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夫人,宠吾可好》 作者:半微色 【文案】   他是恶贯满盈的奸相,控制帝王,祸乱朝政,谁反他,他诛谁!   他每月必纳一妾,均由朝臣轮流奉上。   听闻,第一个妾,被他挖了眸,丢给了爱宠。   第二个妾,被他挖了心,裹进了树干。   第三个、四个、五个……被他剥了皮,制成屏风。   后来,世人皆知,他当街抢了一华发老妪,十里红妆,风光大娶!   听说那日,十国朝贺,百鸟鸣叫,千里之内,红色花瓣飘满天。   层层红账之下,邪肆妖颜楚楚娇怜,薄唇轻撅:“夫人,宠我。”…… ================== 正文 ☆、001.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一) 玄铁炼制的黑色铁笼,被月光染上浓重冰寒,如婴孩般拳头粗的铁柱上,泛着血色光芒。 铁笼里静立的女子忽然动了动,神情散漫地望向铁柱,红色光芒引得琉璃般的眼珠子转动。 “那娘们没有骗我们,这里果真关了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身影融在月色中。 “可是……她很脏……可能……还……很臭……”另一个委屈地声音传入她耳畔。 垂眸,凝向自己身上,脏烂不堪的衣服摇摇欲坠,隐隐看出暗红之色,哪里还有当年红色嫁衣的影子,更遑论喜庆之气。 呵! “你一个臭乞丐,自己就臭的要人命,有女人让你玩就该谢天谢地了!”一个暴拳打过去,那委屈的乞丐嗷呜一声,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惊动外面的人。 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小心翼翼道:“那……那你帮我守着……可……可别……” “上个女人还这么啰嗦!胆小鬼!”背后又推了胆小鬼一把。 胆小鬼猫腰走近,见里面垂头散发的女人静立不动,双手拳握一把钥匙瑟缩地探向砖头大的黑锁,许是太过害怕,额头冒汗,费了好大劲才听得“咔哒”一声。 胆小鬼喜极,一脚跨进去,拽向暗红裙摆,露出大腿根部,只见那大腿深处有一条很深的疤痕,不时还有黄脓流出,而且里面有虫子蠕动! 干呕一声,胆小鬼突然定住,瞳孔放大,惊恐地望着那静立,一动都没动过的女人,突然倒地! 一双脏污地手从破碎的衣袖里伸出,伴随着“铿铿”地沉重声响,轻轻拍了拍腰间衣服破损的地方,碎乱的线头被抚顺,就着发白的地方重新挽起疙瘩,遮住宛如蜈蚣蔓延的粗大疤痕。 沉重铁链摩擦着手腕,双手笨重地提起链子,以此缓解摩擦带来的疼痛,缓缓垂在身侧。 夜风划过,凌乱的黑发被扬起,粘在睫毛上,睫毛小心翼翼地轻眨,嘴角兀地扬起讽刺,黑夜黑发,等到天亮了,黑发又会变白,这就是她爱上一个太初国的男人要付出的代价?琉璃眸子逐渐染上雾气。 呵! 整整一千零九十七天! 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曹玄逸! 抬眸,望向夜空,视线被发丝割裂,圆月支离破碎,一半银光,一半妖红。 清冷的银色洒落点点银光,照亮天际,银光冲破暗沉的血色边缘,鲜红妖艳,万物染上薄薄一层血色。 铁柱边缘血色渐浓,隔着血色紧盯远处被覆着浓重血色的黑影,靠于铁柱的脊背兀地挺直,眼皮轻合,瞬间圆睁,琉璃眸子淬毒,肮脏地脸上浮现杀意。 黑影走近,一身玫红群裳曝在夜色,不!不对!三年时间,她怎能忘了眼前女人! 太初国尊贵的郡主,霓裳。 只穿粉衣,只因显得俏皮可爱。 如今被月色覆了一层血色,错似玫红,俏丽容色刻了凉薄。 “咯咯咯!” 喉中发笑,混在寂静的夜色中甚为毛骨悚然。 郡主霓裳见倒在地上的乞丐,喉咙插着一枚银针,容颜扭曲:“贱人!” ☆、002.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二) 容颜扭曲:“贱人!” 尖锐刺耳! “真是动听之极啊!” 出口的话,粗噶破碎! “都成这副鬼样子了,竟然还想着勾引男人,连乞丐都不放过!” “咯咯……郡主一生不能碰触男人,这是在羡慕我么?” 说到她的痛处,指甲断裂,霓裳笑怒着:“复始,如狗般日日锁在这狭小的铁笼里三年,不能坐不能卧,只能站在这里,忍受烈日暴晒,忍受寒冰裹体,忍受饥渴难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怕是还不知道,曹玄逸是如何享受你给他谋的前程,自在快活,哈哈,都说最难消得美人恩,你如此情深意重,想不想知道,曹玄逸是如何消得美人恩的?” 美人?不,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又丑又脏的怪物! 琉璃眸子血红,如蛇口蜂针,射着凶光,浮出恶毒的狞笑,“总之不会消我的恩,与郡主同享!” “你!” 抬起的手停在脏污的容颜前,“真是晦气!把她扔进池塘洗干净!” 腕间的锁解开,被两壮汉押出铁笼,跨出铁笼的第一步,顿住,发出咯咯地笑声。 “你抬头看看,银光妖红均分圆月,我rì日欣赏,欣赏了足足三年,它无一丁点变化。咯咯,太初是被诅咒的国度,女人一生不能结婚生子,否则容颜枯老而亡,你爱他又如何?妖红不消,郡主一样老死宫中,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好的铁笼罢了,咯咯……” 两个壮汉见郡主狰狞了脸,忙拖着她走向池塘。 脏破的衣服从肩头滑落,露了一块肌肤,沁入凉气,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跌跌撞撞被拖着前行。 寒冬的池水结了层冰,身体破冰落入,划破肌肤,刺骨地寒气席卷全身。 虽早已习惯寒冷,这冻结成冰的寒水还是让她抽了凉气,灌了一肚子水,岔了呼吸。 头皮一痛,被人拽着头发提起,露出水面,来不及换气,又被压入水中,破碎地冰扎进额头,胸腔疼痛,无法呼吸。 “行了,别给弄死了,她还有用!”霓裳适时说道。 两壮汉立即把复始从水中捞出,扔在地上。 人早已晕了过去,衣不遮体,漏出大腿根处的疤痕,有虫子掉落旁边,两个大汉止不住干呕。 霓裳连忙撇开眼,捂住嘴巴。 “泼醒!” 一人起身拎了桶滚烫的热水,泼向倒在地上的复始,又是一桶冰水倒出,地上的人咳了水吐出。 “喂药!” 以咳嗽缓解疼痛的嘴被堵住,喉中又是一痛,有东西滑入腹中。 “复始,这可不是本郡主的意思,是你心爱的曹大人说,他在朝中的地位不保,急需相爷的庇佑,最后,只能献上你。” “所以,郡主就做了他一条传话的狗!” “啪——!” 一口血喷地,随水化开。 居高临下,霓裳笑道:“复始,接下来,本郡主可真想看看,你如何逞口舌之快?!” 招呼远处的两个丫环,道:“按曹大人的命令,帮她梳洗打扮,关入冰窖,封入冰中!” ☆、003.韶华为君嫁,青丝寸寸霜(三) 琉璃眸子暗沉,死气蹦出眼眶。 不!她不能死! “抓住她!”霓裳立即命令。 一个大汉直接箍住她身体,不给她逃离的机会,拖她离开。 霓裳欣赏着她狼狈模样,笑开怀:“放心,刚给你吃了药,足够你在冰中呆上四五天,不眠不休!哈哈!” 复始拼命挣扎,撕破喉咙吼道:“若我复始不死,定要你们以命偿还!” “曹玄逸!” 第一次,她凄厉吼出这个名字! 覆着仇恨、不甘、委屈,以及三年来的彷徨恐惧! 十年前,她在冰天雪地差点冻死,是他把她带回去,救了她一命。 后来,他说功成名就,风风光光地娶她为妻,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她甚为欣喜,为早日嫁给他,她利用了待她最亲的人,为他谋得如今从一品尚书之位,逼的那人远离。 六年过去,终于盼得了这一日。 却不想,成婚之日,青丝寸寸成霜,容颜枯老! 他砸下一纸休书,带了掌风,身体摔落在地,她一口血污了“通女干”二字。 换得他一鞭甩过,腰间腿上落了粗大丑陋的疤痕,以及三年囚禁! 韶华为君嫁! 韶华为君逝! 曹玄逸! 曹玄逸! “咯咯咯……” 泪水划过脸庞。 曹玄逸,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把我封入冰中,还特意留了维持呼吸的小空洞?!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华白,融入冰中。这就是太初的诅咒,让女人在大好的年华里,瞬间颓废成老妪。 体力逐渐消失,直至抽空了身体,虚弱地几乎无法承受身体四周的冰。 原来,天亮了。 一夜无眠。 走来几个人,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冰雕,白发苍苍地老妪,一身红衣,一对琉璃眸子流光溢彩,惊醒过来,忙用大块的红布包裹住。 红布覆盖在她四周的冰上,世界陷入黑暗。 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放下。 “相爷,这月,轮到微臣献上女子。” 耳边,是曹玄逸谄媚地声音。 因冰紧封了身体,动弹不得,心头的恨意,流向全身血液。 “大胆!这女子体型甚胖,必定丑陋无比,尚书大人竟敢污了相爷的眼!”大总管看那红布宽大,便认定是个又丑又胖的,鸭子般尖锐地嗓音指责道。 “微臣不敢,这是微臣耗费三年,辛苦为相爷寻来的,此女甚为奇特,白日,是白发苍苍的老妪,入夜,又成为容颜倾国的年轻女子。” 四周一片惊呼。 红布下,复始睁着淬了毒的琉璃眸子,牙关紧咬! “哦?竟如此奇特?”大总管确认。 “是的!”曹玄逸确定。 “那就让曹大人亲自为我们揭开红布,让我们开开眼界。”大总管见上座的人点头,才开了口。 被封在冰中复始变得异常恐惧。 不,她不要以这个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不要被当做怪物一样被看待! 曹玄逸!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如此恨你?! 眼前兀地亮起,眼眸惯性紧闭,四周异常安静。 “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女人。” ☆、004.华发成黑,容颜倾国(一) “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女人。” 慵懒邪魅地声音兀地响起,众人皆望向上首的丞相。 冰中紧闭的眸,因着这声嘲讽,睁圆了眸子。 上首镶有珍珠翡翠,用金子炼冶的宽大椅座内,斜卧着一碧色锦袍男子,金线滚边,腰间一根金色腰带,一枚玉佩悬挂其中。一只纤长地手支起头,黑色长发松松绾起,斜插一根翡翠簪,凤眼斜挑微眯,薄唇勾着邪恶地笑意。 她竟从他身上看到了王者气息! 他是……何夜?! 不!他不是! 何夜是温文尔雅。 眼前这个人,漫不经心散发着骇人的气息,虽有着同样的脸,但不得不说,这张脸,长在他身上,竟如此妖娆艳丽,无法用语言形容。 曹玄逸跪下,连忙解释道:“相爷,夕阳马上落山,她的容颜,也即将变化!” 复始惊住! 他竟是太初国恶贯满盈的奸相,萧何! 听说他是世袭相位,萧家满门忠烈,不想到了他这里,竟然控制帝王,霍乱朝政,意图谋篡皇位! “真有这么稀奇?” 说出的话,却是没有一丁点好奇。 汗水浸湿了曹玄逸的衣衫,跪着的身子一动不动。 一旁的霓裳暗自为曹玄逸捏了把汗。 太阳西下,红色的圆已被吞噬了大半。 众人盯着冰雕,上面折射道道彩色,似琉璃变幻,华发炫彩,甚是好看。 只是那枯老爬满褶皱的容颜,实在是,有碍观赏。 上首之人突然起身,金色滚边的黑靴慵懒地移动,走过台阶,怀抱暖炉,站在冰雕前。 濯黑的凤眼凝着她苍老的容颜,很丑。 但是,那双琉璃眸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忘了六年的女人! 细长地纤手打开暖炉,伸出掌心,大总管忙递上金色镂空的镊子。 他从暖炉捏出还在发红的细碳,认真地塞在冰雕打的孔中,一颗一颗,小心翼翼,直到把所有的孔都塞满,才住了手。 满意勾唇。 曹玄逸一惊,心头害怕,惊恐地看着冰中的复始。 复始惊恐的神色,逐渐变的讶异。 这碳竟无烟,还散发出好闻地香气,让她精神大作,提醒神脑。 她看着眼前的冰在慢慢消融,身体也渐渐发暖,眼眶兀地一热,拼命睁大,瞪着眼前的人。 “这余国进贡的金丝碳可真是好,本相早就想找人试试了,没想到曹大人如此懂本相的心。” 琉璃眸子清亮。 她怎会错把他认做何夜? 夕阳缓慢从地平线消失,天色覆上一层黑纱,冰雕融化,化了一滩水。 长时间站立的身体已经成了习惯,她直挺身子,毫无动作。 脚边跪着的曹玄逸依然跪着,湿了大半个衣衫。 眼前的萧何亦站在水中,怀抱着大总管重新端来的暖炉。 微风袭来,苍白的长发吹乱,粘在碧色锦袍上,随风摇曳。 他突然伸出左手,缓缓抬起,掌心贴着她冰凉脸庞。 ☆、005.华发成黑,容颜倾国(二) 温热流窜全身,她才肯定,长久冰封的身子,得到了解脱。 琉璃眸子兀地轻眨,一滴清泪挤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在纤长的手掌中,隐匿不见。 她看到黏在他碧色锦袍上的华发渐渐变黑,又被风吹乱贴在他脸上,与他黑发相交。 濯黑的眸一惊,右手怀抱的暖炉落地。 “滋——” 水渍进入暖炉,化了烟飘出。 手掌下,一道道凹凸的皱纹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但眼前的人,刚从冰中出来,却还有力气直挺站在这里,丝毫不因寒冷侵蚀而恍惚了意志。 琉璃眸中的恨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女人,甚合他意。 夕阳坠落,他看着眼前白发老妪,随着夕阳完全隐没地平线,那头花白长发渐渐成黑,被风吹乱,瘙痒着他脸颊,惊讶眨眼,凹凸不平的皱纹渐渐趋于平滑。 掌心下,皱纹消失不见,一片细腻平滑。 紧凝眼前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一身红衣,外裹妖艳红纱,映着眉间一粒朱砂,妖娆媚人。琉璃的眸,迷离散乱,含着丝丝蕴气。 倾国倾城。 复始! 竟是你! 暖炉从手中滑落,撤了左手,转身,一步步拾阶而上。 容颜在他掌心倾城,华发成黑。 他邪魅勾唇:“可惜,本相不碰外族女子。” 暖炉溅了曹玄逸一身水渍,如梦初醒,伏身,“相爷恕罪,微臣并不知她是外族女子。” 这话,惹地复始心中一笑。 萧何眯了眸,“哦?既如此,不知者无罪,曹大人起吧。” 曹玄逸擦拭额头的汗,双腿冻地毫无知觉,站起时身子一晃,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扶住,搀扶走向座位。 又道:“曹大人走时,记得把自己的东西带走。” 他的话意有所指,眸光垂下把玩手中酒杯。 曹玄逸又是一阵虚晃。 “小女子复始,愿意留在相爷身边,随相爷差使。” 粗噶地音色荡在空气中,把玩着酒杯的手顿住,又极快地转动起来。 抬眸,见红衣女子双膝跪于水中,柔顺垂眸,一双柔荑轻放腿上,手指微微颤栗。 “随本相差使?”他重复,呵地一笑:“整个太初都是本相的,随本相差使的人满大街都是,就连那阿猫阿狗,都供本相随意差使,你说,你一个弱女子,能比的过阿猫还是阿狗?” 仰头,琉璃眸子夹着刺骨的寒意,粗噶地音色再次破口而出: “阿猫阿狗饿极了会咬人,满大街的人被关三年,风吹雨打,暴晒受冻,不吃不喝,早已化了白骨!” “咚!” 曹玄逸手中的杯子掉落在桌上,酒洒了一桌。 萧何放下酒杯,身体慵懒斜靠,凤眼微眯,怒道:“曹大人莫不是刚刚冻着了,还不快奉上暖炉!” 小太监连忙递上,斜了眼跪在水中的红衣女子,身影挺拔,一如当年,倔强地让人无可奈何。 ☆、006.眉间,那一点朱砂(一) “本相自不会饿了为本相做事的阿猫阿狗,不过……”他话语一顿,斜睨坐在那里神色恍惚的曹玄逸,笑道:“三年风吹雨打,暴晒受冻,不吃不喝……。” 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选择。 碧绿身影起身,重又走下台阶,在复始身侧停住,视线敛下,红衣一身倔傲! 甩袖,离开。 朝臣见相爷一身怒气离开,眉头紧皱,无可奈何地望向大总管,“那下个月……” 大总管拍拍衣袖,跨出一步,斜睨红色身影,“就看这位姑娘了。” 朝臣纷纷看向依然跪在地的女子,容颜绝美,琉璃眸子望向前方。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递给曹玄逸暖炉的小太监走来,“姑娘,随奴才走吧。” 众人一喜,一涌而散。 曹玄逸心口哽着的一口气再也舒不出来。 复始缓缓站起,轻抚大腿根侧的手垂落两边,转身,见小太监已走,连忙追了上。 夜灯亮起,照亮皇宫每个角落,琉璃瓦,青石路,错综复杂地道路,不时有侍卫巡逻,守卫相当森严。 随在身后的复始,透过层层树枝望向夜空那轮明月,琉璃眸子瞬间微眯。 妖红好似少了一点点…… 又细看了许久,的确。 也仅仅少了一点点而已! “姑娘,在看什么?”小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学着她仰望着夜空。 “义沙?”复始惊呼。 小太监收了视线,疑惑地看着复始,道:“姑娘,奴才小安子。” “小安子?” 复始凝着他,的确,除了相同的五官与身高,没有相似之处。 最起码,义沙是何夜的随从,绝不是说话尖声细语,娘声娘气地太监。 但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两与她个有关系的人,除非…… “姑娘,相爷吩咐,今晚你值夜。” 这才发觉,他们已经站在一座宫殿前,奢华,却冷清。 “圣始殿。” “这是相爷在宫内的寝宫,相爷会在宫中小住几日。”小安子解释道。 复始点头。 “相爷吩咐,姑娘值夜时,只需在门外守着,里面不需要姑娘伺候。” 点头。 小安子嘴唇蠕动,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复始在门口站定,屋里暗黑一片,似乎是没人。 一手轻抚过大腿处,不待她有动作,就见有人走来,一身碧绿锦袍的萧何,后面,是个背着药箱的女官。 双腿微屈,行了奴婢的礼。 “把屋子里的灯点上。” 进屋,打着火石,点上离门框最近的灯,移开步伐,抬手,点亮,再移开步伐,抬手,点亮,直至殿内所有的灯火点亮。 萧何慵懒倚着门框,凝着复始的一举一动,眸色认真,直至她乖巧站在一旁,才懒懒开口:“给她看看身上的伤。” 女官讶异。 丞相看病,可从来不去请女官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 而且,还是丞相爷亲自去太医院,请她过来的。 - - - 题外话 - - - 喜欢要放在自己的书架哦~更新会有提醒~~么么哒~~ ☆、007.眉间,那一点朱砂(二) 据她所知,这可是第一次,丞相大人去关心一个女人。 以往的那些妾,就算死了,也没听过相爷有任何情绪。 看向复始的神色变的尊敬,恭敬询问:“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复始望向萧何,见他一脸冷色,轻声道:“只是有些发热。”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女官走向复始。 复始退后一步,拒绝:“奴婢无大碍。” “既是本相的人,就要知道,你的命也是本相的!”萧何冷声警告。 垂眸,她恭顺道:“奴婢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劳烦相爷操心。” 他眸底暴风雨骤起,上前就把她摔在一旁的软榻上,一手粗暴扯裂她的裙摆,拽掉里裤,钳制她的手忽然顿住,脸上的冷色渐渐被怒气替代,“过来!” 女官一哆嗦,立马上前,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一滞,瞬间反应过来,抱着药箱放在地上,寻找东西。 复始直觉下身一凉,回神,见他手中抓着被扯裂的白色里裤,咬牙,别开脸。 脸上一痛,白色里裤滑下,萧何朝门口走去。 “姑娘,这伤口,应该已经几年没处理了,一直在腐烂扩大,长了虫子,我需要先把这些腐肉割掉,等慢慢长出新肉就好了,只是……估计要留疤了。”女官小心翼翼道。 复始点头。 “会很痛。”女官提醒。 “无妨。” 女官见此,便把刀放在火上烤…… 腐烂一点点被挖掉,又涂了新药,女官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复始,见她额上挂着些许汗珠。 原来,她还是知道痛的。 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个被相爷另眼相看的女子,究竟经历过什么。 能三年不医治伤口,任由它腐烂扩散,流脓生虫,甚至几乎要扩散到女人的那处。 就连生生地挖掉腐肉,流血,她都不吭一声,甚至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好似不是自己的腿。 “谢谢你。”因疼痛,说出的话异常颤抖。 “你该谢相爷,是相爷亲自请我过来的。”女官解释,开始整理自己的药箱。 “他……” “我再给你开些药,治疗喉咙的。”女官说道,提着药箱离开。 片刻,复始刚要站起来,又见女官从门外走进,疾步走过来,神色带有疑惑。 复始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女官站定她面前,细致观察她的脸,才道:“我以为,你额头点了朱砂。” 复始一怔,这才想起,被扔进池塘时,冰扎破了额头,早就已经不痛了。 女官又帮她清理额头,缠上白布,确定没了别的伤口才离开。 复始忍住疼痛,眼前发黑,明明痛的都要昏过去,却仍逞强地用胳膊支撑软榻,晃悠地站起来。 “你是要在本相面前逞威风,还是在违背本相的话?” 抬头,见萧何站在门边,淡无表情。 “今晚是奴婢守夜。”她乖巧答道。 怒气瞬间勃发,“守夜?你是想死在本相门口,给本相添晦气?” ☆、008.不想死 怒气瞬间勃发,“守夜?你是想死在本相门口,给本相添晦气?” “奴婢不敢。” “不敢?那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手里拿着破碎地里裤,双腿在红纱下若隐若现,甚至清晰看见包裹住伤口的白布渐渐被血色染红。 “奴婢只是怕污了相爷的地,奴婢去外面呆着。” “滚出去!”手中的东西甩向她,身影一转,进了内殿。 复始惯性接住,这才发现,是一套质地上好的紫色裙衫,复又看向前方人影消失的方向,双手把衣服理整齐,放于软榻,缓慢走了出去。 早已习惯站立,只是没有了铁链的沉重,似乎有些不自在。 苍白的嘴角扯开一抹讽刺,天已蒙蒙亮。 “你是谁,怎会在这?”端水的丫环见宫殿门口站着个绝色美人,脸色苍白,额头受伤,头发覆了一层霜,一看就是在这站了一夜的。 “相爷吩咐,让我在这守夜。” “守夜?” 丫环十分惊讶,相爷可是有个规定,没有他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宫殿,更别说是守夜了。 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下摆凌乱,里裤也有些…… 难道是昨个曹大人献给相爷的妾? 这还是第一次见相爷把百官献上的妾轰出宫殿,还罚站了一晚上。 眼神,不由地轻蔑。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 “奴婢参见相爷。”丫环恭敬道。 手中一沉,见端着的盆中,多了一套紫色衣衫,那料子,她见皇后娘娘穿过,是外使进贡的上好蚕丝,听说这种料子,世间少有,而这鲜亮的紫色,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扔了!” 丫环端水盆的手握紧,背又弯了少许,语气惶恐:“是!”恭敬退了出去。 萧何看向复始,一身孤高,明明忍受不住,还要逞强。 “你可知,曹大人把你献给本相,是以什么名义?” 神色淡淡,靠于门框,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撇向大腿流血之处。 握紧拳头,指甲刺进肉里,清醒了脑子,道:“相爷每月都会纳一妾室,她们都由百官轮流奉上。” “你又可知,本相那些妾室的结局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臭名昭著的奸相萧何,一提他的名字,小孩便立即停了啼哭。 听说他的第一个妾,因为双眸尤为漂亮,被他挖了眸,移给了爱宠。 他的第二个妾,因为有喜欢的人,不愿做他的妾,被他挖了心,裹进了树干。 第三个妾,因为跳舞时候崴了脚,扰了他兴趣,被砍了双腿。 …… 她说:“死。” 凤眸眯起,凌厉地视线看向天际,“如此,你就该好好听本相的话,或许本相可以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天逐渐亮起,复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开始虚弱,几乎承受不住腿上的伤口。 牙齿咬地咯蹦响,努力凝着眼前的人。 慵懒邪肆,睥睨万物,嘴角始终挂着的一抹笑意,生生地让人背脊发凉。 “奴婢不想死。” - - - 题外话 - - - 动动小手指,收入书架吧~~ ☆、009.做太初最尊贵的女人 三年了,老天都没收走她,三年后,她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能轻易死去?! “奴婢不做相爷的妾,甘愿为奴为婢。” 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停留在她受伤的腿上,冷笑道:“为奴,你还不够资格,为婢,一个不够爱惜自己的,如何伺候好主子。” 话锋一转,道:“本相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一,做本相的影子,永远不出现在人前;二,做本相的杀手,听本相的吩咐。” 影子?一个不出现人前的影子,如何报仇? 杀手?一个只为报仇而活的女人,也许,是个好的机会。 只是,都不是好的选择。 见她不说话,冷笑:“很难抉择?” 她摇头,望着天际一抹红光,苍白的唇愈发透亮,琉璃眸子愈加坚定。 扬唇,字字清晰:“我要做太初国最尊贵的女人!” 萧何身子猛然一僵,靠于门框的身子停止,濯黑的眸暴风骤雨凝聚,“你想做皇后?” 天际刹那间被橘红覆盖,照亮大地,拉长了红色身影。 她猛然转身,背对萧何。 萧何只来及看见那苍白透亮的脸爬满了痛苦的神色,眼前就被白色的华发覆盖,下一刻,红色身影摇摇欲坠。 “嘭——” 坠落在地,华发散了一地。 “太初是个被诅咒的过度,我生做太初人,自是不能娶本族女子,复始,太初的女人都被诅咒,一生不能嫁人生子,否则容颜枯老,渐渐衰老而亡,所以你自是不必担心争风吃醋这一说。” “可我也知道,太初男人若抛弃了外族女子,受诅咒的就是外族女子,一样容颜枯老而亡。” “所以我更要疼惜你爱护你,怎会舍得把太初的诅咒带到你身上!” “复始,我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一心一意,绝不让你受这无妄的伤害。” “不要害怕,复始,全身心地交给我,不要害怕。” “复始,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一方红丈,一只红烛,泪坠,她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了身上之人。 往事浮现眼前,她看着自己迷恋着曹玄逸,追随着曹玄逸,她的韶华之年,从没有离开过他,眼里心里,时时刻刻,都是他的影子。 “不过是被玩弄过的女人。” 画面一转,碧绿锦袍睥睨万物,声音淡然,嘲讽她的伤痛! 仇恨蔓延,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 “如何?怎么还没醒?” 这声音异常熟悉,轻轻柔柔,却尤为担忧焦急。 “她被喂了宫廷禁药,无眠。无眠知道吧,五天五夜无法入睡,最后虚弱而亡。不过有本公子天下无人能及的医术,这段时间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我的丞相大人,您要本公子说几次才能记在心上,她如今只是太累了,太累了!” 一身白衣公子,眉目清秀,五官甚为好看,看似温文儒雅,说到自己的医术,甚为自恋地裂开唇,转到萧何身上,又是一幅没救的表情。 - - - 题外话 - - - 求收!求收!各种求!亲爱哒们,放心入坑,坑品保证,很肥很嫩不咯牙!!!么么哒! ☆、010.这是重口味 “她可是别人不要的女人,虽然三年没有死掉,但是看她脉象,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苏岂提醒萧何。 “还有多久?”萧何凝着床上痛苦皱眉,发着虚汗的复始,担忧问道。 苏岂伸出食指,道:“最多。” 萧何问:“一年?” 苏岂食指弯曲,来回晃晃。 “我知道了。” 见他拿起湿巾,一幅温柔溺死人的样子,认真而小心地给床上的枯老容颜擦拭着汗珠,苏岂浑身鸡皮疙瘩突起,这是赤.裸.裸地重口味啊! 迷迷糊糊,她听见一年,知道了,终抵不住黑暗,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见床边站了一个白衣男子,靠着床柱斜站着,头有节奏地下垂,吧唧下嘴巴,寻着柱子靠着,一会儿开始摇头晃脑,甚为好笑。 许是笑声惊动了床边的男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双琉璃的眸子,闪着他见过的最亮光芒,一双眼睛笑地如月牙好看,细腻地肌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脑袋突然蹦出这句话,吓地他跳离了一丈之外。 这可是奸相大人的女人! “怪不得,有人那么心疼。” 