起旁边挂着的那把长剑就快步冲了出来,见到站在屋外的沈宝音更是火星窜动,带着嗜血的寒光拿着那把锋利的刀剑就朝沈宝音挥去,毓秀吓得尖叫喊出声。 那闪着冷光的刀剑在眼前瞬间袭来,剑早已出鞘拔起,一点点在瞳孔间聚集收紧,她闭上眼睛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刀剑架在了自己脖子的一侧冰凉透骨。 “沈宝音,你来的正好!” 穆皎狰狞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带着仇恨般的怒火不复往日里那份古灵精怪的活泼,全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叫万书卿! 毓秀吓得急忙走上前想阻止:“永和公主,你快放下长剑,我家小姐并未与你结仇啊。” “没有结仇?沈宝音,我今天就要揭穿你的虚伪!”她转头瞪了一眼想要靠近的毓秀,大声吼道:“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手中的这把刀剑就要溅出这个女人的血来!”   ☆、第51章 阴差阳错 此时的穆皎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她被心中的仇恨所占据,毓秀被吓得退在原地不敢再上前,沈宝音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曾经也是并肩而行的姑娘,如今却是拿着刀剑对峙的关系,她忽然嘲笑一声开口说道:“我今日敢来也就没想着要贪生怕死的离开,你贵为一朝公主众心捧月,你区区要一个人的性命又算的了什么!你说要揭开我的虚伪,公主你何尝不是!” “你现在还想倒打一耙吗?沈宝音,你心里有话就直说,我穆皎一向做事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你现在如愿以偿坐上了太子侧妃,可你还想着霸占万书卿做什么?” “我如愿以偿?公主难道不是做了趁人之危的事情吗?你明知我与万书卿之间情投意合,若不是你从中搅和,我也不会是今时今日。” “你胡说!”那把刀剑锋刃的划破皮肤的纹理,带着激烈的情绪连声说道:“明明是你想要攀上这太子侧妃的位置托人送信至万府,你怕万书卿挡了你繁花似锦的前程,你知不知道那晚万书卿是有多难过,从没有见过如你这般心狠的女人!” 她闻言硕然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目光不顾脖子间的刀剑,走上前一步一把拉着穆皎的手臂急忙追问道:“你说什么?我是托毓秀送信给万书卿,但那封信上清清楚楚写得是寅时东郊码头等他!” “你少装蒜,那封信我亲眼看见过,分明就是一封诀别信,你既然做的如此决绝为何还不肯放过万书卿,你知不知道这家伙亲自向父皇请命攻打匈奴,上次西北前线战役他算侥幸所胜,可是匈奴人穷凶极恶,万书卿可不一定会是他们的对手,他这一去生死攸关,若不是因为你对他造成的伤害,他断然是不会去的!” 不可能,那封信是自己清清楚楚所写,寅时东郊码头,她甚至生怕中间有所差误还让毓秀亲自送到万府手上,怎么就变成了一封诀别信?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毓秀,睁着一双莹渍的目光看过去质问道:“那封信你不是说亲自交到万府了吗?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毓秀,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毓秀一听顿时也是吓得急忙双膝跪下便说:“小姐,毓秀不敢有半点欺瞒,那封信奴婢是真的亲自交到了万府,当时万都司不在府邸,是二毛收下的,我还叮嘱他一定要交给万都司,小姐,奴婢知道那是你用性命做的赌注,一刻都不敢有所差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永和公主口中所说的这般。” 穆皎听闻不屑的一声冷哼:“照你这话说,难不成是我在说谎了?你们主仆二人还真是有心了,这演技也不可小觑,只是你们这番苦肉计对付我皇兄也就算了,在我面前我可不吃这套,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明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却硬要在撒谎。” “永和公主,奴婢用性命发誓,奴婢这番话是句句属实,我家小姐是真的写信要跟万都司一起离开的,那晚小姐一个人在东郊码头等了一夜还彻底大病了一场,这件事公主您应该是知道的呀。”毓秀说到此处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慌慌张张的又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晚我去万府的途中迎面撞了一个人,然后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封信就匆匆又赶去了万府,那封信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被人掉了包,对,一定就是那个人。” “那你可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 “虽然那晚夜色已黑,但是因为她撞到了我,我还是多看了一眼,是个女的,身高如我一般,穿着碎花布衣神色慌张,若是我还能见到她,定能再次认出她的。” “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和我说起这事?” “我当时没有多想,只当是夜路不小心撞到的,见到那封信掉在了地上,我也怕被人看出露了馅,所以才会慌慌张张赶去了万府,我没有想到那封信会在那个时候被人掉了包,小姐,是毓秀该死,都是毓秀的一时大意毁了这一切。” 她站在原地听着毓秀这些话顿时觉得周遭都在旋转,就像夏夜里的一声巨雷劈开了苍白的天际,倾盆大雨般倾泻而注,此刻沈宝音的内心却是真真切切如这般写照,命运这般的捉弄,阴差阳错,谁又能想到她与万书卿的结局最后还是毁在了那封书信上。 那夜她在东郊码头冒雨痴痴等候,不顾性命不顾身家,是拼尽所有胆量的冒死一搏,最后等来的也终究不是这个男人,她穿上凤冠霞帔踏上喜轿的那一刻,她心中恨着这个负心贪生怕死的男人。 朱红色的城楼远远迭起,她站在城楼间望向远处,那里军旅铠甲烽火狼烟,那个心中所系的男人高骑马头,那里是大金国旗帜的飘扬,是征战前皇帝的亲自远送,擂鼓振臂响起,是征战的号角在拉响,还记得当初他连夜被派遣征战西北前线,她日夜担心所盼,如今这份担忧却只能默默远送不敢表露,她与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一道城墙所隔的距离,是天与际之间的茫茫苍穹,那一声万书卿终究只能淹没在无声中,声泪俱下的一声叹息,吕氏说,那都是命,回不去的阴差阳错命运颠沛。 沈宝音恸哭的倚坐在城楼上,从没有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她宁愿是万书卿负了自己也好过换来这样的结果,那个说着来年下雪便来迎娶自己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毓秀扶着沈宝音回了太子府,进了紫轩阁倒是见到了正坐在屋里等候的柳欣欣,她见沈宝音回来连忙起身走来开口问道:“姐姐这是去哪了?赏花宴结束后妹妹就没见到你,还以为姐姐是先回太子府了呢。”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看了一眼眼前的柳欣欣,淡淡笑着回说道:“我和毓秀就是随处逛了逛,没想倒是忘了时间。”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屋内。 柳欣欣仔细瞧了瞧,忽闪着一双眼睛看来又是一问:“姐姐的眼睛怎么了?可是哭了?毓秀,你是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 “不关毓秀的事,我只是逛园子的时候迷了眼,到现在还有些难受。” “这怎么行,眼睛这事可大可小,春兰,你快去请个郎中过来给姐姐看看。” “不必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脚步声,穆高炽已经匆匆带着曹吏走了进来,众人见状起身行礼,他也顾不得径直走到沈宝音身前,微蹙着剑眉开口说道:“我听人说你去了凤阁殿?” 她微微讶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此事倒不想传到他耳朵里这么快,随即也只是默认的点了点头回答说:“臣妾只是好久没有见到永和公主了,正好今日进宫所以前去看看。” 他听着沈宝音的这番解释,紧紧抿着薄唇,她抬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见他脸色不好随即低下头去,看来这个男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沈宝音心里正担心的时候,穆高炽突然拉着她的身子仔细检查起来,见到她脖子间的那道剑伤残留的血迹,他面色更是冷冽的看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毓秀身上。 穆高炽怒吼一声质问道:“你家主子受了伤为何不去找太医来医治?” 毓秀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奴婢该死,是奴婢的错。” “太子,不关毓秀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闭嘴!”他看向曹吏吩咐着:“快去请太医过来。” 曹吏请来的依然是上次来给灰崽诊治的马御医,马御医检查了伤口,叮嘱这几日饮食清淡不能沾水,交代完所有的一切这才准备给沈宝音敷药包扎。 “你把东西丢下回去吧。” 马太医闻言转头看过来,一脸诧异的说道:“微臣还没给沈良娣敷药呢。” “敷药的事情难道马太医也得亲自上阵吗?” 马太医一听这才听出穆高炽话里的意思,一脸尴尬的杵在原地,心想着他一把年纪还能对沈良娣有啥非分之想,自己是个医者,救死扶伤啊! 穆高炽哪里会理会马御医此时内心里万马奔腾的呐喊声,转眼看向一旁的曹吏,见这家伙正扭曲着一张脸憋着笑,曹吏感应的看过来,见穆高炽一张阴鹜的脸这才赶忙收敛起来,看着马御医开口说:“马太医,我送您出府吧。” 马太医顿觉雪中送炭,朝着穆高炽行了礼就随曹吏匆匆走了出去。 柳欣欣走来开口说道:“太子,还是让臣妾来给姐姐敷药吧。” 穆高炽摆了摆手:“这也折腾了一天了,春兰,扶你家主子回去好生休息。” 柳欣欣站在原地听到这话面色平静,随即也是开口说了句:“也罢,有太子在姐姐身边照顾,臣妾也就放心了,那臣妾明日再来看望姐姐。” 春兰扶着柳欣欣出了屋,毓秀也是关了门退了出去,沈宝音坐在床榻上有些如坐针毡,这个男人从踏进紫轩阁就阴沉着一张脸,她心里猜测穆高炽是否也知道了她与穆皎的那些话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她轻声试探的问道:“太子你是怎么知道臣妾去了凤阁殿?” “曹吏遇见凤阁殿的侍女才来告诉了我。” “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能看得到!” 沈宝音闻然闭了嘴,这个男人动作粗暴,清理伤口的时候疼得沈宝音紧蹙眉心,她自己是看不到,但是她可以让毓秀来敷药呀,至少不会现在这般强忍着疼痛又不敢出声的好。 两人间气氛沉默,她低着头坐在床榻上又不敢抬头看去那张阴鹜的脸,可是这样尴尬着也总不是个办法,沈宝音心里有些催促便开口问了句:“好了没?” “你急什么!” “马太医刚刚说了,只要饮食清淡不沾水就不会留下疤的。”正说完脖子间传来剧烈的疼,这男人竟然毫无怜惜的就这样敷药了,疼得沈宝音尖叫起来,她心里愤恨,刚刚这句话有什么错! 毓秀在屋外听到这声惨叫急忙推门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愣在了一旁。 “你跑进来做什么!” “奴婢以为······奴婢进屋拿样东西,这就出去。” 毓秀匆忙随手拿了样东西就跑了出去,沈宝音挨坐在床头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下手这么重,这哪是敷药,这分明是想谋杀。 穆高炽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女人,有些意识到自己下手真的狠了些,以往自己也就给曹吏敷药过一次,但曹吏毕竟是个男人,他心里有些心疼和后悔,开口问了句:“真有这么疼?” “那换你试试!” “我不喜欢太过矫情的女人。” 她瞥了一眼,心想着疼还不许喊了,疼就是矫情了,这是什么逻辑,何况她也没指望让这个男人喜欢自己。 “今儿穆皎的事情你别跟她生气,她也是受了委屈的人。” 她听着这话低着头也不回答,心想着自己何尝不是,只是这委屈只怕这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口。 “穆皎向父皇请命要嫁给万书卿,但是万书卿在朝堂上公然拒绝了,他一句男儿志在保家卫国,不平定匈奴誓不立家,他一句话上了战场却将穆皎置于了何地,穆皎贵为当朝公主,就算嫁给他也是下嫁,你说是不是?” 她抬头看去,望见穆高炽那双试探而来的眼神,她知道这个男人是故意问之,从自己嫁进太子府的那日起,穆高炽就从未再提过万书卿的名字,可是今晚烛火下的这双眼睛楚界分明。 “永和公主贵为大金国的娇女,她的夫婿自当不可小配。” “那你觉得万书卿如何?” “永和公主的心意众人皆知,若是两情相悦自当是佳话。” 穆高炽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屋外。 “太子,这次与匈奴的战役能否会胜?” “于国,我希望它赢,于己,我希望它败!”   ☆、第52章 冒雪探望 沈宝音抱着灰崽坐在窗台边,院子里枝叶枯零清石落雪,昨夜细雪纷飞无声无息间早已皑皑一片换了银装,这样的季节不知前线战事又该如何?灰崽窝在沈宝音的怀里重新找了个舒适的睡姿,它可无心去看那门前的雪景。 毓秀打着热水进了屋子见到正坐在窗台边的沈宝音微微惊愕,随即走来开口说道:“小姐,你今儿怎么醒得这么早,我还想着进屋喊你呢。” “睡不着倒不如起来算了,这小家伙估计也是忍不了外面的寒气,索性偷偷进了屋。” 毓秀听着这话别过眼去,沈宝音看着毓秀簌簌抖动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都是我给小姐惹了这么大的祸端,若不是我中间出了差错也不会毁了小姐和万都司的大好姻缘,说不定此时小姐你与万都司早已远离是非过上了好的生活,毓秀知道小姐你心里难过得狠,可是你又不忍责怪我,就是因为小姐这样,毓秀才会更自责。” “此事也是天意所为岂能全怪在你身上,我想了一夜,我与万书卿注定今生有缘无分,现在想来这普天之下哪里能容得下我和万书卿,只怕还未逃出这京城便已连累了众人,我和万书卿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我也不能让他再因为我受到更多的迫害。” “小姐这是打算往后再也不见万都司了吗?” “我与这个人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毓秀一听更是哭得稀里哗啦,哽咽的开口说着:“小姐若是这样,毓秀更是罪过深重了。” 她看着哭得像个孩子般的毓秀,从身上拿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安慰着:“都说与你无关了,你还较劲什么,何况此事若是有人存心所为,只怕也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 毓秀睁着一双泪汪汪的水光眸子看来问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万书卿约定的事情按理说只有姐姐和母亲知道,约定私走的事情也是姐姐为我出的主意,她们自然是不会出卖我,但是难保她人不会盗取消息。” “小姐的意思难道这件事是陶氏她们所为?” “陶氏一向与我作对多年,若是我真的与万书卿私走必然会连累到她,她当然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万书卿没有见过我的笔迹,陶氏找人代替写一封以假乱真也不是难事,何况她早已计谋了我与玄郎中的事情,若是我真的走了,那她的计谋不都白费了嘛,最不想我好过的除了陶氏她们那伙人还能有谁。” “如此说来陶氏她们太可恶了!” “虽然我与万书卿注定不能在一起,但此事也是因为她们所为,这笔账我也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说话间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冬梅已经扶着张姝走了进来,见到屋里的沈宝音温煦笑着说道:“原来妹妹已经醒了。” 这一早张姝竟然进了这紫轩阁,沈宝音着实有些惊讶,但惊讶之余倒也急忙拉着张姝坐下,见到她脚底的鞋上还站着落雪,又命毓秀赶忙拿出一双新鞋替张姝换上。 “雪下得这么大,姐姐怎么来了,姐姐贵为太子妃若是冻着伤着可怎办。” 冬梅站在一旁开口说道:“我家主子听说沈良娣你昨天受了伤,这一早就说着要来看望你,哪里还顾得上这屋外的雪。” “我昨晚才听下人说起,说你从宫里回来受了伤,本打算是要来看你的,但想着时候也不早了,所以就没来打扰你,伤着哪里了?让我瞧瞧。” 她见张姝伸手要来查探,于是急忙阻止般的推脱说道:“不碍事,只是脖子间的一些皮外伤,宫里的马御医昨天过来诊治过了,没想到这点小伤还劳烦姐姐挂心。” “听说是受了剑伤,我怎能不担心,好在只是皮外伤,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说起永和公主的脾气,确实也是令人头疼的大事,听说之前木真族的索哈尔王子来过我朝有意向皇上提起和亲的事情,倒不想这事被永和公主知道了,硬是大闹了一番,最后好在索哈尔王子不计较,这和亲的事情也就暂且放下了,当时宫里所有人见他们合得来,还以为这事能成呢,哪知这永和公主的心意全然不在这索哈尔身上,人家喜欢的是万书卿,就是昨儿进宫时咱们遇见的那个京城都指挥使司,那万都司也确实是仪表堂堂的可造之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事反倒成了笑话!” 张姝说起这事忍不住笑起来,见着沈宝音淡笑着回应了下,这才似乎觉得自己有失了礼仪收起了笑容。 “只是我奇怪的事,妹妹你与穆皎向来也没什么交集,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砍伤你?你可是说话刺激了她什么?” 她听着张姝突然问出这话,心口震惊了下,看着张姝那双不解好奇的眼神,想了想搪塞了句:“或许吧,许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伤了她的心。” “就算是说了不中听的话,那也不能拿剑砍人呀。”张姝说完转身看向冬梅,“你把我带来的红蓟芦荟米分呈给沈良娣。” 冬梅闻言从身上取了药瓶递给了毓秀,沈宝音曾经听玄郎中偶然间说起过,这红蓟芦荟米分一般只有宫里得宠的嫔妃们才会有,张姝不过是太子妃,她得到这东西想必应该是徐皇后赏赐给她的。 “这东西对治疗你的剑伤恢复效果不错,妹妹要记得用。” “那妹妹就谢过姐姐收下了。” 张姝点了点头,心中有所犹豫,想了想却也是开口问道:“我听人说太子昨晚并未在你这过夜而是去了柳妹妹那里?” “妹妹身子不好,现在恐怕不太适合服侍太子。” 张姝听闻面露难色,尴尬的笑了笑说着:“姐姐当然知道是太子体恤你的身子,可是长期以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自己说说太子在你这儿过了几回夜,就是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难道妹妹就不担心下人之间乱说吗?你才嫁进太子府多久。” 张姝这些话沈宝音心里自然并不在意,若是穆高炽夜夜留宿紫轩阁,那她才整日惶惶不安呢,穆高炽不在这里过夜,她才能在太子府里过得安稳些,反正这个男人当初娶了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失了面子而已。 她看着张姝蹙着眉头担心的脸色,倒也故作难过的神情回答说:“只怪妹妹我身子不好也怨不得别人。” “府里每晚送来的补汤妹妹可喝了?” “有龚嬷嬷在哪敢不喝,龚嬷嬷每晚准时派人送来,见着我喝完才会离开,听说是婉贵妃立下的规矩,虽然我也知道太子府不同于其他府邸,规矩森严也是应该的,却不想每晚竟然还有喝补汤的规矩,姐姐那也是吗?” 张姝苦笑了下才说:“从我嫁进这太子府,婉贵妃就下了这道令,算来我也喝了这么多年,哪里是补汤分明比中药还苦,喝了都令人犯恶心,偏偏那龚嬷嬷还死死盯着不放,一口一个为了我好。” 沈宝音感同身受,原来这受苦的滋味还不止自己一人,但是最苦的也是太子妃吧,硬是被逼着喝了这么多年,想起龚嬷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想着都让人瘆的慌,但是即使太子妃喝了这么多年也未见她生下子嗣,可见这补汤也是没用的。 “虽然婉贵妃有政策,不过我也有对策。” “姐姐有什么好的对策?” 张姝莞尔笑来,从身上取了一纸包递给沈宝音说道:“这是蜜饯果子,我每次喝完补汤就吃这东西,解了我不少痛苦,我今儿给你带了一点。” 沈宝音打趣着:“原来姐姐也学坏了。” 张姝闻言看过来,鼻尖轻哼了一句:“这些年若是再不学着点,那才叫愚蠢之极!”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姝感到困乏,冬梅才扶着张姝离开,沈宝音送走了张姝看见灰崽居然窝在自己的床褥里,半个脑袋露在外面,这家伙现在可是越来越放肆了,果然是不能宠坏的,她走过去将灰崽抱出来,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说着:“你这般模样若是被那个男人瞧见准是会把你扔出屋外!” 她想起张姝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没想到穆高炽竟然怕这个,可是这个男人明明怕这种东西为什么最后还容许自己带进太子府呢?不仅容许了,还给这小家伙送来那么多过冬的储备,难道这男人一时发了恻隐之心?还真是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她看着毓秀吩咐道:“你去把灰崽的窝重新移到隐蔽的地方。” 毓秀不解:“为什么呀?” “太子不喜欢,何况若是让龚嬷嬷看见了指不定又要告发到婉贵妃那里,好在龚嬷嬷这些时日都没有过来,不过也幸好太子妃有心提醒我。” “说起太子妃,她对小姐你还算不错。” 她听着毓秀这话忍不住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你懂什么,她之所以对我这般好,那是因为我现在不得宠!” “沈良娣在吗?” 屋外传来问话声,沈宝音和毓秀震惊的互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看见院子中站着太子府的一下人,只是模样却是完全记不住。 毓秀问:“你找主子何事?” 那人朝着沈宝音躬身一拜说道:“奴才石勇给沈良娣请安,刚刚府外有人送来这个,说是沈良娣之前预定的。” 石勇提着一个竹筐篮子,上面盖着一层白布,毓秀走下去掀开来看了看,里面是一些刚蒸好的白花花馒头,毓秀瞪了一眼说道:“你怎么不问清楚就收下,我家主子何时预定了这东西。” 石勇为难的杵在那里,面色尴尬的开口说着:“那人嘱咐奴才说是沈良娣预定的,奴才见他也不像是面恶之人。” “这人善恶与否难道还写在脸上,好歹你也该过来通传问一声。” “那奴才现在就把它给退回去。” “不用了,你把它拿过来,我想起来了这东西确实是我预定的。” 毓秀惊讶的转头看向沈宝音,自家小姐何时定了这些馒头了?石勇赶忙走上前将篮子递给了沈宝音。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那奴才先行告退。” 沈宝音见着石勇离开这才拎着篮子走回屋里,毓秀跟在身后开口问道:“小姐,你为何要说谎接下这东西?你就不怕它有毒吗?会不会又是陶氏她们那伙人派人来陷害的?” “你这榆木脑袋,说你聪明起来的时候倒也聪明过人,糊涂起来也不含糊,陶氏和沈秋莲就算再心有不甘,她也不敢胆大到陷害到太子府来,你把没个馒头都给我掰开来。” “啥?全掰开?” “让你做你就照着做,哪里这么多废话。” 毓秀嘟着一张嘴赶忙加入了掰馒头的行列中,掰到一半她忽然喊了句:“小姐,你瞧这是什么?”   ☆、第53章 遭人投毒 她接过毓秀递过来的那张卷起来的细小纸条,打开来看了看,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果真是这样的。 毓秀探着一颗脑袋倾身过来开口问道:“小姐,是什么?” “是玄郎中托人送来的,上次我让你去玄医馆交给玄郎中的那些月夔香终于有答案了,果然内含铅汞的安神米分,虽然成分微量但长期吸入下去必造成身体的损害,难怪我从大婚的那日起日日感到困乏精神不振。” 毓秀闻言气愤的说道:“太可恨了,就连这太子府都敢有人陷害,此事我定要告诉太子,让太子给小姐你做主!” 沈宝音见毓秀怒气冲冲就要出去找穆高炽,急忙一把拉住她说道:“现在我们连是谁都不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找太子有何用,反而会牵连到玄郎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明知道有人要陷害小姐你,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你容我先想想!” 沈宝音站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此事虽然自己先前有过猜测,但如今有人陷害自己的事实已成定局,眼下最关键的是如何才能不牵扯到玄郎中而让凶手出现,当晚大婚的时候月夔香是喜娘拿来的,但喜娘毕竟也是人微言轻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冒着株连九族的罪名投毒,她的身后必然有着身份更高的人,会是谁呢?太子妃张姝?还是婉贵妃? 这个人心思缜密,即使是想着要陷害自己也是计划严密,铅汞的含量是极小的不足以致命,真要等到自己中毒而亡的时候恐怕也得一年半载,到那个时候自己的死亡原因也会被人搪塞过去,毕竟这太子府里处处都不是自己的人。 想到这些沈宝音心里自然是有些慌张的,若论起手段来,陶氏那些人便相形见绌得渺小多了,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顺藤摸瓜的找出凶手指认她的罪名?若是现在有姐姐沈如玉在的话,或许还有人帮忙一起想想法子。 “小姐,你到底可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了没?” “什么好的法子?”柳欣欣的声音伴随着问话声抬步走了进来,见到站在屋内的沈宝音和毓秀慌慌张张的神色,不解的问道:“毓秀这丫头是怎么了?” 柳欣欣来得悄无声息,就连她何时走进紫轩阁都不知道,沈宝音怕毓秀说漏嘴,倒是急忙谎称说着:“这丫头毛手毛脚一早打碎了太子最喜欢的那副红枫琉璃花瓶,眼下正哀求我赶紧帮她想想办法,太子若是知道了,我看你怎么交代?此事我也爱莫能助,我上哪儿给你找到一模一样的红枫琉璃花瓶来,听说还是进贡而来的东西。” 沈宝音故意说得怒气,冷着一张责备的脸看向毓秀,柳欣欣见状忍不住笑说道:“你还真跟自家丫头斗气呢,毓秀这姑娘我就觉得不错,姐姐若是厌烦了,我就把她收到温荣阁去。” “妹妹若是真喜欢毓秀,把她带走也好,省得尽在这里给我惹事!” 柳欣欣微微含着笑容拉着沈宝音坐下,又看向一旁的毓秀开口说着:“你打碎的可是太子最喜欢的东西,你家小姐生气也是自然,你赶紧说些好话陪个不是,你家小姐也就不生气了。” 毓秀嘟着一张嘴走近沈宝音:“毓秀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柳欣欣看着沈宝音依然冷着一张脸,忍不住又笑说着:“毓秀已经认错了,姐姐也就不要再生气了,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子既然把他最喜欢的红枫琉璃花瓶放在紫轩阁,那自然也是送给姐姐的,虽然被毓秀打碎了,但姐姐若是在太子面前多说些爱听的话,讨得太子欢心,太子哪里会生姐姐的气,更别说惩罚毓秀了,姐姐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会真跟毓秀怄气呀。” 柳欣欣这番圆场的说辞惹得沈宝音笑看来,她确实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姑娘,难怪穆高炽和婉贵妃都喜欢她。 “好了好了,我哪会真跟这丫头怄气,毓秀,你赶紧去泡龙井过来。” 毓秀点头答应匆匆出了屋子,柳欣欣又命春兰取了药盒递给沈宝音说道:“这是我爹之前去滇南一带带回的东西,听说对恢复伤口效果不错,好在我这次嫁进太子府有带着,就顺道取了一些来给姐姐用。” “刚刚太子妃也送来金创米分,如今妹妹又送来这些,你们这般待我好,我以后可如何回报。” “姐姐这是什么话,你我虽不是亲姐妹但却胜似亲人,你我相识这么久还用得着说这些嘛,不过这东西好是好就是不能多用。” “这是为何?” “听我爹说这东西用多了就会反其道,是药三分毒剂量大了总归出问题,姐姐记得就行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略有所思,恍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么一想反倒豁然开朗,柳欣欣这些无心的话恰到好处的提醒了自己。 她见柳欣欣不时用手遮挡着脖子,从她刚刚落座后便是这样,沈宝音担心的问道:“妹妹脖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用手挡着?可是伤着了?” 柳欣欣闻言看过来却是一脸尴尬得急忙回说道:“没什么,不碍事的,可能是昨晚落枕了。” “那怎么行,让我瞧瞧。”沈宝音说着便伸手拉下柳欣欣遮挡脖子的那只手,脖子间出现一道红印,她心下不懂就顺口问道:“妹妹这是什么?怎么伤到的?” 春兰听闻忍不住笑说道:“沈良娣你怎么连这都不懂,这是太子昨晚落下的。” 春兰这么一说,沈宝音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她再一看对面的柳欣欣更是脸色绯然红成了一片朝霞,自己也倒不知不觉殷红了脸,只是心头隐隐难受起来,说不清道不明。 是夜沈宝音抱着灰崽坐在床榻边,毓秀忙着收拾东西,屋外寒风呼啸吹得窗纸声声作响,她看了一眼忙碌的毓秀开口问着:“你是不是怪我白天当着柳欣欣的面责怪了你?” 毓秀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看过来,随即叹了口气回答说:“小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好吧,我确实有些生气,不过想到小姐当时也是权宜之策,想想也就不生气了,不过小姐你真打算把我送去温荣阁吗?” 沈宝音看着毓秀当真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说着:“我怎可能把你送到柳欣欣那里呢,就是千金万两我也不会换的。” 毓秀听着这话才算重展笑颜,一脸得意起来,沈宝音摸着灰崽的脑袋,犹豫了下迟迟开口问了句:“毓秀,你听说过夫妻之事脖子里会落下红印吗?” “小姐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我就是随口问问,今天柳欣欣来的时候我看到过,有些好奇而已。” “这种事小姐怎么来问我了,我还没出嫁呢哪懂这个,小姐不是应该最懂吗?” 沈宝音忽然哑舌,又是红着一张脸骂咧了句:“谁说我懂了!让你多嘴!” 毓秀嘟着一张嘴委屈般的小声说着:“哪里是我多嘴了,明明就是你先问起的嘛!” 彼时屋外通传说是太子来了,话落间穆高炽已经走了进来,沈宝音抱着灰崽正要上前行礼的时候才意识到穆高炽是不喜欢这小家伙的,慌慌忙忙的将它交给了毓秀。 穆高炽瞥了一眼也未说话,只是走到沈宝音身前开口问了句:“今天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白天的时候太子妃和柳妹妹有来看过我,还给我带了些金创米分。” 他拉起她的手走到床榻边坐下,穆高炽的手冰凉彻骨,沈宝音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暖手炉递给这个男人,穆高炽瞧了一眼嘴角不轻易间微微翘起。 “我刚刚经过紫轩阁的时候见你屋内的灯还亮着,想着你应该还未睡。” 昨晚穆高炽丢下那句狠话走出去之后,沈宝音想这个男人是不会再来了,竟不想穆高炽今晚又来了还若无其事,他坐在自己身旁气势凌下,自己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敢多说话,算来自己与穆高炽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好像都是这样的。 “你就没话想跟我说?” “臣妾是有一件事想说,不过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但说无妨。” “臣妾听太子妃说,太子生性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你为什么还会同意将灰崽带回府邸呢?” 穆高炽沉默了一会,想了想却也是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他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女人虽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怎么有些事就是不明白呢,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懂? “太子笑什么?” “我虽然讨厌这东西,可是有些人偏偏就喜欢,曹吏说,我该懂得适时的取舍,我想了想还是有些人比较重要些。” 她听着穆高炽这番话,心尖轻轻震颤,又如蜻蜓戏水般掠过心头,眼下穆高炽这话算是隐晦的表白吗?原来女人心里终究还是会喜欢听这些的,即使它无关爱与否。 穆高炽的手指忽然探进她的脖子,惊吓得她急忙侧身看过去,迎上了这个男人一双柔和的目光。 “让我看看伤口如何了?” 昨晚他敷药的时候下手重了些,白天又心系着这个女人的伤情如何,虽然也不过是皮外的轻伤算不了什么,可自己今天就是有些坐立不安,回府的时候他本不打算来看望,但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还被曹吏打趣了自己,说是真放不下就进去呗,你可是太子。 指尖摩挲着肌肤的纹理,顺着伤口的外缘深深浅浅,沈宝音坐立在一旁纹丝不敢动弹,大婚的那晚她与这个男人也有过实质的接触,既已是夫妻本不该别扭什么,可是真要深入下去她就紧张得不得了,大婚的那晚他可是没有半点的怜惜,好在缘着龚嬷嬷送汤后,这个男人就无故生气的什么也没做,再后来一次下棋一半自己就昏睡过去了,还闹了笑话。 呼吸吹拂在耳边轻轻柔柔,她赶忙起身逃脱说道:“太子要喝水吗?”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撑着她的手心,冰凉的唇瓣便吻了下来,这个男人的吻总是毫无防备带着迫不及待的野心,他吻着她细白的颈项如雪花般飘落尘埃避开她旁边的伤口。 她承受着云端的缥缈似无,握着彼此手心的那双手强而有力,这次倒也不似大婚那晚的抗拒,反倒多了一层欢愉。 “什么鬼东西?” 穆高炽的声音突然将这一切戛然而止,随即沈宝音看见穆高炽的手指间那些灰色的绒毛,天啦,一定是刚刚抱着灰崽时留下的! 穆高炽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他起身夺门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又丢下狠话:“你要是再敢把那脏兮兮的东西睡在我的床上,我一定命人剥了它的皮!” 早晨毓秀打水进屋的时候,沈宝音还依然睡在床榻上未醒来,她心想昨晚太子大发脾气甩门出了紫轩阁,这等事情放在自家小姐的身上咋还能心安理得的睡着,就算不想得宠好歹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毓秀听闻是沈宝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她走过去一看,自家小姐脸色苍白唇色淡无的正躺在床榻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着我。” 沈宝音争着微弱的力气拉着毓秀的手说着:“快,快去找太子来!” “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太子!” 毓秀吓得慌慌张张的便跑出紫轩阁,快步朝着穆高炽的寝宫走去,身后是落雪的鞋印。   ☆、第54章 太子审问 紫轩阁内穆高炽闻讯匆忙赶了过来,身后赶来的还有太子妃张姝和柳欣欣,龚嬷嬷闻讯也带着下人赶来了,穆高炽快步走过去看到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沈宝音,此时的她脸上毫无血色,满头是汗一脸痛苦的面容。 穆高炽将她抱在怀里,转身看向赶来的曹吏命令着:“还等什么,赶紧去宫里请太医过来,若是有半点差池,你提着脑袋来见我!” 沈宝音一把拉着穆高炽就说:“请太子把玄郎中请来,其他人我谁都不信!” 穆高炽闻言一双深谙的眼睛看着怀里抱着的女人,她死死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带着绝望痛苦的目光盯着自己,随即穆高炽看向曹吏又命令着:“你去把玄郎中请来!” 曹吏领命赶紧出了紫轩阁,屋子里张姝看了一眼穆高炽抱着的沈宝音,想了想走上前几步开口说道:“太子,还是让臣妾来照顾沈妹妹吧。” 穆高炽淡漠的眼光看过来,带着冷冽的口吻说着:“你们都给我滚开,我听说昨儿太子妃和柳良娣你们都来看望过还送了金创米分,此事在未弄清楚之前,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我一向不过问你们后府之事,但绝不容许这等事情发生!” 张姝一听顿时急忙跪下喊冤道:“太子难道是怀疑沈妹妹的病是臣妾所为吗?臣妾入太子府多年虽不得太子恩宠,但也绝不会有害人之心。” 柳欣欣见状也是慌张跪下说着:“臣妾昨儿是有给姐姐送药,但那些药臣妾自己也用过,还请太子明察。” “此事在玄郎中还未诊断之前,谁人言论都过于太早,你们都给我听着,她若有任何闪失,待我查明定不会轻饶!” 曹吏带着玄恒很快赶来,领着玄恒进了紫轩阁,玄恒进了屋子朝着穆高炽躬身一跪:“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你快上前一步速速替沈良娣诊断,不可有半点误诊。” 玄恒微微躬着身子走到床榻边半跪着,拿着帕子搭在沈宝音的手腕上,这才在穆高炽的直视下赶忙把着脉,他把了一会儿侧身看向穆高炽禀明:“太子,沈良娣这是中毒症状!” “可知中的是什么毒?” “依沈良娣目前的症状来看,应该中的是铅汞之类的毒,草民刚刚把脉的时候发现沈良娣中毒已有一段时日了,好在毒素分量不重才不足以暴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穆高炽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玄郎中,似信非信的的开口问道:“铅汞之毒,你可确定?” “请太子容草民问下侍候沈良娣的侍女。”玄恒看向跪在一旁的毓秀开口问道:“沈良娣近来身体上可有什么异样或是不舒服的症状?” “小姐经常嗜睡还总是说着头疼,即使睡着了也是多梦心悸,胃口也时常不好。” “这段时日侍候沈良娣的除了你还有谁人在照顾?” “我家小姐从嫁进太子府的那天起就是由奴婢一人侍候的,小姐不习惯陌生人来照顾自己。” “那沈良娣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你一个人负责的吗?” “基本都是由奴婢负责的,即便是太子府后厨的人送来也是由奴婢看着的。” 玄郎中微蹙起浓墨的眉峰,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着:“毓秀是沈良娣从娘家带来的侍女,没有投毒的理由,既然饭菜上无从下手那便是其他了。” 穆高炽细细听着玄郎中的分析,仔细想了想沈宝音近来确实有些不对劲,他看着玄郎中又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这铅汞之毒还能从哪里下手?” 玄恒起身在屋子里找了找,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坛香炉上,他取了香炉里的一些香灰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这才转头看向穆高炽呈明说道:“太子,答案在这里。” “这香炉里烧的是什么香?” 毓秀急忙开口回答说道:“回太子,这香炉里烧的是月夔香。” “何人所给?” “小姐和太子大婚的那天晚上是喜娘拿来给小姐的。” 喜娘?穆高炽紧蹙眉头,他看着曹吏吩咐道:“你去把喜娘给我带过来,我亲自审问。” 曹吏带着人马匆匆又出了太子府,玄郎中开了药方给了毓秀,毓秀不敢有耽搁赶忙拿着药方去煎药,玄郎中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银针给沈宝音针灸解毒。 曹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进了紫轩阁面露难色的复命说道:“属下带着人马去找喜娘,但是喜娘一家早已人去楼空,街坊百姓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家人了,估计早就跑了。” “哼!跑得还真快,看来她早已料到后事的准备,当初喜娘是何人引荐的?” 众人跪在紫轩阁内一片寂静直到人群中龚嬷嬷站起身,她微微躬着身子走到穆高炽身前双膝跪下开口说着:“回太子,喜娘是奴婢找来的,这个人在京城做了几十年的喜事,太子难道忘记了,当初您与太子妃大婚的时候也是由她做的喜娘,奴婢与她也是相交多年,前段时日她与奴婢说起她老家的事情,说是想要回老家一趟的,估计应该是回老家去了。” “她老家哪里?” “奴婢听说好像在宋州。” 穆高炽看向曹吏说道:“吩咐下去给宋州的州府查找此人。” “属下这就派人传令下去。” 穆高炽微眯着双眼转而继续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龚嬷嬷,轻哼了一声说着:“以龚嬷嬷之见,这喜娘应该是无关此事了?龚嬷嬷是府邸的老人,除了太子妃之外这后府一切料理的事情都该由龚嬷嬷打理,您看这事是由何人所为呢?” “奴婢不知,奴婢更不敢妄加推测,一切还由太子查明做主!” “沈良娣这里的月夔香之后都由谁人送来?” “奴婢都是交由秋昙负责。” “去把秋昙带过来。” 过了一会回来复命的下人慌慌张张跑进紫轩阁,朝着穆高炽扑通一跪就说道:“回太子,秋昙投井自杀了!”   ☆、第55章 非同一般 毓秀匆匆走进屋子,走到床榻边看着自家小姐开口回复说道:“那秋昙被人从井里打捞上来已经确认死了,我偷偷看了一眼,秋昙死的时候模样甚是可怕,听曹副使说整个尸体都有些泡白了。” 沈宝音闻言震惊的看着毓秀,她抓着床褥的手指紧了紧却没想到此事竟然闹出了人命。 玄郎中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说起:“如此看来秋昙的死应该有好几个时辰了,绝不是刚刚才投井自杀的。” 她听着玄郎中忽然说出的这句话心口又是惊讶一声,眉心不由的蹙起,转头看着毓秀吩咐道:“你去前院打听一下,看看太子就此事怎么处理。” 把毓秀支出了屋子,沈宝音才看向玄郎中开口说道:“依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件事早有人在我之前?可我昨晚才将月夔香做了手脚,这件事连毓秀都瞒着,按理说不可能透露风声的呀。” “可秋昙从她的死相来说至少也是昨晚被人投井的。” 玄郎中这些话更是让沈宝音背脊冷出了一身汗,她无从知晓此人,更是难以置信有人率先早有察觉,甚至在自己前面先走了一步棋,如果说秋昙的背后是龚嬷嬷指使,那么又是谁向龚嬷嬷透出消息的呢? 玄郎中此时也是紧紧皱起眉头,许久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秋昙一死倒也成了畏罪自杀的证据,估计太子就是有心再想查下去恐怕也是难了,何况他也不想让此事传扬出去,倒是沈良娣你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危险,好在之前你托毓秀送来月夔香,我已知晓有毒,否则只怕是耽误了病情。” “我当然知道这做法是冒进了些,可我不这么涉险又怎能引起太子的注意,所以我才让太子一定要把你喊来,本想着以此顺理成章的找出下毒的凶手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看来终究还是我大意了。” “不是沈良娣你大意,而是这太子府里更是人心难测,下毒也只怕是其一,往后您该怎么办?” 沈宝音听着这话陷入深层的思考中,以前她只想逃避沈府里和陶氏她们那群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可是秋昙这一死让她更加明白,这禁锢的太子府里才是人吃人的可怕,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和蔼可亲都不过是过眼的假象,最重要的是如今连真正要下毒的主使都找不出! 她看向玄郎中想起之前他因为自己被关进顺天府的事情,这么久以来自己心中也是内疚的,索性开口说道:“先前你被关进顺天府也是因为我引起,一直未能有合适的机会去玄医馆好好向你解释。” 玄郎中闻言摇了摇头:“沈良娣严重了,不过说到此事我与万都司同时被关进顺天府的时候才听万都司说起,原来是万都司在品茗斋喝茶的时候听旁人说起那枚朱钗的事情,可是沈良娣你的那枚朱钗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衣兜里也确实是奇怪,我前思后想总觉得这件事恐怕并非那么简单。” 她鼻尖轻哼了一句才说:“是陶氏和沈秋莲那帮人搞的鬼,也是趁我大病你给我诊治的时候偷偷塞进你的衣兜里,我想品茗斋故意传话的那几个人也是她们指使的。” “这么一说也是可能。” “玄郎中,我有一事相求。” “沈良娣你说,我自会为你尽力而为!” 毓秀回来的时候玄郎中已经离开,她进了屋子看着沈宝音说道:“秋昙的尸体太子已经命人交给了她的父母,还拿了些银两给她的家人作为安抚,太子还单独审问了龚嬷嬷,估计此事与龚嬷嬷无关,太子还命所有人此事不得乱传。” 毓秀一一回复着,沈宝音也是细细听着,看来还真被玄郎中给说中了,秋昙一死确实成了畏罪自杀的凶手,穆高炽也不会再深入查下去,但沈宝音清楚秋昙也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 “虽然秋昙死得是恨可怜,可是我一想到她下毒害小姐您,我就觉得她死有余辜,好在玄郎中及时救了小姐的命,不过奴婢觉得奇怪的是秋昙这几日都没有来送月夔香,她又是怎么下毒的呢?” 她见毓秀一副考究的模样倒也不想将昨晚的实情告诉这丫头,免得她这丫头一时大意说漏了嘴惹来麻烦,索性谭塞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有些饿了。” “小姐想吃了这就代表病好了,奴婢这就去后厨。” 毓秀出去不久屋外传来通报说是婉贵妃来了,沈宝音躺在床榻上闻言心口一震,急急忙忙起身出来迎接,此时婉贵妃已由她的贴身侍女雪雁扶着进了这紫轩阁。 “臣妾给母妃叩安。” “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下床来迎接了,快起来吧。”她说着拉起沈宝音走回了床榻边坐下。 “天色已晚,外面又天寒地冻的,还把母妃您请过来。” “这府邸出了这么大事情我能不来嘛!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白天玄郎中已经为臣妾解了毒,现在已经好多了,劳烦母妃挂心。” 婉贵妃看了一眼未再接话,眼睛环顾了一周开口问道:“你身边的侍女呢?自家主子身子不好竟然都不好好在一旁服侍着!” “母妃莫怪,是臣妾饿了吩咐毓秀去了后厨。” “本宫知道你心疼你带来的丫头,但是毕竟一个丫头怎么能服侍得过来,本宫听龚嬷嬷说是你不要的?” “龚嬷嬷有心要给臣妾添几个丫头服侍,可臣妾天生性情冷不善热闹,毓秀又是服侍我多年早已深知我的脾性,所以就婉拒了龚嬷嬷的好意。” 婉贵妃听着转身从雪雁手里拿过几个檀木盒子递给沈宝音说道:“这是我从宫里带来的雪山乌参和红灵芝,你好生把身子调养好了,你嫁进太子府日子也不少了,别整天病怏怏的传出去也不好。” “臣妾谢过母妃。” “至于今天的事情本宫已经责备龚嬷嬷有失职责,也罚了她的俸禄,偌大的太子府竟然出现这等事情,好在你没事就好,此事就不要再深究了,毕竟传出去对太子府和太子的名声也不好,难免遭有心之人落井下石,你看此事如何?” 沈宝音闻言微微抬头看向一旁的婉贵妃,见她一双眼睛紧盯着自己看来,此事早已是他们说了算,只怕自己再坚持也是徒劳无功。 “一切全听母妃和太子做主!” 时隔多日沈宝音的身子也已渐渐恢复,期间张姝和柳欣欣都有来看望过,穆高炽也是每晚过来,有时会留在紫轩阁过夜,有时会坐到夜深才离开,秋昙的事情后来大家也都避而不再提起,时间一久也被抛之脑后,仿佛之前的种种就像做了一场梦未曾发生一般。 车辕滚滚的朝着京城的玄医馆走去停落在门前,毓秀扶着沈宝音下了马车,她脚步停下紧了紧斗篷的衣襟,抬头看了一眼那扁招牌,这是自己大婚以来第一次重新出府,她已被关在那红墙碧瓦里太久了,秋昙的死虽然未能找到下毒的真凶,可是却让自己获得了出府的自由,这也许就是唯一换来的好处吧。 她搭着毓秀的手臂进了玄医馆,玄郎中带着小五匆匆走来迎接,领着沈宝音去了后院,玄郎中隔着帕子搭着脉,过了一会儿方说道:“从脉象上来看,沈良娣的身子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玄郎中可仔细确诊了?本宫近来还是觉得胸口乏闷。” 玄郎中听后笑了笑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领着一个人又进了屋子,那人见到坐在里面的沈宝音,于是双膝一跪开口叩安道:“草民何章拜见沈良娣!” “何管家起来吧。” 玄恒领着其他人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沈宝音和何章两人,她见何章拘束的站在原地,这才开口吩咐着:“这里没有外人,何管家过来坐吧。” 何章小心谨慎的坐到一旁,侧身看向沈宝音说着:“不知沈良娣今日找我来是有何事?” “何管家不必紧张,本宫今日托人找你来也就是问问家里的事情,如今我的身份也不好随随便便回沈府,何况如今家里也是人多嘴杂。” “沈良娣说得极是,不过沈府里一切都还安好,沈良娣莫挂心。” “何管家的话本宫一向都是信任的,毕竟本宫以前在沈府的时候,何管家也帮过我不少,本宫能有今日岂会忘了何管家曾经的功劳,若府里真是一切安好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何章淡笑着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侧身看过来开口说起:“其实若说安好也不算安好。” “怎么个不安好法?” “眼下三姨娘和璞兰姑娘算算日子也快到临产的时候了,这较真的时候也不在少数,好在那璞兰姑娘也算忍气吞声,听说三姨娘找人来算过,肚子里怀的这胎是个男孩,老爷听后甚是高兴,这段时日也是夜夜留在三姨娘的房里。” 沈宝音听着何章这番话,想来这陶氏现在是气焰越加嚣张,若她肚子里怀的果真是男孩,那对璞兰而言绝对是不利的趋势,不仅是璞兰恐怕对她母亲吕氏而言也不利于长久之计。 “璞兰姑娘如今也是寄人篱下的身份,她一个姑娘家又同样怀着身孕着实不容易,不管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好歹它也是我爹的骨血,何管家得要多照应才是,等孝期已满,理应给她一个身份。” 何章听闻抬眼震惊看向沈宝音,他是个聪明灵活的人,心里仔细斟酌着沈宝音出口而出的这些话,细细琢磨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小的明白,请沈良娣放心。” 沈宝音从身上取出备好装有银两的锦袋递过去,何章看了一眼有些急忙推脱说道:“小的为沈良娣办事是应尽的责任,小的不能收。” “这些只是本宫感谢何管家以前在沈府里的照应而已,与今日之事无关,本宫一向是赏罚分明的人,有恩于我的人自然不会忘记,这些你就暂且收下。” 何章犹豫了下最后收了银两,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话,何章才离开。 沈宝音出了玄医馆,玄郎中和小五出来恭送,当着太子府那几个下人的面叮嘱了几句药方,沈宝音正要搭着毓秀的手臂上马车的时候迎面倒是撞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风姿绰绰的骑着马匹走来,身后带着四五个贴身侍卫,那人正是太久不见的汉王穆高煦。 穆高煦也已经看到了这里,见到沈宝音的身影也是双眼噌噌亮,他下了马背走到沈宝音身前开口说着:“这不是沈姑娘嘛,真是好久不见了。” “臣妾给汉王叩安了。” 他急忙拉起她的那双白皙的手指,紧紧握在手心里说道:“都说见了本王就不必这般礼数了,你我早已关系非同一般。” 沈宝音从穆高煦手心里将手挣脱开来,知道这个男人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微微拉开距离淡笑着说着:“汉王这是哪里的话,你是身份高居的皇子。” “论起咱俩的关系当然是非同一般了,你未嫁太子前,你姐姐是我的妾室,你嫁了太子后,你就成了我的皇嫂,你说咱俩的关系能一般吗?”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表情继而说道:“哎,你未嫁前你姐姐还跟我提起过,说是最放心不下你这个妹妹,怎么说也得给你选配个好的夫家,至少也得是个正室,可如今······” 沈宝音看着穆高煦那惋惜的做作表情,心里甚是觉得好笑,指望这家伙给自己许配个正室人家?只怕是羊入虎口吧! “多谢汉王关心,臣妾觉得现在挺好的,何况姐姐嫁给汉王虽然也是妾室,但汉王待姐姐相敬如宾也是一番佳话。” 穆高煦听着面露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只好说着:“你姐姐时常惦记你,若是有空就来汉王府坐坐。” “这是自然。” “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侧身微微行礼相送,穆高煦重新上了马带着他的侍卫昂首挺姿的离开,一向高傲的不可一世,沈宝音不屑的看了一眼,这才搭着毓秀的手臂上了马车,他若真待沈如玉好,她姐姐又岂会是今日的处境。 马车朝着太子府的方向回去,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沈宝音掀开车帷看向毓秀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边围了好些人,我去看看。”过了一会儿毓秀回来说:“是个卖身葬父的姑娘,怪可怜的。” 沈宝音听后走出马车过去瞧了瞧,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正跪在那里,模样长得水灵,一双泪珠子滚滚而下,旁边围了好些人但却没人愿意帮忙,沈宝音吩咐毓秀取了些钱给她。 旁边一男人见状看了一眼沈宝音阻止说道:“这位夫人看着也是大户人家,可是这种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沈宝音听着这话却是有些生气的说着:“人家姑娘眼下也是处境为难,你们这些人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要阻止别人帮忙呢!” “夫人是不知道,这姑娘处境特殊,她是出身青楼的女子,你瞧瞧旁边那几个人,咱们惹不起!” 沈宝音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里确实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面目凶狠气势汹汹,吓得旁人也不敢出手搭救。 沈宝音心想这青楼的老鸨真是胆子如此之大,不管她背后是什么来历,总之眼前这姑娘的可怜处境她是必须得管了,她拿过毓秀手里的钱袋走到那位姑娘身前递给她说道:“你拿着这些钱回去好生给你父亲安葬就是。” 姑娘泪眼汪汪的抬头看过来,估计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肯愿意帮忙,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映衬着这双桃花眼,瓜子仁的小脸蛋着实是个美人胚子,不逊于京城第一美的柳欣欣。 这姑娘双手接过钱袋突然朝着沈宝音扑通一跪叩谢道:“姜钰感激夫人大恩大德!” 正说着旁边那几个大汉已是走来,走到沈宝音身前面目狰狞的吼着:“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吗?” 沈宝音瞥了一眼冷笑一声:“这几个大字写着难道你看不懂吗?我只知道她是个身世可怜的人,既然能搭救一把为何不救。” “她可是卖身给青楼的,也是韩老爷要纳的妾,你要想救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家小姐乃太子府的沈良娣,这个身份够不够份量!” 沈宝音拉了一把毓秀让她不要多嘴,此时太子府的那几个下人已经走到沈宝音和毓秀身前,其中一人拿出太子府的腰牌吼了一声:“不想惹事的都给我家主子走开!” 几个大汉看到亮出的腰牌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开了,沈宝音心想这下糟了,要是穆高炽知道了准是会生气的。 姜钰走来朝着沈宝音又是一跪说着:“民女感谢沈良娣搭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 “报恩就不必了,你起来吧。” 她搭着毓秀的手臂重新做回马车里,车辕滚滚的继续朝着太子府回去。 晚上穆高炽来了,他进了紫轩阁阴沉着一张脸,曹吏朝自己使了使眼色不敢吱声的退了出去,沈宝音心想该不会是白天搭救姜钰的事情给惹大了吧?她走到一旁坐下小心翼翼的斟茶。 “太子用过晚膳了吗?” 穆高炽抿了口茶水未接话,沉默了些许抬头看来问道:“听说白天你出了府,都去了哪儿?” “臣妾去了玄医馆给玄郎中复诊了下,这事昨晚有跟太子你提起过。” “去了玄医馆然后呢?” 她看着穆高炽看过来的眼神,看来救人的事情这个男人是肯定知道了,索性叹了口气如实坦白说道:“好吧,臣妾得承认白天我给太子惹了事。” “惹了什么事?” “虽然臣妾知道不该多管闲事,可是那姑娘真的很可怜,如果太子当时在现场的话,你肯定也会出手搭救的。” 穆高炽闻言忽然骤起眉峰开口一问:“姑娘?什么姑娘?” “太子不是想责问我白天出手搭救那位卖身葬父的姑娘吗?” 穆高炽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你白天惹得事情还真多!我是想问你遇到汉王的事情。” 她木讷的坐在一旁,原来穆高炽想问的竟然是这件事,害得自己白白担心道出了另一件事来,自己真是够蠢的。 “我听下人说白天你遇到了汉王,他可是为难了你?” “为难也不至于。” “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沈宝音心想穆高煦那些嘲讽的话难道真要自己如实交代出来?只怕这个男人听后只会更加生气吧。 “为什么不说?难道是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 “太子真的要听吗?可是臣妾说了太子能不生气吗?” 穆高炽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应付答应,沈宝音见势这才开口说道:“汉王说臣妾未嫁太子前家姐最放心不下我,想着日后给我找个匹配的夫家做个正室。”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臣妾说了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已经很满足。” 她说完偷偷余光瞟了一眼对面这个男人,见他似笑不笑的样子一时间也看不明白这个男人是在生气还是满意这个回答,只见穆高炽朝自己招了招手,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到他腿上。 他开口问:“你真的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好?不后悔?” 她点了点头这才看见穆高炽嘴角流露出来的笑意,那只手便缠了上来。 沈宝音伸手点在穆高炽的唇上,犹豫了下说道:“臣妾今日月事在身。”她怕穆高炽不信,还不忘发誓说道:“臣妾没有说谎,是真的不方便,不信你可以去问毓秀。” 穆高炽听着这话忍不住笑出声:“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种事怎么能让我去问一个下人!” 翌日沈宝音还在熟睡中,似醒非醒间听到院子里传来毓秀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她起身朝外面唤了一声毓秀,见到毓秀进来开口问道:“你和谁人在说话呢?” “是前院的一个下人,说是府外有人要找小姐,说是小姐的远房表妹,这简直是胡说,小姐你哪有什么远房表妹啊,我正要让他打发呢。” 表妹?这倒是稀罕事,吕氏这一族早就不怎么来往,这么多年也不见亲戚攀上门,自己嫁进太子府反倒认亲来了? “既然说是我远房表妹,我也挺好奇这事的,我倒要瞧瞧我这远房表妹长什么样,你去让人带她过来。” 过了一会儿府邸的下人领着一姑娘进了紫轩阁,那姑娘一进屋沈宝音就看傻了眼,这不就是昨天搭救的那位姑娘嘛。 姜钰走进来朝着沈宝音双膝跪下说了句:“民女拜见沈良娣。” “怎么是你?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冒充是本宫的远房表妹?” “府邸的人不让我进来,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沈良娣原谅。” “你今日来找本宫是何事?难道是她们又为难了你?” “民女今日来是向沈侧妃报恩的,如今姜钰就是您的奴婢,这辈子愿追随沈良娣。” 沈宝音走上前伸手将她扶起:“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不需要你报恩,你起来吧。” “沈良娣若是不答应,姜钰今儿就不起来了,眼下也只有沈良娣你能救我了!” “这是什么话?” 姜钰一双哭红的眼睛抬头看向沈宝音便说:“为了照顾我生病的父亲,几年前我卖契约给了青楼,但也只是做一些端茶送水的杂事,这些年还算安然无恙,前几日韩老爷来青楼见到我,指名要纳我为妾,可我誓死不从,不想我父亲突然离世,她们便以此来要挟我答应,昨天若不是沈侧妃您搭救了我,只怕到了晚上也不会有一个人肯愿意帮忙的,那样的话我就只能被迫答应她们了。” 沈宝音听后也是十分生气,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强迫别人的事情,她看着姜钰安抚道:“你放心此事我定会帮你,青楼那边我替你赎了身,这样她们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即使沈良娣你帮我赎了身,她们那群人也不会放过我的,何况韩老爷财大势大,他也不会放过我,还请沈良娣收下姜钰,只有留在沈良娣你身边,姜钰就能逃过这一劫!” 她说完一边哭着一边朝着沈宝音就是猛磕头,沈宝音这下却是为难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顺手搭救了一把,结果还得要负责到底了。 毓秀拉着姜钰说道:“你这不是为难我家小姐嘛!” “姜钰只求在沈良娣身边做个服侍的丫头,若是出去了那群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求沈良娣收下奴婢吧!” 沈宝音闻言心下犯难,收下这姑娘也不是难事,难的是这姑娘牵扯的事情多,若是穆高炽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同意,可是姜钰一个劲的猛磕头,估计这倔强的性格今儿不答应她是难了。 “这事我暂且不能答应你,今晚太子会来,若是他同意了,我就收下你!”   ☆、第56章 完璧之身 今晚穆高炽来的有些迟,已是戌时的时候才缓缓而来,沈宝音本想着他今晚应该是不会来了,直到屋外传来属于这个男人的脚步声,时间久了竟也能感应出来。 沈宝音走过去接过他的斗篷披肩交给毓秀,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太子还没回来,臣妾怎么能睡下。”她难得说出这番话却也不敢正眼去看旁边坐着的男人,拿起桌上的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太子还没用晚膳吧?我让人给太子准备了一些。” 沈宝音朝外面传唤了一声,姜钰端着备好的晚膳走了进来,穆高炽瞧了一眼开口问道:“这丫头是你新收下的?看着也是面生,什么时候进府的?龚嬷嬷那里报备了吗?” “这丫头是今儿才入府的,还没来得及向龚嬷嬷那里报备,其实这丫头就是臣妾昨晚和太子提起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穆高炽扣着杯身的手指顿了下,转眼微微蹙眉的看向姜钰。 姜钰见状急忙朝着穆高炽跪下说道:“奴婢恳求太子成全,让奴婢留在紫轩阁伺候沈良娣!” 穆高炽沉默了一会儿侧身看向沈宝音说道:“你想留下她?可我记得当初龚嬷嬷要给你下人的时候,你可是拒绝的,这会儿怎么倒想起收人了?” 她怕穆高炽多疑便回答道:“臣妾是不想太多人来服侍,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臣妾也知道毓秀一个丫头有时候确实也太忙了,何况我长期若是这样恐怕也落人口舌,说我性格怪癖不好相处,这丫头身世可怜,我身边多一个人伺候也无妨。” 穆高炽闻言嘴角扯了扯同意道:“既然你想收下她也不是什么大事,龚嬷嬷那里我会命人去说的,以后这丫头就留在你的紫轩阁了。”他说完看向跪在地上的姜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的话,奴婢叫姜钰。” “以后好生伺候沈良娣,她便是你的主子,起来吧。” 姜钰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沈宝音见穆高炽诧异的看去,这才开口继而说道:“其实这丫头是韩老爷想要纳的妾,如今我收下她只怕韩老爷那里不好交代。” “哪个韩老爷?” 姜钰闻言开口回答说:“回太子的话,是京城染布局的韩世光。” 穆高炽听到这里才算听明白个中内情,他手指扣着杯身看着姜钰吩咐着:“你先下去吧。” 姜钰不明白穆高炽是同意还是否决,愣了一会只好行礼退了出去,屋子里沈宝音瞧了瞧一旁的穆高炽,心想估计这事是没希望了。 “我说你今晚怎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了,原来竟是设了个鸿门宴呢!” “臣妾也没答应她,这不是在征求太子的意见嘛,若是太子不同意,我就让人打发她回去好了。” 穆高炽眼光逡巡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的开口说道:“我若让你收下他,只怕韩世光那里会说我仗势欺人,毕竟这姑娘是他要纳的妾,于情于理也是别人的事。” 她听着穆高炽这些话心里自然也是懂这道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难办。 “不过既然你实在想要留下她,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京城里难道还有人敢跟太子要人嘛!” 她听着这话转瞬笑看过来:“这么说太子是同意了?” “你都这般设下鸿门宴了,我还能拒绝嘛,不过这事我是答应你了,那你拿什么东西来补偿我?都说这年头求人总得要有点实惠才行,亏本的买卖可没人愿意去做。” 沈宝音想了想,忽然站起身说道:“那你等着。”说着便转身走到布帘后面,翻箱倒柜了一番又走了回来,“这些都是我的全部家当,太子要是愿意就全部拿去吧。” 穆高炽睁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随即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你觉得我是缺钱吗?”他拉下这个女人,双手捧过她的脸,冰凉的唇瓣便吻了上去。 在这太子府里转眼已过去了一两个月之久,眼下新年将至,府里的下人也是开始忙碌起来,自从收下姜钰,这姑娘确实也是勤快,机灵能说会道,最重要的是她能擅长做一手好菜,她这一来毓秀是越发的懒惰了,每每被训斥的时候就会躲在姜钰身后找个挡箭牌。 这日沈宝音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嗮着太阳,穆高炽命曹吏送来的这把藤椅如今是越发体现了它的好处,阳光不似炎夏里的毒辣,春日里的暖阳,灰崽也躲在一旁的阳光下打着盹。 毓秀气冲冲的走进紫轩阁,一张脸气得红彤彤,嘴里还不停的叨念着,许是从哪里受了气。 沈宝音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又是和谁斗嘴了惹了一身气回来?” 姜钰沏着刚泡好的茶水端过来,瞧了毓秀一眼也是忍不住笑说道:“准是和前院里的那些丫头们斗嘴了,我还记得上次毓秀和那些人斗嘴是因为一块布料的事情。” 毓秀气得走来嘟着一张樱红小嘴,她看了一眼沈宝音和姜钰,忍不住心里的怒气开口就说:“那些长舌妇们实在太可恨了,上次她们背地里说我也就算了,可是这次她们竟然说到小姐你头上来了!” “她们说我什么了?” 毓秀犹豫了下,豁出去的说道:“她们说小姐至今未有身孕是因为小姐你还是完璧之身,太子根本就不愿碰你!我气不过就跟她们说,太子和我家小姐好着呢,若是不愿和我家小姐圆房,怎么可能会经常留宿在紫轩阁,可是她们就是坚信小姐你还是完璧之身,还言之凿凿的说有证据,小姐,你倒是让太子命人好好整治这些长舌妇们,看她们还怎么乱嚼舌根!” 沈宝音听着毓秀突然说出的这些话,心口颤抖了一番,她与太子至今未圆房的事情怎么会被传出去的? 姜钰听后也是气愤的说道:“这些人就爱背后乱嚼舌根,见不得咱主子得宠,指不定是别的主子房里乱传的谣言。” “虽说是谣言,可听在心里就是忍不住要生气,小姐就算你平日里不争不抢,可如今连这些下人们都欺负到您头上了,这种事绝不能再忍了,一定要给她们点厉害瞧瞧!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看了眼毓秀,心里长叹了口气:“你让我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好去争辩。” 毓秀一听倒是有些急了:“小姐若是现在有身孕定能堵住这些人的嘴,我看要不咱们找玄郎中吧,他不是郎中嘛,定有这些有助身孕的药方,当初宁夫人不也托小姐你找玄郎中寻过方子嘛。” “你这是急病乱投医!这种事顺应天意就好了。” 毓秀听后更是焦急了,都这时候了自己急得乱跳脚,可自家小姐却淡定得如此这般,她心想该不会是自家小姐真的是有心里暗疾? 姜钰瞧了一眼缓缓开口说起:“其实说到这药方我这里倒是有一贴。” 毓秀一听急忙追问道:“是什么好的贴方?快说来听听!” “以前我在青楼里打杂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些姑娘们用过。”她说完小声在毓秀耳边低估了几句,只见毓秀听完一张脸都红了。 沈宝音闻言心中便了然姜钰口中的贴方,她冷着脸吩咐着:“你的方子不准再提!” “姐姐这里好是热闹啊!” 柳欣欣的声音传来,她已搭着春兰的手臂走进了院子中,笑意盎然的春风十里,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绸缎束身。 沈宝音走过去拉着柳欣欣坐下,又命姜钰忙着沏茶,柳欣欣看了一眼笑说着:“姐姐果然性情雅致,今儿阳光不错我就想到姐姐这里来坐坐,姐姐的院子中永远都是花草相伴,难怪太子时常留宿在这里,准是被姐姐这里吸引的,改日我也讨教一番把我那温荣阁里好好布置一下,姐姐可愿意赐教?”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向来可是个懒惰的人,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姜钰这丫头打理的,妹妹若真想好好布置温荣阁,我倒是可以让姜钰教教春兰。” 春兰闻言侧身朝着沈宝音行礼说道:“那奴婢就此谢过沈良娣和姜姐姐了。” 沈宝音抬头看了一眼春兰这丫头,倒也是个机灵懂事的人,不比姜钰差。 “年关已至,府邸也是开始忙碌起来,听说新年是要在宫里过的,不知道宫里过年是什么样,一定是非常热闹的吧,可惜咱俩的身份恐怕新年的晚上是不能一起入宫的。” 她看了一眼柳欣欣,见她一脸叹息的表情,想来她是很想入宫过新年的,但是按照礼制来说,侧妃和夫人们只能留在府邸,只有正室才有资格入的了局,沈宝音笑了笑倒也未接话。 柳欣欣转眼看来拉着沈宝音的手转瞬笑着又说:“不过好在今年有姐姐陪着,我也就不觉得寂寞了。”她说完看向一旁的毓秀开口问道:“这丫头又是怎么了?今儿倒不似平日里话多。” 毓秀嘟着一张嘴回复着:“奴婢没什么,就是遇到一些让人讨厌的长舌妇!” “长舌妇?什么长舌妇?” 沈宝音正要阻止却听见柳欣欣身旁的丫头春兰开口说道:“毓秀肯定是听了前院里的那些谣言。” “什么谣言?说了什么?” 春兰看了一眼沈宝音,支支吾吾的说着:“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是不敢说的,还不赶紧说来!” “是关于沈良娣的,奴婢怕说了有失冒犯。” 柳欣欣转眼看向沈宝音,一脸诧异的追问道:“姐姐可知道是什么谣言?这府里竟然还有下人敢造谣生事,春兰你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了?” “她们说沈良娣虽然入太子府多月,可是至今也未能与太子圆房,依然是完璧之身。” “净胡说!”柳欣欣忽然一拍桌子愤愤不平,“这种事也敢来拿造谣简直是目无尊卑,此事姐姐可不能姑息了,姐姐若是不方便说,妹妹可以告诉太子,定让太子好好责罚这些下人们!” “算了,既然都说是造谣生事了又何必再闹大,反倒中了有心人的计。” “难道姐姐就这么算了吗?可有想过是谁在背后捣的鬼?上次你中毒的事情虽然最后秋昙投井自杀了,可是这其中也是诸多疑团,姐姐难道就不想查出是谁人要陷害你吗?” 她背脊僵住,抬眼看向朝自己看来的柳欣欣,似乎她对这些事比自己还上心,难道她是知道了些什么?上次月夔香中毒一事,沈宝音确实很想找出真凶,奈何太子和婉贵妃不想此事影响扩大只好作罢。 “妹妹可是知道了什么?” 柳欣欣沉默了片刻,转身对着春兰和毓秀她们吩咐着:“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沈良娣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她支走春兰和毓秀几个人,这才倾身探过来小声问道:“太子妃最近可有来过你这里?” “有一段时日没来了。” “前段时间我见太子妃房里的丫头冬梅在你的紫轩阁外有些鬼鬼祟祟,也不见她进去,只是转悠了几圈又回去了,这几日我去给太子妃请安,她总是推三阻四的说着身体不适打发我回去,近来也是越加的诡异甚少出现,姐姐你想眼下这件事的造谣若是一个卑贱的下人,就算胆子再大估计也不敢这么惹是生非,除非她背后的主子权势大,她才敢肆意妄为。” “你的意思是说要害我的人是太子妃?” “妹妹只是觉得太子妃的嫌疑最大,姐姐也应该知道,太子妃嫁进太子府以来已有多年,可惜一直不受太子恩宠,就连婉贵妃也对她诸多不满,她虽然身份显赫,可惜也不过是徒有外表罢了,这些年为什么她一直不能怀有子嗣难道姐姐还猜不到吗?可是如今你我都已入了太子侧妃,太子对姐姐的情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姐姐大婚的排场早已成了京城的佳话,这些对太子妃而言是何等的威胁,她眼里岂能容得下你!” 她听着柳欣欣道出的这番说辞,心里着实震惊,她之前想的这件事应该是与龚嬷嬷有关,虽然对于太子妃张姝有过怀疑,但是沈如玉跟自己说过,张姝是徐皇后身边的人,不管怎么说徐皇后也不可能容许她要陷害自己,至少她应该拉拢自己才对。 可是柳欣欣的这番分析也不是并无道理,若说威胁确实是太子妃张姝,大婚那晚喜娘送来的月夔香,她若派人指使也是最大的嫌疑,可是为什么自己心中还是甚多怀疑呢?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欣欣,平日里见她柔弱恬静,原来她对这后府里的明争暗斗竟也不是什么都瞧不见的,甚至比自己还要看得透,沈宝音不免细细多看了她一眼。 “妹妹的这些话甚是道理,有你的这些提点,姐姐日后自会多加小心。” 柳欣欣展颜笑来,拉着沈宝音的手又是一说:“你我相识已久,日后不管如何都要站在一起才是。”她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看了下四周说道:“我听说匈奴这场战役胜了!” 沈宝音闻言胸口轻轻一颤,仿佛连呼吸都瞬间停止了,她只觉得握着的这双手都在轻轻颤抖,随即是止不住的喜悦和舒了一口长气。 “匈奴这一战大捷是大金国所有人的喜事,年关已至前线的士兵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 “难道姐姐就不关心其他的?” “其他的是朝廷之上的文武百官该关心的,我有什么可关心的。” 柳欣欣瞧了一眼忍不住说来:“我听说虽然前线大捷,可是也死伤无数,不少将领身首异处,连尸体都未能找到。” 沈宝音听着这话背脊冒出冷汗,哪里还顾得上撇清,她急忙握着柳欣欣的手追问道:“可知哪些人牺牲了?” “还说姐姐不关心其他的,难道在我面前也要装作漠不关心吗?你放心万书卿他没事,就等着回来加封进爵吧,我就知道姐姐心里担心这些事,所以才帮你细细打听,支开旁人告诉你。” 沈宝音心里的大石头又一次安稳落下,人没事就好,她抬眼看见柳欣欣戏谑的表情,忍不住冷着脸说道:“谁说我关心他了,他生与死早已与我无关,何况如今我已是太子府的人,不要牵扯最好。” 柳欣欣瞥了一眼只是淡笑着没接话,随即站起身说着:“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倒在了地上,吓得沈宝音急忙走来扶起她,她抱着柳欣欣唤了几声依然不见她醒来,心里顿时慌了神,此时春兰和毓秀她们听到动静也已经赶了过来。 “快去把太医请来!” 温荣阁里马御医正在给柳欣欣把着脉,太子妃张姝也闻讯赶了过来,她走进屋子开口问道:“我听说柳良娣昏倒了,现在怎么样了?” “柳妹妹在我那坐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突然昏倒在地上,这会儿马太医正在给柳妹妹诊治。” 张姝闻言朝沈宝音看了一眼未说话,走到马御医身旁开口问道:“柳良娣现在如何了?” 马御医把完脉走到张姝身前拱手行礼回复说道:“回太子妃,柳良娣这是有喜了!” 有喜?屋内所有人为之震惊,震惊之余张姝开口又问道:“可仔细确诊了?” “此事微臣不敢有半点差池,柳良娣这是喜脉,确实怀了身孕。” 张姝点了点头,继而看向龚嬷嬷开口问道:“此事可派人去通知太子了?”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这会儿太子应该快要回来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穆高炽带着曹吏已经走了进来,他进了屋子目光瞧了一圈,这才走到床榻边开口问道:“柳良娣现在怎么样了?” “太子放心,柳妹妹这是有喜了,恭喜太子!” 众人听着张姝这声恭喜的话倒也忙着行礼恭贺起来,穆高炽愣了片刻,他走到床榻边坐下扶起已经醒来的柳欣欣担心的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春兰站在一旁说道:“主子这几日闻到荤腥的东西就犯恶心,时常也是困顿嗜睡,原来是有喜了,都是奴婢照顾不周,还望太子恕罪。” “你家主子也是第一次怀有身孕,不知道也是正常,龚嬷嬷,你多派些人手过来照应,好生照顾柳良娣,不得有任何闪失。” “奴婢遵命,此事要派人去宫里通知婉贵妃吗?” “这是自然。” 龚嬷嬷带着几个下人便出了温荣阁,柳欣欣躺在穆高炽的怀里显露出第一次为人母的喜悦,温荣阁里的下人们更是兴奋的忙碌起来。 出了温荣阁沈宝音和张姝走在回去的路上,张姝走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柳妹妹这次有喜算是太子府的第一次了,也是大金国未来的希望,太子高兴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张姝这番话多少有些寒酸,不过此刻的沈宝音心里竟然多多少少有些羡慕,她无法理解此刻自己内心的变化,难道自己也会嫉妒吗?她不爱这个男人又哪里来的嫉妒? “太子第一次要为人父,何况太子年纪也不小了,内心早就想要个孩子。” 张姝闻言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嘴角苦涩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一个传出喜讯的人呢,没想到却是柳妹妹先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不由的也朝张姝看了一眼,想起前院里流传的那些口舌,难道真的是太子妃指使的? 回了紫轩阁沈宝音已是身心俱疲,她似乎已经无力去思考这些背后的猜忌,太子对柳欣欣有喜的态度总是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该出现的心里情绪都让沈宝音无力去解释,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太子?这怎么可能? 毓秀走来说道:“本还想着让小姐赶紧有身孕堵住那些长舌妇的嘴呢,这下倒好,柳良娣先有喜了,小姐的处境可是难了。” 姜钰拉扯了一下毓秀,阻止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再给主子添烦恼了,姜钰走过去沏了一杯茶递给沈宝音开口说着:“主子也莫急,柳良娣现在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能再服侍太子的,往后太子到紫轩阁来的日子肯定要多,主子还怕不能有孕嘛!” 沈宝音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姜钰,心想着自己哪是担心这个,她现在懊恼的是解不开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而已。 毓秀不明就里的继续说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毕竟柳良娣先怀孕呀,若是以后生的是男孩,那岂不是大金国的皇长孙了!” 姜钰咽了下口水,瞪了一眼看不出状况的毓秀,沈宝音叹了口气,站起身推着毓秀和姜钰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我都快被你们叽叽咋咋的烦死了!” 她把毓秀和姜钰推了出去,自己一股脑儿躺在了床榻上,望着红帷罗帐好一会儿,依然解不开这乱七八糟,索性拿起被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柳欣欣的有孕算是太子府长久以来的最大喜讯,她的温荣阁更是成了整座府邸的重中之重,派去服侍的下人一批又换了一批,穆高炽常常留宿在了温荣阁,去的次数比以前更多,皇上和婉贵妃也是闻讯之后从宫里赶来探望了好几次,送了不少珍贵的珠宝和绫罗绸缎,就连柳亦山庄也是跟着声名鹊起起来,加封了柳氏一族,这阵势堪比太子妃有孕的排场,张姝那里沈宝音没有去打听,但她知道此刻张姝的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转眼已是新年,太子府里也是张灯结彩的热闹,太子领着太子妃张姝去了宫里,当然随行的还有如今有孕在身的柳欣欣。 紫轩阁里毓秀和姜钰早已换了身新裁制的衣服,沈宝音坐在屋内的藤椅上抱着灰崽围在火炉旁,姜钰端出刚出锅自制的点心,每个点心也是花样百出的好看,这丫头心灵手巧确实值得一提。 毓秀走来围坐在火炉旁开口说道:“今年还是奴婢和小姐一起守岁。” 姜钰笑来:“怎么把我忘了,我也和主子一起守岁。” “我从小就跟小姐年年守岁,你也不过是今年才开始。” “你若是这么说,那你把吃的点心给我吐出来!” 沈宝音看着眼前这两丫头争宠犟嘴的样子,心里甚是觉得好笑,没想到连个守岁还要争个你死我活,不过她可不信毓秀,因为每年坚持不到最后毓秀准会贪睡过去。 “沈良娣睡了吗?” 屋外传来说话声,毓秀起身打开门屋外正站着曹吏。 “曹副使怎么来了?此刻不是应该在宫里守卫吗?” “属下是奉太子的话来接沈良娣的,轿子已经命人在府外候着了,还请沈良娣随属下移驾。” “这么晚了要去哪?” 曹吏微微一笑说道:“沈良娣去了就知道了!”   ☆、第57章 东宇宫郊 马车一路在黑夜中朝着目的地驶去,驾车的人只有一个马夫外加曹吏随行,沈宝音坐在马车里心猿不安,她不知道这么晚了穆高炽派曹吏过来到底是要带自己去哪里,何况除夕的夜晚总该是要留在宫里才是。 马车一路穿过重重守卫的关卡最后停落在一所宫殿门前,曹吏搀扶着沈宝音下了马车,她站立在原地环顾了一圈周身陌生的环境,宫殿延阁桓桓相依,最上面的宫殿大门上金碧辉煌的刻着四个字“东宇宫郊”。 