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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转念一想,那可是怀御公主,若是她的请求皇上必然允许。 怀御公主周毓,说起来并非皇上唯一的女儿,可在几个皇子公主中唯有她最得皇上宠爱,甚至在她三岁至十岁间都是养在御前的。 寒风吹拂,扬起白色积雪,拂动满院的喜色。 洛凰站在庭廊一角下,看着眼前的热闹,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愁喜。 有远远看见她的管事仆人们,有的面上闪过一丝古怪,权作无视匆匆而行,亦有人丝毫不遮掩眼里的嘲笑和冷意,笑她到底还是痴心幻想了吧。 面对他们虽然不同却都疏远的反应,洛凰已经习惯,只是觉得正刮过的风有些冷,不由伸手拢了拢衣服。 一旁年约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看着院中的红色,却忍不住抱怨:“什么嘛,明明王爷该娶为妻的人是小姐的……” “春语。”洛凰平静道,而后转身往后院走去:“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老夫人还在等我们送东西过去,快走吧。” 替她觉得委屈,春语不由嘟下嘴才是跟过去:“是,春语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春语手上的几匹布,是要挑选了用在新房里的喜被上的。 老夫人明明知道小姐和王爷的婚约,却还让小姐去布置新房,这摆明了是要让小姐难堪,可偏偏小姐好似没事人一般,竟然办得很上心。 没错,二十年前老靖安王早就与洛家定下亲事,独子叙之日后必娶洛家女为妻。 而纵有人记得这门亲事,却也被刻意忘记——她洛凰才是温叙之本该娶为妻子的人。 穿过满府的喜庆红色,洛凰并不多看一眼。 她心中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平静,可谁让她爱上了温叙之,所以她愿意让步。 否则,若真按她以前的性子行事,就凭老夫人他们这两年的作为,就足够让整个靖安王府不得平静了,哪里还敢像现在这样把她当包子一样揉捏。 由正妻将要沦为侧妃,真是何等的羞辱啊,她忍! 如今,她已经退让到了这一步,只希望温叙之真能做他的承诺,会护她和洛溪一世安稳,让她能真的与以前的生活作别,不再沾染那些血腥和算计。 从老夫人那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春语被洛溪叫住在外面堆雪人。 僻静的院子里,只有洛凰一个人时,一直维持着平静的面容上才闪过了一丝冷凝,老夫人今天又用话敲打了她一番,让她别有什么心思一定要办好婚事。 她若真有什么心思,又怎会成全这门婚事。 她看着手上拿着一支木质发簪,雕的是梅花并不栩栩如生甚至还有几分粗糙,木是桃木,并不珍贵而洛凰却一直珍藏。 这是两年前她随温叙之离开安城到永安城前,他亲手做给自己的。 他说:“阿凰,温叙之定会让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人。” 在靖安王府的老夫人执意要解除她和温叙之的婚约时。 他说:“温叙之今生的妻子只会是洛凰一人。祖母和母亲若不同意,还望恕叙之不孝,将叙之逐出家门吧。” 他是靖安王府的独子,逐出家门断绝关系无异于要了老夫人的命,所以老夫人只得妥协。 因洛凰当年正在守孝期,便商议将两人婚事定在孝期满的三年后,在过完这个月后正好三年,只是已经时易世变,温叙之要娶尊贵的公主为妻了。 “阿凰,公主她可以帮我,你那么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我的。” 看着温叙之眼中愧疚,洛凰终是答应,哪怕为了他口中的善解人意她会被满府的人耻笑,可既是她的决定,她就绝不后悔! 于是,还朝之后他终于承袭了爵位做了靖安王,半个月后他就接下了那道赐婚诏书,只说:“阿凰,委屈你了,你相信,我一定会善待你,不会再让你受丝毫委屈。” 洛凰正想着的时候,窗外扑棱扑棱有一只青鸟停在了上面,跳进屋里的桌子上,滴溜圆的金色眼睛正看着她,伸一伸爪子示意洛凰它又来送信了。 可是洛凰并没有将青鸟送来的信取下,她早已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 青鸟在吃了洛凰剥给它的十多颗松子后,见她始终不来取信,便只得再次飞走了。 看着青鸟飞入云端的身影,洛凰在窗边伫立良久。 算着温叙之也快回府了,洛凰去到他院子前的时候,果然温叙之正从对面一丛白色梅花树下走来。 寒风冷冽,白梅飘香。 白裘蓝衣的温叙之身姿颀长,步履潇洒,一身的风华威仪却并不让人觉得不可亲近,相反,一双丹凤眸中始终盈着暖意,温雅玉颜上浅浅一笑只如春风。 “叙之,你回来了。”洛凰温婉迎上去。 温叙之见她,和煦一笑:“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就是这么冷的天,我才要给你送药来啊。”洛凰说着举起托盘上的一碗药,笑容依旧和善温婉:“最近天气寒冷又化雪了,我想着你的腿上的伤可能有点复发。” 两年前温叙之去往安城的途中遭遇暗杀,膝盖在那时受了伤,天气一冷的时候就会疼痛不止,所以洛凰格外注意,凡是天气凛冽的时候都会给他熬药防微杜渐。 看眼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温叙之似无奈一笑道:“你总喜欢什么事都自己做,以后这种熬药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却像是对洛凰在府中的处境全然不知。 洛凰笑一笑:“我还是想要亲自弄给你。” 看着她的笑脸,温叙之的笑容却淡了下去,不再作声径自转身先往屋里去。 服下洛凰端来药后,温叙之坐在椅子上,让她给自己揉捏着膝盖,这是当日温叙之膝盖疼痛难忍时她特意向安城的老大夫学的,通过几个穴道的按摩可以减缓疼痛。 今日的温叙之似有心事,平日舒展的墨眉难得微微蹙了起来。 洛凰沉吟一下道:“你可是在想旸国使臣要接回百里熙的事情?” 昌国归顺,邺国之外只余旸、齐、魏、聿四国。 百里熙乃是旸国皇帝百里霈第三子,最受疼爱,五年前因为息壤战败议和,不得不被送来永安城为质子,以表交好之决心。 听闻百里熙容貌俊美,智谋更是超群,出生之日天有异象曾有仙山道长求见于宫外,直言有子承天运贵不可言,七岁时百里熙与邺国太子周佑一遇,此后多年周佑一直将他视为此生劲敌。 能让太子如此看重,邺国中人对百里熙自然是好奇,可在看见了他的体弱多病甚至几次宴会上的尴尬都是凭着身边谋士才能化解以后便都不以为然了,什么天纵奇才智慧无双,不过是依仗了身边谋士,世人夸大了而已。 近两年来旸国皇帝百里霈病重,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想要接回百里熙了,现在旸国储君未定,其用意如何不免让人多加猜想。 温叙之墨眸微沉道:“你也听说了,太子他是绝对不会让百里熙回去的,至少不能在这几年回去,可是百里熙若是不回去,太子始终还会牵制于我……” 朝堂之上的事情错综复杂,虽然现在温叙之在邺国看似无限风光,却也并非所有人都很待见他,至少太子周佑于温叙之就不是很友善,十天前太子还当众怒骂温叙之拥兵自重,丝毫不管温叙之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妹夫了。 想起婚事,温叙之不免又想起一件事情:“听说母亲是让你在布置我和公主的婚房,你若是不愿意,我去告诉母亲让她换人来弄。” 说实话,哪那个女子能够忍受的了去布置心爱男子和其他女子的婚房。 可温叙之若真去说了,本就对她不放心的老夫人该更不放心了,她可不想徒增烦恼。 洛凰摇头乖顺道:“现在府里是最忙的时候,这是你的婚事,我心里有数的。” 看着她始终温婉的模样,温叙之的玉颜上才是柔和了些道:“那就委屈你多帮衬了,我和公主的婚事不容有失。可是阿凰你放心,公主虽然尊贵可是个明理性格天真的人,等她嫁进来后,我会告诉她要纳你为侧妃的事情,到时候你要和她好好相处,不要惹麻烦。” 温叙之叮嘱的话说的再自然不过,洛凰点头,“好,我会跟公主好好相处的。” 说完,洛凰便是沉默,只是她的面上依旧柔顺,好似为了爱情受了委屈也甘之如饴。 想一想,曾经他说此生只会娶她一人为妻,已经食言。 他也还说过,“阿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成为最尊贵的女子,让人再不敢欺你。” 在初入靖安王府的两个月里,面对府内一些人的为难时,温叙之的确是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护着自己的,可到了后面,纵然他知道自己是为他受了委屈,他却也渐渐只关心朝堂上的事情。只让她避开那些人,让她忍一时保得家和万事兴。 如今的他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欺负么? 还是只担心她能不能逆来顺受不要节外生枝继续家和万事兴呢? 蓦地,洛凰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 没有察觉到洛凰一瞬的变化,温叙之的视线只是落在洛凰乌黑柔顺的头发上,不管是从背影还是侧面看都让他觉得很舒心,就像她此时按摩着自己膝盖时的手劲一样恰到好处,看着看着温叙之心中不由一动,握住了她的手。 “阿凰……”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洛凰抬头正看见他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漆黑眼眸有些炙热。 “等了两年,我们也快成亲了,你可不可以……” ☆、第二章 【修文】 洛凰感觉到温叙之的靠近,有一瞬的温暖,可听见他那句“我们也快成亲了”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侧首避开他,原来他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就在此时,屋外也突然响起春语焦急的声音:“小姐,洛溪少爷和二小姐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听见春语焦急的声音,洛凰连忙推开靠近她的温叙之,站起身望着他道:“叙之……” 看着她怯怯的模样,温叙之笑一笑道:“既然是阿溪那有事,你就快点去看看吧。” 虽然如此,温叙之还是不由多看一眼洛凰。 她的面色并不是太好,普普通通的衣着、普普通通的发髻,整个人都普普通通的刚才他怎么就觉得她很顺眼甚至是好看呢? 而这么一想,温叙之不由又想起自己刚遇见洛凰的时候,也曾经觉得她有一种让人惊艳的美,可为什么就变得越来越平凡了呢? 再一想起洛溪,温叙之墨眸中更是一沉。 靖安王府的二小姐对洛家姐弟怀有敌意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两年来温芸箐就算没事,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的对洛家姐弟俩挑刺。 面对温叙之疼爱的妹妹,洛凰一直多是仍让,而洛家小弟洛溪却是个性格乖戾的,每每与温芸箐对上,两人总能小打小闹一番。 说是小打小闹,也就是如现在这般。 当洛凰赶到洛溪那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势单力薄只有一人的洛溪,与带了五六名灰衣仆人的温芸箐对峙的一幕。 “丑八怪,这是阿姐最喜欢的花,就是不能给你!” 温芸箐,一身红衣艳丽,不过十四岁已经生得很是俏丽,听着洛溪说自己是丑八怪的话,杏眸中怒意更盛,喝道:“敢说我是丑八怪!洛溪你个黑傻子以为自己就好看了么?!本小姐看中你的一盆花要送给公主是你的荣幸,你居然敢拒绝,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真是不识抬举!” 洛溪生得黑瘦,虽相貌不是太让人赏心悦目,一双眼睛却是明亮。 面对众人恭维的温芸箐,洛溪反击的话也是不客气,“你不仅丑,还是个泼妇,谁稀罕你的抬举,说了不给就是不给!你别以为一盆花就能让太子喜欢你!” 太子周佑,邺国上下多少女子倾心相许的夫婿人选,温芸箐也不例外,只是太子与温叙之一向不太合,温芸箐与温叙之兄妹情深,众人也只当她对周佑的心思如常人一般不过是倾慕,并未当真非他不可。 可温芸箐很明白,她就是想要嫁给周佑,此生就是非他不可。 当洛溪漆黑明亮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时,温芸箐感觉自己的秘密被这个傻子看透了,一阵恼怒她不由叱咤道:“你们都给我使劲打这个傻子,打死了也有本小姐担着!” 温芸箐,靖安王府的二小姐,温叙之的同胞妹妹,谁敢忤逆她的话。 几名灰衣仆人围着洛溪,这两年来他们也没少跟洛溪打交道,若真打起来指不定还是他们吃亏,毕竟洛溪一身恐怖的蛮力他们没少尝过苦头。 果然,几人围攻洛溪,看似他们人多,可洛溪那痴痴傻傻的家伙根本就没挨上几拳,倒是他们几个人被洛溪反揍的生疼。 可温芸箐却不管,她只看见几人挥动的拳头落在洛溪身上好似很疼,只得意叫道:“好!打他!给本小姐狠狠教训他!” 几人叫苦不迭,只庆幸洛溪怀中还护着盆芍药,否则他们几个更吃不消。 洛凰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混乱。 “住手!” 听见洛凰的声音,几名灰衣仆人暗松口气。 看见洛凰出现,温芸箐鄙夷看她一眼,抬起下巴,道:“洛凰,你以为自己是谁?没有我的吩咐他们敢停下来么?” 对于温芸箐的嘲讽洛凰早就习以为常,也知道她蛮横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看见一拳落在洛溪身上时,洛凰眸中微敛,只道:“二小姐何必跟阿溪计较,你若是想要那盆花,我让阿溪给你便是。” 闻言,温芸箐满意一笑道:“我就知道洛凰你比你那个傻瓜弟弟识趣多了。好了,都停吧。” 灰衣仆人闻声当即远离洛溪,黑瘦的少年一脸倔强,看着他脸上微肿的地方,不由心疼道:“阿溪,只是一盆花,你看你是不是很痛?” 洛溪抱着怀中的花,墨黑透彻的眼睛望着她道:“阿溪不痛,可它是阿姐最喜欢的花,不能给。” 洛凰柔柔拍拍他的手,道:“阿姐喜欢它是没错,可再喜欢也不愿阿溪你因它受伤。” “真是小地方来的,一盆花都舍不得。”温芸箐鄙夷道:“也不想想这两年你们姐弟俩在我们靖安王府可是寄人篱下,还真是不识相。” 都是哥哥不好,未婚的姑娘还没成亲就住进未来夫家成何体统,可那时哥哥也是鬼迷了心窍,说什么只有洛凰才是他的妻子,要她住在府中他才放心。 她想要的花,是一盆白色芍药,并非什么罕见的花,可现在是冬天早过花期,她也看了些温室养的并不钟意,而洛溪怀中那盆芍药开得就很是不错。 怀御公主最是喜欢芍药,衣食用度无一不见芍药,锦上添花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管它是不是洛凰最喜欢的。 洛溪自然不愿意阿姐将喜欢的东西让给那个总喜欢找他们麻烦的温芸箐。 “阿姐,不给。” “阿溪。你乖。”洛凰低声哄着。 温芸箐小气记仇,她这几日又忙于打理婚房恐有疏忽让阿溪再受伤可就不好了。 见洛凰坚持,洛溪撇一撇嘴还是老实放手。 见状,温芸箐得意一笑,只觉得洛凰就是个包子,真欺负死了她,她也不会反抗一下。 “二小姐,这是你要的花。”洛凰平静着面色,将白色芍药递到她面前。 就在温芸箐要示意身旁的小丫鬟接过时,就见庭廊下有一个着杏黄衣衫的小丫鬟跑到温芸箐身边,低声与她说了几句。 站在一旁的洛凰只看见对面的温芸箐在听了小丫鬟的话后眸中突然一亮,看向自己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哐当一声,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见温芸箐手一抬,将洛凰捧在她面前的那盆芍药一把打翻在地。 白色娇艳的芍药瞬间伴随着花盆的破碎,被松散开的泥土覆了半面花色。 看也不看一眼,温芸箐抬脚狠狠踩在上面,碾转几下,原本娇艳的花儿瞬间就破碎和泥土混在了一起狼狈不堪。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突然觉得洛凰你这盆白芍也不过如此,根本不配送给公主,所以就不要了吧。” 蛮横的话语,温芸箐直直看向洛凰,她就是要故意给洛凰难堪。 洛凰抬眸迎上温芸箐的视线,没错,她现在就是一个包子,所以洛凰依旧维持着一脸的平静,只是她能忍一旁的洛溪却不能忍。 “你是坏人!欺负阿姐!还杀了小白!” 洛溪口中的小白正是那盆丧生在温芸箐脚下的白色芍药,平日洛溪就会跟它说话。 呵,若是他不喜欢她还不想要呢。 “连盆花都宝贝的给起个名字,难怪是傻子,我就说当初怎么不知道安城洛家有个傻儿子,看来你爹娘也觉得你见不得人,怕说出来了就引得我们靖安王府去退婚吧。可惜现在你姐姐还不是一样,比盆花还不如……” “不许你说我阿姐!”洛溪暴跳而起,挥着拳头就要往温芸箐打去。 彼时,洛溪和温芸箐之间相距不过两米,像是一阵骤起的风,眼看洛溪的拳头就要打在温芸箐身上,旁边几名护卫的灰衣仆人连忙折身去保护。靖安王府的二小姐身娇体贵,若受了伤他们可是责无旁贷。 而,洛溪,这个一身恐怖蛮力的少年可以傻的让人打不还手,却最护短。 初来靖安王府的时候,温芸箐不喜哥哥要娶洛凰这个寒门之女,指使身边的丫鬟想要教训一下洛凰,可还没近洛凰的身就被洛溪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寒冬的花池中。 还有一次靖安王府的宴会时,户部李侍郎的儿子也不知怎么闯到了后院,不过是拦住了洛凰说了几句调戏的话,就被洛溪这个黑傻子痛打个半死,被拉开的时候,那李公子情形之残真是连亲爹都不敢认。 以前有人不知他的逆鳞,当着他的面讥讽洛凰,无一不被这个瘦弱的少年一阵痛打,不过那些人比李公子幸运多了,李公子事件后洛溪被洛凰耳提面命了好久,这个家伙才将将控制了下脾气。 反正之于洛溪而言,他被谁欺负了都无所谓,可若是有人敢欺负洛凰,不管是一句话还是一个动作,他都绝不会退让。 渐渐的,靖安王府的人都知道了,洛凰就是洛溪不能碰的逆鳞,谁碰谁被打。 温芸箐也是骄横惯了,想着有洛凰包子在旁,洛溪徒有蛮力却无脑的家伙不敢放肆,谁知却低估了他的护短本能。 眼看洛溪的拳头下一秒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温芸箐面色瞬间煞白,身子她都感觉拳风扫在了自己脸上。 几名灰衣仆人堪堪挡在前面,在洛溪就要欺近温芸箐的时候,洛凰亦是及时拉住了洛溪。 “啊——” 本该无事的温芸箐,也不知是不是害怕,谁都没碰到她,她却是身子一斜,扑通一声摔倒在身后一丛枯败了的菊花丛中。 蓬松干枯的菊花丛如何承受得住温芸箐,刺啦几声,残花落叶沾染了衣衫云鬓,前一刻还倨傲高贵的温二小姐瞬间好不狼狈。 “二小姐——” 众人被温芸箐突然的跌倒弄得一愣,在她的惊叫声中连忙去扶她,却无人发现前一刻洛凰广袖下射出的一点正击中温芸箐脚下。 倒是洛溪好似看见了那一点,不由带了几分茫然看向洛凰。 一旁,众人叫嚷着将温芸箐扶起来。 洛凰对上洛溪的视线,面容一整,做正色道:“阿溪。不得冒犯二小姐。” 洛溪眨一眨眼“哦”一声,阿姐不让他做什么他就不去做,虽然气温芸箐他也只是一双幽深的眸子怒视她而已,手脚乖乖放好,丝毫不见刚才凶猛架势。 温芸箐却是恼怒的很,俏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很是羞愤,居然被个傻子给吓到摔倒,这么丢人的一幕,在她看见洛溪一脸的无辜时,更是恼火。 “洛溪,你敢对我出手——” 冲过去,温芸箐手扬起就要飞落向洛溪。 半途,洛凰白皙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洛凰,你也敢拦我!你好大的胆子——”温芸箐犀利瞪着洛凰,扬起另外一只手依旧不迟疑地想打向洛溪。洛凰越是心疼的,她就越是不放过! “二小姐。”洛凰再拦住,抬眸望着温芸箐,面上依旧平静,道:“阿溪虽然冲动,可他刚才可并未伤到你。倒是二小姐你看你的手都被划伤了,这还好没伤到脸,你身子娇贵,还是赶紧回去上些药吧。” 温芸箐闻言一怔,顺着洛凰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内侧正有一道三四公分的伤口,上面正渗出血珠,奇怪的是她之前竟没发现也没感觉到疼。 看见了才感觉到疼,温芸箐花容顿时失色,一两个月的相安无事她倒是忘了,每次跟洛溪这个黑傻子起冲突的时候,自己总会莫名其妙地受伤。 枯木枝桠的老树下,洛溪黑瘦的面容映着漆黑如墨的眼睛,让温芸箐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难道这黑傻子真是什么煞星么…… 心中虽然不甘,温芸箐却也不敢去激怒那个曾经将户部李侍郎的儿子给打个半死的黑傻子。 说起这件事情温芸箐也一直不解,那李侍郎出了名的暴脾气,那次自己儿子被洛溪这个黑傻子打个半死后,他嚷嚷了半天要杀了洛溪为儿子报仇,却只一个时辰就突然性情大变居然笑呵呵地说是自己儿子不对,该打,洛溪公子打得好。 想那件事发生的前两天,有个姓杜的公子喝多了跟那李侍郎的儿子在青楼抢姑娘,李侍郎的公子不过被一脚踹在了地上什么伤也没有,那护犊的李侍郎还带人堵在了那杜公子家门前,愣是逼得杜老爷亲自执行家法打的儿子一个月下不了床。 所以说,李侍郎居然就那么轻易的饶过了洛溪,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不是李侍郎那天突然抽了,温芸箐面对已经暴怒了一次的洛溪却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温芸箐一甩袖,便是离开:“哼,今日我心情好,不与你这黑傻子计较!” 秋风院中,春语在厨房内忙着,洛溪正拿着帕子给洛溪擦脸。 感受到洛凰手上轻柔的动作,洛溪笑容纯真道:“阿姐,阿溪一点都不痛的,你看阿溪今天都没跟他们打架,阿溪是不是很乖?” 却是忘记了刚才是谁差点一拳打在了温芸箐娇俏的脸上。 “是,阿溪是最乖的。”洛凰温和一笑,眸中一瞬复杂,明明脸颊都那么肿了还有些淤青如何能不痛。 擦拭干净洛溪的脸,洛凰一边给他敷药一边语重心长道:“阿溪,你要记住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有人要抢你的东西,若那人是你明里不能打的人,你就把东西给他,暗里总有机会能好好收拾他的。你看你,今天就自损受伤,敌人一点事都没有,真是亏大了。” 什么明里暗里,阿姐怎么又说他听不明白的话了? 洛溪眨了眨眼,只是憨憨道:“阿溪跟阿姐在一起是最好。” 闻言,洛凰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尤其是看见洛溪擦拭过的伤口周围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肌肤,怔然一下,望向他朗如星辰的深邃黑眸洛凰更是怅然。 ☆、第三章 宫里传出了消息,过几日怀御公主要去靖安王府里探望得了风寒的老夫人。 说是来探病,其实众人心里明白公主是按耐不住心情想要来看看婚礼准备的如何了,未成亲如何能往夫家跑,恰逢老夫人感染风寒,公主来探病也落得一个孝顺的好名声,正是一举两得。 茗春园中,温芸箐正摆弄着面前开得正好的芍药。 最得温芸箐信任的丫鬟在旁边笑盈盈道:“过几日公主看见了二小姐送的这盆芍药一定会很喜欢。” “可不是么,虽说这宫里不缺芍药,可冬日能养出这样好看的芍药却不多,公主爱芍药成痴,红珞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面对温芸箐的夸奖,被叫做红珞的丫鬟只是垂眉浅笑:“二小姐看重的事情红珞自当上心。都说太子和公主的关系极好,二小姐与公主的关系好了,日后定然能与太子走得近了。” 被叫做红珞的正是那日温芸箐要接过洛凰手中芍药时匆匆跑到她身边低语的丫鬟。 说到太子,温芸箐不禁嗔笑道:“你就会乱说,我送花给公主是因为她是我未来嫂嫂,才不是为了太子。” 可她羞红的俏脸,少女的心思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子周佑,四岁时四书五经就能倒背如流,通谋略七岁时不过偶然看了宫门外一眼,当晚就逮住了要去行刺皇上的刺客,八岁是辩得前来邺国挑衅的齐国巨儒,不过最为让邺国赞道的还是他俊朗如玉的相貌,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十三岁鲜少出宫的周佑于桃花树下经过时不知惊艳了多少女子,早知道太子貌美却没想到竟那样俊美。 那样一个如桃花灼灼,英姿俊朗,怀有奇才的尊贵男子,邺国有哪个女子会不想嫁给他。 一想到周佑翩然玉立的身影,温芸箐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以前哥哥让她离太子远一些,可现在哥哥都要娶怀御公主了,那她和太子也是可以近一些了吧。 看着开得正是娇丽的芍药,温芸箐面上的嫣红更盛,却是忘记了,周佑明知道温叙之会是亲妹的夫君,可喝斥起他来依旧不留情面。 是夜,月明星稀,清泠的月光下,茗春园里一侧的屋子了突然闪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放置芍药的暖房中,不过片刻就飞快离开。 翌日清晨。 “是谁?!是谁把我要送给公主的芍药给摔了!” 听着动静,院外的几个小丫鬟连忙进了暖房,就见温芸箐正沉着俏脸看着地上被碾碎的芍药难掩怒气。 “哎呀,怎么被摔成这样了,现在永安城里可再找不到比这开得更好的芍药了。”红珞蹙眉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明知道二小姐最看重这盆芍药还给摔了。” 温室中,气息骤然一凝。 温芸箐怒道:“一定是洛溪那个黑傻子!他记恨我摔了他的花。” 旁边红珞沉吟道:“这洛溪傻傻的怎么会跑来摔二小姐的话,是不是洛凰姑娘?如今王爷就要娶公主了,她定然是不满二小姐那日羞辱她,又嫉妒公主,所以……” “不会是洛凰的。”温芸箐摇头,提起洛凰不由轻慢道:“她那么懦弱才没这么大的胆子,一定是洛溪没错了!” 听她说的这么肯定,红珞眸间不由闪一下,才是讪讪道:“二小姐聪慧。只可惜洛溪有洛凰姑娘护着,洛凰姑娘又有王爷撑腰,二小姐一番心思却是苦费了,哎。” “哼!”温芸箐怒意更盛,愤然道:“我这就去找哥哥给我做主去!” 此时温叙之的院子里,洛凰正在那。 “这几天你要去军中练兵,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给你准备了护膝保暖,你不要嫌麻烦一定要带着。” 看眼洛凰放入行李中的护膝,温叙之暖笑道:“我也是行军打仗过的人,阿凰还以为我会照顾不好自己么?” 洛凰的温柔细心,正是温叙之最喜欢的一点。 气氛难得融洽,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带了一身怒气的温芸箐就跑了进来:“哥哥,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狠狠教训一下黑傻子才行!” 才说完,温芸箐才发现洛凰的存在,轻哼一声,她傲然一抬下巴。 “你一大早的风风火火是要做什么,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还有,那是阿凰的弟弟不是什么黑傻子。”温叙之看一眼面色平静的洛凰,才如是说着温芸箐。 “哥哥。”温芸箐抱着他的胳膊,嫣红的唇一撇道:“黑……洛溪他昨晚潜到我院子里摔坏了我要送给公主的花,那可是我找遍了永安城才找到,很辛苦的。” “只是一盆花,公主已经有很多了是不会介意的。”温叙之对这些姑娘家的事情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温芸箐却是在意的很:“哥哥,这不是小事,洛溪他都敢闯进的院子里了,哥哥你一定要把他痛打一顿然后关上一年半载!让他再不敢胆大妄为!” 温叙之拍了拍她的手,哄道:“好了,都是能许配人家的姑娘了,别跟小孩子一样。顶多一会阿凰回去让她说一说洛溪就好了。” 听着温叙之全然相信温芸箐的话,洛凰缓缓出声道:“我想是二小姐误会了,阿溪乃是男子虽然憨傻了点却也明白不得擅入女子闺院,而且,阿溪昨天晚上并未离开秋风院。” “不是他还能是谁!”温芸箐当即就跳脚了,直直盯着洛凰道:“靖安王府里,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又是为了洛溪。 温叙之一挥手道:“好了,箐儿,阿凰既然说不是洛溪就不是了。我还要赶着去军中,这几天你可不要闹事。红珞,你行事稳重要看好小姐知道么?” 红珞抬眸深看他一眼,恭敬道:“是王爷。” “哥哥——” 温叙之却是径直走到洛凰面前,淡笑道:“护膝我会带着,你在家等我回来,不要太辛苦了。” 看着他对洛凰的温和,温芸箐不由气结,哥哥居然帮洛凰不帮她! 温芸箐没想到一向疼自己的哥哥居然就这样走了。 “哥哥真偏心!”温芸箐气得跺脚怒瞪一眼洛凰,厉声道:“红珞,我们也走!” 哼,在靖安王府中还没有人能惹了她还安然无事的! 闻言,红珞才收回望着温叙之离开的视线,转眸正对上洛凰看来的眸光,冷冷一扭头她便跟着温芸箐离开了。 独留在原地的洛凰,看着两人的身影,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暗光。 接下来的三天里,洛溪的心情很是不错,因为阿姐不管做什么都把他带在身边。 以前阿姐觉得他对一些事情不感兴趣所以都是让他自己玩,其实有些事情他虽然不感兴趣,却也是可以帮阿姐做的呀。 这一日,晴朗了几天的天空又变得阴沉沉起来,从早上开始就在一直下雪。 而怀御公主亦在今天上午来靖安王府里探望老夫人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本说好昨天晚上能回来的温叙之因为一些突然事件回不来了,让还与温叙之见面的公主心情不由低落了几分。 天气越寒,院中梅花开的越盛。 “阿姐,今天你不用再忙了么?” 庭廊下洛溪扭头问道。今日的事情有春语去做就可以了,阿姐今天和阿溪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好么?”洛凰笑着建议道,不知道为何今天洛凰的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好啊好啊,阿姐那我们今天还可以烤地瓜来吃么?”洛溪透彻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问道。 “好,阿溪想要吃阿姐就来弄。” 顿时洛溪笑得就更欢了,纵然是皮肤黝黑,他这样欢笑着的模样,如果有人能够看见,一定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莫名的有几分俊朗帅气,这还是那个黑傻子么? 而正走来的两个人,因为洛溪背对着他们所以并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啊哟,洛姑娘,可找到你了,吴管事正忙着找你呢。”灰衣仆人一脸焦急道。 洛凰蹙眉:“吴管事找我何事?” “小人也不知道啊。”灰衣仆人摊手道:“看样子很是焦急,或许是王爷和公主的婚房里有东西出了问题吧,哎呀,洛姑娘,今日公主在府中不能有一点乱子,你现在快过去吧。” 洛凰拽了洛溪正要一起去,可最喜欢跟在阿姐身边的洛溪却是不愿意了:“阿姐,阿溪不喜欢吴管事,阿溪不要去。” 五十多岁的吴管事,年纪也不小了,嘴巴却管不着,有一些他在背后说洛凰的坏话正被洛溪听见,于是他也成了早起被洛溪暴打过的对象之一,只是回去后洛溪一直在洗手,原来是吴管事被洛溪暴打之前曾喝了不少呕吐一番身上沾染了难闻的气息,洛溪看着黑却有洁癖,从此认定了吴管事就是一个脏兮兮的人,再不想看见他。 见他不愿意,洛凰沉吟一下只叮嘱道:“那阿溪先回秋风院,在阿姐回去之前哪里都不要去好么?” “阿姐你快去快回吧,阿溪等你。” 此处离秋风院不过百米,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了。 看着他的笑脸,洛凰便于那两名灰衣仆人离开。 期待着一会与阿姐堆雪人玩的洛溪步伐轻盈的往秋风院走去,而他还没走近时,就见有两道敏捷的身影从里面蹿了出来。 ☆、第四章 【修文】 “不过是一个桃木做的发簪何必要我们来偷。” “公主想要,你就别说那么多,快去复命。” 两人像是没发现走得那么近的洛溪,一纵一闪飞快而过。 洛溪听见他们的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姐珍藏的那个发簪。 “小偷!把阿姐的发簪留下!”洛溪大喊着狂追过去。 那两个人的武功都不错,面对洛溪的追赶始终不紧不慢,渐渐带着他通往一处人少的小路,往内院而去。 再说洛凰跟着两名灰衣仆人走了好一会,在经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洛凰突然停下了脚步抬眸问道:“吴管事今天是在玲珑院办事,怎么走了这个方向?” “这个……”听着洛凰的话,两名灰衣仆人突然就紧张了道:“这……吴管事他是刚刚去了前面的院子了。” 看着两人闪烁其词的模样,洛凰已知不妙,当即转身就要折回去。 “洛姑娘,你不能走啊——” 两名灰衣仆人忙要去拦洛凰,可还没走过去,就见洛凰手上好像虚晃一下,他们就感觉膝盖下一软,两个人就跌做了一团,这时洛凰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冬日飘飞的白雪中,洛凰匆匆往内院而去,柔美的脸上一片凝重,没想到她小心了三天,在这一会却是大意了。 默默扶额,洛凰心中却是懊恼不已,是她小瞧了温芸箐,还是被她给算计了! 洛凰匆匆往后院去,并不是去秋风院,而是往怀御公主现在所在的地方而去。 此时温芸箐正笑盈盈的陪在周毓的身边,两人聊着天。 怀御公主周毓,五官玲珑秀丽,笑的时候墨黑的眼睛透彻如晶石,任谁被她看着都只觉得亲切,很是和蔼,娉婷玉立尊贵优雅。 “公主,臣女知道你喜欢芍药,所以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温芸箐远远看着正往这边跑来的两人时与周毓说到,而那两人正是刚才从洛凰的院子里溜出来的两人,此时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正跟着洛溪。 “哦,芸箐是为本宫准备了什么?”周毓想一想突然笑道:“难道是准备一盆芍药花要送给本宫么?” “二小姐,这是你让小人们准备的东西。” 一路引了洛溪而来的两人此时如寻常灰衣仆人一样,恭敬地将一个木盒递给温芸箐。 她似有若无的瞥一眼逼近的洛溪,朗声道:“这是一个木雕雕成的发簪,公主看一看可喜欢。” 闻言,周毓不由接到手中,正要仔细看看发簪上的雕刻的花纹。 “小偷!那是我阿姐的,还给我!” 毫无预警的洛溪突然闯了进来,伸手就要去夺周毓手中的发簪。 “啊——”周毓被吓的往后一退。 “保护公主!” 几乎在洛溪闯进来的同时,守护在两旁的护卫同时闪出,怒喝道:“是谁敢冒犯公主!” “你们是小偷,快把东西还给我!”洛溪挥开拦路的人,执拗的要去抢回被周毓握住的发簪。 “放肆!还不快把他拿下!” 见周毓被吓到,跟在一旁的大宫女吩咐道。 洛溪虽然有一身蛮力,几个成人的男子都打不过他,可跟在周毓身边的护卫都是皇上亲自选出来的武功自然不差。 “这个黑傻子竟然敢惊吓公主,真是该死!”温芸箐扶着周毓生气道,在看着渐渐在护卫手下居于下风的洛溪时,她的眼中却是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哼,这下看谁还能护着你! 待洛凰赶到的时候,洛溪已经被人制住。 台阶之上,温芸箐冷看着他道:“洛溪,你可看清楚了,公主手中的发簪乃是檀木雕成的芍药花簪,并非你说的桃木梅花簪。而你胆敢冲撞了公主,却是逃不了一顿责罚!” “明明刚才那两个人从秋风院里溜出来,是他们偷了桃木发簪的。”洛溪不服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听的明明是桃木发簪,怎么就变成了檀木发簪。 洛溪不解,匆匆赶来的洛凰听着发簪却明白是怎么回事。 温芸箐故意布下今日一局,让人故意支开自己,引了阿溪来,就是要让他误以为公主拿着的是自己的,以阿溪的性格定然会冲动去抢。 压下怒意,洛凰连忙求见周毓,进了院子后就护在洛溪身边恭敬道:“公主、二小姐,阿溪不懂事并非故意冲撞公主,民女替他与公主赔罪,还望公主大人大量不要怪罪他。” 今日没能见到温叙之,周毓也没什么心情在靖安王府里逗留,虽然她刚才确实被那个黑瘦的男子吓到,可到底是靖安王府里的人,她也不想多计较,以免传入温叙之的耳中让他以为自己太小题大做。 “既然是无心之失,本宫也没怎么被吓到,芸箐不如就算了吧。”周毓和善与温芸箐道。 就这样算了,那她的心思不是全白费了?! 可周毓这么说,温芸箐虽然不想却不由强笑道:“公主,你就是性格太好了些。” 一旁的红珞,却是面色不变道:“洛姑娘,你可不能仗着有王爷给你撑腰就怠慢公主,洛溪公子现在就敢冲撞公主,以后还不会到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听红珞提起了温叙之,洛凰心中不由一沉,果然就见周毓的面色微变一下。 洛凰的名字,她是听温叙之提起过的,本以为要嫁入靖安王府后才能见到,没想她刚刚才与老夫人提到洛凰,现在就见到了,还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你是洛凰?”周毓细细凝视着洛凰问道,打量着这个让温叙之亲自开口说日后要娶为侧妃的女子。 “正是民女。”洛凰这下倒是微微抬起了头,方便周毓知道自己的相貌可远不如她美丽。 而看见了洛凰相貌的周毓也的确放心了下,的确没多少姿色。 同时,洛凰的态度也愈发恭敬道:“还请公主原谅民女弟弟的无心之失。民女以后一定会管好弟弟,绝不会再冒犯公主了。” 对于洛凰认错的态度,周毓还是颇为满意的。 “什么无心之失。”温芸箐嘲讽道:“洛凰,你这个傻弟弟不但冲撞了公主还敢诬赖公主会偷你的发簪,难道你以为所有人都稀罕哥哥亲手给你雕的那个梅花发簪么?” “丑八怪,你就是喜欢,我原来听见你缠着温哥哥要他也给你雕一个,可是温哥哥却没有给你。”洛溪愤愤瞪着温芸箐。 温叙之亲手雕的…… 想着上次自己要送温叙之她亲手绣的帕子,都被他以婚前不能私相授受为由婉言拒绝,而他竟然亲手做了发簪给面前这个女子。 那在他心中谁疏谁近可见一斑,当即,周毓看向洛凰的视线却是更沉了几分。 那日父皇亲自出宫迎接温叙之时,周毓是有远远看过他的,就是那一眼就让她认定了自己此生非温叙之不嫁,哪怕太子哥哥反对,说温叙之已经有了婚约,可她还是坚持求了父皇赐婚。 她看过温叙之对所有女子虽然温和却都客套有礼,周毓想她是公主,温叙之能答应赐婚那必然也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后来她听温叙之说那个姑娘是小时候老靖安王订下的,所以他要娶为侧妃,她以为温叙之不过是遵守承诺,却不曾想两人之间的情谊远超乎她所预想的。 周毓秀丽的脸上柳眉微蹙,身子轻晃一下,竟是有些虚弱地靠在身边大宫女的身上:“本宫,有些不太舒服……” “公主,你莫不是刚才别惊吓的吧?” 随着周毓的不适,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连忙将她又扶回离得最近的老夫人的院子。 “洛凰,若是公主有什么事情,母亲定不会放过你们姐弟的!”温芸箐也被周毓突然的不适吓到了,连忙扔下一句跟了过去。 有经过的仆人,莫不是同情而又淡漠的看洛凰姐弟一眼。 “阿姐,阿溪是不是又给你闯祸了?”洛溪虽然傻,可也能感觉到此时氛围的不同。 洛凰看着他不安的样子,只是拍一拍他的手,“跟阿溪没有关系,是阿姐疏忽了让人有机可趁。” 洛溪不解,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老夫人要让人来欺负他了。 说是欺负,却是靖安王府的家法。 被带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常年服侍老夫人的嬷嬷肃然道:“洛姑娘,洛溪公子冲撞了公主导致公主惊吓过度身体不适,当责罚三十鞭。” 洛凰心中一沉,果然今天她要栽了,可阿溪却不行。 明白在老夫人那没什么回旋余地,洛凰反倒平静了:“柳嬷嬷,阿溪是无心的,都是洛凰管教不严,还请老夫人原谅,其他不管什么责罚洛凰愿一力承担。” 靖安王府的鞭子与寻常的鞭子不同,乃是铁链衔接而成上置倒刺,别说三十鞭,就是一鞭下去也够受的。 强壮的男子尚且挨不住几下,何况是洛溪呢。 老夫人这分明是想要了阿溪的性命! “洛姑娘,老奴还没说完呢。”柳嬷嬷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她道:“公主千金之躯何其尊贵,洛溪公子要罚,洛姑娘你既然知道自己管教不严自然也要罚十鞭。” 听着还要罚洛凰,洛溪当即就怒起了:“你们谁敢欺负阿姐,阿溪就对谁不客气!” 可是一旁的人却早已料到,洛溪才要扑过去就被四名练家子按在了椅子上。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不许你们欺负阿姐!” 洛凰想要过去阻止,却被人拦住。 被请出的鞭子,银色的倒刺似闪着寒光,让人光是看见就觉得心寒。 柳嬷嬷冷眼看他道:“洛溪公子,等对你用完了家法,就该洛姑娘了。” 洛凰深看一眼屋子门前衣衫而过的宫服却是明白了,原来温芸箐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有人想要他们姐弟的性命啊。 老夫人看他们姐弟不顺眼由来已久,可看在温叙之的面子上,虽然偶有刁难却并不太为难,这会采取这样的刑罚想取他们的性命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冬日,偶露出云端的太阳洒下几缕阳光,照在扬起的铁鞭上,银光烁烁,比这冬日的冷冽还让人心寒。 眼看鞭起就要落在洛溪身上,洛凰手上一动甩开拦着她的人,身形一掠扑在洛溪身前替他受下那一鞭。 细小的铁刺划破肌肤,剧烈的疼痛直入心扉,不过瞬间洛凰感觉自己额头上已经生出一层薄汗。 血腥的气息瞬间弥漫,洛溪若真挨了那么多下,恐怕当即半条命就没了。她们不过是想对付自己,又如何忍心将洛溪也牵扯其中。 眸光幽幽扫过一眼屋内,洛凰抬头看向愣住的柳嬷嬷,道:“柳嬷嬷,阿溪是我弟弟,他的错全在我,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看着洛凰强忍疼痛的脸,柳嬷嬷几分麻木的脸上扯开冷冷一笑,略尖锐的声音道:“刚才可是老夫人亲自下的命令,老身怎敢违抗呢。不过既然是洛姑娘的请求,那老身就给你去问一下,问老夫人是否答应。” 四十下鞭罚,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果然没一会儿,柳嬷嬷施施然走了出来,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话语间也不自觉染上几分傲意,“洛姑娘,老夫人从不与你为难,你的要求自然要答应。只是这可是你自己求来的惩罚,若有个万一到了王爷面前,你可不能怪老夫人狠心才是。” 洛凰看她,沉声道:“柳嬷嬷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洛凰将一力承担。” 柳嬷嬷看着一派淡然的洛凰,想的却是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洛溪那个傻子就是洛凰的软肋,她如何能舍得让他承受三十下铁鞭刑罚,事后就算王爷怪罪,那也只能怨洛凰要自寻死路。 “来人,继续行刑。” 刺骨的寒冬中,就连人声都不带一丝温度。 “阿姐——你们放开我,阿姐,阿溪不要别人欺负你!阿姐——”洛溪想要挣开几人的束缚,他不明白阿姐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罚。 洛凰深看着他,强忍着背上的疼痛,镇定与他安抚道:“阿溪,你放心,阿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今天敢有人这样算计洛溪,她自然不能有事! ☆、第五章 【修文】 啪啪的铁鞭一下一下的落在洛凰的身上,饶是冬日的衣服厚,不过几下的功夫洛凰的背后已经一片猩红,饶是冬衣也被倒刺的铁钩划破,伴随着浓浓血腥,触目惊心。 紧握着的手掌似乎都泛出苍白,洛凰紧咬着牙,那一下下让五脏六腑都颤动的鞭打,若真是一个未习武的人,只怕早就晕过去了。 洛凰强撑着,却是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在靖安王府的两年多里,初进府的时候老夫人的不喜、温芸箐的刻意刁难,宁静的日子好像格外的少,不止一次,洛凰都在暗问自己,这样一直留在靖安王府真的值得么? 她并非没有怀疑过,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她不禁想起温叙之暖暖的笑容,想起阿爹和阿娘临终前的嘱托,自己与温叙之的婚事,是他们多年来始终的期待。 “阿姐——”洛溪看着洛凰身下洁白的雪都被红色的血色染红,一滴滴的红色触动着他所有神经。 “不许你们打阿姐,你们放开我!”洛溪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快拦不住他了,你们几个快过来压住他!”抱着洛溪胳膊的男子大声喊道,刚刚制服这个小子的时候也没这么费力啊,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力气。 “快制住他!” 三四名灰衣仆人努力想要压住洛溪。 伴随着洛溪的怒喊,一声声铁鞭之声更加刺耳,洛凰的面色已经苍白,她直直看向主屋的方向握手握紧,疼痛的感觉只让她庆幸还好不是打在阿溪身上。 眼看着下一鞭又要落下,洛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只感觉体内一阵气息骤然爆开。 “阿姐!” 哗啦一下,困住他的六七名男子瞬间被甩开。 “阿姐——” 徒手握住了要打下的铁鞭,洛溪透彻的黑眸中布满怒意,“敢欺负我阿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哗啦一声,晕沉沉的洛凰好像听见柳嬷嬷啊的一声惨嚎。 周围乱糟糟的,洛凰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她只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护在怀中,耳边好像是阿溪在说:“阿姐,阿溪也能保护阿姐的。” 许久之后,洛凰是被春语的哭声吵醒的。 “别哭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春语快担心死了。” 小丫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洛凰甫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她哭肿的眼睛。 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洛凰蹙眉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春语擦着眼泪道:“是昨天王爷把小姐送回来的。” 叙之? 洛凰墨眉不禁皱的更紧了些,而且刚刚春语说昨天…… “我睡了快一天了么?”洛凰一动都还能感觉到背上的伤口痛彻入骨,“对了,阿溪呢?阿溪怎么样了?” 洛凰记得昨天阿溪好像拽住了柳嬷嬷挥下的鞭子,可是之后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说到阿溪,春语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又哗啦啦的流下来了:“小姐,是春语无能照顾不好洛溪少爷,他、他的情况很不好——” 还没说完话,春语的声音就哽咽了。 洛凰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顾不得背上的伤口,她霍然起身就要去看洛溪。 “小姐,呜呜,你的伤也还没好你慢点。”春语一边哭着一边扶着洛凰。 洛凰祈祷着洛溪千万别有什么事情,可当她看见洛溪了无生机的面容时,心头却忍不住一颤。 洛溪趴卧在床上,像是在做什么噩梦,眉头紧缩,泛白的唇好像在说着什么。 如果细听,可以听出他是在说“不许你们欺负阿姐,阿姐,你快走,阿姐。” 从未见过洛溪这般虚弱的模样,洛凰只觉心中一口气顿时上涌。 她的阿溪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溪,你醒醒啊,阿姐就在这好好的,没人欺负阿姐。”洛凰轻推着洛溪,想要叫醒他,可是她的手才碰到洛溪,却顿时被他身上的滚烫给吓到了。 “阿溪!阿溪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上会这么烫?”洛凰紧张的叫着他的名字,可是手碰到被子扯动了下的时候,却见他的身下是赫然的红色血迹。 “阿溪你不要吓阿姐啊,阿溪你醒醒啊。” 可是不管洛凰怎么叫,洛溪始终紧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着。 想起昨天老夫人的惩罚,洛凰轻轻将被子揭开一角,就看见从洛溪的整个后背,衣衫上红红的血迹,不难看出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可却还有血在流出。 “春语。阿溪他、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洛凰艰难的扭头问不停擦拭眼泪的春语。 昨天最后的记忆里,阿溪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变成这样?! 蓦然的,洛凰握紧了手,沉声问道:“是不是老夫人他们?” “小姐——”春语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是老夫人他们打的,春语已经把所有的药给洛溪少爷用上了,可洛溪少爷还是没有醒,他的伤口也一直在流血,呜呜,小姐,春语好害怕洛溪少爷会挺不过来。” 原来,昨天洛溪握住了柳嬷嬷挥下的鞭子后,就把鞭子抢过来反抽了柳嬷嬷好几下。 要知道洛溪傻归傻,可他的逆鳞就是不能容许任何人欺负洛凰,别人敢骂洛凰都被他打个半死,何况现在还有人当着他的面用铁鞭抽洛凰,他那暴脾气当即就爆发了,挥着铁鞭就把老夫人的院子砸个乱七八糟。 当时让在老夫人院子里想要阻拦他的人无一没受伤,老夫人要训斥洛溪,却差点被洛溪卷起的一块大石给砸中了头。 老夫人乃是靖安王府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洛溪夺了鞭子打伤柳嬷嬷已经是落了她的面子,一番乱砸更是让她在公主面前丢脸,连一个傻子都制不住,她怎么能容忍有人这样挑衅她的权威。 只是不曾想,老夫人要训斥洛溪的话还没出口,就差点被洛溪砸伤了。 满院子的人奋不顾身的去攻击洛溪,都被他的蛮力甩飞。 真是岂有此理,这要是传出去了,还让他们靖安王府如何在永安城立足! 老夫人气得头疼,最后还是公主身边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出手,帮助拿住了洛溪。 被拿住的洛溪,其下场可想而知。 “小姐,老夫人她真是狠了心,洛溪少爷后背都已经皮开肉绽几乎可以看见骨头了,她还是不停,若非王爷及时出现,又有公主在一旁说情,恐怕洛溪少爷现在就已经……” 洛凰想象着那个场面都觉得疼,她的手掌被指甲刺出了血也毫无所觉。 温叙之对老夫人极敬重,作为晚辈,虽然洛凰对她谈不上什么喜爱,却也多有敬重。纵然知道私下里她做过的一些事情,她也权作没发现。 靖安王府的老夫人也是个人精,所以面对洛凰的退让她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并不斤斤计较。只是洛凰还是低估了她,纵她愿意在公主面前保全她当家主母的身份又如何,她却为了顺未来公主儿媳的心,不惜与温叙之唱反调也要至她与洛溪于死地。 床上的洛溪昏迷中还在喃喃低语,昏迷中也担忧着洛凰。 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天下之大,她想要护着他,让他一世安康。为温叙之她可以承受诸多不公的对待,可阿溪却不应当也承受这些。 步步退让换来的只能是步步紧逼,心怀恶意的人永远都不会仁慈。 洛凰深深看他好一会,才恍然抬头与春语问道:“大夫看过阿溪的情况怎么说?” 春语一脸愁容道:“小姐,洛溪少爷还没看过大夫,老夫人她不允许奴婢离开府门半步,更没人敢找大夫来给洛溪少爷看伤了。” 不让看大夫,摆明了是想让他们姐弟俩自生自灭。 老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洛凰抑下心中的怒意,现在最重要的是阿溪的伤势。 想到昨日及时出现的温叙之,她又问:“那叙之呢?他也没有找大夫来么?” “王爷是让人去请大夫了,可没一会有人来找王爷,说有什么玉先生的消息,然后王爷又匆匆出府,现在还没回来,而那个大夫就被人拦在了大门外进都进不来。” 说起来,春语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玉先生再重要难道还能有小姐和洛溪少爷重要么?小姐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王爷听见那个玉先生竟没犹豫一下就出了府。 看着昏迷不醒的洛溪,再看着面色苍白很是虚弱的洛凰。 春语泪眼婆娑道:“小姐,洛溪少爷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去老夫人那求求情?” 去找一个一心想除去他们的人,不过是一场徒劳。 “不必。”洛凰沉声道:“老夫人铁了心要绝了阿溪的活路,再怎么求也是没用的。” “可洛溪少爷要是再不看大夫恐怕就……” 有人以为这样就能将他们的生死操纵在手中,从今日起她再不会让那人如愿! 看眼心神慌乱的春语,洛凰果断道:“我带阿溪去看大夫。” “什么?!”春语却是一惊,着实被洛凰的这句话吓到了。 “可是小姐,老夫人若是让人拦着要如何出去呢?”春语喏喏道:“要是再惹得老夫人不高兴,恐怕……” 整个靖安王府中,老夫人就是绝对权威的存在,就是王爷,有时候也要顺着老夫人的意思。 连尊贵如温叙之平日都不敢与老夫人对着干,甫一听见洛凰居然要违逆老夫人的命令,在春语看来这怎么都是一件要命的大事情。 屋子里寂静无声,洛凰还没做什么,春语就很紧张了。 如今阿溪这样,她早就不该去顾及那么多! 洛凰看着洛溪越来越难看的面色,冷沉的声音里已经染一分怒意:“她若要拦,就让她尽管拦。” 为了温叙之她可以隐忍很多,可那隐忍中并不代表洛溪就要任人打杀! 第一次,春语看见总是温婉平静的洛凰竟也有这样肃然冷厉的一面。 直到她看见洛凰不知道怎么弄来一辆马车后,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小姐她居然真的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 将昏迷中的洛溪小心扶上马车,春语也想去,却被洛凰制止:“你的卖身契还在靖安王府,你就当拦不住我,不要一起冒险。” “可是小姐——”春语不愿意:“自从两年前你收留了春语,春语想要跟随的都只有小姐你一人。” “那你就更不能牵扯进来,不然到时候谁来照顾我和阿溪。”洛凰说完,便是驱车往外而去。 下了一天的雪还在下,一片一片的飘落在洛凰的身上背上,她未愈合的伤口早已裂开,血渗出衣衫将白色的雪花瞬间染得通红。 才出了秋风院没多久,有仆人看着赶车大门方向去的洛凰不由一惊,奔跑着就去告诉管事了。 不管那些人奇怪的眼神,洛凰挥动鞭子快速往门口方向而去。 远远能看见靖安王府的大门时,就有管事带了人气势汹汹的跑来阻拦了。 “洛姑娘,老夫人有令让你禁足一个月,你可不要让我们为难,还是自己回去吧。” 洛凰置若罔闻,径自驾车而行。 “难道洛姑娘你连老夫人的话也不听了么?!” 为首的管事,见洛凰对他的话仿若未闻,老脸不由一沉,哼,若非王爷对她颇为看重,且昨天的事情王爷本就有些不快,老夫人不愿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否则,哪里哪里还需要他好言相劝,换做平日早就拿下,一罪并罚了! 他颇受老夫人的看重,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小女子竟敢轻视他的话,当真是不识抬举! 管事阴沉着连,一挥手就朝着身后众人吩咐道:“来人——把洛姑娘他们拦住,绝不能让她出府!” 他就不信,凭洛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什么本事,想要硬出府真是不自量力! 洛凰冷眼扫过众人,此时她想到的只有洛溪那句“阿溪也能保护阿姐的”。 阿溪,阿姐已经欠你很多…… 无论如何,阿姐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六章 【修文】 白色的雪花飘零。 众人得令就要去抓住洛凰,看着被拦住的路,洛凰眸中一片冷意:“今日谁若拦我出府,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听着洛凰的话,那为首的管事却是讥讽笑了:“手下无情?呵呵,洛姑娘,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何必为难自己逞强呢?” 摆明了,他丝毫不相信洛凰的威胁。 洛凰也并不需要他的相信,现在她只想出府,也不愿与他废话,不再看他,洛凰径自驾了马车继续往门口去。 见她无视自己的话,为首的管事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她!” 他才不信,性格那么懦弱的洛凰真有胆子去硬闯。 不止他不信,上前想要拦住洛凰的人也不信。 可平日就是个包子性格的人,今日却就是反常了。 靠近马车,有人想要拉住缰绳停下马车,空气中只听见咻的一声。 啪。 马鞭凌厉扬起,毫不犹豫地抽下。 “啊——痛——”挨了一马鞭的灰衣仆人惊叫道。 见状,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洛凰她、她竟真敢反抗?! 冬日的冷风,吹拂起她墨黑的长发。 洛凰扫视众人,没了昔日的温和,冰冷道:“你们若要拦路就尽管拦,我手中的鞭子却绝不会留情。” 那样冷厉的模样,让见惯了她的灰衣仆人心中都下意识的一颤,竟觉得此时的洛凰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竟比老夫人与他们发怒还要让他们觉得压力大。 这……早知道洛溪是个古怪的人,看样子,洛凰也是古怪的很。 不过一道马鞭,一句话,想要上前阻拦的人莫名的都往后退开了。 见这情形,那管事却是懊恼了。 他踢脚就踢翻一个退到外围的灰衣仆人,厉声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若是抓不住她,回头老夫人将你们一并罚了!快去!” 洛凰冷冷一笑。 虽然今天的洛凰让人心中有点发憷,可管事到底在靖安王府呆的久,知道这府里谁才是能做主的人。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以为装出些凶狠的模样就能震慑住他们?!他在靖安王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真当他吃素不成?! 管事挺直了腰板,瞪眼道:“洛凰,你还没进靖安王府的门就敢违逆老夫人,日后你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闻言,洛凰嗤笑一声,“如你所说,我还未嫁到靖安王府来,自然可以不听老夫人的话。你们还不快让开!” 马匹嘶鸣,洛凰扬手又是一马鞭挥落,这次却不止是打在想要抓住马车的手上,而是一鞭挥去,寻常的一马鞭,却让几个想要合力阻拦的人纷纷打飞。 那边管事急得跳脚呵斥着众人往前冲,有人不信邪想要再过来,这次却是还没走近,就感觉腿上突然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平日洛凰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们从未觉得她危险,可这会,却再无人敢往前一步。 马声嘶鸣,通体乌黑的马,拉着洛凰他们直往门口跑去,气势汹涌,无人敢再拦。 奉命而来的管事见状不由着急了,今日若就这样让洛凰冲了出去,他如何跟老夫人交代。 顾不得其他,那管事抢过旁边灰衣仆人手中的长棍,啊叫一声,冲过去。 长棍挥动,他才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那一个! “洛凰!你连老夫人的话都敢不听——啊——” 洛凰手一扬,马鞭缠住那管事挥来的长棍,手腕一动,借由着马车奔跑的速度一样,一百好几十斤重的管事,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咻的飞出去正撞在一棵碗口大的树上。 哗啦一声,一树的枯叶纷纷落下。 管事撞在树上一弹下来,落在花圃中滚几个圈,当即痛呼不止。 洛凰那边,明明面色虚弱的很,却气势逼人得使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 “那你就去告诉老夫人,为了阿溪,洛凰没什么不敢做的!” 连管事都拦不住,谁还敢再去拦。 守门的人,见状早就吓得打开了门,洛凰驾着马车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这样冲出了靖安王府。 谁也没想到洛凰竟也会生气会反抗,看来再软弱的人被逼急了都是会咬人的。 此时,时近傍晚,天色微沉。 出了靖安王府以后,洛凰一直撑着的一口气才是吐出来,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得知消息后,老夫人一定会气极吧。 如今她再气愤,洛凰却也不在乎了。 她回头看一眼,马车里的洛溪,车帘漾起间露出他似罩了灰色的面容,她如何还能忍心让阿溪留在靖安王府中受伤。 咬紧了牙,洛溪驾车行驶在街道上。 好在天色将晚,街道上行人并不多,马车才能加快了速度。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也不知道阿溪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洛凰心中焦急,挥动着马鞭,想要再快一些前行。 渐浓的夜色里,洁白的雪花不停飞舞着,寒冽的空气扑在脸上,也无法褪去洛凰额头渗出的薄汗。 再过两个路口就能到了。 精神有几分的恍惚,洛凰紧咬这牙努力驾车。 而就在洛凰驾着马车疾行时,前方路口却有一辆马车正拐出,正到路口处,两辆马车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想到马车里的洛溪,洛凰使劲拉住缰绳让马停下,可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向前冲了一下,洛凰身体一个不稳就滚下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上的人原本正要说洛凰几句,可看见她突然摔了下来,也是被吓到了。 “范先生,范先生——” “怎么了?”一道沉稳的男声传出,车帘掀开,就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儒雅男子正望出来。 “范先生,那个是刚才差点给我们撞上的姑娘,她……” 被称作范先生的儒雅男子看见正攀着马车要站起来的洛凰,跳下去正要帮她时,那边洛凰心里却挂念着洛溪,掀开车帘,看着洛溪还在安然躺在里面时,才是松了口气。 “阿溪,我们马上就到医馆了,你再忍一下。” 像是听见了洛凰的声音,洛溪低声呢喃着:“阿姐,好难受……” 他的声音低沉,洛凰听着很是心疼,而站在一旁的范先生却是神情猛然一变。 这个声音…… 察觉到呆愣在一旁的范先生,洛凰深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是驾车拐出路口。 直到冰冷的雪花落在范先生脸上时,他才是恍然回过神来,顾不得旁边的车夫就是要追着洛凰离开的方向而去。 可是只晚了一步,马车却消失在了夜色了。 “范先生,你怎么了?”车夫从没见过范先生这么紧张的样子,不由担心问道:“是刚才那个姑娘有什么奇怪么?” 范先生摇头,素来云淡风情脸上闪过难以抑制的激动,上了马车,他当即吩咐道:“快,按照刚才那个方向去追,一定要追到!” 车夫虽然一头雾水,却能感觉到范先生话中的凝重,丝毫不敢耽误便是掉转马头追了过去。 马车中,范先生的手紧紧握住。 刚才那个声音他一定没有听错,一定是他,他终于找到了…… 想起刚才洛凰的话,范先生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去最近的医馆,他们一定在那里!快!” 好不容易带洛溪到了医馆的洛凰,此时并不知道刚才本该擦肩而过的人,正努力寻找着他们。 看着为洛溪诊脉面色凝重的大夫,洛凰担忧道:“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大夫叫来了小徒弟,让他帮忙把洛溪扶进内室,查看了洛溪背后的伤势后面色更是难看了。 “他伤的这么重,你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烛光下,洛溪背后的伤口皮肉掀起,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 洛凰知道他的伤势很重,可亲眼看见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怎么会被伤的这么重,重得完全超乎她的想象,甚至让她不敢去看。 蓦地握紧了手,洛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大夫,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位姑娘,你弟弟的伤势太重,而且不仅是背上的伤,他的五脏六腑也受了伤,你若是在他受伤的时候就送过来我到还能为他开药努力治一治,可现在他不仅伤势拖延而且还在发烧伤口感染,恐怕……”大夫摇着头,叹一声道:“现在我只能先给你开一些药让他服下,至于之后的情况如何,你一定要小心照料才行,千万不能再让他折腾了。” “谢谢大夫。”洛凰感激道。 大夫看着她苍白的面色,顿一下又道:“这位姑娘你的伤势也不轻,你们就先留在这里,我让小徒先煎一副药给你们服下吧。”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的人,居然对人用这么重的刑。 大夫领着小徒弟出去后,满室的寂静中洛凰坐在床边看着洛溪。 纵然是在沉睡中他也依然不安稳,紧蹙着的墨眉,唇色泛白。 “阿溪……”洛凰握着他的手,轻柔叫着他的名字,希望这样就能让他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阿溪那么一心一意地护着自己,而她竟然让他受了这样重的伤。 离开安城前,她明明还在心中再三告诉自己,一定不会让阿溪被人欺负受委屈,可现在却成了这样。看着那样虚弱的阿溪,泪水再忍不住滑落了满颊。 “阿溪,你一定要没事。”洛凰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以后,阿姐再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了,你不是说想要去其他地方看看么?等你好了,阿姐就带你去……” 滚烫的手,提醒着洛凰他此时的伤有多严重,想象着带着倒勾的铁鞭是如何一下下打在洛溪身上,想象着那血肉横飞的场景。 洛凰的眼中不由涌起一股恨意:“柳妤安!你欺人太甚,是吃定了我什么都不敢做么!你所珍爱的,洛凰定毁之!” 柳妤安,正是靖安王府老夫人的名字。 阿溪,你现在的痛,定有人会十倍百倍的偿还! ☆、第七章 【修文】 夜色笼罩下的永安城,飘零着雪,不见星月,只有稀落挂在街道两旁的灯笼。 微弱的光,皑皑的雪,只衬得夜更加黑而冷。 医馆里,洛凰小心的给洛溪服下药后,才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喝下。 今天她就这么闯了出来,要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洛凰想,还好她硬闯出府前,已经带了银子出来,也不至于没了医药费和住客栈的钱。 只是今天洛凰的运气着实不太好。 找了好几家,永安城里的客栈反常的今天居然都住满了。 抬头望一望还在飘零的雪,待洛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驾着马车竟不知不觉到了靖安王府的门口。 如她所料,门扉紧闭。 第一次,洛凰感觉到她住了两年的地方是那么的陌生。 初到永安城的时候,温叙之曾站在门前与她说过:“阿凰,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时至今日,对这个她曾期待可以予她安稳的地方,洛凰却只觉得寒冷。 这一刻她恍惚觉得,其实,她一直都不曾真正进入那里过。 将马车停在了靖安王府的墙边上,在这深夜,纵然不想回来,她竟无处可去。 洛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落得如斯境地。 她漆黑的眼眸,越过积着白雪的高墙,闪过一丝冷意,不知道那些想要他们姐弟性命的人,今晚睡的可安稳。 寒冷的冬夜,路上早就没了什么行人。 天地茫茫,有家的人都已经回到家中,此时正围着暖炉很是温暖,就是远来永安城的人,也都有了歇脚的地方,不至于在这样飘零着雪花的夜晚孤零在外。 永安城漆黑的夜色里,就连远处映着昏黄的灯光飘雪都好似染上了几分暖意。 蓦然的,洛凰想起了去追寻玉先生下落的温叙之,年关前他就要与周毓成亲,成为邺国的驸马了。昔日的海誓山盟似乎还历历在耳,不过一个失神的瞬间,却已经物是人非,诺言不再。 从洛凰记事的时候起,她就知道温叙之的存在了。 知道他住在繁华的永安城中,是靖安王府的小世子,他出身尊贵,却是她的未婚夫。 经常的,阿爹和阿娘都会在她耳边提起温叙之,说到当日还建在的老靖安王有着如何卓绝的风采,说起他们几人昔日的情谊。 洛凰的阿爹,偶尔说起在他少年的时候就结识的老靖安王,两人不打不相识,一起走南闯北,在江湖中快意恩仇,亦曾一起奔赴战场以满腔热血保家卫国。过命的交情,彼此最信任的人,最交好的挚友,所以在两人还未成亲的时候,就订下了两人日后若都生子则为兄弟,若一子一女则为夫妻的约定。 在阿爹阿娘的眼中,那样顶天立地,惊采绝艳的老靖安王,他的儿子一定如他一般不俗。在老靖安王盛年早逝后,温叙之在洛家更是不同寻常的存在。 那是老靖安王唯一的儿子,在昔日挚友的传承,将有故人的依稀影子。 而温洛两家结为亲家,更是老靖安王临终前依旧念念不忘的事情,洛家父母自是不能忘,在他们看来,还有什么人,是能比温叙之更好的归宿呢。 温叙之,从小洛凰就不陌生,那是阿爹阿娘一直希望她能嫁给的人。 而她初次见到温叙之,却是在阿爹阿娘逝去之后。 那一天,洛家宅院不远处的梅林边,溪水还在流淌着。在那里她遇见了正与一群杀手缠斗在一起的蓝色身影。 她的突然闯入,引来那群杀手想要灭口,她以为堪堪只能自保的温叙之定会对她见死不救,却不想他竟毫不犹豫地就替她挡下阻击。 虽然那些杀手的武功还不足以伤害到她,可才蒙面就毫不犹豫选择救她的人却让她心生莫名的感觉。所以看着昏倒在她面前的温叙之时,她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为他清除了那些紧咬不放的杀手。 初见到那到蓝色的身影,就如同那些杀手喊出“温叙之”三个字时所产生的震惊一样。洛凰也没想到,那就是她与温叙之的初次相遇。 之后的一切好似冥冥注定,想象中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他笑若春风,温文儒雅,被他凝视着好像永远都感觉暖暖不会悲伤。初着手洛家生意时,他所给予的建议和帮助,满满的都是坦诚和关怀。那样的温叙之,就好像阿爹和阿娘所说的那样的存在。 几个月的相处,安城的生活平静而安宁,那样的生活,正是洛凰所期待的。 喜欢上温叙之,爱上他,就好像是那十多年来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此,当那日温叙之站在院中花树下,浅笑问道:“阿凰,我想跟你成亲,你可愿意随我回永安城?”时,她才会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时的温叙之,是让她信任,让她愿意依靠的人。他说:“阿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他为自己第一次违逆老夫人,宁可被逐出家门,放弃靖安王府的一切尊荣华贵时,她想,只要能与温叙之在一起,纵然吃苦也会是幸福。 他愿意为她抛弃所有,她又如何不能为他隐忍。所以她学做寻常女子的一切,学着做一个温柔贤惠不争不闹的女子,让他前去战场时不会为府中之事烦心。 看他声名而起,她亦是自豪,她想阿爹他们说的没错,他亦是如老靖安王那般惊采绝艳让人敬仰的存在。 如今邺国内,谁人声名能比得过新晋靖安王温叙之,风光无限,权势可滔天。 他说:“阿凰,我会功成名就,让你成为世间最尊贵之人。” 而今,他将迎娶怀御公主,再添煊赫尊荣,而她,却成了他人眼中阻他前程的存在。 男儿在世,为情困者并非少数,而为世上权利营营者却多不胜数。 幽幽叹一口气,洛凰才恍然,原来现在的温叙之已非昔日的温叙之,他有翻天覆地之能,如何还会为情多思片刻,权势才是现在的他所想要的。 曾携手并肩而行的人,就这样渐行渐远了。 “哥哥……” 马车里,洛溪的声音虚弱传来,唤回了洛凰飘远的思绪。 进入到马车里,洛凰看见洛溪正蜷缩在被子下面,摸一下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 “真的是烧糊涂了,阿溪,是阿姐在这里,可不是哥哥。” “哥哥……” 洛溪迷迷糊糊间,墨眸半抬就看见卷起的车帘外,黑夜白雪。 “下雪了……邺国也下了吧……” “阿溪,醒了么?还有哪里难受么?”洛凰听着他喃喃的话,才要伸手去碰他的额头看体温如何了,就见原本还虚弱的洛溪瞬间抓住她的手,眼神犀利道:“你也是周佑派来的么?!” 周佑?! 阿溪为何会提到周佑! 洛凰虽然被他捏的很痛,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当即问道:“阿溪,你想起什么了么?” “想起什么?”当洛溪这样反问着自己的时候,却又觉得脑中一片的混乱。 这时,有一个洁白的雪花飘进来,正飘在洛溪的手背上。 手上的冷意让他原本冷厉的神情瞬间一怔,然后洛凰就看见他似头疼的紧闭着眼睛锤下头,待他的眼睛再次睁开后,眼神已经柔和,变成了她所熟悉的那个洛溪了。 “阿姐,我们怎么这里?” 却好像在这时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洛凰深看着他问道:“阿溪,刚才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刚才?”洛溪怔然一下,而后才是一惊道:“阿姐,你还痛不痛?阿姐都是阿溪不好,阿溪又闯祸惹老夫人不高兴了。” 伸出手轻碰一下他的额头,洛凰摇一摇头:“笨阿溪,你能有什么错,你都保护了阿姐,是阿姐这两年连累你了。” 洛凰本来说的很是惆怅,可听在洛溪的耳朵里,却是完全不能同意的。 “阿姐你对阿溪最好了,才不会连累阿溪呢。” 洛溪满是信任的看着她,一脸的天真无邪。 “阿溪……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洛凰在这么说着的时候,惭愧的感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强烈。 哎,原本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很心硬的,可当她看着阿溪被柳妤安打成了那样,却发现,这小子始终能让她心软。 洛溪并不知道在那一瞬间,洛凰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诸多事情。 趁着这会精神好了些,洛溪不喜欢看阿姐有些奇怪的样子,于是给她举例子,想要让洛凰知道她就是一个很好的阿姐。 “阿姐,你保护了阿溪好多次了,你还记得以前那个凶巴巴的李侍郎么?” 他口中的李侍郎,乃是户部的一个李大人,洛凰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对他的宝贝儿子却印象颇深。 约莫是在一年半前吧,当时靖安王府里有宴,那李侍郎的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到了后院,还堵住了她的里,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姑娘,你好像本公子甚为思念的一位故人啊,你过来给本公子抱一下,陪本公子开心了,本公子就把你要回去当小妾,啊——” 喝多了的李公子,调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跟在她身边的洛溪一拳挥上去了,最后打得鼻青脸肿,断了几根骨头狂吐血不止,何止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看着洛溪期待的眼神,洛凰也很是配合道:“记得记得,还有那个李侍郎的儿子,那个时候阿溪可是保护了阿姐呢,阿姐一直都记得很清楚。阿溪,那个时候还好有你在阿姐身边。” 被她一夸,虚弱的洛溪却是不好意思的一笑:“谁让他欺负阿姐,阿溪当然要打他。那个李侍郎要来给他报仇的时候,阿溪以为一定会被他打的,可是阿姐却为了阿溪去威胁了那个李侍郎,吓得他还要跟阿溪道歉,说打得好。” 提起这件往事,若不是现在洛溪的伤太重,她还真想大笑几下。 不过…… “阿溪,这件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洛凰记得当时威胁李侍郎的时候她是很谨慎的。 “阿姐的事情阿溪就是知道。”洛溪得瑟的一笑,他才不会告诉阿姐,是因为那天下午看着阿姐出去,他不放心悄悄跟过去的。 “不过阿姐你那么威胁他,你都不害怕的么?” “恶人都怕恶人磨,阿姐要是找他赔罪他只会得寸进尺,所以阿姐就找了些他不敢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他就乖乖的息事宁人了。” “阿姐……阿溪也会保护你的……” 声音渐渐弱下去,洛凰看去,他已经又睡过去了。 失笑摇头,可看着他依旧憔悴虚弱的模样,洛凰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这个傻弟弟,就算是她半路捡回来的又如何,他对自己的关心始终毫不保留。 洛凰想,能捡到洛溪她已经是很幸运了,而温叙之,他的心又是否能跟阿溪一样,始终不变呢…… 想到这两年来的种种,洛凰突然就觉得累了。 虽然她还爱温叙之,可阿溪的事情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左右今天已经这样闯出来了,洛凰想,她和阿溪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就像是一直想培养一个习惯,可就算那件事情做了九十九天,可只要有一天破功了,就算去补上,那也不会是最初想要的一百了,那件事也依旧不是习惯而是勉强。 温叙之啊温叙之,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阿凰,是你么?” 夜色里,突然传入马车里的声音,让洛凰瞬间就吓了下。 是温叙之的声音,她才想到这个家伙,他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洛凰掀开车帘,果然就看见了正骑在马上的温叙之。 “叙之……”洛凰叫的有几分可怜。 温叙之叹一声,翻身下马,走过去,温和道:“我听说你带着阿溪闯出府就马上回来了,你啊,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来说,非要和娘顶着做,我要是今晚没回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在这呆一夜了?” 为了她赶回来…… 看着温叙之眼中的关切,洛凰不禁有片刻的失神,“那玉先生呢?” 他找了玉先生多年,就因为担心自己所以回来了……原来,他心里也还是有自己的。 只是,心里有又如何呢……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早已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做了两年温良恭谦的柔顺女子,这会洛凰却不想再继续认错了。 她担忧看着洛溪,道:“叙之,我也并非有意与老夫人作对,可阿溪的伤实在严重,大夫说要是再晚一些,阿溪恐怕就……” 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她知道温叙之很孝顺老夫人,当日他为了能与她成亲说出,不答应就自请逐出家门的话,已经是够破天荒了。 现在已经正妻沦为侧妃的洛凰,她可不会认为温叙之还能为她再破天荒一次。 温叙之也看见了洛溪此时憔悴虚弱的模样,再听着洛凰的话不由问道:“昨日我让人请了大夫没有来么?” “来了,可是大夫被拦在了门口不让进。”洛凰说着不由低头,拿着帕子掩下面。 温叙之以为她是太委屈哭了,却不知道洛凰其实是想掩下心中的怒意。 不过在听见温叙之轻哄着她说“别哭了,是我疏忽了”时,洛凰倒没想到,在其中却还能听出几分心疼。莫名的恍惚,就好像在安城时,她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与他闹小性子时一样,他也是这样有点心疼有点无措。 突然的,洛凰感觉的眼眶真的有点湿润,为什么他们不能和以前一样了呢。 不知道洛凰那一瞬心中的复杂,温叙之已经吩咐身边的人去叫开靖安王府紧闭的大门。 “阿凰,我送你和阿溪回秋风院休息吧,这几天你好好照顾阿溪,也要养好自己的伤,娘那边,我不会让她再因为此事问责你的。” 夜愈深的永安城,靖安王府了很快灯火通明起来。 有温叙之在侧,洛凰和洛溪很是安然地进去了。 却无人注意到,找了几家医馆,好不容易探得了洛凰和洛溪消息的范先生,此时正隐在夜色中看着他们。 明亮的烛火在前引路,晕黄的光洒落在洛溪的脸上。 范先生难以平复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安定下来了。 虽然黑了些,却就是他遍寻不着的那人。 ☆、第八章 皑皑的白雪一直不停的飘落,虽然下的不大,可连着两天,地上已经有了很厚的积雪。 秋风院中,春语担忧的一直睡不着,半夜听见洛凰他们的动静,又喜又哭。 将洛溪先安置好了以后,洛凰才在温叙之的扶持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烛火照亮,屋子里微冷,却也好过在马车里挨过凛冽寒冬。 暖暖的火光照着洛凰很是苍白虚弱的脸上,温叙之轻握着她的手,道:“阿凰,让你和洛溪受伤是我不好,你不会怪娘吧。” 她如何能不怪,洛溪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他们去要置他于死地。 洛凰沉默,以往她可以温顺忍让,这一事,她却不想对他说违心的话。 长叹一声,若非刚才看了洛溪灰白的面色,他也想象不到一向慈爱的娘亲,这次竟下了这么重的手。 “昨日的事情我也听人说了,这本就是洛溪冲撞了公主在先,你也知道娘最看重我与公主的婚事,不免偏激了些。一会我会吩咐人准备最好的药材,一定会治好洛溪的。” 一番话,却是在为老夫人开脱。 洛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依旧温和。 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而她也不能让阿溪承担了所有的错。 “阿溪以为二小姐拿了你为我做的发簪,所以才冲撞了公主的。” 当年,温叙之亲手做好了那个发簪送她时,阿溪正在旁边,他一直知道洛凰对那个发簪很珍视。 听了洛凰的话,温叙之怔然一下:“不过是一个发簪,怎可为此冒犯了公主。阿凰,你最识大体,以后一定要多管管洛溪,不可再这么造次了……” 他后面说了什么,洛凰听的并不太清晰。 不过是一个发簪…… 洛凰耳边回荡着这句话,那是他和自己的定情信物,为什么此时他却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好似它真的只是区区的不过而已。 瞬间的恍惚,洛凰看着熟悉的面容,以前被他看着的时候总会觉得心中是暖的,而现在,为什么却变得有些陌生了。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听着温叙之正说着:“洛溪的性格太冲动,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闯什么祸……” “阿溪没有错。” 听着洛凰突然的话,温叙之一顿,看着她的倔强,叹道:“阿凰,错了就是错了,你疼爱他,却也不能无理取闹。” “他的初心只是不想我难过,这难道是错么?!我的弟弟被人打成重伤差点丢了性命,我爱的人要娶他人为妻,温叙之,为了你我已经退让到至此了,就算真的要无理取闹一次也不行么?!” 她言辞切切,面容上再没了昔日平静,直直看向温叙之,洛凰漆黑的眼眸中难掩愤然和悲凉。 从温叙之认识洛凰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来都是平和有礼,何曾有过这样情绪激动的样子。 而他这个习惯了施号发令的靖安王却无言以对。 “阿凰。”温叙之突然抱着她,不想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给我点时间好么?我说过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的。你不要怪我好么?” 以前坚信的话,原本是甜蜜,此时却如这冬日的夜晚,只让她觉得冷。 唯一的温暖,是此时他的怀抱。 “阿凰……” 耳边是温叙之轻喃着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就这样叫了多少声。 好一会洛凰才是缓缓道:“我不会怪你的。” 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真能比得过他心中权势的重要。 为爱遮眼,早晚会伤人伤己啊。 看着平静下来的洛凰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温婉,温叙之才是放心了些。 他还想跟洛凰说点什么,可天色实在太晚,他只叮嘱洛凰好好休息,才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在夜色雪中的温叙之,却不知道洛凰正深深看着他的背影,想的却是,她和温叙之的婚事,是需要再想一想了。 不过,就算洛凰有了其他的打算,此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养好洛溪的伤。 他的伤势着实不轻,那天晚上醒了一下后,后面几天依旧是睡的多醒的少,不乐观啊。 因为有了温叙之的吩咐,大夫每天都会来给洛溪诊断病情,可也都是说药没错,继续养着,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而之后的几天里,靖安王府中,也不知道是谁传了消息—— 洛溪,恐怕熬不过去了。 然而洛溪是死是活,在靖安王府里并没有太多的人在意。 温叙之和怀御公主的大婚临近,一片喜庆的靖安王府里更加热闹了。 太子周佑五天后生辰,难得想要设宴庆祝了,凡是永安城里叫得出名号的都被邀请了,靖安王府也有,温芸箐亦会参加。 等了许久,终于要见到心心念念的男子了,温芸箐的好心情整个府里都能看出来。 最疼爱一双儿女的老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何况太子何等尊贵,若是真能让女儿如愿,她自会支持。 然而,世间之事总有意外。 温芸箐新买了一盒胭脂,却过敏了,娇俏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请了数名大夫,却都说明日好不了。 明天就能见到周佑的,她本想盛装打扮让他惊艳,如今却是连门都不能出了。 心念落空,温芸箐当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哭失声,老夫人心疼女儿,想要去安慰,却不想那盒胭脂也真是不应该买,里面有一味材料,却与老夫人风寒中服用的药相冲,当即让还在病中的老夫人才安慰了女儿没两句就晕倒了。 “小姐,听说老夫人那都乱成一团了,刚离开的大夫又被请回来,听说老夫人吐了好多血呢。” 春语在一旁一边与洛凰说着一边嘘嘘道:“那月胧阁的老板也说了他们胭脂没问题,这二小姐和老夫人的运气也太不好了,怎么偏偏就买了那种胭脂呢。” 静静听着,洛凰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端着给洛溪的药送进去。 现在她不过是先跟她们讨个利息,待她和洛溪离开的时候,才会真正送她们一份大礼。 那个时候他们才是真的两清了。 而,关于温叙之……洛凰虽然还舍不得他,可只要他追逐权势的心依旧,她想要的安稳生活就永远都不会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洛溪的伤势依旧严重,不过也终于渐渐有了起色。 温芸箐和老夫人也好的差不多了。 只有洛凰变得越来越安静了,很快就要到温叙之和怀御公主成亲的日子了。 成亲的前一天,对于洛凰这几天安静,温叙之有些不习惯了。 以前每当他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洛凰都会来提醒他要注意哪些事情,尽管他都知道了,可洛凰依旧不放心的再叮嘱几句。 或许是因为明天是自己和怀御公主成亲,洛凰她想要避开吧。 温叙之遥看着秋风院的方向,想要去看她,可这个时候有宫里的人在,若是被公主知道了,难免会不高兴。 想了想,温叙之到底还是留在了院子里。 等明天过后,他会跟公主说要娶洛凰为侧妃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他和洛凰之间的喜事不能办得很热闹,她不要伤心才是。 此时,月华院中,老夫人却是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 一名身穿宫服的女子伫立在下方,清脆的声音问着:“明天就是公主和王爷成亲的日子了,公主想知道上次与老夫人说的事情,老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做呢?” “锦妍姑娘,你回去转告公主,明日她进府前,碍眼的人都会被处理好的。” 被称作锦妍的姑娘,虽然今日才是第二次到靖安王府来,可月华院的人却都知道,她就是那日跟在怀御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温芸箐对她的印象不错,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原本看着很是单纯,到了今日才知道这个单纯的姑娘并不如她所想。 “娘,公主要你处理什么碍眼的人啊?” 锦妍走了以后,多在侧间里的温芸箐才是好奇的坐在老夫人身边问着。 “你这孩子,上次看你知道设计洛溪以为你变聪明了,怎么现在又问这个傻问题。” 听着老夫人这么说,温芸箐眸底微闪的笑笑:“跟娘比,女儿当然不算聪明啦。当年也亏了娘你将哥哥和洛凰的婚事往后拖了两年,否则哥哥哪里还能娶到公主。” “叙之的性格娘是了解的,他那不过是第一次爱上一个姑娘,脑袋发热吧了。他是要承我靖安王府大仁的人,情情爱爱是拦不住他的。” 说到这里,老夫人却是严肃道:“不过,箐儿,刚才有句话你却是说错了。就算叙之当日娶了洛凰,咱们这位公主要是想要嫁给你哥哥,她也是会想到办法成全自己的。洛凰不管何时,都不会是公主的对手的。” 闻言,温芸箐怔一下:“难道刚才公主让娘亲处理的人就是洛凰么?” 老夫人为莫如深的一笑,默认了。 温芸箐却更不明白了:“可那日娘你要鞭罚洛凰和洛溪那个黑傻子的时候,公主不是还为他们求情了么?” “箐儿,娘今日让你在里面躲着听,就是要让你知道,公主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纯良温谦,她最爱护自己的名声,何况还是当着叙之的面。但你又可知,当日公主可并不是被洛溪吓到不舒服,她不过是想借由这个,借娘的手收拾洛凰和洛溪罢了。” “难怪了……”温芸箐此时才是恍然:“我就说公主起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适了,让女儿还吓了一跳,原来是这样。那明天洛凰和洛溪他们?” “必须除掉!” ☆、第九章 【修文】 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靖安王府里就热闹起来了。 秋风院中虽然没有被装点上些红色来增加喜庆,可满府的热闹,安静的小院中也依旧会被感染一二。 今天就是温叙之迎娶怀御公主的日子了。 洛凰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欢喜声,婚礼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这样热闹了,待一个时辰后的吉时到了以后,一定会更加热闹的。 若按照当日的约定,原本她和温叙之也该成亲了的,今日新娘不是她…… 虽然感慨几分,洛凰心中却也并未有太多失落。 人的一生,能得到的总会得到,有一些纵然很是喜欢却也注定要错过。现在她只想带着阿溪离开这里,去过宁静安详的生活。 春语站在一旁担忧道:“小姐,你是不是很伤心?” 伤心? 从洛凰站的位置看去,视线穿过门扉飞向远处,能够看见满目的喜色。 洛凰想一想,却是认真道:“以前会伤心,现在不太伤心了。” “为什么?”春语有些不明白了,小姐那么喜欢王爷,今天应该是最伤心的时候,为什么反而不太伤心了呢。 看着春语一脸的不解,洛凰只是转身,问着:“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去检查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等我们离开这里后,就再不会回来了。” 闻言春语俏脸上顿时布满谨慎:“小姐,我们今天真的要离开靖安王府么?下个月王爷就要娶你为侧妃,你就不会后悔么?” 洛凰摇头,佯作轻松道:“只要春语你不后悔就没问题了。” “就算小姐不打算带春语走,春语也要求着小姐带春语走。”春语说得极认真。 洛凰看着她俏丽的脸,正如院中开的红色梅花一样,有着别样的可爱。 此时除了这偏僻的秋风院,靖安王府里应该都忙成一团了。 今日成亲,是靖安王府上上下下的大日子。 一早洛凰就去探察了下老夫人的院子,那里早就为温叙之今日的婚礼忙成了一团。而温芸箐那,今日太子周佑也会来参加婚礼,她一早就起来忙着梳妆打扮,早就任何事都不再关心。 自从洛凰带着洛溪强闯出府去看大夫一事后,老夫人和温芸箐都变得安静了起来,不再有事没事的想要找些什么麻烦。 这样相安无事本就是洛凰一直想要的,可当真如此的时候,她心中却又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来。 想要至他们于死地的人,真的会因为温叙之就这样罢手么。 越是宁静,洛凰越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感觉,让她也就更想早点离开这里。 “春语,你看好阿溪,我去将你的卖身契找来,等到他们成亲,门口人最少的时候,我们就走。”洛凰将准好好的几枚银针交给春语。 上面抹了药,一旦刺入,中针者都会当即昏迷,最后的时刻不能不防。 只是春语不会武功,洛凰也只能快去快回。 听着洛凰的吩咐,春语点头,俨然一派的紧张。 不知道王爷发现小姐离开府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是以前,洛凰也会想知道,温叙之得知她离开了靖安王府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焦急,会不会担忧,会不会什么都不顾的来找她。 可人的心就是这么奇怪,原本坚信不疑的事情,在某一刻突然就崩坍了。 此时的洛凰在想,若是温叙之真的能再一次放下这里的一切去找她,或许她依旧会动摇,她今日选择离开纵然是有对他的失望,可她心里还明白,自己依旧是爱他的。 穿行在挂满了喜庆红色的院子里,洛凰的身影慢慢往账房而去,那里收藏着春语的卖身契,只要找到了它,时间一到,就远走高飞。 纷扬的雪,洁白无瑕,越下越大,不过百米之外,洛凰的身影就已经开始看不清楚了。 而在她离开不过片刻之后,有几道身影快速闪入了秋风院中,掀起了一场风雪。 踏着皑皑白雪而回,洛凰回到秋风院的时候,入目的却是倒在院子里的春语,院落里雪地上脚印凌乱,却是不见其他人。 “春语——” 洛凰冲过去,可才跑出两步,却突然一顿,一转身折向洛溪的屋子里。 空空荡荡,果然不见了。 “春语。”洛凰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好一会春语才幽幽醒来:“小姐……” “小姐!洛溪少爷被老夫人派来的人抓走了。”春语紧握着洛凰的袖子道。 “老夫人?” 春语焦急点头:“他们一闯进来就说洛溪少爷病了那么久还不好,一定是要死了,王爷成亲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让洛溪少爷死在府里太晦气了。他们想要带走洛溪少爷,可他们带来了一些人,奴婢无能根本拦不住他们……” 又是老夫人,洛凰不由懊恼那日在胭脂里下的药太轻了些,若是重一些就不会再有她今日的发难了。 “他们把阿溪带去了哪里?”洛凰急问道。 “是城西的乱坟岗。” 乱风岗?! 听着这三个字,洛凰眸中顿时一沉。 她的弟弟还活着,他们居然就要把他扔去乱坟岗! 簌簌的大雪中,洛凰也再顾不得其他,就匆匆往城西而去。 一派喜气的院落中,靖安王府的老夫人真带着盈盈的笑意看着来贺喜的宾客。今日永安城内显赫人家全数都来道喜了,自从老王爷故去后,府里有多久不能这样热闹过了。 温芸箐站在一旁,看着娘亲和善的笑容,想着日后与太子周佑之间的关系将会更近一步,不由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娇笑道:“娘,还是你有办法,就算大哥当日死活要娶洛凰进门,现在一样娶了其他人。” 温芸箐想起这段日子来,几名来往世家小姐言语中对自己刻意的亲昵恭维,心中满是得意。 娶个公主多好,为他们靖安王府更添尊荣。这又如何是渺小如洛凰可以带来的呢。 老夫人依旧端庄优雅的接受众人的道喜,听温芸箐提到洛凰,眼中得意更浓,慢声道:“你大哥是娘亲的儿子,我这做娘的最了解他,他可以一时为爱冲头,可骨子里一些东西却是不会变的。” 两年来,对他和洛凰的婚事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不正一切如她所愿么。 热闹贺喜的宾客如云,仆人穿梭悉心服侍,有人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当即,老夫人对今天的局面就更是满意了。 引了洛凰同去城西乱坟岗,就算她真有什么本事,今日洛家姐弟俩,也注定要葬身在那里! 城西的乱坟岗是在城郊非常远的一座荒山附近。 荒山原□□上,据说几百年前哪里曾经绿意盎然是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所以很多百姓在那里安家落户。 可不知道怎么了,一夜之间,春山爆发了怪病,在那居住的百姓不过两三天就全部病死了,就连草木也不能避免一夕之间枯萎败落,从此春山终日被黑雾笼罩,数百年来凡是误入的人无一生还,原本生意盎然的春山也变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魇山。 传说,魇山之中每夜有百鬼穿行,更有恶狼居于山上,日日以食人尸为食。 漫天的白雪飞扬,洛凰一路拼力追赶,可到了魇山的时候,却还是没赶上。 “阿溪——” 风雪中,洛凰叫着他的名字,可一声声,除了凛冽寒风里带来的隐隐狼啸声,再无其他。 “阿溪——阿姐来找你了。你快出声啊——” 恶臭的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时隐时现,洛凰奔跑着,焦急寻找着。 风雨中,前面却出现了几名黑衣男子,一个个正握着刀剑拦在前面。 “果然如老夫人所说,洛姑娘你还真敢追来这里。” 为首的人,乃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听说以前是个在江湖上混的,还颇有些名气。 “阿溪是你们带走的?他人呢?”洛凰直直看着他们,眼底布满寒意。 “洛姑娘着急了?”几名黑衣男子冷冷笑着挑衅:“可惜,你来晚了,洛溪公子你可是见不到了。” “我再问一遍,阿溪呢?”洛凰冷冷看向他们,周身散发凛冽寒意。 几人却并不以为然,一个柔弱的姑娘能奈他们何? 得意的几人却忘记了,他们功夫不弱来到这魇山都花费了时间,洛凰一个姑娘家又是怎么这么快追来的呢。 挥刀一指身后,百米之外,有一悬崖,狼啸声渐渐清晰逼近。 黑衣人道:“洛溪公子就在那,现在想来也已经成了魇山恶狼的果腹之物。洛姑娘你莫急,一会我们兄弟几人自然会送你下去与他相见。” 魇山之下,大雪纷扬,风声呼啸,好似卷起淡淡血腥穿过荒山枯树,直接刺激着洛凰。 看着面前几人狰狞的笑,洛凰周身的凛冽更盛。 此时他们虽然还活着,在她眼里已经是必死之人。 谁也没看清楚,洛凰的手中明明刚才还是空无一物,为何一个虚晃间就多了一柄银色长剑。 众人一愣,旋即笑声更大。 “居然也会用剑?” “不知道剑能否哪的稳——” 而几人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戛然而止,手中刀剑还未使出就已经跌落如雪堆中,瞬间被掩埋。 洛凰的身影往着悬崖之处掠去,下面赫然是一群恶狼正在争食着爪下已然四分五裂的尸身。 洒落的身躯早就被咬得破烂不堪,就是露出的森森白骨也被咬的咯吱咯吱响,直接吞入狼腹。 红色渗透了积雪,大片大片撒开,下面一个葫芦状的玉佩正半掩在露在雪中。 “哈哈,阿姐,你看那个葫芦玉佩,圆鼓鼓的好像糖葫芦。” “咦,这个葫芦的玉佩阿姐真的要送给阿溪么?阿姐你送的,阿溪一定会把它一直戴在身边的。” 洛凰身子一晃,那是她三年前送给阿溪的。 “不——” 她的弟弟,怎么可能会死! 明明在今天上午的时候,阿溪还在跟笑着说“阿姐,阿溪会快点好起来保护你的”。 “阿溪——啊,阿溪——” “阿溪,你是不是很害怕,阿姐现在就来救你了。” 洛凰不相信,她不相信全心信赖着自己的阿溪就这样没了。 崖下的狼群,早察觉了洛凰的存在,此时正猩红着眼睛盯着她。 洛凰持了剑,却是绝然跃下。 狼啸声骤起,发出低唔的声音,在她洛凰落地的瞬间,几匹狼就猛然扑过去,锋利的爪子想要将她撕碎。 砰一声,温热的雪洒落在洛凰的衣袖上,落在她的手上,袭击的几匹狼,却在瞬间都着斩成了两半,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阿溪——阿溪——你在哪里?” 洛凰放佛没有看见包围着自己的狼,她只是环顾着崖下,固执的想要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可目能所及之处,却只有失望,以及……不愿相信的雪地残肢。 “阿溪——阿姐说了要带你离开靖安王府去过安稳日子的,你出来啊……” 厚厚的雪中,有乱石有残体,凡是被皑皑白雪覆了的凸起之处她都不管不顾的去翻开一看,她的阿溪没死,他一定在哪里等着她去救他。 周围的狼群,多年不曾见着活人来此,又有扑上去的,可都无例外,一剑剑都被斩落。 终于在没有恶狼敢在扑过去送命,猩红的眼睛看着那个疯了似的到处乱翻骸骨的雪堆,狼群低啸几声,第一次,还没填饱了肚子就撒腿跑开了。 “阿溪——阿溪——” 洛凰翻开的要么是洒落的石块,要么是枯树断枝,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她却还想求个奇迹。 她唯独不敢去碰触的就是那才被啃食的残肢。 可是,她翻了好久,依旧不见洛溪。 紧紧握住那个葫芦玉佩,洛凰的视线终于落在那几截惨不忍睹的残肢烂体上,再忍不住的呜咽一声大哭了出来。 “阿溪——” 似有所感。 一辆正驶向永安城的马车里,有年轻的男子在半昏半醒间低喃着:“阿姐……” “王爷,你醒了么?”有人在旁边关切低问。 那人的身影微微遮住了年轻男子的面容,只露出他些许白皙如玉制的额头。 “你是……是你……” “王爷,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章 【修文】 还有三日就到年关,永安城里已经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了。 今日更是尤为的热闹,帝王嫁女,其阵仗自然非凡。 作为皇上最疼爱的女儿,怀御公主周毓的的婚事更是比前面几位公主的婚事气势的多,十里红妆,从第一抬嫁妆进了靖安王府时,最后一抬嫁妆都还没出宫门。 随处望去都是欢喜,耳边都是欣喜期待的声音。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洛凰行走在其中,看着来往的人和街边摊贩。 上个月的时候她还答应了阿溪,快年关的时候要带他出来看这繁华皇城,而今,她就走在其中,当日与她约定好的人却再不会在了。 他想要的风车、炮仗、糖葫芦…… 这些都还在,为什么她的阿溪就不在了。 “刚才靖安王好威风好帅气,怀御公主能够嫁给她真幸福。” “靖安王也是好福气,能娶到皇上最疼爱的女儿,以后一定会更加显赫。” “靖安王和怀御公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洛凰幽幽看向靖安王府的方向,现在他们应该快拜堂成亲了吧,想着那些人高兴的模样,她的眼中一冷,身形更快的往靖安王府而去。 在前方不远处,也有人正往靖安王府的方向去。 走到前面的是一名锦服老者,相貌清癯,一双深邃的眼中更是精神,紧跟在他身边的人永远恭敬跟在他一步外,脸微圆,年纪比前面那位老者约莫小十岁的样子,他一直留意着周围,很是谨慎。 听着周围人对今日温叙之和怀御公主亲事的话。 前面的清癯老者,不禁感叹道:“朕一直想看妹妹出嫁,没有看见,如今毓儿要嫁人了,就好想是看见了妹妹嫁人一样。” 谁也不会想到,十多年不曾出宫门的邺国皇上周修竟会在此时出现在永安城的大街上。 世人都道邺国皇上周修最是霸道□□,是个心硬之人,这会从未在人前感性过的老皇帝周修,却是眼眶微湿,“若是阿隅还在就好了……” 跟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富泰劝道:“皇上,公主在天有灵,定不想您难过。” 富泰跟在周修身边四十多年,一些往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每到冬天,看着天空下去这样纷飞的大雪时,或许是人老了,他总会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公主和皇上的时候……那个时候多让人怀念。 “不。是朕不对,若是欢儿还在,她也是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遥遥望着靖安王府的方向,周修脚步一顿,却是突然就没了去看周毓成亲的心情。 “算了,富泰,回去吧。” 一想起欢儿,周修再没了心情。 富泰遥望一眼,就在百米开外的靖安王府,“皇上,这都快到了门口,当真不去了么?” 再近,不想看了哪怕在眼前也没有丝毫兴致。 周修摇头,转了身,淡淡道:“毓儿小时候最可爱,可长大了却跟阿隅越来越不像……” “是。”富泰恭敬跟在后面。 两人转身的瞬间,隔着几个人洛凰正与他们擦肩而过。 富泰眼角的余光正扫到她持剑而去的身影,飒然英姿,他记得,以前公主也最爱习剑了。 在富泰看向洛凰背影的瞬间,一辆雅致的马车正停在了他们身边。 上面下来一名紫衣男子,广袖散然,修眉明眸,身姿若流云,他正朝着周佑道:“儿臣见过父皇。” “太子。”富泰朝着面前容姿尊贵的男子恭敬道,为垂间,露出周佑一张俊美如玉的脸,笑容儒雅,一身的气质清泠如月,这位太子,若非难掩的沉稳霸气,倒更应该像出世的仙人。 见着周佑,周修早已没了适才的感慨性情,只是点一点头,“嗯”一声。 周佑恭敬笑问道:“父皇在此,可是看毓儿成亲的?早些日子毓儿还伤心,都在永安城,父皇怎不去她的婚礼,一会儿她该是更高兴了。” 因为有马车挡着,无人留意到这边,邺国身份最尊贵的两人正在此处。 见周修不说话,早已知晓他习惯的富泰,朝着周佑拱手道:“太子英明,不过奴才现在却是要服侍皇上回宫了。” “哦?”周佑淡淡一声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不明白,父皇近日来对毓儿的宠爱有些忽冷忽热。 富泰一笑道:“皇上本也是要去看看怀御公主成亲的,不过想着皇上若去了诸位大臣不免拘谨,反倒少了几分热闹,所以也就不去靖安王府惊动他们了。” 周修看着远处,富泰知晓他心情低落此时已有不耐,遂笑着与周佑道:“太子若要去靖安王府,就快快去吧,老奴会伺候好皇上的。” 周佑自然知道自己父皇可不是突然有了闲情就会出宫的人,不过他也明白那是父皇,富泰是父皇的心腹,他这么说自然是父皇的意思,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再多说。 何况刚才在马车上的匆匆一眼,他也是察觉到了父皇此时比平日更低沉的气压。 “那儿臣就先告退,去与毓儿道喜了。”周佑恭敬退下,便是上了马车让人继续往靖安王府去。 另一边,热闹非凡的靖安王府前。 洛凰一身绿衣染血,让守门的灰衣仆人吓了好一跳:“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哎呀,刚才老夫人还在派人找你呢?” 听着柳妤安找她,洛凰眸中轻动了一下,却是并不看他一眼,就径自走了进去。 找她,恐怕是想看看她到底死了没有吧。 灰衣人看眼跟幽魂似飘进去的洛凰,一脸的同情。 另一名正与洛凰擦肩而过的灰衣仆人,也被吓了一跳:“奇怪,洛姑娘她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奇怪才是正常的,今天可是王爷成亲的日子,她能好才怪。” 灰衣仆人们看向洛凰的视线都有些奇怪,尤其是视线落在洛凰衣袖上的血迹时,更是古怪了。 后面周佑被人迎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 风雪飘扬中,寒风吹起洛凰长长的发,半面侧颜正映入他的眼中,周佑微微蹙眉,怎么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还没有想起来时,就听见了旁边下人的话,才是了然——原来她就是与温叙之有过婚约的那个女子。 一身血迹颇有些狼狈,洛凰也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古怪视线。满院欢喜,她只是直直往靖安王府今日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洛姑娘,你不能去。” “洛姑娘,王爷他们在里面正要成亲,你不能进去——” 见到洛凰靠近,有人面色不由一变,连忙上前想要拦住她。 洛凰抬眸看着那人,淡笑道:“今日叙之成亲,怎能少的了我的贺礼呢?” “洛姑娘,不止老夫人就是王爷也吩咐了,今日你和洛溪少爷都只能待在秋风院中,你还是不要让我为难。” 笑着的洛凰,本就抑制的心中的波涛怒意,此时听人提起洛溪,眸中一凝,广袖一挥,便将还要拦住自己的人挥倒在地。 她的阿溪没了,就算要对不起温叙之,她也要搅黄了柳妤安看得比命中的婚事。 长剑一挥,洛凰冷冷看着前面的人道:“谁还要拦,就尽管上。” 这一次,她绝不会在留情! 洛凰明显的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尤其是她此时身上的血迹,在风扬起时更是露出更多,隐隐的还有血腥之气,此时的她,总是带着轻柔的眼中布满了杀意,竟让人心底觉得发寒。 “洛姑娘,王爷平日待你不薄,你不能——啊——” 还有人想要去拦,却都被洛凰袖中一剑挥开。 “啊——”有胆小的丫鬟突然惊吓叫出声。 “快,拦住她啊!” 今天可是王爷和公主成亲的大日子,要是事情闹大了,他们可是难辞其咎啊。 靖安王府里的人虽然多,可会武功的到底是少数,本想着那日洛凰强闯出靖安王府已经是顶破天的胆了,没想到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她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发起疯来。 “洛凰——你这样如何对得起王爷?!” 洛凰看着面前越来越多拦着的人,眼眸一沉,这两年,她就是太对得起他,才会有今日的结局。 她始终相信他,努力信他,不曾负他半点,可最后得来的却是失去所有。 “太子,那个姑娘武功不低,她要捣乱公主的婚礼,是否要属下去拦住?” 一名男子悄然出现在周佑身边问道。 周佑俊朗玉颜上却是浮现一抹浅笑:“照理说来,毓儿是本宫最疼爱的妹妹,本宫自然该帮着她才是。可是,能看温叙之当众出丑的机会却不多,且看看热闹再出手也不迟。” 闻言,周佑身后的男子不由一默。 在公主最重要的日子,却抵不过太子想要看靖安王出丑的心,亲哥哥能如此行事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周佑其实最想的是,今日这场婚成不了才是最好,让他的妹妹嫁给温叙之,现在想着他心里还怄。 “夫妻对拜——礼成——” 布满喜气红色的大堂中,温叙之牵着周毓,正是笑得温和。 老夫人坐在上位,笑得一脸的欣慰,她的儿子娶了皇上自疼爱的公主,从此靖安王府在永安城中将声望更盛。 温芸箐亦是笑得开心,今日怀御公主成亲的排场就已经这样大了,不知道日后太子成亲时又会是这样呢…… 满堂的欢喜笑声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不好”,旋即门扉呼啦作响拍在门板上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 砰一声,就有拦了洛凰去路的灰衣仆人被直直甩入了喜堂中。 突然的变故,让满堂的欢喜的气氛猛然一滞。 带寒风夹杂的飘雪飞进来的时候,众人就见一袭绿衣沾染了血腥的的洛凰正盈盈走进来。 “阿凰?”温叙之看着她一身的血迹,不由蹙眉,想问她怎么了,可感觉到靠近自己的周毓,不由蹙眉道:“你这般模样来此,若惊扰了宾客怎么好,还不先退下。” 满屋子的贵客洛凰没看见,她只是深深看一眼陡然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自己的老夫人,然后才是看向温叙之,道:“今日靖安王成亲,作为还没解除婚约的未婚妻,我自然是来与靖安王你送一份贺礼的。” 未婚妻?! 观礼的众位宾客中一阵哗然,有人惊讶,有人静静看眼洛凰,然后视线又深深落在温叙之身上。 “靖安王曾经有过婚约么?” “早些年好像听家父提起过,好像是老靖安王在世的时候曾经为靖安王定下过一门婚事,家父一直迷迷糊糊,没想到这件事竟是真的。” “若是老靖安王订下的婚约——那——那如何能毁弃?!” 老靖安王,那是如战神般传奇的存在,在邺国地位非凡,纵然仙逝多年,积威仍在。而违背了他所订下的婚约,却是着实不该! 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叙之眸中一敛道:“阿凰,你别闹。有事,我们之后再说。” 洛凰抬眸看着他温润的面容,摇一摇头:“叙之,今日我的确是来送你一份贺礼,你若不收下,只怕老夫人和公主都不会安心。你看……就是这份退婚书。” 一张沾染了血迹的纸上,墨黑的字迹娟秀。温叙之看清上面洛凰的自己,只觉得刺眼。 “阿凰你——” 洛凰道:“温叙之,从今以后,我们就没有一点关系了。这份贺礼公主应该喜欢吧,不过,洛凰无礼,今日却还想从靖安王府里取走一样东西。” 她一身的肃杀之气,看的众人不由后退几步。 亦无人察觉到红色的祥凤盖头下周毓的身子一震。 一旁的老夫人迎上她冰冷的视线,面色不由猛然一变,“洛凰——你怎么会在这?!” 温芸箐看向洛凰的视线亦是惊诧,洛凰不是应该和她那个傻弟弟一起被娘派去的人处理了么,怎么还会活着? “阿凰。”温叙之想要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袖正被周毓紧紧拽住。 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满城的权贵都在。 “老夫人。”洛凰手中长剑直指,薄唇轻启道:“刚才那份贺礼你们一定很喜欢吧,此刻,我想要老夫人项上的脑袋做回礼。” ☆、第十一章 【修文】 喜堂之内一阵哗然。 大喜之日,敢来大闹喜堂已经是够胆大了,此时这绿衣的姑娘竟还扬言要取靖安王府老夫人的性命,那就不是胆大,而是不要命了。 老夫人看着洛凰直向自己的长剑,却是强作镇定道:“你在嫉妒我儿娶了公主故意来发疯的么?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关到柴房里去!” 洛凰直直看向她,道:“你派去的人没能杀了我,你是不是很失望?还想再杀我一次么?” 喜堂之内,众人本就都在关注着突然闯进来的洛凰。此时听见她的话,众人都不由纷纷侧目看向老夫人。朝堂之内,本就非所有人都乐见温叙之娶了周毓后声势渐大,这会儿看向温叙之的目光也不过多了几分深意。 周围的低声私语,异样目光惹得老夫人面皮一僵。 她倒是失策了,没想到从外面找来的所谓“高手”居然没能处理了洛凰,今日,可是靖安王府的大日子,怎可这样就被搅和了。若是一些事情传出去,他们靖安王府岂不是成了永安城里的笑话! “还不快来人,将她给我抓下去!”老夫人扬声怒道。 一侧温芸箐亦是道:“她定是嫉妒故意来搞乱的,一定抓住了她,好好看押!” 在温芸箐看来,洛凰这个包子未免太没眼色,若是平日里哥哥还会护着她,却偏挑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拎了一把剑,就能是武林高手么! 然而,出乎温芸箐意料的是,今日的洛凰与往日还真有不同。 旁边的侍卫还没碰到洛凰的衣角,就被她闪过。 洛凰握住冰冷长剑,直往老夫人柳妤安刺过去,若非温芸箐身旁的红珞手快将离得最近的一名小丫鬟推撞在洛凰的剑上,那老夫人必定是躲不开的。 溅起的血液洒落在布满红色绸布的喜堂之上,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满堂权贵,生怕被殃及池鱼,原本热闹的地方顺便噪杂大乱,你推我我推你的,纷纷要退出去。 回过神来的柳妤安,亦是往后退一步,多名侍卫连忙护在她前面。 她亦是没想到,一向不被她看在眼中的洛凰,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赖!她这才发现,除了知道洛凰乃是洛家后人,是老靖安王为叙之十多年前定下的未娶妻外,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 温叙之亦是很意外,他与洛凰相爱多年,却也丝毫不知她竟会武功。 “阿凰,你住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冷静下。” 可洛凰此时满心只想为洛溪报仇,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 只见她绿色的身影翩然晃动,剑起之间,气势磅礴,一剑一剑,华丽的喜堂已然被破坏的殆尽。 她一招招直逼柳妤安,柳妤安纵有人保护也避免被划伤一剑。 “老夫人——” 前来观礼的权贵都没想到,今日靖安王府的婚礼竟会如此“热闹”,只怕不消半日,这件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周毓心中愤愤,期待许久的婚礼,竟成了今日模样,这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 而最让她不甘的是她身边的温叙之,明明她比那洛凰美丽尊贵,他却从洛凰出现后,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居然将本宫的婚礼破坏成这样,其他人呢?还不快一起将她拿下!”周毓恨声道。 她不在乎今日柳妤安是否会死在洛凰剑下,却无法容忍她在温叙之眼中。 近二十人齐齐围攻着洛凰,既有靖安王府里武功高强的护院,亦有保护周毓的厉害侍卫。 饶是洛凰的武功厉害,在这一方喜堂之间却也施展不开,不消一会身上便挂了彩。 洛凰扫一眼周毓,却不会忘记,老夫人会那样不择手顿害阿溪与她,幕后究竟是谁指使。视线转落回柳妤安身上,洛凰一心向前逼去,丝毫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 柳妤安被洛凰的视线盯得第一次心中发憷,她相信洛凰今日若是没做杀了她定不会甘心的,往外而去,她想要躲开。 而洛凰如何会放走她,长剑一挥,不管一旁刺向自己的剑,就直杀向老夫人。 “阿凰,小心!”温叙之见状,挥掌就要打开要刺向洛凰的一剑。 可他顾得了这边,却顾不了另一边。 温叙之正站在洛凰和老夫人中间的位置,看着洛凰的剑就要自己娘亲时。 噗嗤两声长剑刺入体内的微响。 当先的一声是侍卫刺中了洛凰的后背,第二声则是洛凰的剑刺中了老夫人。 只可惜,她想要一剑刺中老夫人的要害,在最后一刻却偏了,是温叙之在最后一刻徒手握住了她的剑。 “阿凰,你不要这样。与公主成亲的人是我,你要怪就怪我,我娘是无辜的,她……” 看着温叙之血流不停的手,洛凰的视线终于停在他的脸上,幽幽道:“温叙之,退婚书已给你,你娶谁都已与我无关。只是你说她无辜,你可知道阿溪死了!是被她派人杀死的!” “阿溪死了?”温叙之一惊:“娘怎么会……阿凰,你一定是误会了。娘不会这样做。” 若真想除去洛凰洛溪姐弟,娘亲怎会忍到现在呢。 温叙之一脸的不信,落在洛凰眼中却是莫名的凄切。 她的视线似有若是扫过周毓,幽然道:“那就需你问问,是谁让老夫人这么做的了。” 不管宫廷之内还是世家望族之间的一些手段,温叙之亦是知晓。自己娘亲怎会无故罔顾自己的心意加害洛凰和洛溪呢,莫非真是……他带了几分深思的视线不由落在周毓身上。 周毓心中一跳,故作镇定道:“叙之,你休要听她胡说。她定是心中不甘所以想离间我们……” 洛凰冷冷一笑道:“离间?我并未说老夫人幕后之人是谁,公主这般说可是不打自招?” “你——”周毓面上一僵。 不止温叙之眸中疑色更浓,就是周围观礼的人也不由纷纷侧目。 周毓袖中手握紧,却是恼怒柳妤安办事竟如此不利落。 望向洛凰,周毓挺直了背脊,声音梗道:“本宫一直身处宫中,此事与本宫怎会有干系!” 听见她的话,老夫人原本就不快的面上更是闪过一抹沉思。她有意瞒十多年前靖安王府与洛家的婚事在前,如今又有洛溪的仇恨。今日温叙之与周毓成亲,靖安王府在邺国的地位将会更加显赫,怎就横生了这般变故…… 围观的人群中,早有人注意到周佑的到来,他们自然不敢妄自非议周毓,可这靖安王府和温叙之却…… “都说靖安王府的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居然也会行凶杀人——” “老夫人行事着实狠辣了些,只是没想到靖安王竟也罔顾老靖安王定下的婚约……” “难怪,她刚在靖安王和公主大婚的时候出现……” 听着众人的话,温芸箐早就面色变了又变。 事实是一回事,可被人议论却有是另外一回事,何况,人群中,始终萦绕在她心头上的周佑正隐在其中。若是,太子因此对她也生了什么误会可怎好?! 一想到周佑的疏离,温芸箐不由激动道:“洛凰!你休要冤枉我娘,洛溪他明明是自己病死!” 洛凰看眼剑上留下的血,眸光幽幽看着温芸箐,嗤笑道:“堂堂靖安王府的二小姐,居然睁眼说瞎话。是想要做了不承认么?” 她一步步走近,冰冷道:“二小姐,莫忘了,当日你设计阿溪害得他被刑罚一事,我们还没有算账呢?” 一字一句,低沉的好像有血渗出。 温芸箐慢慢后退,心中明明害怕的紧却还强作傲然道:“洛凰,洛溪不是我害的,你怎敢……” 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沾染了血迹的长剑,一晃只对着温芸箐。 洛凰轻笑道:“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笑声轻盈盈,可听在温芸箐的耳中却满是嗜血的意味。 “阿凰——”温叙之将温芸箐护在身后。 “哥哥,洛凰她疯了,她杀了娘现在要来杀我了。”温芸箐害怕的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看着挡在前面的温叙之,洛凰淡去了笑声道:“我以前跟阿溪保证过一定会保护他的,可却始终都是他在保护我,如今阿溪不在了,伤害过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凰,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妹妹,我不能让你伤害她。”温叙之亦是说的坚定。 洛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可你也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和阿溪的……” 温叙之沉默。 深看他一眼,洛凰挑起掉在地上的另一把剑给温叙之,道:“温芸箐我不会放过,你若不愿不孝不仁,尽可拿剑来杀我。” “阿凰!”温叙之低叫一声:“你为何要逼我?” 不再看他,洛溪身形一闪,长剑直劈向温芸箐,寒光凌厉,当即让她一声惨叫。 看着瘫坐在地上,洛凰身前一痛,却是温叙之的剑深深刺入了她体内。 轻然无声,温芸箐身上并不痛,可她身上的衣服却是突然敞开,外衣里衣几层竟是层层被斩开,寒冷的空气直袭肌肤,却是让她身体突然□□在众人视线之下。 “啊——”温芸箐慌忙拢着衣服,可寒风入室,吹起她破开的衣衫,依旧难掩些许肌肤。 洛凰她竟然敢当着永安城所有权贵面前这样折辱她,而让温芸箐面色更白的是,她看见人群不远处,太子周佑正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 洛凰低头看着温叙之刺入她体内的剑,不由呵呵一笑:“原来你真的能下得了手……” 她恨温芸箐,可当她看着温叙之坚毅的眼神时到底动摇了,所以在她的剑挥向温芸箐时到底改变了主意。 只是她没想到,她能对温芸箐手下留情了,她始终坚信不会伤自己的温叙之那一剑却毫不手软。 原本因为洛溪的死,她就已经乱了心神,此时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再次一剑,当即吐出一口血,苍白着面色,身子一个踉跄。 “阿凰……”温叙之一惊,手上的剑一松,想要扶住她,却被洛凰一避闪开。 看眼落空的手,温叙之紧紧盯着她,道:“你又何必这样固执?阿凰,只要你能认个错,我定不会让你有任何事。” 多感人,纵然自己将他的婚礼搅成了这样,伤了他的娘亲和妹妹,他却依旧说不会让自己有任何事。 洛凰抬眸凝视着他,凄然一笑间,手上一扬,长剑直直刺入他的肩膀。 鲜红的血色流出,顿时沿着雪白剑身蜿蜒流下。 温叙之不敢置信地看向洛凰,两人凝望,以往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彼此的心意,如今却像是陌生。 “叙之——你、你怎么样了?”周毓心中一紧,紧紧抱住温叙之,气极与周围侍卫道:“你们还不快拿下她!” 受了伤的洛凰,外伤不重,内伤却严重,刚才刺伤了温叙之的一剑,更像是让她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围攻之下,到底还是被人拿下。 她只是不看向温叙之始终看着自己的视线,让温叙之只觉得更看不透她的心思。 两人之间,仿若已经隔着千山万水。 危险分子被制住,围观的众人才敢纷纷过来指责。 “这女子实在胆大包天,居然在婚礼之上行刺,其罪当斩!” “靖安王,这女子如此行凶,定不能轻易放过。” 听见周围的声音,温叙之才是恍然回神,他收回视线,环视众人,面色如常道:“诸位大人,这既是靖安王府的恩怨,带婚礼过后,在下会自行解决。” 而却有人问道:“这女子先是刺杀老夫人,然后又惊了温二小姐,婚礼更是搅乱的一塌糊涂。我等虽然不知道靖安王你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却也要为公主讨个说法,斗胆问靖安王究竟会如何解决呢?” 周毓望眼温叙之沉郁的俊颜,道:“这是爱慕叙之的故人,其中有些事情必然是误会了,依本宫看,还是将洛姑娘放了吧。” “这怎么可以!”有人连忙出声:“公主仁善,可这女子今日胆敢持剑行凶,定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是放了她,唯恐日后连公主都连累了,靖安王,皇上将公主许配给你,已然是看重你,你可要为大局着想,切莫心软坏事啊。” 温叙之眼眸更沉,他望着洛凰问道:“阿凰,只要你答应我放下那些事情,日后安静度日,我就放了你。” 听见他的话,众人都是微微吃惊,只有周毓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那女人都此了他一剑,叙之竟还想放过她。 洛凰抬眸看他却是摇头:“安静度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别说她能不能放下,温叙之能有今日亦非纯良之人,他又如何不知有些人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温叙之一默,面上渐渐显出一丝肃穆。 周毓眸中微闪,道:“来人,先将洛凰带下去关起来。” “不必。”温叙之制止,他挺直了腰身直直看着洛凰道:“她伤我母亲妹妹,日后若是伤了公主,叙之就万死难辞。今日虽不宜见血,可为我靖安王府上下安宁就例外一次,阿凰,我亲自送你一程吧。”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不之前,温叙之手中的剑,再次无情刺入洛凰体内。 鲜红的血喷薄而出,周毓等人却是突然惊住了。 洛凰心中好似吃惊,却又好似意料中。当他以为自己会杀了温芸箐而刺了她第一剑的时,这因为他担心自己日后会伤害他今日娶的妻子的第二剑,就变得没那么让人能以接受了。 只是,为什么还会觉得痛,直入心扉。 洛凰却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些年她深爱的男子,最后却成了这样……究竟是这爱情捉弄人,还是她有眼无珠呢…… “温叙之……” 她想问他什么,可好像是再没什么可以与他说的话,又好像是再使不出一丝的力气了。 “不好了——失火了——” “什么?!” “王爷和公主的婚房起火了——” 屋外突然有惊慌的声音响起。 当即本就有些变了意味的婚礼,更是乱成了一团。 隆冬寒日,只见有黑色浓烟从今日新婚的院落冒出,而后,很快就见到火光闪烁,映衬着满院红色,更显瑰丽红艳。 嘈杂的一切远离,洛凰自后看见的,只有满目的红色。 曾经她也有想过自己和温叙之成亲时的场景,如今一切幻灭,早已物是人非。 那一刻,洛凰感觉自己的眼角有泪水滑落而后又不断涌出。 此时,她不是为了这被温叙之所弃的自己,也不是为了这满身的深痕而痛。 她哭的是,在这隆冬之日而死去的爱情。 那个让她斩断了过往一切想要厮守一生的男子,带着他对她的爱,和她对他的爱,已经死去了。 “阿凰,阿凰,我是这样的爱你。” “阿凰,我想要现在就娶你为妻,给你幸福。” “阿凰,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阿凰……” 在洛凰彻底陷入黑暗时,耳边弥留的一句,是曾深爱的男子冰冷的一句:“抬出去扔了。” ☆、第十二章 洛凰有想过,如果有来生会是怎样的呢? 她会不会再捡了阿溪做弟弟?会不会再遇见温叙之? 温叙之…… 如果再遇见他,洛凰想,她一定不要再爱上他,而且一定也要还他两剑才可以。 洛凰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偏静的小院子里。 寒风吹进,好冷。 明窗半开,簌簌的大雪飘落几乎遮蔽了满眼,隐约的能看见屋前院角一株红梅开得正好。 阿嚏—— 谁这么大冬天的将窗户开这么大,真是够冷。 “咦?你醒了?”一道欢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小道童正站在那里。 洛凰朝他眨一眨眼,喉咙有点干,身体觉得好重。 “你有哪里不舒服么?”小道童一张脸粉雕玉琢上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奇看着她。 动一下,洛凰的觉得伤口有点痛,看一眼桌上的茶壶,她喑哑着声音,低声道:“水……” “哎呀,看你都能说话,那是真的好了。”小道童当即笑眯眯看着她,很是仗义地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哎?!! 看他机灵聪明的模样,洛凰觉得不能以年纪小来取人。 虚弱一笑,洛凰才要朝他再说一声,她口渴想喝水。 就见本该靠谱的小道童,却是突然转身,糯糯的声音一扬:“师父——洛姐姐醒了!师父——” 哒哒哒,小小的身影转身要朝门外走去。 被留下的洛凰怔然,喂喂,别走啊,不是说了会好好照顾她的么? “别走哇……水……” 可是小道童却沉浸在叫“师父”的欢快中,丝毫没发觉,他要照顾的洛凰,此时真的想喝口水啊。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小小身影,洛凰反思,是她的错,那不过是一个孩子啊,她怎么能真的指望他照顾好自己呢。 身上的伤口着实疼的厉害。 洛凰此时才发现伤口早已被处理好了,可是…… 这身前身后缠得好大几圈都鼓起来的白纱是怎么回事?! 身上的感觉也有些不对,好在颈部和头没受伤,洛凰低头,伸手看一下衣服。 嗯,里衣还在,可是越往下面她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她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啊,为什么会把她缠的差点跟个粽子一样了? 她是受了伤,可是没失忆啊,她只是被刺了两剑,好吧,那两剑虽然都很重,可是需要把她拿纱布整个裹起来么? 经过目测,那两处最鼓起的地方就是她被刺伤处。 难怪昏睡中的时候一直觉得腰酸背痛。 虽然不想动,不过洛凰着实渴。 她努力想要坐起身子。 “醒了?” 伴随着一道好听如山泉轻响的声音,一个清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 洛凰抬头,先看见的是一袭暗红衣衫,腰间别着一串镶了十二块玉石的玲珑扣,只是同样是质地上好的玉石,不知何故,只有三颗显得根外晶莹剔透,其余的虽然也好看,相比下却如蒙尘的明珠。 而后是男子如宝玉雕琢成的一张脸,看上去约莫二十六七,一双墨眉修长眼眸如月,如高山明月让人觉得飘逸出尘,难掩一身的仙风道骨,最显眼的却是他一头的白色。 此时他好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洛凰虽然能看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又觉得他的视线里的自己好像空无一物。 “你……”洛凰看着他,先要问他是谁,可喉咙干干的说不出。 洛凰努力伸手指向旁边的桌子,沙哑道:“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最面前这一脸淡漠的的男子求助。 哒哒哒,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小道童又跑进来了。 他看见红衣白发的男子时,眼睛蓦地一亮:“师父,原来你来看洛姐姐了。师父,今天的包子很好吃呀。” 视线落在小道童的手上,是两个白嫩嫩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之前还不觉得饿,这会洛凰却是觉得又饿又渴。 “水……” 洛凰努力提高点声音,想要让他们听清楚。 红衣白发的男子看她醒了后,就是神色淡淡站在一旁。 小道童没听清楚洛凰说什么,凑过去:“洛姐姐,我师父是不是很厉害?他说你能醒你就真的醒了。啊,还有,你身上的伤,也是浮生给你包扎的哦,哎呀,洛姐姐,你这么看着我,不用谢啦。” 洛凰静默,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求人不如求己。 她努力坐起身来,想要自己去倒杯水来喝。 身子才动。 自称浮生的小道童,当即喋喋道:“洛姐姐,你也饿了么?浮生给你拿了包子吃,给你。” 看着递到面前的包子,饿了的洛凰想一想接过,可这水是必须要喝的啊。 “哎,洛姐姐,你怎么下地了,你是一个包子吃不饱么?” 浮生抬着一张肉嘟嘟的笑脸,问得很是天真无邪。 他看着洛凰有点虚弱的模样,黝黑的眼中顿时涌出同情,心疼一下,手一伸,再将手上的另一个包子递到洛凰面前:“洛姐姐,你三天没吃东西了,这个包子浮生也先让给你吃吧。” 看着他粉雕玉琢的无邪脸颊,洛凰轻咳一声,终于努力将那个字清楚说了出来:“水。” “水?哦。洛姐姐你是想喝水啊。”浮生终于恍然,转身匆匆给她倒了一杯水,道:“洛姐姐,你也太客气了,如今你有伤在身,我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你怎么还和浮生客气呢?来,你喝水,要是不够我再给你倒一杯,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呀。” 闻言,洛凰沉默了,默默喝水。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嗓子终于润了润,洛凰才是看着师徒俩问道。 这救命之恩可是大过了天,他们跟她素不相识,而为何他们却知道自己叫什么,那个小道童更是一口一口叫自己“洛姐姐”呢? 一大一小的,显然能做得了主的就是那个红衣白发的男子了。 可洛凰看着他问道,红衣白发的男子在说了之前“醒了”两字之后,却依旧始终一言不发。 真是个有点点怪怪的男子,不说话,一脸的淡然接近木然,根本就是个木头么,不过就算是个木头,也是个仙风道骨很是赏心悦目的木头。 对于洛凰的疑问,旁边浮生却是说了。 “洛姐姐。那是我师父,我是宋浮生,师父恰好有事要来永安城,所以就接受了欠债的委托,来救了你。” “欠债的?”洛凰一怔,“那是谁?” 宋浮生眨巴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听着她的问题不由想一想,一会才是为难道:“师父一直叫他欠债的,浮生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不过洛姐姐,欠债的让师父给你捎句话,说——你既不愿意见他,他不会让你为难来见你。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回去,他永远会在无方宫中等你。” 蓦地,洛凰的眸中一沉,已经了然宋浮生口中那个“欠债的”是谁了。 此时她的心,似乎也如窗外飘扬的雪,飘飘扬扬很是复杂。 咬一口手中还热乎乎的包子,洛凰的面色当即一变:“这包子……” 宋浮生一笑道:“是不是很好吃?这是师父亲手做的,一次比一次好吃呢。洛姐姐,一会我再去给你多拿两个吧?” 闻言,洛凰唇边的笑容差点掉了,僵道:“不必不必,我吃一个就够了。” 这包子的味道实在是……有够难吃…… 看着大口大口吃的开心的宋浮生,洛凰心中不由揪一下,这小家伙年纪小小口味就如此独特,真是太不容易了。 到底面对的是救命恩人,加之吃人嘴软,洛凰努力小口咬着包子,想找出它味道里哪怕一点的可取之处,可吃完了一个,却连一溜溜的美味都没找到。 那边红衣白发的男子,起身走了出去,宋浮生一脸幸福已经在吃第三个包子了。 “哎,师父就做了这几个,真是舍不得吃啊。”宋浮生看着手少吃了一半的包子,难掩心痛,然后突然看向洛凰道:“洛姐姐,师父一个月才做一次包子,就剩下了五个包子,你可以吃饭,把包子留给浮生好么?” 对此请求,洛凰自然是求之不得,很是恭谦地点头道:“浮生你放心,那些包子全留给你吃。” “洛姐姐,你人真好。”宋浮生当即一脸的感动,扬起一抹大大的笑道:“洛姐姐你放心,浮生不会让你饿肚子,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都会做了给你吃的。浮生做的饭可是很好吃的。” 看着宋浮生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知为何洛凰就想起了刚才他同样信誓旦旦说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情形。 幽幽望着窗外飞雪,洛凰在想,刚醒来的她如果这两天不吃饭会怎么样。 一个木头似的冰冷男子,一个喋喋不休一团可爱的小道童。 后面洛凰才知道,那个红衣白发的男子叫做宁长生。 据浮生说,他师父本是世外高人,五年前转入世,捡到了他,他是师父唯一的徒弟。 洛凰以为宁长生不过二十六七岁,宋浮生一天却悄悄告诉她,就连他的师伯都不知道师父多少岁了,宋浮生的师伯如今六十好几。 下午的时候,或许是昏睡了三天,洛凰精神还不错,浮生又是给喜欢热闹的,难得能遇见师父以外的人,也就一直陪在洛凰身边。 浮生告诉洛凰,他们找到她的时候,正看见温叙之刺了她第二剑,在温叙之手下将她要扔出府的时候,才让他们找到了机会将她救了下来。 “洛姐姐,我和师父能把你救下来,当真是很不容易哪。”宋浮生想起那日的情形依旧不禁感叹。 洛凰点头,温叙之的手下武功不弱,他们师徒一大一小是不容易。 只是,洛凰却不知道她所理解的辛苦与宋浮生所感慨的辛苦完全是两回事。 雪一直下个不停,天色渐沉。 院子里,红衣白发的宁长生撑着一把伞站在茫茫天地间一动不动,依旧做个有仙风道骨的木头人。 在宋浮生短暂的安静后,洛凰依旧不由的想起温叙之,想起洛溪…… 阿溪…… 佯装的欢笑淡去,心里空落落的又疼又冷。 在听见宋浮生那一句“该做晚饭了,洛姐姐你等我给你做好吃的”时,洛凰脸上做出的轻松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晚饭,她可不可以求放过…… ☆、第十三章 宋浮生,今年六岁,偶尔不靠谱却喜欢热心助人,最爱师父做的包子。 虽然他对美味的鉴赏怪了些,可当天晚上,从洛凰连吃了三碗米饭可以看得出,宋浮生做菜的手艺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素炒三丝、豆腐羹、酱爆茄子、鱼香肉丝。 越是家常的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厨艺如何。 “这都是你做的?比那些王府里的大厨做的还好吃。”洛凰看着宋浮生问道,而且,她这感慨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很难想象他这小身板,在厨房里挥刀舞锅的情形。 看着桌上如风卷残云般的一面,宋浮生粉嫩嫩的小脸一样,笑道:“洛姐姐,谢谢你夸我,浮生今天做的不是很成功,师父只吃了半碗饭,哎,以前师父都能吃一碗半的。” 说起宁长生,浮生的肉嘟嘟的小脸先是失落一下,很快又坚定握拳道:“明天浮生一定会好好做饭,让师父再吃一碗饭的。” 小小的身躯,瞬间就充满了能量。 洛凰却是沉默了,看眼坐在屋檐下低头看着手中伞的宁长生,感情浮生这让人叹服的厨艺居然还是失常发挥啊。 可这一餐的随便一个菜的味道,都能把中午那个包子甩出去老远好么…… 洛凰心中不得不再次感叹,真是一对奇怪的师徒。 晚饭后没多久,暮色沉沉,原本灰色的天空显出几分墨蓝。 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雪,终于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宁长生给自己开的是什么药,醒来以后,洛凰觉得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坐久了总是想要站一站。 窗边,洛凰看着院中沾染了白雪的红梅,淡淡幽香清冷弥漫。 小道童宋浮生,是一个闲不下来的性格。 收拾好了碗筷,在给洛凰煎药的空隙,挥舞着比自己高出快一倍的扫帚,清理着院中积雪。 那扫帚太大,宋浮生力气不匀,一个趔趄小小的身子就扑进了雪堆里。 “师父,我没事,我已经站起来了,这个雪很厚,徒儿一点都不疼。” 浮生小小的身子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连忙朝着坐在屋檐下的宁长生说到。 从他跌倒,到他站起来拂落身上的雪,宁长生始终都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木然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望着宁长生无表情的玉颜,宋浮生的小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师父,你喜欢看雪人,一会徒儿给你堆雪人吧?” 轻轻的寒风吹拂起宁长生的红衣白发,洛凰很是奇怪,面对宋浮生那么可爱的一张脸,他居然还真的能连一点表情都没有,真是比木头还木头。 尽管宁长生没有丝毫的反应,浮生堆雪人却堆的很开心。 堆起了雪人的身子时,他就“师父”“师父”的叫着很是欢快。 走好了雪人的头以后,他就凑到面容依旧不起丝毫反应的宁长生面前,喃喃道:“师父,这个雪人是不是比去年堆的可爱了。” 整个雪人堆好的时候,宋浮生已经高兴的围着宁长生跑了好多圈了。 “洛姐姐,你看,师父也很喜欢浮生今天堆的这个雪人呢。” 跑到洛凰的窗户前,宋浮生仰着小脸,笑容很是满足。 尽管,宁长生自始至终的表情全是木然,甚至没说过一个字,没做过一个动作。 好像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出来,谁也走不进去,哪怕是形影不离的徒弟。 没有反应又如何,在宋浮生的世界里,似乎只要师父能在旁边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看着眼前有些奇怪,却又温馨的一幕。 洛凰笑一笑:“浮生,你堆的真好看。” 这样静谧的夜,很适合想起一些不敢去想的事情。 阿溪也喜欢堆雪人的,之前她还和阿溪约好了会一起烤红薯的,现在阿溪却不在了。 洛凰看着天边不知何时露出的星星,她真想睡一觉起来就看见阿溪还在。 希望,那是一场噩梦。 到时候,她一定会多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堆雪人、烤红薯,并且会带他一起离开靖安王府,再不去爱温叙之。 温叙之。 而今想到这个名字,洛凰的心里却只有恨。 可是那一夜,洛凰却什么梦都没有做。 浮生说,是宁长生在她的药里加了一味宁神静心的,因为救回她的第一天晚上,她一直在做噩梦,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梦话。 那一夜,洛凰没有做梦,服下药后就睡得很沉。 而半夜的时候,却有人突然醒来。 大婚之日已经过去三天了。 靖安王府里依旧弥漫着喜气,似乎早已忘记了大婚那日的一场闹剧。 何况又入年关,永安城里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热闹,谁还会去记得那些扫兴的事情呢。 温叙之披了衣裳站在窗前,屋内暖炉烧的暖暖如春。 推开窗子,寂静的夜晚里,雪停风停,许久未见夜空的繁星,残月如钩挂在天上,浅浅淡淡。 刚才,他怎么又梦见以前的事情了呢。 梦里,他和洛凰一起赏雪,她因为握着自己的手而觉得温暖浅笑着。 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会让他和公主的婚礼热闹而顺利的。 是她先破坏了这一切,是她逼得他在众人面前别无选择只能杀了她来安抚公主,给众人一个说法。 若不然,她落在其他人手中,只是下场不过是更凄惨。 如今娶到了公主,距离他想要的更近了。 他不应该再想起她。 只是那一夜,温叙之辗转反侧,依旧无法入眠。 翌日,天气终于放晴了。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雪上,照在屋檐下的冰凌上,晶莹剔透。 宋浮生年纪小,起得却是最早的。 待洛凰醒来的时候,宋浮生和他木头人似的师父已经用过了早饭。 阳光照入屋子里,洛凰推开窗,觉得有阳光照着反而更暖和些。 昨天晚上睡得沉,可是这样凛冽的冬天,没有暖炉还是有些冷啊,还好她有内力护身,否则的话,洛凰可以肯定自己身上的剑伤还好,就得患上伤寒了。 喝着粥,洛凰看着衣衫有点单薄的浮生。 哎,六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冻着呢。 寻思下,救命之恩难报,洛凰想自己或许应该关心一下浮生,如果他没有暖炉,就给他添置一个暖炉,这样他就不会生病,就能一如既往的做好吃的饭给她吃了。 “浮生啊,现在天气挺冷的,你屋子里可有暖炉?睡觉的时候冷不冷?” 生活上的事情好像什么都难不倒的宋浮生这会却疑惑了。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透彻眼睛,“洛姐姐,为什么要暖炉?浮生不冷,你说师父会不会冷啊?”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师父。 “你师父有内力当然不冷,可是你才六岁,这样寒冽的冬天你真的不冷么?”洛凰看着他,真是叹息,这个孩子只会照顾师父,怎么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内力?”宋浮生愣一愣,而后乖乖一笑道:“洛姐姐,浮生也有内力的,师父不冷浮生也不冷的。洛姐姐,那你冷不冷呢?” 洛凰沉默,她想说她是有一点冷的,可她怎么能被一个小屁孩给比下去呢。 镇定的摇一摇头,洛凰将粥喝完,轻快道:“洛姐姐也有内力,自然也不冷。” 扭头看着院子里,撑着伞站在阳光下的宁长生,果然有奇怪的师父就会有奇怪的徒弟。 时近中午的时候,洛凰正盘算着往后的打算时,僻静的屋舍前有人来访。 “宁道长,在下奉了范先生的吩咐,来请你入府为王爷治病了。” 来人是一个面容拘谨的人,虽然一身随意的装扮,气势却不弱,不张扬,如鞘中刀,沉稳又让人不敢小瞧。 宁长生到底有多厉害洛凰不知道,可能让那人拜托来救自己,必然不会弱。 只是,看病就看病,为什么连她这个病患也要跟着一起去呢。 站在马车前时,洛凰看着无甚表情的宁长生,想一想还是建议道:“宁道长,你和浮生去出诊,不如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吧。” 撑着伞的宁长生淡看她一眼,不发一语地端坐在了马车上。 作为宁长生发言人的宋浮生,拽了拽洛凰的衣袖解释道:“洛姐姐,我和师父只是帮伍婶婶在这里替他们看几天家,他们年关探亲今天就回来,我们得去其他地方住了。” 替人看家?! 面对这对坑爹的师徒,洛凰当即不再迟疑地就上了马车。 看来,自己真要好好想想以后的打算了。 从城西的偏静屋舍,到城东。 即使在马车了,洛凰也能听见永安城大街上的热闹。 上了车才想起来忘了问他们是要去哪。 不过看一脸淡色,怀抱着伞的宁长生,问他等于白问。 问宋浮生,小家伙此时正看着车外的景色目不暇接,问他,反正都已经在车上,到时候就知道是去哪里了。 不过当洛凰跟着宁长生他们站在清闲庄门口时,洛凰心中便是了然了。 清闲庄,旸国送来邺国的质子百里熙的府邸。 刚才那人说请宁长生来给王爷治病,原来那位王爷就是传闻中体弱多病的百里熙啊。 此时,清闲庄内。 体弱多病的百里熙终于能勉强起身了。 站在窗边,薄薄纱幔隐约显出他颀长优雅的身影。 一张圆脸很是和气的范昀,此时却是微锁着眉,禀报道:“王爷,属下让人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洛姑娘的下落,恐怕她真的已经……” 说到这,范昀不由话间一顿。 “没有恐怕,就算她真的死了,也要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本王才会相信。”负手而立的百里熙缓缓道,声音清泠如冰泉。 冷风拂过,一缕误入室内扬起纱幔,正露他看向靖安王府的深邃眼眸,其中一片肃杀狠绝。 人伤他一分,他必十倍还之。 从来没有伤了他的人,还能不付出任何代价的! ☆、第十四章 “还有靖安王府那边,让人手脚利落点,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百里熙坐回软椅上,通透光亮,照着一身玄服的他,或许是因为背上的鞭伤未愈,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竖起的墨发,有几缕随意披散在身前,墨色长眉轻挑间,冷厉之气瞬间笼罩他俊美玉颜,薄唇微扬,一身的风华无双,任谁看了都只觉有倾城的惊艳却又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至今他的伤还隐隐作痛,有些不快的微微蹙眉,百里熙沉声懒懒道:“可惜,此时正是本王能否顺利返回祈城的时候,只得先小打小闹一下,全当讨点利息。” 范昀站在下首安静的听着。 而原本还淡然的百里熙却皱眉,突然冷厉一句:“可恶,这么多年了,周佑居然还惦记着本王,若非此时不能让他抓到一点把柄,本王定不会只这样罢了。” 看着突然有些懊恼的百里熙。 范昀劝道:“王爷。你才恢复记忆没多久,千万不要再动怒了。” 何况,王爷口中的“小打小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说起他的记忆,百里熙则是一蹙眉,着实有些无法理解,失忆时候的他,为什么就能为了洛凰而甘愿让自己受欺负呢? “王爷,宁道长已经到府里来了。可要属下请他过来?” 正失神的百里熙,听着范昀的话,望一眼放晴的天空,道:“在屋里待的久了,本王亲去迎接一下吧。” 说是看病,其实清闲庄内多的是大夫,毕竟传闻中的百里熙体弱多病,本就该时刻都离不开大夫才是。 能让百里熙和范昀如此看重,则是因为宁长生有从旸国带来的消息。 之前的三年,他们遍寻不着百里熙的踪影。 为了不让人对府中的冒牌百里熙产生怀疑,旸国皇帝百里霈两次派使臣到邺国,说想要接回儿子。 原本就是虚虚实实,想让当年刺杀百里熙的人不会发现百里熙失踪一事。 所以,之前的两次想要接百里熙回国一事是假,毕竟,哪有人会正主都没有了,还嚷嚷什么回国。 现在,旸国之内,百里霈重病难愈,好不容易寻回了百里熙,这番回国便是刻不容缓了。 此时,洛凰跟着宁长生师徒,正穿行在清闲庄的后院中。 小道童宋浮生落后一步跟在宁长生的身后,而宁长生依旧是在太阳光下撑着把油纸伞。 奇怪,这样的天气不晒晒太阳惬意一下,撑着伞做什么,又没刮风下雨的,难不成他是不能见光的妖怪么。 洛凰走在后面,有一遭没一遭的乱想着。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周围经过的精致。 皑皑的白雪被扫在两边,露出蜿蜒的路面,两旁种植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梅花,此时开的正好,有淡淡的暗香漂浮。 虽然是质子府,在永安城中不适宜太过张扬高调,却也有别样的精致淡雅。 “宁道长,待到了前面就能见到王爷了。” 领路的人在前面说着。 对百里熙,只要是在永安城里住过的人都会好奇,其原因有二。 一是,太子周佑对他的重视,视为此生劲敌;一是,听闻百里熙的相貌俊美无双。 永安城里不少人说,太子周佑太高看了百里熙,他不多是一介质子,仗着身边有些个谋士才有点小聪明罢了,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纵然这样认为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与太子周佑走得近的大臣劝说过一二,可太子周佑始终留意着清闲庄的动静。 有时候洛凰会想,一个人若果真的没有智谋可以让人忌惮,那么就是百里熙的相貌比之太子周佑要俊美的多,所以他才留意着的吧。 世间缘由不是内在就是外在,所以此时听着要见到百里熙,洛凰不免还是有点小好奇的。 穿过几丛梅花院落,走过庭廊,远远看着前方一泓结了冰的湖边,正站着一瘦一胖的身影,想来百里熙就是其中之一了。 洛凰想要看清楚两人的相貌,只是梅花遮掩,隐约间能看出黑衣的身形颀长,如玉树兰芝般美好。 正走过去的时候,前面宋浮生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微微懊恼地望着洛凰道:“洛姐姐,给你带的药材被浮生落在马车里了,你能不能跟浮生一起去取药材啊?” 果然不靠谱的家伙,都难免会有丢三落四的习惯的。 洛凰点一点头答应,谁让自己这个伤患现在多是靠浮生在照顾呢,何况还是为她准备的药材,而且,任谁被他这么看着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纵然宁长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反应,宋浮生依旧是拽一拽他暗红的衣袖,乖巧道:“师父,徒儿和洛姐姐去取药,很快就回来哦。” 被宋浮生拽着袖子折路返回去找药材,洛凰接下来才是知道了浮生的一个秘密。 原来他叫着自己一起,是因为他路痴。 而跟着浮生往回走的洛凰,则也没有看见,转过了那几株梅花正走过来的百里熙。 如果她此时回头看一眼,定会吃惊,百里熙的相貌竟与恢复成白皙面容时的洛溪一模一样。 百里熙也只是悠悠看一眼洛凰和宋浮生正跑远的身影,而后便是迎着宁长生走去。 ☆、第十五章 寒寒冬日,洛凰就那样随着宁长生师徒在清闲庄内住下来了。 晚上不会再觉得冷,伤势好的也很快,让洛凰不得不敬佩宁长生,明明是一个还俗的道士,医术却这么厉害,难道他是发现自己在医术上更有前途才还俗的么? 尽管住在了清闲庄内,浮生也依旧每天亲自做着宁长生的一日三餐。 那时洛凰才知道,宁长生虽然是个仙风道骨的木头人,可对吃的却很挑剔,非佳肴美味不入口,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他自己亲手做的包子。 而从浮生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会做饭了,有这样一个挑食的师父,洛凰愈发觉得浮生的不简单。 再说清闲庄里说是请宁长生来给百里熙治病,可除了第一天百里熙见了宁长生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过他了。 三个人依旧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是住不下,而是浮生说了:“师父答应了那个欠债的,洛姐姐的伤势一日不好全就要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听着这话,洛凰墨眉间微沉一下,什么都不说,心情也沉闷了几分。 而木头人的宁长生,在那时却看了她一眼,清透直入人心,好似他这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其实对外界所有人的心思都能一眼看透。 不过他并没说什么,每天没事做的时候,要么抱着他那么油纸伞在院中坐着,要么就是撑着伞站在院中。 红衣白发,君子如玉,引得不少小丫鬟远远观望。宁长生却只是目光静静看着某处虚空,依旧不言不语,也不知道他看病的时候,也这样不言不语么。 委实无聊时,洛凰却看着宁长生的视线有一瞬落在了手中的伞上,然后她就惊奇的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宁道长唇角居然浮现了抹浅浅的笑。 虽然很短,可却是货真价实的笑。 原来这个木头人是会有表情的啊?! 可对象为什么会是一把伞呢? 好奇着,洛凰招了宋浮生到身前,问道:“浮生,你师父为什么一直撑着那把伞呢?” 想一想,不管是晴天还是风雪天,宁长生始终伞不离手。 那把伞看上去已然有些年份了,虽然旧了些,也经常拿出来用,可却并不显破,不难看出依旧被使用的很好。 浮生双手趴在窗户上,粉嫩嫩的小脸抵着手背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一直撑着那把伞,不过师父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它,我听师伯说,这把伞好看是师父的一个故人送给他的。” 故人相送?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人,看宁长生对一把伞就这样重视。 而她面前宋浮生,说着说着,作为控师系的他却扭头看着洛凰,问道:“洛姐姐,你说如果我也送师父一个东西,师父也会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么?” 洛凰很认真的想一想,却想不出答案。 像宁长生那么木头的人,她觉得他能那么重视一把伞已经是很奇怪的事情了,很难想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放在心头。 不过洛凰还想出答案,旁边浮生却又是认真地道:“嗯,其实师父带不带在身边也不重要。因为,不管师父走到哪里,浮生都会永远跟着师父的。” 听着浮生全身心对宁长生依赖的话,洛凰不由一笑,能够有人这样不计一切的去跟随,宁长生是幸运的。 曾经,也有人如浮生一般,不计较一切的陪在她身边。 如今她的伤未愈,也不知道靖安王府的人是否知道她还活着。 认识她的人虽然不多,可靖安王府的人却经常在永安城中采办各种东西,如今还在年关里,不少人会趁着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就不妙了。 所以在清闲庄的几天里,洛凰都很是安静。 同样安静的还有清闲庄,以为是旸国身在邺国的质子。 清闲庄不管是什么样大大小小的日子都过的很是低调,一面因为一些事情又让太子周佑来为难了。 清闲山庄的一众丫鬟仆人们,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最热闹的事情也不过是聚在一起说着永安城里的八卦。 服侍在洛凰他们院中的小丫鬟翠环也是热衷于八卦的其中一员。 化雪的冬日,天气总是异常的寒冷。 除去院中的站着有神的宁长生,洛凰与宋浮生,正在烧着暖炉的屋子里听着小翠绘声绘色的跟他们讲着永安城里的事情。 “洛姑娘,小宋道长,你们真的应该出去逛一逛,城里的各个戏班里都推出了不少新戏,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还有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最近不将靖安王的英勇事迹也开始讲一些热闹的事情了。每天街上都有好多人,热闹极了,啊,还有一些从其他地方来的耍杂技的,最近在永安城里也是很火,听说有几家大人的府上都想让他们去表演呢……” 宋浮生听得好奇,他一直跟随在宁长生身边,这还是第一次在山下过年关。 “原来年关都是这么热闹的啊……” 宋浮生惊呼着,睁大了眼睛很是好奇。 他生得粉嫩一团,很是可爱。 翠环不由逗着他道:“小宋道长,你要是想出去玩,不如明天我带你出去看看怎么样?” 闻言宋浮生的眼睛一亮却又很快的恢复如常,抖一抖小小衣袖,坚声道:“师父不去,浮生也不去。” 也不知是年纪小舍不得离开,还是真如他所说那样——师父在哪,浮生在哪。 翠环忍不住逗他:“你师父就在院子里不曾离开,小宋道长,你跟我出去逛一逛,保管回来的时候,你师父还在院子里呢。你是去还是不去?” 年纪小小,心智却坚定的宋浮生依旧摇头,仍是不去。 翠环就不由叹气了:“小宋道长,你还真不是贪玩的孩子啊。” 旁边洛凰看着两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见劝不动宋浮生,翠环也不失落,清秀的脸上,突然故作神秘道:“那你们可知道,现在永安城里传的最热闹的事情是什么?” 宋浮生眨巴下通透眼睛,一脸的纯真道:“难道不是那些耍杂技的人么?” 翠环一摇头:“那也只是让人看个热闹,最近发生了两件事情,可是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在议论。” 看着她一脸的八卦,洛凰缓缓道:“莫不是哪个世家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洛姑娘,你没出门居然也能知道。” 翠环惊讶看着她。 洛凰只是一笑,都说是爱八卦,自然少不得家长里短的事情,而能让全城的人都议论纷纷的,十有□□是显赫世家的事情。 “其实啊,要说起那家来,洛姑娘你应该也听说过。最近最热闹的就是靖安王府了。”翠环揭晓道。 闻言,洛凰面上的笑容沉了几分,似无意道:“靖安王娶了怀御公主,不正是永安城里无人不知的事情么。” 翠环却是面色一正道:“洛姑娘,那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现在靖安王和怀御公主的婚事固然热闹,却也是乐极生悲的事情。” 洛凰不由微微挑眉。 翠环低声道:“你们都听说了在靖安王和怀御公主成亲当日有人大闹婚礼吧,这场婚礼真是从一开始就不顺啊,现在大家都说因为这场婚礼没选对吉日。前几天靖安王府里的老夫人本来就受了重伤,听说前天晚上还被惊吓到了,也不知道她是看见了什么,大半夜就突然疯疯癫癫的说着一些胡话,连巡防的将士们都惊动了,到了第二天不顾自己的伤重的快没了半条命,就匆匆去了城郊的福泽寺里去烧香拜佛了。” 洛凰是知道靖安王府老夫人是信佛的,只是她如今的一身罪孽,就是佛祖也难救赎。 看洛凰听得认真,翠环亦是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靖安王府里温二小姐的事情了。也是昨天靖安王府的老夫人拜完了佛要回去,归途温二小姐的马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撞上了一个孕妇,那孕妇的丈夫也是个无赖,就趁机狮子大开口想要讹诈温二小姐一些银子,可没想温二小姐气不过,当场就让人打了那对夫妻,却刚好被路过的颜御史的夫人看见了,颜夫人去劝,还反被温二小姐给骂了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颜夫人气得不轻,所以现在满城都是在说温二小姐仗着公主进了他们靖安王府的门,就蛮横无理了……” 洛凰想,温芸箐这次可真是开罪了不好惹的人了。 颜御史的夫人洛凰曾经远远见过一次,听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很是耿直火爆,但凡见到了不平的事情都会去管一管,其人够仗义,又是镇威将军府里出来的,与永安城不少显贵世家的夫人交情都很好。 她若是不喜欢谁,凭着交情,永安城里过半数的人家都不会喜欢。 其实温芸箐那件事情,虽然是她撞人在先,可也是对方想要耍赖讹诈一番,温芸箐蛮横的性子自然不会吃亏,只是她却让人动手打人,被颜夫人装上后,却又与颜夫人起了冲突。 温芸箐也算是个机灵人,没想到却做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洛凰却是明白的,温芸箐心系周佑,而那颜夫人,听闻在未出嫁前曾与周佑交好,一度差点成为了太子妃。 没想到她还没去做什么,温芸箐就已经给自己凭白竖起了不少敌人。 而一心想让女儿也尊贵至极的老夫人,恐怕疯疯癫癫的惊吓之余,也更是头疼了。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 莫不是阿溪在天有灵,让老夫人和温芸箐他们要遭受惩罚了么。 翠环看着洛凰怔然出神,想一想问道:“洛姑娘,小宋道长不出去逛逛,你可想出去走走?” 洛凰回神,眼中笑意带了几分悲凉道:“嗯,明天晚上,我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明日是阿溪离开的第七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明天他又是否记得回来看看她呢…… ☆、第十六章 待到第二日,原本低调的清闲庄反常的忙碌了起来。 带着几分凝重的气氛。 就算是在邺国的质子,可年关期间普天同庆,也不必低调的这么严谨吧。 问了问翠环,洛凰才是知道,原来今日是太子周佑要来。 “哎,洛姑娘,你说太子他怎么又来,他总是看我们家王爷不顺眼,这次不知道又会怎么刁难了。”翠环托着脸,很是哀愁。 真不知道当年周佑和百里熙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这么多年了,人家百里熙都已经沦为质子在邺国很是规矩了,居然还不放过。 不过对于那个天下皆知,不过是倚靠了身边谋士才骗来几分才名的百里熙,众人也只能叹他运气不好,谁让他身边就跟了名闻天下的范昀呢。 范昀,三十岁助旸国皇帝百里霈,从最不起眼的皇子登基为皇,从此名闻天下,当年与无方城城主晏丞齐名,被认为胸怀谋略,纵横双绝。 天下皆知旸国皇帝百里霈最信任范昀,让他跟在百里熙身边,其对三子百里熙的疼爱不言而喻。 看着翠环一脸的担忧,洛凰宽慰道:“有范先生在,太子再刁难也不会怎么样的。” 轻叹一声,翠环依旧忧心忡忡:“还好有范先生在,只是我们王爷身体娇弱,每次太子来了都会被他闹的大半个月卧病在床。” 百里熙体弱多病,也正是因此而来。 不过对于那个一个月有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养病的百里熙,洛凰并不太好奇,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收整好以后,洛凰与宋浮生打声招呼,便是悄然离开了清闲庄的后门。 阿溪身前的时候,她曾说要带他离开靖安王府,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他们的家。 如今他们是都离开了靖安王府,却是天人永别,她曾许诺与阿溪的话,却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年关期间,找到卖纸钱那些去往幽冥之处的东西颇不容易,到是让洛凰找了好一番,才买到。 当洛凰远远看着靖安王府的大门时,看一看天色,暮色微沉。 站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口边,洛凰没曾想却看见了温叙之。 他似乎是刚从宫中回来,站在马车旁,微微的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袂轻扬,墨发飞舞,他伸手朝着扶着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温婉周毓,俊朗的面容,带着浅笑仿若春风。 即使隔得那么远,洛凰也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笑容,能够回忆起他眉眼的每一处的变化。 这是自那日他将剑刺入自己身体后,洛凰第一次见到他。 依旧是记忆里熟悉的那个人,可现在却再回不到从前。 眼眸移到他处,洛凰看着一边墙壁上正融化着的雪,腹诽道,天下间的男人真是没一个可信的。 再深的爱情,随着时间也会转薄淡去。 寒风吹拂一阵,在巷子口的洛凰身形一闪,就悄无声息的进了靖安王府里。 这几日的靖安王府还想比以前巡防严谨了很多,不过她要去的地方本就偏僻,所以没费什么精力,洛凰就已经到了秋风院里。 这里是她和阿溪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头七之日若有魂归来兮,阿溪会想要来这里看她吧。 秋风院中,悄无声息,虽然不过七日的光影,院子里已经像是没了丝毫的生气。 春语早已不见了踪影,如今她和阿溪都不在,她也被调去其他院里了吧。 推开门,走近洛溪曾经住过的房间。 甫一进入,好像还能听见他欢喜叫着“阿姐”的声音。 他曾经喜欢的泥塑、风车、纸鸢什么的早就没了踪影,看来东西已经被靖安王府的人给收拾扔掉了。 她捡到阿溪三年,两年多的时间在这里,有太多的回忆,现在只剩下追忆。 天色暗黑下来,微弱的烛光闪烁着。 带了一身凄凉的洛凰就那样守在洛溪屋子的门口,将买来的纸钱一点点的烧给了。 “阿溪,阿姐说要保护你却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甚至连你的尸身都保不了,是阿姐对不起你,让你受为阿姐受了这么多委屈……” 寒冽的风晃动着烛火,将洛凰的身影拉长倒映在地上,冥纸钱币飘扬在风中,悠悠扬扬。 洛凰只是怔然看着面前燃烧着的,纸屋和冥币道:“阿溪,你一个人在那边,有没有找到你以前的家人呢?不管有没有找到,都把这个屋子留着吧,以后等阿姐去的时候也好能找到你,还有这些钱你也拿着花,如果不够用了,一定要托梦告诉阿姐,现在阿姐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不要再被欺负了……” 喃喃说着,洛凰的动作却是不由一怔,声音里更是低落了几分:“如果没有阿姐的话,你一定不会被人欺负的……阿溪,如果你还在的话,就好了……不过你也放心吧,阿姐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了还不还手的……阿溪,今天你会回来么,阿姐很想你啊,你能不能出来让阿姐看看……” 黝黑一片的院子里,淡淡的烛光都仿佛被吞噬。 纸币飘散了满地,风依旧吹拂着,洛凰怔怔望着洛溪住过的屋子里,除了空荡荡的冷空气,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阿溪,你是迷路了么……阿姐宁愿你怨一下阿姐,可阿姐就是做错了事情你也都是站在阿姐这边的,阿溪……你还没有回来么……” 洛凰低语喃喃着,心中明明知道鬼怪只说不过是怪力乱神,可她此时却多希望那些虚无的都是真实存在的,至少这样她还能再见到阿溪。 可就那么望着漆黑的夜许久,除了冷风吹拂,依旧只有她自己。 失落的一声笑带着寂寥,人活着,想象不到的事情何其多,明知道不会发生的事情依旧自欺欺人的期待着。 起身,将自后一些纸钱燃烧,若火蝶纷飞。 一拂衣袖,靖安王府并非久留之地,也该离去了。 “阿溪……” 喟然一声长叹,洛凰转身才要离开的时候,清冷的银色月光下,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暗暗昏黄的光火下里,飘扬飞舞的火蝶中,一张白皙俊冷的面容就那样毫无预警的映入了洛凰眼中。 俊朗的面容,如墨染的眉,银色的月光仿若洒了他一身,玉立修长的男子,因着面色的苍白,在此时却好像带了几分透明的感觉。 “阿阿溪……”洛凰怔然看着他,那是阿溪的面容,她早就知道阿溪的面容太惊艳醒目,如今在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后,终于不必在遮掩了自己的面容了。 黑衣的洛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洛凰,刚才他躲在一边听着她喃喃自语好一会了。 不明白,不过是认识三年的人,洛溪和她之间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厚么? 他静静伫立着,不发一言,幽幽看着洛凰,想着下一秒她会有什么样激动的反应。 只是…… “阿溪——你你你……”洛凰的身子却是咻的一下跳开好大一步。 然后黑衣的洛溪就看见刚刚还说想要见他的洛凰扒着门躲在后面。 洛凰拍一拍骤然狂跳的心脏,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后,赧然望着他道:“阿溪,阿姐不是怕你哦,只是你这样一声招呼都没打的就出现了,阿姐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明明就是胆小,还非要找什么理由,黑衣的洛溪淡淡看她一眼,不言不语。 不知他心中的腹诽,洛凰深深凝视着月光下一身风华的“魂魄”,确认真的是阿溪后,才是慢慢走过去。 没想到恢复成原来相貌的阿溪这么好看。 借着月光看着他的眉眼,洛凰突然就忧心道:“阿溪,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也没能讨到一个媳妇,你在那边的时候,阿姐照顾不到你,你可要仔细的选一个好媳妇。” 洛溪不禁微微挑眉,还很以为自己是鬼魂么,可那也应该要过奈何桥了哪里娶什么媳妇啊。 不过这胆小的洛凰,居然还真的敢靠近自己。 “啊,还有,阿溪。你如果心里有什么不甘的话,就去吓一吓柳妤安和温芸箐他们,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可不要被他们请了道士给抓住了。”洛凰说着说着又是蹙眉旋即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还是不要去吓他们了,你那么老实,要是真被抓住了,那恐怕就等不到阿姐给你一起转世投胎然后好好照顾你了。还是等阿姐日后给你报仇吧。” 等她报仇…… 洛溪想着她以前的包子却是不以为然。 他静静不说话的模样,与以往的阿溪相去甚远,洛凰想,或许以为以前他是人,现在他是魂魄的缘故吧。 想着两人就这样阴阳相隔,洛凰眼眶不禁微红。 她抬头看着洛溪,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处,指向落了一地的纸钱道:“你还是在那边好好过吧,对了,那些钱阿姐烧给你了,你收到了么?你如果不够花,千万要托——” 蓦然的,洛凰的话一顿,她看向洛溪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 “阿溪,为什么你的身上还是热的?” 目光落在地上,月光下,清晰可辨的影子她居然此时才留意到。 有温度! 有影子! “阿溪你没死?!”洛凰瞬间激动,这惊喜来的太突然,“阿溪,阿姐好想你啊——” 伸开双臂,洛凰才要抱住洛溪。 可面前洛溪却是伸手将她隔开,深邃的眸光望着洛凰又惊又喜的脸,终于清泠泠开口道:“本王是百里熙,不是洛溪。” 如玉面容上是一派的淡冷漠然。 ☆、第十七章 百里熙? 洛凰眨了眨眼,虽然说面前的阿溪比往日白了不止一点两点,可她朝夕相处了三年多的弟弟怎么可能认错呢。 “阿溪,你乖啊,阿姐现在已经不在靖安王府了,以后阿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洛凰如此想着,看着月色下百里熙淡淡的面色,不掩欣喜:“阿溪,还活着就好。” 看着她自说自话,浑然不信自己的话,百里熙好看的墨眉微蹙,“本王不是洛溪。” 说着他要抽回被洛凰握着的手腕,洛凰却是不放。 “好啦。好啦,阿姐知道了,你不是洛溪是百里熙,都是阿溪。”洛凰看着他依旧笑眯眯。 百里熙默:“……” 什么知道了,分明是就还把他当做以前那个傻笨的洛溪哄。 “洛凰,你放手。” 百里熙神色冷峻,洛凰瞧着似有冷意,便是放开,无奈一叹道:“阿溪,你是不是失忆了还是脑袋又撞伤了?就算你不是阿溪,也不能是百里熙那个病秧子啊。” 好不容易活回来,何必要说自己是个体弱多病的呢。 病秧子…… 百里熙眉角轻挑一下,原来自己在她心中是这样的印象。 他幽幽转身,就要离开秋风院。 看着他要离开,洛凰连忙跟在旁边,问道:“阿溪,你要去哪里?” 百里熙的视线落在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淡淡道:“这里是靖安王府,不走难道还要等着被人发现么?” 闻言,洛凰点一点头:“嗯,再见面,阿溪好像比以前聪明了。” 以前的洛溪,从来不会去想这些细节,只要他玩的开心,哪怕四周有人持刀相向,他也不会感觉危险。 淡淡的月光洒落在清冷的秋风院里,拖长了两人的身影。 “你还不放手么?” 于是,当洛凰看着百里熙再次落在自己拽着他衣袖的手上时,她才是不舍放手。 本来以为故去的亲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她只怕一松手这就是一个梦。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掠出靖安王府。 离开了需要小心谨慎的地方,洛凰看着百里熙专心走在光线昏暗的街道上,还好现在夜色已深,否则以阿溪现在的相貌,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吧。 生活在一起三年多,洛凰很少能这样看着他俊朗的面容。 “阿溪,你已经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么?” 此时的洛溪,跟以前那个一见到她就笑眯眯的阿溪不同,很是沉默,一身疏远冰冷,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百里熙淡淡“嗯”一声,并不想多言。 见他有回应,洛凰才是一笑,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看他刚刚会出现在秋风院里,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挂念她这个阿姐的。 这样想通后,洛凰蹭蹭几步,跟他并肩而行,如以前和洛溪相处时一样,问着:“阿溪,那你可想起自己的名字,家住何方了么?等阿姐的伤好了,我们就一起回你的故乡如何?” 听着她的话,百里熙墨眸浅看她一眼:“本王说过的话,第二遍已经很多,不想再说第三遍。” 至于洛凰说要跟他一起回故乡,百里熙想,自己失忆的三年里,她好歹照顾了自己,还是以后再说拒绝的话吧。 而洛凰听着他的话,却是纠结,道:“阿溪,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永安城中谁不知道旸国三皇子百里熙身体孱弱,要是阿溪真的是百里熙,早在当日铁鞭挥下的第一鞭就受不了了,何况是那么多鞭。 再说,三年之前关于百里熙的消息亦有不少,那个总是被太子刁难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跟在自己身边的洛溪呢。 何况,在她出来的时候,听翠环说了,这次百里熙见过周佑后,不知道又会被气的病几天。 见着洛凰不信,百里熙也不多言,只是径自往清闲庄的方向而去。 下午周佑前去清闲庄,从两人儿时第一次见面,百里熙就知道两人不对盘。 暌违三年不见,百里熙并不觉得对他有什么思念的,所以依旧让范昀如常,让三年里假扮成他的人去与周佑应付。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在清闲庄的后院信步一走,就看见了一抹身影正从后门溜出去。 起先他以为是庄内有人与外勾结,没想到跟出去后,却是这几日遍寻不到消息的洛凰。 一番寻寻觅觅,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时百里熙才是了然。 早就得知与宁长生同行的还有一名洛姓姑娘,不曾想竟是洛凰。 好奇她这么冷的天跑出去是要做什么,左右闲来无事的百里熙,便是悄然跟了一路。 看着她在街上既要防着被靖安王府的人撞见了,又左右在街上找着什么,百里熙想,莫非是她这几日养伤闷得无聊了,想要出来逛逛故意找点刺激么? 不曾想,却是看见她兜兜转转了好一圈才了纸钱冥币等一应东西。 待跟着她到了靖安王府外的小巷子里是,百里熙才是恍然,原来今日本该是“洛溪”的头七之日,洛凰来这是为了洛溪。 明明他不是好奇的人,百里熙想,或许是他窝在清闲庄里养伤养的无聊了,本想看看是不是庄里人与外人勾结,却撞见了洛凰,还跟着她走了这么久。 跟着洛凰进了秋风院里,有些熟悉的地方,此刻心境不同,便也觉得好像在旁观着别人的生活。 看着她也不管会不会被靖安王府的人发现,就在里面烧着纸钱,念叨着与洛溪有关的事情。 夜色里,片片的洁白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 映着淡淡的月光,远处街角的淡淡光火,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安静。 “阿溪。”洛凰突然拽住了百里熙的衣袖,道:“你在这等阿姐一下。” 百里熙看着洛凰再一次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虽然说他们姐弟相称过了三年多,可现在他不都说他是百里熙不再是洛溪了么,她怎么还是没将自己的话听见去。 不过他还来得及拽回衣袖,洛凰就已经转身朝着左侧街道的一株老树下跑去。 树下有着一个小贩,在这么晚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在,不知道卖的是什么。 只见洛凰掏了钱给那小贩,便接过一个纸包。 纷飞的雪中,百里熙看着洛凰捧着那个纸包,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地给他,欢快一笑道:“阿溪,你最喜欢吃烤地瓜,给你。” 地瓜是刚烤出来的,在寒冷雪夜里氤氲白雾。 淡淡甜的气味弥漫着,百里熙看着她手中的纸袋,却是径自转身离开。 “哎,阿溪,你不吃么?”洛凰追着他的脚步,一脸的不解:“你上个月就说想吃的,你看一看,烤的很好呢。” 百里熙沉默,那是洛溪时候的他喜欢的,而非此时的他喜欢的。 甚至,百里熙丝毫想不起来烤地瓜的味道究竟是如何的。 洛凰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中默默记下,又是一处与阿溪不同的。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明明他都还记得自己为洛溪时候的事情,怎就这般的陌生,好像除了有同一张脸外,洛溪和百里熙就完全是不相同的两个人。 黑衣的百里熙穿行的夜色里,身影在寒风中有几分的飘然。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清闲庄的大门了。 洛凰看着他丝毫不停顿的脚步,到底还是上前去忍不住猜测道:“阿溪,你就告诉阿姐你到底是谁,前面就是清闲庄了,难道你以前是清闲庄里的侍卫么?