苏岂的远离,让她神色黯然。 她,定是十分吓人吧。 黑影压近,她回头,见他又走到她身边,替她把脉。 见他脸色一喜,就听他说:“本公子的医术,果真强悍,这太初的禁药,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的解了,哈哈。” 仰头狂笑顿停,见复始直勾勾地瞧着他,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委屈道:“我因为医术高超,被奸相以妻儿胁迫,让我这段时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以此来解你身上的毒。” 吸吸鼻子,见复始皱了眉,再接再厉道:“现在你的毒也解了,你身上的伤也愈合了,虽然留了疤,不过有我研制的药,绝对一点疤不留。”说到这里,又是得意起来。 脸上顿时又爬满委屈,“可是那奸相,竟然胁迫我要等到你的疤好了才肯放我的妻儿,姑娘,你一定要帮我求求情啊,我儿子,才刚刚满月。” 耳朵一动,立马站在床边,对复始小声道:“奸相来了。” 萧何进来,就觉得不对劲。 凤眸微眯,凌光射向苏岂,苏岂一颤,站地更直了。 见床上的人睁着眼睛,收了视线,缓步朝床边走来,坐下,随手从袖里掏出锦帕,一如之前帮她擦着额头的细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双眼圆睁,双手握住萧何的双手,止了他的动作,琉璃眸子紧紧凝着手中碧绿锦帕。 帕子和他身上的颜色一样,只是料子,质地更加柔软,露出的一角,赫然有金线绣成的一个“何”字,落笔之处,少了最后一钩,那道竖,反被拉的过长,烛火下闪着金色光泽。 萧何见她反应,立刻抽出了手,把帕子藏在了怀里。 “何夜?”复始不确信地喊道。 ☆、011.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想吃荷叶莲子羹?”萧何反问。 她摇头。“来人,做一份荷叶莲子羹端来!”萧何朝外吩咐道。 苏岂捂住嘴巴,忍住笑意。 果真不愧是奸相。 复始瞪着他,缓缓道:“相爷,听说你抢了别人的妻子,硬是霸占为妾,还抢了别人家孩子作威胁。” 苏岂眼角一抽。 萧何视线有意无意瞥向站着笔直的苏岂,挑眉道:“既是有孩子的女人,定是外族女子了,本相说过,不碰外族女子。” 复始忽而想起,那次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但是,他竟知道她是外族人。 又听他道:“不过倒是听说,苏大神医,前段时间抢了一个外族女子,非要霸着人家的孩子,逼着小小孩子叫自己爹地,结果小孩子不愿意,你猜怎么着?” 这话,是问向复始。 他突然地问话,让她反应不及,本能答道:“吊打一顿。” “哈哈!” 萧何突然笑了。 复始却是望着他发呆。 这一笑,敛了周身气势,微眯地凤眼敛了探究与犀利,脸上棱角平滑了些许,整个人温文尔雅。 一如当年的何夜。 “苏岂,本相当初就说,你这惩罚太过俗气,不如交给本相,不出十天,你让他喊你爷爷他都不敢不从!” 最后几字,从牙缝蹦出。 凤眸微眯。 苏岂听不下去了,有关他儿子的问题,更是他尊严的问题,怒道:“他妈是我媳妇儿,他是我儿子,我让他喊我爷爷作甚?!” “一帮奸诈小人!” 话飘在空中,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这时,丫环端来荷叶莲子羹,萧何遣走了丫环,亲自端过。 “他是苏岂,太初最有名的神医。”萧何这才解释道。 复始点头,她知道这个人,听说死人他也能起死回生。 “听闻,他曾经医治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枯老的容颜恢复了青春?”复始认真凝着萧何,问道。 听她带着无限希望的语气,萧何拨弄勺子的手一顿,点头。 复始猛然起身,抓住他的双手,急切问道:“如何医治?” 滚烫的莲子羹泼了他一手,另一手接过,若无其事地放在旁边桌子上,凤眸顺着她的柔荑紧黏焦急地容颜之上,已恢复血色的容颜,与眉间红色的疤痕异常和谐,薄纱覆在身上若隐若现,妖艳动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纤长地指尖划过细眉,描过脸庞轮廓,“复始,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薄唇勾起,“既是曹大人送过来的女人,本相总该给些面子。” 柔荑缓缓松开,焦急地神色被防备之色替代,覆着薄纱的身子向后缩了缩。 萧何呵地一笑。 “三年前,你与曹大人成婚,成婚前一晚,曹大人曾来找过本相。” 见她眸光渐渐覆上仇恨光芒,带着蛊惑地音色,他轻声问道:“复始,想不想知道他来找本相做什么?” “他……做什么?” “曹大人问本相,可有听说过一个叫复始的女子?” - - - 题外话 - - - 亲爱哒们,再给力点,收进书架,咱滴萧冷美人等您打包带走呢~~~~ ☆、012.不愿亏欠了相爷 复始睁圆了眸。 “曹大人说,本相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为了叫做复始的女子,可以放弃生命的人。” 复始问:“他说谁?” “曹大人可没有告诉本相,但曹大人说,那女子亏欠过那人,若是本相是那人,他愿意为本相寻来。” “你……” “可本相不认识那个女人,自是不需要承曹大人的情。” 复始怔住,原来,在成婚之前,曹玄逸已经计划了一切,连那铁笼,也是专为她打造。 她呵然一笑:“亏欠?” 曹玄逸的心思藏的那么深,当年竟然派人跟踪她,是信不过吧! “如此看来曹大人还是很关心你的。” “所以,你才知道,我叫复始,是外族女子?”她说出心中的疑惑。 萧何点头,道:“既然不愿委身与本相,还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 “曹大人也不是无情之人,再者,你与他已有夫妻之实,若重新回到他身边,再辅以苏岂的药,这容颜,自会恢复。” 她摇头。 萧何以为她担心曹玄逸不接纳她,道:“本相帮你下道圣旨,曹大人自是不敢违抗。” “奴婢不愿亏欠了相爷。”她拒绝。 一生只亏欠一人,就已经补偿不起了,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臭名昭彰的奸相萧何。 “你最好考虑清楚,这是唯一一次机会,明日这个时间,告诉本相你的决定!” 起身离开。 只是,若无相欠,怎会相遇? 既是相遇,又哪能撇的清? 凝着他离去的背影,原本在心头愈发坚定的心,慢慢动摇。 他,真的不是何夜? 可是,为何还有一个与义沙长的相像的小安子? 头愈发沉重,缓缓睡了过去。 太阳穿过窗户,光影相交,进入空荡的殿内,缓缓探向床上安睡的人,照在白色的长发之上,照亮了爬满枯藤的苍老容颜。 眼前刺亮,复始幽幽转醒,外面太阳早已日上三竿。 “笃笃笃——” “姑娘,您醒了吗?”画棋敲门。 “进来吧。”复始起身靠在床头。 画棋走来,望向坐在床上的复始,花白的长发,枯老的容颜,已是习以为常,:“姑娘,奴婢唤作画棋,以后伺候您,这里有几套衣服,您喜欢哪件?” 见画棋又忙着给她端水,连忙阻止:“画棋,我也是奴婢。” “姑娘说笑了,相爷吩咐过,让奴婢伺候好您。” “可我,不想出去。”垂眸,看着满是褶皱的双手,使不上多少力气。 画棋停了手中的动作,“姑娘,人有生老病死,终究要渐渐老去,您在人生最美丽的时候,容颜衰老,自是无法接受,但姑娘可以想想,若您是在岁月中逐渐变老,是不是就没有如此痛苦厌恶。” 复始这才细望画棋,约摸二十左右,周身浮着淡淡地柔和,不禁让人亲近。 “谢谢你。” “姑娘千万别,这是奴婢该做的,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相爷等着与您一起吃饭呢。” “等我?” ☆、013.记住,自己是个公的! “等我?” 画棋点头。 “你刚说,这里是丞相府?” 这才反应过来画棋刚才的话,凝向床侧斜勾的红色账幔,覆了一层金色,顺着光亮看过去,格盘格窗紧闭,射.入道道阳光,斑影交错,刺了双眼,别开,才发现,这个卧房太过空荡,除了一张梨花圆桌,梳妆台,什么都没有。 “姑娘昏迷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 复始神情一滞。 听说,他每月必纳一妾,均由朝臣轮流奉上。 问道:“今天,又是百官献上女子的日子?” “是。”画棋应道。 复始所在的院子是东苑,位于丞相府的东边,现在要去的,是正厅,在相府前院,萧何用饭的地方。 丞相府已存在百年,有些许陈旧之感,脚下的青石板路已覆了些许青苔,蔓延在悠长小径上,前方不时有路口出现,错综复杂,石子漫成甬路,再经过曲折游廊,左手边的门敞开着。 约摸一盏茶功夫,两人才到。 萧何已经坐在了主位上,而他身前,宽大的长桌子上,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呲牙咧嘴对着他。 “相爷。”复始喊道。 就见火狐转了头,往向她。 复始一惊,那双眸,沁水含泪,莹莹望向她,甚为可怜的样子。 心念一动。 听闻,萧何的第一个妾被挖了双眸,听说当时他的爱宠是个盲的,就把那双漂亮的眸移给了爱宠,难道就是这火狐? 越看,这双眸越像人的眼睛,似是会说话。 下一刻,肩头一重,只见这火狐落在她肩膀,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下来!”萧何冷冽命令。 火狐一顿,嗷呜一声,不舍地离开复始肩头,落在地上又围着她转了两圈,这才依依不舍地缓缓走向萧何。 萧何抱起它,重又放在桌上,一掌拍在它头,“记住,自个是个公的!” 火狐又是嗷呜一声,垂头撕咬着面前盘子里的肉,异常凶狠。 复始差点笑出来,被口水一呛,咳了两声。 萧何抬头,凝着他身上的紫色貂毛披风,语气温和:“坐这边。” 是他的右侧。 复始乖巧落座,许是躺了一个月,这一点的路程,竟然浑身乏力。 画棋端了药汤放在她面前,“姑娘,这是治嗓子的药。” 