曹吏说:“属下就护送沈良娣你到这里了,太子正在阁楼上等着你,这里的宫女会带着你前去。”他说完拱手拜了拜,然后重新做回马车连人带马的一同消失在黑夜里。 彼时几个宫女已经从宫门里走了出来,走到沈宝音身前行礼说道:“奴婢们拜见沈良娣,还请沈良娣随奴婢们前去。” 她怀着好奇又惴惴不安的心情跟着眼前这几个宫女进了宫殿之内,又随着她们上了阁楼之巅,在那里她看见了一身华服威严屹立站在阁柱前的穆高炽,他的背影永远都是挺拔英姿,沈宝音曾说过,这个男人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永远都是要在他人之上的。 穆高炽转身看过来,他背着月辉朝自己看来,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不远处的女人站在自己的身侧,沈宝音走过去站在他的身旁。 “太子此刻不是应该在宫里守岁吗?” “父皇和母妃身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陪着一起守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是我若真留在宫里了,那你今晚又该如何呢?” 她忽然听着穆高炽袒露的这番话,心尖慢漏了一拍,拂过心头的细微涟漪转而开口问道:“这里是哪?论规模气势也不该是皇宫。” “这里当然不是皇宫,这是当年我及冠时祖父赠予的,亲自提笔东宇宫郊,你瞧,它对面便是皇宫。” 沈宝音顺着穆高炽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它凭栏而望的地方便是气势磅礴的浩荡皇宫,在黑夜里独立闪着灯辉,可想而知当年先祖皇帝将此块风水宝地赠予了穆高炽是给予了多大的厚望,也许先祖皇帝仙逝了之后穆高炽的处境才这般楚歌的吧。 穆高炽凭栏站在那里,他久久的看着远处的皇宫,眼神里胜似往日里的明亮,他开口突然说道:“若是他日我毅然站在那里的最高点,那时的你是否还愿意陪我一同欣赏星月下的万里的江山?留在我身侧不会背叛离开?” 她侧目看着身旁的男人,一时间却不知他为何说出这番看似煽情的话来,她似乎有预知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会登上那里的至高点,可是现在他突然要问起自己这番话显得太过唐突,难道在穆高炽的心里,这个男人还是缘着沈如玉的身份而对自己猜测和不信任吗? 也许是等不到沈宝音及时的答复,穆高炽侧身同样看过来,带着不满和有些怒气的神色,仿佛只要沈宝音敢说出半句不满意的答案,他就会将她从这高高的阁楼上给扔下去,摔得米分身碎骨。 面对眼前步步相逼的男人,最让沈宝音难过的不是他的强势,而是他心里自始至终不能给过的信任,她叹了口气抚过眼前这个男人皱起的眉心说着:“从我嫁进太子府的那一天起,我便是你的妻,你便是我相守下去的夫君,我虽不是出身名门但也懂得女子以夫为天的道理,以夫家的荣辱为己任。” “这可是你的真心话?他日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离开?” “我只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 她转身看向当空的明月,字字珠玑的说道:“永不背叛!” 他闻言展眉笑来,铿锵有力的答复着:“这句我应你便是!” 下了阁楼穆高炽说要带她去温汤泉,又命宫女领着她去换衣服,她心想着都这个时辰了哪是泡汤的时候,但是碍于怕扫了穆高炽的兴致倒也没拒绝。 几个宫女正忙着给沈宝音换着衣服,此刻她困顿的想要睡,只要旁边能有一张床榻,她定能昏昏睡去,往常这个点自己早就在梦乡里了。 “奴婢瞧着沈良娣这是困了,可是你这个时候可千万别睡呀,一会儿泡了汤可就睡意全无了。 “为何?本宫若是困了还是会睡去的。” 那丫头听着倒是忽然一笑,又说着:“沈良娣是没听说过吧,咱东宇宫郊的温汤泉可是京城有名的,当年先祖皇帝特意命风水师寻的宝地,风水师说这里的温汤泉常年吸收日月之精华,是有灵气的,常泡汤的人有意身心健脾,气血顺畅,先祖皇帝后来把这里送给了太子,这可就是太子的专属地盘了,沈良娣是第一人。” “怎么个第一人?” “沈良娣是太子带来的女眷中的第一人!”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底好笑,尤其是这丫头将这温汤泉吹嘘的太过其实,既然穆高炽给了这等眷顾,看来自己还真不能扫了他的盛情,她也想看看这个风水宝地的温汤泉是个何等的样子。 宫女领着沈宝音穿过幔纱的罗帐终于到了这传闻的地方,这温汤泉设在露天之外,旁边是假山环绕流水潺潺,温汤泉里冒着白烟袅袅的热气,许是为了增加浪漫的氛围,水面上铺洒着新鲜花瓣,与沈宝音心里想着的规模着实有些小的落差,不过也是别具匠心了。 她走过去伸手试了下水温之后才落脚下去,整个身子大半身泡在汤池里瞬间暖和起来,尽将这深夜里的寒气一扫而空,周围是白烟袅袅仿若置身仙境。 她打发了几个宫女离开,自己就想静静的徜徉在这汤池之中,抬头放眼望去是漫天的星辰和月色同辉,先前的疲倦感也一同消散了不少,也许这温汤泉的名气不在于它的风水有多好,而是更在于它的氛围环境。 她望着那轮明亮的月色倒是忽然想起了她娘吕氏来,往年的守岁都是自己和毓秀一起陪着的,今年自然是不再同于往年了,不知今晚她娘是否也会想念自己,沈亦禅是不用指望的,他不是在陶氏房里便是在璞兰的房中,但沈宝音想多半也是人在陶氏屋中,心早就飞到了璞兰那里。 她让何章扶持璞兰目的自然是为了牵住陶氏,自己与陶氏的这笔账怎么也不能轻易绕过她,沈宝音也清楚璞兰是早晚要被扶上沈府的,不管她现在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这孩子一旦生下来肯定是要给个名分,既然如此何不顺个人情,有璞兰在的一天陶氏就不会彻底安心,沈宝音看中的便是璞兰身上这股忍辱负重的韧性。 相较于太子府,沈府里的这些倒也是其次,眼下关键的还是这深谙的太子府邸,只要一日查不出下毒害自己的真凶,沈宝音便一日难以入睡,它就像一根刺卡在咽喉间,一日不拔除便随时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本来这事倒也随着太子和婉贵妃不想事态扩大也就算了,但是经柳欣欣这么一提醒,沈宝音的心里顿时越加不安。 不苟言笑的龚嬷嬷,是敌是友难以分辨的太子妃张姝,就连一向恬静不问世事的柳欣欣如今倒也对这后府的事情一番斟酌起来,看来这往后的太子府里是注定难以太平才是,以前自己嫁进太子府只为求得她母亲在沈府里得来不易的安稳,可如今自己还能继续这般吗? 徐皇后和婉贵妃掖庭里的宫闱相斗把自己牵扯到这太子府里,自己已是无从选择,可是往后太子府里自己的生死攸关只怕再不能任由别人这般了。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是个巨大的黑洞,无底的黑洞,自己每走的一步又像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乱字,她想静下心来理一理,所有的一切都该追溯到她祖母去世的那天起······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耳边一声水花四溅的响声,她牟然睁开眼睛却是看见自己身前从水底冒出来的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太子穆高炽!他赤膊上身胸肌显现,水珠划过他的身躯,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所有这一切之后沈宝音脑海里才意识到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躲在汤池里的? 那一句微微启唇吃惊得要问出口的话还未脱口而出,她整个人便被穆高炽拦腰抱着一同入了水底,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急忙攀附着眼前这个救命的男人,下一刻他早已缠了上来不容反抗的连同那柔软的唇瓣一起覆上,只是不同于往常,这次的穆高炽却显得格外的温柔,那晚的除夕夜是天与地的结合,是日月同辉星辰相伴,远处传来宫廷里绚丽的烟花,环环相交! 沈宝音醒来的时候屋外早已是大亮的晌午时分,她睁开眼睛人已经在床榻上,身子还有着微微的不适,她细细镇定了一番,确认自己还在这东宇宫郊的宫殿之内。 屋外传来嬉笑声,沈宝音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顺着这笑声倒是看见屋外的树枝上正坐着一位白衣少年,玉冠束发锦衣绸缎,估摸着应该也和自己一般年纪。 “你是谁?” 少年咯咯一笑说道:“你又是谁?”他一跃从树上落下,在沈宝音身前细细踱了几步又说:“你先别开口,让我猜猜你的身份,看我说的对不对。”   ☆、第58章 黑白对弈 少年站在沈宝音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又说道:“这里是先祖皇帝送给太子的宫邸,平常人家自然是不可能出入这里,可姑娘的打扮却也不像是宫里来服侍的丫头,但就是宫里的嫔妃却也不是随便出入这里的人,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姑娘是太子的家眷,太子妃生性婉约甚少出府,这里更是不会来,除此之外姑娘只可能是新晋的太子侧妃了,都说柳良娣乃京城第一貌美,可我瞧姑娘这容颜倒也算不上是上等,第一自然是谈不上,所以我猜姑娘应该是新晋的沈良娣吧!” 沈宝音听着他这番分析阔论心里忍不住一笑,暂且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开口说着:“既然你打量了我一番,看来我也得礼尚往来谈谈我对公子身份的猜测。” 少年闻言兴致顿时而来,他走到旁边的石椅上一甩白袍坐下说道:“那你说说我的身份应该是什么?” “公子也说了这里是先祖皇帝送给太子的宫邸,其他人自然是绝不可能随便出入,可是我瞧公子不仅随意出入连个守卫都不敢拦着,再一瞧公子这身装扮倒也不像是来服侍的太监,看来公子的身份必然显赫之位。” “怎么个显赫?” “至少位列皇子!” 少年一听顿时拍案笑来,不禁又问:“那你再说说,我应该是几皇子?” 沈宝音微微蹙眉,若说眼前这少年是几皇子,那自己可真猜不出来,毕竟皇帝后宫那么多嫔妃,生下的儿子自然不在少数。 脚步声走来伴随着熟悉的声音说道:“十弟,别闹了!” 眼前的白衣少年正是十皇子穆高燧,也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他母亲是高丽的公主,进宫深受皇帝的宠爱册封为晞妃,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十皇子的那晚便香消玉损了,以至于皇帝爱屋及乌更是对十皇子宠爱有加。 穆高燧站起身朝着沈宝音拱手莞尔一笑道:“臣弟给皇嫂问安了。” 这一句皇嫂哪是沈宝音能够承受得起的,她急忙朝着穆高燧侧身行礼:“臣妾该给十皇子问安才是。” “我这东宇宫郊倒成了你来去自如,门口的锦衣卫说你的人影都没看见,你说你又是怎么偷偷摸摸进来的?” 穆高燧咧嘴笑说道:“皇兄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承诺过这东宇宫郊我可以随便出入的,昨晚在宫宴上敬完酒一转眼我就没看见你人影,我再一看曹副使也不见了,我就猜到你肯定又偷偷跑了,果不其然你跑到了这里。” “看来你昨晚也没一同守岁。” “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着来了!” 沈宝音一听心口顿时一声惊讶,那昨晚自己与穆高炽在汤池里的时候这家伙是在干嘛?想到这里她的脸颊随即嫣红了一片。 穆高燧彻底将他的厚脸皮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仅赖住了一晚还要留下来吃午膳,吃完午膳依然赖着不走,又拉着穆高炽陪着他下棋。 沈宝音坐在穆高炽身旁看着眼前这盘已经陷入死局的棋盘,对面的人紧抿着双唇陷入思考中,良久之后才将手中的白子落下。 穆高炽将手中的黑子递给着沈宝音说道:“你试试。” “我?” “你看了这么久了也该试试对弈的时候了。” 她虽不清楚穆高炽这话里的意思倒也欣然接受了下来,沉思了一会儿才将黑子落在棋盘上。 穆高炽忽然一笑,看着对面的少年开口说道:“十弟,这回你可真的是兵临城下了!” 穆高燧眨了眨睫毛浓密的双眼,脸色青白交接,随即将面前的棋盘一推说道:“真没意思!太没劲了!”说完站起身就气鼓鼓的走开,完全就是一个兵败了耍无赖。 穆高炽望着那道白衣的背影还不忘火上浇油的说了句:“记得把输了的钱送到我府上!” 沈宝音蹙眉看去:“你们这是下棋赌博?” 他拉着眼前的女人坐到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腰说道:“不然你以为呢?我会浪费时间和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沈宝音微眯着双眼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眼前这个人腹黑的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这回来驾驶马车的人不是马夫不是曹吏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太子太傅杨硕,这等架势着实令人震惊,竟然让一个太子太傅的杨大人来亲自驾驶马车送自己回去,杨硕缓步走来朝着穆高炽和沈宝音行了礼,新年寒暄自然少不了一番。 穆高炽侧身看着沈宝音吩咐着:“你先随杨大人回太子府,我还有点事去宫里一趟。” 她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上了马车,回头掀开车帷看了一眼身后,落日的余晖映在穆高炽的周身,他骑在马上定目朝自己看来。 马车缓缓朝着太子府回去,杨硕坐在外面驾驶着马车,沈宝音坐在里面开口寒暄问道:“杨大人新年过得可好?” “年年如此倒也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要我大金国国泰平安就是好事。” “看来杨大人还真是心系天下。” 他叹了口气竟回复道:“拿人钱财总得要替/人/消灾嘛!” 沈宝音一听这话顿时不由的噎了下,随即倒也打趣着说道:“我看杨大人就是平日里太孤寂了,这把年纪也该寻个伴好生在你身边照应着才是,要不我跟太子说说,给杨大人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杨硕闻言忽然大笑起来:“沈良娣真是说笑了,微臣这个人一向生性散漫惯了,要真有个姑娘在我身边伺候着,我可不习惯,何况更是不能白白耽误了人家好姑娘的幸福。” 沈宝音倾身掀开车帷看向外面的男人,沉默些许开口问了句:“杨大人,你这把年纪还不肯娶妻该不会是身体方面有所隐疾吧?” 马车突然急速刹车,吓得沈宝音急忙扶住,杨硕叹了口气转头看过来,一脸眉峰怒气的的说着:“微臣年纪还未到发白的时候,身体好得狠!” 沈宝音忍着笑急忙说道:“我看出来了,看出来了,杨大人好好驾车。” “沈良娣现在可是应该好好想想一会回了太子府该怎么面对其他的几位主子,你和太子一夜未归的事情恐怕现在已是府邸人人皆知,你现在可是正受宠的主子,小的还指望沈良娣以后在太子面前多多替臣美言几句呢。” 杨硕的提点确实是恰到时候,一夜未归自然免不了风声,不过事已如此也只能顺势而为,她想了想微微蹙起眉心看向外面的背影开口问道:“看来我有今日的得宠,杨大人一定没少替我说话吧?” “如果微臣说是,那沈良娣可有赏赐?” “一个子儿都没有!” “那可真遗憾!”他故作长叹了一声,继而又说着:“不过微臣还真有一事想拜托沈良娣。” “这世上还有杨大人需要拜托别人的?” “沈良娣就别再打趣微臣了。”他说着从身上取了一枚福牌递过来便说:“麻烦沈良娣帮我把这个送给毓秀姑娘。” “好端端的干嘛送我们毓秀姑娘这个?” “之前微臣不是坏了毓秀姑娘姻缘的好事嘛,恰好前些日子微臣去了秋陀寺就给毓秀姑娘许了一个福牌,也希望她以后有个好的姻缘。” 沈宝音接在手心里不免多看了一眼杨硕的背影,心中也是细细琢磨了一番,不过她也不多问,随即替毓秀收了下来。 “沈良娣可还记得那个叫阿新的少年?” “当然,杨大人又见过他了?” “前几天倒是见过一面。” “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入了军队,这次匈奴大战,这小子可是跟着万将军一起去了前线!” 突然说起万书卿,沈宝音心口微微一颤,她嘴角苦涩一笑不想去接杨硕这句话,随即放下车帷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到了太子府已是日落渐黑的时候,龚嬷嬷已经带着下人出来迎接,毓秀走来扶着沈宝音下了马车转而看见旁边的杨硕,微微诧异的说道:“怎么是杨大人送小姐回来的?” 杨硕听闻笑问着:“微臣送沈良娣回来难道毓秀姑娘有何指示?” 毓秀瞥了一眼说了句:“那倒没有,只是没有想到堂堂的杨大人也有做马夫的时候!” 众人闻言却也是忍不住偷笑,杨硕也不气恼耸了耸肩驾着马车离开,一行人走回府里,龚嬷嬷跟在身后开口询问来:“太子没有一起回来吗?” 她余光瞥了一眼径直朝前走去,边走边回答说:“太子说是要去宫里一趟,应该会晚些时候回府。” “沈良娣还没用晚膳吧,奴婢命人这就准备去。” “龚嬷嬷不必麻烦了,我现在也不饿。”正说着看见已经走来的柳欣欣,她搭着春兰的手臂穿着单薄的外衣,“妹妹怎么出来了?天气这么寒冷小心伤了身子。” “我听春兰说姐姐回府了,我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迎接姐姐。”她说完拉起沈宝音的手就往回走。 “妹妹这是要带我去哪?” “我命人早已准备了晚膳,昨晚除夕夜未能陪着姐姐一起守岁,今晚妹妹可要将功补罪才行。”说着也不容沈宝音反驳,拉着她就朝着温荣阁走去。 进了温荣阁几个丫头们已经忙着上菜了,柳欣欣拉着沈宝音坐下便说:“都是命人准备的一些家常菜,姐姐别嫌弃我手拙就好。”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你现在有孕在身还忙着这些,若是太子知道了准是要责备我才是。” “姐姐现在是深得太子恩宠,太子哪会舍得责备姐姐啊。”说着命人取了手炉递过来。 屋外张姝搭着冬梅的手臂已经踏进了温荣阁,她一进屋子就笑说道:“看来还是我来迟了些。” 柳欣欣见状急忙走过去迎接:“太子妃来得恰是时候,我和沈姐姐也是刚到。”她说完转身看向沈宝音说了句:“今晚我把太子妃也请来了,咱们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张姝走过来在沈宝音身侧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便说:“好菜没美酒可不行,冬梅,你去把我酿制的桂花酒给送来,今晚和两位妹妹一起尝尝。”她侧目看向沈宝音,继而拉起沈宝音的手打趣问着:“妹妹昨晚和太子干什么去了?”   ☆、第59章 各自天涯 她见张姝侧目询问而来,虽然她脸上泛着纯良的目光,可沈宝音心里自然也清楚张姝绝不仅仅只是随口问问,是女人总会是明白的,杨硕说的对,她与太子新年之夜一夜未归早就惊动了整个太子府,她故意微低着头含着笑也不回答。 柳欣欣朝这边看来,嘴角翘了翘开口说了句:“看来沈姐姐有喜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张姝闻言依然楚笑炎炎,她忽然拉起沈宝音的手说道:“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这太子府总算是要迎来了春天。”说完转身对着冬梅吩咐着斟酒,考虑到柳欣欣有孕在身命人热了奶提茶送上。 次日沈宝音醒来的时候还有着宿醉的头疼,昨晚她与张姝喝酒尽兴,人生头一次喝得昏昏沉沉被毓秀扶着回了紫轩阁,张姝倒是有些喝大了,走得时候是冬梅和另一个丫头扶着回去的,出了温荣阁还一路拉着沈宝音说是要继续一醉方休,好在穆高炽昨晚未回府,否则看到此情此景估计是要疯了。 姜钰走进屋子手里端着茶盅走过来说道:“奴婢正打算要叫醒主子呢,这是奴婢热的蜜糖茶,主子喝完头疼就会好些了,奴婢给主子梳妆打扮下等会得要进宫。” “进宫?进宫做什么?” 毓秀端着盥洗的器皿抬脚进来,听到这句话不由的叹了口气:“小姐你是昨晚喝糊涂了吗,今儿肯定是要进宫给皇后娘娘和婉贵妃新年请安的。” 沈宝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来,她急忙起身洗漱,毓秀接过帕子递过去开口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小姐昨晚喝成那样,完全是仪态尽毁!” 沈宝音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姜钰替她梳着发髻,她透过铜镜瞧了一眼身后的毓秀回了句:“虽然我是喝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好歹我脑袋还是有着清醒的。”她说完又不放心的追问了句:“昨晚我可说了些什么?” “说得太多,拦都拦不住,倒是太子妃喝得醉大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一向端庄的太子妃喝成了那样。” 她听着毓秀这些话心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或许张姝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是苦的,强颜欢笑的人心里最苦。 “主子今儿要带哪个簪子?” 她在首饰盒里看了一圈,然后指着那枚紫色蝴蝶的簪子说道:“今儿就是它了。” 沈宝音出了太子府门外轿子已经早已备好,柳欣欣也姗姗而来,她今日穿得格外艳丽,有孕的前期还显现不出孕味。 “让姐姐久等了。” “我也不过是刚到,你有孕在身要切记小心才是。” “太子妃还未到吗?” 正说着冬梅匆匆走了过来,走近行了礼喘着气便说:“我家主子昨晚喝多了今儿醒来头疼得厉害,恐怕是不能随两位主子一同进宫去请安了,还请两位主子替太子妃在婉贵妃面前说些好话。” 沈宝音听后点了点头说着:“此事请太子妃放心就是,好生在府邸休息。” “冬梅在此替我家主子谢过沈良娣,谢过柳良娣。” 她搭着毓秀的手臂坐进轿子里,柳欣欣也由春兰扶着上了轿子,一行人朝着宫里走去,进了宫便由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领着先去了徐皇后那里请安,之后才去了婉贵妃那里,领头的是婉贵妃宫门里的江公公,年纪比秦公公显得年轻些。 走到中途倒是瞧见一人的身影,沈宝音心头细细一震,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柳欣欣见势放眼看去,笑了笑拉扯了下沈宝音的衣袖。 等到那人走近江公公率先行礼喊着:“奴才拜见万都司,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为万都督了,万都督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次胜战归来特册封您为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快堪比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了!” 万书卿淡漠的笑了笑:“江公公这么说难道就不怕此话传到皇后娘娘耳边吗?” 江公公面色一僵,随即倒也是笑说来:“奴才说得也是实话,何况皇后娘娘乃一朝的国母,若是有万都督这等忠孝国家的良将,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欣慰才是。” 万书卿听着江公公这番巧舌如簧的辩解依然只是嘴角冷冷一笑未再接话,然后看向沈宝音,只是那目光里再也不复往日里的那抹多情。 “微臣拜见两位主子。” 沈宝音听着这声生疏的礼节,心头是不能自已的疼痛,她与这个男人太多的过往纠葛已经过去,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呢,前程往事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柳欣欣在两人之间暗自瞧了一眼,继而看向万书卿笑说着:“本宫以前就觉得万都督是个可造的良将之才,如今果然是不负众望,万都督此番应战匈奴可是牵动着不少人的担心。” 万书卿微微讶异的抬眼看来,拱了拱手便说:“微臣多谢柳良娣夸赞。” 沈宝音听着柳欣欣这番话心头瞬间收紧,生怕她继续胡说,急忙阻止般的开口说道:“婉贵妃还等着咱们呢,万都督如今也是高升,手头的事情自然也是繁多,那就不多打扰了。” 她拉着柳欣欣快步朝前走去,生怕柳欣欣再一张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眼下各自相安太平就已是庆幸的事情了。 柳欣欣小步紧随,继而轻声说道:“姐姐这又是何必,万书卿此番应战匈奴,姐姐明明就是最担心,可是人家现在已经凯旋归来了还加封进爵,妹妹就是看不惯万书卿还要继续误会姐姐,一副高冷的模样!” 她闻言停下脚步侧身看着身边的女人,微微蹙着不满的脸色回答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现在已不同往日,我与他已是各自天涯的人,以前的事不必多提,往后也是各自珍重就好,妹妹就不要再操心了!” 江公公领着两人去了重华殿请安,婉贵妃搭着雪雁的手臂缓缓出来朝着她的那把霞冠椅上落座,她看了一眼倒是开口询问道:“今儿太子妃怎么没来?” 沈宝音起身回答说:“回母妃的话,太子妃今儿身体不适特意嘱咐臣妾向母妃歉意,等改日身体无恙的时候一定前来给母妃问安。” 婉贵妃听闻自是不信,冷哼了一声却说:“太子妃的身体何时也变得如你一样娇弱了!” 她听着婉贵妃这话竟也无言的哑然而对,倒是一语双关的将自己也责备了起来,柳欣欣见势起身帮衬着说道:“母妃莫生气,太子妃是真的身体有恙不便前来请安,临出门前还一再嘱咐一定要求得母妃的谅解才是。” 婉贵妃听着柳欣欣这话嘴角才微微抿笑着说道:“瞧你们紧张的,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既然太子妃身体有恙一会让雪雁备着点宫里的药膳回去,皇后那里可先去请安了?” “臣妾正是从皇后娘娘那里请安之后便速速赶来给母妃请安,可不能耽误了给母妃请安的大事。” “你这丫头说的话就是会说到本宫的心坎里,你现在有孕了,府邸伺候的下人可还周到?” “有母妃您下的旨意这府邸的下人哪有不尽心尽责的,臣妾现在除了吃便是睡,连出去走动太子都不放心的派人跟着,生怕有半点的闪失。” “你现在怀着的可是大金国的皇长孙,太子初为人父心里紧张也是正常,太医院的刘院史会亲自赴府给你把脉,你若是还有其他需要的尽管和龚嬷嬷提,只要是你想要的,这宫里随时都有。” 柳欣欣笑着忙起身朝着婉贵妃侧身行礼便说:“臣妾在此先替未来的皇长孙谢过母妃!” “行了,你这身子别动不动折腾,好好把这孩子生下来便什么都好。” 柳欣欣走来拉起沈宝音的手又说道:“有沈姐姐在臣妾身边,臣妾比什么都放心,姐姐和太子妃都很照顾臣妾,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定能安稳生下来!” “本宫瞧着你们姐妹情深,后府相处融洽也是太子府的安宁,本宫可不希望争风吃醋扰了太子的平静。”她说着转眼看向沈宝音叹了口气,“你今儿进宫也是时候,本宫正好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做。” “母妃想要臣妾做什么?” “过些时日便是永和公主的生辰,往年都是太子妃亲自操办的,今儿她身体有恙恐怕是不能接任了,柳侧妃又怀有身孕,此事本宫想把这重任交给你,不知你可否愿意?” “臣妾谨遵母妃的安排。” 婉贵妃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这生辰之事也是其一,穆皎近来心事重重,上次万书卿当着满朝文武婉拒了皇帝的赐婚,这事自然是令穆皎面子上下不来,本宫就想着你与穆皎先前也是熟识,不妨撮合这桩姻缘,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第60章 沈府报喜 她抬眼看向高坐在霞凤椅上的婉贵妃,她目光咄咄的朝自己看来,沈宝音心想自始至终这个女人对自己与万书卿之间是从未信任过的,她将穆皎生辰之事交给自己来操办无非也是顺道想要试探自己,既然如此也就顺了她的意。 “既然母妃将如此重任交给臣妾,我自当尽心尽责。” “生辰之事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来和江公公说,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去找太子妃,毕竟往年都是她来操办,她会比较有经验。” 沈宝音乖巧的点了点头,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出了重华殿,她和柳欣欣跟着江公公出宫门,迎面走来一群人抬着步辇,走近了才看清步辇上坐着的人正是臻妃。 沈宝音和柳欣欣朝着她福了福:“臣妾给臻妃娘娘问安。” “自家人快请起,本宫正打算要去皇后娘娘那里,瞧着你们应该也是请安过了?” “臣妾已经给皇后娘娘和婉贵妃请安过,这会儿正打算要回去。” “本宫早早过来还打算与两位唠唠话,罢了,那就改日吧。”她说完目光看向一旁的柳欣欣,眉眼笑来说着:“本宫听闻柳良娣有喜了,还没来得及给你祝贺呢,你这胎可是贵重,本宫也没什么好赠送的,这镯子跟随了本宫多年,也是本宫进宫的时候打造而成,陪着我算是朝夕相伴,你若不嫌弃,我就将它提前送给这孩子的见面礼。” 柳欣欣闻言一时震惊随即上前双手接过侧身行着礼:“臣妾替孩子谢过臻妃娘娘的抬爱。” 臻妃莞尔一笑:“太子英俊威武,柳良娣又是京城第一美人,将来这孩子指不定要迷死多少姑娘呢!” 众人听着这话微微笑来,柳欣欣心头自然是欣喜的,她微低着头含笑着回应。 臻妃温煦笑着目光依然紧紧逡巡着眼前的女人,她拉起柳欣欣的手握在手心里拍了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都说女人怀胎十月不易,孩子可要仔细着,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才好!” 柳欣欣听闻眸子瞬间抬望过去,脸上的笑意也不复存在,臻妃瞧着忽然忍不住眉眼笑说着:“瞧你紧张什么,本宫就是让你好好养胎而已,你肚子里是未来大金国的皇长孙,可不是要仔细着!” 柳欣欣听着这话心头舒了口长气:“多谢臻妃娘娘关心,臣妾会注意的。” 臻妃拍了拍手重新坐直身子,临走的时候倒是多看了一眼沈宝音,只是那目光里参杂着太多令人一时间也猜测不出这趟浑水下面隐藏着什么,难道是徐皇后想要做什么吗?臻妃这话明显意味深长,可是她看着自己又是什么意思?此刻不仅是柳欣欣心里不安,就连着沈宝音也是惶恐起来。 回了太子府沈宝音去了张姝那里,一来是要去看望一下,二来也是问问关于往年穆皎生辰之事,冬梅领着沈宝音进了屋,张姝还躺在床榻上,旁边搁着一碗药汤。 张姝见沈宝音走来,冬梅忙着走过去扶着她靠在床头,又拿着靠枕垫在其身后,许是没有梳洗的缘故,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妹妹从宫里回来了?” “刚回府,我不放心姐姐便过来看看,身子现在好些了没?头还疼吗?” “不碍事,可能是昨晚喝多了反倒今早把胃疼的老毛病给惯了出来。” “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看诊了吗?” “那倒不必麻烦,我给了冬梅药方让她抓了几帖药回来,这不刚煮了药送过来,我怕苦还没喝。” 沈宝音听闻倒是有些震惊而好奇的看了一眼旁边那碗搁置的汤药,开口问道:“姐姐也懂医术?” 张姝嘴角淡笑着继而轻轻无奈的点了点头:“我胃疼的毛病也有多年了,虽不经常闹病但偶尔也是疼得我束手无策,时间久了也就略懂一些皮毛,研究过一些。” 沈宝音细细听着未说话,心里不由的思量了一番,随即拿过旁边那碗搁置的汤药,碗身冰凉,她转身看着冬梅吩咐着:“药都凉了,你去把它重新热一下。” 冬梅惊愣了下,走来双手接过去这才匆匆走出屋子,张姝眼光看向沈宝音开口问了句:“妹妹去了母妃那里,想必免不了要责备我吧?就算妹妹替我说了身子不适,恐怕母妃也是不会相信的。” 她伸手握着张姝的手微微笑着安抚说:“姐姐不必为此担心,有柳妹妹替姐姐说话,母妃也不会责怪你的,何况姐姐确实身体有恙,母妃岂会不谅解。” “那倒也是,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就属柳妹妹最深得母妃喜爱。”她说完不由的瞧了一眼坐在床榻边的沈宝音。 “妹妹今儿来倒有一事想要问问姐姐,还想请姐姐帮帮忙。” “帮忙却是见外了,可是何事?” 沈宝音轻轻叹了口气便说:“过些时日就是永和公主的生辰了,母妃打算让我来操办宴席,可这宫中规矩甚多,我又从未做过这些,倒是听说往年永和公主的生辰都是由姐姐亲自来操办的,所以我便想到姐姐这里讨些经验。” 张姝微微坐直了身子,蹙着眉心叹了口气说道:“说起这事确实难为妹妹了,本来这事也该由我来做,只怪我这身子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才会将这事推给了妹妹你。” “姐姐不必自责,你身子有恙,妹妹也该替你分担才是。” “永和公主生辰往年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办得隆重些,毕竟是要给她撑足了场面,文武百官必然是要进宫贺礼,这些人倒是其次,美酒菜肴歌舞升平,让他们看个尽兴就行,其实他们也不过是走个场面而已,哪有人是心里真正来祝贺的,倒是咱们这位姑奶奶尽是挑剔,而我也习惯了,所以你也不必太费尽心思。” 沈宝音仔细听着,轻轻点着头笑说着:“姐姐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必这么紧张了。” 彼时屋外匆匆传来脚步声,进来的人是毓秀,她进了屋先是行礼福了福,随即朝着沈宝音招了招手,沈宝音见势走过去,毓秀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沈宝音面色凛了凛,这才向张姝告别离开。 两人出了太子妃那里,沈宝音开口问道:“何章进来可还说了什么?” “何章只说是来报喜的,其他的多一句也没说,可能是缘着他不认识姜钰,正巧柳良娣房里的丫头春兰过来给您送了点心,她可是瞧见了何章进来。” 沈宝音回了紫轩阁,何章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屋子里,见着沈宝音进来忙走近行礼跪拜,她拉起何章询问道:“毓秀说你是来报喜的,可是陶氏生了?” 何章起身点着头说:“回沈良娣的话,三姨娘生了,是个男孩,而且同一时间璞兰姑娘也生了!” 她微微惊愕,继而追问道:“男孩女孩?” “是女孩!” 沈宝音听到此话心里不免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看着毓秀吩咐着:“你赶紧去准备两份厚礼,我们一会儿回沈府,顺便去通知下龚嬷嬷也好禀报太子。” 毓秀匆忙答应拉着姜钰就去了前院准备,沈宝音看着何章又问了句:“此事可派人去汉王府通知了?”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这等事情老爷是不会有半点疏忽的。”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不禁冷笑一声,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她才带着毓秀回了沈府,进了院子沈亦禅已经带着吕氏出来迎接,沈亦禅可谓是满脸的喜气洋溢,这么多年来终于盼来了老来得子。 “女儿这次来可得恭喜父亲了!” 沈亦禅笑得是满面春光,领着沈宝音不假思索的就要去陶氏的屋里,沈宝音见状也不多说,跟着沈亦禅就去了陶氏房里。 此刻陶氏躺在床上,刚生了孩子也算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面色苍白气色并不好,沈秋莲正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蔡嬷嬷跪在床榻边忙着伺候着。 陶氏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沈宝音拦着,她看了一眼陶氏,陶氏目光里自然流露出来的是得意。 “三姨娘刚生产完就不必这些礼数了,如今三姨娘可算是给沈府延续了香火,是咱沈府的有功之人。” 陶氏眼光细细逡巡了一番苍白无力的脸上还是泛着得胜的笑容说着:“妾身哪里是有功之人,是老天怜悯知道我陶氏一心为沈府,为老爷求善,所以才特赐一子给了沈府,才好不让老爷绝了后。” 她听着陶氏这番暗藏玄机的话也是心里多笑了一声不去回答,回头吩咐毓秀将带来的厚礼奉上,沈宝音只觉得背脊寒冷,转身看去沈秋莲依然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目光凶狠,她起身走近说道:“让我瞧瞧孩子长什么样?” 沈秋莲一听赶紧将孩子搂紧在怀里,那道防备的眼神落在沈宝音心里不免咯噔了一声,难不成她是怕自己伤了这孩子?真是可疑之人必可疑他人! 沈亦禅见状朝着沈秋莲呵斥一声:“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把孩子交给你姐姐!” 沈秋莲不情不愿的才将孩子抱给了沈宝音,出生的婴儿樱红的娇嫩皮肤,乌黑纯净的眼睛,沈宝音抱着孩子的那一刻心尖也开始泛着柔软了,原来出生的孩提才是人世间最干净的一抹心田,只愿这孩子不要随了他母亲。 窗外传来嘤嘤的啜泣声,听着声音应该是从对面屋里传来的,沈秋莲闻声冷着声音骂咧了句:“好好的日子真是晦气!” 吕氏有些担心的说道:“我看还是去看看璞兰吧,她也是刚生了孩子的人,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人照顾的。” 沈亦禅点了点头,一行人正准备去对面的屋子看望璞兰,只听见陶氏忽然皱着眉头喊了一声说是下腹疼,吓得沈亦禅走到床边担心的问长问短,沈宝音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不屑的叹了口气,这些年的伎俩终究还是未改,罢了! 下人领着沈宝音和吕氏进了屋,璞兰靠坐在床头小声哭泣着,压抑着哭声也不敢放声大哭出来,见着沈宝音和吕氏红着眼眶氤氲着泪珠子,这副模样看着令人着实心疼。 吕氏走过去安抚道:“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哭,你这样伤着自己的身子又是何苦。” 璞兰一听更是哭得伤心,她心中哭得什么明眼人自然也是明白,沈宝音走过去从下人手里将孩子抱过去,虽然不济的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但好歹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她将准备好的长命锁系在这孩子的脖子里,希望如这长命锁的寓意般给这孩子增添些福气。 璞兰哭了一番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说道:“璞兰没用,没能给沈老爷生个儿子,这么久以来受二夫人和沈侧妃的照顾,璞兰这辈子都会感激在心里,若有来世定当做牛做马的报答。” “你这是什么话?” “璞兰想过了,眼下再呆在沈府也不适合,我就想带着孩子离开,找个安生的地方过日子。” 吕氏听着她说这话肯定是不同意,她拉着璞兰的手说道:“你以为自己生了女儿,老爷就不会给这孩子身份了吗?你放心这事我第一个不答应。”吕氏说着抬眼朝沈宝音看来,“宝音啊,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沈宝音也不回答,只是打发了她娘先离开,屋子里她看着泪眼婆娑的姑娘,想了想却是开口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三姨娘的产期可是在你前面,眼下你与三姨娘都还未到足月的时候却同时产下了孩子,我觉得此事甚是奇怪!” 她说完看向躺在床上的璞兰,那双黑白的瞳孔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惊恐万分。   ☆、第61章 绵里藏针 那双氤氲的眸子闪了闪却是开口回答说:“生孩子也会有不足月提前早产的时候,可能我与三姨娘都是凑巧了吧。” “本宫虽没生过孩子但也听人说起过早产,只是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也是孕妇体质弱或是受了惊吓刺激才会造成,来的路上何章倒是对本宫说起了你与三姨娘同时阵痛的过程,这期间难道真的也是巧合?” 璞兰微低着头看不清那双忽闪的眼睛,沉默了些许却是见她走下床榻朝着沈宝音双膝一跪说着:“璞兰有错还请沈良娣饶了我吧!” “你做错了什么?” “璞兰早知道三姨娘这胎怀的是男孩,按足月算也是在我前面,璞兰心里害怕若是三姨娘真的在我前面产下这男婴,那不管我肚子里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庶出没地位的,我曾经听人说起过有一种药会让怀胎的人提前月份早产,若是临近足月的孕妇服下可能会造成大出血孩子胎死腹中,所以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铸成犯错,好在三姨娘她还是安然生下了孩子,否则璞兰真的是罪过大了。” 沈宝音本意为眼前的璞兰会继续谎话狡辩倒不想她竟然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只是听着她说出的这些阴狠的手段,心里既是震惊又是痛恨,她细细斟酌了下,难怪她要急着想带孩子离开沈府,看来真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但此时若是将她交出去只怕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听你说出的这些话心里确实心寒,若是三姨娘这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死也是难逃其责,但我念你有心悔改,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这次,这件事往后不许再提。” 璞兰一听顿时急忙朝着沈宝音磕头谢恩,那副羸弱的身子在背光的屋子里落在沈宝音的眼睛里引得她的背脊发寒,让人说不出的难以舒坦。 沈如玉来沈府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她先去看望了陶氏和璞兰二人然后才来到芙阁苑,两人也是许久未见互相拉着手坐下,眼下虽然是初春的时节但还有些春暖乍寒之时。 沈如玉坐下便说:“沈府派人来报喜的时候我还在院子中修剪枝叶,我一听就猜到是三姨娘生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可谓是双喜,就连璞兰这姑娘也跟着一块生了,我刚刚去了璞兰那屋,见她眼睛红肿想必是大哭了一场,不过想想她的处境也确实是难过。” 沈宝音听着沈如玉这声惋惜的哀叹嘴角抿了抿,但也不打算把璞兰那事告诉沈如玉,倒不是她不信任沈如玉,只是她觉得毕竟知道的人越少还是有好处的。 她看了一眼沈如玉开口问道:“那姐姐觉得璞兰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打算?” 沈如玉想了想回答说:“依我之见既然孩子都生了自然是要给个名分,不然这事传出去瞒也瞒不住,倒不如索性纳妾为好避免落人口舌,我看爹对这姑娘也是钟意,咱倒不如顺了他的意。” 沈宝音押了口茶水抬眼笑看来:“姐姐的意思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 “我今儿进宫请安的时候还打算能遇见你一面却不想没能跟你碰上头,心里正想着该如何找个时机跟你见上一面,结果沈府就派人来报喜了,我听说柳欣欣有孕了?” 沈宝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宫里早就传遍了,沈如玉自然也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沈如玉见状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得到你的喜讯竟不想给这丫头抢了先,我早说过这丫头不可小觑,眼下这宫里朝野上下人人皆知,都说这太子府盼来了皇长孙连着柳亦山庄都占尽了福分,皇后娘娘听闻此事也是甚感惋惜。” 她听沈如玉提起徐皇后心里感到厌烦,毕竟自己嫁给太子并不想牵扯到徐皇后与婉贵妃之间,自己明明与徐皇后之间并没有暗中什么交易可却被别人误以为自己是徐皇后派来的人,她不想搅进宫里的这趟浑水之中。 “姐姐可还记得你跟我说起过太子妃张姝?” “记得,我让你跟她走近但也不必太过深交,好端端的为何跟我提起她?可是她做了什么?” “年前我托毓秀交给玄郎中一些月夔香,果然如我猜测一般这月夔香里遭人下了毒,索性计量小不足以致命,当时牵扯出一丫头,可不想派人去的时候她已经投井自杀,此事太子和婉贵妃不想滋事扩大影响了太子府的声誉所以才未张扬,但我心里一直对此事心有怀疑,总觉得这件事并非这么简单,这幕后的主使必是隐藏在背后之人,后来柳欣欣和我提起过,说是太子妃房里的丫头冬梅有些日子在我的紫轩阁外鬼鬼祟祟,今儿太子妃身子不适我去看望她时,她说自己胃痛的老毛病犯了让冬梅刚煮了药,可我拿过那药碗分明是冰凉的,倒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谈话间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懂一些医术的。” “所以你是怀疑要下毒害你的人是太子妃?”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这幕后的主使太子妃的嫌疑最大,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奇怪,若说此事真的是太子妃所为,那么今儿她绝不会在我面前提起她略懂医术的事情来,她说的完全是顺其自然,我见她说话间眼神清明倒也不像是有意为之,何况你也跟我说了她是徐皇后安插在太子府的人,怎么说也犯不着现在跟我作对。” 沈如玉听着这些眉头紧锁,似乎这事确实是出乎了自己意外的棘手,她考虑再三说道:“太子妃这人缘着皇后娘娘我也见过多次,虽不至于太了解但也觉得她温顺的外表下城府极深,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太过深交,如今你说起这事,我一时反倒没了主意,按理说她也不至于要现在害你,这样一来对她自己的处境也没好处,何况徐皇后那里她必然不好交代。” “我也曾想过她会不会因为太子对我的恩宠而心存恨意,但想了想又不是必然,所以才会至今不能对她彻底定案,毕竟这些统统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没有十足的证据。” “我看你对她还是防备些比较好,毕竟防着也是好的,这后府里的女人谁能说得上可靠之人,今儿把你当姐妹明儿指不定在你背后使刀子,即使是亲姐妹也未必能够全然相信。” 她听着沈如玉这句话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声,抬眼朝着沈如玉看去,此刻的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是否对自己也是保留了余地? “我今天进宫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臻妃,她嘱咐柳欣欣仔细着她这胎,这话里也是意味深长,临走的时候瞧我的眼神也是奇怪,我在想难道是徐皇后想下手了吗?” 沈如玉听着这话时正喝着茶水,震惊的噎了下差点喷出来,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开口说道:“柳欣欣有喜这事确实会对汉王有着威胁,但是皇后就算想下手也是无从下手,毕竟太子府不比在宫里。” “我只怕她会找太子妃。” “瞧你说的,太子妃如今在婉贵妃眼里早就怀疑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若是柳欣欣这胎真出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太子妃,你说她会犯得着冒这险吗?若因此真的除掉了太子妃,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我看许是你多想了,臻妃那人一向说话没个正行,她让柳欣欣仔细这胎也没错。” 沈宝音心里思量着沈如玉这话,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时候不早便一起出了沈府回去,刚出沈府倒是看见一人,沈宝音记得此人正是品茗斋的斋主刘顺,曾经还照面过几次,只是此刻他跑来沈府做什么? 刘顺见着沈宝音和沈如玉也是微微一惊,估计也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不过刘顺反应快,震惊也是一晃即逝,他走上前来朝着沈宝音和沈如玉叩安喊了句:“草民给沈良娣和宁夫人问安了。” 沈宝音瞧了一眼打趣道:“刘斋主又是来给我爹送茗茶来了?可是又到了新货?” 刘顺嘿嘿一笑:“草民这次不仅是来给沈老爷送新到的茗茶,草民听闻沈老爷得子,所以特地来给沈老爷贺喜来着。” 毓秀听着这话也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声:“刘斋主得到的消息还真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刘斋主你得子呢!”她说完看到沈宝音怒视而来的眼神,方才知道自己这话真是大逆不道,吓得她紧忙闭上了嘴。 刘顺听到毓秀这话也是吓得不轻面色苍白,慌慌张张的便说:“毓秀姑娘,你这话可开不得!”说完行了礼跌跌撞撞的进了沈府。 沈如玉看了一眼不屑的说了句:“这世上如这样的人可真多!”然后搭着冉碧的手坐进了轿子里。 这边沈宝音也搭着毓秀的手坐进了轿子里,她伸手掀开轿帘不免朝沈府里多看了一眼,刘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那道大门之后。 轿子朝着回去的路驶去,行到中途听到步伐整齐的马靴声,轿子也随即停了下来,沈宝音抬起轿帘看去,迎面正走来一群锦衣卫,她在带头的人群里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于是欣喜的走出轿子朝着那群锦衣卫喊了句:“阿新!” 阿新闻声转头看来,看见沈宝音也是面露惊喜,快步走来朝着沈宝音也是喊了句:“沈姐姐!”随即又是有模有样的对着沈宝音笑说道:“如今不该称呼你为沈姐姐了,应该尊称您为沈良娣。” 沈宝音忍不住伸手弹了下阿新的脑袋开口说道:“你这小子竟也学会了这些,刚刚在人群里都差点没认出你。” “沈姐姐,我现在可不比从前了!” “我知道,前些日子遇到了杨大人,他跟我说起了你,说你这小子竟然入伍从军还攻打了匈奴,你可真是令我意外!” 阿新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开口说着:“其实说来也巧,那日上街卖艺的时候正巧看见征兵的告示,我脑袋一热就报了名,他们一开始嫌弃我不让我去前线,可我不答应,男儿志在四方,我既然随了军就该上前线,何况我本就一身武艺,我可不想荒废在这军营里,否则我跑去征兵做什么,好在最后我遇到了万将军,他破格提用了我,我才好随他一起去了前线。” 她听阿新忽然提起万将军,心头震颤了下问道:“哪个万将军?” “万都督,万书卿呀!我现在可是他的得力手下!” 阿新一脸骄傲的神色,流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态,沈宝音笑了笑,这世事竟是如此鬼使神差的巧合,她与万书卿终究也是要牵扯太多,沈宝音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跟着万都督好好干!” 回了太子府天色已渐晚,进了紫轩阁穆高炽正坐在屋里,姜钰跪坐在一旁泡着茶,见着沈宝音回来急忙起身过来迎接,帮忙拿着外衣。 沈宝音瞧着那副茶具应该是穆高炽新带来的,他朝自己招了招手,沈宝音走过去在其一旁坐下。 “这是太子新买的?” “杨硕前些日子新淘的玩意儿,今儿被我看见了就要了过来。” 他说得毫不修饰,连抢都要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底气十足。 “正巧我这里有新进贡的西湖龙井,所以就想着与你一道来品尝,没想到姜钰这丫头竟然还会泡茶,这泡茶的工序也是有模有样,不比宫里的泡茶师傅差。”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这话倒是眼光看向一旁的姜钰,见她映红着脸颊微低着头,忍不住打趣着:“这丫头的手艺竟然还会这个我却不知道!”   ☆、第62章 留念?此 穆高炽望了一眼故作怒气道:“你这个当主子的连自己身边的丫头会什么都不清楚,真是有该失职!” 姜钰闻言走上前倾身行礼便说:“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瞒着不说,也不想在主子面前卖弄巧艺,何况奴婢曾在堪微的地方打杂过,说出来也是怕玷污了主子。” “好了,太子也不过是在打趣而已,瞧你还当真了。”沈宝音拿起面前的茶皿抿了一口,随即笑说了句:“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姜钰,你改日也来教教我。” “主子,你也来打趣奴婢了,只要主子您想学,奴婢自当知无不言。” 穆高炽朝着姜钰和毓秀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继而将沈宝音抱进怀里开口问道:“我听龚嬷嬷说沈府今儿派人来报喜了?可是陶氏生了?” “这次不仅三姨娘生了就连璞兰姑娘也同时生产,一儿一女也算是凑了个好字。” 穆高炽听闻略微点了点头:“沈府有喜也算是大事,明儿我会派人以我的名义再去送两份贺礼过去。” “那臣妾替沈府先谢过太子。” “只是口头答谢?” 她听着这话红晕着一张脸也不去抬眼看抱着自己的男人,想起汤池里的那一晚脸色倒是更加樱红了起来。 此时的穆高炽瞧着眼前脸色绯红的女人,她巧嫣的模样,低眉垂帘的眼睛总能敲起自己的心房,那晚她无助而颤抖的攀附着自己,想来这一切都是契合的美好,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从人群里窜出来挡在了自己的马车前,这个女人就注定是属于自己的,越是这双彷徨的眼神越让自己时刻放不下,穆高炽想,他应该是沉沦了! 他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含住那张樱红的唇瓣辗转缠绵,她像盛开的罂粟明知有毒却依然无法自拔,有些人就像海里的水喝下一口就永远得不到解渴,食髓知味!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了,气喘吁吁的拉开眼前的男人,伸手不由的摸了下微肿的双唇竟不想引来始作俑者的嘲笑,沈宝音怒瞪了一眼起身朝旁边一坐。 “今儿进宫去给母妃请安了?母妃可说了什么?” 沈宝音闻言不免抬眼看了一下穆高炽,不知婉贵妃有没有告诉他,思虑了一番开口说着:“母妃说过些日子便是永和公主的生辰,恰巧太子妃身子有恙便希望由我来操办此事。” “太子妃身子有恙?她哪里不适?” 张姝可是因为昨晚和自己喝多了才会造成她的胃病犯了,她可不能将昨晚喝酒的事情如实禀报,于是开口说:“太子妃是胃病犯了。” 穆高炽转眼看来,一双眼睛停留打量,沈宝音也不敢正眼望去,心里猜测着不会是昨晚的事情龚嬷嬷已经告诉他了吧? 良久穆高炽忽然叹了口气:“宝音,你也要学会对我隐瞒?你以为我不在府里,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我昨晚和太子妃喝酒了,一时兴起我和太子妃多喝了几杯,不过我保证,柳妹妹我们一滴也没让她喝。” 看着眼前的男人微怒的样子,难道连这种事他也要生气?沉默了半响只听见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双手捧着沈宝音的脸笑说道:“我都还没看过你喝醉的样子,你什么时候也能在我面前这么肆意一次而不是对着我谨小慎微!”这话里也是多多少少夹杂着无奈的口气,他要的不仅仅只是这样的相敬如宾,至少她曾在万书卿面前不是这个样子。 他拉过身旁的女人重新抱回怀里,心里的不踏实令这个一向高居人上的男人或许是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不确信沈宝音的这颗心是否已经属于了自己,他要的已不仅仅只是这个女人的身子,他要的是从外到里完完全全的占有,这种不确信令他对未来的计划难以去实行。 “太子是累了吗?” 穆高炽长久的又是一声轻叹,继而却是轻笑着说道:“我若是累了这大金国就乱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低垂着眸子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男人,这话里也是意味深长。 “你瞧瞧最近接连喜事,看来大金国的今年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好兆头。” “也是太子府的好兆头,柳妹妹今年就可以为太子生下儿子了,太医院的刘院史还说柳妹妹这胎胎像已是稳定。” “若是儿子固然是好,不过我也希望此生能有个女儿,他日定要让她如穆皎一样养尊处优的做个人人尊上的公主。” “那臣妾以后就给太子生个女儿。” 穆高炽闻言忽然看着沈宝音,那双皱起的眉峰间令沈宝音心头一时骤紧,随即他将沈宝音放下。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既然你说太子妃身子有恙,我理当过去看看,今晚就不用等我了。” 她看着穆高炽毅然的走出了紫轩阁,那一刻她恍然的站在原地目送着这个男人的背影,难道他并不希望自己给他生个孩子?还是说他要的只是柳欣欣给他生孩子!自己想要执手暮年的男人到底对自己怀着的是怎样一种感情? 毓秀三步回头的走了进来,开口问道:“太子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离开的时候倒像是生气的样子,小姐,您可是说了什么惹太子不高兴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 此时姜钰也走了进来,毓秀想了想一拍脑袋说道:“该不会是太子知道了小姐您昨晚喝醉的事情吧?” 毓秀刚说完姜钰忽然扑通一跪便说:“是奴婢的错,奴婢之前一时大意才会对太子说漏了嘴,请主子责罚。” “我说姜钰,平时倒见你谨慎的很,怎么关键时刻就不管用了,你怎么能把小姐昨晚喝醉的事情告诉太子呢,这回太子肯定是要生气的!”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沈宝音叹了口气,本以为会是龚嬷嬷告发的,没想到竟是自己身边的丫头,不过她们哪会知道穆高炽生气的缘由又岂是因为这个。 “罢了,起来吧,太子生气与你无关,我也累了,你们下去吧。” 沈宝音想有些事情不去深入的猜测便好,太透彻太了解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如穆高炽这般的男人又岂会真的留念于此,沈如玉的话自己怎么就记不住! 隔日她进宫去了凤阁殿,人未到却已经听到从拱门里传来舞剑的声音,她抬步走了进去,前脚刚跨进去那把光亮的长剑便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间,她正眼瞧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穆皎,依然英气逼人。 “没想到永和公主的待客之道还是如此有个性。” “你跑来做什么?还敢到我这来?” 沈宝音伸手将剑刃移开,嘴角扯了扯开口说道:“我也不想来,但是婉贵妃让我负责你今年的生辰之宴,于情于理我还是得要来,即使你并不待见我。” 穆皎闻言收起长剑,眸子轻轻转了转笑说:“你给我举办生辰之宴?我看你是想给我搞砸了吧!” “公主这话从何说起,既然婉贵妃将此重任交给我,我自当是要尽善尽美的去完成,一定要给公主你一个满意的生辰之宴。” “话可别说得太早,何况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穆皎的眼光看向沈宝音,锋利而光芒,那里是带着嫉妒和仇恨,眼神里传达的挑衅沈宝音又岂会不明白。 她故意问道:“那公主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穆皎走来站在沈宝音身前来回踱了几步,随即伸手朝着天空一指:“我想要天上的太阳你能替我做到吗?” 沈宝音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的旭日,明晃晃的耀眼,难怪张姝说这丫头极其挑剔,眼下已不是挑剔二字可以去形容,她是明显有气要往沈宝音身上撒,故意刁难?沈宝音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提出的要求竟是如此荒唐。 穆皎挑了挑眉说着:“怎么?办不到了?所以让你别把话说得那么早,凡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你也不过是个太子侧妃而已!” 沈宝音听着这话也并不打算往心里去,她缘着万书卿的事情这股气总得是要发泄出来,穆皎的直性子虽说话刻薄但她心眼并不坏。 “既然公主想要天上的太阳,那我就努力给你办到。” 穆皎睁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瞬间看来,估计是没想到沈宝音连这么荒唐的要求也会答应,自己故意刁难不过就是想要她难堪得知难而退,她是不是疯了连赌气也要这般逞能? 出了凤阁殿毓秀走在身后紧忙开口问道:“小姐,您该不会是真的要去摘太阳吧?” 她伸手弹了下毓秀的脑袋:“你这个榆木脑袋,后羿那么强大的人都没能伸手去摘太阳,你觉得我有这能力?” “那小姐您刚刚还在永和公主面前信誓旦旦的答应来着,许是小姐您已经有了其他好的法子?” 沈宝音无奈的摊了摊手,继而轻叹了一声说道:“法子?我啥都没想到!” 毓秀一听顿时愣在原地,她看着沈宝音的背影微微皱起媚黛,哀叹了句:“疯了!绝对是疯了!” 沈宝音心里清楚,无论穆皎会提出多么刻薄荒唐的要求来,自己是一定全数答应照办的,否则不仅往后穆皎要继续刁难,就连婉贵妃那里势必也是难以交代,自己这次不能败下阵来。 回了太子府龚嬷嬷走来说道:“十皇子来了,此刻正在您的紫轩阁内,说是要见您。” 她听龚嬷嬷这话心头微微一惊,心想着穆高燧跑来做什么?自己与他好像并没有熟到第二次还要继续见面的地步吧。 沈宝音匆匆走进紫轩阁一抬眼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白衣飘飘的穆高燧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屋门口的姜钰,她走过去伸手在穆高燧的眼前挥了挥:“十皇子?十皇子!” 穆高燧缓过神来见到站在自己跟前的沈宝音,尴尬一笑说道:“呦,皇嫂子回来了。” 这家伙一口一个皇嫂子叫得沈宝音是心惊胆战,这话若是传到太子妃耳朵里恐怕又是遭人诟病的。 “你贵为十皇子身份尊贵,这皇嫂子的称呼我可担当不起,你还是称呼臣妾为沈良娣吧,不知十皇子今日到我这儿来可是何事?” 穆高燧嘿嘿一笑,依然不改口的拉近乎说道:“上次咱俩下棋我输了,银两已经全数送到了府上,这回我可没赖账,这次来就是想和皇嫂子再对弈一盘。” 原来这家伙是因为上次输了还耿耿于怀呢,恐是怕舍了他男人该有的颜面,早知道这家伙这么难缠,上次在东宇宫郊就不该赢他,谁知道他与太子是对弈赌博来着。 “上次臣妾也不过是侥幸赢了十皇子,论棋艺臣妾是不敌十皇子的,你还是找高人再去比试吧。” 穆高燧显然是不相信这话,他都把银两全数奉上来了太子府岂有被沈宝音三言两语打发回去的道理,于是他跟着沈宝音追进了屋里说道:“皇嫂子你就不要谦虚了,不管怎样你在女子当中也算是棋艺的高手,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切磋切磋。” “十皇子,你要是觉得上次我是拂了你的颜面,那我在此给你道个歉,我上次真的是侥幸而已。” 穆高燧一听顿时不干了,这该夸的也夸了,该赞的也赞了,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于是他不管不顾的朝椅子上一坐便说:“今儿你若是不陪我下这盘棋,我就不走了!” 沈宝音哪知这堂堂的十皇子竟还会耍起了无赖,完全不顾他皇子的身份,看来今儿若是自己不陪他下棋,他还当真就不走了,没想到一盘棋竟然招惹了这么个麻烦的家伙来。 此刻棋盘已经摆上,对面的穆高燧精神抖擞,这边的沈宝音却是偃旗息鼓奄奄一息,她哪有心思陪这家伙下棋啊,穆皎的生辰之事才是心头病。 姜钰端着茶水进了屋,穆高燧的一双眼睛紧紧相随,姜钰面子薄红着脸退了出去。 “十皇子,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穆高燧嘿嘿一笑问道:“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怎么?十皇子这是看上我紫轩阁的丫头了?” 穆高燧只笑也不说话,半响才忽然说了句:“那皇嫂子肯将她赐给我不?” 她抬起头朝穆高燧看了一眼,浅笑着便说:“姻缘之事我本愿意撮合,但是也得看姜钰愿不愿意,她虽然是个丫头身份,但在我眼里也是当她如毓秀一般对待的,何况十皇子你才见了这丫头一眼就向我要人,恐怕不妥吧?” “皇嫂子,我把她要走也是为了你好!” “哦?为了我好?怎么个好法?说来让我听听。”沈宝音倒要仔细听听从穆高燧这张花言巧语的嘴里能说出怎样一番是非对错的说辞。 穆高燧正儿八经的倾身探了探开口说道:“我刚刚见她从屋里走出来便觉得是惊若天人,是男人都会心神荡漾,你想啊,你把这丫头留在你的紫轩阁,皇兄时常会来你这里,难道你就不怕皇兄到时候也把她收了做侧妃?她留下来可是对你无形中的威胁!” 沈宝音认真的眨了下眼睛,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十皇子你这招把你皇兄拖下水的计谋可真没用,你就不能想个其他好的计谋来把我给说服了?” 穆高燧此刻就像泄了气的球,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他见沈宝音撑着脑袋同样叹着气,开口询问道:“皇嫂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在想怎么才能把天上的太阳给摘下来!” 穆高燧抬头看来,开口问道:“可是为了穆皎的事情而发愁?我听说此次穆皎的生辰之宴可是交给了你,如果我能帮你把这天上的太阳摘下来,你要怎么答谢我?” 沈宝音微眯着双眼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这家伙该不会也如自己一样说着胡话吧? “你能摘下这太阳?” “当然,不过我也是有要求的。” “要我把姜钰送给你?” 穆高燧闻言竟然面色凛然慷概激昂的说道:“我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吗?” “不想要姜钰,那你想要什么?” “你只要经常陪我下棋就行,你都不知道这宫里大大小小的棋艺高手我都打败了,实在对生活了无生趣,皇兄也不陪我玩,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这么个高手我哪能放过,当然你也可以把姜钰带着。” 沈宝音嘴角抖了抖,还敢说不是在趁人之危,这比把姜钰直接送给他更刁难,但考虑到穆皎的事情,沈宝音唯有想着一个字忍!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穆皎生辰之日按照往年的惯例文武百官进宫赴宴,那晚灯火辉煌歌舞升平与往年一般,皇帝宠爱穆皎这个女儿,特命人早早打造了一把黄金椅端坐在身旁以显示穆皎受宠的地位。 这个时候也是各百官攀附拉拢的好时候,送来的礼物也是一个比一个贵重,万书卿也来了,他命人将带来的礼物呈上,是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伍公公特意将万书卿的礼物直接呈给了穆皎,穆皎拿在手里甚是喜欢,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金丝楠木盒子里送的是什么礼物,但只要是万书卿送的,这个比谁都重要。 沈宝音正在后面忙碌着,她不放心派了毓秀去了御膳房监管,每一道菜都仔仔细细生怕出了岔子,姜钰走了进来,她转头看了一眼问道:“十皇子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吗?” “十皇子说一切还请主子您放宽心。” 沈宝音略微轻轻松了口气,虽然事事都已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可是毕竟是第一次操办这样的生辰之宴,她难免心里总是不安,宴席那边已经开席了一半,只要宴席结束十皇子那准备妥当,今晚也就算顺利度过去了。 彼时伍公公走了进来,朝着沈宝音一甩拂尘福了福,他瞧了一眼笑说道:“今晚可真是劳累沈良娣了。” “哪里的话,是皇上和婉贵妃如此看重才是。” “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邀请沈良娣去宴席的,沈良娣辛苦该得到赏赐才是。” “还劳烦伍公公前去传个话,我这边一切收拾妥当就去宴席。” 伍公公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下人退了出去,这边姜钰忙着给沈宝音换了身服饰匆匆去了宴席,走到中途看见远远走来一人,身子有些摇摇晃晃许是喝多了,走近了才看清原来竟是万书卿。 两人又一次迎面相遇气氛有些尴尬,沈宝音看了一眼也未说话,见他略微喝醉的样子好心提醒道:“我见万都督这个样子一个人在这里,我看还是找个人来服侍你,宴席还未结束,万都督此时离开恐怕不妥。” 为了不想旁人看见引起误会索性抬步离开,经过万书卿身侧的时候却被这个男人一把拉住,他握着沈宝音的手,紧紧的握着。 沈宝音心头一震,那双手拉住自己的时候曾经的过往所有的一切又重新萦绕在了心头,这个曾经不顾一切想要在一起的男人最终也躲不开命运的偏离。 她看了一眼四周,索性天黑四下无人,这会儿都忙着在宴席上,那双拉住自己的手紧紧的握在他的手心里,她轻声斥责了句:“放开!” 万书卿听着这句话眉峰一紧,继而转身紧紧抱住她,仗着醉意的勇气夹杂着隐藏在内心里的愤怒,他从身后抱着沈宝音低沉的声音怒吼着:“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心狠!这么久以来我心里一直怨恨,他们说你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女人,但我不想也如这些人一样去看你,我就是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封信一个转身就立马投入到了穆高炽的怀里,难道权贵在你眼里就是那么重要吗!” 她听着万书卿怒吼的指责,眼泪萦绕在眼眶里,那些事实的真相终究是不能说,这场错误的安排被折磨的人何止是他万书卿一个人,她也曾经大病了一场差点连命都没了,可是即使这般又能怎样,说出来只会搅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掰开万书卿抱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转身朝着眼前的男人挥去了一巴掌。 “还请万都督自重别损了自己的身份!你就当他们说的那样,我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女人,就是一个唯利是图把权力看得高高在上的女人!我嫁给太子至少能保住沈府的荣华!” 她看着万书卿那双眸子里折射出来的仇恨,熊熊的仇恨火焰,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却像刀割得一样心疼,原来说着违心的话也能这么痛。 二毛已经寻找了过来,见到此般情景一时愣在了原地,他环顾了四周不由的拍了拍紧张的胸口。 沈宝音看向二毛吩咐着:“还不赶紧把你家万都督带回去!” 二毛点着头急忙走近万书卿扶着他家少爷,沈宝音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沈宝音,你记住你今晚说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身后的那声决裂的嘶吼声带着哭腔,带着不甘的仇恨,落在沈宝音的心里针毡般疼痛,萦绕在眼眶里的水渍终究还是掉了下来,万书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永远都别原谅我!好好的活着!   ☆、第63章 柳氏落水 沈宝音来到宫宴上,宴席中的文武百官大臣们有些已经微醉,她走到宫宴中间朝着高坐在上的大金国皇帝穆震轻轻一跪行礼。 穆震看着跪在下面的自家儿媳,虽然当初是他亲自下旨赐婚,可从赐婚之日起也没几次见过这姑娘,眼下倒是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才开口说:“朕听婉贵妃说今日永和公主的生辰之宴是你亲自主办的,此次你辛苦颇多,朕是该多加奖赏你才是。” 沈宝音微微躬身叩谢,抬头时正对上朝自己看来的穆皎。 “父皇,此刻奖赏未免有些为时善早,沈良娣答应我的要求还没办到呢!” “要求?什么要求?” 穆皎嘴角微微一扯开口说着:“沈良娣可是答应我要在我的生辰之宴上把那天上的太阳摘给我的,沈良娣你可还说话算数?” 众人听着穆皎口中说出的这番话不免全场唏嘘声一片,当然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穆震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宝贝女儿的骄纵脾气自己岂会不知道,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自然是给沈宝音难看下不了台。 “穆皎,今天虽然是你的生辰之宴但决不可胡闹!” 穆皎侧身挽着穆震的胳膊有些撒娇的笑说着:“父皇,我哪里胡闹了,是沈良娣信誓旦旦答应我的,她一个太子侧妃准不能言而无信随口说说吧,那岂不是丢我们皇室的脸面!” 宴席中一直久坐的穆高炽已是坐不住,此刻自己再不站出来只怕穆皎这丫头只会越加得寸进尺了,他起身走到沈宝音身旁轻轻握起她的手,继而看向穆皎开口说道:“穆皎,你这是怪皇兄没有准备厚礼给你吗?你放心,东西早已命人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就带你过去看,你若不满意的话,皇兄再命人给你重新置办去可好?” 穆皎看着从宴席中站出来的穆高炽,看着那双握在一起的手,向来只会宠着自己的皇兄如今却要当着众人的面拂了自己的颜面,穆高炽越是这般护着沈宝音,穆皎心里就越是生气,她走下台阶看了一眼,唇角赌气的嘟起:“皇兄,我知道你喜欢沈良娣,你这么说倒显得是我有意刁难她了,何况这事本就是她有意答应了我,她若是信口雌黄办不到,我也就不为难了!” 沈宝音叹息的一声无奈笑容,就知道这丫头会是这般,她看着穆皎似要转身的背影开口说着:“臣妾答应永和公主的事情岂会信口雌黄随便说说,今晚是永和公的生辰之宴,既然永和公主想要这天上的太阳,臣妾就是拼了命也得替永和公主你摘下,臣妾早已命人准备好!” 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不由的紧了紧,沈宝音侧身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穆高炽微蹙着眉头有些担心的看来,满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她轻轻拉扯了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朝着穆高炽点了点头。 大家跟着沈宝音来到了御花园旁,大多怀着好奇又看热闹的心态一睹这太阳是怎么被摘下来的,此时的御花园除了宫灯闪烁其余黑影栖栖。 穆皎轻哼一声开口问道:“沈良娣,你说的太阳是在哪呢?你把大伙叫来就为了欣赏夜晚中的御花园?” “公主别急!” 沈宝音说完双手轻轻拍了两下,只见花丛间池水间瞬间由地升起了漫天的许愿灯,转瞬间照亮了整个夜晚的天际,众人惊呼出声,赞叹出美字! 而十皇子穆高燧此时也已从花丛里走了出来,他依然一身白衣飘飘如沐春絮,伴随着漫天飞舞的许愿灯从远处走来。 “穆皎,你可还满意?” 穆皎估计是没想到此番设计竟然连穆高燧都被沈宝音拉了过去,她嘴角一扯却也是说道:“我要的是太阳,你给我整出这么多许愿灯做什么!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你要给我摘的太阳吧?” “当年后羿射日一连射了九个,咱大金国一向以许愿灯象征了当空日月,今晚沈良娣给了你这么多太阳,难道你还不满意?你可知道你想要摘下的这个太阳可是征用了多少太监宫女,她们可是为了给你完成这个生日愿望足足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 穆高燧这张嘴堵得穆皎有口无言,就算穆皎再想争辩也越是显得自己骄纵了,整个皇室里想来也只有这家伙能降得住她这个妹妹。 皇帝见状无奈的笑说道:“朕觉得今晚这个主意很好,一下子竟日月当空是个好兆头,你呀就是咱大金国的掌上日月!伍公公,你说朕是不是该好好赏赐?” 伍德全微躬着身子点头附和道:“皇上说得极是,沈良娣为了永和公主这生辰之宴着实是下了一番苦心,应该好好赏赐才是。” 穆高燧急忙喊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帮忙了不少!” 伍德全笑说着:“对对对,奴才刚刚愚笨,十皇子也是功不可没的!” 皇帝看来手一指说道:“这小子不该赏,从刚刚宫宴上就没见到人影,不准赏!” 穆高燧不干了,嚷嚷着一定要被赏赐,心想着这一晚上挨冻受苦总不能白干了吧,就算没功劳那也得有苦劳呀。 夜晚的皇宫里高放起明亮的许愿灯,整个夜空中如闪烁的启明星,沈宝音右手执笔想了想才落笔写上了那几个字顺手卷成团用红绳系上放进了许愿灯里。 穆高炽走来,他走到沈宝音身旁拿起那盏许愿灯问道:“可都写了什么?” 她一笑却说着:“秘密!”转眼间看向不远处的万书卿,此刻万书卿正被穆皎拉着一起放许愿灯,那双眼睛看来的时候是冰冷的,是仇恨的,以前总以为只有女人的眼睛里才会看的到善妒,原来男人也是如此。 她伸手放开手心里的那盏许愿灯,看着它一点一点慢慢升起最后融入汪洋的灯火里,她想,此生就该如这般灯火一样,过去的总得要舍弃,你若不放手又怎知道它能否飞得更高,痛苦的人牵扯在过往的恩怨中,苦了别人更是苦了自己,她想,日后的万书卿定会明白的! 彼时从外慌慌张张走来一小太监,走到皇帝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喘着大口的气连忙说道:“启禀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柳良娣掉进水里了!” 穆高炽急忙问道:“人在哪里?” “回太子的话,柳良娣现在人已被救起正在婉苑阁内,奴才已经命人去通知太医院的刘院史了。” 沈宝音跟着穆高炽来到了婉苑阁,此时里面已经是乱成了团,刘院史正在给柳欣欣把着脉,她身旁的丫头春兰正焦急的站在一侧,柳欣欣裹着被子湿着头发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 雪雁扶着婉贵妃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柳欣欣担心的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良娣现在如何?孩子怎么样了?” 刘院史拱手一拜回禀道:“请婉贵妃放心,柳良娣虽落水湿了寒气好在被及时从水里救出,腹中的孩子暂且能保住,微臣这就命人赶紧煮汤药去。” 柳欣欣微微睁开眼睛,她看着站在床榻一侧的穆高炽,伸出纤弱的手指满含泪水的换了一句太子,眼泪便顷刻间滑落下来,穆高炽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她淡无的唇色起唇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还在吗?”这句话听在旁人心里倒不免令人潸然泪下。 婉贵妃拉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孩子还在!” 穆震被人簇拥在前面,他冷着一张脸开口呵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此事竟然发生在今晚的宫里!” 那小太监吓得又是一跪说道:“回禀皇上,奴才经过碧桥时就听见有人喊救命,于是便匆匆赶往,结果就看见柳良娣掉进了水里,柳良娣身边的丫头春兰正在试图拉着柳良娣上来。” “当时可还有其他人在?” “奴才赶去的时候除了春兰没有其他人。” “春兰,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兰一听急忙走过来在这小太监身侧也是扑通一跪开口说道:“回禀皇上,奴婢是不放心我家主子一个人去赴约所以才会偷偷跟去的。” “你家主子去赴什么约?” 春兰欲言又止,倒是听见柳欣欣微弱的声音呵斥了一句:“春兰,你不可胡说!” 婉贵妃逡目看来,继而看着春兰命令道:“还不赶紧快说,到底你家主子去赴什么约?” 春兰氤氲着一双眸子朝着婉贵妃和柳欣欣就是磕了一记响头,哽咽着就说道:“主子,您别怪奴婢不听您的话,奴婢就是不想您这般维护着其他人自己受陷害,婉贵妃,我家主子其实是去赴沈良娣的约!” 沈宝音闻言心头不禁一震,这事怎么好端端扯到了自己身上,她只觉得整个脑袋轰的一声响。 “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了,这事怎么扯到了沈良娣身上?” “回婉贵妃的话,我家主子本在宫宴上身体有些乏困便去了后屋小憩,之后来了一个宫女给了我家主子一封信,说是沈良娣命她来传话的,我家主子看了信之后便去赴约了但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不放心便偷偷跟了去,一路跟到了碧桥,结果我就看见一身影将我家主子推进了水池里,奴婢吓得大喊,可那人就跑了。” 穆震细细听着,末了开口问道:“那张纸条还在吗?” “回皇上的话,那张纸条在奴婢身上,我家主子看完了之后就放在了桌上,奴婢虽然看不懂但还是把它收了下来。” 春兰从身上取了纸条递给了伍公公,由伍公公传给了皇上,穆震拿着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继而看向身后的沈宝音吩咐着:“你写几个字给朕看看。” 伍公公拿来笔和纸,沈宝音执笔按照穆震的要求写了几个字由着伍公公又呈给了穆震,只见伍公公微皱着眉头小心看来,沈宝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一直未说话的穆高炽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他接过穆震递给他的那张有沈宝音刚刚写下的纸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再次抬起眸子的时候眼神中却是万分犀利。 沉默半响穆高炽看着沈宝音开口问道:“你可真的派人约了柳良娣?” “若是臣妾说没有呢,太子可相信?” “你若真的没有这么做,我定找出凶手给你一个清白,可是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两张纸的字迹完全一样?” 沈宝音看着那两张白纸,上面的墨迹真真切切是一模一样的,此时早已将自己陷入了一个万难的境地,她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为什么墨迹是一样的,所有人仿佛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一定要让自己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而她从穆高炽的眼里仿佛看到他还在等着自己的一份希冀。 可她只能无力而苍白的回答着:“臣妾不知道,但臣妾确实没有派人传信给柳良娣,这一切的事情臣妾都不清楚。” 她说完这句话确实真真切切看到了穆高炽那双眸子里从希冀到流露出的失望,那时的沈宝音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往下沉。 耳边传来柳欣欣微弱的声音,她说:“你们都别逼沈姐姐了,我相信她不是有意要害我,或许是他人陷害也是有可能的。” 婉贵妃一听顿时面色一沉,她看向沈宝音冷冽的声音说道:“此事都已经这么清楚了,这事除了是她还能有谁,连她自己都没法辩解,眼下柳良娣有孕在身对她是多大的威胁,她想下手有何难的,何况趁着今晚人多事乱,在宫里更好下手!”   ☆、第64章 藻泽之地 面对所有的质疑与审问,沈宝音只觉得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毫无份量,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模仿自己的笔迹更要加害于自己,可是她现在却毫无头绪。 局面陷入僵局的时候,穆震看向人群中的杨硕开口问道:“此事杨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杨硕微微躬身拱手一拜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依臣微薄之言,此事单凭两张纸的墨迹一样而定沈良娣的罪恐怕有些为之尚早。” “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如何决断?” 