可你怎么会跑去安城呢?还有那天你被老夫人的人抓走了后,又是怎么想起一起的事情回到清闲庄的?” 跟着宋浮生才待了几天,洛凰也被他潜意识的传染了,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些事情,便是一股脑的全部问了出来。 她只是关心弟弟,可恢复百里熙记忆的洛溪,却不再能习惯了。 百里熙径自往前去,没有从正门进去,在一处偏僻的角落。 “安静,别吵了。”百里熙只与洛凰说了这么一句。 而后洛凰就感觉到自己衣领后被人拎起,眼前景色一晃,她就被百里熙拎着跃进了清闲庄内。 怔然看着百里熙,洛凰愈发感觉面前的洛溪真的很不同了。 她的弟弟只有一身的蛮力可并不会武功,她的弟弟以前不管做什么都会问一下她,不会毫无预兆的拎了她就翻墙。 “你……” 洛凰才想说什么,前方好像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盏灯笼晃了过来,洛凰就见着一个身材微胖,脸庞微圆一看就是个老好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不过好像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王爷,你回来了。”微胖的男子才走近,灯笼的浅光照在了洛凰身上。 就见老好人模样的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洛姑娘?王爷,原来你找到洛姑娘了啊。” 此人正是范昀,洛凰亦是想起来,她带了阿溪闯出靖安王府看病时,差点撞在一起的马车里,坐着的人就是范昀。 只是,她此时不太能接受的是—— “阿溪,你真的是百里熙?!” 若真是,阿溪也太悲催了吧…… 听着她震惊的话,幽幽灯火里的百里熙只是转身淡淡看她一眼,现在她该相信了,不会再一味把他当成洛溪看待了吧。 ☆、第十八章 确认了阿溪就是百里熙以后,洛凰的心情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阿溪还活着。 愁的是,他怎么会是百里熙呢。 非是说洛溪变成了百里熙有什么不好,毕竟那好歹也是旸国堂堂三皇子,乃是皇家贵胄,且又深得旸国皇帝的宠爱,就算儿子在邺国为质子多年,也依旧不忘安排了最信任的谋士跟随,以确保儿子的安全。 只是…… 当一个国家最受疼爱的皇子在另外一国为质子的时候,想要再平安回到原来的国家,着实难上加难。 何况,邺国这里,还有太子周佑一心想要刁难他。 若能回去,旸国皇帝病重,多年未回国的百里熙难免要卷入争斗之中,而他不在的多年,纵有百里霈的支持,也架不住其中已经形成的几个夺嫡党派。所以,那时百里熙被炮灰的可能性是极其大的。 不能回去,虽然不至于沦为炮灰,却也是任人打杀的棋子。 作为百里熙,洛凰怎么看都觉得还不如做阿溪。 翌日一早。 簌簌的雪下了一夜就停了,满院的洁白中,洛凰今天起得很早,吃过了小浮生做的早饭,与木头人的宁长生照个面后,她便是往百里熙住的院子而去。 虽然是在主院,可百里熙喜欢安静,院子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以至洛凰很顺利地进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烧着暖炉一室的春意。 此时,百里熙正在看书,半开的窗户,有微微的光亮透了进来,窗外一直白色梅花伸展而过,正映衬着他如玉俊朗的面容。 百里熙的手指很是修长骨节分明,正翻着一页书。 “你怎么过来了?” 洛凰才进去,听着动静的百里熙就坐在那边如画的眉眼微挑,问着她。 “我当然是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洛凰笑盈盈地走近,依旧是与洛溪相处时的模式。 淡看她的笑脸,百里熙道:“本王的伤已经好很多,没什么大碍了。” “怎么能没什么大碍呢,当时你伤的那么重,还有啊,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都还比我苍白。”洛凰说着,取出一个药瓶,放到桌子上:“阿溪,这是宁道长做的药膏,于伤患处最容易愈合。” 洛凰昨日将买回的地瓜给了浮生,也从他那偶然得知了,原来,宁长生来这清闲庄,说是看病不过是幌子,实则是替旸国皇帝带一句话给他。 既然看病是假,那自然也不会开什么药了。 百里熙的视线先是落在桌上墨蓝色的药瓶上,然后才看向了洛凰。 他深邃冷然的眼眸盯着她,道:“洛凰,洛溪虽然曾是本王,可现在本王却并非洛溪,所以,你也无须再把本王看做洛溪,你可明白?” “恩,我明白,你现在是百里熙,不再是洛溪了。” 她又不笨,他都说了那么多遍了,她当然明白。 面前这俊朗无双的公子,就是想告诉她,虽然他还记得做为洛溪时候的事情,可他既然恢复了百里熙的记忆,就不可能再纯粹的是洛溪,甚至,只要她不再提起,洛溪就可以那样悄然寂静的存在与他过往的一角,可有可无。 “没错,本王现在是百里熙,所以你不必再像对洛溪那样对本王了。” 百里熙说着,见洛凰点头,便是满意的继续看书。 只是他还看两页,却又听见一声“阿溪”。 抬头就见洛凰秀美的脸上,带着浅笑道:“阿溪,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接下来的几天,我照顾你好么?” 那样的眼神,是标准的洛凰看向洛溪的眼神。 明明刚才他们不是已经沟通好了么?为什么还是那么固执的叫自己阿溪呢。 像是知道百里熙此时的腹诽,洛凰幽幽道:“这些天,我一直希望阿溪还能活过来,所以,既然你现在成了百里熙,在我眼中却还是洛溪,一时间难以改变。” 听着她的话,百里熙静然一下,“你真的想这样对本王好么,为什么?” 他是真的不解,在他为百里熙的这么多年里,对他好的人不少,可能让他相信的人却少之又少。 洛凰的回答却很是理所当然:“因为你是阿溪啊,我当然要对你好了。阿溪,不管你是谁,始终都不会改变你曾是阿溪的事实的。” 就像那三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阿溪始终都一心为她,无法磨灭。 那一点一滴,与洛凰而言,都是极珍贵的。 洛凰想,她对阿溪的好,阿溪是一定能领会的。 然而,看着她坦然的笑脸,百里熙薄唇轻启却是道:“本王只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洛凰:“……” 哎,阿溪成了百里熙以后,怎么变得戒心这么重,一点都没有以前可爱了。 “可是,我从认识你的时候起,就一直对你很好,当然应该属于非奸即盗的例外。”洛凰道。 “嗯。”百里熙点头,“那三年里,你对本王的确是不错的。” 听着这般承认,洛凰才是一笑。 看着她的小脸,百里熙道:“之前本王让范叔命人去找你,本来就是念在你那三年对本王的照顾,有些东西想要给你的,如今你机缘下到了清闲庄内,刚好,本王早上已经让范叔去准备,估计也快拿来了。” 闻言,洛凰却是一笑:“阿溪,原来你有让人去找阿……我啊。” 果然还是她的阿溪,恢复了记忆,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百里熙,却也依旧还是担心她的安危。 而,如百里熙所言,没一会范昀就出现了。 见着洛凰在这里,范昀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便是恭敬将带来的一个包袱呈上道:“王爷,你让属下为洛姑娘准备的东西,已经带来了。” 那个包袱微鼓,形状不是很均匀,一时间洛凰倒也看不出里面放的是什么。 “洛姑娘,这里面就是本王想要给你的东西了。” 洛凰好奇的接过范昀递来的包袱。 难道阿溪是想要给她准备什么惊喜么? 可当洛凰看着包袱里的东西时却是一囧,怔怔看向百里熙道:“这……你是何意?” ☆、第十九章 沉甸甸的包袱,是一包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洛凰可以看得出来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 “三年来承你照顾本王,本王知道你离开了靖安王府,这是给你日后安身用的。”百里熙端坐在那里,面容淡淡:“这些钱足够你到新的地方重新生活了。” 洛凰心中微囧,这意思不就是要跟她恩怨、错是情义两清了么。 其实,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洛凰也并不担心自己一个人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现在阿溪还活着,虽然性格跟以往判若两人,可她还是想要跟在他身边。 左右都是一个人,跟着他还能像跟在亲人身边。 想一想,洛凰道:“阿溪,其实你要想报答我,可以让我留在清闲庄里。” 百里熙沉默,想说那是报酬并非报答。 沉吟一下,百里熙:“本王日后若回旸国,难道你也要背井离乡么?” “你是阿溪,你去哪,我自然去哪。”洛凰笑着回答的从善如流。 看着他又是沉默的脸,洛凰叹声道:“你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我若是不跟着如何能放心。” 其实想一想,她跟着的时候也没怎么照顾好。 屋子里,檀香弥漫,她看向百里熙的眼中很是坦诚。 百里熙扭头道:“你跟着我也没用,何况带着你也是麻烦,你还是带着这些银子去其他地方吧。” 麻烦?! 居然这么无情! 洛凰就辩驳道:“其实我也会很多东西的。” 百里熙不理:“你想好以后要去哪里,待你伤好了,本王派人送你去。” 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看着他安静的面容,洛凰佯作委屈道:“阿溪,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百里熙眉梢微挑,突然就靠近了洛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本王呢?难道就因为本王曾经是阿溪么?” 逼近的百里熙,眉眼更加精致如画,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 范昀在旁边看着,却是同情洛凰的。 他们家王爷素来薄凉,之前让人去找洛凰已经是颇具人情味的举动了,而这会洛姑娘却还敢跟王爷讨价还价,他都不由摸一把冷汗。 迎着百里熙冰冷的眼眸,洛凰点头:“没错,就是因为你是阿溪。你若是真嫌弃我,就是白眼狼了,想我误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是多伤心,流了多少泪。” 蓦地,范昀身子下意识离两人远了一点。 傻姑娘,不能再把王爷当做昔日洛溪看待了。 不想在阿溪的话题上纠结,百里熙望着洛凰通透的眼睛,颇具深意地一笑道:“既然你说本王是白眼狼,那本王要跟你好好回忆一下,当初本王的失忆又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努力摆出气势的洛凰,脑海中飞快闪过几幕。 真是失策啊失策,都失忆过了,干嘛还要记得那些小细节呢。 干笑几声,洛凰笑道:“哎呀,王爷事多,我就先告辞了这件事我们改日在谈吧。” 说罢,不敢再看百里熙的表情,洛凰就心虚的逃走了。 围观着的范昀一囧,刚刚还是一副誓死都要跟在王爷身边的架势,现在居然就这么走了?! 洛姑娘,你的坚持也太坚持了吧?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些,百里熙才要折身回去,脚步却突然一顿,黑色的身影一闪,就从院内假山后揪出一个人。 那人肩上落了几分雪,显然是偷听有一会了。 “是谁让你到这来的?”百里熙冷厉问道。 那人做下人打扮,颤声回道:“王爷,小人是新来的,迷了路无意闯进来的。” 清闲庄内名为清闲可庄内规矩却是丝毫不容逾越。 凡是新进府的人第一件事要命的事就是——决不允许靠近百里熙的院落。 “你当本王好糊弄么?” 那人眸光闪烁一下,“王爷恕罪——” 他喊着要磕头赔罪的瞬间,袖中突然一道银光飞快就要刺向百里熙。 咻的一声,红色血液瞬间在白色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度,想要刺杀百里熙的人还没碰到,手中匕首就以落入百里熙手中,而后不及眨眼,就已经身首异处。 “将人处理了吧。”百里熙扔掉匕首吩咐道。 “是。”范昀应声,算着这是本月的第几个人了,时隔三年,看着王爷杀人依旧像砍萝卜似的利落啊。 百里熙负手而立,沉吟:“看来,周佑为了阻止本王离开,煞费苦心了。” “是属下失职,属下会加强庄内戒备。”范昀严谨道。 看着百里熙平静的面容,知道他并未生气,范昀才是松了口气。 进了屋子里,看着桌子上被洛凰留下的包袱。 范昀道:“王爷,真要送洛姑娘走么?” “范叔,本王如今的处境你最清楚不过,她本就是无辜之人,何必让她留下卷入是非。”提及此,百里熙眸光不仅变得幽深。 他始终记得。 在他六岁的时候,有两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玩得很好。 一个是大臣之子,一个是宫中侍卫,那时候三个人交情很好,他的性格活泼还不像现在这样冷沉。 有一天花灯节,他很想出去玩,于是三个人就偷偷约好晚上一起在宫外赏灯。 花灯很美,流光华彩,绚烂夺目。 当时他觉得那是他出生以来,玩的最开心的一天了。 因为年纪小,到哪里都有人保护着,百里熙并没什么顾忌地奔跑游玩。 直到,其中一个人突然拽了他说玩捉迷藏让另外一人来找。 这个游戏三人在宫中的时候就经常玩,百里熙没有多想,就跟那人一起躲起来。 然后在一处僻静幽深的小巷子里,他却发现那里早有杀手埋伏。 他记得被他视为好友的那个人在说:“百里熙,不枉我对你那么好,总算找到机会除掉你了。” 而结果却是,父皇发现他不在宫里,派出是暗卫在最后一刻找到了他。 只是那时他已经浑身是血。 那血不是他的,而是为了捉迷藏而寻来的另外一个人。 昔日,两人对自己都很好,可到了最后一个却要置他于死地,一个却为了保护他而死。 他不希望洛凰也是其中之一。 院落处,梅花暗香,血迹早已被拂去,不留丝毫痕迹。 再说洛凰跑回了院子后,却是忍不住扶额了:“失忆的时候明明那么可爱,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难缠。” 臭小子,居然还要给她银子与她两清。 她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呢。 宋浮生看着匆匆跑进来的洛凰,“洛姐姐,你这么急,后面有人在追你么?” 洛凰心不在焉,点头:“恩,是有东西在追。” 让她心虚的记忆在追啊。 望一眼门外,宋浮生不由纳闷,“外面什么都没有嘛。” 看着他小脸上满是不解的模样,洛凰总不能说,她是被百里熙问得心虚了吧。 三年前,其实在洛凰刚捡到百里熙的时候,他还没有失忆的…… 哎…… “洛姐姐,过些天我和师父就会离开永安城了,你会跟我们一起离开么?”宋浮生坐在旁边道。 摇一摇头,洛凰道:“浮生,洛姐姐想留在这里。” “哦。”宋浮生有点失落,不过很快振奋道:“是因为百里哥哥么?” “你、你怎么知道的?”洛凰一囧,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居然连宋浮生这个小包子都能看出来了。 小包子坦诚道:“是师父告诉浮生的。” 宁长生?! 那个从见面到现在只说过两个字的木头道长居然会跟宋浮生说这些?! 看眼又撑了伞站在院中赏梅的宁长生,洛凰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觉得受宠若惊呢。 “洛姐姐,师父说你和百里哥哥以前认识,你是为了他才留下来的么?” 听见宋浮生这个问题,洛凰不得不感叹,宁道长你知道的还真多。 “是啊,以前他是我弟弟的。我要是不在他身边,我担心他会受伤的。” 看着洛凰不掩担忧的脸,宋浮生似是了然的点头:“洛姐姐,我明白的,要是师父不在浮生身边,浮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不应该是宁长生不知该怎么办么…… 而宋浮生也在继续支持着洛凰:“还没来永安城的时候,浮生也听人说起过百里哥哥,他们都说百里哥哥体弱多病,老被太子欺负,是需要人保护。” “浮生啊,还是你懂事。”洛凰喟然一叹道:“阿溪以前被人欺负了都不会还手的,现在他是百里熙,在这样为难的处境,我若是不帮他,只怕他会被欺负的更厉害……哎,阿溪就是太善良了。” 正走进来给洛凰送银子的范昀,恰好听见两人这一番对话,唇角忍不住抽一下,他们家王爷善良好欺负?! 刚才洛姑娘若是看见王爷连眼睛都不眨的就砍下了一个人的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认为? ☆、第二十章 至于范昀送来的银子,洛凰自然不会收。 而她不收,自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银子。 范昀送来了银子后,只说:“范某一切只听王爷吩咐,洛姑娘若有异议,可去亲自与王爷说。” 洛凰倒是想去说,可一想到百里熙淡漠疏远的脸不由胃疼一下。 范昀就劝道:“王爷他只是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他心底不坏,洛姑娘,王爷让你离开也是为你好,你还是听王爷的话吧。” 闻言,洛凰面容上亦是沉默。 范昀走了以后,洛凰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旸国皇帝病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未来储君未定,他有急着接儿子回去,打的什么主意不难猜。 在邺国,众人都以为百里熙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皇子,他是否做皇帝对他们构不成威胁,难只难在有太子周佑紧盯不放。 而在旸国,百里霈共有五名皇子,其国内为争储君之位已经是汹涛暗涌,自然也不会希望最的宠爱的百里熙回国了。 若百里熙还是昔日的阿溪,是个性格纯真无争的,那么留在邺国避开旸国那场风雨未尝不好。 可单从三年前他会出现在安城,就知道他绝不会甘愿留在这做一个屈居人下,随时会被牺牲的质子的。 当日下午,洛凰便是拎着那一包袱银子,将它们放在百里熙面前。 看着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洛凰,百里熙好看的墨眉不由微挑:“若是觉得银子不够,本王让账房里再多给支一些。” 洛凰直直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留在这里会被你连累?” 冷眸一凝,百里熙伸展颀长身躯靠着椅背,慢声道:“担心?你觉得本王是那么好心的人么?让你走,就只因为本王不想增加累赘。” “若你不是担心,那我又怎么会是累赘。”洛凰看着百里熙,虽然重逢以来他始终冷冰冰的想将自己推开,可洛凰相信,昔日的阿溪亦是他最真实的反应,他只是变成了百里熙,不能再以洛溪活着,所以才将属于洛溪的一切隐藏了起来。 “你想太多了。” 早知道百里熙是不会承认的,好在洛凰本来也没指望他还跟以前阿溪一样,什么话都会告诉她。 “阿溪,不管你担心不担心,反正我都不走。” 看她有点耍赖的样子,百里熙蹙眉:“你就不能不缠着本王。” “当然不能,我就是要缠着你。” “……” 百里熙索性放弃跟她沟通:“你伤势好了,我就让范叔把你绑了带去其他地方。” 说不担心,又何必将她送走,口是心非。 “我可以让你离开邺国。” “你?” 洛凰自信点头:“如果我让那你离开了邺国,那你就不能再让我离开。” “若你不能办到呢?” 迎上百里熙很是怀疑的目光,洛凰坚定道:“一定能办到!” 居然这么自信。 百里熙想一想道:“如果你办不到,那就再不许缠着本王。”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看着洛凰的笑脸,百里熙点头,素来清冷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一丝柔和:“好。” 若是真能离开邺国,那就更不能带洛凰卷入旸国纷争了。 “不过,你有什么办法呢?”百里熙问着。 洛凰看着他姿态优雅而坐,却与失忆时候的洛溪如出一辙。 有时候纵然是失忆了,可习惯的一些动作,却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关于是否放百里熙回旸国一事。 反对声最强烈的自然当属太子周佑一派。 支持百里熙回去的大臣也不在少数,洛凰相信,以百里熙在永安城里的传位,能让一些大臣跳出来跟周佑唱反调,他们也是花了不少力气。 不过洛凰想到的却是那些中立派的人。 “你可知道御史台颜匀,你若想回邺国,关键就在此人身上。” 颜匀性格耿直,敢于进谏直言不讳,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岁,却很得邺国皇帝周修宠信,周修曾说过颜匀处事不偏不倚,最是公正无私。 “本王回旸国一事,颜匀态度中立,他在朝中声望颇高,他若是也表态,其他中立的大臣自然也会纷纷表态。只是……”百里熙抬眸深看洛凰,道:“你该不是让本王去说服颜匀,让他支持本王回旸国吧?” 见百里熙并不以为然,洛凰也是了然了。 “原来你也打过颜匀的主意,想让他出声反对你回旸国。”洛凰笑道。 她与洛溪相处三年,对他的一些心思却也能看的出来的。 “阿溪。没想到你恢复记忆以后变得很聪明嘛。”洛凰下意识的就想跟以前一样去拍拍百里熙的头,不过在对上他淡淡的视线后,只得讪讪收回手。 而后百里熙才是收回了视线,眸光清清,可配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却也是随意即是风华。 “你也不笨。若是颜匀在此时也站出来反对的话,以周修多疑的性格,定然会以为是周佑拉拢了颜匀,自然要拿本王一事压制一下周佑。” 纵为亲生父子,帝王家有时也是无情。 其实周修对周佑也算是不错,两人时不时能上演一出父慈子孝,只是周修虽然看重周佑封他为太子,可却并不意味着周佑能够左右朝局。 百里熙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满院雪景梅花,悠悠道:“只是这是一步险棋,颜匀若是出声反对,原本支持本王回国的人,不少也会倒戈,周修老谋深算,事情未必能按预想的发展 ……” 而从他得到的消息,回旸国一事,已经不能再拖。 看着他有些冷峻的侧面,洛凰缓缓道:“有温叙之支持你回国,那时周修自会偏向他。” 再听见温叙之的名字,百里熙不由转身看向她。 迎着他的视线,洛凰面色平静道:“否则,他又何必娶周毓为妻。” 靖安王府内,温叙之已经下了早朝回到府中。 书房里,他翻看着手中的书,看的正是投入时,这上部就已经快看完了。 “阿凰,《参国鉴》的下部在哪里,你给我找下,上部我马上看完了。” 安静的书房里,温叙之手中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细细看去,上部都已经看完了,可周围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凰,书你找到——” 看着只有自己一人的书房,温叙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怎么又忘记了洛凰已经不再了。 揉一揉眉间,温叙之转身去了书架前自己找。 他看书总喜欢乱放,时常不知道要看的书被放在了哪里,而他又不喜欢有人随意进入他的书房,所以以前都是洛凰帮他收拾书房的。 站在书架前,以前按类别排放的书,已经又乱了。 翻看着那本《参国鉴》在哪里,温叙之却发现,他许久没看过的书里,都被做了标识,告诉他上次这本书他看到了哪里。 怔愣一下,温叙之继续找着他要看的那本书。 在第三层的右侧。 找到了,温叙之才拿出来,却有一张薄薄的纸飘了下来,正落在他的脚边。 洁白的纸面上,两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刚带了洛凰回来永安城后没多久,他要随军出征时想要写给洛凰的。本来是想要写一封信给她做念想,只是才写下这两句的时候,就被娘亲身边的人匆匆叫走了。 一封信不了了之,只有这两句话,如今更是再无法将它写给本该给的人了。 温叙之正是出神时,门扉吱呀而来,走入一道靓丽身影。 “叙之。” 不动声色将那张纸放入袖中,温叙之一下秒已经转身,带了温柔浅笑看向了周毓。 “毓儿,你不是怕冷么,若是想为夫,让伺候的人来叫就好,何必自己跑来。” 传闻怀御公主最是怕冷,孰不知周毓正是不喜欢冬天。 温叙之的面容始终笑意盈盈,周毓得偿所愿嫁给了他,以往不太想做的事情此时却也觉得别有乐趣。 “叙之,今日雪停了,我们去城郊赏雪吧。龙吟山皑皑白雪蜿蜒,景色定然壮观。正是你知我怕冷,一路可要多护着我。” 周毓的笑容不掩期待,温叙之颔首一笑:“你想去,为夫自然陪你同去。” 鲜少有人知晓温叙之腿上旧疾,温芸箐知道偶然曾与周毓说起,不过,显然他身边这位新晋靖安王妃并不记得。 “那你快些,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我们现在就去。” 被她拉着出了府去,温叙之面上始终带笑,新婚夫妻,看似很是融洽温馨。 龙吟山上,大雪覆盖,山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下,高山蜿蜒如银龙盘卧。 开阔壮丽,的确是美景,只是天气也比城中更冷。 过了两季寒冬都不曾复发的腿伤,此时温叙之却觉得隐隐作痛,再次让他清晰意识到,洛凰真的已经不在他的生活中了。 “叙之,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望着周毓欢快的笑脸,温叙之笑着点头。 以前在安城,洛家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丘,那里种满了梅花,温叙之总喜欢去那里待上很久。 此时面前是气势高山,有银装素裹的高树,却不见梅花。 山风呼啸间,温叙之往后看去,身后也没了那个总是匆匆跑来,怪他没喝药没带护膝要是腿伤又痛了该怎么办的女子了。 袖中那张写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纸好像一团火,炙热的烫人。 温叙之面上恍惚一下,看着前面正叫自己过去的周毓,他却是突然转身,顾不得膝盖上愈发的疼痛,牵了侍卫手中的马,便是扬长而去。 “叙之——你要去哪里?” 周毓的声音被山风淹没在身后,温叙之隐约听见却不愿回头。 他想要去看一眼洛凰,就在此时此刻。 而不顾满府惊诧的视线,温叙之推开了秋风院的门。 “阿凰——” 空荡荡的院子一片萧条,闯入洛凰昔日居住的屋子,入目的依旧是冷清。 他在屋子里转了半天,好像被困住了一样。 温叙之心里知道自己这会有些怪,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总是希望一个转身还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蓦地,视线突然落在桌子上,上面安静躺着一只用桃木雕成的梅花发簪。 叙之,我会把它好好珍藏,我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可现在它却孤零零躺在了哪里。 “阿凰……” 温叙之突然就跌坐了在地上,一身的儒雅此时难掩寂寥,手上握着那只发簪,却不甘承认,再也握不到那人的手。 ☆、第二十一章 冬日,天气又阴沉了些,屋檐墙壁上白色积雪依旧不少。 寒风吹过一阵,就有几分簌簌正飘落在洛凰的手背上。 天气很冷,而她和百里熙,此时正站在颜府的一堵墙外。 “洛凰,让本王和你一起翻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么?” 虽然易了容,百里熙俊美的相貌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也依旧带着些骨子里的冷淡疏远。 而洛凰则易容成了一个大众脸,若非一双眼睛足够明亮,任是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此时她讪讪看着百里熙道:“那不是你找人在颜匀面前败坏自己都失败了么?” 洛凰才说完,就百里熙幽深的眼眸冷冷看了下自己。 这个家伙估计是在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前几日,她和百里熙的想法很一致,让颜匀出声反对他回旸国,周修多疑,必然会以为颜匀突然改变了中立的态度,一定是与太子周佑有关。 虽然是险棋,可却又温叙之想要百里熙回到旸国牵制周佑,所以,看着虽险,却又奇效。 只是百里熙找了人在颜匀面前,说着百里熙被太子视为劲敌,颜御史你为国担忧,也应该跟太子同仇敌忾才是。 颜匀却只是道,此时皇上自由主张,何须他多言。 其后,在颜匀下朝回家的路上,百里熙也让假扮自己的人乘着马车与颜匀的马车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原本想要趁机激怒颜匀,谁知耿直的颜御史,却先主动问起,“体弱多病”的百里熙可有被惊吓,是他莽撞了。一副好脾气,却让人想找茬也无从下手。 洛凰在旁边听着范昀给百里熙如此禀报时,就笑开了:“颜匀性格耿直,出了名的不好说话,固执己见,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立场的。” 然后,就有了洛凰和百里熙此时站在颜匀家墙外的一幕。 “阿溪,你又不笨,知道凡是曲则全,颜匀固执,可他对颜夫人却是很好说话。” 洛凰很认真的这么解释着,果然就见百里熙面容上抽了下。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洛凰点头,“你可别小看枕边风,虽然这个方法不太上得了台面,可真的很有用。” 她以为百里熙没有想到这个法子,不过是他的性格清傲,使他不屑利用女人达到目的,孰不知,颜匀和他的夫人成亲两年,这件事正在他失忆期间,所以他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罢了。 原本洛凰是想要趁着颜夫人外出的时候,找到机会和她接触的,只是听闻颜夫人这几日不太舒服闭门静养,而百里熙回旸国一事也是紧急,两人便来翻墙了。 被百里熙拎着领子,洛凰也进了颜府。 其实她很想跟百里熙说,她也会轻功,那堵墙还难不了她,可看百里熙宁静的面容,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两人难得外出办事,她一定要趁此机会说服百里熙,让他别再总想着把自己送走。 可每当她要开口的时候,百里熙总是拿一副,她那么笨就乖乖靠他就好的眼神,真不知道,自己能照顾他三年,到底百里熙是哪里得来的这种错觉。 百里熙的武功很厉害,又早已了解了颜府的布局。 洛凰被他拎着,两人避开了颜府的人,没太费工夫就到了颜匀和夫人住的院子里。 “若安,那件事就由为夫来办吧,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多想。” 一道男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语气很是温柔爱护。 若安,正是颜匀的夫人,出身于镇威将军府的小姐,李若安。 而洛凰则与镇威将军府的李老太爷多年前有些交情,所以才敢这样冒然前来。 屋子里,弥漫着汤药的气息,只是闻着就觉得苦。 “阿匀,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若安,看你脸色这么苍白,真让人担心,为夫先先出去了,你休息,别让为夫担心。” 门扉打开,躲在一侧的洛凰也正好看清了这传闻中颜御史的相貌。 一身的温文儒雅,相貌虽不过分帅气,却让人看着很舒心顺眼。 洛凰只是多看了一眼,旁边百里熙就淡淡道:“别看了,他还没本王好看。快点办正事去。” “……” 洛凰囧,她哪里没在办正事啊。 洛凰正想着如何引来李若安旁边的人时,就见李若安身边的丫鬟已经将人都遣了出去。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还要出去么?” “环儿,你让人准备马车,记住,不要让阿匀发现了。” 李若安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 “小姐。奴婢知道姑爷让你给温二小姐道歉的事情,你心里憋屈的很,可小姐,你现在病了,不管怎么样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你不必多说。” “小姐,姑爷让你当众给温二小姐道歉,这根本就是折煞了你,奴婢去给大少爷他们说说,他们一定会阻止姑爷的。” 听见温芸箐的名字,洛凰的动作不由一怔。 适才想起来,那日温芸箐在拜佛回去的路上,曾差点撞上了一名孕妇,那孕妇的丈夫气氛要找温芸箐赔偿,却反被温芸箐打了。 那个时候路过制止温芸箐的人,正是颜御史的夫人李若安。 李若安,与永安城里许多世家里的夫人交情都很好,她性格耿直,亦是看不惯温芸箐伤人在先却还要继续打人的行径,她看不顺一件事,永安城过半的人也都会看不惯。 最近总听人说起,靖安王府里的二小姐性格泼辣,仗势欺人,评价很是不好,想来也是跟这件事情有关吧。 只是…… 不都说,颜匀与李若安的感情很好么?怎么又会让李若安给温芸箐道歉呢? 屋子里,李若安叹一声,才道:“欢儿,你以为阿匀他真是为了温芸箐着想么,他不过是为了……环儿,我已经累了,你就去准备吧。这件事情,总会告一段落的。” 他们才进了颜府,这位颜夫人居然就要出门了,洛凰一囧,早知如此,她就和百里熙在外面守着了。 只是,如果不进来,也不会发现,李若安和颜匀之间的感情,并非如外界所说的那般恩爱。 李若安悄悄出了府,一路上未惊动任何人。 看着她这么神秘,洛凰和百里熙便是跟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李若安只是到了距离颜府不远的一处僻静院子外,侧身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洛凰和百里熙看着她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正是不解。 不一会,却见颜匀竟在不远处出现。 看着他的出现,洛凰看见李若安的手蓦然攥紧了些。 颜匀站在小院前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就被打开了,里面出来的是一名嫣然带笑的女子。 “匀郎,你来了。” 原本面色沉静的颜匀,看着那女子蓦然一笑,眼底温和不掩柔情,下一秒却已经将那女子拥入了怀中。 见状,洛凰一怔,飞快看向李若安那边,只见她隐在古树后的身影抖了下,苍白的面色更显虚弱。 “匀郎,你别这样,要是被人看见了,对你不好。” “被人看见了才最好,那我就可以把你娶回去了。” 颜匀拦着那娇羞的女子就进去了。 藏在一旁的李若安,才是慢慢走了出来,一身的寂落,难掩眸中凄凉。 没想到,看见的居然是这样一出狗血。 传位中凛然正义,刚直不阿的颜御史,竟然也会在外面养外室。 咬一咬牙,洛凰低声道:“男人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 她话一出就感觉到,旁边百里熙幽幽看了她一眼。 讪笑一笑,洛凰赶紧补救:“那个……阿溪,你是例外,你又帅又善良,男子里当是最好的。” 说完,洛凰也是一囧,为什么与阿溪重逢后,她潜意识里总有些怕他呢…… 或许是因为,他总想着把自己送走吧。 而听了她恭维的话,百里熙却是幽幽回了她一句:“你没说错,本王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 王爷,就算你这样说,也不会抹黑阿溪在我心中的形象的。 李若安出生将军府,女红方面不说如何出众,可自小也练就了一身功夫。 都是她性格耿直,容不下一粒沙。 看着她凝望着院门,洛凰想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冲进去活捉了颜匀与外室时,却见她径自就转身离去。 难道,今天就只是来看看颜匀养在外面的外室是何模样么? 可看她一路走来,对周围的环境好像很熟悉,难道是早就知道颜匀在外面养了外室一事? 接下来,李若安并没有回到颜府,也没有去镇威将军府,痛斥她夫君在外面养外室。 想起这两年来听闻了不少颜匀与李若安如何相爱的事迹,本来以为他们是夫妻楷模,没想到却不过是传言失真。 而百里熙跟在洛凰身边,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幽幽感叹一句:“洛凰啊,本王以为你真有高招,没想到却是带本王一路跟踪捉奸的。” 洛凰:“……世事难料嘛。” 谁能知道,传闻中爱护妻子的颜匀,居然在外面养了外室还被李若安发现了呢。 男人啊,真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永远爱不完啊。 看着她一路而去的地方,洛凰和百里熙却都不由一怔,那里是清闲庄的后门! 李若安到这里来做什么? 洛凰和百里熙面面相觑,正是不解时,却又有一个让他们更吃惊的人出现在后门。 ☆、第二十二章 一柄油纸伞,一袭红衣白发。 看着站在李若安面前的宁长生,洛凰和百里熙都不解了——宁长生和李若安怎么认识的。 “你当真愿意?” 温润好听的声音,是洛凰第二次听见宁长生说话。 “还望道长成全我。”李若安回答的坚定。 然后,凛冽的寒风中,洛凰又很是稀奇的听见了,遇到宁长生后他说的第三句话。 “无怨无悔?” “绝不后悔。” 看着站在清闲庄后门的两人,洛凰着实是不解了。 两人一见面就说这么高深的话,想让他们听出个前因后果都不行。 只是下一秒,伞下的宁长生却是笑了。 如玉雕刻的面容,终于散去了木然冰冷。宁长生不过只是淡淡的一抹笑,却仿若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不耀眼却明朗和煦、清透干净。 风拂动红衣,他白发飘扬,面容祥和若神只,只是看着他的浅笑,就让人心生幸福美好。 洛凰一开始就知道宁长生生得很是好看,只是没想到,他不过浅浅一笑也能这样……这样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枯叶落尽的枝桠,有枝伸出了墙外,上面覆了雪,银装素裹。 安静无人的清闲庄后门。 宁长生脸上笑容淡去,极好看修长的手伸在了李若安面前,而李若安竟也将手覆盖在了宁长生的手掌上。 那么仙风道骨不染凡世俗情的宁长生,居然和李若安握着手。 洛凰忍不住就拽了拽身边的百里熙,声音压的极低:“宁道长,不会要和颜夫人私奔吧?” “……” 然后她就看见了百里熙又幽幽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洛凰不放弃:“你别不信啊,若果不是要私奔,颜夫人怎么会发现了颜御史养了外室还能这么安静的跟宁道长牵着手。” 虽然只是那么一下,可宁长生那么一个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人,能对着李若安笑且伸出手,就已经足够让洛凰觉得破天荒了。 冷飕飕的风中,尽管有功力护体不觉冷,百里熙还是不由暗暗摇头,觉得自己也是太无聊了,居然跟洛凰这么鬼鬼祟祟了一天。 洛凰却是在苦恼,没想到颜匀和李若安相亲相亲不过是假象,那她要找李若安帮忙一事,恐怕无望了。 拿养外室的事情威胁颜匀么? 可刚才却也听见他搂着外室,惋惜说了,怎么就没被人碰上,摆明了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他能如愿娶了外室。 在这世间,寻常男子有了些闲钱都还想三妻四妾,颜匀一个御史有了喜欢的姑娘却只能当做外室而不能娶进府里,如今府里只有李若安一个妻子,其中有些什么隐秘她是不得而知,不过却明白,李若安的枕边风,着实是难了。 真是失策,凡事与爱情有了联系,就容易在预料之外。 洛凰正苦恼着,此事不成,她要另外想办法助百里熙离开邺国,好跟在他身边了。 “怎么偏偏是要与宁道长私奔呢……” “洛姐姐,谁要与师父私奔呀?” 突然,一道糯糯软软的声音就从洛凰后面传了过来。 一转身,洛凰就看见宋浮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而她竟然没有发现。 而后,她就见宋浮生跟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将手里的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个给百里熙,百里熙摇一摇头,他小嘴嘟一下,咬了一颗,然后继续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洛凰默一下,跟小浮生说私奔的事情,他小小年纪能理解大人复杂的感情世界么。 “浮生啊,私奔呢,就是说一个人在私下里安静奔跑,你师父是想散步而已。” 果然她说完后,宋浮生就微微歪着小脑袋似乎在理解何为私奔。 旁边百里熙则是挑眉淡淡看她忽悠小孩子,墨黑的深邃眼眸中看的洛凰有些囧。 好吧,她只是不想说他师父要跟一个已婚妇人手牵手远走高飞,以免破坏了宁长生在小浮生心中完美的形象嘛。 看着宋浮生似解非解,洛凰正要继续看那边情况的时候,宋浮生却是拽了拽她的袖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很是同情道:“洛姐姐,其实私奔就是两个相爱,可是又不能在一起的人为了在一起,就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洛凰望着他认真的小脸,不由汗颜,这、这都是谁告诉他的。 “……洛姐姐,私奔不是散步,你要记住哦。” 说罢,宋浮生还是担忧地看眼洛凰,然后咬一颗糖葫芦摇着头。 洛凰:“……” 百里熙淡淡的表情里终于溢出了一丝笑,而且,洛凰确认自己没看错,那是一抹不掩鄙视的嘲笑…… 身后好像吹过一阵风,洛凰再一转身,就见红衣白发的宁长生正撑伞,又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之外,李若安则是神色有些寂落地看他们一眼便是离开了。 宋浮生走过去牵住宁长生的衣袖,一脸无邪道:“师父,洛姐姐说你和刚才那个新欠债的姐姐要私奔,是真的么?” 闻言,洛凰大囧,尤其是看着宁长生看了也跟无视一样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时候。 “哈哈,宁道长好啊,今天真累,我先回去了。” 哎,小浮生啊小浮生,你怎么能什么话都跟你师父说呢。 洛凰讪讪而逃,她八卦了宁长生和李若安是一回事,可当被当事人,尤其还是那么仙风道骨若谪仙的宁长生面前说出时,却觉得冒出这种想法都是亵渎了他的绝尘风华。 不过…… 她和百里熙是易容的,浮生又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 再想起宋浮生说过他也是内力很不错的,之前洛凰并未太认真,如今看来,却是太小瞧了他。 还有,新欠债的,李若安难道也跟那人一样,欠宁长生钱么? 事关李若安,等宋浮生吃着糖葫芦一回来,洛凰便是拽了他来问。 “浮生,你告诉洛姐姐,刚才那位夫人欠你师父多少钱?” “欠师父多少钱?”宋浮生却是茫然。 “你刚才跑得那么快,难道脑袋里就只想到钱的事情么?”随后进来的百里熙优雅地坐下,面容依旧恢复了原本的俊朗潇洒。 “浮生,你告诉本王,刚才那人与你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有百里熙亲自来问,很快便明白那债是怎么回事了。 此债,非钱,却是情债。 “那个新欠债的姐姐,就是浮生和师父刚到永安城的时候,师父要去城郊的山上赏景,刚好就救下了差点跌下悬崖的她。” 宋浮生一边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一边看着洛凰和百里熙道:“师父说,那个新欠债的姐姐跟你们有机缘,所以让浮生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待你们机缘了了,师父才能去找那个姐姐取一件东西。” 李若安与他们有机缘? 洛凰不由怔然一下,没想到宁长生不止会看病,原来还会卜算之术,不愧没还俗之前是道长。 吃完了一串糖葫芦,宋浮生看着手上的另外一串,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师父交代的事情最重要,然后洛凰就看见宋浮生从怀中拿出一个佩饰,形状与宁长生佩在身上的玲珑扣很像,只是质地却不同,不是莹白剔透,而是似玉非玉混体通红。 “这是你师父要给我们看的么?”洛凰看着宋浮生手中的东西时,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串文字记录,可是却没抓住,一时间只是觉得那个东西好像有些来历,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不过她却清楚看见,坐在她对面的百里熙,在看见宋浮生手上的东西时,眸中亦是微光一敛。 而宋浮生奉了他亲亲师父的吩咐,却是要给洛凰和百里熙看李若安留下的一段记忆。 “看她的记忆?!”洛凰闻言不由一怔,这他人的记忆,岂是说看就能够看到的。 只听见宋浮生口中喃喃念了几句,粉嫩嫩的可爱小脸上浮现一抹肃穆,而后洛凰就感觉眼前好像有一道红光闪现,而待她睁开眼后,面前的景色却变成了暮秋时节。 不见了宋浮生、不见了百里熙,洛凰看见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后院中,一排排的树木上,树叶枯黄,院子很大,可与那些种植了花草,置了假山的精致院落不同,这里一排排的都是练功桩。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挥着一把木剑,剑法舞动间已经有模有样。 “妹妹,他们来了,爹爹让我们到前院去了,你快点过来吧。” 不远处的庭廊下,一个劲服小男孩正朝女孩叫着。 挥剑的女孩却是不怎么乐意,隐约显出几分英气的眉,不满的一皱道:“我才不要去,每次跟他们玩一点意思都没有,柔柔弱弱,一碰就倒。” “李若安!你要再不过来,我就让爹爹亲自来逮你了。”劲服的小男孩英挺的眉一样,直接威胁道。 听见小男孩的话,洛凰却是蹭的看向那个不快将剑放在一边的小女孩,那竟然是小时候的李若安?! 原来世间真有术法能让人看见他人的记忆。 “好啦好啦。李若靖亏你还是哥哥,每次就只会拿爹爹压我。”小时候的李若安大步跨了过去,举止像个男孩子似的,与她印象中寂落苍白很是不同。 此时她一边走着一边吐槽着:“爹爹跟颜伯伯关系好就好,干嘛每次非要我们跟颜匀那个书呆子玩,真是没意思。” 听说颜匀与李若安是青梅竹马,不过却没想到,小时候的李若安对颜匀却这么不待见。 ☆、第二十三章 不待见归不待见,到了大人面前李若安却是很乖巧的。 然后洛凰就看见了安静站着的颜匀,虽然与长大后的相貌很不同,可洛凰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温润的书卷气,很有以后的影子。 “匀儿,你去跟若靖、若安他们一起玩吧。” 一旁的大人,与颜匀说着,他也只是点点,然后与李若安他们一起去了院子里。 “颜匀,听说你都会背《列国周记》了?” 几个小男孩见着颜匀过去,不由围在他身边问道。 颜匀不说话。 其他几个人却是感叹不停了。 “颜匀从小就读书好,我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让我好好读书。” “哈哈,小二,你最贪玩,就算读再多的书也比不上颜匀啦。” 几名男孩嘻嘻哈哈笑着,洛凰就看着旁边李若安有些不耐。 “男子汉大丈夫长大自然是要保家卫国的,读书不会刀剑有什么用,我去后院玩了,你们谁要去就自行跟上。” 别看李若安的年纪笑且是个女孩子,可她的话一出,那几个男孩子当即就安静了下来,吆呼一声便是朝着李若安奔去。 “李若安,你怎么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可爱啊。” “你废话真多,是嫌我上次揍你不够么?” 虽然是女孩子,却是调皮捣蛋不输男孩子。 以李若安为首,几名孩子欢笑着奔跑。 被留在原地的颜匀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身子往前追一下,恰好李若安不经意看来一眼,让他的脚步不由一顿。 李若安走远了没有看见,洛凰却将瞧得清晰,年纪小小的颜匀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有些踌躇,最后只是站在庭院边上,远远看着与人玩做一团的李若安。 时光一瞬,眼前景色一转。 洛凰就见比刚才大了几岁的李若安,她正爬墙出了镇威将军府。 与上一刻带着稚嫩的面容不同,依旧举止不羁的李若安,此时眉眼间俏丽,已然能看出长大后的相貌必然姣好。 多年前的永安城内,也是很热闹,李若安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街道人流里,左看右看,再男孩子气的性格,在看着那些新奇的东西时,终于流露出几分小姑娘家的天真。 而她似乎也没想到过,不止让她好奇的东西多,就是一些人,也出乎她意料的大胆。 “你们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李若安提声怒道,看着突然抓住了她就往偏僻巷子的深处拽去的两个落魄男子。 啪一声。 响亮的巴掌挥在李若安的脸上。 “老实点,还想吓唬老子,我们跟了你一路根本就没大人跟着。管你是谁,落在我们手里,一会给你喂了药卖掉,谁还能管你死活。” 李若安挣扎着,她这些年来虽然跟着父亲习武,可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的自我感觉很厉害,真遇上了不客气的人,却没什么招架之力。 洛凰下意识的冲过去想要拦下,却一掌扑空。 这是在虚无世界中,能看见却碰不到。 正在洛凰为李若安担忧的时候,巷子一边却突然冲出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子直直就撞上了抓着李若安的男子。 书生气质的少年,虽然还小,已经跟日后的颜匀很是相像。 “哎哟,臭小子敢坏我们的好事!” 其中一人挥拳就要打在颜匀身上,他却是避也不避,沉声道:“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了。” 那人动作一顿,惊疑看向颜匀。 “颜匀……”李若安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亦是惊诧。 “臭小子,想吓唬我们吧!” 这时,颜匀已经紧紧握住了李若安的另外一只手,很是无惧地看向那两人道:“若是不怕你们就把我们一起抓走,不过你们觉得自己真能逃过镇卫将军和颜御史的追查么?” 一番话临危不惧,洛凰看着李若安,她难掩震惊的看着颜匀的背影,或许也想不明白,她最不待见的弱书生,此刻居然有这样的勇气敢保护在她面前吧。 没一会,果然就听见有官兵的声音嘈杂而来,那两人落荒而逃。 颜匀给他们指了指那两人逃走的方向后,众人追去,小小的巷子里就只剩下了颜匀和始终被他握着手的李若安。 “你没事吧?” “没……” 话未说完,噌的一下,李若安跳起来一下,甩开了颜匀的手,然后就匆匆跑进了人群。 洛凰忍不住回望一眼,只见颜匀怔然看着之间被甩开的手,然后望向李若安跑远,难掩失落低沉。 而另一边,洛凰却听见李若安一边跑一边喃喃道:“奇怪,怎么会突然脸这么热,心跳这么快……”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李若安都没有在见过颜匀。 期间有几次颜匀的父亲前来镇威将军府,颜匀也没有跟着来。 洛凰看着李若安,她隐约有些失落。 到了一日宫宴上,朝中一些世家大臣的孩子都在花园里玩。 李若安远远就看见了隐在人群中的颜匀。 而洛凰却也看见了小时候的温叙之…… 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笑得很温和,虽然不是最活泼的,却又不少孩子喜欢围在他身边。 怔怔看着小时候的温叙之,洛凰心中颇为复杂。 没想到在李若安的记忆中,居然也会见到他。 不过想一想,他是靖安王府的世子,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隔着人群,紧紧拽着温叙之衣袖的温芸箐,正直直看着另一边的宫殿下,正蹙眉苦恼着什么的太子周佑,旁边是笑眯眯跟他说着话的周毓。 以前温叙之曾与自己说过,他小时候最不喜欢去宫里,规矩多,而且每次去不少小孩子吵吵闹闹,所以他很少去,待到先靖安王去世后,他基本就没再进过宫了。 洛凰却想,若是当初周毓早早就见到了温叙之喜欢上他,那是不是就没以后的自己什么事了。 洛凰正在晃神间,就听见哗啦一阵落水声。 “哎呀,颜御史家的公子掉湖里了——” 在洛凰看去的时候,原本还在她身边的李若安却是飞一般冲过去,谁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居然就跳了进去。 颜匀不会泅水,彼时又是深秋,湖中冰冷已然有些刺骨。 李若安泅水的技术看上去也不怎么好,洛凰却没想到她居然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小小的身子,沉浸于湖水中,她努力找着颜匀,在看见的时候他已经紧闭着眼睛了。 紧紧抱着颜匀,李若安一着急,自己也被湖水呛了几下。 还好那些侍卫来的快,李若安抱着颜匀努力往上游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动作很敏捷的将颜匀带了上去。 那时,颜匀因为落水晕了,一群孩子早就乱成了一团,一边将他送往宫殿,一边去叫御医,一时间倒也没几个人记起第一个跳下去就颜匀的李若安了。 待到李若安爬上岸以后,岸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太子身边的一个宫女等在那里,看着她湿漉漉的连忙抱了她去换衣服。 永安城里无人不知李若安与太子周佑的关系极好,却正是从那个时候,两人才熟悉起来的。 等镇威将军府的人送了衣服来给李若安,她换好了就要去看看颜匀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样一个书呆子,突然掉进水来了,又不会泅水,不会很严重吧。 “你自己才刚从湖里出来,先喝些姜汤再走吧。” 少年时候的太子周佑,见她要走不由说道。 周佑年纪小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太子,从来说一不二,加之长得可爱,让洛凰都不由多看一眼,想着小时候的周佑和温叙之都格外好看,再想到同样粉雕玉琢似的宋浮生,以后长大了必然也是个翩翩少年,只可惜却小小年纪成了道士。 再一想,百里熙小时候,不知道又是什么模样呢…… 之前李若安是不待见颜匀,而此时,却有些不同了。 纵然是面对周佑的挽留,她也还是蹭蹭跑了出去。 刚才听照顾她的宫女说,颜匀被送去最近的宫殿里,那便是怀御公主那了。 之前她执意要去看颜匀,周佑也不再留,只是不喝姜汤,刚好有驱寒的姜糖,想一想应该一样,就给了李若安一盒。 到了周毓的宫殿前,李若安脚步却是停下了。 洛凰好奇她怎么不进去时,就见她原地踟蹰一下,却是叫里面一个宫女。 “颜御史家的公子怎么样了?” “李小姐,颜少爷已经醒了,只是受了寒气,颜少爷身子又弱,恐怕要调养一段时间了。” 闻言,李若安不由怔一下,却是将手里盒子递给了那个宫女,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然后,洛凰就看着匆匆跑来的李若安,折身回到又恢复了一团祥和的人群里。 因为刚才的落水事件,几个孩子都被大人带在身边。 李若安有些心不在焉,却没与任何人提起颜匀的事情。 在那之后,颜匀大病一场,之后又恰逢颜匀的外祖父病重,颜匀跟随母亲回佘城探望,一去就是多年。 看着颜府门口,让人将东西转交给颜匀的李若安,洛凰想,两人多年后的相逢会是如何。 只是下一瞬景色一晃,看着眼前一幕,洛凰感概一下,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顺其自然的。 ☆、第二十四章 眼前的一幕很熟悉,同样是在几年前李若安出去玩时翻得那堵墙前。 不同的是,那时的李若安拳脚功夫一般般,这几年来她下足了精力练,已经是个中高手,再不会轻易被人差点绑走。 身轻如燕越过墙,洛凰还在好奇,李若安包袱款款的离家又是为了什么,而后景色一变,就看见李若安佩了一柄剑,便是远远跟在一名儒雅男子身后。 周围的景象与永安城的大不相同,看着李若安柔和的视线落在那男子身上时,洛凰却也能猜得出来,他们这是在佘城了。 颜匀在佘城静养,李若安竟然不辞千里的来了。 此时夏日,佘城葱葱郁郁,满目都是舒展的浓绿枝叶。 李若安胆子够大敢只身前来,却是没胆子再进一步走到颜匀面前的。 这几年,两人都已经长大,如今的面容与日后的面容相比,只多抹青春靓丽,似乎带着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憧憬。 某日,颜匀在书馆前看了几本书,李若安会过去看看他看的是什么书,也翻几页来看看。 某日,颜匀外出没有带伞,佘城去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李若安匆匆买了一把塞给了他,连个照面都没打,就又匆匆跑开了。 某日,颜匀买了一包姜糖回去吃,一边吃一边摇头道,那姜糖的味道怎么与他往日吃的就是不同呢?李若安跟在后面,听见这话,蓦然一笑如花。 某日,颜匀想要看的一本书书馆里没有了,那天下午李若安几乎跑遍了佘城所有书馆,终于找到,然后她将书放在颜匀固定去的书馆,看他第二日惊喜的笑颜。 李若安对颜匀的心思,不言而明。 只是洛凰没想到,如李若安那么雷厉风行的女子,在喜欢面前,却也踟蹰不敢显露一点。 李若安就那么悄悄跟在跟在颜匀身后,若不是那日颜匀夜归回府,路上差点被疾驰的马车撞了,洛凰想李若安可能永远不会主动出现在颜匀面前。 “李若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李若安冲过去拽着颜匀避开了马车的时候,就看见他难掩惊诧的看着她。 而后,就看着李若安一笑道:“颜匀,好巧啊。” 就这样李若安和颜匀多年后在佘城再次遇见,颜匀以为他和李若安不过是凑巧相逢,孰不知,有人为了他不远千里,并非偶然。 不过从那天之后,李若安却没有再躲着颜匀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心思如何,她已经知晓。 她喜欢颜匀,所以来了。 青梅竹马的两人,在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熟悉起来。 颜匀会带着李若安在佘城附近游玩,知道她的性格豪爽,也会带她去一些江湖认识经常出现的地方,听那些人说江湖里的事情。 李若安在那时才发现,除去颜匀幼年时的安静之外,其实两人还是很谈得来的。 游山玩水,对月酌酒。 一人会谈论古今奇闻,一人会舞剑洒脱。 两人相处的一个月里,不少景象在洛凰的眼前闪现,每一幕的李若安都很开心,看向颜匀的眼中一片轻柔。 某一日,颜匀曾感叹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若安你这样相处。” 李若安看着他的笑脸,亦是道:“还好,现在并不晚。喏,这是我从永安城带来的姜糖,给你的。” 颜匀微微扬眉,看着她手中的盒子,面上的神情上过几分怀念几分温柔。 李若安离家不过两个月,就被镇威将军府的人找到了。 让她惊喜的是颜匀也要返回永安城。 在他们离开佘城的前一天,颜匀约了李若安去湖边见面,他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李若安。 看着他那样谨慎从容的人,在自己面前突然面颊微红有些羞涩的模样,李若安的心突然就砰砰跳了起来。 “若安,我……”颜匀看着她,很是赧然:“我喜欢……喜欢怀御公主,你能帮我么?” 原本噙在李若安唇边的笑容顿时止住。 “你喜欢公主?喜欢周毓?” 颜匀点头:“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若安,你与公主的关系好,你能帮我么?” 虽然是御史家的公子,虽然他此次入永安城就要入朝为官,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提起自己喜欢的姑娘时,却有些局促。 握着的手松了松,李若安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散开了,空荡荡一片。 她慢慢一笑:“好啊。” 从那天起,颜匀找李若安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他会跟李若安讲着这些年来他对周毓的喜欢,讲着周毓的善良、体贴、温婉。 那日他说:“若安,你知道么?那年我在宫中落水后,在公主的殿里休息了一会,她让人送了一盒姜糖给我说可以驱寒,起先我并不在意,只是感谢她,可在我离开永安城的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从永安城送来的姜糖。若安,其实喜欢一个人、忘记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听着他的话,李若安面色有些复杂,她静静看着颜匀道:“如果送你姜糖的另有他人,如果公主不喜欢你呢?” “不会是其他人的,至于公主喜不喜欢我,纵然她不喜欢,我也会努力让他喜欢的。”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周毓却嫁给了温叙之吧。 从那天之后,李若安就变得沉默了,有时候虽然是笑着,可眼底也都带着淡淡的哀愁。 一路上,她时常看着颜匀的背影发呆。 到了永安城后,第二天她就去求见周毓了。 周毓喜欢有担当的男子,李若安与她说起幼时颜匀从歹人手中救了自己的事情。 周毓喜欢有文采的男子,李若安就笑说了,颜匀自小就是永安城里的天才,博学多闻。 周毓喜欢有抱负的男子,李若安亦道,谁不知道颜御史家的公子入朝为官,很受皇上重视。 丝毫周毓喜欢的所有,颜匀都能满足。 李若安每每在周毓面前提起颜匀时,总表现的像是不经意间提起的。 有一天周毓好奇了,听着宫中举行宴会,颜匀也会去,周毓想要去见一见,可在路上,她听人说起了前线靖安王府的世子是如何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她不由就听呆了。 那天周毓并没有去见颜匀,她告诉李若安,她觉得男儿立业就应当像温叙之一样。 李若安想,颜匀那般好,也许周毓见过了就会改变主意。 有一日她精神有些恍惚,在周毓的宫殿里误入了一间屋子。 强光一现,洛凰可以感觉到李若安心中骤然的吃惊,可是洛凰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间屋子里究竟有什么乾坤,就见下一秒,周毓素来温婉的面容变得有些阴沉狠厉。 她看着周毓在李若安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李若安的面色瞬间一白。 再一瞬,她看见一脸寂落伤心的颜匀,旁边是李若安。 她说:“颜匀,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嫁给你!” 李若安想,自己喜欢了颜匀那么多年,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下去,她相信,总有一天,颜匀也会喜欢上自己的。 两人成亲之后,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融洽。 柔和的月色里,颜匀看着李若安道:“若安,能娶到你,或许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了,我会好好待你,不会辜负你的。” 一切看起来像是在往圆满的方向发展。 下一瞬,洛凰就看见了坐在对面正将第二根糖葫芦也吃完的宋浮生。 而旁边,百里熙也早已恢复了往日清冷地坐在另一边。 “洛姐姐,百里哥哥,你们看完了吧。”宋浮生不舍的吃完最后一颗,粉嫩嫩的小脸上做老沉状道:“新欠债的那个姐姐记忆就到这里了,师父说,或许是后面有很多事情是她不愿意想起的,所以你们才看不见。” 虽然没有看见,可从现在李若安和颜匀之间的情形也能推测出来。 “一定是颜匀没多久就在外面养了外室,被李若安发现了。”洛凰说着:“他们成亲至今不到两年,也不知道李若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百里熙却是幽幽道:“难怪,刚才会觉得那名外室有些眼熟了,原来她的侧面看去与周毓是有几分相似的。看来,颜匀对周毓确实痴心。” 闻言洛凰却是不由吐槽:“他倒是痴心,既然不爱李若安又何必娶她,既然娶了承诺说不会辜负她,又何必再偷偷养外室。男人果然都喜欢用承诺欺骗女人。” 作为男子的百里熙淡淡道:“你这话虽然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不过有些男子确实喜欢对女子承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的事情,对那些虚无的承诺,女子也应该痛定思痛,何苦不撞南墙不回头呢。洛凰,你说是不是?” “……” 宋浮生:“百里哥哥,为什么洛姐姐好像有点生气呢?” 百里熙:“哦,或许是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吧,觉得那时的自己太笨了吧。” 洛凰:“……” 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偏喜欢提哪壶。 百里熙,你在这么踩我的痛脚厚道么?! ☆、第二十五章 为什么宋浮生能够让他们看见李若安的记忆,当天晚上睡梦中的时候,洛凰才是想起来。 上古传闻中,有一盛产玉石的庭山,上面又一种魂归的宝石,通体通红似玉非玉,佩戴者若是修炼了九方梦术可以摄取与之订下魂契之人的记忆。 那天,宋浮生手中所拿的,正是魂归。 魂归难求,九方梦术却更是难以炼成,作为上古流传的秘术,千百年来能炼成者不过寥寥两三人。 宋浮生小小的年纪居然能炼成,洛凰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人外有人,不能以貌取人。 日后,洛凰偶尔想起的时候,不由拿此事来与宋浮生感叹一下。 一向可爱的宋浮生,粉嫩嫩的小脸红一下道:“师父说,为人要低调,而且,浮生想要成为像师父那样厉害的人还要继续努力的。” 小浮生依旧是句句不离“师父说”。 洛凰不由默然,算起来她认识宁长生师徒也有大半个月了,对于小浮生的“师父说”,迄今为止她也只听宁长生说了三句话,其中两句还是偷听到的。 关于李若安与宁长生订下了什么样的魂契,洛凰并不太八卦,她只是在苦恼,难道真要因为李若安与颜匀之间的感情,将之前的计划搁浅么。 虽说让百里熙离开邺国的方法并非只有这一个,可这却也是最快而有效的。 一想到百里熙想着法子想要将自己送走,洛凰想想,人生已经诸多磨难,她还是要勇往直前的好。 至少,不能被某只给看扁了。 这一冬季的永安城,雪下的比往年要多。 洛凰才出了门,没走几步,身边一阵清风吹过,扭头看全一袭玄色的百里熙已经出现在了她身边。 这个家伙不是不喜欢出门么? “怎么,见着本王很吃惊么?” 百里熙淡淡的一句,让洛凰不由胡思乱想一下,自己那么一脸的从容,他居然还能看得出来。 讪讪一笑,洛凰挥一挥手道:“阿溪,真巧,你也出门哪。” 然后她就看见百里熙墨眸里映出一下她的身影,随后她就听见—— “不巧,本王是跟了你出来的。谁知道你这么迟钝,本王跟了一路你都没发现。” 洛凰静默,想想道:“那是阿溪你武功比我厉害。” 对此,百里熙很是赞同的点一点头:“也没笨到不可救药。走吧。” 洛凰:“……” 百里熙颀长的身影在簌簌的雪中,衣袂翩然,随意而行,一举一止仿若一幅画。 洛凰快走几步,并肩而行时,笑问道:“阿溪,其实你又在担心我了是不是?” 又? 担心? 听见这两个字眼,百里熙如墨染的长眉轻挑:“是啊,本王的确担心。” 嘿嘿,洛凰心中才笑着阿溪的关心,就听见他紧接着来了一句。 “你去见李若安,要是不小心被留在了那里,还要麻烦本王去救人。担心得本王不得不跟你出门,避免麻烦。” 洛凰不开心了。 干嘛总是这么低估她呢!! 变成了百里熙的阿溪,不止自恋,还这么吐槽她,果然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洛凰觉得如果要让百里熙心甘情愿留下她,她很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阿溪啊,其实我真的是很厉害的。”洛凰说得极认真,还不忘举例道:“你记不记得李侍郎的事情,当初你失忆打了他的儿子,那不就是我摆平的么?你以前不也说我厉害么?” 果然提起李侍郎的事情,百里熙也是赞同了:“嗯,那件事情你处理的确实不错。” 洛凰不由一笑,“所以啊,你不要总是低估我好么?” 看着洛凰的小脸,百里熙薄唇上扬一下,慢声道:“本王记得,以前本王跟人打过架后,你也教过本王不少不被人欺负的法子,你好像一个都没做到吧。” “……”洛凰沉默,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这三年来安静得够彻底,还是该叹息阿溪为何不信她也曾彪悍无人敢欺过,虽然是在三年前。 接下来去往颜府的路上,洛凰想,她还是不要在跟百里熙说话的好,反正变成了百里熙后,这个家伙就愈发不可爱了。 行走在飞扬着大雪的街道上,还好两人都易了容,否则如何能走的这般从容。 只是她一个去清闲庄蹭住的闲人没有马车代步也就罢了,为何他这清闲庄主人出行,也要一步一步陪她走呢。 抬眸望眼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百里熙,这样也好,就好像此时与她同行的还是以往的阿溪一样。 虽说阿溪和百里熙是同一个人,可相处的越久,洛凰有时候就会觉得,阿溪和百里熙更像是有着同一个相貌的两个人。 不知道百里熙再失忆的话,会不会变回原来的阿溪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洛凰就忍不住目光直往百里熙身上去。 “你这么看着本王,是在想什么?” 百里熙被她越来越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不由问道。 正沉浸在百里熙再次变成洛溪假想中的洛凰,下意识接话回道:“想你再失忆的事情……” 旋即,百里熙冷冷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射去。 回过神来的洛凰,讪讪一笑,补救道:“当然,阿溪你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再失忆。我只是胡乱想想而已。” 被百里熙盯得莫名心虚的洛凰,心中大囧,她只是想想而已嘛。 一两秒的那会儿对洛凰而言着实有点长了啊。 终于百里熙笑了,洛凰心中才放松,就听他悠悠道:“既然是胡乱想的就别想了,而且,你觉得那次的意外还会再发生一次么?” 百里熙所说的那次意外,便是他被洛凰捡回家时,却被失忆一事。 “这个……谁让你那时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我手一松,真的是意外。” 提起这件往事,洛凰也是惆怅。 那日她看见重伤倒在路边的百里熙,也是出于好心才捡了他回家。 一路上听着他呢喃着说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 洛凰想着他有相识的人接应是最好不过,才要俯身去听清楚,谁知道原本重伤的百里熙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刹那间,黑眸如利剑。 洛凰丝毫不怀疑,如果当时他手上有一把剑,一定已经劈向了自己。 她被吓的一惊,手上一松,怎知他的脑袋刚好就撞在了凸起的石块上。 然后…… 待到百里熙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 哎,虽然她很喜欢洛溪,可这……还是往事莫提的好。 还好,百里熙径自而行,好像刚才不过是随口提起罢了。 到了颜府外的那堵墙前,依旧跟上次一样。 洛凰还来不及抗议,就再次被百里熙拎着跃了进去。 ☆、第二次来,已然熟门熟路,更顺畅的是,去了李若安的院子时,居然只有她一人在。 悄然进去,李若安看见他们并不吃惊。 “那天我看见你们和宁道长的徒弟在一起,是宁道长让你们来的吧。” 却像是一直在等他们来一般。 冬日的雪很冷,屋子里烧的很暖,融融如春。 端坐在一旁的李若安,眉眼间温婉,依稀能见得往日的英气,只是却多了几分难掩的疲倦。 “颜夫人,我们前来,是有事相求。” 洛凰将希望颜匀出声反对百里熙回旸国一事托出,并不担心她会告诉其他人。 “洛姑娘,其实,此事,阿匀他私下了是赞同百里熙回旸国的。阿匀固执,此事纵然我说了,也未必有用。” 看着李若安淡淡的倦意和冷然,洛凰想一想道:“莫非是因为怀御公主么?” 李若安一怔,抬眸看向洛凰,点了点头:“没错,因为靖安王支持百里熙回旸国,周毓自然也是支持,她想要做的,阿匀自然不会去忤逆她。” 话中寂落,有难掩的疼痛。 颜匀与周毓之间的事情压在李若安心上许久,如今听得洛凰提起,不禁将那年往事娓娓道来。 却说,去年李若安和颜匀成亲之后,颜匀虽然一颗心还在周毓身上,可两人却也算是相敬如宾。 李若安想着,这样也不错,时间救了,颜匀一定会慢慢喜欢上她的。 只是她却没想到,声称不喜欢颜匀的周毓,明明知道颜匀忘不了她,却还不时出现在颜匀面前,让他更是忘不了。 有一天,周毓见了颜匀后,颜匀的心情就不太好了,甚至与李若安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得疏远起来,甚至对李若安也有些戒备了。 想起周毓可爱静婉的面容,洛凰不由蹙眉。 “那你会怨颜大人么?已经娶了你,承诺了会好好对你,却还是忘不了公主?” 李若安沉默了良久,缓缓道:“我并不怨阿匀。其实我明白周毓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面前。” 说到这里,李若安眸中闪过一丝微光:“那日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并不相信我能为她守住秘密,而她知道我喜欢阿匀,所以,只要我还想留在阿匀身边,就必须为她守秘。” 淡淡笑一声,李若安突然直直看向洛凰,道:“如今我已经快离开阿匀了,洛姑娘,你可想知道周毓她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若你知道了她的秘密,或许,你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第二十六章 周毓,邺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虽然是女儿身,在圣驾跟前一言一语却是举重若轻。要不然,怎么会永安城内的无数世家子弟羡慕温叙之的好运气,娶了一个公主回去,日后定当更加直上青云。 所以,一个能让周毓如此讳忌如深的秘密,又怎能不诱人呢? 洛凰自然也是好奇的,可这天下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有时候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 人生在世,可聪明可果决,却最难得糊涂。 按照洛凰三年前许下的心愿,她愿意做个糊涂人,可当她的视线落在百里熙身上时,却是不由一敛。 总有人的出现,会打乱一番坚定决心。 一袭玄色衣衫的俊美男子,悠然站在窗边像个没人是似的赏着雪景。 犹豫上上钩还是不上钩的洛凰,最终还是妥协了。 “颜夫人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若是换别人有机会得知周毓的秘密,无须李若安多言,就已经殷勤谄媚想要得知了。 面对洛凰的挣扎到怅然,李若安不由失笑。 “洛姑娘且放心,我最大的主顾还是宁道长,不会让你去做什么刺杀周毓的危险事情的。” 洛凰一笑,她是真的想要普普通通不在卷入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是非啊。 “颜夫人,你想让我对颜御史做什么事情?” 听着洛凰的话,李若安不由凝视了她一会,“洛姑娘倒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让你做的事情与阿匀有关。” 其实,李若安爱了颜匀这么多年,不管是当年的千里赴佘城,还是强颜欢笑为他和周毓牵线,哪怕是成了亲后,发现周毓与颜匀的私下往来甚至养了外室,在李若安心中,最重要的始终都还是颜匀。 何况,刚才她也说了,她就快离开颜匀了。 虽然不知李若安为何这样说,却明白她纵然离开最放不下的也还是颜匀,她不过是爱到深处,当局者迷。 簌簌的大雪纷飞不止。 院外有人声隐约正往这边而来。 “你先谈着,我去将人引开。” 百里熙与洛凰说一声,便是轻身出了屋外。 虽不知百里熙是如何做的,待到洛凰和李若安说好了事情,都再无人来打扰。 而李若安对洛凰提出的条件,也果真没有刁难。 五日后,太子府中举行冬宴,李若安只想洛凰在半路上将颜匀引去城郊。 “关于我和靖安王府的温二小姐近来结下的不快,洛姑娘想必你也听闻了。太子府的冬宴上,永安城内所有煊赫世家都会参加,而阿匀想我在那天主动与温芸箐求和示好。” 李若安说着此话的时候,唇边噙着一抹笑,很是落然。 洛凰沉默,李若安性格豁达爽朗,自小就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这些年来她不止与太子周佑的关系很好,其他男子亦是对她多有欣赏。 李若安在永安城的世家女子中,无疑是极为耀眼的存在,其地位影响纵然温芸箐为郡主亦不能比。 颜匀让李若安当众与温芸箐示好,不亚于当众扇了李若安一巴掌,踩踏着她抬高了温芸箐。 “洛姑娘,你看,当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时,你是贵是贱,都抵不过他心上人的一句话。”李若安视线幽幽,心如雪凉,叹声道:“我不怨他让我给温芸箐道歉一事,我只是不甘,周毓已经害我至此却还要这样利用阿匀羞辱我,于阿匀,我亦是累了。” 明明正是最美好的年华,说到最后,李若安却难掩倦意,就像是刚盛开就要凋零的花,总有说不出的沉闷。 洛凰也不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李若安与她说这些,不过是因为心里压抑的太久,不过是想要找个陌生人倾诉一下,并非想要安慰。 像李若安那么要强的女子,却也还是会被情字所伤。 洛凰轻声道:“颜夫人,世间能不负真心者少之又少,而情之一字,能倾心托付的男子,我却不相信他们是存在的。” 或许是有,只是在爱过温叙之之后,洛凰却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再爱上谁了。 看着李若安望来的视线,洛凰只是一笑,爱情已经破碎,她才不要让自己为那样一段感情痛苦,她想要好好的生活,所以不要让那些悲伤阻拦她的脚步。 “若我也能如洛姑娘一般就好了。”李若安展眉一笑,似是轻松了几分道:“洛姑娘,你所拜托之事,我会说服阿匀,纵然说不了他,待你知道了周毓的秘密后,加以运用,相信此事也不会太难了。” 临走时,看着还在怔怔发呆的李若安,看着她面前的一盒姜糖。 洛凰问道:“颜夫人可有告诉颜御史,这些年来一直给他送姜糖的人是谁?” 李若安眸间如水,却是一片灰色:“阿匀,如今只信周毓的话,我说再多,他也不会信的。阿匀……他是真的喜欢周毓,否则,也不会闹出那个外室来了。” 暖暖的屋子里,有摆放的花朵依然绽放于冬。 然而,再多的□□也难掩一人的孤寂,了无生机。 回去的路上,洛凰依旧是被百里熙拎着飞出去。 纵然下着鹅毛大雪,永安城内依旧热闹繁华。 事情尚算顺利,照理说来洛凰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可她却有些低落,就连百里熙快步走开都没察觉。 直到一会去而复返的某人,将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洛凰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被她看着的百里熙,面上依旧冷凝,淡淡道:“你不会连糖葫芦也不认识吧?” “……” 百里熙:“这是给你和浮生的。” 她和浮生的?为什么会突然买这个给她和浮生呢?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百里熙俊颜上依旧冷淡淡地道:“浮生很喜欢,本王是顺便买给你的。” “哦。”洛凰点头接过,买给浮生就买给浮生,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呢。 不过……他不是一向生人勿进,什么时候跟浮生的关系那么好了? “你怎么还不吃?” 洛凰回神,就见百里熙正直直看着她手上的糖葫芦。 “哦。”洛凰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感觉,这好像是百里熙第一次给自己买东西。 这样后知后觉的一想,洛凰顿觉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第一串给百里熙道:“你也吃么?” 然后…… 洛凰就迎上了百里熙悠悠淡淡的一道视线,像是在说——本王这么成熟稳重的人,怎么会吃这种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呢? 眸如宝石,黑色透彻。 这样的一双眼睛,在百里熙易容后的平凡面容上更显耀眼如星。 下意识的洛凰脱口而出道:“阿溪,你还是原来的模样好看。” 百里熙依旧稳重道:“本王自然是好看的。” 洛凰:“……” 好想刚才自己什么都没说啊。 “阿溪,其实颜夫人也是可怜人。”洛凰吃着糖葫芦然后才与百里熙说起刚才的事情。 在李若安知道了周毓的秘密后,她本就没想说出去,可周毓却是不放心的。 在李若安想要告诉颜匀,那几年一直给他送姜糖的人是自己时,周毓却先一步找到了颜匀。 她并不知道周毓对颜匀说了什么,只知道回来以后的颜匀对她疏远了很多,当她将那件事情告诉颜匀后,颜匀只是冰冷看着她道:“李若安,你就这样想嫁给我,甚至不惜阻挠我和公主么?是我看错你了!” 李若安后来才明白,周毓亲口说了她对颜匀亦是思念,所以才会一直送姜糖给他,只是因为自己也爱慕颜匀,所以才…… 周毓说,颜匀,你要好好待若安。 而李若安却知道,颜匀所养的那个外室,实则是周毓安排了出现在颜匀面前的。 李若安伤心,可颜匀认定了的事情,并非轻易就能改的。 她佯装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外室的事情,她为他恭谨持家,照顾好他生活的一切,她尽心去做一个好妻子,她知道颜匀心软,总有一天周毓说的那些谎话不会再影响到她。 她等着颜匀视线他的诺言,会努力爱上她,做一个好相公。 然而,颜匀与她的相爱却不过是表面上的,因为周毓说了要让他好好待自己。 恐怕在颜匀心中,周毓是那样美好,而她是那样不择手段。 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深爱的人,苍天怜悯,让她有了身孕。 李若安想,颜匀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或许孩子出生了以后,他就会慢慢回心转意了。 她满心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凡事更加谨慎小心。 有一日,颜匀醉酒归来,拽着她的手,一直喊着的却是周毓或间或是外室的名字,没有一句她的名字,待他半醉半醒间时,见到是李若安,却是甩来了她的手,闹腾着就是出了府去了外室那。 那天晚上,李若安的孩子就没有了,接下来的几日里,颜匀一直不曾回家。 因为李若安怀孕不过三月,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所以她压了下来,就连镇威将军府的人都不知道。 洛凰记得李若安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哭也没有怨,只一脸的沉寂,亦是心死,再无哀伤。 ☆、第二十七章 提起李若安的事情,洛凰看着身旁的百里熙,不由感叹道:“阿溪,若你以后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千万要珍惜她。若是不喜欢,也千万别给她空无的希望,那样更是痛苦。” 爱情一事,洛凰很是唏嘘。 百里熙却并不以为然,慢慢行道:“人活一世,并非只有情爱二字,面对大好江山也比对着一个姑娘卿卿我我有趣的多。” 纷飞的雪,飘零寒冷,更映衬出他眸中的清冷。 洛凰看着在自己面前丝毫不遮掩觉得谈情说爱很麻烦的百里熙,不由一囧。 哼唧一声,洛凰道:“还真是有些薄情,觉得以后喜欢你的姑娘真是不幸啊。” 闻言,百里熙却是挑眉一笑道:“这话说的却也是对的。喜欢本王的姑娘那么多,可能让本王喜欢的却也只能有一个,这对其他姑娘来说,不能得之的确不幸。” 洛凰本是想要拿话损他,没想到被百里熙这么一说却好像在夸他一样。 百里熙还真是比阿溪能言善辩。 能言善辩的百里熙看着洛凰,又是一笑道:“而且,若是本王让所有喜欢本王的姑娘都得之幸也了,那对本王喜欢的姑娘就是不幸了。本王才不想对着第二个李若安,做亏本的买卖呢。” 想到颜匀的事情,洛凰想一想也是,薄情若能专一,也总比情深花心好。 不过…… 洛凰看一眼墨眉轻扬,微微得瑟的百里熙,道:“那,若是阿溪你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你,你可千万别跟颜匀一样死心眼才是。” 纵然易容也难掩一身风华的百里熙,一负手,恣意一笑道:“本王喜欢的姑娘,定然也会爱上本王的。” 当即洛凰就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这个家伙还真是自恋的可以。 也不知道以后喜欢他的姑娘会是怎样的,不过不管怎样,洛凰心中都忍不住要同情那人了,喜欢上百里熙,真是会辛苦的啊。 洛凰正假想着什么姑娘会想不开的喜欢百里熙时,视线在无意扫过不远处的几人时,脚步却是不由一顿。 是靖安王府的人,还有温芸箐。 同在洛安城中,可洛凰却没想到在这样大的一城里,会这样快就遇见不想在遇见的人。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百里熙也看见了温芸箐。 这会的温芸箐看着心情似乎很好,满面笑容难掩一分的傲然。 温芸箐正看着一些首饰,店掌柜正在一旁殷勤介绍着。 看眼身边的洛凰,百里熙道:“早就听说,周毓和温叙之成亲之后,温二小姐和她的关系不错,如今不少人见了她可是毕恭毕敬,若非她仗着有周毓在,想来那颜匀也不会让李若安去当众给她示好了。” 说到这,百里熙也是佩服颜匀,能让自己的娘子当众给人示弱赔罪,也够气量,够大度哪。 见到昔日熟悉的人,洛凰下意识地拽着百里熙就想要绕开。 这样突然的遇见,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易了容,洛凰心底却还是想要离他们远些。 只是她才走没两步,却被百里熙拽住了。 抬眸洛凰就看见百里熙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眸。 薄唇微扬,百里熙道:“不过是些个不想搭理的老熟人,怕什么?有本王在,走吧。” 说罢,还不待洛凰回应什么,她就已经被百里熙拽着走过去了。 鹅毛大雪中,几个阔步,就已经朝着靖安王府一众所在的方向路过。 看着百里熙拽着自己的手,洛凰一想也是,都已经易了容,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 她也是在靖安王府里包子习惯了,实在不该啊不该。 快走几步跟上百里熙,就见身边冷峻的某人淡淡挑眉看了自己一眼。 看什么看,她早说了自己其实没那么胆小好欺负的。 看着朝他睁大了眼睛,努力想摆出气势的洛凰,百里熙冷淡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微光,不置可否。 “温二小姐真是好眼光。这一套发饰是最新的款式,在永安城中绝对算得上新颖出彩,而且只此一份。温二小姐如此漂亮,带上这套发饰一定更加风华无双。” 洛凰和百里熙才走近的时候,就看见首饰铺的掌柜正殷勤在温芸箐身边恭维着。 温芸箐款步而行,俏丽的面容上不掩得意,微微抬高的下巴,听着掌柜的话,扬唇一笑,显然很是受用。 淡淡瞥她一眼,洛凰就听见身边百里熙道:“做生意的还真是不容易,对着温芸箐还要勉强说出什么风华无双的违心话,估计这掌柜的几天都要吃不下饭了。” 听着百里熙不客气的话,洛凰细看一眼温芸箐也差点笑出声来。 虽然变成了百里熙,可对温芸箐的讨厌却还是与往常一样。 温叙之相貌俊朗,同胞妹妹的温芸箐自然也不会太差,相貌俏丽也是可爱,只是这会高冷抬起的下巴,难掩高傲,步步款行,倒是对掌柜恭维的话颇认同,觉得自己美丽风华。 今天温芸箐出门带的人,摆出的阵仗也不小,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已然有不少人在远远看着。 那边温芸箐正摆出一副世家贵女的高傲风姿,洛凰就看见身边百里熙袖间移动。 “哎呀——” 下一秒,就看见想要展现自己风姿的温芸箐好像脚下一滑,身子就控制不住的往前扑倒。 “二小姐——” 砰砰两声。 像是飞舞的花蝴蝶突然坠落,就见温芸箐拽住了原本想要扶她的小丫鬟一起摔了下去,当即一头的发簪步摇都掉了下来,凌乱的发,哪里还有刚才世家贵女的丝毫气势。 众目睽睽之下,前一刻高傲,下一秒跌倒凌乱。 看着不仅乱了发型,就连衣衫也脏了的温芸箐,还有刚才重金买下来的一套首饰也从盒子里洒落了一地,看见的路人不由失声偷笑,弄的温芸箐好不狼狈。 洛凰也是忍不住笑了,温芸箐最爱面子,这会当众摔了一跤肯定觉得丢脸死了。 而她旁边做了坏事的百里熙却是淡淡扫了温芸箐那边一眼,便是继续拽着洛凰从跌倒的温芸箐面前径直路过。 “二小姐,二小姐你没事吧?” “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二小姐,你没受伤吧?” “上马车,回府,走!” 不必回头去看也知道温芸箐必然又恼又怒。 洛凰想着,温芸箐回去少不了又要发一通脾气。 “看来刚才温芸箐买的那套首饰,在太子府的冬宴上是不会戴出来了。” 虽然与温芸箐接触不多,到底也在一个府里生活了两年多。温芸箐倾慕太子周佑,五日后的太子府冬宴她必定是极重视的,若是那日戴了今日买的发饰,不免又会让她想起今日一幕。 何况,看温芸箐之前傲然的态度,想来对颜匀欲让李若安当众给她赔罪一事已是知晓,她定会好装扮一番,让那日的气势更胜一筹。 百里熙嗯一声,看着飘扬飞雪的天空,悠悠道一句:“那她后面几天若是再出来买什么东西,要不要继续给她一些意外的惊喜呢?到时候,在冬宴上,一定会有很多人去关心她吧。” 看他好像是很认真在想这个问题,洛凰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家伙还真是睚眦必报。 旋即,百里熙却是摇一摇头,似是漫不经心道:“罢了,好男不跟女斗,本王还是做正事要紧。” 百里熙端的是一副正义凛然,洛凰却是不由于风雪中沉默好一会。 而在之后的三天里,洛凰却是听翠环跟自己八卦了不少—— “洛姑娘,你一定不知道,听说昨日温二小姐当众在金玉阁前摔了一跤,今天在锦绣坊前又摔了一跤。” “哎呀,洛姑娘,你也听说了吧,刚才温二小姐在花韵阁前出来的时候没事,可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又摔了一跤。” “真是可惜啊,洛姑娘,本来我们都还打赌想看温二小姐今天会不会又摔跤的,结果温二小姐却把永安城几家胭脂首饰铺的老板都请进府去了。” 翠环一脸的可惜没有热闹看了,洛凰则是笑而不语,却是想起那日她拿了百里熙买的糖葫芦给宋浮生的时候。 “咦,洛姐姐,你说这是百里哥哥给我买的?!”小浮生仰着脸,很是不解。 洛凰点头,宋浮生更是挠挠头,茫然道:“刚才看百里哥哥的心情不错,为什么他会给浮生买糖葫芦呢?” 浮生的童言童语,洛凰忍不住就笑了:“他心情好的时候不给你买,难道要心情坏的时候才给你买么?” 谁知小浮生却是当即点头,道:“那天百里哥哥问我为什么喜欢吃糖葫芦,浮生想每次吃了糖葫芦后心情都会更好,百里哥哥就说那改天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买串来试试……” 小小的宋浮生觉得自己搞不太明白大人的世界了,“刚才百里哥哥心情明明很不错啊……” “……”洛凰亦是有点闹不明白阿溪了。 她可以不可以认为,自己从李若安那离开后很是沉默,阿溪以为她心情不好,所以是去给自己买的糖葫芦呢? 想起以前贴心听话的阿溪,再想想现在冷淡清傲的百里熙。 真是隐隐的关心是他,说着好男不跟女斗却报复不停的也是他。 哎,这口是心非,果然跟阿溪很是不同。 ☆、第二十八章 到了冬宴那一日,飘扬的鹅毛大雪已经转小。 天地洁白一片,笼罩着永安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有马车缓缓而行。 颜匀做在其中,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李若安都会与他一起的,而今天,李若安却是先他一步而行,想来她还在埋怨自己让她与温芸箐道歉一事吧。 其实颜匀对温芸箐并没什么印象,只是,她现在是温叙之的妹妹,而周毓对温叙之…… 从皇上赐婚刚给周毓和温叙之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很是沉闷,如今已经过去快四个月,周毓也已经嫁给了温叙之…… 想起这些,颜匀不由眸中微黯,外面骤起一阵大风,吹拂起车帘,他下意识的看去,却恰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温婉柔美的面容,却正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她不是说这几天不舒服,要在家里好好养着不能出门么? 看她此时的心情好像不错,面容上都还带着浅笑,步履匆匆,却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呢? 颜匀当即让车夫停下了马车,转念一想,便是让车夫远远跟着那两人。 前面的女子步履匆匆,正是出城而去,颜匀的马车亦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在更远处,亦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往城外行驶着。 洛凰看着颜匀的马车,道:“不知道颜匀看见了自己疼爱的外室,跟着其他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说他会不会想到这两人还想私奔离开永安城呢?” 那日从颜府离开后,洛凰也没闲着,百里熙吩咐了范昀配合她,却是很快就查出了——颜匀的外室另有情人的事情。 百里熙靠在马车上,清泠的目光看着她道:“你若是好奇,为何今天不让颜匀直接撞破那外室跟她的情人幽会呢?” 迎着他女子就是八卦的视线,洛凰面容一整,做正派道:“今日最重要的是引颜匀出城见李若安,要是真让他撞见了外室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画面,最后不开心的还是李若安。” 洛凰说完,就见面前百里熙道:“若是撞见了,颜匀定然会不快,哪有男人能大度到自己戴了绿帽子还不动怒的,可这于李若安不是好事么?为何李若安会不开心呢?” 难得看见自恋的百里熙也有不解的时候,果然是没有喜欢过姑娘的家伙啊。 洛凰当即就笑开了道:“颜匀固然是生气,可他对那外室也是颇为宠爱,就算收拾了,他那么固执的人,也不是很容易就看开的。他若不开心,李若安那样爱他,自然也不会开心了。” 李若安和颜匀都是痴情之人,若是能相爱必然会是羡煞旁人的一对,怎奈偏偏造化弄人。 洛凰感叹着,却见看着自己的百里熙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下一秒,就听见他沉声问道:“那你现在,还会为温叙之伤心么?” 洛凰:“……我们现在还是说说李若安的事情吧。” 这个家伙,为毛就这么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尽喜欢戳她痛处呢?! 一路出了永安城,颜匀还想看看外室出城来是有何事,可还没跟出去多久,就见不远处走过一群人,然后外室就不见了。 颜匀让车夫驾车过去,还是没有发现外室的踪影,而在不远处,却看见了李若安。 飘零的雪中,李若安静静站在那里,眸光深深看向步下马车的颜匀。 远远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洛凰他们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看着雪中对立而站的颜匀和李若安,两人从外形上看也很是般配。 此时李若安不知道在与颜匀说着什么,只见颜匀微微蹙眉,然后点了点头,李若安嫣然一笑。 洛凰看着她的笑,心中却又几分无奈。 那日在颜府的时候,李若安说想要跟颜匀再过一天想在佘城时候的生活,如果他愿意,她甚至可以退步让颜匀将外室纳入府里。 “李若安能文能武,本该是巾帼英雄,爱上了颜匀,着实可惜啊。”百里熙淡淡道。 的确是可惜。 洛凰喟然一叹道:“可爱就爱了,也是在劫难逃。” 说完,洛凰不禁有一分恍惚,她想起那个笑若春风的男子,心中不由一沉。 像是没有察觉到洛凰刹那的反常,百里熙吩咐车夫折回永安城。 他颀长的身姿靠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拂下车帘,将李若安和颜匀的身影隔绝在外面,漫不经心道:“还好,过了今天李若安就不会在为颜匀伤心了。” 李若安同样将外室纳入府,颜匀听见了一定很高兴吧。 洛凰轻托腮,道:“早就不该爱了,好在颜夫人最后终于看开了。” 在她看来,这或许是李若安与颜匀爱情的一个告别,只是百里熙俊朗玉颜上却带了几分莫名意味,看得洛凰不由觉得奇怪。 凑过去,洛凰细细看着百里熙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关于李若安的事情没告诉我?” 嗒嗒的马蹄声,伴随着风雪传进来。 百里熙墨眉一样,“好奇么?” 洛凰点头。 “很好奇?” 洛凰又是点头,就见百里熙好整以暇拂一拂玄衣,正色道:“与李若安有关的一件大事,你确实不知道。不过……” 话间停顿一下,百里熙朝着洛凰浅浅一笑,悠悠道:“天机不可泄露,本王就是不告诉你。” 洛凰:“……” 这样卖关子吊人胃口最讨厌了! 要不是看他长得帅,又是阿溪,真想扁他一顿。 可是打量一下身高,洛凰还是默默转过身去,罢了,打也打不过他,真打了心疼的还是自己,洛凰很惆怅。 再回到热闹繁华的永安城里,却是往太子府而去。 说起来太子周佑对百里熙非是一半的关注,平日里喜欢刁难刁难,就是难得举办一次宴会,下的第一封请帖也是先给百里熙的。 下了马车,一脸和善的范昀已经在那里等着百里熙。 “王爷,里面宴会已经开始了。颜夫人那边,属下也已经让人暗中留意了。” 百里熙今日并没有易容,只是戴了一顶帽子覆了薄纱,才下马车,玉立身姿就已经引来不少人侧目。 总有一些人,纵然看不清他的相貌,可只一个身影就足够让人惊艳。 太子府,气势自然恢弘。 跟在百里熙身后一同被迎了进去,洛凰今日依旧是易容,是一个寻常小丫鬟的装扮。 说是宴会,不过一群人并不是被拘束在一个屋子里,而是在太子府的花园中。 细雪纷飞,即使在冬日也有各种其他时节的花被搬来添几分热闹。 亭台之上,百里熙的位置稍远离他人,在热闹的冬宴上,也算是一处安静。 既然扮成了小丫鬟,洛凰便是如小丫鬟一般伺候在百里熙身边,低声道:“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为什么我也要来呢?” 正被她服侍着的百里熙,身子微侧,亦是百无聊赖的扫过院子里的热闹,悠悠道:“不是你说想要跟在本王身边么,自然是本王走到哪里你就在哪里了。”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话,洛凰不由腹诽,这家伙难道忘记了他一直想要把自己送走的么?! 才说完,百里熙便是放下酒杯,道:“周佑的酒一向不错,小丫鬟再给本王倒一杯。” 作为旸国在邺国的质子,似然偶尔有人来与百里熙寒暄一二,总体来说,洛凰觉得自己和百里熙就是来打个酱油的。 传闻中,百里熙很是体弱多病,坐下来后,他便是窝在哪里不太动了,有什么事情都吩咐小丫鬟洛凰来做。 洛凰一边暗暗吐槽着百里熙,一边百无聊赖留意着宴会上的一切。 太子周佑最爱清静,平日里鲜少举办宴会,就是宫里的宴会非必要也鲜少露面,除了上朝外,都待在太子府中。 作为太子来说,周佑绝对够低调。 早些年来永安城中一直传言太子周佑貌美俊朗,可见过的也多是朝堂上的一些大人,他们都知道周佑的性格,自然不会为对此事多说什么。 直到几年前周佑在一丛花树下偶尔经过时,当即惊艳了众人后,永安城里流传多年关于太子周佑俊美相貌的传言才被落实了,相貌俊美如谪仙,似个飘逸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生在帝王家,还贵为太子。 自那惊鸿一瞥后,永安城里倾慕周佑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太子妃的人选还没定,今日参加宴会的姑娘无一不是精心装扮一番。 洛凰环视着满院的娇美,就听见身边某王爷淡淡道:“还好没让她们看见本王的相貌,不然可就是帮了周佑了。在旸国时被些个姑娘追着,难得在邺国能清净几年,倒也并非坏事。” 洛凰静默,这家伙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自恋。 她正腹诽着,却又听百里熙道:“洛凰,你也是见过本王相貌的人,可千万要把持住别对本王犯花痴哦。” “……” 洛凰决定还是无视某只吧。 正移开视线,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花园入口处,是温芸箐。 温芸箐今日的装扮也是费了不少心思,衣衫发髻都极是精致,才出现,就已经引得不少男子纷纷侧目,眸中不掩惊艳。 面对诸多惊艳目光,温芸箐浅浅一笑,想要更加优雅高贵。 只是她才迈开步子,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哎呀,快扶好了温二小姐,今天可千万别又摔在太子府里了。” 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往往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很快就全部知道了,闻言众人想到温芸箐接连几日众目睽睽下跌倒的事情,都不由笑出声。 ☆、第二十九章 温芸箐从来自持尊贵,如今与公主结了亲家更是自恃颇高。 听着周围的嗤笑声,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顿时一沉,却是权当没听见一般。 而后,洛凰就听见旁边百里熙幸灾乐祸道了:“看她眼里都能射出刀子来的不爽,还要故作大度,真不怕憋出内伤。” 嗯,以温芸箐的性格,也亏得是在太子府,而她有爱慕周佑。 洛凰继续做一脸正直的小丫鬟,道:“憋了内伤没事,靖安王府自请得起大夫。” 端着笑的温芸箐款步而行,朝堂上都还能分出派别,何况是大群的世家,有与李若安交好的,自然也有跟温芸箐交好的。 一个粉衣的姑娘就过去挽着温芸箐的胳膊道:“芸箐你来了,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嫉妒了。” 此话说的温芸箐颇为受用,淡去几分不满,她不掩得意道:“那是,这可是公主嫂嫂身边的大宫女亲自给我梳的。” 果然就见周围几个女子看向她的视线有了点不同。 温芸箐笑得更是开心了,所以说,哥哥就是应该娶公主,若是娶了洛凰,恐怕她走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怎么没见到颜御史和颜夫人?” 看着恰从不远处的走过的温芸箐,洛凰也恰好听见了她这句问话。 让周毓出面与颜匀提出要求,要李若安在冬宴上当众给温芸箐道歉,只可惜,温芸箐以为她今日能够扬眉吐气,秒杀一众刚才嗤笑的她的人,只可惜,注定要失望了。 就在温芸箐找着颜匀和李若安的时候,洛凰却也看见,不远处庭廊下,中有两个身影缓缓走来。 蓦地一下,洛凰就站了起来。 “怎么了?” 察觉到她突然的动作,百里熙不由望向她。 洛凰讪讪一笑,佯作恍然道:“哎呀,我突然有点事,先闪开一下。” 易了容她自是不怕温芸箐能认出自己来,可偏偏没想到在太子府里熟人还不止一个。 洛凰闪进一株梅花后,便是往花园另一边去,将自己的身影隐掉。 被她扔下的百里熙不由挑眉,这么紧张,看见什么人了么? 顺着洛凰刚才的视线看去,百里熙就见庭廊下正缓步走来的周佑,他身边还跟了一个儒雅中年男子,虽然没见过,可那人瘦瘦高高,左手抬起时露出手腕处一个枫叶形胎记,对他的身份百里熙已是了然,何况那人身上还带了一块无方宫的紫竹腰牌,却是江湖上有名的谋士宋麒。 庭廊之下,面若冠玉的周佑一袭紫衣更衬得尊贵出尘。 他看着院中众人淡淡一笑道:“算温叙之识趣,知道本宫不爱看见他,没仗着驸马的身份来给本宫添堵。” 宋麒来之前早就听说周佑除了百里熙被他提防外,还有温叙之也让他不喜,所以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周佑也并不在意对此宋麒会有什么反应,只是负手,眸中一沉道:“温叙之最近悄悄让人在永安城里找什么人查出来了么?” “属下无能,不过虽然不知道靖安王要找的人是谁,不过属下却发现温叙之时不时就去一个院子,里面关着的人想来知道他什么秘密。” 闻言周佑不禁挑眉:“温叙之该不会跟颜匀一样在外面藏了一个外室吧,若是让妹妹知道了,折腾起来可有的他受了。” 宋麒低笑一声:“太子英明,那院子里关着的的确是一名女子,属下已经吩咐人设法将那女子请来了。” “宋先生办事本宫放心。”周佑从容漫步,问道:“温叙之还在找玉先生,若是被他先找到就不妙了。” 听周佑提到玉先生,宋麒唇边笑容不由深几分。 “可惜本宫只远远见过玉先生一次未能交谈一番他便归隐了,如今快四年了,难为温叙之还不死心。” 太子周佑,一言一行备受人瞩目,他才走近,院中众人的视线莫不是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男子们莫不是恭敬,女子们莫不是倾慕仰望。 其中温芸箐的视线最为痴迷炙热,就是周佑都能感觉到,他看过去,面上虽然依旧带着笑,心中却是腹诽,温叙之那做哥哥的很是识趣,不过怎么就不劝劝自己的妹妹呢。 原本想要移开的视线,恰好看见温芸箐不远处的百里熙。 步入院中,周佑径自走过去。 一直痴痴看着周佑的温芸箐当即就紧张了,太子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难道是要找自己么? 温芸箐感觉心砰砰快跳着,不仅微微低头,果然跟公主多亲近亲近是有好处的,太子这么快就注意到自己了。 面颊微红,温芸箐看着走近的周佑,俯身行礼才要出声,就见周佑却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径自往她身后走去。 “阿熙,你来了。”周佑看着百里熙看似友好的唤道。 他身后的温芸箐身子却是一僵,心头顿时笼罩一层冰寒——阿溪?! 噌的转身看去,温芸箐看向亭中优雅而坐的玄衣男子,虽然他带了帽子轻纱遮掩了面容,看姿态却是优雅,刚才听说那是旸国来的质子,想一想也是,洛溪那个傻子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呢,这么一想,温芸箐心中才是放松了一些。 百里熙看着走近的周佑,慵懒只是一句:“太子。” 与周佑的浅笑相比,颇为冷淡,不过周佑也不介意。 坐在百里熙对面,周佑道:“难得阿熙你出门,不过今日怎么打扮成这样呢?若非看见了范先生,本宫还以为你今天又病了不能来呢,阿熙,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低笑一声,百里熙道:“多谢太子关心,本王只是受了冷不能吹风,太子既要本王保重身体,那一会本王先行告退了,太子可要恕罪。” 周佑巴不得百里熙真的一病不起,百里熙亦懒在这里与他两看生厌。 “阿熙身体重要,是本宫疏忽了。”周佑浅看向百里熙道:“本宫听闻旸国年关的时候祈城里很是热闹,阿熙离开旸国多年,若是能见到,必然会很欢喜。” 面纱下百里熙就是冷冷一笑了:“太子仁慈,这般了解本王的心思,何不成人之美送本王回祈城呢。” “阿熙,想要回去么?”周佑问道,想着要如何才能更给百里熙添堵。 百里熙与周佑暗中针锋相对多年,自然不会让他如意。 叹一声,百里熙悠悠道:“本王知道太子你是不会舍得本王的。哎,那是哪一家的小姐?那位小姐,你就别这样痴痴看着太子了,太子殿下不喜欢你的。” 下面莫名冒出来的一句,却是百里熙指向了温芸箐说的。 他的声音不低,满院的人皆听个一清二楚,原本移开的视线又聚在了温芸箐的身上。 看着温芸箐当即难堪的脸色,百里熙心中则是想着,温芸箐今日不是就想要众人瞩目么,知道她喜欢周佑,他可是在帮忙。 至于周佑,不过是百里熙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却是端然不动,只是看着百里熙。 温芸箐却是怒了:“芸箐与太子之间如何,怀王未免妄论。” 百里熙看着她怒看向自己的视线已经飞出无数刀子想要将自己凌迟了。 他望向周佑,依旧不紧不慢道:“太子,你可喜欢那位靖安王府的小姐?你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是喜欢,不防让皇上下旨赐婚。” 这会周佑却是有些不解了,百里熙什么时候也八卦了,他知道自己与温叙之不对付,不可能无聊的让自己和靖安王府再起什么矛盾。 可在他的监控下,百里熙和温芸箐之间也没什么关系。 周佑深看一眼百里熙,侧身望向温芸箐,道:“温二小姐乃是窈窕淑女,阿熙你这么问莫不是自己喜欢温二小姐?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便是喜欢,你若有意,本宫请父皇赐婚如何?” 却是将这个话题又抛给了百里熙。 当即,温芸箐的面色变一变,难掩失落伤心的看向周佑,心中很是不安。 满院顿时寂静,众人莫不是纷纷看向百里熙。 太子可是言出必行,若是百里熙真看上了温芸箐,恐怕靖安王府是不得不牺牲一个女儿了,嫁给一个质子,一生可就无望了,何况还是个病秧子。 在众人的视线里,百里熙却是缓缓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温芸箐面前。 难道他还真的看上温芸箐了?! 迎着温芸箐紧张的视线,百里熙好似颇头疼道:“听说旸国的女子性格温婉,可看温二小姐却是颇有个性,本王若是娶了她,不知道她能否遵守的了本王府上的规矩呢?” 周佑眸中一敛,道:“女子出嫁从夫,温二小姐乃是大家闺秀,自然会好好持家。” 百里熙一挥手,下一句却是问得破认真道:“出嫁从夫,太子说的对。若温二小姐喜欢闹腾,本王也要秉公以家法处置才是。” 他说的极认真,温芸箐却是更不安了:“怀王,我好歹也是靖安王府的嫡小姐,你岂能如此无礼。” 百里熙淡淡道:“太子亲口承诺,温二小姐难道是说太子也无礼?” 温芸箐气得脸都红了,她当然不敢说太子无礼。 看她哑口无言,百里熙俯身以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低道:“你看你这么生气,本王知道你不想嫁。可你却不知道本王有时候就喜欢跟人唱反调吧?” 温芸箐当即花容失色,惊看向百里熙。 ☆、第三十章 不再多看温芸箐一眼,百里熙望向周佑,问道:“太子刚才所言可是当真?” 周佑点头:“阿熙若愿意,本宫自然认真。” 一言一语,却是就将温芸箐的终身大事这样说出,浑然不想她好歹也是靖安王府的嫡小姐。 温芸箐面色苍白的看向周佑,一双手紧紧绞着帕子。 在众人的视线里,百里熙身姿优雅一负手,淡淡悠悠道:“太子认真,可惜本王只喜欢美人,而温二小姐长得太……” 他的话虽没说完,可其中什么意思在场的人却都是清楚——百里熙这是在嫌弃温芸箐长得不好看了。 其实,温叙之相貌俊朗,作为他胞妹的温芸箐相貌也是不差,肌肤白皙,俏丽可爱,今天精心装扮过后也让不少人觉得惊艳。 但此时她被百里熙说难看,却并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毕竟见过百里熙的人都知道他的相貌比之太子周佑亦是毫不逊色,那样惊人的美,本就是风姿卓绝之人,再看温芸箐确实不会觉得太美。 众人看向温芸箐的视线,不由带了看热闹的意味。 温芸箐起先还担心百里熙真看中了自己,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百里熙的,悬着的心听他先是拒绝时顿时一喜,可随之那句暗讽的话,却让她心中怒意骤起。 恨恨看着百里熙,温芸箐袖中手紧握,当着周佑的面却是不得发作,在迎上周围人看热闹的视线后,她心中对百里熙更是气极。 而百里熙在说完这几句好后便是折了回去,一旁的周佑亦是没有再多看温芸箐一眼。 今日冬宴百里熙本就没什么兴致,此时与周佑打了个照面,便要告辞。 只是洛凰刚才也不知跑去了哪里,让他不得要去找一下。 再说鲜少在府里举办宴会的太子周佑,看着百里熙跑了以后,跟着围上来的人寒暄了几句后,便是觉得无趣。若非周毓那天突然缠着让他在府里举办宴会,他也不想这么麻烦。 没说几句,身为主人的周佑便已经闪去了其他地方。 几株梅花树后,终于清静下来的周佑才是觉得惬意了些。 而他才转一个弯,不曾想里另一边也有人过来,两人正撞在了一起。 洛凰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在太子府的小花园里随便逛逛,居然就撞见了周佑。 看着被自己撞得后退几步的周佑,洛凰还记得自己此时是个小丫鬟,连忙俯身道:“民女拜见太子,太子你没事吧?” 还好,此时只有周佑一个人,并未有其他人跟着。 审视看着洛凰,周佑问道:“你是哪家的小丫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知道这是太子府不能乱跑么?” 以周佑对百里熙的戒备,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跟着百里熙来的,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看着周佑一身的飘逸雅然,洛凰心念一动,故作羞涩道:“民女倾慕太子许久,贸然行事还望太子恕罪。” 说罢洛凰头垂的更低,俨然一副见着了心上人不敢直视大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告白,周佑却是愣了一下。 他知道永安城里有不少姑娘喜欢自己,可这样当着他的面直接告白的,面前这个小丫鬟却是第一人。 “你说你喜欢本宫?”周佑眼角微扬,眸中疑虑更深,他往前慢慢逼近洛凰,问道:“那你有多喜欢本宫?” 感觉到周佑的逼近,有淡淡清香萦绕在鼻端。 洛凰微微抬头,眸中浮现深情,怅然道:“民女早就听闻太子谋略多才,太子许是不知,民女曾有幸远远见过太子一次,便是倾心难忘。可今日这般近的见了太子如此风华卓绝,民女自知配不上。” 见着周佑眼底防备不减,洛凰叹一声:“哎,民女能见太子一面已经三生有幸,今日就送太子一束梅花,还请太子收下。” 说罢,在周佑诧然的眼神里,洛凰折了枝梅花便是塞给了周佑,而后头也不会地跑开了。 周佑被洛凰刚才那一下推的退后了好几步,不曾想,那姑娘看着柔弱力气却不小。 只是…… 看着手中那一枝开得正好的梅花,周佑怎么想都觉得怪,何况,还有人摘了他府里的花来送自己的理么,他上前才追出去没几步,不远处宋麒正匆匆走来。 “太子。”宋麒面上颇为谨慎,走近了才低声道:“属下刚得了消息,靖安王看管的那名女子已经被带出来,此时被安排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了。” 早就看最近温叙之不顺眼了,此时听着这个消息周佑不由舒畅。 而在去看刚才那名小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周佑看一看手上那一枝梅花,便道:“宋先生,你且让管家照顾好宴会上的那些人,本宫去见见那位姑娘。” 他倒是要看看,温叙之究竟有什么秘密,还有他在找的又是谁呢。 那边洛凰才跑出没多远,就见着百里熙了。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刚刚躲起来是去做什么坏事了么?” 嘁,这个家伙就不能想点自己好的么。 洛凰反问道:“那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本王体弱多病,露个面就行了,其他时间自然要拿去做其他重要的事情。” 出了太子府,范昀已经将马车准备好。 虽然是在邺国的质子,可到底也是旸国皇帝宠爱的皇子,再坐上百里熙那个略显招摇的马车,去了僻静一处,才又换成了之前那辆低调寻常的马车,再次往城外而去。 就在马车行驶在街道上的时候,若是稍稍留意,就能发现有一名女子正远远跟在后面。 “听说你刚才当众给温芸箐难堪了?”洛凰想起在太子听到的八卦不由问道。 百里熙确实悠悠道:“本王才不会闲来无事给她难堪,不过是周佑那样问,本王如实回答罢了。温芸箐在本王看来就是不好看。何况……” 话道这里,百里熙语调轻松一扬道:“本王是看温芸箐那么痴痴看着周佑,她那一片痴心,本王是好心帮她。” 看眼厚颜说好心的百里熙,洛凰道:“你若是再好心几次,这会跟踪来的就不会只是红珞一人了。” “她既然跟来,本王又怎能让她一无所得呢。”百里熙一笑,吩咐车夫行驶的慢点。 对此,洛凰以为百里熙是又想捉弄红珞和温芸箐,却不知,此时在她心中纯善无害的百里熙正算计着什么。 当日红珞摔坏了温芸箐要送给周毓的芍药,将此事嫁祸给他们一事,并非真如她所想是成为过去了的。 ☆、第三十一章 有了百里熙的吩咐,红珞一路的跟踪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 马车的外观虽然简单低调,里面却很舒服。 洛凰看着窗外不断掠向后面的景色,此时想着的却是李若安那边的情况。 她想要和颜匀再过一天佘城时的日子,今日的心情又是否真的能如往昔一样呢? 一路前行,看着窗外树木越来越多,有枯树枝桠银装素裹,有青松翠绿满是雪盖。 行到一处,百里熙便是吩咐车夫停下马车。 “我们现在下车吧。在去找颜夫人前,有一笔旧账要先清算了才是。” 洛凰看他眼底烁烁的模样,跟着一起跳下了马车。 回望马车之后,除了车轮印记,好似天地空旷无一物,而一株粗壮的树木后,却有衣袂隐约闪现一下。 洛凰看着身边百里熙烁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便是了然有人要不幸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百里熙的身子轻盈一闪,就突然出现在藏躲着的红珞面前。 啊的一声不小,看来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红珞被吓的也不轻。 洛凰走过去的时候,就见红珞正一脸戒备的看着百里熙,弱弱道:“你、你是谁怎么突然吓人?” 听着这个弱爆的借口,连洛凰都忍不住笑了,看红珞以往手段也算不错,这会还能找一些更假的借口么? 百里熙俊美的面容上覆了淡淡霜意,道:“从出了太子府你就一直跟着,当真不知道本王是谁么,红珞?”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红珞心中先是一跳,而后陡然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清泠的浅笑声响起,百里熙侧身看向洛凰,道:“你看,才不过一个月,红珞就认不出本王了呢。” 红珞心中惊疑不定,此时百里熙并没有戴着轻纱软帽,如玉俊美的面容,黑曜石般的眼里带着一如往昔的不善。 洛凰觉得,虽然阿溪和百里熙的确是同一个人,可此时的他与以往阿溪的形象差别之大不是一点两点,毕竟一黑一白,而她以往给他涂的药汁只能说,效果显着,绝对没有偷工减料。 如此,洛凰觉得她很有必要提醒一下红珞。 “阿溪,你现在这副模样,别说红珞,就是温二小姐和老夫人她们也认不出来啦。” 果然,就见原本脸色就不太妙的红珞,此时惊惧的表情更甚:“你……你们是洛溪和洛凰?!” 看来这一惊的确够了,别看她音量颇高却难掩颤意。 依旧顶着张小丫鬟面容的洛凰,朝她笑一笑道:“你是不是在吃惊我们为什么还活着?” 红珞的确是好奇,可此时旁边有人视线冰冷犀利却让她更清楚意识到自己处境很是糟糕。 “你们是故意引我来的?” 看她这么快反应过来,洛凰点头道:“不然你以为出了城,以你一个姑娘家的脚力如何能追得上马车。” 红珞面色变一变。 百里熙却是轻哼一声道:“她是笨,不过比温芸箐却是聪明多了。” 一想到洛溪时候的自己,曾在红珞手下吃了大亏,百里熙面色不由沉了沉。 “你们……二小姐知道我是跟踪了怀王而来,你们若是刚伤害我,二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红珞紧握着手,这个时候也不忘讲出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还想全身而退么?”百里熙淡淡道。 红珞坚定道:“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绝地不会告诉任何人。” 百里熙冷笑:“你以为本王还是洛溪时候的那么傻么?” 洛凰一默,其实阿溪那个时候虽然不够聪明,可没他们个个说的那么傻啊。 不过,红珞如今是不能再放回去了。 “王爷,我们无冤无仇,以前红珞与你们为难也都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其实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再多生事端。”红珞却是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温芸箐。 洛凰听红珞这么说,看来她真的以为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无人知晓吧。 她才要举例时,百里熙对红珞却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冷沉道:“当日摔坏了温芸箐的那盆芍药,你就是为了陷害洛凰和本王吧。还有用假发簪故意引得本王冲撞周毓,这也不是温芸箐那个脑袋能想出来的。” 随着百里熙的话,红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时到如今,本王背后的鞭伤都还隐隐作痛哪。” 本以为做的不留痕迹,没想到却早已被人识破。 看着红珞一脸的不信,洛凰幽幽道:“你喜欢温叙之,却操之过急了。其实就算你没再暗中动手脚,待温叙之娶了周毓后,她自然不会容得下我。” 原本芍药一事,洛凰本以为是温芸箐得了周毓的授意故意与自己为难的。 可到了阿溪冲突了周毓那一日,看周毓起先的反应,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寻在,可显然与自己和温叙之之间的关系知晓的并不太清楚,她以为自己与温叙之不过是碍于以往婚约,那时却也是红珞出言间接向周毓表明,自己和温叙之的感情并非周毓所想的那样简单。 这些是洛凰被温叙之刺了两剑后,突然想通的。 而百里熙居然也能猜得出来,却是让洛凰不免吃惊,想想,或许这就是见惯了后宫里女人间钩心斗角的一种能力吧。 红珞也是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当即猛然转身就往来路跑去,就算机会微乎其乎,她也不愿放弃。 只是百里熙故意将红珞引来这深林之间,自然不怕她能逃出手掌心。 “有时候存着点微弱的希望去逃离,被追赶的过程更是折磨人心。” 看着红珞跑出一段后,百里熙才是纵身追去。 红珞是奉了温芸箐的命令而来,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百里熙必然会被怀疑,反对他回旸国的一派大臣巴不得出什么事情,好让将他继续扣留,所以,红珞却还真的不能出意外。 这么一想,洛凰则是在盘算了,要给红珞下什么毒药才好控制她呢。 只是洛凰才追上去,那边百里熙却已经拦住了红珞,也不知他是从哪变出了一柄长剑,青锋冷冽,毫不留情便是刺入了红珞的体内。 剑一挑,鲜红血液瞬间泼洒在皑皑白雪之上,很是刺目。 躺在地上的红珞,直到最后一刻双眼都睁的大大的,其中布满惊惧和不敢置信,她年轻的声名就这样戛然而止。 洛凰不知道她在最后一刻是否还有想起温叙之的身影,此时她也是惊住了,即是为了红珞这仓然的归途,也是因为挥剑的一瞬百里熙冷凝的肃杀寒意。 墨眸无情,利落收剑,好像刚才他不是结果了一条性命,而是随意挥出了一剑。 以前连走路都要注意别踩了地上蚂蚁的阿溪,怎么会有这么冷然决绝的一面?! “就这样把她结果了么?”洛凰怔然,却是在想要如何将温芸箐那边糊弄过去。 虽然这样杀伐果决的百里熙让她有些惊诧,可想一想却也是能理解,毕竟红珞的确害了他不少次。 他只是因为气愤于过去,才会这样的。 百里熙将剑收起,却似随意道:“一个小丫鬟也会威胁本王,可她以前就算做过再多陷害本王的事情,本王也没什么时间去跟她一件件算清楚,如今一剑结果了,也省去了麻烦。” 他的话间冷冷,对红珞却是漠视。 一条性命说的这样轻描淡写,洛凰并非良善之人,可她的阿溪做过最过激的举动也不过是在别人背后议论自己的时候气愤的跑去跟人打架,虽然他有时候下手不知轻重,可他打人打的痛,他心里却更是不好受。 再如何狠的下手,阿溪都做不到对一条生命的漠视。 这一刻,看着血迹浸透了白雪,看着红珞的不瞑目,洛凰心里却是终于亦是到,他是百里熙,在他身上属于阿溪的一切都已经被隐藏起来了,面前的百里熙,没有了阿溪的点滴,就真的是一个有着相同面貌的陌生人了,不……就是面貌阿溪和百里熙也是不同的,阿溪黑黑的不起眼,远没有百里熙的万千风华。 阿溪,是她心中最洁净无瑕的存在啊…… “你在发什么呆?是在想怎么处理温芸箐那边么?” 耳边百里熙说着。 洛凰抬头凝视着他,就见他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此时本王和颜夫人已经商量好了的。” 与李若安商量好了? 洛凰不解,就见百里熙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若非算准了温芸箐被本王激怒后会让她最信任的红珞来跟踪,冬宴上本王又何必浪费精力去激怒她呢。” 洛凰看着他眉宇间的洒然,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在他的算计之内。 默默扶额,洛凰想她跟百里熙接触了这么多日,到底还是不能骗过自己百里熙还是昔日的阿溪。 “若安——” 颜匀的声音在不远处突然响起。 下一瞬,李若安却是出现在了洛凰的视线中。 她看看躺在地上的红珞,然后望向百里熙,带着几分病容的面上微微扬唇:“怀王果然说到做到。” 这两个居然背对着自己私下做了交易?! 洛凰怔怔看向百里熙,他却是一拱手丢下一句:“那剩下的就交给颜夫人你了”后,旋即洛凰便又是被他拎着迅速闪出。 在洛凰遥遥看去的时候,却见李若安从袖中掏出一个冷光凛冽的东西放在了红珞手中。 寒风中,隐约好像飘来一句“周毓,从今而后,休想再利用颜匀让李若安与你屈服。” “若安——” 翌日上午,一个消息就纷纷扬扬传遍了永安城的每个角落。 听说,靖安王府的温二小姐居然指使自己的丫鬟刺杀李若安! ☆、第三十二章 靖安王府的温二小姐指使自己的丫鬟刺杀李若安,众人不由想到前些日子里温芸箐与李若安的冲突。 听说颜夫人被刺成了重伤,刺杀颜夫人的丫鬟虽然当场被击毙了,可永安城中与李若安交好的人不在少数,她为人仗义热心城中百姓亦有不少人得她帮助过,只是一个上午,永安城中声讨温芸箐的话就没有停下来过。 只有洛凰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李若安和百里熙事先谋划好的。 只是,洛凰怎么也没想到,李若安却忍心把自己弄成一个重伤不醒。 对此,百里熙只是端坐在摇椅上悠长道:“她既然已经决定从中抽身,那一刀横竖都是要受的,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痛,自然不能凭白顺了周毓和颜匀的心意。只是也难为她,到了最后,却还是不忘为颜匀考虑。” “温芸箐命人刺杀李若安一事,看似与周毓无关,可早在她让颜匀安排李若安道歉一事就已经被牵扯进来,朝堂之上世家之间相互倾轧,这么大胆的事情,只要颜匀认定,那么若无周毓的同意,温芸箐又怎敢如此吩咐呢。” 说到这里,洛凰也不得不承认,李若安这自伤八十损敌一百的做法觉得很痛,却是有效的。 颜匀重情重义,李若安先是同意外室入府,已然让颜匀有些内疚,此时重伤危在旦夕,矛头又指向周毓,只要让颜匀和周毓产生嫌隙,嫌隙越大,以后周毓就越不容易利用颜匀。 而且…… 有了李若安这一招,百里熙杀了红珞一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百里熙身上。 就算温芸箐不承认,只说她不过是让红珞跟踪百里熙,在人听来也不过是辩解。 何况,冬宴之前百里熙和温芸箐之间并无过节,若只是为了冬宴上的事情就让人追踪,说出来不免让人觉得温芸箐很是小气记仇,如此性格,自然也做得出杀害李若安的事。 思及此,想到重伤的李若安,洛凰不禁感叹:“颜夫人心思缜密,为了颜匀却甘愿承受那么多委屈,如今做不到不爱,所以才宁可对自己残酷吧。” 李若安的一番深情,洛凰却是有些动容的。 而洛凰正难掩动容时,百里熙看她一眼却是淡淡道:“说白了,她就是傻。” 清泠泠的话语,顿时打断了洛凰心中的万千情愁。 “爱一个人固然需要主动争取,可若爱一个人得来的只有痛苦,不能爱就应该果断放手。你说颜夫人,明明都已经遍体鳞伤了,却还是固执的要在一棵歪脖子上吊死,这般自虐,不是傻是什么呢。”百里熙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望向洛凰,深觉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洛凰:“……” 其实百里熙这话是没错,可爱一个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己,不想爱的时候,也是难以自拔。 被他这么一搅和,洛凰还想再感慨一下,心中却突然没了那种柔肠情丝。 她不得叹一句:“哎,算了,你就是一个没与人相爱过的,不懂啊不懂。” 百里熙直接回道:“因为,你也跟她一样傻过。” 洛凰:“……” 混蛋啊,一天不戳她的痛处会怎样。 说她傻,哼哼,等他也会去爱一个人的时候,说不定比她还傻。 难得放晴的天气,积雪消融。 没一会范昀就捧了一个盒子进来,带着其独特的气味和淡淡的甜味,是刚做出来的。 “王爷,按照颜夫人给的单子,东西已经做好了。” 百里熙的视线落在上面,优雅起身,“走吧,带着这盒东西该去找颜夫人兑现承诺了。” 他在前面漫步而行,此次还是易了容前去颜府,洛凰便从范昀手中接过那个盒子。 “洛姑娘,一切有劳你了。这段时间多亏你陪在王爷身边,看王爷这段时间心情好,老奴着实欣慰。” 范昀恭敬客气,洛凰却觉得受之有愧,他是天下闻名的谋士,自己在清闲庄又多承他照顾。 洛凰捧着盒子难得谦虚道:“范叔你别这么说,阿溪开心我也开心了。” 关于她和百里熙之间的事情,范昀也是知道的,不由笑意更深。 走出几步的百里熙听着两人对话,却是头也不回道:“范叔你别跟她客气,她想跟在本王身边自然要多做一些事情。洛凰,快跟过来,宁道长他们也来了。” 听着他催促的话,洛凰蹭蹭跑过去。 自从自己说想要跟在他身边后,这个家伙让自己做什么事情来都不客气。 庭院前,清朗日光下。 洛凰跟在百里熙后面,出了院子就看见不远处的宁长生。 红衣白发,依旧是撑着那把半新不旧的伞伫立在那里,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宁长生,脑海都不由浮现仙风道骨四个字。 宋浮生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看他手上捧着的一个包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亲亲师父一个月做一次包子,他个最控师父牌包子的小家伙,自然心满意足。 “宁道长,早啊。”洛凰笑眯眯的,早就习惯了宁长生的无视,而后转向浮生以笑道:“浮生,早呀。” “洛姐姐,师父刚做好的包子,浮生特地给你带了一个。”宋浮生伸手递过去,粉嫩嫩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洛凰看着他肉呼呼的手上白嫩嫩的包子,却是心中一怵,干笑两声:“浮生真乖,啊,你百里哥哥还没吃过呢,不如给他吃吧。”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急切,洛凰就见百里熙看了自己一眼,让她不由心虚一下,面上笑的更是无害。 “百里哥哥你也喜欢吃包子么?”宋浮生歪着头问道。 百里熙淡淡一笑:“宁道长亲手做的,本王当然喜欢。” “百里哥哥,那你快试试,师父做的包子最好吃了。” 而后,洛凰就见百里熙接过包子,咬一口,面上依旧笑容不变,却是点头道:“如浮生所说,果然很好吃。” 好吃?! 洛凰就惊疑了,阿溪变成百里熙后,连口味也变独特了么? 看他们一大一小讨论着包子,洛凰看眼手上的盒子,这么轻松的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做,给颜夫人疗伤的严肃事情。 听说昨天下午颜匀从城郊回来的时候,紧紧抱着一身鲜血的李若安紧紧不放,满面的紧张荒乱,却人任谁劝都不放手。 昨天一夜,从颜府里进进出出的大夫就没有止住过。 永安城里随处可听见颜匀有多担心颜夫人的伤势,昨晚守了整整一个通宵,现在都不愿离开一步,颜大人和颜夫人真是恩爱。 洛凰听了这些话,想着,外界一向以为颜匀和李若安相爱,昨日一事,许是颜匀又做戏给外人看。 可当她看见一夕之间面色憔悴似苍老了几岁的颜匀时,还是不由怔了一下,就算是做戏这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可若是心中真还有一丝情谊在,又何必惹的李若安心死呢。 “宁道长,听若安身边的人说,她之前一些病症都是你为她看的,若安最相信你的医术,还请你看看若安的伤势,一定要救醒她。”颜匀满是愁容,似乎是真心为李若安担忧。 宁长生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有宋浮生在一旁与颜匀道一句:“有我师父在,颜夫人一定会安好。” 说罢,师徒俩便是跟随小丫鬟的指引去看望李若安。 洛凰和百里熙跟随在其后,才走出没几步,就有人匆匆跑到颜匀身边,不知是说了什么,就见颜匀面色一变。 他担忧遥看一眼后院,而后与宁长生道一句“有急事失陪”后,便是匆匆往府外而去。 洛凰侧身看着颜匀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看见自己宠爱的外室要跟别的男人私奔时,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一大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会火冒三丈吧。”百里熙话里却带几分轻慢,嗤笑道:“捉了奸,恐怕他也再没那么大度想要纳外室入府了吧。” 管颜匀大度不大度,所有人守在外面,宁长生师徒则在里面为李若安疗伤。 守在外面的丫鬟们,个个都是面色凄然,都在为李若安担忧。 院中积雪消融,寒意凛冽。 望着伫立在竹林下的百里熙一脸淡然,洛凰低问道:“你担心么?如果颜夫人一日不醒,你就一日不能知道周毓的秘密,一日离开邺国?” 百里熙墨眸凝视着屋子里,摇一摇头,“这是颜夫人与宁道长约定好的,颜夫人只是伤势看着凶险,并无性命之忧。” 约定好的?无性命之忧?那为何看了那么多大夫,李若安始终昏迷不醒? 不由想起之前百里熙曾说,李若安那一刀横竖都是要受的。 洛凰疑惑道:“颜夫人和宁道长究竟做了什么约定?” “你又好奇了?”百里熙挑眉淡看向她。 洛凰微郁。 不过这次百里熙却没再卖关子,低沉的声音慢慢道:“玄教有禁术,取人心头精血以其爱欲炼化可得爻石重塑魂魄。宁道长得爻石,颜夫人虽然记得一切,却再不会爱颜大人了。” ☆、第三十三章 当日李若安将她制作姜糖的方子给洛凰的时候,曾说:“阿匀其实最不喜欢姜,可偏偏又喜欢姜糖,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一定分量的玫瑰蜜和芝麻核桃仁等,以后就算我不能给他做了,只要有这个方子,他想吃的时候,也是能吃到的。” 原来在那时,李若安就已经打定主意了吧。 在清闲庄后门遇见她和宁长生的时候,其实也只是去拿宁长生为她准备的药丸,以至于她重伤之后能够护住心脉。 想当时,自己还笑称李若安是看见了颜匀养了外室,要跟宁长生私奔。 如今想想,若是真能与人私奔,也未尝不必现在这样身心俱伤来的幸福。 只是,今日要与人私奔的却是颜匀的外室。 有人倾心相待却不能得,有人疼宠呵护却被背叛,此般情形不免讽刺。 冬日阳光渐渐升起,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 明明该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可惜此时李若安却重伤躺在屋内见不到,也不见到那出专门为了颜匀而备下的好戏。 这个时候,发现宠爱的外室与自己之外的男人有私情,颜匀是气是怒还是痛心疾首呢? 不管哪一个,洛凰想,其结果都如百里熙所说,任何一个男人发现自己被带了绿帽子都是不能忍的。 出乎意料的是,颜匀去得匆匆回来得却也很快。 见着守在外面的洛凰和百里熙,只是担忧问道:“我夫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颜大人你稍安勿躁,有宁道长在,颜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若真的没事就好了……” 看他焦急望向屋内的模样,若非说了宁长生看诊的时候不得有外人在场,恐怕他已经闯进去了。 面上难掩担忧,一身儒雅书卷气质的颜匀却还算镇定从容,没有丝毫气急败坏。 洛凰想不通,颜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而且,除了对李若安的担忧外,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慨和压抑。 以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来说,颜匀的反应着实不正常,难不成他是被刺激过度反倒没了怒意? 弄不明白啊,唯有颜匀此时对李若安的担心是实实在在的。 莫非颜匀没能撞破外室跟人私奔的事情? 但百里熙那边得到的消息又真真实实的是,颜匀去的时候正将外室和情人逮了个正着。 可洛凰又想不通了,连宠爱的外室给自己戴绿帽一事都能无所谓,怎么颜匀反倒对李若安突然上心了呢? 掂量着手中的盒子,拿了这么久也是该给正主了。 “颜大人,这是小人按照颜夫人给的方子做的姜糖,不知道味道如何,所以特地带了一盒来,本来希望你和颜夫人一起试试味道如何的,现在只能请颜大人先收下。” 将手中那一盒受了嘱托的姜糖递给颜匀,洛凰看他怔愣了一下,眸光落在盒子上闪过一丝微光。 “……若安也会做姜糖?” 洛凰点一点头,道:“小人正是有幸吃过颜夫人做的很是喜欢,所以才从她那求来的方子。对了,听颜夫人说,大人你也喜欢吃姜糖,不如颜大人试试小人做的与颜夫人做的有何不足?” 像是没看见颜匀突然古怪了几分的面色,洛凰径自说着:“颜夫人做的姜糖里加了一些东西,与别处的味道很是不同。能娶到颜夫人颜大人你真是幸福,听说怀御公主最不喜欢姜,至少靖安王就不像大人你一样,可以吃到夫人亲手做的姜糖。” 周毓行事不管大大小小似乎都让人挑不出什么,就连平日吃饭她不喜欢姜一事,也是洛凰偶尔听温芸箐跟红珞说话时提起的,私下里,周毓吃的所有菜里,都要把姜挑出来了她才会动筷。 显然颜匀此时并没有去想为何他喜欢周毓那么久却不知道她讨厌姜一事,他素来儒雅温和的面容,顿时变得有些苍白,静静伫立看向屋子里的视线,也格外凝重。 感觉到颜匀身上无意识散发出的低气压,洛凰不再言语,乖巧的退一步站在百里熙身边。 这颜大人等下要真是受了太多刺激爆发起来,好歹有这尊大神顶着。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洛凰总觉得这一刻的颜匀,好像并不如李若安所想的那样对她无情。 其后没用太久,宁长生师徒的身影终于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颜匀第一个冲过去,焦急问道:“宁道长,我夫人怎么样了?” 宁长生出了屋子后,只是径自小心抚摸着身边的闪将它撑开,依旧是一副万事万物与他都是浮云的清淡模样。 他微微侧身,洛凰却注意到,宁长生佩在身上的十二颗玲珑扣里,通透明亮的玉石由三颗变成了四颗,四明八暗,映着他的一袭红衣别有神秘,原来那就是炼成后的爻石。 为师父鞍前马后的小徒弟,宋浮生则是举止从容拽一拽颜匀的衣衫,道:“颜大人,颜夫人已经醒了,她的伤势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这些天好好调养很快就能痊愈了。” 颜匀面上终于见了分喜色,连忙冲进去。 “若安,你醒了?伤口还痛不痛?” “哎,你先别动,你这一受伤镇卫将军府里也让人过来问了好几次,一会为夫让人先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若安,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受伤,真的把为夫吓坏了,还好你没事……” “颜匀,你有些吵,先出去吧。” 在洛凰跟着宁长生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幽幽的就听见李若安的声音传出,清清冷冷,带着无意的疏离,再无了以往的满腔柔情。 接下来的几日,听说李若安的伤势好得很快,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如今的气色比受伤前竟然还要好几分。 永安城里也有人在说,颜夫人醒了以后,颜大人一直陪在她身边,都说心主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伤了心脉的缘故,颜夫人醒了以后,却像是忘记了与颜大人之间的相爱,这几天日日请李若靖李少将军过府,甚至当真颜大人的面,直言想要与他和离。 和离?! 作为永安城百姓眼中颇为恩爱的夫妻竟然要和离,不管消息真假有几分顿时就炸开了锅。 满城的八卦留言里,言论一片倾倒——温二小姐真是造孽,指使丫鬟杀害颜夫人就已经够目无法纪,现在还害得恩爱夫妻要和离,这孽真是造深了。 而一向温和儒雅的颜匀,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也终于爆发了。 那时洛凰正窝在清闲庄里看着李若安留下的信,那里写下了周毓的秘密。 看了那个秘密后,洛凰却不由生出几分怅然。 簌簌的小雪中,这时翠环就远远跑来跟她八卦了:“洛姑娘,刚才颜匀颜大人去靖安王府要捉拿了温二小姐去大理寺,多亏了有怀御公主出面,只是听说颜匀大人与怀御公主也闹得很不快,有人听见颜匀大人好像在说怀御公主骗了他什么事情。可是洛姑娘,你说怀御公主能骗颜大人什么事呢?” 洛凰只是笑笑摇头,想起的却是昨日百里熙与她提起的一件事——颜匀小时候是喜欢过李若安的,而且还喜欢了很多年。 那时李若安是个孩子王最爱闯祸,颜匀身子弱,小小年纪有满脑袋的礼仪规矩,总与李若安玩不到一起。 纵然如此,小时候的颜匀还是很喜欢跟着老颜大人去镇威将军府拜访。 有一天颜匀在街上见到了独自一人的李若安,不管不顾的一个人就下了马车追过去。 只是那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后却有官府的人去颜府称赞颜匀年纪小小却帮他们抓到了两个拐卖孩子的惯犯。素来严谨的老颜大人难得夸赞了颜匀,可颜匀那之后的几天都闷闷不乐,之后更是再没去过镇威将军府。 之后颜匀在宫中落水受寒,又去佘城待了几年,兜兜转转竟娶了李若安为妻。 当时百里熙也问她,“知道颜匀为什么知道他的外室跟其他男人有了私情后却不动怒么?因为对颜匀来说,他真正放在心里的女人只有李若安和周毓,那个外室不过是替身。只可惜他对周毓一片深情却是错付,而今他知道了那些让他感动的事情不是周毓而是李若安做的,却是情何以堪。” 洛凰彼时好奇的却是,颜匀的这些过往,百里熙又是怎么知道的。 记得那会百里熙清俊玉颜上很是莫测高深,道:“当日本王既然敢自请来邺国为质子,必然是要有些手段的。颜匀这些事情,是他喝醉了一直拽着颜夫人的手,就自己全说出来了。哎,若是洛凰你若听见颜匀一番告白,而颜夫人却冷淡的没丝毫回应,或许也要感叹了。” 而当时洛凰唯一的感叹却是——原来是她一直偏见的低估阿溪,其实现在的阿溪没有她的保护也能化解一切问题的。 在众人猜测着颜匀和李若安会不会和离的时候,一日上朝颜匀与皇上进言,认为应该继续留百里熙在邺国为质子,他一出言,朝堂之上原本中立的其他大臣亦是纷纷附和。 今日,皇上传了百里熙进宫。 下午时,落日西斜,余晖染红了满天云霞。 洛凰伫立在院子前,就见夕阳下百里熙慢慢从容地走来,淡笑道:“本王说到做到,洛凰,你准备十日后,与本王一起回祈城吧。” 看着他眼底流出的笑意,洛凰想,看来周毓的秘密,许是用不上了。 ☆、第三十四章 颜匀执拗不愿和离,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洛姑娘,你看这世上真是造化弄人,颜匀大人和颜夫人明明那么恩爱,却和离了。”翠环很是感叹,娇俏的小脸布满忧桑,好像和离的人是她一样。 听她在自己耳边长吁短叹,洛凰都觉得头疼了,道:“有时候和离,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这对颜大人他们来说会是一个很的开始。” “新的开始么?”翠环怅然:“可相爱的人分开,本就是件残酷的事情啊。” 对此,洛凰就没再说什么了。 因为对她来说,最残酷的事情是——她自己离开靖安王府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钱,现在她已经快身无分文了。 想起之前百里熙要给她的那一包银子,她还没有来得及还回去,可如果她动了分毫,却又觉得以百里熙那阴晴不定的性格而言,指不定会因此又想把自己留下。 接触了这些日子,洛凰确认这么无赖的事情,百里熙是真能做出来的。 左思右想,洛凰终于找到了在后院下悠闲晒着太阳的百里熙。 这个家伙也是好运气,有范昀那么一个得力的管家在,回旸国的事情不用他费一点心。 “阿溪,我们商量个事么?”洛凰蹲在旁边,心里盘算着,无心去欣赏明朗阳光下百里熙的清俊面容。 惬惬意意的某人,半睁着眼眸看她,声音慵懒:“商量什么?” 拿了个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写字,洛凰说:“颜夫人他们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如今你快回旸国了,日后我跟在你身边,能不能做个谋士,然后……你可不可以先给我些银子?” “之前给你的那包银子你没动么?” 被百里熙直问到点子上,洛凰摇头道:“没动没动,我要是真用了,岂不是给了你借口送我走。” 墨黑透彻的眼眸当即就落在了洛凰身上。 百里熙清冷道:“原来在你心里,本王是那样小气且不守信用的人啊。” “怎么会呢?阿溪你是好人。”洛凰讪讪笑道。 被夸赞的百里熙却没什么笑意,他只是深看向洛凰,问道:“以前在靖安王府时,你若没钱了,也是这样找温叙之要钱的么?” 哎?怎么扯到温叙之哪里了? 洛凰如实道:“那两年我们虽然住在靖安王府,可到底还是没成亲,吃穿用度的花费基本都是用自己的钱。洛家在安城还有几个商铺,一年来也是能赚些钱的。只是现在发生了这些事,洛家的商铺还不能动……” 温叙之满心的抱负都在朝堂天下,自然不会去留意这些事情。 想到那些往事,洛凰觉得自己那时的确是傻,都被他这样背弃辜负了,当年就应该厚颜一些多花花他的银子好做精神补偿。 不过他现在就是给,洛凰也是不想要,所以她只能眼巴巴看着百里熙故作可怜。 听着洛凰没找温叙之要过银子,百里熙冷凝的俊脸上就扬起了一抹浅笑,道:“那包银子你就留着傍身,一会本王会让范叔给你送些银子去。” 终于不再是拮据了,洛凰才要高兴,百里熙就已经淡淡又道:“至于你说的谋士,依本王看你还是别乱掺和,要真觉得受之有愧到了祈城,本王会给你找个院子,你只要安安分分好好过日子就好。” 洛凰:“……光让我拿银子不做事,你不觉得太亏了么?其实我真的还算是聪明的。” 旋即,就听百里熙悠悠道:“你只要安分无事本王就是赚到了。” 洛凰:“……” 她看起来,就那么废柴到无能保护么?! 想有她做谋士,那是多少人重金相求的,她主动自荐,百里熙居然还嫌弃。 “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 “可是……” “好,本王知道你聪明了。所以你也知道本王府里除了丫鬟是没什么女子的,让你做丫鬟自然不妥,难不成你不想自在无拘,要冒充本王的妾室么?” 妾室?! 洛凰当即放弃挣扎,道:“那劳烦到祈城帮我物色个好点的院子,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然后,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知道什么是好谋士的! 当然,这句豪言洛凰也只能自己闷在肚子里呐喊一下。 捶一捶蹲酸了的腿,洛凰打算回去了,这个家伙除了张脸赏心悦目,其他的都不可爱。 “站住。” 才迈出一步,悠哉晒着太阳的百里熙出声了:“颜夫人那封信上,周毓有什么秘密?” 怔一下,洛凰侧身回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闷声道:“可以想一想再告诉你么?” 这样说着,洛凰心虚,毕竟百里熙为了那件事没少忙,真怕他那脾气会突然跳起来跟自己算账。 当然,这只是假象。 百里熙正是惬意,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睁开了墨黑的眼,连语调都不起波澜,“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就这样没了?! 洛凰没想到那样诱人的秘密,百里熙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算了。 “我不告诉你,你都不生气么?” 毕竟,怎么看百里熙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而那个不好相与的人,却是笑了:“你不想说自然有你的理由,若因此胡诌一个骗本王,那本王才是应该生气的。” 这样通情达理,让洛凰只觉惊恐。 晴朗日光下,洛凰就见风华如画的男子,扬眉淡看着她,笑问:“不过,你会骗本王么?” 洛凰惆怅,与阿溪重逢后,她好像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明明离开了靖安王府,她应该一身凛然,做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才是的。 可现在看看她,怎么就从包子变成废柴了呢。 洛凰一路思索着,究竟是从哪一步出了问题,才回院子,就见之前还凄风苦雨的翠环正欢喜朝自己奔来。 “洛姑娘,洛姑娘,你可回来了,刚才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你想知道么?” 看她期待的笑脸,洛凰道:“颜大人和颜夫人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洛姑娘,你真聪明,奴婢还没说你就知道是与颜匀大人和颜夫人有关。” 那是,翠环最喜欢八卦,尤其喜欢永安城里的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情感八卦。 她这几日为了颜匀和李若安的事情也跟着伤心,此时能让她这么开心的,外面什么大事,自然还是八卦。 “哎,洛姑娘,颜匀大人上午送了颜夫人回将军府,在颜夫人下车要进去的时候,当然众人的面颜匀大人说,和离心不离,总有一天他会让颜夫人再次心甘情愿嫁给自己的。” 翠环满脸的感动:“颜匀大人实在是太痴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奴婢也能遇见这样一个倾心相待的男子呢……” 对此,洛凰只是听着并不言语。 失去了才后悔,不爱了才想被爱,若是所有人都在爱着对方的时候彼此相爱,该多好。 没多久,范昀便奉命来给洛凰送银子来了。 什么都还没做就拿银子,洛凰觉得自己还真的很废柴。 她赧然道:“范叔,以后阿溪的事情就是洛凰的事情,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范昀却是笑得和蔼:“洛姑娘你客气了,你照顾了王爷三年已经是大恩。而且,老夫已经很久没见王爷像现在这样心情好过了。待回到祈城后,洛姑娘你可要多去王爷那走动走动啊。” 咦?! 百里熙喜欢踩她痛脚毒舌她,那是心情好么?! 洛凰想一想,百里熙那儿一直冷冷清清不让服侍的人在里面待着,或许是因为她够厚颜,能耐得住他的冰冷跟他说话吧。 既然她要花他的银子,那日后就允许他再踩踩自己的痛脚偶尔毒舌吧。 明日宁长生便要带宋浮生离开永安城了。 相处了一个半月,分别在即,洛凰不舍。想着小大人似的浮生还没好好逛过永安城,便是难得与他一起出门去玩了。 怀揣着刚从百里熙那要来的银子,倒是给宋浮生买了不少零嘴小吃。 看他吃的开心,粉嫩嫩的小脸上很是满足,洛凰唇边也不禁带了笑意。 只是路过的人偶尔提起颜匀和李若安的事情时,洛凰终究还是与宋浮生问道:“以后李若安还能爱上颜匀么?” “重新爱上想要不爱的人么?”宋浮生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蹙着眉摇头:“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浮生也问过师伯,师伯说难度不亚于猪会爬树。如今师父将新欠债的姐姐对她喜欢人的爱欲摄取炼化,那日后不管那个人对她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洛凰一默,原本以为颜匀还能纳了外室入府,如今看,却是他爱与不爱他的女子们,都离他远去了。 “不过世事总有变数,师伯也说,古书记载里也曾有人在被炼化了爱欲后,再次爱上想要不爱的那个人……” 古书记载,少之又少,横亘千百年不免虚无神秘,却不知颜匀和李若安以后又会如何呢…… 想起李若安爱了颜匀那么多年,都不曾得知颜匀也曾爱过她多年的事情,也不知道在系上他们的缘分时,月老是不是喝多了酒,才会让两人的感情这般曲折。 良缘,孽缘。洛凰想,改天是否想要去月老庙里拜一拜呢。 李若安和颜匀的事她是不知如何,只希望日后自己再不会遇见温叙之那样狠心绝情的人。 走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洛凰脑海中才闪过这个念头,身子却不由顿住。 百米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温叙之正映入她的眼中。 ☆、第三十五章 纵然是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温叙之依旧俊朗的引人注目。 经过他身边的女子,无一不是纷纷侧目,面容娇羞。 洛凰看见他,首先是确认下自己出门的时候是否易容了,而后,脑海中下一瞬闪过的却是,那次遇见温芸箐时,百里熙拽着她径自走过去的一幕。 慌乱的心当即冷沉下来,她从未负他,为何要躲。 “洛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洛凰低头看着宋浮生粉雕玉琢的笑脸,一笑道:“前面也很热闹,我们再去那里逛逛。” “好哇。”宋浮生欢喜。 朝着温叙之的方向走去,洛凰以为自己是可以坦然面对的。 可看着两人之间的越来越近,她却不敢再看向他,到底洛凰还是鄙视了自己一把。 因为才走出没多远,尽管温叙之连个余光都没往她这里看,洛凰还是没出息的突然蹲在了宋浮生的面前。 借着周围人群的自然阻隔,她压低了道:“哎呀,浮生,你脸上沾了东西,我帮你弄掉。” 于是洛凰就蹲在人群里,看着温叙之的颀长的身影终于走了过去。 “洛姐姐,擦干净了么?”宋浮生糯糯问道。 看着他原本就干净白皙的面容,洛凰笑笑点头,“很干净了,我们走吧。”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身后温叙之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凰——” 与他素来温和的声音不同,带了难掩的激动。 洛凰的身子当即就僵住了,袖中的手紧紧握住,生怕一个放松就泄露了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到底还是躲不开…… “阿凰,阿——”温叙之的声音一顿。 而后洛凰就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道:“靖、靖安王,小女子不叫阿凰,是杜婉。” 侧身看去,却是数十米外温叙之正怔然看着一名陌生女子。 原来是认错了,洛凰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真是白担了。 感觉到宋浮生在拽自己的手,洛凰看去,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洛姐姐,我看那个姐姐的背影跟你的还真有点像,不过浮生觉得你比她好看。” 看着他一脸的认真,洛凰不由一笑,心中松一口气,便是牵着他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去。 事后洛凰想,其实就算她真的从温叙之的面前经过,单凭这背影,他也未必能认出自己来。 突然,洛凰觉得每次出门前易容着实没必要。 就算真的相遇了又如何,她无须为了背弃自己的人躲藏,她要好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让那些该从她生命中消失的人再不能影响自己分毫。 洒满落日的院子里。 温叙之在永安城里走了一圈后,膝盖处的疼痛更是不停歇了,就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现在洛凰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若非那日他在秋风院里,看见了残留的纸钱生了疑惑,招来了当日抬了洛凰出去的两名家丁。 那两名家丁抬洛凰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流了不少血伤势又重,苍白的面上不带一丝生气,她被人救走了以后,这两人心中很是不安,可想想洛凰伤成那样只怕也是活不了了,那天又是他和周毓成亲的日子,两人怕被责罚所以便瞒了下来。 原本过去好多日子了也没见人再提起,两人才松口气时,却被温叙突然召见,待温叙之才开口,两人就已经将事情全部说出来了。 得知洛凰被人救走的那一刻,温叙之心中是惊喜的,阿凰还活着,他还能见到她。 于是他吩咐下去,让手下所有人秘密得去寻找洛凰的下落,找来了被调去杂役房的春语问她与洛凰有关的一切,可就在前段日子里春语却也突然不见了,温叙之想或许是洛凰回来把她带走了么? 他找了她这么久,依旧没有一点消息,她回来了却不见自己,定然是恨极自己了吧。 在刚才,他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有些像她,不管不顾地他就追了过去,可那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却不是她。 那一刻,心中满是失落和说不清的痛,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她。 桌子上摆放着那张被抚摸过多次的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果再见到她,温叙之想他一定不会再放开她了。 书房里寂静着,温叙之这段时间很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正出神想着事情的时候,周毓正推门进来。 “叙之,你这段时间怎么一回来就躲书房里来了。难道还是在为芸箐的事情头疼么?”周毓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俊朗的面容,眼中满是爱意。 一提起温芸箐的事情,温叙之也确实头疼,她这个妹妹真是骄纵惯了越来越会闯祸了。 还好李若安最后平安无事,否则那丫头少不了要去宗人府里呆上一段时间。 周毓见他蹙眉,便是劝道:“好了,芸箐还小,其实她也说是让红珞去跟踪百里熙的,或许这里面真有什么隐情……” “别说了。”温叙之打算她的话,道:“你就不必替她说话了,一个李若安就够她受了,再牵扯到百里熙更是不得了了。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闭门思过,不磨磨她的性子,指不定日后会闯什么祸。” 周毓会管温芸箐的事情,不过是想温叙之开心,听他这么说温婉点头:“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段时间我看她已经在反思,以后她不会再去招惹李若安了。” 想起那天颜匀来府里闹的事情,温叙之亦是看向周毓道:“颜大人那边,日后你能不见便也别见了。” 闻言,周毓不由愣了下,遂一笑道:“相公啊,你还是第一次让我不要跟哪个男子见面,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周毓说着,便是伸手挽着温叙之的胳膊,想要依偎向他。 只是她还没碰到,温叙之眸中微闪一下,便是避开。 “我想起营中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我先过去了。” 拂开被挽着的手臂,温叙之淡笑说道。 周毓的动作怔一下,旋即便是温婉一笑,也跟了出去:“好,那叙之你快去忙,已经傍晚,别太晚回来了。” 温叙之朝她点一点头,便是远去。 带看着他走远了以后,周毓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冷冷对身后锦妍吩咐道:“一定要在叙之之前找到洛凰,然后,让她永远消失!” ☆、第三十六章 洛凰觉得这两个月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济。 温叙之和周毓的两拨人马都还没到,她却先遇见了另外一拨。 确切的说,那些人不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过是离得百里熙近了些,遭了池鱼之殃。 那一日,宁长生携了小徒弟宋浮生离开永安城。 宁道长性喜安静,遂百里熙也没带什么人,便是清净相送至城外。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没了宁道长师徒俩的身影,洛凰不由惆怅了一下。 自己死里逃生时,睁开眼最先看见的就是他们师徒俩,相处了这么久,离别总有些不舍的,不说天真无邪却总爱摆出小大人状的宋浮生,就是只撑个伞统共才听他说了三句话的宁长生,洛凰也是有些不舍的。 “哎,这么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 洛凰感叹着,坐在对面的百里熙却无甚离别愁绪,只悠悠道:“祈城里还有欠宁道长债的人,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或许就会再见了。” 说到这里,洛凰心情更是沉重,她怎么就忘记问问浮生,那人欠宁道长的又是什么情债呢…… 看着沿途不断后退的景色,远山上的皑皑白雪,洛凰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见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而后就见银色的刀锋劈入车内,飞快闪身出了马车,就见十多名黑衣人已经包围了他们。 有几名缠住了百里熙带出来的护卫,剩下的人,齐刷刷的都挥着刀剑直直往她和百里熙的方向刺来。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刺客,而且一个个的武功都不低,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 扬起的雪色飞扬,伴随着刀光剑影,不时就鲜红的血液泼洒而出。 虽然洛凰知道如今的百里熙武功虽然不弱,可面对这群棘手的刺客还是不免担心。 而她一看去,却刚好见有黑衣人持了剑正刺向他的后背。 此时百里熙正被几个黑衣人纠缠着,一时间根本就难以顾忌到背后的偷袭,洛凰心中一急,当即闪身护在百里熙身前。 青锋刺入,洛凰抬手间,虽然也不忘抬手挥出自己手中的剑,将那名黑衣刺客逼退,可她的身子却也不受控制的倒退两步。 这一幕正落在已经解决了几名黑衣人,正转身而来的百里熙眼中。 温热的血液瞬间迸出,洛凰暗呼一声还真痛。 “你受伤了?” 百里熙扶着她,幽深的视线落在她的伤口处不由变得深邃。 “我没事,还能扛得住。”洛凰一笑,表示自己真的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洛凰中觉得在那一瞬,百里熙的眼眸中好像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只是她还来不及看清,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又已经纷纷凛冽攻来。 “小心——” 洛凰下意识地就见百里熙护在自己的身后,却没看见身后百里熙看向她的别样神情。 就在洛凰要再次负伤对上那几名黑衣刺客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原本被她护在身后的黑影反挡在了她的面前,长剑舞出,当即击退几名黑衣刺客的联手。 甚至,就是洛凰都觉得棘手的黑衣刺客,只在百里熙那一剑下,也都难以避免的受了伤。 剑势凌冽远胜刚才。 看着百里熙这突然变得彪悍的一剑,洛凰不由怔一下,是了,她怎么忘记了,百里熙的武功本就比她厉害很多,好像还用不着她去保护。 只是,突然变得彪悍的某人,在接下来的打斗中,其表现却不免又让洛凰惊诧了一下。 先是一名黑衣人的手臂被刀锋斩落,而后,洛凰就见眼前一道冷光闪过,上一秒还要再发动攻势的另一名黑衣人动作怔一下就直直扑倒在了地上,却已经是身首异处。 洛凰以前也不是没在江湖上混过,也见过不少江湖仇杀,可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看着森森的白骨鲜红的血,洛凰却是面色忍不住一变。 以前在江湖上混过些时日,偶尔也会见到江湖仇杀,可像这样招招狠绝却是少见,虽然……这些刺客本身招术也很狠辣,视觉上的冲击却远不如百里熙来的震撼。 百里熙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剑起剑落,杀意尽现,片刻之后,在城郊偏僻一处的树林间,剩余的几名黑衣人就已经全部倒下,丝毫不留情。 虽然洛凰也觉得不必对要刺杀他们的刺客手下留情,不过凄惨的一幕冲击力却是不小。 “全部都杀了,只是不知道这些刺客都是谁派来的……” 树杈枝桠上的残雪,被剑气拂动,细细点点的飘扬着。 一袭玄色衣衫的百里熙,周身不染一丝血迹,眉眼始终黑白分明。 他还是之前的他,只是看着满地的血色,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像是没听见洛凰刚才的话,百里熙径自走到她面前,“你怎么那么笨,明知道会受伤为什么还要替本王拦下那一剑?” 虽然又是在说她笨,可话语中却难掩几分关心。 洛凰怔一下,道:“我若是不替你拦着,那你这会还能好好站着么?所以,我才不笨。” 她才说完,就见百里熙修长墨眉微挑,好像正要说什么。 直觉他此时要说的不知又是什么打击自己的话,洛凰哎呀一声,佯装伤口痛了,道:“我现在已经是伤患了,我们快回去吧。” 留下几人收拾了残局,洛凰就被百里熙拎到了马车上,只是动作比以前轻柔了许多。 一切似乎又恢复成了遇刺前的常态,处理的那么顺手,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突然情况。 “你知道是谁派了刺客来杀你么?”洛凰问着,猜想这最近谁最看他罪不顺眼呢。 突然一个身影闪过脑海,洛凰又道:“是周佑么?” 周佑一直不想百里熙回到旸国,如今既然无法阻止,会不会就想以此法永绝后患? 洛凰觉得自己分析的不无道理,百里熙却只是看着她道:“你不是伤患么,还想那么多。” 她只是受了伤又不是不能说话…… 不过想起刚才的百里熙,洛凰看他一眼,却是略惆怅,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没一会她便没了什么意识。 “洛凰……” “洛凰……” 迷迷糊糊间,她依稀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却并未能看见,百里熙看向她时墨眸中的一抹复杂。 ☆、第三十七章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洛凰醒着的时候被百里熙干脆利落的剑法给震惊了一下。 没想到在她昏迷了以后,梦里也还是不轻松。 远远的,她看见百里熙正被一群黑衣刺客追杀,映着漫天的火光,刀光剑影里险象环生。 而此时的百里熙却好像又变成了昔日的洛溪,将浑厚的内力当成了神力在用,遇上武功高强的刺客,有好几次刀剑差点就砍在了他的身上。 “阿溪——” 洛凰想要上去帮他,可无论她跑的怎么快,却都追不上百里熙。 她只能看着他被黑衣刺客围攻却无能为力的着急。 看着百里熙被一剑刺中,红色的血液喷薄而出,洛凰更是焦急。 阿溪的武功不是很厉害,他怎么也会被人砍伤了呢? 这个念头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浮现在洛凰的脑海中,而后布满白雪的城郊之外黑衣刺客的惨况闪现。 电光石闪间,被围堵的走投无路的百里熙身形蓦然一顿。 颀长的身影伫立在火光夜空下,带着几分萧索转身,却是剑起剑落,变得异常彪悍,一剑杀一人,惊叫惨呼不止,洛凰听着都不由生出几分凉意。 红色血液顺着银色的剑身蜿蜒低落在地上,黑衣刺客倒了一地,百里熙站在其中仿若嗜血的修罗,周身散发冰冷。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实现,洛凰看见百里熙幽幽看了自己一眼,却是径自转身就要离开。 “阿溪——” 洛凰想要追上去。 面前身影一闪,百里熙倏地一下到了她眼前。 “阿溪……” 洛凰伸手想要握住他,却见他玉颜冰冷:“你是谁?如何认识本王,难道也是与那些刺客一伙的?” 眸中不掩杀意,洛凰一怔,莫不是又失忆了?可失忆了为什么还没有变回洛溪?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就见百里熙冰冷面容上薄唇淡扬:“本王从来不是洛溪。” 说完,他便是飘然离去,越来越远,即将消失无踪。 “阿溪——” 不是说好了要带她一起回祈城的么?! 蓦然睁开眼睛,洛凰就看见浅色的床幔,上面依旧是熟悉了的纹络。 原来是一场梦,洛凰郁闷了,居然做梦的时候都梦见阿溪要将自己留下。 “洛姑娘,你醒了。” 鼻端淡淡的药香,就见一个小丫鬟探头惊喜望着自己。 “你是?” 这段时间,除了翠环,洛凰还没见过其他丫鬟来过。 “翠环呢?”洛凰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外面暮色已浓,已是夜晚,如墨泼下。 “洛姑娘,奴婢柳儿是王爷院子里的,是特意来服侍姑娘的。”小丫鬟一脸的乖巧,却是只字不提翠环。 避而不答,有时才是反常。 柳儿看上去虽然比翠环小一两岁,但看行事却更稳重,话也不多。 洛凰喝了苦口的汤药后,吃过饭后,便只能看着柳儿发呆。 而乖巧的柳儿则是静静站在一边,洛凰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仿若空气一般。 哎,难怪是百里熙院中的小丫鬟。 闲了下来,也就能想其他事情了。 翠环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而这两日最大的事情也就是今天百里熙遇刺一事。 从洛凰跟着宁长生他们来了清闲庄后,虽然是住在这里,可行事踪迹除了百里熙和范昀,唯一能知晓的也就只有翠环。 遇见的黑衣刺客,若不是凑巧出现在那里,莫非……翠环…… 似乎还能看见翠环与自己八卦永安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还有她对李若安和颜匀一事的感叹。 那样天真无邪将所有心思都摆在脸上的翠环,她会是内奸么? 没想到一受伤一晕,大半天的时间就流逝而去。 躺了很久,洛凰觉得再待在床上反而更难受,便是出了院子,往百里熙那里去。 清闲庄内,每日都很平静,仿若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内里却都是小心谨慎,治下严谨。 想起身首异处的红珞,再想起城郊黑衣刺客的惨状。 洛凰明白,其实百里熙真实的性格,远比她所见到的要狠戾绝情的多。 如果翠环真的是内奸,以百里熙的行事风格…… 到了百里熙院门前的时候,洛凰却是顿住了脚步,如果一迈进去看见的情形有些触目惊心呢…… 想一想自己的胆子,其实也不是太大。 正踌躇着,就见几名一看就很沉默的仆人正抬着一个架子出来,上面覆着的白布上已经沾染了大片的红色,一路而行,有血色从架子上渗透低落,其后自有人将血色清除干净。 不用看见,也能想象到白布覆盖下的人一定很惨。 看着那几个仆人消失在拐角。都说众生平等,可人生下来就却注定了有贵贱之分,否则又为何有王侯将相,为何有平头百姓,尤其在这样几国纷争的乱世。 “洛姑娘……” 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洛凰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神色凄然的翠环站在夜幕里,苍白的面色,话语中都透了股子冰凉。 “翠环?你没事吧?”看她还好好站着,也没受什么伤,那内奸应该不是她了。 翠环摇头:“洛姑娘,奴婢被调去其他院子,以后不能伺候你了,在这里特此拜别。” 轻轻俯身后,洛凰就看着她如一抹幽魂似得走远了,就连背影看着都觉得失魂落魄,在这样闪烁几盏昏黄灯光的夜色里,洛凰不由生出几分冷意。 果真是安稳的日子过久了,胆子真是愈发小了。 将自己刚刚遇见翠环时的情形给百里熙说了一下,才说完洛凰就后悔了。 “也许你胆子从来就没大过。” 心中叹一声,本来在百里熙暗中就没什么好的形象了,现在更是没有了。 想想以前在阿溪严重,他那么信任自己,怎样都觉得自己是好的,那个时候的阿溪真可爱。 百里熙的院子里,淡灯倾泻,一如往常的宁静,血色早已被擦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后,百里熙才是告诉洛凰。 将消息传递出去的人,并非翠环,而是一个与她交好的小厮,两人是同乡,平日来往颇多。 一个没有防备,一个佯装随口一问。 “难怪刚刚我见翠环时,她那么失魂落魄了……” 洛凰轻叹一声,被交好的人利用,那背叛真的很痛,何况……记得翠环以往也说过几次她有一个同乡的人同在清闲庄,看她那时的神情,并非只是简单的同乡而已。 对此,百里熙却并无什么感触,只淡淡道:“连母尚会害子,只是一个同乡,她那般轻易相信,就算不被这个人骗也会被另外一个人骗。这世上,本就没几个人是能相信的。” 冷峻的侧脸,洛凰不怀疑,如今的百里熙就不是轻易会信他人的人。 从三年前初见百里熙时,纵然重伤无意识,他也是冰冷戒备。 旸国皇帝的几个儿子中,百里熙最受宠爱,兄弟几个幼年时也传出些个兄友弟恭的佳话,只是那时天真无邪,注定不会在深宫中存活。 旸国之内形势变幻莫测,百里熙离开旸国近五年,在此期间,以大皇子百里瀚和五皇子百里浚最受拥护,一个是皇后所生嫡长子有姚相国一派支持,一个是贵妃之子有安北将军可一仗。 虽然同为皇后所出,百里熙显然不会再有百里瀚的好运。 旸国皇帝百里霈现在召百里熙回去究竟是何用意,有人猜测他想要将皇位传给宠爱的儿子,可当日,邺国只要求送一名皇子来,那么多名皇子,若真的看重,送来的又为何是百里熙呢? 还有百里熙,他的回归在旸国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雨,他又是否,也想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满脑子都是旸国的事情,有些事情依旧想不通。 早知道,那时不应该和那人赌气,该多听听与旸国有关的事情…… 一夜睡醒,洛凰醒来的时候,都还觉得百里熙的处境当真是不妙啊不妙。 扑棱扑棱,洛凰才想着日后百里熙在旸国的事情,就听见几声挥动翅膀的声音。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虽然在化雪,可看着暖暖的日光,却感觉比以前暖了不少。 穿过半开的窗子,一只青鸟就飞落在桌子上。 而洛凰也丝毫不意外,在她离开了靖安王府以后,它能在偌大的永安城里找到自己。 和以往一样,依旧提溜着金色的眼睛,朝洛凰示意一下爪子上绑着的信,然后扭头看着,好奇为何今日桌子上怎么没有松子给它吃呢? “小灰,才一段时间没见你更浑圆了,再吃下去,我都要担心你能不能飞起来了。” 听着洛凰说话,被叫做小灰的青鸟看着她,却是蹦一蹦似在抗议。 洛凰依旧如以往一样,没有取下小灰带来的信件,不过她却写了一封信,让小灰带回去。 看着青色的影子飞入天空,洛凰才回过神来,就见百里熙正站在门口同样抬头看着飞走的青鸟,而他身后的范昀则是静静看着她。 洛凰想,百里熙是会问自己关于小灰的事情。 可除了问她的伤势如何了,百里熙也只是泰然自若道:“明天就起程回旸国了,永安城里你若还有什么想要带的东西不方便取,就告诉范叔,他会替你准备妥当。” 居然只字不提小灰的事情。 看着与往日无异的百里熙,还是洛凰先按耐不住了:“你就不想问我,刚才是跟谁通信么?” 才闹出内奸的事情,自己这也算是行动诡异吧。 谁知百里熙只是淡淡哦一声,才是悠悠道:“在你眼里,本王是不是太冷漠天下间谁都不相信?” 哎,他居然还很了解自己。 心里赞同,洛凰还是很识趣的摇头道:“哪里哪里,阿溪只是谨慎,谨慎很好。” 果然,她这么一说完,就见百里熙也笑了。 睁着眼说瞎话给顺毛,果然是对的。 洛凰陪着笑,却见百里熙却是笑容一敛,字字如千斤道:“说实话。” 看着骤然变脸的人,洛凰下意识的点头就道:“你知道干嘛还让我说实话。” 完了…… 才说完,洛凰心中就哀嚎了,那么自恋的家伙,应该不喜欢听这种太诚实的话吧。 绷着脸,洛凰忐忑着百里熙会如何以牙还牙。 面前丰神俊朗一笑能让人看痴的家伙却是笑了,却很是和气道:“问你你就如实说,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嗯……是不会吃人,可比吃人还恐怖。 洛凰这会心念坚定着,三思再开口,决不失言。 “其实,本王不问你给谁通信且通的是什么信,自然是相信你的。” 洛凰愣一愣,相信她?那他刚才让自己承认他的确不轻易信人是怎么回事? 迎着他的视线,洛凰第一次觉得,其实这样的阿溪也是有可爱的时候的。 “你就不担心,我会害你么?” 洛凰问出口了,却又觉得多此一言,凡事何必追根究底呢。 “你是洛凰,本王相信你。” 啊咧?! 能听见百里熙这样认同的话,洛凰是真的受宠若惊了。 他他他他一下也变得可爱太多了吧。 让她的心情真是……似惊喜又似惊吓的弄不清啊。 百里熙清朗一笑:“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懵着点头,洛凰的确是没想到上个月还想送走自己的百里熙是相信自己的。 想一想,洛凰问道:“难道是因为,昨天我替你挡了一剑么?” 她的话一落,就见百里熙淡看向她:“愿意替本王挡剑的人不少,你觉得本王每一个都会相信么?” 听他这么一说,洛凰只觉得自己应该再糊涂一些了。 这一下子可爱太多,她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哇。 “虽然洛溪时候的性格跟本王很不一样,可那也的确是本王,而你,是洛溪最信任的人。虽然本王从不认为有人可以永远被信任,但是洛凰,本王却愿意试着永远相信你。或者,你也可以认为,这都是孽缘……” 孽缘…… 洛凰微囧,可前面那一番话却还让她动容的。 “阿溪……” “是阿溪,不过以后该是‘熙’。”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的手掌上写下一个“熙”字。 洛凰抬头正看见他认真深邃的墨眸里。 ☆、第三十八章 两年前初来永安城时,洛凰曾想,日后她和温叙之会在这里成亲,他们会有一个家,然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们分开。 两年之后,温叙之娶了公主,她今天将要离开,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世事易变,人情更易变。 永安城的街道上,依旧热闹如常。 洛凰看眼坐在一旁的百里熙,纵然变了很多,好在有些人却还在身边。 外面繁华,她心中反倒平静了,于这里,她已经没什么不舍了。 唯一牵挂的便是春语了,不知道那天之后她过的如何了。 当日他们想要三个人一起离开靖安王府,如今却只有她和阿熙两个人。前段时间她打听到春语被调去杂役房干活,本想找机会联系上她,将她也带出来,却不曾想,春语突然就不见了踪影,任由她怎么打探也打探不到。 好在百里熙虽然性子清冷了些,此次返回旸国,却也吩咐了手下的人,继续探听春语的消息。 今日离开永安城,于百里熙而言乃是喜事。 而他却端坐在另一边,面容沉静如水,好像暌违五年返回故国,不过跟平日的一场出游一般。 “王爷,太子已经在城门处,待与王爷送行了。” 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些许,范昀在外面回禀道。 十日前周修下旨放百里熙回旸国,虽为质子不被重视,却也是旸国三皇子。 许是知道周佑与百里熙的恩怨,明知道周佑是反对百里熙回旸国,周修却还是钦点了周佑为百里熙送行。 洛凰想,周修果然是相信了颜匀出言反对百里熙回国是受了周佑的影响。 他此举,是想示警周佑,谁为君谁为臣,朝堂大事还是他说了算。 只是让洛凰吃惊的却是范昀那句压低了的“靖安王”也来了。 温叙之也来了?! 皇上并没有下旨让他来送行,周佑为何会将他也叫来了? 车帘微微透开一点,果然就见城门下,周佑和温叙之两人站在一起,别看平日不太对头,此时两人却个个和善,笑容满面。 “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了?”百里熙淡淡挑眉:“莫非成了连襟两人关系也亲近了么。” 语调不以为然,显然他自己也不认为周佑和温叙之会是那么和善的人。 洛凰心中却是莫名突地一闷,紧接着右眼也是突地一跳。 此时距离城门不过几百米,出了这里从此就是天高地广,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才是。 洛凰心中祈祷,而有时却偏偏正是造化弄人,天意就喜欢与人唱反调。 放缓了行驶速度的马车旁,一名男子突然跑近。 “王爷,那边传来消息,说王爷的车队里有靖安王近日在寻找的一名女子,太子今日是特地同靖安王来找人的。” 闻言,洛凰心中一凛,温叙之要找的女子……这陡然的意外还是让她不免纠结一下。 “易了容后温叙之,或许认不出来吧……” 想着上次连背影都认错,洛凰虽这样自我安慰,眉头却也忍不住蹙起来。 “周佑他是有备而来,易容是躲不开了。你看跟在一侧那个瘦小的白发老头,那是江湖上有名的火眼金睛,听说还没有任何一种易容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那果然是不妙了。 百里熙的马车里虽然大,就算能藏的下她一个大活人,却也躲不过有备而来的太子周佑啊。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洛凰才要起身,袖子就被百里熙拽住。 “你想做什么?” 看着他一脸的肃穆,洛凰浅浅一笑回道:“周佑带温叙之来,就是想要闹出点什么乱子,把你再留在邺国。我说过会帮你,自然不能拖你后腿。” 看着她要挣开自己的手,百里熙皱眉:“你不会拖本王后腿,一定有办法的。” 他的声音坚定沉稳,很是安抚人心。 洛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感觉他抓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让洛凰觉得陌生。 “阿熙,我相信你会有办法,只是时间来不及了。”洛凰迎着百里熙直直看向自己的视线,来不及去想那一瞬的奇怪:“你一定要回到旸国,我会没事的。” 洛凰朝他一笑,不再去看百里熙有什么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从百里熙的马车上下来,还真是引人注目。 还好范昀早在另一边做好了准备,在车帘掀动的瞬间,队伍前方有一匹马突然受惊似的奔腾而起,刹那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在范昀安排好的掩护下,洛凰就已经混进了人群中。 马车里,车帘之后,百里熙凝望着洛凰。 原本洛凰想的是,周佑和温叙之送走了周佑以后,她就能有机会出城,然后追上百里熙了。 只是,周佑虽然与温叙之离开了,可那火眼金睛、精通天下各种易容术的老者却没走。 如此看来,这位太子也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只怕她就算出了城,以他的行事来看,只怕在百里熙离开邺国境内之前,他都会让人一路盯着了。 想起前天做的那个梦。 梦里是百里熙不记得她,扔下了自己就绝尘而去,现实里,她也只能站在永安城中,目送他远去。 果然,事情若是都按照计划的方向发展,就不会是生活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不过这次还好,她本就没什么行李,临下马车前,将之前百里熙给的一包袱银子带下来了,虽然旷阔皇城中无处可投奔,可也有钱财傍身了啊。 