复始端起一口喝完。 萧何望着空了的药碗一怔,片刻讶异后,端起桌上的水杯递过去,不带感情道:“漱口。” 复始因他亲自端水而失神,又在他催促下慢慢伸手,双手捧住,水温刚刚好,放在唇边,有股淡淡的蜂蜜味。口中含了一会儿,才吐在了画棋端的盆中。 口中药味淡了许多,“谢谢。” 又听萧何开口:“一会儿,你陪我去宫中。” 手一松,筷子掉落在地,画棋上前换了双新的筷子,捡起地上的筷子退了出去。 萧何只是淡然一撇,继续优雅吃饭。 ☆、014.把她下巴给本相卸了! 而自吃完饭,火狐就围着她不愿离开,复始无奈看向萧何,见他视若无睹离开,便抱起它来到了凉亭,坐在画棋为她准备的软垫之上。 寒冷的冬日异常萧索,万物似停止生长。唯有绵延至另一院子的绿长青,点缀了生机,这天变幻莫测,刚刚还是太阳当空照,这会儿竟下起了雪,片刻功夫,地上就被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火狐似乎很高兴,挣脱了怀抱,在地上乱蹦跶,不时转头看向复始,嗷呜两声,似在讨好,只是那双含着泪水的狐狸眼,总会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很是错乱,又特别搞笑。 “红颜,我们该回去了!”复始喊道。 明明是个公的,却取了个母的名字。 火狐看看复始,再仰头看着飘雪的天空,耷拉着耳朵,走向复始。 复始弯腰抱起它,刚转身,就见萧何撑着一把翠竹描绘的油纸伞站在凉亭之外。 “走吧。” 他的声音异常好听。 翠竹点缀的油纸伞下,熟悉地容颜让她想起了何夜,每逢下雨下雪,总是会静静站在一侧,等着她转身发现她。 而凉亭下,早已没了画棋的身影。 一把油纸伞下,一紫一碧,双双离去,留下两行平行的脚印。 前方走来一个头扎两圆髻的小丫环,停在两人前方,福身道:“相爷,老夫人,马车备好了。” 复始因她的称呼别开了脸,试图挡住自己苍老的容颜。 “你说什么?!”萧何冷声质问,语气缓慢。 丫环砰地跪在雪地,牙齿打颤,她说错话了吗? 远处的管家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相爷?” 见萧何脸色阴沉,身旁的复始又垂头侧脸,脸色极差,急忙问丫环,“做什么惹怒主子了?” 丫环眼含泪光,只摇头,哽咽道:“奴婢只是说,相爷,老夫人……” 话还没说完,被萧何打断:“风!” 话刚落,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兀地出现在萧何面前,他是萧何的暗影风!。 “把她下巴给本相卸了?” 丫环极为恐惧,进来之前就听说相爷冷清残暴,可她却抱着一份希望,小心做事就没事的,毕竟这里的工钱极为可观的。而刚刚,她真的没走说错什么,能得到相爷亲自撑伞,又是年迈的老妪,穿着华贵,气质又佳,应是老夫人无疑……不! 她突然惊恐摇头,磕头饶命:“相爷,奴婢初入太初,又是刚开相府,请相爷饶奴婢一命!” 她怎么就忘了太初的诅咒,这个女人,怕是相爷的女人! “卸!”萧何不为所动,命令道。 复始刚要说话,就被萧何揽在怀里,脸被埋在他温热的胸膛。 “啊!” 凄厉惨叫传入她耳朵。 萧何放开她,丫环总管还有暗影已经不见,地上杂乱的脚印也已被雪覆盖。 原来,关于萧何残暴的传言不假。 ☆、015.相爷进宫,还带了个老妪 马车内,白色毛毯铺盖,空间很大,萧何侧卧,从中间矮桌的抽屉里拿了本书看起来。 复始抱着火狐安静坐在一侧。 马车缓慢驶入皇宫,继续前行,许久才停下,萧何只留了一句话“在这等会儿”下车离开。 复始望去,前方高阶上去,是座挂着金色‘御书房’牌匾的宫殿,原来是去见皇上。 百无聊赖,复始披上披风,抱着火狐下马车,车帘刚掀开,火狐就挣脱她的怀抱,跳下马车,瞬间窜的没了踪影,复始连忙跳下马车,追了过去。 “你是谁?竟敢在御花园随意走动!” 低头寻找火狐的复始抬头,是身着宫女服饰,头扎两个圆髻的宫女。 “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红色的狐狸?”复始问道。 “那是相爷的爱宠,你找它做什么?”宫女看着眼前的老妪,防备问道。 复始低眉顺眼道:“相爷刚来宫中,让我看着它,但它突然跑了,若是找不回来,怕是相爷知道该怒了。” 宫女仔细打量复始许久,确认没有危险,才开口:“随奴婢来吧。” 一座四方挑角凉亭,凉亭之下,有两女子相对而坐,约莫都是十八年华,一女子,身着金凤披风,头戴金凤步摇,发间斜插金凤簪,双眉若柳,黑眸中夹着疏离之色,手捧暖炉,端的雍容华贵。 既在御花园里,又穿着如此尊贵,满身以凤为式的装饰,非皇后许涵惠莫属。 就听宫女恭敬道:“皇后娘娘,这位在找红颜,说是相爷刚刚进宫了。” 皇后盈盈起身,身边宫女忙上前整理披风,走至复始面前,苍老容颜,银色白发,双眸熠熠生辉,却不像外表这个年岁之人,安静站立,头恭敬地微垂,却有种桀骜不驯,视线兀地顿在复始紫色披风之上,这布料,是上个月皇上赏给丞相的齐丝锦,太初一年才出一匹,都给了丞相,如今,却是穿在了这个看上去七十岁的年迈之人。 疑惑问道:“哦?相爷进宫,还带了个老妪?” 身着玫红披风的许贵妃站起,走到皇后身侧,解释道:“这位,应该是曹大人上个月献给相爷的女子。” 皇后额头皱起。 片刻伸手指向右侧,道:“红颜,向那边跑去了。” “谢皇后娘娘。”复始行礼,顺着那方向去了。 “娘娘?”许贵妃担忧喊道。 皇后斜睨一眼,许贵妃立马闭了嘴。 复始按照皇后指的方向一路走下去,除了光秃秃地树干,并没有火狐的影子,“红颜!” 悉悉索索的声音隐隐传来,回头四望,又什么都没有。 四周,除了树,就是树,脚下,是败落的叶子。 迷路了。 脚下突然一动,不待她抬脚,整个人就被拱了起来,身体失重,本能地环抱住身下的东西,滑腻感让她心头一阵颤栗,眼前,一片白。 扭头,“啊——!” 是张到极致的猩红血口! - - - 题外话 - - - 谢谢亲们的荷包与鲜花,么么哒~~~你们做好事都不留名哒~~ ☆、016.再遇霓裳 猩红血口大张,分叉的蛇信子不停朝她脸部袭来,吓地她忙把脸埋在了蟒蛇身上。 蛇信子呲呲地声音不断在耳旁响起,复始觉得,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身体一点点向下滑,可那猩红血口喷出的热气,一直随着她。 “嗷呜——” 是火狐。 手下突地打滑,身体急速坠落,惊恐地闭上双眼。 身下一软,猛然睁眼,竟然是蟒蛇的身上。 而蟒蛇正在移动,匍匐着向火狐方向而去,正欲张口,却见火狐把嘴里的草药放下,后退了两步。 蟒蛇一个蛇信子卷进肚子里,这才缓缓把复始放下,瞠圆的黑色眼珠子打量着复始,吐出蛇信子舔了她的脸庞,然后整个身躯俯卧在地,似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火狐咬着她的裙摆,向后拽去,示意离开。 复始叹气,“我不认识路,你带路吧。” 火狐听话地在前面领路。 刚走出树林,就遇见了身着粉衣的霓裳,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朝着着御花园方向走去,笑闹不停。 复始定住脚步的同时,霓裳亦是站立不动,嘈杂一片的宫女闭声望向复始。 “郡主,您认识这老妪?”一宫女问道。 霓裳望着复始,周身气息恬静,虽是迟暮之人,却雍容大雅,见到她亦是卑不亢,这种感觉,隐隐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摇头道:“不认识。” 复始呵地一笑。 三年来,这是第一次自己以这幅容颜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怎会认出自己? “郡主快走吧,不知道今日陈学士会献上什么美人?”那宫女又催促道。 霓裳点头,向前走去。 复始刚要跨步,就听霓裳道:“你是复始。” 语气肯定。 “要不是雪儿刚刚提到献美人一事,本郡主还真是没想起来,哈哈,本郡主怎能忘了你这如此让人嫌弃的模样!” 只见霓裳拐了方向,向自己走过来,眼里全是嘲讽得意之色。 她听见有个宫女笑道:“原来她就是曹大人献上的美人啊,没想到一个月了,她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火狐跳上复始肩膀,冲着那宫女呲牙咧嘴! “红颜!” 霓裳惊呼。 这震惊,是因为萧何的爱宠竟然与复始如此亲昵。 谁不知,这东西除了萧何,从来趾高气昂的很,碰一下都炸毛,现在竟然还为复始出气! “果真是贱人!连只公狐狸都不放过!”霓裳轻蔑道。 复始还没来得及开口,火狐就先一步,跳到霓裳头上,一阵乱挠,瞬间,黑发如鸡窝。 霓裳抽出粉色长鞭,火狐一个激灵,反应敏捷,在鞭子挥过来前,重又跳回复始肩头。 长鞭直接抽向复始,复始一个退后躲过,却是额头冒汗。 她虽有武功,可白日里,随着身体的衰老而无法使用。 霓裳再次挥鞭,却被一个贴身宫女竹青拦住,附在她耳旁道:“郡主,千万别冲动,您看她的衣服!” ☆、017.针刑伺候 挥在半空的长鞭,划过弧度,软在了霓裳脚旁。 另一头,紧攒在霓裳手中。 霓裳随着竹青视线望去,紫色布料泛着浅浅金光,里面加了金线,这是一年才出一匹,皇上赐给丞相的齐丝锦! 竟然……萧何竟然给了她! 竹青帮她整理头发,覆耳提醒:“郡主,相爷今日带她来,若是受了伤,怕是不安宁。” 霓裳呵地一笑,对上苍老容颜,“你可真有本事,短短一个月,就得了相爷的宠!不过,也别得意太早了,本郡主等你死的那天。” 谁不知道,萧何自六年前性情大变,从没有女人的他,竟然开口主动要了女人,而那些朝臣献上的女人,一个月内,必死无疑。 复始,她虽是个意外,却不是永久的意外。 对面的复始望着那丫环小心翼翼地神色,她就明白,靠上萧何这颗大树,还是很有用的。 拨开脸上散乱的白发,笑道:“我一句话都还没说,郡主就胆怯了,我怎不知,郡主什么时候胆小如鼠了?” 霓裳一哼,道:“你还没有让本郡主害怕地资本。” “资本?”复始重复。 霓裳却是嘲讽道:“复始啊,有时想想,本郡主都为你可悲,六年前你随曹玄逸来到京都,混着一个小官,死心塌地陪着他,忙前忙后,可真是让人羡慕的贤妻啊,后来你怀孕,可他呢,一脚把你踢开,送回了乡下,明着说是安心养胎,背地里,哈哈……” 三年前,这个问题,复始从没有想过。 