杨硕走到跪在地上的春兰身前低眼瞧了瞧开口问道:“春兰姑娘,此事我想略问一二。” “杨大人请讲,奴婢一定据实禀报。” “那传信的宫女可还记得长什么样?是沈良娣身边服侍的丫头吗?” “奴婢也是第一次见过,她进屋后只说是奉沈良娣的旨意前来送信给我家主子的,” “你说你是一路跟着你家主子去了碧桥,亲眼见到有人将柳良娣推进了水里,那你能够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春兰犹豫了下似在回想,继而开口又说道:“夜晚天黑那人背对着奴婢,奴婢见她站在我家主子身后伸手就将主子推了下去,我当时吓得叫了起来,那人一听奴婢喊救命拔腿就跑了,虽然奴婢没有看清她正面长相,不过论背影和衣着,奴婢倒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 “毓秀姑娘!” 春兰话刚落大家便开始在人群中搜索毓秀的身影,结果搜索了一圈也未见到毓秀,穆高炽冷眼瞧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丫头人呢?”众人摇了摇头,他便吩咐下人出去寻找,务必要将毓秀人给找到。 屋内沈宝音此刻也是内心焦急万分,一来她担心毓秀的安危,二来她也想立马找到毓秀将事情问个清楚,即使她心里并不相信是毓秀推了柳欣欣,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硕,此时缘着毓秀被拉扯进来,这个男人也是满脸的愁容。 婉贵妃瞥了一眼冷哼一声:“等这丫头被找来,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解释!” 毓秀是被锦衣卫在宫廷后面的假山处找到的,被人带来的时候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她一脸茫然的被锦衣卫押着进了屋,看见沈宝音的时候眼神略微惊讶的走来拉着沈宝音说了句:“小姐,你怎么在这?” 沈宝音被她问得一时间有些懵,回了句:“这是什么话?” 还未说完婉贵妃便呵斥了句:“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跪下!” 毓秀一听顿时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颤抖着身子一双紧张害怕的眼睛跪在春兰一旁。 穆高炽沉声问道:“是不是你将柳良娣推下水的?” 毓秀闻言牟然抬起头来看向质问自己的穆高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急忙说着:“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推柳良娣!” “春兰说她刚刚在碧桥看见是你将柳良娣推进了水里,你要据实回答,若你敢半句撒谎,我定不会饶你!” 毓秀闻言更是吓得慌了神,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春兰便又看向穆高炽连连否决道:“奴婢真的没有推柳侧妃,奴婢今晚一直在忙着我家小姐交代的御膳房的事情,奴婢今晚没有见过柳良娣,更不可能将她推进水里,还望太子明察!”毓秀红着眼眶转头看向沈宝音,氤氲着水渍说道:“小姐,奴婢没有推柳良娣,奴婢是冤枉的!” “冤枉?”婉贵妃轻视了一眼,“毓秀,你若是说出指使你的人,皇上和本宫自会饶了你一命,若是你还是继续执迷不悟,那么就是本宫也救不了你!” “指使的人?奴婢不知道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指使的人?奴婢没有推柳良娣。” “本宫看不给你用刑恐怕你是不招了!” 杨硕倾身一步朝着婉贵妃拱手一拜急忙说着:“还请贵妃娘娘息怒,此事还未审问清楚不可急于一时用刑。” 一直未说话的徐皇后此时竟也开口说了句:“本宫看杨大人此番话里也是道理,毕竟一切还未定夺不可操之过急。” 穆震已是摆了摆手:“朕看就让杨大人继续审问。” 杨硕走到毓秀身前开口问道:“你说你今晚一直在御膳房,可是刚刚锦衣卫却说他们是在宫廷的假山处找到了你,而且你的衣角湿透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在御膳房的时候有个宫女来找奴婢,说是我家小姐在宫廷的假山处找我有事,奴婢便急忙去了,到了那里奴婢并未见到我家小姐。” “既然没看到沈良娣为何不回来通知其他人?” “奴婢原想着小姐估计是有事去了其他地方,所以奴婢便在假山处等着,结果一直也未等到我家小姐反倒等来了锦衣卫。” 又是宫女来通知,杨硕心里思忖了下,这事还真是巧了,他看着毓秀又问道:“那你还记得那宫女长什么样?可有其他什么特征?” “个子与奴婢一般高,模样长得也是清秀,至于其他特征也没什么了,那人只说我家小姐在假山处等我,带着我去了那里然后就走了。” “本宫看她分明就是在说谎,这皇宫里的宫女数不胜数,随便扯个丫头罢了,眼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大晚上的在假山处等你,有什么话还需要在无人的假山处悄悄说,本宫看你是想着与你家小姐谋划善后吧!” 毓秀一听急忙朝着婉贵妃磕着头喊冤道:“此事与我家小姐无关,奴婢真的是被人唤去的,还请贵妃娘娘明察。” 看着毓秀也被搅进这浑水中,沈宝音心里此刻哪还能定得住,她朝着婉贵妃跪下说道:“毓秀不是说谎的人,此事臣妾是被冤枉的,还请明察。” “你是不是冤枉由皇上自会定夺!” 杨硕来回踱了几步继而看向跪在地上的春兰问道:“既然你说你是跟着你家主子去了碧桥,那你可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辰?” “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算来也应该有一个半时辰了。” 杨硕看了一眼沈宝音便问道:“恕微臣直言,不知一个半时辰之前沈良娣您是在哪?” “应该是伍公公来通知臣妾去宫宴的时候。” 伍德全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奴才那个时候确实是奉皇上的旨意去通知了沈良娣,沈良娣说等会就到,奴才便带着下人先行离开。” “若是这般算来沈良娣到宫宴的时间并不需要太久,可是从伍公公回来之后沈良娣也是好久才到,这个时间沈良娣您是去干什么了?” “臣妾觉得有失仪容便重新梳洗换了身衣服。” “当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臣妾的贴身丫头姜钰。” 彼时穆高炽便差人去找姜钰来,姜钰进了屋走到中间轻轻一跪:“奴婢姜钰给皇上和各位主子叩安。” “姜钰姑娘,我有一事需要问你。” “还请大人明讲。” “沈良娣梳洗的时候可是你在一旁伺候的?” “回大人的话,正是奴婢伺候我家主子。” “可用了多长时间?” “半刻时辰不到的样子,之后主子便去了宫宴。” “为何你不一同前往而是让你主子只身去了宫宴?” 姜钰听了这话倒是不免侧身看了一眼沈宝音,似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继而抬眼看了一下站在前面居高临下的穆高炽。 “姜钰,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皇上自会替你做主。” 姜钰看着说要替自己做主的婉贵妃,又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沈宝音,叹了口气只好说道:“主子不让奴婢跟着,说是让奴婢呆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姜钰虽然是据实回答,但这答案无疑是将沈宝音陷入了更难的境地,她甚至可以知道接下来众人要审问的是什么。 穆高炽冷峻着一张脸,他紧蹙的眉峰全然宣誓着他隐忍的怒气,他不希望这件事与沈宝音切身有关,但此时此刻所有的不利因素全都指向了这个女人。 “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去做了什么?” 她低着头却无法回答,更不能把自己遇见万书卿的事情给说出来,否则只会将万书卿再次无辜的牵扯其中,自己与万书卿的过往不管是在婉贵妃的面前还是在穆高炽的眼前都是一个不能再被提起的禁忌,何况现在还横躺着一个穆皎,只怕自己一时急于解释清白,这件事就不仅仅是柳欣欣被推下水这么简单了。 然而沈宝音心里顾虑的这些想法在旁人看来竟像是无力辩解的招认,穆高炽凛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无法相信这件事真的会与这个女人有关,如果她继续这么默认的话,只怕连自己也是救不了她的。 彼时人群里的万书卿早已按耐不住,即使这个女人在不久之前对自己说过那么绝情的话,可是看到她被众人这般审问,万书卿是绝做不到袖手旁观的,他微微收紧指骨横眉冷眼的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其他人,就在他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高扬的说话声。 “这是要干什么呢?沈良娣之前可是与我一直在一起!” 伴随着这声高扬的声音此人已经带领手下走了进来,来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许久未见的木真族索哈尔王子,他依然风度翩翩异域之色,索哈尔走进屋先是朝着穆震和几位皇子嫔妃们拜了拜。 “索哈尔代表木真族特来给大金国的永和公主祝贺生辰之喜。” 穆皎皱着媚黛不满道:“索哈尔谁让你来了!” 索哈尔一贯的嬉皮笑脸便说:“当然是大金国尊贵的皇上,永和公主你的父皇,不过公主别紧张,我这次来可不是来和亲的而是纯粹是来祝贺的。” 穆皎气得嘟着嘴拉着穆震问道:“父皇,你干嘛把这家伙请来?” “此等场合不准胡闹!”穆震转而看向索哈尔身后的太监冷声质问起来,“索哈尔王子既然到了为何不进来禀报朕?怎能将索哈尔王子带来这里?” “还请皇上莫怪罪,是我让他们带我来的,也让他们不要打扰了皇上处理家事。” “你说之前沈良娣一直是和你在一起?” 索哈尔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宝音,随即点着头就说:“是的,之前我遇到了沈良娣便和她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反倒耽误了沈良娣去宫宴的时间。” “你与沈良娣都聊了些什么?” 索哈尔尴尬一笑,有些支支吾吾的又说:“这聊天的内容恐怕也是不好对外人说起吧。” 沈宝音闻言顿时心头拔凉,这家伙到底是来救自己的还是来害自己的,这么说岂能不令人遐想误会。 婉贵妃瞧了一眼冷哼了句:“不知索哈尔王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与沈良娣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还是说你与沈良娣的交情颇深令所有人不知?” “贵妃娘娘这话严重了,我的意思是说这聊天的内容对我不便反倒不好对外人说起,我与沈良娣可是清白的。” “既然是清白那有什么是不便说的!” “这个真的必须得说吗?好吧,那我就豁出去说吧,想必大家也是知道,之前我有意向永和公主提亲但却遭到了拒绝,这次来我给公主准备了贺礼但又恐再次遭到拒绝,又怕公主不愿见我所以才托沈良娣帮忙说好话替我暂且保守秘密,沈良娣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刚刚被逼问不肯说也是为了不想对我食言,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沈良娣,其实刚刚你大可不必为我保密而毁了自己的清白。” 沈宝音抬头看了一眼倾身朝自己看来的索哈尔,她不明白这男人为何要说谎来保全自己,他这么欺瞒所有人来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既然索哈尔王子亲自来给沈侧妃作证,那么此事与沈良娣暂且无关,至于毓秀先交于刑部关押听候再次审问。” 沈宝音一听急忙拉着毓秀看着众人说道:“此事一定与毓秀无关,她什么都不懂更不可能去害人,还请皇上明察!” “毓秀身上的嫌疑暂且无法洗脱,何况口说无凭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可以证明她所说的话,沈良娣最好还是不要拦着了,此时也顾不得你们主仆二人的情深,带下去!” 毓秀被押解着强行带走,她吓得脸色苍白朝着沈宝音大喊求救,此时的沈宝音也已是被陷入了藻泽之地。   ☆、第65章 心生间隙 毓秀被抓进了刑部,沈宝音是夜不能眠,若说上次月夔香投毒一事尚且未能找出幕后真凶,秋昙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眼下这件事却是更加棘手了,虽然不能肯定这两件事是否是同一个人所为,但如今沈宝音的处境却是处在泥潭的深渊里,若不是索哈尔说谎救了自己,只怕现在自己和毓秀一起被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这个人不仅要陷害自己,甚至连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也要一同陷害。 深夜里沈宝音睡得并不安稳,她翻了个身竟看见坐在床榻边的穆高炽,他衣冠整齐的坐在一侧朝自己看来,吓得沈宝音心里一声惊颤,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依然是一双晦暗的眸子,让人永远猜不透晦暗之下的清明之意,想必这个男人还是对自己无法全然相信吧。 他伸手捋了下沈宝音鬓角的青丝说了句:“为何还不睡?” 她坐起身拉着穆高炽的手开口说道:“柳妹妹的事情臣妾真的没有派人推她下水。” “我信你便是!” “既然太子相信不是臣妾所为,那么毓秀她也是无辜的,还请太子禀明皇上放了毓秀。” “父皇已经说了,毓秀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替她洗脱嫌疑,这事暂且与她脱不了干系。” “若是有人存心想要陷害又怎可能给毓秀留下人证和物证,毓秀从小与臣妾一起长大,她的为人臣妾最清楚,何况她与柳良娣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去推她下水。” “春兰不是说了吗,那个人的身影与毓秀极其相似。” “可是太子也应该清楚,天黑的情况下春兰也有可能会认错人的,何况她当时离的也有一定的距离,看错不是没有可能。” “你这话是说春兰有意要陷害毓秀了?” 沈宝音闻言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着穆高炽那双渐渐冰寒的眼睛,此刻她心里也是冰霜了几分,她不禁嗤笑一声说道:“太子嘴上虽说是相信臣妾,可是你的心里却并未彻底相信臣妾对吧?其实太子也如其他人一样觉得柳妹妹的事情一定与臣妾有关!” 穆高炽抽回手,那双冰寒的眸子在听到沈宝音的这番话后又冰冻了三尺,继而起身说着:“天还未亮,你再多睡一会儿,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就好。” 眼泪凝聚在眼眶里,胸口被压抑着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侧身看着走到门口的那道背影说道:“臣妾知道柳妹妹在太子心里的地位,若是此事真是臣妾所为,太子要如何处置我?” “其他人我管不了,但我一定保你!” 沈宝音心里难以放下毓秀,虽然她的身份和处境不便插手此事,但她终究不能坐视不管任由事情被人陷害下去,她带着姜钰赶往了刑部却被门口把守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姜钰上前一步说道:“我家主子乃太子府的沈良娣,你们好大的胆子也敢拦着!” 其中一人便说:“属下知道是沈良娣,但是皇上有旨此事不准他人探视,包括沈良娣您在内。” “照你这么说,若没有皇上的恩准,我家主子今儿还不能进去了?” “除了有皇上的旨意,其他人一律不准探视。” “那这个能不能探视!” 高亢的声音回响在身后,沈宝音闻声转头看去来的人是杨硕,他手举着皇上的令牌走来对着刑部门口的官兵沉声问道。 “既然有皇上的令牌杨大人当然可以进去探视,可是沈良娣恐怕······” “皇上若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与你们无关。” 有了杨硕的担保沈宝音才算被容许进去,姜钰被滞留在外,由着刑部的看守官吏领着两个人去了大牢里面,沈宝音心里不禁一声悲叹,她这个太子府的太子侧妃竟还不如一个太子太傅来的强! 在铁牢里沈宝音终于见到了被关押在里面的毓秀,她穿着白色的囚服身上也是被打得血痕累累,沈宝音见状心中陡然收紧,快步走进去拉着毓秀就问道:“是谁给你用的刑?不是说未查清楚之前不准用刑的吗?” 毓秀见到沈宝音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她说完愤怒的转身看向看守大牢的官吏质问道:“把你们刑部尚书给我喊来!我倒要问问他凭什么敢用刑!” 杨硕一把拉着情绪愤怒中的沈宝音轻轻摇了摇头,继而看向那看守的吩咐着:“你先下去,这里我和沈良娣有话要单独审问。” 沈宝音看着被拷打的毓秀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自小长大毓秀也就被打过一次很重的伤,还是挨了陶氏的打,那时候毓秀躺在床上十多天下不了床,可如今却是被奸人所害动了刑,沈宝音心里怎么能轻易平复此刻的愤怒,她暗暗发誓绝不会轻易饶过陷害之人,这笔仇她定要报。 杨硕见势脱下外衣替毓秀披上,此时他虽表面平静可内心里却也是怒气的波涛暗涌,此事未查明之前刑部竟敢动用私刑!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被愤怒得乱了阵脚。 毓秀拉着沈宝音哭道:“小姐,你一定要救我,我没有推柳良娣,那晚我一直在御膳房根本就没有见过柳良娣!”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不是你推了柳良娣,此事定是有人要陷害我们!” “那是谁呢?是谁要陷害我们?我们可从未陷害过别人呀,可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杨硕拉着毓秀的手安抚道:“你别急别慌,此事我和沈良娣当然是相信你的,就连皇上也并未全然相信是你所为,所以才会派我一起查明此事,你跟我说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晚我在忙着御膳房的事情,小姐不放心所以托我到御膳房监管,后来进来一宫女说是我家小姐在宫廷后的假山处托她来找我过去,我当时也未多想就跟她去了,到了那里那宫女说我家小姐就在里面,她不便多留就走了,我进去后没看见小姐的身影,心想小姐为筹备永和公主的宫宴琐事繁多,临时去办其他事情了,我就坐在那里等着,等了好久也未见小姐回来,可我又不敢离开,怕小姐回来后找不到我。” “那你可还记得那传话的宫女长什么样?” “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身高与我差不多,说话的声音粗里粗气的。” 沈宝音听着毓秀这番描述,心里思量了下,于是看向身旁的杨硕开口问道:“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宫女与给柳良娣传信的宫女或许是同一个人?” 杨硕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毓秀吩咐着:“你尽量再仔细回想下这个宫女具体长什么样,你说我来画。” 毓秀一边仔细回想描述,杨硕便将带来的纸笔按照毓秀的描述大致画出轮廓出来,在毓秀的帮忙修改下最后总算画出了昨晚那个传话的宫女大概模样。 杨硕将画收进衣袖里说着:“我回去先回复皇上,让皇上下旨派人搜索整个皇宫的宫女,我就不信这个人会找不出来。” 沈宝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想如今有了这画像也算是有了重要的线索,只要找出这个关键的宫女,这幕后的主使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查出来,到时候她绝不会放过要加害自己的人,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毓秀,毓秀不能平白无故遭受这么多的罪。 此时大牢里传来匆匆杂乱的脚步声,赶来的人是刑部尚书袁浩,应该是在沈宝音和杨硕进来后有人偷偷去向袁浩传了信,此时的袁尚书才会一脸的慌张。 袁尚书瞧了一眼故作镇定气若的笑说着:“这种污秽的地方岂能让杨大人和沈良娣亲自跑来。” 杨硕起身回应的笑了笑:“我也是奉皇上的旨意过来查案审问,自然也是要助袁尚书一起尽快破案才是。” “是是是,杨大人这话正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此事毕竟牵扯皇室,岂可马虎大意,杨大人如今深得皇上的器重,有杨大人一起破案,这案子肯定能尽快查出幕后真凶。” 杨硕听着袁尚书这话里的酸意,朝堂之上也不是一派之人,不过他话虽这么说,自己也不必急于跟这种人较劲,他淡视着轻笑了一声。 沈宝音整理了衣着站起身,她回身看着袁尚书忍着心里的不满依然保持平静的开口质问着:“我可记得皇后娘娘有旨不可动用私刑,袁尚书这是要抗旨不成?还是说这里阴暗之地可以一手遮天?” “沈良娣这话可是冤枉微臣了,臣也不过是奉旨行事岂敢一手遮天,就是给臣十个脑袋臣也不敢。” “好一个奉旨行事?我倒要听听袁尚书是奉哪个主子的旨意?” 袁尚书微微一拜继而又说:“微臣知道毓秀姑娘乃沈良娣的贴身丫头,主仆情深自然见不得自家下人遭受如此酷刑,可微臣必须得秉公办理,只好先得罪沈良娣您了,只要微臣尽快查出幕后的主使还毓秀姑娘一个清白,到时候沈良娣您再惩罚微臣,臣也是心甘情愿受罚的。” 他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愧在是在官场中游刃有余的老臣子,这话里也是明显不把沈宝音放在眼里,不过也罢,让一个高居刑部尚书之位的人把一个太子侧妃放在眼里确实也不在情理之间,毕竟不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之位。 沈宝音屏气的瞧着眼前不屑一顾的袁尚书,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唯有继续忍着,只有尽快查出案情救出毓秀才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其他的委屈都可以姑且不必斤斤计较,满朝这样的小人又岂止他一个袁尚书,不过是拼的在位得势而已,他袁尚书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必定是背后有人替他撑腰,敢私自用刑可见这背后的主子不是一般等闲之辈,而这个主使者沈宝音甚至已经猜出了一二。 出了刑部大牢姜钰正在外面候着,见到沈宝音和杨硕走出来便急忙过来搀扶着沈宝音,开口问着:“主子,毓秀怎么样了?” 沈宝音闻言不由的想起毓秀那满身被拷打的血痕,眼眶泛着红未说话。 杨硕安慰道:“沈良娣不必难过,毓秀受的苦自然得要有人来偿还,我定会找出这个人,不管她的身份有多高贵权势有多大!” 沈宝音叹了口气看着杨硕先行离开的背影,这个男人对毓秀的情意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在眼里,只是碍着年龄身份地位只怕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杨硕生性放荡不羁难以安下性子过日子,她视毓秀如亲姐妹,自然不想毓秀日后过得不幸福,所以才迟迟未将杨硕托自己交给毓秀的姻缘符交到毓秀的手中。 回了太子府看见龚嬷嬷正端着药碗从后厨中走出来,见到沈宝音回来侧身行着礼,沈宝音叹了口气问道:“这是要端给柳良娣的吗?” 龚嬷嬷点头回应:“太医院开了药,婉贵妃命奴婢好生伺候柳良娣,不能再有闪失。” “你把药给我,我去端给柳良娣。”她说完见龚嬷嬷犹豫不给的模样,心下冷哼一声说着:“怎么,怕我再次加害柳良娣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这种端汤送药的粗活怎能让沈良娣您去做。” “龚嬷嬷在太子府侍奉多年,连婉贵妃都告诫我们得要敬重您才是,这种事更不能劳烦您去做了,否则婉贵妃知道了只会怪罪我们这些刚进府的新人怠慢了您,姜钰,还愣着做什么!” 姜钰从龚嬷嬷手里接过药碗躬了躬身,龚嬷嬷行了行礼便说:“那奴婢就冒失有劳沈良娣了。” 沈宝音带着姜钰去了温荣阁,进了院子看见正从里屋走出来的春兰,她见到突然而来的沈宝音先是惊愕随即眼神中透露出惶恐。   ☆、第66章 孰是孰非 “你去后厨看看龚嬷嬷给煮得汤药好了没。”柳欣欣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是吩咐春兰去后厨查看的。 春兰闻言带着慌张的步伐退回屋子向柳欣欣禀报,彼时春兰已经扶着柳欣欣从屋里走出来,她披着一件嫩青色的貂绒披肩站在门口。 “姐姐怎么来了?龚嬷嬷真是越老越不懂规矩,怎好让姐姐亲自端药送来。” “此事与龚嬷嬷无关,是我要求她给我的,妹妹此次病着也是因我而起,姐姐我早该过来看望了。” 柳欣欣拉着沈宝音进了屋又吩咐人在床榻的一侧端来椅背,细心的铺上绒毯。 “此事牵扯到姐姐,我心里也是终日不安,就怕姐姐会生我的气影响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都是这该死的丫头嘴拙,说了不该说的话!” 柳欣欣呵斥一声,春兰连忙朝着柳欣欣和沈宝音扑通一跪,哭丧着一张脸便求饶着:“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不听主子的话,请主子原谅!” “我原谅你有什么用,此事你该求得沈良娣的原谅才是。” 春兰闻言朝着沈宝音磕头起来:“奴婢该死,不该说出那人长得像毓秀,更不该将沈良娣您牵扯进来,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会说话,求沈主子原谅!”见沈宝音未说话竟朝自己掌掴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打着。 沈宝音坐在一旁依然未开口,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眼前的春兰,若说不恨,那毓秀在大牢里受的那些酷刑该怎么算,那晚春兰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无疑不是将沈宝音和毓秀推进了万劫的深渊里,即便在众人看来她是要护着自家的主子出于情理之中的据实交代,但不免让沈宝音对春兰这丫头不可小觑起来。 沈宝音不开口春兰只有继续掌掴自己,那掌掴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声,柳欣欣见势忙开口说道:“我知道姐姐心里难过,这丫头你带走全凭你处置不必顾念我。” 沈宝音余光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兰,听到柳欣欣这些话倒是吓得更是慌张起来,沈宝音嘴角扯了扯笑说:“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岂会生这丫头的气,她也不过是据实禀报而已,要怪我只怪那要加害我的人。” “是啊,这人实在居心叵测,分明就是想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不知道现在毓秀这丫头怎么样了?要不我去求太子和皇上,让他们放了毓秀,既然我现在也无大碍,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 沈宝音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在刑部里毓秀受苦是在所难免,即使妹妹不追究,只要一天查不出这真凶,毓秀和我的清白就洗不清,所以妹妹还是不要去求太子了。” “可是万一要是查不出来呢,那毓秀就得受更多的苦,姐姐你舍得这样吗?刑部是什么地方你我都清楚,只怕凶手还没找到毓秀就得被折磨死,姐姐又何必执念于此。” “我相信刑部和杨大人会尽快查出来的,我不能让毓秀往后活在蒙冤中。” “既然姐姐决定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我也只是不想姐姐担心毓秀而已。”柳欣欣说完谴了其他人出了屋子,继而看着沈宝音说道:“此事也是过于蹊跷,姐姐可有猜测是何人所为?” “我哪里能猜得出,这人布局周密又是在宫廷宴席混乱之时,要想猜到是何人所为岂会那么容易,这人既可是太子府的人,也可是汉王府的人,更可能是宫里的人,这么大的范围哪能猜出。” “可是这人分明就是挑唆你我之间,只该与你我关系更密切才是。” 沈宝音闻言不由的抬眼看向靠坐在床头的柳欣欣,见她明眸深沉,开口问道:“依妹妹的意思看来是已经猜测出其人了?莫非你猜测的人是太子妃?” 柳欣欣浅笑着摇了摇头:“太子妃有没有参与我还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有一个人她的嫌疑或许更大。” “妹妹觉得会是谁?” “臻妃!” 沈宝音心头一顿,脑海里倒是想起臻妃这个人来。 “姐姐可还记得上次我们一同进宫去请安,期间遇到了臻妃,她对我说怀胎不易,定让我小心才是,若不是她早有预谋,好端端的为何要同我说这些话,这分明是话中有意才是,眼下我被人推进水里,此事怎能不与她有关系,何况又是在宫里。” 若说起臻妃,这么说来此人确实嫌疑很大,当初她嘱托柳欣欣这些话时,沈宝音也是在场的,后来还与沈如玉提起此事,沈如玉分析后直说不可能,臻妃背后的主子是徐皇后,不可能傻到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所以沈宝音也就没再放心上,现在柳欣欣这么一说,沈宝音心里不禁又想起了臻妃来,难道真的是臻妃派人干的,可她这么陷害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柳欣欣叹了口气又说道:“只可惜我们也只能猜测而已,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若真是臻妃主使,我相信杨大人和刑部定能查出来,只要是在宫里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往后的几日沈宝音过得是如坐针毡的日子,她只能苦苦在太子府里坐等着前方杨硕的消息,虽然有着索哈尔出面解释暂且保住了自己的安危,可是在旁人看来她这个幕后主使的真凶依然摆脱不了嫌疑,都说她是仗着有太子护着,毓秀更是在刑部大牢里出不来。 每晚夜深辗转反侧的时候总会看见穆高炽似乎坐在床榻边,也许他回来的晚有来过紫轩阁,也许只是自己昏昏沉沉出现了幻觉,她食不下夜不能整晚安眠。 这日徐皇后倒是派人来传旨,说是春日里的御花园百花绽放特邀小聚,太子府的三位主子便由宫里的轿子拉着进了宫,春意怏然百花齐放,脱去了厚重的冬衣,一切好似焕然一新的气派。 臻妃依然坐拥在徐皇后身旁,她依然能言巧辩笑容灿灿,不知是她心理素质极好才会隐藏的毫无防备,还是她压根与此事无关所以才会这般心里坦荡无所畏惧,总之,在这个女人脸上完全探查不出任何一丝讯息,若真是她所为也该言语所有避讳,或是眼神彷徨闪躲,可是沈宝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更多是清明。 不仅臻妃如此就连太子妃张姝也是一样的,有着最大嫌疑的两人完全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讯息,张姝依然沉默少言,一副事不关己,沉稳拿捏得当,更多的时候也是坐在一旁听其他人说说然后为之一笑,这一贯是她的作风。 沈宝音心里不免叹了口气,这种无力感越加觉得自己无用,她希望自己强大,在毓秀出事后这种需要强大的感觉与日俱增,她希望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受侵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受拘,以前她只要一个安静的生活摆脱沈府里的排挤,不问他人事事就好,可谁知即便如此还是遭人陷害,有些时候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明刀易躲暗箭难防,你不去惹别人,可别人总是要来害你,或许在这些表面光鲜相处融洽的女子背后,这就是生存之道! 耳旁传来嬉笑声,柳欣欣呀的一声,她手中的风筝断了线,那只纸风筝便落到了围墙之外。 “我去帮你取回来。” “这怎么行,等春兰拿衣服回来让她去取就好了。” 姜钰说:“还是让奴婢去帮柳良娣取吧。” 沈宝音拉住姜钰说道:“你在这里伺候柳良娣,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她顺着鹅暖石的小路走出御花园外看见了那飞落的风筝,在她赶去之前风筝已经被人捡了起来,那人拿着风筝看向走来的沈宝音。 他把风筝递过来轻声说道:“没想到这风筝是你的。” 她淡淡一笑接过来回说着:“万都督误会了,这风筝是柳良娣的,我不过是帮她捡回去罢了。” “刑部我去过了,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嘱托看守的官吏照顾好毓秀,也给她请了郎中过去。” 她听着这话心头暖意涌现,可嘴上还是生疏的说道:“那我在此替毓秀谢过万都督的关心。” “那晚你大可不必隐瞒,二毛说你是为了我······” “万都督别误会了,那晚我之所以不说纯粹是不想自己与你再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一个毓秀已经够我烦神的了。” 沈宝音看到万书卿那双眸子里转瞬冰冷彻骨,他尴尬一笑忍不住开口说道:“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沈良娣这么说,那微臣也不必有所牵挂,这事微臣也会闭口不提,不会给沈良娣您带来麻烦!” 他说完气冲冲的甩袖离开,沈宝音站在原地不忍回头看向那道生气的背影。 “你又何必对他说出这番绝情的话,明知伤了他也是伤了你!” 沈宝音抬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突然说出这句话的主人。   ☆、第67章 镜中昙花 索哈尔背手一脸叹气,看了一眼远处已经走远的身影。 “那晚你为何要当着众人说谎帮我?” “我若是不帮你,那你可就惨了,真的洗不清冤情了!”索哈尔走近看了一眼沈宝音手中的风筝又说:“你那晚与万书卿见面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别误会我只是碰巧遇见而已,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沈宝音闻言心口微微收紧,没想到宫宴那晚偶遇万书卿的时候竟然被索哈尔瞧见,不过也好在是被他瞧见,若是换作其他人只怕是真的说不清了。 “我还以为你会嫁给万书卿却没想到你最后嫁给了太子,当初骑马射猎的时候我便看出你俩有意还从中有意撮合,只是最后还是镜中昙花反倒令人觉得甚是惋惜,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万书卿最深爱你。” 她听着索哈尔这话心中苦笑一声,她与万书卿之间的曲折眼前这个男人又岂会明白,那句惋惜多少是刺痛心尖的,她抬眼无奈一声笑看来说道:“你又何尝不是,你对穆皎的情意别人是看在了眼里,可你也知道穆皎的心里住着的人绝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穆皎心里喜欢的是万书卿,所以我并不会勉强她,我木真族骑在马上的男子比你们中原人有一个好,那就是拿得起放得下,她喜欢万书卿这样的人,我认,要换作是其他人我还不一定肯认输呢,可若是万书卿有一天负了她,我便把她给重新追回来。” 索哈尔豪言洒脱,这也正是沈宝音欣赏他的地方,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个木真族王子的傲视一切,他对事对感情都是这般坦荡胸襟,若是将来这个男人继承了木真族绝对是另一番历史景象,提前是木真族与大金国能一直友好邻邦。 “我明天就要启程回木真族了,我希望毓秀的事情能够尽快解决,身处宫闱里的女子也望你日后好自珍重,你这样还真让人担心。” “真的不向我们大金国的公主再提亲了?” 索哈尔怒视一笑:“你这女人说话也是刻薄,真不知道你哪里受人喜欢,之前我回去后有跟我姑姑提起过你,她说有机会想跟你见上一面。” “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拜见木真族的锦珏长公主,我也想看看你口中说的我长得有多像她。” “那好,咱们约定了,日后我在木真族等你来。” 望着索哈尔离开的背影,沈宝音也希望这少年日后好自珍重,木真族内部分裂的局势也是越发严重,不知索哈尔未来的命运又该如何,总而言之还是希望他一切安好。 柳欣欣被推下水一事一直未有进一步消息,沈宝音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满园的绿树红妆,此刻的她哪有心情欣赏春意的美景,更不知道杨硕那边消息如何,但她对杨硕办事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院子里那抹熟悉的身影走进来,身后跟着曹副使,穆高炽走进屋看了一眼沈宝音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沈宝音心口顿了下转头看向曹吏。 曹吏小声对沈宝音说了句:“太子最近没少为毓秀姑娘的事情操心,还望沈良娣多关心些。”说完就退了出去。 听闻曹吏这话沈宝音心里着实有些震惊,原来这个男人最近忙碌的不见身影竟然是为了毓秀的事情,沈宝音心头暖意几分。 她泡好茶递给对面的穆高炽,他抿了一口才开口说:“杨硕拿着画像将宫里所有的宫女都盘查了个遍就是没有发现长相类似的人,眼下这事对毓秀只怕更为不利。” 沈宝音闻言心口像是多压了块大石头,那就是毫无进展可言,这无疑不是个坏消息,等了这么久竟然盼来的是这个。 “那依太子之言,这个人会不会早已出了宫?” “一个宫女想要出宫并非易事,何况当晚事情发生前后也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左右。” “可她若没有出宫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怎么也该被人给搜出来。” “盘问过所有宫女都说没有见过此人,就算是新进宫的宫女也该有报备和印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并不是宫里的人!可是当晚就算是王爷大臣带来的家眷和下人只要是进了宫都得要报备记录,不可能会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才是奇怪之处。”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的这番分析也是微皱起眉心,到底是毓秀记错了还是这个人真的有能耐早已出了宫,又或许她背后的主子怕她露出马脚早已将她杀了?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沈宝音只觉得好不容易理清的线索一瞬间断了绳子。 他伸手抚上那张渐渐消瘦的脸颊安慰着:“此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一天不结案,刑部也不能把毓秀怎么着。”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此事,心里认定了我是推柳妹妹下水的凶手。” “我说过要护你周全!” 在穆高炽离开后的几日这件案子就像是冰冻了起来,没了进展没了线索,所要找的人更像是压根没有存在过,更有人怀疑这幅画像不过是毓秀捏造出来只为拖延时间,所有的处境是越加不利,皇帝给了期限,若是三日内再找不出真凶就真的要拿毓秀处置了。 在沈宝音觉得一切似乎已经陷入绝境时,这日太子妃张姝倒是请来了戏班子入了太子府听戏,姜钰扶着沈宝音去了畅音阁,张姝已经坐在了听台上,冬梅站在她身侧。 沈宝音走近朝着张姝侧身行了礼,张姝起身拉着沈宝音瞧了瞧开口说着:“几日不见妹妹竟消瘦成了这般,你们主仆二人情深,毓秀这丫头也是可怜,但妹妹也别急,太子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毓秀这丫头的。”说着便拉着沈宝音坐在一侧,冬梅走来忙倒着茶水,“我知道妹妹这段时间思虑过多,所以我才会跟太子说请个戏班子入府也好让你散散心,你整日呆在紫轩阁怕是要急出病来。” “臣妾谢过太子妃体恤,毓秀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如今她遭人陷害被关押在刑部,我岂能不着急,我只恨我没有能力去救她。” 张姝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宝音的手背,彼时走来一丫头朝着张姝禀报说:“奴婢去了温荣阁,柳良娣说她身子不适不便前来听戏,还望太子妃谅解。” “罢了,她有孕在身也不适合嘈杂的环境,让她好生在温荣阁休息便是。” 这边厢戏台上已经开始唱了起来,厚重的浓妆搭配着红红绿绿的戏服已经跳上了舞台,余音袅绕不绝于耳边。 张姝一边吃着花糕一边说道:“这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听说找他们来唱戏都得提前好几天去说的,宫里的各位娘娘们想听戏了也是找他们。” 沈宝音轻轻点了点头,原来还是个皇家专用的戏班子。 “据说这出戏是最近才排演出来的,你我运气甚好,这可是第一次在咱们府里登台演出,就连宫里的各位娘娘们都还没有看到。” “我听戏甚少,这排演的是什么戏?” “戏班子的班主说这出戏叫《桃林园》讲的是当年李密反叛唐高祖时,他命自己的手下穿上女人的衣服,头戴黑篱混入敌军的桃林县城,最后变服勇夺桃林县城的故事,这出戏就是改编自这里,因为是新戏知道的人还不多,以往戏里最多的也是女扮男装的故事,什么木兰从军之类的,听也听腻了,这次倒是巧出新颖,弄了个男扮女装的故事来。” 沈宝音听着张姝这番告解,心头微微一凛,男扮女装?她心里思忖了片刻,抬头朝张姝看去,此时张姝正入神听戏鼓掌叫好,沈宝音顿时茅塞顿开,原来所有的环节竟在这里出了错! 她朝着张姝开口说道:“我突然想起之前在绫罗坊定了一匹布料等着去拿,一时间还差点把这给忘了。” “这戏不听完也真是可惜了,不过你既然有事那就去吧。” 沈宝音朝着张姝行礼退下,姜钰跟在身后走出畅音阁,她小步跟着说道:“主子定了布料奴婢去帮您取回来便是。” 沈宝音伸手弹了一记姜钰的脑袋,姜钰才恍然明白过来,笑说着:“原来主子您也学会说谎了!” 沈宝音匆匆去了杨府,杨硕见到突然而来的沈宝音心里便知道定是有了线索,他领着沈宝音进了屋开口问道:“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刚刚在畅音阁听戏的时候我才茅塞顿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妃有意提点,但我们之前确实是忽略了这点,这出戏的关键是在于男扮女装!” “你的意思是说那晚传话的人其实并非是女的?” “一个人不会凭空消失,之前你们把宫里所有的宫女都盘查了个遍就是没有这么个人,若说我们没见过,可宫女们之间总该照面过吧,若是连她们都没印象,那么这个人就不存在皇宫里,可若是这个人是个男人呢,或者他是个太监,那么总不至于再凭空消失了吧。” 杨硕细细斟酌了片刻,抬头看过来说道:“那晚天黑宫女又甚多,柳良娣和毓秀又没见过,谁也不会在意他是不是一个男人假扮的,我们确实忽略了这点。” 他说完拿出那张画像重新画了一遍,这回按照一个男人的模样起笔,之后命人拿着这张画像再次进宫搜索,沈宝音想这次若是再不成就真的没机会了。 之后又等了几日,直到那晚姜钰匆匆进屋来禀报,说是宫里派人来传话了,那个宫女找到了,沈宝音惊喜的长舒一口气,按耐不住的去了前院,宫里来传话的人正是伍德全,彼时太子妃张姝和柳欣欣也已经闻讯赶了过来。 伍德全甩着拂尘行礼喊道:“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接沈良娣和柳良娣进宫的,凶手已经找到,不过还是得要请两位主子进宫一趟,有些话得要再次询问清楚。” 柳欣欣开口说:“这是必然,问清楚了也是好的,免得错判了别人。” 沈宝音开口问道:“那凶手是谁?” 伍德全笑了笑说:“沈良娣莫急,一会儿进了宫就知道了,不过这次有劳了万都督,凶手要跑的时候正是万都督将其抓获,好在总算供出了幕后主使,这会儿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婉贵妃正等着两位主子呢。” 柳欣欣转头对着她的贴身丫头春兰吩咐了句:“你去给我取件外衣过来,我即刻随伍公公进宫。” 沈宝音和柳欣欣跟着伍德全连夜进了宫,沈宝音心里一直好奇的凶手在她踏进乾明殿的时候总算看到了其人,果然是个男人还是个穿着宦服的太监,他跪在中间,旁边放着估计是被搜出来的宫女服装,此刻所有人都在场,包括太子穆高炽还有杨硕以及刑部的袁尚书,但最让沈宝音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臻妃! 她被押着跪在一旁,鬓角的头发挣扎得有些凌乱,不复她平日里的花容月色,她面色惊恐的望着所有人,继而一双眸子期盼的看着唯一能救她的男人,那个男人高居在上,眼神寒冷的无视于她。 在她看到沈宝音进来后,臻妃突然挣脱开来,她朝着沈宝音快步走来,一把拉扯沈宝音的衣袖近乎哭吼的声音说道:“沈宝音,你为了洗清你自己的嫌疑救你的丫头,你为什么要找人陷害我!”   ☆、第68章 忧心忡忡 眼前的臻妃就像是失了理智一样的癫疯嘶吼,那双看着沈宝音的眼睛带着极度的仇恨,穆高炽走来将沈宝音护在身后。 婉贵妃坐在穆震一侧朝着柳欣欣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身旁开口说道:“如今凶手已经招供,推你下水的人是受臻妃指使,你过来看看那晚传信给你的宫女是不是此人?” 春兰扶着柳欣欣走到跪在中间的那位太监身前,他埋首于膝身体吓得瑟瑟发抖。 “你把脸抬起来让我瞧瞧。” 埋首跪在地上的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俯视着的柳欣欣,柳欣欣瞧了一眼说了句:“怎么是个太监?” “你再细细瞧瞧和那晚传信给你的宫女像不像。” 柳欣欣又细细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回复着:“这么一看倒确实像了,莫非那晚来传信给我的宫女竟然是个太监假扮的!” “正是此人,他就是臻妃身边的贴身太监孔四,他说这一切都是受他的主子臻妃指使,今晚正准备拿着臻妃给他的盘缠逃出宫外,好在被夜巡的万都督逮了个正着,这才全盘招了供,当然此事也多亏了沈侧妃,若不是她好意提点了杨大人又怎会擒拿住臻妃这对下狠手的主仆二人!” 沈宝音听着婉贵妃这话心头一顿不免思忖了起来,此时臻妃忽然跪爬着朝着高坐在上的穆震喊冤道:“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没有指使孔四去陷害柳良娣,孔四他在说谎,他在说谎!” 她见穆震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继而将自己推开,臻妃跌坐在一旁泪眼含珠,她看向一旁的徐皇后,一双手扯着徐皇后的裙摆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跟随您多年事事听从您的吩咐,眼下有人故意要陷害置我于死地,求皇后娘娘替臣妾做主!” 徐皇后叹息一声便说:“你跟随本宫多年但本宫从未让你做害人之事,现在你做出这种事来,你让本宫如何帮你!本宫若是替你向皇上求情就是助纣为虐!十四皇子还善小,你做出这种事怎么能不替他想想!” 婉贵妃余光朝着臻妃不屑一眼看来,冷漠的口吻说着:“我说妹妹,如今人证物证都已齐全你还有什么好替自己辩解的,你现在还有脸让皇后娘娘替你求情这分明不是为难皇后娘娘嘛,虽然你与皇后娘娘感情甚好,但眼下情形也已经不同于往日,本宫听说之前你还威胁过柳良娣让她小心养胎可有此事?” “臣妾没有!” “臻妃娘娘您怎可在皇上面前说谎,那日您分明就是威胁过臣妾,这事沈良娣当时也在场亲耳听见的。” 柳欣欣这么一说众人倒是不免将目光放在了沈宝音身上,穆震定眼看来开口问道:“可有此事?” 沈宝音只觉得一切仿若定格在了自己,臻妃的生死大权全在自己这句话当中,臻妃目光晦暗带着仇恨,柳欣欣目光希冀仿若在说你还等什么,眼下容不得自己半点说谎。 “回禀皇上,那日臻妃娘娘确实是说过这种话。”她说完担心的看了一眼跪坐在地的臻妃。 穆震面色一凛:“众人听旨,朕念臻妃侍奉多年即刻起将臻妃关押长明宫终身监/禁不得踏出半步,孔四交由刑部关押待明日午时处斩!” 臻妃面色苍白瞳孔木滞,她挥开押解自己的锦衣卫,转眼看向高坐在上的男人,她忽然冷笑一声说道:“都说皇室无情如今我才真切体会这句话,曾经的耳鬓厮磨不过是繁华入眼稍纵即逝,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没了可用之处随手扔了罢了,这偌大的皇宫里不过是人吃人的地方,冤魂四起又岂会多我一个,臣妾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只求皇上念在过往的夫妻情分上容我尊严的走出这乾明殿!” 臻妃朝着穆震猛烈的磕了一记头,血印呈现,她带着绝望的神情转身走出这乾明殿,走到沈宝音身侧时停下脚步,小声的说了句:“沈宝音,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宝音闻言浑身一震,她抬头看去,那道背影夹杂着不可饶恕的仇恨一并出了这乾明殿,那道背影是那么的倔强又绝望再也不复往日里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只是沈宝音依然不明白臻妃要陷害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一切顺理成章找出的真凶反倒令沈宝音心里忧心忡忡,此事真的就这么结了? 毓秀终于从刑部大牢里被释放了出来,回了紫轩阁躺在床榻上,她浑身是伤身上的结痂还未痊愈连躺下都是一件困难的事,从大牢里出来的那一刻毓秀就哭了,她说她以为自己再也出不来了。 毓秀躺在床上忍着伤口的疼痛开口说道:“好在小姐您请了玄郎中过来给我医治,否则恐怕现在躺在您面前的就是一副血尸。” 沈宝音听着这话不便多说,哪里是自己请了玄郎中去刑部给毓秀医治,说来这一切还是得感谢万书卿才是,可是这事自然不能再被提起以免滋生事端。 姜钰端来煮好的汤药走进屋子,沈宝音接过去亲自给毓秀喂药,毓秀喝了一口眼泪又掉了下来,想来这么多天是遭受了太多的委屈,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小姐,既然我被放了出来那肯定是凶手被找到了,我就想知道这陷害我们的人是谁!” 姜钰告解说:“是臻妃娘娘,是她指使身边的太监孔四装扮宫女推柳良娣入水的,此事孔四已经全数招供,还好还了主子和你的清白。” 毓秀一拍脑袋愤恨道:“我怎么这么笨连个宫女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害得小姐也遭受连累!” “你不必这样自责,那晚天黑你看不出来也是正常,柳良娣他们也没看出来。” “那皇上怎么处置了他们?” 姜钰又告解道:“皇上念在臻妃娘娘服侍多年只派人将她关押在长明宫终身不得踏出半步,也算是被打入了冷宫老死终身,至于孔四自然是要被处死的。” “皇上也太仁慈了,若是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喝了他们的血!” 姜钰一听忍不住笑说道:“真是看不出原来你心肠也真是够歹毒的。” “我心肠哪里是歹毒了,你要是被关押在刑部那鬼地方拷打试试,我以为这回真的是要死了!”毓秀说完哇的一声又大哭了出来,越想越哭得更凶。 彼时穆高炽带着曹吏已经踏了进来,这回跟进来的还有杨硕,杨硕前脚跟进来便笑说着:“这么大的哭声整个太子府都能听见,我还想着这是哪家的姑娘哭声震地这么大声,原来是毓秀姑娘你呀!” “谁让你进来的,我哭关你什么事,我受了这么大冤枉还不能哭一下了,杨大人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除了取笑奴婢还能做什么。” “毓秀姑娘此话差矣,我正是略表关心所以才前来看望毓秀姑娘你的。”说着将带来的盒子递了过来。 毓秀瞥了一眼小声低估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名堂。” “毓秀姑娘大可放心,这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治愈你伤口的药材,绝不是什么奸什么盗的。” 毓秀闻言震惊看来,心想着这男人难不成长了一对顺风耳不成。 沈宝音看着见了面就口舌相对的冤家心里叹了口气,穆高炽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次你能被释放出来也是杨大人从中帮了不少忙,你应该感谢你的救命恩人才是。” 毓秀一听睁着一双惊诧的眼睛看向穆高炽,继而又看向沈宝音询问起来,沈宝音点了点头说道:“此次杨大人确实是帮了不少忙,所以你才能得以清白。” “太子和沈良娣严重了,微臣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若毓秀姑娘真要感谢最该感谢的人还是沈良娣,若不是沈良娣提点微臣,微臣也不可能这么快帮助刑部破案抓到真凶。” “杨大人何必这么谦虚,这画像的本事我可是没有的。” 毓秀看了一眼杨硕这才开口感恩道:“那奴婢谢过杨大人救命之恩了,先前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谅解,您知道的我就是一张嘴,有嘴无心嘛,奴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定拿出来酬谢你。” 姜钰抿着嘴角笑说了句:“我看以身相许就不错。” 沈宝音听着姜钰这话心头一紧,耳边却是传来穆高炽的说话声。 “我看姜钰这主意不错,要不择日我禀明皇上赐婚你们,也算是成就了一段良缘。” 杨硕急忙拱手说道:“太子您就别拿微臣取笑了。” “怎么?难道你是看不上我太子府的毓秀姑娘,你若是觉得她是丫鬟出身,我大可以给她一个身份再让父皇赐婚于你。” “不不不,太子严重了,臣并没有嫌弃毓秀姑娘的丫鬟出身,而是臣配不上毓秀姑娘不能耽误了人家,何况臣也并没有打算娶妻生子的意愿。” 穆高炽噗嗤一笑:“瞧你紧张的,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若把毓秀嫁给你,那谁来照顾沈良娣。”他说完看向姜钰吩咐着:“这些日子沈良娣为毓秀的事情受累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好生照顾你家主子才是。” “奴婢明白,请太子放心。” 沈宝音起身恭送穆高炽离开,毓秀的事情这个男人也是奔波劳顿,虽然嘴上不说但沈宝音都记在了心里,他对自己的好她都明白。 “小姐,我这是被拒绝了吗?” 她回身看到毓秀一双呆滞的眼睛望向自己,这丫头竟然这般后知后觉,不过杨硕的拒绝却是出乎了自己的意外,难道他并不喜欢毓秀? 姜钰轻轻点了点头说着:“照刚才的事情发展来说,你好像确实是被杨大人拒绝了。” 毓秀缓了神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沈宝音走过去替她擦着眼泪安抚着:“反正你又不喜欢他。” 毓秀一边哭着一边抽泣着说道:“虽然不是太喜欢,可是这种事哪有男人当着女人的面这么说的,何况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至少也应该是我不同意吧,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怎么活,不活了,不活了,还不如在大牢里死了算了!” 那一天一夜整个太子府充斥着毓秀这位少女无颜面对乡亲父老的哭声,她在少女情窦初开的阶段第一次被坦荡的拒绝了。 几日后沈宝音决定去一趟长明宫,此事虽已结案但她心里依然忧心忡忡,那晚在乾明殿里臻妃那双绝望的眼神一直萦绕在自己的心头,或许她并非是真的凶手,即便真的是她,但沈宝音也想知道,为什么臻妃要陷害自己,之前她有意提点柳欣欣养胎时最后眼神却是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如今想来这里面到底是不是还牵扯了其他?她不能让这张无形的网继续扩散下去。 沈宝音到了长明宫门口看见正从里面快步进进出出的几个太监,不是被监/禁了吗?她快步走上前拉着其中一太监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臻妃娘娘昨晚悬梁自尽了,这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要将里面的东西清除。” 悬梁自尽了?沈宝音只觉得脑袋像是轰了一声,身体被人从后面扶住,她回头看了一眼是杨硕。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今早上太监来送早膳时发现了的,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估摸着应该是死于昨晚亥时。” “有派人查过确定是自杀的吗?” 杨硕点了点头,沈宝音的心里更是往下沉,她抬头看了一眼长明宫三个字,仿若看到了臻妃从里面走了出来,犹记得那日赏花宴上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说,都说京城沈府容颜醉,柳亦山庄莫等闲,如今看来还真不是虚传,她笑颜如花巧舌如簧,如今一转眼竟死在了这冰冷的长明宫里,她的死连带着太多的未知不解一并消失在了这人吃人的后宫里,沈宝音想,终究还是自己来迟了一步。   ☆、第69章 撕下面具 沈宝音带着失落惆怅的心情回了太子府,臻妃一夜之间死得太过突然,杨硕说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宫里传言说是臻妃不堪自己被打入冷宫遭受冷眼而选择了悬梁自尽,那封血迹的遗书上字字忏悔又恳求皇上顾念旧情照顾十四皇子,可是即便如此,那封遗书上依然没有交代为什么她要陷害别人的原因。 紫轩阁内姜钰正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回来的沈宝音快步走来开口说道:“主子,您这是去哪了?刚刚太子妃还来看望了毓秀,见主子您不在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张姝有来过?姜钰这么一说倒是间接喊醒了沈宝音,她未进屋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花园的凉亭里,张姝一身蓝色绸缎低眉抚琴,依然是错落大方婉约有致,冬梅站在张姝的一侧目光瞧见已经走来的沈宝音,侧身微微行了礼。 琴声依然婉转流畅,张姝抬起头朝沈宝音看来,微微一笑说了句:“妹妹回来了?” 沈宝音也未接话,朝着冬梅吩咐着:“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你家主子好好聊聊。” 冬梅愣了一眼继而看向继续抚琴中的张姝,见张姝朝自己点头示意,这才行了礼退出了凉亭。 “妹妹想和我聊什么?” 沈宝音瞥了一眼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半响开口说着:“妹妹今儿来是想和太子妃聊聊关于臻妃娘娘的事情!” “臻妃娘娘?妹妹怎么突然想起向我打听臻妃娘娘的事情了?” “不知太子妃可听说了?臻妃娘娘昨晚悬梁自尽了!” “是吗?那确实可惜了。” “太子妃闻讯难道就没有一点感到惊讶吗?” 琴声戛然而止,张姝转眼朝沈宝音看来,半响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我为什么要感到惊讶,长明宫那是什么地方,曾经死过多少人,得宠的不得宠的,魂魂缕缕轻烟袅袅,就算不自杀最后也是被折磨而死,与其被折磨而死还不如早点脱身求得个自在,臻妃娘娘选择这条路也就不奇怪了。” 她看着张姝平淡的眸色,说得也是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倒与她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大相径庭,对于臻妃的自杀反倒像是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看来太子妃也是认定这推柳妹妹入水的凶手便是臻妃娘娘了?” 张姝闻言又定眼看过来,忽然忍俊不禁笑着说道:“妹妹这话本宫就听不明白了,我不过就是个深宫里的太子妃又不是查案破案的刑部,臻妃娘娘是不是凶手哪里是你我能说得算的。” 瞧着张姝一再话里躲避,沈宝音便更加认定此事张姝必然是知道其中一二,否则她更不会对臻妃自尽的事情表现得如此淡定,说来能够顺利找出那晚传信的宫女还得多亏了张姝的提点,即使她不愿承认,既然如此,那沈宝音觉得也没必要再这么继续兜兜转转下去了。 “臣妾突然想起那日太子妃将戏班请入府邸的那出《桃林园》当时还没听完呢,现在想来这出戏也是别处新颖,居然能想出男扮女装的戏份来,眼下倒与臻妃娘娘的此次事件太过类似吻合,可惜太子妃您说这出戏还是第一次演出,不然臣妾难免要怀疑臻妃娘娘是看了这出戏才想到的这个计谋,不过说来也多亏了太子妃请臣妾看了这出戏,否则哪里能够这么快破案呢。” 张姝浅浅一笑说道:“可不是嘛,不过也是妹妹你聪明才是。” “难道不是太子妃有意想要提点臣妾?”她说完看向身旁的张姝,此时这个女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但她依然还是保持着一副平静的面色,又似乎像是早已猜到自己会说出这番话一样,静静的等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沈宝音想既然自己决定要来找她就没打算再继续互相不揭穿,她与张姝的身份迟早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以前觉得只要张姝不提出来,那么自己也就当不知道罢了,可是随着臻妃的死,沈宝音才忽然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网中,眼前这个女人必然也是牵扯其中的,而她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是敌还是友?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坐在石椅上的张姝,想了想轻笑一声:“眼下并无他人,太子妃还要继续隐瞒吗?算来你我与徐皇后都有牵扯不断的关系,这一点你我早已心知肚明,那出戏不早不晚太子妃请入府邸邀臣妾观看,这其中的含义太子妃想必也是有意安排不是吗?” 张姝听着这一席话,片刻之后却也是轻笑出声,她站起身走到沈宝音身前,眼光不复往日里的温煦,换言之觉得既然扯破就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她看着沈宝音说道:“我本还好奇你能装作多久不知道,想必你姐姐沈如玉早已告诉了你,不过是我迟迟在这太子府里不能有所作为才会将你迎了进来,你进府之前皇后娘娘的确嘱咐我让我好生接应你,可是你却迟迟装聋作哑。” “臻妃陷害我一事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臻妃乃皇后娘娘一派,她要陷害我于理说不通,而你恰巧请我看了那出戏摆明了是提点我让我尽快通知杨大人破案,我本该是要谢你救了我还了我和毓秀清白,但是却没想到最后竟然牵扯的真凶会是臻妃,而这一切你早已知晓,你这般拉下臻妃就不怕皇后娘娘知晓后不会放过你吗?” 张姝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眉眼上邪,她笑说道:“你这话反倒让我不得解了,通知杨大人破案的人是你,抓到孔四的人是万书卿,最后定罪的是当今的皇上,就连皇后娘娘最后也选择袖手旁观,你说臻妃能是我拉下的吗?就连我请戏班子入府也是得到太子的容许,一出戏而已你也太过较真了!你又怎能轻言下结论污蔑我说是我害了臻妃,我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张姝这是摆明了知道就算这事沈宝音说出去也是定不了她的罪,自己更是一口否决,单凭一出戏而已,所以她才会如此镇定自若,更无须隐隐藏藏。 “沈宝音,你以为臻妃真的是我陷害的吗?哼,说你聪明倒也太过愚蠢,这宫闱里的斗争哪里如你想得这般简单,倒是我要好心再次提点你,小心你身边的人,别站错了地方反倒毁了你自己!” 抬起的脚步瞬间又落下,她回身看向朝自己看来的张姝,继而冷笑一声说道:“我虽不懂这后掖之事,玩不过你们的心机叵测,我更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党派斗争,但我也要提醒你们一点,我不争不抢并不代表我唯唯诺诺,若是谁想伤害我身边的亲人,我沈宝音也不是吃素的!” 那晚她又梦见了臻妃站在自己的床榻前,她披头散发目光凌厉的瞪着自己,穿着一身白衣素服,她掐着自己的脖子索命般的吼着,沈宝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从梦中惊叫着醒过来,满头珍珠般的汗珠。 “又做噩梦了?” 沈宝音心有余悸,胸口起伏不定,身旁的穆高炽将自己搂进怀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噩梦了,梦里面永远都是这样恐怖的场景。 她紧紧拉着穆高炽的手说道:“臻妃或许真的是被冤枉死的,她死之前一直认为是我陷害了她,所以才会做鬼也要纠缠于我。” 他吻着她的额头安抚着:“就算她是被冤枉的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有我在不管是人是鬼都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她抱紧身旁的男人,心里依然惶惶不安,对于臻妃的死她心里多少是有着一点愧疚感,那双仇恨而绝望的眼神一直萦绕在自己的心头挥之不去,自己本该与这个女人没有太多交集的,这后宫之中到底还要有多少冤死之魂才肯罢手。 择日沈宝音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小憩,近来也是越发慵懒食欲不振,毓秀说许是换季的原因,合着温暖的阳光昏昏沉沉的进了梦乡,耳边传来低声的浅笑声,沈宝音睁开眼睛倒是看见柳欣欣正坐在自己的旁边。 “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喊醒我?” “我见姐姐睡得正香不免打扰,忽见姐姐睡梦中笑出来,不禁自己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了,姐姐刚刚可是梦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一时间也记不清了,估计也是寻常好笑的事情。” 姜钰沏了茶水端过来,柳欣欣抬眼逡巡了一番,之后笑说了句:“这丫头还真是模样长得俏丽!” 姜钰朝着柳欣欣行礼谢道:“奴婢多谢柳良娣夸赞,人人都知柳良娣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奴婢之前早已久闻盛名。”   ☆、第70章 黑夜惊魂 柳欣欣定眼又仔细瞧了瞧站在身旁的姜钰,眉眼浅笑着未再接话,等到姜钰退了下去,她才转眼看向对面的沈宝音开口说着:“这么个机灵又俏丽的丫头留在自己身边,难怪姐姐可以省下不少心了,只是这机灵固然是好,可难免也要留心着点。”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前些日子我来紫轩阁找姐姐,当时你还未回来,我进了屋瞧见这丫头跪坐在一旁正给太子沏茶,说来一个丫头给太子沏茶也没什么,可我觉得这丫头看太子的眼神很有问题,所以想提醒姐姐多留意着些为好。” 她听着柳欣欣这话心下思虑了一番,虽是提点的好意但难免有半分挑拨之意,尤其是先前张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小心身边的人,这身边的人又何止姜钰一人,如今在这太子府里除了毓秀她还能有多少可信之人。 “妹妹这话我放在心上就是。” 柳欣欣点了点头继而轻叹了一口气,眉心间微微蹙起,面露愁容的开口说着:“自从听闻臻妃死后我心里很是难过,虽然她曾想陷害我,一度让我腹中的孩子差点小产,可如今她悬梁自尽却令我心里多少是过意不去的,过几日我想去闫贞观一趟给我腹中的孩子祈福,顺道也给亡灵的臻妃娘娘超度一番,听说臻妃这一死缘着皇上还在气头上,她未能葬入皇陵,死后连个身份也没有。” 沈宝音听着柳欣欣述说的这些话,心头自然也不是滋味,终究是天子多情又绝情,曾经再多的恩宠都抵不过一纸罪状,难怪这么多时日以来臻妃夜夜梦中惊扰自己,她是真的难以瞑目合眼的。 “过几日我随你一同前去!” 几日之后沈宝音和柳欣欣一同去了一趟闫贞观,闫贞观位于京城的西南角,位置偏僻来回马车都要好几个时辰,虽地理位置不佳但闻名于它的灵验,所以常常有许多人千里跋涉慕名烧香而来,更因为先祖的陈皇后老来出家于此久负盛名。 马车停落在闫贞观的门前,姜钰扶着沈宝音下了马车,观里清一色的弟子们早已站在台阶上恭迎,为首的是一个半百年纪的师太,姜钰小声在耳边告解说,这位就是观里的道空师太。 道空师太带着一众弟子下了台阶朝着沈宝音和柳欣欣走来,走近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贫尼接到消息特来迎接两位太子侧妃。” “有劳道空师太了。” 她领着沈宝音和柳欣欣进了闫贞观里,沈宝音看到大堂里用来超度的摆设微微一惊,虽然此番前来确实是为了臻妃娘娘亡灵的超度,但因为臻妃的特殊原因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明目张胆的。 道空师太拂过沈宝音脸上的神色,小步走来轻声开口说道:“沈良娣请放心,太子早已嘱托过贫尼,今日替臻妃娘娘超度之事不会传到宫里,两位太子侧妃只是前来烧香祈福而已。” 沈宝音听着道空师太这话,心里的担忧才算略微放下,倒是对穆高炽暗中的这一安排心生感激,原来这个男人说要护自己周全并不是嘴上说说,他知道自己夜夜受梦魇所困,所以才会暗中嘱托道空师太/安排了这场超度之事。 接下来她和柳欣欣遵照道空师太的安排给死去的臻妃开始超度,结束后她依然跪在原地双手十合,柳欣欣因为有孕在身由着春兰扶着去了另一侧屋休息。 道空师太走来开口说着:“沈良娣的心意贫尼想故去的臻妃娘娘已是了然。” “不,她并不能接受,她心里的怨恨又岂能是一场超度就能平息的。” “恕贫尼斗胆,沈侧妃夜夜受梦魇所困并非全然是臻妃娘娘魂魄所致,大抵是因为沈良娣您心里思虑导致,因为心中愧疚难以排解才会梦中呈现。”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金身打造的高大佛像,带着眉心间的那抹忧愁说道:“臻妃娘娘的死也算是我间接造成的,那晚的乾明殿上是我的一句话害得她被皇上打入了长明宫,她临走的时候那双绝望的眼神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她说过即使做鬼都不会放过我,在她的心里定是认定是我害了她,所以即使她选择了悬梁自尽也是心不甘的。” “可是在贫尼看来人死如灰尽,即使不是沈良娣的那句话,臻妃娘娘的结局也是如此,沈良娣又何必这样固执的心生自责,就算是冤魂所恨也是恨那些害他之人。”她说完走来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宝音,看着眼前的女子低眉叹息了一声,“沈良娣身处困顿之中,乌云遮眼,日后的路要小心谨慎为是切不可太过心慈。” 沈宝音闻言心头一震,抬眼看向眼前的道空师太开口问道:“我知道自己身处困顿之中,不过烦请师太提点一二,我该如何走?” 道空师太轻轻摇了摇头,她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棵菩提树,思虑了良久这才说着:“世人皆知名利乃浮云,可依然拗不过心中的执念,到头来也不过是手中的一捧扬灰,臻妃如此,她人亦如此。” 彼时春兰已经扶着柳欣欣从侧屋里走了出来,柳欣欣走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沈宝音点了点头,两人朝着道空师太行礼告别,出了闫贞观竟然看见了万书卿,他身着便服腰佩长剑正从马背上下来。 他下了马走上台阶朝着沈宝音和柳欣欣拱手行礼,又朝着道空师太行了礼。 道空师太看着眼前的万书卿笑着问道:“今儿你怎么也来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想着原来万书卿和道空师太早已相识。 “我就是好久没来看望师太您了,所以今儿得空便想着来看望您,跟您参禅悟道些。” 柳欣欣看着万书卿开口问道:“万都督什么时候回去?若是及时倒不如一同回京。” 沈宝音见状拉扯了下身旁的柳欣欣说道:“万都督才来自然是要和道空师太多聊些时辰的,怎可及时随我们一同回京!”她看向道空师太最后告别道:“今日之事有劳师太您了。” “沈良娣严重了,贫尼恭送两位太子侧妃。” 她扶着姜钰的手臂上了马车也不敢多看一眼万书卿的那张脸,不管这个男人是生气与否,自己都不能再与他牵扯过多,从自己嫁进太子府的那天起,无论是从礼数而言,她与这个男人的前曾往事都必须得抛开。 车辕滚滚的在山间的小道上朝着京城的太子府驶去,沈宝音掀开车帷朝外面看了一眼,天边已是日落黄昏,估计回了太子府也是夜幕的时候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柳欣欣和春兰正坐在里面。 “奴婢觉得太子对主子您真好,臻妃娘娘是个罪妃,连皇陵都不能入葬之人,给臻妃娘娘的亡灵超度一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耳边定是要受牵连的,可太子为了主子您,甘愿冒这个险也要求得主子您心安。” “你可真是多嘴,今日之事不可再提。” “主子您放心,奴婢都明白。”姜钰浅浅一笑,伸手拉开车帷朝外面跟着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天色已晚,早知道主子您刚刚就该让万都督护送我们回去多好。” “怎么这就怕了?” “奴婢听说以前这条路上死过人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想着心里怪瘆的慌的,这一路上人烟稀少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主子您说臻妃娘娘会不会也在这里?” 沈宝音听着姜钰这话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她瞪了一眼姜钰说道:“尽胡说,不可对故去的臻妃娘娘大不敬!” 车帷外行驶中的马突然嘶吼了一声,沈宝音的身体咚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车板上,在疼痛感袭来之后马车已经失去控制的朝前方奔跑起来,沈宝音一把拉着身旁的姜钰掀开车帷看着驾驶中的马夫惊慌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这马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了,奴才也没法制服它了,再这样下去前方可就是山崖了!” “山崖?”姜钰尖叫出声,面色早已吓得铁青,她一把拉扯着马夫说道:“你还不快想办法,我们不能死,绝不能死!” “这马疯了,奴才也没办法,前方就是山崖,眼下我们只能赶在坠入山崖之前跳车。”说完这马夫便纵身一跳滚了下去,哪里还管沈宝音她们的死活。 姜钰已是吓得语无伦次,她拉着沈宝音问道:“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跳还是不跳?跳下马车可能会死,坠入山崖更是会死,肯定是臻妃的冤魂在作祟,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沈宝音弯着身步出车外,她拼命的拉住缰绳试图扭转局面,可是前方的马完全不听指挥,嘶吼着朝前快速跑去。 “主子,您还等什么,再不跳咱们真的要坠入山崖了!”姜钰看了一眼马车下的山路,急速的在眼前掠过,那只脚刚要迈下去的一刻瞬间又收了回来,这一跳必然是死。 她做回沈宝音身旁抢过缰绳,带着哭腔的口吻说着:“主子,这回奴婢可是跟着您一起死了!” 前方黑暗来袭,带着暗沉的山谷随着马车一并坠下,黑暗中沈宝音仿若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在沉入水底后抱住了自己。   ☆、第71章 奈何缘浅 睁开那双久闭的眼睛,旁边的篝火映衬着火光照射而来,沈宝音想就算死了这里又该是哪里,整个人还处在浑浑噩噩当中。 耳边传来脚步声,那人抱着一堆木材走了进来,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万书卿,沈宝音心中惊愕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万书卿,只是在这阴曹府里这男人怎么也在这里! “醒了?身体还好些吗?”他走过来扶着沈宝音坐起。 她惊恐万分拉着万书卿急忙问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你应该活着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万书卿蹙着不解的眉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开口说着:“我不放心辞别了道空师太赶去的时候发现那马车已经离山崖不远,可惜还是没能及时制止,好在这山崖下面是万丈的河水,不然你我早已不可能存活在这世上。”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没死?还活着?” “当然,我带着你上了岸找了这处山洞,暂且让我们避一避,我还打了一只野兔子正好烤熟了一会儿给你吃。” 她看着万书卿坐到篝火旁将找来的木材放进火苗里,山洞外面早已天黑,几个时辰前她差点坠入山崖米分身碎骨,是这个男人不顾性命的救了自己,原来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一切都不是自己在做梦。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侧脸,心中却是百般的滋味,如果这万丈的山崖下面不是河水呢,他有没有想过一起米分身碎骨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之前自己避而不见狠心说着的那些话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要这个男人好好活着。 万书卿将烤好的兔肉递了过来,沈宝音看了一眼冷声说道:“你不必这么做,更不必随我一道坠入这山崖里!” 他听着这话沉默良久,片刻开口说着:“我不可能看着你在我眼前死去,即便你对我说过那些绝情的话,坠入山崖的那一刻我想,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沈宝音,我们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吗?” “放肆!谁容许你这样对我大不敬!” 她慌张的站起身就要走出去,右手却被万书卿拉住,他站在自己的身后紧紧握着那只手,隔着篝火的微光,许久带着哽咽的声音开口说道:“柳欣欣都告诉我了,那晚东郊码头终究是因为我不该相信那封假信而错失了与你赴约,时至今日这一切我已后悔莫及!” 篝火将两人的身影斜斜拉长并在一起,她死死守着的这份遗憾却在今晚还是被说了出来,那句后悔莫及鞭笞着的又何止是万书卿一人,这段阴差阳错的缘分毁的是两个人,如今万书卿的心情正如沈宝音当初得知真相时是一样的。 那晚她不顾一切带着彷徨的心情等在船舶上,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一心只想着与这个男人私奔天涯远离京城,可最后等来的却是穆高炽,她带着重病的身子跑去万府看见的竟是穆皎从万书卿的屋子里走出来,此情此景即使现在想起来都是锥心的疼,那是自己此生最痛心的痴念。 万书卿坐在篝火旁,彼此是沉默的等待,这份迟来的真相已经没了退路不复当初,面对着莹莹的篝火,半响,万书卿起唇说道:“此生是我有负于你,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亲手毁了,你恨我,即使将我千刀万剐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眼泪顺着这句话一并夺出了眼眶,这份遗憾终究是憋在心里太久,自己是有多久没再哭过了,即使疼着痛着都不甘再留一滴眼泪,自己恨过吗?曾经是那样的恨死过这个男人,恨不得真的可以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在穆皎告诉自己的那些真相后,这份恨更多的是遗憾,奈何缘浅又何必相见。 他卷起衣袖替身旁哭成泪人的女人擦着眼泪,自己也早已眼泪纵横,一切都错了,全都错了,他将身旁的女人抱进怀里,再也顾不得彼此的身份,他爱这个女人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万书卿,你知不知道曾经我有多恨你!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当时绝望的心情,我在船舶上焦急的等着你,可你最终也迟迟未来,你爽约了,爽约了!那段日子里我恨不得自己真的就死了,再也不要苟延活着!” 他紧紧的抱着她,任凭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发泄,他同样恨死了自己。 “万书卿,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哭着抱着怀里的女人,他清楚的知道天亮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她依然是当今的太子侧妃,别人的妻子! 那一夜沈宝音哭累了躺在万书卿的怀里睡去,这份温暖来得太迟,那一晚是自己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慰的日子,也是最贪恋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身旁没了万书卿,沈宝音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她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跑出去正瞧见回来的万书卿。 “你去哪了?” “我本打算给你找点充饥的食物吃,结果只能找到这些野果,你先将就着吃点。” 她接过万书卿递来的几个野果,突然才发现若是有一天万书卿真的不在了,原来自己是有多害怕,所以她才希望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定要好好活着。 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女人,万书卿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抚着她的鬓角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对了,我得要去找找姜钰,她也一同坠入了山崖,是生是死都还不清楚。” “这河流上游下游我都已经找过,但都没有见到这丫头的身影。” 沈宝音闻言胸口一震急忙问道:“这么说是凶多吉少了?” “那倒未必,至少证明她应该还活着,否则尸体怎么都该浮出了水面。” 听着万书卿这话沈宝音才算少许镇静下来,她卷缩起身子初春的清晨令人冷得发抖,刚刚一时情急不在意,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万书卿见状便脱了自己的外衣替沈宝音披上。 临近晌午的时候山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穆高炽领着曹吏杨硕他们找了过来,跟来的还有有伤在身的毓秀,毓秀见到安然无恙的沈宝音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姐,您可算没事,否则毓秀也不活了!” “瞧你说的,我福大命大不会死的,倒是你有伤在身怎么跟过来了。” “我自然是不放心小姐您呀,昨晚听说了小姐您坠入了山崖我都快吓死了,太子连夜派人就出去寻找,可算是找到了。” 沈宝音抬眼看向毓秀身后的穆高炽,他的一双眼睛定格在自己的身上,只是那道目光却看不出有半点的重逢之意,相反却是蹙着眉头的不满。 穆高炽走来依然看着眼前的女人,随即开口说道:“别人的衣服怎可随意穿!”说着便扯掉了披在沈宝音身上的那件外衣转而扔给了一旁的万书卿。 沈宝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穆高炽不满的竟是这个,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定是要误会了,于是急忙解释着:“万都督见我清晨寒颤所以才有违礼数脱下外套替我披上,还请太子不要误会才是。” “我怎么会误会呢,他救了我的爱妃,我感激他还来不及!” 杨硕走来笑了笑,这才打着圆场开口说着:“此次有劳了万都督,若不是你在这深林里做了记号我们和太子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和沈良娣,回去后太子定会向皇上禀明封赏于你。” “杨大人此话严重了,微臣不过是尽责保护沈良娣而已,恰巧昨晚遇见沈良娣马车惊魂一事,所以才奉命保护,求赏赐大可不必。” 