也不知道周佑安排的那个火眼金睛什么时候才能给她一个蒙混过关的机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两天她恐怕都是出不了永安城了。 她并不想再见到温叙之,那如果温叙之都放弃找她了,那周佑是不是也要放弃了呢? 洛凰正想着,走在人群里,正想要找一处客栈先落脚,却蓦然一回身。 隔着人群,一辆华丽的马车里,有一名女子正阴沉的目光看着她,仿若利箭要将她万箭穿心。 是周毓?! 只见还不待周毓吩咐,就有几名身手矫健的男子朝她这里追来。 真是祸不单行,先遇见的人竟然是周毓。 一路冲撞而来,那几个男子浑然不在乎引起的骚动。 他们紧紧盯着洛凰,只要将她拿下,公主的赏赐足够他们挥霍好一阵了。 周毓找来的人自然身手不凡,能不能打得过是一回事,只是现在太子和温叙之恐怕都在城中安插了眼线,与周毓的人起的冲突越大,就越容易将他们引来,到时候她就更不好脱身了。 既然不能打,那就只有逃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洛凰身形一闪,就躲在人群里。 洛凰的武功不算差,轻功也比武功好一些,只是她身后那几个人也太牛皮糖,饶她在人群里怎么都甩不掉他们,就是闪进了七拐八拐的巷子里,那些人也依旧能紧追不放。 不愧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找来的杀手个个身手都很是不凡。 这样让他们一直追下去也不是办法,此时正拐过一处街角,趁着那几人还没追上来,看着旁边一个院子,洛凰当即闪身进去。 她才跃进去,果然后面几人也已经随之赶到。 “看地上的痕迹,她应该是往右边去了。一定不能让她跑掉,快追!” 脚步声离去,洛凰才是松口气,还好她刚才故意在相反的方向留下一个痕迹误导。 “是谁在哪里?” 伴随着一道声音响起,洛凰转身就看见一名女子正从屋子里走出来。 阳光下,带几片枯叶的枝桠倒映在地上。 一人在墙后一人站在屋檐下,正看清了彼此的相貌。 那从屋子里出来的女子看见洛凰时当即就愣住了,惊喜道:“小姐——” “春语?”洛凰看着面前的春语亦是惊讶。 此处院落僻静,却随处都透着雅致。 被春语欢喜的拽进了屋子里,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两人都很是欢喜。 才欢喜这,春语突然就哭了。 “小姐还好你没事,春语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她哭着,洛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本想去靖安王府接你出来的,只是还没找到机会,你就突然不见了。对了,春语,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擦拭去泪水,春语看着她道:“小姐,王爷他知道你没死。” 这会再听见温叙之,洛凰的心情也已经变得淡定。 “他担心公主会对奴婢不利,所以将奴婢关在一个院子里,一直问奴婢小姐的事情。奴婢担心王爷又要对小姐不利,一直想要找机会逃出去,奴婢也是幸运,有一日恰好遇见了周公子的人,他们看奴婢可怜,出手仗义相救,奴婢才能离开那里。周公子也是个好人,知道奴婢无处可去,就收留奴婢住在这里了。” 洛凰听着春语娓娓道来,看她在说起那名周公子时的赧然,却也是怀了几分女儿家的心思。 “春语,可是喜欢那位周公子?” 果然,就见春语面颊上更红了:“小姐,你你别这样说。春语对周公子只是敬仰,并没有其他想法……” 春语生的本就秀丽可爱,此时更是楚楚动人。 明明只比她大几岁,洛凰心中却生出些个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不知道那周公子究竟是何许人,若是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她也希望春语日后能够幸福。 不过半个时辰,门扉吱呀被推开。 “春语,你可在?” 清扬温雅的声音,只闻其声也能想象到其人必定器宇不凡。 “小姐,是周公子来了。” 春语笑盈盈的起身就迎了出去,看她难掩欢喜,像个小媳妇似的跑出去,洛凰不由失笑,还说只是敬仰没有其他想法。 他从温叙之手里救出了春语,虽只是偶然为之,却也算得上她们的恩人。 洛凰才要去看看这位周公子,可真在看见的时候,当即面容失色——那人却是周佑?! ☆、第三十九章 周佑清逸俊朗,站在那里若玉树兰芝很是赏心悦目,而这样的美色看在洛凰眼中只觉得一阵凉意。 尤其迎上他清透的目光时,洛凰更是心中一沉。 她可不认为这位太子殿下救了春语真的只是热于助人,而此时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凑巧。 没想到躲过了周毓的追杀,却难以避免的撞进了周佑的手里。 庭院里,周佑薄唇浅笑:“洛姑娘。” 迎过去的春语还为察觉到此时诡秘的气氛,只是惊奇:“咦,周公子,你认识我家小姐?” 对她的疑问,周佑只是笑而不语,依旧云淡风轻带了一身风华出尘。 见着春语望向周佑时明亮的眼睛,果然春语对她心中的周公子颇不一般。 直视着周佑的目光,在看见他身后正看向自己的宋麒时,洛凰眼眸微垂只是沉声一行礼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春语愣一下,顺着洛凰的视线看向周佑时,当即一懵,这个她倾慕的男子怎么会是高不可攀的太子呢? 虽然知道落在这位太子殿下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既然事情已成定居,暂且也就既来之则安之,总比命丧在周毓手中好。 看着优雅端坐,惬意喝茶的周佑。 洛凰亦是平静道:“承蒙太子救了春语,不知道洛凰有什么可以为太子效劳的?” 面对她的识时务,周佑却是淡淡挑眉:“洛姑娘怎觉得本宫会让你效劳什么呢?当日你大闹了毓儿与靖安王的婚礼。本宫自当绑了你,让人送给毓儿让她好好出口气才是。到时候,洛姑娘可莫怪本宫让你葬送了性命。” 送给周毓出气就会没了小命,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心里很清楚,自己那位妹妹并非真如表面行事的温婉大度。 洛凰只是长叹一声:“太子殿下与怀御公主果然兄妹情深。如今民女既然已经落在了太子手中,一切但凭太子发落。” 周佑眼角微挑:“洛姑娘当真如此认命?其实,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那日靖安王与洛姑娘你挥剑相向,也算是两清了,本宫其实并不愿再因此事生出什么事情。” 洛凰静静听着,假装没有听出他话中给的台阶。 “一切但凭太子发落。” 左右洛凰也吃定了将她交给周毓的事情不过是周佑吓唬自己的话。 他若真的那么爱护妹妹,想要替周毓出气,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让人将春语从温叙之的手里救出来,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想要吓自己呢。 她也不担心,他会再将自己抓了丢给温叙之。 甚至她可以肯定,刚才周佑虽然带了温叙之去给百里熙送行,其实却并没有告诉温叙之她可能藏身在百里熙的队伍中。 这个太子,看着如谪仙一般,本该是个不染凡尘的人物,可他行事却少不了算计。 他刚才叫上温叙之,不过是想利用温叙之制造出什么乱子,让百里熙无法回到旸国。 如今,百里熙已经出了永安城,他自然再不会那么好心的顺了温叙之的意思。 只是…… 她和温叙之已经恩断义绝,周佑抓了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虽然不知道周佑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听着洛凰好似认命不反抗的话,周佑墨眸却是微眯,只淡淡看她一眼。 在他的视线下,洛凰更是一脸的逆来顺受,仿佛真的是周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看她这个样子,周佑不由沉默了,他本意是想吓吓洛凰,待她求饶后好施恩似的免她一死,日后也好控制她。只是没行到她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却让他挖了个坑,让自己为难了。 看着周佑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桌面,洛凰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开口。 站在周佑身后的宋麒,见状上前一步道:“当日靖安王府一事,洛姑娘也是事出有因,太子仁慈,与旸国怀王殿下又素有交情,听说洛姑娘与怀王殿下也是相识,想来怀王殿下才离开永安城,也是不希望洛姑娘出什么意外的。” 闻言,洛凰微垂的眼眸一闪,旋即便是从善如流与周佑求情道:“当日的事情洛凰已经知错,还请太子饶恕。” 传闻太子周佑心思深沉难测,此时他却就这样不掩满意的一笑道:“既然宋先生也求情了,那本宫就与洛姑娘既往不咎吧。” 洛凰静默:“多谢太子。” 跳过了自己挖的坑后,周佑也就是一副世外谪仙的姿态。 “既然洛姑娘与阿熙也相识,那就暂且留在这里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们。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的。” 周佑起身,清透眼眸淡淡看向洛凰,“对了,今日本宫给洛姑娘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也代表了本宫一份心意。” 礼物? 颇有种别样的意味。 当洛凰看见周佑送的礼物时,便是了然了。 清闲庄内的每个人,其身份背景都核查严谨,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内奸。 原本洛凰还在想周佑是如何知道自己在百里熙那的,如今看着眼前的人却是了然。 翠环恭敬的站在院子里,苍白的脸上很是平静,丝毫不见以往的活泼。 “洛姑娘,这是与本宫通风报信的人,如今本宫将人交给你处置,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洛凰看着清风霁月的周佑,垂眸道:“太子送的,自然喜欢。” 周佑一笑:“洛姑娘喜欢就好,本宫尚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和善的与春语道别一声,春语咬唇看着他,恭恭敬敬送他离去。 周佑的到来和离去,都悄然无声。 洛凰看着站在门边怔然的春语,不禁走过去轻拍一下她的肩。 门关上的时候,就见不远处一道身影闪避而过,乃是这些天来周佑安排在此处监督她们的人,否则怎么她前脚才与春语相逢,后脚周佑就赶来了呢。 “小姐,太子他当初救了奴婢然后收留奴婢在这里,都是算计好的,是么?” 看着一脸寂落的春语,洛凰沉默一下,却是不知该如何说。 见洛凰不说话,春语便也明白了,强颜欢笑一下,便是看向站在那边的翠环,问道:“小姐,她怎么了?” 听着春语的话,翠环慢慢抬起头,看着洛凰,异常的安静。 转进屋子里,日光被云层遮掩。 洛凰凝视着翠环,问道:“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够回到旸国跟家人团聚么?现在这样做,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百里熙手下的人,就算一时疏忽,可要查不出来也并不是难事。 提起家人,从出现了就默不吭声的翠环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抬头幽幽看着洛凰,突然就跪下道:“洛姑娘,奴婢知道这件是奴婢不对,可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你和王爷关系好,还请你让王爷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翠环哀求,洛凰沉默:“你既然在意他们,为何还要这样做?你在清闲庄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百里熙的行事么?” 百里熙性子冷淡,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不容易相信人,对背叛了和想要伤害他的人,更是从来都不留情。 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洛凰沉吟一下,才是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徐安么?” 徐安,正是从翠环口中套了话,被百里熙处决的同乡。 听见这个名字,翠环蓦然抬头直直看向洛凰,却是突然就大声哭了出来。 原来,翠环和徐安早就情投意合,两人甚至约定等回到祈城以后,就禀明两家父母,然后成亲。 以前他们盼着能回到旸国,可在得知能够返回旸国后,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心,却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洛姑娘,徐安他是孝子,他是为了救他娘才不得已将消息传给靖安王府的。”翠环哭诉着。 而洛凰听她到说到靖安王府,不由微微挑眉:“徐安的传递消息的人是靖安王府?” 翠环点一点头:“洛姑娘,奴婢本来也劝过徐安,此事若禀告了范总管,范总管心善一定会帮忙找大夫给他娘亲看病。可是,徐安的父亲却是嗜赌如命,这次徐安娘亲生病,就是因为徐安的父亲欠了赌坊好些钱,然后还犯下了命案。王爷治下严谨,必然不会帮,徐安他……他只是想要救他娘啊,王爷虽然遇袭可不也没事么,他明知道徐安有苦衷,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所以,你才将我藏身在清闲庄的消息告诉周佑?想让百里熙无法顺利返回旸国么?” 洛凰看着兀自激动的翠环,问道。 “对!百里熙他杀了徐安,就算我不能杀了他给徐安报仇,也绝不能让他称心如意!我知道太子一直视王爷为眼中钉,所以……” 翠环神色癫狂,怜悯似的看向洛凰道:“洛姑娘,王爷他冷血无情,你看他今日为了离开永安城,不也把你扔下了么?他这样绝情的人就算死了也是活该,可是我的父母是无辜的,洛凰姑娘,我知道就算你在永安城里,也能联系上王爷的,还请你帮帮我,保全我父母的性命吧……” 看着哭喊着的翠环,洛凰却是微微蹙眉,道:“不管阿熙是好是坏,他对我好,我就绝不会放过想要伤害他的人。何况,你为了徐安这样做时,就没有想过家中父母的处境?” 看着逼近她眼前的洛凰,翠环眼中闪烁一下,道:“洛姑娘,王爷无情,你这样对他,终有一天会落到跟徐安一样的地步。” 冷冷看着她半晌,洛凰道:“昔日,在清闲庄你照顾我多日,你走吧。你既然担心你的父母,就自己想办法去救吧。这里是一些盘缠,你走吧,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望着洛凰仍在桌上的荷包,翠环一怔:“你真的愿意放我走?你就不担心我会再害王爷么?” 洛凰背身对着她道:“我相信阿熙,何况,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伤害的人。” 翠环看着她好一会,才是抓起桌子上的荷包,神色莫变的离开。 “小姐,真的放她这样离开么?”春语虽然不知道洛凰怎么和旸国怀王扯上关系,可也能听出小姐对他很是关心。 洛凰幽幽看着翠环离开的方向道:“不让她离开,又怎么能知道幕后指使她的人是谁。” 闻言春语一怔:“她不是投奔了周……太子么?” 洛凰摇头:“翠环其实很不会撒谎,刚才她的话中有几处矛盾,她最看重在祈城的父母,以往我听她提起徐安两人关系虽然交好却还不至让她连父母性命也不顾。何况,徐安被处决是在几天前,与他联系的人若真是靖安王府的人,翠环为何主动找上周佑,何况她还是一个内院的丫鬟,想要接触到周佑的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周佑也不是一个会轻信的人。所以,翠环后面一定还有其他人,所以她说的话,才会让周佑相信。” 除了周佑跟百里熙过不去,还有谁呢? 能够取信与周佑的人,能够操纵翠环的人…… 细细一想到几个可能的人,洛凰面色更凝重。 只希望,阿熙能顺利回到旸国,在旸国能够平平安安,等她去找他。 ☆、第四十章 【捉虫】 二月下旬的永安城,在连续了多日的晴朗后,寒冷的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了。 自从那日离开后,周佑便一直没有出现,只有跟在他身边的宋麒,偶尔会出现,问一问洛凰她们在这个院子里过得可还好,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自然会有人安排妥当。 日子看着惬意,除了被人监视着没有自由,哪里像是被人软禁了。 而春语那边,在她得知周佑救她不过是处于利用后,心情一直很低落,虽然绝口不再提起周佑,洛凰却能看得出来,每当只有宋麒出现的时候,春语眼中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虽然不得自由,一些消息却是能打听到的。 比如——百里熙的队伍已经顺利去往旸国,一路上倒是平安,没听说再生出什么意外。 还有,最近热闹的事情有两件。 一个是李若安离开了永安城,想要仗剑走天涯,在她前脚离开,颜匀也与朝廷请辞一路跟随而去。 还有一个就是吏部尚书曲老大人又要嫁女儿了。 曲尚书膝下无子生有两个女儿,个个容貌秀美,在永安城中颇有才名,其他人家的小姐看的都是诗词妇德一类的书,她们从小却是就能将律例法典倒背如流,两个女儿虽然喜欢的东西奇怪了些,却不妨碍城中青年男子对她们的倾慕。 去年年初,曲家大小姐就嫁给了威北将军公孙瑾,当年十里红妆很是热闹。 不知道曲二小姐成亲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热闹,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还是曲二小姐未来的相公。 都说曲尚书对女婿视若亲子,不知道礼部秦笙秦大人还与刑部杜岳安杜大人,谁又能更得曲尚书和曲二小姐的青睐。 不过,这其中最让洛凰关注的事情却是——翠环死了。 在她让翠环离开的第二天晚上,翠环就死了。 一刀毙命,伤口独特,是旸国某着名杀手组织常用的手法。 这倒也证实了洛凰的想法,翠环幕后的指使者果然不是周佑。 当周佑再次出现的时候,院子里的枯树枝桠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一点绿色的新芽。 翩然飘逸的不管何时出现,都让人眼前一亮。 看着几日未见的周佑,原本还恹恹的春语,当即眼前一亮,“周——”招呼的话才要说出口,想起被骗的事情,当即顿住,一张俏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面对不掩敌意的春语,周佑却依旧笑的和善:“春语姑娘,好久不见,本宫记得你说喜欢吃春香楼的点心,所以这次特地带了一些来给你。” 拎着一包点心的手指修长白皙,在日光下仿若透着莹光的玉石。能让永安城众多女子倾慕的太子这样对待,不管是谁难免受宠若惊。 春语抬眸看一眼周佑,闷声扔下一句“我才不要你的好心”然后转身就进了屋子里。 看她跑开周佑摇一摇头,抬眸望去笑问道:“洛姑娘,春香楼的点心,不如你也来尝尝?” 周佑风雅倜傥的站在那,仿若只是寻常的拜访。 “好,太子带来的,自然要尝尝。”洛凰浅笑着接过。 春香楼的点心每日限量销售,永安城中不管是世家贵胄还是平头百姓,想要买都得早起排队。 左右不怕他会在点心里下毒,还省得自己排队去买。 洛凰笑着接过,倒是让周佑怔然一下。 “春香楼的点心果然不错。多谢太子好意了。”洛凰捻着尝了一个,赞道。 “洛姑娘喜欢就好。” “今日我也是沾了春语的光才能吃到。”洛凰将点心放下。 贵为太子,还记得小丫鬟喜欢吃的点心并且带来,这样的温柔体贴,配上他俊朗出尘的面容,也难怪之前春语提起“周公子”三个字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赧然羞涩了。 只是这样儒雅和善的男子,却并非真如看上去的那么无害。 洛凰看着他,开门见山道:“太子将我和春语关在这里也有很多天了,不知道太子是想让洛凰做什么?太子你身份尊贵,与我们小民牵扯在一起,毕竟是不妥。” 明明是想摆脱自己的掌控,却非要将一番话说的好像都在为他考虑。 周佑端坐在一旁,身姿优雅:“洛姑娘这么急着想走,莫非是嫌本宫待客不周?” 待客……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辞,洛凰腹诽着面上却噙着笑道:“哪里,只是无功不受禄。” 周佑却是轻笑一下,旋即悠悠道:“洛姑娘,周佑背弃你们的婚约,你可恨他?若有机会能让他身败名裂,洛姑娘你是否想要报仇?” 静看着他,洛凰沉吟道:“不知道太子想要如何帮我?” 安静的院子里,宋麒等人守在那里。 屋子里,周佑淡淡垂眸,似是随意道:“洛姑娘或许也知道,这段时间靖安王一直背着毓儿在找你,或许是想要斩草除根吧。” 既然要利用她制约温叙之,洛凰也猜到从周佑那里不会听见什么与温叙之有利的话。 不过横竖她和温叙之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温叙之究竟找她是为了什么,她也并不在意了。 就是在听着周佑的话时,不忘笑着恭维一句:“太子果真仁善。” 只是她这句仁善,听在周佑耳中却不免想起前几天自己挖的那个反差点把自己埋了的坑。 轻咳一声,周佑从容道:“洛姑娘你和阿熙相识,所以本宫对你的事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刑部曲尚书刚正不阿,为防后患,你不如将温叙之背弃婚约一事公诸于众求个公道。” 周佑找她,果然是与曲尚书有关。 洛凰沉默的模样看在周佑严重,他以为洛凰是在犹豫。 叹一声,周佑隧道:“本宫听说,当日在安城的时候,温叙之被人追杀受伤也是多亏了洛姑娘的相救,如今他这样恩将仇报,若是一直追查你的下落,日后只怕不得安宁。” 不得安宁,的确如周佑所言。 只是,洛凰却不想再与温叙之扯上什么联系。 虽然他背弃了承诺,也伤她很深,可继续与他报复又能如何?只是让她以后都为算计他而活,一个让她心死之人,如何还能值得她再去花费丁点心思。 洛凰的沉默看在周佑眼中,他只觉得,到底是深爱过的男人,难道……洛凰还爱着周佑?! 在周佑眼中,温叙之自然没太多可取之处,不过女子的心思嘛总是很难说的,就像他的皇妹周毓。 曾经她也说要嫁一个博古通今的当世才子,可还不是对温叙之一见倾心执意要嫁给他。 “洛姑娘,你是不是不愿与他仇人相见,若你还爱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本宫便也想办法成全你们如何?” 都说太子周佑与怀御公主兄妹情深,如今看来,谣言不能尽信。 “太子要成全民女和温叙之,就不担心伤了怀御公主的心么?现在她才与温叙之成亲,正是新婚燕尔。” 洛凰问得颇认真,周佑回答的亦是认真:“洛姑娘,你莫非相信,没有你,温叙之以后就只会有毓儿一个人么?毓儿她自己也应该清楚,就算没有你,早晚也会有其他女人。” 这好与不好的话都让他说了,洛凰摇头叹息道:“太子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这两个方法,我却是一个都不会选。” 周佑墨眸一沉,身上笼了层冷意。 贵为太子,要忙的事情很多,周佑哪有什么闲情逸致来管她和温叙之的恩怨。 不过是为了曲尚书的婚事罢了。 曲尚书的大女婿公孙瑾,威北将军手握重兵,翁婿二人关系很是亲密,两人也是朝中的中立派。 谁若是能娶到曲家的二小姐,也就相当于与公孙瑾的关系更密切了些,日后朝中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而,目前曲二小姐的两个未来相公的人选,一个是礼部秦笙乃是太子一系的人,一个为刑部杜岳安却与温叙之相交甚秘。 曲二小姐从小就喜欢律令书籍,与杜岳安很是谈得来,据说曲尚书对杜岳安的印象也是不错。 曲尚书在朝堂上近二十年,一门婚事后所选择的是什么定然心里清楚。 所以周佑才如此着急,想要阻止曲尚书与杜岳安结亲。 周佑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情分析给洛凰听,在他看来,一个被未来夫家休弃的女子,除了情情爱爱又能于天下大事上知道什么呢。 这会听着洛凰拒绝自己,自然是有些不快。 平素里看着和善是一回事,他到底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人能够忤逆他。 “洛姑娘,那你的意思是要拒绝本宫了?”周佑眸中微冷地看向洛凰,身子往后靠着,浑身散发出让人折服的威仪慢声道:“你可知道如今自己是在谁的手中,只要百里熙还在邺国境内,本宫自然有办法让他离不开。” 听着他威胁的话,洛凰一摊手道:“哎,虽然民女相信阿熙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太子您这番话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不能冒险,我也只能竭尽全力为太子。不过,民女却要第三个选择与太子你做一个交易。” ☆、第四十一章 “做交易?” 周佑没想到洛凰都已经落在自己手里任由宰割了,居然还想与自己做交易。 好奇她和百里熙的关系,周佑悠然道:“不知洛姑娘想与本宫做什么交易?” “太子让民女所有的事情,归根究其是想让秦笙秦大人成为曲尚书的女婿。若是民女做到了,还请太子将指使翠环的幕后之人告诉民女。”洛凰迎着他的视线说道。 屋子里,周佑沉默一下,问道:“难道本宫看起来还收买不了一个清闲庄的小丫鬟么?” 没想到洛凰居然能猜出指使翠环的另有他人。周佑如此问着,心中盘算着这个交易划不划算。 虽说他不想温叙之在朝中的风头太盛,可能让百里熙有个他自己都还没察觉到的敌人,有人制约百里熙,于他而言也非坏事。 见他犹豫,洛凰长叹道:“若是太子不愿意也没什么,到底温叙之现在也是驸马,是太子的妹夫,一家人,是该和和气气。” 跟温叙之一家人,周佑轻哼一声道:“你也不必拿这个话来激本宫,你的条件本宫答应。” 毕竟,比起百里熙,此时让温叙之不快,更顺他心意。 “太子英明。” 听着洛凰恭维的话,周佑墨黑的眸幽幽看向她,道:“不过你也得告诉先本宫,你所谓第三个选择又是否值得与本宫做交易呢。” 窗外枯木枝桠上,点点的绿色点缀出几分生机很是怡人。 听了洛凰的第三个选择后,周佑静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本宫以为洛姑娘了解温叙之,没想到对曲尚书也这么了解。温叙之背弃了你,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洛凰垂眸道:“民女人微言轻,靖安王幸与不幸自然掌握在皇上和太子手中。” 听着她恭顺的话,周佑淡淡看她一眼,便是走到窗边,负手怅然道:“如今几国纷争,温叙之胸有韬略又有将帅之才,本宫也不想与他为敌,只可惜他却不能安分守己。” 话到最后,不掩冷意。 对于周佑和温叙之之间的恩怨,洛凰也只是听着。 淡淡的阳光照射在屋子里,映着他颀长玉立的身影,周佑侧身看向洛凰,俊美如画的眉眼间,带着些许的思绪。 而后,洛凰就听他慢声道:“洛姑娘,你可知道本宫为何一直与温叙之过不去?” 对于周佑和温叙之的恩怨,洛凰隐约知道一些,可那都与她无关,她也并不想知道太多。 或许是此时的周佑与平日众人眼中超凡出尘的模样有些不同,洛凰本来想要摇头装作不知,可迎上他的视线,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一点头,道:“难道不是为了当年梅花桩上,温叙之害太子殿下受伤一事?” 院子里的树,种下已经有百余年。 满满枝桠伸展如华盖,几枝正垂在屋前窗外,点点的绿意,在周佑紫色的身影外于清风中晃动着,一行一止都如画。 俊朗如画的周佑,听着洛凰的话,薄唇微笑维扬一下:“这件往事洛姑娘居然也知道,看来温叙之很多事情并未回避过你。” 很多事情温叙之确实不曾瞒她,两人情定之初,温叙之最喜欢与她说些往事。 那时温叙之最喜欢与她并肩看着星空,说:“阿凰,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想告诉你我以前所有的事情,这样,我一生中的所有你都知道了。” 一生很长也会很短,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逾百年,而她和他不过三年就已成仇。 洛凰不再多言,周佑却似心情不错,并不避讳当年的事情。 那时周佑和温叙之年纪尚小。 老靖安王还在世的时候,皇上偶尔会去看看他倚重的臣子。 靖安王府从武将出身,从邺国建国之初就被历代皇上看重,老靖安王戎马一生,对独子温叙之要求也颇高,年纪小小才能站稳的时候,就请了武功师傅教授武功,一为强身健体,一为保家卫国。 所以当周佑在靖安王府后院里看见正站在梅花桩上练武的温叙之时,不由就好奇了。 幼年的男孩子不管身份如何总是好动,听说在上面练武的都很厉害,周佑看着新奇便跳上去,说要跟温叙之比比看谁厉害。 原本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闹,只是温叙之那日在梅花桩上呆的久,腿上一软,一个不小心就将周佑给推了下去,额头嗑在石块上,流了满面血,很是渗人。 自那天之后,周佑就与温叙之渐渐疏远,以致看不顺眼。 “温叙之定以为本宫是为了那日受伤一事才记恨于他吧。” 昔日听温叙之提起的时候,他也确实这样认为,只是听周佑的话,莫非是另有隐情? 而周佑也不避讳,道:“他当时以为本宫昏迷什么都不知,却没想到本宫能听见他和老靖安王妃的对话。” 那日,周佑不小心被推下去,脑袋晕晕沉沉,任凭温叙之怎么叫喊都没一点力气回应。 温叙之害怕的哭了。 闻声先赶过去的老靖安王妃柳妤安。 “娘亲,孩儿将太子弄伤犯了大错,父王一定会生气的。” “叙之莫怕。他虽然是太子,可你是靖安王府的世子。” “可是娘亲,父王说,他是孩儿以后要效忠和保护的人,就算是儿子受伤也不能让他受伤的。” “他只是太子就算以后是皇上又如何,叙之,男儿在世就该自己保护自己,要建功立业不要为世俗的看法束缚自己,你啊,可千万不要学你爹做一个愚忠的人。今日之事,你是没错的。” 在乱世之中,成王败寇不过瞬间,柳妤安的话周佑且不论对错,只是在他醒来以后,看着她带着温叙之恭敬认错的忠心模样,周佑只觉得心中冷冷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为何有心情将这件往事告诉自己,不过洛凰心中却是惊诧一下,柳氏一个妇道人家野心却是不小。 若是老靖安王还活着的话,不知朝堂之上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还有……温叙之,他又还会如现在这样为了权势罔与她的承诺么…… 冷风吹拂起周佑紫色飘然的衣衫,漆黑如瀑的发随意披散,看他眉宇间的清朗,如月高洁的男子,全然让人窥不透他的心思。 待恭送了周佑离开,洛凰转身就见春语正站在不远处,幽幽难掩失落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虽然被周佑利用一事她能够不介意,可他毕竟是太子心思深沉,春语若真的喜欢他,注定前路会坎坷。 “殿……周公子,求你让我看看阿远吧。” 门外,女子凄冷的哀求声传来。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拦下周佑。 洛凰才好奇看去,就听见身边春语道:“看来是白姑娘又来求太子了,哎,这位白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 现在她们自己都不得脱身,洛凰对那位白姑娘的事情自然不好奇,只是她偏偏拦在了院子口,门扉半掩着,随意望去的瞬间刚好看见了她的相貌。 看清了那位白姑娘的相貌,洛凰当即一怔,怎么会是她?! 正哀求着周佑的女子,正是昔日颜匀的外室。 虽然知道她是周毓安排在颜匀身边的,可没想到她与周佑居然也认识。 “锦瑜,你回去吧,本宫不是不愿意让你去见他,而是不能让你去见他。” 周佑清冷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沉重,从洛凰的角度看去,还有几分无奈。 “这位白姑娘经常过来么?”洛凰好奇询问着春语。 春语点头:“是啊,奴婢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好像是她喜欢的男子被太子关了起来,她想要见他,太子不知为何一直不同意。” 说着,春语又是闷声说着:“奴婢早就该看出来,太子对谁都没安什么好心。” 看着白羽裳楚楚可怜的模样,饶是同为女子的洛凰也觉得不忍心。 面对这样美丽的女子,周佑居然能够狠得下心一而再的拒绝。 事后,洛凰才知道,白锦瑜自小入宫就服侍在周毓身边,与周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而这些都是在周佑走了以后,洛凰将白锦瑜扶进来以后才知道的。 春语也曾担心会不会节外生枝,只是看着白锦瑜失魂落魄的模样,再想到她也是被周佑欺负的人,也就更不忍了。 如今的白锦瑜比洛凰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消瘦,虽然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失神,可在听洛凰提到颜匀的名字时,却还是怔一下回过神来。 “原来洛姑娘也认识颜大人和颜夫人。”白锦瑜水汪汪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那我和陆远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陆远,正是那日要带白锦瑜私奔的男子。 记起刚才白锦瑜就是求周佑让她见一见阿远,看来也就是陆远了。 洛凰问道:“若没记错,颜大人已经成全白姑娘你和陆公子了,为何还会被太子阻挠呢?” 白锦瑜柔美婉约的脸上一片沉重,却让人看了更加心疼。 难道周佑也喜欢白锦瑜,所以才棒打鸳鸯? “真正阻止我和阿远见面的,说起来并非太子,而是公主。”提到周毓时,白锦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又与周毓有关?洛凰却不由蹙眉。 ☆、第四十二章 或许因为洛凰知道她和颜匀之间的关系,所以白锦瑜在说起她和陆远之间的关系时,并没有觉得难以启齿。 白锦瑜自小入宫就服侍在周毓身边,两人年纪相仿,白锦瑜又是一个性格温婉做事认真的,所以周毓对白锦瑜一直颇为倚重。 那时,陆远也是周佑的贴身侍卫,作为周毓的同胞哥哥,兄妹两人时常玩在一起,因为幼年时候的白锦瑜和陆远也会经常见面,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少年时情感朦胧如花将开,一些别样的情感顺其自然间就已经发生了。 说起往事,白锦瑜柔美的面容上难掩笑意道:“阿远高大俊朗,虽然说我们作为宫女的不能有什么儿女私情,可倾慕阿远的人却不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宫,所以从未奢求过有朝一日能够与他在一起。阿远说,若他等不到,宁愿此生不娶。” 他是她这世上唯一爱的男子,这样的誓言,纵然不能相守,可想起时心中也是温暖的。 如果……没有以后那些事情的话。 那些欢快的往事,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作为宫女,我从没奢求过有一日能够出宫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如果不曾有过希望的话,或许我现在还会是服侍在公主身边的宫女。我自小与公主一起长大,公主对我一直很好,她察觉到我和阿远的事情,她说待我及笄的时候就会放我出宫。可是……” 白锦瑜说到这里,凄然的面容上更是寂落:“只是在我出宫的时候却犯了公主的大忌……” 说到这里时,洛凰就看见白锦瑜的身子好像都颤抖了一下,像是心底藏了什么可怖的秘密。 只是很快,白锦瑜就掩饰了过去,继续道:“公主罚我,永远不得出宫只能守在她身边。从此,我和阿远之间再无可能,不管太子如何说情,也是没用。” 听着她的怅然,就连一旁春语也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会和颜匀颜大人在一起呢?” 颜匀与李若安一事永安城人尽皆知,春语却没想到中间竟然还牵扯到了白锦瑜,春语惊讶问道,而白锦瑜却惨白着面色咬唇不语。 好半晌她才是低语道:“是我不好,连累了颜大人和颜夫人……” 见她这般讳莫如深,洛凰心中微动一下,抬眸看着她问道:“莫非与芍芸殿有关?” 芍芸殿正是周毓的宫殿,亦是李若安那封信中所提到的,她撞破了周毓秘密的地方。 白锦瑜蓦地抬头,写满惊怕。 “你知道了什么?” 洛凰只是望着面前的杯子袅袅的白烟,道:“若是让你见了陆远,你想做什么?若是力所能及,我愿意帮你。” “为什么?我们只是陌生人?” 抬头看着戒备的白锦瑜,洛凰直平静道:“你只当我是不想凡事顺遂周毓的心就可。” 手指拂过杯沿,洛凰直视着她,幽幽道:“若是你还想再与陆远私奔,我也愿意帮你们。” 闻言,白锦瑜深沉的眼中蓦然一亮。 当日李若安机缘巧合下撞见了周毓的秘密,周毓当即就怀疑是白锦瑜泄露出去的,否则,那么隐秘的地方,李若安怎么就那么巧的闯了进去。 面对周毓的盛怒,那已经不是昔日一起长大让她熟悉的人了。 有一瞬,白锦瑜以为周毓会除去她灭口,可她却没想到,周毓却以陆远的生命做威胁,让她成为颜匀的外室。 明明心有所属,却要委身做另一个男人的外室。 颜匀对她虽然温柔体贴,可他和她就像是被硬改变了轨迹想要凑在一起的棋子,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一开始就是错误。 不能生气不能反抗,就像是周毓手中的木偶,尤其是被陆远撞见了她和颜匀在一起时,陆远那时的眼神,看在白锦瑜眼中就像可以将她凌迟的利剑,她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当陆远豁出了一切想要跟她私奔的时候,被颜匀撞见了,出乎意料的,颜匀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阻拦他们。 那时白锦瑜以为,她和陆远是真的可以幸福。 可还没出永安城,周毓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她被周毓捉回去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陆远。若非前几日颜匀追随李若安离开永安城,只怕她现在还被关在那个小院子中不见天日。 “锦瑜,你不是说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给我守着秘密么?除非死,否则你休想再离开。” 白锦瑜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前那个无害和善的公主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心狠残忍呢?她已经发誓绝不会向人泄露她的秘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她从来忠心耿耿,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自己呢。 对于洛凰提出要帮她和陆远私奔一事,白锦瑜心中虽然存疑,可还是答应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了一块浮木,纵然不知道希望几何还是会紧紧握住。 天色渐晚,白锦瑜回去后,春语却是不明白了。 “小姐,白姑娘是公主要留下的人,我们现在已经在太子手上,这样会不会危险了些?” 洛凰看向天半西坠的斜阳,道:“危险也不过是让她再取次性命。何况,她欺我多次,此举能让她堵心,我又何乐不为。” 再说,她们之间的恩怨,可远不止这些。 ☆、第二日下午,洛凰和春语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就听见门外有人路过。 一边走他们一边讨论着上午发生在曲府门前的事。 “刚刚那个妇人也真大胆,敢当众拦下曲尚书的轿子状告靖安王府的管事。” 一人惊叹着,另一人就模仿着那人的腔调,痛诉道:“曲大人,你这样一脸为难,难道因为是靖安王府的管事,欺压了百姓,大人你就徇私舞弊不敢办事了么?!枉百姓当你是清官啊!” 另一人也在附和:“是够大胆。曲大人刚正不阿,那人既然找曲大人伸冤,却还敢质疑曲大人会不会包庇,啧啧,看样子也是急疯了。看曲大人脸都青了,我看过几天啊,永安城里又要热闹了。” 听着墙外的讨论声,晒着太阳的洛凰,面上原本惬意的面容更加舒缓了几分。 周佑行事也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出手了。 曲老尚书,两朝老臣,性格耿直,为官数十载,既不求财也不贪色,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弱点,可他却是最爱惜自己的名声。 珍视名誉的他,再遇上一个爱面子的靖安王府老夫人,作为孝子的温叙之就算不愿意也难免会和曲尚书闹出几分不愉快。 那日周佑说,温叙之行事谨慎让他找不到可乘之机,可惜百密终有一疏。 只要有了间隙,以周佑的手段一定能够让偏向杜岳安的曲尚书转而更加欣赏秦笙,之后的心思,洛凰便都放在白锦瑜和陆远的事情上。 或许是李若安离开了永安城让周毓觉得暂时没了威胁,对白锦瑜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子,就算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周毓也坚信白锦瑜没胆子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虽然白锦瑜被监控着,行动起来却也还算方便。 只是陆远那边,着实让洛凰有些头疼。 白锦瑜都无法见到他,自己这个被周佑软禁着的人,想要找到陆远就更难了。 想起宋麒的身影,翠环一事她是脱身不得才拜托他。 现在他到底是周佑身边的谋士,有些事有一不能有二,若是让他得知了陆远的事情,只怕会节外生枝。 洛凰正头疼时,周佑却也是个不省事的。 当几日不见的周佑出现在她面前时,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因为昨日,曲家二小姐的婚事已经订了下来,曲家的二女婿乃是秦笙,两家聘礼文书很快都办妥,让洛凰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位太子殿下的行事之快。 “洛姑娘,你帮了本宫,本宫也是信守承诺的人。这里面就是约定好的东西。” 看着周佑放在桌上的一封信件,洛凰拆开后,扫一眼上面的内容,当实现落在信上的印章上时,眸中不由一敛。 “这是……”洛凰蹙眉,看向对面男子道:“太子将这封信给民女,当真是不知道那人是谁?” 周佑看着她微沉的面容,道:“本宫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可这封信上的印章却是千真万确的旸国九龙印,只能说这幕后之人行事太谨慎。”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旸国九龙印乃是九块代表皇子身份的印章,旸国先帝生有九子所以命人雕刻了这九块印章,专传给皇子,在新皇即位后,九龙印便收回待传给新皇的皇子。 所以,现任皇帝百里霈虽然只有五个儿子,但是每个儿子都有一块九龙印。 洛凰上手那份信上的九龙印章,却是余下的四块之一,让人猜不透这寄信之人到底是谁,可能以九龙印为证明,又表明了他在旸国的身份不凡。 将信妥善收好,洛凰觉得自己和周佑也算两清了。 只是她才将近日就要远行,还请太子殿下将监视的暗卫撤走时。 周佑仰起他清朗俊逸的脸,看着她却是幽幽道:“洛姑娘帮了本宫大忙,现在毓儿正追杀你,本宫若是将人撤走岂不是置你于险境,这般过河拆桥的事情,本宫可做不来。” 面对出尔反尔的周佑,洛凰不由腹诽一句,天下男子果然没几个可信的。 好在,她也早料到周佑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于是,在周佑离开后,有一个任他如何想都想不到的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出现在了洛凰面前。 看着来人,洛凰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的平静,浅笑道:“你来了。” ☆、第四十三章 同样出乎意料的还有周毓。 就算现在站在洛凰面前了,她也想不到有一日洛凰会主动联系她,甚至,还能以那样的方式威胁她。 迎着周毓锋利的视线,洛凰不痛不痒,倒一杯茶推到对面,道:“公主能来洛凰甚是荣幸,不妨先喝一杯暖茶吧。” 洛凰觉得自己此时的态度是真的很和善,只是她的笑容看在周毓眼中却是讽刺:“不必虚情假意,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我不过是想与公主打个商量,让公主不要再追杀我,并且送我们安全离开永安城。”洛凰望着周毓一脸的戒备,坦然一笑,补充道:“你放心,我已经不想与靖安王再有什么联系。只要一切顺利,你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周毓狐疑:“你当真不会再缠着叙之?” “自然。”洛凰淡淡点头道:“从他将剑刺向我的时候,我跟他就已经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这四个字听着周毓耳中很是舒畅。 她不管在与洛凰的一事中,温叙之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只要他属于她,一切就都是值的。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真的不会再缠着叙之?” 堂堂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先是暗示柳妤安除掉自己,而后假装成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背地里派出杀手追杀自己,明里暗里做过诸多事情,周毓也算是煞费苦心。 洛凰只是悠悠道:“若我真想缠着他,以我知道的事情,此时又怎么还会坐在这里跟公主说话呢。” 在说到“事情”两个字的时候,洛凰有意无意的加重了一下。 果然,周毓本来就不快的面色更加阴郁了。 轻哼一声,周毓抬头,以显高贵道:“只要你不再觊觎叙之,信守承诺,我就答应你,避开太子哥哥的人送你离开。” 事情很顺利,洛凰知道,恨不得将自己处之而后快的周毓其实很不痛快。 “多谢公主。”洛凰一笑,约定达成她的心情是真的好。 至于皮笑肉不笑的周毓,她才不关心她的心情是好是坏。 看着不愿多呆一刻的周毓就要离开,洛凰连忙出声,将她未在信中提及的事情说出:“对了,我还想与公主讨个人,希望在离开的时候,白锦瑜能够与我一起走。” 听见白锦瑜的名字,一直佯作淡定的周毓终于不淡定了,她转身狠狠看向洛凰,森森道:“果真是她泄露了我的秘密?!” 杀意在她眸中升起,洛凰只是摇头:“白姑娘对公主一片忠诚如此机要的事情怎么会告诉我。公主,你可莫要误会白姑娘,若是她被伤了分毫,我可不能保证皇上那会不会收到什么消息。” “洛凰!”周毓咬牙:“你还敢威胁我!” 面对她的怒意,洛凰很是镇定地反问:“公主你来这,不就已经接受我的威胁了么?” “你!”周毓的面色更难看了,“你当真以为本公主会怕了你不成?你信不信,若惹急了本公主,还不知谁死谁活!” 信,洛凰当然信。 只是,她却更相信,周毓她不敢。 看着她眼中炙炙的狠戾,洛凰直视她,慢声道:“公主若不惧再成为周妍,洛凰自然也无惧。” 只周妍二字出口,原本气势凌人的周毓就瞬间苍白了面色,眸中闪过惧意。 周妍,是周毓三岁以前的名字。 三岁之前的事情周毓并不记得,这个名字十多年来也不曾再有人提起,可周妍两个字却始终刻在周毓的心上,不能碰触不能提起。 再无法维持高贵,周毓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微颤意。 这是白锦瑜和李若安都不知道的事情,洛凰区区一介草民为什么会知道?! 周妍,周毓。 依旧还是父皇的女儿,却有云泥之别。 她不是没有除去洛凰的把握,可却又真如洛凰所料,她的确不敢。 那件事,她冒不起一点险。 都说母凭子贵,周毓的母亲严贵妃却是母凭女贵。 周毓的出生,其实是宫廷里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那个时候,严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伺候在圣驾跟前的一个小宫女,相貌虽然不出众,却是个知进退行事稳重的,所以在圣驾前才能服侍多年。 有几年皇上心中憋着事情正是沉闷,不是日夜批奏折与众臣商国策,就是坐着怔然出神,而后一夜又是闷声喝酒酩酊大醉。 以往皇上喝醉了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只一次,皇上醒来后,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自然是日后的严贵妃——严裳。 帝王的一夜风流韵事在历朝历代并非什么稀奇事,在后宫人的眼中,严裳是个运气顶好的,只那一夜,就怀上了皇嗣,于是被封了一个小小妃嫔。 周修不是一个贪女色的皇帝,他一腔的抱负只有让邺国变得更加强盛,严裳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抛之脑后。 周修子嗣并不多,四个皇子,三个女儿,只是当服侍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太监总管富贵去恭喜皇上又多了一个公主的时候,周修也只是无喜无悲,当时刚好写到一个“妍”字,所以便赐名为周妍。 一个不得宠爱的小小妃嫔,如果生出的是个儿子或许还能让人高看一眼,怎奈却是一个女儿。 作为周妍时的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周毓并不记得,每当不经意提起的时候,如今已经是贵妃的母亲却是缄默不言,每每想起,周毓心中也是莫名有一股寒意闪过。 对周毓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便是发生在她快满三岁的时候。 即使时间久远,周毓依旧隐约记得那天母亲替她仔细装扮过,说要送她一个礼物,只是那个礼物有些不同,需要她自己去找到。 看着娘亲的笑脸,她满心欢喜的去找,找了不少地方,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去了一个安静的宫殿里,那时她还不识字,事后她才知道那是芍芸殿,因为在那里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她的父皇。 那时正是初夏,芍芸殿中的芍药开的正好。 阳光还并不让人觉得炎热,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暖暖的。 她在一丛芍药旁寻找着东西时,一抬头就看见一袭明黄衣衫的父皇站在殿檐下不知看了她多久。 以前她只远远见过父皇,印象中的父皇永远都是面色疏冷,让人只能仰望觉得永远无法接近。可那时的父皇却不同,他清淡冰冷的眼中居然有了几分暖意,没有疏冷而是带着几分笑容。 “是阿隅么……” 小小的她看不明白父皇当时眼中的复杂和怀念,只是紧张的一直揪着衣服,好半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还是富贵公公在旁边解释说:“皇上,这是严常在所生的妍公主。” “原来是阿妍啊。” 看着父皇好似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周毓心中难以抑制的有几分失落,果然,她只是徒顶着公主的名号,却是父皇不记得的女儿。 可下一秒,父皇却是朝她笑了,甚至朝她伸出手,道:“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父皇的手很大,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以为父皇会问她什么,可父皇却只是静静看着她,就连期间有大臣说要求见父皇的时候,父皇也把她带在身边。 暮色渐沉,想起大半天没见到的母亲,周毓惴惴的想要离开时,若是回去晚了,母亲会生气的。 “你很怕你母亲生气?平时宫里的人对你好么?” 周毓先是点头,而后又点头却又飞快摇一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 好在父皇似乎也只是问着她玩,仿若自言自语般低笑道:“这样看来更像一分了……” 周毓不明白。 不过她却记得下一刻父皇的面容,那样温煦的笑容,好像暖暖的太阳将她包围。 她听见父皇说:“记住了,从今以后,你不再叫周妍,而是叫周毓。” “周毓?” “对,周毓。阿毓,再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从那天起,好像天翻地覆一般,她从无人问津的周妍变成了备受宠爱的周毓。 而她的母亲,也被升为贵人、嫔、婕妤……一步步,最后成为现在的贵妃。 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被养在父皇身前的孩子,周毓想,父皇一定是发现了她的可爱才这样喜欢。 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女一样,父皇教她很多,宠她很多,甚至,就连她哭闹着发脾气时,父皇也会耐心着去哄她逗她开心。 除去她喜欢牡丹,父皇却总偏执的说她会喜欢芍药外,一切都没好的仿若梦境一般。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长久,可随着她慢慢长大,父皇对她却渐渐没了以往的一味宠溺。 她想要梳个新的头发时,父皇总之皱眉让她梳成另外一种。 她明明喜欢鲜艳亮丽的衣服,父皇却总让她宫人给她准备沉静素雅的衣服。 她最不喜欢看书,父皇却总让她看书,说这些书她以后一定会喜欢。 可周毓就是不喜欢,她偶尔会跟父皇唱反调,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父皇那么疼她,有什么大不了,就是母亲劝她时,她也听不进去。 然而,渐渐的,她发现父皇看向她时眼中偶尔有失望闪过。 等她再大一些的时候,父皇依旧疼她,可再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如寻常百姓的父女。 她觉得委屈,不明白为什么疼爱自己的父皇好像变了呢。 她扑在母亲怀中哭的时候,只听见母亲叹一声,幽幽道:“傻孩子,你父皇没变,是你变得不像她了。” ☆、第四十四章 她就是她,她要像谁? 周毓听不明白母亲当时的话,就像她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什么给她起名叫周毓,封怀御公主。 她以为那些美好都是真实的,可那时她才明白,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 就像她当明白父皇对她的宠爱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可爱,也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时一样,从她知道周隅这个名字起,那一切她以为本就属于她的疼爱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得去维护着。 周隅,宫中禁忌的一个名字。 说是禁忌,并非因为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不能提起,是因为那是周修心中最痛。 从母亲那里,周毓才明白,为何父皇给自己改名为周毓。 毓和隅,怀御,不过都是父皇在怀念他的阿隅。 周隅,父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听说比父皇小了快二十岁。 这个从未谋面的姑姑,据说就是父皇一手带大的,两人既是兄妹,又如父女,所以周修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很是疼爱,甚至宠溺的没道理。 就是在封为太子两废三立的时候,他也没让自己唯一的妹妹置身于朝堂的刀光剑影总中。 那时,周毓听着母亲说起她也不太了解的往事时,虽然只有当年的一些传闻,周毓却是听得入神,听得俏丽的小脸越来越白。 原来,那位姑姑最喜欢芍药,如今芍芸殿中的芍药就是她早年种下,后来被移植过去的。 原来,那位姑姑因为生于冬天,或许是看多了皑皑白雪,最偏爱素色静雅的衣服。 原来,那位姑姑不好动,平日里只喜欢捧着书看,有时候遇见了喜欢的书,甚至连父皇也不搭理。 “父皇既然那么疼姑姑,那为什么一直没见过姑姑呢?” 记忆中母亲的面容带了几分恍然,缓缓道:“听说她喜欢上了原来大皇子府里的一个幕僚,结果却被辜负,在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原来的大皇子逼宫,她替皇上挡下一剑,受了重伤不治而亡了。这么多年来,你父皇心中又是痛苦又是内疚,所以,宫中鲜少有人提起,若非母妃曾服侍在圣驾前,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也亏得她不在了,毓儿你才能因着与她几分相似的相貌,得到你父皇的疼宠……” 听着母亲的话,周毓却是愣住了,她抬头怔怔看着凝望着自己的母亲,不知怎的就想起多年前,在芍芸殿中初见到父皇时,父皇说的那句“是阿隅么”…… 原来,她备受疼爱是这样来的。 “毓儿,母妃不想回到以前连个太监也敢苛待我们母女的日子,如今,你更不能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周毓懵懵的,看着母妃紧紧握着她的手,严肃而慎重地道:“毓儿,如今你也懂事了。你要记住,只有你像周隅,你现在的一切才不会失去。” 可是,越长大周毓跟周隅就越不像。 有时候看着父皇怀念而后又失望的模样,她就惴惴不安,她不相信,她才是父皇这么多年来捧在手心中疼爱的人,她不相信一个已经不在了的姑姑会比自己这个女儿还重要。 周毓叛逆,像是被不安束缚,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担心不过是多余。 直到那一日,她故意穿了一件亮丽的衣服梳了一个从没梳过的头发,站在父皇面前扔了那些与芍药有关的东西,扔了那些书,说她不喜欢,说她想要出去骑马,说她厌倦了芍芸殿了的芍药,想要全部换成牡丹。 时隔多年后,周毓依旧不敢回想当时父皇冷沉的脸,那样淡漠疏远,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连着好几天,周毓再没见到原本每天都能见到的父皇。 看着服侍着自己的宫人不经意看向自己时的别样眼神,周毓心中的害怕再也忍不住,她终于哭了,终于承认了——她这个亲生的女儿的确比不过那个早就不在了的姑姑。 已经习惯了的宠爱如果失去,周毓觉得那一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去多想。 从那之后,她告诉自己,她最爱的是芍药,她喜欢素色淡雅的颜色,喜欢安静呆在宫殿里看书,周隅姑姑喜欢什么,她也会喜欢什么。 果然,父皇再见到她时,比以往和善了不少。 而母亲那,当周毓从她那得到几本周隅姑姑的手札后,她才明白,三岁时母亲要送自己的是什么礼物,她的母亲早就为今日做好了准备。 她仔细看着周隅姑姑的手札,想象着她的存在,她仰望着不知母亲如何得来的画像,看着画中的周隅姑姑,然后模仿着她的神态和一切。 可是渐渐的她却越来越不敢看父皇了,她心里知道,就算模仿得再像她始终扮不来周隅。所以她住到了芍芸殿去,每当要去见父皇的时候,她总要在芍芸殿的密室中翻看着姑姑那几本早已烂熟于心的手札和画像,才敢出现在父皇面前。 世人眼中她始终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公主,可却无人知道为此她所承受的一切。 这是周毓小心怀揣着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可偏偏事与愿违。 白锦瑜知道了,李若安知道了。 甚至…… 洛凰也知道了。 无上的荣耀,世人的尊崇,谁也不能让她失去! 她是邺国最尊贵的公主,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父皇的宠爱是!温叙之也一样! 与来时一样,周毓的离开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 窗外往下伸展的枝桠上绿意渐浓,映着屋子里昏黄的烛火,格外的静谧。 芍药花开时,永安城中最盛,那是一番任谁看见了都忍不住驻足的美景。 三月初,春已至,恐怕今年的她是无法看见了。 好一会,洛凰才折身从柜子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本颇有岁月的手札,扉页上是花开正好的芍药,下面秀丽小楷写着一个若泽二字。 若泽,周若泽。 若有昔日老一派的朝臣还在,便会记起那位公主,周隅的字正是若泽。 出城的事情解决了,洛凰在想,太子府里的陆远又当如何呢…… ☆、第四十五章 陆远,跟随太子十多年的侍卫,虽然出身一般,可与太子的情谊却不寻常。 也正是为此,一个月前周毓才没将这个想要带白锦瑜远走高飞的男子当场诛杀了,只是,卖太子一个面子是一回事,她却也直言,日后陆远胆敢再见白锦瑜一次,就休怪她不念往日情谊,将两人的腿都废了。 这是洛凰前两日才知道的,这也难怪白锦瑜求了周佑那么多次,却始终被拒绝。 所以,洛凰虽然有办法能联系得上陆远,可却要再想办法如何在周佑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一个大活人离开。 虽然不过是周毓的一句话,可她们之间的协议周毓本就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她也有条件,想要白锦瑜那她就放白锦瑜走,只是休想她插手陆远的事情。 太子哥哥最精明,被洛凰威胁已经够怄的了,再被太子哥哥发现她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阳光下,枝桠上的绿意更盛了几分。 或许是春语觉得每次见着周佑时心中忍不住的沉闷,所以她倒是最急着离开永安城的人。 哎,人家白姑娘想要离开永安城是为了和情郎长相厮守,她却是怕自己喜欢上喜欢不起的人。 “小姐,既然陆远不出来,那我们就给他写信?”春语思忖着又道:“只要我们把他骗出来后,抢了就私奔。小姐,这个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望着春语一脸期待夸奖的模样,洛凰拍拍她的肩道:“还是先去收拾东西吧。” 从太子手里抢人,非是不行,却是个技术活。 洛凰还没来得及去深思技术如何,白锦瑜那边却出了新情况——她被周毓赶出来了。 早就知道周毓无情,没想到这么绝然。 无处可去的白锦瑜只得来投靠洛凰。 “说到底,还是我不对,当日我答应了公主会永远陪在她身边,是我食言,公主将我赶出来是对的。” 看着一脸失落的白锦瑜,洛凰只是让春语带她下去休息。 算算日子,百里熙也快到旸国了,一想到那些躲在暗处准备着算计他的人,洛凰想,自己一定要加快进度,好离开永安城早日到旸国。 再想到陆远,难道真要如春语所说,将他抢了就跑么? 答案当然是不能,不过,事情很快却有了转机。 夜色中,洛凰看着悄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侍卫,不知道是不是做隐卫不太见光的缘故,他的皮肤异常白皙。 她曾在周佑身后见过他叫做苏陌,此时他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周佑察觉到了什么吗? “洛姑娘。” 在洛凰猜测着的时候,苏陌开口的话就让她不由吃一惊。 “我愿意将陆远带出太子府。” 心跳一下,洛凰深看着他:“这是太子的意思么?” 虽然这么问,但洛凰心中已经否定了。周佑或许能顾及他和陆远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可他若是察觉到了自己和周毓的约定,是绝不会置若罔闻的。 果然,苏陌摇头:“太子并不知道。洛凰姑娘放心,此事太子不会知道的。” “哦?不知道苏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洛凰幽幽道:“你是太子近身侍卫,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帮我呢?” 对此,苏陌回答的也是坦然:“因为锦瑜。我喜欢她,所以想要她开心。” 他的眼睛亮亮的仿若绚烂星子,在说到白锦瑜的时候,素来沉静的脸上忍不住就浮现一抹温柔。 一个人的话不能全信,尤其他莫名的想要对谁好时,就更要谨慎。 可有些人他或许沉默,可提起他爱的人时,那种爱入深处的感情是怎样也骗不了人的。 所以,洛凰自己也都觉得奇怪,她竟丝毫不怀疑苏陌对白锦瑜的喜欢。 按照苏陌的话来说,洛凰他们的行事的确低调,只是再周密的事,当与自己心上人相关的时候,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会被错过。 “你此般行事,岂不是对太子不忠?” 烛光拉长了男子的身影,苏陌深邃的眼眸看向白锦瑜所在的屋子时,只有化不开的关心。他缓声道:“我进太子府本就是为了她,只要她好,其他都不重要。” 苏陌,出身武学世家,幼年的时候,家中长辈就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再现老祖宗百年前的辉煌。苏陌的根骨不错,只是那时候他并不喜欢练武,为了避开如天罗地网般的训练设置,趁着一日家中举办宴会没人留意他,便翻了墙离家出走了。 虽然年少心性却很高,他自信就算没有家族庇护,没有利害的武功,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他也一样可以在江湖中混得顺风顺水。初生牛犊不怕虎,很快他就遭遇看困境,在他露财被一群乞丐围攻殴打的时候,才明白双拳难敌四腿,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不被人欺负。 躺在泥泞的巷子里,雨水冰冷冷落在他的身上,浑身疼痛鼻青脸肿,苏陌想他那个模样就是娘亲来了也认不出他。 那时他想,他应该回家了,好好习武,成为天下第一。 然而,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怪,他才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白锦瑜却出现了。 她撑着伞,担忧地看着苏陌。 他想她不过是同情自己来看一下自己是不是死了,呵,他才不要别人的同情。 那个时候的苏陌一身脏兮兮,白锦瑜一身的洁净:“喂。你还好么?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担忧的话语,某种的关心,从来没狼狈过的苏陌莫名觉得心烦。 最让他意外的是,白锦瑜丝毫不嫌弃地背了他去医馆,当时看着被白锦瑜洁净的衣服被自己弄得脏兮兮,不知怎么他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以后,他一反常态地勤练武功。 然而,白锦瑜三个字,每天他都会想起很多遍,所以他每年都会往永安城里跑几次,希望能够再次遇见她。 而他也很幸运的见到了她,在太子府的门口,看见了她的身影,鬼使神差地他溜了进去,然后看见了翠绿柳树下她和陆远相视而笑的一幕。 迄今为止,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明明想要闯荡江湖做个快意侠客,却偏偏进了太子府做了侍卫。 既然他不能进宫看他,那么在她喜欢的男子身边,总能多见到她几次。 而白锦瑜虽然见过他几次,却始终没有认出来他。 有了苏陌的帮助,将陆远带出太子府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几日后,华灯初上,赶在城禁的最后一刻出了永安城。 “锦瑜。” 立在夕阳余晖下的陆远神情凝望着。 看见月余未见而心上人,白锦瑜顾不得马车还没停好,就已经冲了下去。 “阿远。”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洛凰看眼站在不远处的深深凝视着的苏陌,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格外长,带着透骨的寂寥。 欣喜中的白锦瑜始终都没有看向苏陌一眼,唯有陆远看了他几眼,却是欲言又止。 “洛姑娘,谢谢你成全了我和阿远。不管我们以后在哪里,都会祝福你的。” 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辆马车里,白锦瑜依偎在陆远身边,朝着洛凰告别。 陆远低头紧紧握住白锦瑜的手,郑重道:“锦瑜,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看着相视笑得温馨的两人,春语也不由羡慕:“小姐。你说奴婢什么时候也能遇见一个愿意带我远走天涯的人呢。” 望着春语一脸的感动,洛凰不由失笑安慰:“春语也想嫁人了么?等我们到了旸国以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就别羡慕了。” 找个好人家么? 春语赧然一笑,只是目光却忍不住失落地回望向永安城的方向。 方向不同,在分叉口处洛凰和白锦瑜告别了。 暮色越来越沉,已经有了几分夜的感觉。 乔装扮成男子的洛凰,挥动马鞭才要往前方而去,却见原本跟木头似跟在后面的苏陌突然拦在了前面。 看着缓缓抽出剑的苏陌,洛凰凝声道:“苏陌,没想到你和周毓勾结在一起了。” 苏陌歉意看着洛凰,却是冰冷道:“她答应我,只要除去你,就永远都不会再找锦瑜他们的麻烦。” 果真痴情,也只有白锦瑜的安危才能动摇他吧。 幽幽看着他手中冷剑,洛凰淡淡道:“周毓出尔反尔,她会利用你来杀我,也绝不会放过白姑娘他们。要不了多久,恐怕白姑娘他们就会遇到杀手,苏陌,你是要耗在这里杀我,还是要去救白姑娘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手中剑亮出,让苏陌明白,她们两个虽然是女子,可也不是他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 果然,苏陌的面色变一变,“洛姑娘,不管是我和是周毓,都低估你了。” 洛凰浅浅一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陌可以为了白锦瑜不顾一切,而她和春语的性命未必被他放在眼中。 春语望着苏陌朝着白锦瑜和陆远离开的方向追去后,才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担忧道:“小姐,白姑娘他们真的会遇见刺客么?” 洛凰点头:“女子间的协议往往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周毓那样不信任何人的女子更不能信。” “那白姑娘他们岂不是危险了。还好,有苏陌过去帮他们。” 看着春语宽慰的模样,洛凰却是只道:“可惜,不管苏陌去不去,白姑娘和陆远都难逃一劫。” 闻言,春语已经,已经带了哀愁:“那白姑娘他们岂不是……” “置之死地,方能后生。”洛凰悠然道一句,便是亲自驾了马车扬长而去。 只是一些事情预想的再好,也总有意外。 就好像此时出现在前方的周佑。 紫衣华贵的周佑,即使在暮色中站着,也难掩一身的风采。 眸中浅笑着,他颇自负道:“毓儿最瞒不住人,本宫早就察觉到她这几日有古怪,没想到却与洛姑娘你有关。啧啧,是不是没想到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姑娘,你可否告诉本宫,你跟毓儿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周佑带来的人不多,可个个却都是高手,看的洛凰心中不由一沉。 不会吧,才刚刚出了牢笼一会,居然就这样束手就擒了么? 夜色如墨泼下,将要渲染的越来越沉中。 风中却有一道清朗声音带笑传来,让周佑的笑顿时凝结退散。 “太子若是黄雀,可知道后面还藏着猎人呢?” 天边皎皎浅月,有男子颀长身姿如兰芝玉树带着万千风华,虽然有几缕墨发扫过面颊,可不是该在千里之外的百里熙又是谁呢。 ☆、第四十六章 熟悉的清冷声音,总是漫不经心似的语调,周佑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出现的百里熙,俊朗的面容微微一变很快恢复如常。 同样身姿优雅,周佑清笑道:“阿熙你怎么来了这里?莫非是舍不得永安城,舍不得本宫么?” 深深暮色里,负手而立的百里熙朗声而笑:“这些年在永安城里承蒙太子照顾,让本王的日子过得很是有趣难忘,本王自然是舍不得太子了。所以,今天匆匆而来,是给太子备了一份礼,只是不知道太子敢不敢收。” 呵,周佑与百里熙明争暗斗多年,自然不会真相信他的礼会是什么好礼。 果然,百里熙的话音才落,就见原本空旷路边的排排大树上突然还有火光闪现一瞬,却不知何时已经有十多名弓箭手站在上面,拉满了长弓,锋利长箭正对向周佑众人。 暮色里,洛凰虽然看不清周佑的面色,却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不知道太子觉得本王准备的这份礼物如何?以太子与本王的好交情,既然要送礼就一定要送个让太子喜欢的礼物才好,今日时间匆忙仓促了些,若是太子不喜欢这份礼,改日本王另外准备一份好礼送来也是可以的。”百里熙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一字一字慢声笑问:“不知,这份礼太子是收还是不收呢?” 周佑心中很不痛快,关键时刻百里熙不仅跳出来搅局,还威胁他。 而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被百里熙的手下拿弓箭对着,不得不接受威胁。 心里很怄的周佑,咬牙笑着,极和善道:“哈哈,阿熙你也说与本宫之间交情好了,这礼你也说仓促,本宫自然不乐意收。你既然说要精心准备,那本宫就先回永安城,等你的大礼了。” 明明看不顺眼的两人,偏偏说起话来一团和气,好像两人真是惜惜而别的好友。 就是春语都忍不住拽一拽洛凰的衣袖低语:“小姐,听着太子和那位旸国的怀王说话也太亲热,奴婢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何止是春语,就是此时的周佑也已经是寒毛都竖起来了。 强忍着不快,和善的与百里熙辞别后,周佑全程阴沉的面色回了永安城,进到太子府的时候,经过练武场,恰看见挂在一旁的弓箭,再维持不住什么翩然儒雅,将弓箭狠狠折断怒踩了几脚,周佑依旧难解胸中气闷。 他就知道,百里熙就是一个会坏他好事的人! “来人!调动人马去追百里熙!本宫一定要杀了他才甘心!” 周佑挥袖就要让人去,刚才他人少不能硬拼,现在还有何惧! 可他才说完,另一边宋麒却面色微郁地快步走去,低声道:“太子,怀御公主想要去太庙祈福九天,下午特向皇上求旨希望太子能同行。皇上他……答应了。” 闻言,周佑沉默一会,好一会才是冷冷笑道:“本宫这个皇妹,还真是一贯的胳膊肘往外拐。” 而父皇居然也答应,甚至提也没提新晋为驸马的温叙之…… 真是又凭白放过了百里熙。 不曾想,他居然小瞧了洛凰。 再说,另一边永安城外。 周佑走了以后,洛凰也才真的看清了沉沉暮色里的百里熙。 她虽然对百里熙的出现还有点懵,可跟在她身边的春语在看见百里熙相貌的时候,却是直接看呆了,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握着洛凰手臂的手上有多用力。 “这会看见本王出现是不是很惊喜?”百里熙墨染长眉微扬,眼底笑意晕染开。 “嗯……很惊也很喜。”洛凰如实点头。 在周佑那扳回一句的百里熙此时心情很是不错,再看向春语时,亦是难得和善道一句:“春语,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然后,握着洛凰手臂上的力气更大了。 春语很是激动低啊一声,就羞红的面色凑到洛凰耳边喃喃:“小姐。他他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啊……他怎么又看我了……” 周佑和温叙之的相貌已经很是俊朗了,可在这个刚刚化解了她们危机的旸国怀王面前,春语还是克制不住的面色更红了,何况,他的目光还那么和善,叫着她名字的声音那么好听温润…… 对于春语的反应,洛凰想要提醒她,面前的百里熙就是曾经的阿溪。 可百里熙似乎还不想这么快拆穿,不给洛凰开口的机会,就让人想将春语带去了马车,而他则拎着洛凰回了自己的马车。 夜色如浓墨泼下,漆黑,更衬得繁星璀璨,清辉月明。 马蹄声哒哒一路疾驰。 洛凰看着百里熙,说实话,直到这一刻,她依旧有种恍惚的感觉。 此时他应该要回到旸国了才是,怎么就出现在永安城外了呢? 百里熙颀长俊朗的身姿带着某种惬意舒适往后倚靠着,察觉到洛凰的视线,他只是悠然抬眸:“你这么一直盯着本王看,是不是发现有段时间不见,本王更好看了?” 轻扬的眉,眼角都是风流写意。 早就见识过某人的自恋,对此洛凰的回答很淡定:“有更帅么?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哦,这样啊。”百里熙更是淡定而欠抽地笑道:“跟以前一样你还能看那么久,难怪范先生说女子多是口是心非,喜欢偏说不喜欢。你放心,往后的时间那么久,多的是时间让你欣赏本王的帅。” 她要放心什么啊,这家伙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一个男子,这样自恋真的好么?! 吐槽归吐槽,过了一会洛凰还没忘记问出心中的疑问:“阿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回旸国么?” 旸国皇帝百里霈的病情不容乐观,皇权之争,越早回到祈城,对百里熙总是有利的。 这样凝重的话题,百里熙却只是云淡风轻地道:“本王若是回了旸国,那你今天岂不是只能乖乖被周佑逮回去了。” 看着他不在意的笑容,洛凰心里却是闷闷的, “阿熙,是我拖累你了。” 当日她信誓旦旦想要帮他,可却总是事与愿违。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本王?”百里熙突然凑到洛凰身边问道。 看着他明亮深邃的眼睛,洛凰先是沉默,而后才是缓缓点点头。 百里熙平日里打击她时从来都不留情,洛凰想,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半晌,却没听见百里熙说一句话。 车壁上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着,百里熙的身影倒映在她的身上,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洛凰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百里熙开口的话却是别样的正直。 “洛凰,或许你觉得自己拖了我的后腿,可在我看来,赶回祈城并不比救一个真心待我的人重要。当日,我既承诺了会带你一起离开,没有做到本就是我食言在先,那日你会离开,归根究底,是因为我不够强,才会忌惮周佑和温叙之。” 百里熙素来清泠的声音,在此时沉沉而温温的。 “丢下你一个人在永安城,明知道你被周佑软禁却不能救你,那都是因为我不够强,所以,洛凰,你并没有拖我后腿,因为我若强大,就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愧疚感。” 洛凰望向他,这样的百里熙,面色沉静,镇定从容,一字一句缓缓说出的话,很轻听在洛凰心中却掷地有声。 握紧了手,洛凰道:“阿熙,你……” 百里熙端坐在那姿态优雅看着她:“如何?” “你……能不能别这么正直的说话,我不习惯,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百里熙:“……你,洛凰啊洛凰,本王真是对牛弹琴了。” 看他恨其不争地看着自己,洛凰其实也很委屈的。 在她面前从来喜欢毒舌打击的人,突然说出这么正直安慰的话,尤其说的不是“本王”还是“我”,这样平易近人的百里熙能不让人怀疑才怪。 想想也是自虐,洛凰只觉得这会看他不掩嫌弃的眼神,竟觉得很……舒适?! 扶额,洛凰突然很忧桑的发现,再这样下去,自己以后在百里熙面前恐怕很难翻身了。 想象着那种被百里熙看扁的日子,洛凰直摇头,不行不行,那太可怕了。 在自身气势低迷的时候,洛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做什么来挽救一下。 虽然她是拖了百里熙的后腿,可在永安城的这些日子里也算有收获,而那个收获,就是周佑手里的那封带有九龙印的信。 九龙印乃是旸国皇家宝物,能接触到它的人身份必定也极为尊贵。 旸国皇室里的事情,洛凰虽然知道的不多,可百里熙这个旸国皇家人,却未必不能猜测出一二。 “阿熙,你看这上面的九龙印,这是旸国那边买通了翠环与周佑串通的人给的信物。你可能想出,谁最有可能接触到它?” 明珠的光芒下,信上的九龙印的印记依旧鲜红,洛凰翻看着手里的信,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再找出什么端倪来。 可百里熙却只是扫了它一眼,然后从洛凰的手中接过,散漫道:“别看了,这上面的字都是一个个剪下来凑成的,那人办事一丝不漏你看不出什么的。” 一边说着,百里熙一边将手中的信撕掉。 “喂,就算找不到线索,你也不用撕掉哇。”洛凰想要去阻止,怎奈百里熙身形上比她占优势,她只能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信变成片片碎片。 “既然无用,自然不必留。” “就算没用,那也是我好不容易从周佑那得来的。”洛凰原本还有些不快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百里熙这么轻易对待,可莹莹光芒下,依旧笑着的百里熙眼中好像突然染上了一分灰蒙,让她哪里还有什么不快,话语瞬间也是一转:“嗯,你说的也对,既然没用,是不必留着。” 说是这样说,洛凰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那之后的百里熙好像比之前更沉默了些,看着他又恢复成淡漠疏远的模样,洛凰觉得这样入春的夜晚也还够冷的,当即觉得还是换个马车吧,对着可爱俏丽的春语才是更好一些啊。 在她下车的时候,原本以为情绪低落的某人,却突然叫住了她,笑问道:“要不要跟本王打赌,看春语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本王?” 洛凰:“……王爷,你还有这雅兴?”无不无聊?!幼不幼稚?! 当然后半句话,洛凰只是在心中腹诽。 对此,某王爷则是很高深地看她一眼道:“赶路,何必那么沉闷。” 洛凰:“……” 百里熙怡然自乐道:“赌十锭金子。” 于是,还在嫌弃某王爷无聊幼稚的某人当即改口:“好,三天为约,超过三天十锭金子就归我了。” 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钱财当然是多多益善。 而且,以她对春语的了解,洛凰敢肯定,三日之内,春语一定不会发现。 “好,那就三日为约。” 洛凰觉得胜券在握,某王爷却也笑得很是自信。 ☆、第四十七章 翌日,天晴清朗,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按照洛凰与周毓的约定,为了防止周佑发现她们不见后派人追缉,这个时候周佑应该已经在去往太庙祈福的路上了。 队伍疾行了一夜,路上虽然颠簸,可马车却做的很舒服,并不让人觉得累。 心情放松下来,洛凰睡得便也格外沉。 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休息,春语也早就出去,待洛凰醒来的时候,就见春语刚端了洗漱的东西过来。 春语的心情也是很好,洛凰一边收拾着就听她在一边说:“小姐,刚才奴婢出去的时候又见到怀王了。在永安城的时候听说他不太见人,性格也很冷淡,不过刚才看他到是很和善,只是不知道怎的,奴婢看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闻言,洛凰下意识地看着春语,见她说完就没再多想以后,便也继续保持安静了。 明面上,百里熙此时本该快进入旸国国境了,所以后面的路程都会很赶。 一路奔驰,就算有接触,也不过是在休息时短暂的一会,百里熙虽然表现的和善,可下意识地总会透出淡漠疏远,春语也不是喜欢往人前凑热闹的人,所以,洛凰才吃定了,三天之内,有限的接触,春语不会认出百里熙就是洛溪。 赶路并非郊游踏青,就算偶尔路过城镇也不会停下来逛,只能在马车里老老实实地呆着,无所事事别样的清闲也会很闷的。 于是,在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路以后,洛凰也终于明白,为何百里熙会跟自己打那么一个无聊、幼稚的赌了。 马都是好马,虽然想不通在邺国境内百里熙是从哪里弄来这些好马,不过一日的光景,他们确实赶了不少路。 而在下午的时候,洛凰也终于等来了白锦瑜放飞来的信鸽。 这个信鸽是她和白锦瑜在永安城的时候就约定好的,与常见的信鸽不同,体型更小一些,感知也更敏锐,经过特殊训练,只要她带着特制的香囊,信鸽就能准确将信件送达。 信鸽初闯入马车中的时候,正落在春语的胳膊上,让正打着瞌睡的春语受了一惊。 看着受惊的春语,下意识地要将信鸽赶出去,洛凰才是连忙阻止:“别动它,你不是还想知道白姑娘和陆远的消息么?要是让它跑了,你可就真没法知道了。” 闻言春语一怔,她直直看着又落在她膝盖上的信鸽,很快了然道:“小姐,你是说,这个信鸽是白姑娘他们寄来的?可你昨天不是说什么置之死地么?奴婢还以为白姑娘他们已经……” “平日让你看了书要记住,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读都读了几次还没弄明白它的意思。”洛凰抓住信鸽笑道:“白姑娘她和陆远只是诈死,其实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 春语有些地方却是不解了:“可小姐你不是说,公主的确是派了杀手去追杀白姑娘他们么?那些杀手难道会放过他们么?” “那些杀手下手自然是不留情,白姑娘他们的诈死也只是假装死在他们的手下,只要苏陌去得快,他们也没时间去探究白姑娘他们是真死还是假死。只要骗过了那些杀手,在周毓心中世上从此就没有白锦瑜这人,她和陆远也就能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了。” 洛凰将手中的信卷看过后递给春语,上面正是白锦瑜的字迹。 而苏陌这个武林世家子弟的武功也着实不凡,不仅及时赶到了,也击退了那些杀手。 想起信上白锦瑜误会苏陌是她派去的一事,洛凰却不由感叹,原来这世上的男子,并非个个都是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至少苏陌,他一心一意地只想让白锦瑜幸福,哪怕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对她的一腔深情。 早在苏陌第一次出现在洛凰面前,说他可以将陆远带出太子府时,他就曾要求洛凰为他保密。 他希望他为白锦瑜和陆远所做的事情,他们永远都不要知道。 对此,洛凰也曾不解问他:“你就当真甘愿默默为她付出这么多,而不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心意么?” 当时的月色下,清辉明亮,正照着苏陌白皙精致的眉眼,并无不甘,只有柔情:“如果我想让她知道,就不会在暗处看了她那么多年了。我也没有那么无私只要默默喜欢着她就好,只是看多了她和陆远在一起时的情形,我心里很清楚,除了陆远,她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男子。她是一个只记住别人的好,不会记住别人坏的姑娘,如果让她知道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会觉得愧疚觉得亏欠,所以,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一切也真如苏陌所愿,从始至终,白锦瑜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曾经有一个男子默默喜欢她,守护了她那么多年。 她不知道,苏陌为了她离开了可以让他肆意的江湖,进入了太子府;不知道,苏陌为了她曾经多少次暗中拦下危险;不知道苏陌为了她,不惜自己负伤也要救下为了跟她私奔而落入周毓手中的陆远;不知道,当获得了重新生活的机会远走他乡时,在暮色里默默远看着她离开的苏陌,他的身影是多么孤寂。 苏陌那晚曾说:“待锦瑜和陆远真的能幸福后,或许我会回到我的江湖,因为爱而不得真的很痛。” 洛凰想,或许在苏陌回到江湖后,也能遇上一个跟他相爱一生的女子吧。 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散落在前行的队伍上。 透过一晃一晃的车帘,微微细缝间可以看见前方百里熙的马车。 洛凰突然想起,百里熙那番异常正直的话里说,他回来救自己,是因为觉得救出对他真心以待的自己比顺利回到旸国还重要。 此时再想起他的那番话,洛凰心中却是别样的感动。 其实,偶尔正直的百里熙,也是很可爱的。 只是这样的念头,赶路的第三天中午就瞬间消散了。 打赌的前两天,春语除了第一天觉得百里熙好像在哪里见过外,就再也没有说过其他类似的话。 ☆、第三天,中午也已经过去了大半,春语依旧如常只当百里熙是旸国王爷。 而就在洛凰信誓旦旦,以为这一赌她赢定了的时候,就出现了下一幕。 超强度赶了快三天的路,下午的时候,再彪悍的马也要休息一下。 百里熙下了马车后,便是悠哉悠哉地靠着一棵树坐下,姿态风雅,让离得他很近的春语不由多看了几眼。 “春语,本王正想写一封信给前方的队伍,不知你可否帮本王磨墨么?” 百里熙笑得温雅清和,春语自然笑呵呵地就过去了。 起初洛凰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在百里熙写完了给范昀的信后,却又说:“春语,你替本王磨墨,本王给你写一首小诗如何?” “好啊,春语多谢王爷。” 可是很快,洛凰发现自己就这样被百里熙坑了。 百里熙:“哎,本王就不读诗,一时竟记不起什么了。不如春语你来说一首你最喜欢的,本王来写如何?” 春语不喜欢读书,往日看一些诗词也不过是为了识字,可这些年来春语也的确有一首很是喜欢的,是昔日洛溪看了一个话本后一时兴起写的。 “暮鼓三声,青丝绾作成白鬂……” 听春语念起时,洛凰顿知不妙,“春语——” 她连忙起身冲过去,捂住春语的嘴巴:“春语,先别说话。” “唔,唔……”春语瞪大了眼睛虽然很是不解,却也还是乖乖点头。 只是却也来不及。 悠然起身的百里熙,噙着笑看眼洛凰,然后将写好的诗递给春语,洁白纸面上,除了春语念出的两句,还多了几行。 “咦?!王爷,为什么这首诗你会知道?”春语看一眼手中的诗然后看一眼百里熙:“奴婢明明记得这是阿溪少爷写的……而且,这最后一个字,阿溪少爷也喜欢提的很长……怎么会这样呢?” 在洛凰的怒目下,百里熙玉颜上浮现出一种格外无辜微讶的神情道:“哎,春语,难道这几天你不知道本王曾是……” 春语怔住,洛凰怒看着百里熙心中暗骂无耻。 百里熙继续一脸的无辜,那一瞬神情与昔日洛溪竟有九成像。 “你你你……”春语蓦然睁大了眼睛,又是惊喜又是惊疑轻声问:“你是阿溪少爷?!” 百里熙点头:“哎,难怪这两日春语你一直没怎么和本王说话,原来竟是没认出本王来。不过本王如今和洛溪时的确很是不同,你没认出来不怪你。” 春语依旧惊喜道:“难怪奴婢第一日就觉得眼熟,原来是阿溪少爷。难怪当初在秋风院时,小姐总不让奴婢伺候阿溪少爷洗漱,原来阿溪少爷你变是长这样的……小姐,你怎么也没告诉奴婢,阿溪少爷没事,奴婢实在是太高兴了。” 耍了无赖的百里熙却在旁边一脸认同道:“嗯,怎么可以瞒着春语呢。” 洛凰:“……” 无耻的家伙,难道忘记是谁说要打赌的么?! 以前的时候春语就总站在阿溪那边,如今看着两人那么高兴,洛凰瞅着百里熙也不拆穿他。 而在不远处守卫的侍卫们,听着自家王爷欢快的笑声,却纷纷惊诧——平素清冷的王爷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竟让他笑的那么开心。 这会的百里熙在与春语叙旧,态度虽然也不会像做洛溪时那么和善,可也不会像与洛凰重逢之初时那般高冷疏远,相比之下,春语的待遇可比那时洛凰的待遇好多了。 无耻,实在是太无耻。 而无耻的某王爷趁着空当还不忘朝洛凰做口型,提醒她——愿赌要服输,记得十锭金。 洛凰想,耍赖还想要,当她那么好欺么?! 对此,百里熙则是找到了洛凰,道:“你说本王耍赖?本王可没跟春语说过一句,本王可能是洛溪的话。” 看着一点都不可爱了的百里熙,洛凰抬眸望着他道:“难道你要写诗给春语就不是刻意引导的么?” “哦,你说那首诗和那个字啊?”百里熙更是探手无奈:“那就是偶然,难不成你觉得本王是早就知道春语会念那首诗么?哎,阿凰,你想多了。再说你若是不拦着春语她不也一样会全念出来么?本王书写的快,习惯的字当然写的一样。哦,说起来,当时你去拦着春语不让她念完诗,你这刻意的打断才是耍赖吧?” 闻言,洛凰不由默默看着他,这个家伙居然这么颠倒黑白。 而最无耻的是,未了百里熙还不忘补一记:“说起来,也多亏阿凰你拦着春语让她将整首诗念完,否则她还真未必能这么快发现本王就是洛溪。” 洛凰:“……” 不远处,队伍整齐待出发。 百里熙从容阔步而去,俊颜上的笑容很是得瑟。 待洛凰回到马车上时,春语还沉浸在欢喜中。 “小姐,为什么阿溪少爷会变成旸国的怀王爷呢?”春语现在都还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很多事情她也是在刚才才反应过来:“难怪当初阿溪少爷面色会那么黑,小姐你是不是还会易容术啊?” 易容术那么高深的东西洛凰还真不会,其实她也只会将他的眉眼做简单的遮掩,不曾想一黑一白之下,效果却很是出乎意料。 而春语也依旧感叹着:“阿溪少爷很好,可现在的王爷也很好。小姐,怀王爷风度翩翩,温雅有礼,真的人好又君子……” 听着春语不言赞赏的话,洛凰唇角微抽,人好又君子……傻姑娘,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啊! 虽然那么吐槽,但是洛凰也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时候,百里熙他的确是一个清冷儒雅,风度有礼的人,若非见识过他的毒舌和无耻,当真会认为他就是一个如玉的翩翩君子。 一路的行程紧张,百里熙的安排有条不紊,即使已经赶了多日,也并不让人觉得疲倦。 而且,洛凰也发现,随行的侍卫,在面对百里熙时,不仅是言听计从,就连看向他的视线都带着难掩的崇拜。 接下来的路程,很是顺利,在经过几日的日夜奔驰之后,他们也终于赶上了前方的队伍。 临到与队伍的汇合的时候,百里熙才是极严肃的与她道:“没有回到旸国之前,你要想保命,就老实跟在本王身边。” 那时洛凰才知晓,明面上护送百里熙回旸国的队伍,并非真的一路无风无雨,暗地里,他们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暗杀。 越是接近旸国,一拨拨的暗杀就越是凶猛。 而让洛凰不解的是,既然范昀所率领的旸国怀王回国的队伍遭遇了这么多次暗杀,难道就无一人发现,百里熙这么多日来并不在队伍中么? 对此,百里熙遥望着旸国的方向,只是笑而不语。 站在一旁的范昀,才是与洛凰道:“洛姑娘,其实老夫也并未刻意隐瞒王爷不在队伍中的消息,来的那些杀手里,的确有发现王爷不在,甚至也察觉出王爷是折回永安城去了,可只是他们这样认为又有何用,关键是派他们行刺的幕后之人不相信。” 明明已经知道百里熙是往永安城去,却不相信。 饶是春语也不由好奇问一句:“为什么那么幕后之人不相信?” 原本静坐在一旁的百里熙,不由低笑着朗声道:“就算本王当着他们的面往永安城而去,他们也只会认定本王是另有算计,因为在他们看来皇位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而本王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舍弃皇位做出往永安城去的傻事呢。” 对于一些事情,有些人总是莫名的自信,坚定的以己度人,认为自己觊觎的也一定是别人想要的。 不错,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夸下自己聪明……洛凰想吐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步棋走的确实不错,至少,在他们赶路的那些天,的确是没有遇见一个刺客。 “原来我也是不信堂堂怀王殿下会做出那么傻的事情,如今亲而听闻了才发现竟是真的。” 休息的帐外,有男子浅笑的声音传来,洛凰循声看去时,就见一名长眉飞扬,唇角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笑容的年轻男子走进来。 察觉到洛凰的视线,年轻男子一双桃花眼不由上挑,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问道:“你就是让怀王折回永安城相救的人吧,没想到居然是一名女子。” “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熙将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拎到一旁,淡淡问道。 面对百里熙的冷漠,年轻男子笑得格外热情,当即就要伸手去拥抱:“小臣当然是特意来迎接怀王你回……哎,我们这么多年不见,怀王爷,你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冷淡呢?” 想要拥抱百里熙却被避开,年轻男子看着落空的怀抱很是不满,不由捧心佯作哀伤:“怀王,你实在太伤小臣的心了。呜呜……” 看着一个面若冠玉的英气男子如此幽怨的一幕,虽然年轻男子是个美人,这一幕也算养眼,可他凄凄切切的一句话,洛凰却忍不住觉得一寒。 更看不下去的百里熙毫不留情的踢他一脚,冷笑一声道:“你若真是为了迎接本王而来,本王自然欢迎你。不过本王实在是太了解你了,你一定是又去找你那位莫姑娘,怕被箫大人训斥,所以来拿本王做挡箭牌吧。” 被揭穿的年轻男子不乐意地看他一眼,摇一摇头:“怀王,你知不知道人有时候太聪明是很不可爱的。” 不过年轻男子旋即却是转身看向洛凰,原本吊儿郎当的笑容顿时变得认真恭谨,却是很认真地道:“这位姑娘,在下箫一笑,不知姑娘你可能见到过一名姓莫的姑娘?她很漂亮,是只要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的那种,她喜穿红衣,鞭子用的也很厉害……” “箫一笑,笑一笑。”对他突然的正直春语都忍不住喃喃:“小姐,他不是又在开玩笑吧。” 而箫一笑满脸的认真,却丝毫不像是开玩笑。 ☆、第四十八章 吊儿郎当的箫一笑,认真起来,也让人不由很认真的去思考他的问题。 漂亮的让人一见难忘的莫姑娘? “阿凰,你别搭理他。”百里熙拎开了箫一笑,道:“他这几年相思成狂了,逮到谁就问有没有见过那位莫姑娘。” 不理他的吐槽,箫一笑期待望着洛凰:“这位姑娘,你可见过莫姑娘?” 洛凰摇头,仔细想想还真不曾见过。 再问春语,也是没见过。 转眼,刚刚眼底还带着浅笑的箫一笑就已经低落地蹲到角落去画圈了:“莫姑娘,你究竟去哪里了……” 看着好似受了很大打击的箫一笑,洛凰问百里熙:“箫公子他没事吧?” 百里熙摇一摇头:“过一会他就生龙活虎了。过两日我们就进入旸国了,这一路赶来奔波,你和春语不妨去逛逛,别管他了。” 却是对箫一笑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就是范昀几人也都各忙各的,只有跟着箫一笑来的女婢始终侍剑不离一步。 箫一笑,旸国有名的纨绔子,风流不羁,最喜美人。 说起这一点,不得不提起箫一笑和百里熙的第一次见面。 作为大将军箫如仕的长子,还是老来得子,箫一笑的抓周办得格外热闹,一桌子的各式精致物件,众人都好奇箫大少爷会抓什么,谁知那些精心准备的东西他看都没看一眼,只将满屋子夫人小姐的玉手拉了个遍。 大人们都笑了,才一岁就知道摸姑娘的手,看来箫大少爷长大后也是个风流人物。 笑语声中,初显风流的箫一笑,见着皇上身边粉雕玉琢的百里熙,却是眼睛噌的一亮,还走不太稳的小身子腾腾就往百里熙扑去,咿咿呀呀极是开心。 才两岁就已经有些生人勿进的百里熙,看着箫大少爷可爱的脸,却是眉头一皱,丝毫不给面子的挣开,见状箫一笑还要抱去,百里熙伸手阻拦,箫大少爷不开心了,拽着百里熙的手想要热情表示友好,然后下一秒粉嫩嫩的小脸上就挨了百里熙的一拳,再然后,两个小小的身影就扭打在了一起。 时至今日,一些大臣们看见百里熙和箫一笑在一起的时候,还不由会想起那一幕,不由纷纷笑着摇头,还是年轻好啊,打一架后反倒情同手足了。 低落了一会的箫一笑果然又恢复了精神,去找百里熙叙旧了。 暌别五年,对百里熙和箫一笑之间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改变。 一进了百里熙的屋子,箫一笑才想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就被人一脚给踢开了。 “啧啧,还是这么无情。”箫一笑习以为常地改坐到另外一边,桃花眼看向百里熙,嬉笑道:“不过有一点怀王却不同了,居然真的会为了一名女子冒险,这要是被小妹知道了,少不得要吃醋伤心了。” 对此,百里熙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反应。 箫一笑再长长一叹道:“可怜小妹的一片痴心不改,奈何郎心如铁。阿熙,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刚才那位洛姑娘吧?” 闻言,百里熙只是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呢?” 箫一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哼唧着扭头,百里熙就是故弄玄虚这一点最讨厌,像他这样喜欢谁就说出来不好么? 其实百里熙最近对自己的心思也是有些弄不明白了,对洛凰,好似并不如最初他所以为的那样,只是感激。 而另一边,洛凰并不知道箫一笑和百里熙的一番对话,对于还有两天就要离开邺国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她只是和春语商量着,要如何到了祈城后,对洛家在安城的生意要如何处理,毕竟那也是洛家十多年来的心血,不能轻易抛弃。 与百里熙喜静不同,箫一笑是个很爱热闹的人。 因为他的加入,后面的路程每天都很有趣。 当然能够让人这么放松,也是因为在进入旸国境内后,与旸国皇帝派来迎接的队伍汇合后,暗杀便少了很多。 “洛姑娘,你和怀王是怎么认识的?”箫一笑很是好奇,打死他都不相信,百里熙会那么伟大无私地折回永安城去救人。 “还是,你和他有什么秘密么?” 看着箫一笑八卦的表情,洛凰笑一笑,“箫公子,阿熙说我们是怎么样认识的就是怎样的。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在他那吃了闭门羹?” 被看穿的箫一笑却是一摊手道:“其实我也是担心他,以前我给他写信或多或少他都会回几句,可最近两三年他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情,我写给他的信他一次都没回,若非知道信真的递到他手上了,我都要以为那些信是不是送丢了。” 两三年前,怀王殿下还是失忆的洛溪,自然无法回复他的信了。 不过这些,百里熙既然没有告诉箫一笑,洛凰自然也不会多说,虽然这位箫公子一脸的真诚。 “洛姑娘,你可知道当初到邺国为质子的人本不该是怀王的?”箫一笑道。 对此,洛凰确实是有过好奇的。 百里熙既然是百里霈最看重最宠爱的儿子,那么为何几名皇子中,偏偏他会被当成质子送去邺国呢? 质子,去了他国,往往都是被抛弃的棋子,有些人终其一生只能在异国自生自灭。 “息壤之战后,邺国风头正盛,莫非是邺国的要求?”洛凰曾这样认为过,毕竟周佑与百里熙有恩怨在前,他不太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箫一笑摇头,一双桃花眼里带了几分深意看向洛凰道:“去邺国做质子的人本该是静王,可最后去的却是怀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旸国静王,百里霈长子,百里熙同母的亲哥哥——百里涵。 “当初皇上已经定了要将静王送去邺国做质子,可临下旨前,怀王却自请代替静王到邺国为质子。”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洛凰微微吃惊,更吃惊的是,百里熙那样看似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人,与百里涵却有那样的兄弟情深。 自请为质子,无异于斩断自己与皇位之间的一切关联。 而今,旸国之内,储君之争分为两派。 一派是其母贵为皇后,身为皇长子的百里涵,还有一派就是七皇子百里渊,虽然为贵妃的母亲去世,却有在军中握有重权的舅舅。 如今百里涵和百里渊之间的不分伯仲,那百里熙在此时回到旸国又会如何? 洛凰深思,百里熙回到旸国究竟是百里霈想要他继承皇位,还是想让他打破僵局,若如此,那阿熙的选择会是百里涵么? 还有幕后指使翠环,偷用了九龙印勾结周佑的人,会是百里渊么? 这些疑问一直盘旋在洛凰心中,她虽然想问百里熙,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 一直快到了祈城,她和春语离开百里熙的队伍,单独往祈城去时,她也没有问。 不管阿熙的选择是什么,她都会支持他。 而,幕后想要害阿熙的人,她也一定会找出来。 快到了祈城反而要分开而行,也是不得已。 用百里熙的话来说就是,如今旸国里盯着他的人太多,越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就越安全。 快到了祈城才分开,大队伍里待了这么多天,虽然洛凰不知道百里熙如何让那些人相信他们没什么关系,不过阿熙既然这样安排,就一定想好怎么处理了。 对祈城的形势知之甚少,洛凰也很听话地点头:“好,一切听你的安排。” 见她这么顺从,百里熙不由一笑,从范昀手上接过一份信封道:“这里有范叔为你准备的住处,里面有地契和钥匙。第一次到祈城,你可别把自己和春语弄丢了。” 洛凰囧:“放心,我和春语又不是路痴,何况找不到地方还可以问人的嘛。” 对此,百里熙只是淡淡挑眉,道:“嗯,问人听着是不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说你,难道就真以为本王与你分开走就是让你带着春语在祈城里乱跑么,其实,范叔早就安排了人一会与你们一起走,她自会带你们顺利进祈城,找到落脚的院子。” 洛凰默,为嘛是她以为,分明是他没有提前说清楚,她有不是他肚子里的虫。 虽然吐槽,可洛凰心里却是暖暖的,阿熙这个家伙,关心人却还要弄得这么别样。 先百里熙一步到达祈城。 还没进去,就能感觉到满城的热闹。 “快看,今日怀王回来,皇上特地派了大皇子和五皇子来迎接。” 听着身边路过的人低声说着,洛凰顺着他们视线看去,正见祈城巍峨的城墙上,伫立着两道翩然的身影。 一个斯文稳重,相貌俊朗。一个挥扇灿笑,英姿飒然。 阳光有些强烈,刺得洛凰微微眯眼,那两人就是百里涵和百里渊了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他们。 ☆、第四十九章 不管什么朝代,不管什么地方,总有那么些个人的俊美让人思及一生也难忘其容颜。 邺国有周佑和温叙之俊美温雅,旸国则有百里熙惊才绝艳。 早些年,百里熙还未去邺国做质子的时候,祈城里就有倾慕他的姑娘无数,见不到怀王本尊,竟衍生了不少贩售怀王画像的,价格之高,大大改善了祈城画师的生活。 尤其在百里熙离开的这五年里,原本的画像其价格更是又高出了一个高度。 如今怀王殿下终于要回到祈城了,祈城里早就不淡定了。 才进祈城,充斥在洛凰耳边的都是与百里熙有关的。 放眼看去,街道上以及旁边的茶楼酒肆里,熙熙攘攘早就被想要早点看见百里熙的人站满了,其中,自然以女子居多,就算不是个个都妆容精致,可也能看得出今天是仔细打扮了一番。 “小姐,她们不会都是来看王爷的吧?”春语见着惊奇,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在洛凰耳边问道。 前面为她们引路的瑶珠听着春语的话,难掩自豪一笑道:“正是来看王爷的,王爷在祈城可是很受欢迎的,当年没去永安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姑娘想要嫁给他了。” 春语至今见着百里熙的相貌偶尔还会失神,听着瑶珠的话更是很有感触的点头。王爷的相貌确实很有蛊惑力,见到百里熙的次数越多,春语就越能明白当初小姐为何要遮掩住他的相貌。 离开五年,百里熙在祈城的人气依旧高涨不减。 一路看去,不止是围观的姑娘妆容精致,就连一些年轻男子们这段日子里也格外看重自己的仪容外貌。 虽然说男人最重要的是内涵是能力,可怀王要回来了,他们可都是还想娶娘子的,未来娘子痴迷于怀王的俊美,他们自然要收拾提下,总不能被情敌甩出太远去。 不逢佳节,祈城里却异常的热闹。 终于到了祈城,洛凰她们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作为旸国的都城,祈城与永安城一样繁华,唯有不同的是,永安城的建筑多见磅礴,祈城的多显精致。 一路慢行着,时不时就能听见路过的人在低声讨论着。 “怀王怎么还没到?哎,你看我今天的妆容如何?会不会被怀王看见?” “嗯,今天的你格外好看。不过,怀王就算看也得是看我啊。” “真不羞,你这么喜欢怀王,若是诚哥知道了还不得吃味了。” “哎呀,为了怀王,吃就让他吃吧。” 听着两名女子的嬉笑声,洛凰心中不由暗笑百里熙还真是够祸害。 而还没走开,就听见人群中一声轻哼。 “怀王何等人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看上谁,有男人了还来看怀王,真是不知所谓。” 清清脆脆的一道女声,带着几分傲然。 是离刚才那两名女子不远的一个绯色衣衫的姑娘,容貌姣好,只是带着几分倨傲,杏眸上扬不掩其中不屑。 那两名姑娘也听见了,可却好像有点怕她,只看了那姑娘一眼,便是一言不发的走开了。察觉到洛凰看去的视线,那倨傲的姑娘眸中轻扫过洛凰,头一抬,依旧傲然看向城门处。 而那姑娘站定的地方,旁边的人在看见她以后,也是面色微变一下,便是纷纷往两边退让了一些。 洛凰看在眼中,不由感叹这真是一个独特的姑娘。 原本洛凰三人看向街道时满满的人影绰绰,因着那位独特的姑娘,视线却一下了开阔了许多,终于能有个不错围观热闹的位置。 于是,在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刚与百里熙告别不过一个时辰的三人就挤在那里等着一起看怀王殿下的容颜了。 没有过太久,听着前方人群里的骚动,就知道是百里熙他们来了。 “怀王回来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传来的声音。 “怀王到城前了。” “静王和昭王已经去接怀王了……” 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种欢喜,每个姑娘的脸上不经意地就浮现了激动和紧张,就连原本还装作无事路过的一众男子们,也按捺不住地纷纷侧目,想要看看情敌的风采如何。 纷纷看去的目光里,有惊喜期待,也有世态炎凉。 在邺国做五年质子,他是否还能有以前的风采呢。 此时,洛凰距离城门的并不是很远,一抬头就能看见正身子卓然的百里涵和百里渊正施施然走下来。 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欢喜雀跃,透过人群,洛凰就看见了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百里熙。 在他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明灿灿的阳光下,他的风采更加卓绝,望过远处生出嫩绿小小枝叶的柳树,绿色晕染下,一袭黑衣的百里熙,纵然只是一个身影,也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姐,王爷真好看。”春语在旁边低声说着。 洛凰遥遥望去,那一抹黑色颀长俊挺的身影,明明还是同一人,可昔日的洛溪却真就愈发鲜活的成了百里熙,过去的阿溪,好像远远的只能在记忆中去追寻他了。 活着总是好,不管阿溪还是阿熙,如今都是她最重要的人了。望眼身边笑着眸中明亮的春语,自然还有这个从永安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 春意浓浓,迎接的队伍开始往皇宫而去。 五年来一直以体弱多病示人的百里熙依旧乘坐在马车里,虽然这是他的故乡,是他成长的地方,可如今回来,如洛凰所说,暌违五年,人心易变,权势争夺下的凶险远胜永安城。 身姿舒展靠在马车里,百里熙一双墨黑的眼眸深邃透亮,感受着记忆里的气息,看向巍峨皇城的方向,心中像是有万千的情绪齐齐翻涌,最后也只化作一句低语呢喃——他终于回来了。 阳光绚烂之下,洛凰看着外表同样出色的百里涵和百里渊。 斯文稳重的男子,唇边眼角全是抑制不住的温和笑意,骑在马上时不时与并驾而行挥着扇子同样笑得和煦的男子低语说着什么。 两个人看去都是开怀,欢喜于兄弟的相聚,仿佛两人并非夺嫡的死对头。 洛凰的视线扫过百里涵后,只是深深落在挥着扇子一派倜傥的五皇子百里渊身上,阿熙与百里涵手足情深,那么他对阿熙又有几分兄弟之情呢? 再看向青石板的街道上,缓缓而行的百里熙的马车,上面已经积了不少柳枝小花,一路行来,依旧有不少姑娘欢呼喊着怀王,然后将手中还为全绽放的小花又扔了过去。 这可比永安城里温叙之和惊为天人的太子周佑外出时热闹多了,洛凰想着百里熙那张俊朗的脸,再看看周围还没见到百里熙就已经激动的脸都嫣红了的女子,不由感叹一句,百里熙的桃花还真是多。 这时,洛凰也注意到,静站在一旁让人退避三色的那名绯红衣衫的女子,手里也拿着一枝柳条,姣好的面容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倨傲,眸中沉沉直直望向百里熙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却让洛凰有些弄不明白,她那又是期待有是惴惴的模样,难不成对阿熙还真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么? 而在百里熙的马车经过的时候,那名女子手中柳枝便是抛了出去,眼睛明亮亮的闪现一丝惊喜。 只是也不知她是不是见着了百里熙有些紧张,手中的柳枝没有落在百里熙的马车上,而是正扔在了跟在马车不远处一名年轻文官的怀里。 洛凰下意识地想去看清那女子的反应,却感觉有一道视线正落在身上,抬眸看去,却是百里熙正从马车里侧首望过来。 他的视线在洛凰的方向停顿了一下,清透的眼眸微扬然后一笑,白皙手掌上正拈着一条柳枝像是随意,洛凰却是明白,这个家伙一定又是在自恋了,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看吧,本王就是这样惹人喜爱。 只是百里熙那带着自恋的一笑,落在围观的一众女子眼中却是不同了。 “啊——刚才怀王朝我笑了,他果然注意到我了。” “怀王刚刚明明是看我,刚才他手里拿的那枝柳条就是我扔过去的……” “怀王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怀王比五年前更好看了,而且,看怀王刚才的笑,好像比以前平易近人了……” 平易近人?! 洛凰不由抬眼看向如此评价百里熙的姑娘,看着她一脸的憧憬,心中默默,傻姑娘,你们的怀王根本就是又清冷又毒舌,平易近人……该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再一声冷笑,却是洛凰不远处那名倨傲的绯衣女子,她亦是遥遥看着百里熙离开的方向,低语一声“下次,一定让你说喜欢我”,而后便是一扭头就走了。 旁边同样听见了的春语,终于忍不住拽了拽洛凰的衣袖,道:“小姐,王爷的桃花还真多啊。” 在瑶珠的领路下,洛凰和春语很顺利的就到了范昀为她们准备的院子前了。 只是洛凰她们才站在院子前,隔壁人家的门扉也正被人打开,好巧不巧,却正是百里熙的那多桃花,那名绯红衣衫的女子。 ☆、第五十章 祈城,凤阳巷。 一座空置了多年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开始有人进出了。 这一日天气宜人,天空澄净,院角两三株梨树花开的正好,片片洁白,很是淡雅别致。 阳光灿烂,透过树木枝桠倾泻了一地光影在蔚然树荫里如璀璨星辰。 屋前一颗蔚然古树,已然绿意浓浓如华盖。 春语站在下面仰望着它,正想着要如何将秋千架在上面。 来到祈城已经半月有余,有瑶珠这个大小就在祈城长大的祈城人在,不出几日洛凰和春语不说对祈城有多了解,至少出门是能够找得到回家的路了。 至于百里熙,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碌着,连着几日被皇帝召见,父子二人多年不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就是皇后也陪伴在侧,听说抓住百里熙的手哭了好久,直道儿子终于回来了。 难得有空闲在府里,怀王府前也是络绎不绝的访客,正是风头最盛。 忙忙碌碌,倒让洛凰不忍去打搅他。 此时,她只是翻看着手中的旸国地理志,没看进去几页,因为她正想着翠环家人的事情。 在祈城安定下来后,洛凰就打听了翠环家里的住址,只是,屋子里空荡荡,翠环的家人早在三个月前就搬走了,而却无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至于徐安的家人,则是依旧如常的生活着。徐安父母早逝,如今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徐家大哥得知弟弟在邺国“意外”亡故后,也并没什么反应和不同。唯一伤心的,是徐家邻居的女儿,据说她和徐安情投意合,两人相约,徐安一定会回来与她成亲。 徐安早就有了心上人,那么翠环说她和徐安两情相悦一事就蹊跷了。 何况,翠环一家人祖上几代都是住在那里,突然搬离而且事先谁也不知道,就更蹊跷了。 院前门扉吱呀而开。 瑶珠走进来,颇为惊喜与洛凰道:“洛姑娘,翠环的家人找到了。” 闻言,洛凰翻书的手指当即一顿。 出乎意料的是,翠环的家人搬家却并未离开祈城,甚至,他们也算不上是搬家。 一座府邸后门的不远处,一名头发灰白约莫四十五左右的男子正推着新买的一车菜进去。 “洛姑娘,那就是翠环的父亲鲁金。”瑶珠站在洛凰身后道。 翠环进入怀王府前,本名叫做鲁欢。 鲁金此时正跟开门的灰衣下人说着话,依稀能听见他的笑声,只是却冲不散他眉眼间的愁容。 所谓搬家,却是到了别人府中做下人。 从打听来的消息里可以看出,翠环对鲁父鲁母很是孝顺,每个月的月钱大多数都是交给了他们,纵然远在邺国的永安城中,也将攒了一年的月钱托然带给他们。 鲁母手艺不错,前些年他们开了一个裁缝铺,生意不咸不淡却也够养家糊口。 为什么突然关了铺子,隐了行踪躲到这里来了呢。 此处院落,是户部侍郎杜则宁的府邸。 杜宁则,七年前入仕,在百里熙离开的时候他还在一个偏远小城坐着一方知县,因政绩卓效连年提升,不过二十七岁就成了户部侍郎,也不知这位杜侍郎是太忧国忧民至今心思都扑在公事上,未成成亲。 洛凰来祈城的时间不长,却也了解这位杜大人在旸国风评不错,恭谦礼让,恪尽职守,而且对人很是和善可亲,大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暗中都想拉拢,他却不偏不倚,跟那一派都不走太近。 春风拂动蔚绿树叶,飒飒轻响。 鲁金已经不见了身影,洛凰盯着杜府闭起的后门,却是不知道翠环父母身处于这里,与那位看起来独行过往的杜侍郎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杜则宁相貌斯文,皮肤甚至比女子还要白皙,瘦瘦的不是太高却也觉不算矮,一双眼里好像始终都带着温和,一看就是那种属于老好人的类型,只是纵然他精神看上去不错,可却始终难掩几分病态。 不过,听他的声音亦是斯文有礼,洛凰对这位杜侍郎的印象却是不错。 她虽然对这传闻中的杜侍郎好奇,不过也没想到今天会见到。 像这样在路上突然见着杜则宁,却是因为她的新邻居,那位在百里熙回城时我行我素的女子——云瑶。 回去的路上遇见云瑶亦属意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远远就见云瑶像是在跟着谁。 对于云瑶的事情洛凰并不好奇,只是她们恰好往同一个方向去,距离不远,想要不注意到都难。 没一会,就发现云瑶跟着的是一名男子,那男子正被人拦下在说着什么,在他回首的瞬间,云瑶闪身多在一侧巷子口,不像初见时的倨傲,却是带了分怕被发现的紧张。 “洛姑娘,你看,那就是杜侍郎。”瑶珠在一旁突然低声道。 同样看清了那男子相貌,洛凰却没想居然是他,同样是在百里熙回到祈城的那天,杜则宁正是被云瑶的花枝误砸中的男子。 他们两个…… 云瑶看向杜则宁的目光并不陌生,是爱慕柔情。 瑶珠也看了出来,“哎,这云瑶姑娘那天不是还很喜欢王爷么?怎么才几天就改喜欢杜侍郎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她看来怀王殿下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有了心上人再去欣赏王爷的好,才不会伤心伤身。 “谁喜欢杜书呆了?” 一道清朗男声从后面轻飘飘传了过来。 洛凰转身看着一派风雅佳公子打扮的箫一笑招呼,他的身后依旧是那位戴面具的女侍剑。 “箫公子,你的禁闭结束,看起来精神不错么?” 箫一笑原本洒然的笑容闻此不由讪讪摸鼻道:“洛姑娘,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善良的姑娘,怎么能跟阿熙一样专门喜欢踩人痛脚呢?” 原本箫一笑以为有百里熙在,父亲怎么样会给自己点面子,谁知道,那天才到了城门前百里熙却当着他父亲的面,似很是惊奇道:“咦,一笑,你也来接本王了?” 然后父亲大人就怒了,“你这个孽子,不是一个月前就去接怀王了么?!居然敢骗你老子!” 当即他就被父亲的熊掌拍了,拎着耳朵就被绑回了家。 父子俩月余未见,真是太不慈爱了。 还有百里熙,真是越来越小气了,他不就是在他洗澡的时候冲进去了,何必这么小气,他有的他也有,真要觉得吃亏了,其实他不介意给他看回去的。 被关在思过堂里的时候,箫一笑就告诉自己了,怀王对他不义,以后他一定要离那混小子远一点。 然后,在今日,禁闭解除的第一日,他就带了侍颜要出门去逛朋友去。 百里熙,他才不要轻易原谅他。 只是…… 望一望澄净湛蓝的天空,再看眼洛凰,箫一笑愈发觉得自己有时候太记吃不记打了。 “洛姑娘,怀王他就在那呢。” 洛凰看去,正见一辆有着箫府标记的马车,有人从里面撩起些许车帘,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很是好看,半露的面容正是百里熙。 箫大少爷着实想捶胸,他是栽到百里熙手上了,在祈城饶了小半圈还是冲去了他的府里。 多日未见,百里熙精神不错,见洛凰上来,挑眉道:“你说要找个铺子开店,怎么改跟踪人了?” 在马车里都能知道刚才的事情。 而洛凰还没开口,一边箫一笑却是先打趣道:“说什么跟踪,刚才我过去的时候听说还有人喜欢杜书呆。” 他一边说一边朝百里熙挤眉弄眼,明摆着就是在暗示,哎,就是洛姑娘喜欢杜书呆了。 端坐着的百里熙,不由淡淡挑眉看着洛凰问道:“你……喜欢杜则宁?” 对得出此答案的两人,洛凰不由扶额,谁说男子不八卦的?! 洛凰叹口气,才是解释了,她哪里是跟踪,只是遇上了跟踪杜则宁的邻居,恰好顺路,发现了个小秘密而已。 得知了原委的箫一笑却是更乐了:“原来是怀王的桃花喜欢杜书呆了,啧啧,虽然杜书呆呆愣愣的,不过那姑娘也算是有进步,像怀王这样既不有趣也不体贴,还没本少爷好看的,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一脸的理所当然,箫一笑笑得很是得瑟。 百里熙则是懒得搭理他,只问洛凰最近在祈城如何,一切可都习惯,细心温和的一面,却是让箫一笑不由多看了几眼。 洛凰则将翠环以及翠环家人的事情告诉百里熙,沉吟道:“鲁金他们既然躲在了杜侍郎的府里,也许是知道些什么吧。只是这事,不知道与杜侍郎是否有牵连?” 马车中正是安静的时候,只听外面突然一阵喧哗之声,伴随着几声尖叫,一阵打斗声就传了进来。 “王爷,洛姑娘,有人要杀杜侍郎。” 掀开车帘看去,就见一个小摊贩前,两名持刀的蒙面男子正跟杜则宁身边的跟班缠斗在一起,还有一名蒙面男子趁着杜则宁落单一刀利落朝他挥去,斜处里突然有人冲了出来,却是正将蒙面男子撞开,却是云瑶。 ☆、第五十一章 关于云瑶和杜则宁,用箫一笑的话来说,就是“古来多是英雄救美,今日却是美人救书呆,杜书呆好艳福”。 杜则宁瞬间的危机因为云瑶的撞过去,让一刀逼退了两名蒙面男子的侍卫得以及时回转,血色迸出,将还想再次杀向杜则宁的蒙面男子重伤,却是再难讨得便宜。 不待箫一笑出手,三个蒙面男子也不恋战啸一声转身撤离,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街道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杜则宁看着面前女子,明明才经过了一场险象环生的刺杀,此时白皙面容上微红,“多谢姑娘刚才仗义相救……” 息壤人群中对立而站的杜则宁和云瑶,似乎格外和谐。 看和似乎彼此有意,倒像一段良缘的开始。 “不知姑娘能否告知芳名,杜某改天定当登门道谢。” 杜则宁问得恭谦有礼,眸中不掩期待。 刚才还温柔和善的云瑶却是面色一沉,凶巴巴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远了,独留下杜则宁一头雾水,想追又不敢追,只苦思冥想,实在不解云瑶为什么突然生气。 马车里目睹了这一幕,洛凰再次感叹一句:“云姑娘的行事……果然独特。” “你认识她?”百里熙墨眉淡挑,却是有点意外洛凰才来祈城不过半月,平日里鲜少出门居然在偌大祈城街上还能遇见认识的人。 洛凰才是将自己第一天入祈城巧遇云瑶,以及到了院门口却发现云瑶居然是邻居的事情说给百里熙听。 对面箫一笑却是突然拍手笑了:“真真是稀奇了,杜书呆子这是喜欢上那位云姑娘了么?本少爷还以为他那不识风情的家伙当真永远不会开窍呢。” 只见杜则宁站在原地正遥遥望着云瑶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看箫一笑对杜则宁似乎很是关注,洛凰不由问道:“箫公子和杜侍郎熟悉么?” 箫一笑一抬头,得意道:“本公子相交遍天下,杜侍郎对我很是敬仰。” 嗤笑一声,百里熙在一旁都不想去看这自恋的家伙,不过看洛凰对杜则宁颇好奇才是开口道:“知道什么就快说,再瞎得瑟就扔你出去。” 还真是不客气,箫一笑心里哼哼声,这好歹也是他们家的马车好么。 只是一对上百里熙,箫一笑却比在他老子面前还老实:“是是,不知道洛姑娘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着两人的相处模式,洛凰忍不住轻笑一下,才正色问道:“我想知道,杜侍郎对大皇子和五皇子的态度如何?” 这个问题,这几年里不少人好奇过,可从杜则宁的不偏不倚中却始终无法得出答案。 箫一笑刚才也听见了洛凰和百里熙的对话,此时听见她这么问也并不惊奇。 “杜书呆这两年来颇得皇上青睐,大皇子和五皇子对他也多有好感,只是他对两人一视同仁,并无不同。” 箫一笑一边说一边摊手道:“也许真如他所说,四年前死里逃生后,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吧。” 死里逃生? 洛凰不由好奇,就是百里熙也不由侧目望去。 马车渐渐远去,街道上的杜则宁在看不见云瑶的身影后也离开了。 四年前,箫一笑已经在各处跑的去寻找那位念念不忘的莫姑娘了,就是在黔州一处山林间他发现了重伤昏迷的杜则宁,虽然想不明白当日的杜县太爷怎么会孤身在那受伤,好在之前他们曾有一面之缘,箫一笑才认得他,匆匆送回了黔州城。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杜则宁醒来以后对箫大少爷很是感激,亦让人帮忙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莫姑娘,直到他奉召回到祈城。 “那当日杜侍郎为何会在山林间受伤?凶手可抓到了?”洛凰好奇问着。 到底是朝廷命官,一方父母官,不知是何人那么大胆行凶害杜则宁性命。 箫一笑却是摇一摇头,道:“杜书呆被人重伤了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那些捕快想要抓人也找找不到线索,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不过,也有坊间传言,说是杜书呆之前被狐媚迷惑了心智,半夜总是出去溜达,或许他就是被那狐狸精带去了山林里被谋害,好在他命大遇见了本公子。啧啧,想一想,也难怪这些年来杜书呆面对一个角色美人也不多看一眼。” 狐媚只说自然是无稽之谈,只是被箫一笑说得煞有其事。 可今日有人当街欲刺杀杜则宁,又是为了什么呢? 脑海里闪过说搬家却跑去杜府做仆人的鲁金,洛凰微微蹙眉,直觉此中就算与杜则宁无关,也定与杜府有关。 箫府的马车现行将洛凰送回了凤阳巷。 她下了马车,百里熙姿态从容地跟在她后面也下了车。 只站在院外就能看见里面蔚蔚然如华盖的高大古树,院角一旁显出几分雪白梨花,映着小院一旁巷子拐角处的一池碧绿荷叶,却是分外宁静悠远。 百里熙环视一圈,墨眸在阳光下若琉璃。 “范叔选的地方的确清净,本王相信这几天在这里本王一定能住的很愉快。” 他的话,却是让洛凰怔一下,“你要住在这里?!” 好好的怀王府不住,怎么会来这里?她不禁暗忖,这家伙不会是又想拿自己逗趣吧? 百里熙看眼微微发怔的洛凰,却是很认真的点头,而且他一转身,居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包袱来。奇怪,刚刚她也在马车里怎么就没见到有这个包袱呢。 箫一笑探出马车,眼中闪现不舍盯着百里熙:“阿熙,其实我很欢迎你去我家长住的。” 百里熙朝他一挥手,却是已经开始赶人了:“你快走吧,这几天别过来,还有,也别把本王的行踪告诉其他人。” 这个家伙…… 想大半个时辰前,箫一笑才进了怀王府就被百里熙拽着又回到了自家马车里,他还真以为百里熙终于发现他有大大的用处了,结果居然是用他的马车暗度陈仓,现在根本就是过河拆桥嘛。 从小到大,沾上了百里熙的事情他就只能被吃的死死的,恨啊,自己周岁的时候就应该离这小祖宗远远的才是。 真是孽缘啊! 见到了百里熙,春语先是一喜,再听闻他要在此处小住几天更是欢喜非常,也顾不得搭了一半的秋千就兴冲冲跑去给百里熙收拾房间去了。 看着百里熙颇有兴致地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又一个纵身将春语头疼了好久的秋千搭好,洛凰怎么看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住到这里来呢? “阿熙,你来了这里,怀王府那边怎么办?” 百里熙侧身笑道:“就是要避开怀王府的事情,阿凰,鲁金的事情你若忙不过来,有本王在这里帮你不是如虎添翼么?” 嗯,有他在是不错,只是这尊大佛怎会无缘无故就这样做呢。 “你是在躲宫里的召见么?”洛凰想一想问道。 那道墨黑的颀长身影,听着她的问话不由轻叹一声,百里熙坐在石桌旁:“原来你说自己聪明竟不是逗本王玩的。” 一瞪眼看他,洛凰小小气结,敢情他一直是这样认为自己的。 其实这也不难猜,以百里熙那样嚣张跋扈的性格,他要是不想见谁那么那人就一定连怀王府的门也进不去,能让他躲出来的就只能是让他束手无策的人。 普天之下,能让百里熙束手无策躲出府的,除了皇上和皇后还能有谁呢。 不过,洛凰却猜百里熙要躲的是皇上。 “你躲到这里,就确定皇上找不来么?” 见百里熙看她一眼不反驳,洛凰知道自己猜对了。看他俊朗的面容为郁,安静院落里,听着几声鸟叫轻啼,洛凰不由缓缓问道:“你对……那个位置作何想法?” 如果说一开始百里霈三次派使臣想要从邺国接回百里熙是制约百里涵和百里渊的手段,那么随着百里熙的回国,以及这些日子来百里霈毫不遮掩的对百里熙的宠爱看重,就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他所属意的太子人选就是百里熙! 这种明目张胆的看重,既是捧杀也是无奈。 虽然百里熙与大皇子百里涵同出于皇后,可这六年中,作为皇长子的百里涵早就吸收了姚家外戚的力量在朝堂上有了立足之地,而五皇子百里涵亦是颇有手段,没有强大的外戚背景,早期却有皇上明里暗里的帮衬,亦是在军中有了一定的地位,在朝堂上也是颇受推崇,这个几年来能与百里涵相互制衡的能力自然也不弱。 而百里熙,六年之内在邺国谨慎行事,远在千里之外的旸国鞭长莫及,若说有什么根基这些年也存不下多少,回到旸国,即使百里霈不属意他做太子,可作为一个极有可能的竞争者,趁着他势微时除去自是最好不过。 与其如此,百里霈也不遮掩对百里熙的看重,有他做后盾,想要除去百里熙的人才会多几分顾忌,才能让百里熙更快在朝堂有自己的羽翼。 只是,百里熙此时却躲来了这里。 抬眸远看,映入的是澄净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丝毫杂陈。 那个位置……多少人想要,而不择手段。 阳光下,他一低头,长睫掩住了眸中光彩,道:“那个位置……我不能要。” 不能要?! 洛凰不知道是该吃惊还是该在意料之中。 而后在她注视下,百里熙却是抬头朝她很是恭谦的一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是个谦让的好王爷?” 洛凰:“……” ☆、第五十二章 谦让?怀王殿下若是真识的谦让,那可真是天大的奇事了。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洛凰便也明白他对太子之位没什么想法。 只是他这话若是说给其他人听,恐怕还真不会有人相信。 春语收拾好了百里熙的屋子后,一进院子里就看见搭好的秋千,当即就是欢喜一声,觉得怀王殿下果然是怎么看都怎么的好,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待到下午去做饭的时候,也是很轻欢快的做了很多昔日阿溪少爷喜欢的菜。 洛凰在一边看着两人,还真有几分像以前的情形。 以前在永安城的时候,就是春语做饭给洛凰和洛溪,很是事情早已经成了习惯,纵然如今百里熙成了旸国的王爷,在她的印象里还是他以前喜欢吃的东西,厨艺有限,自然不能与怀王府厨艺精湛的厨子相比。 两荤两素一汤,百里熙吃的很是惬意。 “春语做的饭菜还是那么合本王的胃口,看来本王选择来这里果然是对了。”百里熙笑盈盈道。 被夸赞的春语心情亦是很好,笑道:“王爷喜欢,奴婢明日再给你做其他的尝尝。” 洛凰瞅一眼百里熙却是腹诽,还记得喜欢春语做的菜,之前自己买他喜欢吃的烤地瓜的时候还板着一张脸。 察觉到她的视线,百里熙见她眼中颇为幽怨,不知道洛凰又是想到什么事情了。 将面前青菜夹给她,百里熙明亮一笑道:“光看着本王是吃不饱的,专心吃饭。” 碗里绿色鲜嫩的菜让洛凰微微蹙眉:“又给我青菜……” 她明明是食肉动物的啊。 百里熙眉毛一扬:“不是你说多吃青菜好么?别挑食。” 洛凰:“……” 这是她以前哄洛溪吃荤菜时候的话,现在居然被他拿来说自己了…… 一室和谐,看的春语在旁边忍着笑意。 只是同样的情形落在瑶珠眼里却是不同了。 几乎是从百里熙说几日都会住在这里的时候,瑶珠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了,她多跟在范昀跟前做事,可从来没伺候过王爷的饮食起居啊,这要出来了什么岔子可万万不好。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看着百里熙与洛凰两人的相处,更是觉得他们家王爷的心思当真难测,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清冷尊贵的王爷怎么会变得这样平易近人了?! 平易近人的怀王殿下,饭后就坐在院子里。 时近夏日,昼色愈长。 夜色未至,天空高远出就已经挂出一颗银色的星,回到祈城半月有余,百里熙这一刻才觉得真正放松下来。 他想起下午时洛凰问自己的那个问题,眸光不由远远看向皇宫的方向。 修长侧影映在斜阳最后一抹亮色里,染上几分清淡,颇为寂静。 那抹身影落在洛凰眼中,亦是不免也若有所思。 收拾了碗筷,从院中进到屋子里,连春语都看出了几分端倪。 “小姐,王爷他是遇见什么事了么?”春语想一想,突然道:“该不会是要被赐婚了?王爷不愿意所以来这里想逃婚?!” 对春语突然的推测,洛凰刚喝进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逃婚?!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猜测? “你为何这么想?”洛凰极是不解。 春语压低了声音:“其实奴婢也是听箫大少爷说的,祈城有不少世家小姐都倾心于王爷,早在王爷要回祈城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们就纷纷求到皇上面前,求皇上赐婚了。这些天,皇上召见王爷,说不定就是为了赐婚的事情。” 春语同情看一眼院中伫立静思的百里熙,说得煞有其事。 虽说箫大少爷说的话不能全信,不过这件事情说的倒也靠谱,皇上若想让阿熙巩固在朝堂的位置,有什么是比联姻更快而有效的呢。 春语一脸王爷被逼婚好可怜的模样,让洛凰也不由点头,“被逼婚,当真可怜。” 两人长吁感叹的同情,看在走进来的百里熙眼中,他感觉到自己眼角都抽搐了一下。 “本王没有被逼婚。” 只是洛凰和春语却是不太相信。 “嗯,没有被逼婚。”洛凰和春语点着头,要是真没被逼婚,从来不喜欢解释的怀王殿下怎么会特意来说明呢。 百里熙看着两人摆明不信的样子,不由满额黑线。 凝视着洛凰,他正色道:“父皇没想给我指婚,你不用担心。本王若是成亲,娶的一定是自己喜欢的姑娘。” 他说这话时,离得洛凰颇近。 清朗低沉的声音传入洛凰耳中,很好听,一字一句让她也不得不抬头看他,墨眸通透,那样的认真却让她心中闪过一丝莫名。 对莫须有的事情阿熙一向不去搭理,为何这件事情却一而再地澄清,还一定要让自己相信呢? 尤其是他在说这话时的眼神,更是让洛凰如罩在云里雾里。 起初春语还以为王爷是害羞了,可这会却也是不明白了。她愣愣看着百里熙凝视着洛凰的模样,为什么会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跟以前很不一样呢? 只是为什么怪,春语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 而突然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怀王殿下,望着面前的洛凰,面上又摆出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心里却在琢磨着什么。 翌日一早,天色未亮还透着几分夜色的时候,洛凰就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不是要调查翠环的事情么?怎么还在赖床。”门口,百里熙神清气爽道。 洛凰看眼天色,她哪里是赖床了,囧囧看着他道:“是你早了半个时辰啊,王爷。” “哦,是么?”某王爷浑然不觉扰了别人清梦,一笑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早就早了吧。” 洛凰静默,一大早的他的心情还真好。 嗯,莫非因为查的是翠环的事情,于他有关,所以积极了? 只是当洛凰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馄饨时,终于确定王爷的心才是海底针,太难看透了。 “那个……阿熙啊,我们不是要去翠环阿爹那么?” 某个吃馄饨吃的正开怀的家伙,闻言只是“嗯”一声,然后从视线从馄饨移到洛凰脸上,悠悠一笑道:“事情要做,饭也是要吃的。何况,今天早了一个时辰叫你,本……我还是心有不舍,所以特地带你来试试这里的馄饨。” 心有不舍…… 洛凰默默,看他之前抓了自己就出门的样子,哪里有不舍了?! 狠狠咬一口馄饨,把它当成某人一样。 白色烧有青花的瓷勺再舀一个馄饨吃下,百里熙也不由对这馄饨赞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摊位,味道确实不错,用料新鲜,皮薄馅大,汤汁鲜美,看洛凰对着碗里的馄饨惊奇,他得意一笑道:“味道如何?这可是箫一笑给我推荐了好些回的,你可是我第一个带来吃的人。” 馄饨的味道当真出乎意料的好吃,难怪百里熙吩咐了春语不必去做早点。 “你一早叫我起来,就是要带我来吃馄饨?” 百里熙一笑:“你是不是很感动?” 洛凰:“……” 不过看他白色纱帽覆面,吃馄饨居然吃的很是顺畅。 清晨天色方亮,空气格外清新,馄饨摊前,架着的大锅白烟袅袅,街道上已经陆续有些了行人。 卖馄饨的老丈直起腰,看眼天边薄日不禁眯一下眼,看向小桌前坐着的洛凰似无奈瞅百里熙一眼不由笑道:“这位小娘子,老丈的馄饨来过不少人,今日还是第一次看着有小相公带自己娘子来,你相公对你很好啊。” 此时馄饨摊前,只有洛凰和百里熙两人。 起先洛凰听着一句“小娘子”还无所觉,待见卖馄饨的老丈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时候,当即一口刚要咽下的馄饨就呛住了。 这这这是天大的误会啊,她和百里熙怎么就成了一对小夫妻了。 “老……老丈,你、咳咳……” “怎么这般不小心。”百里熙轻拍着她的背,道:“你这样老丈还以为你是在害羞呢。” 孰不知他一如平常的淡定语气,却让洛凰差点又呛到。 卖馄饨的老丈哈哈就笑了:“这有何害羞的,做相公的对娘子好是天经地义的,小娘子莫害羞。” 洛凰默默,觉得还是专心吃馄饨吧。 那老丈看着两人,却是想起卖馄饨时,自己娘子就是坐在一边陪着他。 左右还不忙,突然就有了聊天的兴致。 他坐在隔壁桌子旁,道:“刚才老丈听你们说到箫一笑箫公子,记得几年前他每天都带一位莫姑娘来这吃馄饨。那个时候看两人真是好啊,老丈都羡慕得紧。可惜啊,现在箫公子很久才来一次,那位莫姑娘这几年也只有前两天才来了一次。” 他一边摇头一边唏嘘着,洛凰和百里熙闻言却是互看一眼。 洛凰轻咳一声,问道:“这位老丈,你是说那位莫姑娘前两天也在这吃过馄饨?” 老丈捋把胡子,点头:“是啊,那日莫姑娘刚进城就来老丈这吃馄饨了。老丈活了几十年,从没见过比莫姑娘还好看的姑娘,真是替箫少爷可惜哪。” 箫一笑是否可惜,失之间很难界定,若是当年极顺遂的在一起,未必就能珍惜相守。 这样意外得到了那位莫姑娘的消息,洛凰亦是替箫一笑开心的,既然在祈城,那就好办多了。 而且,她能看的出来百里熙的心情却是不错。 百里熙覆着轻纱的面上一笑:“本王心情自然好,平白就让箫一笑欠个人情,还能让他别老有事没事就在本王面前晃悠,真是一举两得。” 王爷关注的点,果然与众不同。 ☆、第五十三章 与一些仆从入云的世家不同,杜府里人是来口,以户部侍郎的府邸来说,人算是很少了,所以,没有人一早就将新鲜的蔬菜肉类都送过去,而是负责采办的人一清早的出门去买。 要买到新鲜的蔬菜肉类,早点出门是必然的。 现在洛凰和百里熙就已经远远跟在鲁金后面了,一路就见他径自去集市买菜,倒也没跟什么奇怪的人打交道。 鲁金是个实在人,蔬菜买的新鲜很是满意,可却不太会还价。前脚花了三哥铜板买了一篮子绿幽幽的青菜,待他走远了后,洛凰和百里熙就听见有人用两个铜板的价格同样买了一篮绿幽幽的蔬菜。 百里熙看着前面红着脸跟人好不容易砍下几分价格的鲁金,道:“果然是杜侍郎府里的,那个书呆子居然找了个不会砍价的做采办,啧啧。” 若是换做其他府里的,哪一个不是精打细算的,何况,这又是油水最多的一职。 “厨房说要买两条鱼,嗯,还有豆腐、五花肉……嗯,还有八角什么的……大概需要……” 不远处,听着鲁金算着今天要采办的东西一边算着钱,唔,还剩几个铜板,刚好可以给杜大人买些鸡蛋回去。 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果真是个实诚人。 买了菜后,并不在其他地方逗留,鲁金推着车只是在一个茶摊前买了一碗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一个上午。 他只是专心推车,留意着车上的东西别摔了或撞到人,一时间倒也难得没再想起那件让他叹气的事。 祈城一如往日的热闹,不求荣华富贵,只如寻常人家和乐生活亦是天大的福分了。 另一边桌子上同样有来这小茶摊前买茶喝的,瞅见了鲁金却是热情招呼过去:“哎,老鲁!” 听着熟悉的声音,鲁金回头见着竟是昔日邻居,面色煞的一白。 那人却高兴道:“怎么在这遇见你了,你搬家搬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日后好串门……” “你认错人了。”鲁金不待那人说完,便是匆忙起身,推着车就往人群里冲去。 “哎——老鲁?”那人一头雾水,望眼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不由摸头:“没认错,是老鲁啊。” 瞧着这一幕的洛凰和百里熙,当即去找鲁金。 他在躲什么人?为何连昔日故人都不敢认? 看着鲁金在前面有些慌不择路,洛凰心中更是疑惑。 当她和百里熙在人较少的一个巷子里出现时,鲁金更是惊魂未定吓了一跳。 洛凰他们突然出现,就见鲁金眼中闪过惊疑,虽然还没说什么,却见他很是戒备,推着车子就想从旁边走过。 “鲁先生请留步。” 一辈子都没被人叫过“先生”的鲁金,百里熙优雅动听的声音在他耳中却如索命的魂咒,面色一白,就想跑。 百里熙一个纵身过去,挡在推车前,一脚点住,任由鲁金怎么使劲都推动不了分毫。 “鲁先生,我们是为了翠环的事情来的。”洛凰走到鲁金身边说到。 就见苍白的脸更是煞白,鲁金唇抖一下,却是猛一推车子将青菜鲜鱼什么的想掀翻在两人身上,顾不得如何,一转身就要跑。 “救命啊——”鲁金心神惊惧。 完了完了,他都已经这样躲开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见他反应这样剧烈,洛凰闪身便又挡在了他面前,道:“鲁先生,我们是受翠环所托来看你的。还有,你这样跑,遇见了真的杀手可是跑不掉的。” 扎听见女儿的名字,鲁金身子一顿,惊疑不定看向洛凰,问道:“你、你是欢儿的朋友?!那那……你不是来杀、杀我灭口的么?” 百里熙一拂纤尘不染的衣衫,道:“本……我们一看就是面慈心善,怎么会是夺人性命的杀手呢。” 鲁金依旧惊惧,很是警惕。 洛凰问道:“鲁先生,你可知道什么事情?” 紧紧盯着他们,鲁金眼中有几分迟疑,才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了这句话后,无论百里熙和洛凰再问什么他都只是闭口不言。 从跟踪他买菜时就看出来了,鲁金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老实的人虽然不太会说谎,可有时候却也格外的倔强,不想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洛凰凝眸看他,耐心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翠环?日后的生活还要这样躲躲闪闪么?” 听见翠环的名字,鲁金身子一抖,原本带着惬意的眼睛陡然睁大,他直直盯着洛凰,颤声问道:“欢儿她真的死了……是怀王杀了她么?” 无辜躺枪的怀王殿下,没想到自己在这鲁金心中竟是杀害他女儿的凶手,幸而今日带了纱帽,不然他刚才见到自己的时候还不得拼命。 他负手看向鲁金,似破正气道:“怀王仁慈不会害你女儿,我们来这,因为怀王知道你女儿为奸人所害,所以想还她一个公道。” “真、真的么?怀王知道欢儿是……”鲁金情绪激动,眼眶一红道:“可怜我那闺女最是老实,他们都说她出卖了怀王,我不信不信啊,多亏怀王英明,知道欢儿是被冤枉的。” 洛凰拍一拍鲁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鲁先生,你会躲到杜大人府里,可是知道了什么?”洛凰询问着,“杜大人他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鲁金悲从中来,可听洛凰对他行踪了如指掌,想起一些往事,不免谨慎:“两位,你们既是受欢儿多托,不知可有证明?” 这倒是问住了洛凰,当日翠环与她说那一番颇矛盾的话时,周佑的人正在一旁,两人并无接触。 如今鲁金已是惊弓之鸟,亲女身亡,发妻重病在床。如今的安稳来之不易,他行事如何能不小心再小心。 “好,你要证据,到时候我就把证据拿给你看。”百里熙铿然道。 虽有怀王殿下在旁轻纱遮面,可纵见着了这尊贵之人鲁金也未必会说,洛凰无意逼迫他说,百里熙更是不强人所难,他既然要证据,那就找了证据来给他。 回去的路上,洛凰问他:“你真的有证据么?” 百里熙摇头,阴沉沉道:“本王若真有证据,又怎能让人在清闲庄内利用翠环呢。” “你没有证据……”洛凰黑线,那他刚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 百里熙一笑道:“没有证据也总有办法让他相信,何况,从祈城到永安城,那人利用翠环,逼得一家人不得不躲藏起来,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找鲁金来问,不过是更快一些罢了,幕后之人总是逃不掉的。” 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把戏,不将人找出来,枉他平日的自恋了。 只是,却还是没问出来,杜则宁在其中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夏日愈近,祈城之内槐树上已经生出串串白色小花,嫩绿洁白,很是宜人。 凤阳巷前洛凰和百里熙就遇见了前来找人的杜则宁。 “这位姑娘,你可知云瑶姑娘是否住在附近?” 虽然箫一笑喜欢叫杜则宁书呆子,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呆,眉目清朗,文质彬彬,只让人觉得他博学聪颖,尤其在他说到“云瑶”二字的时候,脸上微红,局促的模样让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 莫非真被箫一笑言中,杜则宁对云瑶一见钟情了? 那天云瑶暗里关注杜则宁,明摆也是对他有意,如今杜则宁找来,这种举手之劳就能成人之美的事情,洛凰自然欣然指路。 “杜大人,那里就是云瑶姑娘家了。”洛凰指着那个门前一侧有两棵柳树的院子道。 “啊。原来是这。”杜则宁欢喜,朝洛凰和百里熙拱手一谢,就快走过去。 几步之后他却又慢下脚步,很是忐忑,一张清秀的脸憋得通红通红,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洛凰心情颇好拽着百里熙自回了院子。 喵呜喵呜,一进门就听见一阵猫叫。 “小姐,王爷,你们回来了。”春语怀抱着一只小黄猫就兴高采烈迎了上来。 洛凰看着那只毛茸茸约两个巴掌大小的猫,“这是?” 凑过去看着它,碧蓝的眼睛如汪洋湛透,此时它亦是斜着小脑袋颇好奇地看着她,让洛凰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它。 春语笑道:“这几天它不时就跑到院子里来,奴婢想它可能是附近的流浪猫,所以就喂它吃些小鱼干,它很乖从来都不闹的,小姐,我们养它好不好?” 那是一只最常见不过的土猫,通体棕色然后一些深棕色条纹,只是耳朵好似比寻常的猫要大一点,娇小的身子却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春语一脸的期待,洛凰无奈一摇头:“若它无主自然可以养着,只是它毛发干净,兽爪之间亦是无尘,应该是别人家养的猫,一时调皮跑出来玩的。” 春语抓着小猫的爪子一看,果然很干净,不免可惜一下。 似是察觉到翠环对自己的喜爱,小猫喵叫一声,伸着爪子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颇像安抚的动作。 喵呜,在洛凰怀中伸个懒腰,神态很是惬意。 百里熙在旁边瞅着它,不就是一只小猫么,怎么回来了以后洛凰就再不搭理自己了。 弯着腰,百里熙凑近了盯着它仔细看一看,女子,就是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没抵抗力,可爱么?哪里比得过本王的风华绝代。 小猫敏感,察觉到百里熙的审视,扭头看去,才要伸爪子示下猫威,可才对上那双墨黑的眼眸,感知到那似有若无的淡漠冰冷,顿时喵叫一声,跳下了洛凰的怀抱,一扭猫身就蹿出门去。 “哎呀——”春语想说,不好,小猫被王爷吓跑了,可对着王爷那张脸如何也说不出。 倒是洛凰终于逮到机会回击他,不客气道:“看看连猫都怕了你,王爷下次见了它还是带着纱帽为好。” 百里熙扬唇一笑:“连一直猫见了本王相貌都羞涩的不敢直视,本王魅力果真无远弗届。” 嘁,明明就是被吓走的,居然这样也能自恋,果真够厚颜。 棕黄的小猫蹿了出去,身子虽然圆胖短小了些却很是敏捷,喵呜轻叫着踩着一棵柳树就跃上了云瑶家中院子的墙头,猫姿轻盈,才要跳下去,一双湛蓝的猫眼随意一扭头的时候却看见巷子里一人的身影。 它探着头看几秒,反跳一下,却是跟着那人而去。 那个人正是杜则宁。 他刚才在云瑶门前敲了好一会的门,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还是云瑶今日并不在家。 前些天他见到云瑶的时候,心里就莫名的欢喜,那种雀跃的感觉,就像是迎接怀王殿下回祈城那天时,云瑶误将一折柳枝掷到自己怀中时一样。 是的,从他第一眼见到云瑶,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他就记住了她。 宁非因为她那一枝折柳,这些年来,官职越做越大,杜则宁斯文有礼,虽不过分俊朗,可却让人望之就有一种舒服的感觉,所以,这几年来与他示倾慕之情的女子并不少,其中不乏比云瑶好看的,可始终没有一人如云瑶那样让他一见而倾心。 他处事理智,这样打听到了云瑶的住址就找来的唐突行为亦出乎他的预料,直到站在云瑶门前的时候,他一颗心也如鹿撞普通普通跳个不停,因而在无人回应的时候,他才会那样难掩失落。 “喵呜。”甩着尾巴跟开的小猫在杜则宁脚边转着圈圈,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肉呼呼的小爪子,往前一扑,就是抱着杜则宁的衣摆拖着他。 “咦?” 感觉到衣服一重,杜则宁一低头就看见那只小猫正拖拽着自己的衣服,格外可爱。 对上杜则宁的视线,它蓝色的眼中好似一亮,喵呜轻叫着就上前抱着杜则宁的退,明明才见面,却熟稔的好似他和它只是许久不见。 失笑出声,杜则宁弯下身看它,“你叫住我?不知所谓何事?” 喵呜喵呜,小猫顺势跳进他的怀中,傲娇的猫,居然那样粘杜则宁。 看着才见面就跳进自己怀中的小猫,杜则宁眸中一片柔色,扶着它的毛,看它在自己怀中找个舒适的姿势趴着,很是惬意。 “你是想跟我回家么?”杜则宁与怀中小猫问着。 喵呜,小猫扭头蹭着杜则宁的手背示好,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杜则宁看着这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小猫,轻笑道:“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蔚然树影闪烁点点光芒,绿叶白花在微风中摇曳着,有淡淡花香弥漫。 小巷碧树花影下,一人一猫渐渐远去。 方才敲了许久都未开的门,吱呀一声,挽着云鬓容姿柔美的一道倩影正静立遥望。 ☆、第五十四章 “阿熙、阿熙,快出来,天大的事情哪。” 只路过门口一次的箫大少爷,在第二次来、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很熟门熟路的冲进了院子,开始找着百里熙了。 “你这么鬼吼鬼叫的,是箫将军要给你娶媳妇了么?” 百里熙从屋子里迈步出来,就踩着箫一笑的痛脚问道。 “呸。你少咒我了,我可是有莫姑娘的人,很专一的。”箫一笑一抬头,颇是傲娇。 百里熙瞅他一眼,懒懒道:“既然知道你的莫姑娘就在祈城了,你不去找她,跑这里来是为何?” 箫一笑想起早上自己还没出门,就收到百里熙的消息,俊颜上顿时扬起笑容,“莫姑娘我当然是在找,这不是刚找到这附近的时候看见了杜书呆么,他好歹也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重色忘义。” 看着他过于灿烂的笑脸,百里熙轻哼一声。 箫一笑不重色轻友,那怎么还一年到头都跟箫将军唱反调只为跑出去找他那位莫姑娘。 “原来你这天大的事情,就是杜则宁。” 箫一笑点头:“杜书呆虽然呆,可好歹也是户部侍郎,皇上看重的朝堂重臣,他的婚姻大事关系着他以后的日子,他也只有身心都好了,才更能全心为我旸国效命,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什么事情到了你口中,无理也占三分理。”百里熙对箫一笑的一番歪理说辞也是早就习以为常。 箫一笑得意一笑:“那也是因为本少爷我是满腔忠国热血,自然占理。” 听见箫一笑一进院的动静,洛凰出来就看见两人似笑非笑着。 “我看杜书呆他这次对那位云姑娘是真动了凡心。”箫一笑见洛凰出现,问道:“我今日来,其实也是想问洛姑娘你对那位云姑娘了解几分?” 云瑶其人,与洛凰虽然是邻居,可一个忙着查事,一个深居浅出,两人并无太多交集,不过春语平日守在院中,倒与其他几位邻居相处的颇熟,洛凰便是叫来春语,将云瑶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他们说,云瑶姑娘是一个住的,搬过来也有三年多了,从没几年有其他人来找过她。” 箫一笑疑惑道:“她一个姑娘住在那里,都没人担心么?” 祈城治安严谨,凤阳巷因为靠近怀王府等一些显赫世家附近倒也很是安全,只是,一个姑娘家生活了这么久,却也不免惹人注目,何况云瑶容姿又很是不错。 在几国乱世中,祈城治安再好也是旸国都城,三教九流都在此汇集,一个容貌姣好的单身姑娘,不免让人担忧其安危。 春语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亦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听说云瑶姑娘的家中养了一头猛兽,凡是误入进去的人,都被那头猛兽咬成重伤,吓疯了。” “猛兽?是什么猛兽?”洛凰微微蹙眉。 箫一笑和百里熙闻此亦是不由扬眉好奇。 春语摇头:“现在都还没人见过,只是在三年前,云瑶姑娘刚搬来这里,一天夜里有两个人翻墙进去。附近几户人家,半夜只听见几声惨叫,有胆大的出来一看,就见浑身血迹的两个人躺在外面。而且,他们还说时候衙门调查出那两个人还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大盗。” “居然有这么厉害未知名的猛兽。”箫一笑更觉得有趣了:“杜书呆的胆子就那么点大,若见到了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伤人猛兽,一人独居,这样的云瑶愈发的神秘莫测。 洛凰了然,也难怪一些人在见到云瑶的时候,一脸的顾忌了。 “怀王啊,为了杜书呆的幸福,为了让他更好为咱们旸国鞠躬尽瘁……”箫一笑伸手要去拦住百里熙的肩膀,正色道。 挥开他伸来的手,百里熙瞪他一眼:“有话直说,再乱动手就剁了。” 箫一笑轻哼一声:“你怎么比我爹还不平易近人,好啦,本少爷不忍见杜书呆犯相思,所以想要撮合他,不过那云瑶姑娘太什么神秘了些,怀王殿下你神通广大,不介意去探探云瑶姑娘的来历吧。” 见百里熙一皱眉,他谄媚一笑道:“这几年他替我留意莫姑娘的下落,天大的人情总要还,阿熙,你会答应吧?” 百里熙不留情拆台道:“你一门心思扑在找莫姑娘上,哪里有时间赶杜则宁的事。本王也服了你,自己的人情偏要本王帮你还。行了,杜大人的事情本王自会放在心上,你该做什么就圆润的去吧。” “是是是。阿熙大恩大德,本少爷来世定以身相报。”箫一笑笑呵呵的跑开,生怕晚走一步真被百里熙揉弄一下给滚出去了。 高大的古树绿叶飒飒,清风荡起秋千,百里熙才是一笑。若能回到以前,他才不跟箫一笑这个麻烦精扯上关系。 昨日应允了鲁金,会拿着翠环的信物做证明,洛凰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行李中翻出在清闲庄时翠环用彩色丝线编给自己的一个鹅卵石大小的团锦结,上面缀了几颗小巧的琉璃石,质地虽然不是顶好的,可洛凰记得翠环说这是她初进怀王府时阿爹给她的。 百里熙那这端详了好一会,团锦结每一下都编的用心,如华彩流溢,看得出是极用心编织的。 他有片刻的忡然,不解不过月余的相处,人和人之间怎么就衍生出了这诸多感情呢。 而鲁金在看见那个团锦结的时候,红红的眼眶泪水潸然流下,还不待洛凰和百里熙说什么,就是痛苦不已。 “这果真是欢儿做的,我记得我记得,小时候她和她娘就喜欢编织这些,这里有一条线改往右边去,她每次都是喜欢弄到左边,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只有她会这样做了。还有这几个琉璃石,还是我送她的生辰礼物……” 再见到熟悉的金团结,而疼爱的女儿却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纵然早知道翠环遭遇不幸,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欢儿啊,欢儿,都是我们连累了你啊……” 原来一年前鲁金家开的裁缝铺突然接了一个大单,有人要从他们店里订做两百件的成衣,时间紧急一个月内必须交齐。鲁家里面,鲁金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只有全靠鲁氏做些生意,他们以前一年也做不到一百件,这一个月两百件他们本是不打算接的,可偏偏不巧的是,他们的儿子前些天不知怎地将人打成了重伤。 被打伤的人是那附近有名的无赖,每天索要银子,扬言他那重伤若没有重金赔偿,就要烧了他们的店,让他们一家不得安稳。 鲁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对上这种无赖有理也说不清,恰好那定制衣服的是鲁家裁缝铺的老主顾,说很喜欢鲁氏的手艺,只要别差太多,晚个几天交货也没问题,加之他价格给的也比寻常高一些,夫妻两一寻思,想着大不了一个月里辛苦一些,就应下了。 二十多天,不眠不休,一百五十件衣服,眼看就要做好了,不曾想,鲁金和鲁氏才打个盹的功夫,铺子里就着了火,大半夜的辛苦瞬间化为灰烬。而那原本态度和善的老主顾态度一下变得蛮横,说他们一个月交不出来货,就要加倍补偿他的损失。 可鲁金他们才被恶霸敲诈在先,哪里还拿得出钱来,那老主顾不依不挠扬言要报官,只是当天夜里他就死在了自己家里,而最让鲁金他们心神惊惧的是,那人尸体旁,正倒着他儿子,手里还握着刀,当即就被官府判为凶手关起来了。 “宝儿他现在才十三岁,平时性子是冲动了些,可他无论如何也没胆子杀人啊。”鲁金摸一把眼泪,愤恨道:“而且那些天,宝儿正患了风寒原本服了药在家中休息的,怎么会去杀人。所以,宝儿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可衙门说人赃并获,咬定了宝儿是凶手,还要他去偿命。” 说到这里鲁金心中还是一阵害怕,他老实了一辈子,哪里遇见过这样要命的事情。 鲁宝,鲁金的独子,不止是鲁金和鲁氏的命根子,也是翠环的心上的宝贝。 自然的,鲁宝他也没死成,不仅没死成,也早就被无罪释放,前些天洛凰就看见他正好端端在杜府里活着。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百里熙面纱下的俊颜看不见表情,声音有些冷意。 时至今日鲁金亦不愿去多想,当日案情突转有人突然主动来投案,证明了鲁宝的清白。鲁金和鲁氏跟其他人一样,感激苍天明鉴让鲁宝不再蒙受不白之冤。 可那天鲁金去接儿子时,在牢房门口正遇上那投案的真凶,那人一脸的平静,只在鲁金经过的时候,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你真该庆幸自己有个好女儿在怀王府里”。 鲁金以为自己幻听了,可一抬头就看见那人阴森骇人的冷笑里,当即下出一身冷汗。 “当时我也想了,欢儿在邺国不可能有什么事,那人一定是吓我的,可时隔两个月,欢儿却突然让人送回来一个盒子,里面有很多钱,还有很多团锦结、盘长结和平安结……”鲁金喟然长叹,哽咽一下道:“当时我们就猜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只以为欢儿是遇上了什么人,如果早知道这会要了她的性命,那就……” 就不会怎么样呢?女儿是一条命,儿子也是一条命,手心手背哪个都是他们的命啊。 至此,鲁金一家为何突然搬家,便也明了了。 “我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害欢儿,只觉得欢儿那盒东西或许有古怪,就把它埋在老屋院前的柳树石头下了。洛姑娘,你们去那找吧。”鲁金瘫坐在地上,满面悲伤。 本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时候,淡淡哀愁怎么也挥散不去。 “那杜则宁呢?”洛凰问道:“你们搬家,为何会躲在他的府里?” “杜大人,他是个好人。”鲁金抹干眼泪,感激道:“多亏了杜大人,我们才能活着。” 杜府后门安静的巷子里,鲁金跪在地上,响亮磕个头,望着百里熙和洛凰道:“鲁金我无能了一辈子,看着儿子被陷害,女儿不明不白丧命,你们是怀王的手下,一定能找到凶手,我替欢儿谢过你们,让她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他灰白的头发不少已经愁白了,声声恳求,让闻者心中不由生出悲凉。 鲁家老屋,虽然鲁金一家搬走了,却并没有卖出去。 蒙了不少尘土,院角墙边生出些野草,一片死寂中,唯有那棵柳树依旧繁盛如昔。 很快找到鲁金口中的那块石头,找了东西挖了片刻,果然看见一个木盒。 那是在邺国很常见的一种木盒,木材虽然奇特但胜在耐用,朴实的盒面没有任何雕饰。 “这就是鲁金说的那个木盒了。”洛凰将它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拂去尘土,盒子打开,缝隙才开一道寒光乍现。 “小心——” 机会百里熙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寒光看看从洛凰咽喉处射过,正射入后面墙壁,一只蝴蝶飞过,才碰触一下就陡然跌落地上。 百里熙玉颜上罩了层寒意:“难道我们刚才都被鲁金骗了?!” 洛凰蹙眉,感觉有些奇怪。 她的扫视过老屋院中,在柳树下看一圈,视线落在那块大石下面的青苔上,想起刚才石块摆放的位置。 百里熙亦是看见,不由冷然道:“原来不是鲁金骗了我们,而是有人早就找到了。” 在盒中摆设暗器,索人性命,其手段不可谓不毒辣。 银针上的毒沾到即毙命很是少见,能拥有它的人少之又少。 回到院中,春语还在为今天没见到那只小猫而低落。 百里熙留了信号,范昀当即便来取走了木盒,去做研究。 洛凰对毒并无涉猎,而且百里熙的安排素来妥当便也静心等待结果。 而期间,云瑶一事,却让洛凰愈发好奇,更看不透她了。 ☆、第五十五章 那一日的天气正好,阳光绚烂,澄净的天空,摇曳的树叶飒飒而响,什么都不做,只是单单感受着这样的天气,就让人心头莫名轻松生几分欢喜。 杜则宁如之前几日一样,每日去到云瑶家门前轻敲着门,依旧门扉紧闭,若非他再三确认过此处屋主的确是云瑶,他都要真的认为自己敲的是一处空无一物的院子了。 “小姐,你看杜大人真可怜,奴婢实在不明白,云瑶姑娘为什么总避着他呢?”春语看着杜则宁的背影,不由感叹:““可惜了杜大人这样专一执着的好男子。” 洛凰似有似乎的听着,心里盘算着春语年纪不小,过几年也是该出嫁的年纪了,她那么留意杜则宁和云瑶的事情,自己是不是应该为她的终身大事打算打算了。 可这世间芸芸众生,要找个相知、相许、相守的人却不容易。 就好像这会正推开院门,从自家门前经过的云瑶。 说她是“避”着杜则宁,则是因为,每次当杜则宁失落转身离开的后,没有一会儿,云瑶的身影便远远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只是,她却永远都没有让杜则宁发现过。 至于洛凰他们是如何得知,自然也是云瑶自己行事,她只在意杜则宁,并不理会他人的看法。 自己喜欢的人,若是刚好也喜欢着自己,这样的幸运何其难得。何况,又是像杜大人这样全心相待的男子呢? 看着对云瑶如此诚挚的杜则宁,春语不由想起远在永安城的周佑,她多希望,当初自己遇见的那位周公子,真的只是平凡人家的少爷…… 摇一摇头,他从头至尾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就算那些对她的好,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他们之间犹如云泥之别,永远都是不可能的。 或许因为心中所期待的有了答案,所以,春语更希望那样好的杜则宁能得偿所愿。 当那一日,云瑶依旧跟在杜则宁身后的时候,春语更加不解了:“小姐,你说云瑶姑娘她这样,到底是喜不喜欢杜大人?” 蔚然碧绿的树木下,洛凰就看着她一脸的认真,轻笑道:“云瑶姑娘想来……应该也是喜欢杜大人的。” “可是喜欢,为什么还要避着他呢?”春语不明白,若是喜欢,如何舍得让心爱的人失落伤心呢。 院子中,梨花洁白如雪,清风拂过,如雪飞舞。 洛凰想一想,幽然道:“喜欢一个人的形式,总是千奇百怪,外人看不透也是说不明白的。” 一番话,春语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点头道:“若是云瑶姑娘真的喜欢杜大人,奴婢想,以杜大人的耐心真诚,一定能打动云瑶姑娘的。” 百里熙躺在院中古树下,摇椅前前后后的摇晃着,听着两人的对话,俊颜上扬起一笑,慢声道:“有人若心如铁石,再耐心的一腔真情也难捂热啊。” 被百里熙这么一说,春语不由啊一声,道:“王爷,莫非你觉得云瑶姑娘是不喜欢杜大人的么?” 看着为之一惊一乍的春语,洛凰不由失笑摇头,“春语,阿熙他自己都还不明白,你可别听他瞎说。” 春语想一想也是,之前箫大少爷在的时候,就没少说,王爷从小冷冰冰生人勿进,从来没喜欢过什么姑娘,如此,再聪慧博识,对男女之间的心思王爷也该跟她一样似懂非懂吧。 百里熙墨眉轻扬,“其实,本王未必是不明白的。” 而两人却是不再理会,洛凰只是想着云瑶每每望向杜则宁的视线,道:“若真心,纵然是铁树也会开花的。” 虽然不明白云瑶为何如此,可她看向杜则宁的视线太复杂,并非真的是无意。 被忽视的百里熙,幽幽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茂密树木,铁树也会开花何其难,杜则宁和云瑶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意他这几日看在眼中,却也是有羡慕的。虽然还未倾诉衷肠,可他们的确彼此喜欢不是么。而自己呢…… 视线落在洛凰的身上,躺在摇椅上的百里熙眸中闪过一抹沉思,谁说他就不明白何为喜欢与爱呢。 一些事情的发生,往往总是出人意料的。 就像正在猜测着云瑶是否喜欢杜则宁的时候,原本还满怀失落的杜则宁,却很快就知晓了于云瑶,他并非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宁静的空气,如同伴随着百里熙悠哉摇晃着的摇椅突然停下一般。 有一声,尖锐的猫叫一声骤然响彻在院前的巷子中,旋即,刀刃之声响起。 凤阳巷一带的治安素来很好,大白天,朗朗乾坤之下,怎会突然有人在这闹事。 几乎在同一时间,百里熙和洛凰都反应了过来。 “不好,一定又是刺杀杜则宁的杀手!” 这段时日来,杜则宁已经遇见了几场暗杀。平日里自然有护卫在旁边跟随保护,只是他去找云瑶的时候,总是让那些护卫守护在巷口。 每次都手下的护卫都会细心排查确认安全,而今日却出现了意外。 刀剑相击的声音让空气都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气,冲出门去的洛凰和百里熙,还未靠近,就已经因为空气中浓浓的血腥蹙眉,尤其是看见保护杜则宁的侍卫也倒在地上的时候,更是心生不妙的感觉。 刀剑造成的伤口直中要害,血流一地,森然可见白骨,倒在地上的侍卫,还在睁大了眼睛,手上紧握着剑,像是还想挥出一剑去御敌,只是敌人的刀剑太快,让他还来不及挥出就已经毙命。 “杜则宁——” 百里熙叫一声,便是纵身往打斗的地方而去。 虽然他跟杜则宁并没什么交情,可他现在是父皇所看重的大臣,单凭此,他就不能让他有事,何况,这场暗杀还是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洛凰紧随其后,其实对一些事情百里熙并非毫不关心。 喵呜的猫叫之声不停,小小的巷子里,几步之外就躺着一具尸体,刀剑痕迹有的划在墙壁上,就连路边的石头也被劈成了两半。 杜则宁的侍卫是死伤中的大多数,文弱书生的不会一点武功,面对这样凶残的暗杀,是否还安好呢? 蔚然垂出墙外的树枝,大片大片的绿色遮掩了小半边的巷子。 “杜则宁,你还好么?” 百里熙远远望见树木枝桠下杜则宁的身影时,终于松了口气问道。 杜则宁转身,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百里熙和洛凰时,有些怔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表情,他面色苍白如纸,好像被什么刺激到,有些神情恍惚,道:“怀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还未来得及回答杜则宁的问题,在他转身的瞬间,洛凰和百里熙清晰看见了刚刚被杜则宁的身体挡住的那一幕,当即心中一惊。 像是修罗炼狱,不同于之前洛凰和百里熙看见的相隔几米一具尸体。此时,在距离不过三米外的地方,却是几句尸体重叠在一起,近十具尸体不止挡住了小巷子的路,甚至,溅出的血都染红了两边的墙壁,泊泊而出的血液,就连青石板的地面都还想被渗透。 而那护在杜则宁身前的人,却是云瑶……而喵呜的猫叫之声,却是一直体型娇小的小猫。 一人舞动双剑,凡是想要靠近杜则宁的人都被她一剑击退,而那只本该毫无攻击的小猫,却是灵活的在黑衣杀手的身上跳动,有人想要将它甩掉,猫爪犀利一抓,深深划破手腕,喵呜着一跳,却是一口咬在了黑衣人的颈部,不过一秒的时间,却是连着皮肉一起撕扯了好大一块下来。 小猫的动作很是灵活,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血肉横飞,比之双剑退敌的云瑶,却是更加的触目惊心,像是嗜血的怪物,再一伸猫爪,却是直接划破了另外一名杀手的喉咙,而它的身上,却是不沾染丝毫血迹,毛发依旧干净整洁。 面对凶残的杀手,却比他们更加凶残嗜血的小猫,洛凰和百里熙却是见过的。 浑身棕色的毛发,再常见不过的一只小土猫,正是前些日子被春语抱在怀中逗弄的那一只。 杜则宁也没有想到过,那日紧紧跟在他身后,让他捡回家去养的小猫,竟然会是这样凶残的杀人利器。 在他从云瑶家前折回去的时候,它还安静的趴窝在自己的怀中,甚至,当那些黑衣的杀手突然持刀出现的时候,它也只是紧紧依偎在自己的身前,那么娇小柔弱,仿佛一碰到就会受伤。 当保护他的侍卫一个个倒下的时候,杜则宁想他一定也难逃一劫了,只是他怀中那只才养了不过几日的小猫,不知能否逃得过,日后,是不是又要开始流浪了呢…… 然后当黑衣人的刀光剑影劈向他的时候,怀中的小猫去而是凌厉的喵叫一声。 杜则宁只来得及感觉到怀中一轻,不过眨眼的功夫,小猫就已经弓着身子扑在了黑衣杀手的身上,血液在瞬间喷薄而出,不过一个它的几个起落,离得他最近的黑衣杀手竟就那样毙命了。 刑堂之上,杜则宁并非没见过残酷的手段,而像小猫那样血腥而暴力的,却让他心下一惊。他的身上沾染了诸多的血迹,衣摆下,甚至血液都能滴落下来,而那些却都不是他的血。在这样凶残的厮杀中,他并非受到丝毫的伤害。 而最让杜则宁吃惊的,却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云瑶。 双剑起落,招招无情直取性命。 云瑶的脸上冰冷没有丝毫的表情,几个转身间,黑衣杀手甚至来不及逃开,就已经悉数毙命。 小巷子里,浓浓的血腥纵然风吹许久也散不开一点,反而愈发的浓郁了。 “你没事吧?”云瑶收起双剑,深邃的眼眸望着一米之外的杜则宁,面对没有一点杀伤力杜则宁,她却是强作镇定,无人能知道此时广袖之下,她握剑杀人时都不抖动分毫的手,对着他是却是紧张的只能更紧的握住剑。 迎着她的视线,杜则宁终于回过神来。 “我没事,多谢云姑娘出手相救。” 云瑶上下审视一下他,虽然自信刚才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可看着他一身的血色,她还会不由蹙眉:“可有受伤?” 平静的声音里,淡淡的关怀,杜则宁连忙摇手:“没、没受伤。云姑娘,你……也没受伤吧?” 他一脸担忧的与云瑶相互凝望着。 虽然此时的景色血腥渗人了些,不过洛凰和百里熙却都识趣的退开到了一旁。没想到云瑶的武功居然这么厉害,若有她在,杜则宁自然不会有生命危险。 云瑶这样不顾自己安危的冲出来保护杜则宁,其心意如何,可见一斑。 而面对杜则宁的关心,本该患难见真情的戏码却并没有如期的出现。 云瑶听着杜则宁的关切,视线幽幽落在他的身上,眸中闪动几下,却只是道一句:“你若没受伤,就离开这里吧,这几日不要出门,想要杀你的人,我会处理掉的。” 说罢,云瑶便是绕过杜则宁,就要离开。 在云瑶对他避而不见的这段时间里,杜则宁想,云姑娘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没关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一定会打动她,让她心甘情愿的喜欢上自己。 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如他一开始所预想的那样。 箫一笑总是笑说他是个书呆子不识风情,可他在迟钝却也能知道没有人会豁出性命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就要擦肩而过的瞬间,杜则宁一把握住云瑶的手。 他转身细细看向她,温和的声音再次问道:“云姑娘,你是否安好,刚才可有受伤?” 视线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云瑶想要挣开,可他抓的紧,杜则宁倔强的看着她,若是她不回答,好像他就断然不会放开。 云瑶抬眸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是缓缓摇头,道:“我没有受伤,你可以走了。” 又是一句让杜则宁离开的话。 远处观望着这边的百里熙不禁与洛凰问道:“云瑶她明明是很喜欢杜则宁的,为什么要赶他走,姑娘家面对喜欢的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么?” 洛凰亦是望着,摆手道:“世上姑娘太多了,难免有人口是心非不敢说爱。不过,云瑶对杜则宁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 “嗯,真是奇怪。”百里熙点点头,墨眸看着洛凰,凑近一步,状似无意问道:“那阿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会不会喜欢上了谁时,也会如她这样口是心非不承认?” 洛凰挑眉斜看他一眼,“我和云瑶不一样,我所想的并非如她所想。” 看着话题又绕回到杜则宁和云瑶身上,百里熙不由心中抗议一句,他最关心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事情好么?! 不过,杜则宁今日却也没有太书呆。 听着云瑶叫他回去的话,可在云瑶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还是跟了过去。 喵呜喵呜着,旁边依旧毛发整洁的小猫在杜则宁脚边绕几个圈,便是跑到了云瑶身边,撒娇耍赖似的抱住了她的脚。 毛茸茸的一团,金色的眼睛透彻澄净,萌萌的模样让人心都忍不住软了,这样的它,跟干脆才利落将人咬杀的凶狠野兽全然不同。 起先洛凰他们还会以为安是一直无害的小猫,可在见识过了它刚才的凶狠后,他们却再不会纯粹的以为,那样一只小猫能是寻常人养出来的,也更不会见着了谁都会缠过去。 何况,刚才云瑶斩杀那些黑衣杀手的招式很是独特。 洛凰心中了然,才是幽幽道:“原来,它就是传闻中云瑶家中所养的那只伤人的猛兽。” ☆、第五十六章 猛兽伤人,并非如豺狼虎豹一类才能做到,娇小如两个手掌大的小猫也能伤人。 杜则宁是书呆子,行事古板了些,可年纪小小就能考上状元,几年之内就官至侍郎得到百里霈的重要,其洞察力不可谓不敏锐。 看着小猫缠着云瑶,又是打滚又是撒泼的无赖模样,杜则宁也猜到了它就是云瑶所养的。 毕竟,他养了小猫几天,虽然那天是它跟着自己回家的,可在府里,除了他,它却是谁也不喜欢搭理,着实足够傲娇。 “云瑶姑娘,你乃杜某的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杜某无以为报,如今,只有以身相许。” 于是,在云瑶再次想要赶杜则宁离开的时候,传闻中不解风情,看见再美的姑娘也都木讷不会搭话的杜侍郎如是道。 那般自动自发跟在云瑶身边,任由云瑶说什么就是不离开的模样,倒是跟几日与云瑶未见的小猫如出一辙。 箫一笑曾说,杜书呆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别说十头牛拉不回来,就是一百头也是拉不动分毫的。 亦步亦趋地跟着云瑶,杜则宁终于进到了云瑶的家中。 县衙里的人,闻讯依旧赶来凤阳巷,将一片渗人的可怖场景收拾个干净。 黑衣杀手的尸体都被带回了衙门,皇上得知有人要杀杜则宁后,雷霆之怒下下旨速速缉拿幕后之人。 “究竟是谁这么想要取杜则宁的性命呢?” 凤阳巷里,洛凰的院子里,百里熙又坐回了树下的摇椅上低语沉思着。 一中午,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怀王府中,范昀担忧他的安危想要请他回府,也被怀王殿下再次无视了。 “那些黑衣杀手的武功都很厉害,绝非一般常见的杀手组织。”洛凰说到。 旸国境内能够培养出这样身手的杀手组织可并不多,而且个个出价都极高,若是要杀杜则宁这样的朝廷命官,为了善后后续的麻烦,其价格更是不菲。 “杜则宁在户部,难道是他在朝堂上的政敌所为?”云瑶这样猜测着,可是很快她就否定了。 当初为了调查翠环的事情,发现鲁金一家人藏身在杜则宁府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将杜则宁调查了一遍。 杜则宁的确是百里霈所重要的官员,可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却还不会对其他几派起到什么阻碍,同在户部一系中,都有几派安插的人手,而且,最近朝堂之上,百里霈也并未想做什么变动,所以杜则宁也不可能是挡住了谁的升迁路。 究竟是谁想要杀害杜则宁,甚至不惜这样的代价呢? “据本王所知,杜则宁没没有什么政敌,也没有什么江湖上的恩怨。”百里熙细细回想着,与杜则宁有关的一切。 杜则宁在朝堂之上不偏不倚,与几方势力的关系都还不错,就是平日里为人处世,也如鲁金所说,杜侍郎他的确是一个好人。 想到鲁金,洛凰脑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蓦然抬头看向百里熙道:“莫非,杜则宁其实与翠环的事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鲁金一家人出现在杜则宁府中的事情,着实太过于巧合。 而除此之外,他们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与让人想要去杜则宁的性命了。 想到那一个九龙印,想到那个隐藏的幕后能够使用到九龙印的人,洛凰心中愈发肯定,杜则宁一事,一定与幕后之人有关。 而就在这时,范昀却是神色凝重的匆匆而来,甚至连一直在寻找莫姑娘下落的箫大少爷也赶来了。 “王爷,你让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 范昀面色凝重,素来嬉皮笑脸的箫大少爷也是神情肃穆。 那一枚银针上的毒乃是“牵机”,乃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剧毒。 屋子里,箫一笑依靠在窗边,道:“牵机这个毒我知道,那是太医院里齐疯子前两年偶尔研制出来的,因为毒性太大,所以皇上下令不得再制造,并且齐疯子之前制出来的那些都被收入了宫中,极少有人能够用到。” 极少…… 洛凰抬眸问道:“那就是也有人用过了?是谁?” 箫一笑蹙眉,幽幽道:“据我所知,皇后和五皇子都曾经得到一些。” 皇后,大皇子一派。 五皇子亦是自成一派。 与皇位相争,这样的结果却好像在意料之中。 唯有百里熙,在听见这样的答案时,面上依旧平静好像什么都不太关心,甚至也不太好奇,想要害他的人究竟更是谁。 只是他不在意,其他人却不能不在意。 范昀道:“皇后那里的牵机,据说是当日管理药物的人给错了。” 