对于曹玄逸,她是万分信赖。 而这三年,她整日对着铁笼,望着天,回味着与曹玄逸的一点一滴,关于这个问题,有想过。 答案是:霓裳。 却听她道:“你肯定以为是本郡主命他送你回去,复始啊,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最起码,你没有本郡主了解他。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陪他天荒地老的女人,而是一个可以帮他成就一番事业的女人。” “郡主有如此好的资本,何不赌一把,下嫁了他,正好圆了郡主的心愿,成了他一番事业?”复始嘲讽,不过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说到霓裳的痛处,俏丽的容颜瞬间染了怒火,鞭子夹着戾气,“啪!”地甩在地上,枯叶折半,又被扬起,鞭子落处,不留一叶。 “听曹玄逸说,你有武功,本郡主倒想看看,三年被关被锁,你这一身武功,是不是早已废了?把她抓起来!” 就见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五个宫女,纷纷走来,团团围住自己。 轻抚过火狐炸开的红毛,冷了脸色,道:“相爷可是在宫中。” 霓裳有片刻犹豫。 复始皱眉,不安地眼前五个冷怒的宫女。 “你也配提相爷?!” 一个不注意,怀里的火狐被粉色长鞭卷走,凄厉惨叫! 复始怒视得意大笑的霓裳。 “本郡主知你最善用银针,如今也让你自个尝尝这针的滋味,针刑伺候!” ☆、018.还记得那死去的孩子吗? 复始却不知,霓裳是逮到机会,就不愿轻易饶了她,即便最后被萧何知道而惩治,也必要先折腾复始一番,才解当年曹玄逸因复始而冷落自己的不甘之气。 她生来就是无比尊贵的郡主,而复始,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而已。 五个宫女缓缓拢向复始,逐渐靠近,火狐地凄厉叫声不断,阴风从树林刮来,阴森阵阵,几人不由打了寒颤,相互对视一眼,狠了心,拿出手中的绣花针,其中四人掐在复始的手腕静脉,颈部静脉,腿足门几个死穴。 复始僵直身子,一动不动,没想到,霓裳身边这些宫女,也是深谙此道。 双手静脉被钳制,复始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个宫女,捏着自己手指,绣花针刺向食指。 十指连心,可这痛,却抵不过三年囚禁,那种折磨人的意志之痛。 复始哈哈大笑起来,沙哑的喉咙因痛而粗噶,“郡主尽管放心,这加注在我身上的,我都会一一在郡主身上讨回来!” 她不着急,等她拥有了权势,拥有了生杀大权之后,她会百倍万倍地讨回来! 闷哼一声,绣花针扎进了骨头,却是没有流出一丝血来,如此熟练的手法,不知多少人受过。 “讨回来?!哼,有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 霓裳远远望着复始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还有那不复美丽的容颜,压抑在心里的不甘,却是无法倾泄而出。 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她痛的不够! 一个小宫女急忙跑来,附在霓裳耳旁焦急道:“听说相爷在寻人,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霓裳一惊,却是笑道:“复始,还记得那死去的孩子吗?” 随即命令道:“把人扔进树林!” 手一挥,缠着火狐的鞭子松开,火狐被甩进了树林,撞击到地,晕了过去。 几个宫女忙松开手,敲晕复始,拖着她丢进了树林,又忙返回,把地上的树叶还原,这才与霓裳忙隐了身影。 “相爷,刚刚好像有听到红颜的叫声。”是暗影风的声音。 萧何望着前方树林的方向,吩咐道:“去前面看看。” 暗影风随即消失,不过片刻,背着复始过来,一手还抱着晕死的火狐。 萧何忙上前接过复始,视线徘徊在树林之处,却是什么都没说,抱着复始进了随后跟来的马车。 一股恶臭刺鼻,复始幽幽转醒,咳了几声,双手撑地欲起身,一痛,软了身子,却是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之上。 “刚发生了何事?” 循声望去,是萧何。 复始摇头,“没事,遇到了蟒蛇。” 突然想起霓裳最后那句话,难道,当年那孩子的死有异? “对了,红颜呢?”这才想起,红颜被霓裳扔进来树林。 火狐被从外面丢进来,“嗷呜!”火狐偎在复始身旁,头磨蹭着复始手臂。 复始抬头欲摸火狐,却是发现食指已被包扎。 尴尬地望向萧何,这伤他定是看出了端倪,却见他只是拿起一本书静静看着。 不!不对! 这双手,肌肤细腻,平滑一片,不是那如蔓藤一样皱巴地样子。 ☆、019.不知礼数 又摸向脸颊,亦是一片光滑,眸中闪着不可思议,甚至,有那么一点惊喜。 但是,一头华发,并没有变黑。 怔忡间,见萧何一手递来一枚金框圆铜镜,还有一把极为素简地桃木梳,伴随着他的提醒:“大殿快到了。” 透过镜子,复始这才发现,白发散乱,交织在一起。双手接过梳子,却因食指疼痛而无法拿起,眼睁睁看着梳子掉落在毛毯上。 又见萧何站起,移到了他这边,纤长手指捡起梳子,扶她坐起,为她梳理白发。 眼眶通红,挽髻,何夜也曾为她做过…… 未时早早过去,申时也已过了一半,朝臣望着雪停后出现的太阳,不停踱着脚,随从已经换了几次暖炉,还是抵不住寒冷的侵袭,身体越发地冷。 丞相大人还没有来。 而上面站着的大总管,一如刚到之时,安静站在金色椅子旁,神色平静,不显山不露水。 众人暗自佩服,不愧是丞相亲自为皇帝选的大总管。 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响起,众人望过去,马车通体碧绿,上面绣有金色飞龙,细细的胡须似在风中荡曵,粗壮的爪子强劲有力,长长的身躯盘踞碧绿之上,龙眉紧皱,双眼怒瞪,威力无比,似能翻云覆雨,搅起四海云水,欲翱翔于天际。 敢把金龙绣于马车的,太初只有一个人,丞相萧何。 听说,这马车是萧丞相逼的当今帝王赐下的。 众朝臣起身,恭敬等待丞相萧何下车。 碧绿帘子翻动,一只包裹着纱布的纤纤素手拨开帘子,只见一团红色跳下马车,飞快地向前跑去。 “红颜!” 一声娇喝从车中传出,虽然嗓音沙哑,却是娇颤到人心。 只见一头华发身着紫衣的女子,跳下马车,追着那火狐跑去。 众人汗颜,这女子……也太不知礼数。 仔细凝过去,这……不是曹大人上个月献的女子吗? 眨眼间,火狐窜到了上首镶嵌珍珠翡翠的金椅上,摊开,趴着不动。 复始弯腰欲抱起火狐,听得朝臣恭敬道:“参见丞相。” 萧何站在马车前,一手挽着紫色披风,眉头微皱,凤眸透着十分不满之色,凝着前面的紫色身影,缓缓走向前。 复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竟然先他一步下了车,看他神色,怕是自己的行为惹恼了他,便乖乖站在了一旁。 他却一步步走向自己,拿起紫色披风,抖开,一扬,划过漂亮的弧度,落在她身上。 纤长的十指又在她身前捥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确保不会松落,这才转向金椅。 只是火狐很不给面子,见萧何走来,立马挺直了尾巴,企图霸占整个金椅。 下面的朝臣本就被萧何轻柔的动作刺激的反应不过来,这只火红的狐狸又不知抽了什么筋,不若以前乖乖呆在萧何怀里,气氛凝住。 火狐睁着沁水的眼珠子看着萧何,似是十分委屈,又转向复始,嗷呜一声,复始皱眉,甚为无语。 心中忍不住感叹,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爱宠。 被萧何看的心虚,立马扯了笑。 ☆、020.蓝色妖姬 只听萧何对着火狐道:“没良心地东西,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了你。” 最后的尾音,却是斜睨了复始。 复始瑟缩了脖子。 大总管搬了一软椅,放在了金椅右前侧。 “也不知你给它下了什么蛊,这没心没肺的小狐狸也懂占地为王了!” 话落,萧何撩起下摆坐在了软椅上。 火狐见状,跳下金椅,咬着复始的裙摆,向金椅拽去。 复始很是尴尬,弯腰抱起火狐,火狐却丝毫不给面子,挣扎着跳出了她的怀抱,又咬着她下摆。 萧何看在眼里,只道:“行了,本相都把位子腾出来了,还矫情个什么劲?” 复始无奈抱起火狐,坐在了宽大的金椅上,甚是不自在。 但不得不说,这位置的视野极好,下面的人一举一动,甚至连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曹玄逸盯着上首,双眸渐渐染了怒气,和……不甘。 太过黏腻的视线,惹的复始斜睨过去,面无表情划过曹玄逸,定格在身着粉衣的霓裳身上,对上她愤怒与惊恐地神色,扬起唇,回以挑衅地微笑。 “陈学士,请吧。” 这时,大总管发了话。 一人从中间站起,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双眼狎着狡猾光芒,一看便是十分精明之人。 “相爷,微臣虽没有曹大人历经千辛万苦寻得如此佳人,但微臣寻来的,定不会让相爷失望。”陈学士陈光常抬头凝着萧何的视线,余光侧划向身后一身紫衣华发的女子,娴静寡淡,素手抚过火狐柔顺的毛,低垂着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萧何凤眸盯着陈学士,脸上隐隐含着怒气。 大总管道:“陈学士,既是妙人,那快请吧。” 太阳忽地隐去,白雪纷飞,众人抬头刹那,瓣瓣蓝色花瓣漫天飞舞,花瓣划过眼眸,惹的众人一惊。 蓝色? 一朵花瓣落在碧绿锦袍之上,纤长的手指拈起,凤眸微眯。 “蓝色妖姬。” 身后复始的呢喃传入耳畔。 