穆高炽走来拍了拍万书卿的肩膀,继而说着:“此次你护驾有功,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万书卿听着这话看着眼前的穆高炽,而一旁的沈宝音却担心的看过来,只怕这误会一时间是真的解不开了。 回了太子府已是傍晚时分,柳欣欣跟着张姝已经带着一众丫鬟们在院子里等候,柳欣欣见到已经回来的沈宝音倒是急忙走过来拉着沈宝音的手担心的说道:“姐姐可算安然无恙回来了,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看着柳欣欣浅笑着未说话,转眼看向柳欣欣身后的张姝,她平静着一双眼睛看过来,继而同样走来说道:“能够安然回来就好,我已吩咐后厨准备了晚膳,太子和沈妹妹这一夜都惊魂劳累了。” 沈宝音回以平静的眸色看着张姝,听着这话侧身行着礼,由着毓秀扶着去了膳堂。 之后回了紫轩阁,因为不放心姜钰,用膳期间沈宝音嘱托太子尽快派人去寻找,不管这丫头是生是死都得要找到,还活着固然最好,若是不幸也得要好生安葬才是。 毓秀扶着沈宝音回了屋,一夜之间发生太多,这其中曲折险象环生不得不令沈宝音心生疑惑,只怕这其中并非只是单单因为马车受惊所致。 毓秀沏着茶水端过来,脸上还处在受惊之中,她拉着沈宝音的手说着:“听到小姐您出事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天都差点要塌下来了,小姐您可不能再有事了,以后不管您去哪我都得跟着,再也不要和您分开,您看我一不在您身边,您就出事了。” 沈宝音听着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说道:“当时就算你在我身边也解决不了问题,好在你昨天没跟去,否则这性命之忧就会殃及到你。” “我又不怕死,刑部大牢里我都走过了难道还怕这个嘛,倒是小姐您可不能出事才行,小姐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也是体乏了,我已经命人去准备了热水,一会小姐好好泡个澡再休息。” “好了,你别光顾着照顾我,你还有伤在身早点休息吧,你伤势不能尽快好起来怎么来照顾我。” “是是是,小姐您说什么都对,反正我又说不过您!” 打发了毓秀去休息,沈宝音正要去命人准备热水的时候倒是瞧见春兰扶着柳欣欣进了紫轩阁,她进了屋子拉着沈宝音的手坐下开口问道:“怎么就姐姐一个人?毓秀呢?” “毓秀有伤在身我让她先休息了,这里也没其他什么事需要吩咐她去做的。” “那怎么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姐姐也是一夜惊魂正是需要下人照顾的时候,我看今晚就暂且让春兰留下来照顾姐姐,等明日我再嘱托太子给姐姐的紫轩阁多派些下人过来服侍。” “不必这么麻烦,若是我需要那么多人服侍当初也不会拒绝了太子的要求,我只想图个清静。” 柳欣欣闻言淡淡一笑,继而看着沈宝音叹了口气,泪眼含珠的哽咽说着:“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提议去什么闫贞观祈福,姐姐也不会遭此一劫,差点连命都没了。”说着卷着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水渍。 “妹妹又何必这么自责呢,此事与你无关,谁也没想到那匹马会突然受到惊吓,也许注定是我命中有这一劫罢了。” “难道姐姐真的认为这马会无缘无故受到惊吓?” 沈宝音转眼看来,细细看着对面的柳欣欣,随即故作开口问道:“那依妹妹的意思呢?” 柳欣欣谨慎的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屋外,眉眼慌张的小声说了句:“你说会不会是臻妃?现在外面传言都说是臻妃冤魂作祟,那马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受到惊吓呢,除非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都说畜生最灵性了,何况臻妃临出乾明殿的那晚可是对姐姐说不会放过你的,原想着已经偷偷替她超度了,她还不肯放过。” 她听着柳欣欣这话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再一瞧柳欣欣那张脸还真是印证了自己心里先前的猜测。 “若真是臻妃冤魂作祟那也足以证明,就算是恶鬼也害不死我,何况还是人呢!”   ☆、第72章 覆手而立 柳欣欣听着这话倒是双眼望过来,仔细逡巡了一番,忽然浅浅一笑开口说着:“可不是嘛,姐姐命大哪里还有人敢害得了!” 沈宝音也不接话,拿起旁边的茶壶替柳欣欣斟了一杯茶水,沉默了片刻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女人,嫣笑着起唇:“姐姐心中有一事想要问问妹妹。” “何事?” “妹妹是如何清楚知道去年东郊码头我与万都督之间的事情?” 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沈宝音放眼看去只见柳欣欣沉着镇定,像是心中早已猜测到自己会问出这番话,眉眼平静如这茶器里的水面,低眉沉默了些之后才说道:“实不相瞒,当初姐姐去凤阁殿找永和公主商量生辰之宴时,我也是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姐姐与万书卿之间这段阴差阳错的误会,之后我见到万书卿总是对姐姐疏离冷漠,我心中自然是看不过去,一想到姐姐当初遭受的那些罪我就觉得心疼,所以有一次我回柳亦山庄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万书卿便告诉了他,我就是想让他以后不要再这么对姐姐了,他应该明白了这段事实。” 沈宝音听着柳欣欣这番叙述,原来当日在凤阁殿内的那些话竟不想还有旁人听到,可是这个人偷听了之后竟然可以瞒着这么久不说,这么一想自然是要对柳欣欣多看了几眼,这个女人究竟还知道多少?看来她今晚也是有备而来。 柳欣欣拉起沈宝音的手,依然是那双无辜自责的眼睛,她说:“我知道姐姐曾经嘱咐我让我不要多事,可我心中就是不想姐姐再受这不白的委屈,姐姐现在一定是恨我多管闲事对吧?” 低头看着那双紧握的双手,曾经觉得这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白芷葱葱,如今再看却是黑与白的分不清,她抬眼看向柳欣欣淡笑着开口说道:“怎么会呢,如今知道也好,反正都已是过去,从今往后不必再提就是。” 柳欣欣浅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她才起身离开,由着春兰搀扶着出了紫轩阁,隔着夜幕看着那两道背影消失在拱门之后,沈宝音想原来一切早已不复昨日。 经过马车惊魂坠崖的事件,沈宝音发现生死无时无刻都潜伏在自己身边,毓秀被陷害,臻妃的自杀再到马车坠崖,这一系列发生的太过突然又紧密相连,所有的矛头最后都指向了自己,不管是张姝还是柳欣欣再也没有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张姝所为,直到今晚柳欣欣的夜访,沈宝音才开始有了重新审视的看法。 躺在热水里,这一刻沈宝音才能获得少许的放松,旁边伺候的丫头低浅着声音小声说道:“主子,奴婢再给您取些花瓣过来,毓秀姐姐交代了说是主子洗澡时不可打扰。” 沈宝音睁开眼睛隔着热腾腾的水汽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年纪善小,肉嘟嘟的脸蛋笑起来很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的话,奴婢叫季棠。” 彼时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那丫头尖叫了一声才看清进来的人,扑通一跪急忙喊了句太子。 “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季棠这丫头瞧着太子一脸阴鹜的神色吓得匆匆走了出去,沈宝音还在热水中,她虽没有回头看去,但心里对穆高炽的到来已经猜测了几分。 伴随着压抑的脚步声穆高炽走到沈宝音身旁,他站立在侧背手而立,留给沈宝音的只是那道毅然隐忍的背影,沈宝音记得曾经在沈府他答应自己要将万书卿从顺天府大牢里救出来时,同样的背影覆手而立。 “昨晚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太子是想问什么?还是说在太子的心里已经把臣妾想得不堪。” 他冷笑一声:“一天一夜我不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何况你们曾经还有过不能苟言的感情!” 她没想到会从穆高炽的嘴里吐露出难听的苟言两字,带着极其的侮辱,即便他说话呼出酒气,但也不能轻易原谅这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水下沈宝音紧握着双手微皱着眉心,眼前的穆高炽太陌生了,陌生到令人可怕的地步。 “既然太子不能接受我与万书卿曾经发生的一切,为什么当初还要坚持娶我!” 这个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转身而来,他一把掐住沈宝音的脖子,近乎怒极疯狂的吼道:“我不准从你的嘴里说出万书卿这个名字,你记住,你只是我穆高炽的女人,这辈子只能是我穆高炽的女人!马车坠崖的时候为什么万书卿会在?我不会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去闫贞观祈福不过是为了欺骗我的幌子,你与他旧情复燃才是真,是不是!” 那只有力的手掌带着怒气般狠狠掐着沈宝音的脖子,她痛苦的皱着媚黛喘不过气来,眼前的男人猩红着一双瞳孔,这是沈宝音第一次看到发狂后的穆高炽,一个男人发疯的样子竟是如此可怕。 “我不知道万书卿为什么会在,我更不知道他会及时赶到,他会去闫贞观我更加不知情,这一切太子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柳妹妹或者去问道空师太!如果太子想杀了我就请快点动手吧!”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穆高炽的最后用力,她想若是生命终结在今晚也好,这般宫闱里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唯一不舍的只是她的母亲吕氏和毓秀而已。 “沈宝音,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所以你才会这般一步步逼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拼尽全力的去保护你却得不到你一丝的爱!面对着万书卿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心里是不是特感动?是不是!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 她依然闭着眼睛选择躲避这些污言碎语,她的心很痛,比死更痛,言语的凌迟比用刀割更令人痛上百倍!事到如今即使自己千言万语的去解释,在这个男人心里早已给了判决书,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不要用这样誓死的神情回答我,沈宝音,我告诉你,你想为了他死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沈良娣,是我穆高炽的妻子,就算我死了你还是我的女人!” 他一把将她从水中抱起扔到了旁边的床榻上,身体随之压了过来,带着愤怒的仇恨吻了下去,容不得沈宝音半分的反抗,那一晚不复以往的怜惜,带着一个男人近乎疯狂的醋意强占了她,她身上的每一处烙印都该是这个男人的。 那一夜太过漫长,漫长到沈宝音数着时间熬了过来,穆高炽穿上衣服离开之后她才睁开眼睛,于是她睁着眼睛由黑夜变成了白天,她双手紧紧握着凌乱的床褥夹杂着眼泪一并滚烫的落了下来。 几天之后穆高燧来到了太子府,风风火火的进了紫轩阁,如今倒是越发的熟门径路倒像是进他自己的王府,他这个大金国的十皇子,当今的赵王,哪里有着皇室的气派。 毓秀刚走出屋子就瞧见这团风影,于是急忙拦着说道:“等等,等等,恕奴婢斗胆,您好歹也是刚册封的赵王,眼下情形不同往日,您这样随随便便就进我家主子的闺阁,传出去实在不妥。”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难怪嫁不出去,我倒要看看我进太子府的紫轩阁谁敢乱说,谁要是敢乱说我就派人砍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沈宝音正坐在梳妆台前收拾,听到穆高燧的声音不由的轻叹了口气,方开口说着:“既然赵王来了还不赶紧端茶伺候。” 穆高燧露出洁白的牙齿哼哧的进了屋,朝着一旁的桌椅上坐下还不忘带来了礼物。 “听说十皇子前几日被册封为赵王还封赏了自己的王府,臣妾还没来得及祝贺。” 穆高燧大手一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册封也是迟早的事情,倒是听说你前几日坠崖了,所以今日赶来看望。” “赵王是真的来看望我呢还是打着看望我的幌子想从中打听其他人的消息?” 穆高燧闻言被揭穿的嘿嘿一笑,看着沈宝音笑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直爽!我这不也是听说了姜钰姑娘出事了嘛,可是皇兄并不让我插手此事,按理说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就算没了命也不会有人关心的,更不会有人去寻找她,这皇宫里面每年无缘无故消失的太监宫女数不尽数,何尝有人去管。” “姜钰的事情我一直记在心上托太子打听,我也希望尽快有消息,毕竟她也是因我而起,是生是死也得有个答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这事我已经暗中派人去寻找了。”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找沈良娣你帮我挡一下嘛,若是皇兄知道了肯定要责骂我,到时候你替我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你可是皇兄心里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沈宝音心中难免苦笑一声,穆高燧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只怕也是找错了人,她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子,心里叹息一声,本以为他对姜钰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贪图美貌,没想到一向放荡不羁的穆高燧还是个痴情种。 一晃已是一个多月过去,姜钰的消息迟迟未有进展,沈宝音呆在紫轩阁半步也离不开,自从那晚穆高炽离开后他就下了禁足令,沈宝音就只能呆在方圆之内,就连柳欣欣想来看望还得得到太子的批准,当然除了穆高燧独闯而来的那一日。 虽然过得是无聊寂寞,但好在图个清静,这回是真的清静了,长久下来说话的人只有两人,一个冬天下来灰崽也养胖了,整个身子蹲在阳光下像个球一样,任你怎么戳它就是眯着一双眼睛不理你,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哪里是只兔子该有样子。 沈宝音坐在窗台前撑着一颗脑袋看着院中的那团球,它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时不时百无聊奈的朝盘子里舔口水喝,毓秀正在院子里剪枝散叶,无聊的打发时间。 “小姐,小姐,您快出来瞧瞧谁来了!” 沈宝音打着盹忽然听到院子里毓秀这声呼喊才从梦中惊醒,她走出屋子看着站在院中的两人展颜笑出,来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沈如玉,身旁跟着她的贴身丫头冉碧。 她快步走过去拉起沈如玉的手说道:“可算是见到姐姐了!”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眶酸楚得泛红。 沈如玉心疼的伸手拂过沈宝音鬓角凌乱的发丝,叹了口气说着:“你这傻丫头,走,咱俩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毓秀去煮茶水,坐下后沈宝音开口问道:“姐姐是怎么进太子府的?”以沈如玉的身份想要进太子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今日来太子府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管事的人听说了我的身份就让我进来了,说是太子吩咐了,若是我来就不必拦着,本该早点来看你,一时间被其他事情耽搁,期间回了一趟沈府见了你娘,她也是听闻了你出事想来看你又不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抚了你娘,告诉她你现在一切安好。” 听着沈如玉这番话,沈宝音眼眶里的水渍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眼下就连她娘想来都不能来,她心里特别想吕氏。 沈如玉拿着帕子替沈宝音擦着眼泪,叹息一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当初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可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已不同于过去,凡事都得先忍着,嫁出去的女子哪有说话的份。” “姐姐的话妹妹都知道,可是想到我娘就忍不住,哭过了也就罢了。” 沈如玉拉着沈宝音的手拍了拍安抚着,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你坠崖的事情现在宫里传言都是臻妃的冤魂作祟,皇后娘娘还特意派人请了巫师进宫作法事。” “难道姐姐也相信这是臻妃的冤魂作祟吗?” “我当然是不相信的,所以今儿便想来问问你。” “此事到现在我心里也只是猜测,但眼下确实情形对我非常不利,想要加害我的人手段也是越来越阴毒,步步是要置我于死地。” “可猜测是何人?” 正说着屋外传来毓秀大喊一声是谁,沈宝音和沈如玉浑身一震匆匆走出屋子,毓秀端着刚煮好的茶水站在院子中。 “出什么事了?” “刚刚瞧见拱门处一身影被我一喊给跑了,若不是我手上端着东西定追过去,我倒要看看她是谁,偷偷摸摸的想要干什么!” 沈宝音和沈如玉互相看了一眼继而点了点头,两人重新做回屋里,沈如玉说:“看来你的处境果真不好,既然你心里已经猜测到了是何人,那你就要小心处之了切不可掉以轻心,敌人在明你在暗,我看太子将你禁足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现在朝廷纷扰不断,邻国的匈奴日益冒犯边境,皇上大怒正要发兵攻打,此次想要亲征。” “皇上想要亲征?那谁来监国?” “这才是关键所在。”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也就清楚了,这监国一事必然是要落到了太子和汉王之间,势必要引起暗中争夺,皇上最终选择了谁,大臣们自然也会伺机站队,而这后宫中她与沈如玉再想见面也是更难,后宫的争夺往往是伴随着前朝的风起云涌。 因为不便多留姐妹两聊了一会沈如玉就起身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不放心的多看了一眼,两人心里似乎都知道不管未来的皇位最终落在太子和汉王哪一边,对于她们姐妹而言都会牵连一方,但是沈宝音想若是将来穆高炽真的登基做了皇帝,自己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沈如玉周全。 是夜,沈宝音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在想白天拱门处的那道身影究竟是何人,是张姝派来的还是柳欣欣派来的,可是不管是谁,沈宝音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如同往日坐视不管。 外面寒风呼啸似乎要变天,吹得窗纸声声作响,沈宝音哪里还睡得着,忽然听到外面箜咚一声响吓得她心里一惊,朝外唤了几声毓秀也没人答应,她躺在床上不放心只好裹了件外衣打开门,院子里被风吹得琳琅满地,春日里竟然也会起这么大的强风。 她看了一眼回廊上掉在地上的宫灯,原来是这东西发出的响声,沈宝音从屋里搬着凳子出来重新将它挂回原处,想了想又找来蜡烛想要重新点上,奈何个子太矮只能踮着脚尖奋力够着,眼看着就要点上了,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便失去控制的倒了下来,重重的摔进坚硬的胸膛里,她睁开眼睛一看抱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穆高炽。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毓秀闻声已经跑了过来,见到眼前此时此景心中一喜,嘴上倒是说着:“请太子恕罪,奴婢来迟了。” “让你照顾你家小姐就是这么个照顾法。”说着抱着沈宝音就进了屋。 沈宝音半靠在床上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穆高炽,又瞧了一眼在一旁偷偷暗喜的毓秀,随之朝毓秀瞪了一眼,不省事的丫头。 “可伤到哪里了?” “不碍事,只是刚刚不小心眼前一黑······” “还说不碍事,毓秀,你去通知人请刘院史过来。” 毓秀兴匆匆的出了门,屋子里沈宝音微低着头转着手指,她现在与穆高炽尴尬的气氛缘着上次的事情还未全消,自从那晚之后这个男人便没有再来过,他下了禁足令,她就乖乖呆在紫轩阁中图个清静。 转着的手指突然被握住,她抬眼看着朝自己温煦看来的穆高炽,这个男人轻叹了口气满是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还在生我的气吗?那晚是我喝多了才说了那些伤了你的话,事后我也后悔不该那样对你,我一时间真的被你和万书卿之间的事情冲昏了头脑,尤其是我看到你穿着他的衣服出现在众人之间。” 她依然微低着头不接话,即便穆高炽事后再道歉,可是那些语言伤害过的地方岂能几句道歉就能抚平的。 “你以为我把你禁足在这里自己就不心疼吗,也许你睡着的时候根本不会发现我偷偷站在你的院子中看着你屋子里已经熄灭的烛光,就像你从来都淡墨如水的对我,哪怕一点点对我的关心,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依然舍不得放弃你,沈宝音,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她抬起眼看着穆高炽这双无助的眼神,在这个男人身上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居高临下,所有人俯首称臣,就连自己当初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可现在她分明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祈求的眼神,带着近乎无奈的口吻。 她伸手抚上穆高炽的脸,带着外面的寒气冰冷的毫无温度,他在院外到底呆了有多久,是不是自己真的对他太过冷淡了,她抚着眼前这张脸轻声说道:“我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而不再纠结于过去,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君。” 他红着眼眶将眼前这个女人抱进怀里,他说:“有你这句话我便足以!” 门外传来尴尬的咳嗽声,毓秀已经领着刘院史站在门外面,听着穆高炽的吩咐才又重新走进屋子里,刘院史走近朝着穆高炽和沈宝音行了礼这才由毓秀拿着帕子搭在沈宝音的手腕上仔细触诊。 刘院史触诊了一会抬头看向沈宝音开口询问道:“不知沈良娣近来睡得可安好?食欲善可?” “时常嗜睡,许是春困的原因,至于饮食吃的也少了。”沈宝音想近来发生这么多事,哪里还能吃得下。 “恕微臣斗胆,不知沈良娣的月信这个月来了没?” 沈宝音心里一顿,听着这话才恍然有所明白,自己这个月的月信确实迟迟未来,难道······ “沈良娣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刘院史起身朝着穆高炽拱手一拜回禀道:“回太子的话,沈良娣这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有喜了,微臣恭喜太子,恭喜沈良娣。” “你说什么?你可仔细确诊了?” “请太子放心,微臣已经仔细确诊,沈良娣确实是有孕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 穆高炽突然一吼吓得众人一惊,明明是件喜事为什么在穆高炽的脸上却是震怒,这不该是一个要做父亲的男人该呈现的神色,刘院史行了礼急忙退了出去,毓秀慌慌张张的杵在原地担心着自家小姐,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一切。 穆高炽怒眼看过来吼道:“你还等着什么,滚出去!” 沈宝音看向毓秀点了点头吩咐了句:“你先出去吧。” 屋子里穆高炽阴沉着一张脸,沈宝音仿若看到了那晚的穆高炽,他走来一把拉扯着沈宝音的手腕质问道:“这孩子是谁的?是不是万书卿的?” “这孩子是太子你的!” “事到如今你依然还要欺骗我不肯说实话,沈宝音,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为什么太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相信!”看着穆高炽那张完全不信任的脸,沈宝音的心里越来越沉,她觉得这一切压抑得都快闯不过气来,刚刚说好要一起忘记过去好好过日子的男人,在听闻自己有孕的时候竟然是这般表情。 穆高炽怒气的走到门口,他手指搭在门把上背着身影开口说了句:“沈宝音,你不可能会有孩子!” 她听着这话整个脑袋轰的一声,她望向穆高炽的背影急切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可能会有孩子?穆高炽,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话落伴随着的是怒气甩门的声音,沈宝音呆坐在床榻上,所有的震惊和失望充斥了整个身体,她不明白穆高炽临走时话里的意思,更加不能接受这个男人不相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毓秀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沈宝音失神的样子,吓得毓秀急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问道:“小姐,您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子是怎么了?小姐有了孩子这是件好事啊,为什么太子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毓秀你告诉我,什么叫我不可能会有孩子?穆高炽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怎么会没有孩子呢,太子一定是说胡话呢,难道太子还是不相信小姐?不行,我去找万都督,让他来跟太子说个明白!” 沈宝音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毓秀,震惊之余才缓过神来阻止道:“不可,此事千万不可去通知万书卿,否则我就真的说不清了!” 她似乎恍然间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不可能会有孩子,而是该给他穆高炽生孩子的人不是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或许最重要的只有柳欣欣,他对自己说得那些话现在想来都是一件多么可笑讽刺的事情!握着床褥的手指狠狠的掐进皮肤里。   ☆、第73章 生死攸关 沈宝音有孕一事很快传入婉贵妃的寝殿里,翌日便带着雪雁匆匆赶来了太子府,由着龚嬷嬷领着来到紫轩阁,毓秀出了屋子正瞧见进来的婉贵妃,面色焦急凶狠,她心下一顿刚想转身进屋禀报沈宝音就听见龚嬷嬷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见到贵妃娘娘也不行礼!” 毓秀慌慌张张的朝着婉贵妃扑通一跪:“奴婢恭迎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婉贵妃横眉怒眼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毓秀,戳骂了句:“真是有什么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狗奴才!”说着搭着雪雁的胳膊怒气冲冲的进了屋子。 沈宝音闻声已经急忙裹着外衣从床榻上下来,见到站在屋里的婉贵妃等人急忙叩安说道:“不知母妃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母妃恕罪。” 婉贵妃鼻尖冷哼了一声,继而朝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气势汹汹的一拍桌子吼道:“若不是我提前得知你有孕的事情,此事恐怕现在早已传遍了宫野,沈宝音,你竟然敢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这一声拍案吓得众人为之一震,羞耻?沈宝音低着头心里一声嗤笑,她怀了孩子一时间竟然成了别人口中羞耻的事情了,昨晚的穆高炽今早的婉贵妃,还真是母子连心! “臣妾不知母妃口中何来羞耻一说,臣妾肚子里怀的可是太子的孩子,就算母妃一直以来不喜欢臣妾,但孩子是无辜的,母妃又何必说得如此不堪!” 许是由往以来沈宝音在她的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样子,像现在这般顶峰相对还是第一次,婉贵妃睁着一双吃惊又怒气的眼睛看过来,气得站起身就要朝沈宝音掌掴起来,幸得龚嬷嬷及时拉住。 “还请贵妃娘娘息怒,不可气坏了身子。”说完扶着怒气中的婉贵妃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你还敢恬不知耻的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沈宝音,本宫从前怎么没看出你竟然还有这种胆量。” 毓秀见状急忙朝着婉贵妃座椅前跪下替沈宝音喊冤说道:“请贵妃娘娘明察,我家小姐怀的孩子真的是太子的,贵妃娘娘您一定是听信了谗言,我家小姐与万都督之间都是清白的,奴婢可以发誓作证。” “不长眼的东西,本宫说话的时候何时轮到你来插嘴的份,雪雁,替本宫好好的教训教训,教教她如何做个本分的奴才。” “是,主子。” 雪雁走到毓秀身前扬起手腕就朝毓秀一边一侧用力的掌掴,毓秀疼得闷哼一声也不敢回嘴。 婉贵妃本就怒气未消,仗着对沈宝音的愤恨对着雪雁继续吩咐着:“给本宫打,使劲的打,她主子没教会她的,你替她家主子好好的教会她!” 掌掴的力道下手更重,打得毓秀嘴角流出了血丝,沈宝音心疼的同样怒了,走来一把推开雪雁朝着婉贵妃开口说道:“母妃对臣妾的不满何必拿一个下人来出气,母妃既然一口咬定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太子的,那么请您拿出证据,如果只是一味的听信谣言,臣妾心里也不愿诚服,臣妾没有背着太子做出任何苟且之事!”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既然如此,龚嬷嬷你就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也好让她死得其所!” 事情的真相?沈宝音牟然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龚嬷嬷,此刻的沈宝音心里冒着冷汗,龚嬷嬷眼里折射出的冰冷寒意令沈宝音身子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由心底滋生出来。 龚嬷嬷看着朝自己看来的沈宝音,轻微的叹了口气才说道:“沈良娣您是不可能怀孕的,因为奴婢每晚命人送过来的那碗避子汤就是阻止女人怀有孩子,可是您从上次坠崖后回来就一直没有再喝,从刘院史的诊断来看,您怀有孩子的月份推测就在您坠崖的那几日,奴婢知道太子并不常来您的紫轩阁,您与太子行房之事更是屈指可数,太子又岂会让您怀有孩子。” 她听到最后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龚嬷嬷的话就像摇摆的钟声一遍遍的敲击着,敲得她整个人支离破碎,沈宝音苍白无力的扶住桌边,原来事情的真相荒唐到如此可怕,他们对自己竟然做出这般毁灭人性的事情! 她紧紧握着桌边,指甲深深的嵌入,咬牙切齿的问道:“此事太子早就知道?” “太子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会让你怀上孩子,本宫绝不会让皇后娘娘派来的人怀上太子的孩子!沈宝音,就算你嫁进太子府本宫也不会让你有机可趁,本宫不介意太子府里再多一个张姝!” 她听到此处突然放声笑出来,笑得悲戚,笑得嘲讽,自己真是傻,傻到这么久被蒙在鼓里,傻到差一点就真的动了心! “本宫曾经觉得暂且还能留你活上一段日子,至少在太子登基之前,可你现在做出这种事情出来,本宫绝不能让你毁了太子的一切成为世人的笑柄。” 婉贵妃说完朝雪雁看去,雪雁领会从身上取了东西放进茶水里,毓秀见势吓得急忙跪爬到婉贵妃身前喊道:“求贵妃娘娘放过我家小姐,奴婢愿意代替我家小姐受这一死!” “雪雁,把这丫头给本宫拉出去,你想死,本宫等会自然成全你们主仆二人。” 毓秀被雪雁拖了出去,屋子里婉贵妃看着沈宝音又说着:“你死后本宫会给你找个好的理由,也会找个好的巫师给你好好超度,说不定你还能遇到臻妃,也好一同做个伴。” 沈宝音闻言牟然看向说着这话的婉贵妃,见她笑得阴狠毒辣才恍然间明白了一切,她看着婉贵妃冷笑了一声:“依臣妾看臻妃娘娘或许更想见的人是您吧!” 婉贵妃长笑看来,笑声戛然而止,她阴狠着一双眼看向眼前的沈宝音,继而看向龚嬷嬷命令着:“还等什么,本宫已经留她够久了。” “娘娘,依奴婢看此事咱是不是得和太子说一声?” “你还真是老糊涂了,还不赶紧动手!” 龚嬷嬷拿着那碗毒/药递到沈宝音身前,看了一眼沈宝音说了句:“你也别怪奴婢心狠了。”说着一手按住沈宝音的脖子,另一只手强行将毒/药灌进沈宝音的嘴里。 沈宝音拼命的咬紧牙缝,她不怕死但她不能这样死去,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若是自己真就这般死去了,岂不是向世人承认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绝不,绝不答应! “你们在干什么!” 屋外传来震耳的呵斥声,带着不容忽视的质问,穆高炽快速走来一把推开了龚嬷嬷,随即一伸手朝着龚嬷嬷掌掴去,骂咧道:“不长眼的狗东西!” “太子你想干什么!” “是儿臣该问母妃您想干什么!” 剑拔弩张烽火相对,婉贵妃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太子,她怒焰高涨又恨之不成器,极其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道:“她背着你和别人的男人有染,这样的女人你还留着她做什么!你是想成为朝野中的笑柄嘛!你是未来要做皇帝的人!” “请母妃自重!儿臣的女人怀的孩子只会是儿臣的骨血!” “太子是疯了嘛!” 这一声叫吼再也难以掩盖这个华贵的女人平日里的端庄,她是真的被眼前的儿子气疯了才顾不上该有的仪态,浑身气得瑟瑟发抖幸得一旁的龚嬷嬷赶忙搀扶着。 穆高炽拉起沈宝音将她护在身侧,这才看向自己的母妃开口说道:“请母妃宽恕,沈良娣坠崖前后都与儿臣在一起,那些汤药也是儿臣不让她喝的,她怀的孩子只会是儿臣的,还请母妃毋庸置疑,何况这里是太子府,难道母妃要在儿臣的府邸亲手杀了我的女人和孩子吗?” 这个已经气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再也难耐心中的愤怒,她起身走到穆高炽身前甩手就是一巴掌,猩红的一双眸子吼道:“你真是疯了!本宫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留她一条命!” 雪雁匆匆走进屋子回禀着,说是皇后娘娘来了,刚说完就瞧见徐皇后搭着穗珠的手臂走了进来,婉贵妃惊愕的看去,一时间着实没想到此事竟然这么快传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耳朵里,到底是谁通风报信的? 徐皇后进了屋子放眼瞧着众人,略表惊讶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惹得贵妃娘娘如此大怒?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婉贵妃收起脸色,看着徐皇后扯着嘴角说着:“臣妾只是教训太子几句而已,以免他乱了身份,皇后娘娘今儿怎么想起来太子府了?您身份贵重就算来太子府也得由下人事先通报,太子府恭迎您才是。” “姐姐不必拘泥于这些。”徐皇后眉眼笑了笑,转而看向太子身侧的沈宝音,走近拉起沈宝音的手喜笑道:“本宫听闻沈良娣有喜一事真是替姐姐开心,这么大的事姐姐怎么能不派人来通知本宫呢!” 婉贵妃闻言惊讶的看向徐皇后,见她沉淀着一双乌黑的眸子同样看向自己,果然消息灵通的不须当年,婉贵妃嘴角微微上翘开口说道:“此事臣妾也是刚刚得知还未来得及派人去通知皇后娘娘。” “本宫可是要恭喜姐姐了,如今太子府可是双喜临门,前有柳良娣有喜后有沈良娣临喜,咱大金国皇室的子嗣旺盛才有助于国泰的延绵昌盛,皇上过几日就要亲征匈奴,眼下听到这消息定是同样喜上眉梢,本宫已经派人将此消息去通知皇上了。” 婉贵妃面色一凛,手指微微屈曲,她看着徐皇后冷声回说着:“这等小事何须通报皇上劳此费心,皇上现在亲征匈奴才是重中之重。”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太子府多年以来未有子嗣,此番接连传出喜讯那就是大事。”她说完重新走到沈宝音身前,又拉起沈宝音的手握在手心里,继而轻轻拍了拍说道:“你眼下不仅怀着的是太子的孩子更是大金国的子孙,切要好自养胎,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派人来向本宫提起便是,毕竟你可是本宫当初向皇上举荐给太子的人选。” 沈宝音抬眸看着眼前的徐皇后,那双轻拍的手指连带着那双叮嘱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脸上,这番话自然也是说给一旁的婉贵妃听的,她似乎已经料到婉贵妃要对自己下手,所以才会及时赶来,这一刻沈宝音觉得,曾经不屑的东西原来对自己是那么重要,至少重要到暂且能保住自己的命。 沈宝音朝徐皇后微微叩身:“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恩赐。” 眼前的女人听着这话才算展眉笑起,她深谙眼下的情形什么才是对彼此最需要的。 之后沈宝音有孕一事很快传开,这本是一件太子府里的私事,但缘着徐皇后的推波助澜传遍了后宫,这也让婉贵妃陷入了被动的地步,若再想下手就要另找时机了,而此时的大金国皇帝已经率军出征匈奴,此番跟随的还有万书卿以及汉王朱高煦,在内由太子监国,虽为监国但却重重受限,不得文武除拜,四裔朝贡和边境调发,这让穆高炽深陷困境反倒让汉王穆高煦有了发挥的余地。 穆高炽已经解了沈宝音的禁足令,此时她当然不知前朝这番风云迭变,她呆在紫轩阁内名义上是安心养胎,但时时刻刻却要防备着,如今不仅仅关乎她一个人的性命,不管这个孩子能不能得到承认,她都要誓死保护这个孩子,保护属于她自己的孩子,而对于穆高炽她更是已心存死念,从龚嬷嬷的口中得知一切真相后,那些曾经掀起的一丝涟漪也一并随之化为了灰烬,这或许便是心死大于了默哀。 灰崽从院中的石椅上串跳到窗前一并落进了屋子里,她踩着脏兮兮的爪子跳到床榻上,毓秀进了屋子瞧见这一幕急忙走来捻着它的两只长耳朵将它抓在半空中,一手叉腰的碎碎念道:“你这小东西,主子的床也是你能往上爬的。” 沈宝音站在门口叹息的摇了摇头,毓秀转身看过来一副抓奸在床的愤恨表情又说道:“瞧瞧,总算让我逮着了,我就说这床褥上的爪印怎么来的,今儿终于抓到了元凶。” 灰崽乌泱着一张脸委屈的朝沈宝音求救看来,悬空中挣扎了几下,沈宝音走过去将它从毓秀手中接过来,它躲在沈宝音的怀里一副傲娇的脸色瞪着毓秀。 “嘿,这东西啥都没学会倒学会了恃宠而骄!” “它虽恃宠而骄可它比人更懂得感恩,至少不会算计欺骗。” 毓秀听着这话轻叹了口气,好几日了都没再看见自家小姐笑过,都说怀孕的女子得要长笑,这样才能顺利的生下孩子,她每天想着法子逗沈宝音开心,可依然抵不过沈宝音心里的那些痛,毓秀心里惶恐,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沈宝音开怀大笑的样子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龚嬷嬷站在外面禀报说道:“沈良娣,宫里来了太医说要给您问诊。” 沈宝音抱着灰崽心头一惊,继而将灰崽交给毓秀藏到后面去,这才对着外面吩咐着:“让他进来吧。” 龚嬷嬷领着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朝着沈宝音微微一拜说道:“微臣梁友全给沈良娣请安,微臣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给沈良娣问诊,皇后娘娘体恤沈良娣现在有孕在身特嘱咐微臣带来了些滋补的进贡食材让沈良娣您好好养胎。” 沈宝音听他说是徐皇后派来的人,心中微微放下戒心,倒是看见一旁的龚嬷嬷防备着打量看来,如今外面的人要想进这紫轩阁都得由龚嬷嬷监视着带领过来。 “那就有劳梁太医了。” 毓秀扶着沈宝音坐到床边,拿着帕子搭在手腕上由梁太医把着脉,过了一会儿方说道:“目前来看沈良娣脉象平稳一切正常,但孕妇常有血气不足的内相,平日里还是得要进补一些才好。” 沈宝音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朝着龚嬷嬷看去吩咐了句:“我突然想吃红枣羹,可毓秀每次都煮不好,还请龚嬷嬷带着毓秀帮忙教会些。” 龚嬷嬷睁着一双诧异的眸子看向沈宝音,估计是没想到沈宝音会嘱咐自己去煮红枣羹,毓秀心里明白,她拉着杵在原地的龚嬷嬷就说:“还请龚嬷嬷教教奴婢,奴婢定好好学。”说着就拉着龚嬷嬷出了屋子,边走还装模作样的问这问那,一副虚心讨教的架势。 屋子里梁友全心里明镜,他抬头看向沈宝音开口说道:“沈良娣打发人离开是想嘱咐微臣什么?” 沈宝音起身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看,见外面没了踪影才说着:“我心里有一事想请教梁太医。” “沈良娣请讲。” “一个人若是长久喝了避子汤得要停下多久才能怀有身孕?” 他抬眼震惊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想了想如实回答说:“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顿了下,看来自己的怀疑并无道理,早在自己不知情的状态下每晚送来的那些避子汤已经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否则既然已经喝了又岂来怀孕的道理,她对已经消失在拱门之后的那道背影定了定神,瞳孔微微收紧,你既然布了这个局让我跳,我也定要让你搅得天翻地覆,好一个借刀杀人。 夜幕降临,又会是个难熬的不眠之夜,对于沈宝音而言如今的日子不是苛求夜晚的太平而是等待天明的希望,一夜熬过来仿若又多活了一天,她一天天的这般熬着直到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的降临人世,以前常闻宫中的女人生孩子多舛,还曾倍感唏嘘,眼下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才体会到这种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滋味。 毓秀打了热水进来,拧了毛巾递过去,见到沈宝音一脸叹息的神情,自己想了想笑说着:“白天跟着龚嬷嬷去了后厨,我故意在厨房里给她找茬,平日里见她总是对着大家阴沉着一张脸,就是看不惯她缘着婉贵妃撑腰狐假虎威的样子。” “后厨起火的事情是你干的?” “小姐你是没看到龚嬷嬷那张从火堆里出来的脸,整张脸黑得跟个炭似的,一路吓得慌慌张张嘴里喊着救命的逃了出来,直喊着脸没了,脸没了,然后当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估计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想想都好笑,笑死我了。” 沈宝音瞥了一眼笑声夸张的毓秀,知道这丫头是想逗自己开心,可她心里哪里还能再如从前那般笑得出来,她只是心疼眼前这丫头白白的搭在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小姐身上。 毓秀轻咳一声尴尬说着:“好像并不怎么好笑啊,那我再说个笑话给小姐听。” “毓秀,我累了,可能也笑不出了,等我好了就笑出来了,到时候你再说好笑的事情给我听。” 毓秀听着这话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擦着眼泪就哭道:“那小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咱们离开这里回沈府吧,不,咱不回沈府了,咱去其他地方再也不要回京城了,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到那时候谁也不能再伤害小姐您!” 沈宝音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毓秀,拿出帕子替她擦着眼泪安抚着:“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我只是刚有孕不舒服,等过几日就好了,我总得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她哪里还能把心中的伤口呈现给这丫头看,回去又能回去哪,一切早已回不去。 穆高炽走进屋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踏进这里,穿着黑色锦缎如这夜晚的暮色深沉,毓秀见到走进来的穆高炽不由的挡在沈宝音的身前,她不能再让这个男人欺近一步,哪怕他是当朝的太子。 穆高炽见状微抿了下眉头,继而看着毓秀开口说道:“怎么?如今你连我都要防?看来婉贵妃说的没错,你这丫头如今确实越来越放肆!” 沈宝音拉了下毓秀的手臂站起身看向穆高炽,她侧身行礼说着:“毓秀不懂事还望太子原谅,她没做好的都是臣妾没有教好,臣妾日后定好生调/教便是。” 穆高炽闻言叹了口气说着:“我哪里会生这丫头的气,能有这般护着你的丫头也算没有白疼。”说完看向毓秀吩咐道:“你去后厨让人备些酒菜来,我今晚想在这里用膳。” 屋子里沈宝音坐在穆高炽的身侧,桌上已是备满了刚做好的酒菜,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平静的如座雕像纹丝不动,那双眼神里流露出的只是疏离冷漠,她越是这般平静,穆高炽心里越不安定。 他牵起沈宝音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满腹伤感的语气开口说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难以接受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可你现在毕竟怀了我的孩子,有了我的骨血,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我们的孩子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多谢太子关心,臣妾一切安好。” “你一定要这般对我疏离冷漠吗?我心中的沈宝音是曾经那个不顾一切闯进我的马车前的女人,是站在东宫郊宇的城楼上说好要陪我日后一起登上皇位的女人。” 她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他温情的眼神,含情脉脉的隽语,该是多少女人夜夜期盼的恩宠,曾经竟然也会被这双眼睛打动过,如今再望进去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浆倒滚的难受,沈宝音收回那只手淡漠了笑了声,说道:“太子不是饿了嘛,冷了可就不合胃口了。” 握着的手被收回去落了空,穆高炽嘴角无奈的扯了扯,他从身上取出盒子递到沈宝音面前。 “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 沈宝音伸手打开来,里面是一支紫色镶着七彩雲的朱钗,在夜晚的烛火下散着七彩光芒,价值斐然的七彩雲。 穆高炽从盒子里取过替沈宝音戴在了发髻上,他满意的看了看笑说:“这是我前段时间特意命人替你打造的,就觉得只有你能配得上它,我说过你戴紫色的很好看,我之前送你的那支紫色蝴蝶朱钗可还在了?” “臣妾一直都放在首饰盒里。” 穆高炽听着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望着一桌子的酒菜笑说道:“说了这么久还真是饿了,曹吏前几日从岭南得来酿制的蜜汁,听说可以养气补血,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看,今儿梁太医不是说了嘛,你现在有孕在身定要好生补气养血。”说完替沈宝音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见沈宝音依然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并没有要举杯的意思,穆高炽看了一眼自己拿起放到沈宝音眼前,“尝尝看,或许味道不错。” 她伸手接在手心里,看着穆高炽翘首盼来的那道目光,鼻尖冷笑一声,继而将杯子腾空倒在了地上,溅了一地。 “沈宝音,你在做什么!” “太子演了这么久不累吗?臣妾看着都累了,你这般变着花样的讨好,臣妾真的只怕得要辜负了。”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肯原谅我,没关系,你闹脾气我都忍着,咱别赌气了行吗,伤着身子可不好。”他说完重新倒了一杯递过来。 她依然冷笑一声将穆高炽手中的酒杯拍落在地上,带着极尽的嘲讽苍凉的苦笑说道:“你想要我喝完这杯落胎药别做梦了!从你刚刚进来的那一刻我便猜到了你的来意,穆高炽,原来你的手段同样阴狠,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你!” 那双温煦的眸子转眼间凌厉显现,他一把抓着沈宝音的手腕沉声说道:“我绝不会让你把这孩子生下来,让他带着我的耻辱降临到这人世上,我更不能容许让这孩子成为你和万书卿之间的一丝念想,沈宝音,你想都别想!” 她嗤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笑得凄厉着说道:“竟然有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穆高炽,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握着的手腕在这声怒吼中紧紧收紧,穆高炽皱着一双浓墨的眉峰挣扎着痛苦万分,他说:“就算这孩子是我的,我也不要他在这不明不白中诞生,沈宝音,除了这个我向你保证以后咱们会有其他更多的孩子!” “不会的了,再也不会了,因为我不会再让你有这个机会了!” 鲜红的血液映出胸膛的衣襟,带着那抹绝望中的笑容映衬在烛火中,那支七彩雲闪着七彩的光芒直直的插/进胸前和着血液绽放开来。 穆高炽早已苍白了一张脸,他抱着怀里渐渐闭上眼睛的女人,那一刻他慌了,前所未有过的慌张,带着颤抖的声音大喊道:“快,快去传太医!传太医!”   ☆、第74章 争宠炫耀 耳边是慌慌张张的杂乱声,深夜的太子府内的紫轩阁早已是一番不太平,龚嬷嬷领着刘院史急匆匆赶来,进了屋子就看见穆高炽坐在床榻边慌张的不知所措,毓秀立在一旁小声抽泣,来不及行礼穆高炽焦急的命令他赶紧给沈侧妃诊治,刘院史走近一看床榻上染红的一片又看见胸口处鲜血已经晕开,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正要掀开衣服查看伤口的时候手腕被人狠狠抓住,他侧身看去只见穆高炽那双凌厉的眸子正瞪着自己。 “太子,微臣必须得查看沈良娣的伤口才好诊治。” 毓秀见状急忙说着:“我家小姐救命要紧,这个时候顾不上这些礼节!” 听着这话穆高炽才心不甘的放下手臂,继而吩咐屋子里其他人一律退下,自己站在一旁严正以待的盯着,刘院史打开带来的药箱已是顾不得那双俯视的眼睛赶紧救命才是。 沈宝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翌日的清晨,她苍白的血色映衬着整张脸,她只依稀的记得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穆高炽震惊的束手无策,以死威胁的胜利,全身无力的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动了下麻木的手指才恍然觉得右手被握住。 “醒了?” 穆高炽那张脸忽热抬起在自己的眼前,惊醒着从梦中醒来的睡眼惺忪,此时再看到这个男人心口也麻木得半分感觉都使不上。 他紧紧的握着沈宝音的手搁在下唇边苦笑看来:“醒了就好,刘院史说差一点就伤及了心脏,否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但你失血过多我已命人吩咐下去好生照顾。” 沈宝音听着这话如同苍白的脸色毫无反应,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不想再听到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虚情假意的措辞,自己视死如归的那一刻已经全都摒弃了,带着曾经唯一仅有的一丝丝情分化为了一缕魂魄消失殆尽。 穆高炽嘴角的笑意随着沈宝音闭上的眼睛渐渐冷却,他沉默了片刻放下握着的那只手开口说道:“如果你执意这样以死相威胁,我不会再逼你,你可以生下这个孩子但我们之间的情分从今以后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护你一世周全!” 眼角的水渍划过耳畔,直到听着那双熟悉的脚步声沉重的走到门口,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望着满眼的红帷罗帐说了句:“臣妾谢太子成全!” 这一切本就是个错,是自己不该贪恋铸成的错,因为贪恋和奢望才是无形中最锋刃的利剑,最是无情帝王家,哪能米分黛永常青。 从穆高炽踏出紫轩阁的那天起,这个男人真的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再过问不再探望,紫轩阁成了太子府里的冷宫之地,下人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沈良娣从此以后成了个不受宠的主子,毓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晃已是到了盛夏的时节,屋里传来阵阵的咳嗽声,毓秀端着水盆走进屋子径直快速走到床榻边放下手中的东西替沈宝音拍着背说道:“自从小姐上次受伤了一场,这身子骨就没好过,太子不准下人传言,梁太医也只当小姐是阴亏体虚,梁太医都说了小姐的身子再这样下去是会有碍孩子生产的。” 她咳得脸色泛红,背脊处汗液棽棽,毓秀说的这些她都懂,但这身子骨缘着上次受伤怎么调理都难以恢复从前了,她心里又思虑过多期间见红过两次,好在最后都保住了孩子,可见这孩子也是命大,三番几次也依然保住在肚子里。 毓秀拧着毛巾替沈宝音擦着汗,一天要擦上好几次,她本就体虚在这盛夏里更是出的多,因为见红过两次也不敢多走动,平日里也是多躺在床榻上休息,或是坐在窗台前望着窗外发呆,说的话更是少了,毓秀心里着急得慌,梁太医说这可能是孕妇的焦郁症,开了几副方子也没见好转。 “我看要不我去求太子让他请玄郎中过来给小姐把把脉,或许能把小姐您的身子给调理好。” 沈宝音听着这话抬眼朝毓秀瞪了一眼说道:“你若是去求太子,以后大可以不必呆在紫轩阁了,何况玄郎中救得了一时又救不了一世,何必把他拖进这趟浑水里。” “小姐又何必这样硬撑着,若是向太子去服个软咱们的处境肯定会好些,眼下这个季节各位主子苑阁中都送去了冰块降暑,可唯独就咱们紫轩阁没有,小姐也是有孕在身的人,这不是明显欺负人嘛,奴婢是不怕,可奴婢担心小姐您呀,咱们口头上敷衍求个软,至少也可以让小姐您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沈宝音闻言手指紧紧握着床褥的一角,胸口闷痒得令她再次咳喘起来,毓秀赶忙替她拍着背慌张的安抚道:“毓秀错了,毓秀再也不说这个了。”说完赶紧倒了茶水递过去。 院子中春兰的声音响起,她扶着大腹便便的柳欣欣走了进来,见到咳喘着的沈宝音小步走近开口说着:“我从院外就听见姐姐咳嗽的声音了,怎么咳成这样,可请太子看过了?” 沈宝音抿了口茶水,毓秀见势替她回答说道:“梁太医看过了也开了方子,但未见什么效果。” 柳欣欣叹了口气,走来拉着沈宝音的手安慰着:“姐姐也别急,身子调养也得慢慢来,如今姐姐有孕在身自然要比常人恢复得慢些,前几日宫里进贡了一批上等阿胶,太子派人送去了温荣阁,我便给姐姐留了点,今日得空我还顺道做了些糕点。”说完命春兰递给了毓秀。 沈宝音听着这话淡笑着看了一眼柳欣欣说道:“难得妹妹有心惦记。” “姐姐也别怪太子,其实太子心里还是有姐姐的,只是姐姐冷漠拒绝,太子才会不来紫轩阁,若是姐姐肯向太子服个软,姐姐也就不用再受这些委屈。” “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挺好的,何必再去麻烦太子,倒是妹妹的肚子月份大了要小心照顾才是。” 柳欣欣听着这话低眉看着凸起的肚子,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临产,她嘴角翘起的说道:“可不是嘛,我现在是小心谨慎的狠,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了一道鬼门关,想着这话我心里就怕得要命,好在还有姐姐陪着。” 春兰噗嗤一笑说道:“主子就算受了这罪也是值得的,刘院史说了主子这胎可能会是个男孩,沈主子,您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懂规矩,姐姐怀的当然也是男孩!” “对对对,奴婢该死,奴婢嘴拙,还请沈主子不要生气。” 沈宝音瞥了一眼春兰浅笑着开口:“我哪会因此生气,生男生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健康就好,若可以我倒希望她是个女儿。” 柳欣欣拉着沈宝音的手笑道:“姐姐这话可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姐姐这屋子闷热岂能受得住,一会我命人从我那里送些冰块过来,姐姐的身子哪能经得住这般折腾。” 说着这话也容不得沈宝音半分拒绝,离开后不一会儿便差人送来了些冰块降暑,毓秀瞧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她想炫耀都炫耀到这里来了!” 沈宝音伸手弹了一记毓秀的脑袋笑说着:“算你还不笨!” “不就是现在仗着自己得宠了些,小姐您当初可是比她得宠多了。”说完拿着那些冰块就要扔掉,转思一想便说:“干嘛要跟她斗气,既然送来了不用白不用,咱们正好还缺着呢。” 毓秀看着桌上柳欣欣带来的那些糕点,心下转念了一番,于是找来银针每个试验了下看向沈宝音说着:“小姐放心,这些都没毒。” 沈宝音无奈笑道:“这些肯定没毒,至少她亲自送来的不会犯这种糊涂。” 沈宝音心里当然清楚,柳欣欣今日的造访不过是为了来炫耀一番顺便打探一下自己的处境,她想由此来触怒自己罢了,一个孕妇最忌讳的就是动怒,自己犯不着为此中了她的计。 赵王穆高燧是三天之后来到紫轩阁的,这次他不仅一个人到来还把姜钰给带了回来,沈宝音见到几个月不见的姜钰既惊喜又意外,终于在久等了几个月之后有了这丫头的消息。 姜钰见到沈宝音眼泪就涌上了眼眶,走来朝着沈宝音扑通一跪说道:“主子,奴婢总算是活着再见到您了!” 沈宝音急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姜钰,领着她和穆高燧进了屋子再叙,自从上次马车坠崖之后,她心里一直未放弃这丫头,若不是陪自己去了一趟闫贞观,她也不会遭此横祸,当时就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在活着就好。 沈宝音拉起姜钰的手询问道:“坠崖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来太子府找我?” 姜钰听着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擦着眼泪哽咽着声音开口说着:“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农家,是一对夫妇救了我,可她们却瞒着我偷偷将我卖给了红春坊,好在我以前在这种地方待过懂得如何巧计变通,幸好后来遇见了赵王,否则我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主子了。” 沈宝音听着姜钰述说的遭遇,心里替这丫头难过,好在是遇到了穆高燧。 “我找到姜钰的时候她浑身是伤就留她在我府邸养伤,所以才迟迟未带她过来见你,伤好了之后她一心想着要回来见你,我便带她过来了,你不会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消息吧?” 沈宝音瞪了一眼穆高燧,就他那点心思难道还看不出来,只是想到姜钰心里叹息了一声说道:“姜钰以后若是留在你的府邸也好,我现在的处境并不适合她呆在我身边。” 姜钰听着沈宝音这话忽然站起身朝着沈宝音又是一跪哭道:“主子难道是不要奴婢了吗?” “你快起来说话,我不是不要你,而是你呆在赵王身边更好些,赵王人不错,以后好好服侍赵王便是。” “奴婢哪都不去,奴婢就想呆在主子身边照顾您,奴婢这条命当初是主子您救下的,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若是主子不想要奴婢服侍了,奴婢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姜钰说出的这番话着实惊吓了众人,没想到这丫头倔强的会以死相逼,不过想起初遇姜钰的时候也倒不觉得惊讶了,这丫头一向脾气倔得如自己。 “赵王跟奴婢说了主子的境况,主子现在越是需要奴婢在身旁照顾的时候,奴婢不在乎主子的荣华,奴婢就想好好报答主子,跟随主子。” 沈宝音看了一眼穆高燧幽怨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着:“罢了,难得你有这份衷心。”说完拉起破涕为笑的姜钰。 姜钰想了想开口说起:“奴婢觉得上次马车受惊坠崖的事情太可疑,为什么好端端只有咱们这匹马车受了惊吓,难道主子都没有跟太子说起此事让太子派人去查吗?” 沈宝音闻言抬起头来和穆高燧对视了一眼,穆高燧说:“此事皇兄事后派人去查过,当时驾车的马夫已经摔成重伤身亡,马车也早已坠崖散落没了可查的证据,事后不久便传出这是臻妃冤魂作祟闹得宫里人人惶之,妇人之见当然只会妇人惶恐,听说是婉贵妃向皇上提议请了巫师来宫里作法才算平息了此事。” “难道皇上也相信这是臻妃娘娘的缘故吗?可奴婢却大胆猜测这是人为的陷害,只可惜没了可查的证据!” 穆高燧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自古以来帝王都遵循后宫的安宁比什么都重要,免一时风起求一时安宁,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极尽争宠,聪明的人懂得舎进取退,傻一点的就如臻妃这般了。” “那如果奴婢跟太子说让他重新彻查呢?” 穆高燧一听,突然大笑道:“你一个丫头你以为是什么,太子会听你的?”   ☆、第75章 避暑山庄 夏日炎炎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热上三分,柳欣欣送来的那些冰块很快用完了,沈宝音坐在院子中听着树枝旁传来的阵阵知了声显得心绪烦躁,月份大了连行动起来也越加不方便,整日呆在紫轩阁内哪里也出不去,姜钰立在一侧替她扇着扇子。 毓秀走进院子端着刚煮好的桂皮参汤小心走来,额头上汗珠莹莹,沈宝音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心疼着说:“以后别煮这些了,反正我也喝不下。” “那怎么行,小姐现在身子骨得要调理才行,这样才能顺利生下孩子,我刚在后厨的时候听他们说,说是太子有意要将府里的几位主子带去皇家山庄避暑,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每年夏天皇宫里受宠的嫔妃都会去皇家山庄避暑,这也基本成了每年的惯例,往年都是由皇上亲自带领去的,可是今年皇上还在远征匈奴,应该是由监国的太子安排此事。” 姜钰听后小声说道:“那太好了,正好咱们这紫轩阁热得也待不下去了。” 毓秀深叹了口气说:“就怕太子还在气头上早就忘了咱们这紫轩阁!” 正说着院子里走进来一人,来的人正是曹吏,曹吏走近朝着沈宝音拱手行礼开口说道:“属下拜见沈良娣,奉太子的口谕请沈良娣收拾准备,明日一同去皇家山庄避暑。” 毓秀一听开心的笑说着:“这么说太子是不生气了?所以才答应要带我家小姐一同去了?真是谢天谢地总算看到黎明的曙光了。” 曹吏看过来无奈的笑了笑,继而看向沈宝音又说着:“太子说了,皇家山庄那里该有的都有,沈良娣无需带太多的东西,今晚好些休息明早就要启程。” “替我谢过太子,有劳曹副使了。” 曹吏笑了笑行礼离开,毓秀可是开心得不得了,一想到终于可以走出这太子府一睹皇家山庄的丰彩,她心里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完全是这么久给憋坏了。 姜钰扇着扇子低眉看来说了句:“其实太子心里还是记挂着主子您的。” 沈宝音听着这话嘴角露出苦笑,对于穆高炽突然要带自己去山庄避暑一事却是有些出乎意外的惊讶,但也仅存惊讶而已。 皇家山庄落座在梁岐山脚下,巍峨磅礴楼宇轩昂,完全打造出皇室的气派,锦衣卫更是重重把守,完全是一览模仿皇宫的布局。 沈宝音被分配在东南一隅的绫厢殿内,推开门进了屋子顿时一阵亮堂,朱漆红木,虽颜色单调但格局搭配的是错落有致,屋子里早就被人事先打扫的如镜面整齐,墙壁上悬挂着精美的山河灵兽图,每一幅都风格迥异栩栩如生,屋里还放着一扇鸳鸯图景的屏风,该有的摆设用具也是一一齐全,确实是不需要带太多的东西,院子里那些盛开的花香伴随着徐风轻轻浮来。 毓秀走进屋子放下包裹一副完全金玉其外的亢奋表情,啧啧称赞道:“难怪那些娘娘们挤破脑袋争宠也要来这里,这避暑山庄就是非等闲之位啊,我算是开了眼了。” 姜钰取笑着说道:“瞧你这幅小巫见大巫的样子,若是被外人瞧见了还指不定要笑话咱主子呢,怎么就带了这么个丫头过来了。” “那又如何,姜钰你心里肯定也是像我一样惊叹的,只是你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但我早就瞧出来了,你就是故作矜持!” 姜钰朝着毓秀伴着嘴脸,走来扶着沈宝音坐下开口问道:“这一路颠簸行程较远主子可是累了?” 沈宝音点了点头,她现在的身子骨确实大不如从前舟车劳顿,又缘着见红过两次更是小心谨慎,时常感到疲乏,姜钰扶着她朝着一侧的床榻去休息。 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屋里已经点燃了烛火趁着红木朱漆越发明亮,屋外是假山水流潺潺的溪水声,阵阵清风徐来甚是凉快,确实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当年先祖皇帝可是找了须老者过来选了这块宝地。 沈宝音起身裹了件外衣看见桌上放了几个檀木的盒子也不知是什么人送来的,唤了几声毓秀和姜钰也没瞧见这两人的身影,她走出屋外抬头看了一眼当头的明月,皎洁如白,形如圆盘,可她心里记挂着不知前方战事如何,这本不该是自己去担心的事情,但缘着那个人就不能平息了。 “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快进屋,这里虽然避暑凉快,但您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切不可着了凉伤了身子,您这身子骨可经受不住。” 毓秀见状赶紧走来扶着沈宝音转身进了屋子,替她裹紧外衣。 “你去哪了?我一醒来就不见你踪影。” “我怕小姐醒来饿了就去给您准备晚膳,虽然这里都有御膳房的人准备,但他们不了解小姐您的口味,我还是亲自准备的好,何况眼下人多眼杂还是小心谨慎些最好。” 沈宝音听闻点了点头赞同,毓秀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不由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身旁的丫头,现在的毓秀也变得比从前聪明了,许是经历了这么多次的遭人迫害也学会了如何防备保护自己。 “姜钰那丫头呢?怎么没瞧见她?” “奇怪了,我临走的时候还吩咐她留下来照顾小姐您,怎么一转身就跑了,指不定是跑去哪里闲逛了,还好意思取笑我!” “这桌上的东西是什么?什么人送来的?” 毓秀看了一眼露出惊讶的眼神,说是她在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呢,说话间姜钰回来了,毓秀走过去看着姜钰问她去哪闲逛了,姜钰这才说是替主子去送太子了。 沈宝音闻言心头一震,毓秀开口问道:“太子来了?那这些东西也是太子送来的?” 姜钰点了点头回答说:“太子说这些是宫里进贡的安眠香,说是最适合孕妇使用,还可以驱蚊虫,太子怕主子刚来这里睡不踏实就送来了这些,见主子小憩就走了。” 毓秀一听大呼道:“你怎么不把太子给留住,好歹留下太子用了晚膳呀!” 姜钰瞥了一眼回说道:“太子要走奴婢岂能拦着,奴婢替主子去送太子才听说······” “听说什么?” 姜钰朝沈宝音偷偷看了一眼方说道:“奴婢听说这里的每位主子都有,柳良娣那里是先送去的。” 毓秀听闻小心看了一眼身侧的沈宝音,瞪了一眼姜钰急忙安抚道:“至少咱们这里太子是亲自送来的。” 沈宝音无奈的看了一眼毓秀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还会计较这些嘛,毓秀,我饿了。” 翌日婉贵妃那里派人来传话说是邀请河船小聚,沈宝音心想着不知她家姐沈如玉这次会不会一同前来,昨天进来的时候也没打听出汉王府那边的情况,她换了身衣服便由宫女带着前去,游湖边停靠着一艘皇室大船,金碧辉煌贵气霸露,毓秀扶着沈宝音上了游船,里面坐满了几位嫔妃们,许久未见的太子妃张姝也在里面,脸色苍白气色并不太好,瞧了一眼沈宝音未说话,婉贵妃一人高坐在上,旁边却不见徐皇后的身影,这倒是奇怪了,来此避暑岂能少了六宫之主? 沈宝音心里疑惑却不表露于面,她朝着婉贵妃叩身行礼,之后由着毓秀扶着落座在一旁,紧挨着张姝。 柳欣欣姗姗而来,走来朝着婉贵妃忙着谢罪道:“臣妾来迟还望母妃责罚。” “你身子特殊母妃岂能罚你,可别伤着本宫的皇长孙就行。” 说着众人谄媚笑着附和,婉贵妃又命柳欣欣坐在其身侧彰显她的地位,众嫔妃又是一番阿谀奉承,眼里哪里还有同样怀有身孕的沈宝音,不过沈宝音心里也不气恼,这场游船小聚本就是婉贵妃一手主导,从她刚刚走进来看到众嫔妃后,沈宝音心里就清楚,这次请来的嫔妃们都是婉贵妃一派的,说是小聚而已实则不过是为了打压自己罢了,既然已经猜测了对方的来意,沈宝音心里也是有备而来,只是她心里疑惑这种场合徐皇后去了哪里? 正当沈宝音思忖着疑惑时倒是听见其中一嫔妃开口说起:“可惜皇后娘娘有病在身不能一同前来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嘛,来避暑山庄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着了?只能留在宫里养病。” “臣妾倒是听说皇后娘娘这次伤的是心病,京城商贾屠氏杀人入了顺天府大牢,恐怕凶多吉少,屠氏乃汉王王妃的父亲,汉王的财力之助,他要是倒了那汉王岂不是少了得力的臂手,汉王现在远在战场自然顾不得这些,皇后娘娘没少为此奔波,但现在民愤奏起,每天都有不少人在顺天府门前大闹,说这屠氏平日里就欺瞒霸市,现在又杀了人,若是不斩首岂能平民愤。” 沈宝音听到这里心中惊诧几分,难怪徐皇后此次竟然没来,不过屠氏这个人自己曾经就听说过,当初陪柳欣欣去绫罗坊第一次撞见屠夫人时就听掌柜的说起过,说这富甲一方的屠氏平日里仗着汉王府背后的撑腰无恶不作,百姓敢怒不敢言,只是眼下恰巧在这个时候出了人命案不得不令沈宝音生疑,只怕此事并非这么简单,屠氏对汉王穆高煦来说至少是最大的财力之助,否则她的女儿在汉王府不会得到如此器重,看来徐皇后真是遇到了棘手,如今太子监国对她更不利。 “既然民愤积怨,杀人就得偿命,依臣妾看这屠氏就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婉贵妃抿着茶水看来开口说道:“你们这般肆意谈论国事真是罪责,若是皇后娘娘在这定饶不了你们!后宫不得插手谈论前朝的事情可是忘了!” “贵妃娘娘,臣妾谈论的也不算是什么朝堂之上的事情,这件事京城里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那也不行,这可是事关汉王府和皇后娘娘,岂能容你们这般谈论。” 婉贵妃这么一说众人才抿嘴笑了笑,沈宝音想看来这场游船小聚倒不是全然为了打击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了奚落徐皇后而为之,以奚落徐皇后顺道来提醒自己,想要仰仗徐皇后来撑腰,这条路已是走不通。 眼下沈宝音很难想象徐皇后此时的情形,本以为汉王穆高煦跟随皇帝亲征是件极好的事情,甚至可以扭转时局,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在这个时候后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其中势必会牵扯到自己的儿子,前方数月的战事依然未能尽快平息,这让徐皇后更是忧心忡忡,困兽之局的太子竟给她背后来了这么一出。 耳边突然传来的冬梅的叫喊声,只见张姝呕吐不止,冬梅吓得朝着婉贵妃就是一跪说道:“请婉贵妃原谅,我家主子一直都有晕船的习惯,只是没敢跟婉贵妃您说。” 众人嫌恶的躲到一旁,婉贵妃命人将船赶紧靠岸停下,缘着张姝这一吐完全扫了兴致,冬梅扶着张姝靠坐在一侧小憩,婉贵妃脸色气得青紫,甩着衣袖愤然离开。 沈宝音让毓秀拿了清神丹走过去给了张姝,本来是备着自己用的倒没想到给张姝派上了用场,难怪刚刚一进来就见她脸色苍白气色难看,不远处的张姝瞧了一眼未说话伸手从毓秀手中接了过去。 毓秀扶着沈宝音顺着河道回廊散着步,对于张姝自己本不该同情,虽然臻妃不是她亲手所杀,但她也算间接害死了臻妃陷沈宝音于不义,可是刚刚所有人都远离后,她孤身无策的眼神,沈宝音还是没能抵过心里的恻隐之心,在众人看来张姝还是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暂且不能全然的摒弃她。 “你有空偷偷取些太子妃的膳食过来,我想看看!”   ☆、第76章 应急救人 毓秀闻言侧身看来,想了想明白了沈宝音话里的意思,继而点了点头答应,迎面撞见许久未见的穆皎,她这次也是来山庄避暑的,毓秀心想糟了,上次在凤阁殿这个女人可是拿着剑差点杀了自家小姐,这回怎么又冤家路窄碰上了,不行,她得扶着沈宝音赶紧离开。 此时穆皎已经走近,她眼里那双仇恨的眸子看着沈宝音,上次坠崖后她和万书卿孤男寡女待了一晚上,这件事闹得皇宫里人人皆知,若不是太子有意拦着,她肯定要找沈宝音算账,时隔多月竟在这里遇见。 穆皎看向毓秀吩咐着:“我有话要和你家主子说,你先回避一下。” 毓秀一听紧紧拉着沈宝音看着穆皎回说道:“恕奴婢斗胆,我家主子身子弱,奴婢得在一旁伺候才行,奴婢保证今日永和公主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奴婢都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穆皎一听牟然瞪起双眼,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和自己抗衡起来,正要发作时只见沈宝音拍了拍毓秀的手臂说道:“你在一旁候着,永和公主只是想和我聊聊心里话,这里这么多锦衣卫出不了事!” 毓秀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沈宝音看向穆皎心里也大体猜测出她的来意,她们之间除了因为万书卿还能为了谁,不等穆皎开口她率先开口说道:“如果你是想和我谈万书卿的事情,那就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这个立场!” “沈宝音!你不要太放肆!” 她看着动怒的穆皎,嘴角扯了扯苦笑一声回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万书卿与永和公主你有什么样的关系呢?他既不是驸马又非要取你,请问公主你拿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谈?” 穆皎瞠目结舌,一时哑然确实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对峙沈宝音,世人都知道她喜欢万书卿,可万书卿却在朝堂之上拒绝了赐婚,这一出闹剧曾经让穆皎颜面尽失,可她心里就是难以放手,在她看来自己一个高高在上受人尊宠的公主看向他万书卿该是这个男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穆皎心里一横瞪着沈宝音就说:“我高居公主之位想要召他为驸马,他就得当驸马,这世上就没有我穆皎得不到的,若不是你总是从中搅和,我早就和万书卿成亲了,我现在就以他未来妻子的身份来和你好好谈谈!” 面对这娇蛮的丫头,沈宝音心里又是苦笑一声:“公主又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万书卿他不是个冷血的木头,公主对他的情意日后久了他自然会明白,可你现在若是强扭着他,你们之间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成,男人都是爱极了面子胜过一切,何况他是万书卿,我知道公主心里气愤,刚刚也不是想要在言语上与你争锋相对,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与万书卿都是清白的,公主若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该信任他,一个连自己喜欢的男人都没法信任,你又拿什么资格去爱。” 沈宝音常想,她与万书卿时至今日的结果都是缘于当初没有给过对方应有的信任感,才会一步错步步错,可既然错了就回不了头,穆皎这丫头虽然平日里刁蛮了些,可她心地不坏,本质上是纯良的,她对万书卿的感情远胜过自己,若是日后有她陪在万书卿身边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们都说你与万书卿不清不白,坠崖那晚你们还在一起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世人悠悠众口岂能堵住,我只求不愧于心,只求平平安安生下这孩子。” 沈宝音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便遭受这样的流言,即使出生了未来也是前途暗淡,可是即便如此自己也要坚持将他生下来,那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只要有自己活着的一天,她就不能容许别人这样伤害他。 穆皎目光沉沉的看来,半响说了句:“我就信你一次!” 刚说完只听见她尖叫一声,沈宝音低头一看,一条蛇朝着穆皎的脚踝处咬了一口,穆皎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不敢动弹,旁边的锦衣卫闻声赶了过来将蛇撕裂,沈宝音连忙吩咐着赶紧去传太医,她走过去拉下穆皎脚踝处的袜子,两排牙印狰狞醒目,涓涓流血,穆皎唇色灰白,大汗淋漓。 不敢迟等太医赶来,沈宝音撕开裙角包扎在穆皎的小腿上,低头替她允出血液,毓秀吓得急忙喊道:“小姐,您是不是疯了!” 銮香殿内刘院史匆匆赶来给穆皎查看伤情,检查了伤势后松了口气说道:“好在无毒并无大碍。” “既然我这里没事,你赶快给沈良娣瞧瞧,她可是刚刚给我允出了蛇血。” 刘院史听闻不敢怠慢的急忙给沈宝音把了脉,之后回复道:“目前来看一切安好,公主和沈良娣大可放心,好在这条蛇没毒。” 穆皎不放心的追问着:“可仔细把脉了?沈侧妃现在有孕在身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再好好看看!” 沈宝音闻言不免抬头看向穆皎,见她微皱着眉头,这丫头竟也有为自己担心的时候。 彼时婉贵妃带着几位嫔妃已匆匆赶来,雪雁扶着她走到床榻边,婉贵妃伸手拉着穆皎的手急切询问着:“本宫刚刚听闻你被蛇咬了,现在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刘院史刚刚为我诊治过了,好在那条蛇没毒。” 婉贵妃拍着胸口长叹一声:“那就好,你若是有何闪失本宫怎么向你父皇回来后交代,你可是咱大金国的掌上明珠。”说完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取了珍贵的补品送来。 夜晚的绫厢殿内,沈宝音坐在烛火下绣着小衣服,再过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她要赶在孩子出世前多替他备些衣服。 姜钰立在一侧仔细看了看笑说道:“主子的手真巧,没想到主子的绣工隐藏的这么好,不过这些活还是由奴婢来做吧,小姐现在就该好好养息身子才是。” “我听说还未出生的孩子的衣服要为娘的亲手做,这样孩子日后才能健壮的长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现在得空还是想着亲手做得好。” 姜钰点了点头替沈宝音斟了杯茶,抬头朝门口看去惊讶的喊了句:“主子,太子来了。” 她闻言朝门口看去,只见穆高炽站立在屋外身后跟着曹吏,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姜钰这么一喊倒是让人有些尴尬起来,穆高炽背手走进屋,轻咳了一声开口说起:“我正好顺便路过见屋里灯亮着就进来看看。” 沈宝音放下手中的活朝穆高炽微微行了礼,自别几个月之后再见到,犹记得那晚他摔门出去后的震怒。 “太子来的正好,奴婢刚煮了茶。” 穆高炽听着姜钰这话笑看来,继而朝沈宝音一侧的座椅上坐下,开口说道:“说到品茶我还真有点想念了,这次可是用了什么茶料?” “这次奴婢取的是山间毛峰,用的是陈年的第一头雪水,里面稍微加了些陈皮方糖,太子您尝尝。” 穆高炽细细抿了一口,抬头看来点头说道:“虽然味道有些怪异,但入口含香倒不失了茶味,还算不错。” 姜钰一听欣喜着:“奴婢也是第一次尝试,也是为了我家主子现在的胃口。” 穆高炽转眼看向端坐在一侧的沈宝音,她静静的低眉也不说话,一如之前的冷漠生疏,几个月不见虽然肚子是日渐增大,可脸上依然消瘦气色淡白,穆高炽或多或少也从刘院史那里打听过一些。 他轻叹了口气开口说着:“白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听说是你替穆皎允出了蛇血,我今晚来就是为了替穆皎来谢谢你的。” 沈宝音听着这话嘴角噙着一丝苦笑回说道:“当时事出紧急,即便不是臣妾他人也会同样这么做,所以太子不必言谢。” “我从来不愿欠人情,既然你救了穆皎就该得到赏赐,你有什么需要的大可以对我说出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满足你,你是想要奇珍补品,还是绫罗绸缎,金玉朱钗?最近山东进贡了一批红参阿胶······” “臣妾什么都不需要,太子给的已经够多了,臣妾有些乏了,还请太子容许,臣妾想休息了。” 穆高炽嘴角紧抿着,那是他一贯隐忍的显现,他看了一眼站立在侧的女人,继而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累了那就睡吧,曹吏,我们走!” 曹吏小心的看了一眼沈宝音,使了使眼色,赶忙匆匆跟着怒气的穆高炽离开,姜钰看了一眼未敢说话,只是不由的看了一眼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水。 彼时毓秀走进来,进屋就说道:“太子这是怎么了?”说完看向脸色不好的沈宝音,心里也就清楚了,她朝着姜钰说了句:“你帮我去后厨催促一下,主子的晚膳怎么还没准备好。” 