原来,一年前皇后宫中有一个宫女犯了错误,皇后宫中的嬷嬷想要拿一些无关痛痒的药惩罚她几天,只是没想到,一瓶药下去后,那宫女却是命丧当场。 那个时候皇后宫中的人才是反应过来,拿错了药,白白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这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箫一笑摸一摸鼻子道:“听说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后很是自责,怪自己没有管教好宫中的下人,才会发生这样无辜的事情。为了这件事情,听说皇后还去庙里念了七天的经文。” 旸国皇后姚瑾,在旸国人的眼中,从来都是一个心地良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菩萨心肠。 何况,她虽然在朝堂之上是大皇子已派单饿人,可她却也是百里熙的母亲。 如此算来,那也只有那位五皇子百里渊了。 “所以……幕后之人是五皇子了……”箫一笑皱眉这么想着。 五皇子的为人如何,他接触的虽然不多,可也见过不少次,对他的印象,箫一笑始终都觉得不错的。 没想到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五皇子……百里渊……”洛凰亦是沉思。 一切的事情好像渐渐显露了出来。所有的线索都慢慢指向了百里渊。 “可是……这样就查到了一切,这些毒……”洛凰心中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由始至终,百里熙都是异常的安静。 蓦然的,箫一笑突然拍手道:“一定是五皇子没错了!” 他这样的肯定,让几人都不由看向他。 “阿熙,你可记得杜则宁他的恩师是谁?”箫一笑眸中明亮,握紧了手道。 杜则宁的恩师,乃是昔日何太傅,而何太傅虽然辞官多年,可他当日在朝堂上的时候,却是太子一派的支持着。 “当年杜书呆是何大人的得意门生,而杜书呆对何太傅又很是敬仰。虽然现在何太傅辞官不问政事了,可他的的确确是大皇子的拥护者啊。那么……试问一个对何太傅那么敬仰的杜书呆他当真没有偏向吗?” 有了一个线索后,其他的东西好像都变得清明起来了。 “难道书呆子是大皇子的人?!” 这么一想,箫一笑一拍额头,道:“一定是了。我记得当日去杜书呆府上的时候,正看见大皇子府里的一个人从他那里出来。” 大皇子和五皇子一直不对盘,既然五皇子拉拢不到杜则宁,想要出去他,似乎就在情理之中了。 尤其,那日在鲁金家中拿走了盒子的人,留下的又是牵机。 那么想要出去鲁金的人也一定是五皇子的人了。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好像都得出了答案。 箫一笑大怒:“居然真是五皇子!亏他道貌岸然原来是个伪君子。” 看百里熙镇定如常的脸,箫一笑就说:“怀王殿下,你就别板着脸,杜书呆被皇上重用,朝堂上声誉也不错,杜书呆跟大皇子走的近,你心里其实在高兴吧。哼,也就皇上一心还想让你……” 说道这里他的话一顿,哼唧一声道:“你就是偏心大皇子。” 早在永安城的时候,洛凰就知道百里熙和大皇子之间很是兄弟情深。 在来到祈城以后,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洛凰也没少听说。 据说,在小时候,百里熙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大皇子百里涵就很喜欢跟在这个弟弟身边。 不管走道哪里,他都带着弟弟,除了念书的时候不得不离开,几乎无时无刻,他都守在百里熙身边。 对这个弟弟,他的喜爱甚至超过了皇上和皇后。 宫中的人,都知道大皇子宠爱弟弟,所以服侍百里熙的时候更是小心谨慎。 要知道,大皇子作为皇长子,自小被皇后养在身边,虽然很是聪慧,可是性格却不太好,尤其是跟他关心的弟弟有关时,所有的事情更是不能马虎半分。 记得有一次,百里熙三岁的时候。 有一日正是夏天,百里熙想要出去往,宫人耐不住他的要求,便是带他去花园中。 夏日炎炎,百里熙最是喜欢在湖边看里面的鱼儿游来游去。所以那日,宫人便是带了百里熙去水边玩。 只是不曾想,一个疏忽之下,却让百里熙落入了水中。 虽然不过短短的瞬间,就将百里熙救了上来,可是大皇子知道了以后去而是暴跳如雷、 当即就将照顾百里熙的所有宫人都扔在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都不得出来。 而贴身照顾百里熙的宫人,更是被拉出去杖责了百来下,一条命都快没了。 若非当事百里熙闹着哭,想要去其他地方,只怕那些宫人都会没命了。 这件事情在宫里流传了很久,以至于后面,众人最害怕的不是性格暴躁的大皇子,而是百里熙了。 若是这位小祖宗再出现点什么意外,他们可就当真都要没命了。何况,不止是大皇子,就是皇上对百里熙也是疼爱的紧。 否则皇上仁慈,对于大皇子那样惩罚了宫人以后,面对大臣的弹劾,又怎么按下丝毫不管不问呢。 所以,在百里熙离开旸国只前,从来没有人怀疑他以后会成为旸国的新君。 只是造化弄人,息壤之战后,百里熙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成了前去邺国的质子,从此朝堂之上风云多变,也就成了现在的局势。 而百里霈想要百里熙做太子的心思,旸国上下,谁都不曾怀疑。 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想要改变一些事情却是难上加难。 百里霈想要百里熙成为太子,可是百里熙却因为大皇子的缘故,不愿意去继承大统。 作为百里熙在旸国极少数的朋友,箫一笑对此间缘由自然很是明了。 “若非大皇子对你当真很不错,我看他也不是适合成为太子的人……”箫一笑的话才出口,却很快安静了下来。 看着百里熙平静的面容,心中又是懊恼。 百里熙的选择如此,他有当如何说呢。 倒是洛凰想起,那日雪夜,在靖安王府外的马车上,百里熙半睡半醒中也在叫着“哥哥”,原来那时他叫的便是大皇子百里寒。 ☆、第五十七章 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百里渊的时候,按照箫一笑的说法是:“老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不如我先去绑了他痛打一顿后,再交给皇上处置吧。” 吊儿郎当的萧大少爷,在说着话的时候挑着眉森然一笑,却是要多纨绔就有多纨绔。绑了皇子一事,倒好像是要去调戏哪家的美丽小姑娘一样。 百里熙如常当做没听见,只与范昀吩咐:“找到证据,待本王慢慢与他清算。” “还需要什么证据啊,他敢对你下黑手,你作何还要跟他客气。”箫一笑在旁边嚷着,像百里渊这样罔顾手足之情的人,就应该以毒攻毒,同样狠手把他阴回去,不过…… 看眼今日平静的出奇的百里熙,箫一笑突然跳到他身前,不禁环胸上下打量着,古怪道:“这不太像你的风格啊……以前谁惹了你不都是被你马上整个半死,百里渊这样对你,你却说要跟他慢慢清算……” 被百里熙欺压了十几年,箫一笑怎么会不明白,眼前这位怀王殿下,若真要对付谁根本就是分分钟就能下手置人于绝境万劫不复。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箫一笑紧紧盯着他,心中再次感叹少爷他实在是聪明的很。 百里熙淡淡扫一眼“你的小伎俩别想瞒过我”的箫一笑,鼻子里轻哼出一声:“本王可是奉公守法的很,怎能如你一般胡闹片。箫将军有子如你,本王真是替他惋惜。” 在他不掩鄙夷的眼神下,箫一笑当即炸毛,胡闹?胡闹?!这家伙明明比他还一肚子的坏水,居然敢自称奉公守法,他实在是——一如既往的无耻啊! 一扭头,箫一笑就跟洛凰离间道:“洛姑娘,你快把这个家伙扫地出门吧。他这人说话最不讨喜,再留着他,你也一定会被他气得火冒三丈的。” 洛凰却是一笑,道:“箫公子,其实阿熙他有些话亦是言之有理的。” 既不结党营私也不拉帮结派,可不就是规规矩矩一名奉公守法的王爷么?甚至为了保全兄弟情义躲来这小院里避开皇帝的召见。他既然想置身事外,也只得低调行事。 一声寂静,箫一笑扶额。 “洛姑娘你竟也这样护短帮他成了一丘之貉,着实让我痛心啊。”箫一笑做捧心状,一叹一摇头:“老子才不管怀王你老人家的事情了,我的莫姑娘还在等我找她呢。” 摇晃着身子,箫一笑出了屋子,身形一晃就出了院子。 始终寸步不离的女侍剑,亦是身形如鬼魅紧随其后。 说风就是雨,行事肆意自由,箫一笑想在祈城中找出一个人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 望着院门空空,百里熙靠着椅背,只幽幽道:“其实,若他能一直如此,本王觉得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洛凰看一眼他,窗外晕染进来的阳光微微笼罩着,她只觉得他眉山远黛的眼中有一层散不去的雾霭萦绕。 与他接触的越久,见过他的很多面,就越觉得怀王殿下的心思果然如海底针,若他不愿意,谁也不能看透。 百里熙被她看得久了,如画的墨色长眉轻挑望去,“原来在洛凰眼中本王这么好看,从永安城到祈城那么久了还会看得失神,果然,本王的风姿太卓绝了。” 沉思着的洛凰,闻言一默。 那边,怀王殿下却是爽朗一笑,大大方方邀请道:“阿凰何不走近点,你想怎么欣赏,本王都配合就是。” 看他边说边摆出一派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当真风姿卓绝赏心悦目,洛凰面皮一抽,转身出了屋子,望天一叹,刚才还说正事,王爷就不能正经一下,不自恋么……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五皇子府中,一泓湖水澄净如碧,临湖小筑,透过小窗便能看见,门前湖边,含苞待放的淡紫玉兰亭亭而立,若琉璃华彩。 美景宜人,身姿颀长的男子却只是持笔专心绘一扇面,并非临窗的玉兰,而是一片嫣然绽放的桃花,层层叠叠的枝桠下,一抹浅色靓丽身影,几笔化成却最具神韵。 “殿下,三皇子那发现牵机的事情了。” 悄无声息间,一名少年出现在一侧恭敬禀告。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稚气未脱的脸上布满凝重:“甲三留下痕迹,属下是否需要去做什么?” 百里渊闻言始终神色淡定,绘制扇面的动作不停,只悠悠问道:“杜则宁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听见牵机的事情就这样不再提起,少年顿一下回,声音沉了几分道:“被云瑶救了。” “云瑶?” 百里渊的声音微挑,手下笔尖只顿了一下,便是恍悟道:“可是当初黔城的那位姑娘?” 扇面上,桃花灿烂一片盛开。 沉着脸的少年提起云瑶,心情就变得沉郁了:“正是她。” “哦。那倒是有趣了。”百里渊手下的笔一提,扇面染上一抹恰到好处的嫣红,“这么多年再出现,呵呵……” “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将她……”少年低声询问。 百里渊一挥手,始终淡定的脸上噙起一抹笑,冷冽道:“有她在,你不觉得跟更有趣么?那可是会省去我们不少麻烦,相当年在黔城她不就……” 话为说完,就听见隔岸湖边有声音传来。 来人声音婉转如翠玲,一抹从紫色玉兰下经过的身影,只一瞥看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却正与百里渊笔下那一抹浅影一般难掩风华。 百里渊透过窗户看见来人,冷凝消融瞬间俊颜浮现笑意。 五皇子近年来喜上了画画,绘画时最不喜人打扰,天大的事情也休想他分神丝毫,而这会,一副扇面还差寥寥几笔就完成,他却扔下了画笔就亲自迎了出去。 一团淡紫花团下,百里渊看着意外前来的女子,柔和道:“你今日怎么让人通报一声就来了?” 他一脸的盈盈笑意,面容更显俊朗。 女子看他一眼,却是疏远客套道:“莫非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五皇子?那我还是告退吧。” 百里渊忙拽住她,又是宠溺又是无奈道:“我只是担心我若不在,你岂不是白跑一趟辛苦了。你来我自然是最开心不过了,刚好我为你画了一副新的扇面,还有几笔就完成,你看看可喜欢?” 微风吹起,正拂动桌上的画面,入眼便是惊艳。 有人喜于画扇,有人君子并不远庖厨。 终于得进云瑶家门的杜则宁大人心情很是不错,浑然不将有人要取自己性命一事放在心上。 看他乐呵呵的每天进出云瑶家门好几次,洛凰和百里熙都不由赞叹——杜侍郎果真临危不惧看得开。 如往常一般可爱的小猫时不时的在杜则宁的脚边跑来跑去,尤其当杜则宁从厨房端出一盘鱼来的时候,更是喵呜喵呜着抱着他的腿都不放了。 云瑶一丛后院回来,看见的就是杜则宁站在饭桌旁笑看着她的模样。 见到她,杜则宁眸中一亮:“云姑娘,我看这里只有你跟小九,所以我亲自下厨烧了一些菜,你快来试试。” 桌子上三菜一汤两荤一素,都是很家常的。 小九,听见自己名字的小猫似乎明白杜则宁的话,喵呜喵呜着跃上板凳,伸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桌边,金黄灿灿的眼睛期待地看向云瑶。 凶猛彪悍不过是浮云,其实它一直都是乖巧很听云瑶话的。 “云姑娘?”见云瑶站在一旁静然不动,杜则宁轻唤一声:“是不合你胃口么?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做给你如何?” 他始终带着盈盈笑意,云瑶的神情却有些古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自然是因为他喜欢她,莫非他的心意表现的还不不够明显么?杜则宁想坦率的说,可一思考,觉得那会太孟浪,轻咳一声道:“云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对我那般,我自然也要对你好才是。” 杜则宁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名正言顺,然而面前的云瑶却是眉头微皱:“我救你,你就不怕其实我是另有所图?” 杜则宁平生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可从没一个能像云瑶那般让他动心。 那日人群中,他就那样意外接住了她误投来的柳枝时,平生第一次心动就在那时,本以为只是一场短暂邂逅,谁知时隔几日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难得再遇见,怎能再次错过她。 看着她,杜则宁怎么样都觉得美好,开口便道:“云姑娘,你若真对我有所图,不如我们就成亲吧,成了亲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不都更名正言顺了么?只要你不让我做有危于旸国的就行。” 若是箫一笑听见了,一定会大惊,说出这番唐突话来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书呆子么? 面对这样的表白,云瑶却表现不出什么姑娘家的害羞,“你对很多姑娘都这样油嘴滑舌么?” 杜则宁脸一红,连忙摇头道:“我、我其实不怎么会跟姑娘家说话,可一对着云姑娘你,就觉得很是不同。” 他说的一脸诚恳,一双墨黑好看的眼中是柔柔的光,仿若午后的太阳,不会太炙热,只让人觉得暖暖的,是透入骨子里的那种温暖舒适。 云瑶直直看着他局促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冷不丁问出:“如我若是想取你的性命呢?” ☆、第五十八章 杜则宁愣一下,旋即哈哈一笑道:“云姑娘你真风趣,你若想要我的性命,又何必费心救我呢?” 哪里有人会笨到就自己要杀的人。 他噙着笑,心中却砰砰跳,如十多岁的少年般,面对心上人,只能笨拙地道:“云姑娘,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好人。” 圣贤书,教他知行明礼,可面对喜欢的人,书呆子也会偶尔也没那么呆。 好人……云瑶静看他一会,却是转身就走了出去。 果真是个书呆子。 看她就那样转身走了,杜则宁愣一下,追出去:“云姑娘,你还没吃饭,要去哪里?” 云瑶脚下不停,没一会儿就出了家门。 杜则宁追出去,却是不明白,若她对自己真的只如陌路人,又何必费心救他。虽然她总是疏远对他,连他赖在她的家中也是避而不见的多,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其实她一直在关注着他,明明四方空空,他心中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就像,他为难时,她总会义无返顾出现在他面前一样。 “我想起还有事情未处理,你不必等我了。” 云瑶的话如羽毛一样拂过,轻飘飘在片刻就散去。 杜则宁站在门口巷中,门前垂柳枝桠绿色的细叶拂过,映衬着他的身影有几分不解,却又格外的固执。 揉揉隐隐作痛的头,杜则宁这几天夜里多做噩梦,怎么都睡不好。 小九喵呜的猫叫声夹杂着蝉声透出几分欢愉,淡淡饭菜的香气在初夏里混入花香中,杜则宁感觉舒服了些,悠悠看向云瑶离去的身影,清浅一笑:“你若真想取我性命,可你当真又能下的了手么?” 喵呜。 杜则宁弯腰抱起脚边小九,并不出众的脸上不过浅浅的一笑,却璀璨夺目。 “小九,你说我下个月与云姑娘提亲,她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喵呜。 “我也觉得不会,其实,她一直都面冷心热。” 看着杜则宁的身影消失在门里,隔壁一户院子的墙头上,两个人影才是慢慢溜了下去。 风吹一阵,梨花飘落如雪中,洛凰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却是哭笑不得。 “阿熙,春语关心杜大人和云瑶姑娘的事情,你堂堂怀王殿下怎么也跟着爬墙头去八卦?” 翻下墙头的百里熙一整衣衫,正经道:“如一笑所说,杜侍郎乃我旸国的重臣,他的婚姻大事将影响他日后的心情,他只有生活的幸福了才能够有动力为我旸国效力。所以,本王这并非八卦,而是正儿八经的大事、正事。” 听他说的道貌岸然,洛凰愈发见识到他的无耻了,道:“嗯,怀王殿下真是心系天下。” 说来洛凰也是觉得奇怪,百里熙好歹也是堂堂一个王爷,虽然在邺国做了几年质子身不由己,可面的邺国太子周佑时也从未被占去丝毫便宜。 虽然,这也许大概是因为他之后几年都是以洛溪的身份生活在他处的缘故,可在洛凰印象里,旸国的怀王殿下纵无心传承宝座,可也该是一心怀着天下才是,怎么回了旸国后,就…… 对百里熙近日的举止,洛凰只当他也是呆着觉得无聊了些,并未多想。 旁边春语瞅着她内心却是满满的纠结。 春语此时却是希望百里熙是真的无聊了才去翻墙头,这样她也就不会一直按捺着不能将那件事情告诉小姐了。 哎,其实王爷他观察杜大人和云瑶姑娘,不过是在学习如何姑娘让她心动啊。 怀王殿下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家小姐的,春语不知。 只是往前数的一天,春语托腮望着杜则宁正是感慨想要与洛凰唏嘘一阵时,扭头正看见院中一幕。 那时,洛凰正坐在屋檐下翻看着从安城转来祈城店铺的册子。 暖暖的阳光洒落下来,蔚然的树影罩在百里熙的身上,他坐在一旁只是静静看着洛凰,墨眸轻柔,一向清冷的玉颜上放佛也不经意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浅笑。 起先,春语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待一转头看向杜则宁含笑看着云瑶时,才是如一道闪电劈入脑海中——王爷看向小姐的眼神,根本就与杜大人看云瑶姑娘时如出一辙! 可杜大人是喜欢云瑶姑娘,想娶她做娘子,那王爷他—— 蓦的,春语心中跳快了一下,杏眸不由睁大了几分。 难道王爷他对小姐…… 不敢确认心中也就更好奇,下午时,在春语偷看了百里熙多次后再被他抓住后,忍不住她鼓起勇气问:“王爷,你对小姐是不是……是不是……” 她该如何问出口呢?万一是她这些天太八卦想多了呢? 毕竟,昔日阿溪少爷一直是小姐面前乖巧的弟弟不是么? 看春语红着脸欲言又止却又好奇的样子,百里熙看眼专心翻看册子的洛凰,压低了声音笑道;“是不是就像杜大人对云瑶姑娘一样?” 自己心里的想法也能被看出来,王爷实在是太厉害! 春语惊讶且崇拜地看向百里熙,问道:“王爷,那是不是真的?” 她问的小心翼翼,百里熙坦然笑得更深,“春语你真聪明,事情正如你所想的那样。” 百里熙的声音里带出几分欢愉,春语这下是真的呆愣住了。 这这这个消息太…… “那小姐她……她对王爷你?”春语诧然道。 闻此,百里熙负手,从容道:“春语,你会站在本王这边么?至少本王比温叙之好的不止一点两点,不是么?” 言及此,春语倒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以前在她心中威严不可攀的温叙之,在经历一些事情后,她的确觉得百里熙很好,不管是对小姐还是对她。从永安城外的突然出现,到祈城的照顾,这些都是温叙之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百里熙眉目舒展,故作神秘道:“那你可要替本王保守秘密哦。” 墨眸一转,落在洛凰的身上,百里熙的眼中仿若有星辉绚烂。 望着百里熙看向洛凰的视线,春语却不知是惊还是喜,秘密?!她居然发现了王爷的秘密。 可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瞒过小姐,如今这件事情居然不能告诉她,春语着实纠结了。 而现在,趴在墙头上,围观着杜大人和云瑶姑娘,想要知道如何让一个姑娘更喜欢自己,对百里熙来说,也是件反常的事情了。 再看杜则宁,想要顺利抱得美人归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初夏,午后的风带着几分炎热。 蝉鸣之声此起彼伏,让人产生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一行人突然出现在凤阳巷中,喧嚣叫嚷的声音,刹那打破宁静。 “老大,就在前面了。” 一名面容颇黑,年约二十岁的男子谄笑跟被人众星拱月般走在最前面的人道。 “哼,云瑶就住那里,哼哼,当小爷是她那么好使唤的么?!” 率着十多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人轻哼着,一脸的不快。 “云瑶,你出来!小爷来找你了!” 啪的一声。 瑶珠端了一杯茶正要递给洛凰,就被这突然爆起的怒喊声吓得手一抖,茶杯摔碎了一地。 今日云瑶家门前还真够热闹,先是杜则宁每天来报道,今日怎么还有人在外面很是不善的叫嚣了呢? 自从那日看了云瑶的功夫,知道她并非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后,洛凰对她的事情一直权作不见。 那样身手的一个人,隐住在这里,其后总有一些常人想不到的故事,何况,看她与杜则宁之间,其中渊源似乎也是不简单。 “你们是谁?找云姑娘何事?” 洛凰的内力尚算不错,仔细听,可以听见是杜则宁在皱眉询问来人。 “小爷是谁?呵呵。”来人带着几分跋扈,转身与身后的人道:“你们告诉他,小爷是谁!” 当即有一面色黝黑的男子,在旁边弓腰讪笑道:“这没长眼睛的,连穆少爷都不认识,他啊,可是云瑶姑娘未来的夫婿。” 云瑶的未婚夫? 杜则宁微微蹙眉,他对云瑶的事情很是上心,早在一开始的就打探清楚过了。 云瑶在祈城举目无亲,素来独来独往惯了,可从来没有个什么未婚夫。 院子里,云瑶听见声音走出来,看见门前被十多人堵住,不禁蹙眉:“穆少爷又是你。” 来人见着云瑶一笑,她一双秀美却是微微蹙起:“你还敢来缠着我,难道是我上次教训的你不够?” “娘子,你怎么一见着为夫就这么不客气。”来人吊儿郎当的一笑,一双眼睛看着云瑶可不如话中那么友好:“小爷我看中你做我的如夫人,上次人少才让你占个便宜,今天小爷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咱们俩啊,今天晚上就成亲!” “老大,这晚上成亲会不会不太好?”面皮黝黑的男子在旁边进言道。 “哪里不好了!”来人一手拍在他的后脑上,横眉道:“洞房花烛夜,当然在晚上是最好,你懂个什么。小爷让你们准备好的东西,都快亮出来给小爷的娘子看看。” 银光晃一晃,刀枪寒冽,还有几人拿着棍子做一脸凶神恶煞。 居然是来抢亲的,还抢的这么明目张胆。 早从洛凰和百里熙那得知云瑶作为武林高手一事的春语,更是好奇的去爬墙头围观了。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抢到了户部侍郎面前,敢在云瑶姑娘面前动手,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娘子,你是要乖乖跟为夫走呢?还是要为夫亲手绑你了回去拜堂呢?”来人晃一晃手中的绳子,看在杜则宁眼中不由怒意陡升。 “大胆!”杜则宁叱喝一声,挡在云瑶面前,与来人对峙道:“祈城里敢强抢民女,你们眼中还有木有王法!” 那位穆少爷挑眉打量下杜则宁,不屑道:“你又是谁?从刚才开始就对小爷大呼小叫,小爷我眼中自然有王法,可王法也不能不让人成亲吧!你这棵葱又是哪里来的?长得一般般没有小爷的英姿飒爽,难道还想英雄救美?” 生平第一次被人当做一颗葱,杜则宁有中秀才遇到兵说不清道理的感觉。 看穆少爷一群人地头蛇的模样,杜则宁道:“我乃户部侍郎杜则宁,你们若是再来纠缠云姑娘,本官可要请你们去刑部大牢里呆几天了。” “哎哟,刑部大牢,小爷还真是好怕哪!”穆少爷拍拍胸口,假装害怕道,他身后几人哄笑一声后,他当即不屑道:“刑部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闫慎亲自站在小爷面前,小爷也不怕!” 闫慎,却正是刑部侍郎的名字,传闻刚正不阿,自己的小舅子犯了错也被他亲手关进刑部大牢中。 洛凰抬眸看眼百里熙,却知道这位穆少爷是何来历,竟连闫慎都不放在眼中。 百里熙难得摇一摇头:“本王倒是不知道祈城有什么穆少爷竟然这么嚣张跋扈,果真江山代有才人出,这祈城的纨绔换得真快啊。” 想当年,箫大将军府上的箫一笑公子,可是这祈城人人闻之色变的纨绔子,那时百里熙私下也没少打着箫一笑的名号做一些“好事”,如今想想那时的日子当真荒唐,却又让百里熙怀念。 这位怀王殿下也不曾听过名号的穆少爷,一抬头,傲然道:“杜则宁,哦,小爷听过这个名字。可是,这位礼部……不,是户部的杜大人是吧,就你,小爷还真不放在眼里,你要挡小爷的路是么?你尽管你挡就是,小爷可是最喜欢抢来的东西了。” 那位穆少爷很是嚣张,说完后边再不看杜则宁,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云瑶。 他那样若有所图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云瑶,让杜则宁很是不快。 百里熙离开祈城多年不知道面前穆少爷的身份,可在祈城为官多年的杜则宁却能推算出一二了。 站在他身后的云瑶,始终留意着他的神态,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她眼眸微垂,在他耳边轻轻道出了那位穆少爷的身份,果然,就见杜则宁迟疑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凝重,更显迟疑。 他早就听说过这位穆少爷的名号,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为官多年来,杜则宁自认为官不卑不亢,可这旸国朝堂之上,除了皇上之外,却有一人,是他如何也不想去招惹的。 这穆少爷……着实棘手的很。 他扭头凝望着云瑶素雅的面容,灵光一闪道:“云姑娘,你武功那么厉害,你只要避开,穆少爷一定不能奈你何的。” 如释重负般,杜则宁朝她一笑,他怎么忘记了,面对那些招招能置人于死地的杀手云瑶都能全身而退,何况穆少爷这纨绔恶霸呢。 云瑶幽幽看他,一摇头:“杜大人,民不与官斗,云瑶纵然躲得了一时,如何能躲得过一世。” 对面穆少爷看着两人互相凝望的模样,微微蹙眉,一挥手道:“好了。*一刻值千金,杜则宁,小爷不稀罕你见面送什么贺礼,赶紧闪开,小爷要带小爷的娘子回去拜堂了。” 一边说着,穆少爷一边大咧咧迈几步,上前越过杜则宁,握住了云瑶的手就要带走。 “娘子,以后你乖些,为夫不会亏待你的。”穆少爷斜看杜则宁一眼,笑得痞痞,一脸挑衅:“至于以前那些个臭男人,为夫知道那是你有眼无珠,以后你只好好服侍为夫就足够了。” 穆少爷眼中的得意和讥讽,刺得杜则宁一痛。 而小九,面的要强抢云瑶做妾的家伙,只是抬头很是不解地看眼杜则宁,见他不动喵呜喵呜着,只是跟在云瑶身边。 “云姑娘,你不能跟他走。”杜则宁一个箭步向前,紧紧握住云瑶止住她的步子。 为什么,她的武功明明那么厉害,面对强权却也只能屈服呢? 他凝视着云瑶,手上微微用力,生怕他一松手,自己和云瑶以后真的只能形同陌路了。 明明他下个月是想向她提亲,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娘子的。 而穆少爷……若真闹大了,他未必不能…… 可若这样,他日后的仕途…… 杜则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杜大人,穆少爷你惹不起,你放手吧。”云瑶垂眸只看着杜则宁握着自己的手,并不抬眸看向杜则宁。 穆少爷得意道:“还是小爷的娘子知情识趣。杜则宁,你惹不起小爷,识趣的就快放手吧。大不了这样,日后小爷若是觉得阿瑶无趣了,再送给你就是。” 全然将云瑶当做玩具,穆少爷挥开杜则宁拽着云瑶的手,就拖了她离开。 “好了,小爷今晚洞房花烛,回去拜堂了。” “恭喜老大,又添一名如夫人。” “恭喜老大。” 一群混混此起彼伏的道喜声格外的刺耳,飒飒的树叶轻响,彷如也飘的很远。 杜则宁只是紧紧看着云瑶的身影,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云瑶深深看向他的那自后一眼。 那一眼里饱含了很多他看不明白的复杂,可有一种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失望!云瑶对他的屈服是失望…… 云瑶的视线缓缓极慢地从杜则宁的身上移开,杜则宁心中刺痛一下,突然觉得,此去,他和云瑶之间不仅仅再无可能,在云瑶心中,或许将再不会有他。 杜则宁的一生并不算顺遂,母亲乃是一方小县城中富庶人家的妾,主母善妒,父亲花心,美貌小妾一房房往家里纳,作为庶出子,从小看着母亲为护他蒙受欺负而不甘反抗,他心中就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带母亲离开那个冰冷冷的家。 只是,当他考了状元,功成名就荣归故里时,半路上却的信,母亲终究没能熬到那个时候,终究还是留下了他一人。 他去黔城为官,勤勉做出政绩,因为他知道若不能成为人上人,他依旧不能活得自在,他兢兢业业终于让皇上注意到了他,其中艰辛一语难说,甚至一条性命都差点留在了黔城。 大难不死,他如今正蒙圣宠,他步步为营,绝对不能走错一步。 可是看着云瑶,二十多年来他唯一心动的女子,难道他付出了这么多,却还是不能护住那一点点他想要珍惜,真要让云瑶怨恨他一辈子,让自己遗憾一生么?! 砰的一下,杜则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他人就已经撞向了穆少爷,一拳正打在他的脸上。 “我不会让云姑娘跟你走的!”杜则宁环抱住云瑶。 “杜则宁!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要和小爷作对!”穆少爷瞪眼火冒三丈。 杜则宁不看他,只是深深望着云瑶。 “杜则宁,你知道在做什么吗?”云瑶问着。 杜则宁坚定道:“云姑娘,我想娶你为妻,不能让你被其他人抢走。” 百里熙近日跟着春语爬墙头爬得越来越顺手了,见着这一幕百里熙才是认可点一点头,这杜书呆总算有点骨气了。 洛凰虽然不想与云瑶有什么交集,不过对有胆子敢强抢云瑶做娘子的穆少爷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真不怕活腻了。 步出院子,洛凰难得跟风凑个热闹,却没想那穆少爷着实……不够伟岸,或者应该是矮了些。饶是她眼神不错,也只看见了那数十名排排站的小弟,竟丝毫未瞧见那穆少爷分毫。 那边,云瑶望着杜则宁眸中闪过感动,问:“若为此惹来了麻烦阻了你的前程,你可会后悔?” 杜则宁摇头,回答的果决:“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后悔。” 到手的新娘如何能拱手相让。 穆少爷一拳就要打向杜则宁:“小爷的娘子,你敢抢真是活腻了!” 然而他还未碰到,就见眼前一花,已经被向后跌倒在地上。 “哎呀,老大——” “老大你还好吧?” 一群跟班纷纷上前要扶。 “杜则宁!你当真要跟小爷我过不去!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仕途,你当真不会后悔?!”穆少爷狠狠瞪向杜则宁。 杜则宁只是沉默,一双手却将云瑶环抱的更紧,不言而喻。 见他如此,云瑶意向平淡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容,见地上穆少爷暴起还要有什么动作。 她广袖一挥,正中穆少爷胸前,眸光冷冷道:“你们滚!” 作为在祈城混了多年老大的穆少爷,他从未被人这么无礼对待过,可见着云瑶眼中的冷意,脑中闪过一幕,重哼一声,“杜则宁,小爷感动与你对小爷娘子的一片真心,今日就放你一马成人之美,不与你们计较了!” 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穆少爷丢给周围小弟一个眼神,愤愤然离去。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穆少爷居然走的这么轻易?! 这样急转直下的一幕让洛凰不由微微挑眉,心中不由生出分奇怪的感觉。 可在她看见那穆少爷的模样时,却顿时失笑出来。 ☆、第五十九章 那个想要强抢了云瑶做娘子的穆少爷,长得倒是白白嫩嫩如玉似的一团可爱,只是……他的年纪也太小了些吧! 约莫十一二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怎么看都还是一个孩子,却偏一副老气横秋、满脸的煞气。 他的身高按照同龄人来说虽不算矮,可站在那群成年男子的跟班前,却是矮上了些,难怪洛凰刚才没看见他。 这样性格乖戾的人,难免有些冲动,不计后果。 也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谁,能让杜则宁那么忌惮。 她才想折身回去,旁边春语也恰好见到了那位穆少爷的模样,当即笑出声来。 她低声与洛凰道:“小姐,这位穆少爷才这么点大,就知道强抢民女做如夫人,这也太早熟了些吧?” 寻常少年如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还在求学,在长辈面前循规蹈矩,这位穆少爷就敢这样肆意妄为,仗势欺人当真是不学好。 穆少爷的心情很是郁闷,在他遇见云瑶以后,一直都有些低沉。 如今当众出了丑,心中更是觉得憋屈。 “老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样大人大量成全云姑娘,此等山居若让别的姑娘知道了,一定会倾慕于你,都想嫁给你的。”黝黑的男子讨好着道。 穆少爷这话听着顺畅了些,一抬眼看着男子的笑脸,却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横道:“小爷我想要娶娘子,何须这些手段,你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小爷?!是不是!” 质问着,穆少爷一脚就踢在黝黑男子的腿上。 男子吃痛一下,却只能笑着道:“小的怎么会嘲笑老大你呢,小的可是最敬重老大你的年少有为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跟在后面的跟班们,连声附和:“老大威武,老大英明,嫁给老大最幸福!” 听见这个口号,别说春语忍不住笑了,就是百里熙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嫁给老大最幸福,这位穆少爷到底是多想娶娘子啊?! 被拍了马匹的穆少爷心情稍微舒畅了些,一转身回去,却见不远处两个女子正低声说着什么。 春语的声音很小,何况穆少爷也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听不见春语在说什么。 可他就是觉得面皮上一热,小爷他现在见什么都不顺眼。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他心情正不好的时候出现在他……咦?! 见着了槐花树下洛凰和春语的相貌后,穆少爷脸上神情一顿,旋即眼中沉郁散去,登时一亮。 “两位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你们可成亲了?”穆少爷头一样,墨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信步站在洛凰和春语面前痞痞笑问道。 知道眼前这位穆少爷背景不简单,不愿为百里熙凭白生出麻烦,洛凰拽了春语就要避开他。 “哎,两位小娘子,别走啊。”穆少爷往前一步再拦住,笑得格外灿烂道:“没关系,就算你们成了亲,小爷也不介意的。刚好,今天小爷准备了婚礼却没新娘子,小爷看你们两个很投小爷的眼缘啊。” 洛凰挑眉看着自说自话的穆少爷,感情他是抢不到云瑶做娘子,要改抢她和春语了。 “穆少爷,你年纪这么小,要娶我们二人可不合适。多谢抬爱,还请让路。” 听着洛凰慢悠悠的话,穆少爷当即更乐了:“小爷说合适就合适,两位娘子,快跟为夫走吧。” 遇上逮着人就喊娘子的穆少爷,这看热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娘子,你还没有告诉为夫你的芳名呢。”穆少爷笑得色眯眯,上前就要握住洛凰的手。 看她们两个柔柔弱弱的模样,小爷才不信个个都会想云瑶一样是个棘手的。 洛凰没想到今日竟会被个小少年调戏,而百里熙也是心情不快了。 有人当着他的面想强抢民女做如夫人倒也罢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可那姓穆的小子却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人,那可是不能忍了。 在洛凰要侧身避开穆少爷的一团白嫩嫩的咸猪手时,百里熙欺身过去一把拽住,正挡在洛凰身前。 他冷凝着一张俊颜,阴沉道:“敢碰她们,就剁了你的手!” 穆少爷横行祈城这些年来,可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尤其,他更是不喜欢比小爷他高的人,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对他说话,混蛋啊,长得高就了不起了么! 穆少爷一抬头,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敢坏他的好事。 入目的是百里熙俊朗清贵的玉颜,冷冷却让他心头一颤:“美人……” 穆少爷痴痴看着百里熙,微张着嘴巴惊艳道。 他两眼放着光,另一只手就要摸在百里熙的脸上。 “没人,做我娘子可好?” 百里熙当即面色阴沉沉的,眸中如利剑射向他。 看见他的动作,再听见那穆少爷的话,周围不止杜则宁和云瑶,就是跟在他身后的跟班们也是凌乱了。 杜则宁却是没想到,这祈城之中居然有人敢调戏怀王殿下,真是好大的狗胆,他偏不出声,惹恼了怀王殿下,可终于有那穆少爷的好果子吃了。 跟班们平时没少助纣为虐抢了些姑娘给穆少爷做如夫人,可现在…… 还是那作为他们狗头军师的黝黑男子,上前拽一拽道:“老大啊,这可是一个男人啊,不能做娘子的。” 黝黑男子说的声音颤颤,只觉得一定要劝住老大,这被老大调戏的男子,其相貌当真是俊美的不似凡人,估计就是对上传闻中他们旸国第一的怀王殿下也不会逊色。 可他这样冰冷冷的样子也太骇人了些,其威压气势,着实让他们这些小跟班吃不消啊。 面的这样让人下意识想要折服的百里熙,穆少爷却是早被美色眯了眼。 他不满的被黝黑男子拽退两步,横眉道:“男人又怎么了,他可比小爷后院的那些如夫人们好看多了。” 说着,无视百里熙冷得让人心头直颤的视线,还想再往前继续调戏。 “美人,小爷很是看重你,你嫁给小爷,小爷可不会让你做如夫人,定然给你做正室,绝不委屈你如何?”穆少爷望着他的脸,他的娘子真是生错了性别,不过没关系,就算是男儿身,也不影响他对他的欣赏。 长相绝不阴柔如女子的百里熙,眼角一抽,一挥袖便要将他从身前逼退。 “不想死的就快滚开。” 百里熙纠结的却是,他堂堂男儿被调戏了,洛凰居然笑了,她也是吃定了,那穆少爷在自己面前占卜了什么便宜了。 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云瑶和杜则宁,一个念头闪过,当即止住动作,只直直看这穆少爷。 那穆少爷自认祈城没人能比他横,只凑过,道:“美人,做小爷的娘子可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你是要乖乖跟小爷走呢,还是要小爷的人绑你走呢。” 他吊儿郎当着,想摸一摸百里熙的手,可被他的视线一扫,手下意识就缩了回去。 “穆少爷。”百里熙幽幽道:“你若能绑的了,就来绑绑看。” 他既不出手,也不发怒,好像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般。 穆少爷一笑,他就知道,想云瑶那样的难缠的人,可不是倒霉就再遇上来了的。 他朝百里熙一笑道:“美人,以后就叫为夫春寅吧。来人,仔细将美人绑了跟小爷拜堂成亲去。” 穆春寅笑得畅快。 百里熙听见他那句“为夫”“美人”什么的,面皮一抽,感觉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也只是想看看洛凰的反应,可被个小屁孩调戏也太自虐了。 好在,忍一忍,洛凰到底不会让他失望的。 在穆春寅接过跟班递来的绳子,就挥手让一众跟班齐冲上去拿下百里熙,好绑了他回去好拜堂的时候,洛凰一步上前,一拳正打在穆春寅的脸上。 看热闹而已,敢调戏阿熙也够大胆,可要真想绑人回去,那可是不行的。 “哎哟——”穆春寅一阵吃痛,身子往后倒去。 “你可知道小爷是谁!敢跟小爷抢美人,小爷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子就对你怜香惜玉的!”穆春寅龇牙咧嘴的一下令,那些小跟班便是齐齐围攻了过去。 穆家知道这位小祖宗平日里的蛮横,祈城之内煊赫世家多的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是训练过的,对祈城的达官贵人都知道。可偏偏,那些年百里熙不在祈城,跟在穆春寅身边的人从没见过百里熙,所以也只当他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而已。 穆春寅这些年来,也只遇上云瑶一个一开始就将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这些年他横行的顺利,只觉得云瑶就是他纨绔恶霸生涯的一个例外,断不可能在遇见了云瑶那个煞星后,会接二连三地再遇见一个。 只是,当他看着挥拳舞剑的跟班,一个个像麻袋一样被洛凰踢飞的时候,却是被打的哀嚎不止。 美人虽然让他很心动,可小爷他却很是怕疼啊。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拦住她!” 穆春寅对上洛凰的视线,见她朝自己走来,连忙抓过身边一个小跟班挡在前面,然后气急败坏的吩咐着。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刚才一个杜则宁,再之后男儿身的美人,一个个性子都和善可欺的很,怎么跟在他们身边的女子们个个都这么凶悍暴力呢? 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日后好报仇。 “你给小爷等着!小爷是不会放过你的,美人一定是属于小爷的!”穆春寅一边撒腿往来路逃去,一边气势凶狠地回头朝洛凰撂下狠话。 早知道今日接二连三碰壁,小爷就好好学武绝不喊辛苦了。 只是却来不及了。 身后当路的根本,一个个再次哀嚎呼痛着飞了出去,穆春寅才跑出去没几步,就感觉身子一轻,屁股上一痛,整个人就向前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撞在树上,实在痛的很。 “你敢欺负小爷!”穆逢春躺在地上直揉着疼痛的地方。 眼前一花,就见洛凰身影一闪依旧飘落在自己眼前。 以前他就在话本上看人讲起轻功,人能如鸟儿一样飞起来,那轻功一定是很美妙的一种武功。 只可惜待他见府里的人用过后,像个蛤蟆似的蹦蹦跳,浑然没有美感,这会见着洛凰的轻功,清逸飘然不染丝毫凡尘的落在面前,才是恍惚,原来世上的轻功并非只有一种的。 “你说不会放过谁?又要抢谁做你娘子?”洛凰一把握住他的前襟,幽幽问着。 看着洛凰为自己出头的百里熙心情很是不错,再次觉得自己没亲手收拾穆春寅着实是件明智的忍耐。 “阿凰,别跟这小子说什么。依本王看直接把他绑起来卖去青楼里算了。”百里熙森森建议着,让他敢调戏自己,强抢民女做娘子,把他卖了都是便宜了他。 “美人你——”穆逢春呆住了,道:“我可是秦国公府的小少爷,秦笙可是小爷的亲舅舅,你们敢!” “秦笙?”百里熙挑眉,想起那个微胖的身影,眉头一蹙,冷哼道:“原来你是秦胖子的外甥,秦胖子最欺软怕硬趋炎附势,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平身与穆春寅对视着,百里熙笑得冰冷道:“把你卖到青楼里,别以为没人敢收,你可知道有些人就喜欢你这种世家子,用上一些药,一些手段来调教,到时候你也只能乖乖任人摆布,秦国公府的小少爷又如何。” 坊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也略有耳闻,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一些见不得刚的地方从来都是层出不穷的。 穆春寅打个寒颤,却是愣住了,他不明白,若是其他人听见秦笙舅舅的名字早就下得跪地求饶了,眼前这个美人怎么一点都不怕呢。 “美人你……”穆春寅再看看抓住自己的洛凰,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开了,哇的一声却是嚎啕大哭起来:“原来美人都是蛇蝎,祖父……哇,祖父快来救我,小爷不跟你们玩了,呜呜——” “呜呜,你们这些胆大的人,快放开小爷,呜呜——”穆春寅一边大声哭喊着,一边扭动着身子想要从洛凰手下挣扎来。 “小爷不跟你们玩了,呜呜——小爷要回家——” “什么美人,小爷再也不要了!呜呜,祖父救我——” 之前还嚣张跋扈的穆春寅哭得满脸泪痕,白嫩嫩的脸上眼睛微红,他生得团团白胖也算可爱,这会像个孩子似的哭的撕心裂肺,也着实可怜的,让他那些小跟班都要心碎了。 “你们放开老大——”几个人冲过去想要夺回穆春寅。 可还没靠近,就被百里熙挥退。 “老大——”黝黑的男子看穆春寅哭得伤心,扑通一声跪下道:“两位大侠,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老大吧,他其实还是个孩子的。老大——” “呜呜……呸!赵狗子不许你、你求饶,呜呜——”穆春寅忘记自己刚才还在吓得喊救命,却是制止道:“箫一笑当年也被人打过,可从来都没求饶过,小爷怎么能求饶,呜呜,好痛啊……” 面皮黝黑的赵狗子对他言听计从,“是,是。老大你说不求饶就不求饶。大侠,你们要是真卖老大,还请把小的一起给卖了吧!” 从穆春寅提到箫一笑的名字时,百里熙面色就有点古怪了。 怎么听这小恶霸的语气,对箫一笑很是崇拜呢。还有他那个狗腿的跟班,其忠心倒也出乎意料。 洛凰却是差点忍不住想笑了,这转变也太滑稽,而她却没想到箫一笑在穆春寅心中竟如此不同,不妥他的哭声着实够闹人。 “别哭了,你乖乖回答问题,或许我们就放你一马。”洛凰扔下穆春寅道。 “真的?”穆春寅带着泪痕,见洛凰点头,当即止住泪水。 看着他当即止住的泪水,百里熙淡淡看他一眼,问:“你很崇拜箫一笑?” 穆春寅对这个刚才很是喜欢的美人却是扭头不理,他只与洛凰道:“小爷不跟蛇蝎美人说话,要问什么你来问。” 变成了“蛇蝎美人”的怀王殿下忍不住面皮一抽,只觉得眼前这小子着实不可爱。 敲他一个爆栗,百里熙道:“再不老实回答,一会就卖了你!” “呜呜——”穆春寅差点又哭出来,见洛凰一脸淡定,觉得还是她安全些,便是抬着泪痕犹在的小脸,道:“箫一笑那可是小爷心中的大英雄,可惜他经常不在祈城,小爷不能与他结交,可这没关系,小爷知道他的英勇事迹,想当年,箫一笑也是祈城里第一号的纨绔子……” 让洛凰哭笑不得的是,这位穆春寅结结实实的是箫一笑的崇拜者,箫一笑当年是祈城第一纨绔,为于偶像比肩,他自然也要在祈城有一番“大作为”。 看着他提起箫一笑时一脸的崇拜,百里熙只觉得他三观着实有问题的很,记忆里被狗追的鞋子都掉了,翻墙偷看美人被打的四处乱蹿的箫一笑,怎么就那么英雄了?! 掏掏耳朵,百里熙着实听不下去了。 拎起了穆春寅,长眸斜看他一眼:“臭小子难怪这么好欺负,原来是在学箫一笑,什么不好学学他,哼,带着你的人走吧。” 见百里熙提起箫一笑的不以为然,穆春寅下意识地想打人,可身子一动,屁股就觉得疼。 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他一溜烟呼喊着跟班:“快撤!” 本以为恶霸的穆少爷得了便宜就会乖一些。 没想到,他脸上的泪痕一擦,隔着百米回头就与百里熙挑衅:“你们等着!小爷不是好欺负的,小爷会回来报仇的!” 百里熙亦是笑得嚣张,低声慢道:“你尽管来报仇,秦胖子,本王正打算见见他呢。” 看他是否还如以前一样,为了百里渊可以跟他拼命。 ☆、第六十章 有怀王殿下坐镇,穆春寅临去前的叫嚣威胁并未被人放在心上。 近几日来有些八卦的百里熙依旧在围观着杜则宁和云瑶之间突飞猛进的进展,而杜则宁和云瑶两人,秀恩爱的也毫不避嫌。云瑶不再避着杜则宁,两人处得愉快,无论去哪里都是出双入对,倒是小九喵呜喵呜的插不进两人中,百无聊开便遇见了春语。 春语一向喜欢它,得知它乃云瑶所养后,不由感叹了下,他们的有缘无分。 洛凰在一旁听着,若春语见过小九凶猛厮杀的场面,不知还会不会这样遗憾感慨。 翌日,高挂在树上的碧叶如琉璃,摇晃着风吹动,枝桠轻移,阳光倾泻了满地。 依靠着窗边,洛凰正为这样明朗的天气觉得心情爽朗时,就听见门外一转喧哗之声逼近,砰一声,就见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来人,进去把东西都给小爷我砸了!” 来人一身锦袍,生得白白嫩嫩,小脸上横眉跋扈,正是穆春寅。 “你们好大胆子,怎可私自闯进来,还不快退出去!”瑶珠拦在穆春寅面前。 “小爷胆子一向都不小。”穆春寅一把挥开她,喝一声:“砸!” 霹雳哐啷中,院子里很快一片狼藉。 对上正走出来的洛凰,穆春寅更是嚣张道:“敢欺负小爷,小爷今天就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洛凰扫一眼院子,淡看向他,“穆少爷,昨天你是没有哭够么?” 被提起丢脸的事情,穆春寅一跳脚,“呸!你们以大欺小,那么无耻的事情还敢提!” 他却是忘了自己最喜欢的也不过是仗着人多抢人做娘子。 瑶珠愤愤看着穆春寅,与洛凰询问道:“洛姑娘,不拦着他们么?” 她知道昨天下午洛凰一人就将穆春寅等人打得落花流水,若她出手,定有穆春寅好看。 洛凰则淡定多了,只低声道:“你和春语不是想重新修整院子么,让他们砸,被砸了什么要多少钱都记下来,让他们赔。” “可是洛姑娘,他这样……怎么会愿意赔钱呢?”瑶珠对此却不太乐观。 洛凰一笑道:“有阿熙在,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瑶珠了然,王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会她反倒有点同情穆春寅了。 见洛凰不理自己,穆春寅挑衅道:“小爷不止要砸,还要烧了你的院子!哼,小爷今日可不怕你,一会让你有的哭!” 今日他可是有恃无恐的,虽然,同样是昨天那些小跟班,不同的是,穆春寅身后还跟了几名持着刀剑的壮汉,下盘稳健,武功很是不弱。 皮肤黝黑的赵狗子在旁边亦是笑的得意:“还是老大聪明,有太爷身边几位大侠在,今日一雪前耻。” 他的话才落,满院砸东西的跟班们居然还不忘附和喊道:“老大威武,老大英明,嫁给老大最幸福!” 喊得足够气势,却让洛凰忍不住腹诽——穆少爷,你到底是多想娶娘子?! 听着动静漫步出来的百里熙,倒是不客气的嗤笑一声,道:“只会抢娘子的臭小子能知道什么是幸福么?” “哼。小爷六个娘子,自然再清楚不过。”迎上百里熙的视线,对这个威胁自己的人,穆春寅努力笑得狰狞阴森道:“你这个蛇蝎美人,昨天还想卖了小爷,枉小爷对你一见惊艳,还想让你做正室。今天小爷定要你后悔辜负小爷!” 辜负?!后悔?! 轻笑一声,百里熙眉梢轻挑道:“看你是昨天被揍的不轻。” “真当小爷还那么好欺负么!”穆春寅横道:“小爷今天就是来找你们报仇的。一会将你们一个个的都卖掉!” 说着一挥手,让众人砸的更凶猛。 若论凶狠,穆春寅绝对不是百里熙遇见的第一个,跟当年大皇兄惩处人的手段相比,穆春寅这不值一提。 不过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当面说要卖了他的,穆春寅当真是第一人。 穆春寅总结昨天的教训,在他看来洛凰的武功最厉害,而百里熙就是依仗了她才敢欺辱自己。 他朝身后几名劲装男子道:“你们去抓住她。这个蛇蝎美人,小爷要亲自教训他。” 指派完毕,穆春寅阴笑着挥着拳头就朝百里熙打过去。 百里熙一个侧身,穆春寅扑空,再一个旋身,百里熙一脚踢过去,正中穆春寅屁股。哎呀呼痛一声,穆春寅就已经扑倒在地上。 这个情况让穆春寅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为了老大的颜面奋斗,他摸起地上一块石头,迅速爬起再次朝着百里熙扑过去。 好歹让这个蛇蝎美人见点血,让一众跟班知道作为老大的他,其实是很威武的。 看着穆春寅拽住了百里熙的衣服,一下要砸过去。 一旁赵狗子在助威:“老大好样——” 然而,百里熙手指上也不知怎的碰一下穆春寅,就见他动作一顿,仿若姿态被定住一样,直直扑倒在百里熙脚边。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让众人愣住。 只是奉命保护穆春寅安全的几个劲装男子,本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助纣为虐,见穆春寅吃了亏,转身就要去护他。 脚下才动,几人就见眼前一花,洛凰扬起抹浅笑道:“几位对手的是我,想过去先打一架吧。” 自己的院子想如何修整是自己说了算,这么冲进来就砸,岂是事后赔了钱就能了事的。 “瑶珠,春语。”百里熙扬声吩咐道:“记清楚他们都砸了什么,一文钱也不能少。” “你想的美——哎哟——” 百里熙一把抓起还想起来再打的穆春寅,冷笑道:“穆春寅,现在该好好收拾你了。” 穆春寅勾拳抬脚一阵乱踢,喊道:“小爷来收拾你才对!你们都快来帮忙!” “老大——” “放开老大——” 首当其冲的赵狗子还没碰到两人衣角,就被莫名往后摔去。 其他跟班,穆春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是被他纷纷踢飞,再来不及喊痛,他就被一扔,身子圆滚滚的就撞在一个桌腿上。 现在的情况,完全出乎他意料很多啊。 揉着作痛的腰,眼前一暗,抬头就见百里熙冷凝的玉颜。 “你——你也会武功?!”穆春寅惊惧了,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百里熙。 “原来你是想把本王当软柿子捏。”百里熙颇具深意地一笑:“现在你还想报仇么?” 穆春寅连忙摇头,小爷他从来都很识时务的。 “大侠,被损坏的东西,我、我一定如数照赔。” 百里熙居高看他,朗然一笑:“只是照赔还不够,利息也是不能少的。” “利息?”穆春寅直觉不妙。 之后的事情,穆春寅不想再提,那着实是一段屈辱,是他作为老大生涯最想抹去的一段。 穆春寅想,自己一而再开罪了这蛇蝎美人,他一定会将自己痛打一顿,可当他双手过头举着盛满了水的一只碗时,他才明白,蛇蝎美人的狠毒远非他想的那样简单。 “双手举直,碗端好,洒出来一滴,就打一尺。” 穆春寅纠结的很,看着悠然坐在一旁的百里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竹尺,打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疼。 额头上一湿,清流滑过。 啪,一声脆响。 “啊——” 跪在一边,穆春寅都不知道这是第几下了,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对比一双举得快废掉的手这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生不如死,原来不一定要血腥暴力。 耳边沙沙的树叶声,听在他耳中跟觉得度秒如年。 而他依仗的几名高手,怎么就被人制住了呢?! 百里熙斜睨一眼,就见穆春寅一脸的委屈无辜地看着自己,泪珠都悬在睫毛边时,幽幽道:“苦肉计对本王可没用,不然,你掉一滴泪,本王再给你一竹尺?” 暗忖一声冷血,穆春寅从善如流收起了眼泪,却是疑惑这一直自称“本王”的蛇蝎美人是哪一国的王爷。 估摸下自己受难的时间,穆春寅憋住一口气,估计舅舅已经收到消息快赶来解救他了,到时候他也要收收利息才是。 挺直了腰板,穆春寅想着等下一定要让舅舅把蛇蝎美人抓起来,将他严刑折磨一番,不能按上一个奸细罪名也要把他赶出祈城。 似乎已经能预见到那一惨况,穆春寅眼底都忍不住暗暗滑过一分得意。 百里熙淡淡扫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洛凰在旁看着各怀心思的两人,扭头继续与瑶珠清算着被砸了的东西,慕少爷还真是败家的可以。 夏日的午后,天气生出的热意,高挂的烈阳,让人只想躲在个清爽的地方纳凉。 作为祈城这些年新晋的恶霸,穆春寅风评虽然不佳,可一众跟班对他却忠心的很,尤其是那最善拍马屁的赵狗子,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朝着门外看了多久,只希望自家老大可千万别受什么伤, 望穿秋水时终于看见了凤阳巷中,一道略显圆润的身影,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出现了。 “大人啊——快救救老大吧——” 来人正是穆春寅的舅舅,吏部尚书秦笙,行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他自幼与姐姐相依为命,因为姐姐的早逝,所以对穆春寅这个外甥极为疼爱。 这些年给那小祖宗收拾摊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在旸国里,百姓也知官位吏部尚书的秦笙秦大人处事严厉狠绝,并不失公允,不过,前提是,只要别扯上秦国公府的穆春寅穆少爷。 秦笙这些年护短的事迹也并非一件两件了,所以对穆春寅,众人惹不起也只能躲着了,偶有几个不识趣的与穆春寅起来了冲突,也都被秦笙一番狂揍,若还不服气,秦大人也不怕闹大,直闹得那人一家鸡飞狗跳,最后五体投地来认错。 在将祈城里敢与穆春寅对着干的家伙们都胖揍了个遍后,祈城里,基本再没人想去惹穆少爷,有一个护短的秦尚书就够呛了,何况,还有个更加护短,皇上也要给几分面子的秦老国公呢。 宝贝外甥过的顺心,就是秦笙这个舅舅最大的满足。 可就在两柱香前,跟在外甥身边的小跟班却仓皇跑去告诉他,自己宝贝外甥居然被人欺负了,而且还欺负的很惨!这让他如何还能坐得住,当即就冲过来了。 “阿寅——舅舅来救你了——”才进院子秦笙就环顾,双目难掩怒意道:“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欺负秦某人的外甥!” ☆、第六十一章 那一声粗声糙喊,在穆春寅听来简直就是仙乐,酸痛的手臂一甩,喊句“你等着瞧”,就将碗砸向百里熙,蹭一下就往院子里逃去。 救星来了。 “舅舅,你终于来了——”头发凌乱,白嫩脸颊上都有几处擦伤的穆春寅,就连走路都快站不稳,跟平日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欺负死了呜呜……” 他紧紧抱住了秦笙,泪水说来就来流了满面,委屈可怜的模样看的秦笙着实心疼。 “阿寅别哭,舅舅会给你讨回公道的。”秦笙一边替他擦着泪,一边抬头怒道:“屋里那个找死的,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秦笙来了,穆春寅有依仗了,小跟班们气焰也起来了:“对!滚出来!” 一阵叫嚣声中,清风径自悠然吹拂着屋前古树,玄色身影映着树叶光影缓缓走了出来。 屋前阶沿上,百里熙颀长而立,修长墨眸悠悠看向台下秦笙,道:“秦大人是说本王该死么?” 他的声音朗然清澈,似乎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让原本一脸愤恨的秦笙当即面上僵硬几秒。 “怀……怀王殿下,怎么会是你?”秦笙惊诧,脸上挂抹古怪别扭的笑。 他的小祖宗啊,惹了谁不好,怎么偏偏惹了他呢。 穆春寅见他骤然转变的态度,也察觉出不妙,再听那句“怀王”,亦是不由瞪目结舌下。这个蛇蝎美人怎么能是跟箫一笑交情最好的怀王殿下呢?!与箫公子有交情的不都该是光风霁月的人物么?! 毫不在意秦笙和穆春寅的吃惊,百里熙负手占得风姿洒然,“本王在哪何须秦大人过问。倒是秦大人,昨天本王已经放穆少爷一马,今日他却恩将仇报,不止砸了院子,还扬言要卖了本王,这般妄为目无法纪,秦大人觉得又该如何处理呢?” “是,这都是下官管教不严。”秦笙扬着笑脸,养成恳切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日后还得了,怀王殿下教训的是。” “舅舅……”穆春寅不服,在后面拽拽秦笙的衣服低声道。 秦笙侧首回眸示意他安静,而后一脸恨其不争道:“阿寅,你可知错了!怀王殿下乃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你啊,还不快给怀王殿下赔罪。” 拍下穆春寅的头,秦笙迎着百里熙的视线道:“怀王殿下,阿寅年少无知,这都怪下官和秦老国公平日里太宠着他了。等回去,下官一定禀告秦老国公,好好管教他再不敢这样肆意妄为。” 百里熙心中冷笑一声,秦笙这个胖子果然越来越狡诈,知道秦老国公连父皇都要卖几分面子,所以搬出来压他。 见惯了秦笙彪悍的一幕,如今看他这样好声好气的跟百里熙说话,穆春寅着实有些接受不了,却不知是因为受挫,还是无法接受那样一个蛇蝎美人居然会是传闻中的怀王殿下。 百里熙看他小脸上难掩的不忿,反问道:“穆少爷难道还有不服么?” 控制不住脾气,穆春寅上前一步道:“小爷当然不服。你行事一点都不洒脱,怎么会是箫一笑的朋友呢?!你快承认,其实你和箫一笑根本就没有关系是不是!你这个骗子!” 穆春寅这突然跑题的话,让满院的人当即一愣。 洛凰看着他凶巴巴盯着百里熙,仿佛为了扞卫心中偶像可以豁出去跟他拼了的模样,到觉得有几分可爱。且不论孰是孰非,他这样扞卫一个人样子,却有几分昔日阿溪的模样。 “你个孽子!做错了事情还不认错!” 一声暴喝从门口处传来。 一个身材削瘦的白皙男子站在门口,正怒看向穆春寅,尤其在见到满院狼藉时,更是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来人一个快步就冲到穆春寅面前,一个挥手就要落下:“跑来砸了别人的院子,你是想把我们秦国公府的面子全丢光么!” 看见突然出现的男子,穆春寅身子一僵,见他一巴掌下来,连忙闪开,却不知道这样更激怒了那男子。 “你还敢闪——”一个踉跄,男子另一手又是一扬要扇过去。 秦笙一把拦住他,蹙眉道:“穆征,你来做什么?” “我是这孽子的爹,我怎么不能来?!”对上他略不快的视线,穆征讪讪道:“是爹身边的人通知我来的,不然我才懒得管这孽子的烂摊子!” 院子里淡淡的酒气,面对突然出现的父亲,穆春寅却是斜看他一眼道:“原来是因为祖父,你才来多管闲事的。” 对上他的不屑,穆征脾气忍不住暴起:“臭小子,我是你爹,我管你怎么能是多管闲事?” “管小爷?!”穆春寅一副吊儿郎当,揭穿道:“看你这一身的酒气胭脂味,一定又是被祖父从哪个温柔乡里拽出来,你是气小爷我坏了你的好事,来找小爷我算账的吧。” “那还不是你成天闯祸!” “小爷成天闯祸,还不是遗传你这为老不尊的。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 不过几句话,穆征就难抑怒意,“你个孽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穆春寅和穆征凑到一起,说不了几句话就能闹不停。 看着被追的到处跑的穆春寅,秦笙心疼他刚被百里熙收拾了有伤在身,再去拦穆征,却怎么也拽不住他。 “秦笙!你别拦我,我非打死这小畜生给怀王殿下赔罪才是!”穆征怒冲冲。 而从他进来,还没说过一句话的百里熙却是不由挑眉与洛凰对视一眼,没想到那么嚣张跋扈被宠坏了的穆春寅,与亲生父亲的关系竟这样剑拔弩张。 穆春寅对穆征也不客气,叫嚣着:“反正你儿子多,你来打啊。不过就你那破烂的身手能打得了谁!” 也确如穆春寅所说,虽然他刚才被百里熙一番折腾,手脚现在还有点不利索,可躲起穆征的追打却是易如反掌。 扑哧扑哧追了好一会儿,穆征却连穆春寅衣角都没摸到。 穆春寅自然不放过机会讥讽他:“跟你同在温柔乡的姑娘,居然也不嫌弃你,真是难得。” 酒气上头,原本因为被父亲叫来帮儿子解决麻烦的穆征,本就不快,现在更不快了。 “小畜生,有本事你别动,我打死你——”穆征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穆春寅转身看他,挑衅道:“小爷就算不动,你又能如何?” 近些年来,穆春寅跟穆征的关系愈发紧张,若非秦老国公一直想方设法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他还真不想看见自己穆征。 作为秦老国公唯一的儿子,穆征本是继承国公一位的第一人选,可自从这跟自己不对盘的小子来了后,他就直接被剔除,居然越过他这做父亲,老国公直言未来秦国公非穆春寅莫属。 这件事情原本就让穆征很怄气,再想到日后还要看这孽子的脸色过日子,更加觉得气闷了,导致他一看见自己这亲生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又被他这样当众讥讽着,他哪里还有作为父亲的威严。 “你——你——”穆征气极,见穆春寅站在原地朝自己得瑟着,眼角扫过一道一亮,气急败坏的他一个转身就是伸手拿过。 “老爷——” “穆征,你——” 寒光一闪,却是穆征抽出一剑,直直往穆春寅刺了过去。 瞬间,血色迸出。 穆春寅只觉得胸前一痛,平日里他最怕痛,可此时的剧痛却让他喊不出一声来。 他呆愣地看着刺在自己身前的剑,他想他此时的挖心的痛,一定是因为受了一剑的缘故,可在看见握剑的穆征满面的狠意时,为什么觉得心中更痛了呢? “阿寅——” 他好像听不见舅舅的惊恐声。 因为疼痛,穆春寅那一瞬的感觉变得无比的清晰,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锋利剑刃刺开了血肉,正往体内更深处而去。 虎毒尚不食子,穆征他果然从未把自己当儿子看。 黄泉路上,他还能追得娘亲么? 穆春寅想,如果有下一辈子,他还想做娘亲的儿子,一定,一定不要再做穆征的儿子。 那一瞬很短却又感觉很漫长,穆春寅感觉身体都变得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想到祖父一个月的八十岁寿辰他不能祝贺,希望他老人家能长命百岁,还有他院子里的六个娘子,自己不在了以后,不知道她们还能照顾好自己么…… 身子轻飘飘的往后飞着,穆春寅看眼湛蓝的天空,澄净如碧。 穆春寅想,这就是他眼中最后的景色了吧。 “穆春寅?” 下一瞬,穆春寅就见眼前出现一张柔美的面容,却是昨天将自己收拾一顿的洛凰。 看着皱眉望着自己的模样,穆春寅才感觉到身后的一点温暖,看着她双指正捏住差点刺穿了自己的长剑,原来他不是真的飞起来了,而是在关键的时刻被洛凰拽开了。 她为什么会救自己? 穆春寅看她一眼,而后直直看向对面的秦笙,他手上还握着长剑,银色的剑身光滑如镜,沾染了他的血色蜿蜒正低落在地面上,仿若渗出的一朵朵红色小花。 与他有过节的人都能出手救自己,而他却真的这么狠心。 穆春寅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却是平静的反常道:“很多儿子,少一个你果真也无所谓。” 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这样安静不恼不怒的穆春寅,透着股让穆征心中莫名一颤。 “我……你——这都是你自找的!”穆征腾地扔掉灼手的长剑,却不敢再看他一眼。 “穆征,你敢伤我外甥,我跟你拼了!”秦笙暴怒,喷薄而出的猩红血液刺得他抓住穆征就是一拳:“他是你儿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被打的头一偏,穆征的醉意早就散去,倔强道:“我、我怎么了--是这小畜生自找的!” 百里熙看着穆春寅,虽然这小子不够讨喜,可看他一身衣衫被血色浸透了大半也不由眸中一沉,记忆中不愿提起的事情依稀间好像又浮现起来。 看着还打在一起的两人,百里熙广袖一挥,语气冷凝如冰道:“再打都滚出去,别妨碍救人。你们几个都别愣着,都快去请大夫。” 几个跟班晃过神来,连忙点头,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也不觉疼赶紧爬起来冲去找人救命。 愤愤推开穆征,秦笙扑到穆春寅身边,看着穆春寅苍白的脸,心头慌乱成一团,握紧拳,他狠狠看着穆征:“你负了阿姐我已经忍你很久,若是阿寅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 强压下想揍死他的冲动,他焦急看着穆春寅,甚至不敢碰他,只小心翼翼轻声问着:“阿寅,你别担心,舅舅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疼痛的唔一声,穆春寅想再说什么却没了力气,脸色更加苍白的好像透明一样,映着身上的猩红让人触目惊心。 众人担忧看着他,而穆征,他的视线落在继承了自己骨血和秦国公府荣耀的儿子身上,却是唇轻启,好似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而众人都挂心着穆春寅,无一人发现他那一瞬的异常。 “阿寅——” “老大——” 运功护住穆春寅心脉的洛凰,被那一声声叫得直觉头疼,扔下一句“你们都别吵了”后,便是抱起穆春寅就进了屋子,将一干闲杂人等扔在院子里。 就连秦笙想要跟进去,也被百里熙拦在了外面。 看着他俊朗的面容,秦笙担忧,想闯却闯不过去。 “怀王殿下,你……是不是因外当年的事情记恨我,所以故意为难阿寅的?”秦笙问得谨慎。 百里熙睨他一眼道:“你当本王跟你一样无耻惯会落井下石么?” 秦笙语塞。 百里熙轻哼一声道:“有阿凰在,他不会有事。” 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穆春寅,此时他却也不想他就那样死了。 看眼时隔多年还觉得碍眼的秦笙,百里熙叫来瑶珠,吩咐道:“刚才穆少爷砸了什么东西,都找这位秦大人赔吧。” 说罢,百里熙再不看现在心乱如麻的秦笙,只是守在洛凰门外。 当白胡子的老大夫被人拽着跑进来的时候一院的人心有悬了起来,当老大夫发现手上的人居然是祈城恶少穆春寅后,又是惊诧又是感慨,检查了他的伤势后,便被秦笙拽紧了衣襟问病情。 老大夫看着秦笙凶狠的脸,不由庆幸,还好穆少爷的伤势只是恐怖,距离心脉差了些许,否则回天乏术,那他觉得秦大人可真能揍他好一顿了。 秦笙一颗饱受惊吓的心终于稍放了下来,看着昏迷中显得格外脆弱的穆春寅,满眼心疼。 小心将他安置在马车里后,他走到洛凰身边,略冷静下来的思绪也知道,刚才穆征那一剑多亏了她及时拉开了阿寅,才不致一剑毙命,想到她又以内力护住阿寅心脉,再心如玄石也不禁感激一番。 到了百里熙那边,亦是多了几分心悦诚服道:“多谢怀王殿下不计前嫌,救命之恩,下官感激不尽,日后怀王殿下若有需要,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百里熙袖手冷声道:“本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救的,秦大人无须与本王言谢。何况……” 一转身,百里熙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要真帮了本王什么,五皇弟那边,你又如何交代得了呢?” 五皇子一派能者不少,唯秦笙最得他信任。 闻言,秦笙眸中一转,从善如流,低头道:“怀王殿下与昭王殿下都乃皇子,下官都很是敬……” “行了。”百里熙打断道:“秦胖子,你与本王都清楚,你既是五皇弟的人,就休与本王说些有的没的。再说,你,本王还没看在眼里。” 秦笙牵强一笑:“是是,下官自是人微言轻。” 见他如此,百里熙更是不耐:“本王知道你不服气,快走吧。哦,对了……” 叫住要告辞的秦笙,百里熙眸间深邃看向他道:“改天见着了五皇弟,记得告诉他,牵机一事,本王记下了。” “牵机”二字,如针一样顿时扎得秦笙待不下去,故作糊涂的一笑,便是匆匆走了。 下午日头渐渐西坠,入目的墨绿树叶片片凝住变得格外宁静。 满院的狼藉,亦早已收拾干净。 洛凰走到百里熙身边,看着门前远去的人影,问道:“秦笙小气记仇,又是五皇子的心腹,你告诉他牵机一事,是想跟五皇子摊牌么?” 百里熙摇头:“阿凰,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 “嗯?”洛凰怔然。 “记得你从周佑那得来的信么?其实它并非没用。”百里熙侧身凝视着她,眸中幽深:“在一见到它上面的九龙印时,我就已经知道,指使翠环的幕后之人是谁了。” 洛凰微诧:“那牵机?” 静默一下,百里熙才是幽幽道:“牵机是不是他下的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串通了周佑的人,并不是五皇弟……” 九龙印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百里熙并没有说出来。 他不说,洛凰自然也不多问。 只是看着斜阳孤影里他略显低落的身影,洛凰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可,又怎么会是那人呢? 明明他们之间是那么…… ☆、第六十二章 祈城近日来讨论最大的,就是听说秦国公府里出了大事,秦老国公差点把大老爷穆征打个半死,据过府看诊的大夫说,没有一个月,大老爷别想下床。而其中缘由,谁也不知道为何,便有人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大老爷新近花了一千金包了旖红楼的花魁一事吧。 洛凰与百里熙听春语说了后,却明白这定然是因为穆春寅一事。 秦国公府里小一辈的少爷们有五六个,而那些个日日与秦老国公生活在一处的少爷们,却比不过幼年就跟其母住在秦国公府外的穆春寅得秦老国公看重,那就是秦老国公的小心肝,伤了一分一毫都心疼不已。穆征那几乎去了他半条命的一剑,秦老国公岂能轻易饶了他,纵是亲儿子也照打不误! 原本除了杜则宁和云瑶的事情,春语并不太喜欢八卦其他的,不过,穆少爷那日赔偿的银子着实不少,虽然他痞气重了些没什么少年人的可爱,可看着拿了他赔偿的钱修整一番后变得焕然一新的院子,也还是祈望他能早日康复吧。 没了穆春寅的捣乱,洛凰亦觉得日子不错,日后应该也不会再跟那位穆少爷有关联了真是安静。 倒是百里熙那边,前段时间宫中请他入宫都在怀王府扑了个空,范昀也顶不住皇上的询问,日日都来询问自家王爷,究竟何时才回怀王府。 一日清晨,洛凰还起床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有动静。 莫非是又是范昀来请百里熙回去了? “小姐,你快来看看——” 院子里春语的声音骤然响起,旋即又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是春语姐姐吧?” 这个声音…… 洛凰微挑眉头,一出门,果然就见穆春寅,而这素来嚣张的家伙此时却笑得颇狗腿得跑过来:“老大你起床了?你早上喜欢吃什么?小弟我给你准备了福祥斋的包子,那里的包子祈城最有名,宫里的娘娘也喜欢。老大你也尝尝看?” 洛凰看眼他递到眼前的食盒,再看看他,那笑容和热情实在太扎眼了些。 照顾讨好这种事情,怎么会是穆春寅那傲娇跋扈的少爷会做的事?!再看门口,明明赵狗子在那里啊。 洛凰不由审视着道:“穆春寅,你又打什么主意?” “哪里有什么主意,老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穆春寅白皙脸颊上,笑容灿烂道:“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穆春寅的老大了,日后小弟就跟随你了。” 洛凰:“……” 难怪,他一见到自己就“老大”“老大”的叫不停,原来如此。 看着他的笑脸,洛凰也是回以一笑:“穆少爷,你的包子我就收下了,让你做跟班太屈才,你还是请回吧。” 让他做跟班?!那日后还能有安宁么? 接过包子,洛凰就要关门。 “哎——老大——”穆春寅不死心的扒着门不放,“小弟一点都不觉得屈才,你是甩不掉我的。” 他敢来,就丝毫不担心洛凰拒绝自己,只要他打定了主意的事情,再难他也一定能做到。 听闻这边动静,百里熙一出来看见的就是穆春寅赖皮要认老大的一幕。 这小屁孩的事情还真不少,走过去,百里熙居高看他,“你不是重伤么?怎么又跑来这里了,是还想挨揍么?” “嘁。小爷恢复力好的很,那点小伤算什么。”穆春寅扭头不看他,身子一扭就趁机钻进门里,围在洛凰身边,笑吟吟道:“老大,你快试试看福祥斋的包子好不好吃,日后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小弟都愿为你鞍前马后伺候着。” 百里熙鄙夷看他谄媚的模样,走过去拎起他的后领就往门外扔去,将他拦在外面道:“阿凰自有本王照顾,你哪边凉快哪里呆着去。” 明明这里有自己,何须穆春寅这混小子来下献殷勤,那岂不是剥夺了他跟阿凰“沟通”感情的好时机么。 砰的一声,穆春寅就看见百里熙在自己面前将门关上。 “老大,小弟是真心想要跟随你的——老大,小弟不会放弃的。” 穆春寅喊着,跟随他的一众小跟班亦是齐齐助威道:“二爷威武,二爷英明,有二爷做小弟的老大最幸福。” 叫声一阵传入院子中,洛凰手上的包子差点都拿不稳掉在地上了。 这个穆春寅……不管是老大还是二爷,喜欢听的话还真是……不错。 对此口号,守在门外的穆春寅自然很是满意,尤其是他新自封的“二爷”称呼。 踢一脚赵狗子,穆春寅得瑟一下吩咐道:“狗子,再叫一声‘二爷’给小爷听听。” 另一边,百里熙看眼洛凰,看她正吃着穆春寅送来的包子,不由凑过去,问道:“本王看那穆春寅似乎是认真的,阿凰,你真的不想要收下他么?” 虽然笑盈盈问着,不过百里熙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想洛凰跟穆春寅有什么联系。 “穆春寅就是一个纨绔少爷的性子,跟班什么的也只是他的一时兴起,你放心,我不会认真的。” 听见洛凰这样回答,百里熙面上淡然点头,掩住心中欢喜,做一派正直的模样道:“没错,穆春寅那混小子太刺头了,阿凰你别理他的好。” 虽说穆春寅被骄纵多年,对自己的心意被人拒绝了会有不快,可这次面对洛凰,他却是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一点都没有不快,见着洛凰就忍不住笑盈盈。 一连几天,百里熙看着穆春寅每天都守在门外,对他的认真倒也惊诧一下,他还以为那臭小子只喜欢惹祸什么,没想到这几天表现的还真认真。不过,看洛凰对穆春寅始终不冷不淡的客套模样,百里熙再看见范昀来禀报自己,宫中有请时,便也放心离开。 穆春寅那个小屁孩,从头到尾都跟他不对头,阿凰一定不会搭理他。 对于跟在穆春寅身边的跟班来说,他们以往的老大,现在的二爷,这些天的举止也着实让他们很是吃惊。从他们跟在穆春寅身边开始几年,见惯了他肆意妄为,也有一时兴起的事情,却也只是不过一天的热度,而洛凰这件事,好几天了,他依旧很是坚持,让他们如何能不吃惊。 赵狗子跟在穆春寅身边最久,夏日炎热,往日里穆春寅早就舒舒服服避暑,让他在别人门前守着挨热无意天方夜谭,现在看他白皙额头上的薄汗,他也不由劝道:“老大……” “叫二爷。” “是,是,二爷。” 蔓蔓树荫下,一人给穆春寅撑着伞遮阳,一人给他捏着肩膀,一人给他捶着腿。 笑嘻嘻叫着二爷,赵狗子给他扇着扇子,劝道:“二爷,这几日实在太热,你受伤才好不宜过于操劳,既然洛姑娘还不想做老大,不如二爷你就顺了她的意思吧。” “什么顺了意思。”穆春寅抬手就给他一个爆栗,道:“是不是舅舅和祖父又让你来劝小爷的。” 才开口就被看穿的赵狗子不由讨好一笑,讪讪道:“二爷你真是英明聪慧,其实他们二位也是为了二爷着想。二爷你之前做老大不也很开心么?对洛姑娘的事情又何必这么执着呢?就是二爷你以前抢人做娘子的时候,小的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穆春寅听着赵狗子的话,却是微微怔愣一下,“狗子,你也觉得小爷做老大的时候很幸福么?” 有秦大人和秦老国公撑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欺负了人有人去善后,被人欺负了也有人护着,这样的生活如何不幸福呢? 看着赵狗子连连点头的模样,穆春寅却是笑得意味深长,幽幽道:“哈哈哈哈,不愧是跟在小爷身边久了,小爷的确幸福。” 幸福是什么,对穆春寅来说,只要能气得穆征心肝肺疼,给他添堵,就是幸福。 然而他的笑声太朗然,可墨黑的眼中却又有一抹挥不去的沉郁,那一瞬的他,不像以往故作老成的少年模样,却是带了几分让人看不清的意味。 对这些天无时无刻都会出现在眼前的穆春寅,院子里,洛凰却是在想着,刚才瑶珠告诉她的事情。 穆春寅,虽然是近些年来出了名的纨绔恶少,但他在回到祈城之初的那一年其实却是很乖巧的,就是秦国公府的仆人们,也都想不明白,当初那么活泼可爱性格忠孝的小少爷,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呢。 作为祈城恶少,穆春寅惹是生非的种类并没有太多,最让他恶名远昭的就是他强抢的那六个娘子。 作为父亲的穆征,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他最喜欢流连青楼,从年轻的时候起,在祈城就是出了名的风流子。对于穆春寅强抢娘子一事,祈城人都感叹,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是个老风流鬼,儿子也是贪图美色的小风流鬼。 想当年,穆春寅的母亲秦清婉就是祈城出了名的美人,与穆征成亲时,穆征还信誓旦旦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娘子。 秦清婉和秦笙,自幼就被秦老国公收养,她与穆征亦是青梅竹马,在众人眼中他们似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成亲的前几年,两人亦是很恩爱。只是在穆春寅两岁以后,穆征就突然提出纳妾,不说秦清婉颇受打击,作为父亲的秦老国公亦是不同意。 从那以后,穆征就渐渐喜欢流连青楼,有时候连着几夜也都不回家。为此,秦清婉虽然没说什么,可秦老国公却训斥了他好几次。不让纳妾,穆征便索性包养了个青楼花魁做外室。 几次三番教训了这个儿子都不听话,秦老国公看着行事越来越不着掉的儿子,气得差点跟他断绝了关系,最后还是秦清婉出面,劝了好久才让秦老国公消了气。 从那以后秦老国公对穆征便是爱答不理,而穆征再提出想要纳妾的时候,秦清婉却是帮着他一起劝得了秦老国公同意,为此,穆征对秦清婉倒是温柔体贴了好一段时间。 那时穆春寅已经四岁,国公府里难得安详了些时日,可就在穆征某天兴冲冲想去给秦清婉一个惊喜的时候,面对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秦清婉带着儿子,就那样毫无预兆地不见了,饶是秦笙那个亲弟弟也不知道自己姐姐去了哪里。唯有秦老国公缄默不言。 之后,穆征又纳了几房妾室,儿子也又添了四个,或许是觉得纳妾也不错就那样,之后他索性就日日流连青楼。 四年之后,与离去时的无声无息一样,秦清婉带着穆春寅回来时亦是无声无息。 那时穆春寅也已经八岁,他几年未曾见过父亲,心中对穆征的期待从未减少。见到了穆征后,虽然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可那个时候的穆春寅对穆征却也始终恭敬。 再一年后秦清婉去世,穆春寅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呆了大半个月,再出来以后,就变得事事喜欢与穆征作对了。 若说是秦清婉对穆征心怀怨恨所以在儿子面前说了不少怨恨穆征的话,可跟在秦清婉身边的人却都知道,秦清婉始终不曾说过一句穆征不好的话,就是在穆春寅面前,与他提起穆征时,也多是说两人之间一些欢快的事情,在穆春寅眼里,虽然外人都说他的父亲行事太荒唐,可只要娘亲说父亲好,那他就相信父亲是真的好。 谁也不知道穆春寅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洛凰自然也不好奇,这位世家少爷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或许是穆春寅这些日子在她面前出现的太频繁,她总是不由想起那日穆春寅中剑昏迷后,梦呓的话语,以及一会哭一会睁着眼睛空洞洞不发一言的模样。 再看他,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喜欢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边一步都不想离开的无赖模样,却让她总是不由想起以前被阿溪跟着的感觉。明明不是同一个人,明明阿溪已经变成了阿熙就在她身边,可那种感觉却很类似。 屋前古树,树叶飒飒,清风吹过带来几分清爽。 洛凰唤来远处的春语,便是与她低语几句。 春语微微吃惊了一下,而后恍然点头,便是往门口而去。 待百里熙从宫里回来后,看见院子终于不见了穆春寅和他一众跟班的身影了。 对此,怀王殿下很是满意的一笑,穆春寅那个家伙终于知道阿凰不想搭理他,终于识趣的走开了。 心情欢快的怀王殿下,就是在走路的时候都觉得好像轻快了很多,这下,就没人在他面前跟阿凰献殷勤了。 只是他才走近院子,手还没碰到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春语姐姐,这个糕点是你做的吗?可比苏芳楼的大师傅做的好吃多了。” 这样谄媚讨好的声音,这几天对百里熙来说着实熟悉,正是他以为已经走远了的穆春寅的声音。 “阿寅少爷,你是不是故意在夸奴婢?奴婢做的哪有那么好。” “小爷可是真心的,春语姐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不愧是跟在洛姐姐身边的。” “阿寅少爷,你真是太可爱了。” 为什么他会在院子里呢?而且为什么春语还一副跟他聊得很开心的模样呢。 穆春寅那家伙果然不怎么学好,他身边有个最善于溜须拍马的赵狗子,他倒也从善如流学得快,这么快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哄春语开心,一定是知道春语跟阿凰的关系好,想借此凑近乎。 春语被穆春寅的甜言蜜语攻陷就攻陷吧,反正阿凰一定不会吃他那一套—— 一进了院子,百里熙看见正紧挨着洛凰坐的穆春寅后,动作也不由僵了一下。 默默扶额,没想到他心中最不会吃穆春寅那一套的阿凰,居然正笑看着穆春寅。 而穆春寅见百里熙进来,朝他得意一笑,然后笑眯眯捏起一块点心,与洛凰道:“洛姐姐,你真好,知道小弟饿了特地让春语姐姐做了点心给我。以后小弟一定会好好跟随老大你的。” 穆春寅抬着小脸,墨黑的眼睛仿佛也透彻如琉璃,这会的他倒如寻常的小少年一样,让洛凰也不由觉得心头软软。 见洛凰接过自己递过去的点心,穆春寅才再次扭头看向百里熙,笑道:“蛇蝎美人,你可也想来试试?” 那笑容过于灿烂,让百里熙心中不由腹诽,混小子也太得瑟了些。 袖手轻抚,百里熙洒然漫步,道:“不必,本王天天都能吃得到,穆少爷你难得能吃到还是多吃一些吧。” 穆春寅看某王爷倨傲的模样,朝他撇下嘴,心中轻哼一声。 百里熙轻笑着,施施然走到洛凰身边坐下,倒了杯茶才要递给她,可才举起还没来得及递过去,那边穆春寅就已经殷勤先一步端了茶道:“洛姐姐,你口不口渴,喝点茶吧。” 对上穆春寅似无意看来的视线,百里熙不由淡淡挑眉,这混小子是故意的。 百里熙清声道:“阿凰喜欢喝温茶,穆少爷你那杯应该凉了些。” “是么?”穆春寅看他一眼,却是很快再倒一杯,道:“洛姐姐,现在这杯不凉了。”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谁也不退让。 春语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百里熙看着穆春寅挑衅的目光,也不由哼一声,他和阿凰感情之深厚,她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怎么可能会向着那个一点都不可爱的臭小子了。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好像都跟百里熙所想的不同。 洛凰笑看着面前的两杯茶,却是毫不迟疑地就接过了穆春寅手上的那一杯。 “茶很好。”洛凰饮一口,侧首与穆春寅微笑道。 看着眼前这一幕,百里熙觉得有点纠结了,阿凰不该是向着自己的么,为什么要对那个臭小子那么好? 再看穆春寅笑得欢喜的模样,怀王殿下更是沉默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却也让百里熙继续纠结。 不管洛凰去哪里,穆春寅都跟在一旁,当他又与洛凰说什么的时候,穆春寅那小混蛋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跑过去,也开始叽叽喳喳的跟洛凰说起话来,明明就是那么枯燥无趣的话,阿凰居然很配合的笑得很开心。 总之,穆春寅就是在洛凰身边,不管百里熙想要做什么,他都跟他抢着做,洛凰也次次都偏向着他。 而,洛凰,以前她习惯一个人做的事情,竟也让穆春寅跟在身边。 就像以前洛凰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眼前晃了晃去,这会穆春寅在边上忙碌着,洛凰居然还会笑着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 看这个情况,百里熙更有些想不明白了。 悄然叫来了春语,百里熙一脸的凝重问道:“春语,阿凰她对穆春寅,本王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凰这样处处向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 可再想,能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让洛凰对着穆春寅的时候笑得颇为开怀呢? 春语回道:“王爷,今天没发生什么事情。” “那阿凰为何会突然对穆春寅那混小子这样呢?”百里熙有些惆怅了。 春语抬眸看他一眼,静默一下,才缓缓道:“王爷,其实……小姐说,阿寅少爷有时候看起来很像阿溪少爷。” 阿溪。 闻言,百里熙当即安静下来。 穆春寅有时候很像阿溪,那个曾经的自己。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听见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百里熙心中有瞬间的复杂。 侧身远远看一眼正跟穆春寅在一起的洛凰,他才是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此时,洛凰看着穆春寅的模样,不正是昔日看着阿溪的模样么。 可…… 王爷他那么风华绝代恭谦温良,那小子就是个地痞无赖,远没王爷他好看,到底是跟他哪里像了? 对此百里熙更是不止一点点的惆怅了,本尊就在这里,阿凰看他不是更好么? 可阿凰若喜欢,认定的事情,王爷他再不甘愿,也只能认了。 ☆、第六十三章 听见不远处洛凰和穆春寅的说话声,两人之间气氛很是融洽。 春语看眼百里熙,试问:“王爷,你是不是在吃穆少爷的醋?” 百里熙正色从容道:“本王怎么会吃他的醋呢,阿凰偏向穆春寅那臭小子是因为看重本王的缘故,本王心中自当欣慰才是。” 春语想一想也有道理,不由佩服道:“王爷言之有理。” 百里熙浅笑点头,转出去见穆春寅正靠近洛凰身边两人说的很是开心。 跟后面的春语还没看清,就见上一秒还在慢然信步的百里熙,突然身形一晃,就已经一个快步过去,将穆春寅从洛凰身边拎开。 “蛇蝎美人,你抓着小爷干嘛?!”穆春寅抬脚就踢过去。 百里熙躲开,玉颜上墨色长眉一扬,道:“大夏天的,你离阿凰那么近,太热。本王看了觉得热。” 穆春寅哼声:“我和洛姐姐热不热关你何事?” 百里熙伸手隔开他,施施然道:“本王看着觉得热。” 这算什么理由?! “那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穆春寅嫌弃看他一眼道:“你那么吵,太妨碍小爷和洛姐姐说话了。” 他妨碍?!对上穆春寅视线,百里熙伸手捏下他的白皙脸颊,“本王何时吵了?” 明明阿凰刚才的注意力都被这混小子抢去了,王爷他一在坐冷板凳,到底是谁妨碍了谁?! 穆春寅扭身躲到洛凰身边,寻找支援道:“刚才不就是你吵了小爷和洛姐姐说话,洛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吵很碍事?” 洛凰看眼从进门后就隐约有点儿不淡定的百里熙,想一想道:“阿熙,阿寅刚才说的事情很有趣,你不如先去屋里休息吧。” 闻言,百里熙默默。 王爷他一直在安静的做一名美男子,阿凰居然这样偏向穆春寅那小子。 没道理他这本尊会被如此冷落啊?!原本就有些纠结的王爷,这会不禁有点凌乱了。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让阿凰再次偏向回他才可。 翌日,晨曦,微光朗朗照映着高树碧叶。 穆春寅依旧如前几日,一早就来往洛凰这跑来。这位秦国公府的小祖宗素来都是日上三竿才起的,这些时日的勤快,别说跟在他身边的赵狗子等人觉得反常的厉害,就是秦老国公也都有所察觉。 “春语姐姐,洛姐姐呢?” 穆春寅跳到春语身边,仰着脸看她,小脸似一团白玉只让春语觉得很是可爱。每次穆春寅来的时候也都是心情很好,也就让春语觉得心情更好了。 “阿寅少爷,你很喜欢跟小姐在一起么?奴婢看你每天来的时候都笑盈盈的。”春语打趣着。 穆春寅闻言更是一笑,“小爷现在最喜欢最佩服的人就是洛姐姐了,心情当然好。而且……小爷和洛姐姐之间还有秘密呢。” 穆春寅笑得狡黠,一双眼眸仿若在熠熠生辉。 春语和穆春寅面对面说着话,听见一声动静,春语抬头看去,看见突然出现的身影时却是动作一僵。 “阿……阿……” 看着春语的反应,穆春寅也不由扭头看去,而他的身子才动,那一抹身影就突然飘至他面前。 “吓——你——”被猛然逼近的穆春寅被吓得往后跳一大步,抬头一看,亦是不由瞪目结舌:“你是哪个鬼?!” 一米开外的,一身玄衣,面色黝黑,被穆春寅称之为“鬼”的人,深邃的眼眸扫一眼穆春寅扭头就将他甩在身后。 穆春寅本以为赵狗子就是他见过最黑的人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他更黑的。只是…… 他抬头看向春语问道:“春语姐姐,刚才哪个‘鬼’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看眼挠着头回想的穆春寅,春语回过神道:“那是王爷。也是……阿溪少爷……” “阿熙?”穆春寅愣下,好像有点耳熟,扭头再看那“鬼”的背影,却是觉得有些无法置信:“是蛇蝎美人?!他那么自恋,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清风吹拂着,将穆春寅惊诧的话语送到百里熙的耳边。 特意将自己涂黑了的百里熙却是满意的,刚才那混小子说与阿凰有秘密,可那每日没个正行的家伙与阿凰的之间的秘密,能如他和阿凰之间的秘密么。 “阿凰。”扮成昔日洛溪模样的百里熙对上正走出来的洛凰唤道。 啪一声。 先是听见了自家王爷声音的瑶珠,猛一见到自家王爷今日的模样,也不由惊得手上一松,一杯茶摔碎在地。 而正对着百里熙的洛凰,眸中微凝一下,却是稀松如常道:“今日怎扮成这样了?” “哦。”百里熙轻松道:“本王容姿俊朗,每日太多倾慕的目光着实烦恼。偶尔这样本王觉得甚好,阿凰,你觉得呢?” 一旁穆春寅嗤笑一声:“蛇蝎美人也有人看,箫一笑大哥才当是祈城第一人。” 百里熙仿若未闻,只是看着洛凰笑望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就想起深处的记忆,那是作为“洛溪”的诸多记忆。 那是他极少想起,却又极为重要的记忆。 穆春寅和瑶珠看着洛凰和百里熙之间莫名的气氛,不明所以,唯有春语在一旁满心的感慨。 察觉到洛凰看向自己的次数明显比往日多,百里熙的心情更是不错。有“洛溪”本尊在,不信阿凰还会偏向穆春寅那混小子。 穆春寅虽然不知道百里熙为何今日有这样的装扮,不过看他得意看向自己的模样,心中不禁腹诽,蛇蝎美人就是小心眼,也太小瞧了小爷他。 “洛姐姐。昨天说过的小弟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快点去吧。” 穆春寅走过去,横隔在洛凰和百里熙之间,拽着她的袖子,就要出门。 昔日,洛凰去哪里,洛溪就跟到哪里去。 见着穆春寅拽了洛凰就往外去,百里熙亦是要跟过去,只是他才迈开几步,走在前面的穆春寅却是一扭头,拦道:“小爷和洛姐姐有事情,闲杂人等可不要跟过来。” 百里熙心里忍不住腹诽,王爷他那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是闲杂人等,姓穆的臭小子还真是不可爱透了。 他走到洛凰另一边,施施然道:“平日阿凰去哪,本王就去哪的。” 他一脸无赖的模样,让穆春寅忍不住咬牙:“洛姐姐,这人也太任性,我们不要带他好不好?” 百里熙颇自信的朝他一笑,有“洛溪”在,阿凰还会偏向他么。 洛凰低头看看穆春寅,然后再抬头看看百里熙期待的眼神,道:“阿熙,你别逗阿寅了。” 她揶揄的说,却让百里熙准备扬起的笑容登时僵住。 阿熙,你别逗阿寅了…… 阿熙,你别逗阿寅了…… 这句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百里熙默默,他才不想管穆春寅怎么样,他明明只是想要跟在她身边的。 没有心思去反击穆春寅抛给他的挑衅眼神,百里熙只是如石雕般伫立,看着洛凰和穆春寅渐行渐远,然后他自凌乱。 春语看眼好一会儿还一动不动的百里熙,不由担忧唤一声:“王爷?你还好么?” 百里熙缓缓回头,问道:“春语,那臭小子缠着阿凰到底要做什么,你可知道?” 看眼似乎颇受打击的百里熙,春语亦是不解摇头:“王爷,其实奴婢也很好奇的。” 闻言,百里熙沉默了,难道臭小子和阿凰之间还真有什么秘密么? 想着那么快就跟洛凰有了秘密的穆春寅,百里熙顿觉有些坐立不安。 他并非真的因为洛凰偏向穆春寅而不安,他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有患得患失的一日。 他从不怀疑自己与洛凰而言的不同,他只是在变回百里熙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意,见过了她与温叙之之间的情感,他不想再迟一步。 日光朗朗,小院宁静。 再来的范昀,朝着坐在树下摇椅上的百里熙走去。 见着自家王爷今日的不同,眼神都没变一下,只是禀道:“王爷,宫里让你来请你了。” “父皇今日不是要与箫大将军他们商讨事情,唤本王进宫做何?”百里熙闭目,玄衣广袖随着摇椅的摆动晃出好看的弧度。 范昀垂眸道:“今日,是皇后娘娘要见王爷。皇后娘娘刚刚回到宫中,说很是想念王爷。” 摇椅的动作一顿,百里熙睁开墨眸,唇边轻笑道:“那本王的确是应该进宫去给母后请安。” 早在年初,皇后就已经去福业寺祈愿,只要百里熙能平安重回旸国她就会去福业寺中潜心抄写千卷经文还愿。所以待百里熙回到旸国后没多久,皇后就启程去了福业寺。 马车里,恢复了白皙面容的百里熙就算不刻意去听,也能听见一些人对皇后的赞叹,身体较弱却执意亲自抄写经文千卷已经很是心诚,回宫一路,还不忘派发经文于向佛者为三皇子结善缘,皇后娘娘对怀王殿下真是宠爱有加,心慈仁善。 一些话,总如清风,时不时就会似有若无从耳边飘过。 百里熙突然一笑,便与随侍在旁的范昀道:“范叔,你说本王若送母后‘母仪天下’的牌匾她会喜欢么?” 而范昀还没说话,百里熙旋即便否定道:“母后行事最不喜张扬,本王若真送了她也不会要。” 想一想,百里熙觉得自己也只有做个乖儿子,才最让她开心了。 范昀在一旁听着百里熙的话,唇微动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一下,车帘晃动,正可以看见外面的街道熙攘。 “王爷,洛姑娘和穆少爷正在不远处。” 街道繁华,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中是一派的热闹。 听见范昀的话,百里熙侧首往外看去,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却一眼正看见正站在一家武馆前的洛凰和穆春寅。 看眼正迈步走进去的两人,百里熙不由挑眉:“难道这就是穆春寅与阿凰的秘密么?” 依稀的,百里熙就想起了昔日听箫一笑曾提起过,秦笙曾为了让穆春寅习武曾无奈开了家武馆一事。 蓦地一笑,百里熙却是明白,为何这会是穆春寅与洛凰之间的秘密了。 ☆、第六十四章 纵然是在祈城最热闹的街道上,那家武馆亦是极为醒目,招牌上的武极馆三字更是金光闪闪。 只是,作为祈城近几年来最出名的武馆,武极馆前却始终门庭若雀,因为这武极馆的馆主正是穆春寅穆少爷。 穆春寅,虽然时不时喜欢强抢几家民女做娘子,不过这位大少爷最痴迷的却还是武学一道,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这武极馆中研究武功,而他的那些小跟班,便也是这些年来他陆陆续续收入馆中的弟子,一群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家伙,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所谓馆主,在祈城着实是荒唐败家的存在,谁家孩子想学武,要真是送进了武极馆,可真是狼入虎口,自毁前程了。 其实,武极馆在开馆之初,也是有过几位颇有盛名的武学师傅的,不过,那也都是几年前的往事了。 那时,穆春寅跟随秦清婉回到秦国公府也有段时日,穆大少爷虽然备受宠爱,可在秦国公府里,却没什么玩伴,虽然有几个名义上的弟弟,却也不过如陌生人。正是那段时间,穆春寅痴迷上了江湖传记,对书本里描述的各路功夫更是心向神往。对这唯一外甥很是宠爱的秦笙,自然很热衷于实现他的愿望,于是花了重金为穆春寅请了师父来教授他武功。 只是穆大少爷对习武一事极有热忱,怎奈于武学一事上却没什么天赋,跟随武学师傅习武近月余,却是连个最基本的马步都扎不稳。 秦笙见宝贝外甥学的孤独,便办了这个武极馆,找来些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一起习武,本想着,男孩子生性活泼,这样或许让穆春寅习武不会太枯燥,只是事情的发展却远超过秦笙的预想。 几日后,穆春寅就跟武学师傅大闹起来,将几名武学师傅气得愤愤请辞。 事后坊间传言,穆少爷对习武一事徒有热忱,怎奈却没什么习武的天赋。穆少爷是发现自己学了快十日的招式,那些一起习武的玩伴却只用了一天就学会了后,才会处处与那几名武学师傅作对,将他们给逼走了。听闻了这些众人才是了然,秦国公府的穆少爷心高气傲,这种事情自然无法接受,难怪会恼羞成怒逼走了那些武学师傅。 第一批武学师傅走了以后,穆春寅还有找过一些师傅教自己武功,只是一招一式都学得吃力,其资质让那些后来的武学师傅都不忍心自请离去了。 从那以后,穆春寅便也不去请什么师傅,他与武功方面很是痴迷,都说他不是个学武的料,那小爷他就自己研究着,反正也没人真的相信他能练成什么厉害的武功,再到了后面,就连这个念头渐渐也不再有人听他提起了。 时间一久,提起武极馆,提起那位武极馆馆主,祈城的里的人莫不是一番庆幸——还好穆少爷于武学方面是个废柴,否则不得有更多姑娘被他祸害了么。 百里熙知道洛凰的武功很是不错,没想到穆春寅虽然没什么学武的天赋却很有眼光嘛。他虽然没看过穆春寅习武的场面,不过一招一式都学的吃力,其场景已经能够想象一二了。 这也就难怪刚才穆春寅死活都不让他跟着洛凰,原来是不想有人看见他出糗的模样。 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后,百里熙的心情顿时轻快了不少。 武极馆的练武场上,也正如百里熙所想的那样。 穆春寅与洛凰来此,正是想要跟洛凰学轻功。小爷他也想明白了,既然他学不了什么武功成为厉害的高手跟人打架,那至少也得学会逃跑保命的功夫。 一些人的轻功就是翻墙走壁,他自是看不上,一些轻功的姿势又不够洒脱,他也不愿意学,那日见了洛凰的武功后,姿态飘逸若流云清风,正是他想要学会的。这样,就算以后真要逃命,小爷他看起来也是不是潇洒的。 想起以前习武的时候,他那一招一式要不是自己打到自己,就是莫名把自己摔倒,如今作为二爷,更不能让一众跟班看见他出糗的一面,所以,在洛凰教授他武功的时候,穆春寅就已经提前吩咐了下去,在小爷他习武的时候,练武场封锁,一律不得靠近。 穆春寅担心自己的形象,可当洛凰开始教他时,他却发现自己所担忧的事情根本就是白操心了,小爷他养伤养得早就想活动下筋骨了,洛凰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练武场旁,一排槐花树蔚然开的正好,边上一间静室里,穆春寅正盘腿练气,洛凰站在一侧,口中念着一些穴道,让他感受着体内气息的流动。 今年穆春寅已经一十有一,习武的岁数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小,招式若习得吃力可以多学几遍,可内力却筑基当早日让他学会修习。 静室中,穆春寅闭目凝神,认真去感受体内洛凰所说的暗中气流变化,可无论他怎么感受却都空空如也,倒是在这夏日听着蝉鸣声直想睡觉。 头上重重一点,差点又睡着了的穆春寅身上一斜差点扑倒在前面,睡意登时全无。 洛凰淡淡扬下眉,不过一炷香,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差点睡着了。 “阿寅,你可是感觉到周公他老人家对你召唤的很急了?” 穆春寅捶捶盘得发酸的腿,讪讪一笑道:“洛姐姐,你是的那些穴道气流啊,我着实感觉不到,不如你先教我一些步法可好?我看那些册子上写的,一些江湖人习得了轻功的独家步法,不也很快就能草上如飞身轻如燕了么?” 这样天真的话语,洛凰不由失笑:“那不过是传记里的故事哪能当得真。” 穆春寅恍然,白嫩微胖的脸上一双眸子明亮亮的,问道:“那真的该是怎样的?” 洛凰笑着走过去,双指并拢点在他的穴道处:“闭眼。” 指上运起内力牵引,滑过几处穴道,洛凰问道:“现在你可有感受到体内气息有何不同?” 穆春寅努力去感受,经脉内似有一股暖流缓缓而动,他惊喜点头,可还未惊喜太久,洛凰指尖上的动作却是一顿,旋即就见穆春寅面色一白,一声痛呼,倒在榻上。 “怎么会这样?”洛凰一蹙眉,连忙扶住穆春寅,手指搭在他的脉上,却是不由面色微变,看着穆春寅的视线也不由一沉。为什么穆春寅一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人,几处穴道却堵塞之象呢。 “洛姐姐,我怎么了么?”刚才骤然的疼痛消失后,穆春寅与洛凰问道。 洛凰扶他休息,转而道:“阿寅,今日你静坐也有一会儿了,不如我们就学一下其他的吧。” 穆春寅登时眼中一亮,连连点头。 洛凰看他,似是随意道:“之前你说你也跟人学了些拳脚功夫,不如你先打给我看看如何?” 穆春寅不疑有他,当即就耍了开来。 洛凰越看心中却是越沉,想起自己答应穆春寅会教他轻功时,他一心欢喜的模样,却不知道若他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习得任何高深武功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洛姐姐,你看我打得那一套掌法,是不是有模有样的?”穆春寅转身看着洛凰,仿若一个期待人夸奖的孩子。 “嗯,阿寅打得的确不错。”洛凰点一点头:“只要勤加练习,你一定能很厉害的。” 穆春寅灿烂一笑看着她,半晌却是渐渐褪去笑容,闷声道:“洛姐姐,其实,我不止学不了什么拳脚功夫,也练不了那些内功是么?” 白皙的小脸上浮现几分落然,穆春寅席地而坐,前一刻还笑得灿烂如骄阳的他,这会就像被乌云遮蔽,一身凄风楚雨,仿若没了丝毫力气。 洛凰看他神色凄楚,问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么?” “也不是全知道。”穆春寅托着下巴,反常的安静,他抬眸朝着洛凰低笑一声道:“舅舅最先请来教我武功的师傅也说过,我此生永远都习不了什么武,教我功夫不过是浪费时间。只是,我当时以为自己不过是练不了什么厉害的拳脚掌法,没想到却还有这一层,难怪当初祖父什么都不告诉我。” 看穆春寅好像对一切都了然的模样,对他能这般云淡风轻说出这一番话来,洛凰心中不由微微诧异。本以为穆春寅就是一个肆意妄为,喜欢故作老成的家伙,这会看来,却并非那样。 穆春寅朝洛凰一笑道:“洛姐姐,你是不是是觉得我该乱砸一番出气,歇斯底里的才是该有的反应?” 洛凰点头,那样不才是想他跋扈嚣张的样子么。 见她不犹豫的点头,穆春寅一笑道:“其实,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的确是那样做的,所以,我才把舅舅给我请的那两名师傅给赶走了,现在,他们坟头前的草也该很高了。” 洛凰微微侧目。 穆春寅对上她的视线道:“洛姐姐别担心,其实像他们那样见财忘义的人也是死有余辜。其实,他们不跟王姨娘窜通陷害小爷,小爷明明可以给他们更多好处的。” 他的语气幽幽,道:“王姨娘吧,眼睛大大的,看着很和善。我和娘亲刚回去的时候,她就对我很好,其他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敢跟我玩,只有她会让欣弟跟我玩,那个时候我虽然不喜欢老家伙的几个妾室,却觉得她是真的不错的。其实,那老家伙根本就不喜欢我和娘回国公府,就算我学武,也不是为了讨好老家伙,她实在是太多心,最后平白葬送了她和欣弟的性命吧,那老家伙不也是一句过问的话都没有。那老家伙根本就是什么都不在意的……” 穆春寅神情纯真,仿若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洛凰看他,却能望见他眼底淡淡的感伤,问道:“那你伤心么?恨你父亲么?” “小爷伤心也没用,恨他谈不上,只是讨厌而已。”穆春寅望着天空,道:“而且,跟一些事情相比,那些事情显得丝毫不重要。只要娘亲不知道不会因此而伤心就好。” 洛凰依稀记得,赵狗子曾与她说起过武极馆是穆春寅回来快一年的时候才扮成的,那穆春寅的母亲也就是在这件事后不久就去世了。 坐在他身边,洛凰轻拍着他的肩道:“放心,只要好好调养,你依旧是可以习武的。” “真的么?”穆春寅眼中一亮,期待地盯着她:“洛姐姐,你不是在逗我开心吧?” 可爱的模样让洛凰忍不住揉一揉他的头,跟着他也一起笑了。 盛夏的午后,练武场外围的高大槐花树下。 赵狗子与正一起玩着骰子的几个跟班听着传来的笑声都不由纷纷探过头去看。 “赵哥,老大、不,是二爷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以前从练武场出来,二爷他可都是板着脸的啊。” 被换做“哥”的赵狗子,摸着下巴,故笑得高深道:“所以二爷才说洛姑娘比那些江湖骗子厉害,这下你们都明白为什么她能是咱们的老大了吧?” 问话的人挠头笑一笑:“只要二爷认她是老大,那她就是老大。” 旁边另外几人亦是赞同道:“对,只要二爷认的,我们都认!” “二爷威武,二爷英明,跟着二爷最幸福!” 砰—— 一块木头穿过槐树枝突然就被扔了过去。 随后就听见穆春寅叫一句:“都发什么癫,小爷练武的时候不是让你们都别靠近么?” “呀,被二爷发现了,快走。” 哗一下,众人如鸟兽状四处散开。 得知自己还有习武的可能后,穆春寅的心情很是不错。 凤阳巷里,一路蹦蹦跳跳的穆春寅宛如孩童般,身子一个跃起就扯下一串槐花左右摇晃着,穆春寅的心情很是不错。 门前春语正逗弄着小九,一人一猫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了。 “春语姐姐。”穆春寅飞奔过去,将手中的槐花递到她面前道:“送给你的。” 春语笑着接过:“奴婢谢穆少爷。” 穆春寅蹲下身子一边轻抚着小九的脑袋,一边笑回道:“春语姐姐喜欢,那明天小爷再继续给你送。” 洛凰看着两人一猫,也不去凑热闹,看着隔壁走出来的两道人影,温和道:“杜大人,云瑶姑娘。” 因着小九时常往洛凰院子里钻,几人最近却是比以往熟稔了不少。 原本杜则宁与云瑶以为,洛凰只是最近搬来这里的寻常人家,却不想她与怀王殿下的关系很是亲近。 怀王殿下为人清冷倨傲,就是与他交好的萧大公子去拜访时,偶尔也被晾在一边,都听闻最近怀王殿下闭门谢客,谁又能想到他竟是在这里呢。 而进来最让他们惊诧的却还是穆春寅,那小霸王的膏粱子弟,今日竟也与洛凰来往亲密起来。 杜则宁现在见到穆春寅偶尔还会觉得头疼,而曾想被穆春寅抢去做娘子的云瑶则是一如寻常,平缓道:“穆少爷……” 原本正抓着小九玩得开心的穆春寅,早在云瑶出现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退到了洛凰身边,猛然听见云瑶突然叫自己不由“啊”一声,蹭的抓着洛凰的衣服躲在她身后。 “阿寅?”洛凰侧身好奇看他一眼。 穆春寅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干笑着从洛凰身后探出头,道:“呵呵,云姑娘。” “穆少爷,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好好,小爷很好。” 洛凰看着也穆春寅对上云瑶,俨然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模样,心底忍不住一阵暗笑。 待云瑶和杜则宁走远了,看他还是躲在自己身后的模样,洛凰打趣道:“你这么怕云姑娘,当日又怎么来的胆子敢抢她去做娘子?” 丢人的往事被提起,穆春寅连忙挺直了腰板,嘴硬道:“小爷才不怕她。” 只是这话说得心虚,连他自己都不信相信。 春语掩唇一笑,道:“小姐,云瑶姑娘和杜大人下个月就要成亲,刚才杜大人送了喜帖来,不知小姐你是否要去参加?” 闻言,穆春寅亦是抬头好奇看向洛凰,突然有点紧张地问道:“洛姐姐,你和云瑶很熟么?她……可是很危险的,你们可千万别跟她走太近了。” 见他这样,春语不禁笑道:“阿寅少爷,虽然云瑶姑娘嫁的人不是你,不过感情最重要的还是两情相悦,你要看开些才是。” “小爷才不喜欢她。”穆春寅撇清道,怕洛凰也不信,他不禁拽着洛凰的袖子,白皙的小脸严肃道:“洛姐姐,其实上次我根本就没想抢她做娘子的,还不是她那天突然出现在武极馆,硬逼着我来杜则宁面前抢她的,她长得又不是小爷想要的样子,真是委屈死小爷了……” 说到后面穆春寅简直是又恼又怒,直老气横秋道:“舅舅也说过云瑶很危险的,洛姐姐,春语姐姐,你们不信我也要相信我舅舅的话,以后一定要离她远些。” 洛凰本以为穆春寅不过是碍于那天丢了的面子才这样说,可是,若连秦笙也这么说……那云瑶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第六十五章 从宫中回到凤阳巷,百里熙一回去就看见院子里,穆春寅脚下好在练习着什么步法。 穆春寅练的专注,只是不负祈城中对他武学废柴的评价,分明只是往前面绕两步的步法,也只见他一个踉跄就将自己摔在地上。 砰一声,旋即就听见穆春寅的一声轻呼。 “哎哟……”穆春寅揉揉磕到的手臂,才想喊痛引起屋里洛凰的注意,就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扭头,穆春寅一见是百里熙,小脸上的表情一收。 百里熙施施然道:“穆少爷,不知你这是在练什么武功,怎么一直往地上去呢?” 听出他话中的暗笑,穆春寅径自无视他,面上虽然作一派无所谓的模样拂身起来,心里却是纠结成了一团,刚刚摔倒的模样,怎么偏偏就被蛇蝎美人给看见了呢。 百里熙揪住从穆春寅的衣领,看眼才到自己胸前的穆春寅,一扬眉道:“穆少爷,先别急着走,本王还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呢。” 说罢,他就是拎了穆春寅往后院走去。 “喂——你放开小爷,百里熙——”穆春寅挣扎着,小爷那么英明威武的人,被这么拽着成什么样了。 何况,商量?蛇蝎美人能找他商量什么好事! 后院里,一藤花架下,浓浓绿色遮成了一片,翠翠殷殷,让人看着就觉得清爽。 穆春寅此时却没心情去感受那份清凉,他揪回自己的衣领,看着面前环胸笑着的百里熙,不由扔个白眼给他道:“你想跟小爷说什么小爷都不好奇,还有啊,以后别再拽小爷的衣领了,小爷好歹也是秦国公府的少爷留点形象好不好。” 不理他抱怨的话,百里熙倚着藤架,道:“你若是想习武,本王可以给你找更适合的师傅,只要你……” “只要小爷别缠着洛姐姐是不是?”穆春寅听他前半句也知道他是想做什么了,他哼声扫一眼百里熙道:“怀王殿下,你是在吃小爷的醋么?” 被戳出心思的百里熙,自然不会在他面前承认。 洒然一笑,百里熙淡声道:“本王只是听说了穆少爷你在习武方面的造诣,想要帮你一下而已。” “帮小爷?蛇蝎美人哪有什么好心。你别以为小爷比你小就好骗,小爷好歹也十一岁了好么?”穆春寅扔给他一个别想骗小爷的眼神,笑道:“小爷可是看多了人争风吃醋的样子,你还想骗小爷,真是太幼稚了。” 生平第一次,百里熙被一个小屁孩说幼稚。 他站直了身子,逼近一步道:“你知道本王最近看你很是不顺眼,那你也该知道,争风吃醋时,一些手段难免见不得光。穆春寅,你是自己识趣的听从本王爷的安排,还是想要本王用些个什么手段呢?” 一种压迫感逼得穆春寅下意识往后退去,他瞪眼看着百里熙道:“小爷可是秦国公府的人,你要是敢把小爷怎么样,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百里熙嗤笑一声道:“本王连秦笙都不放在眼里,你觉得他还能把本王如何呢?还是你觉得本王也会给父皇一样,卖秦老国公一个面子呢?” 呃……穆春寅脑中飞快转动着。也是这个蛇蝎美人一看也不是会尊老爱幼的人,若是让他反气着了祖父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是被蛇蝎美人威胁了么?! 穆春寅的感觉不太妙了。 “百里熙,你这样威胁小爷,难道是王爷就很了不起,可以仗势欺人么?” “别的王爷了不了的起本王不知,不过本王这个王爷仗势压你也却是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看他气嘟嘟的模样,百里熙笑得明朗道:“对付你,不过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你——”穆春寅气不过,踢他一脚,就喊道:“洛姐姐,救——” 百里熙一手捂一下耳朵,一手点住他的哑穴,臭小孩还真吵。 “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本王是找谁来教你武功么?” 穆春寅怒瞪着他,蛇蝎美人好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何况,他什么时候对小爷的事情这么上心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百里熙看他一脸不甘的模样,摊手道:“本王还以为,穆少爷你会很想让箫一笑教你武功呢。枉费本王好不容易说服了他来教你武功,原来穆少爷你不愿意啊。可惜可惜,看来本王只能再跑一趟,让箫一笑不必来了。” “唔——”被点住哑穴的穆春寅就急了,刚才他一听见箫一笑的时候就怔愣了下,箫一笑可是他心中的偶像,他早就想见到箫一笑了,如今有机会能让箫一笑教自己武功,他当然是再乐意不过。 这个蛇蝎美人一定是故意这么晚才告诉自己的! 穆春寅拽着百里熙的衣服,唔唔叫着,小爷当然愿意,一脸的期待。 百里熙故作不解道:“看来穆少爷是真不愿意啊,那本王就不强人所难,免得被人说是仗势欺人了。” 穆春寅不由再怒瞪他一眼。 见他这样,百里熙才是笑出几分得意,说他幼稚,王爷他就是幼稚了如何。 “你们怎么了?”洛凰看着花架下奇怪的两人。 尤其是穆春寅此时激动拽着百里熙衣服的模样,更是透着几分古怪:“阿寅,你怎么了?” 百里熙回头看着她,笑道:“阿凰,我们没什么事情,本王正和穆少爷聊着天呢。他第一次发觉本王如此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对本王太佩服了,所以才那么激动。” “是么?”洛凰看一眼百里熙,问着。 “当然是。”百里熙拍一拍穆春寅的肩,很是和善的笑问道:“穆少爷,你说是不是?” “你——”穆春寅本想拆台,一开口却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迎上百里熙的笑脸,想起他说的箫一笑,也是笑得纯真与洛凰道:“是啊洛姐姐,我们正在聊天呢。王爷说,他能让我见到箫一笑大哥,我是太高兴了,才会被王爷误以为我是佩服他。” 哼哼,小爷会佩服这个蛇蝎美人才怪。 “这样。”洛凰点头,扫一眼两人道:“刚才我听见阿寅你叫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你知道箫公子明日会来的事情了。” “洛姐姐。箫一笑大哥明天真的会来么?”穆春寅蹭到她身边,道:“刚才我还以为王爷是在骗我呢。” 见他那么激动,洛凰笑着:“当然是真的。你看你,听箫公子要来就这么高兴。” 能够见到多年来的偶像,穆春寅何止是激动,现在还没见到他就已经有点紧张了。 “哎呀,不行不行,明天箫一笑大哥要来,小爷一定要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 穆春寅一边欢喜叫着,一边就跑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洛凰不由失笑。 “阿熙,你看,阿寅有时候也是很可爱的对么?”她侧首与百里熙问道。 可爱么? 百里熙点头道:“阿凰你喜欢的,自然是可爱的。” 洛凰浅笑着,转身凝望着百里熙,眸光深深,迎上她的目光,百里熙也忍不住轻笑着。 只是待洛凰看他好一会,却笑而不语时,他也感觉出有点不对了。 “阿凰,你是想说什么吗?” 洛凰抬眸看他,反问道:“我只是想知道,阿熙你还想做什么。这几天你对阿寅的态度,着实有点奇怪。” 眸中微闪,百里熙旋儿笑得轻松如常:“原来你都注意到了。” 洛凰点头:“原本以为你只是逗他玩玩罢了,不过,看你今早又扮成阿溪时,就算真不明白,也该明白了。” “那你对穆春寅这样,是因为他像洛溪才如此的么?”百里熙问道。 洛凰叹一声,“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百里熙道:“原本你并不想与穆春寅扯上什么关系,可突然之间你对他的态度就变了。所以我问了春语,她都告诉我了。” 洛凰了然,却是有些哭笑不得道:“一开始的确是因为阿寅他有几次很想阿溪,可他到底不是阿溪,他于我而言像是一个弟弟,可并非是阿溪的替代。” 她望着百里熙,认真道:“阿熙,穆春寅就是穆春寅,而你,就是你,无可取代。” 无可取代。 听见洛凰这么说,百里熙本该是高兴,可洛溪对阿凰而言是弟弟,他想做的却不是她的弟弟。 百里熙墨眸深邃,清透的眼眸清晰映着洛凰的身影。 他微沉了声音问道:“可我并非只是洛溪,这么久以后,你知道我们虽然是同一人,可又不是同一个人。” 沙沙的绿叶声中,他凝视着洛凰,她亦是安静着。 百里熙轻声问道:“阿凰,现在在你眼中,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他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起,他的内心并非真的那样淡定。 洛凰抬头,看了他半晌,道:“你就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的洛溪,你们之间很不同,以前洛溪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而现在的你,若要再把你看做小孩子,确实很不妥,也很是奇怪。” 这样听着,虽然并非自己一直想听见的答案,可至少,他在洛凰心中也并不是弟弟那样的存在了。 紧张褪去,百里熙的心情突然就好了:“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直偏向穆春寅了?那臭小子最容易恃宠而骄。” 又绕回穆春寅身上的话题,让洛凰终于彻底明了。 难怪怀王殿下这两日有些反常,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轻笑着道:“阿寅,他并非太坏,而且,他本来就是还是个孩子,自然要多照顾一下。你若还像阿溪一般像个小孩子,我定然也会偏向着你的。” 再做回洛溪,那不是又变成了弟弟,这可不是百里熙想要的结果。 “本王一点都不小了,阿凰,其实你也可以把我当做……当做朋友看,你会发现本王其实还有很多优点的。” 听着他自夸的话,洛凰笑了:“是是,阿溪是不会这样自恋的。只有你才会自恋。” 看着她的笑容,自恋的某王爷更是无耻道:“就算本王自恋,那你以后也不能一直偏向着穆春寅了。” 一向淡定从容的人要幼稚也是需要哄的。 洛凰点一点头,随口应着:“好好,我一定向着阿熙你。” 百里熙这才是满意了。 “丢不丢人。”突然跑回来的穆春寅正看见这一幕,实在忍不住地再鄙视某王爷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小爷吃醋。哼,洛姐姐,我们别搭理这个幼稚鬼了。” 朝百里熙做个鬼脸,穆春寅就拽着洛凰走来。 后院花架下,阳光透过藤架,点点如星光洒落在百里熙的身上,他看着洛凰离开的身影,低声如自语道:“早晚有一日,阿凰一定会再偏向本王的。” ☆、第六十六章 穆春寅对箫一笑崇拜异常。 自从得知很快就会见到箫一笑以后,穆春寅就一直处在一种很紧张的状态里。 翌日,穆大少爷比平日里来的还要早,没有缠着洛凰,也没有在跟春语和瑶珠吐槽着某王爷昨日吃醋的幼稚行径。 他只是反复端着面小铜镜,一会儿照照头发,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衣服,约莫过了快小半个时辰,待春语和瑶珠服侍洛凰和百里熙用过早饭后,穆大少爷他也还在那边照镜整理。 “狗子,你看小爷今天精不精神,有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穆春寅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又整理了下衣襟,视线都不离开铜镜的问道。跟随在侧的赵狗子,自然很是给力的赞美道:“二爷当然亮了,今天尤其的亮。若是萧大公子见了二爷你,也定然觉得相见恨晚。” 听着赵狗子的话,穆春寅就是觉得顺耳,将镜子揣入怀中,他一抚青丝,笑得开怀道:“狗子,小爷就喜欢听你说实话。” 屋檐下,百里熙依旧坐在他惯坐的摇椅上,听着那一大爷一跟班的对话,忍不住挠挠耳朵。 穆春寅这臭小子就算是褴褛衣衫,在赵狗子看来他也是个超凡脱俗的人物。 瞅一眼朝着门口不停望去的穆春寅,见他这么紧张,百里熙都忍不住扬声道:“臭小子。不过是箫一笑来罢了,你能老实在一边好好待着么?” 他这么晃来晃去,晃得王爷他都觉得眼花了。 穆春寅无视他,这么大好的日子,小爷才不要跟蛇蝎美人说话,以免影响了心情。 百里熙唇角一勾:“没想到,箫一笑那吊儿郎当的家伙居然也有穆春寅这样崇拜他。” 听着他的话,洛凰转眸望他,道:“怀王殿下莫非羡慕不成?” “被穆春寅崇拜有何崇拜的。”百里熙轻啧一声,摇着头,玉颜上一副沉重道:“本王只是觉得世风日下,有人如斯三观不正,痛心啊。” 看他似痛惜的认真,洛凰唇边笑容不由转身,为穆春寅崇拜箫一笑而痛心,可这祈城里,谁又不知道跟箫大将军府里的大公子来往最密切的就是怀王殿下他自己了。 三观正不正,怀王真是自有一套说辞。 敲着洛凰唇边的笑,百里熙突然侧身朝向她,问道:“阿凰,在你眼中,本王与箫一笑哪个更好?” 听见这个问题,洛凰也想说他幼稚了。 不过,在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后,洛凰已经能很是从善如流,道:“当然是阿熙你最好。” 见着某王爷顿时满意的笑容,洛凰修长的手指不由轻抚着茶盏边缘,仔细想想,阿熙奇怪的举止好像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蔚然华盖下,树影绰绰。 “二爷,小的怎么觉得你今天比以前娶几位如夫人的时候还紧张呢?” 赵狗子实在看不习惯穆春寅踱步来踱步去的局促。 穆春寅闻言就挑眉了,跳起来就给了赵狗子一个爆栗,道:“笨死了,娘子天天都能见着,箫一笑大哥却不同了,他可是做大事的人,要见他,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是是,二爷说的是,是小的愚笨了。”赵狗子笑着揉一揉头,心中对箫一笑却更是好奇了:“二爷,你说那箫公子会是什么样呢?” “小爷觉得,箫一笑大哥一定是一个很英雄的人物。”穆春寅紧紧盯着院门,一脸憧憬:“小爷知道箫一笑大哥的武功很厉害,听说这几年他一直在江湖上闯荡,拯救了不少落于危难的姑娘,也教训了不少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所以他一定如传记里写的那些形式潇洒的侠客一样……” 听见穆春寅想象中的那个英雄般的箫一笑,百里熙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穆春寅说的箫一笑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箫一笑么?! 洛凰听得却是津津有味:“没想到箫公子看着不太靠谱,却还做过这些救人惩恶的英勇事迹。” 百里熙默默,心里腹诽,什么英勇,箫一笑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 拯救落于危难的姑娘,那是箫一笑以为他那位莫姑娘也身陷险境中。 至于被他教训的正派伪君子,却是箫大将军请去抓那孽子回家,结果都被箫一笑反教训了一顿的。 穆春寅依旧在滔滔不绝与赵狗子说着箫一笑的英雄事迹。百里熙在一旁听着,不知道一会儿他真见到了箫一笑后,是否还能依旧对他有滔滔不绝的敬仰。 不过有一句话,百里熙觉得穆春寅所得却是很对——“箫大将军每次都被箫一笑大哥气个半死,小爷好想跟他学学这个,看看如何把家里那老家伙给气死。” 穆春寅这小子,果然是个三观不正的。 而穆春寅在门前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箫一笑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就越是紧张,想要回去问问百里熙,箫一笑到底什么时候来,可一想到会看见他得意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二爷,箫公子他今天是不是不来了?”赵狗子看着穆春寅紧张,自己比他还紧张。 穆春寅摇头:“若只是蛇蝎美人说箫一笑大哥会来,那这事八成不能信。可洛姐姐居然也说箫一笑大哥会来,那他就一定回来。” 何况,箫一笑是他心中的英雄,等再久也是值得的。 遥望着,穆春寅期待着一道伟岸洒然的身姿会走入他的视线中。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凤阳巷内有人缓缓而来。 “二爷,那是不是箫公子?” 穆春寅紧张望去,三道人影映入他的眼中。 来人是一男两女。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华服男子,生得相貌俊朗,只是在与身边那名女子说话时,却是连路也不看,只喋喋不休说个不停。那女子一袭白衣,容姿姝美,饶是见多了美人的穆春寅也不由看呆了好一会。而另一名女子,倒是有点特别,是个脸上带了半面面具,手持剑的女侍。 为首的华服男子说个不停,那姑娘却没回几句话,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登徒浪子在骚扰,何况那男子一脸的风流,完全就是穆春寅见惯了的纨绔败家子模样。 穆春寅摇一摇头:“这样寻常的男子,才不会是小爷崇拜多年的箫一笑大哥。” 看眼华服男子嬉皮笑脸缠着那美貌女子的模样,让穆春寅不由想起自家那个整天沉浸在温柔乡的老家伙,不由轻哼一声,却是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那男子却是很快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小哥,你挡住莫姑娘的路了。” 正倚着门的穆春寅,半抬眸扫他一眼,问道:“这院子是小爷罩着的,你来这里是找谁?” 华服男子看眼倨傲的穆春寅,再看看他的小身板,就不由笑了:“这个院子你罩着?!小子,你该不会是阿熙从哪里找来,给洛姑娘逗趣的吧?” 穆春寅轻哼一声,小爷逗趣?他才是来逗趣的吧。 “你是来找百里熙的么?”穆春寅审视着他。 在祈城里,华服男子还没遇见过像穆春寅这样将他拒之门外的人,再看他站在这里,必然和洛凰、百里熙的关系不过,便是很配合的点一点头。 “那你有没有请帖?有没有拜帖?”见华服男子摇头,穆春寅又是问道:“既然你请帖拜帖都没有,那还来拜见?你以为怀王殿下是那么随意就能见到的么?” 见华服男子还没什么反应,穆春寅不由扬眉吊儿郎当一笑:“今日怀王殿下恐怕没时间会客,你若是真想见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嘛……” 他才说着,旁边跟随他多年的赵狗子就很是了然的,伸手在华服男子面前身手比划了比划。 要通传总要有些通传费的嘛。 本以为华服男子会生气,谁知他却是忍不住笑开了。 旋即,穆春寅就见,华服男子侧首与旁边那位绝美的女子道:“阿芷你看,这小子是不是认真的蛮可爱的,这一定又是阿熙故意弄出来为难我的,你别看他平日里好像生人勿进的模样,其实可是一肚子的坏水。” 对于华服男子的猜测,穆春寅都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虽然小爷他也认同百里熙那家伙一肚子的坏水,可是,小爷如此英明神武,岂是百里熙那个家伙可以指使的。蛇蝎美人,他又能指使得动他么? 朝那绝美的姑娘一笑,穆春寅道:“这位姑娘,你旁边这位公子恐怕是有臆想症,该带他回去吃药了。” 院子里,百里熙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看了好一会后,发现穆春寅居然还没有认出面前的人就是他一直期待的人是,不由一阵暗笑。 旁边洛凰看他一眼,着实觉得最近的百里熙有些恶趣味。 果然,百里熙欺身飘到门前,端着一副淡然优雅的模样道:“穆少爷,这是本王的朋友,还请你为他放行吧。” 穆春寅嘁一声,就因为是他的朋友,小爷他才要刁难一下。 看着百里熙领了华服公子进入到屋子里,穆春寅望眼空荡荡的凤阳巷,不由坐在门前。 箫一笑大哥为什么还没来呢? 却浑然还没反应过来,今日会来此找百里熙的人那位华服公子就是箫一笑。 “阿熙。老子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莫芷。”箫一笑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是欢快,与百里熙介绍他旁边那位女子的时候,一双桃花眼中的笑意更是遮掩不住了。 “民女见过怀王殿下。”莫芷盈盈一笑,温婉与百里熙道。 这是一个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让人忽视的女子,容姿秀美,美眸如星,望之如画。以前百里熙总觉得箫一笑对他那位莫姑娘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一看,的确是美的让人一见难忘。 看眼从出现了就掩不住欢愉笑容的箫一笑,百里熙平和道:“莫姑娘,久仰久仰了。一笑,有莫姑娘在了,以后你可就不能再乱跑到其他地方去闯祸了。” 看眼随时都喜欢拆自己台的百里熙,箫一笑哼一声:“老子什么时候闯祸了?阿芷,你可别听他胡说。” 真是误交损友。 莫芷凝望着百里熙,秀目盈盈仿若明珠。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备受皇上宠爱的三皇子。 “阿凰。” 莫芷正暗暗打量着百里熙,就听他一声轻唤,人就已经越过了她往后方而去。她见过不少人,每个人见到她的时候莫不是会才痴看一会,明明百里熙刚才见到她的时候丝毫也颇惊艳,却只是看她一眼后便是如寻常人一样了。 “你来看看,这就是一笑寻找了许久的莫姑娘。”百里熙笑着与洛凰道。 莫芷转过身去,就见到了正被百里熙拽着的洛凰。 “莫姑娘。”洛凰笑着与她招呼,然后看着箫一笑的模样,也不由打趣:“箫公子,黄天不负有心人,真是可喜可贺。” “洛姑娘,还是你好。哪里像某些人。”箫一笑凑过去,再次与她商量道:“洛姑娘,阿熙这个家伙着实嘴坏的很,我上次说将他赶回怀王府的事情,你不妨再考虑考——哎哟——” 话未说完,就听箫一笑突然的一叫。 “一笑,你怎么了?”百里熙作关心状问:“你啊,就是找到了莫姑娘太高兴,也别乱叫,若是把莫姑娘吓走了可不好。” “你……”突然吃痛一下的箫一笑,看着刚刚偷袭了自己的家伙,轻哼一笑道:“真是谢过怀王殿下的关心了。阿芷才不会离开我的呢。” 莫芷看着箫一笑抛给自己的一个眼神,不由掩唇一笑,看向他的眼中同样是掩不住的温柔。 屋内的气氛格外的融洽,却好像少了些什么。 洛凰环视一眼屋内,果然没见到穆春寅。 “阿凰,你在找什么?”百里熙瞧见她的动作不由问道。 看眼还守在门外的穆春寅,洛凰不由回头看他一眼,颇无耐道:“阿熙,你又欺负阿寅了。” 原来又是在找穆春寅哪。 百里熙俊颜却是无辜,道:“本王怎么会欺负他呢?明明是一笑站在他面前他没有认出来。” 听着这边的动静,箫一笑才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刚才那小子,就是阿熙你昨日提到。那怪昨日你让我不要坐府里的马车来,就是见到门前有人拦着也不要通报姓名,原来如此。” 想起临进门的时候,门口那小子还拽住了莫芷,说什么“会甜言蜜语的男人最不可靠,这位漂亮姐姐你长可千万要小心这个家伙哦”。 几人真说着时,门外穆春寅终于等得焦急,跑了过来。 轻拽着洛凰的衣袖,穆春寅一张小脸上依旧满是紧张:“洛姐姐,箫一笑大哥怎么还没有来?” 那边洛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百里熙就已经先一步故作惊讶道:“咦,穆少爷,一笑,不就在你面前吗?他不是你最崇拜的人,原来你竟是没认出他来么?” 穆春寅看向百里熙指向的人时,顿时就愣住了。 “他——”穆春寅呆呆看向箫一笑,却是凌乱了下,刚才那个花花公子似的家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箫一笑大哥?! 这一身华服风流的纨绔子模样,为什么丝毫不像传记小说里拓然磊落的侠客呢? 箫一笑,一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在下正是箫一笑。” 真的是箫一笑! 咯噔一下,完了。穆春寅心中顿时一阵狂啸,刚刚他在箫一笑大哥面前都做了什么?百里熙那个蛇蝎美人着实笑得太碍眼,这个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看着穆春寅有些凌乱的模样,旁边始作俑者的百里熙虽然看上去依旧云淡风轻的浅笑着,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得意。只是在对上旁边洛凰的视线后,连忙收敛了笑容,与她低声道:“本王只是逗着他玩,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这会的百里熙,笑着保证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云淡风轻。 莫芷看着他和洛凰,不由一笑道:“王爷和洛姑娘的感情似乎很好。” 对此,洛凰只是静静一笑,百里熙则是笑得颇为张扬,对这位莫姑娘很是待见。 倒是一旁的箫一笑,回答道:“阿熙和洛姑娘感情的确一直都很好。” 而他看向百里熙的视线里,却是比往常多了几分深意。 虽然刚才出糗了,不过穆春寅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依旧崇拜得看着箫一笑。 “箫一笑大哥,小弟对你敬仰已久。” 对上他崇拜的视线,箫一笑难得恭谦道:“穆少爷,多谢你的敬仰。” 不过箫一笑心中却也是有些莫名的,这些年来他没做过什么正经的事情,却是不明白这位秦国公府的小少爷到底是为何敬仰自己的呢? “箫一笑大哥,你真的很厉害。”穆春寅依旧难掩激动。 箫一笑摸一摸鼻子,道:“阿寅,既然以后你要跟着我学东西,就叫我萧大哥吧,箫一笑大哥太客气了。” 虽然箫一笑与穆春寅射向中的侠客形象不同,可到底是心中敬仰多年的人,何况箫一笑又很是和善,穆春喜心中不由惋惜,哎,可惜他没能早点见到箫一笑大哥,才会让他被百里熙给带坏了。 “萧大哥,当年你在祈城里的各种事迹小弟都听说过了。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闻言,箫一笑却是更不明白了,当年他在祈城有什么事迹么?那个时候他好像一直都是跟百里熙在闯祸。 “哦。不知道穆少爷你最喜欢哪个事迹呢?”箫一笑问的一脸正直。 提起那些事情,穆春寅眼睛都亮晶晶地道:“我听说说,当初萧大哥你最喜欢看美人,没少混迹在秦楼楚馆中,很多姑娘都喜欢你,有次你看上一个姑娘,刚好穆征那老家伙也看上了,于是你们就竞价价高者得,可那时萧大哥你身上带的钱没有穆征那老家伙多,听说当时老家伙很是得瑟,萧大哥你见那姑娘不愿意跟他,就见义勇为,一个奋起就把老家伙揍个够呛。不仅给了他好几拳,还一脚把他踢到楼下……” 穆春寅说得兴高采烈,仿佛他也亲眼见到了穆征被打的一幕。 只是箫一笑却有些紧张了。 原来穆春寅这小子要说的事迹竟是箫一笑昔日的荒唐事。百里熙看着箫一笑从吗,穆春寅说到他喜欢混迹秦楼楚馆的时候,箫一笑就小心看着莫姑娘的模样,百里熙心中也是暗笑不止。 若非知道穆春寅跟穆征这对父子是真的关系不合,他都要以为箫一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穆春寅,竟被他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这样拆台。 “萧大哥,听说当初箫大大将军因为这件事情被你气得不轻,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才能与家里长辈作对,让他们气得直跳脚气个半死的?”穆春寅一脸的期待,好像已经看见穆征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呃……”箫一笑也是糊涂了。 洛凰低声与箫一笑解释道:“箫公子,穆少爷他跟他父亲很是不合……” “哦。”箫一笑了然,看眼正凝眸盯着自己的莫芷,心念一转道:“好说好说,其实,那件事啊,都是阿熙怂恿老子做的,那姑娘是看上了阿熙,老子就是给他背个黑锅。穆少爷,这些事情哪,你与阿熙讨论讨论一定能收获颇多。” 这姓穆的小子太不按理出牌,若是被他沾上了,只怕不利于他在莫姑娘面前的形象。箫一笑决定了,他一定要祸水东引才行。 果然,百里熙就深深看他一眼。 箫一笑朝他笑得坦然,死道友不死贫道。 “什么?!百里熙做的?!”穆春寅却是惊诧了。 箫一笑点头,觉得他是太高兴了,每天跟真正该崇拜的人在一起。 穆春寅心中却是有点受打击了,那个人怎么会是百里熙呢…… 哼一声,前一刻还对穆征被打事件很是激动的穆春寅,小脸上的神情一换,就是不屑道:“行事如此不磊落,果真是个蛇蝎美人。” 他骤然转换的态度,登时惹得一直笑声。 一屋子的其乐融融,洛凰可以看得出来,箫一笑那位莫姑娘的确很在意,就连她走出去了一会儿,也都不停地看向门口。 洛凰出了屋子,正想让春雨备些点心,而还没有走进后院,就见门口有两个身影闪过,洛凰本也是随意看眼,可看清那两道身影后却是脚步一顿。 那是莫芷和云瑶。 她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而且看两人的样子,似乎颇为熟稔。 似乎是察觉到了洛凰的脚步声,那边莫芷和云瑶转眸看来。云瑶与洛凰点头示意下,看一眼莫芷,便是离去。 身后一阵悄无声息,洛凰转身看去,再出现的却是跟在箫一笑身边的女侍剑侍颜。 “侍颜姑娘,你是替箫公子来找莫姑娘的么?” 侍颜沉默一下,才是慢慢点头。 莫芷走进来,看眼两人,笑道:“洛姑娘,没想到来你这里,却还让我遇见了故人。” “原来云瑶姑娘是莫姑娘的故人。”洛凰浅笑道。 莫芷点头,“以前在黔城,我和云瑶就相识,想当年我还在为她和杜大人……” 说到这里,她不由一顿,一脸感慨道:“真是世事难料,当日他们是那样,现在云瑶她却要和杜大人成亲了。洛姑娘,你可知道莫芷心中着实是……” ☆、第六十七章 看她欲言又止,洛凰笑道:“不管以前如何,杜大人对云瑶姑娘却是很好的,莫姑娘你也莫担心,云瑶姑娘她和杜大人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听洛凰这么说,莫芷深看她一眼,便也是温婉的笑着:“是,云瑶能幸福就是最重要的。是我多忧了。” 待洛凰转入后院,微风拂动碧叶,院中寂静只剩下莫芷与侍颜。 莫芷抬眸,深看一眼前方的侍颜,却是扬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便是莲步轻移走向屋内。 静站在树下的侍颜,面具半遮住她的面颊好似没有丝毫表情,她只是看着莫芷的背影一会儿,依旧沉默的跟了进去。 屋子里,望眼正与莫芷说着话的箫一笑,侍颜依旧往常一样,恭敬站在箫一笑身后,不发一言。 回到屋子里的洛凰,也依旧如常,看着情绪莫名低落了的穆春寅,隐隐笑着的百里熙,以及正笑看着箫一笑的莫芷。 眼眸微垂,洛凰就听见耳畔,百里熙低问:“阿凰,你那样看着莫姑娘是在想什么?” 他温润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洛凰还没回答,就听见百里熙继续道:“虽然莫姑娘是生得漂亮,可本王不是比她更好看么?阿凰,不如你还是继续看本王吧。” 听见百里熙自恋的话,洛凰不由横看他一眼,“你一堂堂男儿怎好与莫姑娘比好看。” 对此某王爷则是笑得颇无赖。 一边箫一笑无意抬眼看过来,见着百里熙的一笑,不禁一挑眉道:“怀王殿下,你何故笑的那么难看?” 刚自恋就被说难看的怀王殿下不由扫一眼过去,难看?他这才是误交损友,老给他拖后腿。 百里熙手指捻起一块点心扔给箫一笑,道:“吃东西都还堵不上,让你说违心话的嘴么?” 箫一笑接在手上,一笑道:“你若想让我老实点,又岂是这样就可以打发的。你可知道,我家里那位小祖宗每天缠着我问你去了哪里,若非我够义气,你哪里还有现在的安宁。你还不谢谢老子。” 径自无视箫一笑邀功的面容,百里熙扭头不看他,只是与洛凰说着话。 见状,穆春寅不免好奇了,为何蛇蝎美人听见箫一笑大哥口中那位“小祖宗”的时候,隐约有些头疼的模样呢。 “萧大哥。”穆春寅想一下,似乎有些了然,仰着小脸望向箫一笑,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箫梓予?” 箫梓予,箫一笑一母同胞的妹妹,在祈城中极具美名与才名。 箫一笑只是与穆春寅笑而不语,余光里闪现百里熙的影子,心中不由暗笑。过几日皇后会在宫中设宴,祈城里的达官贵人都会去,到时候可有得他头疼了。 穆春寅看着突然笑得古怪的箫一笑,心中更是好奇。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而坐在箫一笑身边的莫芷,亦是抬着秀眸,盈盈看眼箫一笑,然后再看向百里熙,目光隐隐落在洛凰身上。 屋内几人怡然而乐,院外碧树成荫,花开正好。 最近几日,让洛凰颇感意外的事情便是——皇后举办的宫宴,却要请她入宫一同参加。 作为初到祈城不过几月的平民百姓,皇后此举自然是让人受宠若惊,在最初的惊诧后,洛凰很快便淡定下来。只是,春语却淡定无能。 “小姐,你要进宫,奴婢不能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可如何是好?” 快进宫前,春语依旧紧张的来来回回走动着:“宫里那么多达官显贵,他们会不会欺负小姐你呢?” 洛凰不由握着她的手道:“春语,我只是去参加宴会,你不要想的太恐怖。你也说宫里那么多达官显贵,他们哪里有空搭理我呢?” “这可难说,若是再遇上像周——”春语蓦地一顿,还是没能将,若是再遇上像周佑那般满腹心机算计的人的话说出口。 看着突然沉默了的春语,洛凰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叹。 有时候越是想要忘记一个人,却记得越清楚,哪怕明明知道那个人与自己之间犹如天壤之别,却还是身不由己。 百里熙一走进来就听见春语刚才与洛凰的对话,看眼骤然沉默的两人,不由一笑道:“春语莫担心,一切有本王在,是不会让人欺负了阿凰的。” 见着百里熙,春语才是开心一笑道:“也是奴婢担心了,有王爷在,自然没事。” 旁边洛凰看眼百里熙,不由静默一下道:“春语担心你就也跟着凑热闹,不过,皇后为什么会让我去参加宫宴呢?” 这一点,洛凰却是想不明白的。 闻言,百里熙叹一声道:“还不是上次穆征刺伤了穆春寅一事,秦笙那个大嘴巴再说出去,上次母后召本王入宫的时候,就已经问起你了。” 这些日子,洛凰对皇后为百里熙祈福一事也早有耳闻,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便也了然,继续任由春语与瑶珠为她梳发装扮。 百里熙在一侧看着被装扮过的洛凰,虽然天天见面,可看着镜中她的身影,还是不由怔然看了一会儿,却是真切体会到,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真没错,在他看来,洛凰就是世间最好看的人,比他还要好看的多。 转念想起一会儿宫中的宴会,百里熙不由闪身过去,与洛凰道:“阿凰,不管在宫里还是宫外,也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本王随时都能给你依靠,一会儿若是遇上了不想搭理的人,也尽管朝本王这边来靠。” 洛凰抬眸看他,就见他笑得一脸保证道:“有本王在,保证让你安静,不会被人打扰。” 看着他俊朗的玉颜,洛凰也不由扬唇一笑道:“只怕就是跟在你身边,才是安静不得。” 百里熙:“……” 而亦如洛凰所言。 跟在百里熙身侧,两人才进了宫,就已经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上,此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原本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的百里熙,玄色的身影才出现在殿门口,就已经惹得满殿的人纷纷望了过去。而只落在百里熙身后不过一步的洛凰,自然也就那样落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早在前些日子,不少前去怀王府拜访怀王殿下的人都无功而返。怀王府的管家对外说辞无一不是,怀王殿下最近身体抱恙需要静养,所以不便见客,众人本以为他是要韬光养晦,可就在前几日,却有传言说,那不便见客的怀王殿下却是出现在凤阳巷里,却不是为了静养,而是因为他在那边藏了一位姑娘。 就在几日前,箫一笑为了找以为莫姑娘在祈城里好一番折腾,那位莫姑娘也有不少人见到了,容姿姝美,当真让人惊艳,没想到世间竟有那般如九天之上的女子。 而怀王殿下生得俊朗不凡,能让他看入眼中的女子不知又是何等的模样,众人也不由纷纷猜测,那人定然也如那位莫姑娘一般,是让人一见便惊艳难忘的绝色丽人。 只是再漂亮美丽的女子又如何,听说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进了宫来,只怕言谈举止间也是不太上得台面的。 如今终于得见真容,众人却是都怔愣了一下。 那跟随在百里熙身侧的女子,相貌不过中上,并不如他们所设想的那般是个绝美的人,只是迎上满殿审视的目光,她却又落落大方从容淡定,站在怀王殿下身边,竟也丝毫不显逊色。倒是让人觉得这样的她,却比徒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子更加让人出乎意料。 再看从进入大殿伊始,百里熙就始终淡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怀王殿下对人的冷淡疏远,满殿的人也都是见识过的,如今他这样浅浅暖笑的模样,却也是又不免让人惊诧。 那样带着亲和浅笑的百里熙,较之往日清贵,多了几分温文儒雅,与往日不同的一面,让人忍不住又多看一会。 而百里熙此时这样朗然如玉的佳公子模样,落在洛凰眼中,却是忍不住低语一句:“不管你看哪里,都别再看我了。” 这满殿人的人好奇审视也就罢了,可这满殿女子的视线之炙热,着实也太炙热了些。 “好,你不让看本王就不看。”百里熙与洛凰低笑应道,抬头再扫向其他人的视线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然。他这样截然不同的姿态,让满殿人亦是明白,那位女子于怀王殿下当真不同。 引了洛凰坐下,百里熙广袖如流云,施施然坐得亦是难掩一身风华如月。 洛凰端正而坐,亦是优雅。有百里熙在前方,看向她的视线当即移去不少。 而有一道目光,却始终跟随着她。似有所感,洛凰侧首望去,却是一名正坐在箫一笑身边的年轻女子,气质高贵,面容姣好如桃花,一双透彻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睛正直直往着她,在迎上洛凰的视线后,才是缓缓移开,转而落在百里熙的身上,嫣然一笑,更显美丽。 蓦然,洛凰就想起穆春寅曾与她提过的一个人。 下一刻,她就听旁边有人低声道:“洛姑娘,那就是箫公子的妹妹,箫梓予。与王爷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第六十八章 “原来是青梅。”洛凰才想再看过去,箫梓予却已经移开了视线。 只见几名女子正围绕在她身边说着话,箫梓予看着几人始终谈笑婉然,一颦一笑都是动人。 端坐在前面的百里熙,虽然与些个前来打招呼的群臣淡淡寒暄着,却始终都在留意着洛凰这边的动静。隐约间听她说到“青梅”二字,不由侧身回头,问道:“青梅?阿凰你可是想吃青梅,母后不喜食酸,那些宫人定然也没准备,我让人去给你找一些可好?” 听见百里熙询问的话,洛凰忍不住就轻笑了下,明眸看他道:“我可不是要吃什么青梅,而是在说阿熙你的那位青梅。” 一边说着,洛凰的眼眸一边暗指向箫梓予的方向。 “哦。”百里熙顺着看去,正见巧笑倩兮的箫梓予,“原来你是说箫家妹妹。几年不见,她倒是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前本王去箫将军府里找一笑的时候,曾带她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她倒是比一笑聪明多了,只是太粘人了些。” 似乎是想起以前的往事,百里熙不由摇一摇头。 这样炎热的夏日,虽然宫殿中已经准备了不少消暑的冰块,且是傍晚时分,但依旧不免有几分热意。 周围的人都在佯作交谈,暗暗留意着百里熙这边的动静。尤其是当大皇子和五皇子出现以后,大殿之上的气氛更显得异样了些。 自从三皇子回到祈城后,皇上丝毫不遮掩对他的偏宠,让原本只是大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储君之争横生出不少的变化,尤其近来朝堂之上一些官员的变动,更是生出几分风雨欲来之感。 未来储君为谁,皇上心中属意之人是谁并不难猜,只是这三皇子自从回到祈城后,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有什么来往密切的官员,就是有时候皇上要见他也见不到人,却让人更加弄不清他心中的想法了。 若说他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可谁人拥有天子宠爱,习惯尊荣后,会不想贵为九五,为万人之上呢? 满殿的人心思各异,百里熙也不管那些悄悄留意的视线,兀自看着洛凰,只是道:“你若不喜欢青梅的酸,我知道宫中有父皇藏的青梅酒味道也很是不错,不如……” 他丢给洛凰一个视线,站在一旁服侍的宫人,则是静静沉默。这偌大宫中也就只有怀王殿下敢这样觊觎皇上收藏的东西了。 洛凰看他一眼:“我看是你想要那些青梅酒了吧。” 她可还是记得以前当他还是洛溪的时候,他也喜欢吃酿青梅。 百里熙就笑了:“果然还是阿凰你了解我。” 他笑得轻快,不过是因为洛凰记得他所偏好的,而他那样的笑容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是意味不同。 亦没什么人注意到,原本正与几名女子浅笑言谈的箫梓予,眸中蓦然一凝,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就握紧了。 她深深看着百里熙的笑颜,看他眉眼中的温柔,那是她多年来期望许久的,期待有朝一日他能那样看向自己的模样,而如今他却是看向其他人。她再看向洛凰的眼中,更是不由一敛,论容貌气质她自认都胜出不少,为何就会是她呢。 心中虽然有诸多念头闪过,箫梓予面上却始终带着盈盈浅笑,与身边几名女子的谈话也依旧不吝笑意,好像丝毫不在意。 “心中不舒服吧。” 宫宴开始,在与箫梓予谈话的几名女子纷纷退回到位置上后,她就听见一旁箫一笑这样低声与他说着。 箫梓予依旧面上维持着从容优雅的笑。 见她这样,箫一笑就不由头疼她的死心眼,劝道:“妹妹,哥哥早就劝过你了,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早点死心吧。” “哥哥。”箫梓予婉约轻笑着,侧首看向他,道:“哥哥怎就觉得妹妹和他不可能,你忘记爹爹曾经说过,带他回来,皇上会为我们赐婚么?” “哎。”箫一笑一叹,提起这个他就觉得自己老爹实在是嘴巴够快:“爹爹不过是说皇上或许有给你们赐婚的意思,或许你是明白的吧?既可能亦不可能。你听哥哥的劝,阿熙他有喜欢的人,纵然皇上真想赐婚他也不会接的。” 作为一母同胞的哥哥,箫一笑着实不愿意打击自己妹妹,可能早日让她看清事实,总比日受伤的好,他这个傻妹妹啊,皇上若真有意赐婚,阿熙回来后就该赐婚了。 箫梓予秀美面容上的笑意终于僵了几分,她微微咬唇,依旧笑着低声道:“哥哥的关心,妹妹知道。不过,我也相信,他现在不喜欢我,不过是还没发现我的好,等他知道我的好后,他一定会喜欢我的。” 看眼倔强的妹妹,箫一笑就纳闷了:“明明你有老子我这么优秀的哥哥,怎么就会喜欢上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呢。” 明明心里难过却还要端着笑,明明最不喜与人假意寒暄却要装作热情,为了一个不会喜欢自己的人,着实太为难自己了些。 举起酒杯,酒香弥漫在鼻端,箫一笑想起莫芷的面容,眸中染上一片温柔,喃喃道:“像老子和阿芷这样两情相悦才是好,那么笨的予儿怎么就不跟老子这做哥哥的学些好的呢?” 一杯酒举起,才要饮尽。 啪的一声。箫一笑头上顿时被人拍了一掌。 谁敢大庭广众下打他?! 箫一笑抬眸怒瞪,才要跟那大胆的家伙算账,就见前面自家老爹箫如仕,他亦是正怒目看着自己,道:“臭小子,整天老子老子的,你老子在这就听见你啰嗦了,予儿好的很,真跟你学才是坏了。” “爹,你怎么能打——” 箫一笑要抗议,只是他的话才出口,箫如仕就丢了个后脑勺给他,不再理他。 被自家老爹无视了的箫一笑,不由幽幽看眼百里熙的方向,为他,自己这个兄弟也是够胳膊肘往外了。 浑然不知箫一笑那边情况,百里熙那边却是更惹人注目。 只见殿门前,晚来一步的大皇子百里涵,一进来就径自往百里熙走去。 俊朗方正的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百里涵站定在百里熙面前,道:“三弟。” 百里熙见着他,除了与洛凰笑起的面容上,此时亦是不由浮现一抹笑容:“大哥。” 很是乖巧敬重的一句轻唤,却是让洛凰不由微微侧目看向百里熙,见过他无赖、毒舌、自恋的一面,却从没想过他竟也有这样恭谨的一面。 “大哥近日忙,也有月余没见到三弟你了,大哥着实很想你。”百里涵拥一下百里熙,拍一拍他的肩,旋儿微微蹙眉道:“怎么你好像瘦了些,莫不是又没好好照顾自己?你啊,从小就是不让我放心。” 素来不喜人近身的百里熙,也是反手抱下他,听见他的话,不由笑道:“大哥,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就尽管放心吧。” 兄弟情深的模样,看在一些人眼中自然又是不同。尤其是在下一秒,五皇子百里渊亦是走近两人,唤一声:“大哥,三哥。” 同样是笑吟吟的兄弟相见,只是,全然不像百里熙与百里涵之间那样自然的亲昵,百里渊亦是与两人打个照面后,便是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洛凰看眼兄弟三人,淡淡环视过满殿不动声色留意着这边的众人,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高台尊位上的皇后那边。 离得虽然隔着纱幔朦胧了些,却能看出,皇后姚瑾一袭宫装雍容华贵,依稀隐现的身影很是优雅尊荣,纵然不见真容,也能感觉出纱幔之后定然是倾国倾城的面容。 只是,皇后一侧,属于皇上的位置上却始终空着。而众人亦早已习惯了,十多年来,皇上出席的宫宴本就寥寥无几,所以也并无人好奇,为何皇上没有出现。 “三弟,这就是那位在邺国助你离开永安城的洛姑娘?”大皇子百里涵看着洛凰,与百里熙笑问着。 原本游神的洛凰,听他提到自己,朝他恭谦一笑请安。 “洛姑娘,多谢你帮了三弟让他能回来祈城,百里涵感激不尽。” 洛凰看着突然朝自己拱手道谢的百里涵,身子微微一侧回一礼。看他满脸真挚的感激,也终于能明白,为何百里熙在昏迷中的时候还不忘叫“大哥”了,兄弟二人之间的确情深。 百里熙看眼两人,笑道:“原来大哥也知道阿凰。” 百里涵浓眉飞扬道:“与三弟你有关的事情大哥都关心,不过洛姑娘的事情却还是母后告诉大哥的,母后对你的关心更甚于大哥。你日后有空不妨就多进宫看看母后吧,这些年她很想你。” 闻言,百里熙不禁望向高台处,道:“我也会多去大哥府上看大哥的。” “好,好。我们兄弟二人许久不见,今日就先好好把酒言欢。”百里涵心情大好,拽了百里熙就往自己位置上去。 洛凰看眼不远处百里熙与百里涵相谈甚欢的模样,自从作为百里熙后,她鲜少见他这样怡然的模样。见他如此,她心中便也高兴。 只是在这聚集了祈城满城权贵的宫宴上,洛凰却也不免觉得无趣了些,无视依旧不时探向自己的视线,洛凰百无聊赖环视着殿内。 按照收集的资料与殿中人一一对应,大皇子一派的人凑在一起,五皇子一派的人凑在一起,两派人马碰到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一两句就分开,倒是表面和谐,私下里泾渭分明。 视线落在杜则宁那边时,虽说他可能是大皇子一派的支持者,不过对着跟前同是支持大皇子一派的大臣,杜则宁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丝毫看不出是大皇子一派的人。 再看五皇子百里渊,此时他虽然没有与支持自己的大臣有什么往来,却是离得箫如仕箫大将军很近。 箫如仕少年时就与当初还是太子的百里霈征战沙场,有数次救百里霈于危难中,两人之间交情极深。 百里霈登基为帝后,朝堂之上有数位大臣曾联名弹劾箫如仕拥兵自重,唯恐功高震主乱了旸国朝纲,结果,百里霈非但将那些奏折统统扔到了那些大臣的面前,更是将他们好一番训斥,怒道,箫如仕救他几次都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以命相护,他们不为国家社稷费心,却去担心一个对他极是忠心之人,几名大臣齐齐降了一职,而被弹劾的箫如仕,却是连连获赏,官拜护国将军,为武官之首。 如今这十多年过去,箫如仕依旧是百里霈最倚重的大臣,手上拥兵自不是少数。两派人马都知,若是能的箫如仕支持,于储君之位便是大大的助力,只是箫如仕却始终低调的很,对两派的拉拢都做不知,一心一意只是听从百里霈旨意。 现在唯一让人放心的便是,于百里熙,箫如仕亦是态度无二,仿佛已是在等待百里霈真正下旨册封太子一日,而作为箫大将军的独子,箫一笑虽然与百里熙交情甚笃,却是个风流纨绔,在军中并无威望,倒也不让人惦记。 只有那箫将军府的小姐,箫如仕的独女——箫梓予,若有人能娶了她,一切便又是不同。 或许五皇子百里渊亦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在与箫如仕谈话时,虽然并不看向箫梓予,可所坐的位置却离箫梓予颇近。 旁边箫一笑,看着百里渊,则是不由撇他一眼,扭身背对着他,一看便是与五皇子不对付。 若说宫宴之上真有什么让洛凰觉得有趣的事情,那便非穆春寅莫属了。 秦国公府的位置上,因为秦老国公如今年事已高,且多年都是半隐于朝堂外的状态,今日的宴会自然是没来出席的。只是,代替了秦老国公坐在秦国公府首位的却是穆春寅。 作为他父亲的穆征,却是坐在儿子的下手方,这也就难怪他一脸的郁闷了。 秦老国公对穆春寅这孙儿当真宠爱无度,让穆征当真有些心烦意乱的坐不住了。 穆春寅也不看他,只是拽着一旁伺候的小宫女的手笑说着话,察觉到洛凰看向他的视线,不由朝她挤挤眼,挥一下手,一脸的调皮,而他这些小动作,落在一侧穆征眼中,让他不由更是郁闷再痛饮一杯酒。 在洛凰正与穆春寅互看着的时候,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两名女子。一个着了蓝衣,一个粉衣娉婷。 “你就是洛凰?”蓝衣的姑娘挑着眉梢高傲问道。 另一名粉衣女子则是撇一撇嘴道:“也不怎么样嘛,怀王殿下与她定没太多关系。” 洛凰看眼来意不善的两人,有点眼熟,却正是刚才与箫梓予说话的几个人中的两位。权作无视两人,洛凰只是静坐在位置上。 而那两人见洛凰不搭理,互看一眼,粉衣的女子微怒道:“本小姐在与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应一声呢?难道与怀王殿下做在一起的女子竟是这般的无礼?” 看眼无搅蛮缠的两人,洛凰淡淡抬眸看着她们道:“在下洛凰,不知两位小姐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没有。”粉衣女子颇得意道:“就是听说你在邺国的时候就与怀王殿下相识,所以想问问你与怀王殿下是什么关系?” 洛凰迎着两人不停打量自己的视线,从容道:“两位好奇我与怀王殿下的关系,不过我与两位素不相识,却不知为何要告诉两位。” “你——”被回绝了的粉衣女子微微恼怒道:“我们关心怀王殿下也不可么?” 洛凰施施然一笑道:“两位如此关心怀王,何不亲自问问怀王殿下呢?” 见洛凰始终不说,两名女子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一道人影,而后互视一眼。 蓝衣的女子轻抚过发髻,语气冷冷道:“王妹妹,你就别为难这位洛姑娘了,她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与怀王殿下本就没什么关系,你问她,让她怎么好意思回答呢?说怀王殿下喜欢她?可想要麻雀变凤凰的女子多的是了,像她这样连外室都不配做的人,说什么都不过是自取其辱。” 见洛凰也不恼怒,粉衣女子,呵呵一笑道:“刘姐姐,洛姑娘出身卑微,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蓝衣女子轻哼一声,道:“王妹妹。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她们刚才可是都听说了,面前这女子一无背景二无权势,这样的她凭什么能被怀王殿下另眼相看! “洛姑娘莫怪。”粉衣女子盈盈笑着,取来一只酒杯,绕到洛凰身侧,道:“其实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当早日与怀王殿下划清界限。毕竟在咱们这祈城,怀王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就能高攀的。来,这一杯算是我为刘姐姐替你赔罪的。” 洛凰看眼递在面前的酒杯,再看眼笑着靠近自己的粉衣女子,伸手接过。 粉衣女子眸中一亮,看眼蓝衣女子,然后道:“洛姑娘,来,我先敬你一……啊——” 粉衣女子的身子正要狠狠扑倒在桌子上,而她的叫声才起,却突然顿住。 正伸手扶住了她的洛凰,浅浅道:“王小姐,不过是喝杯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没摔到。” 被洛凰扶着坐好的粉衣女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微微恼怒,一旁的蓝衣女子也是有些失望,本想当众让洛凰丢人来个下马威,谁知道她这么眼疾手快。 两人不快地看一眼洛凰,愤愤起身便是离开,只是当她们看向远方那人不满的目光时,却还是不由心中一紧,微微垂下头。才走出两步,两人也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走得有点急,脚下一个踉跄却是惊呼一声滚做了一团。 砰砰两声,而后便是撞翻了矮桌,玉碟酒盏噼里啪啦摔碎一地的声音。 这一阵骤然侧耳的声音,惹得满殿的人不由纷纷侧目。 “啊哟——”粉衣女子被摔的身上疼痛,感觉到众人望来的视线,眸底一闪,便是扬声凄楚道:“这位姑娘,刚才我们已经与你道歉,你为何还要绊倒我们?!” 粉衣女子一脸梨花带泪很是委屈无辜,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都不由一怔。 那不是与怀王殿下一起来的女子么?! ☆、第六十九章 面对突如其来的莫名指责,洛凰迎上粉衣女子的视线,心中却是一叹。 她不想徒生事端,可她们却偏偏要将她牵扯进去。 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在众人侧目的视线中,洛凰依旧端正而坐,声音缓缓而清晰道:“两位小姐,我们素未平生,我何故要将你们绊倒?何况……” 目测下三人之间的距离,洛凰道:“虽然我与两位小姐的距离最近,可我们这样的距离,若说是我绊倒两位小姐却是牵强了。” 谁也能看的出来,粉衣女子与蓝衣女子两人和洛凰之间,若是有人想要将谁绊倒,起动作幅度必然不小,刚才那骤起的动静当即就引来了众人的侧目,饶是洛凰速度再快,也不会如此安慰端坐优雅。 蓝衣女子倒是没什么委屈的表情,只是一脸的愤愤:“或许你就是觉得,这样的距离不会让人相信你是将我们绊倒的,才故意为之。” 粉衣女子依旧无辜,道:“刘姐姐,你不要这么说,这也只怪我们刚才不该与洛姑娘说到,怀王殿下在咱们旸国很具美名一事,我们虽然只是敬仰怀王殿下,可有人却是会吃醋……” 粉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蓝衣女子的衣袖,一副很是无奈又委屈的模样。 大殿之上,倾慕于百里熙的女子本就不少,刚才见着百里熙进殿时看向洛凰的温柔目光就已经让她们在纷纷猜测,那姑娘究竟与百里熙是什么关系,怎会让百里熙那样亲和相待。 倾慕的男子那样看着别的女子,她们心中本就有点小小怅然,如今再听,那粉衣与蓝衣的女子不过是与她提起百里熙,就遭遇如此对待,顿时,一众女子看向洛凰的视线都不由带了几分深意。 面的二人的无事生非,洛凰淡淡一挑眉,道:“怀王殿下的美名,在下多年前早在邺国的时候就已经听闻,有幸能与怀王殿下相交,对于两位姑娘与怀王殿下的敬仰自然是欣喜,怎么嫉妒呢?莫非,是两位之前的问题,在下没有回答,所以才如此误会么?” “你在狡辩,刚才就是你绊倒了我和王妹妹。”蓝衣女子不依不饶,她急切反驳的模样,看在众人眼中不由有几分的突兀。 “洛姑娘,我们也不是想要与你计较,其实,就是你绊倒了我和刘姐姐,我们也不能对你如何,只是你现在敢做不敢当,着实让人……”粉衣女子长叹一声,话虽为说全,可那模样却让人看向洛凰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指责。 望着执意要自己认错的两人,洛凰缓缓起身,望着粉衣女子道:“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你们摔倒,又可有证据?” 粉衣女子:“……” 看眼她的沉默,洛凰眸中淡淡道:“既然你没有证据,就径自指责是洛凰的错,两位姑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莫不是故意与我为难,我却是想问两位姑娘,究竟我哪里得罪了你们,让你们就如此诬陷,齐齐指责?” “你……”粉衣女子道:“你说我们为难你,那你又有据证明不是你绊倒我们的呢?” 刚才她和刘姐姐走在一起的时候,都没察觉到自己是如何摔倒的,何况是殿上各自寒暄的众人,只要她们咬定就是洛凰故意害她们摔倒,就算有人不相信,传出去洛凰也不过是一个善妒小心眼的平庸女子。 迎着粉衣女子的视线,在众人的注释下,洛凰蓦地一笑。 “当然有证据。” 朗朗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上响起,说话的却不是洛凰,而是前一刻还坐在大皇子那边的百里熙。 见着百里熙出来为洛凰说话,众人倒是微微诧异。 粉衣女子亦是眸中微闪,柔声道:“怀王殿下说有证据,不知道是何证据?” 扫一眼众人,百里熙站在洛凰身侧,低首正对上洛凰看来的视线,他朝着洛凰一笑,道:“阿凰你不妨直说,万事有本王为你做主。” 一开口便是言明了自己的立场。 洛凰朝他浅浅一笑,然后转看向粉衣女子,道:“这证据就在你的身上。”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就见粉衣女子裙摆一褶处,有一个浅浅的脚印,依稀是沾染了褐色的泥土。 “刚才与怀王殿下进殿之前,我看见外面一处花圃上新移植了一些花,用的正是这种褐色的泥土。两位姑娘之前想必是经过那里,然后这位刘姑娘不小心踩上了一些。”洛凰道。 闻言,粉衣女子怔愣一下,回想之前,她们的确去花圃那赏过花,可谁留意过那用的是什么土。 突然被指向的蓝衣女子,面上一僵,道:“你胡说,怎么会是我?!” 看她愤愤的模样,洛凰还没说什么,她一旁的百里熙就已经冷眉淡淡了,道:“阿凰才不是胡说。莫非你都没发现,你裙摆后也沾染了一些褐色泥土么?” 百里熙话语淡淡,蓝衣女子低头看去,果然见到裙摆下方有一块是比其他地方深了些,只是她今日一袭蓝衣颇深,竟未曾注意到。 在看脚边,光滑如镜的黑色玄石地面上,仔细一看,确实有半面鞋印,上面有依稀有淡淡印迹。 蓝衣女子顿时语塞:“这……这……” 洛凰道:“如今,两位姑娘不会在坚持是洛凰故意让你们摔倒了吧?” 粉衣女子面上变一变,依旧是楚楚可怜道:“刘姐姐,原来真的是你啊。怀王殿下,臣女真是一时糊涂了。” 她楚楚的看着百里熙,原本还想再往前靠近一步,只是被他眸光冷冷一扫,便是不禁往后一步,转而道:“哎呀,刘姐姐,还好洛姑娘心思细腻,不然,我可真要因为你,让洛姑娘被人误会了。” 蓝衣女子看眼与她退后一步的粉衣女子,听着她撇清干系的话,不由脸上滑过一丝难堪。看着满殿望向自己的视线,她心中顿时更是恼怒,见着对面始终淡定从容的洛凰,余光扫过手边一只杯盏,鬼使神差的拿起就朝洛凰扔去。 凭什么她都没发现的事情竟被她主意到了,凭什么她就能够让怀王殿下那么护着! 白色青花的杯盏扔过,就在众人以为那白色杯盏会砸在洛凰额头上时,关键一刻,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突然挡在洛凰面前,却是轻轻松松就将那一只杯盏握在手中。 修长手指白皙如玉,一只普普通通的杯盏被握在手中,亦生出几分美意。这样好看的一只手,自然是属于百里熙的。 他看着手中杯盏,轻掂一下,道:“何时起,本王竟这样不被人放在眼中,竟让人敢随意扔了东西要伤本王的人?” 清清泠泠的声音很是好听,只是其中不掩的冰冷之意,让人闻之心中不由微微一颤。 被他的视线随意扫过,蓝衣女子恨死了自己冲动的右手,身子一抖就是跪倒在地上,颤颤道:“怀……怀、怀王殿下恕罪,臣女知错了……” 而不待百里熙和洛凰说什么,跟随过来的大皇子百里涵,却是蹙眉看着跪在面前的蓝衣女子,道:“来人,这人敢对怀王与洛姑娘不敬,把她带下去,待宫宴结束,本王要亲自与她说说道理才行。” 让大皇子说道理?! 蓝衣女子的面色刷的就是煞白,大皇子对怀王殿下最是维护,虽说这几年大皇子行事手段以往常温和了不少,可昔日曾冒犯了怀王殿下的人,可都被大皇子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其手段狠厉,饶是再过上十年八年想起来,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臣女知错,怀王殿下……” 蓝衣女子挣扎着还想与百里熙求情,可很快就被百里涵的人带了下去。 满殿沉寂,休说有人敢出来求情,就是那蓝衣女子的父亲,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官职不低,也不敢去吭一声。大皇子已经不快,看刚才怀王殿下对那女子的维护,若是他在一个言辞不妥,惹了阴晴难测的怀王殿下不快,那可就更加不妙了。 在蓝衣女子被带下去以后,粉衣女子更是有些站不住了。 而百里熙施施然坐下,也不多看她一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粉衣女子不由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是难以自处,她可不想落得刘姐姐那样的对待,盈盈一拜,匆匆就要离开。 砰—— 粉衣女子却是才迈开步子又摔倒在了路上。 众目睽睽之下,百里熙将伸出去的脚收回。 端坐在桌前,百里熙墨眸淡漠看向她,道:“刚刚你可觉得本王是故意将你绊倒的?” 粉衣女子闻言面上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此时的苍白的面颊。 看着他清冷的模样,粉衣女子哪里敢说是,只喏喏道:“怀王殿下自然是无意的,刚才是臣女自己不小心了。”。 轻笑一声,百里熙眸中冷意闪现:“尽是胡说,刚才本王分明就是故意将你绊倒的。在殿的诸位也都是看见了,原来这便是你的是非曲直,真是让本王羞于与你同殿。” 刚才那一幕那可是都看见了,自然知道自始至终最为为难洛凰的人是谁。 百里熙的一番话,却是丝毫不留情面,让粉衣女子面上一阵难堪,众人的视线就仿若针一般刺得她只想逃离。 她低垂的脸,真希望自己就此消失。 “慢着——” 后面,百里熙幽幽响起的声音,让她的身子一顿。 百里熙端坐的优雅,倒一杯酒,也不看向她,慢声道:“刚刚你们冤枉了阿凰,还没与她道歉呢。” 众人看着一向天大的事情也不太看在眼中的百里熙,如今竟为了女子间区区的小纠葛竟如此,不由面面相觑。 粉衣女子僵硬着身子,却是觉得,自己莫不如与刘姐姐一起被大皇子的人同带下去了来得好。 这样颜面受损,让她之后如何见人。 她缓缓转过来朝着洛凰一拜,面上却是恭敬道:“洛姑娘,刚才是我误会了你,还望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说完,她便是低垂着头匆匆离开。饶是知道大殿之上有一人正看着自己,却是脚步更快,不敢看过去一眼。 穆春寅看着这一幕,也不由撇一撇嘴,低道一声:“蛇蝎美人,就是喜欢欺负人。” 可惜了小爷他,平白失去了一个在洛姐姐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然,小爷他也就由机会,让洛姐姐再教他一些其他的武功了。 大殿之上,很快有恢复成了之前的融洽气氛,只是众人虽然都笑呵呵的寒暄着,只是,他们看向洛凰的眼中,却是比之前更沉了几分。还有刚才大皇子的举动。 大皇子性格高傲,从来不将什么女子看在眼中,他刚才出手,自然不是因为洛凰与怀王殿下的关系,而是不能容忍有人在他面前挑衅百里熙丝毫,哪怕那人起初想要针对的人并非是怀王殿下。 这些年过去,大皇子百里涵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越来越大,谁也不怀疑他对太子之位的野心,原本对于皇上对怀王殿下的偏心,众人以为在朝堂上浸了阴谋诡计多年的大皇子会将怀王殿下视为威胁,可如今看来,大皇子对怀王殿下的关爱依旧如出。 再想起,自从怀王殿下回祈城以后的低调,以及刚才兄弟两人见面后把酒言欢的模样,就有人不禁想了,莫非怀王殿下当真对太子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他,是否也是支持大皇子日后继承帝位呢? 这么一想,大殿之上五皇子一派人的,面色虽然笑着,可心里却是愈发沉重了些。 悄然看一眼还在与箫如仕笑谈自若的五皇子百里渊,若是能够得到箫大将军的支持,那么假使怀王殿下真的支持大皇子,那他们也不至于太居于劣势。 只是……五皇子对那箫大将军府上的箫小姐很是上心,可那箫梓予对五皇子却始终不曾搭理。顿时,五皇子一派的人不由更是头疼了。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怀王殿下也来参与储君之争。 一场宫宴,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便是接受了。 原本众人以为,宴会至此结束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然而就在宴会散去的前一刻,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却是走到了洛凰身边。 “洛姑娘,皇后娘娘想见你。” 大宫女的态度恭敬,声音清脆,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见。 不过是个被怀王殿下另眼相看的寻常女子,没想到皇后居然也要见她。 对此,洛凰却并未太吃惊,早在皇后下旨让百里熙带她一同进宫赴宴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皇后娘娘定然是会见她,否则,母仪天下操持后宫的皇后娘娘当真只是一时兴起才让她这无权无势的人进宫么。 “阿凰,本王与你一起去见母后。” 听着百里熙的话,大宫女却是失笑道:“怀王殿下,娘娘说了她想先单独见见洛姑娘。王爷莫担心,娘娘说了,她就是这几日对洛姑娘好奇,见一见不会为难的。” 洛凰亦是看向百里熙,迎着他的视线点一点头,示意自己一个人不会有事。 百里熙遥看一眼高台之上皇后的位置,才是点一点头。 在大宫女的带领下,洛凰穿过众人的视线,朝着皇后走去。 “你可是在担心皇后也会为难洛姑娘?” 不知何时走到百里熙身边的箫一笑,坐在他一旁问道。 百里熙只是看着洛凰,却是并不看他一眼。 箫一笑也不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也不知从哪又变出一个酒杯,端过百里熙面前的酒壶便是倒了一杯饮尽。 “皇后娘娘最疼你,从小到大,你喜欢的她哪次是不支持的,就连你闯了祸,皇后娘娘也都能笑眯眯的从不罚你。你还记得有次,我们在皇后的凤翔宫中玩,你烧了大半个凤翔宫,我们都以为皇后娘娘一定会责罚你了,可皇后娘娘对你,却还是一句训斥的话也没有,只是问你有没有受伤。”箫一笑说起往事,就不由感慨,“哎,若是我家那老头子能有皇后娘娘对你好的一半待我,老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他话中的钦羡,百里熙摩挲着手中酒杯,遥遥看着啥纱幔后皇后的身影,低声道:“母后待我一直都很好。” “根本就是好到不能再好了。”箫一笑的视线落在为百里霈准备的位置上,却是不解:“我记得当年皇上好像还因为这件事情与皇后娘娘大吵了一架。怀王殿下啊,你知道祈城里有多少人羡慕你么,皇上和皇后虽然这些年疏远了些,可对你都是很好。” “哦。那你也羡慕么?”百里熙蓦地一笑,转身看一眼箫一笑。 箫一笑一拍他的肩膀,大大的点一点头道:“老子当年自然也是很羡慕过了。” 看着他的笑脸,百里熙俊颜上薄唇轻扬,也是一笑,而后转眸只是再看向皇后与洛凰那,还海中却是不由回想起那年,他差点烧了凤翔宫一事…… 步上高台,转过纱幔,洛凰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皇后姚瑾。 姚瑾,今年虽然已经四十有余,却面容姣好,依旧仿若二十出头。早在三十多年前,不过是十岁的姚瑾就已经名冠天下,不止出身尊贵为旸国百年世家的嫡小姐,更是容貌秀美无双,颇具才情。 当年,当今皇上百里霈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因为在姚国公府里对姚瑾的惊鸿一瞥便是对她一见倾心,当日就向太上皇上书,求得赐婚。昔日的百里霈,亦是俊朗的男子,不禁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自少年起,便也是满腹经纶才名远播,这样完美的男子,与姚瑾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于赐婚三年之后成亲,其中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 就在姚瑾与百里霈成亲的一个月前,姚瑾在外出拜佛的时候,半路上却是遭遇洪流失踪了。当时百里霈便是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率人去寻找姚瑾的下落。 只是找回来的姚瑾却是身负重伤,婚期已过,这一拖,却是又过了两年,姚瑾与百里霈的婚礼才是再次举行。 一场婚礼一波三折,众人只道好事多磨,何况在百里霈与姚瑾成亲以后,更是夜夜都宿在姚瑾院子里,就连当时太上皇暗示百里霈想让他再纳几名侧妃的时候,亦是被百里霈婉拒。 当时,邺国上下,没有一名女子不羡慕姚瑾能嫁给百里霈那样世间难求的男子。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恩爱不过五年,原本乳胶漆似的百里霈和姚瑾却仿若在一夜间变得疏远起来。