蓝色水袖如蓝色海水翻滚而来,带动空中花瓣,在空中凝聚成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静止不动。 众人屏住呼吸。 水袖忽地撤离,凝聚的花骨朵缓缓松动,只见一蓝衣美人折腰后弯,露出白皙的小蛮腰,水袖扬,在空中舞起漂亮的蓝,似海水拍浪而过,一层接一层。 忽而,海浪消失,水袖甩向花骨朵,蓝色花骨朵缓缓绽放,瓣瓣交错。 水袖形成枝干,支撑绽放的蓝色花朵,尤如一人之大,伴随着飘落的雪花,妖艳迷人。 “妙!” 萧何一声大赞,惊醒了众人。 水袖扬,花朵散,蓝色花瓣飘满天。 “小女子半梦参见丞相大人。”蓝衣女子单膝跪地。 “半梦?”萧何陷入一阵恍惚。 “小女子有冤,请相爷为小女子做主!”半梦突然开口。 陈光常脸色突白,额头青筋突起。 “面纱揭开。”萧何却是命令。 - - - 题外话 - - - 亲,收藏收藏啦!!么么哒~~ ☆、021.别忘了你曾说过的话 鹅蛋脸,朱丹唇,双眸似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复始皱眉,那双眸,好像哪里见过。 萧何在她抬头瞬间,凤眸刹那迷离错乱,“陈光常,这就是你献上的妙人?” 缓慢而平稳,却让人胆战心惊。 陈光常立刻走出,身体半躬,道:“相爷,微臣寻得她时,曾问过她是否愿意,经她同意微臣才敢如此做的,没想到她竟然……”跪地,道:“相爷,微臣自愿领罪!” “陈学士,这已经……” “阿嚏!” 清脆地响声打断了萧何的话,空气中顿时凝了厚厚地冰,寂静地吓人。 复始揉揉鼻子,甚为不自在地垂了头。 下面的人却是心脏狂跳。 曾有人因发烧没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就被相爷当场移了脑袋。 众人见萧何皱了眉,皆是同情地望向复始,见萧何起身走向复始,却是弯腰抱起了复始怀中的火狐,取而代之的是他怀里的暖炉。 众人纷纷意识到,这个华发女子,是不同的。 又纷纷看向献上此女子的曹大人,脸上暗暗爬上了羡慕之色。 曹玄逸却是死死凝着上面的两人,惹的另一旁的霓裳郡主含了狠毒地目光。 复始垂眸,和那日一模一样的暖炉,握在掌心,暖意瞬间袭上全身,唇畔绽开笑意,轻柔道:“谢谢。” 萧何因她的笑,缓了脸部紧绷的线条,抱着火狐,坐在了她旁边。 半跪在地的半梦见此,红了眼眶,红唇紧抿,刚要开口,就听得萧何道:“本相今日心情不错,你们都下去了吧。” 陈光常刚舒一口气,就听见半梦道:“相爷恕罪,是民女莽撞了,但是,我姐姐被李元驹害死,县官不究不办,那李元驹欺人太甚,竟不死心,还妄想欺霸民女,害死了我娘,民女只能来此伸冤!” 李元驹,复始知道,是当今皇后的弟弟,经常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却又顶着国舅的称号,有名地地痞无赖。 “嗷呜!” 火狐痛的尖叫,跳出萧何钳箍太过紧的怀抱,瑟缩在复始怀里。 复始见火狐跳出萧何怀里时,爪子挠了萧何的手,流了血,立刻拿出手帕帮他包扎,却看见周围一片通红,忽而想起昨夜,她打翻了他手里的荷叶莲子羹,没想到,如此严重。 萧何看着为他认真包扎的复始,点点星光在凤眸里闪现。 又看向望着他的半梦,道:“既如此,本相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半梦恍惚片刻,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加重了语气,“若皇上真有心,那李元驹还能如此嚣张?!” “放肆!” 萧何站起,厉声道。 半梦亦站起,直视他:“萧何,别忘了你曾说过的话!” 萧何眸色暗沉,警告道:“半梦,别拿爷对你的宠当作嚣张的资本。” 是的,以前,萧何十分宠她,任劳任怨。 ☆、022.本相的未过门的妻子 容颜抹了浓浓的哀凄,沁水的视线转到坐在金椅上的华发复始。 以前的萧何宠她,却不会宠到与人分享他的尊位,尤其这个人还是别人不要的。 感受到半梦嫉恨的视线,复始却是看向了萧何,听他道:“这件事,本相自会还你公道,传李元驹!” 片刻。 “皇后娘娘到——” 金凤披风,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却端的雍容华贵,缓步走向萧何,看到坐在金椅上的华发女子,眸中闪过困惑与惊讶,又不着痕迹地撇开,淡淡的眸光看向萧何。 众人跪地,“皇后娘娘金安。” 复始欲起身,却被萧何环住肩膀,一并坐在了金椅上,一手轻拍掉她披风上的雪花,拍落一片蓝色花瓣。 “皇后,何事劳您大驾?”语气毫无尊重之意。 皇后轻拢金凤披风,环视四周,百官朝臣一个都不少,连小官都在,比早朝之时还气派,却是淡然道:“本宫路过,就顺道过来瞧瞧,既然百官都在,本宫也不好这么就走。” 说着,人就走到上首,示意身旁的奴婢把软椅向旁边位置挪动,坐下。 似是不经意抬头,看着下方一身蓝衣的半梦,惊呼:“这不是丞相的未过门的妻子吗?” 百官释然,原来是丞相未过门的妻子,怪不得敢直呼丞相名讳。 陈光常却是额头冒汗,他可没听说过丞相要成亲啊! 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僵直,凤眸微垂,手一使劲,复始跌在他怀里,火狐猛然被夹在中间,瞬间窒息,又是嗷呜一声,跳出复始怀抱,落在地,毛发竖直,恶狠狠地瞪着萧何,含水的眸子却让人觉得十分委屈。 “滚远点!”萧何却是嫌弃道。 复始挣扎着起身,却被死死禁锢在他怀里。 “本相未过门的妻子就在本相怀里,皇后的话,是何意?”眸中有警告之色。 皇后呵地一笑,看着半梦不甘委屈的神色,道:“是本宫弄错了,这位应该是何夜曾经未过门的妻子了。” 复始一惊。 原来,萧何真的不是何夜。 那刚萧何所说的‘别拿爷对你的宠当作嚣张的资本‘,爷……是指何夜? 众人凌乱,上面坐的两位明显在暗暗较劲,各个缩着脖子,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李元驹很快被带到,焉蔫得神色在看到皇后的刹那亮了起来。 “皇后,相爷,臣真的是被冤枉的,是她姐姐半华勾引我在先,却反过来诬赖我。”在路上,他早已问清楚怎么回事儿了。 “你胡说,就你这猥琐的样子,我姐姐怎么会勾引你?!”半梦气急,吼道。 “你!你姐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是送我香囊又是送书信的,若她眼光与你相同,那就是她别有目的,说不定是看上了我的地位,想谋我的财。”李元驹吊儿郎当道,十分轻蔑半梦,但在细细打量她时,嫩白的小蛮腰惹的色眯眯的双眼闪光。 ☆、023.谁在说谎? “胡说八道!我姐姐早已有了夫家!” “那就是红杏出墙!” “光天化日,有那么多人作证,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李元驹强抢了我姐姐!”半梦双手紧握水袖,眼眶泛了雾气,瞪着李元驹,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既然有人证,那就请上来啊!”李元驹嚣张道。 半梦一时没了话,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又怎敢出来作证。 双眸怔怔的凝着怀抱复始的萧何,企图求得他的帮助,却见他,眼里全是华发女子。 “丞相,依本宫看,这无凭无据之事,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了。”皇后开了口。 “有办法!” 沙哑的嗓音兀地响起。 半梦惊讶,竟然是华发女子。 复始挣脱萧何的怀抱,站起身,看着下方楚楚可怜的半梦,心里百味杂陈。 她想起来了,七年前,正是曹玄逸对她承诺,功成名就,风风光光地娶她为妻之时,那时她很兴奋,总想找人说说话,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决定去找何夜,穿过一片梅林时,她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道:“我们身份悬殊,如何在一起?何夜,我试过冲破所有的枷锁,可是,不行。” 又听何夜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你走吧,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轻柔又好听,好似一颗羽毛划过心尖,让人忍不住去瞧上一眼。 那时,她只看见,一双满含眼泪的双眸。 与站在那孤立无援的半梦一模一样。 若她真的曾是何夜的未过门的妻子,她应该帮她一把的,毕竟,这是她欠何夜的。 “我有办法。”复始重复。 她的神色坚定,眸光锐利,背脊挺直,一袭纯正紫色披风,竟让人隐隐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大总管,可否请您帮一个忙?”复始轻声询问。 萧何凝着这样的复始,唇角勾笑,点头。 复始在大总管耳旁悄悄几句,不一会,大总管就抱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过来。 “这个箱子,叫做测谎仪,只要把手伸进去,摸里面的东西,若是手变黑了,谁就说谎了。”复始解释道。 众人睁大了眼,十分怀疑这世上有如此好用的东西? 大总管抱着走下去,问:“不知两位谁先来?” “我先来!”半梦道。 “慢,两位背对背,手伸进去一定要摸里面的东西,出来后,先不要伸开,等两位测完一起伸开,如此,才公正。”复始扬起嘴角。 半梦手伸进去,然后出来。 众人拉长了脖子,却只见半梦握紧了拳头,什么都看不见。 李元驹也把手伸进去,然后出来。 两人转身,面对复始。 复始噙着笑,琉璃眸子全是光彩,她说:“相爷,不知道可否请您与皇后一同过去见证?” 萧何凝着她,“当然。” 皇后起身,一同走下去。 复始站在他们一侧,细看了半梦和李元驹的双手,笑道:“可以伸开了。” - - - 题外话 - - - 复始眨巴眨巴双眼,眼珠子下移:“相爷,我利用超级无敌21世纪高技术去帮你弟妹了。” 