姜钰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去,等到姜钰走后毓秀才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方巾就着烛火下打开来,里面是一些残羹渣沫,沈宝音取来银针试了试,银针的尖头很快染了一层淡淡的黑色,张姝的饭菜里确实是遭人下了毒,但是下毒的计量较少不会致命,沈宝音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毓秀见状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去告诉太子妃?” 沈宝音摆了摆手,她来回踱了几步细细寻思着,不对,张姝是个聪明人,何况她是懂得一些医术的,对于身体的反应她不可能会不知道,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早就想到会防着,除非她是有意而为之,或是她是在躲避什么! 过了暑夏沈宝音她们才离开避暑山庄回了太子府,也因为柳欣欣快要临产必须得回来,紫轩阁内许久未住染了一层灰,毓秀气愤,说是这些下人们见势忘本,平日里也没少亏待她们,此刻也是见风使舵连紫轩阁都不来打扫,嘴上骂着但手头上还是卷起衣袖收拾起来。 何章来太子府已是第三天的晚上,由着龚嬷嬷领着进了紫轩阁,何章一进来沈宝音心里就顿了下,看着何章那张慌慌张张的脸色,心头便油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宝音开口问:“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沈府里出了什么事?” 何章犹犹豫豫瞧了一眼打量看来的龚嬷嬷,想了想还是没开口,沈宝音便对龚嬷嬷吩咐着:“此事事关我家里的事情,还请龚嬷嬷回避一下。” 龚嬷嬷闻言朝着沈宝音就是躬身福了福说道:“恕奴婢斗胆,太子吩咐了,任何人来找沈良娣奴婢都必须在一旁伺候着,沈良娣有孕在身见不得任何闪失。” 沈宝音一拍桌子骂咧了句:“好大的胆子,竟然拿太子来威胁本宫,龚嬷嬷你年纪大我顾及你,但好歹在这太子府里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有些时候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是和太子有些矛盾但还不至于连这说话的权利也没有,一会儿太子回来了我倒要问问我还有没有这权利了!”说完抚着肚子皱起了眉心。 毓秀大呼道:“龚嬷嬷你还不赶紧出去,我家小姐要是被你气得有个闪失太子定饶不了你!” 龚嬷嬷见状只好退了出去,等龚嬷嬷出了紫轩阁何章才扑通一跪开口说道:“小姐,您还是赶紧回府看看吧,再不回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你快起来说话,把话好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您还记得品茗斋的斋主刘顺吗?” “此人倒是记得,平日里没少来沈府送这送那,此事跟他有什么牵连?” “不知老爷从哪里听说了刘顺与三姨娘之间有染的关系,一怒之下将来沈府的刘顺给关了起来,当时刘顺正在三姨娘的房内,老爷私自动了刑结果刘顺就招了,不仅招了他与三姨娘的关系,就连小少爷也不是老爷亲生的,老爷气急败坏把刘顺和三姨娘关在了笼子里,说是要放火烧死他们,老爷此刻正在气头上,谁来说情都劝不住,若是老爷真把他们烧死了那可是杀人的命案啊,所以二姨娘嘱咐奴才赶紧来请小姐您回去一趟,此事切不可耽误了!” 沈宝音脑袋轰了一声响,着实没想到沈府里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那刘顺之前隔三差五来沈府,沈宝音就心存疑惑,尤其是那日陶氏生了孩子她回沈府撞见刘顺的时候,那双捉摸不定的眼神,沈宝音当时心里就不安,没想到事情是这样,此时换做是谁都冷静不下来,何况还是沈亦禅这种极其要脸面的人,这种平白无故带了绿帽子的事情要他沈亦禅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人不怕死就怕一时气糊涂。 她站起身扶着毓秀就说道:“走,咱们赶紧回趟沈府。” 走到前院却被龚嬷嬷等人拦下,说是沈宝音这么晚了要出去也要等到太子回来再做决定,一副拦着人不放的架势。 自己是可以等着,可沈府那边岂能等着,沈宝音怒气的一声吼道:“今晚我就要踏出这太子府,我倒要看看谁敢再拦着!” “沈良娣,您今晚就算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能放您出这太子府一步,否则奴婢不仅没法向太子交代,更是没法向婉贵妃交代,您要是非得出去,那您就踏着奴婢的尸体再出去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嘛!”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僵持不下的时候春兰扶着柳欣欣走了过来,她大腹便便的走来开口说道:“姐姐这么晚是要去哪?有什么事不能等太子回来再决定,龚嬷嬷也是为姐姐好,怕姐姐有什么闪失呀。”她说完看了一眼沈宝音身后的何章,眸子轻轻转了转又说道:“难道是姐姐家里出了什么事?” 沈宝音看了一眼柳欣欣也未回答,只见柳欣欣转身看向龚嬷嬷吩咐着:“既然沈良娣家里有事怎么能拦着呢,太子回来后我自会替沈良娣说,你们还不放行!” 龚嬷嬷瞧了瞧这才让开了路,沈宝音此刻也顾不上这群人,扶着毓秀就匆匆走出了太子府。 赶到沈府后就看见院子里陶氏和刘顺被捆绑着,府里的下人们躲在一旁不敢上前,沈亦禅此刻在灯火下狰狞的面目慎人,吕氏看见沈宝音急忙走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回来的正好,赶紧劝劝你爹,可不能真出了人命!” 沈宝音拍了拍吕氏的手安抚着点了点头,这才走到沈亦禅身旁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陶氏,此刻蓬头丐面,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再也不复往日里那个说话尖酸刻薄耀武扬威的三姨娘,刘顺浑身是伤血染布衣,看到沈宝音急忙喊道:“求沈良娣饶命!放小的一条狗命!” 沈亦禅依然阴狠着一张扭曲的脸,沈宝音开口说道:“爹打算如何处置?是放火烧死还是乱棍打死?这种事出在沈府自然绕不得!” 陶氏一听牟然抬头看来,带着仇恨的的目光大声说道:“沈宝音,你这个阴狠毒辣的女人,你早就恨不得我死了,现在巴不得看笑话!” “三姨娘认为这只是笑话吗?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让爹的脸面往何处放,他在朝为官怎么见人!” 陶氏气得浑身颤抖,蔡嬷嬷走来朝着沈宝音跪下拉着沈宝音的裙角哭喊道:“求沈良娣饶命,求老爷饶命,三姨娘所犯得错,奴婢愿意一人代为受罚,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沈亦禅一脚朝着蔡嬷嬷的身子踢过去,骂咧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亦禅这一脚带着满身的愤怒着实狠,踢得蔡嬷嬷重重的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 沈宝音说:“我看就放火烧死为好,这样省的留下证据,明日要是有人来寻刘斋主,谁也不可走漏风声,父亲打算如何处置这孩子?” 沈亦禅蹦着唇齿间紧紧握着双拳说道:“杀了他!我绝不能让他存活!” 沈宝音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何章吩咐着:“就听老爷的,杀了,若是有人以后来府上看孩子就得搪塞过去,一样不能走漏风声。” 何章惊讶的啊了一声却也不敢再吱声,沈宝音瞧了瞧又问道:“这些都办了,父亲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亦禅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思索了一番,想着如何缜密的处理这些后事,想了想却一时间想不出其他,看向沈宝音楞了一下问道:“你说还有什么要办的?” “有,当然有。”沈宝音又转身看向何章吩咐道:“去把老爷的官服官帽来过来,明日交到顺天府,另外让人去一趟太子府通报一声并告知宗人府,就说沈良娣牵扯杀了人。” 何章一听顿时又震惊的啊了一声,完全摸不着头绪,沈亦禅冷着一张脸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难道还不清楚吗?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您觉得能瞒得住?您应该知道顺天府里现在还关押着一位屠氏,难道您也想一同进去?此事杀了他们是小,但是咱们陪葬的更多,父亲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沈亦禅听着这话阴狠的侧脸才算有所缓和,细细斟酌了一番才略微冷静下来,但是他这顶绿帽子岂能这么轻易放过。 对于沈亦禅此时的内心斗争,沈宝音是再清楚不过了,唯有用仕途才能镇压的住,沈亦禅内心挣扎了好久,极其不甘心的看着沈宝音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宝音看向刘顺,他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自己,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望来,沈宝音吩咐何章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了。 “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你为了保全陶氏和你的孩子自刎,另一条你出了沈府远离京城,从此不得再踏进京城半步,你选择哪一个?” 刘顺一听慌慌张张的朝着沈宝音猛地一磕头说道:“草民选择第二条,我保证立马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回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提,谢沈侧妃饶命,谢沈老爷不杀之恩!” 说着连滚带爬的跑出沈府,带着一个男人葛延残喘的驱壳跑了出去,一并消失在黑暗中没了踪影。   ☆、第77章 临产大难 陶氏见刘顺跑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也许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为他付出这么多的男人最后只为求得一丝活命而背弃了自己,陶氏双眼泪珠夺出,带着绝望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宝音看着这样的陶氏,曾经占尽了风光的女人落得如此的田地,可怜的同时又觉得这是她咎由自取的下场。 沈亦禅难掩心中的怒气,这顶绿帽子现在是闹得府里人人皆知,可是他又不能现在就杀了这对狗男女,那个孩子在沈亦禅眼里就是一根刺,一个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屈辱的象征,他心里断然是不想留下他的。 沈宝音朝着何章吩咐着:“先将陶氏和蔡嬷嬷关押起来,此事不得对外张扬,若是谁走漏了风声,本宫决不轻饶她!” 下人们面面相觑,频频点头答应,何章带着人将陶氏和蔡嬷嬷押了下去,沈亦禅黑着一张脸,垂在侧身的指骨紧紧握拳,沈宝音心中叹了口气,依沈亦禅的性子此事也只怕是暂且压住。 吕氏走来小心的劝说了几句,又命人扶着沈亦禅先回屋休息,望着沈亦禅颓然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在你及时赶来,否则真是出了大事了。” 璞兰附和着:“之前刘顺常来沈府的时候每每都三姨娘房里跑,当时便觉得可疑,本以为他是想攀附老爷倚着讨好三姨娘,现在想来竟是这般苟且之事。”她说着此话看到沈宝音锐利的眼光看着自己,后面的话便不敢再说出口。 何章办完事走过来小声问道:“小姐,那孩子打算怎么办?陶氏哭闹着死活不肯离开孩子。” 沈宝音想都是为娘的于心不忍,便吩咐着把孩子留给陶氏,毕竟孩子善小离不开,放眼望了一圈忽然想起一人来,便问道:“沈秋莲呢?怎么没见到她?”她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此刻却见不到她人影了。 沈宝音这么一问大家才恍然想起沈秋莲来,刚刚一时情急也没顾得上,好像当时确实是没看到沈秋莲的人影,沈宝音不放心便又吩咐何章赶紧派人出去寻找。 经过这么一折腾,沈宝音有些精疲力尽,毓秀扶着沈宝音上了马车,一想到回去必将要面临一场余后的风波,她的心就更累了,一重山来一重山,越是困境的时候越是容易折腾出太多事。 回了太子府穆高炽已然坐在紫轩阁里等着了,旁边站着朝自己小心递来眼色的姜钰,穆高炽脸色晦暗,隐忍着一张脸朝自己看来,龚嬷嬷那边想必早已添油加醋的禀报,此刻看着穆高炽兴师问罪的一张脸,沈宝音只觉得发系千金重,连迈开的脚步都万般的沉重。 他沉声开口问了句:“这么晚去哪了?” 毓秀忙着要解释却被沈宝音拉住,她太累了疲于解释,回说着:“臣妾累了,还望太子明日再审。” 穆高炽怒眼铮铮的看向沈宝音,眉峰渐收渐笼,忽然他大手一挥将桌上的琳琅茶器打碎,落得碎声一片,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打破了整个太子府的平静,这个男人带着极其怒气的口吻吼道:“沈宝音,你不要仗着我对你的一忍再忍太过放肆,在这太子府里还轮不到你这样对我说话!母妃说得对,我就是太容忍你了!” 众人吓得扑通一声赶忙跪下,毓秀急忙开口解释说:“太子恕罪,太子息怒,我家小姐她······” “你给我住嘴!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奴才从中唆使才会让你家主子变得如今这幅样子,我是该好好整顿整顿这府邸的歪风邪气了!”说完命人吩咐着:“来人,将毓秀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沈宝音一听急忙护着毓秀,毓秀吓得紧紧拉着沈宝音的手,推拉之间毓秀突然喊了句,血,小姐,血,众人看去只见沈宝音下身的群褶上映出鲜红的一片! 紫轩阁内刘院史检查了腹中的胎情,松了口气说是大人虽气血不足但好在孩子暂且保住,缘着这已经是第三次小产见红可不能再受惊吓和劳累了,以免造成早产或是大出血的危险,嘱托了几句开了方子交给毓秀。 屋子里穆高炽坐在床榻边,他看着脸色苍白闭目的女人,紧锁眉目,许久叹息了一声看向姜钰说着:“好好照顾你的主子。”说完起身出了屋子。 沈宝音这次见红惊吓了一阵子,见红的那一刻她真的吓得以为这孩子似要没有了,心里自责三番五次的这样折腾惋对了肚子里的孩子,说要好好生下这孩子可却平生添了这么多堵心的事来,毓秀打发了前院说是再有人来找自家小姐一律回说不见,就是沈府里的事也不管了。 结果沈府那边没有派人来寻事,宫里这边却派人来传了旨意,说是皇后娘娘有旨邀沈宝音进宫小聚一趟,龚嬷嬷这边自然是拦不得,沈宝音看着来传话的人,此时皇后娘娘要召见自己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她心里思忖了下暗自想着盘算,该来的还是得要来。 此时已到了中秋时节,毓秀取了锦绫红肩的外衣替沈宝音披上扶着她出了门,在巷阁道上遇见了张姝,她看了一眼来传话的宫里人,又看了一眼沈宝音,默默的未起唇说话,但心里估计着也是明镜了,她心里明镜,沈宝音心里更是明镜,也为她之前在避暑山庄里明知有毒而不避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秦公公领着沈宝音进了殿内,徐皇后坐在凤榻上,见到沈宝音躬身要朝自己行礼连忙阻止笑来:“你如今身子不便,本宫就暂且免了你的礼数,穗珠,给沈良娣赐坐。” “之前听闻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知现在可安好了些?” 徐皇后眼角扬起,微微含笑着说:“本宫的身子好与不好也只在一念之间,今日见到你,本宫的身子或许就好上一半了。” 此时穗珠端着几盘月饼呈过来,形态各异,花式新颖,穗珠说这是御膳房赶着佳节时日刚为皇后娘娘特做的月饼,皇后娘娘命人留着就等着赏赐给沈侧妃的,沈宝音听着这话余光瞧了瞧,浅笑着给徐皇后叩谢了声。 徐皇后明眸看来叹息着说:“皇帝出征匈奴也有数月之久,前方战事如何本宫却不得而知,汉王给本宫的家书也是屡屡不见传来,本宫是夜不能眠,如今太子代理监国,很多事情本宫却不能插手,沈侧妃,你说本宫现在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沈宝音闻言心中难掩苦笑,眼下这个高居之上的女人可见已是心急如焚的焦急心境,她懒得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以前多少还会回旋周转,现在连这些也懒得使了,沈宝音心中猜测的果然不虚,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嘴角凛了凛,想了一会儿倒是淡笑着起唇回说着:“皇后娘娘聪慧过人,臣妾哪敢替皇后娘娘擅自主见,臣妾现在在太子府里的处境,皇后娘娘是最清楚不过的,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当日皇后娘娘赶来救下,恐怕现在都无缘了,太子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臣妾如今不过是个失了宠的主子。” 徐皇后听了这话缓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凄厉而来,她说道:“你就算是个失了宠的主子也比那真的失了宠的女人要强上百倍!太子一次次的舍命救你,你真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当初本宫向皇上举荐了你,捧你,护你,你心里也该心知肚明,全天下那么多女子,本宫犯得着非要捧你一个沈府不得势的庶女!” “臣妾深感皇后娘娘的抬爱,这么久以来也是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在太子府里也不敢少许怠慢以免毁了皇后娘娘的清誉。” “你姐姐沈如玉可是汉王府里的妾室,本宫护着她才有她今日的安稳,本宫听闻沈府里近来繁杂事许多,不知沈大人现在可安好?” 沈宝音转眼看向坐在凤榻上的女人,挑眉凤眼斜视看来,她心里陡然寒凉破入,看来徐皇后早已暗中介入了此事,所以今日才会打着这算盘相要挟,她是势必要拉下自己。 沈宝音沉默了半响,这才抬起头来重新看向凤榻上的女人,她含笑着起唇开口说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此番燃眉的困境,但也并无可解之处。” “怎么个可解法?你打算怎么救出关押在顺天府里的屠氏?” “不救!”她说完见徐皇后恼怒的面色,缓缓又说着:“皇后娘娘此时派人去救出屠氏才是中了计,太子布下这个局无非就是希望皇后娘娘一时情急牵扯其中,到时候再煽动朝中大臣联名弹劾,等到皇上胜战归来等待皇后娘娘您的是什么?到那时不仅皇后娘娘的凤座不保,就连汉王也会牵累其中,眼下外面风声越紧皇后娘娘您越要沉得住气,只要皇上一日不归,太子就无权代为下旨杀了屠氏,等到汉王归来再细作打算不迟。” 徐皇后听了这番话细细想了想,又在沈宝音身上逡巡了一番,继而嘴角扯了扯,心想着自己一时糊涂还真是差点中了这伎俩。 沈宝音见势心中长久的松了口气,可算是暂且躲过了。 夜晚的徐风吹在人身上再也不似燥热的气流,去年这般时节的光景她还住在沈府的后院内,人人瞧不起的沈家二小姐,也是这样的季节里她遇上了那个顽劣的万书卿,他那时还不是现今高居二品之位的万都督,他冲进药铺抓人差点押走自己,恍然至今,一转身竟相隔了天涯,从此隔着身份。 沈宝音抬头望着天上那轮皎白的圆月,在这家人团聚的日子里本该是热闹相伴,饮茶对月,可如今这紫轩阁留下的只有冷冷清清,桌上还放着徐皇后赏赐的那几块御膳房新做的月饼。 毓秀打了热水来给沈宝音泡脚,月份大了脚也开始浮肿起来,那晚刘院史加了一副方子就是用来减轻脚部浮肿的,毓秀小心的替沈宝音擦拭着脚踝。 彼时姜钰进屋禀报,说是太子派人来送月饼了,那人进了屋行了礼将送来的月饼转交给了姜钰,又说太子今晚有事就不过来了,奉命说了这些之后便离开了,毓秀气不过瞥了一眼愤恨的说了句,准是又被柳良娣拉去了! 姜钰想了想说着:“柳良娣就要临产了,太子去她那里也是人之常情。”多的话也不敢再说。 沈宝音听着这话无声的笑了笑,这样的日子里她本就不奢望这个男人会来,如今她与穆高炽除了见了面的冷漠相对,似乎很难再找出从前的那份希冀来,曾经的那一点点流露出的心动在他逼自己喝下那碗堕胎药时灰之散尽。 毓秀心里依然气不过,柳良娣要临产是大事,可自家小姐从怀孕到现在就没好好被重视过,同样是怀着太子的孩子,凭什么就该自家小姐低了一等,毓秀起身走到姜钰身前拿过那盘送来的月饼走出屋外就扔了,太子送来的月饼她还就不稀罕了! 姜钰见势瞪着一双眼睛说着:“好端端的你就算赌气也犯不着跟月饼过不去呀!” 毓秀拿着空盘子回了屋,一解心头之气的挑眉说:“谁让它是太子送来的,你要是稀罕你就去捡回来便是。” 姜钰被毓秀这话给气着了,拉着一张脸就气冲冲出了屋,沈宝音无奈的摇了摇头,肚子也越来越沉,唤着毓秀扶着她躺下休息。 睡到半夜的时候被腹部的阵痛扰醒,喊了毓秀进来,毓秀点了灯走近询问是怎么了,沈宝音便说肚子不舒服,她心想该不会是要生了吧,但是又一想还差两三个月呢不至于是要早产,沈宝音心里不放心便差姜钰去通知人,最好把宫里的太医请来一趟为好。 姜钰出去了一会儿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沈宝音浑身一震命毓秀赶紧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片刻毓秀回来哭丧着一张脸说灰崽不动了,沈宝音顿时下了床扶着毓秀走出屋子一看,一角的灰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口沿白沫,不远处还散落了一些月饼的残渣。 毓秀顺势看了过去,见到那些月饼的残渣牟然睁大了双眼,慌慌张张的说了句:“是月饼,是太子送来的那些月饼,小姐,那月饼有毒!” 沈宝音背脊发凉,从颈椎一直寒透到尾椎,她踉跄了一步,一阵腹痛难忍的袭来,下身滚烫一片,她一把搭着毓秀的手臂说着:“快,快去喊人!” 此刻沈宝音躺在床上,阵痛感步步紧随,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下那片染红的床褥,她紧紧抓着被褥的一角,死死的坚持着,无论如何她都要等到接生的人过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孩子保住。 毓秀跑进来拉着沈宝音的手急着哭道:“宫里来了接生的人可是却被温荣阁的人给喊去了,说是柳良娣此时也要生了,这会儿全忙着柳良娣那里了,太子也在温荣阁那里,但是温荣阁的人不让奴婢进去禀报,奴婢遇到了曹副使,这会儿曹副使正去通知宫里,小姐,您可要坚持住,接生的人一会就来了。” 她听着毓秀这话背吸了口气,死死抓着被褥咬牙切齿,全身早已湿透,她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等着接生的人过来将孩子生下来! 姜钰领着曹吏快步进了屋子,曹吏带来的人不是宫里的人而是一位身着布衣的妇人,此番个中缘由也来不及解释,毓秀见到这位妇人如释重负般的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把拉着她的手臂哭着:“你快救救我家小姐,快救救她!” 那妇人走近一看心知不好,赶忙吩咐毓秀打盆热水来,谴了所有人出去赶紧打来药箱,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数问题,沈宝音的情况实在不好。 她虚脱的躺在床榻上,耳边是毓秀的哭声,眼目四处是放眼的红色,大片的红色,她把平生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甚至已经痛到麻木没了知觉,沈宝音只觉得身子在慢慢的往下沉,就像落进了深潭中,一步步往下溺,她努力的挣扎着想要上去,一只手从身后紧紧的将自己往更深处拉下。 屋外曹吏慌张的站在外面来回踱着步,已经过去了好久里面依然没有动静,若是出了什么闪失自己该如何复命。 远处慌张的脚步声传来,穆高炽匆匆走来一把拉着曹吏追问里面的情况,质问他请了什么人,不等曹吏回复穆高炽猛然推开了门。 “沈良娣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那妇人转身朝这边望过来,对着穆高炽大吼一声:“她现在大出血命都保不住,你这家伙跑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第78章 太子赐名 冥冥之中似乎听到一声孩提的哭声,是谁握着自己的手一直将自己奋力的拉上来,在深渊的海里她仿佛看到了万书卿,那张埋在心里日夜牵盼的脸,他说,沈宝音,你要活下去。 醒来的时候全身早已丢了魂魄一样,映入眼帘的却是穆高炽那张脸,上次这般场景是什么时候?对,是自己为了保住孩子将七彩雲朱钗插/进胸膛的时候,睁开眼后也是看到这样的穆高炽,他拉着自己的手坐在床榻一侧。 毓秀看到总算醒来的沈宝音,满脸梨花雨的一张脸转瞬惊喜笑出来,喊了句,醒了,小姐醒了!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小姐,是个郡主。” 毓秀将孩子抱过来,沈宝音伸手接过来看着怀里那米分嫩的小肉团,皮皱皱的又太小,抱在怀里生怕掉了,她第一次初为人母历经坎坷险些丢了性命才将这孩子生下来,眼下看着初生的婴儿却不知如何是好,是劫后的惊喜,沈宝音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穆高炽,他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初为人父的喜悦,是啊,他从未认过这个孩子又哪里来的喜悦,想到这里,沈宝音不由的将孩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再转眼倒是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妇人,沈宝音想她可是自己和孩子的救命恩人,说着便要起身感谢,妇人看过来摆了摆手说:“沈良娣就不必酬谢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可用不着,你要谢就谢杨大人吧,是他找到了我。” 杨硕站在一侧笑看过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着:“或许这全然是命中注定,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那就不言谢了。” 彼时屋外龚嬷嬷来传,说是婉贵妃来了,正在温荣阁等着见太子,穆高炽瞧了一眼沈宝音,见她平淡着一双眸子低眉看着怀里的孩子,穆高炽轻叹了口气嘱托了毓秀几句站起身离开。 妇人见状突然开口对着穆高炽的背影说道:“还望太子紧守承诺。” 穆高炽回头看了一眼继而点了点头出了门,又嘱咐杨硕好生相送,等到穆高炽离开后妇人看向沈宝音惋惜中叹了口气,开口说着:“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临走时不免要教付你几句,这孩子未足月瘦弱不同于其他孩子,往后要更加小心照顾才好。” “多谢夫人相告。” 她拿起随身而来的药箱出了屋子,杨硕紧随其后相送,见到曹吏也要抬步离开时沈宝音喊住了他,打发了毓秀和姜钰出去。 “现在可以说说这位夫人的身份是什么了吧?” “她就是杨大人给沈良娣您找的接生婆,普通民妇而已。” 沈宝音听着曹吏这话转眼看过来,见他忽闪着一双眼睛却是说道:“普通民妇?普通民妇又岂会和杨大人这样的身份相交识?我见她举手投足之间绝非是一般平民,至少也曾是官宦人家,可我听她对太子的说话又绝非只是官宦人家的女子,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她应该是出生于皇室!” 曹吏闻言睁着一双惊诧的瞳孔放光而来,直呼说道:“沈良娣,您真是神人呀!” “那现在总能说出实情了吧,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总该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谁。” “她确实并非普通民妇,她乃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曾经的建业长公主,当年已故的先帝一怒之下将这位长公主从皇室族谱上撤了,从此她便离开了皇城游历民间学习医术,那时太子才刚出生不久,皇室里也不准再提长公主这号人,属下也是昨晚才知晓,只比太子提前早知道了一点点,当时属下正要去皇宫路上巧遇了杨大人,杨大人听闻此事后很快就将建业长公主给找来了,说来也巧,长公主刚来京城就遇上了沈侧妃您这事,估计杨大人才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沈宝音听了曹吏这番述说心中感慨万千,杨硕确实是个聪明的人,他昨晚遇到曹吏后一定知晓就算曹吏进了皇宫也不会请到人的,难怪长公主会说该感谢的人是杨硕,自己这次又欠了杨硕一份人情,若不是曹吏有幸半路遇到了他,恐怕此时自己和孩子早已命已旦夕,然而这位建业长公主当年为何被先帝驱逐了皇室至今依然是个谜。 柳欣欣于昨晚生下了梦寐以求的皇长孙,喜事传遍朝野,眼下她在太子府里的地位与日俱增,太子妃的身份迟早都是她的,张姝的地位岌岌可危,但沈宝音想张姝这个太子妃从未有过荣宠也就谈不上岌岌可危这个词了,她无疑是个政权下的牺牲品,可是自己呢,沈宝音又想未来的自己会不会也同张姝一样?以前不怕,可现在有了孩子,她怕了。 抱着怀里的孩子,她微微蹙紧眉心,心中又不由的长叹了口气,好在是个女孩,至少可以免去了日后的皇权争夺,也省了柳欣欣那边的惦记,等她长大后嫁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就好,平稳的去过一生。 毓秀打了热水进屋给沈宝音擦着虚弱的身子,看了一眼沈宝音怀里的孩子说道:“小郡主出生也有几日了,小姐可想好给郡主起个什么名字?” “起名乃大事,我自然做不了主,一般会等皇上赐名,但我的身份还不足以让皇上给我的孩子赐名。” “那不如暂且给小郡主起个小名也好。” 沈宝音想这个倒是可以,既然穆高炽那边迟迟未给孩子起个名字,那她这个做娘亲的起个小名总是可以的,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她考虑了良久心中似有了主意,方开口说着:“孩子出生于中秋佳节,月满结缔之时,我看就叫她秋月吧,希望她日后如明月皎洁,活得潇洒自在。” 毓秀赞同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先前的事来,她朝外面小心的看了一眼开口问道:“那有毒的月饼之事,小姐打算如何处理?若真是太子派人送来的,那我们该怎么办?此事我到现在都未敢对外声张,就等小姐您做打算。” 灰崽被毒死的事情沈宝音一直放在心上思虑,灰崽死得太无辜,若不是毓秀一气之下扔了那月饼,自己现在哪能平安的坐在这里,这笔账她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过。 怀里的孩子安静的熟睡中,沈宝音想了想说道:“此事无关太子。” “小姐为何这么肯定?” “月饼被人从中动了手脚,至少太子派人送来的时候月饼是没有毒的。” 虽然当时看到灰崽被毒死在地上时,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太子送来了有毒的月饼,何况缘着之前穆高炽对这孩子的种种,很容易便让人想到一定是太子干的,但是后来沈宝音细细一想,虽然穆高炽并不承认这孩子,甚至一度让自己喝下堕胎药,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犯傻到做出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就算等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否则当初他也不必在婉贵妃的面前冒死救下自己,在沈宝音醒来后看到穆高炽的那张脸后,她就更加推断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毓秀思忖了下便说:“小姐的意思是其他人要加害?难道是柳良娣!她是第一个最不想要小姐您生下孩子的人。” “至于是不是柳良娣还有待验证,或许还有其他人,此事先不可张扬,我自会处理,至于灰崽要好生给它安葬,太子若问起就说是病死了,无论如何它都是救了我和孩子而死的,当初将它带进太子府终究还是没能给它一个安稳的环境。”说着这话何尝不是唏嘘自己的人生。 翌日穆高燧闻讯来了太子府,直奔紫轩阁,一进屋就嚷着要看孩子,沈宝音见到这家伙也是头疼,他这样老来这里难免是要被人说闲话的,他生性放诞不羁,大金国也是出了名的,他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不能再良好,沈宝音可是苦了自己,于是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了一番,结果他回了句,你放心我对有夫之妇没兴趣,这一点皇兄就很放心。沈宝音抚额长叹,真是对牛弹琴。 穆高燧逗着怀里的秋月,她平日里怕生见到穆高燧却是难得的咧嘴笑起,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开口说道:“这孩子长得真像我皇兄。”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看得出来长得像谁,沈宝音心里清楚这家伙是有意安抚自己,说些宽慰的话,她笑了笑未接话。 穆高燧从身上取了长命锁替孩子带上,嘴上说着没怎么准备,可沈宝音看着那雕刻精巧的花饰自然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和用心。 他开口问:“孩子叫什么名字?皇兄可起了什么好听的名字?” “叫秋月。” 秋月?穆高燧微微诧异的皱着眉头,随之明白过来,谄笑着说道:“秋月这个名字好呀,世上除了太阳最高高在上外就属月亮最尊贵了,咱们的秋月以后也会是高居人上的。” “那就承蒙赵王吉言了。” 穆高燧将孩子递给毓秀后朝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环顾了一圈,沈宝音瞧了一眼笑说了句:“姜钰去了前院还未回来。” “谁说我要找这丫头了,我是来看孩子的。” “我看你这是醉温之意不在酒,赵王要是真喜欢这丫头就好好对她,我也会替你美言几句,做个和事老成就一段良缘。” 穆高燧闻言哀叹了一声:“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我府邸的那些日子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难道真不明白?你要是真愿意帮我倒是替我好好问问,她若是愿意,我等父皇回来请求赐婚给她一个身份。” 穆高燧一脸认真的模样,只怕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格。 沈宝音揣测了一下小心打探问道:“皇上出征匈奴已有数月,也不知情况如何,若是能快些凯旋归来也能解了你的这桩心事。” “只怕难,虽然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从不愿过问,但眼下我心里总有不安,前方传来的都是捷报却只字未提何时归来,这才是蹊跷之处,父皇临出征前就身体不好,现在又接连数月的征战,我心里只担心父皇。” 穆高燧这么一说,沈宝音心里更加担心了,她说:“此事你可以找太子商榷。” “皇兄并不让我插手此事,父皇虽册封了我赵王的名号,但我现在并无实权,更别说出京城了。” 沈宝音低眉看着杯中的茶水,现在太子把控了朝局,缘着屠氏被关押后,那些曾经汉王党派的大臣们此刻也是人心紊乱,再加上前方迟迟未归,人心总会动摇,何况是这些趋炎附势的臣子们,徐皇后名义上还在位但毕竟是后宫,暗地里只怕也已被软禁,现在想来当初汉王伴随皇帝去征战就是一步错棋,若是有人故意设下这步棋呢?握着杯身的手指犯了白,她已不敢再去想象。 夜晚秋月哭闹不停,沈宝音抱着她在屋里来回走,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一个劲的哭,她初为人母又不懂如何去处理,毓秀拿着玩偶逗她,依然没辙。 姜钰站在一侧说:“主子,小郡主或许是饿了。” “刚给她喂了不久,这会儿又饿了?” “奴婢听人说刚出生的孩子容易饿,主子您身子不好奶水又不够,奴婢看还是让太子请个奶娘过来吧。”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里并不同意,且不说穆高炽会不会同意这事,就是自己也不放心,她现在除了毓秀这个贴心的,府邸里谁都不相信,何况还要找个外人过来。 毓秀接过孩子说是抱她到院子里走走,沈宝音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姜钰开口说着:“你过来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姜钰小心走来坐下,偷偷打量了一眼沈宝音询问道:“主子想问奴婢什么?” 她拉起姜钰的手笑着起唇说着:“你跟着我也好久了,不管是毓秀还是你,我都把你们当自家姐妹看待,想着你们以后能有个好的归宿,赵王有意在我面前提起过几次,他虽然看似顽劣不恭但为人实在,尤其对你是用心的,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也算是佳偶天成,你若嫁给他就是赵王王妃,这是大金国多少女人想要得到的,我今儿就是问问你,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帮你们成就这段良缘。” 姜钰一听忽然站起身朝着沈宝音就是一跪,开口说道:“奴婢感谢主子的一番美意,但奴婢并不想嫁给赵王,奴婢说过了,奴婢就想一辈子伺候主子。” “姜钰,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姜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沈宝音,语气慌慌张张的又说:“奴婢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奴婢并不想嫁给任何人,求主子成全!”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姜钰,微微蹙起了眉心,心中的担忧越深,此时毓秀抱着秋月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来了,话落间穆高炽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曹吏。 他进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姜钰,放眼看向沈宝音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丫头是做错了什么事惹了你不高兴?”说完看向姜钰低沉着声音又说道:“既然是惹了主子不高兴就该罚!”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丫头没把孩子看好我责骂了她几句。”说完吩咐姜钰先下去。 穆高炽看向毓秀手中的孩子,犹豫了下才说要把孩子抱过来,毓秀朝沈宝音看了一眼,小心谨慎的将孩子递给了穆高炽,看着穆高炽抱着秋月,沈宝音不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的,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难以再信任。 “这长命锁可是赵王送的?” “赵王今儿来说是给孩子的礼物。” “算他有心了。” 说完便将孩子递还给了毓秀,他从曹吏手中接过檀木盒子拿给沈宝音,打开来是颗质地透亮的夜明珠。 曹吏站在一旁笑说道:“太子想着要给小郡主送什么礼物可是费劲了心思,说是什么金银首饰翡翠玛瑙都太俗气,唯有罕见的夜明珠才能衬托出咱们尊贵的小郡主。” “就你多嘴!” 曹吏嘿嘿笑来,沈宝音心里知道曹吏这话里附和的意思,她唇角淡笑了声,看着穆高炽说了句:“臣妾替秋月谢过太子。” “秋月?” “臣妾还未禀明太子擅自给孩子取了小名,还望太子恕罪。” 他闻言倒是摆了摆手,感叹了一声说着:“说来我确实还未给这孩子起名呢。”语罢沉默了片刻斟酌了良久才说道:“我看就给她起名叫穆旒吧,唯有旌旗上的高贵玉串以稀为贵,那是咱大金国高贵的象征。”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尖为之一振荡漾开来,抬眼看着坐在身旁的男人,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穆旒!   ☆、第79章 安插送人 吕氏是择日来了太子府,来的当日沈宝音是出乎意外,说是太子派人去沈府通报的又请她来太子府一趟,何章扶着吕氏进了屋,吕氏忙着要看孩子,毓秀便把孩子抱给了她。 吕氏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露出欣喜,继而幽深的叹了口气说着:“可惜是个女孩,若是男孩的话指不定你日后地位也不一样了,你父亲听闻了此事也是惋惜。” 沈宝音听着这话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但凡平常人都懂得母以子为贵,何况是生在皇室家,多少女人拼了命的想要生个儿子,可沈宝音并不想,她不求攀附,不求荣华,只求自己的孩子远离争夺和是非,她心里也知道沈亦禅此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吕氏瞧了一眼生怕这话又伤了自己女儿的心,伸手搭过来安抚道:“你还年轻,日后有的是生儿子的时候,总还是有机会的。” 她抬眼看了一眼吕氏,笑了笑未接话,姜钰沏茶端上来。 吕氏开口问:“太子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姓穆字旒,小名叫秋月。” 吕氏笑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说是此前还担心沈宝音生了女儿不讨喜,现在看到太子将自己接进太子府里来总算是落了心,沈宝音心里也是欣喜,对于穆高炽此番举动她心里还是感激的。 “三姨娘那边可还安好?” 说起陶氏,吕氏深叹了一口气兀自摇了摇头说道:“她哪里还能好,你父亲心里岂能容下她,送去的饭菜不是少一顿就是饿一顿,我也是偷偷给她送去一些,陶氏整日抱着孩子发呆,不时以泪洗面,人都消瘦变了形,蔡嬷嬷跟着旁边一起哭,以前她确实是占尽了风光,我们跟着没少受苦,但现在看到她这般处境我心里又于心不忍,再怎么说都是女人。”说到此处又不免感叹起来。 沈宝音看向一旁的何章问道:“沈秋莲那边可有消息了?” 何章回说着:“派出去的人都找了就是没有三小姐的下落,这人竟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样,奴才想会不会是已经出了京城?” 沈宝音听闻这话低眉沉思了一会儿,想着沈秋莲难道真的是逃离了京城,她一个女孩家身无分文的得要去哪里讨生活,但是想着依沈秋莲的性子,她断然不会再回来的,陶氏现在失了宠又落得这般境况,沈秋莲当然清楚自己若是再留在沈府,那下场必然是跟她娘一样的,沈亦禅也不会容得下她,只是她这一走丢下陶氏做得如此绝情,沈宝音也为之心寒。 她看向何章吩咐着不管怎样还是得要偷偷派人去寻找沈秋莲,若是找到了不必通知沈亦禅。 吕氏将自己亲手做得几件小衣服交给了毓秀,又将金手镯套在孩子的手腕上,傍晚十分才离开太子府,临别的时候不放心的嘱托了一些女人坐月子的注意事项,她又不能在沈宝音身边照顾着,做娘的心里总是难以放心的下。 沈宝音虽然是死里逃生般早产生下了孩子,但是因为之前的身子就未能调理好,产下孩子后身子依然虚弱,奶水常常不够,毓秀只能将就着掺和其他奶水补着,但孩子毕竟是早产尤其瘦弱。 沈宝音躺在床榻上陪着秋月午睡,十几天下来了孩子一张脸还是泛黄,她心里担心生怕这孩子有什么闪失,伸手握着那只小手放在手心里。 屋外传来毓秀低浅的咒骂声,她起身出了屋子看见毓秀正和姜钰气愤不平的说些什么,指不定是从哪里受了气来,沈宝音看向毓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毓秀见到沈宝音站在门口赶紧闭了嘴,走来扶着沈宝音说道:“小姐,您怎么出来了,二姨娘交代过,坐月子的女人可不能受了风寒,您还是赶紧进屋躺着吧。” 毓秀扶着沈宝音坐回床榻边,她看着这丫头一张气鼓鼓的脸蛋,无奈的笑了笑。 屋外传来姜钰的声音,像是喊了一声贵妃娘娘,沈宝音浑身一震急忙搭着毓秀的手臂站起身,彼时婉贵妃已经走进了屋子。 “臣妾给母妃请安。” 婉贵妃扶着雪雁的手臂昂首朝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侧身看了一眼睡在床榻上的孩子,继而看向朝自己行礼的沈宝音说道:“你刚生下孩子就不必走动了,本宫今儿来是念着孩子给她找了一位奶娘过来。” 沈宝音听着这话牟然抬眼看向端坐在上的婉贵妃,又瞧了一眼她身旁带来的那位妇人,这妇人看着沈宝音躬身行礼拜了拜:“奴婢徐氏给沈良娣叩安。” “臣妾感谢母妃的一番体恤,但臣妾奶水有余就不需要奶娘帮忙照顾了。” 婉贵妃微微震怒的一张脸,继而语气低沉着说了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是觉得本宫多事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尚且不需要奶娘的照顾。” “那本宫怎么听说这孩子的奶水还要偷偷掺和其他补给,难道太子府里的孩子还要落得这幅样子?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免得别人在背后诟病说本宫和太子亏待了你,既然柳良娣屋里有的,本宫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从今儿起徐氏就留在你屋里了。” 沈宝音听着婉贵妃这番不能反驳拒绝的话,心里暗忖着她奶水不够的事情是谁传出去的,见着婉贵妃起身离开便迎着相送。 等到婉贵妃离开后,沈宝音才看向留下来的徐氏,她恭敬有礼微微躬着身子,细细打量了几下才吩咐姜钰带她去厢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暂且住下。 毓秀看着消失在屋外的背影小声问道:“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婉贵妃这个时候送人来,她心里岂会不明白,只是容不得自己拒绝罢了,她看向毓秀说道:“这个人你得要防着,孩子切不可由她经手,就算是要给孩子喂奶也只许挤在碗里检查后才可以。” “小姐,您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奶水的事情你可有对外走漏风声?” “除了咱紫轩阁奴婢绝对没有对外多说一字。”毓秀一想走近小声问道:“小姐,您难道怀疑是姜钰走漏了风声?” 她抬眼朝屋外看了看,继而拉着毓秀小声交代了几句,她势必要找出这个人,绝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出了月子之后春兰来紫轩阁通传,说是她家主子邀沈宝音在畅音阁听戏,沈宝音心里笑了笑便吩咐毓秀留下来照看孩子,自己带着姜钰去赴约。 到了畅音阁柳欣欣已经春风洋溢的坐在那里了,见到沈宝音起身走来笑说道:“多日不见姐姐可把你盼来了。”说着拉着沈宝音朝一侧坐下,“坐月子的日子可真不好受,哪里都不能出去,好不容易盼着出月子我便忍不住要放松一下,听说近来有一场新戏,我便央求太子把戏班子请了进来,顺道也好让我们姐妹相聚一下。” 沈宝音回首笑看了一眼说了句:“我也正有此意,妹妹倒是合了我的心意了。” “姐姐与我真是有缘,连生孩子都是同日了,这两孩子同岁大甚好,以后也能做个伴,但秋月毕竟是比华烨迟出生了一个时辰也就是妹妹了。”说着转身看向她身后的春兰,从春兰手里取了一个锦盒递给沈宝音又说道:“这是我母亲替孩子打造的一对琉璃坠子,正好送一支给秋月,也算是我送给秋月的礼物。” 沈宝音接过来看了看,上面还刻着一个‘庄’字,出自柳亦山庄,以前偶见柳欣欣的玉镯上也刻有这个字,看来是她柳亦山庄特定的。 “那我就替秋月谢过妹妹了。” 柳欣欣笑得明媚,拿起桌上的茶杯吃了几口茶,说是宫里进贡的雨润毛峰贵妃娘娘特命人送了些来太子府,沈宝音听着这话心头微微一愣,雨润毛峰一向是徐皇后的最爱怎就轮到婉贵妃派人送来了?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柳欣欣淡淡一笑未说话。 回紫轩阁的路上迎面撞见两个下人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见到沈宝音吓得急忙退到一边,姜钰瞪着一双眼睛质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那两人吓得瞥了一眼沈宝音摇了摇头,只说没说什么,姜钰又说道:“我分明就听到你们嘀咕来着,见到我家主子就像失了魂一样,准是说了我家主子什么坏话!” 那两人一听顿时吓得朝着沈宝音扑通一跪,口里直说着再也不敢了。 沈宝音开口问道:“你们刚刚可说了本宫什么?” 姜钰呵斥一声,其中一人这才慌慌张张的回答说:“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她们说沈良娣早产的孩子······一定不是太子的,奴婢······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沈良娣饶命!” 姜钰走上前朝着两人扬起手腕掌掴了几下,骂咧了句:“不长眼的狗东西,让你们再乱嚼舌根毁我家主子的清白!” 沈宝音看着姜钰的背影未阻止,她冷眼瞧着这一切直到余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走来,走来的人是许久未见的太子妃张姝,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头冬梅,冬梅手里拿着几株刚采摘的鲜花。 众人看着张姝朝着她侧身福了福,张姝一双眼睛定格在姜钰身上,继而看向沈宝音说道:“听说柳良娣请了戏班子入了府,可惜本宫身子还未康复没能一同听戏,正巧出来散步走过花园看见这几株花开得甚是漂亮,不免心动便让冬梅采摘了几株,沈良娣也拿一些回去吧。”说完吩咐冬梅分了一些过来。 “果然正是开得如此漂亮,以前倒从未发觉过,看来真是自己太大意了。” 张姝笑着轻叹一声说道:“花虽漂亮可惜带刺就显得不完美了。” 沈宝音抬眼看过去,笑着回说了句:“既然带刺那就差人拔了,这样就不扎手了。”说完看着张姝同样笑来。 进了紫轩阁就听见秋月传来的哭声,沈宝音心头一震急急忙忙进了屋子,毓秀正抱着哭闹的秋月在怀里急得团团转。 沈宝音快步走过去从毓秀怀里接过孩子,语气急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哭成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小郡主哭着醒来就这样,怎么哄都不行,奶也不肯喝。” 姜钰赶忙说:“奴婢去通知人请太医过来。” “慢着!”沈宝音应声阻止道,继而看向毓秀说着:“你去把玄郎中请来!” 毓秀领着玄恒匆匆进了屋子,沈宝音打发了其他人出去,这才让玄郎中赶紧诊治,沈宝音想徐氏都是时时刻刻盯着的,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下手的机会,直到玄郎中一番诊治后才放下心来,好在只是因为体弱受了风寒所致。 自从上次的月夔香一事沈宝音与玄郎中就再未见过面,一来是自己如今的处境不想玄郎中被牵扯进来,二来是不想滋生事端,但现在缘着自己的孩子,她不得不再请出玄郎中。 玄郎中朝外面谨慎小心的看了一眼,从药箱里取了一个木盒递到沈宝音的手里小声说道:“这是万都督临走时寄放在我那里的,说是若是秋天他还未回来就把它交到沈良娣您的手上,眼见着已经到了期限,我还愁着怎么把它交给您,这不毓秀就来了。”说完慌张的松了口气。 沈宝音低头看着手里的这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张张飞的面具,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竟在微微的颤抖,沈宝音深刻的记得这张面具是当年的腊月节晚上万书卿戴着它来赴约自己,也是这张面具害得自己将穆高炽错认为了万书卿。 带着颤抖的声音开口问道:“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万都督只说此去未知,若是到了秋天还未凯旋归来就把它交到沈良娣的手上,其他的也没有再说。”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这张面具,此刻他将这东西托付给玄郎中交给自己定是前方出了事,她的心口不受控制的跟着颤抖起来。 毓秀送走了玄郎中,回来时大口喘着气的进了屋,拉着沈宝音走到一角慌慌张张的开口说道:“小姐,您猜我在街上遇到了谁。” 沈宝音心口一震问道:“你遇见谁了?” “那个女人,那个曾经您托我连夜送信给万都督在街上撞到我的女人,我说过若是让我再见她我定能记得!”   ☆、第80章 追查元凶 她听着毓秀这话心头微微一颤,急忙开口追问道:“那女人现在在哪里?” “小姐,您别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一路偷偷跟着她找到了她的住处,咱们择日就去抓到她,这样就能知道当初是谁要陷害小姐和万都督了。” 她看着毓秀点了点头又来回踱了几步,内心里狂乱的跳着,眼下就要找出事情的元凶来,可她现在却是分外的紧张,一种不安感萦绕在心头,连着万书卿前方的情况慌张起来。 穆高炽是傍晚来了紫轩阁,当时沈宝音正在哄着哭闹的秋月,他进屋走来看了一眼开口问着:“这孩子为什么哭成这样?白天不是请了郎中过来看了吗?” “她身子不舒服哭闹也正常。” 穆高炽阴沉着一张脸突然转身朝外面吼了一句:“奶娘请来是做什么的!” 徐氏站在屋外听到穆高炽这声怒吼吓得急急忙忙小步跑进来双膝一跪,嘴里说着奴婢该死,继而抱着孩子出了屋子,沈宝音不放心对着毓秀使了眼色让她跟去。 从这个男人踏进这屋子沈宝音就瞧见穆高炽一脸的怒气,虽然猜不透到底是因为什么惹到了他,但沈宝音心里估摸着或许是听到那些下人们嘴里的传言,他心里本就芥蒂这件事情,如今这传言又一次尘封而起,他岂能不介怀,从秋月出生的那天起,穆高炽就从未抱过她,这些沈宝音都看在心里清楚的很。 她倒了茶水递过去,小心谨慎的瞧了一眼未说话,穆高炽握着杯盏看过来开口问道:“孩子生病是大事怎么能找外面的郎中进府来看,宫中这么多太医,难道医术还不如这些江湖郎中不成。”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的训斥知道他对请玄郎中来府一事不满,以前这个男人不是这样的,玄郎中的医术他也清楚,为何偏偏现在要对玄郎中这么不放心?难道他是知道了玄郎中今日送来了万书卿的东西?他一向城府极深,会不会连这个也知道了?沈宝音想到这里兀自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即使再聪明也不会事事巨细到这么多。 冰凉的指骨忽然抚上自己的额前,吓得沉思中的沈宝音慌张的别过脸去,再对上穆高炽的那双眼时寒气渗人。 他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怒气的质问道:“你就这么避讳我,不想让我碰你?” 紧握的手心渐渐渗出汗水,面对着穆高炽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皱起的浓墨眉宇极度宣泄着此刻内心的不满,另一只手将沈宝音带进怀里便吻了上来,霸道的钳固在他的怀里,不容反抗的吻着,撬开紧咬着的双齿含着舌尖吞没。 她厌恶的拼命挣扎,直到唇瓣上传来撕咬的疼痛,闷哼一声混着鲜血一并吞下呛在了喉咙里咳喘起来。 穆高炽吓得看着怀里不停咳喘的女人,嘴唇上还留有鲜红,赶忙将旁边的茶水递过去帮忙拍着后背。 姜钰闻声走进屋子看到眼前的一幕却被穆高炽吼了一声赶了出去,他再一瞧怀里咳得脸色绯红的沈宝音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女人总能挑起他男人的一面。 是夜趁着夜深人眠的时候,沈宝音乔装一番带着毓秀偷偷出了太子府,深夜的京城除了打更的声音寂静寥寥,她跟着毓秀穿过昏暗的小街小巷停在了一处房屋前,毓秀指了指小声说了句就是这里。 沈宝音谨慎的环顾了一眼四周,这才命毓秀上前敲门,伸手刚敲了一声那虚掩的木门发出吱的一声响半开来,屋里传来微弱的灯光。 沈宝音心头顿觉不好,急忙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屋里陈设整齐,里屋门口的布帘伴随着透进来的风声吹荡着,映衬在烛火下有些慎人,毓秀吓得紧紧拉着沈宝音的衣袖。 进了里屋木床上躺着一个人,沈宝音走近一看那女人脸色发黑睁着一双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墙上,面目狰狞的吓得毓秀尖叫起来。 “死,死了!” “她是被毒死的!”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来是有人已经捷足先登早了她们一步想杀人灭口,白天毓秀找到此人也不过十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现在这个女人死了连最后的证据都没有,沈宝音站在一侧不由的紧紧握起手指,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布下了这个局? 此时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急躁的说话声,毓秀赶紧透过窗户朝外面一看,脸色吓得煞白的小声说道:“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 沈宝音心头一震,此处再不可多留,正着急之时打开衣橱打算先躲藏起来,却没想到瞧见掩藏在后面的小门,这门倒像是后来人为的,但此刻沈宝音哪里还能考虑这些,她拉着毓秀匆匆逃了出去、 这个女人的死带着最后的一丝线索一并消失了,沈宝音前思后想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倒像是有人布了这个局等着自己前去,自己到了那里也不过一会的功夫官府的人就来了,若不是无意歪打正着发现了那个暗门,恐怕现在自己和毓秀早就被关在了衙门里牵扯进了这件人命案。 沈宝音微微蹙起媚黛,心里越发的不安,背后的这个人一定是个非常了解自己,熟悉这件事的人,毓秀不会,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沈宝音太了解她了,那么除了毓秀还能会是谁呢? 她看了一眼院子中修剪花草的姜钰,虽然这丫头有太多的可疑之处,但她是后来跟着自己的,至少在这件事上姜钰应该是不知晓的。 难不成是穆高炽?她握着双手,手心里渗出汗来,越想心里越沉得害怕。 毓秀走进来,走到沈宝音身边小心的朝院子中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可算让我找到了,说完从怀里取出帕子包裹住的镯子递给沈宝音,她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嘴角轻轻一扯,便吩咐毓秀将它放回原处。 何章来太子府里传话已是隔了几天之后,说是吕氏病了思念女儿想要请沈宝音回去一趟,沈宝音一听心里就清楚了,定是陶氏那里出了事。 龚嬷嬷站在何章身后偷瞄了一眼,沈宝音望过去开口说道:“我看龚嬷嬷还是派人去通知下太子,我也好启程回趟沈府看望我娘。” 何章回头看向龚嬷嬷拱手说着:“还劳烦龚嬷嬷赶紧派人去通报一声太子,老夫人身子不适思念女儿心切可耽误不得。” 想着上一次的事情龚嬷嬷这次倒是聪明了,她起唇开口说:“既然是沈良娣的娘亲有事,那这事可耽误不得,沈良娣您还是赶紧启程吧。” 见着龚嬷嬷也不拦着了,沈宝音瞥了一眼吩咐毓秀将郡主带上,龚嬷嬷突然开口说道:“恕奴婢直言,眼下快到深秋了气候转凉,郡主善小以免又受了风寒,还是留在府上照顾比较好。” 毓秀一听看着龚嬷嬷质问起来:“小姐要带郡主回沈府看望老夫人,这个也是太子府里不容许的?” “龚嬷嬷这话也有道理,郡主还小身子又弱确实不适合带出去。” 毓秀闻言转头看向沈宝音,心想着将小郡主留下来可不行呀,见沈宝音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未阻止。 离开太子府后沈宝音沉声问着何章:“陶氏那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老爷做了什么?” 何章唉叹了一声说:“这次不是老爷做了什么,是陶氏自己割腕自尽了!” 沈宝音听着何章这话脑袋轰了一声,陶氏自杀了?这个女人终究还是没熬过去,随着自己的性子去了。 到了沈府就听见蔡嬷嬷传来的哭声,悲惨凄鸣,陶氏的尸体躺在屋里的床榻上,身上盖着白布,旁边站着一众其他人,包括沈亦禅还有吕氏,璞兰,她娘吕氏抱着陶氏的孩子在怀里擦着眼泪,见着沈宝音回来了,众人才稍许停下了眼泪。 沈亦禅小声问道:“这可怎办?若是传出去那还得了,她这是自杀啊。” 沈宝音听着沈亦禅这话心里顿时寒心,不管陶氏做了什么,可好歹也是同床共枕过的妻子,眼下陶氏不堪受辱自杀了,沈亦禅非但没有留下半滴眼泪反倒一心担心起自己的仕途来,这个男人的心真是够狠的。 她望了一眼跪在床边恸哭的蔡嬷嬷,也许陶氏唯一该庆幸的就只有蔡嬷嬷这么一个衷心的下人了,陶氏生前得势傲慢,她娘家那边的人后来渐渐疏离甚少走动没了联系。 沈宝音回头看了眼何章问他有没有派人去通知沈如玉,何章说已经派人去了,说是沈如玉身子不适不方便回来,沈宝音微微蹙眉,沈府出了这事沈如玉为何推托不回来,上次陶氏出事的时候她也没回来,难道真的是汉王府那边也出了事? 眼下是等不得沈如玉过来商榷了,陶氏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她先吩咐人将陶氏偷偷安葬了,之后又命蔡嬷嬷带着陶氏的孩子离开京城,她不能将这孩子留下,留下来日后沈亦禅也不会善待他,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蔡嬷嬷带着他远走他乡的好。 临走的时候给了蔡嬷嬷一笔盘缠,又托人雇了船夫送她们离开,蔡嬷嬷抱着孩子站在甲板上望来,朝着沈宝音忽然一跪,一把年纪的老泪纵横,估计往后的余生里也只能带着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了,沈宝音叹息这孩子生不逢时,没生在一个好的家庭里,而自己能做的或许只能是这些,就像当年自己只能保住沈大宝的命而已。 匆匆回了太子府听见孩子传来的哭声,沈宝音疾步走进屋子,姜钰正抱着孩子,徐氏拿起碗准备给孩子灌奶,见到突然回来的沈宝音两人吓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的说了句:“主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姜钰走过去将孩子抱回,说道:“孩子没我在身边,我岂能放心。”说完看了一眼那碗奶水,吩咐毓秀端过来。 姜钰见势忙着说道:“奶水冷了,奴婢去热一下再端给郡主喝。”说完就要伸手去拿毓秀手中的碗。 沈宝音顺势拿过来看了一眼慌慌张张的姜钰,嘴角扯了扯:“不是还热着嘛哪里冷了,姜钰,你先替郡主试试。” 姜钰一听顿时睁大眼睛,慌慌张张的口吃起来,沈宝音冷笑了一声问着:“怎么?我让你替郡主试试怕了?还是说这碗奶水里掺了其他什么东西?毓秀,你去把玄郎中请过来,看看这奶水里到底有什么,估计一会儿太子也该回来了。” 姜钰忽然扑通一跪拉着沈宝音的衣裙喊着:“求主子饶命!” 徐氏站起身从沈宝音手中抢过那碗奶水一口气喝下,在众人始料不及的情况喝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口吐白沫的倒了下去,沈宝音想她这是以死来护着背后的主人,免得受刑罚拷问。 姜钰见到倒下去的徐氏吓得尖叫起来,估计连她也没想到徐氏会突然这么做,眼下倒成了她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毓秀大声骂咧了句:“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姜钰慌张之余低着头,埋着的一张脸寻思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起:“奴婢招,奴婢一切都招,是太子妃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她威逼奴婢若是不按照她的指使,她会要了奴婢的命。” “太子妃?” “是啊主子,就是太子妃指使奴婢的,太子妃对主子一直都心怀恨意,她入府这么多年一直未生下孩子更是对主子您嫉妒颇深,想着法子要加害您呀,上次的马车坠崖事故也是太子妃命人指使的。” “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姜钰频频点头:“因为奴婢没办法只好答应受她指使,或许太子妃觉得奴婢是她的人了,所以就全盘告诉了奴婢,此番就算主子您去把太子妃找来,太子妃也不会承认的。”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奴婢觉得太子妃还不知晓主子您已知道,不如就利用奴婢牵出太子妃,到时候再将她绳之以法也好解了主子您的困局。” 沈宝音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姜钰,见她一双眼睛镇定自若,若是旁人还真是信了她的话了,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这丫头会有这番定力呢,她聪明的太令人可怕。 “姜钰,这背后的人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让你不惜一切连善后的谎言都编的如此巨细,看来本宫真是以前太小看你了!” 姜钰一听牟然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放大的眼睛:“奴婢,奴婢不知道主子您的意思,奴婢说得都是真话呀,还请主子您明察。” 沈宝音冷哼一声,继而吩咐毓秀将东西拿过来,毓秀过了一会儿回来后将帕子连同镯子递给了沈宝音。 “这是你屋里收藏的东西,你瞧瞧还认得!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出自柳亦山庄的镯子!” 姜钰看着眼前扔过来的镯子再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毓秀气愤道:“你可真是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我家小姐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想着联合别人来算计她,当初若不是我家小姐救了你,你现在还指不定落进了狼窝里,你坠崖后我家小姐嘱托太子派人出去寻找,日夜替你担心,你说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嘛!” 姜钰僵在原地依然低着头不说话,沈宝音失望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现在想来以前就是太信任你了,事后才想起坠崖那件事真是蹊跷,看来你当时并不是为了要陪我一起死,只是你也清楚若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必然米分身碎骨,连着命赌了一把,山崖下大部分都是水流,而你是熟识水性的,至少还有机会活下去。” 沈宝音站起身走到姜钰身侧,她的心是寒的,自己曾经将这丫头如毓秀一般对待,心疼她的出生,可到头来却被她算计着,还是联合别人一起来算计,想起无辜惨死的灰崽,沈宝音更是紧紧握紧了指骨,自己应该早该察觉的。 她看着姜钰奉劝的开口说道:“你很聪明,可就是因为太聪明了就会适得其反,你以为你留在我身边的目的我真的不知道吗,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好歹告诫你一句,太子这样的人你留不住!我还想着你会什么时候出手,看来你连同你的主子真是等不及了!” 姜钰闻言猛然抬起头:“你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不然你以为本宫会放着这样的虎穴留下孩子?姜钰,我刚刚说过,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她听着这话忽然忍不住笑出声,微眯着一双锋利的目光低声问道:“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你回太子府后,准确来说是灰崽死的那天晚上,其实我早该怀疑你才是!” 姜钰依然笑,笑得颤抖的声音说道:“沈主子,您才是最可怕的人!”   ☆、第81章 皮囊丑相 可怕吗?沈宝音看向跪在地上的姜钰,最可怕的不是自己而是琢磨不透的人心,她只愿与世无争,别人却算尽心机。 此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春兰扶着柳欣欣已经踏了进来,见到跪在地上的姜钰面色一顿,再看向已经倒地的徐氏更是脸色变了又变。 “这是怎么了?” 她故作一脸惊恐的模样依然洋装下去的问出声,乌黑发亮的眼珠子看向沈宝音,那里沈宝音清楚的看出掩藏在眼底的不镇定,此刻的柳欣欣再也不复昨日的貌美贤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丑陋的人皮。 她在试探,试探此时的情况,许是闻讯匆匆赶来,走得急胸口起伏不平。 “妹妹难道真的不知情吗?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匆匆赶来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白天听闻姐姐家里出了事正打算过来看看,走到院前突然听到里面的声响所以就进来看看,我一进屋就看见这幅场景哪里能知情了。”说着侧身看向春兰吩咐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不赶紧去通知太子去!” 见着春兰转身就走,沈宝音沉声拦住,没想到此时的柳欣欣竟然还能这般淡定从容,她吩咐毓秀捡起地上的那副镯子递给柳欣欣说道:“妹妹可还认得这个?” 柳欣欣见势一双眼睛微微收紧,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倒是说道:“当然认得,这是我柳亦山庄定制的镯子,姐姐这话难道是怀疑什么?” “为何会出现在姜钰的屋子里?” “前段时日我见姜钰这丫头勤快,所以就赏了她一副镯子,一个主子打赏一个下人不为过吧?” 沈宝音闻言冷笑一声:“何时见妹妹对这丫头这么上心了?我看春兰倒是服侍你这么久也没见你赏她个一二,姜钰是我房里的丫头妹妹却很大方,早知道你对姜钰这么喜欢,我早点打发她去你的温荣阁就好,省得她留在我身边想着要如何下手费劲了心思。” 柳欣欣的一双无辜镇定的眸子收敛起来,眉眼紧了紧忽然轻笑一声似狷狂,她走到沈宝音身前扯着嘴角开口说:“一副镯子而已姐姐何必这么当真,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过是赏给一个下人罢了,倒是姐姐你切不可太较真,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可就不好了。”说着两眼看向沈宝音怀里抱着的孩子,啧啧的叹息道:“秋月这孩子还真是善小。” 沈宝音别过身去抱着孩子谨慎的看向眼前的柳欣欣,她这是在威胁,端出婉贵妃来威胁,她甚至要告诉自己,此事牵扯的可还有婉贵妃,你也要查下去吗?只要姜钰守口如瓶一副镯子确实不能把她柳欣欣怎么着! 春兰说了句太子来了,穆高炽带着曹吏走了进来,估计是龚嬷嬷去报了信,进屋后的穆高炽微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情况,阴厉的口吻问道:“这是怎么了?徐氏怎么死了?” 还未等沈宝音开口说来柳欣欣忽然朝着穆高炽扑通一跪,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啜泣的说道:“是臣妾的错,臣妾前段时日赏了姜钰一副镯子,没想到这丫头今儿却联合徐氏要加害小郡主,姐姐怀疑姜钰是受了臣妾的指使,但是臣妾并不知情呀,当日赏赐给这丫头的时候,臣妾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现在臣妾是冤枉的,还请太子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柳欣欣急于撇清,端着她那副楚楚无辜的模样跪在地上先发制人,与刚刚狷狂的样子判若两人,沈宝音心里一声冷笑,闻名于盛京的第一美人也不过是个蛇蝎美人。 穆高炽瞧了瞧,横眉怒眼的看向一旁的姜钰,又冷言瞥了一眼徐氏的尸体,淡漠的语气的说着:“徐氏死有余辜,命人去宫里通知婉贵妃,好歹是婉贵妃送来的人总得给个说法,查查徐氏的底细。”说着看向姜钰质问道:“你若是不想跟徐氏一样的死法,那就老实交代背后指使你的人,是不是柳良娣指使了你?” 所有人的目光停在了姜钰的身上,她抬眼看向众人最后落在柳欣欣的身上,沈宝音分明看到了柳欣欣眼底的那丝沉不住的慌张,是的,她怕,她怕姜钰一出口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姜钰朝着穆高炽猛地一磕头:“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确实是被迫受他人指使要加害小郡主,这个人她是太子妃,此事与柳良娣无关!” 沈宝音心里叹息一声,事到如今姜钰依然也要保着柳欣欣这个主使者,她不免望向柳欣欣那张脸,柳欣欣长久的松了口气。 “命人将太子妃关押起来!” “慢着!”沈宝音应声阻止道,虽然她并不想保张姝,但此事既然与张姝无关,自己不能眼睁睁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她看向穆高炽说道:“此事太子怎么能凭姜钰一口咬定就断太子妃的罪,或许另有其人也说不定。” “姐姐这话还是不信任我?”柳欣欣泪珠子瞬间滚滚而下看着沈宝音,一副自己冤死了的模样哭诉道:“姜钰已经亲口承认了是太子妃所为,为何姐姐还要死死咬着我不放,是不是非要姜钰说出是我指使,姐姐才肯罢手?既然如此太子还是将臣妾关押起来受罚吧!” 春兰扶着一心求死的柳欣欣忙着开口就说:“主子,您可不能一时赌气,皇长孙还等着您照顾呢。”说完转身朝着穆高炽跟着一跪,“太子,我家主子是冤枉的,沈主子分明是要将这罪责扣在我家主子头上,奴婢知道沈主子心里有气,我家主子生了皇长孙而沈主子只生了个小郡主,这心里头的不平衡自然是说不得,但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牵连到我家主子。”她抬眼看向沈宝音怨恨的目光又说:“前几日我家小姐还好心送了一副琉璃坠子给小郡主,沈主子,您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毓秀一听气得骂咧了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事分明就是柳良娣指使的!” “都给我住口!”穆高炽一声呵斥响彻在整个紫轩阁里,他铮铮的目光瞪着众人,继而开口对着曹吏吩咐着:“传我的命令将太子妃关押,撤了她太子妃的头衔,姜钰毒害主子罪加一等拉出去杖毙!” 毓秀再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宝音一把拉住,她定定的看向穆高炽,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她清楚的知道此时的硬碰硬绝不是最明智的选择,柳欣欣背后有的是婉贵妃。 而此时屋外传来一声通报,说是赵王来了,穆高燧匆匆忙忙赶进屋见到正要被押着去杖毙的姜钰一把伸手拦着,他看向穆高炽求情说:“皇兄求你放过姜钰,只要能饶她一命什么都行,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唯有这次算我求你。” “她谋害主子这个罪责不能饶,其他的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能!” 沈宝音看着替姜钰求情的穆高燧,他一脸的慌张满头是汗,定是闻讯策马赶来的,再一瞧柳欣欣那双看过来的眼神,沈宝音心里就清楚了,真是好一盘精心善后的布阵,在她来紫轩阁前就已经命人去通知了穆高燧,她是笃定了穆高燧对姜钰的情意一定会来救她,所以姜钰才会誓死替她守口如瓶,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隐藏的太深! 穆高燧转眼看向沈宝音,也许在他看来唯一能救姜钰的只有这个女人了,他突然快步走到沈宝音身前哀求道:“沈良娣,算我求你,看在我昔日帮助过你的份上放过姜钰吧,你知道我不能没有她。” 这是沈宝音第一次看到这样放下身段的穆高燧,也许从他第一眼见到姜钰时就种下了这个劫,自己曾经确实是欠了穆高燧一个人情,但此刻将这个人情用在姜钰身上,沈宝音心里不仅是替穆高燧不甘,也是替自己不甘。 那双期盼哀求的眼神牢牢的定格在自己的身上,她是真的替穆高燧不值。 柳欣欣眼见着情形走到穆高炽身边小声说道:“不管怎样赵王好歹是太子你的弟弟,眼下的朝局若是拂了赵王的哀求只怕对太子你不利,何不趁此卖个人情给他,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穆高炽侧目看着身旁的女人,轻轻拧着眉峰,转眼再次看向穆高燧,这才对着曹吏吩咐着:“既然赵王亲自跑来为她求情那就暂且饶她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打三十大板赶出太子府。” 穆高燧一听顿时愁眉舒展,看向穆高炽连连感谢,对他而言只要能保姜钰不死,这三十大板也是值得的,姜钰受了三十大板的酷刑最后由穆高燧抱着出了太子府。 穆高炽转身看向沈宝音,他走来拉起沈宝音的手说道:“我知道此番你受了委屈,但赵王毕竟是第一次求我,我不能为了一个命贱的姜钰而毁了我和赵王之间的兄弟情义,你放心,她就算是去了赵王府,我也不会让她嫁给赵王,至于徐氏,我会禀明了母妃之后给你一个说法。”说着吩咐人好生照料沈宝音和小郡主。 她看着眼前安抚自己的男人,心里更是一声长久的冷笑,兄弟情义?这个男人心里岂会真的有兄弟之情?至于婉贵妃那里,沈宝音甚至都可以想到她会随便搪塞一个理由打发一切,毕竟徐氏以死,死无对证,她放眼看向穆高炽身后的柳欣欣,这个女人挑眉看来,嘴角噙着那份得逞的笑容。 “一切谨听太子的安排。” 等到穆高炽带着众人离开后,毓秀忍不住问道:“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太子怎么能不彻查呢?” “他当然不会彻查,他看到徐氏的尸体时就全然明白了。” 沈宝音明白穆高炽只不过顺势借这个手铲除了张姝而已,自己若是力保张姝那就太不值了,张姝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只是沈宝音确实是没想到穆高燧会及时赶来,姜钰没死终究是心头的隐患,至于柳欣欣来日方长,她低眉看着怀里的孩子,抱着的双手紧了紧。 虽然暂且铲除了徐氏和姜钰让自己身边留的一丝平静,但沈宝音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被毒死的女人,她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这样没了,这个人若是不清楚的找出来就会时时刻刻的威胁着自己,沈宝音寝食难安坐立不安,她决定要再去一趟,这个女人死得突然或许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借着昏暗的烛火,毓秀一边循着地面寻找一边颤抖着身子小声说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瘆的慌了只怕是找不出什么了。” “怕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找的人也不会是我们,何况若是我们不找出来,只怕日后死的就是我们!” 毓秀一听更是吓得浑身颤抖,抖抖索索的拿着烛火继续寻找着,突然尖叫一声,沈宝音一把捂着毓秀的嘴。 “小声点!” 毓秀指了指身后吓得两腿发软的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拉着我的衣服。” 沈宝音拿过烛火朝后面照了照,原来是这丫头的衣服袢到了木板上,瞧把她给吓得,早知道她这么胆小就不把她给带着了,碍事! 毓秀眼见着是这玩意,吓得拍了拍胸口,借着烛火的微光沈宝音瞥见那木板的缝隙间一抹绿光,她心头一震急忙探着身子前去搬开木板,掉在夹缝里的一个镶着祖母绿的朱钗,在黑暗里折射着微弱的绿光,沈宝音拿在手心里借着灯光仔细瞧了瞧,她心里顿时渐渐沉了下去,越沉越深,她甚至感受到全身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姐,有声音!” 沈宝音仔细竖着耳朵听去,声音是从那衣橱后面掩藏的小门传来的,她顿时熄了烛火黑暗中躲了起来。 两道身影从小门里弯着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轻声说道:“主子,咱还能找到吗?您确定是掉在这里了吗?” “你要是害怕就出去等,之前你下手的时候怎没见你这么慌张过,这会儿倒是怕她来寻你了!” “主子,求您别说了,奴婢为了您可是什么都敢做的,要怪只怪她不留意被毓秀那丫头瞧见了,还一路跟踪到这里,否则咱们也不必要了她的性命。” 黑暗里沈宝音紧紧握着手心里的那枚祖母绿的朱钗,瞳孔渐渐收紧,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全身的背脊僵硬,她死死捂着毓秀的嘴不让她发出惊讶的声音。 “奇怪了,应该是掉在这里没错,怎么会什么都找不到。” “主子,该不会是被官府的人捡走了吧?那可就糟了!” 躲藏在一角的身影继而站起身,沈宝音怒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这两人沉声问道:“你们可是在找这个!” 微弱烛火下的人在听到这声问话顺势看向沈宝音,在灯火的映衬下那是两张惊讶到扭曲狰狞的脸。   ☆、第82章 谋权篡位 那不是别人,对面的女人正是自己倾其一切去相信的亲姐姐沈如玉,在刚刚沈宝音捡到这枚镶着祖母绿的朱钗时她便已猜到了这个人,只是她难以相信,难以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亲姐姐呀,是一直以来护着自己的亲姐姐呀,她震惊更是难掩的愤怒。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沈宝音,沈如玉的震惊绝不亚于此刻的沈宝音,她睁着一双放大的眸子带着慌张的面色,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握着烛火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见到我的亲姐姐,本还替你担心着在汉王府过得可安好,何章派人去通知姐姐两次都未回来,原来是在忙着这些事情!” 沈如玉喉部咽了下口水,因震惊似乎还未平复过来,又似在想着该如何应对。 沈宝音将手心里的这枚祖母绿的朱钗塞进沈如玉的手里,欺近一步站立说道:“这是当年祖母特意留给你的,小时候我还抢着借来玩结果却被祖母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姐姐可还记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怎么能这么不小心的丢了呢?” 此时的沈如玉忽然闭上眼睑长久的叹息一声,许是眼下到了再也瞒不住的地步,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恢复了之前慌张的平静。 “既已如此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你想知道的心里也已经猜到了,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该来的还是得来,你我姐妹迟早是要站在对立的一面。” 她望着这样的沈如玉,冷淡的口吻述说着这一切,陌生得再也看不到半点熟悉的样子,将她们这份多年来的姐妹依靠支离破碎。 她嘲讽一笑,笑中带泪的说道:“原来我所看重的在姐姐眼里竟是这般分文不值,为了你自己的得势出卖我可曾良心安过,我怀疑过所有人但唯独没有想过你,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身体里留着一样血的人至少不会相残相杀!” 沈如玉紧紧握着手里的那枚朱钗嵌进皮肉里,她忍不住低眉一声苦笑:“我也不想你我会轮到今天这地步,可谁曾想太子会偏偏喜欢你,如果你们没有交集,我绝不会亲手将你送进去。” “东郊码头说好的要护送我和万书卿离开,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走,我竟被自己的姐姐蒙在鼓里这么久,现在想来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早就料到了今日,沈如玉,你太狠了,是你亲手将我推进了这万丈的深渊里,是你毁了我和万书卿!”