待到百里霈日后登基为帝,众人也有想过皇后之位是否会变成他人,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纵然百里霈与姚瑾之间往来少了,可她的皇后之位依旧无人可动摇。 所以,宫中上上下下的人,虽然不说,却也都在猜测,虽然不知昔日有何缘由,但皇上心中定然还是爱极了皇后娘娘的。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洛凰恭敬与姚瑾行礼。 为皇后多年的姚瑾,很是雍容尊贵。见着洛凰,她也是笑得亲和,道:“你就是洛凰,本宫总算是见到你了。来,靠近一些,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姚瑾态度亲昵,笑盈盈看着靠近自己的洛凰,握住她的手道:“洛姑娘,本宫听熙儿说了,在永安城的时候多亏了你他才能这样顺利回到祈城,本宫对你心中很是感激。你告诉本宫,你想要什么赏赐,不管你要什么,本宫都会给你。” 这样和善的姚瑾,让人不由就觉得心中软软,如有春风拂过。 洛凰看着她轻拍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恭敬道:“民女惶恐,怀王殿下已经对民女诸多照顾已经很是心满意足。” 姚瑾静静看着洛凰,笑问道:“洛姑娘,本宫是真心感激你,你就不再想想么?” 洛凰只是轻轻摇一摇头。 “好吧,你坚持,本宫也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姚瑾看着她道,“不过,有一个东西,洛姑娘你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收下的。” 一边说着,姚瑾一边伸手。旁边大宫女已经恭恭敬敬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她。 “洛姑娘,这是进宫的牌子,有这个,日后你就能随时来进宫见本宫了。”姚瑾将玉牌递到洛凰手中。 白色玉质,关泽晶莹,玉面上雕刻着精美的凤凰图案。 洛凰看着姚瑾放在自己手中的这块玉牌,却只觉得烫手。“皇后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随时进宫见皇后?! 可她今日才与皇后见面,皇后娘娘为何就给了她一面牌子,让她随时能进宫看她呢? 似是看出洛凰心中的疑问,姚瑾面上却是浮现一丝无奈,道:“洛姑娘,其实这也算是本宫对你的一个请求。这些年来熙儿一直在邺国,本宫这做娘亲的既见不到他,也照顾不了他,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都怎么样。” “皇后娘娘……”洛凰看她一脸的心疼,却是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姚瑾无奈一笑道:“作为皇子,熙儿去邺国为质子一事本宫也是无奈,不过好在现在熙儿已经回来了。只是这孩子长大了,便也不喜欢日日都跟在做娘亲的身边,本宫也不想拘着他,邺国不自由,如今回了旸国,自然也就更由着他。洛姑娘,本宫知道熙儿看重你,所以你能不能时不时就进宫来,与本宫说一说熙儿平日的事情?也好让本宫这做娘的放心一下呢。” 姚瑾说的情深意切,洛凰便也是手下。见状,姚瑾才是一笑,道:“好了,洛姑娘你也快点回去吧,不然熙儿一会儿恐怕就要冲过来了。你看他,从你过来后,他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你。哎,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在要姚瑾的低笑声中,洛凰转身看去,透过朦胧纱幔,果然就见百里熙正遥看向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洛凰就见,端坐在原处的百里熙扬唇朝着自己一笑。 不管有少人在,他始终都在看着自己,这样静静看着百里熙,洛凰只觉得心中蓦地一柔,心头上柔柔暖暖的感觉。 回到百里熙身边,洛凰见他才是放松了下来。 “阿凰,母后没有为难你吧?” 听他的问话,洛凰不由打趣道:“皇后娘娘很好,不过你怎么这么担心,那可是你母后,你以为是会吃人的老虎么?” 百里熙看着她,然后再望一眼姚瑾的方向,似乎也觉得担心的不必,旋即笑道:“或许啊,哪天她就变成老虎了呢。” 他一边笑说着,一边携了洛凰,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哎呀,穆春寅那小子一会儿只怕又要找你,今日难得不用跟在在一起,我们快快回去吧。” 宫宴散去,夜色已沉。 热闹渐渐弥散,唯有皇城里依旧灯火璀璨,却分外的安宁。 华灯盏盏如繁星。 穆春寅才出了璀璨宫廷,站在宫门外,守在外面的赵狗子就笑呵呵的迎了过来。 “二爷,你可看见想看的了?” 穆春寅摇一摇头,看着怀王府远去的马车,问道:“箫将军府的马车也走了么?” 赵狗子点头:“刚才箫大将军和箫公子、箫小姐一出来就打道回府了。” “嗯……”穆春寅不由沉思了,难道那日箫一笑大哥口中的小祖宗另有他人? “二爷,刚才小的也有幸见到了箫小姐的芳容,她可真是漂亮。像她那样的美人,任谁都想多看几眼,哪里会有人舍得不见她呢。” 想起箫梓予丝毫不逊于莫芷的容貌,穆春寅觉得也是,那样的美人,怎么可能会让蛇蝎美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喂——臭小子,你还走不走了?!不走别挡路。”穆征不耐的声音突然传来。 却是穆春寅的马车正挡住了穆征马车的离去。 穆春寅看见自家老子,顿时吊儿郎当的一笑道:“哟,这么急着让小爷给你让路,可不像是要回府,莫非,又是想去哪个温柔乡?” 被猜中心事的穆征,重哼一声,当老子的要做什么,何须给当儿子的报备。 见他不说话,穆春寅也无视他,不过十一岁的年纪,依旧老气横秋地一抬下巴,吩咐道:“把大爷带回府去,今天晚上他要是出了府,小爷可就要对不起你们的钱袋了。” “是,小少爷。” “你们敢拦我?!”穆征气极,朝着穆春寅嚷嚷道:“你个不孝子,我好歹是你爹,你居然敢管我!” 淡淡给他一个白眼,穆春寅掏掏耳朵道:“明日是祖父大寿的日子,你不会忘记了吧?” “……”穆征怔愣,温柔乡里呆久了,他还是真是不记得了。 扫一眼他的表情,穆春寅就知道答案了,哼哼一声,他小嘴一瞥,再丢个穆征一个轻蔑的眼神,啧道:“真是不孝子。” 瞪目直直看着穆春寅坐回了马车里,穆征白皙的脸上面色变了又变。 皎皎月色下。 在回凤阳巷的路上,洛凰便也将刚才姚瑾与自己的对话告诉了百里熙。 百里熙看眼皇后娘娘交给洛凰的玉牌,在听着她要洛凰多进宫见她的话,只是淡淡一笑道:“本王知道你不喜欢宫里那些繁文缛节,母后的话你也不必当真。在祈城,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 听百里熙这样说,洛凰便也是点点头,“其实,皇后娘娘也不过是想让你多进宫能看看她吧。” 轻托着下巴,百里熙望眼窗外,外面墨黑的夜色,偶有行人灯火。入夜的祈城也依旧热闹。 他声音轻轻道:“母后说的对,回到祈城后才发觉自由难得,本王去宫里的时间着实少了些,待日后看见什么好玩的,一定会去宫里说给她听的。” 马车缓缓而行。 看眼外面的景色,也是快到凤阳巷了。 只是,马车还未进去,却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停了下来。 “是谁?为何在这里拦住马车,可知道这里面坐的乃是怀王殿下?” 赶车的小厮微微恼怒,还好刚才怀王殿下并未说什么。 “就是知道里面坐的是怀王殿下,我才来拦的。” 一道女子轻轻盈盈的声音从拦住去路的马车里传来。车帘打来,旁边站着的小丫鬟已经提了灯笼过去找路。 柔和的晕黄灯火下,先伸出来的是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旋即就见一名华服女子从车里慢慢露出面容,很是惊艳美丽,一身的气质清贵,更如天上皎月,风华无双。 赶车的小厮,在见着女子的面容时,先是惊艳,很快便是一笑道:“原来是箫小姐,是小的无礼了。” 马车里,听见箫小姐三个字,洛凰下意识地就是看向百里熙。 “怀王殿下,原来是你的青梅来了。” 听着洛凰打趣的话,百里熙却是微微蹙眉。 马车外面,箫梓予娉婷而立道:“怀王殿下,刚才宫中人多纷杂,梓予特在这里等你,不知能否一见?” 就是说话,也是柔美如乐声很是悦耳动听。 虽然与这位箫小姐没什么交情,不过洛凰却是对她颇为欣赏的,只是看美人,不也是会让人心情愉悦么。 何况,还是箫梓予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主动前来求见,又有谁能够忍心拒绝她呢。 外面赶车的小厮,甚至都已经准备随时嫌弃车帘让怀王殿下出马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百里熙却始终端坐在马车里,只是淡淡道:“天色已晚,箫小姐为女子,与本王不适宜相见,还是请回吧。” 淡淡的声音飘出,月色下,目光盈盈满含期待的箫梓予却是笑容僵住,问道:“此处,有侍女有小厮,并非梓予与怀王殿下两人,为何不适宜相见?” 洛凰亦是好奇,只是百里熙对美人柔柔的话却是没什么心软,依旧是淡漠疏远:“箫小姐已经适婚年龄,今晚宫宴散去,箫小姐不回府,却来拦了本王的马车,要见本王,这传出去,于箫小姐你名声有损。” 听着他似乎为自己着想的话,箫梓予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高兴。为何她来见他便是生命有损,不合时宜。那马车里不也还坐着另外一名女子么?为何对那洛凰,怀王殿下却是丝毫不避嫌呢。 箫梓予依旧维持着面上的笑容道:“那么,若是梓予明日前来求见,怀王殿下可会见一见梓予,不会又是如前些日子,将梓予阻在门外,又有诸多事务不便相见吧?” 咦?洛凰却是诧异了。 听箫梓予的话,她求见百里熙被拒而不见,却并非第一次了。 压低了声音,洛凰不由道:“阿熙,你怎么忍心不见像箫小姐那么美的人?何况,她不是箫公子的妹妹么?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妹妹么?” 不提到箫一笑还好,这会一听见他的名字,百里熙就不由轻哼一声道:“改日本王还要去找箫一笑算账呢。他明明答应了本王不会将本王的行踪透露给箫梓予的。再说,本王虽然与箫一笑的交情很好,可他是他,箫梓予是箫梓予。” 这样清冷的话,由百里熙说出来倒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我看那箫小姐,对你却是颇有几分倾慕之意。”洛凰早在宴会上的时候,就觉得箫梓予看向百里熙的目光有些不同,如今看她夜里拦在这里,才是确定了。 怀王殿下的桃花,却还真是不少。 百里熙听洛凰这么说,心里却是无奈了,道:“阿凰,你也知道喜欢的本王的女子着实不少,可本王既然无心于她,自然还是少招惹的好。” 何况,早年前就已经见识到箫梓予的粘人,他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一边说着,他一边留意着洛凰的反应,又道:“其实呢,本王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是会很好的,一旦认定了谁,就断然不会去拈花惹草。” 对百里熙这番话,洛凰点一点头很是认可,若不喜欢,自然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好。不过…… “阿熙,你这样说,莫非是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么?” 迎上洛凰看来的视线,百里熙却是讪讪一笑,只是笑而不语。 马车里,洛凰与百里熙低语着。 而马车外面,箫梓予却始终不曾得到百里熙的回答,心中不由一沉。 她紧紧握住了手,却是道:“熙哥哥,你难道忘记你写给我的信了么?你明明说过……让我等你回来的。” 突然的一声熙哥哥,让马车里洛凰和百里熙神情都是一怔。 尤其是洛凰,“你与箫小姐通过信?” 这还算是不招惹么? 百里熙扶额解释道:“那是误会……” 而外面,箫梓予却是伤心道:“熙哥哥,你说,只要你回到祈城就会来见我,可你已经回来这么久,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去看我……” ☆、第七十章 箫梓予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出几分凄然。 “误会?”洛凰微微蹙眉,看着百里熙,却是不解。 百里熙点头道:“众人都以为我在永安城里呆了多年,从未远离过清闲庄。可阿凰你却是知道的,之后的三年多,清闲庄中的我却并非是我。” 几年来关于百里熙的消息,在邺国与旸国间从未间断过。 想起那几年假扮成百里熙的人,洛凰不由怔然问道:“难道与箫小姐通信的,另有他人?” 可若是写给百里熙的信,若他不在,又有谁能够看得见,还能写信给箫梓予呢? 洛凰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 百里熙慢声道:“此事,范叔已经告诉一笑,如今看来一笑似乎还未想好如何将此事告诉她。” 闻言,马车里更是一阵安静。 而此时,马车外面箫梓予却是紧紧盯着马车,见着里面没有动静依旧是不放弃,道:“熙哥哥,为什么你不出来见我,只要你将理由告诉我,日后,梓予一定不会在纠缠于你。” 她的声音既是凄楚又是无奈,就连外面赶车的小厮都心生出几分不忍。 百里熙深邃的眸中一闪,虽然不是他与箫梓予通得信,但是到底她也是因为自己被牵扯进来。 月色皎皎下。 车帘微微晃动划出几分弧度,箫梓予就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月光将他修长的身影倒影在地上,昏黄的灯光照映着他俊朗如画的面容,更显得墨眸深邃。 箫梓予在见到他之前,有满腹的话想要告诉他,可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直直看着他。 多年不见,记忆中的他依旧时候年少时的模样,这几个月她听闻了不少与他有关的传言,听身边女子描述如今的他有何不同,想象着他如今的模样。 “箫小姐。”百里熙对上她的目光,神态疏远而客套:“有件事本王想应该让你知晓……” 才要开口将通信的误会澄清,然而百里熙才开口,箫梓予却突然叫一声“熙哥哥”,便是身子一冲上前抱住了百里熙。 “熙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箫梓予紧紧抱住百里熙,只是她才靠近却被百里熙下意识的推避开。 “箫小姐。”百里熙退后一步道:“在永安城里与你通信的人并非本王。还望日后不要再这样唐突见面。” “熙哥哥,你在说什么……”箫梓予怔愣一下,见着百里熙就要转身离开,她连忙拦住他:“熙哥哥,你为什么不认梓予,是不是因为有人在,你才故意这样说的?” 一边说着,箫梓予一边意有所指地看向马车,里面是洛凰。 百里熙微微蹙眉,“箫小姐,此事与任何人无关,你若心中疑虑,一笑也知晓其中缘由,你一问便知。还有,日后若是再见,还请称本王为怀王,以免惹人误会。” “哥哥也知道?”箫梓予面色变了变,想起这段时间,每当自己缠着他要见怀王的时候,哥哥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这其中真的如怀王所言…… 箫梓予有些失魂落魄,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只能看着百里熙的马车从自己面前经过。 夜色里,晚风掀起车帘一角,透过昏黄的光火,在箫梓予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里面,百里熙正眸光轻柔看向洛凰的一幕。蓦地她袖中的手握紧,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箫梓予就这样让你回来了?”洛凰看眼旁边的百里熙。 看刚才箫梓予的架势,她一番辛苦跑来,却只凭着百里熙的一句话就轻易让他离开了。 百里熙道:“箫梓予在祈城很有才名,今晚她虽然能在这拦着本王,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可她心里却是在意多年维护的形象,死缠烂打的事情她自是做不出来。” 何况……刚才她还……百里熙想到刚才被箫梓予抱住的一下,不由微微一蹙眉:“现在,她想见的人已经见到,本王要说的话也已经说清就已经足够。” 真的足够了么……洛凰想起箫梓予看向百里熙的眼神,却并不太乐观。 当年百里熙还未自请去邺国为质子的时候,百里霈就曾与箫如仕笑言日后要将箫梓予指给百里熙为妃。 朝堂之上有百里霈掌控,军营之中有箫如仕坐镇,这也是为何当初百里霈会勉为同意百里熙去为质子一事。范昀多年前就一直跟在百里霈身边行事,对圣意自是知晓些,也正是为此,所以在收到箫梓予接连的几封信时,才会寥寥回复。只是却没料到,假扮成百里熙的那个侍卫,在祈城时就已经对箫梓予心生爱慕,才会瞒天过海另外寄了回信给箫梓予,待到范昀发现后,已经为时已晚。 本是托付真心的书信,不曾想阴差阳错却成了与他人的书信。 “那个侍卫现在呢?”洛凰问道。 百里熙身子微微往后依靠,道:“已经被箫一笑带走了。” 箫一笑对箫梓予这个唯一的妹妹很是宠爱,听闻有人利用百里熙的身份欺骗了自己妹妹的感情,自然是怒不可遏。 箫将军府里。 箫梓予回去后,就直接去了箫一笑的院子里。 “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躺在床上正要休息的箫一笑,被突然闯进来的妹妹一惊,坐起身,才是施施然道:“妹妹,你大晚上乱跑去哪里了,这会儿还乱跑来我这,老子差点以为是哪个瞧上老子的小丫鬟想要霸王硬上弓呢。” 他依旧是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模样,箫梓予俏丽的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箫梓予再次问道:“哥哥,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 “我能瞒你什么事情。”箫一笑缓缓起身披件衣服。 “熙、我刚才去见了怀王殿下。”箫梓予静默一下道。 闻言箫一笑手上的动作顿住,他蓦地抬头望去,看着箫梓予一脸的低落失意,眸中微闪道:“你怎么去见他了,那个一肚子坏水你以后还是少见他,他说了什么你也更是别信。” “是么?怀王殿下说的话,当真不能信么?”箫梓予紧紧盯着他,道:“那,这些年与我通信的人也并非其他人么?” 明明是自己想要听见的答案,可她太了解自己的哥哥,看他眼底的闪躲她心中就已经沉了下去。 箫一笑话间语塞,对上她的视线,不由轻声一叹:“妹妹,哥哥早就告诉你,阿熙他不是那个可以让你托付终身的人,一个男子若是真的心中有你,哪怕你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会让你感觉到的。可你就是听不进去,非要去见他一面才死心。” 以前她还可以用百里熙远在邺国做理由安慰自己,而今他已经回到祈城多日,她却还是不死心。 听见箫一笑的话,箫梓予面上却好像没了什么变化,原本的失落渐渐散去,格外安静:“那,哥哥之前不告诉我怀王在哪里,也是为了此事?” 箫一笑点头。 “那么怀王也是为此才不见我的……”箫梓予低声默默道。 “妹妹你也别太伤心。”箫一笑安慰着。 而箫梓予却是一扫失落,莞尔一笑道:“我怎么会伤心呢。怀王殿下不见我,并非讨厌我,只要他了解到我的好,自然也会喜欢我。” 从她懂事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个经常和自己哥哥玩在一起的男子,再懂事一点,也不知何时她的视线已经不停追逐着他,能够嫁给他是她多年的心愿,纵然几年别离,她也不会放弃。 “妹妹,你——”箫一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微微蹙眉,相劝却也知是多说无益。 那天晚上箫一笑与箫梓予谈过之后,就很是担心自己这个妹妹会不会又如多年前那样缠着百里熙。她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怕在纠缠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出乎箫一笑意料的是,箫梓予并未再出现在百里熙的面前,可真是的情况却更让他胆战心惊。 悄悄跟踪了亲妹妹两日,箫一笑的心惊胆颤愈发严重。 他跟着妹妹,而箫梓予则是跟着洛凰。 洛凰出门的时候她就跟着,洛凰去买东西的时候她跟着,洛凰走在街上哪个街边小贩卖的东西多看一眼她也要仔细审视一下,洛凰去吃了什么东西,她也要买来尝一尝,洛凰去武馆找穆春寅的时候……箫一笑就看见自家妹妹用面纱遮了面容大咧咧地趴在墙头上偷窥。这哪里还有她往日的优雅。 挂在墙头上的箫梓予紧紧盯着院子习武场上的洛凰,目光烁烁,让箫一笑不由担忧,她莫不是对百里熙那家伙太痴心想要对洛姑娘不利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箫一笑更觉得头疼了。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明白洛凰在百里熙心中地位的不同,若是妹妹真伤了洛姑娘,百里熙那家伙可不会顾忌什么情面。 作为哥哥真是不容易,箫一笑闪身过去就要将箫梓予拎下墙头,只希望一切悄无声息,洛姑娘没有察觉到。 然而,洛凰何止是察觉到了。 早在箫梓予一开始跟踪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甚至就是只会些马虎拳脚的穆春寅也发现了。 “好大的胆子,敢偷看小爷练武!” 在箫一笑将将要碰到箫梓予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大喝,旋即就见箫梓予的身子在眼前一闪,就被人抓住拎了进去。 穆春寅跟随洛凰修习轻功有段日子,原本以为无法修习的内功,在洛凰教给他的一本针灸秘书,他找了老大夫为他扎针几日后,明显能感觉到身体轻盈了不少,察觉到身体的变化,穆春寅心中欢喜之余,更是迫不及待想要施展轻功。 一个闪身飞跃,正抓下了墙头偷看的箫梓予,只是穆春寅还没来得及得意,半吊子的轻功就是一泄,手上一松,箫梓予倒是没事,穆春寅自己倒是跌倒在地上,险些吃了一嘴的泥。 还好小爷一张俊脸没事,穆春寅正悻悻然,墙头又见一道身影略过,砰一声,正落在穆春寅背上。 “啊——” “啊——” 第一声“啊”是关心则乱的箫一笑,他只想安全落地,谁知一下脚踩到的竟松软会动。 第二声“啊”则是小脸无可避免正面贴在了地面上的穆春寅。 小爷他的俊脸啊。 什么时候小爷他竟那么好踩了。 “是谁——”穆春寅愤愤抬头就要找元凶算账,可抬头一看见不请自来的箫一笑,他就怔住了。 “箫、箫——一笑大哥?!” 听见这略耳熟的声音,箫一笑低头一见到白皙小脸变得脏兮兮的穆春寅,仔细看着才是僵笑:“穆少爷,是你。” 两人怔愣对视的模样着实滑稽,若非一旁箫梓予始终紧紧盯着洛凰,她几乎差点失笑出声。 “箫小姐。”洛凰对上她紧迫的目光。 箫梓予袖手而立,眼角一扬,只道:“洛凰,跟我谈一谈吧。” ☆、第七十一章 与箫梓予谈谈,不需多想,洛凰也知道她是为了百里熙而来。 看着箫梓予认真的模样,洛凰亦是点头。她也想知道,这位箫小姐跟着她两天,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原本还想洛凰拒绝的箫一笑,见状却是苦恼了。 “妹妹。你先跟我谈谈。” 箫一笑拽了箫梓予便是站在一处僻静处。他蹙眉盯着箫梓予道:“妹妹。你在打什么主意?阿熙那混小子不喜欢你,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你还是跟哥哥回家去,日后别在招惹洛姑娘了。” 闻言,箫梓予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道:“哥哥,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与洛凰说几句话。况且,就算今日你把我带回去了,却还能时时刻刻都管在我身边么?” 既然是拦不住,又何须纠结在这一时。 吊儿郎当的箫大少爷难得正直一次,箫梓予说完那番话,便是转身离去,饶他在后面怎么说,她也只是无视。 武馆内,一处安静的休息室中,洛凰与箫梓予对面而坐。 檀香袅袅,窗外挂满了白色小花的树木上蝉鸣此声起彼伏。 饮一口温茶,洛凰抬眸看向又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的箫梓予,道:“箫小姐有什么想对洛凰说的不妨直言。” 总被人意味不明的盯着,那感觉也是很奇怪的。 箫梓予并未收回视线,一转,对上洛凰的眼眸,道:“我只是想弄明白,洛姑娘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哦。”洛凰淡淡垂眸:“那箫小姐跟了我两天,可看出了什么?” “没有。”箫梓予摇头,说话却是毫不客气道:“与其他姑娘相比,洛姑娘你或许还算出挑,可与梓予比,却全然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听着箫梓予这番话,洛凰却也并不生气,只道:“不止在旸国,就是在邺国永安城的时候,洛凰对箫小姐的才名也略有耳闻。与箫小姐相比,洛凰自然无过人之处。” 对洛凰这番看上去很是坦然的话,箫梓予却只是更加不解了,道:“论相貌,论才学,论家世,既然洛姑娘你都比不过我,那为何怀王殿下他却喜欢你呢?” 闻言,洛凰静默一下,才是道:“箫小姐,你是误会了。我与怀王殿下只是朋友而已。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喜欢。” 见洛凰说的认真,蓦地,箫梓予就笑了:“洛姑娘何必遮掩,怀王殿下若是不喜欢你,又怎会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你。他自小就清傲,喜欢他的女子不少,却都难以接近他。听哥哥说,洛姑娘你与怀王殿下也是相识多年,莫非就没发现他对你的态度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么?” 怀王殿下是否清傲,初始时他就是洛溪,于洛凰而言他本就是一直都未曾变过。 所以,对于箫梓予的问题,洛凰并不以为然,道:“箫小姐许是真的想多了。” 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都不免会让人多想。 听着洛凰这么说,箫梓予微微垂眸,看着杯盏上青松云海的图案,淡笑道:“既然洛姑娘你那样说,那你觉得本小姐可配得上怀王殿下?” 洛凰眸光一顿,侧首对上箫梓予正望来的目光。若论相貌、才学、家世,旸国上下的确再无人能比她更适合站在百里熙身边,只是她心中虽然明白,可话到嘴边时,却不知怎的就止住了。 箫梓予似乎也并不在,在洛凰看来她与百里熙之间如何。 她只是眸光幽幽,道:“我喜欢怀王殿下,就算之前的信不是他写的,也没关系。这些年来,我只喜欢他,希望又朝一日能够嫁给她,那么现在就当做是重新开始也没关系。” 清脆的声音婉然悦耳,带着几分柔软,几分憧憬。 “洛姑娘,既然你与怀王殿下是朋友,那便也知道如今他在旸国之内的处境,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是最好的。我父亲不仅是皇上最倚重的臣子,在军中亦握有重权,若是怀王殿下娶了我,必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洛凰不得不承认,箫梓予所说的确有理。 如今旸国皇帝百里霈一直病重难愈,若是日后…… 那时,只要有箫大将军在,依旧没人能轻易动得了百里熙。 洛凰点一点头道:“没错,若是怀王殿下能够与箫小姐你结为秦晋之好,的确是再适合不过。” 箫梓予得意一笑道:“洛姑娘有此见识,倒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我们都一心想为怀王殿下好,那洛姑娘可愿意助我获得怀王殿下的喜爱?” 洛凰看着她,却是摇头:“箫小姐你虽然所言一切都很有道理,只是此事,洛凰却无能为力。” 被拒绝的箫梓予笑容顿时僵住,道:“为何?难道洛姑娘你不想怀王殿下好么?” 洛凰看眼说翻脸就翻脸的箫梓予,轻叹道:“箫小姐,你喜欢怀王殿下,却当真不了解他。” 箫梓予不平道:“我与怀王殿下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如何不了解?!” 洛凰仅静静看她,道:“箫小姐若了解他,便该知道,那晚怀王殿下意思已很是明确,他对你并无意,箫小姐你如此强求,只怕会恰得其反。何况……” “何况什么?”箫梓予问。 洛凰淡然看她,慢声道:“怀王殿下非庸俗之辈,纵不与箫小姐你缔结婚约亦能运筹帷幄自得周全。总之,怀王殿下不愿之事,洛凰定不会瞒他妄行。” “你——”箫梓予自然不会怀疑百里熙的能力。她只是看不惯怀王殿下那片偏向洛凰。 “洛姑娘,且不论怀王殿下的能力如何,可能若能与我父亲有了关联,于他总是有利无害。”箫梓予看着洛凰一笑道:“你若是真的为怀王殿下着想,不妨就考虑下我的建议。” 说罢,箫梓予也不在意洛凰的反应,只是道:“明日下午我会在城西外的沨湖静候怀王殿下。” 沨湖。洛凰来祈城后亦有耳闻,那是祈城里着名的一个去处,许多年轻男女都喜欢到那里去游湖泛舟。 看来这位箫小姐对百里熙当真用情颇深。 另一边,外面的箫一笑已经等得很是焦急了。 他走来走去的身影看的穆春寅都觉得眼花了。 穆春寅道:“箫一笑大哥,你别走来走去,过来喝杯茶吧。洛姐姐不会伤害箫小姐的。” 箫一笑看着小脸纯真的穆春寅,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自家妹妹也就是看着柔弱,手段可不软,他总不能拆台说,自己是担心妹妹会伤害洛姑娘吧。 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在里面说了什么,箫一笑正想过去偷听时,终于见到两人从休息室中出来了。 看着安好的两人,箫一笑很是谢天谢地,还好两人没打起来。 只是看着自家妹妹的心情却是颇好,再看向洛凰,面上沉静,却让他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情如何,放眼看过去,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颇为诡异。 若有所思的洛凰让箫一笑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冲过去,箫一笑连忙拽了箫梓予去一边的小角落。 确认四处无人能听见后,箫一笑才是慎重问道:“妹妹。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箫梓予瞥他一眼:“哥哥,你妹妹这么柔弱,能做什么坏事么?” 依旧不放心的箫一笑又问:“那你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只说我该说的话。”箫梓予知道他是好奇自己与洛凰说了什么,可她就是不说。 佯作苦恼,箫梓予挥挥袖,嗔一句:“哥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爹爹一样唠叨了。” “唠叨?!我——”箫一笑想抗议。 而箫梓予却不再看他,转身深深遥望洛凰一眼,便是离开。 箫一笑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头疼,转回去,想要问洛凰,可却又不知如何问,又是一声叹气。 “洛姑娘,舍妹就是个不懂事的性格,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难得能在吊儿郎当惯了的箫大少爷脸上看见认真的模样,洛凰笑道:“箫公子客气了。” 她与箫梓予之间何须包涵呢,只看她们两人之前的对话,只怕若是真起了冲突,只怕她真要包涵箫梓予也是不乐意领情的。 箫一笑不知道那一刻洛凰心中的想法,他自己心中也觉得自己妹妹那样跑来颇为争风吃醋的有些不适合。那个笨丫头就算喜欢百里熙,如此行事不也是惹的人心生不快么。 “洛姑娘,今日的事情,还望不要让阿熙知道了。”箫一笑道。 洛凰了然,点头应下。 再看向穆春寅,他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大声保证道:“箫一笑大哥,你放心,我绝地不会告诉百里熙的。” 虽说他敬仰的几件事都是蛇蝎美人做的,不过也这也不妨碍他对箫一笑的好感。 “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告诉本王?” 穆春寅的话音才落,就听见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闻声看去,就见一身玄衣的百里熙正墨眉为挑着走进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让箫一笑不由一囧。 从认识之初,穆春寅就对百里熙不待见,听见他的问话也权作一阵风,吹过也就罢了。 百里熙也不看这喜欢与自己作对的家伙,径自看向视线左右漂移的箫一笑,问道:“莫非是你又做了什么事情不能让本王知道?” 箫一笑干笑两声,道:“老子这么光明磊落的人,哪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是么。”百里熙似笑非笑看着他,摆明并不信。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阿芷一会儿还有事情要找我,穆少爷,洛姑娘,我就先告辞了。”箫一笑一边往外去一边朝着洛凰使个眼色。 还未待洛凰说什么,百里熙瞧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啧啧摇头:“本王不过是随口问问,他何至于如此心虚,真是此地无银。” “那你可还好奇?”洛凰在一旁问道。 百里熙却是摇一摇头:“本王只是想逗逗他而已,谁知他竟如此激动。” 逗逗…… 旁边的穆春寅只觉得蛇蝎美人的恶趣味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盛夏炎热,祈城之内的几条主干道上却是遍布植被,蔚然高耸的树荫下,遮去了不少烈日的热意。 一辆外观看去一如寻常人家,而内里却低奢舒适的马车里,百里熙正与洛凰说起过几日要搬回怀王府一事。 “一段时间不曾住在府里,母后担心府中人照顾得不够周全,所以便从宫里拨了些宫人去府里服侍。” 在说起此事时,百里熙语气如昔,面色如常。 只是洛凰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怅然之感。 “想来皇后娘娘也是出于一番对你的关心。不过,看你……似乎是并不想收下那些宫人?”洛凰问道。 百里熙的心思从不外露,就是跟在身边多年的范昀,刚才也未看出他并不想收下那些人,却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话,便被洛凰察觉出来。 他迎上洛凰的视线,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样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洛凰被他看得莫名,不由摸一摸脸上,“你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嗯,是有。”百里熙点头:“眼角处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是么?这里么?”洛凰抬手至眼角擦拭。 看着洛凰不疑有他,百里熙倾身靠近她道:“这里还有一点,还是我来帮你弄吧。” 一边说着,百里熙便是抬手握着帕子轻轻擦拭过洛凰干净白皙的眼角处。 百里熙比洛凰高出一头,这会为她“擦拭”着眼角处,让洛凰不得不抬头仰向她,一低头,百里熙就能看见洛凰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这样近的距离,甚至,他能够听得见洛凰轻轻的呼吸声。 黑色滚了金边的帕子停在洛凰眼角处,倒让他有些不想移开。 “擦掉了么?” 还一会见百里熙没有动作,洛凰不由出声问道。 “哦,已经干净了。”百里熙蓦地回神,手上佯装再擦一下便是收回帕子。 “是沾了什么,擦了那么久?”洛凰不由好奇。 闻言,百里熙连忙说着“看不出是什么”便是将帕子塞入袖中,话题一转道:“其实,母后送来的那些宫人里,还有其他宫中的人,有昔日照顾大皇兄,与五皇弟的……” 听闻到皇后要送入怀王府中的人如此“驳杂”,洛凰却是吃惊了一下。 皇后为后庭之主,虽不得干涉朝政,可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却当是知道的。 “你也觉得吃惊吧。”百里熙默默一笑道:“其实……母后对几位皇兄皇弟一直都很是不错,虽然现在大皇兄与五皇弟在朝堂之上暗争锋芒,可她却一直有说,希望我们兄弟几人能够相亲互爱……” 为人父母者,自是都希望孩子能团结友爱。 所以当皇后要派人去怀王府里照顾百里熙时,大皇子担忧怀王府中的人多年不曾服侍过百里熙,唯恐他会住的不舒服,所以特意遣派了自己身边的人去照顾百里熙。 五皇子百里渊听闻此事后,也不落后,亦是送了几名宫人过去,亦说要好好照顾三皇兄。 皇后既然恩准了大皇子的人入怀王府服侍,自然也没有理由不收下五皇子送来的人。 听闻了经过,洛凰不由蹙眉。虽说百里熙已经言明那以九龙印与周佑串通的人并非五皇子,可他此举却颇为令人费解。还有……能接触到九龙印之人只有那么几个,会不会亦有人就混在那些要派去怀王府的宫人中呢…… 明枪易躲,暗箭总是难防。 朝堂之上的形势诡谲难测,看百里熙如今依旧没有丝毫争夺储君的意思。 卿本无罪,怀璧其罪。被百里霈那样看重的百里熙,到底不能彻底从朝堂沼泽间脱离。 “那你打算将那些人如何安排?”洛凰问道。 百里熙身子往后倚靠着,眸中幽幽道:“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听着他淡淡清冷的话,洛凰静默,却是一句话突然道:“阿熙,明日去城西沨湖畔如何?” “沨湖?”百里熙微微诧异。 沨湖在祈城人看来是如何的去处,他自然是明了。 心中突得一跳,百里熙不由凝视向洛凰——难道她终于对王爷他有了些别样的心思了?! 唇边努力克制着只是一抹浅淡的笑,百里熙装作极淡定道:“阿凰你说去,那本王就去看看。” 而说出了口后,洛凰却是心中怪怪的,尤其是看着百里熙明朗的笑颜时,却是摇头,道:“罢了。阿熙,明日沨湖还是不要——” 想要收回的话,还未说完,洛凰就听见外面突然一声嘶鸣,旋即马车剧烈一晃。 ☆、第七十二章 虽说马车里面装饰的很舒适,不过在突然的晃动下,洛凰身子也不由一晃。 “小心——” “阿凰——” 下意识担忧百里熙会碰到的洛凰,一声“小心”才出口,就感觉到一暖,耳边便是百里熙的声音,却是他在自己身形晃动的时候稳稳扶住了她。 百里熙低头凝视着她,淡笑着:“阿凰,刚才可是在担心我?” 想起刚才洛凰自己差点撞到的时候,还在担心自己,他不由看着她道:“阿凰,以后不管有何事,你就待在我身边,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听着他带了几分揶揄的话,洛凰却是在想着沨湖一事。 “阿熙,其实……” 洛凰想要与百里熙坦诚,尽管临去前箫梓予曾让她一再保密,不要将她们所谈之事告诉百里熙。她是很想答应箫梓予,只是,这到底是与百里熙有关的事情,而论关系,她自然是更偏向百里熙。 只是她才要说,外面就传来一道清婉的声音。 “刚才是我的马受惊,一时失控撞上了,不知马车中是何人,着实抱歉了。” 两人都无事,听着对方歉意的话,百里熙也只是低声道一句无事,让对方无需放在心上。 刚才策马而行的乃是一男一女,此时男子正安抚着还在暴躁的马匹,女子则在一旁很是歉意。 原本男子并未留意那边,可是在听见百里熙的声音后却是不由微微一挑眉,走过去,道:“我娘子可是真心担忧你们觉得抱歉,刚好在下是名大夫,不如让在下给看一看吧?” 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奇特,低沉喑哑仿若磨石之声,虽然不至难听,可与刚才那名女子轻盈婉转的声音相比,却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百里熙听着男子的声音眸光不由转了过去。 而外面男子似乎耐性并不怎么好,见着马车里没有说话,就道:“马车中的人怎如此无礼,我们夫妻二人我说了这么就怎么也要出来一见才是。” 说着,年轻男子身上就要去掀开车帘。 “这位公子——”赶车的小厮想要拦住,可明明他都已经要抓住那男子的手了,可还未碰到就觉得手一软,男子已经将车帘掀开。 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百里熙,年轻男子琥珀色的眼中,就是得意道:“刚才听见那声像死人一样冷冰冰的声音,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果然,齐某人的耳力依旧是一等一的好。” 对于认出了百里熙一事,男子似乎很是得意。 倒是他旁边的女子则是好奇的看眼百里熙,然后再望向那名年轻男子,却是无情拆台道:“相公你的耳力自然是好了,让我想一想,着应该是你这两年来掀开的第三十二个马车了,三十二次才找到你要找的人,当真是一等一的耳力。” 听着年轻女子的话,洛凰不由一笑。 而那年轻男子却像是没听出女子话中的调侃,头一扬起,没了得意,却是做娇羞状,道:“哎呀,娘子,你知道为夫的好就好,每天这样夸赞为夫,为夫可是会不好意思的。” 年轻男子的娘子,生得很是娇俏可爱,让人一望去便心生亲近之意,是个温和的人。而她的相公面容却是异常的苍白,身材颀长很是瘦骨嶙嶙,瘦的让人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所以,当年轻男子与他的娘子那样撒着娇时,那一幕情形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诡异的很。 而那女子虽然拆了台,她比年轻男子矮了一头多,被撒娇着却是颇宠溺似的看他一眼,道:“既然找到,那相公你日后就不要再乱抓着人找了。” 年轻男子点头:“好好,娘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磨石般的声本就喑哑古怪,他这样刻做温柔的语调更是让人听着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眼马车外笑得格外恐怖的年轻男子,百里熙不由横他一眼道:“齐疯子,莫非这两年你是在找本王?” 齐疯子,以前洛凰曾听箫一笑提起过,便是那位制出了牵机之毒的御医,齐悟言。 齐悟言点头,一脸感叹道:“怀王殿下你是不是很感动,能让齐某人找了这么多年的你可是第一人。” 看眼为此而得瑟的男子,百里熙不由漠漠看他一眼:“你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当初在安城,可就是你扔下了本王一个人。” 被翻起旧事,齐悟言则是一脸无辜道:“这也没办法,谁让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娘子,你自然是不能与我娘子了。” 齐悟言说的理所当然,百里熙却是轻哼一声:“为了只远远看了一眼的姑娘,你就扔下了本王。” 听到这里,齐悟言的娘子,才是了然道:“原来当初竟是这样么?怀王殿下,当初并非是你有事主动要我相公先离开的?” 看着她一脸的恍然,百里熙点头道:“自然。齐疯子做事就是随心,这位姑娘,日后你可千万别被他一些甜言蜜语给骗了。” “什么这位姑娘。她是宁阮,是齐某人的,怀王殿下,日后你当称呼阿阮齐夫人才是。”齐悟言在一旁抗议道。 宁阮捏他一下,道:“我倒觉得怀王殿下说的很是有理,我可不就是被相公你的甜言蜜语给骗来的么。” “娘子……”齐悟言见她竟然帮百里熙说话,不由楚楚可怜,只是他着实太瘦,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经过的路人都下意识的远远走开。 见这一幕,百里熙却是笑了,与洛凰道:“阿凰,你以前却是没见过齐疯子癫狂的模样,那可是谁的话他也听不见去,如今看来却是终于有人能降住他了。” 齐悟言不由讪讪一笑,道:“往事莫提,齐某人这不是听说你回到祈城了,所以特意赶来看你么?今日刚进城就遇见了你,怀王殿下与齐某人当真很是有缘。正好齐某人与娘子一路为你奔波也是辛苦了,怀王殿下不放先带我们去休息吧。” 听着齐悟言毫不客气的话,百里熙淡看他一眼,却是不理他,只是望着他身边的宁阮,道:“齐夫人,本王与你一见甚欢,不如与我和阿凰同去,且休息一下吧。至于齐疯子,那也勉强跟来吧。” “那多谢怀王殿下。”宁阮道。 齐悟言不乐意道:“喂。齐某人跟你认识这么久,为什么就是勉强了。” 百里熙依旧不理他。 齐悟言不由可怜兮兮与宁阮委屈道:“娘子,你看他多可恶,不如你还是跟为夫先回家吧。” 宁阮抬眸望他,提醒道:“可是,相公你刚才不也说家里多年无人收拾,恐怕那些灰尘落得需要收拾好久,而你已经很累了想休息么?” 齐悟言默默:“那为夫先请人去收拾了屋子,娘子你先休息。” 他自己从来不拘小节,就算是满屋子的蜘蛛网,只要能给他一张床睡,他也能睡个昏天暗地。可他的娘子,无论如何他只想给她最好的。 见他转身要走,宁阮却是拽住了他,笑道:“相公你找了怀王殿下两年多,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屋子你不用担心,早在进祈城前,我已经找人收拾干净了。” “娘子,果然还是你对为夫最好。”齐悟言一把就抱住了宁阮。 旁边经过的人,远远看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被个瘦骨嶙峋一身阴森的男子抱着,都不由纷纷侧目。 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么会跟那样的男子在一起呢? 齐悟言像是察觉到周围的目光,眸中冷光一闪,便是冷冷森然道:“谁敢多看我娘子,齐某人就弄瞎了你们的眼睛。” 凶巴巴的模样,却是更显森然,若是到了晚上,只怕都如无常了。 宁阮对他人目光自是不在意,齐悟言凝望想她的目光,却是分外的温柔,就连面容都柔和了很多。 洛凰看着齐悟言与宁阮,纵然她与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也能清晰感受到两人之间浓浓的情谊。 “齐大夫与齐夫人的感情真好。”洛凰感慨着。 齐悟言听见,转眸看向她,一笑满意道:“这位姑娘你真有眼光。你与阿熙在一起,想来平日没少受他的气吧,哼,他也是识趣,对我娘子倒还算和颜悦色。” 闻言,百里熙才是横他一眼。对上宁阮的笑容,倒也的确并不疏淡。 而他这样的态度在洛凰看来,却好像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 “怀王殿下。” 声音轻柔,带着笑脸出现在一旁,却是一名俏丽的姑娘。 那俏丽的姑娘面颊微红着,仰望着百里熙,道:“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怀王殿下。” 这个姑娘洛凰倒是有点印象,那日在宫宴上她曾见过。 那是百里熙的反应与现在一样,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姑娘,也只是淡淡看一眼。若是往日里洛凰倒觉不出有何不同,但是有了刚才齐悟言感叹在前,如今看着那女子努力抑制着激动与百里熙说话,他却始终都是淡淡的模样相比,洛凰却才发现,百里熙对人远近亲疏的态度着实不同。 看一眼马车旁的齐悟言两人,若非这一对男女着实太显眼了些,那俏丽的姑娘倒还不会发现怀王殿下正在这。 与百里熙一笑,那俏丽的姑娘转眸对上洛凰的视线,愣一下,才是唤一句:“洛姑娘原来也在。” 却好像是现在才看见洛凰的存在。 洛凰浅笑点头,却是对比下,觉得自己这陌生人对这俏丽姑娘的态度都比百里熙亲昵了不少。 虽然百里熙并未与那俏丽的姑娘说什么话,可祈城上下都知道怀王殿下性子本就清冷少言,何况疏远的气场她也承受不来,依旧是心满意足告辞离开。 只是那俏丽姑娘在离开的时候,却不由看洛凰一眼,眸中却是有几分的深意。 洛凰对上她的视线,却是微微沉思,那样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的嫉妒,可为何她会如此看自己。 “阿凰,你在想什么?” 旁边百里熙见着洛凰沉思的模样,问道。 洛凰一抬头,正对上百里熙温和低问的模样,却是不由怔然一失神,脑海中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箫梓予说过的话。 她与百里熙相识多年,相处上亲和了些,不是自然的么? “哦。”洛凰回过神,想起刚才未说完的话,只是道:“我只是在想,明日下午不如就不要去沨湖了。” “这可不好。”百里熙却是笑道:“阿凰这可是你第一次想跟我去什么地方,明天就算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会陪你去的。” “可是……”洛凰还想说什么。 百里熙却是拍一拍她的手道:“阿凰,沨湖有不少好景色,明日你想看什么我们就去看什么。” 看他似乎颇为期待的模样,洛凰却不知该如何再说出让他不要去的话了。 而她的视线落在百里熙拍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手指亦是不由又静默了一下。 对于洛凰的游神,许是因为齐悟言的出现,百里熙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王爷,小姐,你们回来了。” 回到凤阳巷中,才进院子,春语就笑盈盈的迎了过来。在初见到齐悟言和宁阮的亲密时,她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过看两人之间亲昵的气氛却又是分外的融洽,便也很快就是将两人迎了进去。 屋子里,百里熙与齐悟言说着。 原来,当初百里熙是与齐悟言一起去到安城的。 原本两人去安城,是听说无方宫中的玉先生曾出现在安城出现过,两人便是隐匿了行踪想要去找那位玉先生。一路上两人也是遇到了几拨刺客,不过两人武功都是不错,倒是没受什么伤,一拨拨的刺客倒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在要进入安城的时候,在路上,齐悟言在街道熙攘人群里,也不知怎的就看见了宁阮,不过是陌路人的擦肩而过,甚至那时宁阮都没有看见齐悟言,可这位齐大夫却只因为那匆匆的一眼就对宁阮一见钟情了。 左右百里熙也是个狡猾的,齐悟言便是与他招呼一声“齐某人要去追娘子了”,然后不待百里熙反应过来,便是掉转了方向就追着宁阮而去。 之后的事情去而是出乎两人的意料。 齐悟言为了追上只匆匆一眼的宁阮,行踪一去不复返。而百里熙还未去寻找那位玉先生的下落,便是遇上一拨刺客,而那波刺客却比往常的都要棘手,百里熙一人难敌落了下风,虽然最后从那群刺客的追杀中保住了性命,却也是重伤。 听百里熙与齐悟言说起这些往事,洛凰才是了然,这也就能明白,为何本该在永安城中的百里熙会出现在安城了。 春语在旁边听着这些往事亦是听得出神。 而后她才是恍然,道:“王爷,所以你那时是受了重伤昏迷,才会被洛老爷和夫人救了?” 百里熙点头,与春语笑道:“你真是聪明,本王还没说,你就已经猜出来了。” 春语不由笑得开心。 而洛凰看着百里熙与春语之间亲和的态度,却也是若有所思。 在洛溪的时候,百里熙与春语之间的交情亦是不错,所以纵是如今对人清冷的百里熙,他对春语依旧如往昔一样。 春语性格天真可爱,在洛凰看来她就如妹妹一般,亦觉得百里熙对春语与她的态度并无差别。 百里熙对春语会和颜悦色,让瑶珠都觉得惊悚,王爷竟对人如此亲和。 可当局者迷,洛凰仔细留意,却才发觉,百里熙对她和春语,同样亲和却又好似截然不同,可她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只是那种不同却在她后知后觉的察觉时,竟又如此不同。 再想起箫梓予明日想要在沨湖与百里熙见面一事,蓦然的,洛凰心中不由更乱。 到了那天晚上,洛凰躺在床上也依旧是辗转反侧,只是想着是否真的应该让百里熙去沨湖。 迷迷糊糊间,洛凰似乎想起了与百里熙之间许多的事情。有他还是洛溪时候的事情,亦有他作为百里熙时候的事情。 作为洛溪,与作为百里熙,起初她觉得不过都是同一人,只是百里熙不过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的洛溪而已。 可是…… 夜色里,星空点点,银河璀璨。 寂静的屋子里,月光柔和,透过窗户洒落在地上仿若一层银霜。 蓦地,半睡半醒间的洛凰突然坐了起来。 想起往事的时候,洛溪和百里熙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分开,像是变成了两个人?! 她依旧怀念洛溪,在她心里洛溪依旧是她最乖巧最疼爱的弟弟。可是百里熙—— 百里熙却不同,刚才她想着究竟是何时她与百里熙之间的相处开始变得不同了,想不出来,可当她想要再将如今的百里熙看做洛溪的时候却是觉得怎么样都不对。 心中一乱,洛凰觉得似乎有什么怎么理都理不清。 难道真如箫梓予说的那样,其实她也是喜欢着百里熙的么?! 这个念头一闪过,洛凰却是怔住了。爱上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不应该如昔日她对温叙之那样么?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夫,耳边阿爹阿娘都会说着,“凰儿日后若是嫁给了叙之,可要做一个贤妻良母”,温叙之的存在,似乎已经是她生命中最自然的存在…… 所以在见到温叙之的时候,她亦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他许久,好像他们两人似乎本就应该相爱,本就应该在一起。 可在温叙之娶了周毓以后,她不是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上什么人么? 想着心中对百里熙对温叙之不同的感觉,洛凰摇一摇头:“我一定是弄错了,定然是被箫梓予的一番话给误导了。” 重新躺下,洛凰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 夜色沉沉,夜晚已经过去大半。 多年来,第一次,洛凰快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幽幽转醒。 待她收拾少,出门的时候,就见春语正笑盈盈站在门外道:“小姐,你起来了。现在已经快午时,你先用些饭吧。奴婢去为你准备一些东西。” 春语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洛凰看一看安静的院子里,却是不解问道:“你要准备什么东西?” 春语一笑:“小姐,王爷说,下午的时候,你约了他一起去沨湖,所以王爷特意嘱咐了奴婢准备一些你喜欢地的东西,刚好下午你们游湖泛舟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在听见沨湖二字,洛凰只觉得头疼。 “阿熙呢?”洛凰问道。 昨夜想了一晚,洛凰已经想明白,沨湖一事她应当告诉百里熙,告诉他箫梓予对他的心思,去与否,只让他自己选择。 只是,为何却不见他的身影。 春语道:“小姐,王爷上午被范总管请走了,不过王爷说了他会提前去沨湖,待小姐你收拾好后,便也可以去沨湖,王爷会在那里等你。” 闻言,洛凰才要转入屋子里的脚步一顿,她蓦地转身看向春语道:“你是说阿熙已经去沨湖了?!” “是啊。小姐。”春语却是一脸欢喜:“小姐,听说沨湖的景色不错,你与王爷不妨早点去。” 关于沨湖的说法,春语也是早就听闻,原本她还有些不习惯王爷为什么突然对小姐的喜欢变成了那种喜欢,可时间一久,却觉得王爷喜欢小姐却又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也是格外的默契。 “小姐,其实王爷他很好,而且他……”春语迟疑着,自己是否应该暗示一下小姐王爷对他的心思。 只是春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洛凰面色微变,已经闪身出了远门。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去沨湖找阿熙——” 听见洛凰丢下这句话就远去的身影,春语不由在院子里正愣住了。 一旁瑶珠走过去,看着怔愣着的春语,不由关心问道:“春语。你怎么呆呆宅在这里?” “瑶珠……小姐她是不是突然开窍了?” ☆、第七十三章 沨湖,一泓湖水澄净如碧,倒映着岸边墨绿浅翠的树木,遥望着远处青山如黛,景色很是秀丽。 洛凰一路匆匆却是无心欣赏那些宜人景色。 沨湖颇大,赏景的人不少,她找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到百里熙的身影。 见着前方好像围了不少人,洛凰探寻过去,像百里熙那样风姿卓绝的人,不管出现在哪里都能引得人群骚动。只是就这样往人多的地方去了几次,却还是没见到百里熙的身影。 若是百里熙事后知道自己让他来沨湖,其实是为了让他与箫梓予见面,不知道他又会如何想,可会生气。想到此,洛凰不由懊恼昨日应该坚持不让百里熙来沨湖,只庆幸,如今尚是中午,箫梓予应该还没有来,两人就不会见面了。 只是,洛凰想着,步履匆忙间,就听见川流人群中有人低语。 “听说箫大将军的千金也来沨湖了,喏,就在不远处,难怪有那么多人往那边去。” “箫梓予来了算什么,你不知道吧,怀王殿下也来了,刚好,也是在那一边。” 洛凰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微窘——箫大小姐,这大夏天里最热的时候,明明说了下午来,何必这么提前来呢。 而再听见第二句话,她心里就咯噔下,百里熙也在那个方向?! 两个人不会已经遇上了吧? 一路找来,洛凰步履虽然匆匆,神色上却还算淡定,这会却是微微蹙眉,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柳岸莺啼,树影绰绰。 在川流不息人群中,洛凰放眼远看,隔着一派垂柳,她就看见了正站在拱桥上的箫梓予。 此时箫梓予的目光亦是正穿过人群看向不远处,洛凰转眸看去,却百米外的百里熙。 洛凰不由松口气,原来两人还未来得及见面。 看着箫梓予莲步款款似乎要朝百里熙而去,洛凰提气脚下加快,也是往百里熙那里去。 平日里洛凰的轻功很是不错,饶是前路在难行,也都能如履平地,而这会儿也不知是远远羞怯围看着怀王殿下的人太多,还是心中焦急,洛凰才要靠近百里熙时,却没能避开一个正转身要离开的姑娘,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前倒去。 “啊——”差点与洛凰撞在一起的姑娘惊叫一声。 众人侧目看去,就见一道碧色身影正往百里熙扑去。 在众人“看,又有姑娘对怀王殿下投怀送抱了”的眼神里,洛凰才要稳住身形,就感觉自己已经撞进一个暖暖的怀抱中。 “呀——她居然抱住了怀王殿下!” “这下她要惨了,怀王殿下岂是谁都能碰到的。” 早在多年前,祈城上下就知道怀王殿下最是不喜有人近身,尤其不喜女子近身,窃窃私语中,只敢围观不敢上前的一众姑娘,又是羡慕又是同情的看着洛凰,猜想百里熙一定会袖手侧身,任由她摔个四脚朝天。 然而事实却是出乎她们的意料。 怀王殿下非但没避开,甚至还主动扶住了那名唐突的女子,而且看怀王殿下与她说话的样子还很是和善。 百里熙垂首看着洛凰,难得见到她这样匆忙,不由笑问道:“你这样冲到本王怀中,当真是很想与本王一起游沨湖啊。” 远远看着他笑脸的一众女子,不由又是沉迷。 “阿熙,你来这很久了么?没有见到——”洛凰担忧问道,一抬头见着他如常的面色,话间不由一顿,转而道:“阿熙,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这沨湖我们改天在来吧。” 想起就在不远处的箫梓予,洛凰拽了百里熙就往其他方向而去,徒留下一群围观的姑娘兀自惊诧——现在祈城里有的姑娘都已经这么大胆了么?还是…… “哎,你快掐我一下,刚才我一定是幻觉了,怀王殿下怎么会被人拽着手走?!” “对,对!我也一定是幻觉了,还是刚才那个根本就不是怀王殿下?!” 洛凰并不知道自己拽走了百里熙还引起了这样一番小骚动。 百里熙墨眸深邃看着她,只是笑问道:“阿凰刚才是要问本王什么?见到,是本王今日在这沨湖错过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错过什么。”洛凰朝他笑着,略心虚,问道:“听说箫小姐刚才也来了沨湖,你们可有遇上?” 百里熙摇头。 洛凰心里才是放了下来,不过抬眸看眼百里熙,还是不禁试探,问道:“阿熙,若是箫小姐想请你一起游沨湖,你当如何?” “箫梓予么?”百里熙墨眉微蹙,却是毫不犹豫道:“若是她约了本王来沨湖,本王定然不来。” 洛凰低声试问:“最近听人说起箫小姐,她乃是箫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若有人能娶了箫小姐,朝堂之上必定有一大依靠。阿熙,你没想过娶箫小姐么?” 看她问得认真,百里熙亦是敛了笑容,点点头,同样认真道:“此事你说的的确游历,箫大将军在朝堂上的地位的确不凡,不过……” 百里熙说着一顿,对上洛凰的视线,才是从容浅笑道:“不过,本王也不弱。纵是要建功立业也无需依仗他人。” 看着他自信的模样,洛凰也不由一笑。不免庆幸,还好百里熙还没有遇上箫梓予。 她才放心,就见百里熙奇怪看她。 百里熙:“阿凰突然问这些,该不会你昨日约本王来沨湖,是为了让本王见箫梓予吧?若真是如此,那本王可是会伤心的。” 闻言,洛凰不由更是心虚:“阿熙,其实我……” 百里熙却好似没有发现她这会儿的古怪,只是突然道:“其实,你是在为本王担心吧。阿凰,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本王不仅会让自己好好的,也会好好的照顾你。所以,你只要待在本王身边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听着他这一番话,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洛凰想起昨夜的辗转反侧,心中却是更复杂。 见着洛凰点头,百里熙笑容明朗,道:“本王觉得今日着实炎热了些,这沨湖不如改日再游吧。” “嗯。”洛凰点头,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 百里熙看着她道:“那你哪日想来了,再告诉本王,我们一起来。” 沨湖里,一处高桥上,湖边四处遍植荷花,摇摇曳曳,娉婷宜人。 然而,在桥上站了好一会儿的箫梓予却没什么心情去观赏那一湖碧绿嫣红,她只是遥遥望着远方许久,纵然早已不见了百里熙与洛凰的身影。 随侍在侧的小丫鬟,担忧地看着她,却是一言都不敢出,直到看见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一旁时,小丫鬟又是紧张了下,连忙朝着来人盈盈一拜。 “他心中只有洛凰,你现在可死心了?”男子淡淡问道。 闻言,箫梓予面上不由微冷。 死心…… 她并不看向站在身后的男子,只是想着刚才她遇见百里熙时,百里熙对她说的话。 “洛凰若是也喜欢你,她又怎会替我约你来沨湖?怀王殿下,难道你不觉得梓予才是最适合你的么?” “本王以为,箫小姐的夫婿人选会有很多。本王却无意去凑这个热闹。多谢箫小姐的抬爱,以后,箫小姐成亲,看在一笑的份上,本王定然会送分厚礼。” “你难道都不生气么?你不是最不喜有人骗你,洛凰这样,你还要偏向她么?” “阿凰如何,那也是她与本王的事情,何须箫小姐多言。本王心中只喜欢阿凰一人,还请箫小姐日后不要叨扰阿凰才是。” “可洛凰她并不喜欢你……” “对于阿凰,本王自认比箫小姐更了解。总有一日,阿凰她也定会喜欢本王。” “可梓予也相信,总有一天,怀王殿下你会喜欢梓予。” “除了阿凰,本王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洛凰,洛凰。 明明洛凰她还没有喜欢怀王殿下,明明自己和怀王殿下的心情是一样的,为什么,怀王殿下却不给她一点机会。 死心……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让自己死心。怀王殿下是,哥哥是,甚至身后那男子也是。 “在你看来,我是否也比不上那洛凰?”箫梓予问着身后男子。 男子笑道:“在本王看来,却是洛凰远不及梓予你万分。” “也是,你最精明。怀王殿下喜欢洛凰,真是太没眼光了……”箫梓予默默苦笑道。 男子看一眼她,上前一步,“梓予,阿熙他不会喜欢你的,你不妨认真考虑下,嫁给本王吧,你会得到更多。” 他伸出的手,才碰到箫梓予的肩膀,箫梓予便是侧身避开。 转身,箫梓予冰冷看向他,道:“大皇子想娶梓予,也不过是因为梓予的父亲,梓予为何要考虑。” 来人正是大皇子百里涵。 他看着箫梓予疏远的模样,也不生气,只道:“梓予不嫁我,莫非还要嫁给同样居心不良的五弟么?” 箫梓予冷笑道:“的确,大皇子你和五皇不过是一丘之貉,不过,在梓予看来,嫁给大皇子的确不如嫁给五皇子。” “你——”百里涵微恼。 箫梓予却不再看他,转身径自离去。 ☆、第七十四章 鉴于百里熙平日的狡猾,出于心虚的洛凰,再次小心翼翼问了句:“听说箫小姐刚才就在那附近,你们当真没见到?” 百里熙坚定摇头,回答的认真:“本王不想见她,离得再近也是见不到的。” 看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洛凰回去的心情与来时俨然是截然不同了。 找回了百里熙,洛凰的心情很是欢快,就是从城西近郊的沨湖到凤阳巷的一路上,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马车驶进凤阳巷中,翠绿的树木如墨染,在夏风中摇曳生姿。 “咦,那不是上次跟箫少爷在一起的姑娘么?” 马车才停稳,洛凰正下马车,就听见一边赶车的小厮正看着不远处低声说着。 循声看过去,果然就见莫芷正站在云瑶门前。 “她们怎么在一起了?”随后的百里熙看一眼,想起上次洛凰与自己说的事情,不由微微蹙眉问着。 而正背对着让他们的莫芷却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视线,只是在与云瑶说着什么。 云瑶倒是远远就看见了洛凰和百里熙,对上两人看去的视线,眸光微闪却是闪过一丝奇诡,转瞬即逝。 洛凰幽幽道:“莫姑娘与云姑娘早在黔城就已经相识,或许两人交情颇深吧。” 百里熙轻笑一声,道:“嗯,本王也觉得两人颇有交情,至少离苦大仇深不远。” 虽然听不见莫芷与云瑶在说什么,可是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弥漫的凝重气氛。 “依本王看,她们二人若真有什么过节,日后也只是让一笑与杜则宁为难。”百里熙不再看去,便于洛凰回了院子。 一边走着,他一边凝视着洛凰,墨眸里闪过一丝深意道:“阿凰,日后,本王若是喜欢一名女子的话,她若是跟谁又什么仇有什么怨,本王一定会站在她那边,为她报仇的。” 闻言,洛凰心中莫名动一下,她转眸看向百里熙,正对上他移开的视线。 想起昨晚的辗转反侧,她抑制住心中那一瞬的莫名,玩笑道:“那如果你喜欢的女子,她的仇人是你的朋友兄弟呢?难道你也要为她众叛亲离么?” 心知洛凰仇人也就勉强算一个温叙之,百里熙毫不犹豫点头道:“那也在所不惜。” 百里熙本就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洛凰听了他的回答却是不由失笑,可转念一想又道:“若宁愿让你众叛亲离的人也执意报仇的女子,不爱也罢。”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能愿意看着他为自己身陷险境,很是为难呢? 百里熙负手道:“一笑与杜则宁那个书呆子交情不错,一个圆滑一个不喜与人争执,只怕莫姑娘与云姑娘真有什么仇怨,他们也能笑呵呵的相处。” “王爷,小姐,你们回来了。” 听见院子里的声音,春语便是匆匆跑了出来迎接,她一双眼睛不停的在百里熙与洛凰身上看来看去,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而跟出来的瑶珠,亦是紧紧看着两人,想起刚才春语告诉自己洛凰为了何事“开窍”,便是也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本以为王爷对洛姑娘好,不过是因为洛姑娘曾帮过他,所以,瑶珠有时见了百里熙对洛凰不经意的好,虽然惊悚下,却也没多想。如今听了春语的话,瑶珠才是终于明白,难怪自己被安排来照顾洛姑娘时,范总管曾意味深长说句“跟在洛姑娘身边,你要习惯王爷的所有反常,这些,都是早晚要习惯的”。 察觉到春语和瑶珠奇怪的模样,洛凰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率先反应过来的瑶珠,连忙盈盈回道:“适才王爷与姑娘你不在的时候,范总管派了人来说,明日宴会已经准备好。还有,皇后送来的那二十名宫人,今天上午也已经在王府里安置妥当了。” 祈城人都知皇后仁善,对几名皇子,纵然不是亲生的也是多有疼爱,此次她送来的二十名宫人中,有大皇子与五皇子昔日的宫人,便是也是想让几名皇子知晓,兄弟之间当坦然互助,相亲相爱才是。 百里熙点头,对一切情况已经了然于心。 洛凰想一想,便也是与瑶珠一起去帮百里熙收拾了东西。 春语看着洛凰走远,才是连忙冲到百里熙身边,激动问道:“王爷,刚才小姐去沨湖找你,她是不是也……也很喜欢王爷你?” 看着后面压低了声音,将洛凰如何匆匆赶往沨湖找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百里熙修眉墨眸间染着笑意:“阿凰,最近的确颇有进步,只是距离春语你说的‘开窍’却还是有些不同。” 听他这么说,春语却不免担忧了:“王爷,你明天就要回怀王府里住了,那以后小姐要‘开窍’是不是就更不容易了?” “无妨,就算本王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她最后也一定会如本王一样,喜欢本王的。”百里熙笑说着,俊朗玉颜上一派从容笑意。 想起明日怀王府中的宴会,百里熙眸光幽幽,淡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那些会妨碍本王人清理了。” 最近祈城中依旧繁华如初,只是城内的世家门阀间却是有些不太淡定。 早在前些日子怀王府里就已经传出消息要举办宴会,这可是怀王殿下回到祈城这么长时间中,第一次设宴。 皇上对怀王殿下的宠爱,从他回来后便是与日俱增,每每宫里有什么好东西,皇上自己还不曾来得及用,就先让人送一份去怀王府。这样的宠爱,谁人不想与怀王殿下结交一二,日后在朝堂上自然大有裨益,所以,这能得到怀王府请帖,便是一件荣耀至极的事情。 偏偏,最近箫大少爷也不为为何,每日心情格外的好,连带着好像也有无穷的精力用不完,想要找些事情做,居然自告奋勇说要帮着怀王殿下筹备宴会一事。 这堂堂箫大将军府上的公子,居然去做这些事情,着实……更让人吃惊的是,怀王殿下竟也答应了。 得知此消息后,诸多世家阀门不由暗自叫苦,谁不知道箫一笑办事最是不按常规,由他经手,苦恼的注定是他们。 果然,怀王府大肆设宴的消息传出都有十天了,箫大少爷却让人在宴会开始的前一天下午才将请帖送到各个府上。 收到请帖的世家自然高兴,看来,怀王殿下多年不在祈城却还是记得他们的。 没收到请帖的高门却是愤愤然了,就知道箫一笑办事不靠谱,不就是之前与他有点小过节么,这厮纯粹就是故意漏掉他们的!枉费他们早早就备下的贺礼,却是苦无恰当的机会送过去了。 翌日,多年未曾热闹过的怀王府前,车水马龙,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本该在怀王府中坐镇的总管范昀,此时正站在门前,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到来。他的出现让人不由纷纷侧目,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范昀亲自来接。 本以为该是什么显赫人物,当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停下,范昀笑着迎上去时,正经过的诸位贵人都不由惊诧一下,看样子,不过是在寻常不过的人家罢了。可再看见出了马车的洛凰后,那日宫宴上见过洛凰的人才是了然,眸中深意更浓,看向洛凰的视线里更是多了几分探究。 怀王殿下如此,却与往日淡然处事不同,只怕今日之后,怀王殿下对一女子极为不同一事就会传遍祈城了。 对于众人探寻的目光,洛凰之作无视,何况她才下了马车没一会儿,便是又有两辆马车停在怀王府门前。 “大皇子和五皇子怎么一起来了?” 两人争斗多年,虽然在表面上看来,两人之间还是兄弟友爱,可凡是两人需要出现的场所,却从未有过两人同时出现的一幕。 “真的是大皇子和五皇子。” 洛凰听着周围怯怯的私语,侧身看去,正看见正并排走来的大皇子和五皇子。 两人面上都带着和煦的笑容,正相互说着什么话,看两人的气氛融洽,哪里有丝毫的火药味。 范昀看着走近的两人,亦是不卑不亢上前去请安。 百里渊看眼范昀,也只是点一点头,便是不百里涵道:“大皇兄,那我们就说好了,一会儿在三哥的宴会上我们要喝个痛快。” “好。”百里涵笑得亦是开怀。 百里渊道:“那五弟就先进去等大皇兄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笑意盈盈,要多兄弟情深就有多兄弟情深。 而怀王府门前不少达官贵人,早在看见两人的时候,就已经纷纷过来朝着两人打招呼。 百里渊一边与人寒暄着一边热闹的怀王府中走去,只是在离开前,却似不经意的看了洛凰一眼。 洛凰察觉看去,正对上他的视线。百里渊愣一下,旋即便作自然的与她微微点头。两人之间细微的变化,却无一人看在眼中。 另一边,也有几名还笑着与百里涵讲着话,百里涵反应虽然不如百里渊那样亲和,却也客套有礼。 “大皇子里面请,王爷早就在里面等着大皇子来了。”范昀始终恭敬有礼。 对着那些朝堂官员还略高冷的百里涵,对上范昀却是面容一变,笑呵呵道:“范叔许久不见,你老的最近的身体可还好?前段时间本王还跟三弟说起你老,你老什么时候有空不妨也去本王府上坐坐,这么多年不见,本王也很是想念你。” “多谢大皇子惦记,老奴感激不尽。”范昀始终态度如常,对百里涵的别样相待并为有什么不同。 百里涵也不介意,依旧挂着笑容,“范叔,多年前你离开祈城的时候,曾与本王说回来的时候定会去本王府上好好看看本王,那你最近得了空可要去本王府上看看本王,不然本王可要伤心,得让阿熙亲自压了你去才行了。” 看着百里涵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站在洛凰身边的春语不由好奇。 她拽一拽洛凰的袖子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这刚才还那么高傲的大皇子,怎么对范总管这么好?” 洛凰看她一眼示意安静。她也听百里熙说过,以前他还未去邺国的时候,范昀随侍在他父皇身边,对他和百里涵一直很好,甚至有一次百里涵骑马摔下来的时候,关键时刻还是范昀救了他。所以百里涵对上范昀的时候多了几分亲昵,而周围诸位大人见状也只觉得正常,觉得大皇子虽然不若五皇子温文儒雅,却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与范昀寒暄了几句,那位重情重义的大皇子,便是迈着步伐进了怀王府,众人都知道他最疼爱百里熙这个弟弟,不需多想便也明白,大皇子定然是去看怀王殿下了。 入了怀王府,里面庭廊九转,随处可看见被精心修葺过的花圃碧树,一片姹紫嫣红中,隐约能见楼台水榭,景色秀丽悠然宜静,让人不免觉得流连忘返,可见当时在建造这座怀王府的时候定然下了好一番功夫。 “听说今日的宴会上,宫里来的那二十名宫人也会各司其职?”洛凰似无意问道:“范先生着实辛苦,还要提醒那二十位宫人刚来,在今日的宴会上莫出了什么乱子。” 范昀笑道:“二十名宫人虽然是宫里来的,不过王爷也早有安排,也多亏洛姑娘为此费心,范某已经叮嘱过他们,定然不会出乱子。一会儿五皇子那来的宫人,也自会听令行事。” 说着,范昀与洛凰互看一眼,浅浅而笑,眸中很具深意。 作为怀王府的总管,范昀算得上是最忙的人。 将洛凰请入了怀王府里,便又匆匆前去查看宴会的筹备。 春语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也不由感叹一句:“这箫大少爷说忙王爷准备宴会,果然也只是说说,当真不靠谱。” 洛凰却是同情箫一笑,她听百里熙说了,箫一笑与箫大将军提了要娶莫芷为妻一事,被驳回,箫大将军倒不是对莫芷有何意见,只是他太只知道自己儿子吊儿郎当的性格,谁知道对莫姑娘是不是因为多年的执拗一时被冲昏了头,所以就想给箫一笑安排几位姑娘相亲,也免得他娶了人家姑娘,最后却是耽搁了人。 箫一笑苦恼与父亲大人不能相信自己对莫芷的一往情深,也听不得箫大将军的絮絮叨叨,这才是躲来了怀王府里图个清静。 “小姐,王爷日后就住在怀王府里了,一想到这里,奴婢还真舍不得。”春语惆怅道。 洛凰安慰道:“虽然不在一处,你若想见阿熙,便来怀王见一见便是,好在凤阳巷来此也并不多少时候。” 春语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想起刚才洛凰与范昀一番莫名的对话,不免担忧道:“小姐,若是五皇子安插的人,一会在宴会上真伤到了王爷怎么办?” ☆、第七十五章 对于春语所担忧的事情,洛凰又何曾放心。 早在皇后要赐那二十名宫人来怀王府里时,范昀就已经将那些人的背景一一调查清楚。 本以为二十名宫人中纵然有其他府里的眼线,至多也不过是传递信息一事,又怎能想到,会有人想在入怀王府的第一天就伺机行刺百里熙。 虽说百里熙的武功很是厉害,可被刺杀一事到底存在风险。 “阿熙既不愿意收下那二十名宫人,又不愿拂了皇后的好意,不亲身冒险一番,又怎能将那些宫人送回。”洛凰道。 百里熙素来随心行事,面对百里霈时,他不想做的事情如何都不会去做,不曾想,他对皇后姚瑾却如此乖顺,虽然并不频繁去往宫中探望她,但凡事多顺她的意思。 皇后说,亲兄弟间当友爱,明知道那些宫人中有不妥,依旧收下。 去往宴会处,衣香鬓影,远远就能闻见一些高谈阔论。 群坐高处,百里熙已经端坐在上,一左一右各坐着百里涵与百里渊,兄弟三人看上去笑语宴宴,只是细细一看便能发现,右侧的百里渊虽然笑着偶尔说几句,却远不如一直朗声笑着与百里熙说话的百里涵两人间来的亲昵与自然。 树影蔓蔓下,就是其他人亦由此同感。 “怀王殿下果然与大皇子之间更亲昵,两人不愧是一母同出的兄弟。” “其实若说大皇子与五皇子,我却是更喜欢像五皇子那样温文儒雅的男子。” “五皇子太文雅,像大皇子那样刚健才算好男儿。” “不管大皇子还是五皇子,我就只喜欢怀王殿下,不知一会儿是否有机会能与怀王殿下说说话。” 聚在一起的三名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纷纷看向高处的三人。 “哼。怀王殿下岂是谁都能讲得上话的,这世道真是,越是丑人越爱幻想,愚不可及。” 清脆不以为然的一声,一名挥着着纨扇的女子慢悠悠从三人身边经过,娇俏的脸上妆容精致,细长妩媚的眼睛看也不看她们,傲慢的姿态惹得那三名女子颇不喜地看向她。 对于因为怀王殿下引起的这些醋意,经过箫梓予后洛凰已经很能习以为常,对眼前那一幕便也权当没看见。 只是那妆容精致的女子在淡淡扔下那句话后,想要就要往其他地方去赏花,一转身正对上迎面走来的洛凰。两人正面对着,离得不近却也不远,见那女子走来,洛凰往左边一步,却见那女子见到着自己后,傲然妩媚的细长眼眸中烁光微闪,而后洛凰就见那女子脚下一个踉跄就直直往自己身上撞来。 那时,两人之间不过一步的距离,洛凰微微侧身正避开,那女子撞了个空,妩媚双眼看着洛凰不由一愣,而后依旧是“哎呀”一声,脚下一歪,砰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噗——” “这才是丑人,愚不可及。” 刚被稀落的三名女子不客气的笑道。 那女子脸上顿时闪过的一丝不快,心中已经将那三名女子腹诽了个遍。 洛凰看眼故意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并不去扶她。世间总有些人有些奇怪癖好,也许有人正喜欢在他人面前摔倒呢。所以,洛凰也不再看向那名女子,便是绕开她,径自往宴会的方向而去。 “哎呀——好痛——”那女子才喊痛,见着洛凰走开却又是一愣。 这……她可是在她面前摔倒了,她不该顺手将自己扶起来么? “喂——你别走。”见洛凰不理自己,那女子也不喊痛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就拦在洛凰面前。 “这位姑娘,刚才我们小姐可没撞到你。” 见她冲过来,春语当先挡在洛凰身前,刚才亲眼所见这女子的言辞苛刻。 而刚才还很是高傲的女子虽然声音大了些,可面容上却是一改刚才的傲慢,笑道:“刚才是我不小心摔倒的,没有吓到洛姑娘吧?这让我真是愧疚。” “你认识我?”洛凰审视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妩媚的眼中带着笑意,道:“前些日子在宫中宴会上,曾远远见过。洛姑娘应该还不认识我,小女子名为蓝欣。” 她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止春语看得奇怪,就是刚才那三名女子亦是挑眉看过去。 听见蓝欣那句“洛姑娘”才是了然,难怪蓝欣突然转变了态度,原来不过是看人下菜。三名女子不屑看一眼蓝欣便是离开。 对她们鄙夷的目光蓝欣仿若未见。 “蓝姑娘刚才没伤着就好,那我也先……”洛凰视线飘向不远处的宴会上。蓝欣于她不过是陌生人,并不想多言。 蓝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意盈盈道:“洛姑娘可是刚到怀王府,还未曾去见过怀王殿下吧?倒是蓝欣无意耽误了洛姑娘,洛姑娘你快去拜会怀王殿下吧。” 洛凰笑笑点头,才想这位蓝姑娘也是识趣的,不曾想,她的步子还没有迈开,蓝欣就已经站在她一边,很是自然地道:“刚好蓝欣到了怀王府后也还没有去拜见怀王殿下,洛姑娘我们一起去吧。” 看着她很是自来熟的笑容,洛凰还没说什么,就见她一副两人已经很亲昵的姿态来了。 “洛姑娘,你看我今日的妆扮得如何?我今日用的胭脂可是享誉祈城的花容阁的,那里的东西就是宫里的嫔妃想要也得提前大半年定做,刚好我定做的两盒前几日已经送来。我与洛姑娘你看着颇为投缘,另一盒不如就送给洛姑娘你吧。” 投缘…… 洛凰看着笑得亲昵的姑娘,看着她的目光不时的看向百里熙的方向,这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蓝欣迎上洛凰了然的目光也并不觉得尴尬,她一直苦无没有机会能结识怀王殿下,如今碰到了被怀王殿下另眼相待的姑娘,被看穿了目的又如何,面子什么的不过是浮云,有什么可在意。 蓝欣道:“洛姑娘,你来了祈城,那就一定要赏一赏祈城的昙花,刚好我府里的花匠说,府里那些昙花明日傍晚应该就会盛开,我们如此投缘,明日下午不如就去我府里赏花吧。” “蓝小姐。洛凰对昙花并不……” 洛凰想拒绝,蓝欣依旧笑眯眯的径自道:“就当做是我刚才吓着你了,给你道歉。哦,若是可以,不妨把怀王殿下一起叫去赏花也不错。” “蓝小姐,你并未吓到我,无须道歉。洛凰就不叨扰了。”洛凰不由道。 “洛姑娘,你太客气了,并不……”蓝欣自然不放弃。 “蓝欣,上次没能搭上我哥哥,这次是想要搭上洛姑娘了么?” 一个聘婷身影施施然的出现在面前。 听着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洛凰就见着蓝欣的面容一边,笑容当即僵住就快挂不住了。 “箫小姐……”蓝欣看着来人,顿时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浑然不见之前的傲慢,以及对洛凰的亲昵。 “行了,洛姑娘不会去看你的花,怀王殿下更加是不会去的。”箫梓予淡淡横看她一眼,冷笑道:“倒是本小姐与你认识也有多年了,蓝欣你怎么就不曾邀我去你那赏花呢?” 干笑几声,蓝欣山讪讪道:“箫小姐若是赏脸,蓝欣自然无限欢迎。” 箫梓予冷冷看她,轻哼一声道:“心里不愿意,何必说违心的话。” 洛凰看着箫梓予与蓝欣,也不知道蓝欣是怎么得罪了箫梓予,箫梓予看向她的眼神里,都不掩厌恶。蓝欣也有自知之明,说了两句话后便是匆匆离开了。 分外热情的走开了,洛凰看眼直直盯着自己的箫梓予,也要走,却被她拦住。 “洛姑娘,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洛凰迎上箫梓予的视线,莞尔一笑道:“嗯,箫小姐是指蓝姑娘的事情么?若是,那洛凰多谢箫小姐你……解围?” 箫梓予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只是看着周围悄悄留意着这边的众人,箫梓予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依旧带着抹笑容,低声道:“自然是你出尔反尔一事。那日你既让怀王殿下去了沨湖,又何必再追回去。” 洛凰看着端着皮笑肉不笑的箫梓予,慢声道:“难道,当初洛凰曾答应过箫小姐你一定要阿熙去沨湖么?既未答应,又何来出尔反尔一说。” “哼。洛姑娘这么说,难道是打定了主意想与本小姐为难?”箫梓予沉沉冷道。 洛凰则是无奈:“箫小姐你与阿熙如何,洛凰不想管,同样,洛凰与阿熙如何,箫小姐你也无权干涉。” 箫梓予静静看着她,蓦地道:“你现在是承认自己喜欢怀王殿下了么?” 箫梓予的这句话才问出口,就是一旁的春语也不由抬头紧紧看向了洛凰。不过,与箫梓予的愤然不同,春语眼中却是满满的期待。 洛凰直直迎上箫梓予的视线,却并不回答。 “箫小姐若无其他事情,洛凰就先去其他地方了。” “洛凰你别走——”箫梓予不甘。 “箫小姐这么拽着我洛姐姐,莫非是在与她打听小爷的事情?” 穆春寅吊儿郎当的走到洛凰身边,抬着头,一副色眯眯模样看着箫梓予。 “箫一笑大哥的妹妹果然是很漂亮。是小爷喜欢的模样。”穆春寅靠近箫梓予一步,道:“箫小姐,小爷对你一见倾心,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心,顺便商量一下,小爷何时去箫将军府提亲如何?” 看着穆春寅没个正经的模样,洛凰不由无奈失笑。 箫梓予却是不快,她看着穆春寅微微蹙眉道:“原来你就是秦国公府的少爷,穆少爷如此行事,不知道秦老国公是否知道?” “箫小姐,你是在暗示小爷,你也对小爷一见倾心,想要小爷快点请了祖父去找箫大将军提亲么?”穆春寅蓦地就笑了,白嫩嫩的小脸上故作一抹娇羞道:“哎哟,没想到箫小姐你这么直爽,你如此心慕小爷,小爷真是害羞了。” 以往在箫梓予面前的男子,无一不是文质彬彬儒雅有礼,像穆春寅这样自说自话的却是从未见过。 对上洛凰的时候,事关百里熙她言辞上还能好不想让,可对上穆春寅这样一个小小少年的无赖话,却是恼羞成怒也不对。 穆春寅却像是没发现她的不快,又做苦恼状道:“箫小姐你虽然很喜欢小爷,可是小爷家里已经有了六位娘子,日后若我们成亲了,箫小姐你不会吃她们的醋吧。” 箫梓予唇角笑容更是僵硬,呵呵道:“穆少爷想太多,本小姐对你可没有一见倾心。更不会吃你那六位夫人的醋。” “你……你居然不喜欢小爷?!”穆春寅捧心,小脸上满是痛苦,哇的一声就扑在洛凰身前,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箫梓予你居然欺骗小爷的感情,洛姐姐,小爷好伤心。” 穆春寅放声大哭着,引得纷纷侧目的人,不由窃窃私语。这秦国公府里的纨绔少爷是怎么了?看样子,竟是被箫小姐欺负了么? 看穆春寅哭得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春语都不由觉得心疼了:“穆少爷……” 唯有被他扑抱着的洛凰最清楚不过,这位穆少爷看似哭得一颤一颤的身子,实则强忍笑意罢了。 “哎——罢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穆春寅一声长叹,挥袖一抹泪似乎已经看开。 洛凰视线扫过他的眼角,果然一丝泪痕都没有。 “箫小姐,虽然小爷现在还小,不过日后一定会是名翩翩美男子,你可是当真错过了,日后若是后悔,小爷也不会心软的。”穆春寅看向箫梓予的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色眯眯。 “洛姐姐,你别理她了,宴会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穆春寅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洛凰就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箫梓予一个鬼脸。 看的箫梓予不由更是不快。 “可恶……”她愤愤低声。 旁边小丫鬟看着她不由担心道:“小姐。穆少爷不过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本小姐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计较。”箫梓予依旧笑着,周围有那么多人在看着自己,她可不能失仪。只是一想到被穆春寅那小无赖给调戏了把,心头上的恼意却还散不去。 她一转身看见不远处正经过的一名青衣仆人,却是不由深看一眼。 “喂,你站住。” 青衣仆人抬头对上箫梓予,身形不由一顿。 箫梓予已经走到他面前,审视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宴会没一会儿就开始了。 高坐上,百里熙正与百里涵相谈甚欢。穆春寅则是不想跟自家老爹坐在一起,索性就坐在了洛凰那边。 宴会上的位置乃是箫大少爷亲自安排的,洛凰的位置正好离得箫府的位置不远。 在箫梓予经过的时候,或许是那会穆春寅的笑容太明朗,惹得箫梓予看一眼,下意识地就蹙了眉。 倒是刚才听闻了动静的箫一笑,则是轻唤一声穆春寅,朝他举杯示意,竟是笑得开怀。 “箫将军府里,箫一笑大哥和箫大将军都是那么可爱的人,哎,怎么箫小姐就那么……”穆春寅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感叹着。 洛凰打趣道:“不可爱也好,箫小姐对你又未一见倾心,何况你小她那么多,若是真喜欢上了她,日后可有的你苦恼。” 穆春寅哼唧一声,傲娇道:“小爷才不会喜欢她呢。小爷不过是好久没娶新的娘子了,与她开个玩笑罢了。” 看着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六个娘子的穆春寅,洛凰想想道:“阿寅你的娘子还真是不少。” 听出她话中的调侃,穆春寅摸一摸鼻子道:“洛姐姐,其实小爷也是很专一的,娘子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想起家中的几位娘子们,穆春寅忍不住就笑道:“其实,能做小爷的娘子,当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且,她们现在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不比箫小姐逊色多少,最重要的是啊,她们可没有那些所谓世家小姐歪歪扭扭的心思。” 看着穆春寅对自家娘子溢于言表的赞美,洛凰不免对他那六位娘子更是好奇了。 “阿寅,你与六位娘子相处的如何?” 早在初认识穆春寅的时候起,她就听说曾被他强娶去的六位娘子。 虽说秦老国公对穆春寅这个孙儿很是疼爱,可洛凰却也听说,那秦老国公却是一个耿直的性格,为何对自己孙儿强抢民女做娘子一事默许纵容呢? 想到这里,洛凰不仅若有所思。 穆春寅却是没有察觉到洛凰那一瞬的深思,难得有人与他问起六位娘子,他却是满怀兴致道:“洛姐姐,其实说起她们吧,小爷也是头疼的,她们都太喜欢小爷,小爷要是稍微对哪个更好了些,她们就会跟小爷闹别扭,甚至还六个人齐齐不理小爷。” 看着穆春寅甜蜜的苦恼模样,洛凰对他那六位娘子不由更是好奇了。 一旁服侍的春语亦是如此,已经催促问道:“穆少爷,那你再与我们多说说,你和那六位夫人的事情吧。” 这边洛凰听着穆春寅与六位娘子的事情正是欢快着,另一边,从宴会开始到现在还没被洛凰看一眼的百里熙却是微微纠结了。 阿凰怎么都没有看他,跟穆春寅那小屁孩能有什么说的,竟然还笑得那么开心。 若非一会儿恐有危险担心波及了洛凰,百里熙早就过去拎开了穆春寅。 “阿熙,哈哈,你是不是也觉得五皇弟刚才说的那件事情很有意思?”百里涵哈哈笑着又朝百里熙他们举一杯酒。 百里熙回神,点头:“五皇弟见识广博,说的事情的确都很有趣。” “在有趣的事情,也要大皇兄和三皇兄捧场才是。”百里渊笑得儒雅,目光却是不经意看向洛凰,然后又施施然落在百里熙的身上。 百里涵抚杯道:“我们兄弟几人好久没这样聚在一起了谈的开心了,日后应当多多抽空再聚聚才是。五皇弟,你说如何?” 百里渊自是赞同,道:“大皇兄说的有理,只是不知,三皇兄喜静,不知是否会觉得吵了些。” 百里熙墨眸深深看向他,浅笑道:“自当奉陪。”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彼此虽然都笑着,却总有几分深意。 宴会之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舞曼妙更添几分热闹。 精心准备的菜肴纷纷已经上桌,青衣的仆人如流水般穿梭其中。洛凰仔细留意着每个经过百里熙案前的人,时间渐渐过去,她不由微微蹙眉。 本该在一炷香前出现,并且刺伤百里熙的那个人并未出现。 再看向百里熙依旧从容,而坐在一侧的百里渊却是比之前更沉默了几分,眸光不时看向每个经过案前的青衣仆人,亦不时眸光停在百里熙身上,眼里闪过几分沉思。 莫非,他精心安排的一切,已经被百里熙洞察了不成? 宴间气氛始终融洽,却无人察觉到其中暗藏的汹涌,也没人注意到有人悄悄走到了洛凰身边,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闻言,洛凰不由抬眸,正对上远处范昀看来的视线。 “范先生。那个人怎么会不然不见了?” 树荫之下,洛凰不由微微蹙眉。 远处的丝竹之声隐隐约约,听在耳中,却因为心境的不同而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莫非是五皇子发现阿熙已经察觉到他的人今日要行刺一事了?”洛凰分析道,可想起刚才百里渊的模样,却又不像。 “是,箫小姐。”范昀道。 “箫梓予?”洛凰微微蹙眉。 范昀点头道:“刚才箫小姐凑巧看见了五皇子安排的人,便是将那人叫过去,让他去给箫大将军传了些话。想来,即今日宴会是赶不回来了。” 本以为计划好的事情,却横生变故。 洛凰却也不知该说箫梓予此举,是不是歪打正着了。 折身回到宴会上,百里熙依旧与百里涵和百里渊说着话。 九龙印一事,百里熙已经确定并非是百里渊所为。洛凰看着与百里熙兄弟情深的百里涵,当日是他主动要送一些宫人同来怀王府里伺候百里熙,若九龙印一事当真是他所为,那他送来的人中,必然也另有玄机。 无论如何,那二十名宫人都不能收下。 洛凰正是沉思中,就见又有一队青衣仆人正走过来,看其青衣上的纹饰,也正是那二十名宫人之一。 而此时他们端来的菜肴上,正是漠北一带的,青瓷碟边,正配着一柄薄薄如纸的小匕首。 看着青衣仆人正停在自己面前,洛凰心念一动,在那青衣仆人手上的一动的同时,身子一时一动。 银光闪过,就连在站在洛凰身边的春语也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周围顿时炸开几声惊呼。 待看清楚时,就只见那青衣仆人握着锋刃匕首,正刺中了洛凰。 春语当即花容失色:“小姐!” 另一边,百里熙从容的俊颜上亦是一变,“阿凰。” 洛凰蹙紧了眉,面色微白地看向那青衣仆人。 “啊——” 青衣仆人却也是惊住了,连忙往后退去,握住的匕首亦是拔出,银色匕首上,血色流出,溅落了一地。 “阿凰。”百里熙上前怀抱着洛凰,看着她身上流出的血色,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便是抱起洛凰就往后院走去,连忙吩咐人去请太医。 而百里涵与百里渊看着百里熙紧张的模样,亦是眸光一闪也跟了过去。 只是,百里渊看着地上的匕首却是深深蹙眉。 另一边,吓呆了的青衣仆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王爷饶命,奴才刚才不是故意伤了贵客的。” 在对上百里涵的视线时,身子更是克制不住地轻颤,怕极了他。 而百里涵看向那青衣仆人的面色亦是阴沉的可怖,他狠狠瞪一眼那青衣仆人,便是挥袖跟上百里熙的步子而去。 正看见这一幕的洛凰,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奇怪。 若伤的人是阿熙,那百里涵的反应还能理解,可为何伤的是自己,他却也那样盛怒呢? ☆、第七十六章 因为洛凰受伤一事,宴会没一会便是匆匆结束了。 好在百里熙扮此宴会本非是想与祈城的世家门阀联络感情,所以,抱了洛凰离开后,百里熙便也再没有露面。 倒是让那些奔着他而来的那些高门氏族心生惋惜,难道能有机会见到怀王殿下,大好的机会却被那误伤了人的青衣仆人给破坏了。 “阿凰,你怎么样了?”百里熙紧张看着她,一想到她满身血迹的模样,不由抱得她更紧。 洛凰自然是无事,虽然刚才她的伤口看着伤的厉害,可并未伤到要害,她虽然不让百里熙担忧,只是看着紧随在一旁的百里涵与百里渊,却还是依旧维持着一副虚弱的模样。 “阿熙,我……我没事……”她一边说着,袖底下的手不由轻拽一下百里熙。 百里熙看见她受伤后,就已经乱了分寸,饶是平素里沉静也没有去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被洛凰那样请拽了一下后,对上她的视线,百里熙才是缓过神来。 他回头看向百里涵与百里渊,歉意道:“大皇兄,五皇弟,阿凰受了伤,我心中着实担忧,想来我们只能改日再叙了。” 虽然早就知道百里熙对洛凰很是不同,但是两人到底是与百里熙一起长大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竟真有女子能让他那样挂念。 此时跟过来,也不过是想确认心中的猜想。 直到,看着一路上百里熙眼中只有洛凰,全然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两人才是相信,这位洛凰洛姑娘,在百里熙心中当真不同。 怀王府前院一处安静的花园中。 告辞了百里熙的百里涵与百里渊,见着四处无人,终于也不见刚才的兄弟情深。两人互看一眼,都是眸中冷淡,再不多看对方一眼,便是各自扬长而去。 “阿凰,太医一会儿就来了。你的伤不会有事的。” 怀王府,一处环境雅致的屋子里,百里熙看着对洛凰道。 好不容等到只剩下她和百里熙两个人了,洛凰才是动了下身子,道:“我自然没事。其实那只是小伤,不过是看着流出的血多罢了,倒是让阿熙你担心了。” 虽然后面反应过来,刚才那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乃是洛凰自导自演,百里熙还是心有余悸。 “阿凰,日后切莫再拿自己的安危冒险了,你这样,我着实担心。就算今日五皇弟安排的人未能按计划行事,那二十名宫人,亦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将他们遣回的。” 看着他一脸的担忧,洛凰点一点头道:“日后,若再遇见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先与阿熙你商量的。” 闻言,百里熙眸光幽幽看向远处,道:“不会再有以后。被你这样一闹,母后总该知道,我们兄弟几人,是不可能和平相处了。” 就想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百里渊,竟会在那些宫人初入怀王府的第一天,就想取他性命一样。 百里熙的眸光幽幽沉沉,里面似乎有太多的东西。 洛凰道:“如今,你可趁此事将那二十名宫人遣回。其实,五皇子安排的人未来也是好的,若是真伤了你,皇后娘娘定然会伤心的。” 闻言,百里熙不由深深看向洛凰。 “其实……”他深深看着洛凰,有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欲言又止。 洛凰想他只是不忍让皇后难怪,遂安慰道:“你有机会进宫,多看看皇后,她就不会伤心了。” 轻叹一声,百里熙看着洛凰拍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只低声一句:“阿凰,以后不管母后与你说了什么话,你大可以都不必放在心上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可却又仿若有千斤之重。 宴会经过一场骚乱后,才入怀王府的二十名宫人便又被遣回了宫中。 原本皇后亲自选来的宫人送来照顾怀王殿下,这于怀王殿下自是恩宠,只是不曾想,那些宫人着实不小心,才入怀王府就伤了贵客。 听说,被误伤的洛姑娘伤势很重,流了不少的血,只怕是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参加一个宴会却受了伤,也是让人同情。 而此时,那位在众人口中正是“重伤”的洛姑娘,此时却是面色如常,正要出了怀王府回到凤阳巷的小院子里去。 “洛姑娘,都是奴才不好,还请原谅奴才,不要将奴才赶回去啊。” 才到了凤阳巷的小院门口,一下马车洛凰就见着一名青衣仆人正跪在门口。 “洛姑娘,求你跟怀王殿下说说,不要将奴才送回去,奴才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看那青衣仆人脸上的乌青,若非还记得他的声音,洛凰几乎都要认不出,他就是宴会上“误伤”了自己的那个青衣仆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怀王府里的人伤了你?”洛凰微微蹙眉。 那青衣仆人,却只是一直磕头,道:“洛姑娘,伤了你是奴才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奴才吧,奴才真的不能离开怀王府的。” 听着他口口声声不愿离开怀王府,洛凰微微蹙眉,便是让春语将他带进院中,看他伤得比自己还重,洛凰又吩咐道:“春语,先给他上些药吧。” 那青衣仆人听见洛凰如此吩咐的话,顿时怔愣一下,才是连忙道谢。 瑶珠则是在一旁,回禀道:“洛姑娘,那位小哥来了以后就跪在门口,奴婢如何劝说他都不离开,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他是一个人来的么?”洛凰问道。 瑶珠想一想道:“奴婢见着他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洛姑娘,这可有什么不妥?” 洛凰缓声解释道:“他不过是昨日才出宫的宫人,从他‘误伤’我,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洛姑娘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人这样指使?” 洛凰深深看着院中正上药的青衣仆人,若有所思。 “洛姑娘,奴才知道你与怀王关系好,求你让怀王将奴才收回府中吧。” 洛凰看着执意要跪在地上的青衣仆人问道:“怀王殿下决定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少什么,不过你能告诉我,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青衣仆人没想到洛凰还会问起这个问题,眼中闪烁一下,道:“这……都是因为奴才误伤了洛姑娘,连累地那些同出宫的宫人又回了宫中,奴才,是被他们打伤的。” “洛姑娘,你也知道像我们这些进了宫的人,一辈子出不了几次宫,宫外的生活,是多少人期盼了一辈子的事情。”青衣仆人继续道:“洛姑娘,求你让怀王殿下收下奴才吧,奴才是真的不想回宫了。” “你若向往宫外生活,那我变劝怀王殿下收下你,然后还你自由身如何?”洛凰道。 这样的事情对一辈子只能生活在深宫中的宫人自然是再好不过,那青衣仆人,闻言却是笑得比哭难看:“多谢洛姑娘,奴才……奴才得了自由却也无容身之处,还请洛姑娘就让奴才能留在怀王府中吧。” 在他看来,一个能给伤了自己的人上药的姑娘,只要他多求几次必然会心软答应。 却不曾想,下一刻洛凰却是面色一冷,道:“你说想要自由,却又执意要留在怀王府中,如此自相矛盾的话,莫非你留在怀王府中是有什么目的吗?” 脸色一变,青衣仆人声音顿时低下去了些道:“奴、奴才,洛姑娘误会奴才了。” 洛凰凝视着他,又问道:“此时你本应该被送回宫中,可却偏偏出现在我这小院门口,却不知是谁让你来了这里,又是谁告诉你我是居于此处的?” “洛……洛姑娘……”青衣仆人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你真的误会了,奴才身后并无人指使。” 若是轻易就能问出来,那若真有人指使便也不会派他来了。 洛凰依靠着椅子,道:“你若不说,我相信自然有人会将你送去皇后面前,那知道是谁送了你去怀王府,本就不是太难的事情。” 青衣仆人讪讪一笑,道:“洛姑娘明鉴,其实……其实奴才原本是服侍大皇子的人,想必洛姑娘也知道,大皇子对怀王殿下很是疼爱,奴才不过是会些个推捏手法,所以大皇子……” “原来是大皇子的人。”洛凰轻道。 之后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不够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想要留个人照顾好弟弟而已。 “洛姑娘,那奴才可以留在怀王府里了么?”青衣仆人抬眼小心问道。 洛凰看着他,笑笑点一点头:“自然也是要请示过怀王殿下才可。” 青衣仆人放心谢道:“只要洛姑娘愿意替奴才说话,奴才感激不尽。” 在他看来,怀王殿下那样紧张这位洛姑娘,那么只要她为自己说情,怀王殿下就一定会重新收下他。 却不曾想,百里熙与洛凰,本就未曾想收下任何一名宫人,何况还是执意要留下的。 几日后,穆春寅便是与洛凰吐槽了:“洛姐姐,蛇蝎美人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他让小爷收入武馆的那个家伙却弱的要命。小爷手下的兄弟已经个个都是花拳绣腿了弱极了,那个家伙更是一拳就倒。” 洛凰笑看一眼穆春寅,“或许他本来身子骨就弱吧,阿寅你尽管让你的手下照顾他,留意他平日里做的一切事情就好。” 穆春寅拖着小下巴,阴沉沉一笑道:“洛姐姐,那个家伙可是伤过你的,你放心蛇蝎美人无能为你报仇,小爷是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穆春寅,你又在本王背后败坏本王。” 百里熙人还未到,一颗小石子就已经打在了穆春寅的脚下。 “啊——蛇蝎美人你又欺负小爷!”差点摔倒的穆春寅,当即怒目瞪向正走进来的百里熙:“小爷好歹比你小了不少岁,你这样欺负弱小太无耻!” 浑然不觉欺负他无耻的某王爷,颠一下手中的石子,淡淡道:“你又说本王坏话,其实是很想让本王欺负你这弱小吧?” “你——”穆春寅被他气得跳脚。 “本王如何?”百里熙淡笑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洛凰:“阿凰,穆少爷与一笑一样,十句话中没几句能信的,他说本王的坏话,你可都必要信。” 洛凰看眼凑在一起就会斗嘴的两人,腹诽一句两人幼稚,便是与春语继续讨论着几日后要送给杜则宁与云瑶成亲的贺礼。 见着洛凰忙,穆春寅对上百里熙又示意小爷他该消散的视线,又是一阵气恼:“哼,小爷还有事情要忙,才不与你计较!” 出了门口,穆春寅不免又是懊恼,有洛姐姐在,那个蛇蝎美人又能将自己如何呢?!自己又何必怕他。 “哼,可恶的蛇蝎美人,下次一定不放过他!” 跟在一侧的赵狗子最善察言观色,却没看出自家二爷此时郁闷的心情。 “二爷,最近你和怀王殿下的感情好像越来越好了。” 砰,赵狗子就得了一个爆栗。 穆春寅横眉道:“小爷怎么会跟那个蛇蝎美人关系好呢!” 赵狗子摸一摸被敲过的额头,委屈道:“可是二爷,小的就看怀王殿下对你不错啊,平时怀王殿下对其他人可都不怎么说话的。” 赵狗子看眼气嘟嘟的穆春寅,只觉得最近二爷跟怀王殿下他们呆久了,好像也是越来越傲娇了。 穆春寅咧咧一句粗话,道:“狗子,小爷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单纯好骗。那个蛇蝎美人,就算小爷被人欺负了,他见着了也只会在旁边拍手叫好的。” 对于百里熙的薄凉,穆春寅很是坚定。 而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意的一句话,竟然这么快就兑现了。 就在第二日。 曾经教授穆春寅等一众世家子弟读书的巨儒柳老先生七十大寿。 虽说穆春寅不爱读书,不过对这柳老先生却很是喜爱的。 再来那柳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就与秦老国公交好,他又是个行事不羁的性格,所以在教穆春寅等人的时候,对不爱读书的小公子们个个都是严厉的很,唯独对教书生涯中读书最差劲的穆春寅,却是偏心疼爱的很,有人抗议,柳老先生亦是面不改色,直言:“老夫与秦老国公交情匪浅,春寅就相当于是老夫的孙儿,老夫偏心是自然的,尔等妄议老师,去,外面罚站半个时辰。” 为此,当时与穆春寅同读书的世家公子们,没少与穆春寅作对。 不过这也是几年的事情了,自从穆春寅习了些花拳绣腿,成了祈城了新任小恶霸后,与那些昔日同学渐行渐远,有时候就是见了面,也是互相冷眼一个,扭头谁也不理谁。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从柳老先生府里出去后,一个僻静小巷子里。 “刚才是小爷被你们撞了,小爷都没跟你们计较,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被绑住双手的穆春寅扬眉淡看着几人,却是不由懊恼,刚才应该让赵狗子他们跟着自己,否则怎么会被这几个家伙给绑住了。 将穆春寅团团围住的五个少年,紫衣的一个踢一脚穆春寅,得意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么?哥几个早就看你不顺眼,今日就是想要教训教训你。” “想教训小爷,你们几个有那么大的胆子么?”穆春寅一脚想要踢回去,却被身后的人按住,倒是凭白又挨了一下。 “你们真敢对小爷动手,祖父可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穆春寅恼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自己与这几个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刚才在柳老先生的寿宴上他们几个还跟自己称兄道弟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若非如此,让他不设防,这几个家伙又怎能绑了自己。 蓦地,穆春寅骤然抬眸冷冷环视他们,道:“你们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是么?告诉小爷是谁出的主意?现在就站出来,小爷保证事后不跟其他人算账。” 五名少年面上顿时闪过一丝异样,他们互看一眼。 “穆春寅,你也不是太笨嘛。不过,这只能怪你平日里行事太得瑟了。” “哼,你要找哥几个算账,顶多不过是再打一架,哥几个可不怕你威胁的。” 一边说着,五个少年一边推搡着穆春寅的脑袋,挑衅道:“现在都在我们手里了,你信不信,就是哥几个把你揍死揍残了,你们秦国公府里也有人拍手叫好。比如说,你那个最喜欢往女人堆里钻的花心爹。” 蓦地,被推搡的穆春寅身子一僵,一头就狠狠撞在刚才说话人的肚子上。 “难道是那老家伙让你们来揍小爷的么?!” 穆春寅眸中狠厉,若小兽般凶狠盯着那个人。 “哎哟,痛……”被撞到在地上的人直捂着肚子,可见刚才穆春寅那一撞有多重。 “到底是不是穆征让你们来的?!” 那样的穆春寅有点渗人,另外四人互看一眼,却无人理会他的问喊声,只是喊一声,就纷纷拳脚打在穆春寅身上。 淅沥淅沥,夏日午后一阵暴雨落下。 穆春寅被缚住了手,不停反抗,却是脸上伤身被打的更重。唇角上都破开,额头被打伤,满面的血色随着落下的雨水流了满面。 被打趴在地上,穆春寅依旧怒喊着:“到底是不是穆征……” 拳脚不停落在身上,溅起的泥水污了穆春寅原本素净的衣服,墨色长发亦是凌乱如疯子,垂散在泥泞上,是他从未有过的狼狈。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被打趴在地上的穆春寅没了丝毫力气,却还是努力想要抬起头。 “是穆征么……” 哗啦哗啦的雨更大,就连树上绿叶都被打落飘在地上。 穆春寅咬紧牙不再吭声。 “是谁在那里?” 巷子里,突然有人隔着层层雨幕问道。 穆春寅遥望过去,就见一辆马车正停在巷口。 打人的几人愣一下,怒道:“爷几个的事情,不要多管!” 问话的人,顿时没了声音。 有人见状哄笑,讥讽着穆春寅:“姓穆的,你平时不是得意的很么?现在被哥几个打的想条死狗的滋味如何?” 对他们的讥笑,穆春寅仿若未闻。 巷口的马车是他熟悉的,那是百里熙的。 自己平日里就多与他作对,如今见着小爷被人狠狠欺负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蛇蝎美人没来踩一脚呢? ☆、第七十七章 淅沥淅沥的雨声,在耳边响彻不停。 “穆春寅,只要你跟哥几个求饶,我们就放了你。” 求饶一事,穆春寅不是没做过,他也一向自诩识时务,能不为难自己就绝不为难自己,只是要他跟这几个虚情假意背后暗算了自己的人求饶,却是…… 穆春寅呸声道:“被你们几个卑鄙小人暗算,小爷自认倒霉,不过,你们日后可千万别落在小爷手里。” “都被揍成这样了还嘴硬,那我们就打得你日后见了我们就腿软!” 看眼泥泞中很是狼狈的穆春寅,几名少年相互打个眼色,便是摩拳擦掌,其中一个人抄起边上的木棍,更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穆春寅,你可别怪我们。” 这些年也听了不少穆春寅的荒唐事,这小子睚眦必报,今日他们定要收拾得他日后再不敢找他们算账。 当真世事难料,作为祈城小霸王,穆春寅没想到今日竟阴沟里翻船。好不容易有个人来问,却是蛇蝎美人。 他如今是生不出一丝力气,想着这些人可能跟穆征还有些关系,心中更是复杂。 视线从雨巷外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上移开,不是早就知道蛇蝎美人最喜欢与自己为难了么?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还真期望他会救自己么? 木棍挥下,依稀能听见带起的呼啸声。 砰的一声。 “啊——”一声惊呼响彻在小巷中。 不是穆春寅,却是正要挥棍打向穆春寅的那名少年。 “你也太没用,竟被人打成这幅模样。” 熟悉的奚落,穆春寅一睁眼,就见一袭玄衣的百里熙正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双通透的眼眸看着自己,语态悠然又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你……”穆春寅怔住。 蛇蝎美人怎么会来帮他?! “你……是谁?!”另外四名少年审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玄衣男子。 一柄油纸伞遮挡漫天飘落的雨,正微微遮挡住百里熙半面俊朗玉颜。 那几名少年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并不喜欢淋雨,本想再狠揍穆春寅一顿就了事,没想到却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家伙来。 几人惴惴不安间,那名被百里熙一袖挥开的少年摸一摸身上,“咦,不痛。原来他一点都不厉害——” 另外四名少年回神,审视着百里熙一身的凛然,再想起穆春寅平日里的招摇,他最喜欢一众小跟班扮成武林高手的模样了。 “原来又是穆春寅的小跟班!” “喂——臭小子被故弄玄虚了。”一名少年上前一步猖狂道:“这是我们与你老大的私事,劝你别为他强出头,哥几个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当心我们连你一起揍了。” 被打得凄凄惨惨的穆春寅,明明此时难受得紧,听见这句话却想笑。 百里熙那蛇蝎美人是他的小跟班,这眼神真是比自己还差。 按照穆春寅平素行事的猖狂,百里熙并不奇怪有人会看他不顺眼。原本他也并不想掺和穆春寅的事情,照理说他那样狡猾的性格也不会吃什么大亏,只是待他看见穆春寅被打得凄惨超乎他的预想时,便觉得刚才那一袖着实轻了些。 穆春寅有时是不可爱,自己也是喜欢与他作对,可百里熙却并不讨厌他,何况,洛凰对穆春寅这小子平日里却是多有喜爱的,若是她见着穆春寅被人欺负成这样,定是不开心的。 此时听着威胁的话,百里熙一挑眉,却始终站在穆春寅前面。 几名少年见状,低骂一声,便是挥拳就齐齐往百里熙攻去。 “小跟班,教训穆春寅都轻而易举,何况是你!” 步履匆匆溅起水花,然而五名还没靠近百里熙,就见雨幕中又有一道人影骤然出现,正护卫在百里熙面前。 不过瞬间,五名少年就感觉身上一痛,纷纷往后跌去,砰砰几声,哀嚎顿起。 “王爷,这几人胆敢对您不敬,当如何处置?” 这个声音几名少年熟悉,不正是刚才问话的那个声音么?! 可是——他说的王爷,又是什么王爷?! 五名少年心中一惊,而那位王爷却不看向他们,只是转身看向穆春寅:“穆少爷想怎么处置他们?” 一边说着,百里熙一边有意无意扫向那五名少年,正露出自己的面容。 “怀、怀王殿下?!”五名少年惊惧道。 怎么会是怀王殿下,那人不是说怀王殿下与穆春寅很是交恶么?! 饶几人心惊胆战,百里熙只是看向狼狈的穆春寅,墨眸看着他:“你还能站起来么?” 浑身疼痛的穆春寅丢个眼神过去,虽然不想被蛇蝎美人看扁,可小爷他现在却是真的没力气了。 而,在穆春寅看来,今日的百里熙也是奇怪的很。 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自己面前,竟是要扶他起来。 蛇蝎美人居然没趁机落井下石,难道当真是小爷对他之前的评价太偏激了? 罢了,既然他今日如此帮小爷,日后小爷就对他好些吧。 “小爷……”穆春寅转动一下手腕,正要提醒百里熙小爷他的手还被绑着。 就见百里熙却突然收回了手掌,看着自己微微蹙眉,却是道一句:“这么脏兮兮的……青泽,他还是交给你吧。” 穆春寅:“……” 小爷他果真没看错,蛇蝎美人哪里能真有什么好心! 穆春寅腹诽着,而百里熙随后的话却更让他气结。 青泽,赫然便是那个瘦瘦小小长着一副纯善娃娃脸的赶车小厮,他扶着穆春寅,对这一幕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只见身姿洒然的百里熙,淡淡扫了那惴惴不安的五人,轻飘飘却是道一句:“你们几个,怎么比穆春寅还没出息。” “百里熙!”穆春寅扯着脸颊上的痛,道:“他们没出息不假,可小爷又哪里没出息了?!” “那么,有出息的穆少爷你被没出息的他们揍成这样,还真是很有出息。”百里熙斜看他一眼道。 “……”穆春寅被他说的语塞,呜道:“小爷是被他们算计,当然不算。” “被算计?”百里熙一笑,毫不留情:“那不就是更没出息了。” 穆春寅:“你——” 这个蛇蝎美人一定是看他被揍的惨重,故意来跟他吵架,想把他气得重上加重吧?! 淅沥淅沥的雨持续着,五名少年看着穆春寅被百里熙反击气结,心中却更是忐忑不安。 平日里怀王殿下最是难以亲近,何曾见他与谁交恶说这些话,这分明是感情很好嘛。 “怀王殿下恕罪。刚才是我们眼拙冒犯了殿下,还望怀王殿下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 百里熙扫向他们,却是和善道:“本王怎会怪罪你们,本王还得高兴是个王爷,否则若是个籍籍无名之人,恐怕就得是本王求你们大人大量了。” “怀王殿下……”五人听出他话中的冷意身子都忍不住颤抖:“怀王殿下,我们知错,日后定仁义行事觉不欺压无辜。” 其中一人,更是道一句:“其实我们也是看不惯穆春寅他平日的仗势欺人,才想给他一个教训……” “嗯,穆春寅往日行事确是有几分荒唐。”百里熙慢声道,见那人面上一喜,似乎还要说什么,话间不由一转冷道:“不过,他行事如何本王已经教训过他,你与本王说这些,莫非是暗指本王在助纣为虐么?” 唰一下,那人面色苍白,连连摇头。 连皇上看在秦老国公的面子上都对穆春寅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何况面前还是怀王殿下。 看五个人害怕的样子,原本百里熙也没想掺和他们与穆春寅之间的恩怨,何况今日的雨下得大,王爷他就更没兴致留在这里跟他们耗着了。 “好了。本王不会为难你们,不过,也得看穆少爷是否愿意不与你们计较?” 扔下这句话,百里熙便是施施然回了马车中,徒然留下五个人讪讪看着一脸青肿的穆春寅。 这现世报也来得太快,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前一刻他们还拳脚痛踢穆春寅,这会儿却要跟他求饶。 “穆、穆春寅……” 坐在马车里,百里熙并不关心穆春寅会如何对待那五名少年,他只是听着马车外下不停的雨声。 并没有过太久,穆春寅便被青泽扶着回了马车上。 穆春寅看眼气定神闲的百里熙,忍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小爷将他们怎么样了么?” 百里熙依旧老神在在:“你顺了心就可。” 听了百里熙这话,穆春寅却是深深惊了:“百里熙,你……” 为什么今天对小爷这么好……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今日对你格外的好?”百里熙转眸看向他。 像是瞬间被看穿了心思,穆春寅不由警惕看他:“你、你是想小爷做什么?!” ☆、第七十八章 望着穆春寅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百里熙忍不住投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他淡淡道:“你又能替本王做得了什么事?” 一副“你也太高看你自己”的模样,穆春寅哪里能服,哼唧一声道:“小爷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哦,当然,像一些蛇蝎美人会做的无耻事情,小爷自然是做不来的。” 说完,穆春寅得意一笑,去而是扯痛了受伤的面颊,“哎哟”呼痛一声,他才要抬手去揉,一抬胳膊却是觉得全身都痛了,哼哼唧唧着,几处乌青的小脸上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说你笨你还非要证明。”百里熙淡笑着,看在穆春寅眼中不由微恼。 穆春寅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是想拿此事,让小爷给你知恩图报别去找洛姐姐吧?” 这样一说,穆春寅便是觉得很有可能,这像是百里熙那么小心眼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百里熙看着穆春寅一副猜中了的得意模样,“本王救你倒也的确有阿凰的考量。” 街道上淅沥淅沥的下雨声连绵不绝,他眸中深邃,缓声道:“阿凰待你如弟,你若受伤她会担忧。” 听着百里熙的话,穆春寅不由怔一下,他直直看了百里熙好一会儿,便是安静了下来,亦是,转眸看着马车外的雨。 街道上,行人匆匆,而繁华的街道上依旧繁华。 待到了秦国公府前,穆春寅一身的狼狈当即让看门的小厮们吓了一跳,有人匆匆上前去扶穆春寅,有人连忙往秦老国公那通报。 恰逢上同回府的穆征。 穆征斜眸看眼穆春寅,沉声道:“整日在外面不务正业,就知道你早晚会被人狠狠教训教训。” 穆春寅却是淡淡看他一眼,道:“看小爷没被人揍死揍残,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却是让穆征语塞一下。 “你——” 穆征想说什么,可穆春寅却不像往日,见了他就会大吵一架,今日反常的平静,就连眸子里都透出一股清冷的意味,第一次见到穆春寅如此看他的穆征不由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穆春寅走远了都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说什么。 往凤阳巷去的路上,青泽一边驾车,一边低声与百里熙道:“王爷,刚才那些人承认是秦国公府的穆大爷为他们偿还欠下的赌债,指使他们设计穆少爷的。” 马车里,百里熙不由缓缓睁开眼眸:“是穆征?” 虎毒尚不食子,想起穆征那刺向穆春寅的一剑,穆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却是够狠毒。 想起穆春寅故作无事下的寂寥,百里熙吩咐道:“将此事仔细查查,若真是穆征,就好好回敬回敬他。” 随后的两天里,听说秦老国公看着宝贝孙儿被打成那样着实心痛了一番,听说,秦国公府的大爷,就因为出去听了个小曲,回来心情正好时被秦老国公撞见,便就惹得秦老国公一怒,给罚进了祠堂里关了整整一夜。 而秦国公府里这两日也着实不平静,在秦老国公被关的那一夜,听说他的一个妾室就悬梁自尽了,只留下一封遗书说是要赎罪,可却又没说她究竟是要赎什么罪。 凤阳巷,洛凰的小院中。 虽然这几日没见到穆春寅,可对他的消息,洛凰他们却是并未错过。 “听说,穆大爷那位妾室,好像是因为与穆少爷被人算计一事有关。只是这些都是传闻,就连赵狗子他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春语与洛凰说着听来的消息,唏嘘道:“秦大人对穆少爷的伤势也很担心,刚才奴婢送贺礼去杜大人府上时,还看见秦大人正吩咐人一定要好好照顾穆少爷。哎,王爷,穆少爷的伤势真的不严重么?” 闻言,洛凰亦是看向百里熙。 对上两人的视线,百里熙玉颜上浮现一笑,道:“秦胖子对穆春寅那小子的事情一向都是小题大做,他只是些皮外伤无碍的,何况,就算他真受了什么重伤,此时心情也会很好的。” 对此,春语却是不解了:“受了伤怎么会好呢?” 百里熙只是笑的颇有深意。 洛凰见状,不禁问道:“阿熙,你是不是还知道些其他的事情?” 终于见着洛凰好奇问自己,百里熙当即从摇椅上坐直了身子,笑道:“阿凰,你可是想知道?你若想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 他抬眸看向洛凰,期待道:“阿凰,不如我们一边去游沨湖一边说此事如何?” 自从上次洛凰将他从沨湖找回后,百里熙便一直想着何时能与她去同游沨湖,可他几次明示暗示洛凰却好像都没听明白似的,让他不由稍稍郁闷。 果然,此时洛凰看他一眼,便是话题一转,道:“你当真不去参加杜大人的婚礼么?听说大皇子与五皇子可都去了。” 前几日一场大雨后,天气更热了些,蝉鸣不止更是热闹,而今日里杜则宁府里却算得上是祈城里最热闹的一处。 今日,正是杜则宁与云瑶成亲的日子。 百里熙看眼洛凰道:“杜书呆请了你没去,本王自然也不能去。阿凰,本王说了,你去哪里本王就去哪里的。” 洛凰则是默默,杜则宁请她本就是看在他这位怀王殿下的面子,他自己本就不想去,自己自然也无需去。 一边春语听着这话,却是与瑶珠一般,默默移开视线。 自从沨胡回来后,王爷表现的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百里熙,你近来说的话,小爷怎么听着都觉得耳朵不舒服呢?”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就见刚才还讨论着的穆春寅就出现在门口。 “穆少爷,你——”春语听见他来了欢喜转身,可看看见他还淡淡青紫的脸上时,顿时就心疼道:“怎么伤成这样了。” 穆春寅则是笑道:“春语姐姐,我没事,祖父的药很灵,等小爷再涂上两日,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看他笑呵呵的模样,心情倒的确不错。 百里熙看他精神的模样,也是扬声笑道:“看穆少爷这么生龙活虎,阿凰也该放心了。不过,穆少爷,你现在好歹也是伤者,不该在秦国公府里好好养伤才是么?” 此番话,百里熙说的很是关怀,穆春寅却是知晓这个蛇蝎美人实则是在暗示他,不要来打扰他和洛凰。 “你——”穆春寅下意识地想呛回去一句,却突然想起前两日晚上青泽悄然出现在自己房中告诉自己的事情,便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轻哼一声道:“祖父和舅舅看着小爷两日,趁着他们今天都去忙,小爷当然要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孰不知他这样看在洛凰眼中,却不由更觉得奇怪。或许他自己并不觉得奇怪,可这却是穆春寅第一次算得上与百里熙“心平气和”的说话。 此时,青泽正走进来,站在百里熙身边,禀告道:“王爷,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百里熙接过他呈上的信笺扫过,面色微微一变,而后将信笺交给洛凰。 洛凰看过,亦是面色微沉:“云瑶姑娘她果然……” 气氛骤然变得奇怪。 穆春寅看着两人的反应也不觉好奇,凑上前去看一看,“嗯,当初杜则宁在黔州的时候云瑶也在黔州,他们夫妻俩还真有缘——咦——” 待看见后面的内容,穆春寅却是惊道:“云瑶是刺杀杜则宁的杀手?!那她要嫁给杜则宁难道也是为了杀他?” “穆少爷真聪明。要杀一个人,何必还要嫁给他。”百里熙看他一眼道。 穆春寅看他一眼,想一想也是,云瑶与杜则宁朝夕相处,若想杀他早就下手了,何必要嫁给他。 他想一想道:“那云瑶说不定是真的爱上杜大人了呢?” “只怕事情却并不如此。”洛凰微微蹙眉,想起云瑶与莫芷的两次相见,当初莫芷对云瑶与杜则宁在一起时的惊讶,不知,莫芷对此又知道什么。 百里熙冷冷一笑:“那位云姑娘,与杜书呆在一起,也许就是为了等待今日。恐怕她是另有所图。今日婚宴上想来会很热闹了。” “难道婚宴上会有什么危险?”穆春寅怔住了,而后跳起来道:“不好,舅舅也在那里,不会有危险吧。” 说着,穆春寅就要往外冲去。 “等下。”百里熙叫住他:“你这样过去,是想做什么?” 穆春寅道:“杜则宁是箫一笑大哥的朋友,云瑶,小爷早就看她不顺眼,当然告诉舅舅,就舅舅把她抓起来。” 看眼急则生乱的穆春寅,百里熙不由失笑:“你觉得杜则宁真能让你们把他的新娘抓走,此事不同其他,秦胖子又怎么会信你的话。你这样……” 百里熙低声与穆春寅说几句,就见穆春寅不免又是惊诧看眼他,面色变一变,终于忍不住说一句:“蛇蝎美人不止心狠还冷血。” 说是如此,穆春寅却是毫不迟疑就往杜则宁府里去。 洛凰看着穆春寅远去的身影,对他如此听任百里熙的安排不由更觉奇怪。 ☆、第七十九章 蔚然古树下。 百里熙缓步走到洛凰身边,玄色身影颀长优雅。 “阿凰,沨湖的景色正好,最适宜说说与穆春寅有关的事。” 洛凰扫一眼还不死心的百里熙,她近日对他的感觉着实有些混乱,还是以静制动的好。 而见着洛凰转身要走,百里熙便是拽住了她,妥协道:“其实,这还要从揍了穆春寅的那几个家伙说起……” 将那五人如何欠下赌金不敢被家中长辈知道,而被秦国公府里的姨娘收买来想废了穆春寅并嫁祸给穆征一事说出。 “那五人都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定然没人相信他们会被一个姨娘拿银钱收买,左右祈城上下都知道穆春寅与穆征性格不合,推到穆征身上最合适不过。”百里熙幽幽道:“也是青泽发现那几人言辞闪烁颇为可疑,才免去一场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眼早就不见了穆春寅身影的方向,道:“他也是个口是心非的,明明在乎却偏要装作不在意。” 洛凰看着百里熙这样难得正直的模样,抬眸看着他道:“你不也口是心非,若非心里喜爱穆春寅,又怎会让青泽将这事告诉他。” “本王才不喜欢他。”百里熙迎上洛凰的笑,脸上闪过一丝别扭,“穆春寅那小子笨笨的,让他办事还真有点不放心,阿凰,我们快跟去看看。” 说着,便是拽着洛凰当先一步往外走去。 洛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失笑。 再说今日杜府里一片喜气,杜则宁大喜,自然是来了不少显贵,待洛凰与百里熙悄然出现在杜则宁的府里时,亦是看见了正举杯欢饮的大皇子与五皇子。 而穆春寅正坐在秦笙身边,时不时地就眼一眼云瑶,惹得秦笙不禁担忧,他早就听说这小祖宗曾动过云瑶做娘子的念头,今天可别一个冲动又乱来。 这会儿,杜则宁与云瑶已经拜堂成了亲。 在两人成亲前,众人就知道杜则宁对自己的新娘子很是喜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与人分享自己终于娶到心上人的欢喜,云瑶也并没有待在婚房中,而是与杜则宁一起与来贺的宾客敬酒。 洛凰望着俏脸上盈满笑意的云瑶,不禁与百里熙道:“云瑶对杜则宁当真没有丝毫情谊么?她要做那事,杜则宁难免要被牵连。” 看杜则宁与云瑶相识而笑的一幕,百里熙亦是沉默。 那边,杜则宁与云瑶正走到大皇子与五皇子桌边。 今日大喜,对上两人杜则宁也是满面笑容,对两位皇子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很是感激不尽,云瑶站在一侧,很是乖柔执起酒壶亲自为两人添酒。 “阿瑶,你我就同敬两位皇子,多谢他们来参加我们夫妻的婚礼。”杜则宁温柔看着云瑶道。 云瑶点头浅笑,与杜则宁一起敬酒。 大皇子与五皇子朗声一笑,亦是举杯要饮尽。 “等等。”穆春寅突然制止:“刚才云瑶姑娘倒的酒有点问题,五皇子可万万不能喝。” 自从穆春寅上次被云瑶逼着在杜则宁面前“强抢”她以后,在他看来云瑶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可小爷他也是有仇必报的,既然得知了云瑶这样一个秘密,自然不能放过。 穆春寅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全场的人都听见。 五皇子的酒有问题?! 听见这句话,众人不由一愣,纷纷看向云瑶,而后便是意味深长地看向杜则宁。难道这位杜大人在不偏不倚了这几年后,终于做出选择了么? “穆春寅。这可是杜大人与云姑娘的喜酒,你说本王杯中的酒有何问题?”五皇子深眸扫过杜则宁与云瑶,而后望向穆春寅问道。 穆春寅道:“五皇子,那倒的确是一杯喜酒,只是却是一杯要命的毒酒。” 原本就关着这边的众人,听了穆春寅的这句话,不由又是一阵错愕。 杜则宁亦是怔愣一下,而后道:“这是无中生有!五皇子,穆少爷曾与我们夫妻俩有些过节,下官这府上的喜酒怎么会有问题呢?” 一旁大皇子也是点一点头,道:“五皇弟,穆春寅跟云瑶姑娘的一些事情大哥也听说过。你看你这杯中的酒,不就是你面前那一壶里倒出来的么,你一杯一杯已经喝了那么多,若是这酒真有问题,不该早就有问题了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向穆春寅,笑道:“穆春寅,本王知道你曾经想要让云瑶姑娘做你的娘子。你给本王说说,你是不是因此故意来捣乱的。你呀你,我看秦大人又要为你头疼了。” 大皇子的话才落,一边秦笙就已经走过去,拽了拽穆春寅的衣袖,示意他别闹。 “才不是!”穆春寅不服,他一抬头对上众人的视线道:“小爷只对事不对人。刚才五皇子喝的那些酒是没有问题,可是他这杯酒却是万万不能喝的。” 五皇子却始终看向云瑶,问道:“云姑娘,不知此事你如何看呢?” 他生得儒雅,处事温文,可却也是久居高位,何况,多年前他与云瑶亦曾有过一面之缘。杜则宁虽然忘记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他却是明白的。 云瑶抬眸看向他,始终镇定自若道:“民女冤枉。” 而正有屋内出席的御医,已经接过五皇子手中的酒杯,检验一下,面色猛然一变道:“五皇子,这杯中当真有毒,是牵机!” 哗啦一声。 喜堂之内顿时气氛诡异,杜则宁更是有些无法置信地看向云瑶。 察觉到他吃惊的视线,云瑶并不看向他,只是直直对上五皇子的视线。 “云姑娘,不知道你现在又有何要说的呢?”五皇子眸中微沉道。 云瑶处变不惊道:“五皇子,这酒都是一样的酒,五皇子那一杯为何有毒民女也着实不知道。穆少爷既然看出这杯中酒有毒,或许,这牵机之毒就是他下的也不一定。” 穆春寅恼怒道:“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那穆少爷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在五皇子的酒中下了毒呢?”云瑶微转墨眸看向他,浅浅一笑道:“难道这样,穆少爷就不是冤枉云瑶,血口喷人么?何况,穆少爷你也无需着急,你有可能,那刚才那位御医或许也有可能,也许酒中本无毒,是他接过酒杯后趁机下的毒呢?” “五皇子,下官冤枉,下官绝对没有下毒啊。”那御医高喊道。 云瑶亦是旋即扬声道:“五皇子,民女也是冤枉的。” 看着喊冤的两人,穆春寅也感觉到满堂之上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早就知道云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看她一番话就已经让众人开始相信她是被冤枉的了。有一瞬间,穆春寅正对上云瑶的视线,心中不由冷笑,还好小爷他来之前听了蛇蝎美人的一番话,否则今天还真要坐实了因妒陷害的罪名了。 挺直了身子,穆春寅道:“云瑶,小爷可是聪明着没那么好糊弄的。刚才你也说了,这婚宴上的酒是没有毒的,大皇子也说,从刚才起五皇子就已经喝过好几杯酒了,那么就可以得知,五皇子面前酒壶中的就也的确是没有毒的。那么,就只有刚才接触过五皇子酒杯的人能够下毒了,可刚才,相信不止小爷一个人看见了,五皇子、大皇子杯中的酒,那都是云姑娘你亲自倒的。所以,下毒的人一定是你。” 看着云瑶微微变了的脸色,穆春寅才感觉在她面前终于出了一口气,笑道:“自然,云姑娘你也可以不承认,不过,你刚刚下毒,相信牵机之毒一定还在你身上,或者说,是你的手中呢?” 听了穆春寅的一番话,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云瑶正微微握起的手上。 喜堂之上一片寂静。 五皇子直直看向云瑶,“不知云姑娘可否介意让人检查一下你的手掌呢?” 他温文儒雅的面容上虽然带着笑,眸中却是冰冷,当即就是吩咐道:“来人,替本王好好检查一下云姑娘的一双手,记住,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万不能冤枉了云姑娘。” 一声令下,云瑶原本恬淡的脸上,笑容瞬间褪去染上了冰霜,“百里渊,今日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说话间,就见一身大红喜服的云瑶,从袖中变出一把锋利冰冷的匕首,银光寒寒,就直直要往百里渊要害处刺去。 “五皇子小心——” 银光骤起的瞬间,就有侍卫守护在了百里渊身前。 百里渊温润面容上也是带了冷意,阴沉了声音道:“云瑶,本王就知道,从三年前在黔州,你就始终不怀好意。” 云瑶冷笑道:“就算你知道早有了防备又如何,你以为这几个人就能挡住我么?” 丝毫不遮掩的杀意,让布置喜庆的喜堂上瞬间变得冰冷了几分。 “阿瑶——”杜则宁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云瑶,不由怔在那里:“阿瑶,你不要伤了五皇子,你不是说要与我安稳过日子的么?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云瑶深看他一眼。 百里渊却是叹一声道:“杜则宁,云瑶她根本就是在骗你,以前在黔州是,现在也是。也就只有你这个笨蛋,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两次。” “黔州……两次……”杜则宁听见百里渊的话不由一怔,为什么五皇子会说他两次都栽在了云瑶的手上?可他在黔州的时候明明就没有见过云瑶。 蓦地,头微微作痛,杜则宁不由想起自己在黔州那几年,几段依稀空白的记忆。 这件事他从未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难道,竟是与云瑶有关么? 看他蹙眉的头疼的模样,云瑶眸中闪烁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再次伸手凌厉地往百里渊攻过去。 云瑶的身手着实不凡,饶是隐藏在暗处的洛凰与百里熙亦能感觉到她凌厉的剑气。 而百里渊看着不断朝着自己逼近云瑶却紧紧蹙眉。 他早就知道云瑶的武功很是厉害,所以今日在参加杜则宁的婚礼前,才会特意挑选了武功最为厉害的几名侍卫来保护自己。 可看着那几名侍卫渐渐居于下风的趋势,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云瑶。 杀意四起,血色弥漫。 猩红的血液与喜堂内大红的颜色混在一起,带出几分诡异。 “云瑶处处截断了五皇子的退路,若是再没什么人能救他,恐怕就要把命葬在这里了。”洛凰看着那边的情况道:“阿熙可要出手相助?” “不救。”在一旁同样紧紧盯着下面情形的百里熙毫不犹豫地道:“虽然他也是本王的兄弟,照理说本王是不该见死不救的,不过,九龙印一事的幕后之人虽然不是他,他却也没少在暗处算计本王。他有今日,也是他自食恶果。” 说话间,就见那边,百里渊面前的几名侍卫倒下,溅起的血色染了他的面颊与衣衫。 而下一瞬,云瑶上手凌厉的寒光,已经逼近他的身前。 此时,却是再无一人能够护卫他了。 电光石闪间,洛凰就看见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绝对不救的怀王殿下,玄色衣袖下白皙的手掌一动,一道微光就已经迅速打在了云瑶的匕首上。 洛凰不由挑眉,只觉得近日来,身边这位怀王殿下才是愈发口是心非了。 同时间,百里渊那边却也有不同。 就在百里熙将云瑶的匕首打偏,正顿住时,一道身影却是如闪电般挡在了百里渊面前,却是杜则宁。 云瑶的身子一顿:“杜则宁,你让开。” “阿瑶。我不能让你伤了五皇子。”杜则宁深深凝视着她道:“阿瑶,你不是最不喜欢见血么?不是说想要去黔州么?你放下匕首,我们现在就去好么?” 云瑶直直看着他道:“杜则宁,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一起去么?难道,你不是想骗我放过百里渊,然后再趁机将我捉住么?” “阿瑶……”杜则宁怔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云瑶冷冷一笑:“自然因为我从未信过你。而且,我也不爱你,能杀了百里渊就是我想要的,与你在一起,不过是我随口说来骗骗你的话罢了。” 杜则宁一默:“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骗我的。” 他始终挡在百里渊身前,直视着云瑶道:“阿瑶,我始终都爱你,我也不相信,你不爱我。” “你若爱我,那便让我杀了他。” 杜则宁深深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匕首,淡然道:“五皇子昔日曾于我有救命之恩,阿瑶,你若真想杀了他,那就先杀了我吧。” 杜则宁一边说着,一边将云瑶手中匕首放在自己胸前。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云瑶紧盯着他。 杜则宁看着她的一身红色嫁衣,衬的愈发俏丽的面容,道:“这嫁衣是当初我与你一起选的,我还记得,那日,阿瑶你说,你不会做女红,不会做家务也不会做饭,虽然也没什么嫁妆,只能买一袭嫁衣就与我成亲,让我永远都不能嫌弃你,你还说,虽然你什么都不会,可却想学会那些,因为你说,你想在我们成亲后,做一个贤妻良母……” 回想起不过一个月前的事情,杜则宁心中万般滋味,看着云瑶不复笑容始终无情的面容,他的笑容却依旧温暖,道:“阿瑶,我是真的爱你。为什么你不信呢?是不是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你就会信了呢?” 唇边的笑容还未散去,杜则宁直直凝视着云瑶,却是身子一往前,将云瑶的匕首刺入了自己体内。 “杜则宁——”云瑶蓦地睁大了眼睛,不信他居然真的为了百里渊不顾自己的性命。 就在她怔住的瞬间,杜则宁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可没一会儿,杜则宁却是身子一软,便是倒在云瑶怀中。 “杜则宁——” 云瑶看着杜则宁一身红色喜服被血色染成暗红,依旧是诧异,身子却是一动未动。 在她怔然的瞬间,百里渊身边的侍卫便已经趁机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杜则宁刚才的举止,武功卓然的云瑶,这次却让那些侍卫并未怎么费力便被捉住了。 同时,杜府院子中,早有得到消息的祈城巡防将士,已经团团围住了喜堂。 杜则宁伤势颇重,又是伤在心口处,伤势危机,生死难料。 祈城里,杜则宁二十有余始终洁身自好,是不少姑娘心仪的夫婿人选。 然后这么多年他却始终不曾成亲,也未说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众人都以为恐怕他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时候,却突然传出了消息说,他终于喜欢上了一位姑娘,再不出两个月,两人竟要成亲了。 原本以为今日大喜,却变成了这番模样。 想起还生死未卜的杜则宁,众人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唏嘘。 “云瑶!你为何要杀五皇弟?!”大皇子坐在首位,阴沉着面色审问着云瑶。 云瑶缓缓抬头,看着大皇子,却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道:“民女并不想伤害杜则宁与五皇子的,大皇子,你一定要救活杜则宁好不好?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见她答非所问,大皇子不由怒道:“你已经与杜则宁成亲,意图杀害皇子那可是死罪,他是你相公,难辞其咎。除非,你告诉本王,为何要一再杀害五皇弟!” 周围众人亦是紧紧盯着云瑶,然后看向并作在一排的五皇子与大皇子。 云瑶缓缓开口,清晰道:“民女……这一切只是奉了怀王殿下命令,取五皇子性命。” ☆、第八十章 “怀王殿下?!” 满堂之上皆是哗然惊诧。这、这怎么会与怀王殿下有关呢? 这若真的与怀王殿下有关,那么他指使云瑶杀害五皇子,莫非也是意在储君之位?可却不见怀王殿下平日里与什么大臣走的近,有时就是连皇上召见也未能奉召入宫,如此行事的怀王殿下似乎又无意于储君之位……、 众人不禁心中暗疑。 何况…… 就算皇上再偏爱怀王殿下,这杀害亲兄弟的罪名若是真的,饶是皇子,亦与庶民同罪。 藏在隐秘处的洛凰,听着众人暗自的猜测,不禁低道一声:“怎么会是阿熙你呢?云瑶定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诬陷你的。” 正凝神看着里面的百里熙,侧首看着洛凰为自己抱不平的模样,浅笑道:“也只有阿凰你会这样相信我,你说你这样算不算是因为护短呢?” 洛凰看他浑然不在乎被云瑶诬陷的事,才要说什么,就听见一声怒喝。 “放肆!” 喧哗中,却是大皇子百里涵,他双眸透出几分危险意味紧盯着云瑶,沉声道:“云瑶,你可知道意图杀害皇子是死罪,而,诬陷皇子更会让你罪不可恕。阿熙宽和仁厚,绝不可能会想害五皇弟。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杀害五皇弟的!” 看着百里涵阴鸷的目光,洛凰转眸与百里熙道:“看来,护短的人并非我一人。” “大皇兄,他对我的好又岂止是护短。”百里熙清冷的眸中染上了笑容,暖暖的模样与平日截然不同,让洛凰不由多看了几眼,而后,便是深深看向百里涵。 都说百里涵对百里熙很是疼爱,那么九龙印,若不是百里渊,又非百里涵,莫非是其他几名还籍籍无为的皇子不成…… 而另一边,云瑶抬头直直望向百里涵的眼中,道:“民女自然是知道诬陷皇子其罪不轻,所以说的也自然都是实话。想要杀害五皇子的人,的确是怀王殿下。” 砰一声。 酒盏被摔碎,百里涵眸中似乎都快冒出火来:“云瑶——你——” “大皇兄何必如此动气。”始终做安静的百里渊语态缓缓,道:“横竖我也没受什么伤,就算真是三皇兄指使的,也无碍。”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对云瑶的话并不怀疑。 百里涵对上他的视线,原本要冒出的怒意,顿时偃旗息鼓。如今五皇弟是受害者,虽然未遂,可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能不了了之。 百里渊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他回以一笑道:“大皇兄,这么多大人们都在,他们也定然不会让三皇兄被冤枉的。既然,云瑶姑娘如此肯定,那不妨让三皇兄来说清楚就是了。若真是云瑶姑娘有意陷害三皇兄,那就更不能让那幕后之人逍遥法外。大皇兄你最疼爱三皇兄,想必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听见百里渊刻意说到的,百里涵对百里熙的呵护,众人的视线不禁纷纷落在百里涵的身上。 刚才云瑶指证乃是怀王殿下是幕后真凶的时候,大皇子过激的反应他们也都是看在眼中的。若是此时百里涵还执意要护着百里熙,无异于偏袒。 何况…… 若是五皇子遇害,幕后之人又当真是怀王殿下,那他既无意于储君之位,那这一番“兄弟情深”,是否又说明,其实怀王殿下他亦是支持大皇子的呢…… 众人眸中瞬间的变幻莫测,一息间,气氛又是诡秘了几分。 “还好,今日的事情是由阿寅来做。”洛凰道,看向正被怀疑依旧从容的百里熙,不由深看他一会儿。 “阿凰,你还是这么喜欢看本王。你若喜欢看,等回去,想看多久,本王就让你看多久如何?”百里熙惬意一笑,目光落在神情有些愤愤的穆春寅身上,道:“没想到这小子也并非一无是处只会闯祸的。” 果真,下一瞬,就在众人犹疑间,穆春寅就是笑一声。 “呸,小爷还以为跟小爷一样聪明的人很多,没想到一个个却都是糊涂的很。”他上前一步,扫一眼众人,然后走过去,道:“大皇子,五皇子,有件与怀王有关的事情我还没有说。” “哦?”百里涵看向他,不由好奇:“不知是何事?” 穆春寅转到云瑶面前,看她被人制服的模样,却是有点得意,虽说小爷堂堂一个男子汉这样反应有些幸灾乐祸不太应该。 可一想到当初被她一脚踩在身上,被逼着在杜则宁面前“强抢”她。真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凶女人,想到此,穆春寅便也是理直气壮了。 “云瑶,你说是怀王殿下指使你杀害五皇子,可你又是否知道,小爷是如何看穿你的阴谋呢?”穆春寅微扬着头,一笑道:“其实那一切都是怀王殿下告诉小爷的,你的诡计,怀王殿下早就察觉到了。” 云瑶眸中微闪,道:“谁人不知道穆少爷你今日与怀王殿下往来密切,说不定你是想帮怀王殿下开脱,故意这般说而已。” 见她依旧挣扎,穆春寅丢过去一个白眼道:“你说你,若真是怀王殿下指使你来,你说,究竟是你笨呢?还是怀王殿下笨呢?” “穆春寅,当真是阿熙让你来的?”无论如何,百里涵却像是松了口气。 穆春寅点头:“千真万确。” 一旁秦笙接到百里涵的眼神,亦是连忙道:“大皇子,阿寅这孩子平日虽然不着调,但是绝不会拿此事乱说。下官想,此事定然是有人想要陷害怀王殿下。” 见状,百里涵就是笑了,他环视众人,道:“诸位也听见了,阿熙既然会让穆春寅来救五皇弟,那自然就不会是杀害五皇弟的主使了。不知道,五皇弟,你又如何认为呢?” 对上他的视线,百里渊笑容里不由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道:“三皇兄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弟自然感激不尽。” 期间,杜则宁的伤势颇重,皇上亦被惊动派来了不少太医,一个个看了杜则宁的伤势后,都是神情凝重。 而云瑶,则因为意图伤害五皇子,且又要诬陷怀王殿下被押去了刑部。 一场婚礼却这样收场,让人不禁一阵唏嘘。 悄然无息地离开了杜则宁的院子。 洛凰与百里熙才要走,转身却正遇上匆匆而来的箫一笑。 “阿熙,你刚从杜书呆府里出来么?” 看他焦急的模样,百里熙道:“杜大人那正有太医守着,他的伤势你就……”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箫一笑却是凝重问道:“你有没有见到阿芷?她说今日要来给云瑶送贺礼。” ☆、第八十一章 莫芷? 云瑶与百里熙互看一眼,刚才他们隐匿在杜则宁府中颇久,满院贺礼的人中却不曾见过莫芷的身影。 “或许你那位莫姑娘送了贺礼就去其他地方了。”百里熙看着箫一笑紧张的样子,不禁调侃道:“你们都还没有成亲,她离开一会儿一笑你就这般紧张,啧啧,本王倒真是想不到,昔日数你最风流,如今竟这么痴汉。” “怀王殿下,你就被笑我了。”箫一笑此时却没什么心情,他微愁道:“老子我也想跟阿芷快点成亲,可我那老爹固执的很,而且这两天阿芷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老子又想起老爹今天好像也来杜书呆的婚宴,要是他们两个遇见,老爹那么一脸的凶相,阿芷被欺负了怎么办?” 箫一笑很是苦恼。 见状,洛凰与百里熙不由笑下。 洛凰虽然跟箫如恃没怎么接触过,可也见过几面,箫大将军身材魁伟,看着彪悍威严了些,不过可不像箫一笑说的那样吓人。 这边箫一笑正纠结着,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正说道:“没想到今天箫大将军也来了。” “老头子在哪里?”闻言,箫一笑当即蹦了起来,冲过去抓着说话的人问道。 “箫、箫少爷。”那人看着气势汹汹的箫一笑,却是被吓一跳。 “快告诉老子,老子的老爹在哪里?!”箫一笑很是焦急问着。 那人被箫一笑晃得头晕,连忙指向远处,声音都被晃得颤道:“那那那,箫大将军往那边去了。” 箫大少爷这么凶巴巴的要找箫大将军,这对父子俩又是闹什么了。 箫一笑扔下他,“阿熙。老爹最给你面子,快跟老子一起去救阿芷。” 说罢,他也不带百里熙要拒绝,拽了他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看着如一阵急风似的箫一笑,洛凰才跟过去两步,身形不由一顿。想起的却是莫芷与云瑶相见时凝重的一幕。 莫芷说要给云瑶送贺礼。 看眼箫一笑拽着百里熙瞬间就不见了踪影的方向,她想一想,便是转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边同样树荫蔓蔓,可在走过几条街后,树木便是少了些,夏日炎热的阳光照射着,就连行人都少了几分。 一处守卫森严处,肃穆沉静,却是刑部大牢,就在一盏茶前云瑶正被关进了这里。 看眼巡逻的守卫,洛凰环视一下周围,身形一闪飘进里面。 作为一名意图杀害皇子,且又诬陷另一名皇子的云瑶,自然是重要的犯人,被羁押在守备最森严的地方。 越往里面守备越是周密,洛凰花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云瑶。 屏息悄然趴卧在云瑶屋子的正上方,洛凰才看向里面,就见云瑶身形一顿,道:“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闻言,洛凰一顿,她早就知晓云瑶的武功不弱,可她对自己的轻功从来也都是自信,没想到才落下,竟然就被云瑶察觉了。 该说什呢,说云姑娘好,她只是凑巧路过这么…… “你的耳力还是那么好。” 就在洛凰以为是自己被察觉的时候,就听见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娉婷冉冉,步履间悠悠仿若生莲,单看起身姿不俗,一张面容更是姣好秀美,却正是箫一笑担忧寻找的莫芷。 只是此时的莫芷与平日里的温婉有些不同,眸中多了几分凌厉,整个人亦像是带了几分戾气。 饶是箫一笑见到了此时的莫芷,恐怕也不免诧异一下,一个人竟然能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两面。 而洛凰这会儿见到莫芷出现在这里,却是正在她的预想中。 此时能出现在刑部大牢中,果然,莫芷与云瑶绝非只是昔日旧事那样简单, 牢房中,莫芷环视下周围。 被关押在这里的都是重犯,条件自然不算太好,隐约的还有几分霉味。 “你素来爱干净,也不知道你待在这里能不能受得了。”莫芷一边看着一边摇头道:“哎。连我都看不过去,你若是听话,早点杀了杜则宁不就好了么。” 云瑶只是看她一眼,便是施施然盘腿坐在地上。 莫芷见她不搭理自己,也不恼怒,笑容里只是浮现几分讥讽,道:“你也是痴心,那负心汉当年就先对不起你,三年过去了,你为他还是义无返顾。可惜啊,现在在他心里,你也不过是利用他的阴险女子罢了。阿瑶,只要你愿意杀了杜则宁,你还是能马上离开这里的。” 听着负心汉三字,云瑶微微蹙眉,淡淡道:“我跟他如何,那都是我的事情,无需你多言。” “现在还不忘护着他,刚才又何必那么绝情。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怨过他,恨过他么?”莫芷俯身正视着云瑶,看着一袭红色嫁衣的她,眸中一沉,冷笑道:“你下不了手,不如就让我替你除去他吧……” 莫芷的话音未落,洛凰就见原本面色平静的云瑶突然就一声厉喝“你敢!”,瞬间就伸手攻向莫芷。 显然,莫芷的武功却是远不及云瑶,不过几招就落了下风,正被云瑶扼住喉咙。 “你若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一定会杀了你!”云瑶眸中森森盯着莫芷。 要害处被人制住,莫芷也不怕,俏脸上笑容更灿烂道:“何必动气,你莫非忘记刚才杜则宁已经在你手上重伤了么?说不定不用我出手,他就翘了。” “你——”云瑶看着她的笑颜,手上用力更重了两分,沉声道:“则宁不会有事的!” 虽然说的坚定,可云瑶自己知道从杜则宁撞到她的匕首上到现在,她袖中的手一直在发抖着,尤其当他在最后抱住自己,告诉她,不管她是否能杀的了五皇子,定然已经惊动了巡城侍卫,让她快点走。 明明,她已经决绝的告诉他,自己只是利用他,为什么他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背弃自己,这样她也就能真的死心了。 被扼住的莫芷,冷洋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得意,道:“你可要小心着点,若是弄伤了我,你的心上人可就必死无疑,到时候别说他们不会放过杜则宁,我想箫一笑也不会放过他。” 得意的低笑声在光线昏暗的牢房中响起。 云瑶恨恨看着她,手上还是松了力气,道:“若非你有这张脸,我一定早就杀了你。” 芷看着云瑶对自己束手无策的模样,不由笑得更是得意。 “虽然你恨不得我马上死掉,可是,阿瑶,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我却是舍不得你死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性命,毕竟这是……” 说到这里,莫芷的声音不由安静下来。 她抬眸静静看着云瑶,里面却是一片复杂。 牢房中两人相对无言,洛凰看着待没一会儿就离开的莫芷,看一眼径自坐在牢房地上安静的云瑶,便也是离开。 看来云瑶与莫芷之间的恩怨颇深,有人早就想要杀了杜则宁,而云瑶若不想杀了杜则宁,难道嫁给他又当真只是为了杀害百里渊么。 洛凰离开,只是还未走出多远,就见莫芷的身影闪进一个隐蔽处。 现在还是在刑部大牢中,莫芷是要见谁? 而最让洛凰吃惊的却是,此时在那隐蔽处很快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却是秦笙,看他谨慎查看四周的样子,却像是在为人把风。 洛凰不由更是好奇,是谁,能让秦笙亲自来把风呢? 隐蔽处周围视野开阔,洛凰想要靠近却也无法避开秦笙的视线。 不远处的牢房,吱吱的声音响起。 刑部大牢里,人犯虽不是太多,可老鼠却不少。 洛凰看眼几米开外正爬过的一直灰色老鼠,脚边石头一踢过去,吱一声,老鼠便是从屋檐上跌落,正落入几块零散堆放的木块上,哗啦一声响,惹得秦笙不由紧张过去查看。 “是谁在那里?本官已经看见你了。”秦笙谨慎走过去。 “吱吱——” 看着一团灰灰的,秦笙才是松了口气,“原来是一只老鼠。” 他今日也是够紧张,先是五皇子差点被害,然后现在他又要在这里把风,谁说这做官就是威风,还不是一样为了能爬的更高亦或保住小命,左右都不能得罪。 想起五皇子,想起身后为之把风的人,秦笙不由更是头疼,可最后再想起穆春寅平素张扬的笑,却又觉得所做的一切似乎并没那么难受了。 洛凰趁机闪身过去,那隐蔽处,当真隐蔽,身形一闪,便如一阵风出过般,除了爬满支架的绿叶外,再看不出丝毫异常。 啪一声脆响。 洛凰才藏好,就听见一道冷笑声。 “别以为你现在跟在箫一笑身边就有资格跟本王提什么条件,不过,你想保住云瑶的性命也并非不可。那么,除了箫一笑的事情,你另外还要为本王杀了百里熙才行。” 在是说到百里熙的名字时,饶是炎热夏日,洛凰也不禁从那人话中听出几分寒意。 夏风微微吹拂,绿叶飘摇露出几分间隙,洛凰就看见一边面颊微微红肿的莫芷,而她旁边站着一个亦是熟悉的男子,却是大皇子百里涵。 ☆、第八十二章 树荫蔓蔓,洛凰回到凤阳巷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虽然之前她曾怀疑过百里涵,可是当亲耳听见他要杀百里熙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不免生出几分诧异。 想起百里涵与百里熙在一起时的兄弟情深,想起百里熙在提起自己这位大皇兄时眸中难掩的暖意。在幕后指使云瑶杀害五皇子不成,然后又嫁祸给百里熙的人,怎么会是百里涵呢?! 这件事情,若是百里熙知道了,他一定难以接受。 可是,百里涵一心想要杀了百里熙,以百里熙对他丝毫不设防的状态,若不告诉他,岂不是更加危险。 打定了主意后,洛凰便决定一见到百里熙后就将刚才自己听见的事情告诉他。 他……一定会很难以接受吧。 凤阳巷里,依旧安静如往昔。 蔚蔚然的树木,在微风中吹拂着,树叶沙沙而响,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倒的确是一个惬意的午后。 而洛凰回到院子里,院中却也并不如往昔平静。 才走到门口,洛凰就听见里面一阵嘈杂声。 “好了好了,奴婢找到了。”是春语焦急的声音。 一进了院子,洛凰就看见春语正匆匆往屋子里跑去。 “春语,发生什么事情了?”洛凰叫住春语问道,这急匆匆的是怎么了? 自从她们离开永安城后,春语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沉稳了不少,洛凰已经许久未见到她这样忙乱的样子了。 春语见着洛凰回来,晃一晃手中的药瓶,道:“小姐,王爷他之前跟人打架受伤了,奴婢正找了药膏给他和箫少爷送过去。” 百里熙受伤了?还是跟人打架受的伤?! 洛凰不由怔在原地了。刚才春语说的是阿熙么? 可是跟人打架这种事情,怎么会是阿熙做的呢?何况,打架还受了伤?! “哎——轻点,痛——” 洛凰一走进屋子里就听见一声喊痛声。 此时,春语正站在百里熙身边端着镜子,他正在上药。 “阿熙,你怎么会跟人打架还受伤了?”洛凰担忧走过,待看清了百里熙与箫一笑的情况时不由默默一下。 百里熙的确是受了伤。 洁白如玉无瑕的脸庞上,有一处微微红肿。好在洛凰仔细审视他一周,除此之外,便也没再受什么其他的伤了。 相较之下,衣服都皱了,面上有四五处挂彩的箫一笑倒更显得狼狈些。 “阿凰,你回来了。”百里熙看着洛凰不由一笑,浑然就是一个没事人的样子。 他看眼箫一笑,道:“刚才都是一笑拽着我跑得快,一回头就不见你的身影,你若再不回来,我可要出去找你了。” 望眼从沨湖回来后就比以往黏自己的百里熙,洛凰只是环视下眼前的情形,不禁问道:“莫不是你们没找到箫大将军,箫少爷跟人打起来了么?” 箫一笑行事素来随心,若说他跟人打架,洛凰倒不觉太奇怪。 “洛姑娘,这件事情你可误——啊——” 箫一笑正要说,站在一旁仔细为他抹药的侍颜正将药膏涂在他伤最重的一处,惹得他一个吃痛不由大叫一声。 “侍颜,你你轻着点。”箫一笑许久都没被人这样打过了,不由苦兮兮看向侍颜道:“老子今日被人打已经很痛了,侍颜你再轻着点,莫在老子今日没能找到阿芷而受伤的心上再添痛楚了。” 正垂首仔细为箫一笑涂药的侍颜,动作已经很是轻柔,可是听见“阿芷”两个字时,动作不由一顿,清透眼眸中一敛。 “都是奴婢的错,不禁没能找到莫姑娘,还没能保护在少爷身边,让少爷被人打伤,还请少爷责罚。”侍颜恭恭敬敬,覆着半面面具脸上,任谁也无法看清她此时的神情如何。 而箫一笑,就是在箫如仕面前也是大大咧咧好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性格,在听见侍颜这么说时,却是不由语塞。 侍颜跟在他身边也有很多年了,饶是他自认能看懂所有女子的心思,唯有侍颜的,他怎么猜都猜不透。 甚至,听见她自请责罚的话,箫一笑哪里还敢喊痛,他抬头看着侍颜,讪讪一笑道:“侍颜,老、我,我其实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你抹药一点都不重,你继续……啊,对了洛姑娘。” 不敢在跟侍颜挑三拣四,箫一笑连忙就这刚才的话题一转道:“这次,你可是误会我了。今天打架的事情,你可要好好说说阿熙这个笨蛋。” 突然被骂作“笨蛋”的某王爷不由一个眼刀扔过去,箫一笑径自无视,一声夸张叹息道:“老子我可是从没见过这么笨蛋的人了。明明自己就会武功,对上一群不会武功还喝醉了酒的醉汉,居然就一拳一脚真真的跟人厮打在一起了。真是丢老子的人。” 箫一笑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禁还了一个眼刀给百里熙,道:“你以为那几个喝醉了的败家子能认得你是鼎鼎有名的怀王殿下,就能不下狠手了么?他们虽然嘴欠说了些大皇子的坏话,大不了你就吩咐人教训一下他们就好了,居然就那么冲动的冲过去打人了。要不是老子跟你认识这么多年,看着那么冲动的人,老子还以为你是冒牌的呢?” 祈城上下,谁不知道怀王殿下就是个性格清冷的人,别说他不相信,就是传遍了旸国上下,也不会有人到相信,冷静自持的怀王殿下居然会像个毛躁的小伙子一样跟人打架! “你看看老子对你就是够义气吧。”箫一笑一边说着一边恼道:“不过,你明明比老子打的久,为什么你就只挨了一下,老子却挨了这么多下呢,实在古怪的很。” 那边,洛凰在听见百里熙是为了大皇子跟人打架时,心里却是难以控制的一沉。 她看眼百里熙,问道:“说好去找箫大将军,怎么会因为大皇子跟人打起来了呢?” 多少年不曾这样冲动,百里熙心里其实也觉得微窘,只是他是谁,他可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色变的怀王殿下,纵然冷静下来后亦觉得极是冲动不妥,却也依旧施施然与洛凰道:“阿凰,你也无需担心,我就是碰了下,这点连伤也算不上的。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只是,在百里熙看着洛凰为他担忧的时候,心中却又觉得,偶尔这样的冲动,其实也并非全是坏的。 却不知,洛凰所担心的却是其他。 箫一笑见过百里熙冷漠的一面,也见过他绝然的一面,不管是那一面的百里熙他都很是习惯,唯有这温柔的一面,见着一次,他就不习惯一次。 忍不住,箫一笑不禁拆台道:“怀王殿下你可以记住刚才说过的话,若是在遇见什么醉汉说大皇子不如五皇子云云,亦或暗杀五皇子不如暗杀大皇子的事情,千万别又跟人打架了。” 听着这些,洛凰只觉得原本沉重的心中更是沉闷。 阿熙平素了那样冷静的一个人,能为了百里涵这样,若是真的知道百里涵是想杀他的人,当真能接受么? 像是察觉到洛凰的担忧,百里熙只以为洛凰是不希望自己再受什么伤,看眼还待说不停的箫一笑,百里熙捻起一颗小棋子就往箫一笑扔过去。 “若是有人诋毁箫大将军,你小子指不定比本王还气。” “若真有人说老头子的坏话,那他一定会是老子的知己。”箫一笑一笑着躲开,道:“罢了罢了,因为你连老子的阿芷都还没找到,今天真是亏大了,不行,老子还得再去找找。” 说着,箫一笑朝百里熙做个鬼脸,便是飞快会闪出去。 “阿芷,我来找你了!” 始终跟随在箫一笑身边的侍颜,这次亦是亦步亦趋,朝着两人拜别一下,她的身形一瞬,便已经闪到了箫一笑身边,两道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着箫一笑欢快的模样,惹得百里熙不由轻哼一声,不过旋即唇边不由浮现一抹淡笑。 然而,洛凰看着这位时刻都在惦记着莫芷的箫大少爷,却着实头疼的很。 从她之前听见的莫芷与百里涵的对话来看,那位莫姑娘与箫一笑之间亦不过是算计。 而箫一笑,他于阿熙而言,不止是朋友,亦是情同兄弟。 “阿凰,你在想什么?”百里熙看着静默不言的洛凰问道。 见她刚才始终盯着箫一笑离开的方向,百里熙眸中一转,不由道:“阿凰,你看一笑他对莫姑娘是不是很好?其实,本王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也是很上心的。”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百里熙看向洛凰的一双深邃眼眸明亮亮的。 一番显而易见的话中深意,惹得春语和瑶珠都不由掩唇偷笑。 只可惜了王爷他的一番美人清眸,洛凰满腔的心事,却是无暇去想。 “阿熙,若是莫姑娘她对箫少爷并非真心,而是另有所图,会怎样?”洛凰问道。 “莫芷对一笑另有所图么?”百里熙依靠着着椅背,缓声道:“别看一笑平时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对莫芷很看重,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很伤心,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难料的事情来。” 有些人看着开朗爱笑,可受了伤一样会痛,甚至比其他人痛更深入心扉。 “不过,我想任何一个姑娘能被一笑那般对待,就算是再狠硬的心肠,也会变得柔软吧。” 心狠手辣,也会变得柔软么? 洛凰静默。 百里熙望着洛凰安静不言的模样,怎么今天阿凰对一笑的事情那么关心? 身子一倾,他靠近洛凰,道:“阿凰,一笑受了伤你看有侍颜照顾多好,你看看本王脸上这处伤,其实现在觉得也是有点痛的。” 刚刚还说自己那压根不算伤,这会儿却露出了一副“快来关心本王”的模样。 洛凰看他,眸中一软道:“那怀王殿下你想如何?” “不如,就……再涂下膏药吧。”百里熙一笑着将接过春语手中的药瓶递到洛凰面前。 洛凰:“……” 俯首轻涂着药膏,微微的红肿在白皙面颊上显得格外刺眼。 “阿熙,你觉得今日指使云瑶陷害你的人会是谁呢?”洛凰指尖轻抚过药瓶,似无意道:“路上听人说许是大皇子……” “绝不会是大皇兄。”百里熙毫不犹豫道。 洛凰看着他,轻声道:“你与大皇子兄弟情深,自然是不会相信这样的话。不过,近些年来大皇子与五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大家也是看在眼中的,也不怪他们会如此想。” 百里熙覆手放在身前,深邃眸中一片幽然:“他人的猜测我又何尝不知。想我自出生至今,大皇兄始终对我呵护有加,他是除了父皇外对我自好的人,父皇忙于政务的时候,也多是大皇兄陪在我身边,于我而言,他如父如兄。我此生相信的人并不多,甚至说是寥寥无几,假使大皇兄真的想……也许,我会……” 说到此处,百里熙不由沉默,洛凰却是心中绷紧,问道:“你会如何?” “再为难的事情,我也会成全他吧。”百里熙如是道。 洛凰更是安静,世人都说百里熙的性格过于清冷,可若真清冷薄情便是好了。想起,谋划着想杀害阿熙的百里涵,手中的小药瓶不禁被洛凰攥得更紧。 百里熙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洛凰,看她一脸的凝重,不由失笑,道:“阿凰莫不是被吓到了,你大可放心,大皇兄他不会伤害我的。” 凝视着他的笑脸,洛凰也不禁笑笑,只是她的心里却很是沉重。 百里涵在阿熙心中如此重要,却让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他最敬重的兄长正心心念念想取他性命。 “阿熙自然会好好的,平安无事。”洛凰凝视着他道。 阿熙那样看重他与百里涵的兄弟情谊,那她就为他去维护。而,百里涵,不管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她亦绝不会让阿熙受一点点伤。 随后的几天里,祈城之内,杜则宁婚礼上被新娘狠心背叛刺伤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好在杜则宁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他从醒了以后情绪就一直低落,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不少与他交好的大人都看不过去。 有人竟是召了媒婆进府,连日选出祈城了正待嫁的一些好姑娘,想要劝杜则宁天涯何处无芳草,让他再娶个温柔贤惠的娘子。只是,媒婆才进门,卧床养伤的杜则宁就是一跳而起,将人都纷纷赶出了杜府外。 得知此事后,对于杜则宁与云瑶的痴情,祈城一众姑娘家莫不是感叹,只愿她们也能遇见一个如杜大人这样真心真意的男子,她们定然也会倾心相待。 相较于杜则宁府中这几日的不平静,莫芷那边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那日药膏的效果也是颇为显着,不过一两日,百里熙面上便是白皙无暇,看不出一点的伤。 这一日,天气正好。 院中梨树上挂着小小的梨子,颗颗绿色很是宜人。 春语在屋前庭院里新开辟出一方小花圃,正将买来的一些花移植在里面。 “请问是洛凰洛姑娘家么?”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院内,春语一回头,就看见门前站着一个棕黄衣衫的中年男子:“这位姑娘好,老夫是秦国公府的管家,不知洛姑娘可在,老国公想请她过府一叙。” 听闻了动静正走出来的洛凰闻言不由微微诧异,老国公,穆春寅的祖父,为何突然要见自己? 来人是秦国公府的大管家文伯,洛凰坐在秦国公府的马车里,就听见刚才还是满面正直稳重的文伯在马车外长吁短叹。 “洛姑娘,昨天大少爷跟大爷吵得着实凶,偏偏老国公昨天又不在府里,大爷也是个暴脾气,喝醉了酒谁也拦不住就将大少爷给打了。现在大少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论老国公怎么劝都不出来。现在老国公正派人到处找大爷回来,也是听说平日里洛姑娘你与大少爷关系好,所以老国公才让老奴来请你过去帮忙劝劝。” 说起穆春寅与穆征之间的种种事情,文伯叹息不止,真是说上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原来是让自己去劝架的,洛凰才是了然。穆春寅在穆征面前从来都不服输,这次被他打了,心里必定懊恼的很。 他又最喜欢与穆征作对,有秦老国公给他做主,这次事情到了最后想来吃亏的人还是穆征。 洛凰又记得,赵狗子曾与她说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老国公心中始终希望穆春寅能与穆征像寻常父子那样和睦相处。 不知道秦老国公又是想让她如何劝穆春寅。 一路上,洛凰想了几番想与穆春寅说的话,只是到了秦国公府里后,事情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番场景。 ☆、第八十三章 “哎哟——爹啊,你怎么能有了孙子,就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洛凰才走进秦国公府里,就听见这么一声哀嚎。 只见穆征正被人压在一边,一头白发的秦老国公正亲自拿着家法,一棍一棍打在穆征的身上。 几步之外的,一个垫得软软的椅子上,穆春寅看上去有气无力,他正望着穆征被秦老国公收拾的一幕,漆黑如墨的眼中倒是亮晶晶的。 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已经不需要她来劝了嘛。 “你个孽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再敢让寅儿不开心,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秦老国公对亲儿子下手却是一点儿都不留情。 “爹,那混小子才是孽子,你别被他骗了,他不过就是早饭没吃,那虚弱是给你装的。”穆征喊冤道。 穆春寅撇一撇嘴道:“祖父,哎,孙儿觉得身上昨晚被打都的地方更疼了。” 白皙的小脸上一副可怜的模样,认得秦老国公不由更心疼,啪一声,打在穆征身上的家法又是重了几分。 “你就是孽子!寅儿多么乖巧的孩子,你怎么就是欺负他!为父今天就要狠狠教训你!” 秦老国公,虽然生气可是却是中气十足,亦是老当益壮。 “爹——儿子冤枉啊——” 穆征愤愤不平地瞅一眼穆春寅,依靠着椅子正做虚弱状的穆春寅趁秦老国公不曾留意,便是扔给穆征一个鬼脸,丝毫不掩得意,看的穆征更是心中愤愤。 一抬头,再看正出现在视线中的洛凰,穆征更是不由羞愤的颜面,这下可是丢人都丢到外人那去了。 “老国公,洛姑娘来了。”文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恭敬在旁边与秦老国公道。 那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穆春寅,扭头见着正跟在文伯走来的洛凰,一扫刚才的萎靡,却是当即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道:“洛姐姐,你是来看我的么?” 他一脸的惊喜,哪里还有刚才的虚弱模样。 听着他元气的一句话,颜面的穆征不由抬头,愤愤然再次指控道:“爹,你看那孽子,他就是装柔弱的!” 秦老国公一扭头,果然就看见正蹦跳着朝洛凰而去的穆春寅。 秦老国公:“咦,还真是不柔弱了。” 穆征:“是啊爹,你应该教训那孽子才对啊。” 只是秦老国公却是丝毫不搭理儿子的不平,当即怒颜一改就是笑呵呵走到穆春寅身边很是欣慰道:“寅儿啊,看你这么精神,祖父心里就放心了。” 就是转向洛凰的时候,也是带了笑容,道:“你就是寅儿经常提到的洛凰洛姑娘吧。” “秦老国公。”洛凰一笑唤道。 穆春寅看眼两人,小脸上不由浮现倔强道:“祖父,是你把洛姐姐叫来的么?怎么那件事情你还不死心么?祖父,孙儿说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想什么办法都是没用的。” 秦国公府里,谁人敢秦老国公这般说话,也就只有穆春寅敢与他唱反调。 “寅儿啊,刚才你闹着要绝食祖父可是担心的紧。现在穆征那混小子祖父也已经教训过替你报仇了,你快再回去休息一下。”秦老国公一心里却是只有宝贝孙儿,还不忘转向文伯道:“吩咐厨房,给寅儿准备的东西都快点端去他的院子。” “祖父——”穆春寅见着自己被无视,还想抗议。 洛凰不由拍下他的肩膀,道:“阿寅,你且先去休息,秦老国公请我来不过是说说而已。” “是啊是啊,祖父就是与洛姑娘说说话。寅儿你就先下去休息吧。”秦老国公在一旁连忙点头,怎么看都是一个溺爱孙儿的老人。 穆春寅看眼洛凰,见她示意自己无事,便是点一点头,道:“洛姐姐,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看着穆春寅离开,原本慈爱笑着秦老国公负手看向洛凰:“没想到寅儿居然这么听洛姑娘个你的话,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当真不错。” 虽然是笑着,但是此时的秦老国公却多了几分威严气势,亲和而又让人心生敬意。 对上他审视的视线,洛凰也不胆怯,淡然笑道:“穆少爷其实本性很好。” 闻言,秦老国公不由朗笑几声,道:“这些年,老夫听多了人说寅儿顽劣处事霸道荒唐,洛姑娘这番话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见,洛姑娘,你果然懂得寅儿,他的确是个好孩子。” 一边夸赞着喜爱的孙儿,秦老国公一边带了洛凰往其待客的屋子而去。 “大爷,老国公走了,快起来吧。” 旁边仆人连忙上前就要扶起穆征。 “你们都走开!”穆征却是恼怒一把挥开众人,扶着还在坐疼的屁股,很是不平道:“真是越老越偏心了。” 去往待客厅的路上,不过几百米。 洛凰却见到了秦国公府里的另外两位小少爷,比穆春寅小了几岁,正是俏皮可爱的时候,模样亦是生得很是讨喜,两位小少爷远远见着秦老国公的时候就纷纷跑过去,恭敬唤着“祖父”。 糯糯的声音,娇俏可爱的模样,就连洛凰看着都很是喜爱。 而刚才还对孙儿很是宠溺的秦老国公对上这两个可爱又乖巧的孙儿,脸上却是没什么笑容,只是神情淡然地朝他们点一点头,很是威仪。 早就听说秦老国公对穆春寅那个孙儿极是宠溺,同样是孙儿,截然不同的态度,果真很是宠溺。 “洛姑娘,你可去过乐城?” 精致的带客厅中,秦老国公轻叩着茶盖与洛凰问道。 乐城,洛凰自然是听说过的。 虽然不知道秦老国公为何突然提起乐城,洛凰却也是如实道:“乐城于旸国西南临海,我虽然没有去过,却也听说那里景致壮阔,潮起潮落间变幻无穷,是个让人心向往之之地。” “没错。”秦老国公点一点头,锊着雪白的胡子道:“乐城临海,有近百处小岛,随着海水起落每每不同。老夫还记得,以前寅儿就想去也乐城的。只是老夫当年不舍让寅儿与阿征父子分离生疏了情分,所以一直不曾前去。老夫的本意,是想缓和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却不想事与愿违。” 一边说着,秦老国公一边叹一声道:“寅儿行事肆意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老夫不求他能位极人臣建权柄功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洛姑娘,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请你来么?” 若说洛凰之前以为秦老国公请自己来是想要劝架,那么在听了他这一番话后,她也该是明白秦老国公的意图了。 她点一点头道:“我明白,一会儿待见到穆少爷后,我定会好好劝穆少爷与老国公你前去乐城。” 对于秦老国公来说,他已经为了旸国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临到老,只是希望疼爱的孙儿平安健康,自然是不希望他卷入朝堂夺嫡的纷争里去。 听了洛凰的话,秦老国公深眸看她,道:“洛姑娘果然是聪明人,也难怪会被怀王殿下另眼相待。若非老夫说不动寅儿,也不会劳洛姑娘辛苦一趟了。” 他早就知道穆春寅平日里与洛凰走得近的事情,原本他只是觉得那不过是穆春寅遇见会与自己作对的人,一时兴起的交往罢了。 可在前几天,当他得知这个孙儿在杜则宁府上做的一番事情后,才知道自己疏忽了。 他无心让穆春寅卷入朝堂,可他却跟怀王殿下有了关系。 怀王殿下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在暗中较量的夺嫡之争里,虽然他一直低调好似置身事外,可被天子所看重的皇子,如何能真的脱离其中呢。 所以,怀王殿下才会被杜则宁迎娶的娘子诬陷指证,这也更让他放心不下那日挺身而出为百里熙做辩白的穆春寅了。 “洛姑娘,说来你可能不信。祈城里的人几乎都认为寅儿是个恶少,其实他也有他的苦衷。”秦老国公放下茶杯,幽幽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虽然强抢了几个‘娘子’,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清婉。” 秦老国公口中的“清婉”,便是穆春寅的生母秦清婉。 “那几个姑娘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与清婉长得有几分相像,所以才会被寅儿带回府中。” 穆春寅的几名娘子,是因为与秦清婉长得像才被强抢入府中?! 听秦老国公这样说,洛凰不由微微诧异,穆春寅强抢来的几名娘子是为了秦清婉?!莫不是因为穆春寅很是依恋母亲? 想起昔日往日,秦老国公不由叹一声道:“说起来,老夫也真是对不起清婉,才会让她沦落到那般凄然的境地。当年……” 秦国公府里,秦老国公说着往日的事情,洛凰听着,直到穆春寅让人来找洛凰后,才是停下。 往穆春寅院子里去,才进院子,洛凰就看见几名女子正围绕在穆春寅身边。而看她们眉眼间依稀的几分相似,无需猜也知道,这几位就是穆春寅的“娘子”了。 ☆、第八十四章 虽然是被强抢来的娘子,可看穆春寅那几位娘子对他却很是关心。 “阿寅啊,早上的时候你还说痛,就先休息休息,别再出去。” “相公我已经休息好,浑身上下好的很,不用再休息。” “还是要休息下的,昨天看见你受伤可把我们吓坏了。阿寅,你要听话些。” “我是相公,我说了算。” “呜呜,阿寅,你就非要我们姐妹几个为你担心么?这段时间你可没少受伤,你不好好休息,让我们如何能放心哪。” “哎呀,兰儿你别哭,小爷我真没事。” 看着被几名娘子团团围住正头疼的穆春寅,若是按照他的暴躁性格,换了其他人他早就发怒了。 洛凰想起秦老国公刚才说的一番话,看着正好言好语劝着几位“娘子”的穆春寅,不禁很是心疼。 “洛姑娘,寅儿与他的六位娘子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就像她们虽然是寅儿强抢回来的,可成为寅儿的‘娘子’,她们却无一人是被勉强的,在她们心中都是很感激寅儿能在危难之际将她们离开。” “清婉离开前的一段时日,过得并不开心。寅儿是个好的孩子,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对清婉很孝顺,他见不得清婉受一点苦,看见清婉不开心他会比清婉还难过。所以,洛姑娘你能明白,当他骤然失去母亲时,心中的痛苦么?清婉的身子弱,在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对因而来说,照顾好清婉已经是他的责任,清婉逝去,他明明只是一个孩子,该是被照顾的一个,却充满了对自己的自责。” “第一个被寅儿强抢回家的姑娘是眉眼间最像清婉的一个,那时她家中继父欠下赌债要将她抵给一个近五十岁的屠户做小妾……她哭得很伤心,直言那样嫁了还不如一死了之,寅儿恰好经过,什么也没想就把她抢了回来。” “还有其他几个姑娘,她们的生活也并不如意……老夫在看见被寅儿抢回来的第一个姑娘时就明白了。哪怕她们与清婉只有一分半分的形似,对寅儿而言,她们都像是清婉还活着一样。有此在清婉忌日上,老夫就听见寅儿哭得伤心,他说,他不能让自己的娘亲幸福,至少也能让像娘亲的姑娘幸福,这样子他的娘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就能更幸福些……” “哎,哎,你们先放开相公我,洛姐姐过来了。”穆春寅从几个娘子手中有一个闪身,就往洛凰那边冲过去。 站在洛凰面前,穆春寅白嫩可爱的小脸上扬着灿烂笑容道:“洛姐姐,你可算从祖父那过来了。” 洛凰笑着点头,“那几位就是你的娘子了吧。” “嗯。”穆春寅挥手唤她们过来,一一与洛凰介绍着。 “相公,这为洛姑娘不会又是你要娶回家的娘子吧?”一位娘子凝视洛凰一会儿,不禁瞅眼穆春寅问着。 “真的么?”再一名娘子闻言却是欢喜道:“早就听相公时常念叨着洛姑娘,如此太好了,以后就能多个人管着相公,让他好好心疼下自己了。” 不吃醋反而异常欢喜,洛凰看着穆春寅几位娘子的大度反应,便是连忙摇头。 “好了,你们几个聚在一起就八卦。”穆春寅小脸上故作老成,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看她们道:“洛姐姐可是蛇蝎美人喜欢的人,小心蛇蝎美人知道你们这么说就有你们好看的了。他可是很小心眼的。小爷我有你们几个娘子照顾就足够了。” 听着穆春寅这番话,几名娘子不由笑成一团,纷纷便去亲自准备东西要为他待客。 洛凰看着穆春寅与她们的一片和谐,道:“你和她们相处的很好。” 都说穆春寅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做妾室,谁又能相信被抢来的几名女子在此处却与穆春寅相处的如此融洽呢。 “洛姐姐,小爷是不是很有为人相公的威严?”穆春寅仰着小脸,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一派得意,道:“哎,待以后她们想要嫁给其他人的时候,不知道她们的相公有没有小爷我这么优秀了。” 只有夫妻名义,穆春寅对六名娘子当真很好。 洛凰看着这样的穆春寅,不由更是为他心疼。也就难怪秦老国公对穆春寅强抢女子做娘子一事反常的维护,也能理解为何百里霈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了。 穆春寅接过以为娘子送上来的茶,递到洛凰面前,道:“洛姐姐,祖父是不是让你劝我去乐城?” “嗯。”洛凰点头。 “果然如此。”穆春寅一副小爷就是聪明的模样,看着洛凰道:“洛姐姐,你一定没有答应祖父吧,我看,近来祈城那么多事情,都有人敢在蛇蝎美人背后动手脚了,要是没有小爷在,你和蛇蝎美人怎么能搞的定呢?而且,洛姐姐,你一定也是舍不得小爷的对吧。” 这段时间来洛凰的确是习惯了穆春寅的存在,此次,若他与秦老国公前去乐城,少不了要有几年见不了面,她的心中自然是舍不得。 只是想到秦老国公的一番话,洛凰端起茶杯,眼眸微垂遮住其中的思绪,静静道:“阿寅,我觉得老国公的建议不错,你还是与他一起去乐城好。” 砰的一声清脆。 在他意料之外的答案,穆春寅手上一个不稳茶盖正碰在茶杯边缘。 “什么?”穆春寅有些不信:“洛姐姐,是不是祖父让你这么说的?” 洛凰抬眸深望着他道:“阿寅,待你定下了去乐城的日子,我与阿熙就不去与你送行了。” 说罢,不再看穆春寅还在不信的眼神,洛凰便是起身离开。 几名娘子看着从洛凰离开后就一动不动的穆春寅,都不免担心。 她们相公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 正走进院子里的秦笙看眼趴在窗边的几名女子不由问道。 几名女子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让秦笙去看看穆春寅。 听见事关宝贝外甥,秦笙自然不敢轻怠,进去看着蹙眉一副深思的穆春寅。 他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寅儿,你在想什么吗?” 穆春寅闻言缓缓抬头看向秦笙,只是摇一摇头,“舅舅,我没事。” 可他那样反常的安静,又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另一边院子里,文伯正将穆春寅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秦老国公。 秦老国公也不由怅然望一望天空,他的孙儿好不容易交到合得来的朋友…… 与秦国公府里此时略显凝重的气氛不同,凤阳巷中的小院里,洛凰才走进去就听见一阵欢笑声。 “洛姑娘,你回来了。” 聘婷的身影正站在蔚然的树荫下,却是莫芷在那里,正与洛凰笑着。 院子一旁的新花圃已经安置妥当,新种植过去的花,依旧开的娇艳动人,换一处土地,第它们似乎并没太大的影响。 春语在一旁为它们浇水,百里熙也正听着箫一笑说话。 见着洛凰回来,他的玉颜上仰着抹笑容走过去,道:“阿凰,我们该恭喜一笑了。箫大将军,同意他和莫姑娘的婚事了。” “同意了?”洛凰却是下意识地看向莫芷,问道:“那当真是要恭喜莫姑娘与箫少爷了。能让箫大将军改变主意,想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闻言,箫一笑,笑道:“洛姑娘说的没错,老头子性格就是倔强,不过这件事情也多亏了大皇子,没想到他竟然会帮老子去劝说老头子,他这样倒是让老子对他刮目相看了。” 与百里涵有关? 洛凰看向莫芷的眸中不由更深几分,道:“哦,没想到竟是大皇子说服了箫大将军,难道是大皇子与莫姑娘认识么?” 莫芷笑的婉然,道:“我不过是一介平凡百姓,怎会认识大皇子,不过是前些日子我去城郊寺庙拜佛的时候,恰好帮了一名女子,我们相谈投缘,我便将与一笑的事情告诉了她,没想到她会是大皇子的侍妾,竟将此事告诉了大皇子。” 箫一笑道:“百里涵他可是狡猾的很,一直想要娶老子的妹妹做正妃,不过他能帮老子和阿芷,老子却是喜欢他这次的狡猾的。以前老子觉得他性格太暴躁了些与梓予并不适合,现在看他也有这样细致的一面,或许,老子也该劝劝梓予了。” 说着,箫一笑还是不免怅然的看一眼百里熙。 闻言,洛凰不由更是沉默几分。 百里熙对上箫一笑的视线,则是笑得坦然,他对箫梓予本就无意,箫一笑若能劝得箫梓予喜欢上其他男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箫大少爷,那本王就期待着喝箫小姐的喜酒了。”百里熙淡笑着,却是不由摇头:“不过箫大将军若知道你心思都放在这些事情上,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可怜箫大将军一直想让你进军营辅佐他,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当真不容易。” “这次,你可就想错了。”对于百里熙的拆台,箫一笑扬眉道:“这次老子已经答应老头子,以后会多跟他在军营中学习了。” 习惯了箫一笑多年鬼混的百里熙,听见他这么说,也着实奇怪了下。 箫一笑见着百里熙微微吃惊的样子,就是得意地笑了,道:“老爹他能答应我和阿芷的婚事,我这做儿子的当然也要孝敬他。其实,这军营中的事情老子本是不想插手的,不过看在阿芷的面子上,老子就同意了。” 他看着身边的莫芷,一手牵起她的手,眸中难掩温柔,道:“当年,我各个地方跑来跑去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找到阿芷,如今我已经找了她,老爹又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此生,我便再无他求了。阿芷,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 这样温柔而深情的箫一笑,让人莫不是动容。 箫一笑对莫芷的痴情不悔,洛凰心中隐约不安,她看着亦是笑得温婉深情的莫芷,不由转眸,而在她的视线,无意落在始终静站在箫一笑不远处的侍颜身上时,却是不由眸中微凝。 覆着半面面具的侍颜,从来都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只是这一刻她深深望向莫芷的视线里却莫名让洛凰感觉到一阵警惕的意味,以及她落在箫一笑身上时眸中飞快闪过的复杂。 只是洛凰还来不及细看,侍颜的眸中已经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无波。她察觉都洛凰的视线,直直看过来,亦如深潭平静幽然。 盛夏炎热,树冠团团投下的大片树荫与微微清风,顿时将热意挡去了大半。 树叶沙沙作响,洛凰静静不动声地留意着莫芷,今日的莫芷格外柔和,始终都只是坐在箫一笑身边,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他,很是深情的模样。 “阿凰,之前我听春语说,你去了秦国公府,是不是穆春寅那混小子又在闹什么?”百里熙坐在洛凰身边,问着,想要跟她说说话。 只是洛凰此刻正想着莫芷与大皇子之间的关系,大皇子想要娶箫梓予无疑是为了箫大将军手中的兵权,而他让莫芷接近箫一笑,想来就是为此了。还有,百里涵命莫芷杀害阿熙,却不知其中又有什么样的算计。 想起这几日的平静,越是如此不起波澜,洛凰心中就越是不安。 所以在听着百里熙的话时,洛凰也只是简短的回答一两句,那样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让百里熙望着正洋溢幸福的箫一笑,不免心生羡慕。 “怀王殿下,洛姑娘。”莫芷婉然笑着,取出一个食盒,道:“莫芷在这偌大的祈城中无亲无故,也就只认识你们两位。能有一笑成亲,莫芷心中着实高兴的很,也只想到与你们分享一下,一点儿亲手做的点心,味道虽一般,却也是莫芷的一点心意,还请两位莫嫌轻微。” 精致的食盒,淡淡香甜的气味。 箫一笑怜惜看着她道:“阿芷,待我们成了亲,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了。老爹和梓予都会是你的亲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百里熙道:“阿芷亲手做的点心味道可与春语姑娘做的不差几分,以后老子可舍不得让她做给别人吃,所以这唯一的机会,阿熙你与洛姑娘可一定要好好尝尝。” 看箫一笑如此疼惜莫芷的模样,百里熙对他不免又是一番调侃。 洛凰的视线则是落在那个食盒上,而她亦留意到,有几个瞬息侍颜的视线亦是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莫芷带来的食盒上。 既然箫大将军同意了莫芷与箫一笑的婚事,箫大少爷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心上人娶回家里去。 到了午后,天空中多云将日光遮掩,箫一笑便是带了莫芷就去找人合八字要挑出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来成亲。 两人离开后,被放在桌几上的食盒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清甜香气。 春语平日亦是喜欢做些小点心,对莫芷的手艺亦是赞叹不止:“小姐,奴婢看莫姑娘亲手做的点心当真不错,只是闻着就让人很有食欲,想来其他人也一定会喜欢,也难怪箫大少爷舍不得让莫姑娘多做了。” 洛凰打开食盒,清甜的香气更是诱人。 “小姐,奴婢去准备一些给你和王爷尝尝吧。” “等等。”洛凰拽住春语要离开的身影,看一眼就连卖相都很是精致的点心,将食盒盖上道:“将它们收起来吧。我还是更喜欢春语你做的。” 听见洛凰这么说,春语俏丽的脸上就浮现了一抹笑,道:“小姐你喜欢奴婢做的,那奴婢现在就去给你一些。” 看着春语欢快离开的身影,洛凰便是将食盒交给瑶珠,然后与她低语几声。 听着洛凰的话,瑶珠面上却是不由闪过一丝惊诧,看眼一旁神色泰然的百里熙,便是点头。 院子里树叶飒飒,娇艳花朵在风中摇曳,引得彩蝶翩然而飞。 走进屋子里,百里熙坐在洛凰身边,问道:“为何要让瑶珠去做那些事情?她是不是当真会对一笑不利?” 洛凰抬眸看向百里熙,想要将莫芷的事情全盘托出,可她太了解百里熙,他心思缜密,若是如实说出了莫芷的事情,只怕百里涵的事情也将瞒不了多久。 得知自己最敬重的兄长想杀了自己,阿熙他定然会很难过的,若他真会为了那份兄弟情深而如何,洛凰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眸间轻转,洛凰只做随意道:“箫少爷对莫姑娘一片痴心,莫姑娘怎么会舍得利用他呢。我不过是想起她曾与云瑶姑娘相识,就想起杜大人的事情。都是要成亲了,不免多想会不会重蹈覆辙。” 百里熙看一看她认真的模样,玉颜上扬起一抹笑容,道:“阿凰你如此关心一笑,是不是担心一笑若出了什么事情本王会难过?本王就知道,对与本王有关的事情,阿凰你都是很紧张的。” 洛凰:“……” 不得不承认,最近怀王殿下愈发自恋了,总能将一些事情引到自己身上去。 “不过说起杜则宁,本王现在却还没查出幕后指使云瑶的人是谁。”百里熙眸中微沉,道:“如今敌暗我明,万事是当谨慎。幕后之人能对杜书呆下手,本王也要提醒下一笑,还有大皇兄也得让他小心,切莫让幕后之人有机可趁。” 明明自己处境才是最危险,却还不忘担心百里涵。 看着这样的百里熙,洛凰静然看他,心中纠结一阵,才是缓缓点头,道:“大皇子若知道你如此为他着想,一定会让自己安然无恙的。” 百里熙:“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本王都不会让大皇兄受到丝毫伤害的。” 洛凰看着眼前的百里熙,望着他眸中的坚定,心中却是更恨百里涵的心狠手辣和伪善。 那样的百里涵如何值得百里熙如此的真心对待,洛凰想要将一切告诉百里熙,可是看着百里熙为百里熙担忧的模样,一番欲言又止,也只余下对百里涵的厌恶。 回到自己屋子里,洛凰细想一下,便是拿出一个手指长的小竹笛。 轻扬的笛声响起,传入云间,不过片刻,一只黄金瞳的青鸟便飞入凤阳巷中的院子里,扑扇着翅膀,穿过窗子落在洛凰面前的桌子上。 而另一边,在洛凰离开后。 原本神态如常的百里熙,原本清冷的面容上却是闪过一抹沉思。 他站在门前,负手看着被厚厚云层遮掩的天空。 一名灰衣的暗卫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百里熙冷凝着声音吩咐道:“莫芷的事情一定要差得滴水不漏,看看她到底都跟那些人接触过。” 这几日洛凰的反常,虽然她一直掩饰的看不出丝毫不同,可百里熙却依旧能察觉到,洛凰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他,却又几番欲言又止。 而莫芷,她定然与洛凰没说出口的事情有关。 “是,王爷。”暗卫恭敬领命。 “还有。”百里熙缓缓转过身看向那名暗卫,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凝,道:“这段时间宫里有任何消息传出宫外,都要一个不落的与本王禀报。另外,让百里渊与本王见一面,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他的眸光幽幽看向远方,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将人心想得险恶,而热衷于阴谋算计。 险流暗涌,自从杜则宁成亲那日起,祈城面上虽然还如往日的祥和,可朝堂上的每个人精似的大臣们,都能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微妙变化。 婚宴上已经证明怀王殿下并非想要暗害五皇子的幕后凶手,那么几名皇子里,除去了五皇子后,获利最多的将会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朝堂之内势力纠缠复杂,没有证据,且,连怀王殿下都被牵扯,那人疼爱幼弟怎么会如此,所以亦有人猜测那一出暗杀又是否会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朝堂之下纷纷攘攘,秦国公府里,自从秦老国公将要带穆大少爷去乐城休养几年的消息后,又是引起了一番躁动。 多年前,秦老国公就已经上奏百里霈,希望自己百年之后,能由穆春寅承袭秦国公一位。不想前几日,秦老国公却又再次上书,正式恳请百里霈封穆春寅为信任秦国公。 对此请求,百里霈却也是同意,圣旨很快就传去了秦国公府。 不过几日,新任秦国公已经承袭入册,只是这样一件事情,对秦国公府里的众人而言,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不管秦国公府里有多少心思,穆春寅做为新任的秦国公却是无暇打理的。 “国公爷,你当真不和老国公去乐城么?” 被看守几日不得自由的穆春寅,此时正趴在墙上,道:“乐城?小爷前些年心灰意冷的时候到是想去,不过,小爷刚发现了老头子的秘密,怎么能轻易离开。何况,蛇蝎美人他们能离得开小爷么?” ☆、第八十五章 “嗨,洛姐姐。” 当穆春寅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洛凰并不吃惊。 如果真那么好劝,那么听话,就不是祈城小霸王穆春寅了。 “秦老国公明日与你就要启程去乐城,这会儿你不在府里,莫不是想躲过明天,让秦老国公放弃去祈城的计划吧?”洛凰端坐在院中蔚然的树荫下问道。 穆春寅小脸上笑笑道:“洛姐姐,果然你最了解我。其实小爷我也着实不放心你和蛇蝎美人在这里,有小爷在这里,一定能助你们事半功倍的。洛姐姐,你就收留我在这里躲一天,那天祖父知道你劝我去乐城,这会儿一定想不到我会躲到这里来,好不好?” 穆春寅扬起脸,略带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期待。 “阿寅。”洛凰深深看他,却是不由一声轻叹:“乐城一事,你应该……” “洛姐姐。”穆春寅突然低声打断,他墨黑透彻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道:“我知道你和祖父都想我能远离朝堂上的纷争,可是,像我这般世家的人又真能远离么?何况,我现在已经承袭了国公一位,我总要面对很多,不能一直躲在祖父身后的。” 他近些年行事虽然荒诞了些,却非不通世事。 结识穆春寅后,洛凰初见他这般认真说事。穆春寅并不怯懦胆小,相反他的胆子还大得很。洛凰也知他说的有理,作为新任秦国公,他怎样都不可能真正远离朝堂。就算今日没有夺嫡之争,日后尘世驳杂,总有无法避开之事。 穆春寅见洛凰静默不语,以为她心中已经松动。 俏皮一笑,穆春寅挨在洛凰身边,道:“洛姐姐,小爷我也是很厉害的,祈城小霸王的称号也不是强抢了娘子就能得来的。就连箫一笑大哥他们也觉得小爷我能处理得好,还特意为我从庙里求了个平安符。你就当没去见过祖父,收留我一晚吧。” “平安符?”洛凰微微诧异道。这么细心的事情,可不像是箫一笑会做的事情。 “是啊。”穆春寅点头,“就是这个平安符。而且,箫一笑大哥也为洛姐姐你和蛇蝎美人求了,让我带给你们。” 看着穆春寅从袖中取出的两个平安符,上面淡淡清雅的檀香,极为少见,让人闻之便觉心生宁静,而洛凰看着它们却眸中微沉。 “这看着倒像是莫姑娘求来的平安符。”洛凰道。 “哎?”穆春寅惊奇一声,“洛姐姐你还真的猜对了,这的确是莫芷姑娘求来的。只是她觉得自己交给你们不免唐突,所以才让我交给你们,还嘱咐了箫一笑大哥与我要替她保密呢。莫芷姑娘,不禁人长得好看,也真是体贴周全,能娶到她做娘子,箫一笑大哥真是小爷之外最幸福的相公了。” “的确是体贴周全,颇费心思。”洛凰淡淡一笑,这平安符上沾染的香的确是少见的好香,尤其是其中一味幽蟾花更是极其难寻,有安神之效,却微毒,若长期闻之就会变得精神萎靡,身体亏损。若再遇上了槐蜜,就会生出一种蚀骨之毒,不易察觉,潜藏在人体内,不出半年中毒之人便会骤热如遇风邪入体之症,高烧不退,待服用了寻常驱风邪的药物,症状便会加重,此时若施以魂咒指数,中毒之人就会失去六识,举止疯癫,沦为傀儡。 而,莫芷之前送给她和百里熙的那盒点心中,就有槐蜜。 看着还浑然不知自己被利用的穆春寅,洛凰不免心疼。在还未遇见她与百里熙之前,穆春寅还只是个行事荒诞的世家少爷,并不卷入朝堂纷争之中。 秦老国公只希望能远离祈城带他避开纷争,原本以为很是及时,不曾想却已经被卷入进来。 “洛姐姐。” 洛凰看眼期待着的穆春寅:“你这样出来,秦老国公一定很担心,我送你回去。” 回去?那可就没自由了。 穆春寅转身要跑,却被洛凰拽住:“洛姐姐,我是真的想留下来帮你们的。你要相信小爷啊。” 洛凰自然相信穆春寅是为她和阿熙好,只是她却不想连累他。 叫了马车就往秦国公府里去,一路上不管穆春寅怎么苦口婆心的想要挽回,洛凰始终不为所动。 眼看就要到秦国公府了,穆春寅不禁开始想着其他退路,世间的事情总有千万种方法,他可不会因为洛姐姐把他送回去就认命的。 看他眼中划过的一丝狡黠,洛凰道:“阿寅,你不要打其他主意。你若执意不去乐城,那我们一会儿就别过,从此再无关联,就当不曾认识过。” 正准备伺机逃走的穆春寅,闻言身子不由一僵,他怔忡看着洛凰道:“洛姐姐,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洛凰自然不是认真的,只是莫芷现在为了除去阿熙,已经利用穆春寅不择手段。一计不成,之后还不知道会用出什么手段,而她不想穆春寅被无辜牵扯进来。 所以对穆春寅的询问,洛凰是一脸的肃穆认真,看的穆春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在穆春寅心中,他和洛凰虽然相识不久,可感情却已经不浅。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那样坦言立场,洛凰却还始终想要让他离开。 不过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前,想起多年前穆征对自己的视而不见,穆春寅不由抬眸问道:“洛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看着他小脸上难掩失落,洛凰还是忍住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以穆春寅的性格,若真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担忧,那他就更不会去乐城了。 秦国公府门前,穆春寅小小瘦削的身影站立着。 “国公爷,我们还要进府么?”赵狗子始终不离不弃站在穆春寅身后,二爷去哪他就去哪,二爷要做什么,是错的他也会去做。 摇一摇头,穆春寅却是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秦国公府。 一进门正碰上要出门的穆征。 儿子成了秦国公府的国公爷,老子彻底被儿子比下去了。 “哼。”穆征扭头就当没看见。 见着他同样心塞的穆春寅同样瞄也不瞄他一眼,同样哼一声,却是头一扬要多趾高气扬就多趾高气扬。 “告诉祖父,本国公明日就跟他老人家一起启程去乐城!” 如今他正式成为秦国公府的国公,就是比他老子要强!让穆征那老混蛋就流连在温柔乡醉生梦死吧! 想想,离开祈城也好,至少不用再见着穆征那为老不尊的老混蛋的脸了。 只是才摆出一脸春风得意的穆春寅才走没几步小脸上却是愁眉一锁,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 而另一边,洛凰在离开秦国公府后便写了一封信,将方子写给秦老国公。 洛凰垂眸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眸中不由微沉。 百里涵作为百里熙敬重的兄长,她自然不能将他如何。而,莫芷,百里熙安排在一枚棋子,她却是不能不防,必须要除去的。 只是,莫芷是箫一笑深爱的女子,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最受伤的还会是箫一笑,然而,一种以欺骗为开端的感情,却注定都会被伤害。 他是百里熙亦兄亦友的人,如果不能将对箫一笑的伤害降到最低,百里熙亦是会担忧。 那么,如果箫一笑能够不爱莫芷了,是不是就不会太受伤,就能够坦然面对莫芷的背叛? 可箫一笑对莫芷一片情深多年不变,又怎么可能会不爱她呢? 而此时,正让洛凰苦恼着的箫一笑,正与莫芷在一起。 在箫大将军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以后,箫大少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婚期、喜服、聘礼等等一切迅速筹备起来。 还有请帖,除去一些至交好友,箫大少爷的狐朋狗友也是遍天下,这拟定名单安排座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箫一笑正在请帖上写下两个名字,并一边低喃着道:“他们两个都是狄州来的,可以安排在一起。同一个地方来的,而且两人都喜欢下棋,一定能一见如故。” 对自己的如此安排,箫一笑觉得很是满意。 只是…… “为什么,看着他们两个的名字,老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箫一笑好看的墨色长眉微微蹙起道。 旁边莫芷看向那两个名字,想着她所知道的关于箫一笑的资料,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梁公子与王公子,两个人以前都追过慕容姑娘,是情敌。”侍颜淡声道。 闻言,箫一笑才是恍然,点头道:“没错没错,以前他们还跟老子吐槽过彼此,老子说怎么看他们在一起会怪怪的。他们可是一见面就会大打出手的,侍颜,还是你记忆好。” 莫芷看着箫一笑对侍颜的灿烂一笑,眼眸微垂,笑道:“那就将两位公子分开,不如梁公子就安排在这一桌吧。其中有为慕容先生虽然不是出自狄州,可我听说他的棋艺也很是出众。” 莫芷一边说,一边抬笔写下桌次推到箫一笑面前,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侍颜。她不过是跟在箫一笑身边的时间久了些,不过是些小问题,又怎么能难得了自己。 而箫一笑看了莫芷写的后却是连连摇头:“安排在这里,更是万万不可了。” 没想到会被否决的莫芷不由怔忡看向箫一笑:“莫非又有何不妥?” “嗯。”箫一笑点头,道:“那位慕容先生好像就是……”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始终沉静的侍颜问道:“是他么?” 莫名的话,让莫芷更是一头雾水。 侍颜已经缓缓点头,然后看向莫芷平静道:“慕容先生会带夫人同来,那位慕容夫人正是梁公子与王公子当年一起追求的姑娘。” 当年两人喜欢的姑娘已经嫁做人妇了,昔日两名男子虽然看淡了那份感情,可对当时的情敌却依旧很是看不顺眼。 “侍颜,还是你记得清楚。”箫一笑微仰着脸,看向侍颜的眼中充满笑意道:“侍颜,还好有你在,不然老子成亲那天真要出乱子了。” 一些江湖中人只求快意天下,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而一边莫芷看着这一幕,原本微沉的眼眸中更是滑过一丝冷沉。 约莫一个时辰后,当侍颜从箫一笑院子里迈出去的时候,就被莫芷拦住了去路。 “侍颜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一笑?” 淡淡瞟她一眼,侍颜不发一言绕过莫芷就要离开。 “可惜,就算一笑现在很依赖你,他那样喜欢美人的一个人,也是绝不可能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被毁了相貌的人的。”莫芷侧身看向她,得意一笑道:“何况,他现在这么爱我,劝你还是死了心,离他远一点。” 可侍颜却始终无视她,不管莫芷说什么,都只是留个背影远去。 在侍颜眼中,除了箫一笑之外的人都不重要。 “可恶!”莫芷愤愤看着侍颜远去的身影,有侍颜在箫一笑身边始终是个障碍,如果不能让她主动离开,那么就只有除去她! ☆、第八十六章 “阿凰,跟我一起搬去府里住吧?” 洛凰才回到凤阳巷中的院子里就听见百里熙这样对自己说。 “搬去怀王府?”洛凰不解,她在这里不是住的好好的么,为何要搬? 洛凰摇一摇头,便是否决了。 早知道她不会太轻易跟自己走,百里熙跟在她身边,俊颜上扬起一抹浅笑道:“祈城里都知道你与我关系匪浅,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不如早点搬过去吧。” 反正都是早晚的事……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奇怪。 看眼百里熙的笑容,洛凰依旧摇头,然后往里面去找人:“瑶珠在哪呢?” “阿凰……”百里熙才要再劝她,就见她往里面去,连忙上前在拦住一下道:“阿凰,我不就在你面前么?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瑶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不如,我们一边试试莫芷姑娘送来的点心,你一边说说是什么事情可好?” 百里熙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建议。 “春语。”洛凰唤来,与春语道:“阿熙要吃些点心,你去给他做一些吧。” 洛凰说罢,不待百里熙反应就往后院而去,凑巧见着听闻呼唤的瑶珠正从后院走出来。 “瑶珠。” 洛凰拽了她,两人便是神秘兮兮地往其他地方去了。 “阿凰……”百里熙叫着洛凰,却也只能看着她远去。 什么时候起,就连瑶珠都比王爷他重要了呢? 春语看眼有点受凌乱的百里熙,不由带了几分同情道:“王爷,你想吃什么点心?奴婢去给你做。” 径自凌乱的百里熙一挥手,做一副失落状道:“本王哪里是真吃点心,不过是想沾沾喜气。” 沾沾喜气? 春语不由默默,好一会才道:“王爷,那喜气恐怕是沾不上了。莫姑娘送来的点心已经没了。” “没了?”百里熙墨眉不由微微一扬。 再说洛凰与瑶珠神秘兮兮的走开后,两人便去了一处僻静墙角处。 洛凰将从穆春寅那得来的平安符投掷进一个笼子里,里面是一只灰毛的小老鼠。 尖尖的鼻子嗅一嗅平安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只还在蹿动着的灰毛小老鼠的动作就越来越缓慢,然后突然就僵住了身子。即使还在呼吸着,可却好像失去了所以感知,若一个雕塑。 “莫芷带来的点心,它全部都吃了么?”洛凰问着。 瑶珠点头:“这小灰鼠贪吃的很,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全吃完了。” 洛凰看眼呆若木鸡的小灰鼠,它的体积小又吃了那么多,体内过多的槐蜜遇上了对它而言气味更加浓郁的幽蟾花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若她与阿熙不曾设防,就真的着了道,只怕不需半年就…… 思及此,洛凰眸中不由微沉。 瑶珠亦是细思极恐,道:“洛姑娘,难道莫姑娘真想加害王爷么?可你不是说这幽蟾花极难寻得,莫芷姑娘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得到它们呢?” 看着洛凰沉思的面容,瑶珠微微咬唇,低问道:“这件事情,当真不能告诉王爷么?” 洛凰不由叹气一声,若是让百里熙知道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查出莫芷幕后另有他人。 看洛凰忧虑的模样,瑶珠眼睛突然一亮道:“不然,洛姑娘,这件事情告诉大皇子吧?平日里大皇子就对王爷最好,如果让他知道有人想要加害王爷的话,大皇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不会让莫姑娘伤害到王爷的。” 洛凰看眼越说越觉得自己主意不错的瑶珠,心中不由微微一叹。 世人都说百里涵对百里熙这个胞弟疼惜如命,谁又会真的相信,现在最想要百里熙性命的就是百里涵呢?! 何况,百里熙对百里涵,比起自己的性命,或许,他更看重的是两人之间的手足之情。 洛凰看眼旁边的瑶珠,不禁再次叮嘱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阿熙知道。” 小院中,花开的正盛,饶是夏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气依旧炎热的很,让人不得不躲在树下屋中避暑纳凉。 喝一口清茶驱散几分暑气。 百里熙不知在想着什么,俊颜上时而柔和时而凝重。 “春语,本王问你一件事情。” 见着他认真的模样,春语不由身子站得更直,同样极认真道:“王爷你要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春语这样配合的态度,百里熙心中很是安慰。 一手微微扶额,百里熙怅然道:“本王觉得近些日子来阿凰对本王与以前有些不同,好似亲近了几分,可她的态度又有些奇怪让本王看不透。你说——” 不由坐直了身子,百里熙抬眸眸中难掩惊喜地与春语寻求赞同道:“阿凰她是不是终于发现了本王别样的好爱上了本王,只是姑娘家害羞不好意思表白?” “嗯?!”春语默默。 “你也这样认为么?”百里熙俊颜上不由笑容绽开了:“其实我们已经这么熟了。阿凰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本王也是会不好意的。” 怀王殿下会不好意思…… 听着某位王爷自恋式的自问自答,春语不由再默默。 她比谁都希望小姐与王爷能在一起,可这才是白天,想太多还不如睡一觉做个梦。 听着百里熙沉浸自乐的笑声,春语不由怀念平素那个清冷正直的怀王殿下。 “王爷,奴婢见过莫芷姑娘做的点心。不如,奴婢现在去试着给你做一些吧。” 再听春语提起莫芷的点心,百里熙想着那日箫一笑秀恩爱时笑容都掩不住的嘴脸,点一点头,低喃道:“一笑都能抢在本王前面成亲,没能沾到莫姑娘和他的喜气,似乎还真可惜了些。” 院子里树影绰绰,一道身影轻盈闪入屋子里。 “王爷。你吩咐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清楚了。” 来人恭敬站在百里熙身边,将调查到的事情低语一一禀告与百里熙。 屋外依旧是清风和煦,飒飒而响的树叶声。 百里熙玉颜渐冷,墨眉微微一凝,挥退了来人后,看着祥和的院落,幽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淡淡道:“看来那喜气当真是沾不得。” 坐在椅子上,百里熙身姿优雅地靠在椅子上,白皙的手掌十指修长,端起茶盏缓缓摩挲着杯沿,幽幽一叹道:“一笑啊一笑,你说不让本王给你操心的,可最后还是要本王给你操心。” 王爷他的终身大事都还没搞定,早从箫一笑那家伙满周岁那日紧紧抱着他不放的时候起,王爷他就应该觉悟——那麻烦精他是甩不掉了。 而现在,他也终于能确认,阿凰这几日的反常,果真与莫芷有关。 洛凰一回来,见到的就是百里熙在院中树荫下,怡然吃着点心的一幕。 “阿凰,你来试试看,春语的手艺是不是更精进了?你喜不喜欢?” 坐在他对面,洛凰看着他的笑脸,亦是笑着回道:“你喜欢,我自然也喜欢了。” “那我也喜欢自己,阿凰你也喜欢我了?”百里熙一双深邃眼睛望着她。 洛凰抬眸淡看他一眼:“快吃你的点心吧。” 点心什么的不过是其次,百里熙请托着下巴,道:“阿凰,你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会是怎样的么?” 洛凰看他。 百里熙笑道:“真的喜欢一个人时,任何一个男人都想为她遮风挡雨,而舍不得让心爱的女子为他奔波冒险。” 同样,当他喜欢的女子有些事情不想告诉他,虽然还不明白缘由,但是他也不会逼问一定要知道。 “阿凰,你跟我一起住到府了去吧。”百里熙再提起这件事情道。 洛凰看着他,若说以前她还不太明白百里熙对自己的心思,可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他近日表现的愈发明显。 思及那只呆若木鸡的小灰鼠,总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好,我答应你。”洛凰点一点头。 从之前的否决到现在的同意,因为洛凰主意的改变,百里熙玉颜上忍不住浮起一抹浅笑:“好,那现在就搬过去吧。” 说着,百里熙就已经起身,一边叫来了青泽一边吩咐春语与瑶珠收拾东西,速速搬去怀王府里。 “今、今天?!现在?!”春语听见就怔住了,这已经快傍晚,王爷你也太迫不及待,还能不能正直些呢? 百里熙负手而立,颀长身姿更显卓绝,察觉到青泽与瑶珠有些惊诧的目光,微微敛起了笑容,他摆出一向的清冷沉稳,道:“府里的院子本王早已让人收拾妥当,你们只需去了就好。” 不知道洛凰改变的缘由,王爷他可不想再迟则生变。 刚好今日恰逢良辰美景,他可以与阿凰一起赏月赏花,星辰银河,银月皎皎,气氛正是融洽最适合培养培养感情。 王爷的想法自是不错,只是…… 洛凰一句“明日再搬去也不迟”后,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某王爷也只得安慰自己,人到了自己的地盘上,那还不是一切听他安排了。 虽然今日确认了有人居心叵测,但是在离开凤阳巷的时候,百里熙的心情依旧不错。 “去箫将军府。” 马车里,百里熙与青泽吩咐道,俊朗面容上已然一片冷沉。 ☆、第八十七章 莫芷是谁? 百里熙想过,这个问题若是问箫一笑,不过是白问,对他而言,莫芷只是他深爱多年,定不会相信心爱的女子对他是别有居心。 而百里熙他想要找的人,也本就不是箫一笑,而是大将军箫如仕。 箫如仕能作为他父皇的左膀右臂被倚重多年,这并非单凭忠心就能达到的,箫如仕心思缜密有勇有谋,他可并不认为自己宝贝儿子要迎娶的女子,箫如仕会一无所知。 “老夫的确早就知道莫芷那个姑娘有古怪了。” 箫将军府内,箫如仕看着面前的百里熙如实回到。 昏黄的灯火将屋子里照得一团明亮,将两人的身影映得颀长,亦将箫如仕眼中的深邃更显神秘。 箫如仕如今已经年近五旬,眉眼依旧俊朗,体格俊朗如壮年,若非两鬓夹杂的些许墨发,着实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 “箫将军既然知道莫芷有古怪,为何还要同意一笑和她的婚事?”百里熙问道。 箫如仕微抬着眼眸看去,笑呵呵道:“那位莫姑娘的确是居心不良,可笑儿喜欢她,非她不娶,老夫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能开枝散叶,他的倔强怀王殿下你也是清楚的,老夫最后不还得是妥协了么。” 箫如仕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与百里熙叹继续又道:“这十多年来,老夫对他和梓予,那是又当爹又当娘,就是皇上也觉得老夫将这一双儿女拉扯大着实不容易,你说笑儿他怎么就不明白老夫这父母心呢,那莫芷是的确是好看,可老夫看侍颜那丫头也不错啊。对了,怀王殿下,你与笑儿交好,不如劝劝他也娶了侍颜如何?其实,侍颜吧,说起来她对笑儿也是……” “箫……” 百里熙几次想要说话,箫如仕却都是一直说个不停。 “箫将军,本王只想知道莫芷究竟是什么人?”百里熙再次开口,终于将箫如仕一番喋喋不休打断。 哎,这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偏生是个话唠也是难为那些属下见了他个个噤若寒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就能念叨到让人直想捂住耳朵,拔腿逃命。 “哦,莫芷啊,她就是——”话才要说出口,前一刻还说不停的箫大将军却是突然顿住了。 他望着百里熙,竟是难得的沉默,道:“怀王殿下知道老夫对一些事情一向守口如瓶,也很有原则。虽然,老夫知道怀王殿下你过问莫芷的事情是因为关心笑儿,可一些事情,老夫却只会对皇上,亦或是,日后皇上指定的太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怀王殿下,如此你可还要知道?” 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什么人比他的一双儿女更重要,那就非旸国皇帝百里霈莫属了,而百里霈想要达成的心愿,他这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鞠躬尽瘁竭力达成。 百里熙看眼旧话重提的箫如仕,道:“莫非箫将军你就不为一笑担心么?本王知道,云瑶已经不在刑部大牢中了,是谁救走了她,幕后之人与莫芷又是否有关联,此事只怕牵连甚广。” “怀王殿下嘴上说不会过问朝堂上的事情,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可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箫如仕一笑道:“既然放不下,怀王殿下又何不答应了皇上呢?对笑儿那小子怀王殿下你都能如此关爱,难道就忍心让皇上失望么?就像怀王殿下你以前所说,宁教你负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负你。怀王殿下你对一些人事也的确手段凌厉,可又何曾真的做到无情,对一些负你的人,王爷不也是佯作不知,任他们步步紧逼么?就像当年,大皇子他……” “箫将军。”百里熙蓦地打断,袖中手握了又松开,缓缓道:“大皇兄他护我多年,本王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世间再睿智的人也会有勘透不破的事情。于百里熙而言,他和百里涵之间的兄弟之情就是如此。 箫如仕何尝不明白眼前这位怀王殿下对大皇子的情义,皇上又是何尝不明白,才会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叹息一声,箫如仕道:“怀王殿下问老夫,为何明知道莫芷另有多图却还让她与笑儿成亲么?” 他那一声叹息中,似乎饱含了太多情感,百里熙抬眸看他。 就见箫如仕起身走到窗边,他遥望着夜空,明月星辰亘古不变,而在它的一息间却不知更替了多少年华流逝。 “这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总觉得自己还是壮年,也难敌过年事渐高,就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是个出类拔萃的。可笑儿好是好,唯独太重感情,有些事老夫其实也很不忍心,可若不让他痛彻心扉一次,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去正视一些事情,老夫能做的,也只有在儿子伤心难过的时候去拉他一把,让他跨过那个坎日后可以无畏面对更多风雨,但是,老夫心里也是很心疼的。其实全天下做父亲的都是这样,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成长得更无畏,明知一些事情有危险,也只能掩下担心顺他们的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护他们周全。” 箫如仕说道最后一番话时,深深看向百里熙道:“怀王殿下,皇上于你,始终都是父亲而非君王。老夫也知道怀王殿下暗中为皇上做的事情,自古忠孝情义难全,望怀王殿下莫要为了一些人,罔顾了皇上多年的苦心经营啊。” 月上中天,待百里熙从箫将军府离开的时候,依旧没有得到莫芷的任何消息。 径直去了宫里,夜晚宫禁,却没一人拦下百里熙的马车,就是进入到百里霈的寝宫中,也是无一人拦下。 “怀王殿下,你这么晚怎么来了?”服侍在百里霈身边的太监总管梁喜难掩欢喜的迎了过来,他看眼寝宫内,压低了声音道:“下午的时候皇上还在念叨着殿下呢,只是这会儿皇上刚刚就寝,是否要老奴去禀告皇上?” “不必吵醒父皇。”百里熙道,“本王进去看一看父皇就好了。” “是,是,那老奴就不让人打扰殿下和皇上了。”梁喜恭敬退开:“老奴就在殿外候着,殿下有事随时叫老奴。” 百里熙点头,轻轻推开殿门步进去,淡淡的清雅的檀香也掩盖不住浓郁的药味。 晕晕晃晃的灯光染上他如画的眉眼,半透过窗棂的月光笼罩着他挺秀颀长的身姿若谪仙,他步下轻缓无声地走到殿里,微微黄的灯火下,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百里霈。 不过是比箫如仕年长上五六岁,可相貌看去百里霈却比真实的年纪要苍老几分,或许是常年病痛缠身,使得本就削瘦的百里霈更是瘦骨嶙峋。 夏末的夜晚并不让人觉得热,殿里放了解暑冰块甚至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凉意,而沉睡中的百里霈额头上却已经一层薄汗。 百里熙轻轻为他拭去,看着他过半灰白的发不免怔忡。 忠孝情义当真难全么? “阿熙。” “父皇,是儿臣吵醒你了么?”百里熙扶着想起身的百里霈半坐着。 百里霈摇一摇头:“是父皇自己,近来夜里总会醒上几次。能醒着也好,父皇真怕有天突然就醒不来了。” “父皇。”百里熙将软枕放在他背后垫着,道:“你可是皇上要万寿无疆的,你的病,儿臣一定会找人治好的。” 百里霈笑着摇一摇头道:“为了父皇的病你已经费心不少,生死有命,父皇只是舍不得你,放心不下这旸国的江山。” 他看着疼爱的儿子,他是多想将这偌大江山交到他的手上,可惜…… “你现在还是不愿意与阿涵作对么?” 百里熙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握着百里霈的手,道:“父皇,无论你的江山交给谁,儿臣都会为你好好守护它。” 百里霈慈爱看他:“朕的儿子真是长大了。” 百里熙笑道:“所以,父皇可以依靠儿臣了,儿臣会为父皇排忧解难,只要父皇身体安康。” 看着儿子,百里霈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惆怅。 只是百里霈的身体着实大不如前,与百里熙说没一会儿便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百里熙细细看着虚弱的父皇,为他扇一会儿风,看他睡得舒适以后才离开。 待百里霈再次莫名醒来的时候,殿内只有梁喜正为他换一炉安神的香。 “皇上,您醒了?这会儿天还没亮,您在睡一会儿吧。”梁喜在一旁躬身道。 百里霈慢慢坐起身,望着跳跃的烛光,道:“朕刚才又做了梦,想着阿熙,想着……梁喜,你说,朕是不是不应该再守那诺言,将那些事情告诉阿熙呢?” 他幽幽说着,像是陷入了以往的事情中,蓦地,他忍不住愤然低喝道:“可恶!这一切都是因为姚瑾那个毒妇!” ☆、第八十八章 虽然昨晚睡得晚,可天一亮的时候,百里熙就已经醒了过来,想起今日就是洛凰承诺要搬来怀王府的日子,他便是收拾妥当后,就准备出门。 “王爷今天的心情看着真是不错哪。”范昀跟在百里熙身边,一直送他出了门。 一旁有怀王府的仆从经过,恰好听见范昀这句话,不由奇怪侧目。王爷的心情不错么?不还是跟以往一样,好看的一张脸上始终清清冷冷没什么表情么?哪里能看出来心情不错了? 而心情正好的怀王殿下一早去了凤阳巷的院子里后,见着正在院中的瑶珠,还不待她说话,就示意她不要出声,便朝着洛凰的房间走过去。 难得现在这个时候洛凰还没起床,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定能够给她一个“惊喜”。 后面瑶珠看着百里熙悄无声息地靠近洛凰的房间,想要说什么,可想起他刚才的吩咐还是保持了安静。 “阿凰,该——” 百里熙绕开屋里的屏风,才叫一声就戛然而止。 床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出了他的声音寂静无声,洛凰却是根本不在屋里。 “王爷。洛姑娘她一早就去送穆少爷去狄州了。”瑶珠在门口探出脑袋,低声提醒道。 “……哦。”百里熙做了然状道,虽然知道穆春寅那小子是今天离开祈城,可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一早就出发,而洛凰,明明说了不去送他,到底只是嘴硬。 “本王当然知道阿凰是去送穆春寅了。本王只是担心她起晚了所以来叫她罢了。”百里熙一脸的坦然清冷道:“既然她已经过去,那本王就去找她了。” 虽然一时兴起的捉弄扑了个空,可王爷他一向是清冷沉稳的,纵然失策又怎么会让人看出端倪来呢? 百里熙一路赶去城门口,穆春寅那家伙若是走得不急,有王爷他亲自去送行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了。不过,秦老国公这么突然的决定带他去狄州休养几年,其用意如何他心中是明了的。 所以待百里熙快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便让青泽停下了马车,远远望去,正见着穆春寅正回望着来路,似乎在等什么人,只是看他一脸的落寞,却是没等到了,一边秦笙拽着宝贝外甥的袖子应该是低声叮嘱了几句话,便是目送这穆春寅与秦老国公的车队远去了。 “相处久了,穆春寅那混小子其实也不太讨厌,他这突然要走,本王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百里熙坐在马车里,看着穆春寅的身影渐渐远去逐渐变小。 他声音低喃,赶着的青泽并未听清楚,不禁询问一句:“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本王只是找阿凰是在哪里与穆春寅送行。” 既然是送行,那么人必然还在这附近。 百里熙正找着,一人骑着一匹老马就缓缓停在了怀王府的马车旁。 “哟,一早出门就能遇见怀王殿下,齐某人就知道今天早点是要有人请了。” 一道痞痞的声音传过来,百里熙一扭头就见到正骑在马上朝他灿烂一笑的齐悟言。 “齐疯子是你啊?”百里熙懒懒道,看他身边,不由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家娘子?该不是你又做了什么疯事,被她赶出来了吧?” 一下就被踩中痛脚茶的齐悟言傲娇一抬头道:“怎么可能,齐某人是心疼娘子舍不得她做早点。” 反正打死他也不会说,自己昨天晚上如何缠着娘子失败后,被一脚踢下了床,还连带着早点都没着落的。 “是么?”百里熙摆明了是不信。 “当然!”齐悟言亦是坚定绝不改口,蹭的下了马车,齐悟言就凑过去道:“怀王殿下啊,刚好齐某人听说祥丰斋新推出的汤包味道很是一绝,今日给你面子,你可要多请齐某人吃几笼。” 百里熙深看一眼齐悟言过于瘦骨嶙峋以至笑容都显得极其诡异的模样,身子往后一退,淡淡一笑道:“本王最不喜欢吃的就是什么汤包了,还有那个祥丰斋,本王可没发现有什么好吃的。” “那你请齐某人吃其他的也成。”齐悟言笑眯眯一副很好养活的模样。 百里熙忍不住微微一侧眸,伸袖一遮住视线,直接到:“跟你一起,只怕本王也要挨饿了。” 说着,他不做停顿地唤一声青泽,马车便扬长而去。 徒被留下的齐悟言看着走远的马车,才是恍然一跳脚,怒骂道:“这个不讲义气的,拐着弯在对齐某人人身攻击!” 几年不见,那家伙真是越来越不懂审美,还是亲亲娘子最有眼光。 “得了,大红,齐某人还是带你回家去,娘子才是最暖心窝的人,才不会真舍得齐某人挨饿的。” 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马嘶鸣一声,一身毛躁的棕红毛发甩甩,被唤作“大红”的老马脑袋一扬,似是睥睨地扫了齐悟言一眼。 明明是舍不得它,才不是舍不得他。 “哎哎,大红,齐某人发现回到祈城后你这性格怎么变得更别扭了。”齐悟言不禁反思最近对大红是不是太纵容,拽着马缰,齐悟言踱着步子往回家方向走着,想到不讲义气的百里熙,哼一声道:“齐某人本来还想跟你说说百里渊的事情呢,现在偏就不说了。” 只是他才走出几步,就有一道身影闪至身边。 “齐先生,王爷让小的转告你,他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些与五皇子有关的事情,午后他会去府上拜会你。” “……” 齐悟言静默,心中惊悚了,什么时候那个无耻的家伙居然跟他心有灵犀了?! 真是误交损友! 再说路百里熙的马车走出去没一会儿正找到了洛凰,此时正百里熙与洛凰说着祈城里吃早点的好去处。 “阿凰,祥丰斋是祈城最有名的一个去处,刚才齐疯子说那里新推出的一款汤包很是不错,不如我们现在去试试吧。” 百里熙如是建议着,在外面赶着马车正听见的青泽差点喷笑出声,刚才王爷不是说最不喜欢的就是汤包么?! “齐大夫?那你怎么没请了他一起去祥丰斋?” “哦。齐疯子他急着回家看娘子,而且,我想,齐疯子是不想打扰我们吧。” 洛凰:“……” 一旁,百里熙则是笑得一脸坦诚。 祥丰斋的汤包的确美味,慕其名的除了齐悟言,还有箫一笑大少爷。 箫一笑认为,吃得好吃得饱了,才更有精力将婚事准备的更好,只是,他想的美好,现实却着实难以预料了些。 就好像此时,他和莫芷才从祥丰斋走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持着明晃晃的大刀在这正宜人的清早就杀气腾腾的而来。 “你们是谁?天底下那么多坏人不去杀来杀老子,你们是不是脑子进水杀错人了?”箫一笑一边攻向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蒙面大汉,一边问道。 居然有人要暗杀他,着实没道理啊,老子他虽然行事肆意了些,可不管在江湖还是朝堂上都是出了名的好人缘,没道理跟人结下要命的梁子啊。 “你是箫一笑没错吧?”蒙面大汉之一道:“那我们就没杀错人了。” 凌厉森然的刀光闪闪。 箫一笑侧身避开要命的一刀,道:“老子是箫一笑没错,可也许是有人冒充老子的名跟指使你暗杀老子的人有过节呢?老子好歹是箫大将军的儿子,你们要不要回去再确认一下?” “啰嗦!杀的就是箫大将军的儿子!” 啰嗦?!箫大少爷可并不想与他们啰嗦。只是这一帮杀手的武功竟然格外的厉害,让箫一笑不禁有些吃力,若非有侍颜在一旁护卫,他可真应付不来。 “啊——” 那边莫芷惊叫一声,眼看她要受伤,箫一笑不顾自己愤然过去护住他。 “少爷,小心!” 始终护着箫一笑的侍颜,长剑一横,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他无恙。 “阿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箫一笑紧紧护住莫芷。 “一笑。”莫芷紧紧握住他的袖子。 刀光剑影中,蒙面杀手们不断凌厉攻向箫一笑,若是平日箫一笑与侍颜联手还能与之一战全身而退,只是莫芷不会武功,没多久箫一笑与侍颜都不免受了些伤。 侍颜剑术卓绝,几个招式起落间终于斩杀两名对箫一笑紧迫追杀的蒙面人。 “一笑,我们快走。” 莫芷紧拽着箫一笑,瞅见一个露出的间隙道。 难得打开一个缺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箫一笑亦是觉得打不过还是走为上策的好,只是此时侍颜正被几名蒙面人围住。 “好,待老子去帮了侍颜,我们就赶紧走。” 然而,箫一笑才要过去,莫芷却是拽住了他道:“一笑,你若去帮侍颜,只怕一会儿我们三个都走不了了。” “不行,再危险也不能留下侍颜一人。”箫一笑坚定道。 “一笑,你听我说。”莫芷拽着他道:“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你不跟侍颜在一起了,他们就不会为难侍颜的。” “可是……”箫一笑无论如何却是放不下侍颜,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都是侍颜陪伴在侧,此时让他留下侍颜一个人在这,他怎样都做不到。 可是,看着一个个要冲向他的蒙面刺客,如今的情况又确实如莫芷所言,他们似乎只想取了自己的性命,对阻拦他们的侍颜并没有什么集中的进攻。 “一笑,你再犹豫就是真的害了侍颜了。”莫芷紧紧拽住了箫一笑,就往后跑去。 “侍颜——”箫一笑叫她一声,心中隐约不安:“喂——你们不是要杀老子么!能追的上老子就把命给你们!来追啊!” “箫一笑要跑了,快追!” 直到看见那些蒙面人不再攻击侍颜,转而纷纷往他追来的时候,箫一笑才是略安心几分。 阿芷说得对,那些人只是为了杀他,他不在那了,他们自然不会再为难侍颜。 当即,箫一笑便是拽紧了莫芷,卯足了劲往前跑去。 然而,当箫一笑的身影消失后。 原本猛追箫一笑的蒙面人却折回一半,一声哨响,却是不知从哪里又冒出几名蒙面人来。 他们相互打个眼色,纷纷将侍颜包围。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刚冒出来的一名蒙面人活动下筋骨,眼神阴鸷地望向侍颜,不怀好意道。 侍颜长剑一转,若行云流水又杀气四溢。 她环视一眼周围的蒙面人,只是从容持剑,半面面具下嫣红薄唇轻轻一扬道:“原来刚才是你们设计好的,既然你们要对付的是我,那就放马来吧。” 再说箫一笑拽着莫芷一路狂奔的时候也不是无目的的乱跑,他看看时辰估摸着此时应该有巡城的队伍会经过,便想将那些胆大包天的蒙面人一网打尽,只是,越往前情形却有些不对。 “为什么那些杀手变得越来越少了?”箫一笑蹙眉道。 莫芷眸间微垂:“或许他们是追不上你的轻功。” “是么……”箫一笑低喃,看着那些要追杀自己的蒙面人越来越少,他心中陡然变得不安:“侍颜不知道安全了没有。” 看眼四周已经安全,箫一笑将莫芷放下,道:“你在这里不会有事,我要回去看一看侍颜。” “可是……如果你回去遇到危险怎么办?一笑,我不想你再受伤。”莫芷仰头盯着箫一笑,一脸担忧。 “箫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就见一行巡城的队伍正走过来。 “咦,箫少爷你怎么受伤——” 见着他们,箫一笑眼中不由一亮,“你们来的刚好!快给老子走。” “哎,箫少爷——” 巡城队伍的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箫一笑拽着走了。 “一笑,你等等我。”莫芷上前想要追上他。 只是,自从两人相遇后,从未这样留下自己一人的箫一笑,此时,却是催促着那些巡城的队伍,自己更是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被留在原地的莫芷,静站在原地看着箫一笑远去的方向,脸上原本还颇受惊吓的表情一扫换上了几分淡漠,唇边冷冷一笑。 没了碍事的侍颜,之后行事定会顺畅很多。 箫一笑以前并非没遇见过危险,甚至比现在更加危急的情况也遇见过,可他的心,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惊惶无措过。 尤其当他赶回到被刺杀的地方,不见了侍颜的身影,只余下地上一滩血迹的时候,咯噔一下,箫一笑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紧紧揪了起来,呼吸在那一瞬都止住了。 “侍颜——” “侍颜——你在哪里?侍颜——” 他在周围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可饶是他在打斗的场地附近来来回回寻找了多次,却始终没见到侍颜,就是慌乱无措下翻看过的树丛花间,也寻不得一丝线索。 明明那些人要杀的目标是他,为什么侍颜会不见了呢? “侍颜——” “侍颜姑娘,还好你的伤势病不是很重,敷上一些药就无碍了。” 凤阳巷的院子里,洛凰正取了药递给侍颜。 世间一些的事情就是那样的巧,百里熙一时兴起想带去她祥丰斋附近的蓉园看看,结果还没到那,却遇上了正被人围攻的侍颜。 那些蒙面人,人多势众,洛凰才行去帮忙,可原本见着侍颜处于劣势的情形却是陡然逆转,还不待洛凰和百里熙出手,那些人就被侍颜一剑斩杀殆尽,只余下一名蒙面人,也不知道侍颜低声与他说了什么,就见那人猛一点头,就是落荒而逃。 虽然面容被半面面具遮住,洛凰却也能看得出那之下侍颜的宁静。 “侍颜姑娘,春语刚才已经去打听过了,箫少爷并无大碍。” 侍颜回头看她,点一点头,虽然不曾说话,却能让人感觉出她眸中的谢意。 “不过,你既然担心箫少爷,为何不回去亲自看看他呢?”洛凰坐在窗边椅子上,问道:“是因为你的伤,不想箫少爷担心么?” 听着洛凰的话,侍颜静默一会儿,才是唇轻启道:“洛姑娘,我的行踪还望你能为我保密,有件事,未完成前,侍颜还不能见少爷。” 侍颜低沉清泠的声音,透出一股神秘。 “那些人是冲着侍颜姑娘你去的?”洛凰凝视着她,看着她眸中的冷凝,洛凰似乎也猜出了些什么:“想要杀你的人是莫芷,而你未完成的事情,也与莫芷有关,是么?” 弥漫着淡淡药香的屋子里,有一瞬的寂静。 侍颜陡然抬头看向洛凰。 见着她的反应,洛凰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第八十九章 侍颜抬眸看向洛凰,问道:“原来你已经怀疑莫芷了。没错,想杀我的人就是莫芷,其实,在她出现在少爷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她有问题了。” 在莫芷和箫一笑相遇的时候就知道?! 洛凰不由吃惊,“你既然知道莫芷有问题,为何不告诉箫少爷呢?反而还让他……” 让他与莫芷亲密往来,甚至两人都要成亲了。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成全他么?”侍颜静静道:“何况,少爷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一张脸,是永远都不会找到的。而我,不想他一直找下去。莫芷的存在,至少圆了他的一个念想,也挺好。” “为什么……”洛凰不解,以往她觉得侍颜有些神秘,如今听她如此说,就更觉看不透了。 “因为……”侍颜摘下脸上半面面具,道:“注定找不到的一张脸,我不想他再找下去了。” 偶有透过满树枝桠的光穿过窗棂,正找在侍颜露出的面容上,从脸颊处延伸到眼角的疤痕可怖的骇人,尤其映衬着她格外苍白的面色,更是触目惊心。 “你……”洛凰看着侍颜的脸,最让她吃惊的却是褪去疤痕没有那么苍白后,与莫芷一模一样的脸,“你和莫芷为什么一样?” 甚至就连眉梢的一点痣都一模一样。 侍颜极为平静的将面具再次戴上,不缓不慢道:“她被人施了焕颜术改了容貌,所以我们的脸就一模一样了。” 换颜术是江湖上失传上百年的秘术,谁能想到它还会存在。 “你才是莫芷?”洛凰凝视她道,相同的面容,若非本尊又怎能一见到莫芷就知道她是假的。 “莫芷……”侍颜低声呢喃,淡然低笑道:“那已经是不再属于我的过去了,如今我只是侍颜而已。” 就像她曾经的容貌,就是她斩断过去所付出的代价。 洛凰不解:“你这些年一直跟在箫少爷身边,明知道他在找你,你不告诉他你的身份,莫非因为你的容貌么?” “我的容貌。”侍颜轻碰触一下自己脸上的伤疤,幽幽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就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都未曾爱上我,其实,他爱上的不过是属于‘莫芷’的那一张脸。”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再痴情,前提也不过是要那女子有一张姣好的面容。有时候所谓的真心,往往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眸光转向远处,侍颜思绪不禁游离,却是又想起那日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他们看在眼中那样深情的箫一笑,为什么会让侍颜生出如此结论。 可听着她那句“爱的不过是属于‘莫芷’的那一张脸”却是难掩莫名的悲凉。 退出了侍颜的屋子,洛凰才转身就看见迎面而来的百里熙。 “阿凰,这几瓶是上好的金疮药,你留给侍颜吧。”百里熙将手中药瓶递给洛凰,道:“现在她没什么事情,现在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发去府里了。” 洛凰看眼手中的药瓶,问道:“虽然侍颜说不要将她的行踪告诉箫少爷,但是你真的会瞒着他么?” “之前箫将军告诉我,他原本属意的儿媳是侍颜时,我就觉得其中定然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虽然箫一笑与我是之交好友,可感情的事情……”百里熙俊颜上浮现一抹感慨。 箫一笑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他自然希望兄弟的感□□也能顺遂,只是想起莫芷,或许侍颜的决定是对的。 因着洛凰几人与百里熙一同搬去怀王府,所以侍颜便留在凤阳巷中的院子里养伤。 而在洛凰他们离开后,却有一道瘦削高长的身影突然闪进去,来人武功超绝,轻飘飘若风一般悄无声息就出现在侍颜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侍颜看来人一眼后便闭目似在养神,扭头不再多看向他。 来人是个男子,一张脸五官长得极秀气,修长的眉斜飞入鬓只是却比常人的浅淡了几分,眉眼间带着几分乖戾,衬在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只让人望之心生寒意,那人又喜欢穿一身白衣,更仿若索命而来的白无常。 “师妹,那些人我都给你处理好了。你的伤没事了吧?”白衣男子凑上前去还未碰到侍颜,就被她淡淡躲避开。 白衣男子也不恼,他依旧笑着道:“好,师兄不碰你。可是师妹,箫一笑都要娶其他人了,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家了呢?” “白玉,你家不是我家。”侍颜颇无力地对他道。 白玉却是认真道:“等师妹你和师兄我成亲后,我家不就是你家么。一样一样的。” 侍颜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跟白玉是扯不清的,转眸看向他,问道:“那件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师妹放心,师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白玉微扬着眉得意道:“那姑娘很配合,保证做出来让她比云瑾更像——” 话语戛然而止,想起那云瑾就是顶替着师妹的脸害师妹的莫芷,白玉不由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师妹,如今师兄找到你了,就再也不会被人蛊惑去复制一张跟你相仿的脸了。” 侍颜看着他沉默好一会儿,不由幽幽问道:“如今,我的脸变成这样了,你都不害怕么?” “师妹为何这样问?”白玉雪白如纸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解,道:“你也知道,你师兄我的换颜术比之师父还要胜上一筹,我若想要貌美的美人,什么样的相貌都不是难事。可这些年来,不管是师妹你以前的模样还是现在的模样,在师兄看来都是最好的。” 眼前的白玉,对她始终如初。 而,他的记忆,也依旧是如往常的健忘。 却说,自从侍颜消失不见了以后,接下来的两天里,箫将军府里差点闹翻了天。 行事本就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箫大少爷,这两天就像发疯了一样,每天不眠不休地在寻找着侍颜的下落。甚至不惜求到箫大将军面前,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找到侍颜。 长时间的粒米未进,映着脉脉斜阳,以为担忧焦虑,一向意气风发的箫一笑也憔悴了不少。 莫芷看着这样的箫一笑,不由劝道:“一笑,你已经两天多没有好好休息了。如今萧伯父也命人在寻找侍颜姑娘的下落,你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或许,很久就有侍颜姑娘的下落了。” “我不想休息。”箫一笑摇头,墨黑的眼眸里沉沉一片:“没有找到是侍颜,我怎能安心休息。” “可是……”虽然莫芷现在心里比谁都想找到侍颜,可如今她的身份也是箫一笑的未婚妻,看着如此辛劳的未婚夫,总要劝一劝以表关心才是正常。 “一笑,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侍颜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休息一下好么?” “阿芷。”箫一笑看她。 莫芷以为他会答应自己时,却见从未拒绝过她任何请求的箫一笑只是摇头。 这让莫芷不由想起来之前,箫梓予对她说的那句“莫姐姐,大哥最听你的话了,你一定要劝他回来休息”。 原本她还想借着箫一笑回府休息的空当与箫梓予多亲近一番,与她说些大皇子的好话,现在看来去而是落空了。 而再看向不远处正低喃着“那日我不应该留她一人”的箫一笑,她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深思。 自从侍颜不见了以后,箫一笑的反应就一直出乎她的意料。 那天唯一保住性命回去的蒙面杀手,给她带回了侍颜的一句话。 她也想看看,侍颜究竟想要如何对付她! 怀王府里,答应了侍颜不将她的行踪告诉箫一笑,可对于箫一笑那边的事情却是始终关注的。 在听了范昀讲述了箫一笑着几日的状态后,几人不由诧然。 “一笑这样不眠不休地找侍颜,就是当年他找莫芷的时候也未曾这样失措过。”百里熙伸袖一拂衣衫,道:“早些年前,我只觉得一笑那么喜欢美人的家伙,怎么会找一个看不见面貌的女子做侍卫。他说与侍颜的感情如手足,可若是箫梓予不见了,这个家伙也未必会如此。” 听着百里熙啧啧的话,洛凰不由看一眼过去:“那你说箫少爷他喜欢侍颜么?” “喜欢侍颜?”百里熙沉思一下,旋即认真看向洛凰道:“可一笑那家伙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喜欢美人,侍颜姑娘那样根本就看不出相貌,一笑他——” 关于箫大少爷早年对美人的狂热之情,洛凰也是略有耳闻,听着百里熙这样说,不由微微蹙眉。 而她蹙眉的模样,落在百里熙眼中,却让他当即不由引以为戒,转而道:“阿凰,这世间的美人各花入各眼,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看的。” 当即,正喝着茶的洛凰,动作不由一顿。 旁边服侍的春语不禁低头偷笑一下,范昀也是已经习以为常,倒是让一旁正端了差点进来的瑶珠差点一惊被绊倒。 都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是无法习惯这样的王爷啊。 对于箫一笑近日的反常,莫芷心中逐渐不安。 “可恶,若再留着侍颜,迟早是一个祸害。”莫芷眸中闪过一丝冷厉。 察觉到身后悄然出现的身影,莫芷扭头对着来人便是要扇了一个巴掌过去。 “废物!” 啪—— 却是来人抓住了莫芷要打向自己的手,反掌另给了莫芷一下。 “云瑾!我是受命于大皇子,可不是你,少在我面前逞什么架子!”来人冷眼道。 “你——”莫芷秀眸含怒望去,挣扎下被紧紧握住的手,不由轻哼一声:“等我嫁给了箫一笑,就是大皇子也要礼让我三分!” 来人淡淡讥讽看她一眼,道:“那我就恭祝你早日成为箫将军府的大少奶奶。” 松开莫芷的手,来人淡淡道:“侍颜的行踪已经有线索了。” ☆、第九十章 当大皇子的人告诉她,侍颜可能就藏身在凤阳巷一带的时候,莫芷脑当即想到的就是洛凰的院子。 “莫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当莫芷站在院门前,正想进去的时候,就听见洛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冷眸中微闪,莫芷原本肃杀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淡然笑容,才是转身看向洛凰道:“洛姑娘,你没事就好了。” 莫芷一边说着一边蹙眉很担忧地道:“刚刚,我好像看见一个很像云瑶的身影进了你的院子。我听说她前些日子从刑部大牢中失踪了,我们快进去看看,春语姑娘她们可还无恙。” 莫芷一边说着,就已经一边推开了院门走进去。 什么很像云瑶的身影,不过是借口,洛凰快步一闪身挡在莫芷面前道:“莫姑娘,你莫不是忘记我与春语他们前些日已经搬去怀王府了?这里现在只有我的一位故友在静养,你刚才看见的许是她。” “既然是洛姑娘的朋友,那莫芷更要拜会一下。”莫芷抬眸凝视着洛凰道。 洛凰迎视上她的视线缓缓一笑,莫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为了侍颜。 “莫姑娘与箫少爷都是洛凰的朋友,洛凰自然很乐意你与故友结识。只是她生性古怪了些,最不喜与生人打交道,且近来又在静养……”洛凰看向莫芷坦然一笑道:“不如莫姑娘先去喝杯茶,待我去问一下如何?” 莫芷既然找来,定然是有所怀疑,若是直接拒绝只会让她更加生疑。 果然,见洛凰这样说,莫芷却是犹疑了,何况,她在箫一笑和洛凰等人的面前,一向是善解人意的模样。再说洛凰也并不知道她和侍颜之间的恩怨。 莫芷摇一摇头道:“洛姑娘的故友既然是在静养,那莫芷就改日再拜访吧。” 猜想着侍颜不在此处,又可能藏身才哪里。不过,从刚才她见到洛凰的时候,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与洛凰走向门边,正要告别的时候,一阵清风拂过院中,淡淡花香弥漫在鼻端。莫芷身子蓦地一僵,才是恍然。 难怪她会觉得洛凰哪里有些不对了,是幽蟾花!她没有在洛凰身上闻到幽蟾花的气味! 意识到这件事情,莫芷心中顿觉惊惧。 这几日为了除去侍颜,她倒是疏忽了百里熙那边。 想起前几日穆春寅的突然离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洛凰若是没有染上幽蟾花,那百里熙岂不是也…… 蓦地,莫芷脑海里瞬间闪过大皇子冷厉狠绝的面容,心头不由一颤。 不行,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她都担不起。 看眼走在一侧的洛凰,莫芷手间一枚银针悄然握住。 “哎呀——”莫芷惊呼一声,佯作绊倒就往洛凰身上扑去。 这枚银针上被她抹了阴柔的慢性毒,洛凰都是她确保无失暗杀百里熙的一枚棋子,定要万无一失才可。 莫芷倒向洛凰的动作迅疾,眼看那没细极不易察觉的银针就要刺入洛凰身上,就见洛凰伸手先去扶住莫芷,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翻,却是正刺入莫芷手臂上。 银针刺痛,莫芷的面色微微一变。 “是谁在那里?” 莫芷心中正暗叫不好额时候,一道尖锐的诡异的声音正从她身后传来。 她一转身,正对上一张苍白如鬼的脸,让她心中陡然一惊。 “刚刚我依稀听见你对凰凰说要见我?” 凰凰…… 洛凰听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如此唤着自己时,不由默默。 刚被银针扎了的莫芷,此时心中更是被提起来了一下。那是一张格外苍白而又异常诡异的面容,眉目间很是妩媚动人,可被她看着的时候却又感觉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一般,让她不禁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哼——没见过像我这样高的美女么?”瘦高的白衣女子瞥一眼不再看她,身子一扭,走到洛凰身边,妩媚的兰花指一指莫芷,道:“凰凰,不管她跟你什么交情,我可是不想见到她了。我不就是高了些么,真是肤浅!” 被当面这样排斥,莫芷看着面前这比自己高出快两头的女子,眸中不由一沉。虽然她不是侍颜,可等她将侍颜和洛凰他们都解决了以后,定然也不会放过她! 与洛凰告别离开后,莫芷看着手中银针。一转,便往大皇子府而去。 见到了侍颜后,洛凰才明白刚才那名女子为何看着诡异了,原来竟是男子假扮的。 看着白玉恢复了本来面目,除了眉眼之间的阴冷,却哪里还能看得出刚才的妩媚动人。再看他围绕着侍颜忙前忙后的样子,也没了刚才的莲步聘婷和兰花指。 侍颜听着洛凰与她说起箫一笑如何焦急寻找自己的事情,眼眸只是微微一垂。 “侍颜,箫少爷对你亦是情深意重。你既心中有他,又何不让他知道呢?” 让他知道…… 她又何尝会愿意看他苦苦寻找自己,又何尝不愿意让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可当她真站在他面前时,却…… 侍颜只是摇头:“不会的,他是重义气的人。他一直以为那些人的目标是他,我只是被他牵连……” 白玉在一旁担忧看她,低声道:“师妹,既然是箫一笑找你只是出于义气,你就别多想了。反正,这事,很快就有了结了。” 是啊,很快就了结了。 侍颜看向洛凰道:“洛姑娘,我师兄说的没错。过几日我就能回到一笑身边,到时一切将会恢复如常。还请你和怀王殿下继续为我保守秘密。” 侍颜与箫一笑之间究竟曾如何,洛凰自知不明了,只是阿熙与箫一笑之间情同手足,虽然他们不能将侍颜的行踪告诉箫一笑,可箫一笑为侍颜做了什么,却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她,让侍颜自己去抉择。 不知,侍颜选择再如往常那边跟在箫一笑身边,只做一个影子般的存在是否真的好。 想起,自己与百里熙之间,一同经历了那么多,能像如今这样,着实很幸福了。 回到怀王府里,洛凰想,一会儿待她见到百里熙的时候,或许应该与他去做那些他时常念叨着想要两个人一起去做的事情。 然而,洛凰回到自己在怀王府的院子里,还没见到百里熙,就先看见了,一见到自己就有些紧张的春语。 “小姐,你不是去侍颜姑娘那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春语一边说着,一边到了洛凰身边,道:“对了小姐,瑶珠刚才说有事情要禀告你。” “啊?”正出现的瑶珠,听见春语的话,不禁下意识的愣一下。 在接到春语递给她的一个眼神后,瑶珠才是恍悟,连忙点头道:“对,是有事。洛姑娘,那个……哦,洛姑娘,城西那几家店铺的账本已经送过来了。” “账本,你昨天已经交给我了。”洛凰点一点头,便是抬脚往院子里走去。 只是她才走没两步,春语却是一声:“哎,小姐,等下——”,便是又拦在了她的身前。 洛凰看眼今天有点奇怪看两人,不禁淡淡一挑眉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对此,春语和瑶珠自然是连连摇头。 狐疑看眼两人,看看现在还没出现的百里熙,洛凰问道:“阿熙呢?是他怎么了么?” 春语和瑶珠对视一眼。 “王爷他——” 两人还未说出什么,就听见一声轰隆,伴随一声惊叫,旋即就见院子一处,已经有浓浓黑烟开始冒出。 “不好,王爷!” 当即,春语和瑶珠的面色一白。 阿熙?! 难道是大皇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除去阿熙,竟派了杀手来怀王府?! 在春语和瑶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们就见洛凰的身影闪过如一阵风般就往浓烟滚滚处而去。 ☆、第九十一章 “咳咳咳——王爷,你快出来——” 冒着浓烟的屋子前面,青泽被呛得咳嗽不止,还不忘朝里面喊道。 与青泽被烟雾熏得眼泪差点流出来的狼狈不同,百里熙浓烟滚滚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依旧是玄衣洒然,一派得云淡风轻,只是在他揭开手上的盒子看了一眼后,俊脸上的淡定不经意的就纠结成了一团。 只有范昀,拎了个水桶,很是淡定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洛凰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略显奇怪的一幕,这不是院子一角的小厨房么?一向君子远庖厨的百里熙怎么出现在这里? 何况,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倒像是差点走水了。 “阿凰?你回来了?” 见着洛凰出现,百里熙当即将手上的盒子背在了身后。 “你们在这做什么?”洛凰狐疑看他问道:“还有,你拿的是?” “哦,没什么。”百里熙淡然一笑,“是青泽,他突然说想做些东西给我吃,只是没想到他的厨艺着实堪忧了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缓缓拿出转而从容递给青泽,道:“青泽,再接再励,本王相信你的厨艺一定会提升的。” 而百里熙的话音还未落,随后跑来的春语看着厨房的惨况,就已经直接拆台道:“王爷,你给小姐做的包子是不是做坏了?” 当即,百里熙:“……” 洛凰怔忡一下,望向百里熙:“你要做包子?” 而且还做坏了,要推脱给青泽?! “唔。是我想做给你吃的。”百里熙手上一转,还是递到了洛凰手上。 既然都已经被拆穿了…… “包子?”洛凰接过,打开食盒看一眼某王爷生平第一次做的包子,只是那卖相……洛凰实在是不忍心地默默合上了。 为什么突然做起了包子。 原来,在洛凰去看侍颜的时候,春语与瑶珠正说起洛凰以前念叨过的包子时,正好被百里熙听见。 “我经常念叨的包子?”洛凰问。 百里熙点头:“你与春语提过多次,想必那包子定然很是美味,才让你如此怀念。” 想一会儿,洛凰还是没想起,究竟自己念念不忘的是什么包子,终于,在视线扫过食盒的时候,不由了然,让她印象深刻的包子,似乎只有……宁道长的包子。 “阿凰,虽然我不知道让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包子究竟是如何的味道,不过,相信以本王的天赋,再做几次包子,味道一定也不差。”百里熙颇自信道。 “其实,你的包子和宁道长的包子已经异曲同工了。”洛凰低笑道,一想到做任何事情都得心应手的百里熙,在厨艺方面的造诣竟也是如此的让人意外,春语他们不过走开一会儿,他就差点把厨房给烧了,她可不敢再让他多尝试。 “原来让你念念不忘的是宁道长做的包子。”百里熙道:“我听浮生说宁道长最擅长做包子,他小小年纪一口气也能吃下五六个,想必味道一定是很好的。” 对宁道长的包子印象着实深刻,洛凰意味深长一笑道:“味道的确很独特。” 听洛凰这么说,百里熙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待日后见到了宁长生,定要亲口尝尝,与他讨教讨教才是。 看那一盒他都不忍心多看一眼的包子,百里熙难得惆怅下,“可惜了要给阿凰你的惊喜。” 到底是百里熙第一次下厨做的东西,虽说那包子的卖相着实惊人了些,不过洛凰也不忍见他气馁,道:“也许你这包子的味道会不错。” 刚才她也问过春语,这包子馅是她在一旁看着弄的,所以也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看眼不知是几个包子变成的如大团面饼般的“包子”,洛凰拿起春语准备的筷子,打定主意要多吃一些阿熙第一次做的包子。 只是包子才入口,洛凰面色不由微微一变,当即决定还是放弃,不要折磨自己的味蕾。 “阿凰,味道如何?”百里熙凑过去盯着洛凰,问道:“是不是还不错?” 之前看穆春寅带去的话本里,就有类似的桥段,不管做的好吃与否,对方都会说好吃。 洛凰看他一眼,只是道:“味道很惊喜。不过这样的惊喜还是一次就好了。” 惊喜?百里熙自己尝一下,也是面色微微一变,道:“阿凰你说的没错,这种惊喜当真一次足矣。” 经此一事,洛凰想日后百里熙一定会继续遵循君子远庖厨了。 然而百里熙是谁,很快他便笑道:“那日后我再做其他的给阿凰你吃如何?久而久之,总有让你念念不忘的。” 见他这么自信,洛凰也是笑道:“好。” 只要是他想做的,她都奉陪,不管是细微之事还是生死攸关。 怀王府内一片气氛融洽,而箫将军府内却有些压抑。 尤其是在又过了两天以后,箫一笑依旧还没有找到侍颜的任何消息。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饶是箫大将军都看不下去,亲自把儿子打晕了带回家去。只是箫一笑半夜醒来,便又是冲了出去找侍颜。 “一笑,你能不能为了我休息休息,冷静一下。你这样漫无目的也是找不到侍颜的下落的。”莫芷跟在一旁,她拽着箫一笑便要让他回去。 箫一笑挣开她,蹙眉道:“阿芷,为何你也要拦我?这么多天都没有侍颜的下落,你让我如何能冷静?!” 莫芷虽然对箫一笑无爱,可自己到底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她看着面前全然没了昔日从容的箫一笑,掩下心中怒意,敛眉楚楚道:“一笑,侍颜不过是下人,你知道这几日你为她如此,周围的人都是如何看我的么?他们都说,在你心中,侍颜比我这个未来的娘子还要重要。” “阿芷……”箫一笑叹气道:“你最清楚不过,侍颜是受我的牵连,你何必在乎那些蜚短流长。” “你若不让我在意,那就跟我回去。侍颜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我们的婚事已经搁置了几天,岂能因为侍颜受影响。”莫芷再次拽了箫一笑就要回去,她巴不得侍颜再不出现,绝不能让箫一笑找到她。 “阿芷,你应该相信我的。为何,你不能帮我一直找侍颜呢?”箫一笑站住道:“其他人的话,老子从来都不放心上的。” 人活一世或长或短,若事事在意他人看法,何其累,又如何能开心。 看着一向鲜少拒绝自己的箫一笑,这几日为了侍颜一再的无视自己,莫芷终于忍不住恼怒道:“你根本就是心里喜欢侍颜是不是?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我?” “阿芷,你不要胡思乱想。”箫一笑微微蹙眉,隐约只觉得头疼。 “我胡思乱想?那箫一笑,你自己看看你这几日为了侍颜疯癫的模样,当真是我胡思乱想么?” “阿芷……” 箫一笑上前想要保住她安抚,莫芷却一把推开他。 “你自己想清楚,如果你还要跟我成亲,就将寻找侍颜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 说完,她便是转身离开。 自从她有了这张脸以后,还从未有男人能拒绝她。何况,像箫一笑寻了“她”多年的人,更不会舍得她。 而且,就算她不爱箫一笑,也不能容忍他心中看重别的女人比她还重要。 被留下的箫一笑看着莫芷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隐隐作痛的头更痛几分。 他不希望日后侍颜与莫芷为此产生隔阂,叹一声,便是往莫芷追去。 在箫一笑离开没一会儿,就有两道身影悄然出现。 “师妹,你看箫一笑去追云瑾了。在他心里,只要是有那张脸的女人都比你重要,你可千万别再喜欢他了。”白玉直言道:“你看,像你师兄我这样的才是最值得你托付终……” 侍颜淡淡看过去一眼,白玉才是不情愿的安静下来。 “师兄。” “师妹。”白玉眼睛亮亮望着侍颜。 侍颜看眼猛然大步靠近自己的白玉,“我去找莫芷,你也按计划行事。” “好,师妹,师兄做事你放心。”白玉信誓旦旦道,看着侍颜离去的身影亦是一转身。 师妹,最后一定会知道师兄他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而当侍颜突然出现在莫芷家中的时候,莫芷却是意外的。 “你是来送死的么?” 论武功,她自然不是侍颜的对手。可饶是侍颜的剑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莫芷依旧无惧,道:“你想杀我?” 侍颜冷道:“莫非你以为我不敢?” “你自然敢。可是……” “阿芷,你是不是在家?” 莫芷正说着时,就听见不远处,箫一笑的声音正传来。 闻言,莫芷看向侍颜的眼中更是不掩得意道:“你躲起来几天,我还以为是想出了什么好法子来对付我。侍颜敢却不能杀我,因为你是舍得让箫一笑伤心的。” 莫芷轻笑着推开莫芷架在自己脖子边上的剑,扔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便是转身,道:“一笑,我在——” 清风吹拂过树叶飒飒而响的时候,莫芷的话戛然而止。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冷剑,无法相信,箫一笑就近在咫尺,侍颜居然会杀了她。 她狠狠看向侍颜,“箫一笑,会恨你的。” 侍颜薄唇只是冷冷勾起,缓缓抽出长剑,不再多看她一眼。 在莫芷无力躺在地上的时候,隐约只听见不远处的声音,不甘地瞪大了眼睛,只是却再没丝毫力气。 “阿芷,是我最近疏忽了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侍颜她与我有过命的交情,我不能不管她,也希望你能体谅我。” “一笑,刚才我也是冲动了,怎会怪你呢……” ☆、第九十二章 在洛凰和百里熙跟着莫芷悄然闪身进了那个院子后,目睹了莫芷和侍颜之间短暂的狭路相逢,却也没想到,莫芷竟然就那样轻易地被侍颜结果在了剑下。 深红的血液渗透了地面,看眼瞪大了眼睛不瞑目的莫芷,原本娇美的面容不过一会儿就松松垮垮仿若面皮。 “这就是换颜术的后遗症了。”洛凰微微蹙眉。 百里熙扫一眼,就拽着洛凰离开,道:“既是居心不良,便是死有余辜。” 只可惜了,他还没来得及查出她幕后的指使之人究竟是谁。 拐过弯,不过几米。 洛凰和百里熙就看见箫一笑正惊喜看着侍颜,而一旁正站着的一名女子,却是与“莫芷”,一模一样的面容。 “还好你没事,老子就知道你没事。”箫一笑望着侍颜道,对身边的那位莫芷却浑然未觉有何不对。 “让少爷担心了。”侍颜半面面具之下依旧静静恭敬有加。 一旁那位莫芷姑娘婉然一笑道:“侍颜姑娘你没事,一笑能安心,我也就安心了。” “阿芷,那你没有在生我的气了吧?” “自然没有,一笑,刚才也是我不对。” 那边箫一笑与莫芷说着话,握着她的手,两人之间一片融洽。 百里熙意味深长地看着箫一笑和莫芷。 洛凰的视线落在侍颜的身上,刚刚莫芷分明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莫芷必然是侍颜弄出来的……原来,她说要对付莫芷,是这样的对付。 既不动声色除去了居心叵测的人,又不会让箫一笑难过。 察觉到洛凰的视线,侍颜回望过去,深邃的眼眸如深潭平静无波,似乎像是在说,“看吧,他爱的只是那一张脸而已”。 在侍颜和洛凰正静静看着的时候,另一边箫一笑安抚莫芷几句后,便是与侍颜关问道:“侍颜,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是不是那些人把你抓起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虽然面前侍颜看上去一切安好,箫一笑的询问中依旧难掩担忧。 他不停问着侍颜消失这好几天的事情,侍颜也是问多答少。只是她看着面前的箫一笑却会有不时的失神。 从她以侍颜的身份跟在他身边,这些年来,他从未对自己如此焦急过,甚至也从未让自己这么憔悴狼狈过。 阳光照过树荫蔓蔓,正映在箫一笑满怀关切的脸上。 百里熙侧身低声与洛凰道:“一笑那小子一直说个不停,还说箫大将军喋喋不休,我看他现在可比箫大将军啰嗦多了。果真是父子,这也会遗传。” 洛凰闻言不由侧看向他,想起百里熙做包子那日,范昀也曾追忆往事,说起过—— 昔日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有段日子也往厨房里去,洗手亲做羹往姚瑾那里送去,味道虽然不好,姚瑾却是逢人问起都笑言百里霈的厨艺堪称一绝。 只是不知,百里霈以往与姚瑾的感情那般好,为何却成了今日的模样。 “师妹,师兄来了。” 在箫一笑正与侍颜说着话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玉就闪进了两人之间,将箫一笑挤开。 “师兄?”箫一笑看着白玉对侍颜的关怀备至,不由怔忡一下:“侍颜,我怎么不知你还有一个师兄?” 侍颜抬眸看他。 旁边白玉已经开口道:“箫少爷,我师妹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以后有我在师妹身边,我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伤的。” “侍颜……” “师妹,你说是不是?” 在箫一笑还想与侍颜说什么的时候,白玉就已经一把揽住侍颜的肩膀笑问道。 侍颜淡淡看一眼白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是静静不言。 而她的反应和白玉笑得过于灿烂的笑容落在箫一笑的眼中,让他心中莫名一闷。感觉到心里的变化,箫一笑想,或许自己这几日也是真的累了。 一行人回了箫将军府,箫一笑一直陪在新出现的莫芷身边,两人一路的谈话,莫芷都对答如流,仿佛她一直都是那个莫芷。 至于白玉,则始终跟在侍颜身边,他也不管侍颜有没有反应,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竟也是自得其乐。 百里熙与洛凰在后面看着两两之间融洽的气氛,惹得他时不时看向洛凰,明明他能感觉到阿凰最近对他的态度不同了些,究竟何时,她和自己才能…… 大皇子府中。 幽暗光线照入屋子里,摇摇曳曳的晕黄灯光也无法驱散一室的压抑。 “云瑾的尸体当真找到了?” 百里涵端坐着,努力抑制下汹涌的怒意,看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属下,沉声道:“那也没有查出送信的人究竟是谁了?你们这一群废物!本王绝好的一枚棋子就这样毁了!” 跪在地上的男子头垂地更低,颤声道:“属下赶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跟云瑾一模一样的女子,会不会她才是真正的莫芷?而且属下跟踪去箫将军府的时候遇上了五皇子的人,这一切会不会是五皇子的阴谋?” “百里渊?”百里涵摇一摇头,眸中阴鸷道:“他最近围着箫梓予转,忙着拆本王的台。他若发现云瑾的事情,箫梓予早就对他另眼相待了。” “大皇子。”一直站在百里涵身边的一名男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他们固然无能,可云瑾已死也是不能改变的事。这会不会是怀王殿下察觉到什么了?” 百里涵扣着桌面的手一顿,想起前几日云瑾来找自己时说过的话—— “大皇子,洛凰可能察觉到属下的秘密了?” “属下也不确定,怀王殿下是否知道。” 砰—— 一只茶杯被摔在地上,粉碎。 “是不是他,明天拿洛凰来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第九十三章 【第一更】 翌日。 按照日子已是入秋,夏日的炎热依旧未减。 马车缓缓从城南一处茶楼驶出。 春语抱着几本册子,看眼旁边翻看着的洛凰,俏丽可爱的小脸上不禁浮现一丝不解道:“小姐,你一个人打理几家铺子太辛苦了些,你为何不让王爷帮你呢?” 生意难做,又要劳心劳力,春语不明白,其他女子都希望嫁个好人家,能不为生活所累,可以安稳度日相夫教子。到了小姐这怎就不一样了。 “阿熙不是一直有帮我么。”洛凰看着册子并不抬头地回答着:“从当初离开靖安王府时至如今,阿熙已经帮我很多了。” “小姐,那如果王爷还想帮更多呢?”春语盯着她问答。 “他还想帮更多么?”洛凰抬眸,却是直接摇头道:“他若还要帮,那我日后要如何养他呢。” 砰一声,春语怔忡间脑袋撞在车壁上。 “养、养王爷?!” 她是不是听错了? 洛凰点头,却是认真道:“如今旸国形势不定,我们总要未雨绸缪。说不定哪天阿熙就想离开祈城,那时候我就能养他了。” 这段时间她也算是弄明白了,对于旸国那无上尊崇的位置,他当真没有一点想法。 作为怀王殿下的他很强大,而自己却不想一直被他庇护,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她也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可以护他无虞。 “小姐,那你喜欢王爷么?”春语不由问道:“不是其他的喜欢,就像是杜大人对云瑶姑娘的那种喜欢。” 虽然因为婚礼那天的事情众人都为杜则宁不值,可杜则宁对云瑶依旧一往情深,不时还会去云瑶的院子里坐会儿。祈城里不少姑娘都在谈论着,一生若是能遇见一个像杜则宁那样深情相待的人何其幸运。 “像杜则宁对云瑶的喜欢?”洛凰脑海中闪现过百里熙的面容,她微微垂眸:“我……” 就在洛凰才要回答时,马车却突然停下来,有几个人团团围住了马车,而后就有一辆奢华的马车并驾而停。 “洛姑娘,可否赏光与本王过府一叙?” 询问的话带着毋庸置疑地命令,洛凰不由微微挑眉,这是百里涵的声音。 与怀王府里不遮掩的华丽相比,大皇子府里却是相对低调简约了很多。 相较于大皇子年少时的轻狂,近些年来百里涵的修身养性为他在朝中已经攒下了不少好名声。 “阿熙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来,洛姑娘不妨先喝杯茶等等他吧。”百里涵声音才落,就有人迅速端了茶送到洛凰手边。 茶香淡淡很是宜人。 百里涵见洛凰端起茶杯,眸中不由微闪一下,慢声道:“本王听说洛姑娘你与箫一笑的交情也是不错,近来本王听了些与莫芷莫姑娘有关的不好传闻,或许洛姑娘你可以与他提个醒,要他提防一二。” 洛凰缓缓将茶杯放下,凝视他道:“那不知大皇子是听说了什么呢?” “本王听说,那莫芷与五皇弟有些关联,她不仅是一名杀手,而且嫁给箫一笑也只是为了图谋箫家在军营中的势力。”百里涵一边说着,一边眸间幽幽望向洛凰道:“洛姑娘,你觉得事情若如此,那莫芷是不是当杀?你又是否愿意替本王传话呢?” 百里涵一边说着一边看眼洛凰手边还未喝一口的茶,笑道:“洛姑娘不妨先喝一杯茶想想,这可是本王让人特意准备的好茶。” 洛凰轻笑一声,直视他道:“可惜,大皇子说的事情洛凰无能为力,就如这杯大皇子你特意准备的茶,洛凰也无福消受。” “哦,是么。”百里涵墨眸一沉,冷冷笑道:“看来洛姑娘你果真知道本王的事情了。” “大皇子不也已经怀疑洛凰,所以才在这茶里加了幽蟾花的花粉么。” 对于彼此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情,洛凰也并无耐心与百里涵绕圈子。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本王就更不能放过你了!”百里涵霍然摔杯为信号,下一瞬就已经有两名暗卫扣住洛凰肩膀。 百里涵得意一笑道:“你若不知道本王的秘密,将本王刚才说的话转述给箫一笑他们除去了那个莫芷,本王说不定还能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现在,你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百里涵——你当真要如此?你就不怕我将一切告诉阿熙么?”洛凰问道。 “待你成了本王的傀儡,你觉得你还能对阿熙说什么呢?”百里涵得意的眼眸里迸射出森然冷意,看着洛凰幽深看着自己,一耸肩坐下道:“这都只怪你太有恃无恐,以为阿熙看重你本王就不敢竟你如何。可你又怎么知道,本王对阿熙早就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只要他不在了,就算父皇再偏心也没用了!” 洛凰看着百里涵愤然有点扭曲的面容,“阿熙一直尊你敬你,你就一点不念兄弟之情?” 闻言,百里涵只是端起茶杯慢慢送到洛凰面前,森森然笑着:“只有他死了,本王与他才会有兄弟之情!洛凰,你就喝下去吧!” 百里熙那么看重这个女人,虽然他没有了云瑾那个假“莫芷”的棋子,可将洛凰变成任他操纵的傀儡,他也一样会赢! 他抬手就要将那杯茶强灌给洛凰。 “呵呵——”百里熙忍不住得意地笑。 只是他还没笑出声,就感觉到腹间一痛,人却是已经往后飞去。 他手中强灌的茶杯,啪——亦是飞了出去摔碎在地。 旋即,就见原本被制住的洛凰,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一动,就见紧紧扣住她的两名暗卫纷纷一声暗呼,身子就已经瘫软在地上。 “你——”百里涵心中一惊,为何云瑾竟没发现洛凰会武功。 “百里涵。” 幽幽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在百里涵的耳边响起,就见下一瞬,洛凰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而她袖手拿起的一块茶杯碎片正抵着自己。 “本王倒没想到,你的武功不错。”百里涵沉声道。 洛凰淡然看他,“若什么都如你所料,我又怎能有恃无恐?” 抵在脖子处的茶杯碎片,生出森森寒意。 百里涵坐起身子,心中虽然气愤,面上却依旧噙着笑:“就算本王失策,洛凰你又能耐我何?你也说了,我那个傻弟弟他最敬爱我这大哥了。” 他的笑容森冷而又得意,伸手缓缓推开洛凰抵着自己的碎片,斜睨她一眼,“你若真杀了我,他可是会很难过的。” 扫一眼渐渐远离自己的碎片,百里涵便是要起身道:“洛姑娘,还不快扶本王起来?当心一会儿阿熙要误以为你想对本王不轨了。” 看百里涵摆出大爷模样的吩咐,洛凰漆黑的眼眸中一沉,“是,大皇子,民女这就扶你起来!” 话音方落,洛凰拽着正半起身的百里熙,腿上一抬,狠狠正中他最脆弱的地方。 “啊——” 因着剧痛,正要起身的百里涵痛喊一声,就已经捂着疼痛的部位像虾子一样倒在地上,疼痛难忍,额头上顺便布满一层薄汗。 “洛凰你——”百里涵又痛又狠地瞪过去。 洛凰拍拍手,半蹲在他面前,一笑道:“大皇子,不知你想告诉阿熙,民女是如何对你不轨的呢?” 看着他凶狠的模样,洛凰俯身看向他,道:“你刚才说的没错,阿熙敬重你这个大皇兄,所以我不能杀你,可总有一些方法却也能让人生不如死。就好像现在……还有——” 洛凰的手指点过百里涵的几处穴道,再抓起他无力反抗的一只胳膊,顿时就让百里涵感觉放佛有一把生了锈很钝的刀子在砍磨着自己的胳膊,当真让人几欲发疯只能嘶喊发泄,而可恶的是,洛凰偏偏点住了他的哑穴,竟也无一人察觉到此处的反常。 此时此刻,却让百里涵万分期待百里熙的到来。 “怀王殿下,你来了。” “大皇兄和阿凰呢?” “回怀王殿下,王爷他和洛姑娘这会儿正在后院赏花,怀王殿下还请从这边去后院。” 院外,百里熙的声音隐约传来,又慢慢远去。 洛凰看眼面色已经一片煞白的百里涵,道:“大皇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想杀了我,我也奉陪。既然我们都想维持你在阿熙面前好大哥的形象,不如这里的事情我们就都当没发生过如何?” 百里涵愤愤盯着洛凰好一会儿,才是不甘愿地点头。 两人彼此互望的眼神里,俱是隐隐杀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百里熙就已经去而复返。 “怀王殿下,都是奴才的错,没想到那会儿大皇子和洛姑娘已经从另一边路上返回来了。还请怀王殿下恕罪。” 脚步声渐行渐近,黄灿灿的阳光照射进屋子里,很快百里熙修长如兰芝玉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阿熙,你今日可是来晚了。为兄已经与洛姑娘畅谈了好一会儿了。” 屋子里,雅香淡淡,百里涵当先与百里熙笑道。 洛凰端坐在另一侧,亦是淡然含笑。 茶香袅袅,满室和谐。 虽然百里涵噙着笑容语出调侃,洛凰却知他心中确实如此想的。 “大皇兄,你若是不将阿凰提前接来,那我就不晚了。”百里熙施施然走到洛凰旁边的位置坐下,转眸凝视着百里涵,问道:“大皇兄,你今日面色不太好,可有找御医来看看?” 听着百里熙关怀的话,百里涵面上笑容顿一下,道:“为兄没事,不过是这几天累了些。” 让御医看了,他的脸岂不是丢尽了。 看眼与百里熙欢声轻聊着的洛凰,百里涵心中怒意跟是汹涌。 “大皇兄,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直到百里熙叫着他的时候,百里涵此时回过神来:“哦,为兄没在想什么。” “是么?可是大皇兄,我刚才看你却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真的没什么吗?”百里熙却是不信道。 “阿熙,其实洛凰她——”百里涵不甘自己竟被一个小小女子反制住,他想说些什么,可余光了察觉到洛凰看来的视线时,之前的痛意不禁闪现过心头。 “阿凰她怎么了?”百里熙问。 百里涵眸中闪烁一下,沉声道:“其实,刚才为兄与洛凰姑娘正说起五弟的事情,一时想起,为兄心中不免很是愤然。” “哦。五皇弟,他怎么了?”百里熙抬眸看去,慢声问道。 “阿熙啊,为兄着实为你担心哪。”百里涵面上一整,很是关切道:“你可一定要小心提防五皇弟。” ☆、第九十四章 【第二更】 “提防五皇弟?” 屋子里茶香浮动,洛凰在一旁安静喝茶,听着百里熙与百里涵之间的对话。 而前一刻才和她愤然相向的百里涵,这会儿俨然和善关爱的兄长,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与他说着百里渊可能对他的图谋不轨。 “阿熙,之前杜则宁婚礼上的暗杀,虽然有穆春寅为你证明,但是为兄太了解他多疑的性格,他本就嫉恨父皇对你的疼爱,如今云瑶在刑部大牢中失踪,他更坚信要杀他的人是你。何况,还有箫梓予对你又……”百里涵一边说着一边坚定道:“你是为兄最疼爱的弟弟,所以定要照顾好自己。百里渊那小子若真敢对你不利,为兄绝不会放过他!” 百里涵的一番话配上溢于言表的关心,当真词真意切。洛凰垂眸默默,这位大皇子的演技当真已入炉火纯青之境。 “云瑶一事,刑部自有调查,五皇弟行事稳重,不会做出糊涂事的。”百里熙喝一口茶说道。 百里涵直视他,淡道:“阿熙,几年不见,你却比以前心软了些。无情,才是帝王家。” 静然一瞬。 百里熙抬眸看他,缓缓一笑,道:“大皇兄说的是。不知道大皇兄,认为当如何呢?” 闻言,洛凰亦不由看过去。 袅袅茶烟中,只见百里涵绝然冷笑:“杀之,永绝后患。” 余光里察觉到洛凰视线,百里涵亦状似无意地扫过她一眼。 他可比她更了解百里熙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感情,她想要以己之力保护他,无异于螳臂当车。而这么多年来,从那件事情以后,还从未有人让他吃过那样的亏,洛凰!他也绝不会放过。 屋檐之下,一株花树葱葱郁郁。 百里涵静静看着百里熙与洛凰远去的身影,眸子里一片冰冷。 “大皇子,怀王殿下既然并无问鼎帝位的野心,何不再拉拢他为我们所用?以皇上对他的宠信,太子之位、九五之尊不都是您的囊中之物么?” 森然冷笑一声,百里涵转身道:“你懂什么,太子之位、九五之尊本就是属于本王的算得了什么,本王真正想要的是百里熙的性命,只有他不在了,本王才能舒心,才能真正得到本王想要的。” 一旁的男子闻言更是躬身恭敬,饶他跟在喜怒无常的百里涵身边多年,也始终摸不透他的想法,只是恭顺道:“大皇子的深谋远虑,属下只有誓死追随。只是,听说箫大将军最近似乎已经有意要将箫小姐许给五皇子了,若真如此,想要除去他恐怕就……” “正是如此,才是一箭双雕的好时机。”百里涵看眼谦卑的属下,心中此是舒缓了些,道:“百里熙虽然还不知情不会对本王有所防备,但是洛凰却一定要尽早除去。三日之后的秋日宴上,你说,百里渊若是撞见他心爱的箫梓予与百里熙的私情苟合,他会有何反应?” “那时,秋日宴上必然一片混乱,洛凰被杀谁又能知道凶手是谁。大皇子此计当真高明。” “洛凰一死,对百里熙打击定然不小,正是对他下手的好时机。而百里渊的婚事不成,他也必会恨极了百里熙,到时候只要本王推波助澜一下,他就会动手替本王除去百里熙。而他,呵呵……” 想到那时,百里涵就不禁笑了:“一个能残杀手足的人,如何还有资格与本王抢?就是父皇,也再容不下他。还有——” 他眸中骤然射出暴戾道:“还有刚才那两个废物!本王要亲自教训教训他们!” 既然看见了他刚才丢人的一面,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天空湛蓝澄净无云。 “阿凰,以后不管谁请你,都要跟我一起去好么?就算是大皇兄也不可以。” 听着百里熙突然的话,洛凰不由深看向他,他和百里涵不是一直兄弟情深么?他这么说,莫非是发现什么了? 而对上洛凰的视线,百里熙只是依靠着车壁,俊颜上一笑道:“你也知道本王不仅聪明而且还长得很好看,这祈城各个世家里瞧上本王的人太多。——>其实,我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是为了替你挡掉一些情敌,让他们都明白,在我眼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人。” 洛凰:“……” “阿凰,你看我是不是很为你着想?”百里熙侧身对她,笑道。 “……”洛凰再次默默,看着某王爷一副快说是的模样,扭开头,还是选择看向窗外。 原来,他并未察觉到百里涵的杀机。 被无视的百里熙却并不死心,他轻叹一声,低喃道:“其实,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若有人想对你不利,让我如何能安心。” 习惯了自恋的怀王殿下,可这样轻叹柔语的怀王殿下,洛凰却还是不太习惯的。 她扭头看向百里熙,道:“阿熙,你一直很为我着想。” 满意了的怀王殿下,玉颜上扬起一抹笑道:“那我是不是很好?” 洛凰:“嗯,很好。” 百里熙:“那这么好的我,你是不是应该多跟我在一起呢?” 洛凰:“嗯,应该。” 百里熙:“那你是答应我了?” 洛凰:“嗯,答应。” 百里熙看着回答的一点都不走心的洛凰,墨眸微转一下:“那你有没有更喜欢我?” “嗯,喜……”洛凰才要下意识地说下去,就见着某人过于耀眼的笑容,才是回神,“……没有。” 于是,这下就换成了百里熙。 “……” 只差一点却功归一篑。 百里熙微微一笑道:“阿凰,其实我们都这么熟了,而且跟本王表白过的女子也不少,你尽管说,本王是不会害羞的。” 洛凰默默,他害羞?不该是那些女子害羞么。 看他好整以暇的模样,洛凰便也明了,他是不会害羞,他这分明是想骗自己给他说什么话。 “阿熙……” “嗯,阿凰,你说。我在认真的听。”百里熙一脸的浅笑正直。 洛凰顿一下,道:“好歹你也是堂堂怀王殿下,这样无赖真的好么?” “我这么认真,怎么会无赖呢?”百里熙一脸无辜,道:“你看我一直端端正正,无赖,那不是穆春寅会做的事情么?或许,阿凰,你是在暗示我要效仿穆春寅么?” 百里熙装作恍然大悟,道:“三日之后的秋日宴是个好日子,箫大将军有意在那天宣布五皇弟与箫梓予的婚事。阿凰,不如那天,我也请父皇下旨为我们赐婚吧?” “赐婚?!”洛凰就怔住了,不知为何就扯到这了呢! 而另一边百里熙已经吩咐青泽转去云秀阁。 俊朗玉颜上是满满的笑意,百里熙道:“云秀阁里都是老师傅,阿凰你喜欢什么样的喜服一会儿就告诉她们,我们成亲,一生只一次,我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成亲……”洛凰看着百里熙的笑脸默默了。 她想一想,道:“阿熙。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我,许是因为当初我救了你。若当时救你的是其他姑娘呢?你又是否会喜欢她们,那样的喜欢或许只是感激。” 百里熙嗯一声道:“阿凰,或许你说的对。若当初救我的是其女子,或许我也会喜欢上她们。但是,如果不是你,救我的人也或许会是一个男子,或一名老妪呢?世上的人那么多,可出现在我面前偏偏就是你,你又何不想,这就是上天许给我们的缘分,我们本就应该在一起呢?” 他笑看向洛凰,深深道:“如果人有来生,此间的事情会再发生一遍,就算救我的是其他女子,我也不会喜欢。浮世里,我会等与你的相逢,然后再次喜欢你。所以,阿凰,我对你,不是感激,而是非你不可。” 他的眸光轻轻柔柔,若和煦的日光笼罩子啊心头,让人觉得暖暖。 洛凰心中微凛,亦是不受控制地凝视着他,看他诉说着自己的认真。 面对着洛凰深深凝视的目光,百里熙朗然低笑。 “阿凰,那我们先去把你的喜服定下来,这样我们就能早点成亲了。” 再听见“成亲”两个字,洛凰回过神来,发现马车已经停在云秀阁前。 “阿熙,你——你是认真的?” 百里熙看她一眼,率先就已经下了马车。 饶是青泽和春语也被惊到了。 看着马车旁的百里熙,洛凰顿觉头疼:“阿熙,你别闹了。” 他是怀王殿下,是旸国皇帝最看重的儿子,他的婚事岂是能儿戏的。 何况,这个转变着实太突然,她有些吃不消。 “咦,那不是怀王殿下么?” 云秀阁前已经有人看见百里熙,掌柜亦是眼尖,连忙迎了出来:“怀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对着其他人,百里熙便又是恢复了一派清冷的模样,道:“邬掌柜,你这里的喜服最有名,本王来自然是为未来娘子的喜服。” “怀王殿下要成亲了?!不知新娘是哪家的小姐?”邬掌柜不由愣住了,这么大的消息为何他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百里熙扬唇浅笑,只是看着洛凰,一字一句认真道:“阿凰,对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第九十五章 【第三更】 周围所有的声音好像都隐退消散,只余下阳光里的百里熙,君子如玉,风华清冷。 看他墨黑的眼眸更显深邃,没有丝毫的玩笑与捉弄,洛凰心中莫名就乱成了一团,下意识地道:“阿熙,你让我想一想。” 而下一瞬,百里熙面上的笑容更深几分。 他复又上了马车,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洛凰,道:“阿凰,你说想一想?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洛凰:“……” 原来他闹这一出,就是想让自己说喜欢他。 默默扭头,洛凰不再言语。 而得逞的百里熙心情正好,他凑到洛凰身边,道:“阿凰,我会等你亲口说喜欢我,想嫁给我的。” 马车旁,青泽已经识趣将邬掌柜拽到一旁,“待王爷婚期订了,再来做喜服。” 看着停下不过一会又驶远的马车,邬掌柜还是一头雾水:“能嫁给怀王殿下当然是越快越好,这还有何想的呢?” 在云秀阁前,一对外形靓丽抢眼的男女亦是看着远去的马车心思各异,却是箫梓予和百里渊。 “看三皇兄当真很喜欢那位洛姑娘。”百里渊站在箫梓予后面静静道。 喜欢? 箫梓予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一言不发便是又转回云秀阁内。 百里渊看她一眼,很快就跟了过去。就算她现在还不能对百里熙忘情,可她要嫁的终究会是自己,她既没有反对,那总有一天她的眼里只会有自己一人的。 而说好了会等洛凰亲口说喜欢的百里熙,直到秋日宴那天的心情依旧大好。 这两天他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缠着洛凰,问她什么时候会对自己说喜欢。 就好像现在—— 秋日和煦,放眼望去依碧绿葱郁,只是阳光暖暖没了前些日子的灼热。 “阿凰,你今天喜……” “没有。”不待百里熙说完,洛凰已经回答道。 闻言,百里熙也只是从容淡然负手而立,摇头无奈道一句:“姑娘家,就是口是心非。” 他一派的清冷,洛凰环视周围不时投来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王爷他也这么正直脸的问不正直的问题,让她不由默默。 有百里熙在的地方,总少不了注目,只是王爷他只跟在洛凰身边,每当有人想要过去与他寒暄一二的时候,人还未走近,就已经被王爷无意散发出的清冷阻拦,纷纷避开。 秋日宴是个交流情感的好时候,百里熙只是想着如何让自己和洛凰的感情沟通得再近几分。 “阿凰——” “阿熙,阿熙。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人群中,箫一笑突然就冒出来,冲过去拽着了百里熙的手臂就一脸的激动:“阿熙,老子有大事!” 大事? 看箫一笑这一副紧张的模样,百里熙与洛凰不由好奇看一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玩世不恭地他这个反应。 只见箫一笑神秘兮兮看眼四周,像是怀了天大的秘密,低声道:“阿熙,我发现这几天有些反常。” “什么反常?”百里熙拎起箫一笑的袖子,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移开,然后就伸手要去握住洛凰的手,却被她一掌拍开。 箫一笑也无暇留意他的小动作,长眉颇苦恼地皱在一起道:“是侍颜,她近日有些奇怪。” 是侍颜?而不是莫芷。 洛凰与百里熙默默互看一眼。 即将要迎娶的女子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箫一笑与莫芷朝夕相处没有发现,却只发现侍颜的反常。 “阿熙,侍颜以前独来独往从来不喜欢有人跟着,可她那个师兄出现了以后,她不止让他跟着自己,甚至侍颜还让他搂着自己的肩,对了,那个白玉甚至还敢牵侍颜的手!” 箫一笑很是不解道:“这些,侍颜以前从来都不喜欢的。那个白玉还是个花心的,可老子怎么跟她说,她却还跟白玉走得很近……” 箫一笑一股脑地说着自己最近的烦恼,他一想自诩最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事,却浑然没察觉到自己说到白玉时的醋意。 看着他时而蹙眉时而无奈的模样,洛凰不禁轻轻问一句:“箫少爷,你是在吃醋么?” “吃醋?”箫一笑愣一下,当即否认道:“老子怎么会是吃醋呢?哎——那边王家的小子,居然趁老子不在缠着阿芷——” 看着匆匆来又匆匆去的箫一笑,让百里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远走了。 百里熙看他远去,正为情所“困”,他亦是明白了:“一笑这家伙,明明是喜欢侍颜的,却偏偏又爱莫芷那张脸。” 秋日宴旸国每年都会举办,多年前皇上和皇后感情还好的时候,两人亦一起出现过,而近些年,却只有皇后来这秋日宴了。 秋日宴,一为郊游赏乐,一为让各世家权贵未婚男女得以结交。自然,也有一些平日鲜少往来之人会隐秘会见一面。 在百里熙与洛凰信步在林间,难得惬意的时候,就有一名宫人装扮的侍从,走到百里熙身边,低声道:“怀王殿下,五皇子约你在湖心小楼一见。” 而与此同时,秋日宴另一处,亦有人走到箫梓予身边,与她低语几声。 只见箫梓予眸中闪过诧异后,犹疑片刻,在那人又低声说几句后,箫梓予遥看一眼远处的百里渊才是点一点头,同往湖心小楼的方向而去。 湖心小楼半建于临湖的一处杏林间,往那去必然要穿过一处杏林,正是之前百里熙与洛凰所在的林子。 于是洛凰便遇见了真随人而来的箫梓予。 一见到洛凰,箫梓予便是傲然一抬头,对她如此的态度,洛凰也是了然,只是,箫梓予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却是面上一转,浅浅一笑,扔下一句“洛姑娘,你果真还是被我说中,不过如此”,便是扬长而去。 洛凰只当她还在计较沨湖一事,便也未曾在意。只是她才走两步,心头却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让她不由停下脚步回望着箫梓予离去的方向。 她箫梓予的方向追两步过去,就听见远处有人过来。 “洛姑娘,能见到你就好了,老子瞧见了白玉勾搭其他姑娘,你快随我去作证人。” ☆、第九十六章 做证人? 洛凰还不待说什么,箫一笑已经催促着她赶紧过去。 今日箫一笑风风火火,只在林间飞驰,倒让洛凰一时间将箫梓予的事情扔在了脑后。 “洛姑娘,他们就在那里!”箫一笑噙着一副捉奸的意味,如今可不止他一个人撞见,看那白玉还如何在侍颜面前狡辩。 丛林间,偶有几株花树还开着嫣红娇美的花。 绰绰约约间,洛凰亦见到其后一袭白衣的男子正与一名红衣艳丽的女子纠缠在一起。 细细看去,那白衣的男子还真是日日跟在侍颜身旁诉痴情的白玉。 “没错吧。白玉这家伙趁着侍颜被老头子叫走的时候,你看他们还抱在一起,他根本就是一个感情的骗子,如何能让他再待在侍颜身边。洛姑娘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劝劝侍颜,赶紧踢了白玉。” 箫一笑难掩激动的与洛凰说着,语气是他自己对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白玉!你终于被老子撞见真面目了——”箫一笑跳出去,怒目望向白玉。 而面对箫一笑的质问,正与红衣女子纠缠在一起的白玉,却是顿觉惊喜。 “箫一笑,你快来救我摆脱这个疯子——” 只见刚才还在说着是乱勾搭的白玉,刚挣开了那红衣女子的手,想要躲开,却又被那女子紧紧抱住。 “相公,你别闹了,该跟我回家了。”红衣的女子只是盯着白玉。 “这位姑娘,我还没成亲呢。而且,我只会娶师妹,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做相公吧。”白玉一边闪躲,一边申明,活像一个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小夫男。 “箫一笑,别愣着了,快来救我——喂,疯子,就算你是个疯子也不能这么占我便宜——师妹,快救我——” 这根本就是忠贞不渝嘛。 见状同样呆愣了一下的箫一笑却是不解了,刚刚明明两人很亲昵,怎么会是自己弄错了呢?! “白玉!你是不是又在耍老子!” 他欺身过去,拎了白玉想要问个明白。 而他此举却是正中白玉下怀。 “箫一笑,快替我拦着她。”白玉往箫一笑身后一躲,三人便是很快闹在了一起。 “白玉——” 红衣女子只专心抓白玉,而箫一笑想抽身,却怎么也甩不掉白玉的纠缠。 看着混乱的三个人,洛凰自是不会凑热闹,三人一会儿就打闹着不见了踪影。 隐约还能听见白玉说着自己只爱师妹,看来箫一笑为侍颜依旧要继续苦恼了。 微风徐徐,吹得人正是惬意,箫一笑和白玉那边却又骤起意外。 “你们是什么人?!” 只听见箫一笑一声叱问,就听见打斗之声瞬间响起。 树荫绰绰间,一片刀光剑影。 洛凰闻声,当即闪身而去。而那边箫一笑与白玉的动作也是迅速,洛凰还为靠近,就听见砰砰几声,箫一笑和白玉已经被人打飞出来。 “啊哟,这林子里怎么会藏着刺客?”白玉揉一揉胸口,却是吐槽道:“箫一笑,你不是说这秋日宴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么?” 今天先是遇见个一直叫他相公的女疯子,然后莫名又撞见了一群隐匿在林中的杀手,这运气着实该去找个道士看看了。 箫一笑扔给他一个白眼,道:“现在还废话,还不快点走!” 他才说着就已经冲动洛凰身边道:“洛姑娘,那些刺客太厉害,我们快走。” 伴随着打斗的金戈声不止,与此同时,亦有追杀过来的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尤其是蒙面人的视线落在洛凰身上时,更是森冷道:“快——洛凰在那里,快杀了她!” 蒙面人的后半句话,让洛凰不由微微挑眉,箫一笑和白玉两人更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们刚才还在纳闷,这秋日宴盛会上为何会有刺客潜伏,没想到竟是冲着洛凰来的。 “洛姑娘,怎么会有人想要杀你呢?”箫一笑纠结了:“前些天老子也被刺杀,难道真是流年不利?” “什么不利了。就是跟你撞在了一起才背。”白玉道。 “刚才那位姑娘呢?”洛凰看着欲要狂奔的两人问道。 听着林间打斗不休,洛凰便要折回去,这些人既是冲着她来的,自然不能殃及无辜。 “哎。洛姑娘,千万不要。”闻言,白玉连忙拦住洛凰道:“刚才那个疯女人可是彪悍的很,我和箫一笑虽然对付这些刺客有些吃力,可对她却是轻松地很。你要是再回去,一会儿我们可就摆脱不了她了。” 像是为证明白玉所说的话,很快就见那一袭红衣的女子持着一把大刀就已经杀了出来。 “白玉,你不要走!” 而离她最近的蒙面人,见识过了她的一刀杀一人,既然她不是他们的目标自然无需招惹,他们想要退开,可却都不及那红衣女子的大刀一挥,便是身首异处。 血色渲染,腥气弥漫。 白玉更是吓得撒腿就逃,真被这样一个武力强悍的女疯子缠上了,就大事不妙了! 洛凰亦明白,能在这里安排刺客,迫不及待想要除去自己的也只有大皇子了。 再见那一身红衣仿若浑身浴血的女子,刀起刀落无人可伤她分毫,而她的眸光不看向那些蒙面刺客,自始至终只是望向白玉。 她认真凝视的模样,让箫一笑都忍不住心头颤一下。 老子他刚才竟然还拦在了她和白玉之间,现在还能安好逃命着实太幸运了。 “箫少爷,你在来的时候可有见到五皇子?”洛凰想起一件事情,不禁与箫一笑微微蹙眉问道。 虽然不知道洛凰为何会在这时候问起百里渊的事情,箫一笑还是细想一下,道:“百里渊那个家伙,老子来的时候他好像还跟在老头子身边。” 果然,洛凰心中一沉,再想起见到箫梓予时她身边侍女眼中的闪烁,当下便是更快往湖心小楼去。 箫一笑看洛凰突然的疾速,不解道:“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待箫一笑和白玉跟着洛凰一起赶到湖心小楼附近时,就见着一群人亦在往湖心小楼去。 人群前方,就见大皇子百里涵正信步走在前面,道:“箫将军,刚才你与本王可打了赌,这最后一个彩球若真在湖心小楼你那副琉璃棋子可就是本王的了。” “大皇子若真猜中了,萧某自当愿赌服输。”箫如仕笑呵呵道。 百里渊站在一旁,只是悠哉扇着扇子笑而不语。 每年的秋日宴上,都会准备七个彩绣藏在各处,谁若能找到便是极佳的运气,寓意好彩头。 而今年,没想到七个彩球却分别被大皇子和箫如仕找到三个,这两人往常里可是从来不凑这热闹的,一群人见着了,自然很是好奇,今日到底是谁更胜出一筹。 见着一群人脚下不停地往湖心小筑走去。 洛凰微沉的面色,绕入林间匆匆往湖心小筑赶。 “洛姑娘,你也对那个彩球感兴趣么?”箫一笑压低了声音问着。 此处距离湖心小筑已经很近,隐约间就能听见有人匆匆往人群处,惊慌道:“大、大皇子,湖心小筑里现在有人,不能去。” “不过有人罢了,有何大惊小怪的。” 听着百里涵的声音传来更近几分。 “洛姑娘,里面有人,我们作何要翻窗户进去?”箫一笑尚是一头雾水,就见洛凰已经闪身悄然进了湖心小筑里。 而慢一步的箫一笑却正听见—— “是、是……怀王殿下和箫小姐正在里面,里面……大皇子赎罪啊,你们真不能进去——” “阿熙和梓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箫一笑不以为然的话,在他靠近湖心小筑的时候,听见里面的暧昧缠绵的声音时却是一怔。 同时,湖心小筑里,洛凰在看见纱幔后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时,亦是觉得心头一沉。 “哼,大胆奴才,怀王殿下和箫小姐在湖心小筑里,又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让开,休要在这胡言!” 只听见百里涵的声音隐含的怒气,一阵脚步嘈杂声已经逼近了湖心小筑。 “万万不可啊——” 砰—— 下一秒,湖心小筑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踢开。 ☆、第九十七章 湖心小筑半面临水,格外雅致却并不大,纵有纱幔缭绕半遮半掩,依旧一眼就能全入眼底。 若说刚才那个宫人言辞遮掩的嚎啕求饶时,众人却是不信的。 怀王殿下清冷高洁,他若真对谁家的姑娘有什么念想,光明正大就好,何必在这遮掩。 何况,箫梓予和百里渊即将订婚的消息早已在祈城各世家贵门里不胫而走。 在他们看来,谁都有可能做出那样糊涂败坏的事,唯独怀王殿下,那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此时他们跟来,不过是高门里日子平淡,难得有些值得谈论上大半年的谈资,有热闹不看之后还如何八卦? 可当那大皇子的话还没落地,五皇子一脚将门踢开后,一室的旖旎霍然扑面入眼,让人群里瞬间的鸦雀无声。 轻薄纱幔后,滚做一团的两个人影,呼吸轻吟声交织在一起,浑然忘情似乎并未察觉到众人的到来,未停息的一幕,惹得众人面色各异。 “啊呀——怎么会是真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才唤回众人神智。 在听见身后的惊呼声起的时候,百里涵亦是不失时机地似很诧异地与百里渊道:“五皇弟,竟真是阿熙和梓予?!” 虽然箫梓予和百里渊的婚事还未正式定下,可在场之人却都心知肚明,宣布婚讯前期,居然出了这种事。 看着愤然面色阴沉的百里渊,莫不是同情。 平日里百里渊最是温润儒雅,朝堂上待的久了,各色人各式的眼光他也并不在意,可唯独箫梓予一事他却不能忍。 一会儿本该是他们公布婚讯一事,以往箫梓予对百里熙的心思他告诫自己,过去的事情不要在意,而眼前这一幕却像是骤然劈下的利剑,让他猝不及防就已千疮百孔。 “百里熙——”百里渊愤然冲过去,再无法控制。 “五皇弟,你冷静,阿熙他——”大皇子这才冲过去,作势要制止。 可心爱的女子就要与自己定下名分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百里渊如何还能冷静,他一把挥开百里涵,隔着纱幔一拳便是结结实实地落下。 “啊——”只听见一声男子闷哼声。 “阿熙——”百里涵语带紧张,背对着众人的面容上却是浮现一丝得逞的冷笑。 淡薄纱幔拉扯间被撕下,飘飘荡荡落下,正将其后两个纠缠的身影清晰曝露在众人视线里,下一刻,却让百里涵再笑不出来。 “阿青呢……”女子娇娇的声音满是媚意,杏眸半睁时,正对上百里涵的怒容,当即花容失色:“大皇,大皇子你怎么在这!” 面色丕变的百里涵却是已经挥掌而去:“贱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女子青丝凌乱衣衫不整,可已经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那不正是大皇子三个月前才新纳的妾室么! “怎么都围在这里了?” 刚才还被传闻是怀王殿下与箫梓予的人,变成了大皇子的宠妾,众人正为这突然的转变再惊诧一下时,就听见百里熙清冷雅然的声音正从后面传来。 “怀王殿下,真的是你。”有人已经欢喜道:“我就知道你才不会和箫梓予做出那样的龌龊事来。” 林间湖边,一袭玄衣的百里熙,虽然只是漫步而行,依旧光风霁月,风华绝然。 “和箫梓予做出龌龊事?”百里熙玉颜上墨色长眉微挑道:“本王行事从来磊落光明,谁在坏本王的清白?” 伴随在百里熙身侧的洛凰,听着他似笑非笑的话间,两人就已经走到湖心小筑前,正看见里面暴怒的百里涵,正一脚踢在衣衫不齐的男子身上,一旁堪堪拢住衣衫的女子已经浑身颤抖跪在一旁不停泪流求饶。 “大皇子,妾身是无辜的,妾身只是偶来这里做了一会而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徐青蛊惑妾身,求大皇子为妾身做主啊——” 率人来捉女干,却撞破了自己宠妾的女干情,还不及让百里熙成众矢之的,自己就先被当众带了绿帽子,盛怒之中的百里涵一掌挥下去毫不留情,狰狞狠厉的一面,让人望之心惊。 不都说这些年大皇子修身养性脾气好了很多,如今看着怎么暴戾更胜从前。 “大皇兄,你息怒。”百里熙上前制止道。 百里涵蓦然见到他,却是愤然怒眸圆瞪道:“你为什么不在这里?!” 话才出口,百里涵正对上百里熙的墨眸,心中猛跳一下,怒气半退,却是眸中微微闪烁道:“若是阿熙你早在这里,这对贱人定不会做出这样败德之事。” 一旁冷静下来的百里渊,道:“若早有不轨之心,纵不在此处也会在他地他时。大皇兄三皇兄说得对,你要冷静。” 看着百里渊面色变了几变,洛凰只是静静看一眼地上已经被打出血迹浑身青肿的人。 此时看着百里熙好好就在眼前她才是微微安心。 在刚才百里涵带了众人逼近的时候,她正想上前带了被算计的“阿熙”一搏闪出屋内时,幸好百里熙突然出现与她一齐避出湖心小筑,亦能置身事外看这一出闹剧。 意料之外的丑闻,让百里涵气郁难消。 “把这两个贱人带下去!” “大皇子饶命,妾身冤枉——” 百里熙淡淡道:“大皇兄,这两人被当中撞破了还喊冤,或许其中真的另有他情,何不让人彻查一下。而且,刚才我亦听见有人在毁我和箫小姐的清白。” 闻言,百里涵面上一僵。 扑通一声,就见刚才想要“阻拦”的宫人已经腿软跪地认错道:“怀王殿下恕罪,都是小人不长眼,刚才看见你和箫小姐先后来过,才会误以为是您二位。否则就是给小人一百一千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诋毁怀王殿下您的清白啊——” “本王清者自清何惧流言。”百里熙墨眸淡淡环视众人,道:“然,此事事关大皇兄,却也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大皇兄,你说呢?”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百里涵,对上百里熙透彻的眼眸,看他如此想来并不知自己的计划了。 稳了心神,百里涵拂袖道:“若无私情谁又能逼他们,何况刚才那贱人还在叫着他的名字,此事无须听他们辩解了。” 百里熙墨眸凝视向他,静一下道:“大皇兄所言有理,那一切就按大皇兄的意思办。” 百里涵愤愤然带人离开,有些人虽然不免八卦好奇,不过看百里涵阴沉沉的面色,也都识趣的纷纷散开了,将今日的秋日宴染上了几分凝重。 恢复了安静的湖心小筑中,只余下洛凰和百里熙两人。 湖面映秋光,远处高树倒影在湖中衬着阳光湖水粼粼如青黛。 看着人影慢慢消失在林间,百里熙玉颜上的一派淡然才是慢慢褪去,染上几分失意寂落。 “原来,想害我的人是大皇兄。为什么偏偏会是大皇兄呢……” 幽幽落落的话,让正好奇他是如何识破了湖心小筑阴谋的洛凰,心里不由突跳一下。 他发现了! 这个念头霍然闪过洛凰的脑海,她看着百里熙的背影,虽看不清他此时面上的神情,可浓浓的悲伤却好像瞬间弥漫溢满在湖心小筑。 一袭玄衣静站不动,明媚的日光仿佛也被染上了灰色寂寥。 原来,在百里熙初到湖心小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里面燃着的香有古怪,看了里面准备的茶水,再见到箫梓予后就已经心中明了了。 百里熙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屋狼藉道:“所以我留在这里,等着安排这一切的人出现,只是没想到会是大皇兄。” 看他一边怒斥那个宫人却带了众人往湖心小筑闯去。看他若是往常定会寻机将刚才一切归咎于那男子,以表明宠妾被设计挽回些些的颜面,而刚才他却一反常态认下。 他对自己这位大皇兄太了解,所以此时才会觉得又这样陌生。 百里熙低笑一声:“说起来,这一切还要多谢周佑。昔日在永安城里他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否则今日我也不会察觉到那香的异常。” “阿熙……”洛凰看他,他最珍视与百里涵之间的兄弟之情,若他不知情她愿竭力为他维持,而今,他已察觉却这样故作云淡风轻地说着。 百里熙面上慢慢沉静,遥望湖面半响,静静道:“他到底是我皇兄。” 有些人纵不择手段来伤害,可因对他们的喜爱,明明伤痛却也会选择一退再退。 洛凰却更明白,饶百里熙从来睚眦必报,有仇绝不姑息,可对百里涵却偏偏是如此。 想着要如何说才能安慰他,可又似乎都太无力,洛凰看着他沉静的侧颜,只是握住他的手:“阿熙。” 无论他遭遇什么,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林间骤起一阵疾风,穿过湖心小筑,一切都如往常。 感受着从洛凰手中传来的温度,她柔软的手掌,百里熙与她凝视着,她的心思他亦是明了,见着她隐隐的担忧。百里熙紧紧握着她的手,终于淡淡一笑道:“阿凰,其实我早就知道莫芷不对劲,所以……” 而就在他想与洛凰说出一切时,就听见临湖窗边,哗啦一声。 一只*的手攀过窗,就有个辨不清面容的身影若水鬼般跌进了屋子里。 “噗——”吐出一口水,就见那“水鬼”问道:“阿芷她怎么了?” ☆、第九十八章 拨开湿漉漉的头发,露出脸庞的“水鬼”正是箫一笑。他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好奇望向百里熙和洛凰。 刚才还好好的箫一笑,这幅模样的出现着实有些很……奇特。 两人刚才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倒没留意到箫一笑竟这样出现。 “哦……”百里熙玉颜上浮现一抹笑,道:“本王和阿凰是说又不见你的身影,莫姑娘在找你。” “是么?”箫一笑一捋头发,道:“她找老子那有什么奇怪的。老子知道了,一定是那些没见过世面只会依仗家中庇护的混小子们,他们一定是见着阿芷漂亮不知道又怎么败坏了老子,哼哼,早晚得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才行。” “嗯。你都变成这样了还能教训谁?”百里熙依旧如常调侃着。 箫一笑却是不以为然:“对了,刚才为什么老子听见有人说你和梓予。” 虽然这会儿百里熙看上去一切如常,洛凰听见箫一笑的话,还是连忙话题一转道:“说到刚才,箫少爷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有白公子呢?” “就是白玉那个混蛋。”箫一笑横眉一竖,在湖水里泡得太久让他有些乏力:“他看见个穿红衣服的就以为是那个女疯子,直接把老子踹到了水里,现在早不知逃哪里去了,没看出来,那家伙够花心胆子却小的很。” “谁胆子小了。我是此心只爱师妹,不想拈花惹草而已,难道还真能怕了那女疯子。”只见白玉与侍颜正出现在湖心小筑门前。 不满自己被按上“胆小”的名头,白玉挺直了腰杆看眼躺在地上的箫一笑道:“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在谁里跟乌龟一样憋那么久么?” 一边说着,白玉一边踱步到窗边门侧,细细环顾四望,还真怕那武力彪悍的红衣女子追来这里。 而却无人注意到侍颜子听他们说到那穿红衣的女疯子时,面具之后眸中微微的一动。 “侍颜……”箫一笑看眼跟在白玉身边的侍颜,口气更是一副被抛弃似的可怜兮兮。自从白玉这个家伙出现,侍颜经常都不管他了,难道她真那么喜欢白玉?! 可是,侍颜正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那是好事,他又为何心里怪怪的? 箫一笑甩甩头,莫不是刚才在湖里泡久泡糊涂了? “不过好好秋日宴今天怪事着实够多,先是女疯子和刺客,现在找彩球居然也变成了捉奸。”箫一笑一边感叹着一边爬起坐在椅子上,“湖里呆久了也够冷。” 看见桌子上摆着的茶,箫一笑拎起茶壶就往嘴里倒去。 “不能喝——”百里熙见状连忙阻止。 “噗——”才喝了一口的箫一笑当即就喷了出来:“这茶的味道也是有些奇怪。阿熙你刚才阻止我,也是因为它很难喝吧。” 百里熙看着对面全然没有往他处想的箫一笑,眸中微闪,“没错,就是难喝才不让你喝的。” 一直不时望向湖边的白玉,在林间又一个红衣的女子路过后,终于有些待不下去了。 “既然茶奇怪,秋日宴也奇怪,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心里总觉的,若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一定又会遇上那红衣的女疯子。 秋日宴因为湖心小筑一事,原本欢快的氛围已经淡去不少,然八卦的气氛却是更浓。太子之位的人选本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自然很具谈资,何况还是大皇子被带了绿帽子这样的劲爆的事情。 所以,饶是一向潇洒风流做派的箫一笑一副落汤鸡模样从众人面前晃悠而过,也只是让人侧目失笑一下。 “一笑,你怎么……衣服湿了?”莫芷看见箫一笑的模样,不禁惊诧问道。 “都是天气太热,所以老子就在湖水里泡了泡。”箫一笑自然不会承认他是被白玉踩下湖这丢人的事情,“不过这会儿怎么越来越热了呢?热得老子都有些头晕看……” 箫一笑一边挥袖扇着风一边说着,感觉身上却是越来越热了,甚至,渐渐地他的脸也有些泛红了。 “侍颜……你看我是不是生病了?”箫一笑凑到侍颜边上,却是一双手就环住了她,甚至还将头靠在了侍颜的肩膀上。 他这突然的动作却是让白玉当即炸毛,瞬间如箭一般冲过去:“喂——箫一笑!你在干嘛,那是我的师妹!” “你放开老子,侍颜才不是你的!”箫一笑却是紧紧抱着侍颜就是身子一扭的避开白玉。 侍颜看着这样突然反常的箫一笑,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体温,蹙眉道:“少爷,你放开奴婢,奴婢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放开。侍颜,我真的病了,你陪着我。” 看着紧紧抱住侍颜的箫一笑,白玉被他撒娇的一句话顿时惊起一阵冷意,“箫一笑,你突然发什么疯?” “他是中了欢情。”百里熙细看着箫一笑的反应道。 “欢情?他怎么会中了欢——”白玉一顿,猛然反应道:“难道是刚才湖心小筑的茶?” 百里熙静静不再说什么。 他进入湖心小筑前里面燃着的香清淡不易察觉,有催情迷幻的作用,若再喝下加了欢情的茶便是定性再高的人恐怕也难以自持。 白玉纠结了:“欢情只会使得人意识模糊,让人想要与喜欢的人……” 看眼还在抱着侍颜不放的箫一笑,还有一脸平静站在一旁的莫芷。 白玉更纠结了:“可是莫芷不是就在他身边,他为什么会抱着师妹不放?!” “箫少爷刚才喝下的只一点,所以欢情的影响不会太大,应该半个时辰就会消去。”洛凰道。 “还要半个时辰?”白玉不能忍,当即再次冲向箫一笑手脚并用将他硬拽在自己身边:“箫一笑,你真要抱也只能抱我,师妹的豆腐只能我——啊,箫一笑,你干嘛咬我?!” “老子要侍颜,你再不放还咬你。” “谁怕你——啊,箫一笑你是属狗的么?” “呸——硬邦邦的你太咯牙。侍颜——” “你咬,也不让你占师妹便宜!”白玉更是抱紧了箫一笑。 侍颜静默,继续静默。 莫芷一抚青丝只是落后几步跟她身边。 而百里熙和洛凰,看眼依旧扭抱在一起的两人,亦是云淡风轻,权作不见。 只是,原本一路遇见,只是好奇侧目的众人却不淡定了。 “箫一笑,你抱我太紧了。” “就要抱住你紧紧的,老子还要咬你呢,有本事你就别放开老子啊!” 两人一句高过一句的声音,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 “箫少爷他好热情,可是……他抱着不放的那个姑娘也太瘦,而且,怎么还比他高一点呢?” “何止瘦,何止高,你们听那姑娘的声音也像个男的,难怪他穿着男子长衫。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男子了。” “……那好像还真是个男子。” “那箫少爷他,他他他——” 不经意间,秋日宴上又生出一场八卦谈资。 而在一些人正震惊着这接踵而来的八卦时,亦有人悄然走到了百里熙身边:“怀王殿下,五皇子已经找到箫小姐安然无恙,特让小人来致谢。” 回去的一路上,宜人的景致不断往后飞逝。 上了马车后,百里熙依旧是神态如常,仿佛之前的哀伤只是错觉。 可再想起刚才那个宫人与百里熙说的话。 阿熙他……似乎早就察觉到大皇子的事情了? 见他伸手摸过扇子,洛凰便是先拿了起来:“阿熙,你可是觉得热了?我给你扇扇风。” 一边说着洛凰就已经挥开了扇子轻轻为他扇着,再见他的视线落在小桌的几本书上,她也是拿起一本书,递给百里熙,道:“这本《淮衍考纪》之前你已经看到……这一页了。” 正是翻到了百里熙之前看完的一页,百里熙看她一眼,一手接过书,一手便要去拨弄香炉。 “这个我来。”洛凰亦是连忙放下扇子,而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香炉却先被百里熙握住。 她侧首望去,正对上百里熙深邃的眼眸:“阿凰,你今天怎么了?” 她自然是想让他宽心不为伤心的事失落。 百里涵不顾兄弟之情,他伤阿熙,她就更要加倍的对阿熙好,只求为他淡去几分伤痛,依旧能笑出欢颜。 百里熙看着面前洛凰的恬淡,墨眸中一紧,他便已经将洛凰紧紧拥在怀中。 马车嗒嗒,行驶过林间,有开野花在树下依旧开的正好,淡淡芬芳。 “阿凰。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儿,好么?”百里熙低喃着,声音幽幽沉沉。 他抱得很紧,甚至让洛凰觉得被抱得骨头都有些痛,砰砰,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安静中,没有任何语言,他们之间似乎也无需说些什么。 洛凰亦是抱着百里熙,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浅浅的呼吸,渐渐放轻松的身子。 得知从小到大一直敬重的兄长竟一心想杀了自己,往日的兄弟情深都化成了讽刺的利箭,让心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阿凰,你真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开么?” “嗯。我会。” “阿凰,我的心里很难受。其实,我早就知道莫芷的古怪,知道她是受人指使,而且我也怀疑过大皇兄的。我只是不曾亲眼所见不愿相信而已。” 大皇兄予他的伤在心中,极重难愈。若是以前他在被“背叛”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可现在却不同。 父皇、箫一笑,还有洛凰…… 时间不能逆回,无法暂停,依旧要继续。 他能够悲伤却不能脆弱,百里熙感受着身前洛凰的温暖,缓缓且坚定道:“阿凰,我喜欢你,是再认真不过的。我不要你为我担心,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一切我都能撑得过去去,不止因为我是个男子,更因为我承诺过要保护你一辈子。” “阿熙。” 两人之间,不需过多言语,有时只一个拥抱,就是最好的守护。 ☆、第九十九章 八月中下的一夜骤雨惊雷,祈城的瞬间添上了几分冷意。 秋意微凉,前两日秋日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却如火如荼地早已传遍全城。 其中一件,众人虽然知道却都八卦议论的低调,只因牵扯到大皇子百里涵,虽说这两年来传闻大皇子修身养性脾气温和了不少,可这种事,看前天上午茶馆闹出的一架,就知道不可说,不可说。 这说的自然就是大皇子的宠妾秋日宴上与人私通一事。 还有一件,亦是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人半响才缓过神来,直呼想不到啊——箫大将军的公子,箫一笑居然与人搞断袖! 关于箫一笑年少轻狂时的一些风流韵事,祈城的百姓并不陌生。若有他城来的人好奇问起,他们还能如数家珍,与他们说起,当年箫大少爷是如何称霸花街柳巷,与当年哪些花魁女子过从甚密,甚至还爬过谁家小姐的墙头,声称此生自爱美人,当阅尽天下美女。 如今,萧大公子成亲之日在即,将要迎娶的莫芷姑娘秀眸美颜,容姿姝美,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着实让人难以相信,有如此美人相伴,箫大少爷怎会有闲情去与个男子,哦,据说还是个高高瘦瘦如竹竿般相貌平平的男子搞断袖呢? 祈城百姓不信,可亲眼目睹了箫大少爷与那名男子抱成了一团行亲热之事的人却不在少数,让人想不信都不忍心骗自己。 再加上秋日宴当天,箫大将军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这两日箫大少爷的婚礼筹备都暂停了下来,看来断袖之情确有其事了。 只此两件“大事”让祈城里沸沸扬扬,甚至连箫大将军昨日将宝贝女儿许配给了五皇子一事都没引起太多的关注。 然而,箫将军府与五皇子府的婚事,事关朝堂局势变化,自然也有人极为的关注。 砰—— 大皇子府内,百里涵手上的铁烙飞撞在墙上,溅出几分火花,使得幽暗压抑的暗房中更是压抑。 “本王精心谋划的一局,却还是没能阻止百里渊和箫梓予的婚事。”阴森的眸光,百里涵转身看向躬身而立的属下,一蹙眉道:“今日城中议论如何了?” “回大皇子。自从前天茶馆教训了些人后,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在议论您的事了。” “你们无用,却要本王也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么?”百里涵冷道,轻哼一声,便惊得回话的属下扑通跪在地上。 “大皇子恕罪,属下日后行事定会更加谨慎。” 百里涵也不多看求饶的属下一眼,他只摸出一把极薄如纸的匕首,站在被铁镣拷在墙上的男子面前,望着男子瞪大的眼中布满的恐惧求饶,森然一笑,匕首已经破入肌肤,被捂住塞住了嘴巴的男子呜呜啊啊地乱叫着,仿若一只无形的爪子伸出锋利的在划过心上。 惹得缩在墙角的女子,更是埋头抱紧了身子,一直喃喃着:“妾身错了,该死,该死。” “那天坏本王好事的女子可找到了?” 百里涵的一句问话中,没了暴戾反带淡淡几分笑意,却让跪在地上的属下头垂更低,回答也更谨慎:“回大皇子,已经查出是一个红衣使大刀的女子,属下已经加派了人手追查,相信很快就能抓到她。” 薄刃剥皮无声,只有血珠滴落的细微吧嗒声。 “嗯。”百里涵半响才轻轻一声,才让属下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被从油锅煎炸中救了出来。 幽暗密室中,烛火跳跃。 呜呜啊啊的凄惨声戛然而止。 “就这么死了,真没用。”百里涵转眸冰冷看向缩在墙角的女子,狼狈的模样,疯傻的神情哪里还有昔日的美艳动人,让他见之生厌,眸中怒气又起。 “大皇子。” 一道身影轻盈进了弥漫血腥的暗室里,来人走到百里涵身边,禀报道:“邺国那边有消息了,洛凰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还请大皇子过目。” 接过属下递上的密函,百里涵展开迅速扫过,眸中怒意才是真正淡去了几分:“好,好。本王还以为百里熙喜欢的女子会有如何不俗的来历,原来不过是个被人休弃还如此不堪的。既然你碍本王的事,本王就叫你永无翻身之地,百里熙,亦要让他身败名裂。呵呵。” 桀桀的笑声回荡在暗室中,没一会儿,就有两具辨不出相貌的尸体被悄然运出了大皇子府。 再说祈城中八卦中心的另外一名主角,箫大少爷却是苦恼多多的。 他几乎是风一样冲进了怀王府里,找到了百里熙后就一直紧紧盯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让听闻了城中传闻的小厮婢女们都不由暗暗猜测——箫大少爷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对王爷的心意,想表白,却害羞,忐忑被拒绝。 看眼一盆枝叶茂盛的盆栽就要被箫一笑辣手催成了秃枝光树,百里熙再受不来他那幽怨的小目光,一脚踢开他救下小盆栽道:“你什么话就快说,再吞吞吐吐本王就把你扔出去。” “阿熙。我好像喜欢、喜欢……” 从来快人快语的箫一笑直直盯着百里熙,蹭的脸就红了。 着实诡异,百里熙拽住了洛凰:“一笑,你知道本王心里只有阿凰,你的心意本王不能接受。” 闻言,箫一笑怔愣一下,旋即跳脚:“去去去!老子对你什么心意了,老子是想说,老子好像喜欢上侍颜了!” “哦。”百里熙和洛凰淡淡应一声。 “原来是这件事,本王和阿凰早就知道了。你脸红个什么。”百里熙慢声说道。 “老子要和阿芷成亲了,明明就只该爱她一个的——”箫一笑蓦地一顿,才是后之后居一惊道:“什么是、是你和洛姑娘早就知道了?!” 无力看眼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心思的箫一笑。其实,自从得知侍颜的事情后,回想起以前若是细思不难发现箫一笑早就对侍颜不同,只是尚不自知而已。 “阿熙,洛姑娘。”箫一笑托着下巴,默默道:“我以为我只会爱阿芷一人,可却喜欢上了侍颜,甚至,这段时间阿芷她对我冷淡不如以前热情,我也并没有太多的伤心,甚至还松了口气。我是不是太坏了?如今祈城上下都知道我和阿芷要成亲了,如果我悔婚,她一个姑娘竟一辈子被人低看,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让她那样。” 然而,他却并不知,不管是之前的云瑾亦或如今的莫芷,对他都未曾真心相付。 “一个是你喜欢的,一个是你不能辜负的。那你是想两个都娶了么?不过想想祈城哪个世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都嫌少,你这也并无不可。”百里熙并不认真的建议着。明明他从头至尾喜欢的人都只是侍颜,可偏偏对莫芷那张脸执念太深。 百里熙说完,还不忘当即看向洛凰申明道:“阿凰,三妻四妾我不爱,此生,我只会娶你一人,绝不花心。” 洛凰看一眼百里熙,示意他不要在箫一笑乱糟糟的心上添乱。 “箫少爷,那侍颜姑娘她喜欢你么?” 如今的莫芷会甘愿跟在箫一笑身边,不过是为了报答侍颜的恩情,她于箫一笑并无喜爱之情,最重要的是侍颜,她是否会坦承自己的心,与箫一笑在一起呢。 闻言,箫一笑不禁静默摇头道:“侍颜是个好姑娘,我喜欢她,可似乎又不配得到她的喜欢。何况,她现在好像是真的喜欢那个白玉。可那个白玉才是真的花心,老子几次看见他和别的姑娘态度亲昵暧昧了,侍颜她就是不信……甚至,现在只陪着白玉,也不跟在我身边了……” 别说是在高门世家里三妻四妾悉属平常,就是寻常男子也多有妾室。而他以往行事虽然风流,最向往的却是一生一世只一双人,就像老头子,自己都记不清去世十多年娘亲的面容了,他却依旧深爱娘亲如初。 骤然发现自己的三心两意,箫一笑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坍塌了。 他想,或许老头子当初就是看透了这一切,起初才会反对自己和阿芷的婚事。 再想起侍颜喜欢白玉,箫一笑当天便是死活缠着百里熙,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当侍颜找到箫一笑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醉醺醺的箫一笑。 “少爷,奴婢带你回家。” 箫一笑抬着醉眸,朝她一笑道:“阿芷,你来了,刚才我心里有些难过,好像你不喜欢我喜欢其他人了。阿芷……” 不省人事的箫一笑,紧紧拽着侍颜的衣袖:“阿芷,你怎么又带了面具,我不是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介意么。哎,阿熙,你也在,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子这些年好想你。不过,我现在要跟阿芷回家,改天老子再来看你。” 见到了侍颜,喝醉的箫一笑却是乖乖拽着她的袖子站在一侧,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侍颜。 “阿芷……” 随后而来的白玉与莫芷正进来,看见这一幕。 “师妹,箫一笑他又认错人了么?” 侍颜摇头,平日淡淡的瞳里有着柔柔暖意,她只看着箫一笑,才是道:“他没有认错,每当他喝醉的时候,才会认出我是莫芷。” ☆、第一百章 喝醉了的箫一笑,仿佛记不得平日里发生的一切,世间万物万人,饶是容姿姝美的莫芷在侧,也只有覆了半面面具被毁了相貌的侍颜才在他眼中。 他眼中的深情,任谁都不会认错。 侍颜看这样的箫一笑,在他又一次叫着自己名字的时候,浅浅一笑。都说酒后吐真言,虽然他平日并不会如此,可至少他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白玉望着两人,想要说什么,还是静默不言。 “侍颜姑娘,一笑他刚才与本王说他很喜欢你。”百里熙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侍颜。 “虽然本王不知道你和一笑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可两人能彼此相爱并不易,若可以,还请你给他一个机会。” 侍颜凝视着箫一笑的面容,只是安静。 箫一笑于百里熙而言,是除了百里涵之外最重要的兄弟、朋友。箫一笑看似肆意不羁对什么都不在乎,可却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就想他对美人的欣赏,对莫芷的执拗。 儿时,就有人曾与做派风流的箫一笑笑言“箫少爷你如此爱美人,日后可莫要因为女子美貌而伤身伤心”,却好似一言成谶。 秋日的高树上偶有几片树叶打着旋飘落而下,箫一笑和侍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怀王府的庭廊几转间。 “阿凰,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百里熙侧首凝望着洛凰道,眸中柔和。 很多事情,很多可能不曾想过,只有看见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心中才会被触动。看着箫一笑和侍颜明明相互喜欢这么多年,却因一张脸耽搁多年,莫不让人唏嘘。 见着洛凰同样眸中柔柔望着自己,百里熙伸手想要去握住洛凰的手。 “阿凰,你现在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或许是这个问题近来问得次数频繁了些。 啪一下,百里熙的手又被洛凰拍开。 “没有。”洛凰回答后,便是往后院而去。 可惜,刚才眼看就要握住了的,怀王殿下心中不由懊恼。 “怎么会没有呢?”百里熙笑着追过去,“阿凰,虽然你总是口是心非,不过我都明白的。” 他笑得一脸得意。 就见洛凰看他一眼:“你若真明白,又何必问我?” 百里熙与她并肩而行,看一路含苞待放的菊苞,语间略带神秘道:“其实本王近来一直有个心愿。” 见洛凰侧首看自己,百里熙长眉一扬,道:“就是想要听你说些情话给我听。” 周围有几名小厮婢女经过,正巧听见怀王殿下这一番话,惹得他们不由纷纷侧目看向洛凰。 “……”洛凰静默一下,这个家伙今日越发没有收敛了。 见莫名步伐加快走出自己几步的洛凰,百里熙在后面却是唇角微扬,看着远处又有几个人经过,更是声音微扬,道一句:“阿凰,你走那么快,要怎么跟本王说情话啊。” 看着前面洛凰步伐再快几分,百里熙笑容亦是更深几分,心情甚是欢愉。见着不远处的范昀,便是将他唤来,仔细留意箫一笑和侍颜的事情。 只是那天箫一笑着实喝了不少酒,一路紧跟着侍颜回家才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百里熙听见属下的回报,不禁替箫一笑纠结一下,沉思片刻,百里熙想,若在如此,或许应当与箫如仕商量一下,毕竟,箫大将军他原本属意的儿媳不正是侍颜么。 百里熙静坐在椅子上,在他人看来不过是云淡风轻地悠然赏着花,却不知道他正感叹,王爷他自己的感情事情都还没弄妥,就得分神操心如何让好兄弟与他心爱的女子在一起。 果真,感情一事最扰人。 不过,在百里熙还未真正去做什么时,便不得不再次承认,虽然王爷他比箫一笑那小子聪明一些,帅气一些,可在感情一事上,却总是落后他……不止一步。 就好像,第二日的时候,清晨虽然夹杂了几分凉意,日光却大好。 偶尔,百里熙还能听见一些鸟鸣轻啼之声。 “阿熙,下个月初,我和侍颜就要成亲了。” 待箫一笑再次一大早地闯入怀王府里站在百里熙面前时,他如是说到。 这骤然而来的消息,当即让百里熙动作顿一下,看面前箫一笑哪里还有昨日喝得烂醉时的忧郁,俊朗的脸上是如何也收敛不了的灿烂笑容,手上更是紧紧握住侍颜的手。 “原来侍颜也喜欢我。”箫一笑紧紧随着侍颜而坐,道:“阿熙,洛姑娘,你们一定没想到侍颜才是莫芷吧。” 听着箫一笑说起,昨晚半夜时分,他梦见侍颜要和白玉远走高飞再不出现时,自己是如何吓醒,半醉半醒时便是如何去找侍颜,如何一番表白中间夹在白玉的捣乱,一切才真相大白,侍颜终于相信了自己对她的真心。 此时箫一笑觉得这会儿的当真是他最幸福的一刻。 “所以,待到老子和侍颜成亲的时候,阿熙你和洛姑娘可要送一份大礼才行。” 百里熙看着恢复了元气的箫一笑,再看看洛凰与他们浅浅笑言的模样,不过一夜之间,既与侍颜两情相悦,又神速定下了婚期,思及此,他不由更是深深看向洛凰。 察觉到某王爷很是幽怨的目光,洛凰只觉莫名,直以为他是在纠结自己未对他说情话一事。孰不知,百里熙是羡慕得箫一笑,还是深深无法抑制的羡慕。 趁着洛凰和侍颜说话的空挡,百里熙就将箫一笑拽了出去。 负手看花,百里熙想着近日还不曾如愿听见洛凰亲口与自己说喜欢,虽说两人之间较之以往亲近了许多,一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可他心中还是不由略觉遗憾。 想起箫一笑一向自诩最了解姑娘家的心思,那么他又是否有办法让自己如愿呢? “阿熙,你这样神秘兮兮地拉老子出来是有什么事情?”箫一笑不解问道。 “一笑,本王是想问问你……” 只是,这样的事情,王爷一时间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 “问老子什么?” 百里熙犹豫一下,思考措辞。 他这样从未有过的话间迟疑,箫一笑与他相交多年,转眸一想便也是了然。 百里熙啊百里熙,你也有今日。 箫一笑一整面容,噙了抹高人似的笑道:“阿熙,你可是想与老子讨教一些方法让洛姑娘也愿意嫁给你?” 百里熙:“……” 难道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见惯了百里熙自恋的模样,难得他居然也有要向自己请教的。 箫一笑微抬着下巴,一脸的得瑟道:“既然是怀王殿下你来亲自请教老子的,老子一定为你好好谋划谋划。那怀王殿下你现在是想先知道什么呢?” 看着箫一笑脸上就差刻上“你快来跟我求教来求我”的脸,百里熙不由再次静默一下。 不忍心的一扭头,百里熙觉得他刚才真是太想不开了,怎么就想到要问他。他可是喜欢上侍颜多年都后知后觉为察觉的。不靠谱,太不靠谱。 “一笑啊。你想太多了,本王怎么可能会搞不定阿凰呢?”百里熙拍一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王是欣慰你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以后一定要跟侍颜姑娘好好过日子。” 说罢,百里熙便是转身回了屋子。 只留下箫一笑在原地,一头的雾水,难道刚才真是他想多了?!而且,阿熙他又什么时候搞定过洛姑娘么? ☆、第一百零一章 看着箫一笑和侍颜之间很恩爱,百里熙真心为两人感到开心。 只是,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并且大有就是要秀恩爱给你羡慕的趋势,百里熙当即也不客气就起身送客了。 “阿熙,老子不忙,老子还有好多事情想要跟你和洛姑娘说呢。”箫一笑叫道。 “箫大少爷你不忙,本王和阿凰却是有事的。你快点回去。”百里熙一边推了他往外走一边道:“你不是还要去退了和莫芷的婚事么,你放心,等你和侍颜姑娘成亲的时候,本王和阿凰一定会送你一分大礼。” 提起退婚一事,箫一笑还是心怀感激的。 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莫芷说想要取消婚礼一事时,她却先一步提出了退婚。 虽然现在的莫芷并非真正的莫芷,可在世人眼中她就是莫芷。而侍颜,比起“莫芷”,更愿意做侍颜。 为了自己的幸福罔顾其他女子的清誉,箫一笑做不出,所以被女方退婚虽然是一件极其丢面子的事情,对于如今这种结果,他却是心怀感激的。 对此,百里熙就私下问过箫一笑,对于那个假的莫芷,以及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看着自己与其他女子亲昵往来的侍颜,对二人,他当真没有一丝怨怼么? 平素里吊儿郎当的箫一笑,却是从未有过的正直道:“以前是我太爱美人,对莫芷那张面容太偏执了,才会没有发现爱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其实在耽搁了这么多年后,老子才是发现,相貌美丑不过是浮幻,真爱上了一个人,无论她的相貌如何,都是情人眼中的最美。” 树影摇曳,云卷云舒。 “侍颜,我们还有十多天就要成亲了,婚礼的事宜依旧照常进行,嫁衣的事情你也不要操心,今天云秀阁的师傅已经承诺,一定加工在十天内就将你的嫁衣弄好。如果他们还来不及,老子就亲自上阵给你做嫁衣。” “你连针都不会拿,还是不要帮倒忙了。” 看箫一笑时时紧握着侍颜的手,两人并肩远去的身影,却是让人好生羡慕。 “阿凰,你说等一笑和侍颜姑娘成亲的时候,我们送他什么贺礼才好呢?” 箫一笑作为箫大将军的独子,所见所闻必然不同于旁人,且他的大婚,若说什么奇珍异宝祈城世家里送的必然也不少。 不过看百里熙似乎心中已有主意的模样,洛凰索性道:“祈城之内若说还有谁更了解箫少爷,恐怕也就只有阿熙你了。你觉得给箫少爷送什么贺礼好,那就送什么,我都听你的。” 百里熙不由就笑了:“细细一想,本王觉得日后待我们成亲后,本王偶尔持家也是不错的。” 洛凰:“为何?你不是说男儿志在四方,不应在小事上太拘泥?” 百里熙眸中凝视她道:“因为本王发现,若本王持家也是一把好手,你会不会更依赖我,然后更喜欢我呢?” “……”洛凰默默走开:“怀王殿下,你想太多了。” 看眼一旁忍不住掩唇偷笑的春语,再看眼进来越来越没有王爷威严的百里熙。 “春语,茶馆里近日要新进一些茶,你随我去一趟诚和茶庄吧。”洛凰一边说一边转身看向百里熙道:“怀王殿下,你想持家想来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忙,我和春语就先出门了。” 闻“持家”百里熙倒当真细细想了想以后,像现在这样他和洛凰,想去哪里便能去哪,若真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宫廷偌大,自由却那样小,坐上的人又当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么。 看着洛凰的背影,百里熙只觉得能像现在这样,偶尔一话家常就很好。 “王爷。” 花园里,庭廊下,范昀走到百里熙身边,低语几句,就见百里熙玉颜上神色冷凝,而后他便是往洛凰的方向追去。 “阿凰,祈城里一些茶庄我也很熟悉,今日我就与你一起去吧。” 洛凰看一眼突然又改变主意追上来的百里熙,其实祈城里的一些茶庄她早就已经了解,不过也明白百里熙若是打定了主意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的,既然拒绝无用,她也只是点头。 一路上,秋风偶尔闯入马车里,车帘被掀起的瞬间,便能见到如潮的人影穿梭,祈城,无论何时似乎都是如此热闹。 将到诚和茶庄前,不愧是经营百年的老茶庄,才下了马车就好似闻见了融合入空气中的淡淡茶香。 看眼极具底蕴的茶庄,它的门前总不乏一些高门世家的马车停在前。 在洛凰进入诚和茶庄前,就已经再三嘱咐了百里熙,她那茶馆只是寻常小生意,怀王殿下他身份尊贵,可不敢劳他大驾同去。本以为百里熙会笑笑觉无所谓,没想听了洛凰如此说后,他却当真就安静留在了马车上。 今日洛凰来诚和茶庄是为了取前两日定好的一批茶,这也并非她第一次来此进茶,诚和茶庄的姜庄主极具诚信,洛凰与他合作几次,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洛凰才进去,就察觉到今日诚和茶庄里的气氛颇为压抑,每个经过的人似乎都紧绷着一根弦。 姜庄主才远远见到洛凰,就已经带了几分愁容迎来:“洛姑娘,你来了。” “姜庄主。”洛凰道:“余下的钱我已经带来,姜庄主还是如常送去我城南的茶馆中就好。” “洛姑娘,姜某着实觉得不好意思啊。”留着一抹小胡子的姜庄主愁眉歉意道:“你订的那批茶姜某却要食言,已经没有了。这是双倍的订金,还望洛姑娘见谅。” 看着递过来的钱袋,洛凰略垂眸,诚和茶庄最重信誉之前既然能答应自己断然不该食言才是,不过做生意总有意外,各有各的难处,洛凰浅浅笑一笑并未在意。 “姜庄主客气了,虽然我中意看款茶,不过我听闻贵庄上也有不少其他的好茶,天羽茶就很不错,不如就换成它吧。” 闻言姜庄主才要一笑点头,一边却又个微胖的身影走了过来。 “姜庄主,你庄上的天羽茶也给本少爷全包起来吧。” 霸道不容拒绝的话传过来,洛凰不由微微蹙眉,侧首看见,就见那微胖的男子正一副纨绔的模样看来。 “姚少爷。”姜庄主讪讪一笑,然后拽了洛凰往一边去,低声道:“洛姑娘,今日实在是抱歉,刚才那是相府的少爷,咱们皇后娘娘的外甥,这位祖宗今日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早就来了庄上,指定了要把洛姑娘你要的茶全买了。还有刚才那个天羽茶,还请洛姑娘多多包涵,姜某改日再与你登门道歉。不如今日,你先去其他茶庄看看?” “姜庄主言重了。”洛凰淡淡一笑,便也是先去告辞。 领了春语出去,百里熙见着洛凰空手而回,听她要去另外一家茶庄,倒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看一眼诚和茶庄前的热闹。 城西有几家亦是不错的茶庄,洛凰一路而去,先后到了两家,说来也是凑巧。 每每她先到一家,刚才那位姚少爷便是后脚也到了。她指定要的茶,这姚少爷也都直言要买什么茶。 姚少爷名为姚岳,是姚相国最疼爱的小儿子,且又是皇后娘娘的外甥,洛凰自然一无所获。 看着洛凰,那位姚少爷笑得依旧得瑟。春语隐隐不忿,也都被洛凰拽住。 “哟,这位姑娘,我们又遇上了啊。” 当洛凰才进第四家茶庄的时候,随后而来的姚岳在春语不甘的视线下,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过去,模样依旧拽拽,与旁边热情迎过去的茶庄庄主道:“真是凑巧,刚才那位姑娘要的茶叶正是少爷我喜欢喝的,先给少爷我全包起来吧。” “你——”春语要与他辩解,什么好巧,鬼都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是故意要跟小姐抢的。 “春语。”洛凰朝她摇头,“既然这位少爷也喜欢,那我们好就再看看其他茶叶。” 姚岳得意一笑:“这位姑娘,还是你识趣。” 仿若没看见他眼中的挑衅,洛凰便是又说了几种茶叶,都无意外,亦是被那位背景势力极雄厚的姚少爷买了回去。 姚岳一边摆明了就是要跟她抢的姿态,一边翘着二郎腿道:“哎呀,谁让本少爷平时就是爱喝茶呢。” 洛凰看他一眼,依旧不恼怒,便是转身离开。 “小姐,刚才那位姚少爷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让他?”春语咬唇不平道:“要不要告诉王爷?” 若是百里熙出面,看那位姚少爷还能不能那么得意。 看着春语愤愤不平的小脸,洛凰不由就笑了:“春语,你也与我去了茶馆几次,怎么还不知我从诚和茶庄之后要买的几种茶叶,茶馆里都还有不少,甚至还有一两种是并不用的呢。” 闻言,春语怔一下,而后恍然:“小姐,原来你是故意的。” 正看着那位姚少爷随后出来,他身后两名小厮又是搬了大摞茶。 “少爷啊,咱们买了那么多茶叶,就是咱们府上那么多人也够府上喝几年了。没想到那洛姑娘茶馆的生意那么好,现在少爷你抢了她这么多茶叶,也都快能开个茶馆了。” “本少爷就是要跟她——”姚岳得意的话蓦地一顿,猛然转身就逼近刚才说话的小厮,森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少、少爷,小的失言,少爷莫怪。” “哼!”姚岳踢一脚小厮,然后怒冲冲往洛凰追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臭婆娘,你是故意耍本少爷,骗本少爷买了那么多茶叶?!” 茶庄门,姚岳怒目横眉地拦下洛凰质问道。 “这位少爷,我们素不相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凰淡淡看去道。 姚岳哼道:“本少爷跟了你那么久,别跟我装不知道,敢拿我姚岳开涮,洛凰你胆子很不小嘛。” “姚少爷。我想你的确是想多了,你是相国公子,而且刚才我们也不过是才说第一句话,你自己愿意买那么多茶叶,怎么能说是我骗了你呢?”洛凰看着他气冲冲的模样,依旧不疾不徐道。 “哼,祈城里的茶馆本少爷也是去过的。就你刚才要买的那些茶叶,好像你那小茶馆还用不了那么多吧。”姚岳一副精明道:“本少爷也是事先让人去观察过的,你当本少爷傻么?” 作为相国府的公子,皇后娘娘的外甥,姚岳行事虽然不想穆春寅那么张扬,可行事却也并不低调。 早在他拦住洛凰的时候,就已经引得一些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洛凰抬头看他,道:“原来姚少爷想买什么茶叶还需要去我那小茶馆看看,可我要买的茶叶次次都被姚少爷你全买走了,姚少爷你抢我茶叶在先,这会儿又说我骗你买茶叶,莫非就因为姚少爷你是相国公子就能如此蛮横不讲理么?” “你——”姚岳恼怒,“那还不是你知道你想要买的茶叶本少爷都会买,所以才故意误导本少爷买了那么多你根本就没想买的茶叶么?” “可姚少爷你那般聪明,若我真是故意误导,你又怎么会买呢?”洛凰婉然一笑道。 她移一步便是要离开,姚岳却不甘心。 “姚少爷,莫非你当真要仗势欺人?这就是相国公子的做派么?”洛凰上前一步道。 闻言,姚岳的面色不禁一变,察觉到周围人看来的异样视线,更是愤怒不止。 洛凰不再看他,当即就是离开。 “你——本少爷非要教训教训你才是!”姚岳挥起了拳头就往洛凰打去。 只是他略显圆润的身子动作一下太猛,被洛凰避开后,便止不住的往前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姚少爷。”洛凰看他道:“你何必冲动,那茶叶又不是我拿刀逼着你买的,你堂堂男子汉自己莫非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么?” 听着周围围观的人忍不住的浅笑声,姚岳只觉得丢人。看着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由更是恼怒,尤其是看着洛凰施施然淡定的模样,起了身来就要再去打她。 “少爷,万万使不得啊。她好歹也是怀王殿下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名小厮连忙拽住他劝道。 听小厮提起百里熙,姚岳动作一顿,却是得意一笑。 就见他挺直了身子,大义凛然道:“本少爷一向行事公正,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来。不过,对于一些狡诈无耻之人,却是另当别论。洛凰,你不过是在邺国的时候救过怀王殿下,却作何死皮赖脸地缠着怀王殿下想要嫁给他?却也不想想,你不过是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又如何能配得上怀王殿下?!” 当即,人群里不由一阵惊呼议论,原本只是看个热闹望向洛凰的视线里,顿时多了别样的意味。 他们自然不认识洛凰,可却也都知道怀王殿下近来与一位洛姑娘交往甚密,前些日子更有传闻说,怀王殿下与那位洛姑娘将要成亲了,不曾想这洛姑娘却是被人休弃的女子。 街道拐角处停着的一辆寻常马车前,有人正躬身禀报。 “大皇子,果然如你所言,洛凰这次可要丢人了。” 马车里百里涵缓缓笑道:“姚岳性格冲动最爱面子且最记仇,洛凰与他结下梁子,他可不会想到要给阿熙留点面子,他一定会将洛凰那些事情全部说出来。洛凰也不是会吃亏的性格,只要她敢对姚岳怎么样,她就才是仗势欺人连皇亲国戚都不看在眼里。到时候阿熙想要维护她,那样一个被休弃,在祈城又毁了声名的女人,你说那些暗中支持他的人会作何想?” “还是大皇子深谋远虑,今日早上送了那封信给姚岳少爷。” 看着洛凰,姚岳得意地笑道:“听说你原本的夫家是邺国靖安王府,老靖安王的威名就是本少爷也曾听过,靖安王府亦是诚信之家,虽说现在的靖安王温叙之娶了公主,却也有打算让你进门,也不知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被休弃,据说是因为你趁着温叙之不在府内的时候与多名男子交往甚密破不检点。啧啧啧,洛姑娘,你如此不忠不贞,难怪没什么颜面再在邺国待下去。” 原本众人对那名让怀王殿下另眼相待的女子就很是好奇,如今听见姚岳爆出这些事情,当即都不由窃窃私语议论着。 环视一眼众人,姚岳森森一笑道:“哦,还有,洛姑娘,听说你还因为嫉妒,跑去温叙之和怀御公主的婚礼上搞乱,不禁刺伤了怀御公主甚至还差点杀了老靖安王妃。” “姚少爷。”洛凰对上姚岳挑衅的目光,却是淡定道:“你府上怀了你的孩子却被你灌药打掉的那名婢女可还好?听说姚少爷你不仅在赌场里欠下了一堆债,还跟某位大人的小妾有私情,那位大人扬言不会放过你。你都已经惹了那么多事情了,却还有闲情逸致去打听我的事情,不知姚少爷你是受了何人的指使如此诬陷我的清誉呢?” “你胡说!本少爷哪里诬陷你了!”姚岳面色丕变,感觉到周围人怀疑的视线,焦急辩解道:“你们不要听她乱说,她这是诬陷!她才来祈城,怎么可能知道本少爷的事情!” “姚少爷。”洛凰:“那你却从未去过邺国,你又何尝不是胡说诬陷呢?!何况,我来祈城已经几月有余,有些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段时间有人闹上了相国府一事知道的人可多了去,你还要自欺欺人么?今日初见面你就处处与我为难,想来也是指使你诬陷我的人,能够为你摆平这些事情,做的交易吧?” “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姚岳眸中微烁道:“才没什么人指使本少爷?!” “那姚少爷你又何故与我为难?故意抢我茶叶?”洛凰问道。 “你……本少爷就是乐意这么做。”姚岳道。 洛凰一叹道:“姚少爷你贵为相国公子要如此任性我也没办法,既然是你乐意的那你想买什么茶叶我也只能无奈接受你说是被我骗,你执意要诋毁我的清誉要人为你摆平事情,我也只能含冤莫辩。谁让姚少爷,你如此就是乐意仗势欺人诋毁诬陷呢?” 原本众人对姚岳所说的话并未多想也未曾怀疑,只是在刚才洛凰所说的那几件事情众人却也都是有所耳闻的。洛凰对姚岳的事情自然不感兴趣,只是身边春语最爱收集这些八卦消息,每次去茶馆都会激动地问近日祈城里发生了哪些事情,让她想不知道也不行。 “看来,姚少爷当真是故意诬陷这位洛姑娘了。” “恐怕指使姚少爷的人是为了对付怀王殿下吧?” “也有道理,不过说不定是姚少爷又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姐,而那小姐喜欢怀王殿下,姚少爷为了讨姑娘开心做过的荒唐事还少么?” 不管哪里,从来八卦传得最快。 想起那些事情人群里不由传来一阵哄笑。 姚岳气得浑身发抖,尤其看着洛凰一脸的无奈妥协,也不管拉着自己的小厮,啊一声就朝着洛凰冲过去。 明明是要讥讽洛凰让她无地自容的,为什么被嘲笑的人却变成了他?! 只是他还没靠近洛凰,胖乎乎的身子就被人拽住了。 “姚岳,你当着本王的面欺负本王未来的娘子,是觉得本王好欺负么?” 百里熙悠悠传来的声音,让前一刻还表情怒然狰狞的姚岳顿时一僵。 怀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怀王殿下也来了?!” “我今天居然见到怀王殿下了!” “快,去那边叫孙姑娘,怀王殿下来了。” 与周围人见到百里熙时蓦地兴奋不同,姚岳只觉得今日有些出师不利。 “呵呵,怀王殿下你也在啊。”姚岳转身讪讪一笑:“你别误会,我只是在跟洛姑娘开玩笑而已。” “哦。开玩笑啊。”百里熙淡淡看他一眼,负手道:“原来本王未来的娘子是可以随便让你开玩笑的人,姚岳,你果真是觉得本王很好欺负。” “不是……怀王殿下。我……” 姚岳还想说什么,百里熙却不再看他,只是携了洛凰就要回去。 见两人要走,姚岳咬一咬牙扬声道:“可我有一点没说错,洛凰她就是别的男人不要的女子,怀王殿下我也是为了你好,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闻言,百里熙脚步一顿。 ☆、第一百零三章 窃窃私语的人群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百里熙缓缓转身,望向姚岳道:“不知缘由便妄加揣测,听闻谣言就以为必是真相,姚岳,你越来越浅薄无知了。” 他淡淡看去的一眼里,眸间漆黑深邃,并不恼不怒,甚至好像一丝怒意都没有。 可就是被他这样平静无波地看着,姚岳心底却无法抑制的生出阵阵寒意,心头也莫名害怕地微颤着。 百里熙的脚步轻移,一步一步走过去,明明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让姚岳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这会儿才觉得,早上收到那封信后所作出的决定似乎太不理智。 然而,百里熙看他一眼后,却是径自无视他,走向了他身后,站在一名女子面前。 “这位姑娘,你觉得本王如何?”百里熙玉颜上带着浅淡轻笑问着。 突然被他问话的女子怔愣一下,脸蹭的就红了,“怀王殿下你当然是很好的。” 百里熙淡笑点头,而后有与那女子身边的男子问道:“那么这位公子,在你看来本王平素行事可昏庸无能?” “怀王殿下光风霁月,言行处事都是草民等想要学习的,谁敢说殿下您行事昏庸无能,我们定然不服。”那男子当即回道。 周围的人亦是直直看着百里熙纷纷点头附和。 看着众人纷纷的赞同,百里熙看向众人,面上的笑容深了几分,“承蒙诸位对本王的夸赞,凑巧,本王也一直觉得自己不错。” 与往日的清冷不同,这样的百里熙虽然依旧一身清贵让人不敢过于亲近,可有莫名觉得平易近人。 “怀王殿下,其实我们一直都很倾慕你。” “怀王殿下,谁要是说你不好,我们都不同意。” 秋日徐徐的风吹拂起百里熙一身玄色衣衫,衣袂轻扬衬得他颀长身姿更显风华。 “诸位既然如此相信本王,那自然也该相信本王的选择。”百里熙声音清朗道:“世上有万物形形色色,并非所有人珠玉在前能够慧眼识宝,又何况是识人。温叙之他为权势迎娶公主乃是背信弃义之徒,那等一心只有权势的人如何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是值得厮守终生的,何况,那时本王亦在邺国,真正被休弃的人却是温叙之。姚岳,你的道听途说就如你所说的话一般,全然不可信,又如何配谈什么配不配的话?” 待他最后一句话慢悠悠的说完看去,就见姚岳已经是满面的难堪。 “怀王殿下有心偏袒,我又能说什么。”姚岳低声不甘道。 听他如此说,百里熙不由微微挑眉:“哦,原来你不服啊。” 依旧是淡淡清冷的话,拖长的尾音听不出任何的不快,却让姚岳后知后觉刚才的话冲动了点。 “怀王殿下,我——” 淡笑敛去,百里熙俊颜上如往的清冷,抬手打断了姚岳还要说下去的话。 百里熙负手慢声道:“罢了,你服不服都与本王无关,至于你如何想本王本王亦不在意,只是有一点——” 步子慢慢向前走几步,靠近邀约几分,百里熙墨黑的眼眸冰冷盯着他,道:“阿凰,本王却是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她半句的。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原本看在母后与姚相国的面子上已经不与你计较,你若再妄言胡说一句,那就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轻飘飘的话,清冷的视线,姚岳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是、是,我不说……” 顾不得什么少爷的形象,姚岳面皮上挂不住的一笑,扭身就走。 只是姚岳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百里熙在后面淡淡传来一句“慢着”。 完蛋了,他果然还不放过自己。 扑通一声,姚岳转身就跪在了地上,大声道:“怀王殿下,我已经知错了,你就放我一马吧。” 说着,他也不敢去看百里熙此时面上的表情,就朝着离他颇近的洛凰跪求几下,“洛姑娘,刚才是我的错,是我胡言乱语诋毁你,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不听谁的话诋毁你了,你大人有打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对了,你要的那些茶叶,我都送给你——”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跋扈,这样的转变,饶是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吃惊了。虽说早知道姚相国最疼爱的小儿子行事有些荒唐,可也没想到如此胆小竟是个纸老虎,着实……丢人了些。 看他这幅模样,百里熙却无太多反应,他只是抬手,淡淡道:“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你的马车在另外一个反向。” 闻言,正忐忑的姚岳动作一顿,他抬头顺着百里熙指去的方向一看,果然,刚才焦急之下差点冲上了别人的马车,而他竟以为…… 周围人的视线仿若如细小的针一般,虽然不会要命却让人刺痛的他难以忍受。 姚岳看也不敢看向其他人,朝着百里熙讪讪丢下句“多谢怀王殿下”后,便是匆匆跳上了相国府的马车,落荒而逃。 本以为是个热闹,最后却成了一场闹剧。 看着刚才的一切,春语对百里熙更是崇拜。 “小姐,果然有王爷出马一切都能搞定。” 收回看向姚岳马车的视线,洛凰听着身边春语的话,看向百里熙时,正对上他望来的视线。 朝着洛凰扬唇一笑,百里熙走到她身边,道:“阿凰,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不管以后别人会说什么亦或发生什么,于本王而言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有你相伴,如此,那便是此生最美好的事情。” 他的一番话说的极深情,浑然不在乎他人的视线,洛凰被肉麻得觉得忍不住抚下手臂,对上他眸中划过的狡黠,默默转身往马车去。 众人虽然早就听闻怀王殿下对身边那位女子颇为喜欢,可这样亲眼看见百里熙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柔情,亲耳听见他那样表白的话,却还是不免心中生出莫名感觉。 “阿凰,你等等我。” 百里熙快走几步与洛凰并肩而行,此时众人看向洛凰的视线里更是多了几分不解,不过是一名寻常的女子,与怀王殿下站在一起时的画面竟分外的融洽。 马车依旧缓缓行驶祈城的青石板上,繁华热闹的道路两侧,小贩的叫卖声与行人熙攘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交缠在一起。 看眼微眯着眼眸淡淡看向窗外的百里熙,暖暖的阳光不时透过车帘洒落在他的身上,白皙面容笼罩在阳光,淡淡剪影,更衬得眉目如画,如玉温润。 “你与姚少爷之间交情不错?”洛凰问道。 浓密长长的睫毛轻动,百里熙墨眸微抬对上洛凰的视线。 “阿熙,你以前就总说自己睚眦必报绝非什么正人君子,与穆春寅初始时,你连皇上都要给几颜面的秦老国公都不放在眼里。皇后娘娘和姚国公,你又怎会真看在谁的面子上放过谁呢。何况……”洛凰的话音一转,浅浅笑道:“那位姚少爷武功也不错,难为他还要当众将自己摔到在地上,又赔罪认错的那么干脆。” 伸展着身姿,百里熙倚靠着马车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低笑几声道:“本王就说阿凰你一定能发现,姚岳若听见你刚才的话,也该认输了。” 袅袅檀香萦绕,清清淡淡。 百里熙才是范昀禀报与自己的话告诉洛凰,缓缓道:“其实,刚才的一切都在姚岳的计划之内。” 虽然是姚相国最宠爱的儿子,奈何却是妾室所生,身份自然不比正室所生的两个哥哥尊贵,何况姚相国又是个惧内的。 “姚岳与两个哥哥比自然是聪明很多,可也正是因为聪明所以才不得不成为个无用的败家子,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嫉妒就是如此,越是无用的人才越能让人放心,他既不能出仕,亦无能继承家产,如今还要被人利用如何能甘心。”百里熙娓娓道出原委,“不过,我与他却没什么交情,只是他与五皇弟之间颇有交情。” 闻言,洛凰不由微微抬眸。 姚相国,大皇子一派最有力的支持者,他最疼爱在相国府里却最无地位的小儿子竟是五皇子一派的人。 不过几日的功夫,众人茶余饭后又添了几个新谈资。 据说,有人嫉妒怀王殿下身边的那位洛姑娘,正四处散播她的谣言,只是信的人却没几个,毕竟有相国府姚岳公子的诬陷诋毁在前,也只是不免猜测,许是姚三公子不甘心所以暗地散播而已。 不过近日来,祈城中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箫大将军府上的婚礼。 祈城里,秋风渐起。有人暗自得意,有人蹙眉沉冷,很多事情不过一瞬间,就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想。 