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带着所有的失望统统发泄出来,她宁愿是别人也好过是沈如玉。 沈如玉侧立在原地,她默默的再次闭上双眼,眼角划过那片水渍,带着哽咽而颤抖的身体。 “沈如玉,从今时今日开始你我姐妹之情荡然无存,他日生死相对也只当是陌生人。” 她带着毓秀起身离开,那只手忽然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臂,沈宝音回头瞥了一眼那张脸,除了扭曲更让人不堪,她冷漠的拂开。 带着冰冷的身子出了屋子,手指死死扣着毓秀的手臂,脚下忽然踉跄了一步,毓秀急忙扶着她。 “小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死死咬着牙,为什么要哭,人心若是冷了岂还能哭得出来,自己早就看透了这虚伪的一切。 不远处突然传来奔腾而来的马蹄声,沈宝音拉着毓秀躲到一侧,大批的锦衣卫骑着马匆匆而过,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么晚锦衣卫不该出现在这里,看来是真的要天下大变了,沈宝音心知不好拉着毓秀匆匆往回走。 紫轩阁一夜间突然增加了人手保护,不仅是紫轩阁整个太子府都加大了锦衣卫看守,沈宝音追问原因,曹吏也只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说是近来京城动乱要加大保护,其他的都不愿再说。 毓秀从院子里走来摇了摇头,她这出去一趟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沈宝音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慌张,太子私自动用锦衣卫已是犯了大忌,到底是前方发生了什么,所以穆高炽才会这么不顾一切铤而走险,小小的太子府已是这样,那么整个皇宫里估计也已经风云大变。 沈宝音不由的打开盒子里的那张面具,无论如何,万书卿你都得好好活着。 是夜沈宝音是被前院的叫喊声惊醒的,黑夜里她从床上惊醒的坐起身,毓秀走进屋点了灯,她也是被惊醒着过来,沈宝音披了件外衣走到门口瞧了瞧,前院火光四射不时隐隐传来嘈杂声,她心想定是出了事了。 沈宝音不放心吩咐毓秀留在紫轩阁照看小郡主,她自己着了件貂狐披肩出了屋子,眼下她必须探个究竟,至少也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院里火光照亮了整个太子府,大批的锦衣卫团团围住,穆高炽身着黑色绸缎昂首立在人前,身后跟着曹吏和杨硕,她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中间押着几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张姝。 穆高炽突然厉声问道:“还不赶紧把你的同伙交出来,你以为现在还有人能保得住你嘛!” 张姝抬眼看过去,头发被扯得凌乱,一双黑亮的凤眸直瞪瞪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她忽然一笑,笑声凄厉哀鸣,笑得人心惶惶,那晚的张姝在沈宝音看来是最震慑人心的凄美,这样的女人无疑不是个悲剧,在往后多个日子里,今晚的张姝总是萦绕在沈宝音的梦境里。 她看着穆高炽悲戚的笑说道:“从我嫁进太子府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没人能保得住我,如果你可曾对我用过一点点的真心,我也绝不会背叛你,为你背叛所有人都死不足惜,可是穆高炽你终究是没心的,在你眼里除了皇权什么都可以牺牲,你哪会懂得感情,我等今晚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张姝依然笑,放声的大笑,她转眼看向人群中的沈宝音,那双微微勾起的眼角噙着泪水,沈宝音的心竟轻轻的颤抖,模糊的眼光里她看到了张姝快速朝着旁边那把锋刃的剑柄抹去,鲜艳的红顿时溅撒开来,染红了整个火光。 沈宝音震震的僵在原地,张姝死了,死在了这场政权中,鲜血染红了她的尸体,带着绝望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手臂忽然被人抓起,沈宝音侧身看去,穆高炽正抓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是深邃的平静,张姝的尸体还带着温度躺在血泊中,而眼前的这个男人镇定得太令人可怕。 “沈如玉呢?她在哪里?” 沈宝音努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质问自己的男人,原来他们在找沈如玉,当然他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沈宝音。 “我不知道!” 手臂再次被抓住,穆高炽又一次追问道:“她是你姐姐,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了,只要你交出她,我自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杨硕走来说:“沈良娣,您还是赶紧将沈如玉交出来吧,她偷走了玉玺事关重大。” 话落间耳边传来毓秀的大喊声,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沈如玉抱着小郡主出现在人群前。 “谁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现在就掐死这孩子!” 沈宝音吓得浑身苍白,她瞪着沈如玉带着嘶吼的声音喊道:“你把孩子放了!” “只要穆高炽打开城门放了汉王,我不会动孩子一根手指头。”沈如玉说着目光仇视的看向一旁的穆高炽,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皇上已经驾崩尸体寒冷的躺在城外多日,你却命人封锁消息关闭城门,以汉王造反的罪名追捕他,穆高炽,你才是谋权篡位势必要令天下人诛之!” 皇上已驾崩却被拒之城外?他死在了征途中,这么大的消息却整个大金国封锁,那么前方该是多么糟糕,沈宝音闻言惊讶的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竟公然谋权篡位。 穆高炽冷冽的目光看着沈如玉,继而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谋权篡位的是汉王,沈如玉,你偷走玉玺死罪重大,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出这太子府?” “就算走不出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我就不信你会放着沈宝音的孩子不管!” “想拿孩子来要挟我?沈如玉,你还真是错了!”说完便命人拿起弓箭对准抱着孩子的女人。 沈宝音一把扯住身旁的穆高炽,带着几近疯狂的口吻说道:“那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看着穆高炽那双微微收紧的瞳孔,沈宝音的手指掐进了手心里,他对这个孩子一直是心存芥蒂的,此时此刻这样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了孩子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 她松开那只手一步步走到人群中,看着沈如玉手中的孩子应声说道:“我说过如果你我再生死相对时便是陌生人,现在我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祈求你放了我的孩子,要陪葬就以我的命相抵,如果你心里还能留有一丝姐妹之情就放了她,她还善小什么都不知道。” “沈宝音!” 穆高炽的声音怒不可揭的从背后传来,带着难以容许的霸道,可她却聪耳不闻,她恨透了这个声音,恨透了这个人,就像张姝说的他是没有心的又怎会懂感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报以希望,只是沈宝音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心中的芥蒂竟对孩子的性命都不顾。 沈如玉怔怔的看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孩子的哭声响彻在整个太子府的上空,她低头看了好久,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满脸泪水,自己一生求子不得到头来却拿着孩子的性命相要挟,她看向沈宝音,这个曾经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姐姐的亲妹妹,沈如玉仿佛看到了小时候在沈府的花园里,沈宝音从身后偷偷牵着自己的衣裙笑看过来。 “沈宝音,我今生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将你推进这火坑,若有来生咱们还是不要遇见了,今生欠你的今晚就一并还了!” 她说着突然将孩子朝沈宝音抛去,孩子的哭声划过天际,沈宝音抬头看着那道抛过来的弧度拼了命的去接住直到稳稳的落在自己的怀里,再回头时沈如玉已被乱箭穿心的倒在了地上,口中的那句姐姐再也没有机会喊出声。 一夜之间皇城大变,穆高炽经过了多年成功的谋权篡位登上了皇位,他登基后史称圣宗帝,并以先皇大礼安葬了穆震葬于皇陵,而汉王穆高煦以谋反的罪名在京郊斩首示众,登基后的穆高炽依然不放心,命人偷偷清除了汉王余党,一时间暗地里闹得满城腥风血雨,被软禁的徐皇后深知自己的处境,为求得最后一丝颜面要求去皇陵陪先皇,以太后陪葬之礼葬之。 婉贵妃成了大金国的太妃,在婉贵妃的力保下柳欣欣成了大金国的皇后,沈宝音成了沈贵妃,册封的那天是刘公公过来宣旨的,沈宝音跪在地上一声冷笑,她是不是该感谢这位新皇不计较沈如玉的罪名给自己留了一条活命。 穆高燧是一个月之后离开的京城,以赵王的名义去了西南藩地就任,离开前他告诉沈宝音,说是姜钰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他派人四下寻找都没了踪影,他怅然若失深知自己留不住这个女人,带着遗憾的心情踏上了西南之路,虽然穆高燧参与了这次政变,可沈宝音看得出来,在穆高燧的心里是一辈子内疚的,但朝局容不得他多想,在生死面前人们往往还是选择苟延残喘的活着。 沈如玉的后事是玄郎中料理的,是玄郎中亲手埋葬了她,裹着草席葬入了黄土坟里,立了一块木碑,上面写着沈氏长女连名字都未敢刻上,那天天气阴沉刚下了一场小雨,沈宝音带着毓秀陪着玄郎中一起安葬了沈如玉。 虽然她生前也并未多么风光,可死后这样的结局终究令人寒酸,她身负罪名能留有这样的安葬已是不容易。 玄郎中跪在沈如玉的坟前好久,低头替她烧着纸钱,说是他日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今儿就多烧点,又摆放了几道沈如玉生前最爱的吃的茶点,这些玄郎中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玄郎中背起包裹和沈宝音道别,说是要游医四海去了,临走时又嘱托沈宝音多保重,小郡主的身子弱定要注意,转身后哽咽在眼眶中的泪水才落下。 毓秀叹息一声说道:“若是沈如玉当初嫁给的是玄郎中该多好。” 这一声惋惜落在人心里哽在喉间,沈宝音伫立望着玄郎中渐行渐远的背影越发觉得凄凉,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万书卿,忧愁浮上了心头,回来的官兵说那场战役死伤惨烈,万都督死了,可沈宝音不相信,万书卿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只要一日见不到万书卿的尸体,她绝不相信万书卿已死。   ☆、第83章 伤口撒盐 长安宫内沈宝音哄着熟睡的秋月,一晃已是三年过去,那团肉肉的小米分团也渐渐长大,当初沈如玉最后还是念及姐妹之情饶了孩子一命。 毓秀端来冰镇的酸梅汤送来,见着秋月睡着了便轻手放在了一旁,接过沈宝音手里的扇子替孩子扇着风,眼下已是又一年的盛夏时节,宫里的宾妃们去了避暑山庄,因为秋月身子弱沈宝音没有前往,一来她也不愿随波逐流跟去,二来也是为了图个清静,否则自己当初也不必搬来这里住。 彼时宫外传来禀报声,说是永和长公主来了,话落间穆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几样玩具见到沈宝音嘘声的手势才放缓了脚步。 穆皎将手里带来的玩具递给一旁的毓秀,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坐下看了看熟睡中的小米分团,哀怨的叹了口气说着:“好不容易得空来找秋月玩会,她倒好睡了,没劲。” 毓秀将冰镇的酸梅汤端过来,穆皎喝了几口,沈宝音笑问道:“你怎么没去避暑山庄?” “那些女人跑去的地方乌泱泱的,何必扰了我的清闲,她们走了好,这宫里一下子都太平了。”说完停顿了一会儿,眼光朝着沈宝音看去,想了想却是说道:“我听说皇上来了你这好几次你都推辞不见,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恨着他?” 沈宝音听着穆皎这话嘴角苦涩的扯了扯,她不过是个妃子哪有资格和皇上斗气,她只是不想再见这个男人而已,三年前的那晚已成了今日她和穆高炽回不去的坎,张姝死了,沈如玉死了,万书卿没了消息,玄郎中和穆高燧都走了,留在身边的人已是寥寥无几,这偌大的宫殿留给人们的只是一腔清冷和寂寞,高处不胜寒的处境。 穆皎见沈宝音苦涩的笑容都是女人岂会不明白,她看了一眼孩子开口问道:“听说这几日秋月又生病了,现在可好些了没?” “昨夜还发了高烧,今早才退了热,这孩子早产本就身子骨比同龄的孩子弱,这些年就没怎么好过。” 谈到秋月总是沈宝音心头的一块心病,历经种种的磨难死里逃生才生下她,她是沈宝音活下去的希望。 “公主善小慢慢调理就是,宫里名贵药材众多,总能把公主的身子治好。”穆皎说完拉着沈宝音走到一旁坐下,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方开口说着:“我想去北国一趟。” “去北国?”沈宝音震惊看来,心下也估摸着猜测到了几分。 “这些年我派去的人大江南北寻找万书卿,结果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前些日子有人说在北国见到了和万书卿相似的人,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与其整日惶惶不安的等着还不如我亲自去看看,就算是见到一具尸骨也好让我死了心。” 她听着穆皎这番话震慑在心尖,就像穆皎一样这些年沈宝音心里也一直未曾放弃过这个男人,穆皎的心情沈宝音比谁都感同身受,自己更可叹的是穆皎对万书卿的一片痴情远胜过自己,但她还是不免替穆皎担心起来。 “北国毕竟不是大金国的管辖内,那里分布众多小国动荡不安,你一个女子只身去那里太危险了,何况万一消息是错的呢。” 穆皎叹息的摇了摇头:“不去怎么会知道,何况当初父皇北征匈奴的时候最接近的就是那里,万书卿若是没死很大可能是被俘虏了去,我不能再坐等下去了,趁着皇兄现在不在宫里,我才能方便逃出京城。” 沈宝音前思后想了好一会儿,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一块福牌塞进了穆皎的手里。 “这是去年我去闫贞观求的福牌,一个是为了秋月求的,另一个是为了万书卿求的,现在你把这个带上,希望它能保佑你顺利找到万书卿平安的带回来。” 穆皎低头看着手里的福牌,沉吟了一会将它戴在了脖子上,临走的时候抱着沈宝音说,自己一定会找到万书卿。 穆皎偷偷的走了只留了一封信,大体的意思是让穆高炽不要派人寻她了,两天后穆高炽才从避暑山庄得到消息,穆高炽一顿大发雷霆斥责了锦衣卫统帅疏于职守并降了职,又派人出了京城寻找穆皎,匆匆忙忙回了宫里。 毓秀进屋禀报说是皇上来了,沈宝音正在屋里逗着秋月玩,听到毓秀这话心里沉了沉。 穆高炽穿着一身黄褂龙袍走进长安宫殿,身后依然带着曹吏等人,秋月见到穆高炽小步跑去扯着他的衣袖说道:“父皇,您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华烨哥哥也不找我玩。” 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等你身体好了,华烨哥哥就带你玩了。” “那父皇抱抱秋月,父皇都从来没有抱过秋月呢。” 穆高炽愣在原地,沈宝音见势心里扎进一根刺,她朝着毓秀吩咐着:“你把公主带下去。” 毓秀点头抱起秋月出了殿外,穆高炽缓了缓神对上沈宝音那双冷淡的眸子,许是心存内疚别过眼去,朝着一旁的榻椅上坐下。 “宫里的人说穆皎临走前来了你这一趟。” “长公主来给秋月送些玩具,她疼秋月也是自然。” “那你可知穆皎出了京城?” “臣妾前几日听说了,长公主离开京城一事整个皇宫都知道。” 穆高炽听着沈宝音这番话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着:“她临走前可对你说了什么?” “不过是聊了些寻常事又聊了一会秋月的事情,其他的也没什么,臣妾也是后来才知道长公主出了京城。” “寻常事?”穆高炽鼻尖冷笑一声,继而侧身盯着身旁的沈宝音,见她正襟危坐面色平静,“这寻常事里可说到了万书卿?” 交替的双手微微收紧,听着穆高炽这声质问,沈宝音依然平淡的应对道:“没有!”刚说完手臂突然被人狠狠的扣住,她回头对上穆高炽那双冰寒的目光。 “沈宝音,你心里想着什么,朕比谁都清楚!这些年你放在抽屉里的那张面具,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嘛,你只不过是借着穆皎去帮你寻找万书卿!” 他狠狠的甩开沈宝音的手臂,手腕处传来疼痛,沈宝音低头看去,手腕红了一圈。 穆高炽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他背手而立的站在殿门口,许久传来声音说道:“朕说过万书卿死了,他就不可能再活着,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她闻声看向穆高炽的背影愤然的出了长安宫,她起身看去紧紧握着裙角,因怒气而颤抖着身体。 是夜沈宝音抱着秋月睡去,屋外突然寒风骤起,吹开了纸窗熄灭了几盏灯,毓秀闻声进了屋子只说天气要变了,一边忙着将纸窗合上一边重新点着灯。 秋月呢喃声传来:“母妃,秋月疼。” 沈宝音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那里烫得要命,毓秀问是不是小公主又高烧了。 “告诉母妃哪里疼?” “秋月浑身都疼。” 她吩咐毓秀拿盏灯过来,借着灯光仔细一瞧,沈宝音吓得脸色都苍白了,秋月满脸的红疹,脖子里也是,她急忙将秋月的衣服散开,这么一瞧,浑身上下都是。 毓秀看过来顿时也慌了神,慌慌张张的就跑出去喊人,此时已是子时,宫里的太医忙不迭的赶到了长安宫,穆高炽也闻讯赶了过来。 几个太医将小公主抱到光线明亮的一侧仔细一看,那红疹已渐渐转变成了脓包,其中一人吓得急忙说了句:“公主这,这可能是得了天花!”此话一出口震惊了所有人纷纷后退了几步。 穆高炽沉声质问道:“可确定是天花?” 那太医扑通一跪就禀报说:“依微臣的判断,小公主此番症状确实是天花引起,当年微臣未进宫前见过有人得过天花的模样,症状就跟小公主是一样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治呀!” “皇上,天花乃急症传染性甚高,依小公主这症状恐是救不得了!” 说完几个太医连连求饶磕头,谁也不想染上这病,沈宝音推开所有人伸手将秋月抱在怀里,不会的,她的孩子不会救不得的! “母妃,秋月疼。” 她紧紧的抱着秋月,听着她这声呢喃眼泪夺眶而出,抚着秋月发烫的额头哭道:“别怕,有母妃在。” 穆高炽见势欲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刘公公一把拉住,刘公公急忙说:“皇上去不得,天花乃绝症,若是传染了可救不了了,您贵为龙体千万使不得,大金国还等着您治理呢!”说完只听见霹雳一声雷鸣伴随着刺白的闪电,吓得众人慌了神。 毓秀朝着穆高炽双膝一跪喊道:“求皇上救救小公主,救救小公主!”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弯曲,穆高炽一声令下说道:“传朕的旨意命宫中所有太医前来医治,若是公主有任何闪失就等着通通一起跟着殉葬!” “皇上,宫中留下的太医并不多,刘院史他们都被太后和皇后娘娘叫去了避暑山庄,眼下着实能医治公主病的人不够啊。” “那就把刘院史他们全都召回来!” “避暑山庄离皇宫甚远,就算回来了恐怕也得到明日晌午,公主是等不得了,求皇上开恩,求皇上饶命!” 曹吏上前说道:“还是让属下去吧,属下快马加鞭一定把刘院史他们给带回来!”说完带着几个人匆匆出了长安宫。 剩下的太医不敢稍有迟缓,提着命冒着死给小公主医治,来来回回打了十几盆热水端进来,沈宝音也不走,她就蹲在一旁抱着自己的孩子,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这么短命,从怀有这个孩子开始三番五次历经险阻都保了下来,眼下的坎也一定会过去,那是自己的命,系着自己的血。 “沈贵妃,公主恐怕······” 她一把扯着说话的太医,频临奔溃的嘶吼道:“你要是再敢胡说,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赶紧把水端过来!” 从子时到了天明,沈宝音抱着怀里的秋月一直守着,那句母妃秋月疼还依稀回荡在耳边,可怀里的人儿却闭上了眼睛,她满身脓包腐烂,冰冷的双手被握在沈宝音的手掌心里。 毓秀忍着哭声说道:“小姐,公主她离开了!” “没有,她只是睡着了,她一向都不是这个时候醒的。” 众人闻言忽然扑通一跪喊道:“请贵妃娘娘节哀!” “皇上,属下把刘院史他们带来了!”曹吏匆忙进了殿内,看到眼前的场景惊呆在原地,后面的话怎么都没说出来,自己还是没能及时赶回来。 沈宝音抱着秋月在长安宫内待了三天三夜,她就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从天亮守到黑夜又从黑夜守到天亮,毓秀跟着守在一旁,杨硕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不禁红了眼眶。 “贵妃娘娘,您这样皇上真的很担心,小公主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哪都不去,只有我这里才是最安静的地方,你们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杨硕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忽然大声一吼道:“沈宝音,秋月已经死了,眼下酷暑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连死后都不能安息吗?她是咱大金国的公主,尊贵的公主,她不仅要体面的活着也要体面的离开,沈宝音,你能不能醒一醒!” 那声怒吼震慑在沈宝音的心里,她带着猩红的眸子愤然冲到杨硕的身前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带着仇恨一切的目光。 杨硕抹去嘴角的血丝一声苦笑:“果然还是这巴掌才能救醒你!” 穆高炽选了吉日以公主的礼仪下葬了秋月,因为秋月善小未嫁人又以冥婚的形式给她配了个夫婿照顾她,临葬前沈宝音剪了一搓秋月的头发放进了香囊里,她不能让秋月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沈宝音久久的跪在皇陵前,穆高炽陪着她一起,她握着手心里的香囊,沈宝音不懂,明明已经三番五次的死里逃生,为什么就只给了三年多的时间,她自认这辈子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何偏偏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秋月的离开是生生的从沈宝音身上割去了一块心头肉,她站在长安宫里时常能看到在院子里蹦跶的身影,她嘴里喊着母妃,瘦弱的不似同龄的孩子,沈宝音又时常在梦里做着同样的场景,梦里秋月躺在自己的怀里喊着母妃,秋月疼。 毓秀看着伫立在殿门口的沈宝音,这些日子以来沈宝音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什么话也不说,又时常破天荒的问着,秋月的药煮好了没。 “小姐,小公主或许是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病痛自己也乏了,您就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你说若是当时玄郎中在会不会就能挽回了。” 毓秀听着这话眼眶就红了,余光瞟见一抹身影走来,她正眼看去婉太后扶着雪雁的手臂走进了长安宫内,身后还有柳皇后。 毓秀见状急忙朝着这些人跪安道:“奴婢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婉太后进了殿内坐下,看了一眼沈宝音,继而叹息一声:“小公主福薄,哀家知道你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说着命下人将带来的灵芝递了过去以示安慰。 柳欣欣顺势看来,眸子转了转起唇说道:“本宫听闻小公主离世倍感伤心,本宫见过秋月几次,是个活泼可爱的丫头,怎么一转眼就······”说着竟潸然泪下挤出几滴泪珠子,起身走来拉起沈宝音的手便说:“沈贵妃也不必太过伤心,你若不介意,日后华烨就当是自己的孩子吧。” 沈宝音闻声看着眼前这张故作惋惜的脸,心里一声冷笑还真是会择机伤口上撒盐,她嘴角扯了扯回说着:“华烨乃当朝的太子,臣妾哪有这福分。” “皇上登基也有数年了,可后宫嫔妃却少之又少,膝下皇子皇女就别说了,大臣们在朝堂上说了几次都被皇上给驳了回去,虽然此时哀家不该和你说这些,但想着大金国的未来哀家心头忧心忡忡,不能不为江山社稷着想。” 她抬头看向婉太后,见她一双深沉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低眼拂过心头,怎么是担心现在自己失去了孩子想着要如何争宠吗。 “历来皇家选妃也不是第一次,皇后贤淑体恤,不知沈贵妃意下如何?” “臣妾身份低微,后宫之事全凭太后和皇后娘娘做主就好。” 婉太后闻言笑看过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就好,后宫统一这事哀家就命人着手去办了。” 看着消失在长安宫外的身影,毓秀气愤的打抱不平,哪有人这样伤口上撒盐的!沈宝音默然的看去,嘴角扯了扯。 夜幕下毓秀安顿好一切熄了灯退出殿内,沈宝音闻着安眠香才缓缓的睡去,半夜一只冰凉的手攀上自己的腰间,沈宝音猛然惊醒,身子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回头在黑暗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搭在自己的颈项间呢喃了一句,气息幽幽的拂过耳边。   ☆、第84章 一路向北 “别动,朕有太久没有抱过你了。”他的呢喃声拂过青丝夹杂着徐徐的无奈,抱着沈宝音的手紧了紧将她更加带进自己的怀里,轻微的叹息一声又说着:“朕知道你失去秋月的痛,朕又何尝不是,但朕不能失去你,在东宇宫郊的那晚,你答应过朕他日等我登上这最高点,你要陪着我一同欣赏这星月下的万里江山,如今朕做到了,你可曾还记得你的诺言?” 夜幕中沈宝音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年,仔细想想都是自己的不争隐忍委屈求全,那晚东宇宫郊的阁楼之巅她曾因穆高炽的这句誓言而感动,放弃过往的种种只为好好做他的妻,她当然也记得自己答应过这个男人的诺言,但提前是永不背叛,如今再谈起这些往事,沈宝音心里只觉得是万分的可笑。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在黑幕中落下他的吻,他说:“朕拥有的一切只愿和你分享,你是朕的女人,是要陪朕一起走下去的女人。” 他迅速的翻了个身欺压下来匍匐在沈宝音的身上,带着极尽渴望难耐的目光吻着身下的女人,像一头饿了多年的狮子带着男人的野性,这才是穆高炽。 她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望向黑暗中的一侧,像一具木头一样无视身上的男人,即使他多么小心翼翼,多么温柔虔诚想方设法的讨好挑弄,在沈宝音看来都是万分的恶心。 “穆高炽,你听见秋月的声音了吗?” 身上的男人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来,沉默了片刻双手捧住沈宝音的脸与她鼻息相对,他叹息一声说着:“我们还年轻会有很多机会生更多的孩子,朕答应你,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得到皇子最好的待遇,甚至为了他,朕可以把皇位留给他!” 她听着这话忽然忍不住放声笑出来,笑得眼角的泪水都止不住流下来,笑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笑得整个长安宫内莘莘泣泣,她同样翻了个身狰狞着一双目光瞪着身下的男人。 “孩子?皇位?穆高炽你岂会把你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夺来的皇位拱手让给别人?你更没有资格提起秋月,从我怀有这个孩子的那天起,你就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没有给过她应有的父爱,你甚至都吝啬的不愿抱她,每当我想起这些时,我心里有的只是对你无尽的痛恨,现在秋月没了,你开心了?终于可以少了那些流言碎语,没有人再可以阻止你,但你千算万算我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沈宝音摘下发髻上唯一的朱钗在黑暗中狠狠的扎进穆高炽的胸膛,那里鲜血顿时染红了眼底,穆高炽痛得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长安宫。 守在门外的刘公公和毓秀闻声吓得急忙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睁着一双震惊的眸子待在原地。 刘公公吓得慌慌张张的朝外面喊道:“快来人!快传太医!” “都给朕滚出去!”穆高炽大吼一声,他挣扎着坐起身带着一双凌厉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胸膛处还在涓涓流着血,“原来你心里竟是这么恨我!沈宝音,就算我死你也要一起陪着!”说完握着那朱钗又狠狠的扎进更深处。 穆高炽被刺伤震惊了整个皇宫,婉太妃闻讯嘶声力竭,说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定不会放过沈宝音,可惜经过两天一夜的抢救穆高炽的命还是保住了,婉太妃震怒要求将沈宝音处死,刺杀皇上的罪名不可饶恕,据说是穆高炽闻讯带着奄奄一息的口吻派刘公公赶来传了旨意,免了沈宝音的死罪将她发去了闫贞观,废了她的贵妃头衔贬为了庶民,这一发配又是去了四年。 佛像前坐着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子,她每日清晨都会坐在这里念经礼佛,为她死去的孩子,为至今下落不明的万书卿,为她先前种种的孽缘。 道空师太走进来朝着旁边坐下,沈宝音睁开眼睛瞧了一眼问道:“师父要多久才肯替我削发出家?” 道空师太捻着佛珠应声开口说道:“修行只求在心,你尘世未了佛祖也不愿收你。” 她轻声一笑:“不是佛祖而是碍于皇上吧,如今我已不是皇家的人,他自然也管不得。”说着忧心的叹了口气,“自认我这一世从未害过人杀过人却落得如此境地,若真有前世那也是孽缘种种,唯一后悔的是当初那朱钗没有扎进他的心脏里。” “这话可说不得!万事种种自有前世因果,你若能这样想也就罢了。” 毓秀匆匆走进来,说是宫里的刘公公来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每隔几个月就会来闫贞观一趟,带着一些吃的用的过来,沈宝音心里清楚但不感激,收下的东西也都分散给别人,那是穆高炽欠的。 刘公公站在佛堂外,身后带着几个跟班,见到沈宝音走出来一脸笑嘻嘻的看来,拿着东西递过来说道:“这些都是宫里新进贡的上等貂狐绒,皇上念着天气冷了就命奴才特意赶过来一趟。” “那就有劳刘公公了。”说着让毓秀收了下来。 刘公公嘿嘿一笑嘴里又替穆高炽说了些好话,无非就是穆高炽多么记挂着担心着但是碍于答应过婉太妃不能前来,这些沈宝音都听腻了听烦了,她每每听着刘公公说着的这些心里只会更多的不屑。 旁边一太监见势小声说了句:“宫里的新主子还等着见您,咱还是赶紧回宫吧。” 这句嘀咕声虽小但还是传进了沈宝音的耳朵里,刘公公面色逡巡朝着沈宝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见着刘公公脸上的变化,沈宝音也只当是没听见。 是夜,杨硕来了闫贞观,他是来给沈宝音送些书籍的,这些年也多是靠着杨硕送来的这些书籍打发内心的伤口。 杨硕进了屋子看了一眼灯下做着刺绣的女人,走来朝一侧坐下打趣着:“看来你日子过得也算清闲,何时给我也绣一个?” 沈宝音抬头瞥了一眼,见杨硕四下望了望,同样打趣着:“等着给你杨大人刺绣的女子可以排到整个京城了,你也别看了,毓秀去了他屋还没回来,你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杨硕听着这话只笑也不否认,这些年杨硕对毓秀的心思沈宝音也算看清楚了,难得这个男人从未变过心,以前自己不答应是担心杨硕生性放荡的个性毓秀是守不住的,现在自己略微改变了看法。 “你要真有心就把毓秀接走吧,好好善待她,她跟着我这么多年也着实不容易,也免得在这闫贞观里荒废了年华清苦过日子,我看得出来你不舍。” 杨硕苦笑一声:“只怕我现在想接她走,她也不愿意了,她对你的衷心可远胜过任何人。” 她听着杨硕这酸溜溜的话倒似一个女人跟自己争风吃醋的无可奈何,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硕想了想却说:“皇上有意跟我提起过几次,他心里是想着把你接回宫的,毕竟当初为了救你才答应了婉太妃不再见你的要求,但这些年过去了,他也在想着办法把你接回去。” 停下手中的针活,沈宝音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杨硕说道:“你要是想着替穆高炽说好话那以后就别来了,我如今与这个男人再无关系,你回去替我传个话,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还望皇上各自珍重,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回去?她可不稀罕,当初自己将朱钗扎进穆高炽的胸膛时就没想过活路,那个男人只会是自己噩梦的开始,如今虽过得清苦却求得自在。 杨硕听着这话长久的叹息了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毓秀回来了,见着这两人郎情妾意的目光,沈宝音无奈的笑了笑,吩咐毓秀替自己送送杨硕,也好解了杨大人的相思之苦。 几日后宫里来了一批人,说是宫里新晋的惠妃娘娘要来闫贞观祈福,当时沈宝音和道空师太正在佛堂里,听着传话心里诧异的面面相觑,自古皇家来闫贞观祈福都是提前通知准备的,这次却是奇怪了,又说是新晋的妃子倒是令沈宝音更加诧异了,想起前几日无意听到那小太监和刘公公的传话,心中对这位新晋的妃子有了些好奇。 佛堂外站着好些宫女太监衬托着这位惠妃娘娘的排场,沈宝音跟在道空师太的身后前去迎接,这位惠妃娘娘正站在那颗菩提树下抬头观望,背影倩兮婀娜多姿。 “贫尼有失远迎还望惠妃娘娘莫怪。” 她回身看来,娇俏一笑说了句:“是本宫冒然前来有失礼仪才是。” 沈宝音听着这口音背脊一震,太过熟悉了,她急忙抬头看去,这一看震惊的愣在原地,新晋的惠妃娘娘不是别人,而是消失了多年不见的姜钰! 姜钰顺着目光越过道空师太看向沈宝音,那双眸子里带着挑衅,她走来忽然拉起沈宝音的手笑说着:“本宫听人说你留在了闫贞观,不放心便过来看看,不管如何你曾经也待我不薄,这份恩情本宫永记在心!”说完便吩咐其他人退下,说是好久未见旧人要好好聊聊。 此时只剩下她们二人,穆高燧临走的时候说过,姜钰留给他一封信就走了,时隔多年却以这样的方式重遇此人,也不知道这女人用了什么方法坐上了惠妃的位置。 沈宝音抽回手嘴角扯了扯却说:“眼下无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拿着帕子掩唇莞尔一笑:“这么不想看到我?也是,当初你可是硬生生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赵王赶来替我求情,只怕我现在哪有机会再见到你。” “别人置你于死地那是因为你作孽多端,昨日放过你一条活路就该好好悔过自新,早知你今日初遇你的时候就不该救下你。” 姜钰忽闪着一双无辜的眼神看来,噗嗤一声笑说着:“你好歹也是半个佛门中人了,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些年吃斋念佛也没怎样!” “就因为这些年我吃斋念佛已是对你宽宏大量,否则说得可不止这些,佛家有言,该来的总会来,该灭的总会灭!” 姜钰脸色一凛收敛起笑容,她瞳孔微微收紧,嘴角抖了抖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望着姜钰一群人离开,沈宝音微皱起媚黛,道空师太走来站在沈宝音一侧同样望去,许久叹息一声:“真是冤孽!” 毓秀担心的说着:“皇上真是糊涂,怎么让这种女人做了妃子,小姐您说会不会是柳欣欣安排的?” 沈宝音兀自摇了摇头,柳欣欣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早就猜透了姜钰对穆高炽的心思,她不可能放着这样的女人在穆高炽身边,至于姜钰是怎么进宫又坐上惠妃这个位置,还真是令人头疼好奇,恐怕此刻不仅是自己震惊的担忧,柳欣欣那里必然也是一番风雨。 灯火下的屋子里,沈宝音来回踱着步,姜钰的出现打破了这些年的平静,她并不关心穆高炽为何册封了姜钰,而是她清楚的知道姜钰绝非善类,当年自己置她与死地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她的心中,她是绝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的。 不行,她不能继续留在闫贞观里,留下来不仅自己招惹祸端就连整个闫贞观里的其他人都要受牵连,姜钰的手段自己太了解了,她越想越心烦意乱,还是去找道空师太商量一下为好。 沈宝音走到屋前打开门,此时屋外正站着道空师太,她像一副了然的表情开口说道:“我想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光我和毓秀离开可不行,你们也得撤离。” “我不能走,走了你就说不清了,你放心我有当年先皇赐予的令牌,她不能把我怎么着,倒是你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毓秀离开。” 时间容不得沈宝音她们多耽搁,她连夜带着毓秀出了闫贞观,她们没有出城令走不了城门,只有在道空师太的帮忙下走荆棘的山道。 远处火光四射,是从闫贞观里传来的,大火漫天照亮了半空,沈宝音朝着闫贞观的方向双膝跪下磕着头,她感谢道空师太的一片苦心,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沈宝音这个人! 毓秀问:“小姐,以后我们得去哪?”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连绵的山头,翻过这几座山就出了大金国的守卫地,她要向北走,一路向北。   ☆、第85章 生死殊亡 山道里沈宝音和毓秀连夜赶路,白天都还能承受,可是到了夜晚这诡异的丛林里尤其可怕,时不时传来令人毛骨茸然的鸟兽声,可她们除了这山道也别无它法。 好不容易栖身下来点起了篝火,拿出随身带来的干粮充饥,毓秀掰了一半的饼递过来,一双恐惧的眼神四下里观望着,这些天她被吓得着实不轻。 “我去取些木材回来。” 毓秀一把拉着沈宝音的衣袖摇了摇头,沈宝音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着:“你别怕我就在这附近,若是不找些木材回来,今晚可怎么度过。”这样的丛林里没有篝火是活不下来的,那样会更危险,其实她比毓秀更害怕哪里经历过这些,可沈宝音知道,如今的自己必须勇敢的去面对一切。 她刚离开不久就听见毓秀的叫喊声,急忙又折了回去,毓秀吓得大喊起来,一头体积庞大的野狼正悄然逼近了她们,沈宝音脑袋顿时轰了一声,心想这下是死定了。 狼见到回来的沈宝音目光凶狠,突然朝着她便扑了过来,千钧之时只听见那头狼悲惨的哀嚎一声继而倒在了地上,沈宝音再望去不远处站着一手拿弓箭的男人。 毓秀走来扶起沈宝音,那人走近看了看询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宝音不敢跟他说出实情,只说是为了赶路不小心迷失在这里,那人听后自然不信,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现在危险的山道丛林中,大体也是为了逃避追杀冒险走山道,他不免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走吧,我带你们走出去!” 连绵的山头下两个身影搀扶着,身上的衣服被灌木丛划破褴褛,她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翻山越岭的逃了出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半个月了,她们总算活着出来了。 毓秀朝着天际大吼了一声,吼完便倒在了地上,望着一望无垠的蓝天说着:“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还以为我们走不出来了。” 这半个月里她们身上所带的干娘和水早已用完,后面几天时间完全是靠着毅力存活,还要时不时防备着山中的财狼野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好在总算活了下来。 沈宝音挨着毓秀一侧躺了下来,她同样累得精疲力尽,不知道现在的闫贞观如何?道空师太可安好?她娘在听到自己的噩耗时该有多伤心? 远处传来奔腾的马蹄声,沈宝音和毓秀急忙坐起身,只见一群身穿光板皮衣长袍,脚蹬毡靴的外族男人高骑着马头呼啸而来,将沈宝音和毓秀团团围在了里面。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沈宝音睁开眼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手脚捆绑着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不远处同样躺着被捆绑的毓秀,她朝着毓秀唤了几声,毓秀昏迷着依然没醒,她只记得自己和毓秀被一群外族男人包围后打晕了。 隔间外站着几个身穿异服打扮的女人,许是听见了里屋的动静便走进来瞧了瞧,其中一女人见势对着旁边的人吩咐了句:“她醒了,赶紧禀报菡夫人去。” “这里是哪?” “这里当然是菡夫人的住处。” 菡夫人?沈宝音微皱着眉头心里估摸着这位菡夫人又是哪位,想起之前那些外族男人的装扮,沈宝音心头掠过对着眼前的女人开口问道:“这里是木真族?” 见到眼前的女人点头应答,沈宝音心中一喜顿如找到了救星,她急忙说着:“我认识你们的索哈尔王子,麻烦你替我通传一下,就说我是他大金国的朋友。” 话落间隔间外传来一阵嬉笑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女,打扮得脂米分浓厚奇装异服。 沈宝音先前只是听着笑声熟悉,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惊呼一声:“沈秋莲?” 眼前站着的这位菡夫人虽打扮的一时间令人认不出来,可仔细定下神来一看,眼前站着的女人不是沈秋莲还能是谁,陶氏被捉奸的那一晚沈秋莲就消失了,即使后来沈宝音派何章多方寻找也未有任何消息,没想到沈秋莲竟然逃到了木真族来。 听到沈秋莲这个名字,菡夫人眼光闪着阴冷,她走到沈宝音身前低身一把扯着沈宝音的衣领说道:“不要再给我提这个名字,我不认识什么沈秋莲,她早在七年前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是你和沈亦禅害死了我娘!” “你娘是自杀的,没人害她。” 沈秋莲闻言忽然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带着这些年的仇恨一并发泄道:“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忍辱偷生的逃出了大金国,三番五次被人羞辱,好在我凭着自己的姿色遇到了索木烈当上了他的第七夫人,可他却是个粗暴的人,每当我承受折磨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恨之入骨,是你造成了我今天的一切。”说到此处沈秋莲忽然笑声凄厉慎人,但那双眼睛里依然凶狠的阴冷,她说:“老天真是开眼让你栽到了我的手里,沈宝音,这些年的恩怨咱们一并算了!” 沈宝音心里微凉,看着此时此刻的沈秋莲如今却变成了这样,这些年沈秋莲究竟承受了什么,自己自然是不清楚的,虽然她与沈秋莲并没有太多的姐妹之情,可她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落得今日姐妹恩怨残杀。 沈秋莲朝外面吼了一声:“来人啊,不是说马厩里的马好久没练了嘛,今儿就全放出来练练。” “菡夫人,她是刚俘虏来的人,若是死了被鹰王知道了可就糟了。” 沈秋莲朝着说话的丫头目光一瞪甩手掌掴去,骂咧道:“不长眼的东西,我说的话你也敢忤逆!” 被打的丫头捂着脸畏畏缩缩的站在一侧,此时又走来了两个下人不由分说的就把沈宝音架起。 沈宝音吓得一身惊呼:“你们要带我去哪?” 两人押着沈宝音去了外面,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奔腾而来数匹野马一并卷起尘灰,沈秋莲选了其中一匹马命人将沈宝音的双手系上,耳边传来这些外族人的欢呼叫嚣声,对他们来说自己就是个外族人。 沈秋莲一拍马背那匹马便朝着前方奔腾而去,沈宝音被一并拉扯着摔倒在地上,那马快速拖着沈宝音朝前跑去,耳边传来马蹄声,身下是草丛间摩擦的簌簌声,此时的沈宝音已看不清前方,她全身像是被拆了骨头散了架一样疼,这才是沈秋莲对自己的恨,她要以这样的方式凌迟自己以满足她对仇恨的欲望。 手腕上鲜血渗出,勒紧的绳索搓掉了一层皮,那里是锥心的疼痛,到最后沈宝音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因为已经痛得麻木,痛得没了知觉,眼皮越来越沉重,自己或许千难万阻的逃出了大金国却要死在了这里。 灯火的映衬下眼皮重的抬不起来,是死了吗?若是真的死了也算是解脱了,自己浑身软弱无力轻飘飘的没了知觉,应该是死了吧,所以才会出现身轻的感觉,耳边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她仔细一听倒像是毓秀的声音,沈宝音心下一冷,难道毓秀也随了自己去?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模糊中仿若看到了畏缩在一角的毓秀,为什么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他要做什么? 毓秀大哭大喊起来,吓得浑身颤抖,眼前的男人脱光了上衣一副猥琐的模样,令人恶心的嘴脸,他一步步逼近近乎绝望的毓秀,搓着手/淫/贱着一张男人的脸,眼前女人的尖叫越能勾起他男人的欲望。 那把锋刃的剪刀从身后一瞬间刺进了他的心脏,在他还未能喊出声音回头看时已经倒了下来,毓秀震惊的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震惊之外的惊喜喊道:“小姐,你果真没死!”说着一把抱向沈宝音。 沈宝音颤抖着一双手,除了穆高炽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恍然觉得杀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人被逼急了的情况下也就顾不得这些了,原来自己真的还没死。 此刻她已顾不了这些,自己必须尽快带着毓秀赶紧离开,沈秋莲的阴狠手段是绝不会罢手的,她松了毓秀身上的绳索拉着毓秀就往外走。 外面篝火萦绕,沈秋莲正带着大批的人站在外面等候,她似乎算准了沈宝音和毓秀会逃出来,带着一副了然的目光看来。 “沈宝音,你居然也学会了杀人,你们说她杀了咱们的人该怎么处置?” 那些人一听顿时举着火把高喊着要将沈宝音和毓秀处死,沈秋莲闻声更是笑得猖狂面目狰狞。 人群散开走来一个中年男人,身体胖墩满脸横肉,带着几个身材健硕的手下昂首走来,其他人纷纷朝着他恭敬行礼,沈宝音想,这位应该就是她们口中喊着的那位鹰王索木烈了。 “这就是今儿俘虏来的中原人?” 沈秋莲在其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索木烈抬眼朝沈宝音看来,一双黑兮兮的瞳孔转了几圈打量起来又略微沉思的点了点头。 他走来看着沈宝音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中原那狗皇帝的妃子?” “一个废妃而已,皇帝后宫三千佳丽早就不记得我是谁,鹰王若是拿我想跟中原做买卖只怕得不偿失,谁不知道在穆高炽的眼里皇权胜过一切。” 索木烈听着这话眉头紧锁,又似在猜测沈宝音这话里的真假,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传来呐喊声,只见黑幕下一群人骑着马手拿长刀弓箭冲了进来,冲散了准备不时的所有人,高骑在前的正是索哈尔。 “把手给我,快上马!” 索哈尔一把拽起沈宝音将她带上马背,毓秀被身后的男人带上马,慌乱中她紧紧抱着索哈尔来不及多想,她只知道索哈尔的出现就是这黑夜中给自己带来的启明星。 策马扬鞭一路朝着远方奔去,身后是追赶而来的人,那群追赶而来的人中还有沈秋莲,她岂能这么轻易的将到手的沈宝音就这么放了,她带着人马快速追来。 索哈尔拿起弓箭瞄准,沈宝音一把拦着。 “今日你若是不杀她,明日她就会来杀你!” 沈宝音听着索哈尔这番训斥不由的回头多看了一眼追来的沈秋莲,她嗜血的目光一副要置自己于死地不罢休,眼里哪有姐妹之情,沈宝音一把夺过索哈尔手中的弓箭。 “就算要杀她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凭着运气箭身飞出正中要害,她望着沈秋莲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索哈尔说得对,今日若是放了她,指不定自己就死在了明天,以前就是自己太过仁慈和软弱才会遭受迫害太多,连累了太多人,她亲手结束了沈秋莲虽不舍但却不后悔,这是个生死殊亡的年代。 索哈尔见势放声一笑道:“沈宝音,你果然变了,你就该是咱木真族的人!” 她伏在索哈尔的身后顺着风声大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那群人是什么人?” “索木烈是我叔父,我父王死后木真族就局势混乱了,他杀了我父王!” 当年自己对索哈尔临别时嘱咐的一番话竟一语成真,木真族的局势混乱可想而知,也许沈秋莲就是趁着这样的局势当道的,难怪他们会绑了自己和毓秀。 她又一想循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别忘了,这里也会有我布下的眼线。” 沈宝音跟着索哈尔来到他们的守卫地,索哈尔吩咐了几个女侍给沈宝音和毓秀换了身衣物,又准备了些食物送了过来。 过了会索哈尔掀开包帐走进来笑说了句:“你瞧谁来了?” 话落间他领着一个中年的女人走了进来,那女子虽打扮朴素可依然掩盖不了她与身具来的高贵气息,额前那道盘头的珠帘在灯火的映衬下闪着光芒。 毓秀忽然惊呼的说了句:“小姐,你们长得还真有些相似。” 沈宝音也被眼前的女子惊呆在原地,不仅毓秀这么觉得,就连自己也仿若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们之间只差了服侍和年岁。 沈宝音起身走来看着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女人微微一躬身说着:“想必这位就是锦珏长公主了。” 她起唇一笑,笑得媚入心脾,她笑问着:“你岂会知道我?”说着转眼看向一旁的索哈尔,“定是这小子说了我什么。” “索哈尔说长公主您可是他最敬佩的人,谈起木真族的巾帼女英雄谁人不知锦珏长公主您。” 她上前拉起沈宝音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像似一位多年不见的亲人,那双眸子里布满了久别重逢似的温情,恍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顿时在沈宝音心里咯噔了一声。 “你手腕受伤了,麻姑,你去拿些药来。” 包帐内的灯火下锦珏褪去沈宝音的衣物替她擦着药,身上是触目惊心的满身伤痕,她微微蹙起眉心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疯子竟对一个女人下此狠手!” 沈宝音闻言皱着眉头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这些都是拜沈秋莲所赐,可她又无从对身后的人说起,她与沈秋莲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她脑海里不断浮现沈秋莲从马背上滚下去的一幕。 沉默了些许,锦珏长公主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逃亡到这个地方?我听索哈尔说你嫁给了中原的皇帝。” 沈宝音沉思的点了点头:“那是以前,我如今早已是废弃的妃子与那个男人再无瓜葛,我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无意间被索木烈那群人抓去,幸好有索哈尔救了我。” “你要找谁?” “一个男人,他失踪了七年却不知生死!” 身后的女人不禁一声苦笑,笑声中多了些悲凉,她扯了扯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了句:“到底都是为情所困的痴情男女。”那双眼睛里是说不尽的衷肠与感慨。 “看来长公主也是同性情的人?能被长公主所爱慕的男人定是天下仅有的英雄。” 那晚烛火拂过了尘封已久的心底,也许是两个同命相怜的人惺惺相惜,夜阑的草原上总让人不禁想起已久的过往,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个人啊总会在心底清晰可见。 锦珏长公主低眉微微含笑,回忆往昔带着一丝叹息的口吻说道:“他是个英雄,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的上他,他雄才武略,战争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令人闻之丧胆,可他在我面前总会放下身段,我们在战场上相遇,在战场上厮杀过,我们是最好的敌人也是最志同道合的同伴。” “虽然未见过此人,但听长公主您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想象的出,他该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英雄,那他人呢?” “他死了,死在了梁岐那场战役里,死在了我的刀下!” 沈宝音震惊的转身看去,眼前的女人带着一丝丝颤抖的音律含笑看来,笑得震颤在人心底,可那眼角处的泪水不禁令人悲悯起来,她说出这番话时是带着多大的勇气,在往后的这些年里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 “您说的那位英雄该不会是司马逸将军吧?” 见锦珏长公主依然微低着头没有否认,看来真的是此人了,沈宝音没有见过此人,但以前偶尔听沈亦禅提起过,据说当年的司马逸是大金国赫赫有名的人物,朝中敬仰他的人很多,就连先皇对他也是格外器重,只要他出征就无往不胜,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不败将军,就是这样一个世人称之为不败将军的司马逸最后却死在了梁岐那场战役中,他死后朝中不满他的那些臣子开始恶意传播他叛国的消息,先皇大怒将司马逸的家族一一斩杀,开始了一场浩大的血洗,之后再也没人敢提司马逸了。 只是沈宝音没有想到的是司马逸竟是锦珏长公主心中长留的人,他为了成就自己爱的人而死在了她的刀下。 麻姑端着热水进了包帐内,眼色瞧了瞧走来问道:“不知沈姑娘的父母可安在?” “家父家母都健在。” “那沈姑娘的母亲可是姓吕?” 沈宝音抬眸惊讶看去,麻姑见势脸色转了转急忙又说着:“我只是猜测。” “您一定是知道我母亲的对吧?您们认识?” 麻姑脸色有些惊慌,遂而看向一旁的锦珏长公主,沈宝音心里凛了凛,一种猜测在心中大胆起来。 锦珏长公主替麻姑开口说着:“她年轻的时候去过中原见过你母亲,也算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闻此沈宝音心中长舒一口气,可她心里依然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这些年来自己从未听她母亲提起过麻姑这样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锦珏长公主起身带着麻姑离开,沈宝音望着那两道背影消失在包帐外,此刻她却坐立不安,她不敢深入的往下想,怕想到的猜测变成真的,若是真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翌日麻姑过来说是奉锦珏长公主的话要带沈宝音去见一个人,沈宝音心下疑惑,木真族里哪里还会有自己认识的人,她便问麻姑是何人,麻姑卖着关子只说去了就知道了。 麻姑领着沈宝音和毓秀去了锦珏长公主那,是个临湖的木棚屋。 麻姑指了指说:“你要见的人就在里面。”   ☆、第86章 期盼守候 心早有所指引,那道木门后面的人仿若已停留在心尖,心口砰砰的跳着,她带着沉重而期盼的脚步一步步走上去,伴随着木门传来的响声打开来。 木床的一侧站着锦珏长公主和索哈尔,他们转身朝自己看来,目光里道不明也说不清,沈宝音看到木床上躺着一个人,即使相距遥远她心里已经认定,她带着惶惶不安的心跳走去,木床上躺着的正是七年没有消息的万书卿,他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那些刀伤留下的伤口将他整张脸毁去了一半。 胸口积压得喘不过气来,眼泪盈盈的一颗颗从眼眶中溢出,她颤抖着身体走过去拉起万书卿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此刻再也不能控制情绪,哭得泣不成声,她等了七年,期盼了七年! “沈姐姐!” 门口一声呼唤,那是同样消失了七年的阿新,从当初的少年一别成了大小伙,阿新闻讯跑来一把抱着沈宝音哭得撕心裂肺。 “沈姐姐,阿新终于再见到你了!” 沈宝音抱着他左手落了空,她震惊的看去才发现阿新的右臂居然没了,那条衣袖里是空荡荡的,她拉着阿新急切问道:“你的右手呢?” “在那场战争中废了,若不是当时万都督及时救了我,只怕我现在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可是万都督却昏迷得醒不来了!”阿新说着看向一旁的索哈尔又说道:“那场战争太惨烈了,到处都是牺牲的尸体,我躺在血泊中以为只能这样的死去,好在是索哈尔王子最后救了我和万都督。” 索哈尔叹了口气开口说:“我赶去的时候随处都是尸体,好不容易从这些尸体中找到了万书卿,他当时已经血肉模糊,躺在一旁的阿新还有一口气,我将他们俩带回了木真族,是我姑姑救了他们,只可惜用尽了所有药万书卿还是昏迷不醒。” 沈宝音咬牙切齿:“匈奴人的手段太狠了!” “不,杀我们的人并非是匈奴人!” “你说什么?那是谁?” “当时我们前一晚接到消息要向西北前进,万都督便深感奇怪说要求见皇上,可那些人推脱理由不让见,那道旨意上刻着皇上的印章,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连夜带军前往,直到第二天早上一群人杀了过来,山道中我们被伏击了,虽然那些人穿着匈奴的衣服,可万都督说了句这些并非匈奴人,他们手段残忍,我们的战士一个个倒下谁也不能幸免,眼前所到之处除了鲜血就是尸体,是皇上派人杀了我们,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他出生入死,为什么他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不是皇上要将你们赶尽杀绝,是太子要将你们赶尽杀绝,当时的皇上早已驾崩在征途中秘不发丧,汉王得到消息赶回京城被捕,大金国也早在太子的控制中,出征匈奴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布局,至今先皇的死都是未解的谜,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都是胜者的天下。” 阿新闻言紧紧握着拳头,愤恨的说着一定要报仇,索哈尔和锦珏长公主更是一声惋惜,多少竟与之感同身受,大金国的政变与木真族眼下的情形太过相似了。 沈宝音回身看着昏迷在木床上的男人,她重新握起他的手,既然冥冥中将自己带来了这里,自己就不会再离开万书卿了,他昏迷一天,自己就守着他一天,他昏迷一年,自己就守着他一年,他若是一辈子醒不来,自己就守着他一辈子! 她握着这个男人的手深埋掌心间,万书卿,你说过今生欠我的,你若不醒来怎么来偿还我。 沈宝音转身看向索哈尔忽然开口说着:“我想拜托你帮我寻找一个人,他医术高超或许能治好万书卿,只是这些年他游医四海杳无音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我派人去寻找他便是,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定能将他找出来。” “他姓玄名恒,人称玄郎中!” 沈宝音心里暗想,眼下她心里所有的希冀都在玄郎中身上了,即使希望渺茫,自己也要试一试。 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沈宝音背着竹楼奋力向前,这条山路在自己心里已是再熟悉不过,脚下的石路都快磨光了,身后跟着赶来的麻姑。 “沈姑娘,咱们先歇会吧,时候还早不急于一时,你好歹也得体谅下我这一把骨头的老人。” 她停下脚步回头一笑:“麻姑,您还年轻着呢正当时,您就得多练练身体。” 麻姑走来好气的瞥了一眼:“你这丫头两年来其他没见长,就是这张嘴呀越来越麻利。” “您没觉得我现在越来越像你们木真族的女人了吗?” “你本来就是半个木真族的人。”说着笑了笑又说:“你吃着木真族的食物,喝着木真族的水,穿着木真族的衣服,难道还不是木真族的人。” “麻姑,您这倒不像是夸我,简直倒像是讨债的,我现在还真喜欢这里的生活了。” 麻姑闻言会心一笑,伸手揉了揉沈宝音的发角轻叹了口气说:“要是万书卿醒来知道你为他受的这些苦,他一定会感动的,你呀倒真是随了锦珏长公主。” “那您跟我说说锦珏长公主和司马逸将军的故事。” 麻姑叹息的摇了摇头却不愿多提,看着沈宝音的目光多了些柔慈,那双眼睛里总是流露出太多却又深埋了太多,几次她想脱口而出最后又咽了回去。 末了只说道:“走吧,咱们赶紧赶路也能早些回去。” 赶在天黑前沈宝音和麻姑回了临湖小屋,毓秀走来接过竹楼一如平常将采来的药材拿去煮,两年都过去了,万书卿喝了这些药下去还是没有半点醒来的预兆,有时候连毓秀都觉得奇迹渺茫,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些同样的工作。 沈宝音上了台阶推门进去,阿新正在给万书卿擦拭着身体,她走过去接过阿新手中的活,阿新失去了右臂做这些哪里方便,自己拧着毛巾替万书卿擦拭着。 “索哈尔说最近你又疏于骑射,只顾着将你那些小手艺逗弄给其他人玩,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都是失去一只手的人了,哪里还能拿得起这个,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他们也是白费力气。” 沈宝音听着这话心头难过,她看向阿新斥责道:“失去一只手怎么了,人家失去双手的还能勤练不息呢,只要心中有恨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话落间屋门被推开,毓秀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沈宝音接过碗一勺一勺的喂着万书卿,毓秀瞧了一眼屋内未说话的两人,气氛僵持。 毓秀开口问:“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阿新红着眼眶生着起转身跑了出去,毓秀走来叹气一声:“阿新挺不容易的,小姐你就别说他了,突然间失去了一只手谁能平心静气下来。” “你以为我说他自己心里就不心疼吗?可我们这些人有谁不是饱受了磨难和锥心蚀骨的往事,我失去秋月的时候也曾心灰意冷的活不下去,可是既然命运让我活着,那我就得好好的活给他看,他只是失去了一只手臂难道就要从此荒废人生?” “阿新毕竟还小,这些道理只能慢慢去领会,急不得。” “可敌人会给他时间吗?我听说索木烈那群人最近不断肆意攻击,这里的情况并不好。” 屋外的台阶上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索哈尔急匆匆走进来,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你瞧,我把谁带来了!” 说着身后便跟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布衣裹着深色方巾脚踏木鞋,沈宝音闻声抬头看去,面露欣喜的瞬间站起了身,这正是自己两年来日夜期盼寻找的玄郎中呀。 多年不见的玄郎中黑了又憔悴了,越加显得他这些年承受的沧桑,实际上这些年他游医四海,经历过瘟疫的大爆发,也经历过漫沙飞扬的沙漠戈壁,他只是以一种方式来祭奠一个人。 “今儿下面的人来禀报,说有人自称玄郎中,我当时还不信以为又是骗子,结果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嘿,我一瞧,还真跟画像上的人有些相似了,我心想这回准没错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画像的丑陋,幸得你这样都能认出我。”说完看向木床前的沈宝音,“我当时听到消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也只有你还会记得我这老朋友,两年前在大金国我听闻你不幸被烧死在闫贞观的消息,我当时就不信你真的这样死了,所以这两年来我也在寻找你。” 沈宝音听着这话眼泪顷刻的落下,但她现在来不及也顾不上这些旧人重逢的感慨,她走来拉着玄郎中走到木床前说道:“我托索哈尔寻找你只为了你能救他!” 玄郎中看向木床上的人,目光微微惊愕,应声说道:“是万都督?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出征匈奴遭到埋伏,幸得索哈尔相救,可是九年过去了,他一直都昏迷中,木真族所有的药草都试了个遍,还是没有半点起色,所以我才托索哈尔这么着急的寻找你,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可以医治万书卿的人。” 玄郎中微皱着眉头,他拿起旁边搁置的药碗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继续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药?” “是腥蓿木,说是对受了重伤的人用是最好的草药了。” 玄郎中未接话,只是走到一侧拿着万书卿的手腕仔细搭着脉,他依然微皱着眉头似乎情况并不乐观,继而从随身而带的药箱中取了几枚银针,脱去万书卿的衣物顺着经脉扎了下去。 玄郎中的到来在沈宝音看来无疑不是最大的希望,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万书卿还是没有醒来,玄郎中除了吩咐下去采摘一些药,剩下的时间他都会留在屋子里给万书卿针灸,刮筋火疗。 而此时的索哈尔部落情况越来越糟,索木烈带着人马的扩张范围也是越来越大,内部人心惶惶。 包帐内匆匆走出几个被训斥的士兵,沈宝音走进包帐内,索哈尔正气汹汹的沉着一张脸,旁边站着几个他心腹的军师,索哈尔毕竟年轻气盛了些,这些年遭遇的变故对他来讲打击非常大。 “你怎么来了?可是万书卿醒了?” 沈宝音摇了摇头:“我听说索木烈又攻并了一块地方,再这样下去就只差咱们这里了。” “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这些年索木烈确实扩张的厉害,一来他联合其他周边小国,二来他收买人马不少,如果我们再持续下去只有被灭亡的道路,所以我们必须采取其他对策。” 众人看来面面相觑,索哈尔开口问着:“对策?那我们要采取什么对策?” “史上曾有合纵连横,当年公孙衍极力倡说合纵,使得其他小国对抗秦齐,一时间形成南北纵列,我想索木烈也深谙其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连横呢,眼下若是我们去联合匈奴倒未尝不是最佳的办法,索木烈越强大对匈奴人来说是一个眼中钉,这一点索木烈也清楚,我们必须赶在索木烈之前连横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听后几位军师纷纷不满,其中一人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依附匈奴人?那怎么行,匈奴人与咱木真族世代恩怨,达哈马在世的时候就立下誓言,木真族后人不得与匈奴人善交,你这样做让我们木真族人愧对先祖,还不如战死在沙场,果然是妇人之言!” 沈宝音哪里知道木真族和匈奴之间有这种世代恩怨的誓言,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我倒觉得可以!” 包帐外传来坚定的声音,锦珏长公主应声走了进来,她看向众人说道:“战死并不足惜,但因此要将外面所有人血流成河那又该如何愧对先祖?这一趟连横我去!” 沈宝音望去,此刻的锦珏长公主英姿凛凛,面色铿锵,她才明白为什么木真族人会将这个女人奉为巾帼英雄。 彼时毓秀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口喘着气的出现在沈宝音面前。 “万,万都督,他醒了!”   ☆、第87章 良人依旧 是带着怎样一种急切的心情跑回去的沈宝音已经记不清楚,一路上她脑袋空白,心里回荡着毓秀那句万书卿醒了,冲进屋里玄郎中正坐在木床一侧,阿新站在他身后,阿新见到回来的沈宝音咧嘴一笑说了句,沈姐姐,万都督醒了! 她看到木床上坐起的那个男人,他同样朝自己看来,那双久别的眼睛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彼此,即使现在这个男人面部已毁去了一半。 沈宝音站在原地看着万书卿牟匡渐渐湿润了哽咽在心头,她伫立在原地迈不开脚步,身后的索哈尔伸手推了推笑说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 她模糊着双眼一步步走过去在玄郎中的位置上坐下,锦珏长公主见势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沈宝音握起万书卿的手放在脸颊上,那里是真实的触觉带着滚烫的眼泪,她说:“万书卿,你可还记得我?”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把将眼前的女人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在梦里无数次梦见的这个女人,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女人,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活着再见到沈宝音的一天,此刻却是失而复得的感恩。 “万书卿,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你九年,等得让我觉得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等得令我害怕就这样失去你,而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万书卿抱着怀里的女人,眼泪夺出眼眶,在沈宝音未来之前,玄郎中和阿新已经把这九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自己,他心里有的只是更多对自己的悔恨和无能为力,自己欠这个女人太多。 索木烈的部队日益扩张,内部战争下无辜的百姓死伤无数,前方索哈尔带着部属防御,后方由万书卿指挥,而此时的锦珏长公主也忙着偷偷去了匈奴连横对策。 包帐内万书卿正埋头看着图纸上的作战地理位置,阿新看见沈宝音进来正要开口时沈宝音嘘声阻止,他笑着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将送来的汤药搁置在一旁,自己默默的坐在了一侧,沈宝音撑着一颗脑袋看着旁边埋头认真的男人,这个男人紧锁着眉头不时在图纸上拿笔勾画着,他身体还未恢复自然去不得前线。 直到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后万书卿总算从那堆勾画着的图纸里抬起了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咯咯的笑声,他才闻声转头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故作埋怨的口吻戏谑道:“半柱香之前,万都督可真是让人等了很久。” “那你怎么不早说。” “能够静静的欣赏万都督指挥作战也是一种难得的荣幸,我曾经还在想,这个男人在前方作战时该是个什么模样。” 他走来将这个以打趣自己为乐的女人抱坐在腿上,挑眉看来问道:“那可有让你失望?” 乌黑的眸子咕噜一转,思索了一番却是说着:“本来也没抱有什么希望,所以倒也谈不上失望了,就是好奇京城姑娘们闹着要嫁的英俊神武的万都督也没怎么样嘛。” “这话里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那是你鼻子的问题,是这药的味道!”说着站起身拿过旁边搁置已久的药碗,“算了都冷了,我重新给你热下。” 万书卿抢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指了指胸口说了句这里是热乎的。 “我说你们俩就不能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倚在包帐门口的索哈尔微蹙着眉头不满看来,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身上还未脱去作战的战袍。 沈宝音嘴角笑着一扯:“等木真族的战事停了,我会向锦珏长公主禀明给你娶个媳妇的。” 索哈尔揉了揉鼻子不屑的走进来,叹了口气说着:“家国之仇一日不报何以成家,虽然暂且将索木烈的军队逼退,可这总不是长久之策,他们还是会随时攻打过来,他们装备精良又人数众多,只怕我们以少胜多太悬殊了。” 索哈尔这番话倒是将包帐内的几个人也为之叹息一声,沈宝音走到包帐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转思一想开口说道:“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眼下已是寒冬腊月之时,草原上的气候更是多变,随时都有暴风雪袭来,何况这个时候草地光秃连个枯草都没有,索木烈的军队退居在东南角,我瞧着今晚必将有一场风雪,若是此时断了军粮该是多么雪上加霜的事情。” 万书卿和索哈尔听着这话禁不住相视一笑,索木烈的那支军队逼退在崖虎口正是重整休憩的时候,也许他们也在等着今晚的这场风雪之后重新进攻。 索哈尔忍不住连忙吩咐道:“那我这就命人准备去。” 万书卿想了想连忙阻止:“不可,此事暂且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走漏了风声。” “这是什么话?那怎么去偷袭?” “我和阿新跟你去!” 屋外狂风骤起,整个木屋都似要被掀起,夜幕下玄郎中将木屋的一角最后一把巩固好才只身走回来,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毓秀将热好的奶酒递过去。 在木真族的两年来沈宝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有时常想若是战事平息了,自己和万书卿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件幸事,远离那些宫廷争斗尔虞我诈。 玄郎中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宝音,继而开口问出声:“可是在担心万都督他们?” 万书卿和索哈尔只带了阿新一个人就去了敌营,沈宝音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失去过一次之后总会令人患得患失起来,战争无疑不是残酷的,何况万书卿的身子还未复原。 “你该习惯这样一个男人,他注定是在烽烟中崛起。” 她回首苦涩一笑,又有谁说不是呢,自己也早已不再是十几岁时的懵懂少女,十几年的阅历给了自己最致命的教训,她失去了太多,屡屡的背叛和迫害令她更清醒的看清一切。 她走来坐下看了一眼玄郎中开口问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放下了吗?” 这话里自然说的是已故多年的沈如玉,当年还是应了沈如玉的引荐才认识了玄郎中,她早已看出玄郎中对沈如玉这份埋藏在心底的情意,她想沈如玉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 玄郎中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年是自己亲手埋葬了沈如玉,她死的时候太凄惨了,想到此处玄郎中不禁潸然泪下,哽咽着问道:“那你呢,还恨你姐姐吗?” “这些年来我有时候经常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在沈府的后宅我牵着姐姐的手,她笑盈盈的朝我看来,然后我又梦到了在太子府里到处都是火烧一片,沈如玉只身站在火里抱着我的月儿,我常想自己应该是恨她的,若不是她,我和万书卿不会错失到今天,若不是她,我不会嫁给穆高炽,可当我想到她被乱箭穿心的那一幕,我这里是痛的!” 她恨沈如玉竟恨不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面装着秋月的几缕头发,每当自己想秋月的时候,沈宝音只能将这个香囊拿出来看一看,然后告诉自己其实秋月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丧女之痛令她这辈子都不能平息,秋月冰冷的尸体似乎还躺在自己的怀里。 玄郎中看着那个香囊开口问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是秋月的头发,她下葬皇陵前我不舍就剪了几撮。” 玄郎中伸手接过来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良久又问道:“秋月当初是怎么去世的?” “不幸得了天花,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她说完看向一旁的玄郎中不禁问道:“难道这香囊是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这发丝中的味道太过奇怪,人死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发丝可留存但气味不会含着,就算含着也会随着年月的推移渐渐散去。”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秋月不是死于天花?” 玄郎中摇了摇头:“现在妄下结论还为之尚早,你若愿意我想拿回去仔细看看!” 玄郎中突然说出的这些话就像一块石头顿时沉在了沈宝音的心里,她震惊又惶惶不安起来,不免又低头看了一眼香囊里裹着的发丝,颤抖着身体点头答应,自己绝不能让秋月死得不明不白! 所有的事情就像这场暴风雪一样来势凶猛打破了所有的平静,秋月的死变成了疑点重重,一夜之间索木烈的那支退居在崖虎口的军队发生了火灾断了粮草,索哈尔带着人马趁机攻下,而此时锦珏长公主去往匈奴的连横计策顺利实施。 与索木烈的最终之战,这次锦珏长公主说要亲自迎战,距离梁岐那场战役已过去了三十多年,身为外族人的万书卿和阿新也参与了这场战役,出征前沈宝音将亲自制成的面具戴在了万书卿的脸上,索哈尔给他起了个木真族的名字,叫邬劼,寓意重新而生的人,从此万书卿又多了个身份。 这场战争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索木烈兵败垂成死在了索哈尔的刀下,分裂多年的木真族总算结束了内乱又一次实现了统一,索哈尔成了木真族新的统领,史称燚王。 胜利的喜悦在木真族的大地上篝火狂欢了三天三夜,沈宝音坐在木屋内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阿新匆匆跑过来说道:“沈姐姐你果然在这里,外面的人可都等着你呢。” “等我?算了,你们还是自己庆祝吧。”她就是怕闹所以才躲在这里不出去。 阿新走来不由分说的拉着沈宝音就朝外面走,嘿嘿一笑道:“今晚少了你可怎么行,何况万大哥还等着你呢!” 她被阿新拉到庆祝的篝火旁人声鼎沸,索哈尔正高坐在上举杯欢呼,见到被阿新带来的沈宝音这才起身走来笑说道:“我们木真族的大恩人,你可真是会姗姗来迟。” 索哈尔这一声大恩人叫得沈宝音心颤颤的,她急忙推脱着:“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我哪里成了你们木真族的恩人了。” 彼时麻姑扶着锦珏长公主走来,她喝的似有些微醉,拉起沈宝音的手起唇说道:“木真族的胜利也有你的功劳,你是半个木真族的人。” 她听着这话流淌在心尖,眼前的女人柔慈般朝自己看来,那双眼睛里有着太多彼此埋在心头的话,谁也不敢先一步道破。 索哈尔放声一笑:“她是咱半个木真族的人,可咱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木真族的人呢。”说完走到人群前将万书卿拉了过来,随手将他推给了沈宝音。 索哈尔说:“现在战事平息,我说你们俩打算怎么办了?” 索哈尔这话落在沈宝音和万书卿之间,她抬头看向朝自己同样看来的男人,夜幕下他依然戴着沈宝音给他制作的面具,隔着冰冷的面具下是那双温煦的双眼,他似乎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沈宝音定定的站在那里,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她知道只要自己点头答应,她和万书卿就会有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早在十几年前就该完成的。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似乎却在犹豫,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自己还能配得上万书卿吗?她早已不再是完璧之身,甚至还有过别人的孩子,这一刻沈宝音似乎有些退缩了,那是一种由心底滋生的害怕与不安。 也许是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索哈尔拍了一下沈宝音说道:“你还等什么呢?这么多年你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嘛,你要是再迟疑下去,万书卿可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说话间人群中走来一个人,他朝着索哈尔拱手禀报道:“启禀燚王,外面有个人吵着要见您,说是您的朋友。” 朋友?索哈尔心里估摸着自己刚坐上木真族的统领,难不成就有人立马攀附起来了?他想了想便吩咐下去将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面见的人带了过来,她走近含眸一笑道:“索哈尔,别来无恙啊,如今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燚王?”说完目光看向索哈尔身旁的沈宝音,久别重逢般的开口说着:“沈贵妃,你果然在这里!”   ☆、第88章 重返故里 穆皎站立在篝火旁,六年不见的穆皎重新出现在沈宝音的面前,她瘦了但英挺的身姿依然是她的风格,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一眼认得,六年前她在长安宫里跟沈宝音道别,她说她要去北国寻找万书卿,这一找就是六年。 