如往常的清晨一样。 百里熙还未完全醒来时,就听见院子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旋即门便被推开。 枕头随手朝门也不敲再次闯进来的箫一笑扔去,百里熙扶额,道:“一笑啊,若日后本王成了亲你再这样闯进来,本王就让箫大将军打断你的腿。” “阿熙……”箫一笑却并未如往日反驳。 他只是抱着枕头静静站在门前,朦朦胧胧的清晨似乎连他的面容也变得模糊,只听他喃喃一句:“侍颜她跟白玉走了。” ☆、第一百零四章 侍颜和白玉走了? 好一会儿,莫说春语他们不太相信,饶是洛凰也觉得无法相信。 侍颜跟在箫一笑身边那么多年,一直深爱他,如今两人敞开心扉坦然一切,终于得以相守,她怎么会突然和白玉离开了呢? 明明,前两日见面说起婚礼的时候,侍颜还那样期待。 是恶作剧? 可看箫一笑一脸的失落,连平素带笑的眼角都写满了哀愁,他断然不可能拿此事来开玩笑。 一室的沉寂里,唯有百里熙平静如常。 看眼情绪低落的箫一笑,百里熙问道:“你们吵架了,她生气要悔婚?” 箫一笑摇头:“侍颜性子最好,才不会跟我悔婚置气。” “那就是她不喜欢你了,要跟白玉私奔?”百里熙又问。 箫一笑抬头,一脸的倔强道:“她喜欢的是我。” “她既然喜欢的是你,那你就去把她追回来。一大早来本王这里做什么?” 看着这样呆呆坐着,什么行都没有的,可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箫一笑。 “快去找她,难不成还要本王给你追回来么?”百里熙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拎着他的衣领,就要将他往门外扔去。 然而,那不过是他无意吐槽的一句话,谁知下一秒箫一笑却是身子一扭就抱住了他的胳膊,点头道:“阿熙,你果然最了解我的心思,我这么早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把侍颜追回来。” 箫一笑说的坦然,百里熙却是动作一僵。 看着他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模样,与他再认真不过的眼神对视一下,百里熙蹭的连忙推开他,大退几步就躲在了洛凰身边,一脸的正经道:“一笑,本王只喜欢阿凰一人。虽然侍颜姑娘跟白玉走了,可本王也不能出卖色相将她再从白玉那抢过来吧。” 情绪颇低落的箫一笑,听闻着百里熙这句话,幽幽看他一眼:“……” 被百里熙紧紧抓住衣袖的洛凰,亦是静默一下,伸手将他拽到了一边。 “我又何尝不想亲自去把侍颜找回来,可她性格倔强的很,说了不愿见我,就一定不会让我见到。”箫一笑闷声道:“如今知道她还在祈城,在我知道的地方,我已然安心了些,虽然这么说有些没出息,可我找了她那么多年,真的害怕有一天她又会消失,让我百寻不着,再得不到她丝毫消息……” 那样于茫茫人海遍寻不着的绝望、希望,他不愿再尝试一次。 “可是,侍颜姑娘那么喜欢你,又怎么会突然离开呢?”洛凰不解问道。 明明前两日遇见的时候,侍颜在说起几日后的婚礼时,还是忍不住的笑意,那样的幸福,是她第一次在侍颜脸上看见。 瘫坐在椅子上,箫一笑耸拉着墨眉,“我想她大概是看见我跟其他姑娘在一起误会了。” “其他姑娘?”洛凰问道。 箫一笑连忙解释道:“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姑娘,只是她刚好摔到我这边来,我顺手扶她,谁知道她突然就抱住了老子……” 想起昨天这件事情,箫一笑亦是纠结:“哪知道那么巧就被侍颜看见了,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结果我一夜辗转睡不着去找她时,就发现她不在了,还留书说,她跟白玉走了,不愿意再见到我,还让我去娶一个貌美的女子为妻。” 说到此箫一笑不由掩面,闷声道:“为什么到现在,她还不相信我是真的爱她呢,除了她,我怎么可能娶其他人呢。” 听了箫一笑的话,百里熙和洛凰不由互视一眼,微微蹙眉。 箫将军府里的人办事效率颇高,几乎在箫一笑才进入怀王府里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侍颜的下落。 靠近沨湖的一处小庭院里,一树绿叶有些已经被染成了黄色。 在那里,洛凰远远就见到了侍颜和白玉的身影。 “洛姑娘。” 侍颜在见到洛凰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后。 “箫少爷知道你此时不愿意见他,所以并没有跟来。” 洛凰缓缓说着,就见侍颜闻言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眸中却又划过一丝黯然:“没来也好,这样我们都不会为难。不过,洛姑娘你此时来这里,也是为一笑做说客来的吧。” 洛凰点点头,凝视着侍颜道:“其实你比阿熙更了解箫少爷,自然也知道他与那位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可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呢?” 静然站在院门前的侍颜,神情有一瞬的失落,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平静道:“洛姑娘,也许正是因为我太了解他,所以我才选择离开。” 此处小院坐落于沨湖地势较高一处,依山傍水,坐在院中恰能望见沨湖粼粼湖水银光,清风吹拂而过,种种细微声音融合在一起,细听微弱极轻,仿若来自悠远之处的歌谣,莫怪此处被成作沨湖。 侍颜在说完那句话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洛凰也不追问,侍颜对箫一笑的心意她从不怀疑,她跟在箫一笑身边那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因为那样的误会就离开箫一笑呢? 随着侍颜坐在院子里,白玉在后院忙活着,正准备搭个小花棚。 “箫一笑他很爱你。”洛凰望向侍颜的侧脸。 在听见箫一笑三个字的时候,侍颜依旧面容平静,只是眺望向沨湖的眸中更加深邃幽谧。 “在经过那么多事情后,他的心意我已经不再怀疑。可是,洛姑娘,你知道么?一笑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如果我现在的相貌,并非人人都能接受的,总是免不了会有一些蜚语流言,那天我听见一笑跟那些人的争执了,他始终维护我,他说他的娘子一点都不难看,待他寻来的大夫为我治好脸后,他的娘子会是最美的女子。”侍颜说到这里,却是怅然长叹一声道:“但是,洛姑娘,我的脸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了……” 侍颜缓缓起身,眺望着远处的沨湖青黛。 “说我自卑也好,逃避也罢。一笑他喜欢我,能够接受我现在的容貌,可对我现在的容貌他却是也无法做到全然不在意的。何况……” 不是喜欢就能够相守,离开也并非不再爱。 蜚语流长,纵是处事随心肆意的人,也不免会为他人的话语所扰,生活在他人的目光中,真正能豁达无畏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个、 箫一笑看似行事不羁,侍颜却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选择。 就算如此,箫一笑在她心中依旧是最好的存在,一想到那样好的他,然后会因为自己的相貌被别人议论,他会为此与别人争执,那些不快也许慢慢就会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慢慢消磨殆尽,还有,他费劲心力找来的大夫,待他得知自己的面容永远都不可能恢复时的失望…… 就让她这样带着他的喜欢离开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总有其他貌美淑娴的女子,是最够配站在他身边的。 看着侍颜的背影,洛凰走过去,问道:“那你当真要跟白玉在一起么?” 远眺的视线收回,侍颜看着不远处的白玉,“我以为自己跟他可能永无相见之日,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依旧会惦念我,来寻我。其实细想过去,我有很多对不起的地方,如今能跟他在一起也是不错。” 此时,侍颜看向白玉的视线一片柔和,没有惯常的疏远,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温暖了些。 看着这样的侍颜,洛凰一时间倒真不知道如何再与她说起箫一笑的事情。 “白师兄。” 就在洛凰和侍颜看着搭建花架的白玉时,一道粉色身影突然就闪进了院子。 声音清脆满是活力,是一个俏丽可爱的女子。 “师妹——”白玉亦是开心,身子蹭的站起来就冲了过去。 “白师兄,我找你可是找了许久了。”粉衣女子抬眸看着白玉,一脸欣喜。 白玉亦是忍不住笑看着面前女子,不难看出两人之间交情很是不错。 只是…… “师妹,你这么想师兄,是终于想通要嫁给师兄我了么?” 下一秒,白玉就已经长臂一揽将那粉衣女子拥在了怀中,低喃的话语里,更是浓浓的深情。 这……感情未免也太好了些。 看着口口声声说只爱侍颜一人的白玉,此时肆无忌惮与其他女子诉衷情的一幕,洛凰不禁担忧地望向侍颜。 没有丝毫的愤然不快,侍颜扔是淡然平静。 察觉到洛凰的视线,侍颜转眸看向她,却是习以为常道:“让洛姑娘你见笑了,白玉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一直…… “杜师妹,师兄我好想你。现在能这样跟你在一起,师兄太开心了,以后你就一直留在师兄身边好么?” 那边白玉执着粉衣女子的手,深情款款道。 粉衣女子抬眸嗔地看一眼白玉,似是娇羞地点一点头:“好,我找白师兄你许久,就是不想我们再分开。” 蓦地,洛凰不由想起箫一笑曾说过,他亲眼见白玉曾与其他女子举止暧昧过。 她看向侍颜,不禁问道:“洛姑娘,难道你早就知道白玉与其他女子之间……” 吹拂着柔和秋风的院子里,洛凰就见侍颜朝她缓缓点头。 ☆、第一百零五章 “洛姑娘,怎么样了?侍颜她消气了么?” 距离小院颇近的一处丛林边,在洛凰才出现的时候,箫一笑就已经紧张问道。 面对他的期待,洛凰去玩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侍颜宁愿陪在白玉身边看他与其他女子举止暧昧,也不愿再回到他身边。 看着洛凰的反应,箫一笑眸中晦暗一瞬。 他低声笑道:“侍颜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么?不过没关系,我早就猜到她不会那么容易消气,我会给她时间,等她消了气就会回都我身边的。” 只是他那样故作看来的笑容,却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沉郁。 “等到明天的时候,明天,洛姑娘能劳烦你再帮我去劝劝侍颜么?” “一笑……” “阿熙,我爱侍颜,她也爱我,她怎么可能不回到我身边呢?” 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箫一笑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伸手抚过一个盒子,盒子上刻着精致的花纹,从他一早跑进怀王府里时就一直带在身边的。 他的目光柔和落在盒子上,修长手指轻轻抚摸着,道:“这里面是云秀阁赶制出来的嫁衣,很漂亮,侍颜穿上一定很好看。我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如果她见到这个嫁衣,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那样小心翼翼的抚摸,仿佛在碰触心爱之人的面容。 见他这样,任谁都不会怀疑他对侍颜的心意。 “箫少爷……”看着这样的箫一笑,洛凰也不由沉默,想起离开时侍颜让自己转告的话,此时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缓缓站直了身子,箫一笑望向洛凰,问道:“洛姑娘,侍颜她……她现在还不愿意见我么?” 沉默一下,洛凰缓缓点头。 箫一笑手掌轻覆在木盒之上,垂眸看着上面的花纹,缓缓道:“那她可有什么话转告我?” 闻言,洛凰不由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百里熙。 看着两人,箫一笑道:“洛姑娘,侍颜对你说了什么,你但说无妨。” 秋日的林间,不过风吹一阵就拂落些许枯叶,慢悠悠打着旋飘落在地上。 箫一笑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往日的洒脱不羁,眸中幽幽。 两个人之前的事情,外人到底是无法改变的。 洛凰如实转告道:“侍颜姑娘说,请你将婚礼取消。” 蓦地,箫一笑眸间一顿,原本就静静伫立的身子更是僵住,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取消婚礼啊……” 踉跄退后两步,箫一笑抵在身后的树上,手上的木盒亦是掉落在地上,瑰丽精美的嫁衣掉落出来,红艳的喜庆颜色,看在箫一笑眼中只觉得刺目,伸手掩面,箫一笑声音微颤道:“我不相信……” 以往种种好似浮现在眼前,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恍惚,他听不见任何的话,脑海中只是不停想起那日他告诉侍颜自己对她的喜欢时,她欣喜的面容,以及她柔柔浅浅的那句“箫一笑,我也喜欢你”。 “我不相信!”箫一笑抓起了瑰艳的嫁衣,就往侍颜所在的小院里跑去。 那天她明明对自己说,她等自己的喜欢已经等了好多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自己。 他不相信,明明她说成亲以后他们就是夫妻,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明明昨天早上说起婚礼的时候她还那么开心地说想要为自己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为什么现在却要取消婚礼,明明他也说了,他想和她成亲,想给她幸福。 半隐在山林间的小院,就在眼前。 他喜欢的女子就在里面,箫一笑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掌才要将门推开,却突然顿住。 不放心跟过来的百里熙和洛凰,就见箫一笑在院门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身子缓缓动一下,就见箫一笑将大红精致的嫁衣郑重地挂在了门上。 秋风起,吹拂红衣翩然而起,悠悠扬扬,瑰艳若沨湖最别样的景色。 箫一笑慢慢折身回去,仿若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就连说着的话,放佛声音稍大一点也会破散不见一般。 “洛姑娘,劳烦你告诉侍颜,婚礼我不会取消,我也不会娶其他的女子,我会一直等她来与我成亲的。”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就连袖中的手掌都有些颤抖。 他多想见到她,可是她却不愿见自己,他不能,不能再冒险让她消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在小院的门内,侍颜静静站立着。 “师妹,你在想什么?”白玉凑过去道。 “没什么。”侍颜缓缓摇头。 “是门外有人么?”白玉奇怪看她一眼,拉开门朝外探去。 静谧悠然的林间小径上除了几只蝴蝶翩然飞远,并为见到谁的踪影。 余光扫见门前的大红嫁衣,白玉不由道:“这里怎么会有嫁——” 惊诧的话戛然而止,白玉也是反应过来道:“这是箫一笑给你的。” 侍颜静默不言。 白玉将嫁衣递过去好一会儿,见侍颜依旧不曾接过,叹一声,便是塞到她手中。 “师妹,师兄我虽然觉得你跟我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可老实说箫一笑他虽然在意相貌肤浅了些,对你却的确是真心。所以师兄我决定了……”白玉凝视着她,墨黑通透的眼眸中满是怜惜道:“师妹,以后师兄我会对你更好的。” 侍颜望着白玉,感觉到他动作轻柔地环抱着自己,心中不由一软亦是回抱着他。 “白师兄。你怎么一想到小师妹又扔下我了。”粉衣女子出现在前院,看着白玉轻拥着侍颜,不由带了几分无奈道:“刚刚你还说想早点跟我成亲,一刻都不与我分开,我不过喝杯茶的时间你就不见踪影了。哎,果然小师妹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看着粉衣女子委屈的模样,侍颜不由摇头道:“婉言师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些年是我让他费心了。” 杜婉言点头道:“可不是如此。可谁让白师兄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不亲眼看你好好的他怎么能放心。不过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白师兄这样的情况……” ☆、第一百零六章 看着瘦瘦高高若竹竿一般的白玉,若是没有那件事……真是让人怀念他以往的卓绝风姿。 不过见他气色颇佳,杜婉言也是放心:“白师兄,如今看你一切安好,也不枉我们为了找你煞费的苦心和担忧了。” “我们?”白玉墨眸一亮,惊喜道:“莫非林师妹也来了?” “白师兄,你倒是记得见了师妹就想娶,怎么又忘记林师妹早就嫁人的事情了。”杜婉言颇无奈朝看他,道:“去年你见到林师妹的时候,不还抱着她的女儿说她长得很可爱么?” “哦……林师妹成亲了啊。”白玉缓缓点头,努力回想,还一会儿才道:“师兄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林师妹的女儿倒真可爱,小时候师兄我多希望能再多一个那样可爱的师妹。” 杜婉言不由轻笑一声,道:“要有你这样的师兄,林师妹不知该喜该忧了。” 闻言,侍颜亦是了然轻摇下头,她这个哥哥什么都好,自小就爱师妹,所有师妹都是他的心头好,曾经有段时间他颇为头疼到底该娶哪个师妹才好,每个看着都喜欢,最后师妹却都喜欢上了其他人。 “那杜师妹,你刚才说的‘我们’还有谁?”白玉苦思冥想,近日他愈发记不住事情了:“林师妹成了亲,那还有哪个师妹没成亲想嫁给师兄我的?” 白玉苦思冥想。 看他想得极认真的模样,杜婉言轻叹道:“白师兄,你早些年前就已经成过亲了。” 白玉蓦地抬头,神情诧异:“成……成亲了?!那、那师兄我娶的是哪个师妹?!” 这么天大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看他一副受惊似了的模样,杜婉言蓦地就笑了:“是陆师姐啊。” “陆师姐?!”白玉顿时觉得脑袋里乱成一团了,隐约的他记得自己是有一个师姐,可是他只喜欢柔柔嫩嫩娇俏可人的师妹们啊,对于师姐他可从来敬而远、不,是尊敬有加从不敢有其他心思的啊。 “杜师妹你是不是又在逗我玩?师兄我最怕的就是师姐了。”白玉挥一挥手,摆明了不接受。 几乎是在同时,白玉还为自己与师姐成亲一事辩驳的时候。 空气中似乎有一阵隐约佩环清脆之声传来,在白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白玉的身后,白皙如玉的手掌正扣住了白玉的肩膀。 “相公,终于抓住你了。” 这个声音白玉听着有些耳熟,心头莫名就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缓缓转过身,就见到一袭红衣,身后负了一柄大刀的女子。 蓦地白玉顿时就被吓得想要逃开了,可红衣女子却早就预料到了紧紧扣住了他。 “怎么会是你?!”白玉着实凌乱了,怎么会是他在秋日宴上遇见的女疯子。 “侍颜师妹,杜师妹,快救师兄我……”白玉觉得腿都发软,朝着一旁的侍颜和杜婉言求救。 而刚才还对他柔情亲昵的杜婉言却是往后退几步,对眼前这一幕却是很高兴道:“陆师姐,恭喜你终于和白师兄夫妻团聚了。” 夫妻团聚…… 白玉觉得头都有些发晕了,这个女疯子怎么会是他娘子?! “侍颜……”他挣扎地望向侍颜,一下让他面对这样的事情太残忍。 侍颜拍一拍他的肩膀,白玉只是这样都觉得感动:“她们是不是故意串通来骗我的?师妹,果然你对师兄我最好,以后师兄我一定只娶你一个娘子。” “相公,你不记得你也曾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个人么?”红衣女子吃醋道。 虽然她比白玉要矮上一个头,气场却颇为彪悍,单手环着白玉的腰,就将他紧紧锁在身边。 看着白玉受惊的模样,红衣女子朝他轻扬一笑,道:“相公,你只是生病了不记得我,等一会儿给你服下药,你就能想起所有的事情了。” 说罢,在白玉的誓死反抗之下,红衣女子很轻松地就将掏出的药丸让他服下。 药效很快,白玉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红衣女子凝视着他的睡颜,面容沉静,轻轻抚着他的面容。 侍颜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人,亦不由垂眸看着手中红色的嫁衣。 从白玉出现在她面前一脸深情说要娶她的时候,侍颜就知道自己的兄长定然是又忘记服药。从下就烦恼于去该娶哪个师妹为妻,见着漂亮可爱的女子也惋惜不是自己的师妹,自从那件事后,白玉的记忆一直混乱,他会对每个师妹说此生只爱她,只想与她相守的话,可每句话却都是他想要对陆娴说的。 幽幽转醒,白玉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帘幔有瞬间的晃神。 感觉手掌被人轻握着,侧首望去,白玉就看见趴在床边不知何时睡着了的红衣女子。 紊乱的记忆在一瞬间变得清明开朗,白玉疼惜地看着红衣女子,视线慢慢柔柔地滑过她的眉梢脸颊,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白玉缓缓起身,薄唇轻印在她的唇上,心中一片满足。 在随后的几天里,侍颜未曾离开过院子一步。 而箫一笑,每日只是遥望着院子。 箫将军府里的婚礼依旧筹备着,满院张灯结彩,随处可见的喜字,弥漫着满满的喜气。 婚礼前一天,傍晚,天边红色云霞铺满。 最后一抹夕阳照入屋子里,映得满屋红色更显喜庆。 “一笑,侍颜说她不会来了,婚礼现在取消还来得及。”百里熙看着箫一笑劝道。 箫一笑却只是摇头:“阿熙,不管她来不来,明日的婚礼都不会取消。她总是不相信我,那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箫一笑此生非她不娶。” 回来以后,除了婚礼的事情外,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都不在意了。 去了一段时间的军营也再也未曾踏足,箫如仕对儿子如此的态度,恨其为一个女子如此,却又心疼。 “怀王殿下,笑儿他怎么说?” 甫一出了箫一笑的院子,箫如仕就迎向百里熙问道。 百里熙摇一摇头,道:“箫将军,一笑的固执我们都了解,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箫如仕一脸惆怅,道:“老夫也知道让怀王殿下你劝一笑此事有些为难了,以往他最听你的劝,看来,明日我箫家要成为祈城一大笑话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箫如仕叹一声,摇一摇头走远。 翌日,天气微沉。 箫将军府前,车马如龙,道喜之人络绎不绝。 作为旸国权柄显赫的世家,箫将军府的一举一动向来备受瞩目。 今日箫一笑的婚礼,祈城里不管世家还是权贵,凡是有些在朝堂之上能露个脸的莫不是盛装出席。 虽说箫一笑迎娶的新娘无任何背景让他们有些吃惊,不过箫家权势已经如此,却个无权无势的儿媳倒也能让不少人放心。 在不少人看来,能嫁入箫将军府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何况箫一笑行事虽然不羁了些,听说对未来娘子却很是疼惜,一时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他们想,只要箫将军府没有任何意外,任何女子都会期待早日成亲进门。 只是,今日的情况却有些诡异。 从他们甫一进到箫将军府里的时候,就觉得这满院的喜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箫大将军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却反常的沉默,全然不像以往一高兴起来就说个不停。 再看此时,吉时将到,作为新郎的箫一笑更是不时往门外看去,虽然是无心的举动,却惹得人不得不注目,让他们好奇,莫非这婚礼之上还有其他的惊喜安排不成? 然而,待成亲的吉时过去了许久,众人也都心中明了,原来,那并非是惊喜,初入箫将军府时所感觉到的莫名压抑感也并非错觉,那位让一众女子钦羡的新娘,居然悔婚了。 满院欢喜的气氛逐渐变成了一种尴尬,每个人虽然都没有直直望向伫立在喜堂内的箫一笑,可余光却一道道从未离开过他,这样喜庆的府院里随处可见的红色喜字亦成了一种讽刺。 一身红色喜服更衬出箫一笑俊朗的面容,作为被悔婚的新郎,性格从来都不算隐忍的箫一笑今日却格外的安静,对着众人的视线亦是从容镇定。 “诸位。今日新娘没有来,让你们见笑了。”箫如仕起身与众人道:“老夫宣布,小儿的婚事取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 “不,不会取消。”箫一笑突然出声道:“新娘虽然没有来,但是我的娘子永远都只会是她一人。” 他的话音方落,顿时引得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成亲之日被新娘悔婚,这是何等耻辱的事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而箫一笑却浑然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他只是朝着箫如仕跪下,道:“爹,原谅儿子总是惹你生气。可儿子,此生只爱侍颜,她不来,儿子就等她。终有一日,我一定会等到她的。” 看着箫一笑失魂落魄回到院子里。 今日的事情想来很快就会传遍祈城,虽然箫如仕有些气结,可看箫一笑说得那样坚定也不再吭声。 车水马龙的箫将军府前,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变得清冷压抑起来。 “阿熙,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箫一笑转身看向百里熙和洛凰,扬起一抹浅笑笑道。 只是那样的笑容看在众人眼里却更觉心酸。 “箫少爷,给侍颜姑娘一些时间,有一天她一定会看开的。”洛凰道。 箫一笑依旧浅笑着,点头:“只要她相信我心里只有她,她会回来的。而且,我还为她请来了一位医术绝佳的大夫能够为她治好脸上的伤,到时候她一定会很惊喜的。” 闻言,洛凰不由抬眸深看向他:“箫少爷,也许侍颜姑娘她并不想恢复原本的相貌呢?” “不想恢复?”箫一笑愣一下,旋即摇头道:“侍颜曾经那样好看,怎会有女子不想变得漂亮呢?” “也许,是因为……她的相貌永远无法恢复呢?”洛凰看着他道:“你莫忘了,白玉是换颜术的高手。虽然他不能为侍颜姑娘换颜,可也该有其他方法能为人恢复容颜,若能恢复,侍颜姑娘又何必戴面具隐在你身边多年。” “无法恢复……”箫一笑怔愣住,他直直望向洛凰,道:“就算无法恢复,我……我也是能接受的。” 箫一笑如是说着,可脚下却还是踉跄几步就进了屋子里。 只听见里面他不断呢喃着:“无法恢复我也能接受,能接受的……” ☆、第一百零七章 “他到底还是在意的。” 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转身看去,就见侍颜正站在庭廊之下,她的神情淡淡,深深看一眼箫一笑屋子的方向。 “侍颜姑娘,你回来了?”旁边有人见到侍颜不由惊喜,转身喊道:“少爷,侍颜姑娘回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沉寂的院子里好像瞬间有了生机。 只是看着众人欢喜的模样,侍颜却是凄然一笑,便是霍然转身离开。 “侍颜——” 听见外面动静的箫一笑瞬间冲了出来,正见到侍颜转身离去的背影。 “侍颜——你别走!”箫一笑喊道。 庭院里,红色喜庆的绸布被风拂动着。 侍颜身形一顿。 箫一笑紧紧盯着她,下一瞬已经入风一般冲过去将侍颜紧紧拥在怀中。 “侍颜,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侍颜……” 他声声呢喃着,低低温柔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动容心疼。 侍颜并未看他,感受着他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力度,她默默掰开他的手,道:“箫一笑,你忘记我吧。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再相见,好不好?” “不——侍颜。”箫一笑紧紧握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侧脸,道:“如果你生气,我任由你处置,可是侍颜,我是真的爱你,你说的那些我做不到。” 侍颜的面容上有片刻的沉默,她看着被箫一笑握住的手,这是她多年来所期盼之事,然而当真的实现时,却更害怕失去,而后再失去更多。 “一笑,我的相貌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了。”她慢慢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还不明白么?我不可能成为什么漂亮的新娘,我永远都只能是这样相貌可怖了。” “我不介意——” “你当真不介意么?!”侍颜抽回手,凄然浅笑道:“你若不介意,为何会找大夫来医治我的脸。一笑,你别再为难自己了,你若娶了我,你依旧会被那些人在背后议论。也许你现在不在意,可是……人言可畏,一点一滴时日长久,很多我们相信永远不会变的都不免变得物是人非,到了那一天,也许你就会后悔了。” “我不会后悔,我怎么会后悔呢……”箫一笑心疼道。 两人视线交缠,克制着心绪,侍颜坦然道:“如今,我已不再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是自卑甚至是自私地做了这个决定,一笑,终有一天你会再遇见一个女子,她足够匹配你,让所有人都钦羡于你。” 从小就最爱美人的人,最后也应该有美人伴在身侧才无遗憾吧。 “你既然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为何就不能再相信未来的我呢?”箫一笑心疼地看着侍颜,缓缓伸手忍不住想要怜惜轻抚她的面容。 然而,侍颜微微侧脸避开,将一个包袱递给他。 “嫁衣很漂亮,会更适合你以后的娘子。” 侍颜说罢,便是闪身离开。 “侍颜——”箫一笑再不迟疑地追过去,他不知道以后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如侍颜所说的那样后悔,可如果现在真的放手让她离开,他定会后悔一辈子。 原本应该喜庆的日子里,已经是一团乱。 百里熙和洛凰见状,亦是跟了过去。 箫一笑的武功不弱,然而侍颜却更胜一筹,所以箫一笑一路追去也着实拼劲全力。 不知是近几日的忧思导致,还是心中对侍颜所说的话无法接受,箫一笑的面色较之平常苍白了几分。 洛凰和百里熙虽然担忧,却也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两人之间的事情非是外人能了解插手就能解决的。 今日本该是喜庆的日子,侍颜对箫一笑亦是深情依旧,若是箫一笑能够挽回侍颜的心意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只是,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总会将预想的一切都弄得支离破碎。 依旧是沨湖宜人静谧的雅致小院里,那里有白玉才搭好的花棚,屋前院后,亦有他为了舒缓侍颜心情而移植来的菊花,一切本该清净美好,然而此时才搭好的花架已经被毁坏不堪,院中的菊花亦被人践踏踩过碾入尘土。 触目的猩红血色已经足够让人望之心惊,却犹不如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之气让人心中一凛。 金戈之声激烈的传出,不时就有人被打飞出来。 锋利冰冷的刀光劈斩而过,红色液体浸染了土地,正见到陆娴护着白玉杀了出来,随后亦有人紧追不舍。 见状,众人面色不由丕变。 “大哥——” 侍颜看着一身白衣被染成血衣的白玉担忧叫道。 白玉回头,看见正要冲过来的侍颜,连忙制止道:“你别过来。” 龇牙疼痛一下,白玉叮嘱道:“这些人血液有毒,若是不小心沾到他们的血就糟糕了。你别管我和阿娴,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看着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的白玉,看着他原本白皙的面容隐约透出的青色,如何能抛下她们离开。 侍颜长剑拔出就欲冲过去。 “侍颜,你不能过去!”稍晚一步的箫一笑连忙拦住她。 刀光剑影不止。 有蒙面的人桀桀怪笑道:“该来的人都来了,箫少爷就算你们想要置身事外也来不及了。” 几乎伴随着蒙面人的声音才落,就已经有人冲着侍颜和箫一笑杀过去。 箫一笑当即要将侍颜护在身后,然而这些蒙面人来势汹汹,箫一笑赤手空拳难以敌对,眼见冰锋冷刃就要刺伤箫一笑,危急一刻侍颜堪堪为他隔开,却是反将箫一笑护在身后。 “这些人有备而来,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走!” “不行。”箫一笑紧紧贴在她身后,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另一边,有被陆娴大刀砍伤的人,血色迸出正溅在一侧同伙面颊上,就见血色所沾染的地方当即有一丝黑气闪过,却是下一瞬就融入到了那人的面皮之下。 再反观,早先就已经沾染了血液的白玉,浅淡的面容因为疼痛早已皱成了一团。 “箫一笑,难道你不想活了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快走!”侍颜浑然不顾自身的危险,斩杀开拦住后路的人,催促道。 箫一笑紧紧抱住她,坚定道:“若你一定要离开我,与其生不如死的怀念,老子宁愿这样跟你并肩而战,无论死活都要在一起。” “你——”侍颜还想说什么,箫一笑却已经冲上前去,一掌正中挥剑攻来的蒙面人。 “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箫一笑头也不回道:“你要真想我离开,那就要我跟你救了白玉他们一起离开!” “哈哈——箫一笑,平日我倒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你会对我见死不救呢。”白玉武功最弱,躲避的虽然辛苦却也不忘调侃箫一笑道:“不过,你的武功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为难时刻还是要连累娘子保护。”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永远不会是连累。”陆娴紧紧护着白玉,一刀凌厉斩断长剑,一边护着他一边言道。 “阿娴,就算今日真是拖累,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白玉与陆娴御敌的间隙互视一眼道:“如今,想想嫁给我,你还真是吃亏了。” 陆娴却是从容而笑:“纵如此,来世我也依旧认定了你。” 一旁箫一笑早在见到陆娴面容的时候就怔然一下,再听见两人的对话,饶是此时情况危急,也不免吃惊:“原来,她真是你娘子?!那你和侍颜……” “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哥哥。”侍颜道。 “哥哥……”箫一笑听闻,正玄身踢向蒙面人的一脚更觉有力了些。 此时他再看白玉,却是前所未有的顺眼。 若非眼前处境危险,箫一笑倒真想与白玉畅谈一番。 只是这会儿看白玉的情况,却着实不乐观。饶是无力彪悍如陆娴,此时刀起刀落虽然依旧霸气,然而那些蒙面人自身所带的毒却并非儿戏,面容上,手背上,所沾染了血液的肌肤都变成了暗紫色。 除去白玉,箫一笑的武功不低,侍颜的武功也是高强,陆娴更能算是绝顶的高手。而现在看陆娴被这些人困住不得脱身,可见那些人血液中所含的毒性绝不简单。 能培养出这些杀手,饶是箫一笑亦想不出幕后之人能是谁。 为首蒙面人看向众人,不禁得意道:“本来只想除去一个知道了不该知道事情的人,没想到箫少爷你自己竟撞上来了,倒果真如主人所说,只要拿下了他们你就不得不就范,如今你来了,还真是为我们省去了一番引你上钩的周折。” 几人渐渐式微,伴随为首之人的一声令下,蒙面人的毒人便全力围杀过去。 箫一笑与侍颜尚好,虽然与蒙面人交手不断却还未沾染上毒血,只是白玉与陆娴那边却渐有不济之势,被缠住的两人一时间竟也无法相助两人。 而蒙面人,亦像是不知疼痛,个个不要命了般搏杀,纵有不少同伴被斩杀在自己眼前,依旧毫不迟疑地直攻而来,丝毫不给箫一笑他们喘息的机会。 再这样下去,早晚力有不逮。 箫一笑不禁提着嗓子,喊声:“阿熙,还不快想办法救老子们!” ☆、第一百零八章 几乎是在箫一笑话音才落的时候,百里熙和洛凰的身影就已经闪过去。 分别扶住处境最危的白玉和陆娴,百里熙低喝一声“撤”时,将袖中一瓶药粉猛摔在地上,霎时,一阵白色浓雾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笼罩住了整个小院。 这是前些日子百里熙去齐悟言那里时得来的,当时齐悟言夸赞着此物如何如何的厉害,天上地下独此一瓶定要塞给百里熙,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过,想来齐悟言当时在收了他一百金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那瓶随手之作真有派上用场一日吧。 滚滚白烟,在阴沉沉的天气里更如遮天蔽日。 “继续杀,就算我们都死了也绝不能放过箫一笑和陆娴!” 谁也看不清谁的渺渺白烟里,狠厉的尖锐声依旧下达着绝杀的命令。 “誓死效忠!” 纵然一片雾茫茫,蒙面人亦如癫狂般,只凭借彼此间特殊的暗号,疯狂地挥动着长剑。 与人对战,不怕武功比自己高的,最怕遇见的是不要命的。 尤其,还是遇见这么多不要命的。 白雾中,肃杀之气不减。 “一笑,小心——” 侍颜一声惊呼,伴随着渐渐淡去的白雾中,就见箫一笑正将侍颜护在身前,前方一臂之处,一名蒙面人伤口处迸出的血色溅上他的面颊以及大红的喜服。 “快走。”刚杀出重围的箫一笑低声与侍颜道。 另一边刚安置好白玉与陆娴的百里熙,正折身返回,他一把抓住了箫一笑,待三人才冲出白雾重见清明,袖手一扬便往身后扔下一个火折。 点点星火,待蒙面人才要冲出去的时候,霎时白色的烟雾骤起火光,如猛兽般刹那间将一切吞噬。 火光照映,白色迷雾变成了火海。从里面传来的嘶喊声,凡听闻者莫不心生惧意。 百里熙回望着那一片火光,不禁道一句:“一百金,当真如齐疯子所言大大的划算了。” 然而,终于从一群毒人的追杀里脱身的众人,情况却并不乐观。 陆娴与白玉都中了毒,还有箫一笑,在他才要看向侍颜说什么的时候,毫无预兆地突然就倒了下去。 “一笑!一笑——”侍颜惊恐上前扶住他,却唤不回他丝毫的反应,看着他面容上沾染刺目的血液,更是担忧。 旸国之内,医术不凡者不算少,在祈城之内就有五六名大夫医术极是精湛,然而齐悟言较之他们不仅医术更加精妙,行医之术亦颇为奇葩,因为他最擅长用毒解毒。 多年来都是凌乱的齐家宅院里终于变得整齐洁净,露出了宅院中原本怡人雅致的一面。 若非此时箫一笑三人吉凶莫辩,几人定然不免会感怀一句,成了亲以后的齐悟言真是愈发贤惠会持家了。 好一会儿,着了一身寝衣随意披件私服的齐悟言终于出来了。 “齐疯子,怎么样了?”百里熙迎上去问道。 “有齐某人出手当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齐悟言拢一拢衣衫,如是说道。 只是这一次,他却未如往常般笑得志得意满。 百里熙不禁问道:“那他们的毒已经解了吗?” 提及这一点,齐悟言亦是苦恼道:“这用人养成的毒颇为复杂,饶是齐某人都觉得棘手了些,虽然毒已经控制住了,可还是要观察一下,尤其是一笑……” 旁边侍颜闻言当即抬头听得极认真心里又忐忑:“一笑,他怎么了?” 齐悟言摸着下巴,颇苦恼道:“一笑乃是三人里中毒最少的,照理说来应该最无大碍,可他现在却还没有醒过来,尤其又伤到了眼睛。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一笑呢?” 齐悟言微微侧首看向侍颜,话音一转道:“既然你不愿意嫁给一笑,那你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 闻言,侍颜神情不由一顿,侧首看向窗外,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眼侍颜,百里熙若有所思,轻叹一声道:“那一笑的情况反倒是最不乐观了。” “嗯,可以这么说。”齐悟言一边点头一边踱着步子凑到宁阮身边,道:“不过齐某人是谁,再难解的毒到了齐某人手里解开也注定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娘子,你说为夫是不是很厉害?” 宁阮看眼难掩担忧的侍颜,扭头看向齐悟言看向自己求夸奖的模样,身子一侧,便是让他正要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落了个空。 看他微微踉跄一步,宁阮道:“相公你当然最厉害的,刚好,你不是说近日来精力过剩需要找些事情来努力么,那就努力快点把毒解开吧。” “好,娘子你说什么,为夫就做什么。”齐悟言很是心满意足的点头,再凑过去,一副商量的语气道:“如果为夫解开了,那娘子你能不能答应……” 看他眸中闪过的奸诈,宁阮伸手拉开拒绝骚扰的距离,明智打断道:“不许谈条件。” “娘子——”齐悟言忧伤了。 他这人从来都得理不饶人绝不让自己吃亏,唯独对上宁阮只能缴械投降。 想起被打断的事情,齐悟言幽怨看眼百里熙,依旧是被无视。 扭头望向宁阮,齐悟言很是惆怅地双手揉搓着寝衣长袖,很快便是恢复元气信誓旦旦道:“娘子,为夫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为夫现在就去再调配解药。” 说罢,就见齐悟言瘦骨嶙峋的身子风一样冲去了隔壁药房,砰一声关上门潜心研究,却还不忘丢下一句:“怀王殿下,待齐某人的闺女出生后,你和箫一笑万万要送份大大的贺礼才行了。” 关于齐悟言的医术,有人评价他是世间难得的奇才医术超绝,亦有人不平说他就是一个拿病人做实验的无良大夫。可不管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却都无一人能否认他于医术方面的造诣。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药房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喊着“解药配出来了”兴冲冲的冲出来,跑去了箫一笑三人休息的屋子里。 饶是听闻过不少齐悟言神奇医术的传闻,洛凰还是不由微诧:“没想到齐大夫医术如此厉害,那么棘手的毒这么快就配出了解药。” “嗯,齐疯子的医术确实厉害。尤其啊——”百里熙侧首看向洛凰,很是坦言道:“当着齐夫人的面,他更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耍帅的机会。否则他那样懒散的性格,只要人不死拖上个十天半个月对他也是家常。” “啊——原来如此。”洛凰了然点头,原来齐悟言是有妻万事足,望着恬静的宁阮:“那真是多亏齐夫人了。” 闻言,宁阮蓦地面颊微红。 齐悟言的解药很是奏效,才服下没多久,就能观察到陆娴与白玉的状况正逐渐改善。 至于箫一笑,亦如齐悟言所说的那样,颇复杂,竟还没醒来。 陆娴不禁武功超绝,恢复能力亦是彪悍,服下药不过片刻,就仿佛恢复如常。 想起蒙面人曾说陆娴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洛凰不禁问道:“白夫人,你是发现了什么,才让那些人不得不杀你灭口?” “原本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陆娴靠着椅背,想起那场血杀不由冷冷一笑道:“甚至,若他们不出现,恐怕我一辈子都不会察觉到。说起来,还是因为上次找到白玉的时候……” 陆娴将秋日宴后她一心打探白玉的消息,却发现自己被人跟踪,原本她以为是与白玉有关系的人,假装甩掉了他们于是反跟踪回去,谁知道刚好就撞见了有几个人正聚在一起悄悄说着什么。 “我看他们神秘兮兮的模样,一时好奇就听了会。”陆娴想起此事,不由感叹:“好奇心,有时候果然是要不得的。” “阿娴,那你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如果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就昭告天下让他们丢脸丢到无地自容。”白玉龇牙恨恨道,现在让他动一动身子都觉得疼痛的紧。 陆娴请托着下巴,沉吟道:“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们应该是在密谋什么,而且还与五皇子有关,起先是有人说他们安插在五皇子府里的人被发现了,然后第二个人就说那些人太大惊小怪,不过是枚小棋子,等那人将一切按计划安排好,就会让百里渊知道真正会背叛他的往往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其实,他们后面说了什么我并未细听。”陆娴如今说起来,不禁叹一口觉得可惜:“都是里面一个人身边有高手,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快被发现,也许就能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了。” 百里熙沉思许久,不由问道:“白夫人,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本王记得那些人曾说要拿你们逼迫一笑,可见,他们图谋的事情定然不简单。” “不认识。”陆娴摇头道:“不过,他们应该就是跟秋日宴上想要刺杀洛姑娘的人是同一拨。” 闻言,百里熙眸中一紧,手上茶杯一抖,茶盖便是脆声撞在杯沿上。 ☆、第一百零九章 “白夫人,你是说秋日宴上有人要杀阿凰?”百里熙抬眸看向陆娴问道。 “怀王殿下你还不知道?”陆娴微诧地看向洛凰。 洛凰眸中微微闪烁一下,只说句“哦,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就忘记说了”后便欲一语带过。 “原来是这样。”陆娴看着洛凰下意识看向百里熙的模样,隐约含了几分复杂道不清的感觉,只是点点头。 旁边白玉丝毫未觉察到那一瞬的诡异气氛,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这样攸关生死的大事,洛姑娘你怎么能忘记了呢?!那些人如此大胆妄为,如何也要让怀王殿下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才是。对了,不是说大皇子对怀王殿下的事情最上心么,若是能让大皇子出手,那些刺客的幕后指使者一定会被他虐得——呜啊——阿、阿娴,我不渴。” 陆娴一边端了茶再送到白玉嘴边,一边道:“你身子一向不好,毒才清除,喝些水再休息下吧。” “哦。这样。”白玉闻言点点头,秉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让娘子担心”的原则,他很是顺从地点头,接过陆娴手上的茶杯,也不忘关切道:“那娘子,你也不能仗着内力深厚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陆娴胡乱点头,默不动声望一眼洛凰与百里熙。 就见原本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百里熙,抬头幽深看向洛凰,缓缓问道:“是他对不对?” 听着他沉沉的声音,洛凰看着百里熙,他墨黑的眼眸里虽然平静,可掩藏其下的却是努力抑制的波涛汹涌。 “一笑醒了。” 齐悟言朝外呼喊的一声,才让打断了一切。 “一笑——”怔然坐着的侍颜,闻言,当先就已经起身冲了过去。 百里熙与洛凰互视一眼,才是也抬步去看望箫一笑的情况。 “哎——”唯有齐悟言,看着几人,却是突然长叹一声。 屋子里弥漫着药香。 侍颜看着坐靠在床上的箫一笑,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一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侍颜。”箫一笑放在身前的手掌微微握住,“你既然决定以后跟我再不相见,却还会关心我么?” 闻言,侍颜不由沉默。 见她不言,箫一笑慢慢抬头仰望着床幔,蓦地轻笑出声道:“刚才我好像想到了很多的事情,有一件事情,我想侍颜你说的没错,相貌于我这样喜欢美人的人而言的确很重要,就算我们成了亲,面对各种议论的话语,有一日或许终究会将我们之间的感情消磨。” “你真的这么想了?”侍颜深深看着他,虽然这也是她认定的事情,可当真的从箫一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心中不免还是失落难受的。 “是啊,老子一切都想通了。”箫一笑点点头,旋即大笑道:“终究老子也只是世间一俗人不能免肤浅啊。侍颜,你走吧,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箫一笑的一番话说得格外的平静坚定。 侍颜静站在门前不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其后的百里熙和洛凰几人,也没想到箫一笑醒来后与侍颜说的会是这样一番话。 “箫一笑那小子之前还硬缠着侍颜说无论死活都要跟她在一起,这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白玉皱眉道:“他该不是中毒坏了吧?” 环视一下眼前的情形,百里熙若有所思,再看向齐悟言,此时只见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的他的神情。 “那你的伤势已经无大碍了吧?”侍颜抬步,缓缓走近。 箫一笑却是冷冷道:“既然不再相见,又何必过问太多聊作牵挂。侍颜,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只要我们不再有丝毫的联系,你就不会受我的牵连,我也不会因你受人胁迫。想通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不适合。” 侍颜的脚步一顿,看着从头至尾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箫一笑,微微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你说的对,那我就先告辞,你保重。”侍颜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屋子,虽然面容平静,面色却是微微苍白。 “侍颜——”见她的模样,白玉不由担忧喊道。 他才要追过去,陆娴便是拦下他道:“相公,你现在还需要休息,我去看看。” 示意他安心,陆娴深深不解看眼屋里,便是朝侍颜走去。 若是往常,箫一笑醒来后定然顾不得自身如何,早就已经咋呼着拽着侍颜关切问她情况如何了。 现在却…… 百里熙走到箫一笑身边,看着他问道:“你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侍颜么?为何还要故意说些伤人的话?” 箫一笑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道:“阿熙,你就不能当老子是真的想通了么?感情再好,日子总是要过得现实的。” “当你想通?”百里熙看着他苍白的脸,“既然不是真的想通,又为何故意说那些话。何况,你是箫一笑,若真为那些蜚短流长而影响,就不是你了。” “果然,老子想什么都瞒不过你。”箫一笑低笑一声道:“阿熙,其实我——” 话在嘴边,箫一笑却是蓦地停顿一下。 好一会儿,就听见箫一笑怅然一叹,话中却是无限凄哀道:“阿熙,如今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算侍颜能回心转意跟我在一起,也会变得很辛苦的。” 箫一笑朝着百里熙的方向看去,傍晚时,阴沉了一阵日的天空早已乌云密布,低沉沉的轰隆一道雷声骤然炸开在天际,雷鸣电闪间,屋子里瞬时一亮,正让百里熙直直看进了箫一笑的眼眸里,他的身子蓦地一僵。 只见,箫一笑一向清透的漆黑眼瞳里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全然没了往常的光彩亮丽。 “你的眼睛——”百里熙喉间一梗,短短四个字说得都极为困哪。 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箫一笑并未察觉到百里熙刹那的异常。 他只是点点头,似是认命道:“虽然我也不想接受,但是老子真的看不见了。如果侍颜还在我身边,她知道了一定会更难过的,我是真的很爱很爱她,想要永远跟她在一起……从此相忘也好,反正她早已决定要离开我,心中留着些爱,总比日后被她嫌弃好。”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门边,侍颜去而复返的身影出现在哪里。 突然听见她的声音,箫一笑的身子当即僵住。 “侍、侍颜,你怎么回来了?!”箫一笑连忙扭头,惊慌失措道:“你快走,你快走,我不要你看见老子成为废人的模样!” “一笑。”侍颜痛心看着箫一笑,泪水蓦地滑落。 她冲过去紧紧抱住箫一笑,哭道:“你看不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不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可能嫌弃你的么?一笑——” “不要看见这样的我——”箫一笑却是想要挣扎,“阿熙,你快帮我把她带走!我不要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一笑,你不要这样。”侍颜心疼看着不安的箫一笑,泪水不停滑落在脸颊,有些亦是在不经意间低落在箫一笑的手背上。 一颗颗泪珠仿若炙热烫人的铁烙烫在心头,让箫一笑的情绪更是激动,甚至有些失控,“侍颜你都已经决定要离开我了,我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不要看见我现在的模样。我求你了,你走吧,至少知道你不会看见我日后狼狈的模样,我还能努力让自己活下去。侍颜……我求你了……” 慢慢的,箫一笑挣扎的动作停下,像是带了无限的绝望,泪水亦毫无预兆的滴落。 从来都是坦然无畏洒脱开朗的箫一笑竟然哭了。 “一笑……”侍颜始终抱着他,她一手抚摸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侧颜,哽咽道:“不管你看不看得见,在我心里你依旧是你永远不会变,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们明天就成亲好不好?” “不要怜悯我。”箫一笑疲倦道:“而且,你若嫁给了我这样一个瞎子,日后会听见各种流言蜚语,如你所说,时间一久,连我们之间的爱也会消磨殆尽的。侍颜,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吧。我只希望能有来世……” 感觉着侍颜的方向,箫一笑扭头看向她,以手做眼,他轻轻摩挲过她的面容,无神的眼眸里是满满的神情爱意,“侍颜,若有来生,不管你是美是丑,我都会爱上你。也许,那时我们才能得以相守吧。” 听着他柔柔憧憬的话,侍颜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今生还有那么久,何必要等到来世。是我错了,一笑,事实总是难料,只要我们能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日子,日后他人说什么又与我们何干呢?就算你一辈子看不见,我对你的心也永远都不会变。” “侍颜。你真的怎么认为么?”箫一笑握住她的手问道。 拭去泪水,侍颜回握住他的手,道:“一笑,不要让我离开你。” 虽然看不见侍颜此时的模样,箫一笑却能稳稳拥抱住她:“这是你说的,不能后悔。” 看着两人相拥倾诉的一幕,众人莫不是感怀,如今两人重归于好自然是好事,只是想到箫一笑再看不见,气氛依旧不免沉默。 “哈哈——” 蓦地,齐悟言的笑声突兀响起。 正感动着的宁阮不由推他一下,“相公,你怎么这么冷血,箫少爷现在看不见了你还笑。” 一扫之前的沉重,齐悟言扬眉得意道:“娘子,有为夫在他怎么会看不见呢。” 闻言,众人不由纷纷侧首看向他。 齐悟言笑得得瑟,走到箫一笑身边,只见他的手在箫一笑眼前轻轻挥过,就见箫一笑原本朦胧无焦的墨眸里刹那恢复清亮。 “你在骗我?”侍颜蓦地后退一步:“你怎么可以……” “侍颜。”箫一笑明亮的眼中清晰映着她的身影,极认真道:“虽然我骗你不对,可我对你心绝不会变,难道你真要我自剜双目才愿意相信我,跟我在一起么?” 箫一笑满是深情凝视着,侍颜看着他,终是舍不下。 “一笑。” 一个拥抱稳稳将箫一笑抱住。 本是温馨感人的一幕,只是看见突然抱住箫一笑的人时,众人都是一怔。 “阿、阿熙……”箫一笑抬头,看着正将自己紧紧抱住的百里熙,他俊朗的玉颜的神情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复杂激动。 ☆、第一百一十章 “阿熙?”箫一笑一头雾水,这会儿明明应该是侍颜来抱住自己的,可这个家伙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感性了? “还好你没事。”百里熙喃喃道,浅浅的话语包含诸多。 面对这样的百里熙,箫一笑愣一下,而后忍俊不禁道:“好了,老子知道你的担心了。现在老子平安无事,你快让开,别耽误老子抱侍颜了。” 看着才恢复的箫一笑这么有活力,百里熙微微一笑便是松开他。 如今箫一笑和侍颜重归于好,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 然而,最庆幸的是,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百里熙站在洛凰身边,此时窗外大雨瓢泼而下,听着淅沥淅沥的雨声,今日诸多变故亦算跌宕起伏。 感觉到手中一暖,百里熙不禁侧头看向洛凰,正对上她关切柔和的视线。 有时候无须说太多,只一个眼神就已经明了彼此心意。 百里熙玉颜的笑容终于轻松了几分,不由紧紧回握住洛凰握着自己的手。 倾盆的雨一直下不停。 宅院门前的门檐下,晕黄的灯笼在朦胧雨幕夜色里散发着团团温暖的光。 历经一劫,众人的心境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思及那些蒙面毒人的围攻,虽然不知道他们血液中的毒究竟如何,可箫一笑三人却都亲身体验过,毒性发作时如嗜血噬骨的感觉,可以确定那些蒙面人自身的毒性一定很强,何况培养毒人并非易事其毒绝非寻常医者可以解开的。 而齐悟言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毒完全解开,几人对齐悟言的医术不禁更是刮目相看。不过解开了毒,且又配合箫一笑演一场戏的齐悟言早就已经扔下他们,只一心一意缠着宁阮去了。 今日在那些蒙面人手里吃了好大的亏,箫一笑和白玉不禁仔细讨论了一番,究竟幕后之人是谁。 待箫一笑听了陆娴细细描述了那晚的情形后,突然问道:“白夫人,你说你去的那个院子是在朱雀街上?” “是不是朱雀街倒不太能确认,不过,我被他们的人发现时,躲去了跟那隔了一条街的府邸里,那个府邸倒是极具特色。”陆娴回忆着道:“那个后院居然有一处温泉,还种了很多木芙蓉,倒很是漂亮。” 闻言,箫一笑怔然抬眸不由道:“又有温泉又有木芙蓉,那不是姚相府?那追你的人不就是大皇子的——” 话音戛然而止,箫一笑不禁目瞪口呆看向百里熙。 “是大皇子的人?!”白玉亦是震惊了,他下意识看向陆娴,难怪之前娘子突然让他喝水休息,她是早就察觉到什么了么? 相较于箫一笑和白玉的吃惊,陆娴却是了然,早前看百里熙似乎猜出是什么人时,就想到那人与百里熙关系恐怕匪浅,只是没想到却是大皇子。 不是说大皇子最爱护百里熙这个弟弟,怎么竟还会派人去杀洛凰呢?! 百里熙与众人对视一眼,垂眸缓缓道:“看来的确是大皇兄无疑了。” 箫一笑当即咳几声,讪讪道:“这、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白玉亦是点头道:“嗯,是误会。” 谁人不知百里熙对百里涵的兄弟情深,真相骤然被解开,不免一时尴尬。 百里熙环视着众人,面上虽然依旧镇定,心中却不免轻叹,“这并非是误会,原本本王只以为……” 顿一下,百里熙才是继续道:“今日那些人刺杀失败,以大皇兄的性格,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早在箫一笑醒来的时候,他就假想过,若是让他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一定要用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加倍奉还。可再怎么想,对方是百里涵,他未必惧于他皇子的身份,而是他最清楚百里熙对百里涵的兄弟情,否则当年百里熙也就不会自请替百里涵去邺国做那么多年质子了。 摸一摸鼻子,箫一笑道:“他有后招也没关系,现在知道是他在搞鬼,我们多多提防他就是。” 百里熙却是摇头,沉静的面容上一派肃然道:“防守总归被动,既然知道是大皇兄,就该还击,让他不能再轻举妄动。” 冷凝的语气,让众人心中都不免诧异。 百里熙只是眸光平和且柔软地看向箫一笑道:“你无须为本王有所顾忌。” 想要留住已经不存在了的东西,不过是自欺欺人,而那般一味地逃避,有时不免会伤害到自己仅有的且值得珍惜的。 兄弟背离,让人不禁想起,无情本是帝王家。 “哎呀,娘子他们坐坐就走了,你为为夫做晚饭就好了,不必管他们。” 齐悟言不知为何有些惆怅的声音瞬时打破微微冷凝的氛围。 门前,就见宁阮正斜眸看着他道:“相公你平时不是最想有人来家里热闹一下么?今天怎么一直反常?” “娘子,你真的不明白为夫的心思么?”齐悟言耸着眉,瘦极的脸上配合他此时的表情仿若冤鬼般,而宁阮见他那般模样,却是伸手一揉笑得颇开怀。 “宁夫人。你现在怀有身孕,切莫为了我们操劳。”洛凰走过去与宁阮道。 从初次见面洛凰对宁阮就颇有好感,看她和齐悟言那般恩爱,对她怀孕一事亦是心有欢喜。 宁阮面颊登时染上一层嫣红,她看眼正望向她的众人,不禁连忙摆手解释道:“洛姑娘,你们误会了,我、我还没怀上身孕。” 还没怀上? 众人不由怔然。 “可齐大夫之前不是说你们的闺女……”饶是陆娴也是不解问道了:“齐大夫医术那么高超,他不可能会诊错喜脉啊?” 闻言,宁阮不禁嗔看一眼齐悟言,看他还一脸的笑容,忍不住轻捶他一下。 “娘子息怒啊。”微微吃痛一下,齐悟言连忙朝宁阮赔罪似的一笑。 再看向众人时,就见淡去了笑容,颇是幽怨道:“其实,齐某人想的是,若今天没人打扰,或许齐某人的宝贝闺女就已经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可惜地看眼宁阮的肚子,惹得宁阮又是微愠。 这次不待宁阮做什么,齐悟言就已经很自觉地如游魂般飘到了百里熙身边,很是幽怨地盯着他。显然是又想起了,自己好不容将娘子哄骗住时,却被百里熙突然的来访打断一事。 百里熙扭头对上他的幽怨,淡然一笑道:“齐疯子你那么勤勉,你的宝贝闺女也许已经在了也不一定。” 听见顺耳的话,齐悟言才是笑一笑,傲娇嗯一声。 若非傍晚时分下不停的雨极大,娘子又出言留人,否则他早就忍不住将他们一个个都扔出去了。 幽幽看眼窗外,或许是齐悟言执念太深,不知何时前一刻还噼里啪啦下着的大雨已经停了下来。 齐悟言当即欢喜跳起来,再不客气道:“哎呀,雨停了。快快,齐某人要送客了。” 看他那副高兴的模样,饶是偶而也行见色忘友一事的箫一笑,都不禁吐槽一句:“齐疯子,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多日未见,就算你迫不及待要老子们离开,也不必笑得这么欠揍吧?我们还能好好做兄弟么?” 齐悟言早就巴不得这些妨碍他和娘子深入交流的人赶紧退散了,如何能不欢喜。 他当先就拎起了箫一笑道:“你跟齐某人本来就不同姓。别以为你现在是个病人,齐某人就会心疼你。” 面对这样的齐悟言,宁阮默默掩面,众人都是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夜色朦胧,因着一场骤雨,让到了晚间都还热闹繁华的祈城安静了不少。 与箫一笑等人分开后,百里熙与洛凰只是静静并肩走在雨后的祈城夜色里。 稀稀疏疏偶有行人匆匆而过,青石板的街道上被雨水冲洗后隐隐倒映出灯笼的晕黄点点,当有风吹过时,摇曳晃动的灯笼更显朦胧而迤逦。 看着盏盏明亮而又温暖的灯笼,百里熙与洛凰道:“在以为一笑真的看不见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很是愧疚的,甚至……还有一丝对大皇兄的怨恨。” 洛凰看眼他的侧颜,道:“还好箫少爷他们都平安无事。” “是啊。还好只是一场虚惊。”百里熙长吁一口气,淡然的面容浮现一抹沉凝:“只是,大皇兄的杀意却不是假的。” “阿凰,你知道么。”百里熙停下脚步,侧身深望想洛凰,苦苦一笑道:“虽然现在一笑和你都平安无事在我身边待着,可是想起刚才那些我还是有些后怕,甚至手还有些抖。” “阿熙。”洛凰看着他,不知是今日的秋夜微凉了些还是夜色太过于朦胧,此时她好像在百里熙的脸上看到一丝脆弱疼痛,让她不由握住他的手:“你是你,百里涵是百里涵。他做的事情与你是无关的。” “你说的没错,我跟他之间或许早就没什么牵连了。”垂眸看她,百里熙如是说道,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百里熙不禁上前一步抱住洛凰。 轻轻拥她在怀中,百里熙轻抚摸着她的发,道:“阿凰,虽然我不愿与大皇兄为敌,可是,我也不会放任他伤害你和一笑的。” 听着他话中的深意,洛凰不禁抬头看向他:“阿熙,你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翌日,箫将军府的大少爷昨日被悔婚放鸽子蒙受了奇耻大辱一事,才在祈城里被议论的热火朝天,传闻却又骤起变化。 根据刚从箫将军府前路过的目击百姓说——昨日才成被悔婚的箫大少爷,今日又要成亲了! 新娘子依旧是原来的那位新娘子,也多亏是箫将军府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恢复成昨天的欢喜吉庆。 本以为经过昨天的事情,箫将军府中会有不快,可听说今日箫大少爷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饶是箫将军也是满面笑容,似乎丝毫未将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据说是因为昨日按照新娘子那边的习俗算来乃是大凶之日,所以该改了日子,恰好大吉之日就在今天。 而一众昨日才去道喜扑了个空的宾客,今日听闻了消息后,也是又络绎不绝而去。 对于箫大少爷与新娘子之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终归是一场喜事,虽说过程小小曲折了些,说来却也都是满面笑容的,就像现在这样转冷的秋日里,今日这样明媚灿烂的阳光总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只是,相较于箫将军府里的欢庆而言,大皇子府里仿若让人窒息的沉重。 “不是说箫一笑他们活不过昨天的么?为什么他现在还在成亲?!”百里涵压抑着怒气,阴沉沉道。 “这……属下也不知。”站在下首的男子努力稳住声音,却还是不免惶恐道:“属下是亲眼看见箫一笑和陆娴他们都中了毒,也不知道他们就会没事。” “真是一群废物!”百里涵重重哼一声,一想起自己多年精心培养出来的毒人损失惨重就更是心疼。 凝重的气氛中,大皇子府的管家正走到百里涵身边,恭敬道:“大皇子,马车已经备好,该去箫将军府里贺喜了。” “看他们那些碍眼的笑容,本王还真不想去。”百里涵皱眉道。 看着难掩戾气不快的的百里涵,管家声音愈发温厚劝道:“箫少爷日后能够如箫将军一样在军中拥有极高声势还是未知之数,依老奴看王爷此时未必就要将箫少爷视为威胁,何况,箫大将军一向两不相帮,大皇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还有,老奴听说,五皇子可是一早就过去了。” “本王也是不想看见百里渊那碍眼的笑容。”百里涵起身撇嘴道。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却也还是负手而出。 “本王要去亲眼看看箫梓予和百里渊现在高兴的模样,这样看见他们日后的痛苦本王才能舒畅!”百里涵一想到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禁低笑出声,冷意渗人。 作为祈城今年来最受瞩目的一场婚礼,虽然闹了个乌龙,但看着新娘子出现与箫一笑顺利拜堂成亲后,道喜的宾客都自动忘记昨天的尴尬,一个个都涌过去敬酒。 自然,他们敬酒的对象是箫一笑,但最终却都三两成群地围在了箫如仕的身边。 婚宴之上也不过是一场人情交际。 白玉执着酒杯,看眼被围得热闹的箫如仕那边,不禁走到今日笑得有些傻的新郎身边,啧啧调侃道:“箫一笑,看来在他们眼里,你小子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箫将军的地位了。” 箫一笑一边笑着与人敬过酒后,一边斜睨白玉一眼道:“老子是金子,只是现在还没发光而已。” 闻言,白玉默默看他一眼:“没发光,或许因为你本来就是石头。” 虽然解开误会知道对方不是“情敌”而是大舅子,箫一笑想要看在娘子的份上跟他和谐相处,不过显然他们的气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合。 扬眉一笑,箫一笑道:“我看陆娴又在看你了,你这个石头可别又忘了吃药。现在侍颜已经是老子的娘子,杜姑娘也不在祈城,到时候可没师妹再跟你玩了。” 箫一笑笑得一脸的得意,白玉哼哼一声,“有娘子你很了不起么?我可比你早几年就有娘子了。” 箫一笑不搭理他,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地走向了下一桌,道:“武大人,邓大人,多谢你们来参加婚礼,我敬你们一杯。” “哪里哪里,箫少爷恭喜你,祝你和夫人百年好合在,早生贵子。” “多谢多谢。”箫一笑开怀敬酒一圈,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了姗姗来迟正走近的百里涵身上时,笑容不由僵硬一瞬,他与身旁白玉忽视一眼,便是迎了过去。 “大皇子。”箫一笑噙着笑,语气一如往常道:“没想到今日你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今日是一笑你成亲的好日子,本王怎么能不来呢。”百里涵姿态很是亲和道:“不过,你不会怪本王今日来晚了吧?” “自然不会。”箫一笑朗声笑道,然后侧身露出白玉,深看一眼百里涵,故作随意介绍道:“大皇子,这是白玉。” “大皇子。”白玉道。 百里涵眸中闪烁一下,“白先生。” 想起当初将找人冒充莫芷一事,那换颜术可不正是找了白玉来做的么。 心中又是一阵烦躁,百里涵不禁下意识看向箫一笑,不知道此事,他又是否知晓了呢? 可是旋即,百里涵就是否定了,箫一笑那冲动的性格,若是真知道了那件事情,早就闹起来了断不可能这会还跟他说笑。 百里涵却是忘了,他已非多年前的他,箫一笑自然也会变不同,就如他,在众人面前依旧好想维持着那个呵护弟弟的好兄长形象。 所以,便如此时,箫一笑凑到百里涵身前,很是不平道:“大皇子,关于怀王殿下有件事情,我想了很久,觉得很有必要要让你知道。” “哦?何事?”百里涵不禁侧眸道。 “听说,在之前的秋日宴上有杀手想要杀洛姑娘,她可是怀王殿下喜欢的人,若是洛姑娘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让怀王殿下伤心?”箫一笑义愤填膺道:“而且,祈城上下,谁不知道大皇子你最护着怀王殿下,这分明就是不将大皇子你看在眼里。所以,大皇子,为了怀王殿下你一定刚要将那胆大妄为不长眼的家伙抓出来碎尸万段才可以。” 看着箫一笑气愤的样子,百里涵面上的表情微顿一下,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使得他不仅暗中细细审视着箫一笑脸上的每个细微变化,猜想着,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还有一旁的白玉,又当真如所约定的,只言片语都不能泄露么? 莫名的,百里涵觉得如芒在背,他想要暂避开,箫一笑却是固执地拽着他,道:“不过大皇子,你也不用太担心。就好像昨天,我们和怀王殿下遇上了一群毒人甚是棘手,也不知道那群人与想要杀害洛姑娘的人是不是同一伙,说实话,他们很嚣张却又弱得很,最后全部都被火烧了,我们却毫发无伤。也是培养出了那些毒人的人没用,心思足够狠毒,却是有失人伦道义,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大皇子,你觉得是不是?” 箫一笑一本正经说出的话,让百里涵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本就努力抑制着怒气,此时更是笑容都快挂不住。 找不到机会痛扁百里涵一顿,又不能杀他报仇,箫一笑看眼最经不起撩拨强忍怒意不表现出来的百里涵,觉得也说得差不多了。 “咦,终于发现五皇子了。哎,虽然以前觉得他不讨喜,不过最近看他却是越来越不顺眼了,想想让他做老子的妹夫也是不错。”箫一笑说完这句话后,便是不再看百里涵就走了过去。 看着箫一笑与百里渊相谈甚欢的模样,百里涵袖中的手不由握紧,心中一边暗暗想着终有一日定会将那些所有碍眼的人都除掉,一边心不在焉地与面前的人寒暄着。 不过出乎百里涵意料的是,在他看见百里熙的时候,百里熙却并未如往常那般笑着走过来与他说话,而只是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深看一眼,便是又回过头去与洛凰说着话。 对于,百里涵而言,这种被百里熙无视般的感觉,还是生平第一次。 然而,在多人的留意下,作为关爱弟弟的兄长,就算两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百里涵又怎么会让人察觉出他们兄弟之间的反常呢? 穿过满堂宾客,百里涵一步步朝百里熙走去,“阿熙……” 只是他还未走近,就见一个灰衣小仆走到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百里熙与洛凰说几句话后,便是走了出去,却让若是丝毫都为察觉到他刚才的叫唤。 百里涵脚步不由一顿,而站在他对面的洛凰却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昨天那些人是你派去的。”洛凰道。 百里涵的目光落在洛凰的脸上,扬起笑容,声音却是森然低冷道:“可惜你们运气太好,不过,不是每一次你们都能避开的。本王知道阿熙和箫一笑的感情也不错,可只要是他看重的,本王都忍不住想要去摧毁。” 喧嚷热烈的氛围里,百里涵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很像教训一下本王?可惜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恐怕本王让你揍你都不敢吧?” 太在乎一个人,有时也会是弱点。 挑衅看着洛凰,百里涵身子微微往前,“你若不怕阿熙伤心,你尽管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不过……你和箫一笑在他心中重要,我这个兄长又何尝不是颇具分量呢?” 洛凰静静看着百里涵,眼前这人尽管让自己笑得一脸猖狂得意,却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被谁蒙在鼓里。 “本王知道你很想杀本王,不过你却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 看门外时刻留意着百里涵状况黑衣侍卫,连陆娴那种绝顶高手都能察觉到,其武功修为自然不低。 见洛凰说得平静,百里涵面上的笑容却不由慢慢散去,他想要激怒她,让她也不快,可这一切不过使得他心中一直压抑的怒气更加暴涨。 果真,跟百里熙在一起久了的人,都会变得跟他一样讨厌。 就如同今日这箫将军府里到处弥漫的喜庆,以及,不远处正折身出了屋子的百里涵,不消多想也知道他定然又是去看箫梓予了。同样为箫梓予煞费心思多年,却为何箫梓予选择的也不是他呢? 如此想着,百里涵便是更想惹得洛凰恼怒,他若不快,定要拉人一起陪葬! 他噙着抹有些狰狞的笑,看着洛凰一字一句道:“你是无法护住百里熙的,总有一天本王会亲自让他万劫不复。” 洛凰索性不再看他,绕过百里涵就要离开。 “你——”百里涵伸手正要拽住她,却感觉手背上有几分湿意。 他低头看去,就见几滴猩红血液正浸入他的肌肤下,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淡紫印记,这样的血液他自然不陌生。 蓦地,百里涵眸中一紧。 洛凰回头淡淡看他一眼道:“大皇子,要教训一个人,不是只有揍他的。一些事情,总不会如你所想那么绝对的。” “你——你——”百里涵面色微微一变,在这箫将军府内却又发作不得,再端不住皮笑肉不笑的面容,他便是大步匆匆离开了箫将军府。 “以后不要再单独面对大皇兄了。”百里熙恰时的出现在洛凰身后,看着百里涵远去的背影道。 洛凰转头看向他,一笑点头道:“好。不过,你刚才神秘兮兮是要做什么呢?” “哦。我只是给大皇兄准备了一份礼物。”百里熙眸中沉沉道。 洛凰点头:“这么巧,刚才我也送了大皇子一份礼物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在那一天,秋日日光暖暖,风吹落些许枯黄的叶子。 踏过地上的落叶,百里涵阴沉着脸,就命人匆匆唤来一个背着药匣留着撇小胡子的青衣大夫来。 检查过百里涵手背上的加深了几分的青紫印痕,小胡子大夫连忙为他把脉,忧心道:“大皇子,你怎么会染了那些毒人的毒?” 对于这个问题,百里涵本就阴沉的脸更是阴鸷得厉害。 “那些毒人的血毒,可是轻易就能解开的?”百里涵问道。 迎上他冷冷的视线,小胡子大夫才有些后知后觉连忙恭敬将解□□丸递给百里涵,低声道:“回大皇子,那些毒人的培育煞费了属下好一番心思,就算是再厉害的大夫也不可能轻易解开的。” “大皇子——不好了!” 一道身影匆匆走过来,脸上难掩惊慌失措。 百里涵紧紧皱眉,微愠道:“何事这么慌张?” “大皇子,你看这些。”来人毕恭毕敬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百里涵,他的面色微白,很是紧张地看着百里涵。 那是一个寻常便能见到的盒子,并无什么稀奇之处,只是那里面却放了几个信封。 百里涵微微蹙眉,随手拆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当即面色丕变。 “这!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百里涵猛然起身,木质的盒子被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里面的信件洒落了一地,数目却是颇多。 百里涵再抓起一个信封打开,里面却有是另外一番内容,当即让他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 “可恶——”百里涵恨恨将信件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信封里面装着的可不是谁写给他的信,而是陈述了他这些年于朝堂私下做过的一些事情,一些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一连几年的事情居然都被人暗暗看在眼中并收集了证据,这样的把柄若是被公诸于众,那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都白费了! “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么?”百里涵坐在椅子上,手掌紧握。 “是属下无能。”一袭黑衣的男子,抬眸细看着百里涵,试探问道:“收集这些的,会不会是五皇子,他想要一举击垮大皇子?” “嗯。”百里涵沉思一会儿,点点头,“百里渊一直费尽心思想要除去本王,之前他对本王尚有忌惮,如今他就快和箫将军府联姻,势力到时候定然大增,看阿熙于皇位一事并不上心,若能除去本王,那日后那个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哼一声,百里涵眸中不由闪过一丝肃杀之气,道:“传消息给过去,百里渊的事情要加快了。” “是。”黑衣男子领命退下。 “且慢。”百里涵出声叫道。 “他。”百里涵抬手指一指一旁正襟危坐只仔细收拾药匣的小胡子大夫。 “把他带下去处理了吧。” 霹雳乓啷,药匣子洒落一地。 小胡子愣一下,马上就跪下求饶道:“大皇子饶命啊,属下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不会多嘴泄露一句的。” “本王知道你不敢。可是——”百里涵睨看他一眼,冰冷道:“你煞费苦心配出来的毒,却轻易就被人解开了。既然无用,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百里涵,你、你不能这样!” 小胡子大夫惊喊着,无法相信他为百里涵鞠躬尽瘁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下场。 他很快被带出去,纵有再多不甘和不敢置信,剑光一闪间,终究沦得身首异处,最后的一幕也不过是那片万里无云的晴空。 而,纵有目睹了所发生一切的人,也不过都是更加低垂了头,匆匆走过。 一个生命的消逝,很快就被人处理得不见痕迹。 而后,亦有人匆匆往前院而去,为百里涵传见其他人。 今日大皇子比往日还要暴戾,下一个去见他的人,也只得自求多福了。 相较于百里涵从上午时就很是沉郁暴怒的心情不同,箫将军府里是如何到处弥漫的喜气,饶是洛凰和百里熙回到怀王府以后,两人依旧感觉欢愉。 “阿凰,你送给大皇兄的究竟是什么礼物?”百里涵想了许久还是不免问道。 难得见他好奇,洛凰不由打趣道:“原来这世上也会有让怀王殿下你想知道的事情。” 一把拦住她的肩膀,百里熙笑道:“与你有关的任何事,本王都想知道。” 拎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臂移开,洛凰才是将昨天齐悟言将白玉衣衫上沾染的毒血提取出一些钻研时,被她要来些许的事情娓娓道出。 “虽然那些血毒的毒性可能被削弱了些,不过也有的他好受了。”洛凰道。 百里熙才是了然:“难怪大皇兄走得那么匆忙,原来他是中了毒回去解读了。” “那阿熙,你为大皇子准备的又是什么呢?”洛凰盯着他的俊朗侧颜问道。 “我啊。不过是准备一些他永远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而已。”百里熙道:“其实,我一直知道,大皇兄行事偏执,行事不免不择手段,所以,早些年前,我便拜托范叔为我留意在朝堂之上的举动。四年前从卢城赈灾中饱私囊、刑部薛侍郎被杀、姚相国门生的舞弊受贿等等诸多事情,大皇兄做得看似不漏痕迹,却都遗留了一些证据。原本我只想为他藏起来,护大皇兄安全,不曾想,今日却成了对付他的武器。” 想起昔日的兄弟情深,百里熙不由微微一叹,当真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阿凰,你是否觉得我当日的举止无异助纣为虐?” “他终究是你的手足,无论他做了怎样的事,你总还是想保住他的。” 何况,于护短的怀王殿下而言,若能做到大义凛然的大义灭亲,或许就不是他了。忠义之事难两全,只是不免有人被辜负一番情意。 思及往事,百里涵眸中不由更显深邃,遥望远方,“现在,大皇兄应该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他定然会怀疑是五皇弟所为,而有所行动,事急则乱,他的人定会与安插在五皇弟身边的人碰见,趁此机会便能知道奸细是谁,而大皇兄究竟是想如何设计五皇弟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行在怀王府的后院中,盛夏绽开的花已然都要凋零谢去,而又有适宜秋日清冷的花正含苞待放,倒也依旧热闹绚烂。 才回到院子里,瑶珠听着两人回来,就已经欢喜迎了出来。 她正拿了一本册子,交给洛凰道:“洛姑娘,这是你让奴婢整理的东西。” 洛凰翻开册子细看几眼,然后便是转递给百里熙道:“瑶珠最细心,整理的很详细。恰好,五皇子可以用到。” “这是?”百里熙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却都是百里渊亲近之人的一些资料,以及近日来所接触的人与所做的事情。 听着他们的话,春语却是好奇:“王爷,小姐,你们不是与五皇子鲜有往来,这次为什么要帮他呢?” 春语一脸的不解,洛凰不禁解释道:“我们并没有帮五皇子,不过是互利互惠而已。”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虽然他们与百里渊并不会真的成为朋友,可他却是百里涵如今最大眼中钉,何况他又是箫一笑未来的妹夫,有他与百里涵制衡,百里涵也就不会一直想着如何追杀暗害他们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祈城中秋意更浓。 听说大皇子府近几日不太平静,不禁加强了戒备,还私下派出了一些人在祈城各个关口巡看,好像在找什么人。 不过对于这些偶尔引人议论的八卦,近日来议论的人却少了,甚至祈城的姑娘们心情都颇为低落,因为——据说怀王殿下已经奏请陛下为他赐婚了。 一想到倾慕多年的男子就要名草有主成为另外一个女子的相公,让这些倾慕怀王殿下的姑娘如何能不低落伤神呢。虽说早就知道怀王殿下有了喜欢的女子,可待他们怎要定下媒妁之言时,还是不免难以接受。 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就已经下旨,今日要召见那位让怀王殿下中意的女子。 秋高气爽,风吹飒飒。 马车才要缓缓驶出怀王府前的街道,春语就匆匆跑了过去,将一封信递进去。 “小姐,这是一位陈公子刚才让奴婢交给你的。” 闻言,洛凰不由掀起车帘。 春语朝着身后一株树下指道:“就是那位陈公子,小姐,他生得也很好看呢。” 原本还未留意的闻言不由轻轻挑眉。 一个好看的陈姓公子给阿凰写信?莫非是情敌?! 百里熙不禁侧身一同望去,正看见墨绿转黄的树下,一名风姿俊朗的男子正朝着洛凰一拱手,斯文儒雅的确君子如玉。不过,看他身边站着一位俏丽的女子且两人举止亲昵,百里熙才是收回视线。 “原来大皇兄这几日只要找的人是他。” 以前百里熙曾见过那位陈姓男子一面,是跟在大皇子身边的一位谋士,颇得看重。 洛凰一边展开信件,一边道:“没错。当日他来祈城本就是为了寻他未婚妻,大皇子为了留下他,从中阻挠两人相见,如今他得知一切,自然不愿再留在大皇子身边。” “原来,阿凰竟也做起寻人的事情了。” 洛凰一笑道:“其实,我与那位姑娘本就是旧识,前段时日恰好遇见了她。” 像是想起往事,洛凰不由有一瞬的沉思,百里熙看她不禁暗责:“是我对阿凰你的过去知之甚少。” “本就是些寻常过往,阿熙不必在意。倒是这个。”洛凰将手中的信递到百里熙面前,眸中微沉道:“原来这就是大皇子对五皇子设下的致命一击。” 百里熙看完信件后,墨眸一敛。 “五皇弟谋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最亲近之人的供认不讳,还有五皇子别院里搜出来的大量武器兵刃,再加上那几封五皇子与军中将士私通的信函,五皇子谋逆的罪名当真想不坐实都难了。” 秋风徐徐吹拂着,卷起树上渐渐枯黄的树叶飒飒而响。 宽阔的街道上,怀王府的马车行驶而过。 “购买了大量武器,又伪造了私通信函,大皇子果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置五皇子于死地了。”洛凰一边将信件收好,一边感慨着。 看着百里熙沉静的面容,她却又不禁想,若是百里涵待阿熙的兄弟之情始终真挚如一,那么,若知晓了此事的阿熙又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权作不见,只要自己想守护的人安好便可,还是会劝解百里涵一番,亦或,如现在暗中相助百里渊? 可惜,这一切犹未可知,因为那还美好的手足之情终不过是假设罢了。 而如今,阿熙虽然暗中相助百里渊,也不过是被百里涵一步步相逼,站到了对立面。 兄弟之情已然荡然无存,注定无法回到过去。 宫城巍峨,气势恢宏,里面是随处可见的雅致景色,随意放眼而去,都能见到凤阁龙楼。 皇后宫里的嬷嬷早就等在了那里,一看见百里熙和洛凰就已经笑着迎过来。 “奴婢见过怀王殿下,见过洛姑娘。” 看眼一脸笑容的嬷嬷,百里熙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淡淡一点头。 前来恭迎的嬷嬷洛凰有印象,那是服侍在皇后身边,姓徐,是当年皇后嫁给皇上时从姚相国府里带过去的陪嫁丫鬟,如今在着后宫宫闱里,因着皇后娘娘的看重颇有地位。 徐嬷嬷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笑道:“今个一大早的时候,皇后娘娘就醒了,早就在期待着怀王殿下和洛姑娘的到来了。奴婢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见皇后娘娘这么开心过了。就在刚才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在跟奴婢说,这时间过得太匆匆,转眼间怀王殿下你也要成亲了,就剩下了大皇子……” 说到这里,徐嬷嬷不禁一叹道:“早些年皇后娘娘就想给大皇子指婚,可大皇子固执的很就只喜欢箫将军家的那位小姐。眼看箫小姐跟五皇子已经订亲,怀王殿下,你与大皇子走得最近,还是要多劝劝大皇子看开才是。” 漫步经过花圃,里面种植了各色的花种,在秋日百花凋零的时候,远远看去就仿若彩色的烟云。 许是宫闱之内也显少有什么能谈论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徐嬷嬷还在感叹着大皇子对箫梓予的一片深情。 对此,洛凰则是不以为然。 百里涵那样一心只有权势的人,若真说他对箫梓予一片痴心,只怕让他偏执的也不过是娶了箫梓予之后所能带来的那些权势和中立派的支持。 而一行人正走着,不远处亦有一行人正往这边来。 远远就见为首的一名太监,人还未到就已经扬声道:“徐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怀王殿下与人和善不说你也就罢了,可你怎么就忘了私下妄议主子可是要受罚的。” 这突然传来的话,当即让徐嬷嬷脸上浮现一抹尴尬,惹她不由微愠看向来人:“梁公公。怀王殿下与大皇子最是亲近,自然对大皇子的事情也是关心的。何况,怀王殿下都没有说什么,你未免也管太多。” 那位梁公公走近以后,面带浅笑,全然不看徐嬷嬷一眼,只恭敬朝百里熙与洛凰一拜道:“奴才见过怀王殿下。” 在看见一旁的洛凰,梁公公亦是恭敬上前一步,却正将靠近洛凰的徐嬷嬷挤到一侧去。 “这位便是洛姑娘吧。”梁公公相貌文雅,语气和善与对徐嬷嬷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拱手朝洛凰道:“皇上正好也想着见洛姑娘,正巧皇上也在忙着,还请洛姑娘见过皇后娘娘后便去与皇上一见。” 对上他的视线,洛凰点一点头。 见状梁公公微微一笑,朝着百里熙恭敬道句“那奴才就先去服侍皇上,静候怀王殿下与洛姑娘了”后,便是看也不看徐嬷嬷就走了。 只是,梁公公在经过徐嬷嬷身边的时候,虽然从头到尾都为再丢个眼神给她,却是一仰头,颇是挑衅她。 徐嬷嬷盯着他的背影不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却还要面色如常道:“这梁全仗着在皇上跟前行事真是愈发不将我们这些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看在眼里了。可他一个才进宫不过几年的,只知道皇上虽然不见皇后娘娘,可又怎么能明白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最是不同呢。” 思及这些年的往事,徐嬷嬷看向百里熙,道:“怀王殿下,休怪奴婢多言。皇后娘娘这些年一直思念皇上,皇上那么宠爱你,怀王殿下还要多帮帮自己的母后才是。” 清风徐徐,拂动一片彩色烟云。 对于皇后娘娘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亦是众说纷纭,有人说皇上定然是不喜欢皇后了,否则也不会一年里见不过两三面。可若说不喜欢,但是这些年来皇上也鲜少去其他妃嫔那,甚至几年前姚相国门下有人徇私舞弊杀害无辜百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时曾有人上书要请求废除皇后,可却不过是石沉大海皇上连提都未曾提起。 事后不过半年,那位上书废后的大臣便因为一个极小的失误被贬去了荒凉之地。 待见到皇后时,饶是同为女子的洛凰,即使已非第一见到,可在见到那张姝美娇艳的容貌时,还是不免心生惊叹,世间竟有如此风姿动人的女子。也就难怪,如今祈城里纵有不少貌美年轻女子,却无一人去评那空悬了二十多年的祈城第一美人,有皇后如此珠玉在前,任何人都不免为之失色。 风姿动人的皇后,甫一见到百里熙时,便是欢喜着迎过去。 “阿熙,你可许久没进宫来看母后了。”皇后浅笑着,原本就娇艳绝美的面容更显惊艳动人。 而一身玄衣的百里熙,玉颜俊朗姿态清冷,虽不像皇后那般夺目张扬的美,却沉静从容皎皎如月,亦是让人见之心喜。 “母后。”百里熙恭恭敬敬道。 “好,好。”皇后很是欣喜,想要握住百里熙的手,可看儿子一身的清冷气息,动作只是一顿,才是有些不甘地转向洛凰。 她这儿子,好像去了邺国五年后,再回来变得比以前更冷了。 不过,再冷,看百里熙望向洛凰的视线却是一片温和。 皇后笑笑拍拍洛凰的手道:“洛姑娘,本宫就知道跟你是有缘的,听说阿熙已经上书请皇上给你们赐婚了,日后你也该多来本宫这里走动走动才是。本宫之前给你进宫玉佩,也都还没见你用过呢。” “母后,阿凰对宫中情况不熟,是儿臣没让她来的。”百里熙在一旁道。 “这样。”皇后闻言不禁失笑:“你看,你们还没成亲,阿熙就已经这么护着你了。仔细说来,自从五年前阿熙去了邺国以后,我们母子二人便再未见面,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也是聚少离多。” 看皇后很是唏嘘且心疼模样,洛凰才想说什么,可才进了宫殿内,看着端坐在里面的人时,便只化作了浅浅一笑。 是百里涵。 “母后,阿熙。”百里涵含笑道。 “阿熙,难得你们兄弟二人今日都陪在母后身边,母后很高兴哪。”皇后看眼百里涵然后再看眼百里熙笑得很是满足。 “洛姑娘,听说你和阿熙就要被赐婚了,本王先恭喜你了。”百里涵朝着洛凰轻轻勾唇,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休说是祈城,旸国上下想要嫁给阿熙的姑娘可不少,她们可是早就对你好奇不已。都是写平日里娇养任性惯了的世家小姐,见着她们你可要当心才是。” 抬眸看他努力摆出真挚的伪善笑容,洛凰也是懒懒敷衍一笑道:“看大皇子你今日的气色不太好,想来近日定是有不少烦心的事情吧?还真是有劳大皇子为这些小事担忧,也难为大皇子,平日里已经诸多事务,再这么担心下去,恐怕大皇子于很多事就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听闻着那边百里熙的轻唤,洛凰说罢便是走开,只留下百里涵不由呵呵冷笑两声。 除去百里涵的在场,与皇后接下来的相处倒也分外的融洽。 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百里熙与百里涵说着话,然后洛凰与皇后会说几句,亦有时百里熙不想洛凰一个人呆着无趣,也与她多交谈一会儿,另一边的百里涵在皇后面前眉眼间倒是少了几分暴戾之气,他也与皇后说着一些听来的趣闻。 只是,皇后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在了百里熙的身上。 “母后——母后,你在想什么?” 当皇后的视线再一次落在百里熙身上时,百里涵不由低声唤道。 恍然回过神来,皇后深看一眼百里熙道:“涵儿,你看阿熙是不是跟你父皇年轻的时候越来越像了?” 忽想起往事,皇后看向百里熙的视线更是深邃。 对此情形,百里涵似乎早已见惯,他吩咐身后宫人一声,很快便有人奉了新茶前来。 殿外风起,依稀能听见飒飒的声音,煞是宁静。 蹬蹬一阵脚步声却突然打破平静,旋即就听见一道惊喊声——“那是刺客,快拦住他!” 只是却晚一瞬,示警声乍起的瞬间,一道冰冷剑光已划破殿内。 ☆、第一百一十四章 “姚瑾——我要杀了你!” 寒光骤起的瞬间,就见奉茶的宫人一个箭步就朝皇后而去。 因着那人与皇后的位置最近,一时间竟让人不及防备。 “母后——” “皇后娘娘——” “你们都不要过来!”挟持了皇后的宫人,握紧了手中的短剑逼近她的颈部。 令人猝不及防的刺客,虽是一身宫女服饰,声音粗沉、微露的喉结显然那是一个男子,而且看他握剑的手势和急闪如风的身形,显然身手也是不错。 “姚瑾,我终于能替娴文报仇了,不枉我在这宫里像个老鼠一样藏匿了那么久。呵呵呵……”男子桀桀笑着,神色有几分癫狂。 “什么娴文不娴文?母后贵为皇后,怎么可能会杀什么人?”百里涵紧蹙着眉道。 “就是她!她就是杀人凶手!”男子神情激动地喊道:“当初还有半年娴文就可以出宫,我们就能成亲了,可就是姚瑾这个狠毒的女人,就因为娴文犯了一点的错,就下毒杀了她!” “本宫,没有想杀她。”姚瑾娇美的脸上变得有些苍白,却依旧镇定道:“何况,娴文这个名字,本宫更是听都没听过。” “你别想为你犯下的罪狡辩!”男子恨恨看着她,短剑冷冷碰触着她的肌肤,“你让我和娴文天人永隔,我也要让你以命抵命!” 说罢,男子便又是面上浮现一丝诡异笑容,咯咯的笑声听得人心头不由发毛。 “娴文当真不是皇后娘娘杀的!”徐嬷嬷突然大声道,她紧紧盯着那个男子,道:“你叫孙尉是不是,我听娴文提起过你的名字,她说你是正剑派的弟子,从来不会乱杀无辜的对不对?” “娴文给你提起过我?”叫做孙尉的男子怔怔看过去。 “是啊。”徐嬷嬷点头道:“皇后娘娘是娴文最尊敬的人,你若伤了皇后娘娘,娴文一定会生气的。” “娴文会生气?我不要娴文生气。”孙尉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手中的剑不禁稍许离开皇后的脖子。 见状,众人才要出手。 就见孙尉却是突然大叫一声,短剑横过皇后的脖子划出一道浅浅血痕:“可是娴文死了!是姚瑾要她杀了!” “是娴文误服了牵机,跟皇后娘娘无——” “娴文没死!”百里涵打断徐嬷嬷的话,紧紧盯着孙尉道:“娴文没死,她就在这宫里,只是你没找到她罢了。” “娴文没死?” “是啊,她没有死,只是藏起来了。你先放了母后,娴文就出来了。” “不——你想骗我是不是?”孙尉想相信却又狐疑地看向百里涵。 仔细留意着他,伺机想要救出皇后的洛凰,看着孙尉的思绪仿佛在瞬间产生了混乱。 看他视线四处漂移,精神状态显然并不稳定。 而就在洛凰观察着孙尉的时候,却见他的视线扫过殿内众人却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娴文……”他紧紧盯着洛凰,眼中一亮。 看他脸上的惊喜,洛凰心中当即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娴文,原来你在这里。你快过来,我带你走。”孙尉痴痴看着洛凰道。 果然,洛凰迎上他的视线,“你仔细看清楚,我并非娴文。” “不!你就是。”孙尉眸中瞬间变得炙热。 被他紧紧扣住的皇后,因为疼痛不由闷哼几声,淡淡血色沿着冰冷锋刃流出,见状众人不由更是紧张。 “娴文,是不是生气我来晚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离开了?不行,我不能让你再离开我了。”孙尉朝着洛凰笑着,而后扭头望向百里涵道:“我要娴文跟我一起离开,只要你们让娴文跟我走,我一定不会伤害皇后。” “洛姑娘,请你一定要救皇后娘娘啊。”一旁宫人纷纷请求道。 “她是娴文,才不是什么洛姑娘——”孙尉瞪目喊道。 “好,是娴文。”百里涵一边点头一边看向洛凰,幽幽道:“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母后那么喜欢你,你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吧。” 洛凰慢声道:“皇后娘娘自然不能有事。” 闻言,百里涵当即佯作感激道:“那就多谢洛、啊,是娴文姑娘你了。” 侧看向孙尉道:“你千万别伤害母后,本王定会让你们离开。” “好,好。”孙尉欣喜一笑,可是很艰快他有蹙眉道:“不过娴文还在生我的气,我怕她不愿意跟我离开。我要看那你们把她的武功封住,然后绑了。这样她就不会因为生气离开我了。” 对此提议,百里涵亦是好不犹豫,就应道:“好,一切都按照你说——” “够了。”一直留意着突发情形不发一言的百里熙突然打断,他微侧身墨眸直看向百里涵道:“大皇兄,我不会让你拿阿凰去交换的。” 闻言,宫殿之上霎时寂静。 百里涵蹙眉,微愠道:“阿熙,你在说什么混话!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就罔顾母后的生死么?!母后对你那么好,你怎可如此薄情不孝!” “那个……怀王殿下,虽说这样委屈了洛姑娘,可孙尉一定不会伤害洛姑娘的。还是先救了皇后娘娘要紧。”一旁的宫人亦是小心规劝着。 然而百里熙却仿若未闻,只是紧紧握住洛凰的手。 “阿熙,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洛姑娘不会有危险的。”百里涵低声道。 “大皇兄,娴文当真会武功么?”百里熙直直看着他,突然问道。 “什么?”百里涵怔一下,迎上百里熙漆黑若墨的眼眸后,仿若心底有什么东西被他看穿了般。 他讪讪道:“阿熙,那个娴文为兄见都为见过,怎么会知道呢?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保母后无事,你就别固执了。” 说罢,他就看向洛凰,低语道:“洛姑娘,为了母后,那就先委屈你了。” 百里涵一挥手,就要让人想将洛凰绑住。 百里熙上前一步将洛凰护在身后,清冷的眼眸扫过众人,一时间众人也是进退两难。 “你们不让我带娴文走,我现在就杀了皇后。”孙尉焦躁道。 “阿熙!你难道为了这个女人,真想眼睁睁看母后在你眼前死掉了!”百里涵怒目望去,又急又气。 “涵儿,你不要为难阿熙。”皇后苍白着面色,似然自己命悬一线却还是平静劝道。 “母后。”百里涵低喊一声,他深深望着百里熙:“母后如此为你着想,你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如此绝情!” 紧绷的空气里弥漫着不解有伤心。 冰冷剑刃上,皇后颈部的伤口处有血液缓缓流出凝聚成血珠,低落在地上。 众人看向始终护住洛凰的百里熙,眸中不禁多了不解和复杂。 百里熙深深凝视着眼前一副痛心疾首且又大义凛然的百里涵,声音清冷道:“大皇兄,你又何必如此逼我?” 还是那种仿佛被看透的诡异感,百里涵一侧头,坚定道:“为兄只你喜欢洛姑娘,可母后也不能有事。” 见他始终如此坚持说着,百里熙眸中微光轻闪,缓缓的,俊朗玉颜上浮现一抹冷笑,“这个人当真是那所谓娴文的情人么?!” “他当然是。”百里涵道。 “大皇兄,你何必如此欺我。”百里熙袖手指向孙尉道:“这个人分明是你安排来的。” 眼中微烁一下,百里涵:“阿熙,你为了护着洛姑娘,又何必如此诬陷为兄不顾母后安危。” 百里涵一副很是心痛,难掩失望。 百里熙往前一步,直言道:“宫中守备森严,此人武功虽然不错,却不可能逃过宫中侍卫的巡逻而不被人察觉,何况,还是如此顺利的潜入到母后的宫殿里,所以,自然是有人带他进来的。而且,据我所知,母后身边的寻常宫女可并不会武功的,这个人却直言阿凰会武功,不禁要求封住她的武功,甚至还要将阿凰绑起来。其实,大皇兄,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阿凰吧。” “这怎么可能。”百里涵面上神情有点僵硬,道:“洛姑娘是你喜欢姑娘,从小到大为兄最疼你,怎么可能那样做。” “是么?”百里熙淡淡一笑,而后墨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百里涵,道:“大皇兄,其实一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闻言,百里涵面上顿时全然僵住了,再维持不了任何表情。 “你知道了什么?” 百里熙收回视线,转身从容坐在座位上,慢声道:“所有你想让我知道以及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都已经知晓。大皇兄,为了我,你煞费苦心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百里涵幽幽冷冷,不再压抑愤恨森笑道:“那我也不必再跟你演下去了。现在这宫殿内外都是本王的人,你们武功再厉害也是逃不出去的。” “哎——”百里涵说着便是轻叹一声,却是声音一哽,满面伤心道:“为兄最疼爱的弟弟居然被刺客杀了,让本王这做兄长的真是伤心欲绝哪,阿熙啊——你怎么就死了,让为兄好难过啊。阿熙——哈哈哈哈——怎么样?” 又哭又笑的百里涵笑声一止,他一抹无泪的眼周,得意一笑道:“待你死后,为兄就这般情深意重地为你哭悼如何?谁又能想到,你们是死在本王手里的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嗯。大皇兄的这番演技当真不错。”百里熙点头倒也回答的认真道:“大皇兄如此费心布局,连我都不相信昔日最疼爱的本王的兄长会一心想害我的性命,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怀疑大皇兄。母后,你说可是如此?” 满殿诡秘的氛围里,还被孙尉制住的皇后,面上却是很吃惊道:“母后也没想到,你们兄弟二人竟会走到这一步。母后很伤心……” 皇后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见之不由心生怜爱疼惜。 唯有神色仍是癫狂的孙尉,依旧在叫嚷着:“你们为什么还愣着,快让娴文跟我走!不然我就真的杀了姚瑾!” 明晃晃森冷冷的短刃始终横隔在皇后颈边,然而神色癫狂的孙尉,他手中的短剑却始终不曾真的再伤皇后分毫。 “阿熙,你就不要管母后了,母后宁愿这样死了,也不愿见你们兄弟反目……”皇后神色晦暗,连眼角的悲伤都让人心疼。 饶是见怪了百里熙那般惊艳模样的洛凰,看着这样的皇后也很是心疼,仿佛百里熙没同意用自己去换她的安全,而自己竟也没主动为她在所不惜,这都是万万不该的事情。 在洛凰正为皇后的凄然美丽沉迷的瞬间,百里熙袖手一扬,一道光影如箭般正击中孙尉持剑的手腕,砰一声,短剑当即掉落在地上。 前一刻还神色癫狂叫嚣不止的孙尉突然就变得安静了,他看一眼掉在地上的短剑,再看一眼洛凰,面上不由浮现一丝迷茫,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只是一动不动地呆呆看向百里涵。 那样的孙尉,就像是一个面对剧本上从来没写过的情形,全然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下去了一样。 百里涵的面色微微一变,百里熙却是并不看他,而是直直看向皇后,缓声道:“母后,你当真会为我和大皇兄之间的反目伤心么?其实早在多年前,你不是早就期待如此了么?” 皇后娇媚的面容上,哀伤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阿熙,你怎么会这样误会母后?” “当真是误会么?”百里熙望着她道:“母后口口声声说最疼爱儿臣这个儿子,可当初父皇要下旨让大皇兄去邺国为质子的时候,母后不是不甘心么?不是一直问儿臣为什么去做质子的不是儿臣,而是大皇兄。莫非母后那天晚上喝得太多,已经忘记曾经对儿臣说过希望我从来不曾出现在宫里,让我去邺国做质子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么?” “这……”皇后并不记得这件事情,可她却清楚记得当年自己得知皇上竟狠心要将涵儿送去邺国为质子的那个晚上,她的确是喝了不少酒。而第二天,却有消息说阿熙竟然跑去求皇上自请代替涵儿为质子。 甚至她也以为那是两人的兄弟情深,没曾想,竟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难怪……难怪那年百里熙只去邺国之前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而回来以后他也鲜少再来自己宫中。 “阿熙……那真的是误会,这些年来,母后一直是想你的。” “母后。”百里熙定定看她,墨黑眼眸更显清透,道:“其实,一开始你就知道孙尉不会真伤你性命。可惜母后你演得如此逼真,却不知道我和阿凰早就知道了这一场设计。” 其实就在刚才徐嬷嬷迎他们来的路上,在徐嬷嬷被梁公公一个扭身顶到一边的时候,就已经不动声色将纸条递给了洛凰。 而他们也不过是配合这一场戏的演出罢了。 皇后看眼百里熙眼中的疏远,素来温和亲切的绝美面容上几分复杂。 百里涵见状,沉冷的脸上更森冷道:“知道还来送死,阿熙,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见到棺材才掉泪。没错,一切就像你说的那样,为兄就是要杀了你和洛凰。没有碍事的你,再除去百里渊,这旸国上下能还有谁与我争夺皇位!” 哈哈得意的笑声响彻在宫殿里,百里涵已然痴狂。 洛凰看着那样猖狂得意的百里涵,不由轻轻摇头,以往他和阿熙走得最亲近,怎么就会认为阿熙明知有圈套还故意来送死呢? “大皇兄。”百里熙长叹一声,褪去最后一丝不忍,眼光骤然如利箭一般射向百里涵道:“就像你之前派人刺杀阿凰和一笑他们一样,今天你也注定要失败。而且,你也不会甘愿与我们同归于尽,将皇位拱手让给五皇弟吧?” “你什么意思?”百里涵惊问道。 “罗谦和城西五皇弟别院的兵器。”百里熙优哉游哉地仿若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百里涵本就不好的面色更是难看了。 百里熙朝他一笑,好整以暇道:“大皇兄,你以为那些现在还能给五皇弟安上谋逆的罪名么?还有,前几天大皇兄你收到的那些信件。若我和阿凰真出点什么意外,它们即刻就会被送到父皇和五皇弟手上了。只怕姚家一派势力再大也护不住你了。” 听见百里熙的话,百里涵眸中闪烁一下,了然道:“原来那个人是你!百里熙,你真卑鄙!” 怒意瞬间暴起,百里涵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收集那些把柄,是不是就等待有一日能与我摊牌置我于死地!” “觉得被背叛了么?”百里熙站到百里涵面前,紧紧盯着他愤怒的双眸,道:“我也没想到,原本为兄长掩饰罪行而藏起的东西,有朝一日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我才不相信你收集那些是为了我好!”百里涵面目狰狞道:“你一定也是早就想除掉我了!” 看着偏激的百里涵,百里熙感觉心中最后一点手足之情的温暖也终于破散消失不见了。 原来注定破碎的终究会破碎,破碎了的,饶是美好的存在也都变得面目狰狞了。 百里熙沉默,不再与百里涵说什么。 他只是折身回去从容端坐在洛凰身边。 而他越是从容,百里涵就越是愤恨,虽然百里熙刚才说的话让他忌惮,可想起今日的安排,百里涵却是稳住心神道:“若是父皇失去了你和五皇弟两个儿子,你说他还愿意再失去一个儿子么?” 殿外的风不知何时停歇。 一串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殿禀报道:“大皇子,皇上刚才已经宣五皇子进宫了。” “他可是被押进宫的?”百里涵急问道。 “不、不是……”来人身子一颤道:“皇上召见五皇子只说是问问他与箫小姐的婚事,宫中禁军也并且有何异动。” “不是?”百里涵不禁再次深看向百里熙,难道真是他暗中动了手脚? 现在这殿里殿外都是他的人,本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两人,此时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时间仿若胶着,片刻都难耐。 才不过一会儿,殿外再传来一阵脚步声。 “五皇子,你慢点走。” 随后就听见百里渊清朗的声音道:“母后这里闯入了刺客,本王要去救驾如何能慢!走开,休挡了本王的路!” “五皇子——” 脚步声越逼越近,殿内的气氛愈发紧绷。 在这个时候百里渊出现,可又哪里还有什么刺客。 孙尉在一边已然神情呆滞只是如木偶般看着百里涵。若是被百里渊撞见了这样一幅情形,他定不会轻易放过。 “大皇兄,五皇弟来为母后护驾,那我和阿凰就先离开了。”百里熙起身,握着洛凰的手便往殿外走去。 在经过百里涵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侧眸淡淡看向他道:“对了,大皇兄。今日我和阿凰敢来,不过也是要让你明白,我绝不会再任你捏圆捏扁,若阿凰和一笑他们再受到丝毫伤害,那我也只能与你对立一战了。” 对上百里熙的从容,百里涵霍地大叫一声。 唰一声,长剑被抽出带了无限的暴戾之气就劈斩而下。 银光闪过,有血色在百里熙身后喷薄溅洒染红了宫殿,尚有温度,血腥之气弥漫。 “你走!”百里涵扔掉手中长剑,冷冷道。 孙尉的身体轰然倒下去,血液始终不停从他颈部喷射出,渐渐染红了衣衫,染红了面颊,鲜红血液在他的身下汇聚成小溪,而他临死前依旧是用那样茫然且困惑的眼睛直直盯着百里涵。 于此同时,殿门砰一声被打开,现出百里渊的身影。 “母后,儿臣听说这里出现了刺客,特来护驾。” “五皇弟来迟一步,刺客已经伏诛了。”百里涵拭去剑上血迹抬头道。 百里渊淡淡扫一眼地上,径自走到皇后面前道:“母后,你受伤了,儿臣马上就让人传御医来。不过这殿里殿外围了那么多人,却还是让母后受伤真是该罚。只看这阵势,还以为宫里是发生什么大乱子了。母后,外面的人,也让他们退下吧。” 此时皇后哪里还有心情在意那些,她随手一挥便是进了后殿。百里涵阴沉着面色,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仿若未闻,见他不说话,百里渊也无心跟他多言,便是与洛凰和百里熙一起离开。 宫殿内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留下一点血迹,只是幽幽袅袅的檀香弥漫着,似乎也依旧遮不去若有若无的血腥。 寂静沉郁,空气都仿若凝固。 “可惜本宫为逼真还受了皮外伤。” “是儿臣无能。” “你是没用。不过无碍,本宫早有其他安排。” ☆、第一百一十六章 韶华殿外,团团锦簇开得绚烂,浑若盛夏的景色,哪里看得出已将至深秋。 “三皇兄,多谢你派人将一切告知我,否则,恐怕我现在已经成了谋逆败露的阶下囚了。”百里渊朝着百里熙深深拱手做谢。 “五皇弟,你无须谢我。我做这些,也是为我自己。”百里熙眉宇间带了一片清冷道,并未因他与百里涵的决裂就和百里渊行的亲密,“有你和大皇兄相互制约,他才无暇去对付我。” 百里熙想起他离开凤祥殿时,百里涵望向自己的森然冷意,就仿若一柄利剑般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现在他的心里一定恨极了自己。 如此也好,既无真情,虚假的又何必留下自欺欺人! “其实,三皇兄,我还有一事……” 微风吹拂着韶华殿前繁花碧叶,飒飒声中百里渊喃喃开口,不若刚才那般洒朗,文雅俊颜上却是带了几分窘色,墨眸下意识地看向洛凰,不知是想与百里熙说些什么隐秘的事。 见状,洛凰看一眼百里熙,便是走远至一处花圃前,看着半开绽放的菊花盏盏。 那边百里熙倾听着,百里渊依旧神色微窘,不过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是融洽。 花影摇曳,一道身影恭敬站在洛凰身后道:“洛姑娘。皇上要见你。” “梁公公。”洛凰微微一笑,“适才多谢梁公公告知洛凰大皇子与皇后谋划一事。” 来人正是方进宫时洛凰和百里熙遇见的梁全。 “洛姑娘这话折煞奴才了。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都是皇上英明。”梁全连忙躬身卑谦一笑道:“洛姑娘,两位王爷正在说话,还请您随奴去见皇上吧。” 旸国皇帝百里霈,在先皇帝的九个儿子中的七子,十一岁便被册封为太子,十三岁就上阵杀敌,自少年时于旸国便是一个让人仰望的存在。对他洛凰亦有好奇,因为在百里熙去邺国为质子前的十多年里,除了百里涵的陪伴外,百里霈才是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人。 在韶华殿里洛凰见到了百里霈。 深秋的殿里格外暖和,百里霈久病之后便是极其畏寒。 “你就是洛凰,阿熙喜欢的那个姑娘?”百里霈缓和道:“朕近日精神不佳,眼神也不太好了。你往前几步,让朕看清些。” 很是慈爱,洛凰乖巧上前离得百里霈更近了些,也更仔细地看清了百里霈。 因为病中的缘故,百里霈身子很是削弱,就连呼吸间都异常的缓慢且轻,两鬓夹杂的些许银发为他添几分沧桑之感,以至他的眉眼间虽然难掩病态,一双深邃眼眸却若深不见底的幽潭而又透彻。 “阿熙性子从小清冷了些,喜欢什么东西也从不会说出来。这次,他却主动上书请朕给你们赐婚,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百里霈不免感怀,小时候的儿子似乎在转眼间就长大也该成家了。 “洛凰,你可也是喜欢阿熙的?”百里霈神色一转认真问道,一身的君王之气凛然让周围的宫人都不由更恭敬静站。 迎上百里霈目光,洛凰并不若他们那边被威压震慑,坦然回道:“我喜欢他。” 不知道究竟是在何时起自己对百里熙的感情就变得不同了,待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他。 “你若跟了阿熙,今日如凤祥殿里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日子或许并不会平静平凡,甚至会有生命之忧。在朕下旨前,你还可以拒绝。其实,若两人相爱,只要能相守便可,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百里霈身子往后靠着,缓缓道:“你也知,祈城中有不少好姑娘,阿熙若能娶了她们之中的一个,定然大有裨益。” 对此洛凰亦是认同,点点头:“皇上所言甚是。” 虽是如此说,却又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百里霈不禁失笑道:“只可惜,阿熙是不会答应这些的。” 自己儿子的性格如何百里霈很清楚,他与洛凰问道:“那你是否也想清楚?” 喜欢相爱可以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可若结为夫妻定下名分便不再纯粹只是两人有关的事了,身份不同,面对的事情也将不同。 “无论日后发生何事,我都会与阿熙患难与共。”洛凰坚定道。 百里霈笑笑,指着椅子笑道:“你也别站着,朕听阿熙说你们认识多年,阿凰,你给朕说说阿熙的事情吧。” 听见百里霈对自己的称呼,洛凰不由怔一下,旋即莞尔一笑,“皇上是想知道阿熙在邺国时的一些事么?” 缓缓点头,百里霈道:“朕一直希望能让阿熙留在身边,可当初他硬是要代替阿涵去邺国,其实,以姚家在朝中的地位,当时阿涵若真不想去,自然也能有其他法子。这一切都怪姚瑾!她怕阿熙继续留在祈城会阻了阿涵的路。” 在说到“姚瑾”二字的时候,百里霈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 想起宫里的一些传闻,洛凰不禁小心翼翼看向百里霈。在提起皇后时会露出这样厌恶的百里霈,怎么看也不想是对皇后一往情深的模样啊。 察觉到她的视线,百里霈道:“阿凰,你是不是也听他们说朕多年来虽然很少见皇后但其实却对她一往情深的传闻?” 洛凰点一点头。 “哼,那些不过都是那女人自己放出的传闻。”百里霈轻描淡写道。 “是皇后自己放出去的?”洛凰微微吃惊。 “其实,在跟那个女人成亲前,朕是喜欢过她的。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百里霈遥遥想起往事,不禁带了几分怅然道:“这些年,朕也后悔过当年为什么没能在她逃婚时取消婚约,若是如此,或许她现在还会活着,一切就会不同了。阿熙就会有一个真正疼爱他的母亲,不像那个女人……世人都说她对阿熙有多好,可朕却字清楚不过,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皇后的位置。事实亦是如此,她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洛凰不由正襟危坐,今日她与百里霈初见,眼前这位皇上的坦然却让她着实吃惊,这种属于皇家隐秘的事情,他老人家居然就这样告诉了自己。 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 洛凰心中顿时一提:“皇上是说阿熙他,不是皇后的……” 百里霈点头。 “可是皇上你为什么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民女?”洛凰很是不解了。 百里霈朗笑一声道:“阿凰你不必多想,其实这些事朕也只是与你说说。日后你要嫁给阿熙,有些事情朕还不知道如何告诉阿熙,所以便想先让你知道。” 不知何时,守在殿中的宫人都已经退了出去。 空气变得几分凝重。 百里霈笑容淡去,神色微凝道:“阿熙是我和阿雅的孩子,当年朕会娶皇后也是为了能和阿雅在一起……原本,朕与姚瑾约定好,朕许她皇后之位,她许朕姚家的势力相助绝不会干涉朕与阿雅之间的事情,只可惜……” 回想起往事,百里霈不由沉默许久,眸中有万千思绪闪过。 看着百里霈的沉默,虽然一些话还未说出口,却也只其中必然有不少隐情。否则,时至今日,众人又为何都会以为阿熙乃是皇后所生呢。 蓦地,洛凰不由想起永安城里与周佑勾结一事。 九龙印,百里熙曾说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而且当时便很坚定地说那人不是五皇子。如今看来,当日那人也并不是百里涵,难道是—— “皇上,九龙印皇后是否也能接触到?”洛凰问道。 “以往九龙印只有旸国历任国师保管,自从前任国师失踪后,九龙印便安置在宫中由专人看护,姚瑾行事不择手段,她若想定然是有办法的。”百里霈道。 闻言,洛凰不由扶额道:“皇上刚才说一些事还不知该如何告诉阿熙,民女想,一些事情阿熙可能早就知晓了。” “知、知道了?”稳重自持的百里霈身子腾地坐直:“那可如何是好?!” 洛凰点头。 就听见百里熙的声音悠悠从门口处传来道:“父皇,儿臣的确早就知晓此事了。” 轻纱帘幔之后,与百里渊分开后的百里熙正走进来。 “就在那日父皇要送大皇兄去邺国为质子的晚上,儿臣去找母后时,刚好听见了。”百里熙看着百里霈眸中担忧,一笑道:“这么多年,儿臣早就看开,父皇不必为儿臣顾虑。” 看他的神色也是坦然,百里霈才是道:“昔日,你母亲被姚瑾所救,所以饶是姚瑾做了那诸般事情,阿雅临终前还是再三叮嘱朕不要伤害姚瑾,亦不要废除她的皇后之位。只是,如今她敢在宫中意图谋划你的性命,朕却是不能坐视不理。姚家在朝廷上的实力错综盘结,如今也该是时候了。阿熙,你是否已经改变主意了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姚家在旸国的朝堂之上屹立多年,从百里霈还是太子时,姚家就如大树一般不可撼动,若想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姚家是注定绕不过去的存在。 这便是当年,百里霈为何不喜欢姚瑾,却还是不得不听从她的建议,娶她为妻。好在经过十多年后,且姚家现任家主行事也不若之前两任那般狠厉谋断,再加之百里霈多年暗中提携百里渊,如今两派已经渐渐势均力敌。 作为大皇子一派的最坚实支持者,若是姚家不复存在,那么百里涵定然也将一败涂地。 百里霈想要对付姚家的心思多年,百里熙知晓,只是自己与百里涵之间的情谊,他不愿意见自己兄长陷于囹圄境地。而此时此刻,百里熙面对父皇的问话,便也只恭敬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从他今日想要杀害自己和阿凰性命时,从此他们再也不是兄弟。 看百里熙沉静的面容,对于儿子们反目一事,他这做父亲的却老怀欣慰。 甚至感觉精神在瞬间也好了些,百里霈望着百里熙,缓缓开口道:“阿熙,那你如今又是否考虑过父皇的另外一个建议?” 百里霈话中隐隐期待,洛凰不由好奇看去。 另外一个建议? 洛凰本在好奇,莫非这位皇上还要再对付谁不成?却见百里熙突然沉默下来,神色浅淡仿若未闻般。蓦地,洛凰便也了然——原来,皇上说的另外一个建议是与旸国大统息息相关的那个建议。 见儿子不搭话,百里霈不由摸一下鼻子,道:“好吧。这些年来你的心思父皇也明白了。你若不愿意父皇是不会勉强你的,对父皇来说,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了。” 说着,百里霈话间一顿,沉声怅然道:“这定然也是阿雅所期待的。” 洛凰看着陷入思念的百里霈,他满眼的眷恋深情,是要爱一个人多深,才能在这么多年后依旧深情不变反更浓呢。 “父皇。”百里熙不禁深深凝视着百里霈。 少年时,偶尔也曾见父皇一人沉思露出这样的神情过,多年过去,看着雪鬂病貌的父皇,只觉心疼。他人都羡慕君王富有天下,可心爱之人若不能相伴左右,也终不过是一场繁华寂寥。 “父皇没事。”百里霈回神浅笑,“虽然你母亲早不在世上,可父皇总觉得她从未离开过父皇身边。” 如此说着,百里霈便是说起曾听说过的百里熙与洛凰的一些事情。 一时间,韶华殿了却也是气氛融洽。 而关于百里熙与洛凰赐婚一事,百里霈亦是早已颁布了旨意下去,不需多久便会传遍旸国。 只是在说起赐婚一事的时候,百里霈看向洛凰,却是神色些许古怪道:“阿凰,若是阿熙能早几日上书赐婚,或许……不过你也知道朕一切都是为了阿熙好,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朕现在都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幸福的。” 虽然不明白百里霈所说以前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不过听他最后一句话,洛凰亦是盈盈一笑点头。 “对了。” 在洛凰和百里熙将要退出韶华殿是,百里霈突然叫住洛凰,问道:“阿凰,你在永安城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闻言,洛凰顿时不解望去。 百里霈问完后,却又是摇头道:“无事,朕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你们且回去吧。” 问了却又不想知道回答了,虽是不解,洛凰和百里熙也是依言离开。 离开韶华殿的暖意后,一阵清冷寒风夹杂了满满的深秋。 怀王府的马车渐渐驶离,巍峨宫城逐渐远去。 “阿熙……”洛凰看着自己被百里熙握住的手,喃喃叫他的名字若有所思。 百里熙闻言看她,紧了紧手,道:“我不会后悔的,阿凰,能与你定下婚约是我一直期待的事,一想到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就觉得很幸福。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他眼底全是深情,被他这样凝视着,洛凰都不由觉得心头跳快几拍,不过—— “我从未想过你会后悔。”洛凰坦然回道。 本以为一派深情许会惹得洛凰感动投怀,现在看来,无疑是王爷他会错了意。箫一笑那家伙,谁说姑娘家都喜欢甜言蜜语的。 “阿熙。”洛凰抬头仔细凝视他,并不知他此时的小心思,只道:“有件事情,我还从未对你说过。” “嗯?什么?”百里熙问着,暗想着,如果阿凰不喜欢甜言蜜语,那他要做什么才能哄她主动投怀送抱呢? “我对你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是一样的。” 或许他应该采取些非常手段,好像阿凰的酒量不是很—— 一顿,百里熙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是直直看着洛凰,墨眸明亮。 刚才——阿凰说了什么?! “我没听清楚,阿凰,你可以再说一遍么?”百里熙期待看她。 那番话他怎么会没听清楚,只是这表白来的太突然,惊喜得让他想要一听再听,听一辈子。 看他墨眸里的明亮,太过耀眼炙热,洛凰侧身看向窗外,道:“原来刚才你没仔细听,有些话就只说一次。”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可袖中的手已经紧紧的攥起。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对百里熙说那一番话。 深深凝视着的她的侧颜,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比往日还要美好的存在。 看着她微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虽然看不见她此时视线,百里熙却记得她刚才眼中的柔意。 在百里熙迄今为止的生命中,他虽贵为旸国皇子,却早已看透世间冷暖,他想世间能够再牵动他心的人与事虽有却不会再大起大落,就如同面对大皇兄的背离,虽然有不信,虽然有悲伤,可不也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可对于洛凰刚才的那句话,平静的心中却骤起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波澜,心中充盈着满满的美妙感觉。 “阿凰,我爱你。”百里熙紧紧揽着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他从没有什么野心宏愿,只如此时,心便足矣。 洛凰抬头看他,婉婉一笑,依偎着他,亦是低语一声。 百里熙缓缓而笑。 关于百里熙上书请求赐婚一事,这几日在祈城中早已不是秘密。 众人只是好奇,怀王殿下喜欢的那位姑娘既无深厚权势背景,又非绝世天下的美人,那样一个如何看都是平凡的姑娘,皇上当真会同意最喜爱的儿子娶这样一位姑娘做王妃么? 众人都在打赌,皇家那是什么地方,如何能是那样一个平凡女子就嫁入的呢。 就在众人如此议论的时候,就听闻了皇上赐婚的圣旨已下,他老人家竟是接受了那平凡女子成为儿媳。 而,一时间,不知道又多少姑娘哭湿了几条帕子,有绞碎了几条帕子。 对于百里熙而言,今日虽然凶险一番,却也是一个极美好的日子。 不过看着怀王府前的箫一笑时,却也不由微微扶额,在这应当独属于他和阿凰两人的时间里,这个正值新婚燕尔的家伙为什么也跑来凑热闹了。 “阿熙,老子今日是特地携了娘子来给你和洛姑娘道喜的。”箫一笑笑得灿烂,看在百里熙却是过于灿烂碍眼了些,尤其,箫一笑那一句的重点只有“娘子”二字。 成亲后的箫大少爷,真是愈发得瑟了。 “阿熙。”待朝洛凰道喜几句后,箫一笑便是拽了百里熙到一旁,挤眉弄眼道:“听老子让你给洛姑娘说的甜蜜话,洛姑娘可有欢喜主动对你?” 这八卦…… 百里熙斜睨他一眼,“你说的法子根本就没用。” “没用?难道洛姑娘不喜欢好听的话?”箫一笑纳闷了,旋即坚定道:“不会不会,这世间怎会有姑娘不喜欢听心爱的人对自己说甜蜜的话呢?是不是你不会说?” 得出此结论,箫一笑看向百里熙的眼里不禁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原来老子超过你的不止先娶了娘子一事啊。” “范叔,关门,今日不许箫少爷进府一步。” 百里熙折身便与洛凰要进府,不忘提声与范昀交代一句。 “哎哎,阿熙,洛姑娘。”箫一笑突然上前拦住,笑得很是灿烂道:“今日也算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怎么也要庆祝庆祝。来来,去我家,老子拿老头子珍藏的好酒来给你们庆祝。” “你什么时候又敢打它们的主意了?”百里熙不禁看他。 箫将军嗜酒如命,非是爱喝酒,而是喜欢珍藏小酌。儿时自己和箫一笑初次喝酒,就是箫一笑从箫将军偷来的宝贝藏酒,事后箫一笑被箫将军追着打了一圈,然后又在祠堂关了两日,说来也奇怪,自那以后从来最不听话的箫一笑居然再也么敢打箫将军藏酒的主意。 事后他很幽怨地说:“老头子看那酒比我这儿子还重要。” “那个……当然是老子现在都成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能有什么不敢的。”箫一笑。 可看他那表情,百里熙和洛凰不由互视一眼。 “侍颜,小少爷他今日真没什么事情么?”洛凰问道。 暗中被箫一笑拽下袖子的侍颜,迎上洛凰的视线,简短平静点头:“嗯,只是庆祝。” “怀王殿下,你就快跟老子走吧。” 看箫一笑迫不及待就拽了自己往后面走,百里熙揪住了他,一挑眉:“你通常叫我怀王殿下就是有事。” “嘿嘿。”箫一笑伸手拽回自己的领子,“是有事。来来,先跟老子回府。” 他一边说一边悄然给侍颜一个眼色,便带了洛凰和百里熙一起要离开。 “其实呢……老子不是想日后你若是生个女儿,刚好就能与老子的儿子先订亲了么。” 想当年,懵懂初知事时,他可为王爷竟不是女儿身伤心了许久。 “成了亲还喜欢说胡话。”百里熙看他一眼道:“本王女儿一定很像阿凰……” 若那样当真再好不过。 “……”洛凰不由与侍颜默默,这两个大男人想的太遥远。 一旁箫一笑小心翼翼看眼两人,才是松口气。 而才没走出几步。 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女子清脆的呼喊声:“怀王殿下回来了。” 旋即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怀王殿下——” 当即箫一笑面色不由一僵。 见状,百里熙和洛凰回身看去,就见几名姝丽女子正追过来。 百里熙看眼箫一笑:“这就是你想瞒的事情?” “其实吧……她们都是老头子他们前段时间,暗中……”箫一笑越说声音越低,爱莫能助道:“给你物色的娘子人选。” 百里熙默。 洛凰亦是一默,终于明白,韶华殿里百里霈那神情古怪的“以前过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了。 自己潜藏的情敌当真不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怀王殿下,你身边这位便是未来的怀王妃吧?”当先一名紫衣女子问道。 其他几名女子紧紧跟在她身后,俱是看一眼洛凰,然后视线纷纷都凝聚在百里熙身上。 “喂。柴卿云,皇上已经下旨赐婚,阿熙未来娘子只会是洛姑娘了。你们可别——哎、唔——” 不待箫一笑说完,柴卿云伸手打断他:“箫一笑,你别这么啰嗦。我们只是来给怀王殿下和洛姑娘道喜的。” “嗯。我们是来道喜的。”柴卿云身后几位姑娘齐齐点头。 “洛姑娘,这是我们几个送你的贺礼。” 洛凰看着出现得气势汹汹,此时却围着自己笑得热情的几名女子,再看她们纷纷递向自己的贺礼……这是笑里藏刀还是贺礼有诈? 不过看眼身边百里熙只是笑着点头,洛凰才是接下:“多谢。回礼我稍后让人送去府上。” “不必。”柴卿云挥手笑得热情道:“其实,我们今日来此,就是想见一见自己曾心仪喜欢的人,然后跟他好好说会话。” 说会话…… 洛凰看身边百里熙,这家伙平时对不熟的人都疏远清冷,这柴姑娘几位真能…… 而她正想着的时候,就被百里熙环住,随后就听百里熙道一句:“那本王和阿凰就不打搅你们了。阿凰,看来我们只能改日去一笑府上喝酒了。” 哎?! 洛凰还未及反应,任百里熙拽着自己走的时候,就见几名凝视着百里熙的姑娘却是眸光一转,俱是幽幽看向箫一笑。 “箫一笑,你当真不知,我们倾慕的人一直是你么?” “柴、柴卿云,话可不能乱说,老子已经成成亲了——” “箫一笑,当初箫将军找我们,我们可只以为是要嫁给你的。” “我们喜欢你很久了,箫一笑。” “……老子有娘子了。” “我们只是想与你说会话。” “娘子——” 直到走出颇远,洛凰都还能听见箫一笑失措喊着娘子。 “是你早就对她们说了什么?”洛凰看眼身旁百里熙问道,否则给他物色的未婚妻人选怎么会变成箫一笑的倾慕者呢。 “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她们。”百里熙好整以暇道:“人是箫将军他们去找的,或许一开始那几位姑娘就误会了什么吧?毕竟祈城中喜欢的一笑的姑娘也不是少数。” “真的与你无关么?”洛凰还是有些怀疑地看他一眼:“好在,看侍颜的反应并没吃醋。” 甚至……看她眼底的狭促,似乎还看得心情不错?! 百里熙微微点头,揽住洛凰道:“或许,是侍颜知道些什么吧。” 偶尔能见到,一向在女人堆中无往不利的箫一笑又如此局促的一幕,当真很不错。 深秋的时节逐渐变得寒冷,让人不由多了几分乏意慵懒。 而最近祈城的朝堂之上却是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不再是如往常般的暗潮汹涌,大皇子与五皇子两派的人,甚至因一些政见不合而当着圣驾吵了起来,使得对立的两派间前所未有的剑拔弩张。 相较于朝堂上的纷争,怀王府里依旧平静无波。 怀王殿下每日也是忙碌的很,不过他忙的并非朝堂上的大事,而是缠着洛凰与她商议婚事诸多事宜。 准新人成亲前,新郎如此注重婚事自然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是有时候新郎太热衷于此,新娘偶尔也是吃不消的。 趁着百里熙被范昀请走的空闲,洛凰才是松口气。 “婚事大小事宜王爷都亲力亲为,小姐,王爷对你真好。”春语第一杯茶给洛凰道。 洛凰唇边亦是不经意染上笑意,只是看春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问道:“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小姐。”春语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愁容,道:“奴婢听府里人说,最近王爷见的一些大人都是皇上身边最亲信的人,现在大皇子和五皇子两派的人正斗的不可开交,虽说王爷无心于皇位,可这样会不会被殃及?” 对春语来说,皇位那些不过是让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若真卷入皇位之中去,或许很多事情都将变成不择手段,就像…… 洛凰看她眸中闪过的愁绪,却不禁心疼这样的春语。 “你也说阿熙很厉害很聪明。春语放心,我们都会很好,不会有事的。”洛凰轻拍着春语的手,凝视着她,缓缓开口问道:“说起来,春语你也到了快许人家的年纪,可要我们为你留意留意,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才是。” “小姐。”春语一慌,连忙摇头道:“奴婢还不想嫁人。” 顿一下,春语面容一整,却是无比认真道:“奴婢要一辈子都留在小姐身边。” 等到百里熙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洛凰若是有所思的模样。 “阿凰在想什么?”百里熙走近她身边。 洛凰将刚才与春语的对话说给百里熙听,未了叹一句:“看来,春语现在还是喜欢周佑。” 听见周佑的名字,百里熙则是不以为然:“周佑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一肚子阴谋诡计,如何能配得上春语那么可爱的姑娘。” 两人就是命定的冤家,无论谁提到对方都是不屑。 看说起周佑的名字都不禁蹙眉的百里熙,洛凰也是摇头,问道:“皇上那边的事情可一切顺利?” 现在旸国的朝堂之上,看上去只是大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纷争,而皇上看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其幕后一切却都是他在操纵,就连最初五皇子一派对大皇子的挑衅,亦是如此。 百里熙坐在桌边,倒一杯热茶,缓缓道:“现在,大皇兄他们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茶香轻烟袅袅,让人看不清他此时面容。 半开的窗外,天空一团乌色云团,缓缓有白色雪花飘飘扬扬分撒而下。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便这样悄然降落。 小小白色轻微如羽毛,有些飘舞着就落进到屋子里。 洛凰低头就见正飘落在衣衫上的雪花不过瞬间便融化,而后就看见百里熙走到她身边。 “下雪了啊。”百里熙揽过洛凰。 两人抬头一起看着天空纷纷扬扬满目的雪花。 洛凰就听见身旁百里熙轻声道:“阿凰,等祈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待我们成亲后,我们就去狄州吧。你不是说想穆春寅么,我们也去那里呆上几年可好?” 想起前些日子穆春寅在信中提起多日的无趣想回京,再谈及近日对他看管颇严的祖父让他不敢不从,说是无自由,字里行间却又好像颇为自得,只是每每在来信最后几段,都不忘提及——小爷他近年估计都离不开狄州,一再念念让洛凰去探望自己,小爷他亦勉为其难见一见蛇蝎美人,如此说,却也每每从未落下百里熙过。 在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祈城之内并未因为年关将至的喜庆而变得轻松一些,朝堂之上的局势变幻莫测,前些时日还是风光无限的户部尚书,第二日便踉跄下狱,本是一出对下属监管不力的罪名,最后却牵连出受贿贪污,以及与人营私舞弊私下钱财卖爵的事情,对于此事龙颜大怒,皇上气极当即下令严查。 多年来,因为百里霈久病缠身,且早上司空见惯各种事情,多年未曾如此大怒,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不过却也有人早就察觉出其中端倪。 那户部尚书贪财不错,可卖官贩爵一事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去做的。何况,户部尚书虽然多年中中立,但他夫人家的兄长却是跟姚相国往来甚密的。因此,有人便是猜了,姚家在旸国权柄多年,皇上是要对他们下手了,而一旦姚家被击垮,那么大皇子与五皇子之间的输赢自然不言而喻了。 果不其然,不过几日,户部尚书一事便陆续牵连了几位大人进来,个个都与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此看来,那太子之位当属五皇子无疑,悄悄的,五皇子府前渐渐多了一些未曾有什么往来府邸的马车。 只是,以往好客的五皇子,近日却是反常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五皇子此举众人只觉是在这风头上避嫌,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没有几日,再牵连进来的大人,却有不少是五皇子一派的人。 一时间,朝堂之上更是低迷压抑,让人猜不透皇上的心思,饶是喜气洋洋的年关,也变得味道有些不同,仿若空气中都弥漫了股血腥味。 隆冬时节,在寒冷的几个月里,朝堂上的官员少了一些,又提拔了一些,不知何时,恭敬站立在朝堂上参政议政地大臣们居然换了不少新面孔。其中几个,却是多年前曾随侍在怀王殿下身侧的伴读。 早在多年前怀王殿下前去邺国为质子前,这些人便已经分别去往不同地方,有的人政绩突出一路升迁,有的人则只是守成无功无过,而现在他们却不约而同被调来祈城,虽非居于高位,却也是让人细思极恐。 是了,怀王殿下自从回京后,虽然一直未有什么举动,对朝堂上的事情也从不过问,可他却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如今怀王殿下回国,朝堂之上自当再无需大皇子与五皇子的两派制衡。这皇位,皇上自始至终都是只想过要传给怀王殿下。 初春时,积雪还未消融。 朝堂之上,百里霈便下了圣旨——册封五皇子百里渊为太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寒料峭,积雪未融,一阵风过吹落院子梅花几片。 “那可是太子之位,你日后当真不会后悔?”箫一笑瞪圆了眼睛看着百里熙,怎么都想不明白身在皇家居然会有人不想做太子,可再一想那人是百里熙,便又觉得就算他再做出什么让人惊诧的事情也不是意外。 当即,箫一笑不由懊恼了:“老子只是想到日后百里渊那家伙成了太子,以后岂不是要对他毕恭毕敬……阿熙,就算是为了老子你也去试着做做太子吧?”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百里熙,可王爷却是看也不看他一样,只嫌弃道:“箫一笑,你太聒噪影响本王作画了。你以为让谁去做太子是过家家么,那样的苦差一点都没意思。” 说着,百里熙侧头就朝身边洛凰笑道:“阿凰,你看我这次画得如何?” 再次被无视的箫一笑看眼全部心思都在洛凰身上的百里熙,默默扶额,坐回侍颜身边。 “娘子。”箫一笑低喃一叹着。 侍颜侧首看他,然后递个帕子到他面前:“我还没想到怎么安慰你,不如你哭一哭吧。” 箫一笑看着侍颜一本正经的模样,噗的忍不住就笑了,握住她持着帕子的手,道:“老子刚才突然醒悟了,阿熙对老子都不上心了,他若真成了岂不是连跟老子胡闹的时间都没有了,想想,只要不是那个家伙,百里渊那小子也不错。而来,老子还能混个皇亲国戚来当呢?” 这么想通后,箫一笑当即也不苦恼了。 看眼正围着洛凰说要将他的画作挂进他们以后的新房中时,箫一笑不禁摇头,这家伙还敢嘲笑齐疯子成亲后成日就只会跟着宁阮转,现在看他还没成亲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嘛,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 “侍颜,你要去哪里?为夫跟你一起去。” 地龙烧得暖意融融的屋子里,箫一笑见着侍颜突然起身再无暇腹诽百里熙连忙跟过去。 “不用,我就是想春语她们堆的小雪人快好了,想去看看。” “哎,侍颜——你等等,娘子你等等为夫——” 风吹拂,树上积雪簌簌飘下,丝毫不似初春的时节。 伴随着箫一笑追着侍颜出去,又是一室安静。 “大皇子定然不甘五皇子如此就得到太子之位。以他的性格,想来现在应该欺诈了吧。”洛凰与百里涵接触虽然不多,却也能想象到他此时怒火中烧的暴戾模样。 画上落下最后一笔,百里熙淡淡道:“姚家如今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太子之位他不愿意如今也只能按下忍住,恐怕他现在正为了姚家的事情焦头烂额吧。只有保住了姚家,大皇兄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姚家在朝堂上经营多年,想要撼动其地位,只靠现在五皇子手里那些证据却还不足以给予致命一击。”洛凰幽幽看着百里熙好看的侧脸,不仅叹一声道:“可惜,近日来与姚家有关的所有人行事都格外谨慎小心,我也未能找到什么突破。” “无妨。”百里熙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她的发,道:“如今五皇弟成了太子,那些烦心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头疼吧。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早有安排。” “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 捕捉到他唇边的带了丝深意的笑容,洛凰不由紧盯着他问道。 “当然没有。”百里熙摇头,坐在她对面,低头与她相对着,俊朗如玉的脸上扬起笑容,道:“本王现在是一心只有婚事,两耳不闻天下事。” “是么?”洛凰狐疑。 百里熙只直直看着她笑着,直咧咧的目光看得洛凰不禁微微往后退去。 而百里熙却是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轻轻扶着她想要侧开的脸。 清透绚烂的日光照应着满院积雪晶莹莹仿若闪着微光,暖暖的屋子里,相望的视线里,洛凰能清晰看见百里熙墨眸中的自己,感受着他慢慢地靠近,心头从未如此时般砰砰急跳,他白皙如玉的面颊,长长浓密的睫毛,都满满映入她的眼中,还有他轻缓的呼吸,萦绕在鼻端的淡淡雅香。 满室静好。 腾腾,院外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王爷,出大事了!” 在洛凰蓦地推开百里熙的瞬间,范昀正走了进来。 “王爷。”范昀行事稳重,此时却带了几分凝重道:“齐国联合聿国,朝邺国开战了。” 聿国与旸国、邺国相邻,从五十年前的九国到现在的五国期间,聿国一直姿态中立,饶是七年前两个邻国的息壤之战,聿国亦是无丝毫动静,聿国中人一向崇尚仁义治国最反武战,其新主刚刚继续不过半年,朝臣人事还未稳定,怎么会突然与野心勃勃的齐国联合朝邺国开战。 齐国近几代的君主都热衷于开拓疆土,这一代的齐国皇上更是热衷于此,尤其据说他少年是与百里霈之间曾有一段仇怨,三十年前就曾想与邺国借道攻打旸国,被邺国皇帝周修拒绝后报复之心依旧未灭,如今齐国之强可为五国之首,再看齐国联合聿国攻打邺国一事,便也知道,若邺国战场失利,难免要将旸国卷入其中。 当年旸国与邺国有过一场息壤之战,不过事后也查出幕后恐有齐国之人挑唆,所以两国百姓对齐国倒也是显有一致地心有愤慨。 虽说齐国兵力雄厚,不过邺国之内有李、杨两位驰骋杀场多年的老将军坐镇倒未有不及,何况,近年来邺国还出了温叙之那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战神将军。 因此,虽知齐国野心勃勃发不义之战,但隔着一个邺国,旸国之内百姓倒也并未被影响,倒是因为几十年前自家皇上与齐国皇上那些无人得知缘由的恩怨,不少人才觉原来有邺国这样一个邻国竟是很不错的。 旸国之内,太子之位初定,风光了数十年的姚家虽然依旧处于风暴圈中,在众人猜测着姚家能否撑过去的时候。春日乍暖时,一日朝堂之上姚相国却是当众上呈一份名单与罪己书,声泪涕下祈求皇上赐罪,引得朝野之间一片议论。 “姚谦这步险中求生,当真高明。真是个老狐狸。” 看眼喝茶吐槽的箫一笑,百里熙只是微微蹙眉道:“你今日怎么没跟着侍颜,反倒跑来本王这里了?该不是她也觉得你聒噪今日不理你了吧。” 被说中的箫一笑,当即大笑道:“侍颜怎么可能嫌弃老子呢!是白玉那家伙又要找侍颜,你们也知道老子一向对白玉没什么好感的,所以就让侍颜一个人去见他了。” 只是他说得再认真豁达,百里熙依旧是笑笑了然的模样。 神情一窘,箫一笑改望向洛凰,转移话题道:“洛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姚相国老奸巨猾?他将一切责任揽下却又舍弃一些棋子来自保让皇上他们无法再查下去。如今这件事告一段落,姚家虽然受重创,根基却还在。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洛凰笑笑,浅浅看一眼百里熙道:“或许五皇子和皇上另有谋划吧。” 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出手,怎会甘心就此收场。 “洛姑娘言之有理。”箫一笑点头,想起自家老头子这几日神秘兮兮的模样,总感觉事情不会就此罢休。 饶是箫一笑也这样认为,但是在之后的两个月里,繁花开放正好的时候,朝堂上已然恢复往常的平静。府邸前清冷了一段时间的姚相国府前又是车水马龙,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丝毫没对姚家产生什么影响。 唯一的就是,年关时姚相国府里几位公子间发生争执,闹得很凶,而往日里最受姚相国宠爱姚小少爷姚岳却是被赶出了府,甚至断绝了父子关系,几个月过去了,姚相国也不允许姚岳进入姚相府半步。 姚家慢慢恢复往日生机,唯有这位姚岳姚少爷跟姚家再没了关联,甚至姓氏亦改其生母的姓,叫做严岳。 在春末夏初,又是满城红花初绽时,洛凰偶然再次遥遥看见姚岳即今日严岳时,竟有些认不出来。曾经纨绔无礼的男子,如今沉静若深潭,眉眼间总是带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判若两人。 默默看着严岳往昔日五皇子府而去,洛凰慢慢收回视线,就听见一旁百里熙道:“严岳今日去找五皇弟,想来是已经有能将姚家一举铲除的东西了。” 洛凰思及前段时间听来的与严岳有关的一切,道:“难道姚相国他们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么?所以,你之前所说太子对付姚相府的安排就是指严岳么?” 在严岳进入昔日五皇子后的当夜,才归于平静的姚相国府就被包围了起来,当夜姚相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悉数被投入牢中。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百里霈只淡淡一句有人弹劾姚相国且罪证确凿,一切交由太子处置。 殿堂之上无人出声求情,饶是大皇子百里涵亦是始终垂首强作镇定。 虽还不知太子会如何处置姚家,但众人却也都知晓昔日姚家已经完了,而大皇子百里涵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者,恐再无力与太子斗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 姚家一事闹得祈城满城风云,与姚家有关联的无一不受到牵连。 皇宫里,皇后大闹着要见皇上为姚家求情,高言姚家几代对旸国忠心耿耿,皇上怎可对姚家如此无情,只是皇上原本就对皇后避而不见,此次,任由皇后如何,皇上也始终未曾露面,只是让人将皇后带回凤祥殿中禁足。彼时,得到皇后所做的大皇子百里涵亦是匆匆进了宫中。 然而,出乎皇后和众人意料,百里涵此次进宫,却并非为姚家求情,却是痛斥姚相国的所作所为,而他竟然都没有察觉。百里涵一番深切自责,便是主动闭门思过。 待百里涵从宫里回到大皇子府后,便是闭门谢客。 “没想到百里涵素来猖狂,竟然也会有这样主动要求闭门思过的一天。”箫一笑倚着椅子,啧啧称奇:“原来他那张扬暴脾气的家伙,终于也知道要低调做人了。只是他对姚家如此未免太过无情。” 昔日百里涵风光时,多少人敬畏他,谁人在他面前不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大皇子的一个眼神便足以秒杀众人,令人臣服。而今,失去了姚家这最重要的支持,高山崩塌,只需一点外力,大皇子就会从巅峰之处跌落。 “姚家大势已去,已经弄得人心惶惶,大皇子若不与姚相国撇清关系,只怕还留下的一些追随者也会心生不安而背离。”洛凰对于百里涵的无情还是有情并无看法,她只是隐隐忧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皇子性子最是暴躁,发生这样的事情居然能这样沉着地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常必有妖,不知百里涵在打什么主意。 箫一笑对此却是看得开:“大皇子往日能翻云覆雨,也是因为有姚家这棵大树,姚家的事情这半年牵连甚广,明里遭殃的都是与姚家有关联的人,可谁不知道那些人与他平日也走得颇近。现在没将他牵扯进去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依老子看来,这半年来拿家伙也是担惊受怕终于学乖了。” 权势名利一生汲汲想要更多,为此不择手段觉得什么都可以抛弃,可一旦察觉自己的生命将受威胁时,才觉得穷极心思想要得到的那些并非是最重要的。 “不过看大皇子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今这样,老子还真有些不习惯。”箫一笑一抹鼻子不禁感慨,旋即抬眸紧紧盯着百里熙道:“阿熙,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对大皇子心软。” 洛凰亦是看向百里熙,从刚才开始百里熙就已经静默不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迎上两人视线,百里熙玉颜上浮现一抹浅笑道:“你就别操心本王了。倒是你那宝贝妹妹,本王听说这几日大皇兄手下有人曾见过她。” 闻言,箫一笑不禁惊诧一下:“还有这种事情?!百里涵那家伙还真是贼心不色,现在还打梓予的主意么?也不想想以前他最风光的时候梓予都不搭理他的主动示好,何况现在。虽然老子这么说自己妹妹不太好,但是梓予那丫头也是心高气傲的很,她对即将成为太子府一事开心得很。百里涵哪,注定是白费心思了。这一点看来,他倒还没有姚岳,不,现在应该说是严岳那小子聪明了。” 说起严岳,他倒算是姚家一门里最幸运的一个人了。 前几日姚家判决下来,姚相府一派关联之人,多数被判秋后处决,而姚相国念及先辈功勋,便是流放至穷山恶水的辄州。虽说流放得以保住了性命,众人却都知,去了辄州便是有去无回,生不如死了。 “姚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只有那小子如今却是跟在太子身边,还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姚相国也一定没想到,他竟然是被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给出卖了,虽说严岳不孝行径很是不耻,可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有野心的人,看他以前吊儿郎当做出这种踩着父兄尸骨往上爬的事还真不吃惊。”箫一笑摇头,感慨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小子,老头子最近对老子竟也格外好,时不时就在老子耳边念叨,他以前打骂老子都是因为爱老子。啊,搞了半天,老头子原来是担心老子也会是个白眼狼么?” 箫一笑撇嘴:“看来老子回去觉很有必要跟老头子好好谈一谈,虽说他勉强算个慈父,还啰嗦,但老子可从来没嫌弃过他的。” 他说得很是认真,旁边只静静听着的侍颜看他一眼,眸中又是无奈又是同情,果然她相公注定了斗不过公公,公公又戏耍相公成功了。 对侍颜那一瞬的神情箫一笑丝毫未觉,倒是坐在她对面的洛凰和百里熙正看见,不禁暗暗同情箫一笑。 翌日,连续晴朗了多日的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得让空气都变得压抑。 今日便是姚相国被流放去辄州的日子。 权倾一时的当朝相国,曾令多少人钦羡,如今一朝从云端跌落泥沼,出城路上,亦是引了不少人观望。 “王爷,前面是姚相国,此时人太多,我们要在这里等一下了。”青泽恭敬与马车里百里熙禀报道。 百里熙与洛凰此时出现在这里,自然并非是观看姚相国。 天下之大,诸人诸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今日百里熙和洛凰乃是受了齐悟言的邀约,前去恭贺他终于要当爹了。 夏风徐徐,沉闷的天气,连空气也变得几分闷热。 外面的人群熙熙攘攘,随意看去窗外时,洛凰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严岳。 现在的严岳,清瘦了很多,浑然看不出去年初遇是他微圆的痕迹。 只见他静静站在人群里遥望着被押送流放的姚相国,面上即无表情,亦没什么动作,仿佛他不过是恰好路过此处的一个路人,遇上了流放之人,便驻足远看一会儿。 而关押于囚车之中的姚相国,全程只是浅浅闭目,在众人各异如同看落水狗的视线里,他始终神情怡然。只有在某一瞬,像心中有所感,他蓦地睁眸,目光便是霎时落在了严岳身上,可很快,他便是移开再次缓缓闭目。 没有悲愤怒意,唇边却隐过一丝极淡极浅的笑。 “其实,姚相国对今日的结局是满意的。他早就将一切看得通透,树大招风,饶是姚家几代都忠心耿耿,可总有一两个是包藏祸心的,何况,姚家根基渐深,在朝堂上影响渐大,这本就非君王所能忍的。” 洛凰收回视线时,就见百里熙亦是遥遥看着姚相国的背影如是道。 闻言,洛凰心中不由一动:“你是说……姚相国在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那严岳的背叛难道他也早就预料到?还是,这其实是他——” 话间一顿,洛凰不由看向曾深深凝视着姚相国远去的严岳。 “就如阿凰你所想的那样。”百里熙点头道:“是姚相国让严岳这么做的,当初将严岳赶出姚家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姚家支持大皇兄,一旦大皇兄成为太子继位那么姚家日后权势定然更盛,这本非父皇所想见到,所以姚家注定要被除去。而且,他也看不惯家中妻子许氏其娘家兄长汲汲营营的势力,纵然他拼尽全力保住了姚家风光不败,但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在他百年之后甚至有可能孤苦无依。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切在他手中做个了结,至少他还能护自己自爱的儿子,为他谋一个出路。” 对于严岳还在相国府里时与几位兄长的不合,洛凰也曾听闻过。 只是却还不曾知晓姚相国与其妻子许氏一门亦有这么深的矛盾,而那许氏与皇后关系却是甚好,想来姚瑾能一直稳坐凤位,亦与许氏一门颇有关联。 但谁也不会想到,姚相国竟会为严岳做到这一步。 “所以严岳与五皇弟做了约定,他助五皇弟扳倒姚家,但是却要保住姚相国一命。然后待严岳将姚家残留势力清除,就会恩准他接回姚相国回故地养老。” “那辄州?” 那怎么都不是一个好去处吧。 “辄州是姚相国想要去的,二十年前他与严岳生母便是在那里遇见的。” 人群渐渐散去,洛凰再回头看去,也只远远看见严岳带了几分萧索的背影,在这依旧繁华热闹的夏天孤冷清寂,可又好似隐隐有什么力量将要生出壮大。 阴沉沉许久的天,下过一场小雨后很快便是转晴。 水珠沾染在碧叶繁花间,在阳光下晶莹透彻。 待洛凰和百里熙才到齐府时,就听见里面齐悟言一声暴喊“箫一笑,你有本事就给齐某人站住别跑”。 旋即就见箫一笑狼狈闪出齐府门口,还不忘回句:“不跑,难道老子要笨得让你打么?” 咻的一声,药杵一个优美弧线正砸向箫一笑,紧随其后是持棍的齐悟言追赶而来。 “箫一笑,你敢恩将仇报,齐某人现在就教训得你再不敢见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眼看齐悟言要对自己暴力的箫一笑,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百里熙和洛凰当即惊喜道:“阿熙,你们来了,齐疯子又发疯了,快来帮老子。” 只是,对于箫一笑的求救,百里熙只拽了洛凰,全做没看见般,迈着从容雅然的步子就往齐府里去。 “哎?!喂——阿、阿熙,你别走啊,洛姑娘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后面箫一笑一边闪躲一边呼喊。 “不用理他。他们两人通常一见面就打架。”百里熙理也不理箫一笑,只与洛凰道。 “齐疯子,你快住手!” “住手?齐某人还教训够你呢。” “哎哟——齐疯子,老子要还手了!” “你敢还手,齐某人就毒得你不能做男人!” 听着后面箫一笑被蹂躏的声音,洛凰就见院子里宁阮与侍颜两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屋檐下正聊着天,聊得还很是投机。 “洛姑娘,你听怀王殿下的,让他们再多打一会儿,我和侍颜才好清静清静。”宁阮笑盈盈道。 侍颜在一旁点头很是赞同。 洛凰了然,看着宁阮尚未隆起的腹部,不禁笑道:“齐夫人,恭喜你和齐大夫。” 对于齐悟言努力想当爹的事情,洛凰几人也是知晓的。 “若是生下一个千金,齐大夫一定更开心。”洛凰想起去年就在念叨着闺女快出生的齐悟言道。 闻言,宁阮面颊蓦地一红。 一边终于从齐悟言手下逃出来的箫一笑,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一顺头发道:“老子也觉得会是个女儿,以后给老子做儿媳最好不过。” 砰。 齐悟言斜睨他一眼:“刚才打得你还没死心,别打齐某人闺女的主意。” 箫一笑揉一揉头,眸中一转道:“那如果是儿子呢?” “儿子?”齐悟言顿时一怔,然后看向宁阮的腹部,喃喃道:“一定会是闺女的。”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有可能生出来的是儿子?”箫一笑当即就笑了,齐疯子到底是多想要女儿。 很想要女儿的齐悟言想到这个可能,瘦削的脸上顿时纠结道:“是儿子,那就给你做女婿吧。” 一边说着,齐悟言便是走到了宁阮身边,认真看她的肚子道:“闺女,你可千万别是个儿子。你要真是个儿子,齐某人马上就把你扔出去。” 看他一脸认真凝重的模样,几人顿时笑了,宁阮更是哭笑不得:“相公,不管是儿子和还是女儿,你要对他们偏心,我就对你偏心了。” 闻言,齐悟言就是苦恼了:“娘子,这还不是儿子,你就护着他了。” 感受着满院的温馨。 洛凰就听见百里熙突然对自己低语道:“就算是儿子,齐疯子也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嗯?”洛凰看他。 百里熙很是怀念道:“那日父皇给我看了母亲的手札,里面也提到父皇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只可惜父皇身体依旧不见好转,我除了为他寻药请齐疯子为他配药外,却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守护好这片江山。 “阿熙。”洛凰微微握住他的手道:“皇上的病一定有办法治好的。而且,你能为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的。” 百里熙回望着她,敛起淡淡愁绪,一笑道:“你说的对。待秋日我们成亲后,我们也快点生个孩子吧,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 因着百里渊如今贵为太子,他与箫梓予的婚礼亦被定在两个月后。 而百里熙和洛凰的婚礼,由钦天监算出的日子,就在秋季。 “你怎么突然也提到生孩子。”洛凰默默扶额。 看着不远处还在说着到底生儿子好还是生女儿好的箫一笑和齐悟言,她不由在想,日后百里熙不会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吧。 一想到,清冷从容的百里熙跟人认真说着儿子好还是女儿好的画面,似乎又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呢?”洛凰忍不住问道。 百里熙侧首看她,墨色眼眸含着笑意望着她道:“我们的孩子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他一边说着一边淡看向箫一笑和齐悟言,低语一句:“不过,如果真是女儿的话,那日后可要小心一笑了。这家伙,儿子还没出生呢,就想先给儿子拐娘子了。” 夏日里又下了几场雨,就连空气中拂动的风里似乎都夹杂了几分湿意。 在齐、聿两国与邺国的战况胶着不下的时候,齐国都城却突然传来新消息。 齐国皇上突然驾崩,太子未定,由摄政王监国,前方将领当即率兵回京。被留下的聿国将领,联军既已不在,便也是撤兵回朝。 十日后,齐国便是派出使臣去往邺国,却是要主动与邺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一场战事开得气势凶猛,不想最后竟这样不了了之。 而聿国似乎不甘就此被无视,竟是与魏国联合,亦是声名要与齐国、邺国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因此,旸国便也不能置身事外,同样要派出使臣去往邺国永安城,与四国共同签订合约。 百里霈派出的使臣,便是近一年来分外安静的杜则宁,以及百里熙。 与百里熙同去往邺国的,自然也有洛凰。 “小姐。你说是太子邀请王爷去永安城的?!” 出了祈城没多久,春语突然惊诧地看向洛凰。 她虽然知道王爷此次去永安城是为了五国会盟一事,可却没想到竟是太子周佑提出的。 洛凰点点头:“没错,正是周佑提议的。” 听见周佑的名字,春语蓦地握住了手,“太子他不是与王爷一直不对盘么?他这次指名要王爷去,会不会是又在算计什么?小姐,不然我们劝王爷别去了吧。” 拍一拍她的手,洛凰稳稳道:“阿熙既然会接下圣旨,就一定有所预料。” 对于前去邺国一事,洛凰倒并未有太多的担心,相反让她放心不下的反倒是祈城。 这段时间,大皇子反常的安静,不管明里暗里什么行动都没有,放佛他真的已经妥协认命承认百里渊成为了太子,可就是这样人人乐见的局面,却总是透出一股不安。 此时巍峨皇城之内,自从姚相国出了事以后,凤翔宫里就一直很安静,宫人也只剩下了几个。 偌大的宫殿里,再盛夏花开繁闹的时候,也掩不住清冷。 一个身影出现在凤翔宫中,一路走去皇后的宫殿中也没碰上一个宫人。 “母后。” “涵儿,你来了。” 清冷的殿中,层层纱幔后姚瑾站起身,缓缓走出来。 “阿熙他们已经出发了么?” “已经出发了。不过,母后,这次阿熙他们去邺国,真的再也不会回——”正蹙眉的百里涵话间戛然而止,他直直看向从纱幔后走出来的姚瑾,猛然慌问道:“母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仿若盛开娇艳的花在瞬间枯萎,此时的姚瑾依旧相貌可是却不复昔日的盛彩华光,眼底难掩的疲倦,乌发青丝里夹杂着雪白银丝,却是一下苍老了许多,仿若正在失去生机的花朵。 “涵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母后现在难看了很多?”姚瑾轻触着自己的面颊,她自己好像都能感觉到紧致娇嫩的肌肤已经变得松弛黯然。 “母后……” “反正你父皇再不愿意见母后,母后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姚瑾让自己的话尽量听起来从容无所谓,可一个女人又如何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哗的一声,姚瑾扫落桌上香炉,青灰弥漫而起,仿若她的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涵儿。”姚瑾上前一步紧紧攥住百里涵的衣衫,咬牙恨道:“你一定会成为皇上的!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定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还有……母后的一切。” 百里涵看着仪态全无,形若恶妇的姚瑾,神情阴鸷点头道:“母后,儿臣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好好。”姚瑾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森然冷意道:“阿熙跟那个贱婢一样,最后还是背叛了本宫。涵儿,果然你才是母后的好儿子。母后一定会让你登上皇位的。” 看着前一刻还一脸森然恨意的母后,下一秒就怪笑出声,百里涵只是静静看着她。 “涵儿,你一定要记住,世间最能杀人于无形的,就是女人的嫉妒。” 炎热的夏季,待到傍晚时,随着天色渐渐变暗,也终于凉爽了许多。 永安城里,华灯初上,满城繁华热闹依旧。 靖安王府里,精致华丽的屋子里,周毓握紧了手掌,染成寇红的指甲深深刺入掌中她都未觉疼痛。 娇丽面容一片肃然冷意,她冷冷道:“叙之,又在那个女人那里是不是?” 屋子里寂静无声,婢女胆怯不敢言的模样就已经回答了一切。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锦妍跟在周毓身边多年,见她面容微沉,挥退众人道。 “公主,这事要不要再跟老夫人说说?” “老夫人?自从那件事后,柳妤安的话,叙之有听见去几回?”周毓轻蔑道:“就是前几次,那女人都那样无礼顶撞柳妤安了,叙之不也还是护着那个女人。” “当初,她跪哭说感谢公主让她进府,口口声声说绝不敢存什么心思,可她现在甚至连公主你都不放在眼里了。”锦妍愤愤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张扬跋扈,说到底,她不过是王爷在路上捡回来的一个野女人。不过是跟洛凰那个——” 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瞬间打住,锦妍小心翼翼看周毓并未有怒意才是松口气,恭敬道:“公主,可要奴婢想法子教训下那个女人?” “不必。”周毓起身,走到窗边。 她遥遥看着远处,仿佛还能看见秋风院里,晕黄柔和的灯光下,温叙之正抱着其他女人的情形。 想起那日所见,那样温柔深情的温叙之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过是个替身而已,那般肤浅虚荣,本宫不必动手,她也会自寻死路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烛光暖暖,满室柔光。 一名女子眸光盈盈望着温叙之:“王爷,妾身有件事想求王爷恩准。” “何事还需要本王恩准?”温叙之看着女子半对着自己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与洛凰最有三分相似。 “王爷。公主似乎不太喜欢妾身,妾身怕惹得公主不开心,以后可否免了妾身每天早上与公主请安?”女子低声柔语,说起周毓时颇为胆怯。 “原来是这件事情。”温叙之修长手指穿过她的青丝乌发,无谓一笑道:“既然茹玉你不喜欢,那就别去了,公主那边本王会说的。” “谢王爷。”墨茹玉惊喜一笑,依偎在温叙之身前,微垂的眼眸里滑过一丝得意。 公主又如何?王爷疼惜宠爱的人可是她,周毓身边的人敢看轻她,终有一天她要他们尊贵的主子在她面前也得恭敬三分! “王爷,还有一事。”心中正满意着的墨茹玉,仰头嗔看着温叙之,道:“这秋风院里的摆设都陈旧了,臣妾想全换了重新布置下。” 墨茹玉只想着,这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比公主的院子差太多,却没发现,温叙之柔柔抚着她发间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啊,还有这‘秋风’二字,太萧索冷清了,妾身不喜欢,不如王爷你给改个热闹的名字吧。” 温叙之缓缓收回手,道:“秋风院现在就很好,无需改动。” “可是王爷——”墨茹玉不依道:“可是你看这里,每天的摆设都一成不变,难看——” “好了。是本王吩咐秋风院里的一切都不要动的。茹玉。”温叙之墨眸浅浅看着她,语气甚是温和道:“你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有本王陪在你身边不就足够了么?” 那样温和儒雅的温叙之,眼眸中明明很是宠溺,可看在墨茹玉心中却是莫名一阵冷意,让她下意识妥协,道:“是,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 见她乖巧听话,温叙之才是满意一笑,轻柔揽过她,眸中幽幽微沉几分显得格外深邃。 夏日的邺国,因着其他四国使臣前来会盟,而变得格外热闹。 洛凰和百里熙一路上心情也是颇好,不像两年前那般行程匆匆,偶尔,到了一些城镇两人亦会慢慢观赏一番。 只是百里熙的相貌太过引人注目,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带了面具,虽是如此,一身风华卓卓,依旧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相较于洛凰和百里熙的闲情雅致,春语却是愈发的沉静,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一阵。 越是接近永安城的时候,春语长吁短叹的频率就越多,不时怔然出神。 “等到了永安城,本王定要让春语看清周佑伪君子的面目,让她庆幸从未与他相爱才是。” 在春语又轻叹一声的时候,百里熙如此寻思着与洛凰道。 “阿熙,你和周佑到底有什么恩怨?”洛凰着实好奇道,两人彼此互看不顺眼多年,似乎是在百里熙去往邺国为质子前就结下了梁子。 “这个……以后我再告诉你吧。”百里熙却是面上闪过一丝古怪道。 见他这样的反应,不禁让人更是好奇。 约莫大半个月的路程后,远远,就已经能看见永安城巍峨的城墙了。 “小姐,到永安城了。” 春语紧紧握住洛凰的衣袖紧张道。 这会儿她是有些近乡情怯,虽然永安城里她早就没有什么亲人,到底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小姐。你紧张么?” 紧张? 洛凰遥遥就看着越来越近的永安城,时隔两年,她从未想过会再回来。 本以为这里有人是她此生不愿再见再想起的,而现在,当她的目光落在百里熙策马而行的洒然身影上时,洛凰笑着摇一摇头:“永安城里又没吃人的怪物,何须紧张。” 既然一切都不值得怀念,又何必在意放心上? 看着前方似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而回望过来的百里熙,洛凰不禁与他微微一笑,有他在,就足矣。 马车缓缓而停,不需猜,洛凰也只他们已经到了永安城外。 夏日的风夹杂着几分热意吹拂着,轻轻拂动车帘划出些弧度。 “怀王殿下。自从两年后一别,本宫对你甚是想念。” 温温和和却不掩傲意的话,春语身子蓦地一僵。 透过被风拂开的窗帘,俨然看见为首的周佑,风姿俊朗,若玉树雅然。 本以为,前来迎接会如其他三国一般乃是邺国朝堂上的大臣,没想到周佑竟会亲自前来。 而,洛凰亦看见站在周佑身后身后一步,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始终浅笑,君子谦谦。 “小姐,那是——” 同看见的春语蓦地出声。 无风而止的窗帘隔断与外面的一切光景。 洛凰早已经收回视线,只是点头道:“嗯。是温叙之。” 这样突然的再见到温叙之,此时,她柔美的面容上只是一片平静,放佛不过是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人,心中早已不会再为他起任何波澜。 静坐在马车里,只是听着外面百里熙与周佑之间的客气寒暄。 马车缓缓而行,因着前进,车帘随之轻晃着,正从温叙之的面前经过,然后渐渐进入城中,远去。 “靖安王,你怎么了?” 有经过的官员,看着突然伫立不动的温叙之问道。 “哦,没什么。”温叙之的视线从马车上收回,落在百里熙的身上,微微一笑道:“本王只是觉得那旸国的怀王殿下有些眼熟,一时走神罢了。” 说是如此,可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百里熙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是,心中还是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再回永安城,旸国一行人落脚的地方是在清闲庄。 有跟随百里熙的人,不免颇有微词。 昔日怀王殿下为质子时就是住在这清闲庄内,如今还是清闲庄,难道还当怀王殿下是质子不成?! 对此,百里熙本人却是无甚感觉,只不痛不痒说了句,住在清闲庄可比在驿馆要舒适得多,至此,众人也就不再多言,既然怀王殿下觉得好,那他们也就好。 再回到清闲庄里,百里熙的心情似乎不错,时不时就盯着洛凰,让洛凰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今天哪里不对,为何怀王殿下今天看她的眼神格外奇怪。 对此百里熙当然表示没什么奇怪,只是看向洛凰的视线里笑意却掩不住。他怎么会说,自己是因为今日洛凰并未将温叙之的出现放在心上而高兴。 清闲庄内一切如昔,熟悉的环境,就连此时西坠的落日晚霞都跟以前一样,晃神间竟有种一切如梦境的感觉。 难得到永安城,百里熙并不在意隐藏在暗处的眼线,趁着夕阳暮色,便是与洛凰出了清闲庄。 今晚正是七夕,天色还未暗的时候,永安城里就已经挂上了形形色色做工精致的花灯,昏暗的天色里,华灯初上,一盏盏灯笼火光朦胧,仿若璀璨星子。 “阿凰,你还记得以前刚到永安城时,你也曾带我逛过这里的灯会么?”带了面具的百里熙侧首与洛凰问道。 “嗯,还记得。”洛凰点点头笑道,与他并肩漫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那还是两人到永安城后第一次出门,还是年关后的元宵节上。 想起往事,洛凰不由调侃道:“那个时候,阿熙你最喜欢糖葫芦和烤红薯的,现在这些你却都不喜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现在想想,真是怀念以前的阿熙。” 百里熙不由默默。 见他如此,洛凰忍不住一笑,见着不远处,正有人扛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叫卖着。洛凰握住百里熙的手,便是拽了他往那边去:“阿熙,你看前面就有卖糖葫芦的,我去给你买一串。” 看她一脸兴致勃勃,百里熙却是哭笑不得。 尤其当他看着那一串红彤彤晶莹莹的糖葫芦时,看着周围路人不是投来的视线,不禁有些怀念宋浮生,若是他在,已经早就跟自己抢它了。 天色渐渐变得更暗了,璀璨花灯下,一名带了面具的玄衣男子,一手捏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一边看着面前笑得狡黠的女子,这一幕落在行人眼里,却是格外的美好。 明明两人只是那样站着什么都没有做,明明在这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还有很多其他动人的景致,可是经过的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身上,直到两人渐渐走远消失在人群深处,才恍然回神。 跟在百里熙身边的洛凰,也早已习惯了有百里熙在身边时众人凝视的模样。 虽说两人是出来逛花灯,不过,却也是为了去另外三国使者所在的驿馆处看看。 自从齐国扔下聿国先撤了以后,两国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还有另外一个突然又掺和进来的魏国,不知道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快到驿馆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个性子飒爽的身姿正从里面走出来。 驿馆不远处围了不少女子,莫不是崇拜看那飒然的身影,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是,洛凰和百里熙也不由忽视一眼。 那人虽是一身戎装软甲,却是名女子,那女子姿态潇洒地翻身上马,正要策马离开时,眸光一转落在不远处静静站在一树花灯下的男子。 是李若安与颜匀。 掉转马头,李若安正要与颜匀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那是一名武人打扮却很是文雅的男子,他看向李若安的眼中仿若当着盈盈透彻的月光,谁都能看出他对李若安的心思。 而李若安在看见的他的时候,也是不由扬起一笑,不再看颜匀一眼,便是笑迎上那男子,两人一同策马离去。 那一树阑珊下,颜匀只是遥遥望着李若安远去的身影。 在李若安与那男子离开后,众人的视线都不由纷纷落在颜匀这前夫身上,眸中似乎同情怜悯。 对于各异的目光,颜匀仿若未觉,当他再也看不见李若安的身影时,才是缓缓转身离开,微跛的脚,再不见昔日洒然身姿,带着几分寂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的腿为何变成这样了?”洛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禁诧异。 这样的颜匀,怎么也无法让洛凰与以前那个信步如流云身姿清朗的尚书大人联想到一起。 一旁有女子听见洛凰的话,抬头羞看眼百里熙,却是热心解释道:“这位姑娘原来你也知道颜大人啊。不过你不是永安城的人么,居然还不知道颜大人的事情。” “颜大人他怎么了?”洛凰那凑近的女子一脸的八卦,不禁问道。 就见那女子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脚下迈出一个小步子,想靠近百里熙一点点,只是被不言不语的某王爷静静看一眼后,当即又退了回去。 见状,洛凰不由看眼生人勿近的百里熙,只是微微含笑听着那女子说话。 原来,两年前李若安和颜匀和离之后,李若安便离开了永安城去往邺国各地游历,颜匀为了追回她也是一路相随,甚至在齐国与聿国联手进攻,李若安随父兄亲上战场时,颜匀亦自告奋勇前去参战。 颜匀满腹经纶,精通兵法战术,原本众人也只当他是个军师般的存在,从未想过让他上战场前线,也从未想过面对强悍敌手时他能力挽狂澜,因此颜匀也只是安安静静待在军营后方只为人出谋划策。 直到边城被围攻告急,李若安率领的队伍被围攻时,颜匀便是任谁都拦不住的竟单枪匹马就往李若安那去。 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拦不住他,众人也只是捶胸长叹他罔自送死。那次的围城之战是一场恶战,硝烟烽火并无多出的兵力可以前去救援,城关之外搏杀不休哀鸿遍野,折煞了诸多将士的性命才守住城,两日过后,李若安和颜匀没有丝毫的消息,就在众人以为两人已经于战时丧命时,颜匀却浑身血迹地背着李若安回来了。 “听说颜大人的腿就是在救李小姐时受得伤,原本是可以治好的,可是那时李小姐重伤昏迷过了四五天才醒过来。颜大人一个文人一边要躲避追兵一边要保住李小姐回城,反正那条腿已经彻底废了。虽说颜大人和李小姐已经和离,可颜大人的一片痴心豁命相护,任谁都感动不已。”那女子说起这些时也是一脸感动。 世间有几个人明知前方是死路,还能还义无返顾豁出自己的性命却护住另一个人的生。 “只可惜啊,颜大人和李小姐以前虽然恩爱的很,可和离后,尽管颜大人为李小姐付出了诸多,李小姐面对他却始终心如止水,反倒是与李老将军麾下的刘将军走得颇近,听说过段时间两人就要定亲了。”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八卦看向洛凰,道:“刘将军,就是刚才与李小姐一起离开的那个人。” 晚间夏风吹拂着树叶,晃动着一盏盏流光溢彩的花灯,周围都是热闹,唯有颜匀显得格外孤寂。 而世间的热闹,却不会因为谁的孤寂而变得安静。 美丽的花灯,繁华的街道,漫步在这样的夜晚里,让人的心仿佛也变的柔柔软软。 当再也看不见颜匀的背影后,洛凰才是回望着始终握着自己手的百里熙。 “阿熙……” 想当年颜匀和李若安,本该相爱的两人,却因为误会而分开,如今李若安一直想要的颜匀的真心相待,颜匀已经此生只爱她,而她却再也没办法去爱上他了。 缘分一事难以捉摸,相爱相知相守太不易。 洛凰看着面前的百里熙,花灯将夜色染成白昼,衬得他如玉的容颜更加俊朗,他墨黑的眼眸里,有璀璨的光火,也有盈盈的笑意。 这样始终陪在她身边的百里熙,似乎一切不过平淡,蓦然想起却又格外动人心弦。 突然间,心中涌起一阵纷繁的情绪,让她不由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百里熙。 “阿凰?” 鲜少主动的人,突然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拥住了自己,百里熙低头看着她,怔愣一下,旋即眉梢不由流出笑意。 “阿熙。谢谢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一路走来,从来都是在她身边,为她着想,保护她,从不曾逼她回应他的感情,这样细心呵护着自己的百里熙,他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可却从未动摇过。 得他如此相待,她何其幸。 百里熙微微一笑,亦是回拥着洛凰。 旁边一直还想靠近李易峰的那名热心女子,见状,不由撇嘴道一句:“原来,又是插不进去的一对,怎么就没人欣赏老娘的美。” 说罢,那姑娘脸上贤惠的笑容顿时消失,依依不舍看眼百里熙,才是腰身一扭走近人群中。 百里熙只是看着难得主动投入自己怀中的洛凰,眼里心底满满都笑意,只想就这样久久不分开。 这时,驿馆里有一名女子正走出来,左右顾盼,看着繁华热闹的灯会不禁明媚一笑,似乎对今晚的游玩很是期待。 只是她才站在门前,就听见后面传开一声“蓝玥,你要出去怎么又没叫我”,话音还未落,就见一个男子从里面追出来,惹得那名为蓝玥的女子当即皱眉。 “宇文澈,我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点。” “蓝玥,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给,这是我送给你的七夕礼物。” “你的礼物?你又打什么主意,告诉你,我是不会收的。” “别这样啊,蓝玥,你一定会喜欢的,给,你快看看。” 名为蓝玥的女子一边闪躲,另一边叫做宇文澈的年轻男子却是不放弃地追着他。 百里熙正享受着此时拥洛凰入怀,可是看着不断朝着他们方向而来的两人,不由感慨下,众目睽睽之下的恩爱果然秀不了太久。 “阿凰,我们还是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这样的话,就不会被打扰了。 这么想着,百里熙不禁朝洛凰狡黠一笑,道:“到时候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会积极配合你的。” 感受着百里熙捏着自己的手,看他墨黑眼眸里一副期待自己再对他做些什么眼神,洛凰哭笑不得,而他偏偏话说得又是一本正经。 以前那么清冷自傲的家伙,现在竟也学会了一本正经地调戏。 莫非真是与箫一笑呆的久,近墨者黑了? 只是洛凰被百里熙牵着手走还没两步,就听见“啊”一声,就见那名为蓝玥的女子身子却是控制不住地正撞向百里熙。 百里熙从来都是生人勿进,见蓝玥就和自己撞在一起,他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好人,身子一侧,就见蓝玥撞个空,就要扑倒在地上的时候,就见她身形也不知怎地一转,居然就握住了百里熙的胳膊,险险稳住了身形。 “喂!刚才看我要摔——”堪堪站住的蓝玥柳眉一竖就要怒问,只是在看见带着面具的百里熙时不由顿一下。 也不多看她一眼,百里熙拂开她握住自己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蓝玥,还说你不喜欢,刚才你的反应不是很惊喜么?”宇文澈走过去,只看着蓝玥,笑眯眯道:“你以后要淡定点,老是这样早晚会受伤的。” 蓝玥瞪一眼总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的宇文澈,这家伙就是知道自己最怕蛇才扔给自己一个仿得真真的蛇,还好她对他的恶劣早就了如指掌在他拿出来的时候就闪开,看眼几米开外还被惊魂未定的女子,倒是连累了路人受了不小惊吓。 对上他的笑脸,蓝玥只觉世上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眼前这一个是,刚才戴面具的也是。 “喂。”蓝玥甩下宇文澈,拦住百里熙,头一扬道:“这位戴面具的公子,刚才你为什么不扶住我?” 百里熙淡淡看她一眼:“我为何要扶你?” “看到有人在你身边要摔倒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还需什么原因?”蓝玥微微蹙眉,然后扭头道:“这位姑娘,你旁边这位公子如此不仗义,想必心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劝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他,女人只怕所托非人,当心他的心跟他人一样见不得人。” 洛凰看她愤愤的模样,仿佛百里熙就是一个渣男,而自己就是一个误入歧途的人。 虽说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对百里熙这样的评价,洛凰却不能沉默被解读成默认。 她握着百里熙的手,直视蓝玥道:“阿熙很好,值得托付一生。” 闻言,原本就未曾将蓝玥的话听在耳中的百里熙,眸中顿时明亮亮地看向洛凰。 太过明亮的眼神,连一旁宇文澈都忍不住拽下蓝玥,道:“其他人的事情你那么上心,怎么就不多关心下我。”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蓝玥抽回手不看他,只上前靠近洛凰道:“这位姑娘,你看他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你喜欢这样的男人会受伤的。” 旁边宇文澈拽住她,道:“你怎么还为那件事情受刺激,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你看我不就是一个么。” “你就喜欢跟我作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坏心思。”蓝玥丢给他一个鄙夷眼神,然后很是怅然道:“像以前百里熙和周佑关系好得我都羡慕,现在不也是见面如仇人,男人就是容易背信弃义的动物。” ☆、第一百二十四章 骤然听见百里熙和周佑的名字,洛凰不由怔一下,再听见前一句两人曾关系好得让人羡慕,视线不由得就落在了百里熙身上。 而百里熙始终浅笑看着她,虽然一如往常的沉静,看在洛凰眼中却怎么都有些异样,引得她更是好奇。 尤其,每次不经意提及百里熙和周佑之间的恩怨时,百里熙总是避而不答。 难道……两人之间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么?! 像是察觉到洛凰此时被勾起的好奇心,百里熙不禁轻敲她的额头,很是平静道:“别瞎想,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洛凰追在百里熙身边,却是越来越好奇了。 再次被无视扔在一旁的蓝玥,看着两人背影,不由微一蹙眉:“他们在说什么?该不是都没听我说话吧?” 一旁宇文澈笑笑道:“今天可是七夕,别人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有心情听你说拆散的话。蓝玥,我们现在去哪啊?” 看眼宇文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蓝玥给他一肘,凶巴巴道:“警告过你,再靠近,我是绝不会对你客气的。” “你为什么对我总这么狠心。”宇文澈捂着胸口,不由长叹一声道:“你都说百里熙是个背信弃义之人,不相信男人又何必喜欢他,何况……他不是对要成亲了么。” 对上蓝玥顿时幽怨的眼神,宇文澈说到后面声音不禁越来越底。 蓝玥不再理他,只是看着百里熙远去的身影,微一蹙眉喃喃道:“奇怪,为什么刚才那个人,感觉有点熟悉呢?” 正自顾怜惜的宇文澈,闻言,眸间不由一闪,连忙哈哈笑两声,“你别一受刺激就想拆散人家小两口了,来来,我知道一个好玩地方,现在带你去吧。” 说罢,不顾蓝玥的防抗,他拽了人就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另一边,盏盏花灯下。 百里熙一边握着洛凰的手,一边轻声长叹,时不时地看洛凰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正为什么事情苦恼着。 在他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自己的时候,洛凰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想说什么?莫非是你与周佑的事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么?” 一摇头,百里熙道:“那家伙的事情没什么值得说的,我只是心情悲喜交集。”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深深望向洛凰,让她觉得自己仿若被笼罩在他深邃柔柔的目光里。 下意识的,洛凰问道:“为何悲喜?” “喜,自是为你喜欢我而喜。而悲……”百里熙一顿,眸光静然看她,深深道:“刚才她说起我和周佑,而阿凰你并未好奇她为何会知道。” “嗯?”微微诧异,洛凰,没想到这样的话会是百里熙说出来的,她不由失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为这些细枝末节纠结了。我虽然没问,心里却是好奇的,不过我想等阿熙你想说的时候再知道。” “我只是纠结阿凰你为吃醋。”百里熙颇无奈看着洛凰,道:“虽说幼稚了些,可在听见蓝玥突然提到我和周佑时,我竟隐约希望阿凰你会为此吃醋,吃醋一个陌生的女子,竟会知道与我有关的,而你却还不知道的事情。” 说完百里熙不由默默扶额,叹一声道:“有这种想法的我当真是幼稚,一定是跟箫一笑和齐疯子待久了的缘故。阿凰,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就权当没听见吧。” 话说出口了才觉得懊恼纠结,百里熙不由庆幸自己正戴着面具才遮住隐隐发热的脸。虽说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孩子心态过于幼稚了些,甚至他自己也有些吃惊,可喜欢一个人时,总是希望自己有关的一切她都能注意到,为一些无谓的小事吃醋也能让他变得很开心。 看着这样的百里熙,洛凰蓦地忍不住就笑了。 原来,再从容淡定的一个人,在喜欢上一个人时,会变成这样。 不说纠结,说了又窘然。 原来有一个人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变得悲喜哀乐,洛凰抬头望着百里熙,轻咳一声,佯作严肃的模唤他一声,道:“以后,阿熙你不可以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就算有事情,也不可以跟她们说太久,更不可以单独跟什么女子在一起,因为,我会吃醋的。” 虽然不够是调侃的话,看着洛凰眼角掩不住的笑意流出,百里熙蓦地就笑了,点头道:“好,一切都听你的,而且,我也绝不会瞒你与其他女子的所有事情。” “那你是要告诉我蓝玥的事情么?” “嗯。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甚至,看她那般愤世嫉俗的模样,若非她身边跟着宇文澈,我都以为是认错了人。” 百里熙将一些往事娓娓道来,原来与蓝玥他们相见,是在近十年前,旸、邺、聿三国交界处据说有天降祥瑞千年难见,听闻其他君王有意前往,另外两国君王自不会无动于衷,亦是纷纷前去,就变成了三国君王的相见。 便是在那时,百里熙初次见到了周佑和蓝玥,以及恰好在聿国随人游历的宇文澈。、 “所以,你和周佑的梁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 “嗯。” 百里熙点头,想着往事道:“周佑从小就是个聪明,起初我们倒也的确谈得来。只是……” “只是什么?” 听到最好奇的地方洛凰不禁好奇看去,问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上洛凰单纯好奇的目光,百里熙才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见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就见几人气势汹汹推开人群而来。 “让开,前面都让开,不要挡路了。” “哎,你们几个,快让开让开。” 几个人推搡而过,被迫让开的一条道路里,就见一名华服女子傲然走过去,嚣张跋扈的模样引得洛凰和百里熙也不由侧目而去,永安城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张扬女子了。 隐隐只见那女子曼妙身影,最惹人注目的除去她一身的华服,便是她饶是夜晚也足够灼目的金钗玉饰。 这华丽丽富贵逼人的一身,引得周围不禁有人低声议论句“这又是哪个暴发户家的夫人打扮成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么”。 对于这引发一阵小骚乱的女子身份究竟如何,洛凰并不好奇,她的目光只是突然停一旁小贩挂着的一盏花灯上。 那盏花灯样式倒非独特,只是上面寥寥几笔绘制的芍药,却是格外精致传神,尤其映着花灯内晕黄的烛光,夏风微微的晃动中,仿若盛开的芍药雅致娇美,格外引人注目。 正想着如何将自己与周佑恩怨告诉洛凰的百里熙,顺着她的视线亦是看见了那盏花灯。 “阿凰,你喜欢它?” 洛凰最喜芍药,百里熙拽了她到小贩前,指了指那盏花灯便买来送予洛凰。 收了钱,小贩欢喜转身就要去为他取来。 “今日七夕,阿凰你喜欢芍药的花灯,以后每年的七夕我都送你一盏可好?” 百里熙侧首宠溺看洛凰,洛凰回望他,两人之间正是融洽时,一道蛮横声音直□□来。 “等等,那个花灯不错,我要了。” 就见小贩原本要将花灯递给洛凰的动作一顿,便是方向一转递给了刚才出声的那人。 循声看去,却是刚才那名行事张扬跋扈的女子。 小贩恭敬笑着将花灯递给那女子以后,才是转过身来,歉意朝洛凰和百里熙笑笑,低声道:“两位真是不好意思,那花灯只有一盏,你们再看看其他的,小人给你们算便宜些可好。” 虽然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了,可那小贩却一脸诚挚,洛凰和百里熙倒也并不放在心上为难他。 只是那位抢走了花灯的女子行事着实张扬了些。 她看着手中的花灯笑得颇开心,蓦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却是亲自往小贩前走去,只是,她与洛凰距离的颇近,脚下不停见着洛凰却是微一次蹙眉,“别挡路。” 话音才起,她便是伸手要推开距离她最近的洛凰和其他几名女子。 先前被她抢走自己要送给洛凰的花灯时,百里熙已经微微蹙眉,这会儿见她竟蛮横要推人,百里熙手上一动,就挑起一个灯杆,正止住那女子要推人的手腕上。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对我们墨姨娘无理!” 一旁小厮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怒瞪眼百里熙后很是殷勤与那女子问道:“墨姨娘,你没事吧?哎呀——看你手腕好像都有点红了。回去王爷见着肯定要生气了。你——你敢打墨姨娘,活腻了想挨揍是不是?!” “哎,别那么大脾气。”被称作墨姨娘的女子揉一揉手腕,看眼周围纷纷望来的人,掩下怒意,下巴一抬,高傲道:“我可是讲理的人,怎么会随便打人呢。” 她扫过百里熙以及正被他握着手的洛凰,不禁扬唇一笑道:“这位姑娘,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让跪下给我赔礼道个歉,我就不与你们计较,否则么……” 冷冷一笑,她如今身份不同,终于也能高高在上对人,瞅一眼百里熙,再环视一眼周围,很是享受此时一路走来众人对她的敬畏。 洛凰对上她傲然的视线,正要与她辩驳,一旁卖花灯的小贩却是低声劝她道:“这位姑娘你还是认个错吧,那位可是靖安王的姨娘,可受宠的很,得罪不起啊。” 靖安王?那不就是温叙之的妾室?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说她是靖安王的……”洛凰微微诧异:“那公主她——?!” 以周毓的偏执,她如何能容忍温叙之身边有其他的女子呢? “这位姑娘,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啊。”小贩摇头低声道:“虽说咱们皇上对怀玉公主很是疼爱,可嫁给靖安王后却是嫁夫随夫,对靖安王纳妾一事非但没说什么,而且听说与这位墨姨娘的关系竟还很是融洽。而且,靖安王对这位墨姨娘又极是呵护疼宠,啧啧,这永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她。” 小贩这么说着时,旁边有女子也是微酸道一句:“公主与她关系融洽,我听说可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靖安王为了她跟公主闹过不愉快。” 听着周围低声议论的话,洛凰不由抬眸看向墨茹玉,原来世间有女子是能让他倾心呵护的,当初他让自己一忍再忍,也只是因为不够爱而已。 如今这样想起,洛凰却依旧是平静,心中亦不会起丝毫波澜。 因为不再爱,所以他做了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只是百里熙听了那番话后,原本并不甚在意的目光在扫过墨茹玉的脸时,却不由微微蹙眉一下,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冷光。 墨茹玉俨然早已经习惯如此引人注目,她微微抬眸得意道:“怎么,既然知道我是谁了,还不快些道歉。此时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可就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们了。” 虽说不过是她拿来唬人的话,可是墨茹玉却能感觉到,众人看向她时的敬畏艳羡,脸上得意更甚,墨茹玉不觉便是一扬下巴,声音都不觉又提高了几分,娇滴滴道:“王爷可是最见不得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趁着王爷还没来——” 话虽没有全说出口,可直直横过去目光,却已经表明,再不识趣道歉,她可就要不客气了。 墨茹玉一边看着自己细心呵护的指甲,一边神色傲慢。 都说这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她一双手倒是比以前华润了些,可还是带了几分粗糙指甲也远不如周毓那样莹莹如玉,眸中顿时涌起一阵烦乱。 冷冷看向面前洛凰,墨茹玉微微一笑,自己出身虽然卑贱远不及周毓的尊贵,可如今,以往需她恭谨的人在她面前也要恭敬三分,那样的感觉,难怪人人都想为人上人。 再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对男女,一看那戴面具的男子对那女子很是疼爱,可她就喜欢这样刁难,这样也不枉她有靖安王做靠山。 察觉到墨茹玉眼中的不善,洛凰微微蹙眉,道:“这位夫人,不管你是谁。刚才是你无礼在先,若说到要道歉,那么也该是你夫人你给我们道歉。” 虽说众人因为温叙之的缘故,对墨茹玉骄横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可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平的,此时听见洛凰居然敢与她唱反调,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都是暗暗叫好的。 仗着自己受靖安王的宠爱就如此骄横不讲理,墨茹玉这也并非第一次,他们早就希望有人能挫挫她的威风了。 墨茹玉对上洛凰好不相让的视线,原本得意的笑容一僵:“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不就是靖安王的爱妾。可饶是如此,黑白如何也不是你能颠倒的。” 难得回到永安城,洛凰并不想与靖安王府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好在,刚才她留意了跟在墨茹玉身边的婢女小厮,都是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你——你——” 本想在享受众人敬畏恭维的墨茹玉,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踢到一个铁板,当即面色变得有些精彩。 在她身边,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厮,见着她气愤的模样,当即也是一横道:“你们胆敢指责墨姨娘,真是该打!” 哗啦一声,小厮一挥手,身后几人就已经喊一声就朝着洛凰和百里熙攻过去。 刹那间,七夕热闹的街道上顿时混乱成了一团,人影攒动,只见打脚踢,让周围远远避开的人,不由很是同情洛凰和百里熙。 毕竟,跟在墨茹玉身边的那些小厮在进入靖安王府前,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不过—— 事情的发展与他们预想的有所不同。 啊啊痛呼惨叫的人,却不是洛凰和百里熙,那些出招迅猛的小厮们,平日里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很厉害的练家子了,没想到,却是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倒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还自家人打到了自己人身上。 “靖安王来了——!” 嘈杂混乱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这么喊了一声。 原本还在为眼前情况意外,觉得自己竟然要丢面子的墨茹玉,闻言眼里不由一亮。 王爷来了?! 想着昨日邀他还被拒绝的墨茹玉,透过人群,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温叙之时,顿时又神奇了几分。 有王爷在,谁还敢无礼?! 而且,没想到,王爷居然真的为了她来了。 正被几名小厮围住的洛凰,亦是听见那突然的一声。 墨眸往川流不息的人海中看去,远远就看见了温叙之。 却说,约莫一炷香之前,温叙之只是带了一个贴身小厮,便是慢慢行走在七夕的永安城里。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是径自漫步在其中。 今日格外反常的温叙之,惹得贴身小厮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他实在弄不明白,王爷今日既然来逛这七夕灯会,为什么昨天既不答应墨姨娘的邀请,又拒绝了公主呢? 有时候他也弄不明白王爷的心思,明明那么宠着墨姨娘,可有时候对她的态度却又奇怪的很。 温叙之静静走在永安城的街道上,浑然不在意周围纷纷往来的视线。 从小娘亲就教他,作为靖安王府的继承人,这个天下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他都可以得到,哪怕是那个最至高无上的位置。 父王故去后,连音容相貌都变得模糊了,起先他并未娘亲在耳边念叨了多年似有若无的暗示话语听进心里,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他突然就想要得到更多了。 所以他娶了周毓,哪怕他对她只是有几分的喜欢,甚至超不过利用。 这两年来,他步步为营,因为皇上的多疑,使得他能够与周佑在朝堂之上平分秋色。 原本以为与周佑之间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然而,齐国与聿国的发兵逼城,打乱了局面,让他想要的一切似乎不再那么遥远。 愈发接近那个目标,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失落,所以他更想看见墨茹玉,她与洛凰几分相似的面容,才会让他恍惚觉得,洛凰似乎还会再回到自己身边。 只是,偶尔的几日,饶是再相似的面容,却让他的心仿若有无底的黑洞在不断扩大里面空空却又狂风呼啸,空洞洞的感觉仿若要将他吞没。 唯有前两日,他梦见洛凰时,才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是一段往事,在他和洛凰认识的第一年,他们还在安城时,清净了许久的洛府里,正逢七夕热闹,他曾说过要带她一起去,只是那日娘亲派去的人催促他赶回永安城,便不了了之。 那日的梦,格外的清晰,在离开安城的时候,看着一路蔚然的树木,越来越遥远逐渐变小的安城,他曾欢喜与洛凰说过,今年的七夕虽然错过,但他定位带她去逛七夕的。 不过一梦,已经转过几年,今日又是七夕,当他想起昔日曾许下的话,想要与她一起牵手慢行在这永安城时,她却早已不在自己身边。 “咦?王爷,那边好像是墨姨娘,好像有人在跟墨姨娘打架。” 热闹的花灯会上,前方传来嘈杂声。 虽然今日他什么事情都不想管,家里的女人一个都不想见到,可是墨茹玉——如果她那张脸弄伤了…… 温叙之懒懒看去,微蹙着眉,才要吩咐身边小厮去找巡城的人将与墨茹玉闹事的人抓起来,可眸光看去,熙攘的人群里,那抹时常萦绕在心头的身影却骤然映入眼中。 “阿凰——”温叙之的身子顿一下,低低呢喃的话还未落,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匆忙追了过去。 “王爷——” 一旁小厮见惯了温叙之从容温和的稳定,见他突然不管不顾的跑过去,不禁惊呼一声,连忙跟过去。 可王爷跑得也是太快,既然那么在乎墨姨娘,昨日答应了她不就好么? 温叙之只是紧紧盯着洛凰的身影,熙攘的人群来来往往,让她的身影时隐时现。 徐徐的夏风吹拂过千百只的花灯摇曳,倾泻了满城花火。 阿凰,阿凰。 温叙之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好像就要跳出来。 那真的是洛凰,原来她真的没死,可为什么这么久她都不曾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爷——” 他在众人惊诧的视线里,飞奔而去,想要抓住那一抹身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听见温叙之出现的一刻,乱作一团的人群当即动作一顿。 看着闪身快步而来的温叙之,熙攘的街道人群自动为他让开。 阿凰呢? 温叙之站在那混乱的人群前,不管别人如何想象他是因为紧张墨茹玉而来,他只是四处环顾着。 刚才还在眸中的身影,任他此时如何寻找,饶是望穿人群看尽人海,却依旧寻不着。 “阿凰呢……” 他低喃着,轻轻的声音连他都没察觉到浓浓的思念,只是感觉到怅然若失后心中难抑的疼痛。 莫非又是他的幻觉么? “王爷,妾身就知道你会来。” 温叙之拥着投入怀中的软软身体,低头看向墨茹玉时,不禁微微蹙眉:“茹玉,你的脸……” “嗯?”墨茹玉抬头,楚楚不解。 众人亦是诧异紧紧盯着她的脸,墨茹玉摸一摸脸,“王爷,妾身的脸怎么——” 拂过面颊的手指上带着湿意,入目的就是指尖上的墨黑。 “一定是刚那两个人!”墨茹玉捂脸愤恨道:“王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 回忆着刚才想要抓住的一幕。 温叙之眸中微沉,幽幽看向墨茹玉问道:“你说的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其中男子还带着面具么?” “就是他们。” 丝毫未察觉到温叙之的反常,墨茹玉不甘道:“王爷,那两人名字妾身是你的人,还顶撞妾身,他们太不将王爷你看在眼里了。” 听着她抱怨的话,温叙之微微蹙眉,却是未曾听进只言片语。 原来,刚才不是他的幻觉,洛凰她真的出现了。 只是,此时他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温叙之想要去寻找,却被墨茹玉握住。 “王爷,你可千万不能放过那两个人,不如你下令让人全城通缉他们……” 对上温叙之看向她的墨黑眼眸,墨茹玉轻拭去脸上墨迹,一副楚楚可怜饱受委屈的模样。 看她一眼后,温叙之只是在人群中环顾四望专心寻找。 见着温叙之寻找的身影,原本跟在墨茹玉身边的小厮,不禁凑过去,谄笑道:“墨姨娘,看来王爷也是不想放过那两个人,果然王爷最看重墨姨娘你。” 得意一笑,墨茹玉看眼帕子上的墨黑,冷冷一笑,如今她也是有靠山的人,胆敢小看欺辱她的人都不会放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撕下周毓那高傲故作贤惠的假面,还有跟在她身边的锦妍,让她再不敢那样轻慢看自己。 “刚才,她怎么会和你起了冲突?”温叙之依旧寻不着人,与墨茹玉问道。 墨茹玉眸间微烁一下,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他。 非是如实相告,而是添油加醋一番,让自己更显无辜。 “王爷,妾身知道你喜欢芍药,所以特地买了这盏花灯想要送给你,是那女子无礼要与妾身抢它。”墨茹玉无辜道:“而且,公主最喜欢芍药,她若见到也会喜欢的。” 墨茹玉故作贤惠,见着温叙之微微蹙眉,心中冷笑,王爷一定也为那两人生气了吧。 与她预想的截然不同,温叙之没有丝毫不快,甚至面容上还闪过一分复杂。 “以后若是她想要的,你都不许去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墨茹玉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自从墨茹玉跟在温叙之身边后,她早已习惯了他的纵容,有时候纵然她真做错了些什么事,温叙之也从来站在她这边,所以即使面对贵为公主的周毓,墨茹玉也渐渐没了太多顾忌。 可像刚才那样,明明如何听都是自己受了委屈,却第一次,温叙之没有护着自己。 有巡城的人闻讯而来,温叙之也只是吩咐他们仔细寻人,那样认真凝重的模样,是墨茹玉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作为女人,她直觉刚才那名女子对温叙之来说有些不同。 温叙之墨眉紧锁,“茹玉,你们刚才动手没有伤到她吧?” 听着难掩的关切之意,墨茹玉微微摇头,不由更紧紧握住了袖中的手。 饶是温叙之如何寻找都找不到的洛凰,此时和百里熙并未走远。 两人只是在温叙之来时路上一处热闹人群中,温叙之也没有想到,自己紧紧盯着找寻的人,竟会那样与自己擦肩而过自己竟未察觉。 百里熙看眼身边洛凰遥望着过去的视线,灯火阑珊处,两年未见的温叙之风姿更加温润清朗。 “阿凰,你不会怪我把你拽到这里,让你们没能见面吧?” 百里熙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正微微觉奇怪看向墨茹玉的洛凰听出了几分酸意。 “我只是觉得那位墨姨娘看着有些眼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洛凰解释着,这家伙总喜欢乱吃飞醋。 “自然是有些眼熟的。”百里熙看眼还未察觉到的洛凰,薄唇轻抿道:“她与你有一两分的相似。” 当初明明是温叙之为了迎娶周毓而负了洛凰,如今找个与洛凰相似的人在身边疼宠着,再相似的人也终究是假的,何必这样故作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 “哦……” 洛凰似是后知后觉点头。 “你有没有感动,这些年他始终没忘记你?”百里熙话出口,当即恨自己语快,这不是在帮情敌说话么? 他微微懊恼着,看面前洛凰失笑的模样,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由一紧,反正在她面前幼稚的事情做过的也不少,百里熙直言道:“就算你感动,我也不想你们再见面。” “与他能否见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洛凰轻柔看他,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阿熙,我有话想告诉你。” 轻轻拽了他的衣袖,洛凰伸手轻掀起他的面具露出他莹润如玉的下巴,薄薄的唇。 在百里熙微微俯身想要听她说什么话的时候,洛凰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脖子,夜色下绚烂如白昼的梦幻花灯里,洛凰轻轻吻住百里熙的唇,能清晰感受到他软软的唇,拥住呆愣中的百里熙,洛凰埋头在他颈间,于他耳边轻道:“阿熙,谢谢你喜欢我。除了你,我再不会喜欢其他人。” 在感情里兜兜转转一圈,她只想与他相守在一起,一路走下去。 看着几乎半挂在自己身前的洛凰,百里熙轻轻揽她,微微一笑,他也是,除了她,再不会爱其他人。 关于七夕灯会上的事情,当夜就已经传到了周毓的耳中。 原本慵懒望着漫天星辰的周毓听下人绘声绘色说着墨茹玉那时难看的脸色,若有所思。 “墨茹玉那么嚣张就喜欢惹些麻烦,王爷平日里忙的很,哪里有心思事事顺着她,这会儿看她还能不能得意。” 锦妍笑着,只惋惜自己不在场没看见墨茹玉想要依仗靖安王的威风好狐假虎威却被无视的可笑模样。 “公主,要不要奴婢明天去臊臊她。” “不必。”周毓摇头,长眉轻展,深深一笑道:“明天,你且好言安慰安慰她。” “公主……” 锦妍早看墨茹玉不顺眼,如何愿意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王爷对她另眼相看,也不过是她有几分像洛凰,公主又何必给她面子。” 看她愤愤的模样,周毓缓缓道:“王爷今晚兴师动众要找的人就是洛凰。” 锦妍顿时安静下来,她跟在周毓身边多年,心中当即闪过一个念头,“公主,你的意思是……” 薄唇微勾,周毓依旧慵懒躺在摇椅上望着漫天星辰道:“墨茹玉是仗着叙之对她的宠爱才敢对本宫无礼,她爱的也不过是王爷能给予她的身份尊荣,你说,如果她觉得自己最看重的即将被人夺走时,她会怎么做呢?” “还是公主深谋远虑,奴婢目光短浅了。” “明日皇兄府里有宴会,洛凰回去,就让墨茹玉也去。”周毓转眸淡看她一眼道:“王爷最不喜欢有人多嘴,这件事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不过是个卑贱的妾室,哪里值得自己动个手指,用她来对付洛凰,也不枉自己漠视她这些日子。 为了温叙之,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就算他不爱自己,最终也只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静谧的夜色里,星光璀璨,永安城中依旧热闹。 四国使臣前来,邺国皇帝又到了一年中闭门不见任何人的日子,招呼使臣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太子周佑的身上。 太子府的宴会早已准备妥,从早上的时候起,就已经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止。 洛凰和百里熙到了太子府的时候,还未见到周佑,就听见已经有人在说着百里熙的名字了。 “你别再跟着我,一会儿若是妨碍了我见百里熙,我们就立马割袍断义吧。” “谁知道他昨晚竟然不在清闲庄,你喜欢他,可他都要成亲了,没有我的帮忙你跟他就更不可能了。” 不远处,女子正不耐烦:“你只会帮倒忙,真让你插手,那我和百里熙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对女子的吐槽,男子只是笑嘻嘻始终跟在她身边,只是在他的目光遇见洛凰和百里熙时,脸色却是蓦地微微一变,窘了。 正是昨晚洛凰和百里熙见过的蓝玥与宇文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倾慕百里熙的女子不少,洛凰却没想到就连远在聿国竟也有人心心念念要嫁给百里熙。 再说蓝玥,昨晚她被宇文澈拽去清闲庄想要见百里熙,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所以今日一大早,她就来了周佑的太子府,只专心留意着与百里熙有关的事情。 听见有太子府的下人匆匆来说百里熙已经到了,蓝玥心中一喜,当即就匆匆往外迎去,才出去,她就见到了正走进来的百里熙。 恍若天人一般的百里熙,一袭玄色衣衫风华翩然,俊美得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终于见到他了,蓝玥眸中明亮,只是再看见百里熙身边的洛凰时,不禁怔愣一下。 那不正是自己昨晚劝诫的那名女子,那她身边俊朗无双的男子岂不就是自己鄙视的贱男?! 随后跟来的宇文澈,看着蓝玥直直望向百里熙的模样,不禁默默扶额。 还是让她见到了。 或许是蓝玥的目光太灼热,就连洛凰都被她盯得有些怪怪的。 没想到昨夜见到的女子,今天在这里也见到了,看她再将目光直勾勾移向百里熙。 洛凰低声道:“她是不是还想劝我离开你?” 正如是想着的时候,就见蓝玥微微一蹙眉。 “奇怪,刚刚不是说百里熙已经来了么?为何现在都还没见到他。反倒是见到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臭男人。” 臭男人?! 宇文澈差点呛到自己,蓝玥她、她是说百里熙?!是说她念叨了几年想要嫁给的百里熙么?! 他几乎要乐出了声。 洛凰看眼斜睨百里熙一眼,就眼巴巴望向他们身后的蓝玥,原来这姑娘,不知道她要见的百里熙就是她说的那个“臭男人”。 “哎,女人啊,就容易被男人的皮囊迷惑。” 在洛凰和百里熙从蓝玥身边经过时,就听见蓝玥还这么说着。 宇文澈则笑嘻嘻道:“或许他有事今天不来了。” 待洛凰两人拐弯走进另一处院中时,还能听见蓝玥正拦了人问,旸国的怀王殿下呢?刚才说到了,为何她现在都还没见到人。 被念叨着的正主则始终一副云淡风轻,不打算去理会。 对上洛凰的视线,百里熙俊朗如玉的脸上只是绽放一抹浅笑道:“她既不认得我,我自然不能为你招惹什么情敌。阿凰,你不必担心了。” 他是喜欢看洛凰为自己吃醋,可那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闹着玩而已,若真有个情敌,他可是会觉得苦恼的,因为——太影响王爷他谈情说爱了。 “我才没有担心。” 洛凰笑看他一眼:“就算真有情敌,也要是你有好感的女子,才能是情敌。” 蓝玥虽然嘴上一直念叨着百里熙的名字,可似乎还没有跟在她身边的宇文澈更有吸引力。 闻言,百里熙不由悻悻然:“阿凰你这样看的开,本王到底该喜还是该忧呢?” 不过很快,不待洛凰回答,百里熙就知道自己现在是要先忧一下了。 只见不远处,一个正不想遇见的人正看过来,在见到他身边的洛凰时先是愕然一下,而后便是大步流星走过来。 是温叙之。 “王、王爷——你要去哪?” 墨茹玉怔一下,前一面不是还跟人笑语宴宴,怎么突然就走了。 追着温叙之去的方向,墨茹玉原本紧紧看向他的视线,蓦地就被不远处的百里熙吸引,眉目如画的男子,龙章凤姿,纵然在满院的人里依旧如散发莹光的宝玉吸引人的目光。 本以为温叙之与周佑已经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没想却还有这样风采卓然的人存在。 只是在见到一旁的洛凰时,正痴迷于美色的墨茹玉却是动作一顿,想起锦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眸中当即一暗。 温叙之站在洛凰面前,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直直看着她,两年不见,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却变得更加夺目漂亮,漆黑的眼眸里盈满笑意很是明亮。 那是她看向百里熙时的目光,再看向自己时,温叙之能清晰察觉到那里的笑意瞬间褪去,只余下疏远淡漠。 “阿凰……” 绰绰树荫下,温叙之刚开口,洛凰就已经径自掠过。 “阿凰。”温叙之折身拦她,紧紧盯着她:“你回到永安城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两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回来了也没找我?” 找他?难道还要再被刺一剑么? 洛凰浅看他一眼,缓缓道:“靖安王,我跟你非亲非故,我去了哪里到了哪里无需告诉你。怎么,靖安王如今是还想与我算什么帐么?” 一番话洛凰说得平静且又客气,无形中仿若带着刺直扎向温叙之。 望着防备看向自己的洛凰,温叙之眸中微暗,低叹一声道:“当年的事情我后悔了,阿凰,是我不对,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了。” 他是真的后悔了,他以为一些事情可以等待,可当发现洛凰真的从他生命中消息以后,他就后悔了。 对上他满目的深情,洛凰只是侧身离开。 “阿凰——” 温叙之想要伸手去留她。 一边旁观的百里熙早已不快,温叙之一见面就缠着洛凰,当他是个摆设么? “靖安王,我未来娘子没什么与你寒暄的。本王看,在场的其实有不少人想要与靖安王你寒暄一二的。” 百里熙将洛凰揽在怀中,宣示着他们之间关系的亲昵。 至于温叙之,他该干嘛就干嘛去,何况在场这么多人,再纠缠下去,难道想被人围观么? 温叙之环视一下,果然已经有不少人纷纷侧目看来。 他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目光灼灼再落在百里熙搭在洛凰身上的手。 “未来娘子?” “没错,等本王和阿凰回到祈城后,我们就要成亲了。” 温叙之却是不信:“阿凰,这不是真的,你说过会嫁给我的。” “温叙之,别忘记,你已经成亲了。”洛凰对上他的视线,牵起和百里熙紧握在一起的手,道:“我们是真的要成亲了。跟他在一起,我很幸福。” 看着洛凰与百里熙娇笑着的模样,温叙之只觉得刺目。 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一股嫉妒,他想要上前,可察觉到越来越多看来的视线,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洛凰走远。 “王爷,她太不识抬举了,你别生气啊。” 听着墨茹玉温软的声音,温叙之侧首看着她和洛凰几分相似的面容,蓦地心烦,一把挥开她挽着自己的手。 墨茹玉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温叙之紧紧看向洛凰的视线,眸中不由一暗。 蔚然树荫下,百里熙墨眉微蹙:“最不想遇见的人,居然这么快就碰面了。” 在来永安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向过,与温叙之碰面是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避开了昨晚,今天又遇上了,还是正面相逢。 “温叙之一定还会再来骚扰你。”他望着洛凰婉然的眉眼,道:“我会让人看好他的行踪。既然我们来了永安城,纵是他的地盘,阿凰,你也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无需顾忌太多。” 若是怕了温叙之,他怎会与洛凰前来呢。 洛凰笑道:“对他我自有分寸的。” “阿凰你有分寸,可我就是担心温叙之会不择手段。” 百里熙眸微闪,坦然道:“其实,这两年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你,可我不想让你知道。” 他从来不害怕失去什么,唯独,怕洛凰会对温叙之心软离开他。 洛凰静默,抬眸深看着他。 以前洛凰对温叙之如何,就是他作为洛溪时,亦能感受到。 此时看洛凰不说话,百里熙坚定道:“可我不后悔瞒着你,阿凰,对不起,我曾承诺过不会瞒你任何事。” 这样认真,惹得洛凰不禁一笑:“阿熙,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他做了什么,知道与否都无关紧要。” 当初选择决绝,就不会再回头。 “你真的不生气?” “恩。”洛凰笑着点头。 百里熙叹一声:“哎,原来本王是白担忧一场。” 当即洛凰就被他这一副夸张的苦兮兮模样逗笑了。 爱值得爱的人,真心才能守住真心。 不远处,看着两人之间欢愉的一幕,温叙之心中阴郁更甚。 待到周佑请他和其他几国使者前去内殿商议事情时,温叙之也是时不时沉郁看向百里熙。 墨眉的眼眸里布满冰冷,让若冰箭,森然的气息都让旁观者觉得是厅内消暑的冰块放太多了,怎么这么冷。 百里熙自是不痛不痒,不过…… 轻咳一声,百里熙侧头直视冰冷,一笑道:“温叙之,本王的确俊朗貌美有不少爱慕者,不过本王很爱自己未来的娘子,你就不要再这样灼灼盯着本王看了。” 百里熙的声音不大,可他坐在那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他甫一开口的话,众人自然仔细去听,只是这话,当即还在讨论着的众人目光不由纷纷焦灼在温叙之身上。惹得温叙之俊脸哗地一沉,这个无耻的家伙,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众人视线望过去,虽然并不会真的以为温叙之对百里熙存了什么心思,可满厅的人也都是精明,早在入厅中商议的时候,就发现温叙之看百里熙的视线很是不同了。 看端然而坐的百里熙,玄衣冷峻更衬得白皙玉容俊朗,休说诸多爱慕他的女子,饶是男子对他的风华亦是折服。 周佑蹙眉望去:“叙之,你……” 似是责备看一眼,而后他侧首与百里熙拱手道:“怀王殿下,刚才是叙之失礼,还望你不要介意。”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温叙之心里已经快开骂,周佑这家伙,凭什么替自己说失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想要落井下石讥讽自己。还有百里熙!未来娘子,跟自己秀恩爱么。 百里熙对上温叙之不善的眼神,依旧淡笑望回去。 这能算什么秀恩爱,真要秀恩爱也要让温叙之再不敢直视! “呵呵,怀王殿下想多了。”温叙之眸光射去道:“只是怀王殿下与以往不同了,想两年前还在永安城的时候,可一直是闭门谢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怀王殿下是担惊受怕在躲什么呢。” 真是看走了眼,他怎能想到当初那个怎么看都柔柔弱弱的百里熙竟变得这么棘手。 若是当初他与周佑一般反对放百里熙回旸国,那么,洛凰也一定还会回到他身边的。 不,就算是现在,洛凰也一定会是自己的。 对于他森然且灼灼的注视,百里熙道:“莫非是以前靖安王你要见本王却被拒之门外了?哎,你也知道本王跟你到如今都是不熟的。靖安王你可别记仇,你也知道,本王以前身体不太好的。” 他一副无奈又无辜的模样,让人纷纷不觉有疑,倒好像真的是温叙之斤斤计较了。 周佑看眼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眸中一闪,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说是商讨五国互不侵犯的盟约一事,不过才是第一日,也不过是让诸位打个照面。 “阿凰,你一个人在这有木有觉得无趣?才一会儿不见,我就已经很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才出了正厅,一到繁花似锦的庭院里,百里熙见着洛凰就环抱着她问道。 被他突然甜腻腻的模样差点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洛凰狐疑看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百里熙一脸无辜,满目神情道:“就是很想你,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幸福。” 众目睽睽下,听某王爷这么深情款款的话,洛凰面上不由微红,对上百里熙狭促的眼神,不禁胡乱一点头。 百里熙不由浅笑,一脸宠溺看着洛凰。 两人之间亲昵的姿态,彷如身边都有粉色绽放,任谁都能感受两人之间的感情。 不远处温叙之看着这一幕,对上百里熙似有若无看来的视线,俊脸当即阴沉,一挥袖他便是愤然而去。 才出了院落就与迎面而来的温芸箐差点撞个正着。 “哎,大哥,你怎么了?”温芸箐愕然看着不快的温叙之,见他快步往外走去,不禁好奇:“大哥,宴会还没结束,你要去哪里?” 只是温叙之却头也没回就离开了。 拽住了正要追着温叙之离去的墨茹玉,温芸箐倨傲审视她一眼道:“你说,大哥怎么了?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事情让大哥不高兴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不掩鄙夷道:“你不过一个妾室,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周围有路过的人,闻言不由看墨茹玉一眼。 墨茹玉神色微微变一变,才是讪讪一笑道:“妾身以后会注意的。二小姐,不是要问王爷的事情么?其实就是……” 将之前如何遇见洛凰和百里熙的事情告诉温芸箐后,墨茹玉抬眸小心翼翼问道:“二小姐,那位洛凰姑娘是何人?为何王爷对她那么紧张?” 傲然不屑与之为伍的温芸箐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墨茹玉也知道自己入不了这娇小姐的眼,也不自讨没趣。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墨茹玉侧身说了句:“对了,二小姐,之前王爷他们被太子请去的时候,那位洛凰姑娘还问妾身,这两年二小姐怎么还没嫁出去。” 温芸箐俏脸当即阴沉的更厉害。 两年当众出了丑,她足有几个月都没脸出门,若非那次偶遇了周佑,若无他宽慰的话温芸箐一辈子都不想见人了。 其实,自从温叙之与周毓成亲后,靖安王府的地位也是与以外不同,上门前去与温芸箐提亲的世家也是不少,可温芸箐心中只有周佑一人,自然一一回绝了。 上门提前的都是名门贵胄,纷纷被拒,一时间关于温芸箐的一些传闻便也没少过。 至于洛凰对温叙之视若无睹,对温芸箐的事情自然也无心八卦。 墨茹玉看眼温芸箐愤然的模样,便也佯作无事的去追温叙之。 未离开,就见一个华丽丽金灿灿如孔雀般的男子闪过。 “芸箐,说好与小王一起来的,你怎么先来了呢?” 如孔雀般的男子笑眯眯直勾勾看着温芸箐,问道:“芸箐,看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小王来晚了么?其实,小王是为了给你惊喜,你看这个金凤鸣祥簪。” 温芸箐看去,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大一些稍微精致些的金簪,金晃晃暴发户最喜欢的款。 她只觉得俗不可耐,而眼前这直直看着自己的男子也更是惹人厌恶,这样一个俗人如何能与谪仙般的太子殿下比。 “是小王重金买来送——哎,芸箐、芸箐——” 洛凰与温芸箐的再次相见,就是她正被那打扮如孔雀般花枝招展的男子紧追不舍的一幕。 “那是齐沣,齐皇最小也最游手好闲的一个儿子。” 蓝玥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到洛凰身边,低语说着。 朝洛凰笑一笑,然后飞快瞄一眼她旁边的百里熙,蓝玥继续道:“你看他对温芸箐是不是挺痴心的,最近永安城里都在传他对温芸箐一见钟情后,是如何如何锲而不舍地追求,各种讨女孩子欢心的他都做了,不过啊——你不知道吧,他每次追姑娘家用的都是这些招式,前些年他对我皇姐就是这样死缠烂打的。洛姑娘,你没被感动吧?” 嗯?!为何觉得她会为温芸箐的事情感动? 听她突然认真地问话,洛凰低咳一声:“这位姑娘,我——” “啊,你就叫我蓝玥吧。”蓝玥两眼亮晶晶看着洛凰,一脸的期待。 “蓝玥姑娘。” “洛姑娘,昨晚遇见你今天又遇见,我们果然很有缘。” 很有缘的蓝玥姑娘凑近了,低声跟洛凰问:“你旁边的,真是百里熙么?”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蓝玥姑娘,你认为他是不是呢?”洛凰同样笑眯眯问道。 蓝玥有些苦恼了:“我希望他不是,可现在看来宇文澈真没骗我。” 她看向百里熙的视线,着实有些复杂。 “百里熙,你还记得我么?” “你是蓝玥。” 蓝玥眸中一亮:“原来你还记得我,那你昨晚是不是故意逗我——” “不是。”百里熙旋即直言道:“你的名字,刚才你说了。” 如此近的距离,他若听不见才是奇怪了。 蓝玥顿时沉默,不明白,小时候让自己那么喜欢的人怎么就变得不同了呢。 “怀王殿下,太子有事与你商量。” 闻言,百里熙不由挑眉,周佑跟他多年不合,他们能有什么事情可商量。 何况不远处温芸箐正不怀好意大步走过来。 对此洛凰则是无所谓,只让百里熙尽管去找周佑。 众目睽睽之下,在太子府里温芸箐能做什么事情呢? 何况,她与百里熙前来永安城,可并非只是为了掣肘他。见洛凰坚持,百里熙也就只能随她。 待百里熙才转身离开,一进院子寻找到洛凰身影的温芸箐就气冲冲地横跨院落冲过去。 “洛凰真的是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温芸箐怒道,扬起手就要打向洛凰。 “周佑可不喜欢泼辣的女子吧。”洛凰缓缓说着,果然温芸箐动作一顿。 她哼一声,才是讪讪收回手,看见洛凰她也是气过头了。 “你别以为在太子府里就会没事。”温芸箐傲然瞪洛凰一眼,然后就跟追过来的齐沣道:“你刚才不是还问我为什么不开心么,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把她抓起来吧。” 而前一刻还喋喋不休的齐沣这会儿却是一声也不吭。 “怎么这件小事你都不能做么?”温芸箐斜眸看他,冷冷道。 “这……毕竟是周佑的府上,就算要抓人,也得问过他吧。”齐沣干笑道,佯装没看见一旁宇文澈和蓝玥看向自己的视线。 “齐沣你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就这样了。”温芸箐也不恼怒,似乎齐沣的反应她早就预料到。 仿佛没看见齐沣面上闪过的一丝尴尬,温芸箐已经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叫人了。 “今日这样重要的宴会上,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温小姐对太子的事情还是那么关心。” 洛凰稀松平常的话听在温芸箐的耳中只觉是讽刺,本就阴郁的俏脸上更沉了几分。 “本小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多言!”话出口的瞬间,温芸箐伸手就要去推她。 居然这样就生气了。 洛凰才要躲开,旁边蓝玥却已经先一步抓住了温芸箐的手甩开道:“你这人也太不讲理。洛姑娘好歹也是百里熙的未婚妻,我看你这样才是阿猫阿狗。” “你——”温芸箐对上蓝玥凶煞的视线不由气短,揉一揉手腕,哼唧道:“百里熙?哦,就是旸国那个病怏怏的王爷么?怎么没人要,你竟要嫁一个病死鬼了。呵呵,估计他也跟洛溪那短命鬼一样活不了多久。” 在说到“洛溪”时,温芸箐更是讥讽一笑,她这般的模样惹的洛凰眸中蓦地一沉。 目光冰冷刺骨让温芸箐不禁心头一跳。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温芸箐瞪大了眼睛,警告道:“这里可是邺国是永安城,你可不能乱来。齐沣,你说是不是?” 说着,挡箭牌似的,温芸箐往齐沣身旁站了站。 倒不是她觉得齐沣能保护自己,只是这会儿的洛凰看着好似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却让她觉得有些心惊。 盛夏的时节里,洛凰蓦地一步逼近她:“恶语诅咒,温芸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长进,可惜了老靖安王的风骨名声。” 思及幼时父母提及老靖安王时的敬仰钦佩,不免让人唏嘘。 温芸箐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你知道什么,父王在的时候最疼我了。怎么是提到洛溪那个短命鬼你也觉得晦气了吗?你也不用觉得心疼,反正他又傻又黑死了不是刚好,活着反而是累——啊——” 啪的一声。 在温芸箐还没反应过来前,面颊上接已经火辣辣得一片疼痛。 饶是旁边蓝玥和宇文澈也洛凰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你敢打我?!”温芸箐捂着脸道。 “温芸箐,你若再说对阿溪一句不敬的话,就绝不止如此,你可信?”洛凰看向她的眼眸里是一片的冷冽。 温芸箐瞪眼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哎呀,芸箐,你痛不痛啊,快让我看看。” “走开!我都被人打了还说保护我,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温芸箐一把推开齐沣。 洛凰,她居然敢对自己不敬。 “洛溪他自己命短还不能让人说么?”温芸箐索性也不管不顾道:“还有百里熙,如果他不是活不久了,怎么会这么没眼光的捡你这个我哥哥不要的破鞋!” 她偏不信洛凰能有胆子将自己怎么样。 虽然这样想,温芸箐下意识地还是拽过齐沣挡在身前。 只是这挡箭牌也太没用了些,几乎是在同时间齐沣就被洛凰避开。 看洛凰眸中仿若骤起雷霆,温芸箐下意识地捂住面颊,抬脚才要踢想洛凰,谁知洛凰却是刹那稳住了身形,并没有丝毫逾越的举止。 她就知道洛凰不敢将自己怎么样,可她得狠狠还回去一脚才是! 然而温芸箐还没踢过去,身子却是一晃。 旋即视线瞬间滑过蔚然的树湛蓝的天,甚至还看见了一朵云朵正当空时,噗通一声,温芸箐就看见了水花四溅,却是正跌入了院中蜿蜒而行的流水中。 “啊——” 尖叫声瞬间划破院子。 当即,除了潺潺的流水声,景致错落优美的院子里瞬间一片寂静。 众人莫不是惊愕看向在池水中挣扎着站起来的温芸箐。 华丽的衣衫湿漉漉的,梳的精致很精致的发狼狈地贴在面颊上,发簪摇摇晃晃着。 颇为狼狈的温芸箐一脸晦暗,看着怡然站在岸边的洛凰,怒火中烧。 “洛凰,我要跟你这个贱人同——”温芸箐怒喝着就朝洛凰冲过去。 只是她连洛凰的衣角都还没有碰到,就听见凭空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本王竟不知道自己是活不久了的。” 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温芸箐感觉好像一柄利剑瞬间就要刺中自己一样。 转身看去,温芸箐就见到一抹俊挺清雅的玄色身影,风采卓绝让她惊艳,一时间竟也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狼狈,只是灼灼看着百里熙。 “太子殿下,这就是邺国的待客之道么?”百里熙幽幽转眸与周佑道。 温芸箐这才看见站在一旁面色微郁的周佑。 “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好了。”周佑往前一步,避开温芸箐而来的身影,眸中浅淡扫过去道:“温芸箐,好歹你也是靖安王府的小姐,怎可如此失言无礼。” 看着温芸箐手足无措站在周佑身边,洛凰却也没想到张扬跋扈的娇小姐也有这样乖巧的一面。 “太子,刚才是洛凰先动手打了我的,刚才也是她将我推下了水,我才失言的。” 周佑凝视她道:“刚才一幕,本宫都已经看见了,你何须狡辩,难道还要继续对阿熙无礼么?” 言下之意,就是要温芸箐快点与百里熙道歉。 孰不知温芸箐听着他说出的“阿熙”两字,心头却是蓦地一抖,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正对上百里熙淡然望来的视线。 明明清清淡淡,却让她莫名有种熟悉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摇头。 蔚然的树荫下,百里熙看向她问道:“温小姐,以前可能见过本王?” 温芸箐摇头。 “那温小姐如何那般断言本王活不久?”百里熙话音转冷,深看向她道:“温小姐从未见过本王,照理来说与本王也无任何过节,可为何那么想本王早逝呢?” 颇具深意的话,众人的视线让温芸箐如芒在背。 “我、我只是听人说怀王殿下你抱恙多年……” 谁又想到百里熙非但跟传闻中的体弱多病不同,甚至本人还这样的俊朗如玉树兰芝。 “原来是温小姐道听途说的话。看来以后温小姐你说的一些话我们也无需当真了。”百里熙一挥手道:“罢了,就当看在靖安王的面子上,刚才温小姐的失言本王就当没听见。” 此言出,温芸箐甚至都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是口出恶言了。 本想今日跟周佑好好说一番话,现在,连周佑的脸都不敢多看一眼,温芸箐转身就要跑开。 只是她还没跑两步,却被百里熙叫住。 “他人说本王什么本王可以不介意,可本王却不能容忍有谁对本王未来的王妃无礼。” 百里熙信步走到她的面前,云淡风轻的玉颜冰冷道:“你可知该对阿凰说什么?” 温芸箐执拗不愿开口。 “怀王殿下,芸箐刚才也是口不择言,已经知错了,如今她都落了水。”齐沣在旁边打着哈哈:“就当看在小王的面子上,这样算了吧。” “你是齐国人?”百里熙挑眉看他,对上他和事老的笑容,道:“本王的事情何须要给你齐国人面子。” 这家伙竟是忘了齐国旸国积怨颇深是敌对么。 齐沣满面尴尬。 周佑眸光在齐沣与温芸箐之间转一下,道:“本宫前些日子就听闻,齐沣与芸箐颇有交情,他也是为芸箐好,不如你就……” 他的话未说完,温芸箐蓦地抬头,却是径自走到洛凰面前,道:“洛姑娘,刚才都是芸箐失礼了,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与芸箐的无知计较。” 说罢温芸箐便是与周佑一拂身道:“太子刚才是芸箐不懂事,日后芸箐会听太子话的。” 她虽然颇享受齐沣对自己献殷勤,可前却不能让周佑误会。 洛凰看着温芸箐跑出去的身影,不禁再看眼周佑。 百里熙与她耳语道:“温芸箐对周佑当真痴情,只是温叙之却该头疼了。” 这两年来温叙之与周佑之间形势愈发紧张,周围皇帝的周修对两人相互制衡的行事似乎颇为满意,让人愈发看不清他的心思。 洛凰看眼追过去的齐沣,道:“这些年头疼也头疼习惯了,或许,马上就结束了也不一定。” “齐沣是齐皇几个儿子里最没用的,也难怪齐国摄政王最喜欢他。”百里熙眸中流光微转道:“恐怕一些事情要出乎他的预料了。” 闻言,洛凰似乎也明白,也就了然适才周佑为何又单独与百里熙一谈了。 衣袂翩然的周佑,依旧若谪仙出尘,他走过去很是亲和的与洛凰寒暄着,放入两人是一见如故的好友般。 周佑看眼洛凰周围,亦是温雅问道:“洛姑娘,怎么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今日不在呢?” 听他提起春语,洛凰只是一笑,总不能告诉这位太子殿下,春语就是为了躲他才不敢出现的吧。 在回清闲庄的路上,洛凰一直琢磨着春语的事情。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春语虽然极少在自己面前提起周佑,可她的心思却总是藏不住的。 午后的永安城,主街道上依旧是喧哗的热闹。 百里熙看眼洛凰只是盯着某一处沉思着,问她在想什么。 洛凰幽幽回答:“我在想周佑。” 闻言,百里熙正捻着白玉棋子的手不由一顿,他看向洛凰道:“虽然周佑长得也是不错,可我不是更好么?阿凰,你如此坦率地在我面前说想他,我可是会吃醋的。” ☆、第一百三十章 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让洛凰不由失笑,道:“我是在想他和春语。” “哦。”百里熙点头,旋即继续悠哉看着棋盘:“原来在想他们啊。” 旋即就没了再关心的兴致。 洛凰挨在他身边,将春语对周佑的态度告诉他,找他出主意。 “喜欢周佑?”百里熙摇一摇头道:“喜欢他可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春语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如果真喜欢周佑岂不是太可惜了。” 旋即,他就列出了几个人的名字,笑道:“这几个人的人品相貌都不错,不如给春语物色物色。周佑那个家伙,也就只是长得比他们好看些罢了。” 谁都希望能与喜欢的人终成眷属。 然而,有时纵然很喜欢一个人,自己心中却也明白与他之间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明知道应该放弃,可是要忘记一个人,究竟需要多久呢? 回到清闲庄后,洛凰和百里熙未提起周佑只言片语。 春语依旧往常一样,两人才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欢笑着迎了过去。 只是看她眉宇间想要极力掩饰的落寞之意,进到永安城之后,春语时常走神的情况就更频繁了。 “小姐,刚才靖安王府有人送了请帖给你,想请你明日去玉珑阁。”春语道。 靖安王府? 难道又是温叙之! 百里熙不由一挑眉道:“玉珑阁最多就是玉簪金饰,温叙之莫非想用这些来挽回什么吗?” 虽说玉珑阁里的东西对女子来说都极具吸引力,但是在周佑府中的时候,洛凰都已经与温叙之说的那样清楚了,那个家伙竟然还是不死心么。他的洛凰怎么会去呢。 百里熙心里正笃定的如此想时,洛凰却是利落一句:“我去。” 蓦地让百里熙俊脸上的笑容僵住。 “阿凰你要去?!”百里熙眸中微转道:“你若对玉珑阁里的那些发饰簪子感兴趣,这么热的天何必跑出去,还是让他们送来清闲庄,你慢慢挑选如何?” 闻言,洛凰对着他笑语宴宴的模样,不禁一笑:“你又乱想些什么。” 将请帖递给百里熙,洛凰道:“是那位墨姨娘要见我。” 扫过请帖,果然是墨茹玉,却是说要与洛凰为做灯会上的事情道歉。 那样张扬跋扈的墨姨娘竟然说要道歉,这般无事献殷勤,不知她想图谋什么。 玉珑阁乃是永安城内近百年的老字号店,有不少巧夺天工的发簪玉器都是出自这里,近十多年来更只是专门为世家贵胄提供各种发簪玉器,价格昂贵异常,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翌日,洛凰才进玉珑阁时,就已经有人恭敬将她引入后院雅室中。 墨茹玉已经坐在里面,正看着满屋子精致夺目的金银玉器各种宝石做成的各种发簪坠子首饰等。 “洛姑娘,你能来妾身就放心了。” 墨茹玉眸光不舍地从那些让她砰砰心动的首饰移到洛凰身上。 “之前妾身不知道洛姑娘你与王爷的关系,多有冒犯,今日是特地与你请罪的。”墨茹玉巧笑倩兮的脸上妆容一丝不苟。 洛凰被她紧盯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来的时候就知道墨茹玉是打了小算盘的。 坐在锦榻上,洛凰对上她的目光,只是浅笑道:“墨姨娘要与我请罪,不知是要如何请罪呢?” “这屋子里的首饰,都是玉珑阁的珍品,洛姑娘你且随意挑,就当是妾身赔罪。”墨茹玉忍不住地视线再落在那些首饰上,而后才是再看向洛凰,笑得一脸诚挚。 既然有人出手阔绰,洛凰便也不客气,起身看着那些首饰。刚好快到春语的生辰了,她也要为春语挑份礼物。 墨茹玉在一旁跟着,脸上堆满了笑容:“王爷昨天心情一直很低落,妾身看的出,王爷对洛姑娘很重视。” 放下一个翡翠手环,洛凰看眼墨茹玉的皮笑肉不笑道:“你大可不必试探,我跟温叙之是不会再有瓜葛的。而且,对他的事情我也并不关心。” 墨茹玉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缓缓道:“也是,洛姑娘你现在有怀王殿下,日后在旸国自然过的如鱼得水。怀王殿下对你也一定很好吧?” 提及百里熙,洛凰不由笑笑,并没说什么。 墨茹玉在一旁看着她,也没再提起温叙之,就连洛凰挑了哪些东西她也没再一旁肉疼的看着了。 少了乐趣,洛凰便也没兴趣再看下去了,不过,却为春语选了一套白玉做成的精美发饰。 “天气这么热,那套发饰包好好需要些时间,洛姑娘来这边休息下吧。”墨茹玉笑着招呼,然后吩咐玉珑阁的伙计再上一壶茶来。 “玉珑阁里不止做的发簪好看,就连茶也不错。一会儿,洛姑娘你试试就明白了。” 这会儿的墨茹玉性情和善,跟初次相遇时彷若两人,待茶端上来后,更是格外热情的倒一杯茶递给洛凰。 洛凰看眼她递过来的茶,再看眼她的笑脸,便是接过。 见她接过喝了几口,墨茹玉垂眸的瞬间滑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唇边不经意勾起诡异浅笑。 洛凰权当没看见,只专心喝茶。 起初看她喝了一杯茶墨茹玉脸上还笑地格外灿烂,但是当洛凰一连喝了两杯以后,墨茹玉脸上却是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洛姑娘,你有没有什么事情?” 看眼神情抑制不住古怪的墨茹玉,洛凰笑眯眯道:“多谢墨姨娘你的礼物,我没事。” 仔细观察着洛凰的,墨茹玉小心确认道:“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哦。”洛凰缓缓将茶杯放下,反问道:“我是该怎么不舒服么?” 墨茹玉干笑着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天气太热,洛姑娘你没事就好。” 看她渐渐心不在焉,洛凰则是好整以暇,似乎丝毫都不急着离开。 她越是淡定,墨茹玉就越是坐立不安。 永安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闹中取静的玉珑阁后院里,原本不时会有穿行的人影,快一上午了,都没什么人。 雅室中茶香袅袅,杯盏之声仿若针扎不停触动着墨茹玉的视线,洛凰则是怡然,甚至还能听见院子里树叶飒飒的声音。 “洛姑娘,妾身想起来有件急事,恐怕不能在陪你了,还望洛姑娘你见谅。”墨茹玉起身想要告辞了。 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洛凰看眼眸中焦灼的墨茹玉,佯作惊讶一声:“墨姨娘你既然有急事,就快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回去,不用陪了。” 拿了墨茹玉赔礼的“礼物”,洛凰心情倒是颇好的离开了。 在洛凰前脚才出了院子,墨茹玉俏脸上顿布凝重,匆匆转身就往院子另一处跑去。 不远处茂密的大树下,一名灰衣小厮见着墨茹玉,不禁愕然:“墨姨娘,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闻言,墨茹玉凝重的脸上更是沉郁了:“我让你守着那边的院子别让人进去,你怎么跑这来了?” “不是墨姨娘你派人告诉我改换到这边院子了么?”灰衣小厮很是茫然,道:“难道墨姨娘刚才你们不是在这里么?” “若是在,老娘还会从那里跑来么?!”墨茹玉气极挥一巴掌过去:“真是废物,事情都被你弄砸了!” 墨茹玉推开灰衣小厮,就往严守着的院子里去。 越往里面走去,她的脚步就越沉重,尤其当若有若无女子的哭喊声传来的时候,墨茹玉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刚才喝了茶的洛凰安然无事,反倒是温芸箐待着的院子前有人看守着。 再明显不过,洛凰没算计着,此时中招的人除了温芸箐还能有谁。 “齐、齐沣……” “芸箐,你让小王来的,其实你也是喜欢小王的是不是。” “你别过来,啊——齐沣,你要做什么?!” “芸箐你何必装糊涂呢,小王现在身体怪怪的,其实小王那么喜欢你,就算你不给小王用药小王也不会拒绝你的。” “你放开我。来人啊——快来人!” 撕扯挣扎的声音不断传出,墨茹玉脚步匆匆,可到了门前时,她的脚步不由一顿,正要推开门的手就悬在半空处。 “我不喜欢你的齐沣,你放了我吧,你现在难受是不是,我给你找其他女人来。” “小王只要你。芸箐、芸箐……” “墨茹玉也不错,你如果喜欢我,就不要这样勉强我。” 门外,原本犹疑的墨茹玉闻言面上不由浮现冷色。 她缓缓收回手,听着屋子里渐渐失去理智的齐沣,以及温芸箐还想要挣扎却不得脱身的声音。 温芸箐,她不是最瞧不起自己,视自己为蝼蚁么。 今日她让自己约洛凰前来,想给洛凰下药让她*于人。 若是目的达成,最后追究自己也不过是她的替罪羊吧。 墨茹玉轻理下云鬓,面上恢复如初。 “墨茹玉——快来人救我,墨茹——” 将一切扔在身后,哭喊的声音此时墨茹玉竟觉得有几分悦耳。 温芸箐,就当一切是你咎由自取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了玉珑阁洛凰将那套白玉首饰塞给春语后,便是拎了她上了马车。 夏日炎热,满城花开,无论去到哪里都有不少出门赏花的人。 尤其在这永安城最繁华热闹的御安街上,道路极宽,两旁商铺林立,分立街道两边同样有参天的树木,华盖如云蔚然树荫透过光影相连,入目浓绿青翠格外悦目,也隐隐彰显出皇城威仪。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渺小,而又——那么热。 这个时候,洛凰感受着马车中消暑寒冰带来的清凉,就愈发觉得百里熙的细致。 “小姐你说的没错,今天玉珑阁后院里真的没什么人。这一切果然是陷阱,她们真是太卑鄙了。” 相较于春语的气愤,被算计的洛凰倒是平静劝她别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不过小姐,你怎么知道墨茹玉是受了二小姐的指使呢?” 洛凰笑笑:“春语,你忘记玉珑阁是谁最喜欢去的地方了么?” 以前温芸箐就是玉珑阁的老主顾,若非她从中动了手脚,今日玉珑阁中怎会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而之后洛凰挑了一套价格不菲的白玉首饰,看着墨茹玉羡慕却并不肉痛的反应,也不过是更确定了这一点。 “二小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希望这次她能学乖。明明小姐你已经跟靖安王府再没关系了。” 春语虽然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可也能感知出其中的恶意。 看着春语一脸的怅然,洛凰不由想起昨天温芸箐离开时看向自己那一眼时带的狠绝恨意。 她若有若无地点点头:“或许会……” 很难吧。 若是温芸箐她们真能吃一堑长一智那就太好了,她可不想再跟无谓的人做什么纠葛。 然而,有时候想要独善其身,却总有一些事情会接踵而来。 待马车才驶入一条较为安静的街道没多久,洛凰才要看眼外面算算距离与百里熙约好的见面的地方还有多远时,马车猛然停下。 在春语“哎呀”一声,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去的时候,就见一道冰冷暗器骤如急雨般射入马车内。 洛凰伸手堪堪拉住春语避开暗器时,就听见外面金戈之声瞬间响起,还夹杂着路人的惊吓喧哗之声。 带春语下了马车,洛凰就见几个蒙面的人齐刷刷将长剑直刺过来。 光天化日,靠近永安城主道街道上,竟有人众目睽睽之下行刺,其指使者倒也颇为胆大。 而这群更为大胆的刺客,武功自然也不弱,齐齐围攻之下,洛凰一时间也颇觉棘手。尤其在对阵一番后,那些蒙面人浑然不在乎其他人的攻击,只是一心攻击洛凰。 不过洛凰也发现,这些蒙面人虽然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可使用的招式却并非江湖上常见刺客的狠辣招式,几国中用剑的方式也稍有不同,这些刺客虽然可以遮掩却也能看出一些痕迹,便可以断定他们是邺国中人。 若非江湖上只要收了钱银不管天涯海角也会追杀的刺客,那么这些想要隐藏自己真正招式的邺国人,便也不是旸国中人派来的了,倒也让洛凰排除了她一直心怀警惕的百里涵。 剑锋犀利,身形穿梭间,不免殃及一些树木,枝桠上满坠的绿叶繁花亦被削落些许,飘零落下。 不知不觉已经与蒙面人斗了许久,从一条街道到其他地方,洛凰折身反手长剑击落蒙面人急追来的剑,正刺在他身前。 “如果我问是谁派你们来的,你是否也不会回答?” 蒙面人瞳中一瞬,纵然肩膀已经被剑刺穿,却是与旁边的同伴打个手势,握住手中的剑就要再次缠住洛凰。 看着被血色染红的长剑,洛凰极力避开那些人的攻势,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豁了命的来杀自己,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就在洛凰认为这场恶战将会持续很久时,就听见街道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旋即一道清雅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凌乱的打斗现场,还未见其容颜就能感觉到来人飘逸风华的风姿。 “拿下他们,本宫要知道这些刺客是哪里来的!” 是周佑。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洛凰正纳闷时,却见前一刻还缠着自己一副誓死不休架势的蒙面人齐齐动作一顿,虽然只一瞬,在激烈的剑来剑往中她却能清晰感觉到。 在周佑的人才要加入战局的刹那,就见原本攻势凶猛的蒙面人齐齐往春语攻去。 因为那些蒙面人从一开始就一心攻击洛凰,春语便与由青泽护住,这会蒙面人骤然改变的攻击方式,青泽虽能堪堪招架住一时间却无法全然顾及到春语的安危。 洛凰欺身要护住春语,春语是她如姐妹如家人般的存在,不能让她受伤。 而就在她身形晃动的瞬间,几门蒙面人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为春语毛线,几人剑锋一转便是霍然至刺向洛凰。 他们是早就算计好,知道自己不会对春语坐视不管,给她下饵。 高手过招,一瞬就能改变局势。 像是卯足了全部的力气,在周佑的手下才入战局的瞬间,凶猛如虎般就朝洛凰扑过去。 不好。 就在洛凰以为自己这次无法安然而退时,几名蒙面人的长剑所带的寒意似乎也已经触及到肌肤,然而洛凰感觉到的却是自己更快的被拥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金戈铿锵,几柄长剑瞬间被斩断。此一招不中,蒙面人也不恋战当即抽身离去。 那边周佑的人追击而去,洛凰一转身就看见百里熙真看过来。 “看来以后要把你随时带在身边我才能放心了。” 随时……她哪里有那么弱。 “有没有受伤?” 看着百里熙关切的模样,洛凰摇头示意自己安好,倒是春语不会武功,刚才一定受了不少惊吓。 而再看向春语的时候,她正面色苍白地站在周佑的身边。 却是,在刚才蒙面人袭向春语时,也有人在危机一刻正赶到她的身边,而那人正是周佑。 “小丫头,看你脸色都白了,刚才被吓到了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周佑一副随和的模样。 春语看着他清俊的脸,对上他盈盈的目光,感觉一下双手突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面对这样的周佑,春语轻说一句“谢谢太子,奴婢没事”后,腾地一下就往洛凰身边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周佑不由失笑:“小丫头,这么久没见,没有想跟本宫说的话么?” 洛凰看眼局促的春语,对上她有些无措的视线,上前一步为她隔开周佑看去的视线。 “刚才多谢太子出手。”洛凰笑道。 “本宫也是凑巧路过。何况这里是永安城,本宫理应保护诸位的安全。”周佑如翩翩君子道。 他似乎还想与春语说什么,只是春语一直跟在洛凰身边,兢兢业业做好小丫鬟目光一丝一毫都未往周佑的方向看去。 周佑看的奇怪,才要走过去说什么,这是前去追击蒙面人的侍从们正返回来,只是那么蒙面刺客溜得也极快,未能逮住一个人。 “洛姑娘,你可能想到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周佑问道。 洛凰看他一眼,永安城中会跟她过不去的也就那几个人,而现在温芸箐已经自食恶果,她自负且骄傲定然不会想到自己能避开而安排了那些蒙面杀手。 从刚才那些蒙面人看见周佑出现时的刹那反常看,幕后之人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不过对上周佑的目光,洛凰还是平静的摇一摇头表示不知道。 总不能告诉这位太子殿下,想要杀她的人乃是他的妹妹吧。 而却却像是觉得此时还不够热闹般。 前方又一阵喧哗声,有人正询问着这边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巧新来一方为首的人中正有温叙之。 “阿凰,你有没有受伤?可有那些刺客的特征?我一定会将那些刺客抓住不会让你受伤的。” 听闻洛凰遇刺后,穿过阻隔的人群,温叙之站在洛凰面前关切看着她。 为什么会到永安城后,又遇见了他。 虽然是故人,却无故人相逢的欢喜,只有疏远与陌生。 洛凰表示此事与靖安王无关,何况已经有太子殿下插手,她可不想在永安城的这段时间里受到太多不必要的关注。 温叙之却坚持,素来带笑的面容上凝重道:“阿凰,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 洛凰沉默一下才道:“温叙之,如果你真为我好,就请你不要插手此事。” 周毓为何那样针对自己,不外乎就是为了温叙之,若是他掺和进来,周毓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虽然不畏周毓暗中的举动,可她却也不愿将时间花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与我再有关联,可是阿凰,我也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温叙之紧紧盯着她:“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心,让你再次回到我身边。” 原本见到温叙之出现时百里熙俊朗玉颜上就一片淡淡,此时再看温叙之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挖得这么明显。 他一挑眉,清冷神情一变换上笑容,亲昵拦住洛凰道:“既然靖安王想要帮忙,阿凰我们就不要推脱了吧。” 嗯?让温叙之帮忙? 洛凰不由侧眸看向百里熙,醋坛子突然转性了么? 百里熙依旧对温叙之笑着,道:“不过,想来到最后只会让靖安王你白忙一场。” “哦,怀王殿下这是在怀疑本王么?”温叙之问道。 百里熙朝他自信一笑道:“阿凰是本王的娘子,本王自能保护好她。不过还是要多谢靖安王你如此忙还能这般热心,此事,你尽量就好,也无需勉强自己,不然怀御公主会心疼吧。” 这家伙,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还是该干嘛干嘛别有不该有的小心思,否则就先让他后院不宁。 他明晃晃的笑容比他放在洛凰身上的手还要让温叙之觉得刺眼。 一旁周佑看眼三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墨眸微敛,而后一笑,能让温叙之添堵他就心情好。 不过……视线落在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又佯作没看的春语,周佑不由沉思。 在温叙之正心塞着的时候,有人就仓惶喊着“王爷,王爷”的赶来。 “王爷,你快跟小的走吧,二小姐她……” 来人是跟在墨茹玉身边的那名灰衣仆人,讲到温芸箐时,他声音骤然一转,惶恐怯怯在温叙之身边低语几句。 看着温叙之丕变的面色,洛凰已然知晓是何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温芸箐的事情,洛凰约莫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此并不好奇。 倒是周佑,他看着温叙之瞬间不对的面色,匆匆离去的身影,却是好奇了。 “阿熙,你别急着走啊。跟本宫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看眼拦路如此建议的周佑,百里熙丢给他一个无趣的眼神:“本王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想八卦,不奉陪。” “此言差矣,本宫这怎么是八卦呢?好歹温叙之是本宫的妹夫,本宫是关心他。” 明明说了是温芸箐出了事情,却非要说成是对温叙之这个妹夫的关心。 见百里熙真要走,周佑幽幽道:“你也不喜欢温叙之,难道就不想看看他的热闹?” 长得一副仙人般仿若对凡尘诸事都不看在眼里的出尘模样,谁说他就不会八卦呢? 在周佑的再三坚持下,百里熙和洛凰便也朝着温叙之跑去的方向而去。 这两年来,与温叙之越来越不对盘的周佑,此时虽然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细看他漆黑的眸中不难发现已经是一副等待看好戏的模样。 洛凰再看身边老神在在的百里熙,这两个更是多年死对头的家伙,居然也有一起去看热闹的一天,当真世事难料。 “温芸箐她本想对你做什么?” 百里熙看眼洛凰突然问道。 怔然一下,洛凰道:“你知道今日指使墨茹玉来见我的人是温芸箐?” 见洛凰有点吃惊的模样,百里熙不禁幽幽看她一眼道:“我说了会保护好你,你可别当我也是说说而已。” 脸上就差写上“我很认真”几个字,洛凰不禁一笑,连忙安抚他几句。 她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他啊。 直到看见他眉眼间不经意流出的笑意,洛凰才明白他又在逗自己。 而如愿被洛凰哄听到想听的话的百里熙则是笑得颇为得意。 洛凰无奈又好笑地看他一眼,才是将之前在玉珑阁中发生的事情告诉百里熙。 闻言,百里熙唇角蓦地翘了翘:“虽说温芸箐是自食恶果,不过也算是如了温叙之的意吧。” 这种事情怎么会如了温叙之的意? 洛凰细思一下恍然道:“难道他真的打算将温芸箐嫁给齐沣?” “有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齐沣名义上是齐皇最小的儿子,但他却是今日齐国摄政王的儿子。”百里熙缓缓道出这一齐国的秘辛。 原来当年齐国先皇会与百里霈结下梁子,就是因为当年百里霈还是皇子去齐国游历时发现了如今齐国摄政王与齐国皇后的私情。 齐国先皇与百里霈彼时亦算略有交情,皇后又是齐国望族,看着对皇后一往情深的齐皇,百里霈正想该如何处理此事时,却被皇后先一步陷害逼得齐国先皇与百里霈反目,一路追杀着逃出了齐国。 此后多年里误会一直不曾解开,齐国先皇仙逝去亦不知自己曾被带了绿帽子。 “齐国摄政王此次将齐沣打发来永安城,待他回去,齐国储君之位将非他莫属了。”百里熙都不禁赞叹齐国摄政王真是一个老狐狸,这么多年不一局棋,当真足够耐心。 若温芸箐与齐沣之间的亲事定了下来,日后,温叙之在邺国之内的地位也定然不凡。 想到一会儿将会看见的一幕,百里熙眸光不由看向远方:“只是他们也不会想到,原本会是一场风光的婚礼,却出了这样蒙羞的事情。” 待一行人到了玉珑阁后门时,果然后巷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衣衫凌乱花容失色的温芸箐正神情恍惚地被墨茹玉扶着走出来。 正要上马车的时候,随后而来的周佑和百里熙到了,也没想到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芸箐——”齐沣追出来,眼中只有温芸箐,紧紧盯着她道:“小王对你是真心的,今天的事情小王会对你负责的。” 面对他的情深款款,温芸箐失魂落魄仿若未闻。 面色铁青的温叙之看眼突然出现的周佑和百里熙几人,面色更是阴沉的难看。 “此事改天再说。”温叙之微微皱眉与齐沣道,使个眼色给墨茹玉让她快点带温芸箐上马车。 炎热的夏日,小巷中吹拂过清风,树叶飒飒的响,听在温芸箐耳中只觉得全身好像有针在扎,让她难以忍耐,一直告诉自己今天的事情应该是一场噩梦。 只是她却没想到,不过眸间一转的时刻就看见了早已刻入心头的那抹身影。 “太、太子——”温芸箐愕然,想起自己此时的狼狈,尖叫一声,失控喊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时,就躲到温叙之的怀中。 “哥,你快带我回家,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这一定不是真的。” “芸箐。”看着怀中慌乱成一团的温芸箐,温叙之抱着她很是心疼地阴郁看向周佑。 她一直希望有一天他的目光能完完全全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温芸箐却没想到,当今天周佑的眸中真的映着自己的身影时,却偏偏是自己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芸箐。” 齐沣看着这样的温芸箐一脸的心疼。 他想要去安慰,还未碰到温芸箐已经下意识地一掌猛挥开,“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猝不及防下一推,砰一声,齐沣的头就撞在墙上。 温叙之虽然对今天的事情很是恼怒,但是看着齐沣面上还未散去的红晕,一想到那杯茶是还是自己的妹妹递过去的,按下怒意,拎了温芸箐就将她扔到马车上,匆匆就离去。 玉珑阁的后巷里,周佑看着远去的马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一片凝重,他深深看一眼倚着墙捂着额头的齐沣,微微一皱眉,不发一言就离开了。 本就是被周佑拽来洛凰和百里熙,既然想看热闹的人已经走了,他们自然也不做停留。 安静的巷子里,因着靖安王府马车已经远去,偶尔也开始有行人路过。 一名侍从出现在齐沣身边,扶着他道:“温二小姐的性格着实骄纵了些,王爷身份尊贵何必迁就她,依属下看她那般的女子根本不配得到王爷的青睐。天下好女子不少,王爷何不试试喜欢其他女子?” “喜欢?”齐沣袖手而立,一扫之前的深情,讥讽道:“就性格相貌而言温芸箐那样的女子的确不值得小王去喜欢,只是摄政王想要小王娶她,如今她已经是小王的人,倒省了小王还要与她献殷勤的功夫。” 如百里熙所想的那样,在那件事发生后不过两天,温芸箐与齐沣订婚的消息已经在永安城中传开了。 毫无预兆的消息,让永安城中的人都大吃一惊。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关于那天在玉珑阁中发生的事情却也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 听说在确定温芸箐与齐沣订婚那日,不少高门世家的人前去恭贺,有人无意说了句:“温小姐,坊间那些关于你和齐沣的传言应该是假的吧?你可要不好好——” 谁知那话一落,原本还维持着笑容的温芸箐面色丕变,情绪突然就失控地又哭又骂,歇斯底里的模样将前去祝贺的人吓得不轻。 众人便也明白,关于温芸箐和齐沣的事情原来是真的。一时间,对于这牵涉了两国的婚事,众人说起时都不由夹杂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再说,几国在永安城中的会盟进行得亦是顺利。 几国互不侵犯的盟约拟定好,也顺利结成。再过不到十天,几国将各自返回。 在这段时间中,洛凰只偶然见过温叙之一面,那是齐沣也在,与温芸箐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不同,齐沣的气色却不错,逢人都是笑呵呵洋溢着喜气。 关于温芸箐与齐沣的事情洛凰并不好奇,毕竟她和靖安王府早已没有关系,和温芸箐自然也不会再有交集。 只是温芸箐却并不这么想。 那天,或许是连续下了两天暴雨的缘故,放晴的那一日,清风吹拂着炎热的夏日竟让人觉得清爽。 春语一反常态,竟是主动与洛凰提及,或许自己也应当找个合适的人订下终身一事。 “你现在真的能喜欢上其他人么?”洛凰看着春语问道。 春语点头。 “那周佑……你能忘记他么?” 对此,春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了下唇,道:“奴婢本就不该多想。” 有些人并非她想爱就能爱得起的。 春语说完后,眸中都变得灰寂。 周佑为人清冷仿若仙人高不可攀,可他对春语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这样与他人不同的对待,洛凰也能明白春语为何会喜欢他。 何况,周佑当初还是帮她逃出靖安王府的恩人呢。 尽管之后明了一切不过是利用,可已经付出的感情,并非想收就能收回的。 最近春语的反常洛凰是看在眼中的,她不由心疼看春语。 “如果不能忘记一个人,勉强自己和其他人在一起,又怎么会幸福呢?” 洛凰正为春语的事情感概着时,温芸箐就是在此时硬闯进来的。 与之同行的还有周毓,她气势凶猛而来,却是扬言要为温芸箐讨回公道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洛凰,都是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啊啊——” 嘈杂声中,还未见到人影时,温芸箐就已经疯狂朝洛凰冲去。 有百里熙在她身边,温芸箐还未走近就已经被衣袖挥开,被人紧紧抓住。 “怀王殿下就是这样待客的么?”周毓优雅从容走来,姿态傲然。 “客人?”百里熙反讥道:“原来公主殿下能将要打杀你的人当客人啊。还真是大度得让本王刮目相看。” 周毓神情微顿,她怜惜看着温芸箐道:“芸箐被洛凰陷害才会情绪失控。” “公主此话是何意?”洛凰挑眉看去。 周毓奚落道:“你在明知故问么?那天若非你使了手段,芸箐怎么会和齐沣扯上关系?” 说她陷害,根本就是她们想要血口喷人。 洛凰神情冷冷道:“温二小姐与齐沣的事情与我何干?” 她上前几步,紧紧盯着温芸箐愤恨看向自己的视线,道:“温二小姐,你不觉得,有些事情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因果相报么?” 温芸箐当即就炸毛了。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逼着嫁给齐沣!洛凰,你毁了我,我恨你!” 若非一旁早有人对温芸箐警惕着,只怕她又要冲上来。 看眼挣扎着的温芸箐,神色癫狂,不过几日的光景,她已经憔悴许多,消瘦之下甚至也无了往昔的神采。 论相貌而言,温芸箐也是个惹人怜爱的美丽女子,不过,此时洛凰对她却生不出丝毫的怜悯同情。 那日的事情是温芸箐心怀恶毒在先,如今她自己吃了亏就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难道别人就活该要毁在她手里才是对得起她么。 “那日的事情,我知道是你指使墨茹玉想设计我的。”洛凰凑到温芸箐耳边突低语道:“我可是有证据的,你若再闹下去,一切被公诸于众,到时候所有人,包括周佑在内,都会更看不起你吧。” 温芸箐的动作顿时一止。 洛凰幽幽看去,果然见她面上闪过一瞬慌乱。 “你胡说。” 浅浅一笑,洛凰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不再多言。 周毓看眼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眸中微烁一下。 她望向饶是静站在一旁也无法让人忽视的百里熙,道:“怀王殿下,芸箐乃是靖安王府的小姐身份尊贵,现在她亲自指证洛凰意图陷害她,所以本宫今日得请她走一趟了。” 说罢周毓带来的人就冲过去要将洛凰拿下。 百里熙信步上前,只是站在洛凰前面,双眸环视过众人,既不言语也无其他动作,却慑得他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百里熙你难道要包庇洛凰么?”周毓问道。 看着她一脸的严肃,百里熙远远看她,目光清冽如冷泉:“本王素来护短,你要带本王的未婚妻走,未免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才应该问问你,难道这就是邺国的待客之道么?” “洛凰散布谣言毁了芸箐的清誉,本宫只要为芸箐讨个公道,让洛凰在齐国来使那能有个交代。” 周毓一脸的义正言辞,可洛凰他们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只对温叙之的事情才上心,这会儿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为难洛凰,然后顺带给百里熙一个难堪。 吃醋的女人果然报复心都很重。 明明她和温叙之已经不可能只有关系了。 不看向周毓,洛凰只慢悠悠与温芸箐道:“不管你信不信,那些谣言与我无关。温芸箐,你该明白,如果我真想为难你,绝不会仅是于此。” 微凉的夏风吹拂扬起衣袂翩然。 温芸箐看着洛凰,想起她在自己耳边说的那番话,难道真的不是洛凰么? “除了你,又会有谁给我过不去?玉珑阁里的人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墨茹玉就更不会——” 说到这里时,温芸箐蓦地一顿,脑海中不由闪过那日墨茹玉格外平静的脸。 难道真的是她…… 温芸箐的面色变了又变。 而另一边,周毓想要来强的将人跟强行带走,可哪有那么容易。 百里熙还未发话,一对侍从就已经排列相抗。 “周毓,你想带洛凰走,真的是因为温芸箐,而不是为了你自己么?”百里熙寸步不让,岿然不动如山,看向周毓的眸中一片清透,似乎没什么能瞒过。 “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周毓冷硬道。 “好,你不明白,那本王也直说了。”百里熙沉声而言:“且不说,散播谣言的人不是阿凰,就算真的是她,也休想有人从本王面前将她带走。联姻是你们的事情,不管邺国还是齐国,与本王何干。” 他负手而立,带着一身清凛,姿态睥睨。 就算今日邺、齐两国都来人,他也无惧一战。 习惯了傲视一切的人,若是遇上一个比她还倨傲的人,不免生出几分排斥。 尤其对方还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周毓不禁气急:“你——岂有此理!”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永安城,是她的地盘!居然比她还嚣张! 有人气红了脸,有人却依旧从容,就是要跟她对着干。 百里熙更加云淡风轻,道:“怀御公主你带人硬闯进来难道就是有理了?你想要带走本王的未婚妻,可有想好又当如何对我旸国交代?还是说,怀御公主你觉得皇上亲自定下的盟约无效,看不起我旸国?” 一番话清清冷冷,却带着震慑。 本就恼怒了饿周毓此时对上百里熙的视线,她不想放在眼里,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心虚。 “百里熙,你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区区一个洛凰,如何能跟父皇扯上关系。 百里熙却不依不挠,再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对上他的视线,周毓脑海中不由闪过周修严肃的面容,怯怯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还请怀御公主你带你的人马上离开。”百里熙不再多看她一眼,挥袖就吩咐道:“来人,送客。” 难道她就这样轻易被打发了?周毓面上闪过一丝难堪。 早就听闻百里熙对洛凰多有维护,亲眼看见洛凰被人疼宠,周毓眼里闪过一丝不平。 看眼还愣愣如呆木一样站着的人,周毓怒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将洛凰给本宫抓走!” 只要洛凰敢反抗动手,她就能给她安上无数个罪名! 就算到时父皇真要怪罪,她也要先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去,反正…… 周毓下意识地摸下脸颊,扮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让父皇心软她早已驾轻就熟。 眼看繁花似锦的院子中众人就要混战成一团的时候,一道略不快的声音突然响起。 “毓儿——你们要做什么?!” 是温叙之。 周毓看向他,惊问道:“叙之,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会做什么?”温叙之伫立在她面前,“芸箐的事情与阿凰无关,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无礼了?” 素来温和眼眸里,不掩责备。 周毓不禁愕然,自从两人成亲后,虽说温叙之对自己没有多少爱,可也从来都是表现的相敬如宾,现在他说自己无礼、扑面而来的责备,却是为了洛凰! 压下心中愤恨,周毓一脸无辜道:“叙之,洛凰败坏芸箐的清誉,我也是想为她讨个公道。” “这是怎么回事?”温叙之好看的眉拧起,看向温芸箐。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也想知道。”百里熙慢慢看过去道:“这件事靖安王也不知道,看来只是怀御公主你自己的决定。既然要与齐国的人交代,为何却不见齐国的人?前几天,阿凰才碰到一次刺客,本王总要小心谨慎些才是。怀御公主你这么想带走阿凰,那些刺客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察觉到温叙之狐疑看向自己的视线,周毓袖中的手顿时握紧:“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看向温芸箐,严肃道:“芸箐,不是你说散布谣言陷害你的人是洛凰么?这件事情若是真的,叙之是你的哥哥,自该为你做主。” “是啊。事实怎么样,这么多人,温二小姐你不妨原原本本都说个清楚。”洛凰淡淡笑看着她。 温芸箐先看一眼周毓,再看一眼始终噙着笑看她的洛凰,沉默一会而,她微咬下唇,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件事是否与洛凰有关。” 不确定,那就是也许没关系了。 周毓妆容精致的脸上,神情一僵:“芸箐你在说什么,刚才你不是求本宫为你做主么?” “我……只说是猜测,是公主你一定要为我做主的。”温芸箐对上周毓锐利的视线,鼓起了胆子驳回道。 如今她和齐沣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和周佑再无可能,她绝不能让自己在周佑的心中更不堪。 周毓面上阴晴难定,尤其看见温叙之对洛凰的温柔时。 对于周毓的心塞,洛凰全无感觉,虽然知道她敌视自己,但不重要的人何必将她的恨意放在心上。 看着温叙之和周毓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洛凰只是想着刚才周毓离开时眼中的不甘。 微风摇曳着碧树繁花,喧哗的院中又恢复宁静。 身姿颀长的百里熙,只是站着什么都不做也足够赏心悦目。 他侧首看眼洛凰,问道:“你真有温芸箐的证据?” “当然没有。”洛凰坦言道:“我只是炸一下她,谁知道她那么心虚就相信了。” “啊?没有?”春语怔愣一下:“原来小姐你是骗她的。” 洛凰一笑,相较于温芸箐对她做过的事情,她骗一骗她又有何不可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五国盟约一事既了,离开永安城回旸国的日子便也不远了。 作为旸国使臣的代表,百里熙不免要应对一些他国的邀约。 这一日,为了避开温叙之以免再生出什么变故,洛凰便是待在清闲庄里。 虽然没有百里熙的陪伴,不过想着他曾在这里生活过的几年,洛凰便也饶有兴趣地在里面逛起来,想着那些年,她还未遇见百里熙时,他经过这里时的情景。 心中有一个人的时候,当做着与他相关的事情时,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关联,也能够让人心情美好。 洛凰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与百里熙有关的事情,往日再觉得无聊此时也觉得有趣不厌倦。 “小姐,天气有些热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下?”春语在旁边扇着扇子问道。 看她被太阳晒得微红的面颊,洛凰便是让春语先去不远处的亭子里休息。 此次离开永安城以后,若要再回来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午日的阳光照耀着院子,蔚然的树木,精心栽培的花圃,一切的看上去都很宜人。 洛凰在院中闲逛着的时候,就有访客前来,却是蓝玥。 两人自从那日在周佑的府里见过后,便未有其他接触,听见她的来访洛凰不禁微微好奇一下,莫非又是为了百里熙? 果然,蓝玥在见到洛凰的时候,一边与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双眼眸不经意地就看向周围。 “阿熙不在这里。蓝玥你若要见他,待他回来后,我让人捎个信给你可好?”洛凰道。 “我、我才没要见他。”蓝玥面上赧然,轻咳一声道:“我就是看这院子不错,多看几眼,宇文澈你说是不是?” 一直游神的宇文澈突然听见蓝玥叫自己,恍然回神,看着蓝玥给自己使得眼色,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亦是连忙:“啊,是,就是蓝玥你说的那样。” 他一脸的茫然却努力做出认真正经的模样,让人不由失笑。 这个家伙,怎么关键时刻总是要掉一掉链子。 蓝玥哈哈笑一笑:“洛姑娘,你看我根本就不是来见百里熙的。” 愈发此地无银的话,洛凰也不再说什么,只笑一笑。 虽然洛凰与蓝玥接触的并不多,可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她对宇文澈远比百里熙还要在意,只是,蓝玥本人却丝毫未曾察觉到这一点。 蓝玥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打自招,就挽了她的胳膊,进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景色虽好,但看久了还是会觉得热的。 在亭子里喝着茶,洛凰就看见蓝玥突然靠近自己,一脸神秘兮兮地道:“洛姑娘,你这一直待在清闲庄里也不出去,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吧。”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洛凰不禁看向蓝玥。 才对上她的视线,蓝玥就已经得意笑了:“这件事可还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可不多哦。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的。而且,听完后,你也一定会跟我一样好奇的。” 听蓝玥这么说洛凰的好奇心还真被勾了起来。 旋即她就听见蓝玥压低了声音,道:“靖安王府里,温叙之最宠爱的那个妾室死了,听说是被靖安王府那位二小姐杀了的。” 墨茹玉死了? 洛凰微微蹙眉,“你是说,温芸箐杀了墨茹玉?” 难道是因为前些天被散布出去的谣言?旋即洛凰又觉得不可能,温芸箐虽然跋扈刁蛮了些,但对温叙之这个哥哥却是很敬畏的,就算那些传言真是墨茹玉传出去的,让温芸箐恨得牙痒痒,有温叙之护着她是不敢真将墨茹玉怎么样的。 就像那天温芸箐气势汹汹地来找自己算账,依仗的也不过是有周毓撑腰。 说白了,有时候温芸箐只是狐假虎威。 “你也没想到吧。”蓝玥摇一摇头道:“一些世家就是这样,妾室也不过命如蝼蚁。听说那墨茹玉后事还是怀御公主给操办的。” 周毓?对于得了温叙之那么多宠爱的墨茹玉,她当真什么都不计较? 蓝玥却是颇为唏嘘感概的:“不管是高官还是名门贵胄的正室吧,我见过的也不少,端着正室的架子真正能做到对夺了自己相公宠爱的妾室宽宏大量容忍的实在少之又少,人活着时候难,何况是死了以后。温叙之能娶到怀御公主为妻真是赚到了,听说温叙之那位妾室进门的时候,怀御公主就一直对她很关照……” 蓝玥滔滔不绝从周毓曾如何对墨茹玉关照的事情一直说到温芸箐,若不是宇文澈在旁边拽了下,蓝玥还能继续说下去。 “……洛凰,你不是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蓝玥微微咬唇:“我本来想着你和靖安王府有些不对付,想说些他们的八卦,一不小心就跑偏题了……” 看她求助地望向宇文澈,洛凰摇一摇道:“没有,你看春语不也听得很认真么?” 春语连连点头,“蓝玥小姐,你说的那些奴婢都好奇的。” 虽说已经没有联系了,可八卦之人人皆有之。 傍晚时分,百里熙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春语和几个小丫鬟凑成一团神秘兮兮说着什么的模样。 “春语今天的精神好像不错。” “嗯。”洛凰点头,看着春语的笑脸,也不禁微勾起唇道:“不想钻牛角尖地多想,就只有去做喜欢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了。” 而春语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爱恨情仇的纠葛。 至于温芸箐和墨茹玉怎么回事,墨茹玉和周毓又怎么回事,洛凰全然不在乎,对她而言那些人远没有春语的开心重要。 “见到春语笑了,你的心情就好了。”百里熙坐到洛凰面前,捧着她的脸朝向自己,道:“那阿凰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晚日的霞光红红渲染了天边的云霞,苍穹之下四宇之内也因着霞光被染上了曾金红的光。 柔和的夕阳光芒斜映入屋子里,轻拂过百里熙清俊的面容,舒展的长眉被映衬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墨眸里盈盈的笑意,让洛凰觉得心仿若在云端,轻飘飘又软软。 被他那样看着,洛凰也不禁弯了眉眼,打趣道:“你这是连春语的醋也吃了么?” “本王像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么?”百里熙沉思了下。 何止是容易,吃醋的事情还少么。 洛凰不言,只是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就止不住。 百里熙摇一摇头,其实他不该是一个轻易会吃醋的人哪。 只是忍不住就看着洛凰的笑颜,看着她眼底的浮光暖暖,百里熙不禁柔和了声音,“只要你开心,我便一切都好。” 虽然洛凰并不习惯向百里熙流露自己的心意,可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喜欢听喜欢的人说甜言蜜语。 如同诸多男子会为女子的相貌所痴迷,女子亦喜欢听男子甜蜜的话。 夕阳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百里熙看着洛凰,浅笑道:“等我们回到祈城,就要成亲了。” 算算日子,箫梓予和百里渊过两日也要成亲了,原本百里熙他们想要在他们成亲前赶回去,现在看来只能回去后再补做恭贺了。 “五皇弟不会在意那么多,等两日的宴会结束后,我们就启程回去。”百里熙与洛凰道。 他说的宴会,乃是有邺国举办的宫宴,邺国皇帝周修亦会出席,为几国使臣做饯别之礼。 待到宴会那一日,邺国巍峨壮丽的皇城中一片热闹。 宴会是在一处华丽的宫殿中举行的。 五国盟约已定,谁看谁似乎都一片歌舞升平,每个人都是笑语宴宴与旁边人说着话。 洛凰只安静坐在百里熙手边的位置上,温叙之的目光不时望去,幸而有百里熙在一旁挡去了大半,洛凰到也怡然自得。 宫宴上的一切都是精心准备过的,宾客都能尽欢。 殿堂之上气氛融洽,就是高坐之上的周修心情似乎也不错。 只是他周身无意散发出的威仪,让人想要靠近却又心生敬仰,到了他的面前,都不禁变得恭谨守礼。 洛凰仔细看着周修,白发烁烁,清癯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犀利有神,举止优雅带着冷冽,明明身处于热闹的宫宴被众人瞩目,却好像满殿之上不过一片浮华幻象,世间只余他一人。 就是那样一个看似谁都无法接近的人,在周毓走到他身边,与他说着话时,却如冰雪瞬间消融般变得极是温和,眉眼间一片慈爱。 洛凰看着不远处的周修对周毓和煦的笑容,不禁端起手边的酒杯,才要饮尽,就被百里熙止住。 “你对周修很好奇么?”百里熙一边说着,一边为洛凰斟酒。 洛凰这时才恍然回神,原来自己刚才的酒杯里不知何时早已空空如也。 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洛凰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对他很好奇,没想到在今日能见到他。” “周修的性格虽怪了些,但在邺国声威却是极高的。”百里熙也不免看一眼周修的方向,了然点头:“也难怪阿凰你对他好奇了。” 当年周修为太子时,邺国内乱,彼时邺国的大皇子一派有军中将士支持意图把持朝政,那位皇子性格暴戾最擅长以武力镇压,为联合当时与后宫有勾结的外戚,对他们的一些荒诞怪行很是纵容,弄得邺国上下民不聊生,不仅多地有饿殍,饶是永安城亦凋零如荒城。 再说周修于城门前斩杀大皇子后,几十年来励精图治,且不说如今永安城的繁荣昌盛,就是邺国偏远之地亦多是富裕。 对于历经了几十年前那些如炼狱般存在的邺国人而言,周修于他们就是如神只般的存在。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丝竹之声袅袅,满殿气氛融融。 百里熙见洛凰听得认真,便也将自己所知道的与周修有关的事情娓娓道来。 洛凰正听得出神时,温芸箐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更反常的是,温芸箐还是笑得一脸和善的看着洛凰。 认知温芸箐那么多年,第一次被她笑脸相待,洛凰不由警戒了。 温芸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么? 温芸箐始终噙着笑,道:“洛凰,认识这么多年,我敬你一杯吧。” 她说着就亲自倒一杯酒给洛凰,还亲自递过去。 洛凰抬眸看她一眼,径直接过,倒也是爽快。 见她这样,温芸箐的动作却是顿了一下。 望着洛凰坦然的模样,温芸箐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拒绝?”洛凰看她,也是不遮掩道:“其实,我倒是真想拒绝的,毕竟,二小姐跟我从来不对盘不是么?可,这又是二小姐你第一次与我敬酒,这个面子怎么也是该给的。” “你倒是实话实说。”温芸箐也笑容褪去:“我的确不喜欢你,不过谁让你手上还有我的把柄,我听说这两天你就要回祈城了,而我也要嫁去齐国,所以那件事情你能否保证,永远都不让太子知道。” 温芸箐下意识往周佑的方向看去,眸中难掩黯然。 洛凰与温芸箐的关系的确不好,她也的确不喜欢温芸箐,但不能否认的是,温芸箐对周佑的感情却是很认真的。 点一点头,洛凰很认真道:“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将那件事告诉周佑。” 反正她本来也就没有所谓证据。 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如此卑微,哪怕知道在对方心中没有丝毫地位,却依旧愿意拼尽全力维持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哪怕轻如鸿毛渺小如砂砾。 “你真的答应了?”温芸箐却是狐疑了:“没有什么条件?也不会暗中动手脚?” 洛凰扬唇一笑,饮尽杯中酒,道:“我的回答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了。” 盯着她又看了一会儿,知道齐沣走过来时,温芸箐微微抬一抬头道:“既然你已经饮下了我的酒,那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也一笔勾销了吧。” 眸光往百里熙扫一下,温芸箐阴阳怪气一句:“其实他也不错,你别再想着我哥哥,我们靖安王府是不可能再跟你有丝毫瓜葛了。” 洛凰静默,看温芸箐傲然的样子,说着以前纠葛都放下,临了还想挑拨下她和百里熙。 洛凰看眼她站在齐沣身边娇美笑着的脸,眸中浮光微闪,只是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一旁百里熙看眼两人,修长手掌揽住洛凰的肩将她轻拥入怀,墨眸清冷看向温芸箐道:“温二小姐放心,本王与阿凰的感情很好,若真能少去靖安王府那些陈年往事与旧人的纠缠,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啊,还有……” 他噙着笑望一望站在温芸箐身边的齐沣道:“两位婚事订下来后,本王还未来得及道喜,今日在这里就先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白首偕老了。” 洛凰差点笑出声,百里熙这家伙,明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还睁眼乱说。 温芸箐的俏脸当即沉了下来。 齐沣倒是笑呵呵:“多谢怀王殿下祝贺。” 他还没说完,温芸箐就已经推开他气冲冲回了自己座位。 齐沣也不觉尴尬,朝两人笑笑就回到温芸箐身边。 不再看向两人,洛凰转眸看向高台之上的周修,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再好奇。 再喝几杯酒,洛凰看眼面前酒杯,许是觉得闷了些,与百里熙低语说了几句后便是往殿外走去。 宫墙之内,垂柳如烟。 洛凰往外去的时候正遇上蓝玥。 “洛姑娘,你要去哪里?” 洛凰朝她一笑,只道刚才在殿中不知不觉喝了不少,要去侧殿里休息下。 蓝玥看眼殿内一片的融合气氛,道:“里面待着我也无趣,不如我陪你一起去侧殿吧。” 洛凰笑笑还是拒绝,她看向殿内道:“宇文公子还在等你,你若与我去了侧殿,我看他不一会也会觉得无趣到侧殿来找你了。” 蓝玥一回头,就对上宇文澈正看来的目光。 “这家伙就是粘人,好在我也要回聿国,有段时间不用见到他真是太好了。” 蓝玥虽然这么说着,可脚步却已经往宇文澈的方向走去了。 此时宫宴正是热闹的时候,洛凰到了侧殿中时,里面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并没有什么人。 安静的殿内,洛凰静坐在锦榻上,目之所及能见到半开的窗外如烟云弥漫的墨绿垂柳,风吹拂而过时,又仿佛飘渺之境的黛色远山。 悠悠看着一隅景色,只让人觉得格外宁静,隐约传来的热闹喧哗也仿佛被阻隔在外面,很是惬意让洛凰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 殿外垂柳依旧随着风摆动着,蝉鸣之声渐渐飘远仿若来自云端。 许久都没有丝毫声响的侧殿里,一道身影悄然闪进,看眼静歇在锦榻上的洛凰,踏出的脚步更是无声,来人缓缓靠近洛凰,停在她面前时,更是细细凝视着洛凰,看她闭着的双眼,开人小心翼翼的眼眸中森然的冷光骤现。 袖扬起间,冰封寒光划破空气,来人抽出匕首就迅猛朝洛凰心脏处刺去。 马上就能杀了她了! 来人激动的心快跳了出来,她已经能预想到下一瞬从洛凰身体中喷薄而出的温热血液。 然而,她的匕首才挥下就已经被止住。 原本该睡着的洛凰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没有丝毫慌乱,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 洛凰看眼前想要刺杀自己的宫女,对上她诧异惊慌的视线,问道:“是周毓让你来杀我的吧?” “是不是你今天都必须死!”宫女掩下更加慌乱了的心神,另一只手也握住匕首,猛力就要再次往洛凰狠狠刺去。 被发现又如何,如今是她占上风,宫女一脸狰狞,然而她还未及再次动手,身子就已经入断翅的鸟一样无法控制地往后飞去,砰的一声就撞在了墙壁上。 早在温芸箐找她敬酒的时候,洛凰就已经察觉到周毓那一瞬看来的奇怪视线。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温芸箐和周毓之间又有什么勾当。 不过看温芸箐一直心不在焉,满心只在周佑那边。 如今这么一试,果然是周毓安排的。 那名宫女撞在墙上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她惊恐看向突然出现的百里熙,捂着伤痛处就要逃为上策。 只是她才爬起来还没摸到门,百里熙一挥袖她就不受控制地再次跌在地上。 侧殿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 掉在地上的匕首,挣扎要逃走的宫女,侧殿里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当先冲进来的温叙之,怒然抓起宫女质问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宫女苍白着脸色,紧咬着牙不松口。 “啊——这不是公主殿里的舒月么?”人群里有人突然惊讶道。 闻言,温叙之的面色丕变,眸光如箭般犀利射向周毓。 百里熙环抱着洛凰,眸光沉沉看向周毓:“本王知道怀御公主对本王的未婚妻心怀怨愤,没想到你今日竟会下此狠手。今日一事,若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依本王看,五国盟约一事就直接作罢吧!” 他一身的冷冽,压得偏殿里的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众人不由纷纷侧目看向周毓,她只是直直看向温叙之的视线,面色冷然。 侧殿之上,鸦雀无声。 周修看一眼洛凰的方向,只是看不清她的脸,而百里熙揽着她,一眼便能看出百里熙对她的疼惜爱护。 周修眸中微沉,清癯的脸上变得凝重,道:“毓儿,这是怎么回事?” 上前一步,周毓的表情很是镇定:“父皇,儿臣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舒月的确是儿臣宫里的人,但是自儿臣嫁给叙之后,她就被留在宫里。刚才的事情,儿臣也是吓了一跳。” 她一脸的苦恼,身后锦妍也说道:“皇上,还轻恕奴婢多言,舒月原来就不是公主身边的人,也许是有其他人指使她也不一定。” 洛凰看着眼前事情的发展,周毓的有恃无恐,看来她早就准备好退路了。 无凭无据,只凭自己的推测,却是无法让人信服。 洛凰不由沉默,她要看看,周毓究竟要打什么主意。 热闹的宫宴,因为洛凰被刺一事气氛变得有些诡秘。 在几个人审问了舒月后,她始终一言不发。 回到正殿,很快就有人将舒月的资料找出。 “皇上,这名宫女的入宫记录并没什么不对。但是,微臣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那名官员的面色却不对。 余光里能看见周毓依旧从容,洛凰更是好奇那官员究竟是发现了什么。 出乎众人的意料,舒月只有入宫前的两年是在邺国,其他时间却是在聿国,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聿国人。 一个聿国人出现在邺国的皇宫里,意味着什么众人心中已经了然。 “康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周修微眯着眼眸问向聿国使臣代表,意味深长。 “这一定是诬陷!”康大人神情一凛:“这个宫女跟我聿国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请明鉴。” “是么?”周修往后靠着,居高临下道:“朕记得,舒家在聿国可是名门望族。这名宫女当真与聿国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大殿之上一片沉静。 若这宫女真是聿国人的话……那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可在洛凰看来,舒月到底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一切都不过是周毓耍的手段。 果然,站在周毓身后的锦妍突然就跪下喊道:“公主,奴婢对不起你啊。” 洛凰不禁皱眉,又在刷什么花样。 “公主,你可记得前几日你回宫时曾见到舒月鬼鬼祟祟跟一个人见面?”锦妍激动道:“当时奴婢就觉得舒月见得人有点眼熟,但一直没想起来,如今听闻舒月是聿国热,奴婢也想起舒月见的人是谁了,那就是聿国的蓝玥公主啊!都是奴婢粗心,才给了别人陷害你的机会。” “锦妍,你此话当真?”周毓惊诧看向蓝玥。 “奴婢跟在公主身边多年,怎敢欺瞒公主。” “你们这根本就是血口喷人。” 突然被扯上关系的蓝玥还没说什么,旁边宇文澈已经蹙眉反驳了:“蓝玥跟洛凰无冤无仇,根本不可能害她。” “此言差矣。”齐国的使臣里突然有人开口道:“蓝玥公主爱慕怀王殿下多年,如今怀王殿下与洛凰姑娘就要成亲,看着两人如此恩爱,蓝玥公主难道一点都不嫉妒么?而且,我记得蓝玥公主与洛姑娘姑娘没什么交情,前几天却还特意去看望了洛凰姑娘。今日的事,康大人,聿国是要给个交待才是。” “跟公主没有关系!跟公主没有关系!”跪在地上闭口不言的舒月突然激动道,一把推开押着自己的人就往柱子上撞去。 鲜血当即染红了她的额头,触目惊心。 蓝玥面色变得更是难看。 原本还迟疑的一些人,现在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晦暗不明。 唯有宇文澈坚定道:“蓝玥是被陷害的,她不会杀人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经过舒月那番激烈的撞柱明志,蓝玥更加被坐实了意图杀害旸国怀王未婚妻的罪名。 洛凰看着撞晕昏迷的舒月被拉下去收监,转眸间正对上周毓笑看来的视线,不掩得意带着挑衅。 只是这一幕除了洛凰,并无人注意到。 宫宴在诡异低迷的气氛下结束。 洛凰和百里熙才回到清闲庄时,杜则宁已经派人来说,回旸国的行程已经推迟几日。 挥退了来人,百里熙朝洛凰笑道:“杜则宁可一点都不书呆。看来他也很想知道,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两人才步入清闲庄,瑶珠就匆匆来禀报。 “王爷,洛姑娘,聿国那位公主和魏国宇文公子来了。” 洛凰看眼身边开放正艳的牡丹,点头道:“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了。” 虽然宫宴上的一切都指向蓝玥,但是无论周毓耍什么手段,她都不会被蒙蔽。 她不喜欢自己,想要杀自己,这些洛凰都能明白,然而,却要将自己的罪行推给其他无辜的人,这样卑劣的行为,却是当真无耻! “洛凰,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蓝玥慌乱解释道。 宇文澈亦是帮腔道:“洛姑娘,我也以自己身家性命保证,蓝玥她绝对是无辜的。” “蓝玥姑娘,有宇文公子如此待你,真令人羡慕。”洛凰道。 “啊?”蓝玥愣了。 宇文澈也愣住,蹭的脸一红。 “洛凰,你你在说什么?”蓝玥突然结巴了下。 最要命的是,看着宇文澈突然红了的脸,她竟也觉得脸上突然一热。 尤其想起,从宫宴上到一路来这里,所有人都怀疑她,只有宇文澈始终相信自己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这么奇怪?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洛姑娘,我来是想说宫里你遇刺的事情。”蓝玥连忙转回正题道。 “我知道人不是你安排的。” “你知道?” 洛凰点头,看着蓝玥惊诧的表情,歉意道:“虽然我知道不是你,可是却没有证据。” 虽说这只是她和周毓的私人恩怨,可却牵扯到三国之间的关系,这些可并非只靠一些言语就能说清楚的。 能来邺国参加五国会盟这么重要的事情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可不会相信什么儿女情长私人恩怨。 有些事情明知道真相,但是不到时机就是不能做。 蓝玥从小在聿国皇宫长大,阴谋诡计的事情没怎么经历却也不是不知。 突然蒙受不白之冤,蓝玥一路的心情焦灼,如今听洛凰也这么说,也终于放下心来。 缓缓一笑,蓝玥道:“洛姑娘,谢谢没有怀疑我。只可惜,我们都没有证据,看来这黑锅我是背定了。” 看她一脸的气馁,洛凰眸中微沉。 “既然是被冤枉的,就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毓,她可不会轻易顺了她的心。 宇文澈眼中一亮:“难道洛姑娘你有办法?” 大厅里,洛凰端坐幽幽看向暮色渐沉的夜:“现在对蓝玥最致命的一点就是舒月。” 宫宴大殿之上,一直闭口不言的舒月,在矛头才指向蓝玥的时候,偏偏做出那番举动。 蓝玥微皱着脸,苦恼道:“看她今天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的狠劲,只怕轻易不会松口,只怕我想收买都不行。” “收买到不一定。”洛凰话音一顿,道:“看她撞得那股子劲虽然狠,可你认为她当真不想活么?” 闻言,蓝玥和宇文澈不由互视一眼,心中似有了然。 今天这件事情突然,作为聿国公主,蓝玥从小就有皇姐罩着,一时间倒也没有去细想。 现在想想,整件事情都透着些古怪,尤其舒月被抓住后那一脸的绝然,格外悲怆了些。 宇文澈一拍手,激动道:“没错,一开始就觉得舒月有些奇怪,如果她是受人指使的,那她不惜牺牲自己,背后就一定是还有什么秘密。” 说罢,他就抓着蓝玥的手道:“你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去仔细查一查那舒月的来历,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匆匆他颀长的身影就飞出了大厅。 蓝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被他握住的手,终于振作起了精神,也是伸手唤来跟随的侍从,让他们去查清楚舒家和舒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能说出舒月乃是聿国舒家人的话,那这话就一定该不是随便说说好让人拆穿的。 从舒家入手,饶是周毓安排的一切,也是鞭长莫及总有一些事情是她无法控制的。 被周毓视为眼中钉一事,洛凰并不担心她能伤了自己。她最为介怀的反倒是另外一件事情。 想起一和周修在一起,就变得像另外人的周毓,洛凰幽深眸中不由一沉。 她想起自己携带在身边十多年的一本手札里,就记录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夜色沉沉,皎月不知不觉间已经升了起来。 蓝玥原本想要离开,可是看着洛凰和百里熙老神在在的模样,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留了下来。 “洛姑娘,你告诉我,你和百里熙到底有什么计划?” 不敢凑到百里熙身边问他,蓝玥绕个圈后觉得还是待在洛凰更舒服。 “去刑部大牢抓人。” 看眼时辰差不多了,洛凰便是往外走去。 “去刑部?”蓝玥想起舒月就是被关押在哪里,不禁微张着嘴巴惊道:“难道我们是要劫狱么?啊,我知道你,她口风那么紧,你是要把她抓回来动用私刑,逼她开口么?” “不是。”洛凰话间一冷道:“我们要去等那个奉命杀舒月灭口的人。” 蓝玥当即不说话了。 虽然与周毓交往不多,但是对她的心狠手辣洛凰却很清楚,今日蓝玥的罪名几乎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定了下来,她是不会留着舒月节外生枝的。 百里熙同样得到消息,与洛凰道:“你猜的没错,周毓回去后就举止就有些反常。” 趁着漆黑的夜色,三人悄然就进了刑部大牢了。 舒月是被单独关押的,幽幽暗暗的烛火摇曳着,她紧紧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也不出洛凰的预料,夜色更沉静的时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就出现在刑部大牢里。 遮住的面容,只露出冰冷的双眸。 他紧紧盯着舒月,让她感觉背后一阵犯冷,蓦地抬起头,舒月不禁连忙起身,却是惊喜道:“你终于来了,是公主让你来救我出去的么?” 然而黑衣人剑起斩断门锁后,却是毫不留情就朝舒月挥剑劈去。 舒月面色一白,堪堪躲开,手臂刷一下被砍出一道伤口。 温热的血瞬间流出,滑过她的手,低落在地上。 洛凰看着舒月一脸的惊恐,没想到这姑娘对周毓竟那么信任,居然相信周毓真会放过她。 不过,现在看她抓起地上能抓起的一切朝黑衣人扔去时,虽然是无力的防抗,不过总算反应过来了。 “是公主让你来杀我的?”舒月再没了之前的无动于衷,慌乱道:“公主说过会放我们自由的!” “你已经没用,公主岂会留你!” “可是公主答应过我的!” 黑衣人不再多言,出手就要夺命。 隐蔽处,看着险象环生的舒月,蓝玥不由着急了。 舒月要是被灭口,她的罪名可就很难洗清了。 洛凰拽住要冲过去的蓝玥,摇头现在还不是时机。 有些人,轻易救了不会有什么感激,只有亲临过死亡的恐惧,才会毅然改变。 “唔……” 直到黑衣人伸手扼住舒月的喉咙,越抓越紧就要窒息时—— 百里熙的长剑直出,迫人的攻势让黑衣人顾不得舒月,当即闪避。 洛凰抓起舒月,就将她扔给蓝玥。 黑衣人没想到只是为周毓解决一个小宫女,居然会有人恩埋伏在这里,尤其,与百里熙交手后,对方的武功也不弱。 看黑衣人见势不妙要逃,洛凰侧身阻拦,一掌正中他的肩膀。 黑衣人往后一个踉跄,还想挣扎,百里熙的剑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 刑部大牢外,守牢的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跑了进来。 当先一人,却是周佑。 “是我让他来做个见证的。” 洛凰正诧异时,百里熙在她耳边说道。 “最近你们好像走得很近哪。” “有么?”百里熙扫一眼周佑,“只是发现他最近也不是很讨厌了而已。” 尤其是跟某人比。 不知道他心中的腹诽,洛凰走向蓝玥那边。 在扶着的舒月兀自惊魂不定,一直护着脖子警戒看向已经被制住的黑衣人。 “舒月姑娘,说出真相,我们保证你不会被人灭口。”洛凰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道。 舒月视线慢慢移到洛凰的脸上,她本以为很多事情自己已经能放下,然而在经历刚才的窒息濒临死亡时,她后悔了。 而另一边,周佑一把扯掉黑衣人的面罩,眸中微光闪了闪。 他侧首看向洛凰道:“可惜,就算她作证,你们也只是徒劳。父皇不会惩罚毓儿丝毫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离开刑部大牢,百里熙和洛凰以及蓝玥便是回到清闲庄。 时近深夜,暖黄的烛火照亮了屋子。 百里熙姿态从容端坐着,眼皮也不抬一下地与对面人道:“太子府就没什么消遣的了么?没有消遣的这个时候不也该休息了么。” 踱着步子的周佑,停下脚步挑眉望去,“本宫可是才派人周密保护舒月的安全,阿熙,你该不是用完了本宫就想赶人吧。” “难道留你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么?”百里熙云淡风轻看周佑一眼,意思就是要对他过河拆桥。 周佑斜睨他一眼:“早就知道你这家伙性格凉薄了。本宫不与你计较。” 来回踱着步子好一会儿,他叹一声坐下,看向洛凰和蓝玥道:“你们别看我父皇处理政事时很英明神武,可但凡扯到跟毓儿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没什么原则了。没错,那个要杀舒月的人的确是毓儿的手下,可你们就算把他押到父皇面前,让他和舒月对质,毓儿也不会怎么样的。” 这也是周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父皇生性多疑,行事狠厉,为什么对着毓儿的时候就那么慈爱好说话,若说喜欢女儿,在毓儿前面不也有两个姐姐么。 蓝玥却是执拗道:“难道证据确凿,皇上还能偏袒周毓不成?至少,她得还了我的清白。” “非是本宫维护毓儿。如今你所谓证据,也只是人证而已。” 而一个人说的话,有时候往往又是最靠不住的。 洛凰对周佑的话,颇为理解,“太子所言有理,谁人不知皇上对怀御公主的疼爱非同一般,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会伤到周毓分毫的。” “洛姑娘,你最明白不过,所以这件事你和蓝玥还是另想想其他法子吧。” 其实,对于周毓这个妹妹,周佑是不讨厌的,虽然两人并非一母所生,可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周修最疼爱的女儿,邺国最尊贵的两个人交情一直都维持的不错。 只是—— 周佑想起这两年的事情,眸中却不由一暗。 自从周毓那丫头嫁给温叙之后,可是与温叙之合着做了不少的事情,明明是皇家的公主却女生外向帮着温姓的人跟他这哥哥明争暗斗。 如今温叙之在邺国的势力就要盖过他这个太子,待到温芸箐嫁给齐沣后,若齐国那边再出点什么意外,只怕以后他们邺国也要被迫改姓温了。 偏偏父皇那么精明的人,对此却好像仿若未见,难道当真就没有察觉到温叙之的狼子野心么? 灯光里,周佑的面色变了又变。 百里熙在回来的路上就告诉洛凰,周佑最近跟他走得近,最主要的一个愿意就是因为温叙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同样都不喜欢温叙之,相对比周佑才觉得百里熙其实没那么讨厌。 而且,看百里熙跟温叙之也不怎么对付,那就变得更顺眼了。 听着周佑的话,洛凰亦是若有所思。 半响,她抬头直直看向周佑,缓声道:“若是皇上不再偏袒周毓,那就没问题了。” 周佑一怔,和蓝玥纷纷侧眸看向洛凰。 “洛姑娘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周佑摆一摆手。 蓝玥虽然纠结自己找回清白的路还有些漫长,不过对此也是不太抱有希望。 她目光切切看着洛凰道:“在聿国的时候,我也听闻周毓公主颇得疼爱,原本觉得传言多是夸大,可看邺国这位皇上对周毓的确是护短的。” 否则,以周修那老狐狸的性格,怎么会察觉不出一些猫腻呢。 “本王想,阿凰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百里熙侧首朝洛凰笑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就算天塌下来不也有我这高个的顶着么。” 洛凰对上他一脸的认真,不禁失笑道:“天不会塌。周毓想害我,可我才不会因为她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盈盈清脆的笑声,让凝重的屋子里顿时轻松起来。 “洛姑娘,你真的有办法么?”蓝玥睁圆了好奇问着。 周佑虽然没说什么地端起一杯茶喝着,却也留意着。 洛凰却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深深的夜色,皎皎的月光洒落下来。 周佑与百里熙逗几句后,太子爷他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大晚上这样有些无趣了,广袖一挥就打道回府了。 而蓝玥,有宇文澈惦念着,也早被他接走一同回了驿馆。 洛凰回到自己在清闲庄休息的屋子里,一抹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子照亮一隅银霜。 取出自己这些年来不管走去哪都随身携带的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一本手札,上面记录了关于一个人的一切,事无巨细。 手札纸面泛黄,上面书写的楷字笔锋有力显而易见是处于男子,翻看几页后,想起宫宴上周毓对她的模仿,洛凰眼眸不由一沉。 周毓要将那人的一切当做武器,那么她就让周毓失去最大的依仗。 ☆、第二天,与商量好的一样。 上午时,蓝玥与宇文澈等边进宫求见周修。 在洛凰和百里熙出发的时候,周修已经派人去刑部大牢提审了舒月。 阴沉沉的天气格外的闷热,被乌云压下的天空遮住了光亮,明明才是正午时候,天色却已经如傍晚一样。 刚下了马车,还未进宫门时。 就有人恭敬问道:“请问,可是洛凰姑娘?” 看眼一身干练的飒爽少女,洛凰点头。 “太好了。”少女高兴点点头:“洛姑娘,这是我家小姐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是她以前答应过要给你的。” 洛凰接过盒子,看着少女跑去的方向。 蔚然垂柳下,一亮马车停在下面,半开的车帘被打开,正露出一张浅笑从容的脸。 是李若安。 还未进入大殿,一个凝重的气息就已经从大殿中弥漫了出来。 守在外面的宫人,无一不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脸的肃穆。 徘徊在殿外的周佑,见到百里熙和洛凰,便是匆匆迎了上来。 “洛姑娘,你们终于来了。” “里面情况怎么样了?”百里熙问道。 周佑摊手一脸无奈道:“还能怎么样,只有两个人证,蓝玥他们可就要顶不住了。” 想起刚才的情况,周佑也是没想到看起来一贯温和的周毓竟也能这般言辞犀利,逼得原本还一时占了上风的蓝玥他们步步退败。 对于到底是谁想杀洛凰,蓝玥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周佑并不关心,他现在只在乎,通过打压周毓能够让他力挫温叙之。 “洛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宫,你究竟有什么法子让父皇不会偏袒毓儿了么?” “就在这个盒子里。” 周佑结果盒,不禁打开看一眼,里面不过是几本手札,和两幅画卷。 “这能有用么?”周佑狐疑道。 “太子尽管将它们交给皇上,皇上看了后自然会明白。” “只是这样简单?” 风吹起几页,翻起最上面一本手札的几页。 周佑识的,那是周毓的字体,可粗略一眼也不过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这些,真能有用么? 看百里熙淡淡朝自己点头表示肯定,周佑微叹道:“好,今日本宫也陪你们胡闹一次。” 说他,周佑当先洒然往大殿而去。 洛凰和百里熙落后一两步也是走进去。 大殿之上,周修的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散发的威压已经让觉得凝重。 他的目光落在跪在下方的舒月,以及那名刑部送来的,据说是昨晚意欲杀害舒月的黑衣人。 那是他亲自指给周毓的暗卫之一,如何会不记得呢。 他若说相信了蓝玥的说辞,可周毓就要担上意图谋杀旸国王妃以及嫁祸聿国公主的罪名。 而蓝玥,偏偏有了人证,舒月又直言是周毓指使。 周修越是沉默,大殿上的气氛就更是迫人。 蓝玥面色不太好,愤愤看向周毓,而周毓对她怒然的注视只是一副泰然处置的模样,丝毫不将蓝玥今日的反击放在眼里。 见到洛凰和百里熙进来后,蓝玥的面色才是好了些。 周毓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而周修则是深深凝视一下洛凰,自从宫宴那天见过一面后,他总觉得洛凰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奈何那天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也不好与她多说什么。 这会儿再见到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前一刻还凝重的面容上轻松了些许。 “洛姑娘,朕听说,你是来为蓝玥公主作证的?” 周毓却是不快扫一眼洛凰,闷声道:“父皇,洛凰的作证就更不可靠了,她以前就跟儿臣过不去,她一定是想害儿臣的。” 洛凰坦然道:“怀御公主多虑了,我既然是被害人,自然不会来作证人,我只是有东西想要呈给皇上。” “什么证据,呈上来给朕看看。” “父皇,洛姑娘拿来的证据已经交给儿臣了。”周佑上前将盒子呈给周修。 他现在着实好奇,只是这一盒子的东西真的有用么? 周修打开盒子,乍看见盒子里的东西时,微诧一下,这看上去不过是很寻常的东西。 “洛姑娘,你确定这就是你要呈给朕的证据?”周修随手拿起最上面的手札问道。 “回皇上,正是它们。”洛凰点头,而后她的目光似无意扫过周毓。 就见周毓紧紧盯着周修手上的手札,面色丕变。 开始不安了吧。 李若安给她的,除了原本属于周隅的手札外,还有服侍周隅的宫人的记录,上面记录了周隅的起居习惯以及平日里做的事情。 当然,上面也还有这些年新添上去的笔迹。 或许是周毓对周隅的研究过于沉迷,周隅有写手札的习惯,周毓也养成了,其中,她这个月最新一本手札,也在其中,里面便是记录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周修越往后翻,面色越是冷凝肃然。 而周毓,面色也就变得苍白,隐在袖中的手也禁不住在发抖。 ☆、第一百三十八章 蓝玥也察觉到了周毓的反常。 趁着无人注意自己,她拽一拽洛凰的衣袖,悄悄给她一个眼神——刚才呈给周修的到底是什么证物? 不是她按捺不住,实在是她刚才被周毓反击得有些郁闷。 洛凰轻轻拍下她的手,只是让她放宽心静静等候。 大殿上除了手札翻页的声音,就再没丝毫声响了,凝重的气息压得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周毓最先承受不住,激动道:“父皇,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洛凰恨儿臣,父皇你可千万不能上当,要为儿臣做主——” 砰一声。 周修怒然而起,将手札猛烈扔在周毓脚边。 “你当朕真认不出这些东西么!没想到朕居然会被你骗了这么多年!” “皇上息怒,保证龙体啊。”富泰连忙上前扶着暴怒的周修。 周修怒视着周毓,“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情!看看朕这些年来真是太纵容你了。” “父皇……”周毓砰地跪在地上,摇头道:“都是洛凰这个贱人一直蛊惑叙之,叙之心里只有她,儿臣是你的女儿啊,如何能被她这么欺负。蓝玥儿臣也不想牵连她的,可那都是被洛凰逼得啊!父皇——” 洛凰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将所有责任推给自己的周毓,心中对她不由更是厌恶。 总有些人,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别人。 “够了!”周修怒斥:“蓝玥一事朕不管,一切都有蓝玥和洛凰拿处置你。而你——居然利用隅儿来骗朕,以后朕不想再见到你!” 周毓的面色惨白。 隅和毓发音亦是相似,蓝玥和宇文澈虽然不明白有何不同,而周佑亦是怔愣一下才是了然。 他不动声色看一眼百里熙和洛凰,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皇姑姑的事。 周隅的名字是个禁忌,十多年来无人敢提及。 周隅去世时,周佑尚小,他只模糊记得那一年宫里的气氛冷凝的像结了冰一样,没有丝毫的欢笑和阳光。待他再记事一些后,母妃也曾依稀与他说过。 皇姑姑与父皇一母同胞,且与父皇相差十多岁,兄妹两人感情很好,加上皇姑姑差不多是父皇一手带大的,兄妹二人亦如父女,及时父皇为太子期间,皇姑姑也一直住在太子府里。 只是后来父皇的大皇兄勾结外戚叛变,在父皇被逼宫那天,皇姑姑为了救父皇受了重伤香消玉殒了。 再加上,当年皇姑姑的女儿在快一岁的时候被人从宫中偷走,从此皇姑姑的一切就成了父皇不能碰触的心结,再无人敢提及皇姑姑的名字。 思及往事,周佑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父皇会突然为毓儿改名,又为何这么多年来那么纵容她。 “父皇,儿臣想努力更像姑姑也是希望你能开心,儿臣从没想过欺骗父皇的。”周毓一脸诚挚地说着。 若非事先看过她的手札,知道周毓学着周隅的一切不过是在有求于周修的时候,洛凰也想相信周毓,相信她是真的为了周修,相信她没有厌恶周隅而将周隅的画轴弄得可怖全是诅咒。 谁也没有逼着谁成为谁,想要更多而模仿,就不要埋怨没了自己。 “父皇,儿臣真的知错了,你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周毓哭着跪行向周修,拽着他的衣服,哀切祈求。 那样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都望之心疼,又何况是疼爱她多年的周修呢。 周修看着周毓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松动,从这个角度看去,她依旧有几分像隅儿。 这些年来,周毓越长大相貌其实就与隅儿越发不同,可偶尔周毓的一些行为举止却又仿佛与隅儿一样。 本就是因为幼年的她与隅儿有几分相似,他疼宠着呵护着,就好像妹妹还活着让他能弥补,而今——周毓却利用她! 骤然,周修眸中一片冰冷肃杀。 而周毓看不清那一瞬周修眸中的变化,可她知道只要她学得在想周隅几分,天大的事情父皇也不会在与她计较。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唯有周毓的哭泣声。 洛凰看着周修挺得笔直的身体,一下松坐下去,人也疲倦了几分。 “把她带下去,朕不想再见到她。” “父皇——” “还有。”周修话间一顿,对上周毓期待看来的眼神,道:“宫宴上的事情,是朕教女不严。从今日起废除她的公主身份贬为庶民。” “不——父皇,你不能这样啊吗,父皇儿臣真的错了,求你收回成命——” 周毓挣扎着,她是公主,为了得到父皇的疼宠她费尽了心思,若是成为庶民,那她所有的尊荣都将失去,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带着难掩的失望,周修挥手让众人退下,他坐在殿内的身影染上几分孤寂。 殿前石阶下,一排高大的树木蔚蔚然然,绿色繁盛的枝桠在风中晃动着,天色愈发暗沉,密布乌云后隐隐已经有银光闪现。 淅淅沥沥的雨不经意地就泼洒了下来,淋湿了周毓的衣衫,发簪掉落,精致的发变得凌乱,颇显狼狈。 洛凰看着不停朝着殿内哭喊哀求的周毓,感觉到手掌被握住。 百里熙正看着她,还不忘伸手捏下她的脸道:“一切顺利,你怎么还严肃着张脸。” 轻拍下他的手,洛凰揉揉脸想捏回去,不过还是作罢,只是回握着他的手:“阿熙,我们回去吧。” 洛凰才转身,下方周毓却是怒喊一声:“洛凰——你害我变成这样,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周毓满脸恨意。 洛凰静静看她,“周毓,我从未想与你为敌,今日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周毓讥讽笑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的,若没有你,叙之他爱的人一定会是我。” 洛凰看着她疯狂的脸,冷冷道:“你们夫妻感情如何与我何干,当初是你执意要嫁给他,他为何不爱你,你应当去问他。” 握住百里熙的手,洛凰直直看着她道:“从你们成亲那天起,我和温叙之就再没任何关系,我现在爱的人是阿熙。之前暗杀我的那伙人也是你派出的吧。周毓,若你还甘心耍些手段,我也绝不会再留情。” 冷凝的目光,让周毓不禁安静下来,背脊后都生出一些凉意。 面对这样的洛凰,她心有滔天的不甘,却说不出一句。 看着洛凰和百里熙并肩离去的身影,两人间无需言语就那样的融洽温馨。 “难道我费尽心思想要守住我珍视的一切,都是错的么!” 她真的不甘啊。 不甘的喊声,在雨中飘散。 洛凰不再回头看她。 守护珍视的一切固然没错,只是守护的方式不对,不过是让自己失去得更多。 伫立在一株蔚然的花树下,洛凰忍不住回首遥看一眼烟雨朦胧的殿堂。 从今以后,或许,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而,就在洛凰和百里熙离开的时候。 永安城的城门外,淅沥淅沥的雨声中,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 临近城门时,赶车的小童不忘朝里面禀告一声:“先生,我们就要进城了。” 里面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若是不认真听完全都听不见。 车帘微动一下,一只青鸟倒是蹦蹦跳跳从里面出来,正扑在小童的身上,一双黄色瞳孔直直望着他。 “小灰,你最近胖了很多,再吃就飞不起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小童还是从怀里取出一颗桂花糖放在它嘴边。 马车里,一名青衣的男子掀开半面车帘,俊挺英气的面容上沉静如水,两鬓的灰白却丝毫不见老态。青衣男子看眼永安城的街道,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而后缓缓垂眸,只端坐在马车里。 “先生,洛姐姐也永安城,我们要不要去看她?” 小童将马车停在一处被空置了快二十年的宅院前,虽然多年没有人,但里面依旧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 因为从没见到有人在里面出现过,周围的人对此都避之不及,谣传是鬼宅。 今日见到有人竟然出现在鬼宅前,惹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青衣男子下了马车后,轻推开门走进去,宅院里还和以前一样,听着小童的话,不禁摇一摇头。 “不必,凰儿她……现在还不愿意见我,小安,你不必管我,就带着小灰去玩吧。” “先生哪儿也不去,我也哪儿不去。”小安撸起袖子,环视着院子就开始忙起来。 感觉到肩头一沉,青衣男子看着落在自己肩上的小灰,叫住小安,道:“晚饭多做一份,会有故人来访。” 故人? 可他们才来永安城,先生一路行踪又低调地很谁也没通知,会有谁知道他们来了永安城呢? 虽然不解,不过小安还是点点,先生神通广大,他说有人来就一定会有人来。 天色将晚,阴沉了一天的永安城更沉了几分,整座城仿若被泼洒了墨色。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小安一开门,见着门前情形时不由怔愣一下,虽然只三个人,却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 而这一切都是从那站在门前一身清癯的瘦削中年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跟随在先生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不是没见过气质超绝气场超绝的人,可却无人能跟眼前这人相比。 来人正是周修。 今日为了周毓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久违的疲倦。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找了十多年的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周修看着伫立在屋檐下的那一袭青衣,眸中冰冷:“宋玉丞,你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面对周修压人的气场,小安都不免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宋玉丞却只是淡淡一转身,“进来吧,今晚只有些粗茶淡饭招待你了。” 看他洒然的背影,周修冷眸微沉一下,哼一声,甩袖就走了进去。 他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墨色笼罩的永安城里,淅淅沥沥地就下起了小雨,而没一会儿,就泼泄成了倾盆大雨。 扫净的屋檐下,灯笼摇曳昏黄的光晕染如光团。 大雨夜,既无闪电也无雷鸣。 周修看着面前的宋玉丞,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都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他问道。 晕黄烛火闪烁,照着宋玉丞青色衣衫,他面容更显沉静。 而他才要说话,周修却是又一挥手,皱眉道:“算了,朕不想知道你任何事情,告诉朕,你到底把欢儿藏哪里去了!” “藏?”宋玉丞眉眼间淡然如高山云巅的从容,他只微微抬眸看着周修:“欢儿,你不是已经见到了么?” 没了周修对周毓的不常理宠溺,接连着温叙之在朝堂之上的处境也变得有些微妙。 而自那天后,周佑也开始变得格外忙起来。 这些年来他看温叙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趁着这段时间,自然要好好布局一下,将被温叙之谋去的东西再次谋划回来。 至于洛凰和百里熙,邺国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自然也早点回去的好。 尤其是百里涵这么就都没什么动静,格外的反常让洛凰心中隐约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 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待天气放晴时,夏末之际,隐约被染上了几分冷意。 杜则宁当先出发,洛凰和百里熙随后亦从清闲庄离开。 “今日离开后,再回来就要很久以后了。” 甫出城门,洛凰回望着巍峨的邺国皇城。 春语亦是回望着,眸中难掩幽幽深意,俏丽的脸上几分落寞和不舍。 有的人是舍不得离开一座城,有的人,则是舍不得留在城中的人。 百里熙看着洛凰,然后目光在她和春语间转一下。 轻握着洛凰的手,百里熙出声道:“等日后你们想来的时候,我们就再回来看看。” 洛凰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那日从宫里离开后,百里熙一句都未再提及周毓,以及,她为何知道了解周毓和周隅之间的往事,而又是何时联系到了李若安,从而得到了那些东西。 周毓的秘密藏得严实,绝非简简单单就能得到的。 显而易见的是,她早就在周毓安排舒月刺杀她之前,就已经有此打算了。 而关于这一切的一切,百里熙只字不提,待她也依旧如往昔一样。 洛凰明白,他是在遵守对她的承诺,永远不会怀疑她,一些事情如果自己不说,他也绝不会逼着自己说。 放下车帘,队伍缓缓而行。 可才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一阵嘈杂声,旋即马车就停下里。 “阿凰——” 是温叙之的声音。 马车前,就见温叙之策马正拦住了去路。 见状,百里熙微微挑眉,“靖安王来这所谓何事?” 温叙之才不看这情敌,他只是紧紧盯着洛凰。 “阿凰,今日你要离开永安城了,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可,我们却也还能好好道别吧。” 迎着他灼灼的视线,洛凰沉默片刻。 今日一别,许是此生最后一见。 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在洛凰正犹豫时,远远一道声音传开—— “叙之。” 是周毓的声音,当即就打消了洛凰的所有念头,当即她便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阿凰——” “叙之——”冲过去紧紧拽住温叙之,“你别去。” 现在她就只剩下温叙之,无论如何她都要紧紧抓住他,把他留在身边。 “周毓,你放手——”温叙之蹙眉。 仰望着他儒雅好看的脸,周毓握得更紧只是摇头。 “是啊,大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随后而来的齐沣在一旁劝道。 温叙之颀长身影伫立不动,齐沣走过去也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就见温叙之深深看他一眼,才是缓缓转身。 见状周毓才是松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这样不了了之,却不曾想,三人还未行至城门前,就见一队宫骑策马而出,气势汹汹,掠过了三人,直往百里熙的队伍追去。 “这又发生什么事情了?”齐沣好奇。 周毓看眼温叙之担忧看去的模样,捏紧了拳,古怪道:“那些禁卫军形色匆匆,谁知道是不是洛凰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发现,父皇派人来抓他们了。” 她一脸的愤恨,眸光森冷地看去。 “周毓。”温叙之不快低斥。 周毓不甘地闭嘴,可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望着。 只是他们再看见其后驾车而来的富泰时面色都变了变。 华丽的御辇,又是能让宫里大总管富泰亲自驾车的,里面是何人不言而喻。 “父皇怎么亲自来了?” 不止周修,其后亦是跟着周佑。 周毓跟过去,拽着周佑不禁问道:“皇兄,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佑看她一眼摇一摇头,再见到她身边的温叙之,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将被周毓拽住的衣袖扯出来。 再说另一边再次被突然拦住的旸国队伍。 听见竟是周修亲自前来时,百里熙微微诧异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洛凰,见着她也是微微诧异却镇定又似了然的神情,他微微一叹,也是心下了然。 富泰的马车还未全然停稳,就见周修已经下了马车。 他从来都是稳如泰山,周佑等人何曾见过他这样匆忙的一面,心中不由都是吃惊。 而最让他们吃惊的还是周修接下来的话。 紧紧盯着马车,周修几十年来都不曾这样紧张过。 “欢儿,是你么?” 闻言,周佑和周毓的面色丕变。 欢儿全名是周欢,乃是皇姑姑周隅的女儿,只是在她一岁时突然失踪了,父皇遍寻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周欢的名字十多年来虽然无人提及,可他们两个却是很清楚周欢对父皇意味着什么。 当年皇姑姑为了救父皇身负重伤,那时已经有孕在身,周欢生下来不过五个月,皇姑姑就撒手人寰,对父皇来说,周欢是皇姑姑血脉的延续,也是他伤痛之后唯一的情感寄托。 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找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甚至……还是他们都认识的洛凰。 且不说周佑和周毓各自波澜的心情,就是温叙之,他儒雅的面容上虽然还平静着,可心里还想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坍,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如高山俯仰间好似要将他吞没。 洛凰是周欢?! 这怎么可能? 马车旁,周修看着站在面前的洛凰,细细凝视着她的脸,这位冷厉孤傲的君王难掩激动。 “朕想得没错,你果然是欢儿。”蓦地松口气一笑,周修慈爱道:“朕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我们可又要错过了。” “皇上。”洛凰看着他,心绪亦是复杂。 “别叫皇上,叫朕舅舅吧。”周修一挥手道:“朕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朕早就应该认出你才是的。” 因着周修的突然认亲,旸国一行的队伍不禁再次停了下来。 按照周修的想法,他和洛凰才相认,自然舍不得她马上就走,希望她能再停留几日,也要弥补他这十多年来的遗憾。 不过洛凰却还是摇头拒绝道:“舅舅,我和阿熙在永安城逗留的时间已经超过预定时间了,我答应你,日后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听着她拒绝的话,周毓抑郁的眼中却是突然一亮。 “父皇独断专行,最不喜欢有人忤逆自己了,洛凰居然敢拒绝父皇,她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她紧紧盯着周修,期待一向冷厉的父皇突然变脸。 却也不曾想,周修虽然失望,却始终都是一脸怜惜。 “也行,你要回去就先回去。朕都听宋玉丞说了,以前的事情你都知道,以后只要你还愿意来看舅舅,舅舅就心满意足了。” 洛凰看着眼前的周修,再听他提起宋玉丞,她微微一叹。 “舅舅,一些事情发生就发生了,母亲明白你都是为了她好,她临终前都不曾怪你,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看着与预想不同的一幕,周毓却是不信。 周佑看她,只是轻飘飘道一句:“以往父皇能万般顺着你冲着你,如今欢儿找到,父皇对她自然也会万般宠爱。” 以前本是属于她的放纵疼宠,如今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 周毓不禁看向从刚才就再没出声过的温叙之。 他一直看向洛凰的方向,很安静,可却因为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才更加的让她不安。 “叙之,不要再这看了,我们回家吧。” 她拽一拽温叙之的衣袖,前所未有的乖巧轻柔。 回家…… 温叙之缓缓侧首看向旁边的周毓,忍不住呢喃句:“为什么你会是替身,为什么你不能一直是呢……” 他轻轻地低语声有些模糊,在夏风的吹拂中更是飘散让人听不清。 “叙之,你在说什么?”周毓问的小心翼翼。 周佑则是微微侧目。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温叙之移开视线,突然不想再看见周毓。 当初为了娶她为妻,他已经做出让不妥协,可她不过是替身,如今非但不能帮到他,甚至还会拖累他。 为什么当初他没有先娶了洛凰呢……明明自己那么爱她,明明她才是能牵制周修的王牌啊……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一百四十章 据说,在旸国的队伍离开永安城后没几日,靖安王府了就乱成了一团。 先是已经失去公主身份变为庶民的周毓与老夫人大吵一架,而后被关进柴房生了一场大病后,就是靖安王亦是病了。 而且,听说是一天下午原本静静坐着的靖安王突然吐出一口血后,就一直精神不济,整晚整晚的睡不着,饶是很多大夫给他开了很多药,却也没能改善多少。 永安城中都在说,靖安王的病恐怕不好治。 原本是偏偏俊俏美男子,一夜间灰白了头发,平添了几分孤寂和落寞,性格变得很是古怪。 一时间,靖安王府里气氛压抑的可怕,仿佛被一团乌云笼罩。 再说那日洛凰和百里熙离开永安城后。 原本无依无势的准怀王妃突然变成了邺国的公主,这突然的转变,惹得一行的人都不由纷纷侧目看向她。 别说杜则宁他们,就是跟在洛凰身边多年的春语,也是无法接受,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怎么还不醒来。 唯有百里熙,依旧云淡风轻,仿佛身边人身份的周边就跟刮过一阵微风一样。 那么淡定的模样,饶是杜则宁都觉得奇怪。 这一日,杜则宁就凑到百里熙面前,难掩好奇地问道:“怀王殿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洛姑娘的身份了?” “不知道。”百里熙端坐着,姿态慵懒。 “不知道?!”杜则宁吃惊了:“那为什么怀王殿下你一定都不吃惊呢?” 可看他一脸认真,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杜则宁微微叹一声,神秘兮兮道:“那殿下你知道,在祈城的时候,大家就在讨论你为什么会娶洛姑娘,现在好不容易爆出洛姑娘的身份,让他们能自我安慰终于发现原因了,结果殿下你竟真不知道。这若是让祈城的那些姑娘知道了,恐怕又是一阵羡慕了。” 杜则宁悠哉一笑,起身踱着小步子往回走。 能这样纯粹的爱一个人当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啊。 喵呜。 一旁柳树下,一只灰色的小猫蹿过,让他不由停下脚步,不禁就想起了一个人。 刚才杜则宁和百里熙的对话,洛凰也听见了。 这会儿他们正在临近旸国的一座城镇里休息,这里的驿站早就被打扫整齐干净。 坐在百里熙身边,洛凰看着他透着如琉璃的眼眸,缓声道:“那件事,我一直在想如何告诉阿熙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微微一叹,洛凰幽幽看着湛蓝的天,道:“其实,安城里的洛氏夫妻,是我的义父义母,他们跟宋玉丞的关系很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宋玉丞,便是洛凰的亲生父亲,是与周隅私定终身的心上人。 而在那时,他被当年大皇子偶尔就得性命,于是便成了大皇子一派的幕僚。 宋玉丞与周隅的相识起初只是场意外,谁也不知谁的身份,只是后面被大皇子的人撞破后,宋玉丞才知道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少女竟是被周修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 那是宋玉丞觉得,纵然两人处于对立面,可他们之间的往来却总该继续纯粹,只是大皇子以救命之恩相逼,再想保有那纯粹却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最后,宋玉丞与大皇子做了一个约定,只要他能助大皇子除去周修,就要让他和周隅远走高飞,从此他们再不会回到永安城。 再说周隅面对哥哥的反对,亦是决定要与心上人私奔。 只是行到半路,也许是宋玉丞有些心不在焉,被周隅发现端倪,便匆匆赶回永安城去,不想却正遇上大皇子逼宫。 “母亲一直有些手札的习惯,到她临终前,她都无法原谅父亲,而父亲也因为没能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陪在她身边,一直自责遗憾……” 因为周隅的事情,宋玉丞与洛凰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一直很奇怪。 虽然他将她从皇宫里偷出来,想要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每当看着女儿的时候总会想起已故的心上人,所以渐渐他见洛凰的次数就少了,有时候父女俩一年也见不到一面。 在洛凰的记忆里,更多的是洛氏夫妻和母亲手札的陪伴。 洛凰将一切娓娓道来。 凝视着百里熙俊朗的面容,她不禁低声道:“这一切我本不想瞒你,可一直以来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原本想等到一个适合的时间再告诉你,却不想就发生了舒月的事情……” 她也更不曾想到,原本一辈子都不想再让人知道的秘密,就被周修知晓了。 看着面前洛凰眼中的复杂,百里熙轻轻握住她的手。 “阿凰,如果你不想说可以永远不说,我不会介意的。” 人生或长或短,总有一些事情是不想再提及的。 与百里熙见心底的一些事情说出后,洛凰感觉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在之后赶回旸国的路上,百里熙亦如他所说的那般,对待洛凰的态度依旧和以往一样。 而杜则宁在路上收养来的一只小猫总是活蹦乱跳,让接下来的几天活泼了不少。 这一日,队伍清晨就从旸国和邺国交界的城镇出发。 因为在交界处,有重兵把守,但是相对亦有高山峰峦连绵万里。 树荫绵延,洛凰和百里熙正在说着回到祈城之后婚礼的事情,就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马匹嘶鸣之声,旋即就响起喊杀之声。 “小姐外面怎么了?”春语面色煞白的靠在洛凰身边。 掀开车帘一看,就见一群蒙面人正挥刀与侍卫们厮杀在一起。 “又是刺客?!”洛凰微微皱眉。 “阿凰,你跟在我身边。”百里熙面色冷凝,长剑挥出瞬间击退几个人的围攻。 洛凰一边护着春语,一边与百里熙并肩而行。 自他们离开旸国后已经遇见几波刺客了。 可今天这一波却是分外的多,任由洛凰和百里熙击退斩杀了一些人,依旧有其他的蒙面人前赴后继而来。 “小姐,王爷,你看那些人,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一样。”春语惊诧道。 听她这么一说,洛凰也是主意到,那些蒙面人身上的伤口已经流出泊泊血液,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可他们都像没了直觉一般。 只是不停地挥舞着刀剑往他们砍来。 “这些人是死士。”百里熙优雅武动手中长剑,招招凌厉,俊朗如玉的面容一片冷凝肃杀。 风吹山间,树叶飒飒拂动。 有一阵笛声婉转隐约拂动,音色轻灵细听去如羽毛拂过耳边,让人情不自禁就想侧耳倾听去,可再细听,轻灵之后却又带着几分魅惑。 洛凰秀眉一拧,“这是枯骨曲,专摄人心。” 再看那些原本像是没有丝毫痛感知觉的黑衣人,在笛声传来的瞬间,一个个动作变得更加狠毒快速。 原本奋力抵抗的侍卫,此时更是觉得吃力。 再看向杜则宁那边,他一个书呆子,虽然有几名护卫贴身保护,可也还是险象环生。 可饶是如此危险的时候,他怀中却还是护着前几日捡来的那只小野猫。 斩杀一个死士还有另外一个会替补来,饶是洛凰和百里熙的武功都不低,可这么死缠烂打的法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些人一直是想将我们困在这里,到最后若是累了,只怕他们还有后招。”洛凰微微皱眉道。 这样久久对抗总不是办法,总要将幕后以笛声操纵死士的人抓出来才是。 百里熙细听风中传来的笛声,声音袅袅在山间回荡,一时间声音却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而在这时,那些人不要命的打法,亦渐渐让人觉得吃力。 “春语小心——” 眼看刀光闪过就要落在春语身上时,洛凰不禁连忙挥开。 可就在她护着春语的时候,周围其他几名死士仿佛计划好一般齐齐攻向了洛凰。 百里熙在一侧,见着尚不及转身反抗的洛凰,顾不得此时正攻向他的几人,便是撤身去护住洛凰。 就在百里熙将要到的时候,他空出的后背,就有暗器咻咻从林间射出。 果真如洛凰刚才所说,除了这些蒙面人外还有其他埋伏。 “阿熙,小心!” 洛凰替春语拦下一招的瞬间,看着射向百里熙的暗器,当即脚下一点,就冲向百里熙护在他的身后。 就在洛凰受伤剑柄旋转,要挡住那几枚暗器时。 却见将将就要射向她的暗器,却是突然顿住一刹,而后就是往看空处而去。 而持续不停的笛声,也蓦地断开。 再看那些蒙面的死士,从一处开始,居然都纷纷伴随着血色倒下。 那方向,却是往杜则宁的方向而去。 喵呜一声。 却不是杜则宁怀中护住的那只小野猫,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厮打的人群中的黄色茸毛的猫咪身上。 是云瑶身边的那只小猫。 再看杜则宁那边,原本围攻在他周围的蒙面人,此时也都倒成了一片。 杜则宁则是痴痴看着正站在他身前,那一袭紫衣,手上长剑不染一丝血迹的女子。 “云瑶……” 在他一脸激动时,一道声音已经从另一边传来。 “就说你们不能没有小爷我,看今天,多亏得小爷来得及时。” 声音很熟悉,会那么拽拽说话的人,不是穆春寅又会是谁。 扭头看去,树荫下,穆春寅脸上正带着张扬的笑容看来,跟在却是许久未见的宋浮生和宁长生。 ☆、第141章 宋浮生依旧是一团粉嫩可爱,仿佛时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不止他,就是宁长生,也依旧沉默寡言。 从那日在山林间突然出现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他一身风华出尘的气质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一路上,但凡宁长生出现,总会引来无数崇敬目光。 “娘亲,你看,那边是不是神仙?” “真的是神仙来了啊——” 进入旸国境内已经有两天,对于宁长生引发的混乱,洛凰也是很久以前就习惯了。 唯有穆春寅。 “怀王殿下,你看看,宁道长这才是高人,就算你也出去跟他并肩而行,也一样会被他的风华绝代比下去。所以说啊,男人嘛,长得好看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面上无限崇敬:“只有像宁道长这样,要相貌有绝色的相貌,要能力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才是好样的。” 只是…… 穆春寅就忍不住腹诽了,小爷他都这么挤兑冰块脸了,他怎么就还没事人一样呢。 倒是宋浮生侧着头,一双黑色如琉璃的眼睛看着他,忍不住好奇道:“可是春寅大哥,你一路上不还跟我说,怀王如何好,你希望以后跟他一样么?” “喂——浮生……” 穆春寅慌乱上前就想要捂住他的嘴巴,可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春寅这么想阿熙啊。” 洛凰看着他顿时通红了的脸就忍不住笑开了。 而百里熙的薄唇边,亦出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小爷才没有,小爷是想洛姐姐你。” 穆春寅如是说道,反正打死他也不会承认他曾经真的说过那些话。 呸呸,说那些话时,他一定是晕了头了。 他瞅一眼百里熙,哼哼一声。 “反正以后你们是别想再甩开小爷了。” 从他在祖父那得知有人要暗杀洛姐姐和冰块脸的消息时,他就再也不能在那安稳宁静的海边小城里呆住了。 亏得遇见了正好去拜访祖父的宁道长师徒,他也终于求得祖父同意来通知他们了。 也亏有宁长生同行,正遇上那场刺杀,才能出其不意将操纵那些死士的幕后之人击败。 百里熙看他,终于淡淡开口了。 “好啊,那你这新任秦国公就跟我们一起回祈城吧。” 如今,他们也应该知道穆春寅来此的消息了,虽然不想他被卷进来,可既然都已经如此了,那就一路同行下去吧。 百里熙往后轻靠着,目光幽幽怨怨落在天际云端上。 越是靠近祈城,百里熙就变得愈加安静。 而刺杀,在百里熙进入旸国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路上反常的宁静。 就在快到达祈城的时候,皇城之上的旗帜飞扬。 “阿熙——不要回来!快走!” 一道嘶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望而去,前一刻还宁静祥和的祈城里,有一人策马正浑身浴血而来。 是箫一笑。 在他身后射出的箭矢如雨。 看着那一幕,众人莫不是震惊,似乎已经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怔住了。 唯有百里熙飞身向前。 可却也只能堪堪接住从马匹上跌落下来的箫一笑。 “一笑!” 百里熙紧紧抱着他。 “老子给你写的信看来也是被拦下了。”箫一笑吐出一口血,他想要皱眉,可身上太疼,而且他有太累,却是连皱眉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只是用全身仅余的一点力气,看着百里熙喃喃跟他叮嘱着:“百里涵逼宫叛变,城里已经被他控制了,你快走……走……” “可惜啊,箫大公子你拼了跑出来想要通风报信,也已经晚了。” 一道讽刺的声音响起。 一身盔甲的武将在马匹上翻身下马,他看向百里熙,以及百里熙身后的一行人,不屑道:“大皇子知道你和怀王殿下有过命的交情,所以早就防着你了。怀王殿下,如今你也回来了,请吧。” “你们想做什么?!” 洛凰上前,想要挡在百里熙前面,却被他紧紧按住护在身后。 凝视着百里熙望向自己的视线,洛凰才是安静下来。 那武将倨傲看向两人,“我劝你们别反抗了,大皇子一切早已安排妥当,而且知道怀王殿下你身边有高人,而且武功也厉害。可怀王殿下若不顾及皇上的性命安危,尽可反抗。” “父皇——”百里熙眸中一冷,“百里涵他当真连父皇都不放过么?”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怀王殿下想要救皇上,就跟我随宫去吧。” “阿熙……你不能去——” 箫一笑伸手就想阻拦他。 百里熙只是拍拍他的肩,起身时,他深深看一眼一侧的洛凰,什么也没说,就是决然迈出去。 “李将军带路吧,本王随你们进去。” 卷起的秋风,吹动他的衣摆,那抹玄色墨黑的身影在重重的身影中,始终醒目耀眼,却又孤注一掷。 只是离开了安城一趟,怎么再回来,朝堂上就天翻地覆了呢? 杜则宁终于回神,怔怔看一下箫一笑,目光最后落在了洛凰身上:“洛姑娘。就这样让王爷一个人去了么?如今城中局势凶险,王爷辞去岂不是有去无……” 说着,杜则宁不由一顿,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洛凰慢慢回头,与还半坐在地上异常沉默的箫一笑胡看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幽深。 “洛姐姐,冰块脸一定要想办法救——”穆春寅拽着洛凰的衣角,难掩焦急。 宋浮生在旁边平拍着他的肩安慰着。 只有白发俊颜的宁长生望着相视而看的洛凰和箫一笑,神情依旧淡定。 安城里,从昨天下午开始气氛格外的压抑,原本热闹的都城、繁华的街道上,轻易不敢有人出现。 都说昨天那座巍峨壮阔的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满城戒严的氛围,饶是天气晴朗,可也抵不住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肃穆威严的皇城里,也少见了队列整齐的巡防护卫。 朱红庭廊之下,百里熙面容平静地往前走,直到到了一处宫殿门前,不禁放慢了脚步。 “大皇子,钦天监算好了日子,十日之后正是好日子,最适宜登基。” 一道淡淡的轻“嗯”一声,就听见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缓缓道:“那些还有异议的大臣都处理好了……” 闻言,百里熙不由停下,他兀自站直了身子,墨色的眼眸循声看去,就看见正从里面抬步迈出的百里涵。 甫一出大殿,见着百里熙,百里涵不由停下脚步。 “阿熙,你回来了。” 百里熙淡然笑道:“不管我去了哪里,总要回到这里不是么?父皇的身体可还好?” 百里涵笑得一如往常,只是他再走向百里熙的每一步,越靠近眼底冷意就越甚。 “父皇有我照顾,你大可以放心。倒是你,为什么要回来,非要逼我动手呢?” 寒锋刀光一闪,百里涵惆怅得长刀就抵在百里熙的胸口。 ☆、第142章 百里涵的眼底闪现冰冷,只要他的长刀挥下,一切就结束了。 这江山是他的,父皇和母后的眼中,从此再不会只有百里熙一个儿子了! 百里熙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百里涵决绝的挥刀而来。虽然他早就知道,也早就接受兄长想要杀了自己的事实,可真到这一刻的时候,百里熙的心底还是有些疼痛。但是也够了—— 他一让再让,现在已经无可退让了。 长刀划破空气,冰锋冷刃即将划破的瞬间—— 铛—— 金戈碰撞,斜空里一把剑挥出,将百里涵的长刀打落。 “你——?!”百里涵惊诧看向,前一秒还恭敬跟在自己是身后的红缨将军。 刚才恭敬的人,此时面容冷凝。 百里涵看一看他,然后再看向泰然而立的百里熙,低笑出声:“原来,你是他的人,可笑我这么多年居然丝毫未察觉。” “大皇兄,我们一直像以前那样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百里熙墨眸深深,带着凝重惋惜。 风吹起他的衣衫,威武的皇城里,不知何时竟让人觉得萧条。 百里涵仰天狂笑,俊朗的面容因着心中的愤恨不甘而变得扭曲:“以前的日子你觉得好,可我却痛恨!明明我是皇长子,可父皇和母后的眼中却只有你!爱也罢,恨也好,他们眼中从来都只有你。百里熙,你以为你做质子的那些年,我就好受么?你能体会就在他们眼前却总是被无视的感觉么?!” “就是因为这个?”百里熙幽然看向他。 百里涵嗤笑一声,“当然不,现在我已经看开了,只要我登上至尊之位,天下人的眼里都会只有我的存在。而有我,就绝不能有你!” 看着神态已然有些癫狂的百里涵,百里熙一叹道:“我一直希望大皇兄你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却只能让你失望了。” 早在离开祈城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