索哈尔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穆皎,一双眼睛顿时喜出望外的走来说道:“永和长公主?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可是来找我的?” 穆皎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在匈奴的时候听人说沈贵妃出现在木真族,所以我便过来了。” “匈奴?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不应该是在大金国吗?”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与你细说。”穆皎说完走到沈宝音身前,她拉起沈宝音的手起唇问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听人说起两年前索木烈的部下抓了个大金国的废妃姓沈,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皇兄怎么会放你来到了木真族?” 她低眉看着穆皎牵起自己的那双手,心口的位置隐隐灼痛,但她还是说了句:“秋月过世了!他们说秋月死于天花,她躺在我的怀里一直喊着,母妃,秋月疼!” 沈宝音说完眼泪滚滚落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秋月临死的时候依然历历在目,每到中秋佳节的时候,那些埋在心里的丧女之痛就会加倍袭来,这个孩子对自己来说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穆皎红着眼眶将沈宝音揽在怀里,对于秋月的离世她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惋惜,临别的那一天竟是自己与这个孩子的最后一面,她非常心疼这个孩子。 一番哭诉后穆皎拉开沈宝音开口问道:“这些年你找到万书卿了没?” 穆皎的话瞬间将沈宝音从悲伤中拉回了现实,她震震的看着眼前的穆皎,看着从她那双眼睛里折射出来的期盼,此刻沈宝音竟然犹豫了,她该如何向穆皎述说? 穆皎余光中瞥见一抹身影,她惊讶的赶忙走过去,一把将人群里的阿新带出来急切问道:“万书卿呢?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吗?既然你在这里,那万书卿一定也在这儿,他人呢?”说着转身在人群里寻找万书卿的身影来,直到那双期盼的目光定格在唯一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沈宝音顺势看去,她的身体在紧张得颤抖着,她想,难道穆皎是认出来了吗?她的双手紧紧的扯着衣裙,她看到万书卿迈开了脚步一步步朝着穆皎走去。 万书卿站定在穆皎身前,看着眼前寻找了自己六年的姑娘,出征匈奴前穆皎骑着马追出了城门,她说,万书卿,你要平安归来,穆皎对自己的这份情意他都懂,他心疼这个姑娘,沉默了些许,他才应声说出:“万都督他已经死了,在九年前的那场与匈奴的战役中牺牲了!” 那双期盼的目光瞬间化为了寒冷,穆皎一把扯着眼前男人的衣襟愤怒的吼着:“你胡说!万书卿他不会死!” “他死了!当年是我和燚王将他和阿新一起带回了木真族,也是我们一起埋葬了他,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寻找的万书卿他在九年前就已经牺牲了!” 穆皎一时间惊呆在原地,她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她快速走向沈宝音,拉着沈宝音的手臂想要再一次确认,直到她看到沈宝音朝自己点了头终于心灰意冷般灭了那份仅存的希望,放声大哭了出来。 临湖的草原一角,穆皎久久的站在那低矮的坟头前,在她看来,自己苦苦寻找了多年的结果不过是一堆枯草的坟头,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更难以接受以这样的方式接受万书卿的离开,那这些年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沈宝音看了一眼身旁的穆皎,她悲伤的神情落在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自己和所有人都欺骗了这个用情至深的姑娘,沈宝音心里终究是于心不忍的,她太了解穆皎对万书卿的感情了,可是自己必须得这么做,若是告诉了穆皎实情,对万书卿来说只会是厄运的开始,穆高炽得到消息是绝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沈宝音宁愿愧对穆皎也要保万书卿周全,当然这里面她不否认存了自己的私心。 穆皎突然问:“你真的也相信万书卿死了吗?” 她牟然转头看去,心口慌张的跳动,继而镇定的回说着:“与匈奴那场战争太惨烈,先皇暴毙在征途中,阿新失去了手臂侥幸活了下来,我宁愿相信万书卿还活着,当我知道他埋葬在这里的时候,我选择留下来。”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大金国了?” 沈宝音闻言低头苦涩一笑:“闫贞观那场大火所有人都该认为我已经死了,何况我早已是个废妃,那里便与我再也没有关系,这几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木真族的生活,这里还有万书卿在。” 穆皎叹息一声:“只怕不能如你所愿,我在匈奴的时候你当年被索木烈抓去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好久,恐怕我皇兄那里现在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估计连我在这里他也知道了。” 沈宝音听着穆皎这话震惊在原地,自己当初被索木烈抓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层,事隔两年多后竟又重新被人提起,她微皱着眉心心中焦虑,但又一想却是说道:“我与你皇兄早就没了关系,所以即使他知道我还活着那又能怎样呢,我依然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是的,她不要再回去,不要再回到那噩梦开始的地方,她好不容易从那里死里逃生出来又岂言回去的道理。 毓秀慌慌张张的找寻过来,喘着气就说道:“小姐,玄郎中正急着找您呢,您赶快回去吧。” 她一听毓秀这话心中陡然提起,莫非是秋月的死因有了结果?沈宝音匆匆赶回了木屋,玄郎中和万书卿等人他们都在,她带着颤抖的声音急切问道:“可是查出了原因?” “你先别急,这发丝里确实是残留了毒素,这毒在秋月身上应该是有了些许日子才会慢慢渗透在发丝中,只是一开始不会令人察觉,日积月累这些渗透的毒素起了变化,好在你当时剪了这几撮留着。” “那中的是什么毒?” 玄郎中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我现在也不敢妄加推测具体是中了什么毒,最好的办法是能够见到秋月的尸骨一探究竟就清楚了。” 玄郎中的这席话无疑不是重重的一击,沈宝音没有想到秋月最后竟死于的不是天花而是被人暗中下了毒,自己的孩子是被毒死的,她还那么小,要害她的人怎么能够下的了手! 穆皎震惊问道:“你可确定这发丝里残留了毒素?” “这一点我以性命担保哪里敢造次!” 穆皎愤怒的握紧拳头:“要是让我找到是谁对秋月下了毒,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简直丧尽天良!” 当年能够对一个公主下毒手一般的宫女太监哪敢做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还能有谁!只是沈宝音还不确定的到底是出于婉太妃还是柳欣欣,可是不管是谁,她都要替自己的女儿报这笔血海深仇! 索哈尔说道:“那咱们就把秋月的尸骨找出来!” 穆皎气愤的又是瞥了一眼:“你这呆子,秋月是大金国的公主当然是葬于皇陵内,皇陵重兵把守怎么把秋月带出来?” “那咱们就攻了皇陵或者偷偷潜入皇陵内。” “你把我们大金国当什么了!那是我祖先们长眠的地方,你动下试试!” 索哈尔一时焦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冒失的言语,他尴尬的揉了揉脑袋赶忙朝着生气的穆皎讨好起来。 锦珏长公主走来伸手扶着沈宝音,她微叹一声安抚着:“别急,我们这些人总能想出办法。” 夜阑的草原上注定是再也不能平息,秋月被下毒的事实在玄郎中那里得到了确认,她震惊更仇恨,原本想着和万书卿在这里平静的过下去只怕是再也不可能了,她做不到让自己的孩子冤死在皇陵里,她更做不到让残害自己孩子的凶手逍遥的依然存活在这个世上,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的仇恨只会吞噬着自己,秋月的声音总是飘荡在自己的耳边,她说,母妃,秋月疼! 心口那里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坐在窗前伸手扶着心口的地方,自己该怎么办?又该如何选择? 肩膀上伸来一只手,她回头看到万书卿站在自己的身后,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担心。 她回身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便溢出了眼眶,颤抖着声音问道:“万书卿,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让秋月就这样无辜的躺在皇陵里,她流着我的血融进了我的生命里!” 他将悲恸的女人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良久坚定的说道:“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以后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会在你的身边!我们不会让秋月含冤死去!” 那一晚他抱着这个女人给了她最坚强的后盾,是的,往后的余生里,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要再错过更不要再等候! 杨硕带着人马来到了木真族,正如穆皎所言,沈宝音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传给了穆高炽,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命杨硕亲自前往木真族来接沈宝音和穆皎回去,这次沈宝音没有反抗没有拒绝,她顺应了杨硕的要求,她要重回大金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要亲手算清这笔血海深仇,包括秋月的,包括万书卿和阿新,包括无数惨死的冤魂! 临别前沈宝音转身看到了锦珏长公主和麻姑,她带着白纱朝自己看来,这两年里她如一个亲人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她是自己和万书卿的救命恩人,她更是与自己关系匪浅的女人。 锦珏长公主扶着麻姑走来,她知道这一别或许今生再无相见,拉起沈宝音的手泛红了眼眶。 “你记住你是半个木真族的人,也是咱木真族的恩人,日后只要你有所需要,木真族的人随时都会听候你的差遣!”她说着心中难掩担忧,拉着沈宝音的手不放心的嘱托道:“那些女人心思狡诈,不管如何你都要保全自己,有些事可以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毁于一旦。” 沈宝音闻言点着头心中已是哽咽了起来,她看着锦珏长公主说道:“您放心,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当年,还有,司马逸将军我也不会让他继续顶着叛国的罪名,他自愿死在您的刀下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她知道在锦珏长公主的心里,三十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梁岐一战司马逸死在自己的刀下最后却落得叛国的下场,她活在自责和内疚中,活在失去最爱的人岁月里,比起死亡活着更是一种煎熬,而自己如今的阅历竟能这么深刻的体会。 马车朝着大金国的方向浩浩荡荡的前进,坐在马车里的沈宝音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过往的那些年总能清晰可见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更是随着马车临近大金国越加清晰,她看向马车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带着面具高骑在马背上同样朝自己看来,身后跟着阿新。 宫门带着厚重的声音被拉开,马车停了下来,毓秀扶着沈宝音从马车上步下,不远处穆高炽领着大臣和嫔妃们已经站在了高处的宫殿外,她看到了久别多年的这个男人,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仿佛依然可以看清那张脸,这个男人穿着明黄龙袍与身具来的俯览天下。 她搭着毓秀的手臂一步步走上台阶,带着昂首的姿态踏上去,没有什么比她现在更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穆高炽已经等不及,他急步朝着沈宝音走下来,带着惊喜又思念的目光忽然将眼前的女人抱在了怀里,早已顾不得在群臣之间该有的尊贵仪态。 “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想你,这几年来朕活在失去你的日子里是有多煎熬,朕突然发现我所拥有的一切没了你全都没了意义,庆幸你还活着重新回到朕的身边,当朕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由着穆高炽抱着自己,眼里平静的毫无波澜,许久说了句,臣妾也同样想念着皇上。 “皇兄,难道你眼里就看不到我吗?” 穆高炽听着这声哀怨,这才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穆皎,故作一脸严肃的神情开口道:“你擅自离宫消失了六年,朕还没好好跟你算呢!” “可若不是我找到了沈贵妃,皇兄你哪里能这么快见到。” “那也只能算将功补过!” 沈宝音瞧见渐渐走下来的那抹俏丽的身影,她搭着宫女的手臂一步一个台阶朝自己走来,两年多过去了,她依然容光焕发的活着! 姜钰走近伸手牵起沈宝音的手笑说着:“姐姐总算是回来了,当年闫贞观一夜大火,皇上和臣妾赶去的时候为时已晚,自此都活在内疚和思念中。”说着倒不免伤感的挤了几滴泪珠子出来。 沈宝音瞧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女人,心里不禁一声嘲讽,这声姐姐也真是叫得格外殷勤和亲切了,何时竟也学会了柳欣欣那套。 她同样拉着姜钰的手,轻轻拍了拍起唇说道:“正是因为放不下皇上和妹妹,所以本宫才要回来,本宫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说着倒是把姜钰轻轻的揽住,沈宝音感受着怀里这具身体缘着自己这么一抱便僵在了原地,她嘴角微微勾起附在姜钰的耳边低声说道:“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沈宝音拉开僵硬着的姜钰,见她一双微微收紧的瞳孔朝自己看来,想来这句话也是她当初在闫贞观时说出口的,今时今日也不过是原话奉还而已。 沈宝音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柳欣欣的身影,这样的场合里竟然会少了她,应声问道:“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旁边一宫女急忙回答说:“回禀沈贵妃,皇后娘娘近来一直身体不适久居未央宫内,已经很久未出宫门了。” 身体不适?沈宝音心下估摸着也不知这柳欣欣是真病还是装病,不过这些都是其次。 穆高炽看向杨硕身后的一个人,唯独他穿着异服带着面具,他忽然微皱起浓墨的峰眉沉声问道:“他是谁?” 隔着面具万书卿看向指着自己的大金国皇帝,曾经他只是大金国的太子,如今一跃成了皇上,他抢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更夺了自己的命! 刘公公见势尖细的声音吆喝一声:“皇上问你话呢,你傻愣着干什么!” 他走上前以木真族的礼仪行礼回答道:“邬劼拜见尊贵的大金国皇上!” “你是木真族人?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朕瞧瞧!”   ☆、第89章 看望旧人 穆高炽让万书卿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这话顿时吓得沈宝音和穆皎闻讯看过去,谁也没有想到穆高炽会突然下令这么做,显然他是个极具城府又怀疑至深的男人。 正当万书卿犹豫着要不要将面具摘下来时,沈宝音走来看着穆高炽开口说:“臣妾当年带着毓秀死里逃亡不幸被索木烈抓去,幸得邬劼救了我们,他从小得过顽疾落下满脸麻疹,他也是索哈尔的朋友,这次便是奉索哈尔的命令前来护送我和永和长公主,还请皇上不要为难他。” 穆皎见势急忙附和道:“沈贵妃说的对,邬劼他不仅是沈贵妃的救命恩人,他也救过我,你让他当着众人的面摘下面具岂不是令他难看,请皇兄不要为难我的救命恩人!” 穆高炽翘首看来,一双逡巡的目光细细打量在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一个外族的男子竟然让大金国的沈贵妃和长公主同时替他求情,他不免有些多疑起来。 “皇上,微臣可以担保,他确实是木真族燚王的朋友,也是奉命来护送沈贵妃和永和长公主的以促进两国友好外邦。” “既然是燚王的朋友又是永和长公主和沈贵妃的恩人,那他便是咱大金国的恩人了。” 沈宝音看了一眼杨硕,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替自己说话,见杨硕朝自己看来微微点了点头,她便顺势看向穆高炽又说道:“既然皇上也愿意将他视为咱大金国的恩人,那臣妾斗胆替自己的恩人向皇上谋个职位也算了了臣妾一番报恩的苦心。” 穆高炽轻轻握起沈宝音的手,这是他们之间隔了这么多年之后沈宝音第一次向自己求情,他握着她的手含笑着点头答应:“既然你开口,朕应了你便是,只要你回到朕的身边,朕什么都答应你。”说完朝着一旁的刘公公吩咐下去,转眼看向万书卿开口赐封道:“既然沈贵妃都替你开了金口,你又是木真族燚王的朋友,那朕就给你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你看如何?” 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这是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历史总是会又一遍重演,万书卿在心中苦涩的笑了起来,继而朝着穆高炽拱手一拜:“臣感谢皇上恩赐!” 刘公公亲自领着沈宝音和毓秀来到了长安宫,说是皇上一直命人将这里留着,每天派人过来打扫,屋里所有的布局摆设通通都跟原来的一样,半点位置都不敢移动,院子里的树木繁花也会隔三差五就会派人来打理。 沈宝音看着整个长安宫宫殿,这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仿若昨天,曾经的自己在这里呆了三年,屋内的那盏屏风还依然保存在原来的位置上,跟三年前的一模一样崭新如初,如今自己竟然又重新踏了进来。 院子里依然留着那几株自己最喜爱的花草,她仿佛看到了那抹小身影在花丛间蹦跶着朝自己走来,口里喊着母妃,您快来陪我玩,毓秀带着几个太监宫女围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嬉戏玩耍。 心口的地方疼得厉害,毓秀见势紧忙扶着沈宝音,她知道自家小姐定是又睹物思念起小公主了。 刘公公见状吓得急忙担心问道:“沈贵妃这是怎么了?奴才这就传太医去。” “不用了,本宫只是累了,身体乏了。” “沈贵妃一路舟车劳顿也是累了,那您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这些下人们去做。”说完朝着殿外面站着的一排宫女太监嘱咐起来。 毓秀看着殷勤的刘公公嘴上说着:“一切都有劳刘公公了。” 刘公公谄媚的笑说道:“毓秀姑娘客气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奴才不过是把皇上对沈贵妃的情意句句属实的说出来,那奴才就不打扰贵妃娘娘休憩了,皇上说了,晚上的时候会过来看贵妃娘娘您。” 刘公公甩着手中的拂尘讨好似的离开,毓秀朝着这背影轻哼了一声,看着沈宝音定定的望着床榻边。 她说:“毓秀,我好像看到秋月一直都在那里。”秋月冰冷的躺在自己的怀里! 毓秀叹息一声:“小公主当然一直都在这里,她知道她的母妃一定会来回!” “毓秀,我们是该去看看老朋友了!” 毓秀一听会心笑出,隔了这么多年,被迫害了这么多年,如今重新回来了,她们岂有不去会见老朋友的道理。 未央宫殿内,宫女见到突然而来的沈宝音愣了一下,急忙慌慌张张的跪下行礼,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闻讯走了出来,走出来的人正是春兰这丫头。 春兰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沈宝音和毓秀,面色顿时惊了又惊,急急忙忙走来行礼说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沈宝音扶着春兰绵绵笑说着:“本宫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这丫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 春兰听着这话惊愕的站在原地矜矜战战的看着眼前的沈宝音,毓秀见势不屑的嘴角一笑。 “春兰,你怎么抖着身子呀?许是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这都到了初春的季节了也不至于冷成这样吧?” 春兰听着毓秀这话颤抖着声音说着:“我,我身子确实是有些冷。” 沈宝音顺势说道:“难不成是被你家主子给传染了?本宫听说皇后娘娘生病了特来看望,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如何?”说完也不由春兰进屋通传,自己带着毓秀就走了进去。 柳欣欣正躺在床榻上,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不免坐起身朝门口看来,她面色镇定似乎已经猜到要来的人。 沈宝音走近微微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来问安了,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心里不放心便过来看望一下。” 春兰走过去给柳欣欣披了件外衣,柳欣欣朝沈宝音招了招手示意她在床榻边坐下,她拉着沈宝音的手语气奄奄的说道:“有劳你还想着本宫,本该跟着皇上去迎接你回宫才是,只怪我这身子不争气。”说完掩唇咳了几声。 沈宝音接过春兰手中的茶水递过去:“不知皇后娘娘是哪里不适?” “年纪大了,身子也就不行了,动不动便出了问题,可能是初春乍寒染了风寒而已。” “太医院的太医可来诊治过?” “开了些药吃了些时日也未见什么效果。” 沈宝音听着这话低眉沉思了一会儿,见柳欣欣闪着眸子逡巡看来,她笑了笑却也不说什么。 殿外传来宫女和太监的声音,紧跟着走进来一人,八/九岁的模样,身后跟着几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 “这是太子吧?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秋月若是在世的话也应该是这般年纪了。” 柳欣欣闻言面色凛了凛,既而朝着门口的那几个小太监沉声呵斥起来:“谁让你们把太子带过来的!” 那几个小太监吓得朝着柳欣欣就是扑通一跪,埋着头不敢说话。 “母后,您不要责备他们,是儿臣想来看望您。”说着走近床榻边,眼光看向沈宝音好奇的问出声,“这是谁?儿臣怎么没有见过?可是父皇新纳的妃子?” 春兰一听急忙捂着太子的嘴:“这位是沈贵妃娘娘,是皇上未登基前的妃子。” 见着春兰紧张的模样,沈宝音冷不禁的笑说道:“太子记不得本宫也正常,毕竟太子小的时候与本宫走动甚少,又隔了这么多年也确实记不得了。” 当年穆高炽登上皇位入了宫,柳欣欣便将太子由专人照看,不许太子跟长安宫的人接触,她从当年就开始防备着,此刻太子突然闯进未央宫内,她岂能不紧张。 沈宝音从春兰手中拉过太子:“太子不记得本宫,本宫可记得太子,你的乳名还叫华烨呢,秋月以前就一直嚷着要跟华烨哥哥玩。” “你是秋月的母妃?可惜秋月病逝了,不然我是愿意带着她一起玩的,可是母后总不让我去。”说着一双哀怨的眼神望向床榻上的柳欣欣,“既然您是秋月的母妃,那我该称呼您什么?” 她伸手抚上眼前一张稚气的小脸,仿佛看到秋月站在自己身前笑看来,沈宝音苦涩一笑开口说道:“若是太子愿意的话就叫我宝娘娘吧,不知皇后娘娘可愿意?” 柳欣欣闻言震惊的看来,面色又添了些许苍白,惶惶中起唇说了句这是自然,只是那张脸苍白的令人看着真是担心! 是夜穆高炽来到了长安宫,身后跟着刘公公,刘公公进了屋内朝着沈宝音笑着喊了句,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沈宝音让毓秀将事先准备好的晚膳呈上来,这才领着穆高炽坐下,他一眼见到沈宝音发髻上的那枚紫色蝴蝶簪子,面露欣喜的说道:“这么多年朕再次看到你戴上它。” “这是当年在太子府的时候皇上送给臣妾的,它一直都放在长安宫内的妆台下。” 穆高炽望着在烛火下熠熠闪烁的蝴蝶簪子入了神,他在回忆着过往的种种,那时他还是四面楚歌的太子,她是入府不久的侧妃,自己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了太子府,红毯直铺京城,迎接浩浩荡荡,成了大金国茶余饭后的佳话。 他拉过沈宝音的手放在唇边,映衬着烛火用情的看来:“当年朕闻讯赶到闫贞观时火势已经灭了,只从你的屋里找出两具已经烧焦的尸体,道空师太说你和毓秀没能逃出来,你知道当时朕看到那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是有多伤心,多悔恨吗?朕恨自己没能及时保护你,更恨自己不该将你送去闫贞观。”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这番述说,低眉灿然的扯了扯嘴角说道:“皇上不必自责,是臣妾当年犯了错,婉太妃才让皇上将臣妾逐出皇宫,婉太妃也是爱皇上心切,臣妾有过秋月能够体会婉太妃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那你还恨朕吗?” 她闻言抬起头来看向身侧的男人,穆高炽期盼的眼神紧紧握着沈宝音的手,恨吗?当然恨!这么多年自己走到今天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自己所失去的,所遭受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吗,若不是心中有恨,自己又怎么会愿意重新回到这肮脏不堪的地方! 指甲带着全身紧绷的身体嵌入掌心中,她看向穆高炽忽而一笑回说道:“臣妾若是还恨皇上就不会回来了,臣妾在木真族的这些年经历了内乱战争,颠沛流离差点没了命,臣妾也想通了,能够护臣妾周全的只有皇上。” 穆高炽听着这话欣喜的一把将沈宝音搂进怀里,听到沈宝音亲口说出原谅自己时,他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释怀,对于一个男人他需要这样一种肯定,何况他是当今的圣上。 “那你和朕说说当年你从闫贞观逃出来后为什么不来找朕?” 她听着穆高炽突然问出这话,眸子转了转,眼眶泛红着开口说:“不是臣妾不来找皇上,而是臣妾和毓秀逃出来后就一直遭人追杀,所以才一路颠沛逃到了木真族。”说到此处拿出帕子擦拭着眼泪,余光瞟着身旁的男人,她知道既然决定要做就做的彻底点。 “有人追杀你?你的意思是那场火灾也是有人蓄谋的?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 “那些人穿着黑衣蒙着面,臣妾也看不清楚,只是一心要置臣妾死,好在臣妾命大躲了过去。” “难不成是道空师太?” “道空师太是出家人,她哪里有这胆子给自己遭惹灭门之祸,臣妾只是觉得那些人训练有素并非一般江湖人士,臣妾也不敢妄加推测,只是臣妾以前太过任性惹得他人不高兴而已。” 穆高炽听着这话朝沈宝音看来,见她泪眼汪汪的一双眼,心头似乎有所明白,他伸手抚上沈宝音发髻上的那枚簪子轻声说道:“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朕绝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臣妾白天的时候去看望了皇后娘娘,臣妾见她脸色很不好,听说太医也看过了开了方子未见起效,臣妾便想不如将玄郎中招进宫里给皇后娘娘好好把把脉,也好尽早将皇后的身体调理好,毕竟她可是六宫之主岂能整日躺在未央宫里。”她说完看了一眼细细朝自己看来的穆高炽,知道这个男人一向多疑,继而又说着:“当然臣妾也是有私心的,臣妾一直将阿新视为自己的弟弟,他当年可是随着先皇出征匈奴受了伤断了手臂,臣妾也想让玄郎中留在宫里替阿新医治,此举更能让皇上得到朝臣们的认同。” 见穆高炽不说话,沈宝音心里倒有些惶惶不安起来,难不成这个男人并非相信自己这番巧言所说? 许久穆高炽忽然轻声笑起来,看着沈宝音就说:“你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私心,不过朕也觉得你这主意不错,那就招玄郎中进宫给他在太医院谋个职位罢了。” 她听着这话紧张的一颗心长舒一口气,也不知穆高炽口中所说的主意不错是指前者还是后者,不过这些姑且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玄郎中能够顺利进宫。 隔日玄郎中就被招进了太医院,在穆高炽的旨意下从一介江湖郎中免去了重重科考直接晋升为太医,也让太医院的人对这位突然而来的玄太医刮目相看不敢怠慢,毕竟他是由皇上亲自指派的人。 沈宝音让人传话将玄恒带到了长安宫,毓秀领着他进了殿内,玄恒进来后朝着沈宝音躬身拜了拜,此番突然被招进宫当了差,他心里也已猜测到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不必多礼了,想必你进了宫到了太医院,那些人已经跟你说了。” 玄恒点了点头说:“皇上命我给阿新医治,这我并不奇怪,只是皇上又命我给皇后娘娘诊治,我实在有些不懂。” “让你给皇后娘娘诊治是我向皇上提起的,皇后娘娘病得起疑,我想让你给她好好看看。” 玄恒闻言蹙着眉头看过来,思虑一番询问着:“那沈贵妃想让我怎么给她看?” 玄恒似乎已经猜出沈宝音的主意,她唇角轻轻一笑,鼻尖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他们常说有些事情说着说着就当真了,既然是要当真的事情,那咱们就顺应其势,有病方治病,没病也要治成病!在秋月的事情未彻底查清楚前,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她们尝尝这其中噬骨的滋味!” 彼时屋外走来一宫女,匆匆忙忙进了殿内朝着沈宝音禀报说:“养心殿那边的人过来传话,说是婉太妃回宫了,这会儿正在养心殿内等着见贵妃娘娘您,他们说婉太妃听闻贵妃娘娘回来了便急着赶回了宫,先前皇上已经去了养心殿,不知道皇上说了什么惹得婉太妃大发雷霆,这会儿婉太妃正在气头上,贵妃娘娘,您还去吗?要不要让奴婢先去通知皇上一声?”   ☆、第90章 别有用意 毓秀朝着这宫女摆了摆手示意让其退下,继而走到沈宝音身侧开口说道:“皇上之前一定是瞒着婉太妃将我们接回宫的消息,所以这会儿召见您准没有好事,奴婢看还是不去为好,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也行。” 沈宝音想了想摇了摇头却说:“既然是迟早要再碰面的人又何必去躲,何况该躲的人也不该是咱们!” 她带着毓秀去了寿康宫,门口的几个宫女将毓秀拦了下来,由着出来的雪雁领着沈宝音进了屋内,婉太妃正坐在凤榻上怀里抱着一只纯色的猫,那猫见到进来的沈宝音露出凶狠的目光凄厉的叫了一声,不等沈宝音行礼问安,婉太妃倒是阴鹜着一张脸忽然将怀里的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不长眼的畜生,哀家平日里供他吃穿这会儿却是反咬一口起来,畜生终究是畜生!” 雪雁见势走过去忙着开口询问:“这畜生可是伤着太妃您哪里了?”说完朝着门口站着的几个宫女呵斥了一声:“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畜生扔出去宰了,真是畜生的胆子连太妃都敢动!” 几个宫女闻言急急忙忙走来将这只猫带了出去,沈宝音瞧着眼前的这一切,嘴角微微勾了勾,再抬头时正对上婉太妃朝自己看来的眼神。 “什么时候回宫的?” “回太妃的话,臣妾也是昨儿刚回的宫。” “过来坐吧。” 她顺势朝着旁边的凤榻上坐下,雪雁替她斟着茶水,她望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青花瓷茶壶未说话。 “你这不声不响消失了几年,这会儿怎么又想起回宫了?” “臣妾这几年虽然流落在外,但时常思念起皇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离别后才会更加想念,好在臣妾遇到了永和长公主。” 思念?婉太妃闻言冷笑一声:“当初哀家可是记得皇上生命垂危都是拜你所赐,这会儿竟说起想念来了?” “臣妾当年失去秋月满怀悲恸,一时丧失了理智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来,每当臣妾想起这些时,心里总是对皇上愧疚的,在闫贞观的四年里,臣妾都在终日忏悔,替皇上祈福。”说着不免潸然的挤出几滴泪出来。 旁边的女人在听到这些话后似乎再也忍不住心里愤然的情绪,她沉声开口说:“沈宝音,你没必要在哀家面前这般惺惺作态,你突然回宫到底想干什么?你又对皇上说了什么?” 她低眉垂泪,听着婉太妃这番斥责声,拿着帕子擦拭了几滴眼泪,嘴角轻轻一扯说道:“臣妾不懂太妃的意思,臣妾回宫后跟皇上聊了许多话,不知太妃想要听的是哪一句?” “那就说说你从闫贞观逃出来被人追杀的事情,你想在皇上面前挑拨哀家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你想都别想!” 她侧身看着旁边怒气已经失了仪态的女人,曾经的端庄优雅此刻却是丑态百出,沈宝音放眼看过去,鼻尖冷哼一声开口道:“臣妾哪敢挑拨皇上与太妃之间的感情,只是皇上问起,臣妾总要据实回答,臣妾可是半个字眼都没有提起太妃您,至于皇上为什么会想到是太妃所为,臣妾又岂能知道呢,难道太妃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婉太妃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再要掌掴的时候却被沈宝音一把遏制住。 她冷着一双锋锐的眸子应声说道:“您当年把臣妾发落闫贞观的时候就该想到我有一天或许会回来,这一巴掌算是我先前奉承您的!”说着起身朝着婉太妃恭敬的福了福。 她昂首走出寿安宫,身后传来打翻的瓷器声,她闻声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这不过才刚开始,有些人便已按耐不住了。 毓秀跟在身后走来,不放心的追问道:“您跟婉太妃说了什么?瞧把她给气成那样,奴婢守在外面的时候还真担心婉太妃会对您怎么着,心想着要不要去通知皇上。” “她现在能对我怎么着,不过是气我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罢了,她要真对我怎么着了反倒好了。” “主子这话奴婢就听不明白了。”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旁的毓秀,继而小声在毓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毓秀听后忍不住笑出声,直说这主意甚好。 花园旁传来追逐声,仔细听应该是太子的声音,沈宝音走过去见太子正带着几个陪读的侍童玩着蹴鞠,身后的一帮太监急得团团转,这样的场景却让沈宝音想起当年自己与穆皎和索哈尔相遇时的回忆。 其中一太监看见走来的沈宝音急忙带着众人纷纷跪下,太子见势看过来,见是沈宝音便走近问道:“宝娘娘可会玩这个?” “本宫倒是很想试一试。” 太子一听喜上眉梢,拉着沈宝音就加入了蹴鞠的行列中,这下可是吓坏了旁边那一帮的太监们,欲言又止的退缩在一旁,这该如何向皇后娘娘回复是好? 也许是同样的年纪总能让沈宝音从华烨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秋月,若是秋月还活着也应该是在这里的,微微收紧的瞳孔带着全身的仇恨,脚下的球也渐渐加重了力道,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惠妃娘娘,沈宝音停下动作看去,姜钰带着几个宫女已经走来,站在不远处翘首朝这边看来。 姜钰走近朝着沈宝音福了福说道:“姐姐真有闲情逸致,竟想起陪着太子玩起了蹴鞠,皇后娘娘一向将太子看管甚严,没想到姐姐刚回宫不久就跟太子打成了一片。” 她接过毓秀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嘴角莞尔一笑:“本宫之前有过秋月,自然懂得如何跟孩子相处,倒是惠妃入宫这么多年怎就不见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呢?等你有了孩子后就会懂了。” 姜钰听着这话面色顿时僵住,这些年自己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就是怀不上,此刻听着沈宝音的嘲讽脸上自然挂不住,她嘴角苦涩一笑却是说道:“只可惜小公主早逝,不然也正当时。” “秋月命薄躲过那么多次要害她的人也没能享受几年的养尊处优,所以本宫见到太子才会心生亲切。” 姜钰听着这话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顺着沈宝音的目光朝不远处的太子看去,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说:“难怪姐姐对太子这么上心。” 她听着这话侧身看向姜钰,仔细逡巡了一眼,笑说:“岂止本宫对太子上心,妹妹又何尝不是。” 眼下穆高炽后宫嫔妃不少,可所有子嗣中唯独只有太子一个人丁单薄,对于这样的局势柳欣欣自然是惶惶不安,其他人却是虎视眈眈,姜钰心里的想的什么,沈宝音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么多年姜钰竟然没有下手成功,还真有些出乎意外,姜钰也不傻,看着沈宝音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她心里一面是猜测,一面更是试探。 姜钰忽然僵硬的笑说着:“姐姐回来后还真是会说笑。” 她噗嗤一声回笑着,拍了拍姜钰僵硬的肩膀开口说:“逗你玩呢,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还真没意思!” 她掩唇含笑着带着毓秀转身离开,身后留下姜钰一众人,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想到此刻身后的女人脸上该有的表情。 回了长安宫见到杨硕正站在院子里,穿着官服背手而立,听到宫女的说话声回过身,走来朝着沈宝音拱手行了礼。 她瞥了一眼前来的杨硕:“杨大人怎么来了?”说着搭着毓秀的手臂走进殿内。 杨硕跟在身后小步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一侧开口说着:“微臣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给贵妃娘娘送东西的。” “这种事交给太监宫女们就好,怎能劳烦杨大人亲自送来呢。”打发了守在门口的几个宫女,这才示意杨硕坐下,“昨儿你在皇上面前替本宫说了话,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杨硕抬眼看来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浅笑着未接话,只是兀自摇了摇头。 “在闫贞观的四年里我一直感谢你的帮忙,若不是你时常送书给我打发时间,我想那个时候自己是很难坚持下去的,所以你在我和毓秀心里便是最好的朋友。” “贵妃娘娘这话可是折煞了微臣,当年我随同皇上去了闫贞观,大火扑灭后发现的那两具烧焦的尸体,也许别人认不出但我知道那两个人并非是贵妃娘娘和毓秀,所以当时我断定你们定是逃了出去,只是这件事我隐瞒了皇上。” 她看向说出这话的男人,心中一时惊讶之余倒也镇定自若,聪明如他哪里瞒得过去,沈宝音嘴角苦涩一笑:“看来杨大人今日来并非全然是奉皇上的旨意送东西了。” “如果贵妃娘娘私下里真的愿意把微臣当作多年的老朋友,那么可否容微臣斗胆问一句,贵妃娘娘此番回宫目的是什么?” 她抬眼看着杨硕一张严肃的脸,握着茶器的手指紧了紧,良久松开来开口说道:“当年你替我隐瞒了皇上想必也知道我当时的处境,这些年我带着毓秀逃亡三番五次差点丢了性命,被索木烈抓去的时候受尽了沈秋莲的折磨,我当时想干脆不如死了算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毓秀差点被······我当时毫不犹豫的杀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杀了人,手上沾满了血,我带着颤抖的身体拉着毓秀就跑,可是那些人却不肯放过我们,逃亡的时候我拿起弓箭杀了沈秋莲,那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说到此处她泛着泪水的眼睛模糊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哽咽在喉间,伸手指着床榻边带着撕心的仇恨,“秋月躺在那里,她冰冷的躺在我的怀里,她还那么小,那么无辜,杨硕你告诉我,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宝音看着不说话的杨硕,他低着头皱着眉心,沈宝音阴冷着一双眼擦掉落下来的眼泪,她不要再哭,因为那是弱者的表现。 “我知道你一向视皇上忠诚,为皇上效命,当年先皇驾崩一事你没少出主意,你是皇上的心腹,现在更是深得器重,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其次,我只是舍不得毓秀罢了!” 杨硕牟然抬起头看着沈宝音,他紧张的一双眼不由的看向不远处毓秀的背影,她背对着自己守在殿门口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 “贵妃娘娘要做什么,微臣自然不会管,只是微臣还是想要告诫一句,皇上这些年对您的情意可谓是至深,只是有时候迫不得已罢了,还望日后贵妃娘娘能念在皇上昔日对您的这份情意上。” 她听着杨硕起身的这句话不由的嘴角泛起苦涩,继而吩咐毓秀亲自送杨硕离开,只是心中的这份惆怅与失意又该对谁人述说,她并不想拿毓秀来威胁杨硕,只是眼下她不能让任何人阻挡了自己的道路。 晚上穆高炽来到长安宫,刘公公跟在身后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他夹着尖细的声音谄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这可是皇上特意命奴才给您准备的。” 穆高炽说:“瞧瞧可否眼熟。” 沈宝音伸手从刘公公怀里接过来,低眉看了看笑说道:“长得还真像当年的灰崽,臣妾记得当初要把灰崽带回太子府的时候,皇上还死活生气来着。” “皇上正是按照灰崽的模样万众挑选的,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沈宝音听着刘公公这话笑了笑未说话,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穆高炽,倒是想起白天杨硕临走时的那些话来。 穆高炽领着沈宝音朝一旁坐下,思虑了一番叹息一声:“朕知道你回来必然会思念往事,所以便命人找了一只和灰崽一样的兔子来陪伴你。” 睹物思人,穆高炽想得真是面面俱到,他话里绝口不提秋月,那仿佛是自己与穆高炽之间不能被轻易提起的过往,搁在沈宝音心里就是一根刺。 “朕听说白天婉太妃召你去了寿康宫?” 沈宝音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哀伤的神情。 “婉太妃可是责备了你?朕知道你必定又是受委屈了。” 她拉起穆高炽的手,看着他一脸替自己心疼的神色,苦笑着开口说:“臣妾不委屈,臣妾时隔多年又重新回来必然会引人猜疑,婉太妃先前对臣妾有着过多的误会,可是她毕竟是疼爱皇上的,如今对臣妾来说,只要皇上愿意守在臣妾身边相信臣妾,那么这所有的委屈就不算什么了。” 穆高炽伸手抚上沈宝音的脸,见她躲闪借着烛火的灯光才看清脸上那道巴掌的手印。 “婉太妃打了你?” 她低眉欲欲垂泪,白天婉太妃确实打了自己一巴掌,可是那巴掌还不足以停留到现在,这映出的巴掌手印不过是自己让毓秀后来加了上去。 她伸手握着穆高炽抚上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就不要再过问了,臣妾不想刚回宫再惹出一些事端出来,臣妾只想安安静静的守在这里。” 穆高炽蹙着怒气的眉头,随即将眼前的女人抱进怀里,久久的叹息一声。 “臣妾想向皇上提个不情之请。” “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臣妾想去趟皇陵看看秋月。”她说完看见穆高炽那双渐渐退下去的双眼,见他怀疑的眼神朝自己看来,沈宝音便又说道:“臣妾在外的这几年时常梦见秋月出现在我的梦里,这几日更是屡屡梦见这样的场景,臣妾想去皇陵祭拜一下,否则臣妾心里整日不安,还望皇上能够答应臣妾这个要求。” 她说完这话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落在旁人眼里更是潸然泪下,穆高炽见势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又是一声长叹起唇说道:“朕知道你思念秋月,你若真想去趟皇陵祭拜,朕答应你便是,不过朕得命人选个吉日才能过去。” “一切全听皇上的安排。” 之后的几天里穆高炽命人挑了个日子,选在了五天以后,那日由万书卿领着一批锦衣卫护送着穆高炽和沈宝音,此番前去竟动用了五军都督府的人马,随同前去的还有高骑在马上的杨硕等人。 马车里沈宝音坐在穆高炽身旁,她不时掀开车帘朝外望了望,交替在胸前的那双手死死交叉扣着,此刻她心里是万分的紧张,一旦事情败露可就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尤其是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五军都督府人马,这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测内,可是皇陵的那一侧却是自己苦苦等待的答案。 “你在看什么?” 穆高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宝音回过身看到穆高炽正盯着自己,为了不想引起身旁的男人多疑,索性摇了摇头说道:“臣妾只是想到要去见秋月了,心里总有些不安罢了。” “不安?不安什么?”他拉起沈宝音的手握在掌心间,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的问道:“告诉朕,你在害怕什么!”   ☆、第91章 韶华易逝 她听着穆高炽这话不由的抬眼朝他看去,那双深邃的眼底里无处可探寻,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是否已经猜测出自己今天的目的? “臣妾哪会怕什么,只是时隔这么多年再回到这里看望秋月,往事总会浮上心头。” 穆高炽拍了拍她的手背,伸手将她耳边的一撮长发捋了捋,马车外传来通报声,是五军都督府的首官。 “回禀皇上,前方山路坍塌封堵了去往皇陵的道路,许是前几日暴雨的原因。” 沈宝音闻言心中一顿,匆匆掀开车帘望向外面的人开口问道:“可还有其他路通往皇陵?” “回贵妃娘娘的话,此路是通往皇陵最便捷的选择,其他的微臣也不太好说。” 穆高炽拉回沈宝音,犹豫了下却是说道:“朕看还是改日再来也不迟,你看道路都不通了,秋月也会理解你的,朕会命人速速将这里的道路清理出来。” 打道回宫?沈宝音心中越发沉重,难道就这样回去?她看了一眼前方封堵的路口,眉心紧锁不展,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她抬眼看向万书卿,见他骑着马调头而来,走近马车前拱手说着:“臣愿意去探探其他的道路,还请皇上准许。” “既然如此朕准许你探路。”说完便吩咐杨硕和五军都督府的首官陪同前去。 沈宝音望着那抹身影高骑在马背上渐行渐远,此刻的她惶惶不安,双手紧紧的交叠在胸前,可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以免身旁这个多疑的男人看出任何一丝破绽来。 穆高炽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句,命人加急人马将封堵的道路清理出来。 “若情况实在麻烦那就改日再来看望秋月吧,毕竟这般兴师动众劳民劳力也是要惊扰了秋月。”她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寄托在万书卿的身上。 “朕不想看到你失望难过的样子,你若真想今日去看望秋月,朕怎么都会应了你。” 她看着穆高炽重新握起自己的那双手,展眉温煦的笑了笑,继而靠在他的肩头,那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万书卿等人折身返回,说是前方有条小路倒是可以通往皇陵,只是马车只怕是过不去了,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最后发话的穆高炽身上。 沈宝音见势看着众人吩咐着:“皇上身份尊贵岂能屈驾,依本宫看还是改日再来吧,也不急于一时。” 身旁的男人忽然拉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看来:“朕今儿愿意为了你屈驾这一次!”说着便命人准备了几匹马过来。 穆高炽骑在马上带着沈宝音,万书卿和杨硕在前方带路,身后由五军都督府的人马断后,一行人沿着万书卿找来的那条小路前往皇陵直达守卫森严的陵内。 沈宝音望着严丝合缝的石门,门内就是躺在里面的秋月,当年是自己亲手送她来到这里,以大金国公主的礼仪埋葬了她,这个孩子只陪了自己三年的时间,给了自己三年做母亲的幸福,秋月走得太突然,突然到至今沈宝音心里久久的不能放下。 穆高炽已经命人将带来祭拜的贡品一一摆放开来,看了一眼沉浸在悲恸中的沈宝音,走来安抚道:“秋月知道我们来看她,她都在里面看着呢,她更希望自己的母妃能够活得开心点。” “臣妾都明白,过去的总该是要过去的。” 祭祀之后已是临近傍晚,穆高炽通知人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皇宫,可眼下不见了万书卿的身影,穆高炽斥责追问邬劼去哪了,众人慌张的摇了摇头,五军都督府的首官说是来到皇陵内似乎就没再看见邬劼的身影,穆高炽听后震怒,下令一定要将邬劼给找出来! 此刻的沈宝音不见万书卿的身影心里焦急万分,自己明明已经将时辰把握的恰好,甚至还拖延了时间就是为了能让万书卿有充足的时间进入陵墓内,这会儿不见他出来指不定是里面遇到了麻烦,缘着心里的不确定,沈宝音更是担心起来,本就害怕会引起多疑的穆高炽发现,结果还是出了事。 她侧身正对上穆高炽深沉的目光,心里顿时一凛,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的紧紧扯住衣角尽量使自己不动声色。 身旁的男人目光步步紧逼,忽然沉声开口问道:“邬劼,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听着这话惊愕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努力的扯着衣角沉着的回答说:“臣妾说过,他是索哈尔的朋友,也是臣妾的恩人!” “可是他现在却在皇陵消失不见了,他一个木真族人更是形迹可疑,爱妃,你说朕要如何处置?” “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给耽搁了,皇上还是等见到邬劼本人问清楚方可处置也不迟。” “被其他事情给耽搁?爱妃,这皇陵内他能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沈宝音听着穆高炽这话僵在原地,连呼吸似乎都要冰冻住,她害怕,害怕万书卿真的出了事。 “杨大人,以邬劼这种情况按照大金国的法律该如何处置?” 杨硕小步上前走来,担心的看了一眼沈宝音,这才微微拱手回复:“回皇上,依照大金国的法律当以擅闯皇陵者斩立决,诛九族!” 在这夜凉如水的傍晚,杨硕这番话无疑不是迎面的当头一击,也就是说无论万书卿是否被找到,面对他的只有斩立决! “爱妃,你说朕要如何办才好?” 她闻言牟然看向穆高炽,见他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浓墨的眉头悄然紧锁,这个男人他在步步紧逼,逼着自己给出一个答案,又或许他在试探,早已对邬劼的身份有所怀疑? “既然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皇上也不必顾念臣妾,邬劼虽然是臣妾的恩人,但他毕竟是触犯了皇陵,一切依法处置就好。” 悄然紧锁的眉头听到沈宝音这话轻轻松开来,穆高炽转身看着其他人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势必擒拿邬劼!” 眼下的沈宝音似乎已经没了退路,她唯一期盼的便是万书卿赶紧离开,千万不要被找到,外面已是翻天覆地的搜寻,彼时五军都督府的首官匆匆跑来,沈宝音见到他的身影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找到了邬劼?” “回皇上,臣等已经找到了他,只是······” “只是什么,还不赶紧把他带来!” 正说着只见万书卿已经从人群里走了过来,他怀里抱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穆皎。 穆高炽见到突然出现的穆皎一时震怒:“谁容许你来这里的!” 万书卿将穆皎放下来,穆皎瘸着脚说道:“皇兄不让我来,那我只能自己来了,没想到遇上了滑坡,好在邬劼救了我,北陵那边滑坡得厉害,皇兄还是赶紧找人处理为好。” 沈宝音见到穆皎的那一刻,她心里也就明白了一切,更是庆幸穆皎的及时出现,她总能在关键的时刻救下万书卿,此刻她是无比的如释重负般解脱。 因为穆皎的搭救解了万书卿的燃眉性命,穆高炽不好就事处置,毕竟是救了永和长公主的,一切功过抵消。 长安宫里毓秀听完这番惊心动魄的事情后,拍着胸脯直呼惊险,现在想来都觉得心惊胆跳,她虽然身在长安宫里,但一颗心总是牵挂着前方,惶惶担心了一整天,就怕传来不好的消息,直到看到沈宝音回来后,悬而未决的一颗心才算安稳落下来。 殿外通传说是永和长公主来了,她深夜到访想必也是因为白天的事情,穆皎进了殿内,毓秀就去了外面把守。 沈宝音见到穆皎崴脚落坐在一旁,笑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你以为我是在装的?贵妃娘娘,我这脚可是真崴了!我若不做的真点哪能瞒得过我那皇兄,这回我可是拼了老命。” 沈宝音听着穆皎这么一说震惊的看过来,她还以为穆皎只是装出来蒙混过关而已,没想到她为了救万书卿真把自己的脚给崴了,想到此处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参与此事卷入是非,可是我岂能真的坐视不管呢,我说过秋月的事情定要弄清楚,这次我可不是为了万书卿,别忘了秋月是喊我姑母的人。” 沈宝音伸手握住穆皎的手点了点头,她感谢眼前的女人搭救了自己,更是搭救了万书卿。 穆皎谨慎的朝外面望了望,小声开口问道:“都采集妥当了吗?” “已经交给了玄太医,我想很快就会得出结果,但我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张,我想这也是秋月指引给我的。” 穆皎握紧沈宝音的那双手,许久微微一笑:“别怕,我们大家都在。” 夜阑深如水,沈宝音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白天的事情余震在心底,自己差点把万书卿推入了死亡的边界里。 窗户外传来轻微的响声,她闻声坐起身看着那道身影走来坐在床榻边,黑暗中是再熟悉不过的彼此。 “皇陵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主要是一开始就被人盯着,甩开他们的时候花费了点时间,后来便听到外面叫喊的声音,我心想定是打乱了计划,好在穆皎赶来了。” “只怕穆高炽已经怀疑了你,他生性多疑必然有所行动,我想这段时间内你还是暂且避一避。” 黑夜里万书卿拉起沈宝音的手:“你放心,这些我还都能应付,我已经让阿新去偷偷联系旧的手下,这宫里多少还是得要有咱们的人马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你知不知道当穆高炽说要处决你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一面希望你离开,一面又在想若是你真被他们擒拿了,我一定会拖延时间让人去通知索哈尔,我甚至在想做出去皇陵的这个决定或许真的太冒险了。” 万书卿听着这话不由的轻叹了口气,随即将沈宝音抱进怀里。 “你放心,我说过要拿余生保护你,这次决不食言!” 翌日春寒陡峭格外寒冷的一天,毓秀一面说着怪月的鬼天气,一面命人端着炭盆进了屋,沈宝音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见到沈宝音拿着梳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毓秀走过去问道:“主子,您在想什么呢?还是让奴婢给您梳洗打扮吧。” 她叹息一声:“毓秀你瞧,我都开始长白发了。”这话里不免多了几分无奈和慌张。 毓秀看去,鬓角处确实长了一两根银色的白发,她赶忙笑说道:“白发兮兮,长命福兮。”说完伸手接过梳子替沈宝音挽着发髻。 “何时从你嘴里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了,毓秀,我们是真的老了。” 她从窗户外看向院子中忙着打扫的几个丫头,十四五岁的模样正是韶华当时,不施胭脂红米分都是那么好看,曾几何时的自己也是这般年纪,这个年纪的沈宝音遇到了英俊神武的万书卿,他出现在丰医堂里带着一帮手下过来抓人,那个时候的万书卿浑身都充满了少年的痞气,那个时候的穆高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毓秀顺着沈宝音的目光看向窗外,缓了神笑说了句:“主子可是在想以前了?” 沈宝音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毓秀,从什么时候开始毓秀渐渐也老了,脸上失去了曾经天真的笑容,自己竟把毓秀蹉跎到了现在。 她拉起毓秀的手开口说道:“等事情都妥当了我想把你······” 门口走进来一丫头打断了沈宝音未说出的话,侧身行了礼便说:“回贵妃娘娘的话,未央宫的人过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了小宴邀贵妃娘娘您过去小聚。” 毓秀摆了摆手:“皇后娘娘不是说身子不适嘛,这会儿天气春寒竟邀人小聚,指不定是安了什么心思。” “有些人坐不住了自然也就无关天气。”沈宝音看了看镜子里毓秀替自己挽的发髻,起身吩咐道:“你去把那件白狐斗篷替我拿来。” “主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件斗篷来了?” 她起唇笑了笑便说:“让你拿你便拿来好了,我自有主意。”   ☆、第92章 牵扯旧案 毓秀扶着沈宝音来到御花园,隔着白色长廊远远的看到亭阁里坐着的柳欣欣和姜钰,身后站着几个贴身丫婢,看到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沈宝音仿佛看到了当年这两个人在太子府时暗中的勾结,说来竟也是自己看走了眼将姜钰带进了太子府才有了后来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此刻这两人重新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几个丫头婢子领着沈宝音走进了亭阁,她朝着坐在上面的柳欣欣侧身行了礼,搭着毓秀的手臂朝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对面正对着姜钰,旁边坐着其他几位嫔妃们,大体上也叫不出什么名字。 柳欣欣见到沈宝音身上披着的那件白狐斗篷,眸子里凛了凛,开口说了句:“本宫记得沈贵妃最喜欢的是那件紫色斗篷,连皇上都说沈贵妃穿紫色的好看,今儿怎么披了这件?” “这是我家姐沈如玉在臣妾当年被徐皇后召见进宫的时候特意送给臣妾的。” 柳欣欣听着这话面色一顿,脸色霎时难看,随即缓了神才又说道:“沈贵妃进宫多日,本宫身子不适一直未能替你接风洗尘,今儿阳光正好百花绽放是个好日子。” “有劳皇后娘娘记挂了,臣妾回宫也不是什么大事,宫中诸位姐妹时常小聚这倒是好事,臣妾隔了这几年回来见后宫多了几位姐妹还不知该怎么称呼。” 柳欣欣依次指了指下面坐着的几位嫔妃介绍起来:“这位是康妃,朝中张丞相的小女,前年年底进的宫,这位是薛嫔,朝中吏部尚书的侄女,这位是刘贵人,他父亲乃赣州商贾,这两位都是去年才入宫的。” 三个人听着柳欣欣的介绍依次起身朝着沈宝音行了礼,模样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绫罗多姿体态轻盈,自己被发落去闫贞观前婉太妃便有为穆高炽的后宫增添人选的打算,从这几个人的身份来看,正是婉太妃的一贯作风。 “恕臣妾冒昧,臣妾听说此前贵妃娘娘在闫贞观时发生了大火,他们都说贵妃娘娘葬身在那场大火里。” 沈宝音听着这话朝刘贵人看去,看来这是个性情较真的姑娘,初入宫连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她笑了笑起唇说道:“本宫是在那场大火里差点遭了秧,许是我平日里吃斋念佛得到了保佑逃过一劫。” “臣妾真是羡慕贵妃娘娘,自从贵妃娘娘回宫后,皇上便再也不来我们这些嫔妃们的后宫了。” 姜钰掩唇笑说道:“沈贵妃当年还在太子府的时候就深得现在皇上的恩宠,谁人不知沈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才刚入宫不久倒说起这番酸溜溜的话来了。” “臣妾可不是嫉妒沈贵妃,臣妾就是羡慕而已,想向沈贵妃讨教一二,不知贵妃娘娘可愿意?” “讨教自是谈不上,妹妹常来走动才是真。”她说完这话瞥了一眼姜钰和柳欣欣,原来是想着以此来挑唆后宫的关系,她心下冷笑一声,对着毓秀吩咐着:“你把本宫带来的东西分给大家。” 毓秀将准备好的几个锦盒呈给在座的几位嫔妃们,都是一些木真族养颜的脂米分,虽谈不上名贵但对女人来说总能收到一些好的效果。 刘贵人打开来闻了闻:“这东西臣妾以前见过,好像是木真族皇室的女人才会拥有的东西,听说有驻颜白皙的作用,那些大草原的女人们常年风沙日晒,可是皮肤却好得要命。” “刘贵人真是见多识广,本宫在木真族的这几年得到此东西亲身体会确实不错,回宫后又让玄太医加了些珍珠米分乌参进去,所以才想到与众姐妹一起分享。” “玄太医?可是太医院刚入宫不久的那位?” “正是此人,他医术精湛连皇上都破格录用了他,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直身子不适,皇上特意让他去未央宫医治,这会儿皇后娘娘才会邀大家赏花小聚。” 沈宝音说完这话眼光看向坐在上面的柳欣欣,见她面色转了转,自己就是要抬高玄恒在宫中的地位,趁着柳欣欣这把顺利抬上去。 柳欣欣顺势看过来,开口说道:“说起玄太医本宫还未好好感谢沈贵妃才是。” “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若身子长期不适可是牵动后宫各位姐妹们的心。” 两人话里有话却也是各自清楚,当然这番话落在一旁姜钰的耳朵里岂能令这个聪明人听不出来,她不由的瞥了一眼柳欣欣,急忙说着:“臣妾看阳光正好不如去花园里走走。” 刘贵人说:“好呀,眼下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臣妾都好久没有玩这个了。” 御花园里几盏风筝高挂在半空中,沈宝音正拉扯手中的线绳,身旁走来一人,来人是康妃。 “臣妾是来感谢沈贵妃刚刚送的礼物。” 她低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眸子微微打量了下,之前未仔细看,这会儿却发现康妃竟有几分当年婉太妃温婉的风范,她轻启朱唇回应道:“妹妹客气了,不过是些脂米分类的小东西罢了。” “臣妾虽前年入了宫,但宫中知心的姐妹甚少,今儿见到沈贵妃倍感亲切。” “本宫也是,一眼见到妹妹的时候就甚感亲切,妹妹日后不如多来长安宫走走也好咱们多聚聚。” 康妃温婉笑着点头,其实她笑起来还真是好看,彼时耳边传来姜钰的一声尖叫,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姜钰吓得脸色苍白,朝身后退了好几步,一手抚着心脏的位置,她的贴身侍女赶忙搀扶着,对面站着刘贵人,怀里正抱着那只兔子。 沈宝音走过去,从刘贵人怀里抱回来,抬眼正对上姜钰一双惊慌又防备的眼睛。 “灰崽又不听话了,准是听到这里的说话声也过来凑个热闹,瞧把惠妃娘娘给吓得。” “你说它叫什么?” “灰崽呀,惠妃娘娘不记得了吗?是不是和当年的灰崽一模一样,这可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刘贵人一听急忙说着:“是皇上亲自选的吗?原来皇上还喜欢这个,改明儿臣妾也让皇上送我一只!” 沈宝音听着刘贵人这话笑了笑未接话,再朝姜钰看去,她脸色又苍白了些。 回了长安宫守门的宫女说永和长公主来了,沈宝音进了殿内看见穆皎正坐在里面,殿内还有一人,正是玄恒,沈宝音见到玄恒的到来,心里迫不及待的走来问道:“可是查出来了?” 玄恒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说道:“现在足以证明当年小公主确实是遭人投毒而并非死于天花,微臣从小公主的骸骨里检测到两种毒素,一个是苦微草,还有一个是贪狼花,正是由于这两种结合到了一起才会酿成小公主疑似天花的悲剧。” 穆皎说:“苦微草,这个我在建业的时候就听说过,当年婉太妃就是中了这个毒差点要了性命,以至于后来苦微草成了大金国禁用的毒/药,按理说不可能在宫中还会出现。” “苦微草虽毒但它药性缓慢不足以造成疑似天花的表象,当年先皇下令全程缉拿涉案药铺,但源头并没有查出,宫中早有匿藏。” 沈宝音放眼看向眼前说出这话的玄恒,她心中陡然一惊,微眯着一双眼睛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没有查出源头?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玄恒抬眼看来,那是一双慌张的眸子,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下朝着沈宝音扑通一跪就说道:“微臣本以为此事一直要藏埋于心中,哪知小公主的事情又将此事重提,贵妃娘娘还记得当年你初次来玄医馆找我的时候吗?” “本宫记得,那时万书卿还是身为京城都指挥使司,带着人马全京城搜查药铺,本宫当时问你出了什么事情,你说是因为宫里婉贵妃中了毒,中的正是苦微草的毒。” “是,那时贵妃娘娘正是受你家姐沈如玉之托来寻找我,因为此事的源头正是微臣!” 沈宝音震惊在原地,她一时之间难以相信当年婉贵妃中毒的事情竟牵扯了玄恒,那么沈如玉呢? “沈如玉那时来找我,她问我有没有什么毒性缓慢但又不易被察觉致命的毒/药,最好是不被众人所了解的,我当时正在研究苦微草的毒性便把这方子告诉了她,我那时只想帮她,知道她在汉王府里过得并不好,本以为她只是想要害几位汉王府里的人却没想到她是拿进了宫里给了徐皇后,结果当年的婉贵妃没死成反倒把苦微草给揪了出来,一时间人人惶恐。” “可是当年抓去的人是丰医堂的老板。” “是我嫁祸给了他,当年我为了自保更不想把沈如玉牵扯出来便偷偷将苦微草放进了丰医堂,沈如玉让你来找我并非是为了拿什么生子秘方,那张纸上不过是我与她之间的暗号,她子宫寒极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这一点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所以本宫当年也无意间参与了这件事中,不过是间接成了你们之间传递信号的人。” 她可笑一声,若不是时至今日缘着秋月的事情被重提,只怕这辈子永远也得不到还有这个答案,从一开始沈如玉就已经打了这主意,难怪当年去汉王府提到婉贵妃中毒的事情,她会突然那么紧张,只是沈宝音没想到的人会是眼前跪在自己身前的玄恒。 “微臣知道此刻贵妃娘娘心中满怀恨意,但当时沈如玉也是身不由己,她必须得听命于徐皇后的安排,至少那个时候的沈如玉并没有要把你推给穆高炽。” 往事总是沾满了鲜血,她无心现在再追究一个死去的沈如玉,沈宝音知道以玄恒对沈如玉的情意,他只会赔上一切去救这个女人,但此刻的自己更需要玄恒的帮助。 她拉起跪在地上的男人说道:“既然当年的风波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眼下本宫只是有疑问,你的意思是这苦微草在宫里并没有断绝?” “沈如玉当年拿给徐皇后的苦微草想必一定没有用完,婉贵妃当时起病太快,徐皇后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时机去销毁,我听沈如玉说起过,没有用完的苦微草被徐皇后匿藏了起来。” “就算是匿藏那也是成了宫中的禁忌,徐皇后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傻到再把它拿出来,先皇驾崩后她便陪葬入了皇陵中,或许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年徐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穗珠了,可是穗珠后来被流放出了宫,在流放途中得病死了。” “或许还是有一个人会知道的!”穆皎鼻尖冷哼一声,“别忘了当年的婉贵妃后来成了今日的婉太妃,难道她对宫里的一切会不知晓,当年苦微草的事情最后不过是推出一个妃子做了替死鬼了结了此事,婉太妃岂会善罢甘休,徐皇后陪葬入了皇陵,作为她的贴身宫女就只是流放,难道她没有向婉太妃为求自保告密吗?在这后宫里还能将苦微草拿出来害人不被察觉的,你说还能有谁?” 沈宝音听着穆皎这番分析,心中顿时清晰可见,先前她已经怀疑了婉太妃和柳欣欣两人是唯一会下手的人,此番推测更是验证了婉太妃所为,秋月身世的流言成了婉太妃心头的一根刺,当年沈宝音被告知怀有身孕的时候婉太妃就震怒,那避子汤早就被龚嬷嬷和柳欣欣暗中勾结动了手脚,婉太妃一心要赐死尚在腹中的襁褓,当时幸得徐皇后及时赶到救下。 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害死秋月这件事中是否有柳欣欣的参与,但沈宝音想,此事她柳欣欣一定脱不了干系。 穆皎忽然开口问道:“我现在不清楚的是当年婉太妃是通过什么方式将这两种毒/药投给秋月的?”   ☆、第93章 争相示好 是啊,到底婉太妃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对秋月下了毒手?当年发生姜钰投毒的事情后,她和毓秀更加小心身边的人,连留在身边伺候的丫头全都打发了,穆高炽登上皇位后,长安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也是处处提防着,秋月的膳食都是用银针检查后才食用,沈宝音实在想不出婉太妃还能以怎样的方式投毒? 穆皎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看不如将此事告诉皇兄,再问责当年给小公主诊断的太医,我就不信严刑拷打他们会不招!” “长公主这方法不妥,据微臣所知,当年给小公主治病的那几位太医如今都已不在宫中,想必已经事后得到了安排,何况就算严刑拷打令他们招了,面对婉太妃,皇上也不会责罚的,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吃亏了自己,皇家最注重的就是颜面。” 玄恒的这番话正是沈宝音心中所想,眼下她不能寄希望于穆高炽,这个男人岂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手,当年在太子府的时候,她已心知肚明,最关键的是她不能确定在整件事情中,穆高炽到底有没有参与,可她心中这番对穆高炽的估测自然是不能对穆皎说的。 隔日宫女来通传,说是康妃娘娘来了,沈宝音坐在梳妆台前由毓秀挽着发髻,听说康妃来了,眼睑抬了抬,毓秀笑说还以为先来的会是那位刘贵人倒不想竟是康妃。 康妃搭着宫女的手臂走进殿内,今日穿着朴素端庄的圆领小袄,显得清新秀美,走进来朝着沈宝音福了福方坐下。 “臣妾做了几道江南糕点便想着送来给贵妃娘娘尝尝。” 沈宝音看了一眼呈上桌的几碟糕点,做工细致花型独特,想必是精心费了好一番功夫,毓秀夹了一道递过来,沈宝音尝了一口笑说道:“入口细濡,甜而不腻,妹妹真是好手艺,想不到妹妹还会做这些江南糕点的手艺来。” “臣妾十岁以前一直都是住在江南的扬州,后来才举家迁往京城,所以这些江南小吃的做法倒也学会一些,贵妃娘娘以后若是想吃了,臣妾愿意做好送过来。” 她伸手拉过康妃的手,暖暖一笑:“妹妹不仅知书达理更是贤惠有方,难怪皇上册封妹妹为妃,就是本宫见了也是喜欢。”说着对毓秀吩咐了句,“你留几道晚上等皇上过来。” “本宫隔了几年才回宫,这里的人和事都已不似从前,本还担心来着,见到妹妹后反倒没了这份担心,以后你可要常来走动才是,陪本宫说说话也好。” 康妃温婉笑着点了点头,彼时屋外又通传说是刘贵人前来,说完这刘贵人已是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见到屋内坐着的康妃,眸子转了转轻声一笑道:“康妃娘娘也在呀,难道臣妾刚刚在宫外看到了你的宫女人影。” “康妃做了几道江南糕点,刘贵人也坐下来尝尝吧。” 刘贵人走来坐下尝了一口并未评价,只说原来在赣州的府邸时吃过许多这样的江南甜点,说完命人将带来的朱色锦盒呈给了沈宝音,打开来是一颗珠圆玉润的夜明珠,沈宝音可记得当年沈亦禅为了这样的夜明珠打了水漂足足伤心的差点把命搭上,此刻她不免多瞧了一眼身旁的刘贵人。 “之前贵妃娘娘送给臣妾那些木真族的脂米分可是好用了,所以臣妾唯有将这颗夜明珠送上以表谢意。” “这么贵重的东西本宫岂能私自收下,这么一比本宫送的那些胭脂俗米分就微不足道了。” “贵妃娘娘位高权重,区区一颗夜明珠又岂能与你的地位堪比,再说了这东西我父亲多的是。” “那本宫就收下了。”沈宝音笑了笑遂让毓秀拿起来收好。 “臣妾听说再过一个多月就到初夏了,正是婉太妃的生辰,今年姐姐们可想到要送些什么?” 刘贵人这么一提醒,沈宝音还真记起该到了婉太妃的生辰,这也是各位后宫主子们争相示好的机会,难怪今儿的刘贵人会送了这么一份贵重的东西过来。 沈宝音扣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见着刘贵人一双柳叶细眉的丹凤眼,起唇说道:“本宫以前还在太子府的时候听皇上说起过,婉太妃一向对玉器非常喜欢,颇有研究收藏,只是不知道现在婉太妃的喜好有没有改变了。” 康妃闻言说道:“臣妾听说云贵的玉器是最出名的,水头色泽也是极好的,只是这上等的玉器眼下却是极难弄到。” 沈宝音抿了一口茶水看来:“可不是嘛。”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刘贵人推脱有事先行离开,康妃小坐了一会儿紧跟其后,毓秀见着消失在长安宫外的两道身影,轻笑着开口说起:“奴婢刚刚瞧见刘贵人听说婉太妃喜欢玉器时,那双眼睛都快发亮了。” “不然你以为她会平白无故送来一颗上等的夜明珠,她这个人说好听点是真天,说来也不过是身在钱财中的俗人一个,与那些官宦家的小姐不能相比,这宫中与她相交的人也就为之甚少,眼见我刚回宫又得宠幸自然是想从我这里探听些消息。” “那主子刚刚说起玉器的意思是?难道主子是想······” 沈宝音走到书桌前拿起笔砚匆忙写下,继而交给毓秀吩咐道:“你找个时机把这封书信传给索哈尔,一定要尽快。”说完又想了想拿起另一张纸执笔写下三个字,“这个你暗中交给阿新,让阿新交给万书卿,这段时间我们要尽少于万书卿见面免得再让穆高炽起疑。” 毓秀点了点头打开来看了看,微皱着眉头小声说了句:“张丞相?” “让万书卿派人紧盯张丞相,最好是细致的掌握他一切行踪!” 晚上穆高炽一如往常的前来长安宫,今晚他似乎喝得有些微醉,刘公公小心谨慎的跟在后面,陪同的还有很久不见的曹吏,听说曹吏之前被调往西南一带,估计是和赵王穆高燧有关,前几日才刚回来。 “皇上这是怎么了?” 曹吏回复道:“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今日微服出了京城,一时高兴与那些文人雅士多喝了几杯。”说着搀扶着穆高炽朝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朕说了没醉,你们都退下吧。” 沈宝音朝曹吏和刘公公点了点头,这才吩咐毓秀去取杯蜂蜜水来,她看着扶着额头的穆高炽问道:“皇上今儿跟那些文人雅士都聊了些什么?瞧把皇上给高兴的,臣妾甚少看见皇上喝醉的模样。” 穆高炽侧脸看来,忽然拉起沈宝音的手:“你说朕是不是个好皇帝?” “皇上当然是明君,为何突然要这么问?” “朕白天微服去了易安坊,要知道这世上最扰人烦的不是那些贪官污吏,而是口诛赤墨的文人,若是能得到这些人的肯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朕登基以来施政于民,国泰安康,周边稳定,朕就是个明君!没有人可以否认朕!” 她听着穆高炽这番话略微明白过来,当年的穆高炽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皇位的,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做太子的那些年他并不得先皇喜欢,反而是汉王穆高煦处处深得先皇的赞许,只因大金国历代祖训才保留了他太子的地位,这些年来,在穆高炽的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他登基后要向世人证明,他比谁都适合这个皇位。 沈宝音看了一眼走进来的毓秀,接过她盘中的蜂蜜水递过去说道:“所以皇上一时高兴就多喝几杯?” 他拉过沈宝音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朕今儿真的很开心。” “毓秀,你去把那些江南糕点端过来。” 穆高炽看着眼前的那几碟糕点笑问道:“这都是你做的?” “臣妾哪能领这功劳,这些都是康妃亲手做的,还真是手艺精巧。” “康妃,朕记得,她好似前年进的宫,朝中张丞相的小女,母妃很喜欢她,说看到她仿若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臣妾也觉得她长得确实有几分母妃身上的温婉气质,是个秀外慧中的姑娘。” 穆高炽抬眼看来,细细逡巡着,继而嘴角一扯:“你何时竟学会和她们走动了?” “臣妾觉得以前对人对事都太冷淡了,更不懂得如何与人交往,反倒有时候让皇上夹在中间为难,母妃说的对,后宫和睦相处才能使前朝安宁,才能使皇上解忧。” “你现在变得处处替朕着想,朕反倒一时间不习惯了。” 她伸手捧住穆高炽的脸,颦眉笑起:“皇上该惜福,娶了我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可朕心里一直有个遗憾。” “遗憾什么?” 他伸手勾住沈宝音的脑后将她带近,昏黄的烛火下他与她屏息靠近,穆高炽嘴角勾起:“给朕生个皇子,朕要给他所有的江山!” 他低眸吻住眼前的女人,带着炽热的温度,带着霸道的钳制,宣誓着他拥有的无上的权利。 婉太妃的生辰正值初夏的第一天,气温开始炎热暑气渐渐上升,穆高炽遵循礼孝,自登上皇位以来每年对婉太妃的生辰之宴是格外隆重举行,每个环节大到礼部,小至膳食细微,可谓是事无巨细。 麟德殿外张灯结彩,身着彩服的宫女一一呈上美酒佳肴,婉太妃今日穿得犹如今晚宴席一般隆重华贵,珠光宝气,由穆高炽搀扶着坐上了那张鸾凤椅上,眉目熠熠目揽所及一切。 大金国的文武百官以官爵的高低依次上前跪拜祝贺,所送的贺礼也是费劲了心思世所罕见,今晚的婉太妃无疑不是众心捧月簇拥相待,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喜悦。 柳欣欣送来的是一件自己亲手缝制的旒裴丝绸,四角镶着米分玉珍珠,做工细致费时费力,全然衬托了她一双举世的女工活。 姜钰送的是一对至尊琉璃杯,脚杯独特婉如迎凤朝贺,出自年代久远,世间罕见。 沈宝音送给婉太妃的是一支三/彩/金凤步摇,一支步摇上刻画了各式珍禽异兽,栩栩如生。 轮到刘贵人的时候她早已迫不及待,匆匆离席走上前双手托着筹备的贺礼,由着雪雁传给了婉太妃。 她眉目期盼的看着婉太妃在众人之间打开来,里面正是呈放着她托人千里之外赶赴云贵高价购买的一副上等玉镯,通透的质地毫无杂文,映衬在灯火下如月色莹亮,水波清澈。 “真是难得一见的玉器!” 婉太妃一脸惊喜的朝刘贵人多看了几眼,遂命雪雁当众赏赐了刘贵人,刘贵人受宠若惊。 康妃一袭轻盈舞姿拉开了婉太妃今晚的生辰酒宴,歌舞升平华冉群芳,大金国的上空烟花四射绚丽多姿。 婉太妃因为高兴宴席中难免多喝了几杯,带着微醉的神色由雪雁搀扶着坐上轿子先行回了寿康宫。 见众人都已离开,沈宝音起身搭着毓秀的手臂坐上轿子,身后传来刘贵人的喊声。 “沈贵妃请等一等。”说着也坐着轿子走来与之并行,“臣妾今晚都未来得及好好感谢贵妃娘娘呢。” 沈宝音望了一眼笑了笑未接话。 “贵妃娘娘今晚为何没有送玉器给婉太妃?” “物以稀为贵,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何况本宫哪有妹妹这能力寻得这么一副稀世罕见的玉镯,那样岂不是相形见绌了。” 刘贵人一听面露得意笑容,但她嘴上还是相较的朝沈宝音讨好了一番,两顶轿子一起朝着远处走去,忽然听见隔墙处传来一声尖叫声。 刘贵人浑身一震:“是什么声音?姐姐可听见了?” 沈宝音细细听来却也没了先前的尖叫声,说是可能是宫女打翻了东西而已。 刘贵人身边的丫头忽然面露慌张的神色小声说了句:“奴婢听闻这宫里晚上时常会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淅淅沥沥鬼声鬼气的特别可怕,有好几个宫女晚上都见到过,一晃眼什么都没了,听说那声音都是从长明宫里传出来的。” “长明宫那是个什么地方?” “主子真不知道吗?那里可是死过好几个前朝的妃子,听说当年的臻妃娘娘可是死得最惨的。”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贵妃娘娘也听说过?” 她见沈宝音点了点头吓得脸色有些苍白,慌慌张张的赶紧命人离开,早已顾不得礼仪的先后了。 沈宝音回了长安宫,毓秀谴了宫女和太监下去,沈宝音走到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瞥见幔帐的一角,她嘴角微微抬起开口说了句:“还不赶紧出来!” 身穿白衣一头黑发的女鬼悄无声息的走到身后,那女鬼一甩额前的长发露出一张俊俏的脸蛋,阿新龇牙咧嘴嘿嘿一笑。 沈宝音起身走来看了看,啧啧一声:“这扮起来还真有模有样,大晚上的着实把人吓死。” “那可不,贵妃娘娘可别忘记了,我以前可是在江湖以杂技为生。”阿新说完抬眼看来,“万都督让我给贵妃娘娘传个话,说是信中所写已然明白,还请贵妃娘娘放宽心。” 沈宝音心中轻叹一口气,伸手浅笑着揉了揉阿新的脑袋。 翌日花园小聚,沈宝音赶去的时候康妃,刘贵人以及几位嫔妃们已经到了,几个人正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刘贵人见到沈宝音的身影急忙走来拉着她落座。 “贵妃娘娘可听说了?” “听说什么?” “婉太妃呀,听说婉太妃昨晚回寿康宫的路上见到臻妃娘娘了!那贴身侍女雪雁也见着了,昨晚那声尖叫声就是她传出来的,直说就是当年的臻妃娘娘,婉太妃大怒连甩了雪雁好几巴掌。” “臣妾也听说当年臻妃娘娘悬梁自尽在长明宫,日后那里一到深夜就仿佛能听见臻妃的哭声,可慎人了。” “臻妃当年可是犯了什么错?” “听说是陷害了如今的皇后娘娘落水,此事还牵扯了······” “牵扯了谁?快说呀!” 刘贵人抬眼朝沈宝音看来,抿了抿唇犹豫起来,沈宝音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起唇说道:“臻妃的事情当年牵扯的是本宫,她当年想要栽赃给本宫,可惜东窗事发才被打入了长明宫,没想到竟在那里悬梁自尽了。” “当年的事情贵妃娘娘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姜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走来朝着沈宝音侧身行了礼,这才走到旁边坐下,那双勾魂的眸子朝众人笑了笑。 “那可不,当年臻妃的事情本宫记忆犹新,那时惠妃还身为本宫的丫头,出面替本宫作证,惠妃不记得了?” 姜钰笑意的眸子淡了些许,鼻尖轻哼一声问道:“那贵妃娘娘也相信臻妃的冤魂作祟吗?” 她抬眼朝姜钰看去,两人四目相对,见姜钰一双探寻的目光看来,沈宝音莞尔一笑道:“本宫记得当年在闫贞观马车坠崖时,惠妃可是对本宫说过这是臻妃的冤魂在作祟,这会儿惠妃怎么又问起本宫这个来了?” 沈宝音此话一出,刘贵人她们顿时纷纷朝姜钰看去,慌慌张张的拉着姜钰就问道:“难道惠妃娘娘当年也见过臻妃的冤魂吗?” “看来当年臻妃或许真的是受冤枉的,臣妾听说怨念极大的人死后很多年都不会离开的。” “难怪臣妾觉得宫里极不太平,每次经过长明宫的时候总是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现在想来都后怕。” “你这么一说,臣妾也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来了。” 大家纷纷说起自己遇到的蹊跷事,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吓得众人不时尖叫出声,期间姜钰只听不说话,后来推脱有事先行离开。 沈宝音扶着毓秀的手臂出了御花园,毓秀这才忍不住笑说道:“瞧瞧那些人,一个臻妃就牵扯出了这么多蹊跷的事情出来,看来这宫里有一段时日是不能太平了,主子您说,姜钰会不会相信?” “姜钰这人没这么容易会相信,当年马车坠崖的时候她就用这个来骗过本宫,这会儿指不定是去了皇后那里。” 从那日柳欣欣邀大家花园小聚的时候,沈宝音便已知道,这两人又开始利益的勾结起来,不过柳欣欣不同,对于臻妃冤魂的事情,她大体是有些惶恐的,所以今日才未能前来。 “主子您瞧,是太子。” 毓秀正说着太子已经从远处朝这边走来,一脸气鼓鼓的生着气,身后跟着一众的太监们。 “殿下,您可不能再这样了!” “我说了我要换太傅,换太傅!什么狗屁的四书五经,孔子教义,全都是繁文缛节的烂东西!” “太子这是怎么?” “宝娘娘来的正好,您陪我去玩蹴鞠可好?” “殿下,您不可再荒废学业,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身边可就糟了。” “大不了废了我这太子,我还不稀罕了!” 沈宝音伸手捂住玄烨的嘴,急忙说着:“太子这话可说不得,你乃大金国的东宫储君,岂能说废就废。” 太子一听更是气愤,少年狂傲哪里听得别人不顺从自己,他一甩衣袖忽然伸手摘掉了脖子里的那枚琉璃坠子扔到了地上。 “太子殿下使不得!”随从太监吓得叫出声,慌慌张张的捡起扔在地上的琉璃坠子。 “你们若是再敢跟着我,我就命人杀了你们!”说完转身快速跑开,那帮太监们也不敢逾越,只能小步偷偷跟在后面追去。 沈宝音恍然的愣在原地,她看向消失在不远处的那道小身影。 “主子您在看什么?太子已经走远了。” 沈宝音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丝讯息,转身一把扯着毓秀的胳膊急切的追问道:“坠子,对,那琉璃坠子,当年柳欣欣也送了一枚给了秋月,你还记得放哪了吗?” 毓秀顿时明白过来,可是她一时之间还真记不清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此刻两人早已等不及的匆匆赶回长安宫,一面又赶忙派人去通知玄太医。   ☆、第94章 丧家之犬 长安宫里沈宝音坐立不安的等待结果,直到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毓秀领着玄恒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阿新。 “果真如贵妃娘娘猜测一般,总算找到了根源,苦微草和天狼花的毒素正是隐藏在这枚琉璃坠子里。” 毓秀仇恨着一张脸骂咧道:“蛇蝎心肠的柳欣欣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来陷害小公主!她也是为人母亲的怎么能下得了手!可恶!” 这件事里正如自己之前所想,柳欣欣必然参与其中,当年发生姜钰和徐奶娘投毒的事情后,沈宝音只是一心想着从饮食上处处提防,可她万万没想到柳欣欣和婉太妃用了这损招,她怎么也没想到毒素竟然藏在了这枚琉璃坠子里,若不是今日太子一气之下摘下来,恐怕她始终也想不到这一点。 本以为秋月只是个女孩自然够不起威胁到她们的利益,更犯不着日后与太子争夺皇位,可沈宝音还是错了,错在她把敌人低估了,低估了她们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出来,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贵妃娘娘打算如何做?” “柳欣欣的病情如何?” “微臣这几日给皇后娘娘诊脉,据微臣所看她的病情并无大碍,微臣想要查看她的饮食却遭到了拒绝,一来是考虑到微臣是贵妃娘娘您派过去的,所以似有提防,二来微臣猜测她自己在用药故意拖延身子但不致命,否则宫中的太医所下达的药方不可能不起效果。” “若本宫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第二种假设倒是有些可能,柳欣欣这种人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当年姜钰突然进宫确实出乎她的意外,对于姜钰的人为,柳欣欣也清楚不过,本宫不在宫里的这些年,姜钰一定没少对太子下毒手,可惜太子依然安然无事,原因在哪?自然就在柳欣欣身上!” 毓秀想了想说道:“主子的意思是柳欣欣想通过装病来伪装自己不争?可是她背后有婉太妃撑腰岂会怕一个姜钰?” “明眼人都知道柳欣欣背后有着一个婉太妃这样的靠山,可是她们之间那些阴沟里的利益一旦有一天被捅破,你觉得她们还能彼此照应吗?婉太妃心里清楚,柳欣欣也心知肚明,否则岂会有康妃的出现。” 毓秀一听拍着脑袋笑说着:“还是主子您聪明,奴婢本还好奇柳欣欣为何会无端病怏怏起来呢,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可见这些年她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但凡阴暗的权谋之间无非是得势时想着勾结,事成之后想着互相提防,纵观前朝历史,孰人可见。 沈宝音看向一旁的玄恒吩咐着:“秋月当年死得痛苦,下毒的人也该尝尝这其中承受的滋味!既然皇后娘娘有病那总得治!” 玄恒闻言抬眼看来:“那依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说完又看向阿新交代起来:“趁着现在宫中谣言四起,就让这把谣言的风气再大一些!” 晚上穆高炽差刘公公送来了冰镇绿豆汤,说是天气渐渐炎热用以降暑,穆高炽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来多日不见他踏入长安宫里,其他嫔妃后宫也不见侍寝。 沈宝音搅拌着碗里的绿豆汤抬眼朝刘公公看去,开口问道:“皇上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刘公公谄笑一声:“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繁忙,这会儿还在看朝中大臣送达的折子呢,但皇上百忙之中还是时刻关心着贵妃娘娘您,这不差奴才给贵妃娘娘亲自送来了这个。” “公务繁忙?该不会是宫里又新纳了妃子,皇上有了新欢了吧?若真是如此,本宫岂会计较这些,这后宫也该增添些新人,皇家子嗣才能昌盛。” 刘公公应声急忙说道:“贵妃娘娘可是多想了,皇上的一颗心都在沈贵妃您这呢。”说着走近低声附和说了句。 沈宝音听后牟然朝刘公公看去,她心尖微微震颤,问了句:“此话可当真?” “奴才句句属实,自不敢欺瞒沈贵妃,这事是皇上交给奴才亲自去办的,宫中不会有他人知道,就连婉太妃也不知情。” 沈宝音想了想吩咐毓秀打赏了刘公公,她没想到穆高炽会为了自己这么做,难怪这些年来宫中只有太子一人,此时的沈宝音内心里竟五味杂陈。 沈府来人通传已是几日之后,那天天色阴沉,气压沉闷,似有一场大雨将至,多年不见的何章再次出现在沈宝音身前,他面色慌张的走进长安宫,朝着沈宝音就是扑通一跪说道:“奴才给沈贵妃叩安。” “可是沈府里出了什么事?” 何章抬起头来,眼眶泛着红,哽咽的说了句:“二姨娘她······恐怕是不行了!” 沈宝音听着何章这话一时之间震在原地,匆忙间也顾不上其他带着毓秀就朝沈府赶去,一路上不断催促,此刻她的心情正如当下的天气。 进了沈府沈亦禅带着众人前来跪拜,沈宝音径直走进芙阁苑里,吕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床边站着几个伺候的丫头婆子们,这样的场景忽然令沈宝音想起当年她祖母临终时的情景。 她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榻边,拉起神情枯槁吕氏的手,轻声唤了句,眼泪便簌簌的流下来。 吕氏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儿,多年不见一下子眼泪婆娑了起来,毓秀扶着吕氏坐起身。 吕氏朝着众人吩咐着:“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对宝音说。” 谴了众人离开后,吕氏紧紧拉着沈宝音的手,细细看了一会儿才说:“我争着这一口气就为了能再见你一面,听说你还活着可算让我没白等。” 沈宝音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回来后她只派人来沈府通传了一声,她一心扑在秋月的事情上。 吕氏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摇了摇头说道:“我这病躯身子能多活这些年已是上天的恩赐,我听人说这些年你逃亡去了木真族,那应该是见到了那个人?” 她拉着吕氏的手抚在脸上,看着吕氏担心的目光,遂点了点头:“我见到了锦珏长公主还有麻姑。”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苦笑一声说道:“我还以为要将这秘密带进草坟里的,看来你也已经知道。”她说着抬眼看向阴沉的窗外,许久漫长的叹息一声,“当年我临近生产时收到妹妹的家书,那晚下着大雪我瞒着沈亦禅只身去南门庙赴约,妹妹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包裹着严严实实,我打开来里面是个沉睡的婴儿,那时你就是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那妹妹正是前来送你的麻姑,我也是木真族人,曾经同样是锦珏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因为来到中原爱上了沈亦禅这样的男人才离开了木真族。” “锦珏长公主是瞒着木真族人偷偷生下了你,当年木真族与大金国战争无数势不两立,若是让族人知道你身体里流着大金国人的血液是断然留不下你的,锦珏长公主只好让麻姑将孩子托付于我,让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寄养隐瞒你的身世,我本想找司马逸将军的族人,可是那场血洗中早已尸骨无存,那晚在南门庙里我苦苦找不到办法,外面大雪纷飞,结果造成了我连夜产下了孩子,锦珏长公主素来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将她的孩子寄养在别人那里,所以我看着同样是个女孩,一时做出将孩子调换的想法来。” 她听着吕氏道出当年的事情,原来自己真的不是吕氏亲生的,从见到锦珏长公主的那一刻,在沈宝音的心里已然对自己的身世做出了怀疑,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呢,只是沈宝音没有想到的是这其中还牵扯了这么多。 “那当年您的孩子呢?她在哪?这些年我占了她的位置不能让她继续在外受苦。” 吕氏转眼看着沈宝音,轻轻摇了摇头又说着:“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都看着!” 毓秀?是毓秀!沈宝音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吕氏,她没想到真正沈府的二小姐竟然是毓秀,那种震惊又难言的感受滋生在心头令她说不出。 “我这就把毓秀叫进来!” 吕氏忽然一把拉住沈宝音的手,暗灰的一张脸急忙开口道:“不要告诉她,我没有对她尽一个母亲的责任,死后也不想让她知道,我保了你这么多年不能毁在这一刻,若是让别人知道你是司马逸将军的后人,你就完了!” 在吕氏看来,若不是听说了沈宝音去了木真族,她本打算永远都不会将身世的秘密告诉她,眼下能在临死前说出来反倒觉得是种解脱,她竟带着这个秘密活了一辈子,总算没有愧对有恩于自己的锦珏长公主。 吕氏的大殡出葬风风光光,沈宝音用了她的权势给了死后的吕氏一个荣华,生前她所没能享受到的,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送葬了她,送葬了这个为了保护自己苦了一生的女人,上香的时候沈宝音特意让毓秀前去跪拜,只是关于毓秀身世的秘密恐怕是不能对毓秀说了。 沈宝音想,她骨子里才是最自私的,对于毓秀,心里是千种万种的愧疚,她占了毓秀沈府二小姐的身份,夺了本该属于毓秀的一切,往后她要加倍补偿毓秀才是。 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忙碌着的毓秀,毓秀正吩咐下人将内务府送来的冰块移动位置,她现在看到毓秀总没了当主子的气势。 “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 毓秀走来摆了摆手:“那怎么成,她们还小,我平日里不仔细着准是要出错的。” 殿外通传永和长公主来了,穆皎大步走进来朝着屋内瞧了一眼笑说了句,皇兄偏心,还是沈贵妃这里最凉快,说着走来已是自顾坐下。 “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穆皎笑了笑,让毓秀打发了其他人退下,这才转头重新看过来,说:“当然是来跟你说件奇闻怪事。” “哦?怎么个奇闻怪事了?” “听说昨儿夜里未央宫里无端着火,火势蔓延差点伤了皇后娘娘,好在宫女和太监及时将火势扑灭,不过今儿一早就从未央宫里熙熙攘攘传开了,说是昨天夜里赶去扑火的太监和宫女,有几个仿佛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鬼站在大火里,直说又见到了先皇的臻妃娘娘,皇后大怒一气之下杖毙了那几个太监和宫女,这会儿已经传到了皇上那边去了。” “这已经不算什么奇闻怪事了,本宫记得婉太妃生辰宴的晚上雪雁不也说是见到了先皇的臻妃,要我说啊也是小题大做,眼下已是夏季,不小心着了火也是正常,只是旁人眼里心虚,总要拿些鬼怪来说事。” 穆皎一听突然大笑不止,笑得她眼角奕奕,半响撑着脑袋探过来说了句:“你怎么就想了这么一个下三滥的手段来?就不能高明点?” 沈宝音正泡着茶,抬头瞥了一眼:“哪里是我不高明了,分明就是她们心里有鬼,再说了当年臻妃含冤悬梁在长明宫里,这背后的主使者岂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穆皎听后叹息一声:“现在宫里那些人传言说是臻妃下一个要寻仇的人就是你长安宫了。” “谁说是我长安宫了,当年闫贞观马车坠崖已经算是找过我了,这会儿怎么也不该再轮到我。” “你是说姜钰?我刚刚来的路上倒是见到了她,正朝着未央宫去了,别怪我来了不提醒你。” 泡着茶的手指顿了下,眉眼抬了抬。 午夜夜深人静,窗外是蝉鸣的声音,沈宝音睡在床榻上似醒非醒,她翻身隔着幔帐在黑暗中似乎看见一道身影正在梳妆台前翻着东西,沈宝音猛然一震清醒过来,她倏然坐起身大喊道:“是谁?来人,抓刺客!” 那人听到沈宝音一喊,转身就破窗逃了出去,毓秀闻声冲进来急忙点了灯,万书卿也赶了过来。 “主子,您怎么样了?” 万书卿要去追,沈宝音应声喊住,她看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梳妆台,鼻尖冷哼一声:“看来有些人想毁尸灭迹!” 毓秀急忙跑过去翻了翻,转头看来说道:“主子,那条琉璃坠子不见了!” 隔日未央宫的人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在雅筑湖边设宴小聚,沈宝音带着毓秀前往。 雅筑湖边的凉亭里柳欣欣已经坐在了那里,身后站着春兰,偌大的凉亭里只有柳欣欣一位后宫主子却也不见其他妃嫔们。 “这会儿怎么不见其他姐妹?” “本宫今儿只想和沈贵妃两人叙叙旧,顺道也把惠妃娘娘给请来了。” 姜钰搭着宫女的手臂款款走来,朝着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们三人能够这般一起坐下相聚实属不易。” 沈宝音逡巡了一眼笑说:“可不是,当年在太子府的时候也没能这般,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我们三人竟要同侍一夫,臣妾真是羡慕皇后娘娘与惠妃之间的姐妹情深,当年可是皇后娘娘的一句话救了现在的惠妃呢。” 姜钰拿着帕子掩唇一笑:“所以臣妾心里一直感谢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最近宫中诸事不顺,连连闹鬼传闻,皇上有意请巫师进宫替先皇的臻妃超度一番。” 沈宝音说:“也好,免得宫中再人心惶惶。” 姜钰瞥了一眼又说:“依臣妾以为这宫中闹鬼一事倒像是人为,不知是谁这么大胆敢忤逆了婉太妃和皇后娘娘。” “既然惠妃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何不跟皇上说起?若真是如此,自当不可姑息,臣妾听闻说是下一个就是我长安宫了,现在那些宫女和太监们整日惶惶不安。” 柳欣欣低眉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姜钰,起唇说道:“不说这个了,我听说前几个月御花园新进贡了一批花种,这会儿已经开了,不如你们随本宫一起去看看。” 姜钰附和着:“好啊,臣妾也正打算想去看看呢,沈贵妃意下如何?” 沈宝音微微一笑:“臣妾也正有此意。” 三人走出雅筑凉亭,柳欣欣走在前面,姜钰跟在后面,柳欣欣亦步亦趋小心的往前走,眉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母后!” 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欣欣回头看见太子走来脸色顿时大变,急忙喊道:“华烨,快闪开!” 柳欣欣刚落声,一枚弓箭已从旁边的树丛里飞出正中太子身上,柳欣欣疯了一般冲过去。 “快去传太医!” 未央宫里穆高炽闻讯匆匆赶来,定是听说了太子受伤所以脸色极度阴鹜,宫里的几位太医正在忙着给太子诊治伤情,柳欣欣立在一侧惊慌的大哭。 “太子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太子命大,这弓箭差点就伤着了心脏危及性命,此刻臣等正在给太子包扎,这会儿太子失血过多正处在昏迷状态,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穆高炽走过去握着太子的手,浓墨的眉峰紧蹙,他转头看了一眼沈宝音和姜钰,又将目光看向了立在身侧的柳欣欣,阴冷的语气斥问道:“宫中守卫森严,怎么会有刺客,锦衣卫都干什么去了!给朕查,彻底的查!” 柳欣欣一听吓得浑身一震,此时万书卿已经带着锦衣卫走进来,朝着穆高炽跪拜道:“臣等疏于职守请皇上责罚,不过微臣命人找到了这个,还当场抓到了几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刺客,这会儿正押解在未央宫外听后发落。” 万书卿将落下的弓箭由刘公公呈给了穆高炽,穆高炽看着弓箭上刻着的字顿时眉峰怒瞪,朝着柳欣欣质问道:“这上面的庄字你要如何解释?” 柳欣欣一听急忙拿过那几枚弓箭,慌慌张张的扑通一跪忙着喊冤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这弓箭不是臣妾的,不是柳亦山庄的!”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把人带上来!” 万书卿命人将几个刺客带进了未央宫,一番严刑拷问后便招了,直说是奉柳皇后的旨意预谋刺杀沈贵妃,却没想到太子突然闯进来失了手。 毓秀走上前跪拜说道:“奴婢有一事得向皇上禀明,前天夜里长安宫遭遇刺客,我家主子受惊,当时主子因为怕惊扰了后宫和皇上才不让奴婢说出去,现在奴婢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所为,还请皇上替我家主子做主,既然有了这两次刺杀就难保没了下一次,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自然可以一手遮天。” 眼下柳欣欣没了退路,人证物证俱全,她瘫坐在一地,忽然拉着穆高炽求饶道:“皇上,臣妾错了,求你看在臣妾伺候你多年的份上,看在太子善小的年纪不能没了母亲,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次!” “太子若是醒来,你让朕如何告诉他真相,原来刺杀他的人竟是自己的母后,又或者她母后本要刺杀婉贵妃却不想失了手错杀了人,柳欣欣,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朕已经容忍你太久了!”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 “传朕的旨意,皇后病重神志不清需要静养,未央宫一律不得他人觐见!” 刘公公小声问道:“那太子怎么办?” 沈宝音看了一眼刘公公,继而朝穆高炽说道:“若是皇上信得过臣妾,不如先将太子暂居长安宫里,臣妾亲自好生照应,等太子伤势好了再迁居景阳宫里。” 穆高炽点了点头:“也罢,暂且先这么安排。”说完命人将太子抱出了未央宫。 柳欣欣见状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她拦着要将太子抱走的太监,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吼道:“你们谁也别想抱走本宫的孩子,他是本宫的,你们谁也别想伤害他!” “皇后娘娘,太子正伤着昏迷着呢,您快把太子交给奴才们,太子现在可禁不住这样折腾。” “你们都滚开!滚开!” 此刻的柳欣欣仿若一条丧家之犬的疯狗一样大声吼着,任凭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断定她是神志不清。 穆高炽阴冷着一双眸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柳欣欣的怀里硬生生的将太子抱走,带着所有人离开了喧哗的未央宫,留下了一室的清冷,毫无半点怜悯同情,那一刻沈宝音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帝王的无情。 柳欣欣跪爬在地上,曾经的尊荣,华贵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哭得泣不成声让人看着真是可怜,可怜到她也有今时今日同样的遭遇。 她抬起脸来瞪着一双水火相溶的眸子朝沈宝音看去,忽然快速冲过去一把扯着沈宝音的衣领咆哮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是你故意安排了这一切,沈宝音,我要杀了你!”   ☆、第95章 自食恶果 眼前的女人已然丧失了理智,她狠掐着沈宝音的脖子,毓秀见势奋力的一把将她推开,柳欣欣跌倒在地。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当初若不是······” “毓秀!”沈宝音应声阻止道,“你先去外面守着,我有些话要单独和皇后娘娘说。” 毓秀瞧了瞧,心里虽不放心但也听命的去了殿外,未央宫内柳欣欣跪坐在地上,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沈宝音不屑的看了一眼柳欣欣,即使到现在她还是依然不能认清自己的状况,万书卿呈上来的那些刻有庄字的弓箭确实是沈宝音事先命人准备好的,柳欣欣伺机要谋杀自己的那些柳亦山庄的刺客早已被万书卿给控制住,这场本着刺杀沈贵妃的阴谋演变成了一场刺杀太子,当然这得要多亏了穆皎的提醒令沈宝音事前做出了应变的猜测。 柳欣欣在看到那些刻有庄字的弓箭时就已心知大变,可是这场最初由自己策划的谋杀却是毋庸置疑的结果,尤其是当她看到被万书卿带上来的那几个柳亦山庄派来的刺客时,她到了无能回转的余地,任何的解释在穆高炽面前都显得苍白。 她咬牙切齿的道:“沈宝音,你居然敢栽赃给本宫!” “栽赃?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冤枉臣妾呢,这一切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事先安排好的吗?那些刺客总不是臣妾从柳亦山庄找来的吧,否则皇后娘娘刚才大可以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申辩了。” “是你把太子引来的?” “太子有手有脚怎能说是臣妾引来的,臣妾只不过是命人将太子带来见见他的母后,免得日后再也见不着,顺便也让太子看看他母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宝音,你到底要对太子做什么!” 她听着柳欣欣撕心裂肺的这声呐喊,声音里充满了颤抖与慌张,原来这个女人也懂得失去孩子的痛苦,沈宝音不免嗤笑一声,比起自己当初失去秋月的悲恸,柳欣欣眼下的这些又能算什么! 柳欣欣惊慌的一张脸,她突然一把扯着沈宝音的裙角哀求道:“算本宫求你,求你放过太子,所有的错都是本宫的,都是本宫欠你的,太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沈宝音,求你放过华烨!” 沈宝音听着柳欣欣这番苦苦的哀求,鼻尖酸楚,如果自己当初也能这般不顾身份的哀求她们,她们也会放过秋月吗?曾经的自己处处忍让,结果呢?她伸手拂开死死拽着裙角的那双手。 “原来在皇后娘娘眼里竟然也知道无辜二字!”她转身朝着未央宫的门口走去,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万分的肮脏,“时至今日你要恨就恨给你出这主意的人,结果把你搭进去她自己却置身事外,瞧瞧在刚才她为你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难道皇后娘娘还不明白吗?” 即使到现在柳欣欣已这般田地,在沈宝音看来,她也要断了柳欣欣与姜钰再联手的机会,她就是要将这泼脏水同样浇到姜钰身上,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毓秀已在未央宫外等候,她走过去却觉得万分疲惫,毓秀明白,她扶着沈宝音步步走出这肮脏的地方。 “沈贵妃!”春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匆匆走近朝着沈宝音忽然一跪说道:“奴婢恳求沈贵妃带奴婢走吧,奴婢早已看不惯皇后娘娘的那些所作所为,如今她是罪有应得,若是沈贵妃不嫌弃的话,奴婢想去伺候您,求沈贵妃收下奴婢。” 春兰的出现着实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她竟然跑来求自己,穆高炽下旨意味着未央宫成了冷宫,这个丫头倒是机灵的想给自己求条后路,且不问她这话里是真是假,就冲着她卖主求荣这一点,沈宝音也断然不会留她,但是如当年的沈如玉所说,这样的人多的去了,自己犯不着这个时候得罪舍去。 她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春兰,一声叹息说道:“你这丫头本宫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就喜欢,你想去长安宫,本宫自然是愿意的,可是皇后娘娘现在的处境,本宫若是把你要过去是要被人诟病的。”说着拍了拍春兰的手背吩咐着:“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你先好生留在未央宫里照应着,日后见情况再作打算。” 沈宝音搭着毓秀的手臂转身离开,留下了背后意味深长的春兰,转身的那一刻却是满脸的不屑。 回了长安宫穆皎已经在殿内等候,见到沈宝音回来,于是走来开口问道:“未央宫那边如何了?” “皇上下旨令皇后禁足,任何人不得觐见。” 穆皎跟着走来坐下,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下一步打算要做什么?” 沈宝音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看来,她唇角轻轻扯了扯:“长公主是担心什么?” 穆皎咬了咬唇便说:“大金国子嗣如今只有一个,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也知道秋月无辜,但是我身为大金国的长公主绝不能对有些事情坐视不管!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她当然明白穆皎要自己明白的是什么,也知道穆皎话里藏不住的担忧,太子受伤一事,穆皎本不知道,眼下太子被刺伤自然是要激怒眼前的女人,穆皎害怕的不过是担心沈宝音为了替秋月报仇会对太子如何动手。 她放下杯盏定眼朝穆皎看去,片刻起唇:“你放心我冤有头债有主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撼动大金国的江山社稷,这一点就是我与她们之间的区别。” “你说这话我信你!” 是夜穆高炽来到长安宫,他依然一脸阴鹜的神情,刘公公跟着进了殿内朝沈宝音使了使眼色。 “太子可醒了?” “临晚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又过来看诊了,说是目前来看太子一切还算稳定,随时都会醒来的可能,臣妾只是担心太子醒来之后要怎么跟他说起白天的事情。” 穆高炽闻言蹙着眉峰叹了口气,沈宝音立在他的身旁握起他的手,穆高炽转眼看来,他伸手抚上沈宝音的发鬓开口说道:“白天让你受惊了,朕说过让你回宫后保护你的,不管是太子还是你,朕都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臣妾不怕,只要有皇上在,臣妾就不怕,皇后娘娘只是对臣妾误会太深才会一时丧失了理智。” 穆高炽将她搂进怀里,吻着她的鬓角又是一声叹息说着:“近来后宫频频事乱扰得人心不安,当年先皇臻妃的事情最后处理的确实有失妥当,朕想过了不如请巫师进宫一趟,替死去的先皇臻妃超度一番,免得后宫再滋生出这些事端来。” “也好,当年先皇的臻妃死后都未能入皇陵,想必这些年她心里的怨气一时难消,都说下一个出事的便是我长安宫,想到这些臣妾心里也惶恐不安。” 彼时宫女来通传,说是太子醒了,沈宝音随着穆高炽紧忙赶去,还未进屋就已经听到太子的哭嚷声。 穆高炽进屋后看见地上被扔的一片狼藉,他厉声道:“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刘公公尖细着嗓音跑过去抱着华烨就说:“太子殿下,您身子还没好呢,万一要是再牵动着伤口可使不得。” “父皇,他们说是母后派人要杀了儿臣,儿臣不信,母后那么心疼儿臣,不会不要我的!” 沈宝音闻言朝着那般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瞪眼望去,毓秀走过去掌掴了一巴掌骂咧道:“谁准你们在太子殿下面前乱嚼舌根!” “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 太子见到站在殿门口的沈宝音,快步走来一把抱着沈宝音就说:“宝娘娘,您告诉我,我母后不会派人来杀我的。” 她看着眼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孩子,心尖的某一处竟也被牵扯得疼,沈宝音伸手摸了摸华烨的脑袋,点了点头说:“皇后娘娘当然不会派人来杀太子,她疼太子都来不及,岂会派人来杀自己的儿子,这些胡话太子自当不需要相信。” “我要去见母后,宝娘娘您带我去。”说着就要拉着沈宝音走出这殿外。 “太子现在伤势还未好,皇后娘娘见到了必然又要伤心,难道太子想看到皇后娘娘又病重吗?你先在宝娘娘这里养好了身子再去看望皇后娘娘也不迟,太子你说对不对?” 太子叹息一声:“好吧,就暂且听宝娘娘的。” 沈宝音带着太子重新躺回床榻上,替他盖好,又命人将冰块端进来,毓秀将宫女端来的汤药呈给了沈宝音。 殿外有人来通传,刘公公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小心谨慎的走来在穆高炽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穆高炽脸色变了变,说是有急事要处理便离开了长安宫,沈宝音暗自思忖,最近的穆高炽实在有些古怪。 安顿好太子休息后沈宝音带着毓秀才离开,又吩咐下人好生照应,回了自己的寝宫殿内,阿新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 “婉太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目前来看一切平静,婉太妃听说了皇后娘娘的事情后也没做什么打算,依然是在她的寿康宫内养花喝茶,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没有动静?沈宝音微微蹙起媚黛,这个女人越是这般风平浪静越是令人不安,难道对于柳欣欣她是真的坐视不管急于撇清?难道她就不怕把柳欣欣逼急了全盘托出? 阿新想了想又说:“白天的时候刘贵人和康妃娘娘去了一趟寿康宫给婉太妃问安去了,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刘贵人又送去了一些上等的玉器首饰而已,投其所好罢了。” “你说康妃和刘贵人去了寿康宫?”沈宝音听着这话嘴角微微翘了翘,谁说婉太妃没动静了,她就说嘛,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婉太妃岂能这般平静的坐得住,沈宝音看向阿新又问道:“惠妃娘娘那边如何?” “听说回去之后大发雷霆了一番,后来又去了未央宫,不过被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给拦了回去,啊对了,万都督命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她接过信打开来一看,顿时心中长舒一口气,这封信真是来的太是时候了! 康妃来到长安宫又送来了些她自己新制的江南糕点,两人畅聊了一会儿,期间说到柳欣欣被禁足的事情,康妃惋惜了一声说:“真想不到皇后娘娘会做出这种事情出来,平日里见她温婉贤淑,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都说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再深交的姐妹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所以在这后宫里多留个心眼便是,你进宫也就一两年,日后要学的还多。” 康妃听后兀自点了点头,遂而朝外面看了看开口问道:“太子是要一直留在沈贵妃这里吗?” “太子留在本宫这里也只是暂时的,等她伤势好了自然是要回到皇后娘娘那里,毕竟孩子总要到母亲的身边去,我又并非他生母,就算将他养大成人,日后他的心还是在皇后娘娘那里,所以本宫也犯不着揽上这事。” 康妃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奇怪了,最近刘贵人也不到本宫这里来走动了,许是觉得本宫对她不好?” “刘贵人最近深得婉太妃的喜欢,隔三差五就去寿康宫,上次在婉太妃的生辰宴上大放光彩,时不时就派人去张罗上等的玉器送给婉太妃讨其欢心,眼下刘贵人可是后宫的大红人。” “原来如此,难怪不来本宫这里了。” 说话间殿外来人禀报,说是皇上请来的巫师此刻正在昭阳殿外作法,皇上有旨让后宫的嫔妃们前去。 沈宝音和康妃来到昭阳殿外,请来的几个身穿白衣的巫师们正在事前准备着,穆高炽带着众人站在台阶的最上面,姜钰立在众嫔妃中间,见到走来的沈宝音替她移出了位置,眼角瞧了一眼跟来的康妃。 “姐姐也来了,臣妾还说怎么没见到姐姐人呢。” “皇上有旨本宫岂能不来,何况后宫诸事不顺也算前来去去身上沾惹的邪气,妹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刘贵人探着身子小声说了句:“看着这些人都令人瘆的慌,真希望先皇的臻妃真的不要再惹事了。” 话落间婉太妃已经带着宫女太监走来,停在了皇上的身侧。 片刻刘公公朝着那些巫师开口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那些人点了点头便开始了作法,嘴里念念有词,手拿作法的铃铛绕着圈,火炉里的火苗时旺时灭,做到一半的时候瞬间燃起了大火,火势冲上了三丈之高,发出荧光绿的光芒,现场白烟滚滚,众人尖叫一声,只见有人身上着了火,此刻吓得那些宫女太监乱作一团,赶紧打水来熄灭,等到大火熄灭后清点一看,死了三个人,两个太监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巫师。 剩下的几个巫师吓得朝着穆高炽扑通一跪,说是先皇的臻妃怨气太大,恐怕今日作法是不行了,又说自己道行镇不住得请他们的师父亲自来才行,说的是一套一套的,吓得众人浑浑噩噩,后来阿新说他只不过是不小心,手一抖将白磷多加了些而已。 此番事情之后皇宫里更是人心惶惶,直到那晚未央宫里传来了消息,更加让这后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恐怖气息,未央宫的人来通传,说是皇后娘娘病重染了天花。 沈宝音赶去的时候未央宫殿外站着好些人,太监宫女,后宫嫔妃,当然还有穆高炽,沈宝音进去后她看到眼前的柳欣欣一脸的红疹,脖子里更是吓人,那些替他诊治的太医们吓得畏畏缩缩的站在一侧,柳欣欣挣扎着痛苦般朝众人看来,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不敢上前,这样的场景在沈宝音看来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怎么都不会忘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穆高炽见到沈宝音要过去一把拉住她说道:“这种病会传染,让太医过去诊治就可以了。” 她回头看着说出这话的男人,心口被压抑着说道:“皇上难道忘了当年秋月也是死于这种病?臣妾当年没有被传染,现在也不会。”她说完看向刘公公吩咐道:“你带皇上先出去,皇上龙体重要,皇后娘娘不能没人照应,这里只留下几个太医就可以了。” 穆高炽死死拉着沈宝音的手,他皱着眉头宣示着他的不满,但无奈这个女人太固执。 未央宫内几个太医惶惶不安的跪在一旁,说是皇后娘娘这病是治不好的,结果等到沈宝音说让他们出去时,一溜烟全跑出去了,人心有时候真的令人可怕。 柳欣欣从床榻上跪爬过来,她现在太痛苦了,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她拉着沈宝音极尽力气的说道:“本宫病得不是天花,你快去跟那些太医们说!” “秋月当年也是得了这样的病,那些太医们都说是得了不治的天花,皇后娘娘您现在的样子就跟当年秋月是一样的,不是天花又是什么?” “你去把婉太妃找来,她知道的,她会让那些太医来救我的!” “臣妾刚来的时候所有人当中唯独没有见到婉太妃,这会儿估计也是怕被传染不敢过来了吧,再说了婉太妃又不是太医,就算来了也治不了皇后娘娘您现在的病啊。” 柳欣欣竭力的扯着沈宝音的衣角低声吼道:“你去把婉太妃找来!本宫不想死!本宫得的不是天花,不是!” 她冷眼低眉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柳欣欣,不禁嗤笑一声:“它当然不是天花,它是你们制成的毒,你们当然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会儿婉太妃会为了救你说出真相吗?她若是敢说出来,臣妾就敢提当年秋月的事情!” 柳欣欣牟然睁大双眼,带着难以置信的眼光朝沈宝音仰视看来。 “是你下了毒?你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派人抢了那枚琉璃坠子我就查不出来了?柳欣欣,我今天对你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起你对我和秋月造成的那些伤害,你就是死一千次都抵消不了我心中的仇恨,是你绝了自己的后路,你害怕当年那些太医走漏了风声将他们遣出了皇宫,这会儿你的命谁来救?”她俯身一把扯住柳欣欣的衣领,“秋月当年也是这般痛苦,她那么小,那么无辜,她死的时候一直喊着母妃,秋月疼,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我绝望的抱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满身红疹渐渐化脓,看着她一点一点在我怀里冷去,那个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要救她!你怎么不说她无辜!” 她甩开柳欣欣像抓住救命稻草的那双手起身离开,任凭柳欣欣无论怎么的求救,在沈宝音看来一切都是那么因果报应般的可笑,也许在柳欣欣看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制成的恶果也有自己服下去的一天! 未央宫外一片哀哭声,哭得最惨的莫过于柳欣欣的贴身丫头春兰,穆高炽连夜命人筹备丧礼,一夜间整个皇宫处在混乱之中。 沈宝音刚回了长安宫,春兰这丫头便偷偷跟了过来。 “沈贵妃,奴婢不想陪葬,您赶紧向皇上把奴婢要过来吧!” 沈宝音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春兰,微微收紧了眸子,冷笑一声说道:“你让本宫现在去向皇上把你要过来,你把本宫处于了何地?何况你家主子才刚去世,她要是看到你这样估计更是死得心寒了吧。” 春兰闻言抬起头来,忽然铮铮的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沈贵妃是没打算要救奴婢,不过奴婢也不怕,因为奴婢现在已经知道玄太医当初每日给皇后娘娘送去的汤药中夹杂了什么,玄太医可是您的人,若是奴婢将此事告诉了皇上,贵妃娘娘您觉得该如何呢?” 沈宝音心中一惊,看着势在必得的春兰,竟没想到这丫头发现了这个,更加让沈宝音惊讶的是,春兰在发现明知有毒的情况居然没有告诉柳欣欣,心狠的不亚于她的主子,她是给自己留了这条路。 “就算你此刻将这件事向皇上告发本宫,你认为皇上是轻易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本宫的?” “就算皇上不轻易选择相信奴婢,至少往后沈贵妃您的路也未必好走。”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奴婢不过是想向沈贵妃您求条生路。” “你到底想要什么?” 春兰嘴角上扬,觉得自己顿时占了上风,她笑说:“这肮脏的皇宫里奴婢早就看透了,更不屑于在宫里谋个什么高位,奴婢现在只想出宫,我想这点要求对沈贵妃您来说并不难吧。” 沈宝音低眉沉思了一会儿,良久答应道:“子时你在西直桥等候,趁着今夜混乱我会命人带你出宫,出去后你最好紧守你这张嘴,否则本宫决不饶你!” “请沈贵妃放心,只要奴婢能出宫,这事奴婢绝口不会再提。”说完兴匆匆的离开了长安宫。 毓秀朝外面看了一眼不放心的追问道:“主子,您真打算放她出宫?” 沈宝音微微摇了摇头,一来是为自己的不谨慎,二来是为这个自作聪明的丫头。 她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吩咐道:“让阿新子时西直桥去接应她,一旦出了宫就动手,干净利落些不要留下后患,死在宫外总比死在宫里让人省心!”   ☆、第96章 回头余地 柳欣欣的死就像一根弦紧绷在红瓦黑墙的后宫之中,刚开始大家还感慨唏嘘甚是惋惜,随着时间的淡化人们总会选择遗忘,又重新选择利益的起点,争权夺利自从以来在这后掖之间从未消停过。 在婉太妃看来柳欣欣的死伴随着那个死守不能说出的真相一并消失,她顿时觉得整个寿康宫都重整了希望。 柳欣欣一死后宫之主的位置空缺,平日里相交走动的嫔妃们也开始甚少联系,时不时便往寿康宫殷勤起来,一时间寿康寿成了皇城之内的重中之重,一晃已是到了年底将至。 毓秀走进殿内,伸手拍了拍衣肩,说是外面下起了雪,沈宝音闻言走到窗前推开纸窗,外面纷纷攘攘的飘起了雪花,又是一年初雪将至! “太子已经命人送往杨大人那里,那些太监们说现在的太子殿下比以往都懂事多了。” 一早太子便来长安宫请安,缘着柳欣欣一死太子暂且由沈宝音照看,日子久了倒也对沈宝音有了依赖,柳欣欣刚去世不久,太子整日躲在他的景阳宫里不说话,是沈宝音每日陪着他,虽然在沈宝音看来柳欣欣是死有余辜,但面对着如同秋月一般大的华烨,在她的心里总能滋生出一丝柔软,她想,那就是作为母亲的感受吧,后来她还向皇上举荐了杨硕做了太子的太傅。 “你一会儿命人多准备些储冬的东西送去景阳宫,往后这日子也渐渐寒了。” 毓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沈宝音,兀自深叹了口气方开口说道:“都说皇上对主子情深义重,可是这皇后的位置都空缺了这么久,皇上却迟迟不重新立后,更别说让主子您坐上这六宫之主的位置了,奴婢实在不明白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毓秀这话多少有些心急,可是她的担忧不是并无道理,后宫里也开始窃窃私语,皇上已然是对沈贵妃厌倦了,所以才迟迟不立她为后。 沈宝音心里也疑惑,但她疑惑的不是贪图六宫之主的皇后位置,她心里压根不稀罕,她疑惑的只是穆高炽,自从柳欣欣去世之后,穆高炽对自己的态度仿佛就变了,虽然穆高炽对自己依然相敬如宾,每次沈宝音提出的建议他也都默许答应,甚至沈宝音提出让康妃侍寝,穆高炽竟然也顺从答应,这种相敬如宾的变化只会令沈宝音越加琢磨不透,这个聪明狡黠的男人是否已经怀疑了自己?这让沈宝音有些步履维艰。 “派人打听了吗,昨晚皇上留宿在哪个妃子的寝宫?” “皇上先是去了刘贵人那里,后来又去了惠妃的寝宫便没再出来,听说皇上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留宿在惠妃的养华殿,刘贵人那里估计也是应付婉太妃而已,毕竟现在的刘贵人深得婉太妃的喜欢,据说前些日子又物色了好些东西送去了寿康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打着皇后位置的算盘呢。” 又是康妃,沈宝音微微蹙起媚黛,她不明白到底姜钰使了什么手段让穆高炽对她起了怜意,被冷落了这么多年受宠起来,现在后宫里传言皇上有意要立惠妃为后,眼下的情形确实不太乐观,这让沈宝音觉得不能再这般待在原地不前了。 外面太监通传说是康妃娘娘过来了,沈宝音和毓秀对视了一眼,鼻尖倒是冷哼了一声,她现在来的是越发殷勤,披着貂绒披肩搭着宫女的手臂洋洋洒洒的走进了长安宫殿内,走来说道:“这天气骤变,昨儿还是晴空万里,今儿就下起了落雪,一时间真令人措手不及。” 沈宝音吩咐下人端来火盆,又取了手炉递过去,缓缓回应道:“既然天气不好妹妹就不必一早过来了。” “这点路不碍事,臣妾又做了些新式糕点让贵妃娘娘尝尝。”说着朝外望了又望。 “太子这会儿已经去了文华殿,妹妹今儿是来迟了一步。” 康妃闻言转头看过来露出尴尬的笑容,慌慌张张的就说着:“臣,臣妾不是看太子,而是看外面的雪是不是又下大了。” 毓秀递来刚沏的茶水,沈宝音抿了一口抬眼朝对面的女人看去,她嘴角扯了扯:“在本宫面前妹妹又何必再掩饰呢,本宫听说婉太妃对太子甚是关心,不时差人去你那里打探消息,妹妹想必也是知无不言了,这么久以来难得让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来讨好本宫。” 康妃顿时面露惊恐,起唇张了张又未吐出半个字,一时间是当场被拆穿的惊讶。 婉太妃将康妃安插在自己的身边,这一点从刚开始沈宝音便已怀疑,她无故的殷勤接近,又话中燃起的试探,都说殷勤是好事,可太过殷勤就会露出马脚,当然比起选择刘贵人,康妃的沉稳更适合。 “本宫若说这盘糕点有毒,你猜会如何?” “这里面没毒。” “本宫若说它有毒它便是剧毒!你猜婉太妃是否还会保你?” 康妃面色凛了凛,说了句:“既然沈贵妃都已知道,那么也应该了解单凭你这一句也治不了臣妾的罪,都说沈贵妃阴沉谋略,看来还是臣妾低估了你。” “本宫当然知道单凭这一句自然对你威胁不大,可是有一样东西或许对康妃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将手中的那封信递给对面的女人,康妃谨慎的看了一眼继而打开来,她看完整封信后一脸的惶恐不安,握拳将它揉成团,瞪着一双眼睛。 “你真够卑鄙!” “比起你们,本宫这点手段算的了的什么,再说了也得你父亲张丞相配合才是,听说康妃在扬州的老家府邸都快赶上半个皇宫了,里面还设有自己的内务府,且说这内务府也就罢了,可是自私操练军队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至于那些受贿买卖官爵的事情那更是数不胜数,一旦被举报恐怕康妃你也不能自保吧,到那个时候你还指望婉太妃会出面帮你?你可不要忘了皇后曾经的处境!” 她不过是让万书卿去跟踪查探张丞相,对于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不可能还是个清廉之人,结果这一查竟把沈宝音也出乎了意外,甚至她还知道当年陷害司马逸将军害得他族人灭门的人其中就有张丞相。 康妃手中紧紧撰着那团纸,眉眼紧皱,她深知一旦被告发此事非同小可甚至是灭顶之灾,犹豫良久才起唇说道:“沈贵妃拿这来威胁臣妾,若是想告发的话也不会等到这一刻,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对付婉太妃?” “婉太妃真是没有选错人,妹妹真是一点就通,本宫知道在婉太妃的心里对你还是非常信任的,否则不会将此事托付与你,刘贵人不过是用来给本宫看的障眼法罢了,既然婉太妃对我不仁,我又何必有义,你放心我要你去做的不会太难,你只要把这个每日加到她的膳食里即可。” 康妃紧皱眉头看来:“这里面是什么?”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可是自从皇后去世后,婉太妃对她的膳食特别小心,臣妾只怕很难将这个东西放进去。” 沈宝音定眼瞧了瞧,伸手拍了拍康妃的手背摇了摇头道:“别人是很难,可是你康妃不一样,本宫相信你总会想到好的办法。” 看着康妃走出长安宫后,毓秀朝窗外看了一眼不放心的问道:“主子,咱能信得过她吗?” “除了她父亲,比起自己的命她更懂得取舍,一个柳欣欣她就已经看清了婉太妃,她可不会做第二个柳欣欣!”沈宝音说完同样看向窗外,“毓秀你瞧,今年的雪肯定比往年都要大!” 这雪一连下了三四天才放晴,天气也是格外的严寒,院子里的那株冬梅含着花苞还未绽放就被层层的雪积压的抬不起头来,花似人人又似花,毓秀说待在长安宫里好几天未出门想去御花园走走,她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让沈宝音出去散散心。 御花园的湖面上结着冰,冰面上又覆着雪,阳光折射在上面棱角闪着七彩的光,不远处传来嬉笑声,闻声看过去是刘贵人她们,刘贵人带着她宫里的几个太监和宫女,她命令其中一个太监去取湖面冰上覆着的雪,那太监刚跨上去就栽进了湖水里惹得刘贵人在一旁大笑起来。 毓秀瞧见忍不住骂咧了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无理取闹,拿别人的性命来说笑,说是以前倒没看出来她这副德行,难道那些太监就没有尊严吗。 刘贵人瞧见沈宝音一行人,继而走来朝着沈宝音福了福,开口说着:“贵妃娘娘也来御花园了,臣妾还正打算去长安宫看望您呢,这倒是巧了。” 她一身华贵饰头,似乎要把所有能显示高贵身份的东西通通一股脑儿全戴上,也不管它适不适合,搭不搭配,看在旁人眼里竟有几分滑稽,这会儿她也不似从前了,看人的眼神都要往上抬了几分。 看着如今的刘贵人,沈宝音嘴角只是无奈的扯了扯,平常之间的附和也谈不上了。 不远处又走来一波人,来的人正是姜钰,这日子还真是奇了,全赶上天晴来御花园。 姜钰走来瞧了一眼刘贵人,忽而打趣着说了句:“妹妹今儿可真好看。” 刘贵人自然也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是同是女人的夸赞,这么一听脸上更是喜俏起来。 姜钰转眼看向沈宝音开口说着:“听说鞥丹单于来咱大金国提亲了,皇上也有意想两国边界停止多年来的战争,沈贵妃可听说了?” “提亲?提谁的亲?” “当然是咱大金国尊贵的永和长公主。” 她听着姜钰这话心口为之一惊,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姜钰,匈奴人突然来提亲已是罕见,更何况穆高炽难道真要把自己的妹妹嫁去那种地方?她微微眯起眼睛,这其中必然是姜钰从中唆使。 沈宝音匆匆赶往凤阁殿,脚下已是等不及的冲进了屋,穆皎正坐在床榻边。 “听说匈奴人来提亲了可有此事?” 穆皎起身走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皇兄已经跟我说了。” “你不能答应穆高炽,更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穆皎听着这话嘴角苦涩一笑:“我不过是个长公主能有什么权利拒绝,身为皇室的公主自古以来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着要将万书卿召为驸马,甚至舍下颜面恳求父皇答应,结果万书卿却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拒绝了,因为他心里有的只是你沈贵妃,匈奴与大金国交战多年,父皇也是病丧在征途中,这些年边界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若是真能因此而停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身为大金国的长公主自当要为了大金国的百姓着想,何况万书卿已经死了,对我来说也没了什么意义。” 那一句万书卿死了磕在沈宝音心尖上的疼,她甚至差点脱口而出告诉穆皎,其实万书卿一直都活着,可她又说道:“就算要嫁,我也宁愿你嫁的人是索哈尔而不是什么鞥丹单于,至少索哈尔这些年来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索哈尔的心意穆皎心里岂会不明白,可是面对索哈尔,穆皎心里总有千丝万缕的纠缠,索哈尔比谁都明白这个大金国的长公主,穆皎做不到将一份寄托不了的感情毁了这个驰骋在草原上的英勇男人。 她说:“比起一个熟悉的人,我宁愿最后嫁给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何况我在寻找万书卿的那些年,三番五次是鞥丹单于救了我。” 沈宝音哪里听得进穆皎这些话,这些话听在旁人耳里更像是赌气,感情怎么能和恩情混淆一起,穆皎一向任性,可这次万万不能将自己的婚姻大事任意妄为,沈宝音觉得,她不能将穆皎嫁给匈奴人,即使嫁不了万书卿也应该是索哈尔,她这辈子已经走错了一步,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穆皎走上自己后悔的道路。 “我去找皇上说,我绝不会让皇上答应这门婚事!” 穆皎突然一把拉住沈宝音:“你去了也没用的!这次皇兄很坚决,没有人能改变他,我皇兄一向心思深沉,我想他已经开始怀疑了,你犯不着为了我而毁了你自己,如果你能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两个要求。” 沈宝音怔怔的看着穆皎,忽然发觉眼前的姑娘再也不似以前那个娇蛮的少女,原来岁月早已无情的刻在她们之间,只是自己一直还把穆皎当没长大看。 许久她叹息一声:“你说。” “第一,日后无论如何都要承诺你答应过我的事,一切以大金国的江山社稷为重。” “我当日承诺你的必然做到。” “第二,我出嫁的那天要邬劼亲自送我出城,我要他作为送亲的首领。” “这个我应你便是!” 穆皎出嫁匈奴的那天正是大金国一年一度的腊月节,暖阳高照晴空万里,送亲的队伍以皇家的礼仪浩浩荡荡出了京城,穆皎穿着大红嫁衣坐上了那顶华贵的马车,临走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站在穆高炽身旁的沈宝音,这一别谁也不知道未来,看着马车驶离皇宫,藏在眼底的水渍再也藏不住的落下来,当年的自己又岂会猜到今日她与穆皎的生死相交,由情敌变为了挚友。 大金国的边界上送亲的车马停落在一旁,作为大金国的送亲队伍只能送到这里,边界的另一头便是匈奴人的天下。 万书卿高骑在马背上,他眼里同样是不舍与担忧,即使自己不能与穆皎相认,即使这辈子注定要辜负眼前这个好姑娘,可在他看来,穆皎在自己的心里同样有着重要的位置,他亲手将她送嫁给了匈奴人。 穆皎穿着大红嫁衣从马车上走下来,她久久的看着高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便汹涌的夺出了眼眶,她害怕一别这辈子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一抱仿佛真的耗尽了终身,还记得当年那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那个英俊无畏的少年,此去经年,再也不复过去。 良久,穆皎说:“谢谢你,邬劼!” 不远处传来马蹄的嘶叫声,穆皎和万书卿转头望过去,另一头是闻讯而来的索哈尔,他骑在马上朝这边看来,只要这个女人愿意跟自己走,他就算是负了天下也要带走她。 穆皎眼底含着泪水,可她终究还是转身坐回了马车里,放下盖头的那一刻没人能明白她内心承受的责任,只能任由出嫁的马车继续向前,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97章 大结局 穆皎走了对于沈宝音来说如同失去了左膀或右臂,可是她没有能力去将穆皎留下来,这也是穆皎自己的意愿,虽然充满了太多的无奈和无力抗争,不管是姜钰的从中唆使还是穆高炽有意的要遏制自己,对于沈宝音来说眼下的路都得万分的小心。 毓秀从身后走来低声提醒道:“主子,这里是文华殿了。” 她从思绪中缓和过来,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文华殿前,里面传来太子的读书声,总有种少年不知未来恨的错觉,她驻留在文华殿前。 杨硕从里面走出来瞟见站在殿门前的两道身影,先是一愣继而走来躬身行了礼。 “微臣拜见沈贵妃,太子正在里面温习,是否要微臣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惊扰了太子,本宫只是路过这就回去了,眼下已到了腊月严冬时节,杨大人若是有何需要的尽管和本宫提出来,不必碍于面子。” 杨硕见沈宝音抬步要离开,犹豫了一番及时喊道:“沈贵妃请等一等。” 她转身看过去,见杨硕微蹙着眉峰似有些挣扎,沉默了些许才开口说道:“微臣听说皇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去了易安坊,沈贵妃可知情?” “这个皇上以前跟本宫提起过,不过是些文人墨客之间交流谈吐的地方。” “微臣以前也跟皇上去过那里,虽说是诸子百家争鸣,但多少也是鱼珠混杂,微臣之前有提醒过皇上,但皇上并不认同微臣的看法,微臣打听到皇上一直在服用丹药,估计也是听了这些人的谗言,那丹药怎可以听信,虽然历代帝王都寻求延延益寿的方子,但这不过是种超高的设想,用多了必然伤身,所以微臣想求沈贵妃去劝劝皇上,或许您的话皇上愿意听的进去。” 穆高炽暗中服用丹药一事确实有些出乎常理,在沈宝音看来穆高炽这个人一向心思沉稳岂会相信这种东西,可是杨硕既然说出来那必然是已得到了把握的消息。 “若真是如此,本宫自然会替你劝说皇上。” 杨硕点了点头又说:“微臣打听过据说惠妃娘娘也私自出入过易安坊,微臣不敢乱加猜测,贵妃娘娘不如在这上面命人查一查。” 沈宝音听到杨硕这话震惊的同事朝他看去,姜钰竟然私自出入过易安坊?这消息倒是令人出奇,她看了一眼杨硕心知眼前的男人是有意想要提点自己,但他又不能说得太明确,不管如何至少杨硕在眼前的事情上是同自己站在一起的,这一点令沈宝音有些欣喜。 许久她叹息一声说道:“你是否会怪我向皇上提起让你来当这个太子太傅?” 沈宝音不得不承认,当初确实是因为自己担心杨硕会站在穆高炽的一边来对抗自己,毕竟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太多总会对自己不利是个隐患,所以当太子缺少太傅的时候,沈宝音毫不犹豫的向穆高炽举荐了杨硕,从而令这个男人不能时时刻刻留在穆高炽的身边,不能有所作为。 杨硕闻言嘴角苦涩得扯了扯,继而兀自摇了摇头:“微臣心里哪里会有怨言,微臣也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待在前朝,如今能在这文华殿里教导未来的诸君也是微臣的荣幸,这样也好,微臣心里从此也图个舒心。” 杨硕知道未来不管是穆高炽还是沈宝音,他都无从去选择站队,与其内心挣扎的折磨不如不问世事要好的多。 看着这样的杨硕,沈宝音的心里多少是有些自责的,自己在太子府里做良娣的时候没少得到杨硕暗中的帮忙,可是那时的自己又岂会想到未来她与穆高炽会走到如今的境地,更别提杨硕了,所以时至今日她心里虽有些愧疚但她并不后悔,她不想有一天再与杨硕反目成仇,不仅仅是为了毓秀。 她转而看着毓秀吩咐着:“你留在这里照看太子,一会儿把太子送到本宫那里。” “太子会有人照看的。” “你留下来吧。” 她看了眼毓秀又看了眼杨硕,随即转身离开,毓秀明白沈宝音的用意,她不过是想自己留下来见见杨硕,可毓秀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她心里总有千言万语的说不出。 回了长安宫沈宝音便召来了玄太医,她让玄太医偷偷查看穆高炽丹药一事,又命阿新去一趟易安坊查查接近穆高炽的那些文人底细,或许这其中才是姜钰为何会突然受宠的原因,被杨硕这么一提醒沈宝音犹如醍醐灌顶般领悟。 隔日沈宝音还躺在床榻上,因为染了风寒身子懒,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毓秀端来煎好的汤药,她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了。 宫女进屋通传说是康妃娘娘来了,不等宫女禀报完康妃已经迫不及待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面色焦急犹如大事临头。 沈宝音见势便打发了宫女出去,毓秀拿了件绒衣替她披在身上,她瞥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女人说道:“瞧你慌慌张张的可是寿康宫出了什么事?” “婉太妃近来精神异常,时常梦中被梦魇惊扰,皇上请了太医去诊治,说是婉太妃脉象紊乱,一时间也说不出个缘由出来,皇上大怒,听说正要派人彻查寿康宫,皇上必是有所怀疑,这要是彻查了一定会查出源头出来,到时候臣妾该如何是好?” 沈宝音听着康妃一口气的娓娓道来,呛着风猛咳了一番,毓秀急忙将茶盏递过来,沈宝音润了喉稍作缓和了下才开口回应着:“本宫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瞧把你慌成这样,不过是婉太妃精神异常而已,皇上知道了自然有所反应。” “婉太妃精神异常的原因,贵妃娘娘应该最清楚,皇上那么城府的一个人必然会查到我们。” “你放心我让你去做的事情自然会保你,你也不必惊慌失措免得令人起疑,自当平常一般就可以了,此事我会去处理,你先回去吧。” 康妃不放心的看来,可眼下她身处困境也没个头绪,虽不清楚沈宝音到底要怎么来处理,但现在她只能听从沈宝音的安排,继而点了点头出了这长安宫宫门。 毓秀蹙眉轻叹了口气说道:“主子真的是有了主意了?看来主子是想······” “咱们放了那么大的鱼饵也该是吃饱的时候了,你找人去养华殿放出风声。” “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姜钰?” “柳欣欣去世之后加上穆皎的出嫁,穆高炽对我确实有所防备起来,若此事由我来做必然会引起他的深疑,切不可这个时候再操之过急乱了阵脚,虽然看似是便宜了姜钰,但对咱们来说也是好处。” 毓秀听后暗自想了想遂而点头赞同。 几日后从寿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命人彻查之后总算找到了婉太妃精神异常的源头,竟是那副她随身携带的玉镯,而这玉镯正是当初婉太妃生辰宴上刘贵人所赠送的那副,刘贵人特意从云贵一带高价购买回来的东西,曾经让这个女人一时间大放光彩,也许刘贵人再也想不到,曾经的光环会是要了自己命的开始,此事还牵扯了婉太妃的贴身侍女雪雁,因为在这期间刘贵人没少对这位婉太妃身边的红人打点,雪雁自然是收受了不少好处,从而在婉太妃身前说了不少刘贵人的好话,替刘贵人转送了不下于数次的玉器。 康妃坐在凤榻的一侧朝沈宝音看来,开口说道:“沈贵妃身体欠安没能前去,殊不知臣妾当时内心里是有多慌张,结果居然查出是刘贵人时,臣妾当时更是意外,但一想也就明白了。”她说完不由的哀叹一声又说道:“说来刘贵人也挺可怜的,她当时跪在寿康宫宫殿内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直说自己是冤枉的,更不知那副玉镯有问题,可是皇上哪里听得进去,说罢就命人将刘贵人带去了宗人府,臣妾瞧着当时的皇上真是太过无情,心里又一丝的庆幸,若换作是臣妾,只怕也是同样的处置吧,毫无半点往日里夫妻情分可言。” 沈宝音听着康妃这席话心里嗤笑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哪能米分黛永常青,这个道理她早就看得比谁都透彻。 “只是此事臣妾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惠妃娘娘找出了源头,这回竟让惠妃抢尽了风头。” 沈宝音抬眸看了眼康妃,这话里倒有几分争风之意,不过姜钰现在确实是受宠之极,难免是要遭人妒忌的,正如自己当初一样。 “惠妃得宠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眼下婉太妃身边没了雪雁自然只能对你亲信几分,这样一来你也不如先前缩手缩脚的做事了。” “臣妾明白!” 宗人府的天牢里,雪雁浑身是伤的躺在一角,听到铁门拉开的声音她顿时吓得惊醒过来,眼神紧张而防备的看着进来送饭菜的人。 “奴婢不想死,奴婢是冤枉的,求你们帮我去找婉太妃,婉太妃一定会念在奴婢这么多年侍奉的情分上放过我的。” “婉太妃若是想救你早就去向皇上替你求情了,这会儿还会命奴才给你送来最后一程饭,你还是赶紧吃饱了好上路吧。” 雪雁一听哭得甚是凄惨,见着送饭菜的两人久久不离开,再次看来时瞬间一惊,惊声喊了句:“沈······”后面未说出的话早已被人捂住了嘴,震震的看着眼前乔装成太监的两人,“求沈贵妃救救奴婢,当年害死小公主的事情真的不是奴婢所为,是婉太妃命皇后娘娘去做的,只要沈贵妃肯愿意救奴婢,奴婢愿意将这真相昭告世人。” “你真的敢当着皇上的面,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揭发婉太妃?” “只要沈贵妃能让奴婢活命,奴婢愿意揭发婉太妃当年的恶行,反正事到如今婉太妃也不会保奴婢了,不行,此事不能当着皇上的面!” 雪雁面色一凛,露出惊恐的模样,继而说道:“这件事皇上当年是知道的,所以只能当着大臣的面揭发而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否则咱们都得死,不,不能说,奴婢不想死。” 沈宝音一把扯着雪雁的脖子急切追问道:“你说什么?皇上知道?皇上到底知道什么?” 雪雁眼泪簌簌的望着狠拽着自己的女人,她突然觉得无论自己说与不说都是一死,一个是当朝的婉太妃,一个是当今的圣上,她闭上眼睛,片刻终于说道:“当年皇上早就知道婉太妃要对小公主动手的消息,但他并没有阻止,所以婉太妃也只当皇上是默许的,事后才会被隐藏了这么多年,要怪只怪沈贵妃你不该生下这孩子,她就是皇上乃至皇家的一根刺!” 毓秀急忙扶着踉跄一步的沈宝音步出宗人府的大门,外面是寒冷的深夜,此时哪里还有比事情真相要来的冷入心脾,令人冷彻骨髓。 “主子!”毓秀担心的喊了句。 眼眶中强忍的泪水顺着眼角忍不住的滑落下来,今晚她本是打算要威胁雪雁出面揭发婉太妃的,但她失算了,因为她从雪雁的口中得到了这样残忍的真相,一个被隐藏了这么久血粼粼的关键,一个人该有多狠心,多无情才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此狠手?明知而漠视不管? 沈宝音颤抖着身子一步步走在这深夜的宫墙之间,她冰冷的感受不到自己的血肉,就像是身处在这层层的宫墙之间永远看不到尽头。 远处那道身影毅然的站在那里,他担心的看来,久久的伫立,看到万书卿的那一刻,沈宝音终究止不住的放声痛哭了出来,她太累了,累得无以加复,又疼得无从去止住伤口。 阿新来长安宫已是几天之后,这回他带来了出奇意外的消息,阿新说他在易安坊的这些天看到了一个人,不是穆高炽,不是姜钰,竟然是多年不见的赵王穆高燧! 一个藩王在没有皇上下旨召见的情况下竟然私自进京,这已是犯了大罪,关键是穆高燧也同样出入了易安坊,更是见了一批不该见的文人墨客。 沈宝音忽然明白为何姜钰能够受宠了,原来她早已和赵王穆高燧暗中勾结了起来,他们这是要合谋造反谋害穆高炽! 是夜沈宝音站在乾清宫外,不一会儿刘公公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沈宝音开口说道:“皇上听说沈贵妃来了,这就命奴才带您进去。” 沈宝音侧身看着毓秀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着,本宫一会儿出来。” “主子!” 她看到毓秀眼底的担忧,毓秀紧紧端着手中的碗,沈宝音从毓秀手里端了过去。 她跟着刘公公进了乾清宫,穆高炽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他走来拉起沈宝音的手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说皇上最近公务繁忙,彻夜看大臣们送上来的折子,臣妾担心皇上的身子,所以就命人煮了些参汤给皇上送来。” 穆高炽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参汤,于是淡笑着说了句:“不急,朕一会儿再喝。” “皇上,参汤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刘公公见势笑着附和道:“还是让奴才先替皇上试试温度再喝。” 她一把挡住刘公公伸来的手便说:“本宫亲自给皇上送来的参汤岂能让你先尝了,本宫给皇上先试试。”说完她拿起碗喝了一口,抬起头看向穆高炽说着:“温度刚刚好,皇上还是趁热喝了吧。” “既然是你亲自送来的,朕当然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她看着穆高炽一口气喝完,拿起帕子替他擦拭了下嘴角,媚自笑了笑。 彼时屋外慌慌张张走进锦衣卫,朝着沈宝音和穆高炽行礼就说道:“启禀皇上,从养华殿那传来消息,说是邬劼大人刺杀惠妃娘娘被当场抓到,这会儿正等着皇上您过去呢!” 穆高炽震怒:“你说什么?邬劼大人刺杀惠妃?” “养华殿那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沈宝音听着这话顿时震惊在一旁,万书卿岂会去刺杀姜钰? 她跟着穆高炽急忙赶往了养华殿,此时养华殿外万书卿正被大批的锦衣卫团团包围,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姜钰见到赶来的穆高炽,哭得是泣泣沥沥可是委屈,梨花带雨更是不为过,她站在穆高炽身前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哭诉道:“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邬劼突然闯进我的寝宫拿着剑就要刺杀臣妾,好在臣妾反应快急忙喊人救命,这才躲过一劫。”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他为何无端要刺杀你?”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硬是说永和长公主被嫁给鞥丹单于是臣妾所为,这会儿跟发了疯似的要杀臣妾。” 沈宝音听着姜钰这么说,她心中陡然明白,这不过又是姜钰的计谋,她微眯着锋利的眸子望向眼前的女人。 穆高炽看着被困兽之中的万书卿厉声问道:“惠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臣是冤枉的,惠妃娘娘她在说谎!” “皇上,臣妾句句属实,何况整个养华殿的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她们亲眼看到邬劼拔出剑要刺杀臣妾。” 姜钰话落,养华殿内的宫女和太监纷纷朝着穆高炽双膝跪下,直说亲眼见到邬劼拿着剑目光凶狠的朝惠妃娘娘刺杀过去。 穆高炽怒瞪着一双眼睛,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沈宝音,皱着浓墨的眉峰沉声说着:“邬劼是你从木真族带来的恩人,如今他公然刺杀惠妃,你说朕要如何处置?” 她定眼看着望向自己的男人,这句话多么似曾耳熟,当初在皇陵的时候他也同样问过自己这番话,只是那个时候还有穆皎救了万书卿,可眼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穆皎。 沈宝音知道眼前的穆高炽他在步步紧逼自己,又在步步试探自己,在穆高炽的心里早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更别说换了身份的万书卿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拳,她媚黛紧蹙,转头看向被架满刀剑的万书卿,好久开口说了句:“刺杀后宫主子自然是死罪,即便他是臣妾的恩人,只要是犯了法当以大金国律法处置,不可姑息!” 穆高炽听着这话忽然舒展了眉头,他看向众人命令道:“将邬劼关押起来,明日午时处斩!” 那晚她眼睁睁的看着万书卿被锦衣卫押走,她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焦急,她甚至差点冲上去,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她紧紧扯着裙角,指甲掐进了□□里,鲜血模糊。 姜钰走来突然倾身附在沈宝音的耳边细声说道:“臣妾怎么瞧着都觉得他像极了曾经的万都督!可惜还是一样的命运!” 她铮铮的看着那道得逞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带着令人发指的嘲笑声充斥在整个养华殿的上空,就像多年前她突然出现在闫贞观时。 黑夜的窗外倾盆大雨,在这冬夜里咆哮开来,寒风刺骨,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除夕来临,沈宝音伫立在窗前看着黑夜里被雨水洗刷而模糊的长安宫。 门口传来脚步声,在今晚显得尤其响彻,毓秀走了进来。 “都打听好了吗?” 毓秀应声点了点头:“养华殿的人说昨晚是惠妃邀约了万书卿,当时惠妃谴了宫女和太监出去,屋内只剩下她和万书卿两人,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后来只听见惠妃喊了一声,宫女和太监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万书卿拿着剑对着惠妃,之后锦衣卫便闻讯赶了过来。” 她依然伫立在窗前,听着毓秀这话没有回应。 毓秀又说:“邬劼已经于今日午时在午门外处斩!” 听完这话伫立在窗前的身子才陡然一震,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消息都发散出去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指示去办了。” 沈宝音轻声叹息一声,继而看向屋檐上那道黑色身影在雨中一闪而过。 “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一切也该是时候了!” 毓秀点了点头顺势取了那件紫色披肩,出了长安宫一阵寒风袭来,沈宝音不由的紧了紧外衣,毓秀撑起伞,两人步入了黑夜的雨中。 床榻上的男人紧蹙着眉头,他满头大汗合着被子微微挣扎,面容痛苦又极度不安,他突然睁开眼睛看见坐在床榻边的身影,顿时心中惊愕般的喊了句:“是谁?” “皇上,是臣妾。” 她起身走到一旁点了烛火,再坐回来时正对上穆高炽一双谨慎而防备的双眼。 “你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今晚外面雨势凶猛,臣妾睡不着就想到了皇上,刘公公进来禀报可皇上迟迟不醒,臣妾不放心便擅自进来了,但又怕扰了皇上就只好坐在一旁等皇上醒来。” 穆高炽此时只觉得胸口闷热的难受,像一股丹田之气压在喉咙间。 “皇上可是渴了?”她拿起旁边的茶水递过去,见穆高炽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于是先喝了一口才又递过去。 穆高炽押了口茶水,这才看见沈宝音发髻上那枚紫色蝴蝶簪子,眸子也随之柔和了起来。 “这还是皇上送给臣妾的,皇上曾说过紫色的最配臣妾,这么一晃竟十几年过去了。” 也许是被沈宝音勾起了往昔,穆高炽的脸上扬起笑容,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开口说道:“朕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一脸惊恐的闯进我的马车前,你的眼神里除了惊恐又似倔强,再后来相遇就是在郑府寿宴上,之后又是在镇抚司门前,总而言之你总是会无端端出现在朕面前,朕也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见不到你的时候便想着要见你,见到了你总是对朕相距甚远的疏离。”说到此处他叹息一声,看着坐在身旁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朕心里一直疑惑又不甘,在你沈宝音的心里可曾真正喜欢过朕?” “臣妾曾经说过只想好好做你的妻,这句话是臣妾的真心话,臣妾有想过要跟皇上好好的过日子,这话也是臣妾的真心话,可这些最后也不过是臣妾的痴心妄想,是皇上你亲手将它们扼杀了,若是可以臣妾多么希望这辈子不曾遇见过皇上,若没有遇见,臣妾也不会活在这深渊里。” 穆高炽怒瞪起一双眼,他一把扯着沈宝音的手腕:“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那该死的万书卿!”他忽然嗤笑一声,笑得肆意猖狂,“可惜他已经被处斩了,多年前朕没有放过他,今日朕一样不会放过他!这辈子你想都别想!” 她低眉看着死死扼住自己手腕的男人,此刻的穆高炽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面目狰狞的可怕,沈宝音鼻尖冷笑出声:“是吗?皇上不要忘了,你命人处斩的人是叫邬劼而非万书卿!” 彼时外面传来叫喊和兵戎相见的声音,混着雨声一并传来,外面的火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 穆高炽浑身一震,朝着外面大喊道:“刘公公!” “皇上还是省点力气吧,刘公公此时恐怕也是自顾不暇。” “沈宝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谋反!” “臣妾哪里有谋反的私心,要谋反的人是赵王罢了,臣妾只是命人给赵王透了点风声,说是皇上服用丹药重病不起,又让守城的官兵放了他们进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攻打到这里了。” “沈宝音!”穆高炽怒斥一声,压在胸口的丹田之气应声喷出,他伸手一抹满手的鲜血,眼光中充满了惊恐,瞬间看向旁边搁置的空茶盏,“不可能,你刚刚也喝了!” “臣妾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够替秋月报仇,别说是一碗有毒的参汤,一碗有毒的茶水,就算是一把刀剑割破心脏,臣妾都一样能做到,这就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之情!” 毒性在穆高炽的体内聚集,他痛苦的仰在床榻上濒临死状,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眼瞪着眼前的女人。 “我只是让玄太医在参汤和茶水里加了些与丹药相克的毒性,我知道你一向心思缜密,可是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 “我现在看到你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秋月当时痛苦的模样,穆高炽,我一直难以相信那样的事实与真相,秋月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 他死死拽着眼前的女人,也许至死他都无法相信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他帝王的一生,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手里,他一生城府,步步谨慎,可最后还是输了,直到那双手渐渐落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拉开沉重的大门,外面火光四射,喊杀声也彼时消停,穆高燧被锦衣卫押着兵败跪在那里,地上是无数厮杀之后尸体染红了积流的雨水,一拨是大金国的锦衣卫,一拨是木真族的将士,这场造反谋杀伴随着雨声的息止与黎明的到来落下了帷幕。 她朝着蜿蜒的回廊走去,毓秀跟在身后,走到一半的时候沈宝音胸口憋闷,一口鲜血随之喷出,她顿时半跪在地上。 “主子!” 养华殿内姜钰似疯了一般乱砸东西,她被囚禁在这里整整一晚,看到走进来的那抹身影忽然冲上前,扯着沈宝音叫喊道:“你把赵王怎么了?” 沈宝音冷哼一声,伸手挥去,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说道:“你怎么不问皇上怎么了?还是说你早就料到皇上迟早一死?只是偏偏还没等到你与赵王谋反成功!” “沈宝音,你谋杀了皇上理当处死!” “谋杀皇上的人是你,皇上是死在你给的丹药中,眼下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是你,惠妃,谋杀了皇上,害得皇上中毒身亡!” 姜钰震惊看来,随即突然大笑起来。 “沈宝音,你想置我于死地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已经怀有皇上的子嗣,按照大金国的律法,怀有皇子的后宫嫔妃不得处死。” 沈宝音听着姜钰这话随手朝着她掌掴了一巴掌,姜钰愣在原地看来。 “你为什么打我?” “我打你是因为你下贱!知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后宫一直没有子嗣吗?那是因为皇上早已命刘公公在你们的膳食中加入了避子药,否则我会那么轻易让康妃去侍寝,姜钰,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若不是那晚刘公公来长安宫送绿豆汤时告诉了自己这个秘密,否则此时只怕真让姜钰又逃过一命。 姜钰闻言一脸惊愕,久久的瘫坐在地上,沈宝音不屑的瞥了一眼,此刻的姜钰再也得不到令人同情,因为再也没有人会怜惜她那双玉珠般的眸子,身后传来姜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穆高炽死后,不满十岁的太子华烨即位,由沈太妃垂帘听政,史称宣宗,之后宣宗帝在位四十八年,大金国重新进入一代繁荣之治。 三年后初冬将至,万里亭阁内,远处是西山晚霞,大山河水,锦绣芳华。 亭阁内的女人面色苍白,唇色淡无,她依偎在身旁男人的怀里,许久苦涩一笑说道:“恐怕我今年是等不到初雪了。” “不会,有玄太医在,你就能好好活着!” 她伸手捧上眼前男人的脸笑说着:“玄太医又不是华佗在世,他让我多活了这三年已然是庆幸,我不该再去奢求。”说罢转眼看向远处的夕阳,“你说那年的腊月节,我没有把穆高炽错当成你,你也没有被穆皎拉走,你我今日又会是怎样?” “我沿着京城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远离京城找一处世外桃源,我们会有很多孩子,老来膝下承欢,就向现在这样彼此依靠。” 沈宝音听着万书卿这话,仿佛眼前已是最美的风景,那年的腊月节她拉着万书卿一起去放花灯,没有走散,没有认错,没有穆高炽,也没有穆皎。 “万书卿,抱紧我,我好冷。” “万书卿,记得来年的下雪天一定要来娶我,不要再食言了。” “万书卿,我若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他紧紧抱着怀里渐渐冷去的女人,含着泪水吻着她的鬓角,良久,他说:“这辈子,你活着,我是你的将军,你死后,我便是你的守陵人!” 若有来生你我不辜负,不食言,不错过。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