斜卧软榻的萧何慵懒支头,抬了凤眸,不咸不淡:“嗯。” 复始白他一眼,望天:“相爷如此傲娇,看官们如何敢打包带你走……” 萧何白她一眼,望天:“……” 复始身子一软,倒在软榻,娇嗔:“相爷,人家想要那是什么,什么收藏呀,你给我收藏好不好嘛,伦家晚上给您暖被窝,收藏呀,相爷。” ☆、024.善良会害了自己 半梦率先伸开,结果手心一片黑,惊呼:“怎么可能?!” 双眸染了愤怒,瞪向复始。 萧何凝了眉,皇后神色舒展。 复始只道:“国舅,该你了。” 李元驹得意道:“都说了手黑的在说谎,她手都黑了,说明她说谎了!” “既然如此,国舅也该让我们看看您的手,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是吗,相爷?”最后,却转问萧何。 萧何侧凝她,点头,附合道:“既然国舅是清白的,就该伸手让我们看看。” 李元驹甚为爽快,“看就看!” 摊开,手上十分干净。 “国舅在说谎!”复始突然道。 “你胡说!”李元驹瞬间变了脸。 皇后皱眉,语气清冷:“刚你可是说了,若谁的手变黑,就说明谁在说谎!” “我是这说过,但前提是,必须摸里面的东西。”复始强调,丝毫不畏惧皇后的冷色,又示意大总管走上前。 大总管掀开黑布,里面是是个镂空的小箱子,把小箱子倒出来,有个黑色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众人细望去,原来是黑色的碳! 复始道:“所以,国舅因为心虚,没有摸这黑碳!” 皇后恶狠狠瞪了一眼复始,又是不争气地看了眼李元驹,甩袖离去! “把李元驹押入刑部,等候发落!”萧何命令。 李元驹却不闹,安安静静地被押下去,只是那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复始身上。 半梦看着复始,忽然垂了头。 “相爷,如今只剩半梦一人,让半梦跟着您吧?”眼前的碧绿渐渐远去,她终于开口请求。 萧何顿住,望着眼前的金椅,淡淡开口:“半梦,当初离开丞相府,是你自己的选择。” “相爷,她一人在外,不安全。”复始在旁开口。 萧何转头,凝着她望着天空发呆的脸,提醒道:“善良会害了自己。” “可她是何夜的曾经喜欢的人啊。”声音很轻,却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 萧何嘴角露出苦涩,“本相不介意多养一个人。”转而道:“以后每月的事,取消!” 众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碧绿马车前,萧何道:“半梦,从这里徒步走回去,本相就准你进入相府。” 半梦睁圆了双眼,娇怜地视线徘徊在复始身上。 “马车很宽大。”复始聂喏开口。 “本相觉得,多一人太挤!”萧何睨了复始一眼,径自上了马车。 “你上车吧,我想走走。”复始莞尔一笑。 半梦怔在原地,抿唇。 火狐从马车钻出,跳进复始怀抱,复始抱着火狐,错过碧绿马车,一步步向前走去。 车轱辘声音响起,复始望着远去的碧绿马车,叹了口气,拍了拍火狐的脑袋,笑道:“也不怕相爷宰了你,小叛徒。” 火狐拱着脑袋,磨蹭着她的手,以示自己心意。 “复始。” 前行的脚步忽地顿住,是曹玄逸。 近距离的对望,复始才发现,三年时间不见,依旧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五官棱角分明,给人一股正气凛然之感,这约摸也是被郡主吸引的原因吧,而剑眉下,双眸含了好奇,疑惑。 “复始,你真的和他……”曹玄逸站在她面前,上前打量她一番,吞吞吐吐。 - - - 题外话 - - - 亲爱哒们,记得收藏收藏收藏哦~动力动力动力~此文宠宠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025.当年那夜的男人 曹玄逸不得不承认,相比三年前,如今的复始更显成熟稳重,隐隐,还带有一种他看不清的感觉,也许是她独有的魅力,而刚刚,她所表现的聪慧,竟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曹大人,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复始压住心中的恨意,平和了目光,好似在和陌生人说话。 复始淡漠的目光蛰地曹玄逸一痛,急忙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相爷又怎会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曹大人是在关心我吗?哈哈!”复始忽然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为,是曹大人后悔了吗?!” 曹玄逸脸色青白,皱眉,很是无奈道:“复始,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丞相的话,谁敢不从。不过,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欺负你的那个人,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复始呵地一笑,迅速反驳:“曹大人,让我生不如死的人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欺负我?” “你以为的欺负是什么?”霓裳突然上前,嘲讽道。 琉璃眸子蕴了抹黑沉,双手摩擦着食指上的白纱布,莞尔:“郡主说的欺负,又是哪个意思?” 霓裳欲开口,却被曹玄逸拉开,“曹玄逸,你还要掩护她到什么时候?” “你闭嘴!”曹玄逸压低音色。 心里的怨气骤然涌出,吼道:“复始,曹玄逸从来没有碰过你,要不然,你以为你一头华发,容颜老去是为何?亏你还洋洋自得,整日以曹夫人自居,却还是在成婚之日上露了陷,你以为曹玄逸不知道吗?”霓裳还是说了出来。 “霓裳!”曹玄逸吼道。 “你没看她现在准备借助萧何来铲除你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她说话!”霓裳甩开他的钳制。 “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好,曹玄逸,很好!” 霓裳愤恨跑开! “曹玄逸,她说的……是真的?”复始不可置信问道。 “复始,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到医治的方法!”曹玄逸肯定承诺道。 “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复始再次吼道。 许久,曹玄逸点头。 复始脑子凌乱,怎么可能? 那日,明明就是曹玄逸,她非常肯定,可是他如今却说,不是他,怎么不是? “那夜明明就是你!”复始肯定。 “复始,那夜点的香,我加了一些催.情的药,但中间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却发现……” 回来时,却是发现她一身凌乱,那处脏乱不堪。 “曹玄逸!” 六年,足足六年时间,他却独独告诉了霓裳。 容颜枯老有了解释,那个侵犯她的人,亦是太初人。 曹玄逸,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歹人侵犯?!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过了三年地狱般的日子?! 曹玄逸,你还要找多少借口,来填平你带给我的伤害?! “原来本相未入门的妻子独自留下来,是为了老相好。”萧何的声音突然传来。 - - - 题外话 - - - 谢谢亲们的荷包~~么么哒,好开心~~别忘了收进书架哦~ ☆、026.还是相爷怀里暖和 复始眸光微闪,看着去而复返的萧何站在面前,笑道:“相爷说笑了,是曹大人拦了我的去路。” “那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本相的女人,还怕曹大人?” 复始走到他身旁,一手握着暖炉,矫情道:“相爷,凉了。” 萧何接过,随手一扔,扯她入怀,“既然凉了,就该扔了,揣进怀里,不仅暖不了身,还会招了晦气,伤了身。” 他的意有所指,复始斜睨曹玄逸,娇嗔轻捶了萧何胸膛,道:“还是相爷怀里暖和。” 萧何轻点她鼻尖,“那是本相喜欢你,自不会凉着你。” “相爷喜欢我,我也自是喜欢相爷的。” 她提了声音,却更加柔媚。 “随本相走吧。”凤眸闪过凛冽。 萧何牵着她的手离开,曹玄逸已不知是何时离开,思绪百转,那孩子…… 碧绿马车内,已没有了半梦的身影,正疑惑,听见萧何道:“本相命人送她回去了。” 坐在厚厚地绒毯上,热气铺面而来,马车内有些烦闷,解开了披风放在一旁,稍稍有些缓解。 怀中的火狐变的异常焦躁,跳出复始怀抱,一爪子蹬了小桌上燃的熏香,跳出了马车,消失不见。 萧何睨着散落在车内的熏香,掀帘子,扔了出去。 “怎么了?”复始疑惑问道。 萧何凤眸在她身上环视一圈,道:“红颜对这熏香香气敏感,发.情了。” 复始点头,却觉得不太对劲。 马车到达相府,欲下车的萧何却被复始拉住了袖子,萧何凝着她,等她开口。 聂喏许久,才道:“相爷今日所说的,算话吗?” 萧何重又坐回,睨着她因不好意思垂眸的神色,开口:“今日本相说了许多话。” 复始抬头,瞪他,道:“相爷说,我是您未过门的妻子。” 身上一重,已被他压在马车上。 “你这是提前告诉本相你的决定?”手背抚过她的脸颊,滑过脖子,移到胸口。 “你们!” 帘子忽然被掀开,半梦惊恐地看着两人,盯着女子胸口纤长的手。 怒气爬满萧何脸上,“滚!” 帘子落下,挡住了视线。 “可惜,本相不碰外族女子。” 起身,整理衣服,道:“本相觉得,还是坚守自己的原则为好,否则,被自己养的狐狸再咬一口,说不定,就是含毒的。” 怕是,刚刚与曹玄逸的见面,惹恼了他吧。 “对不起!” 却早已没了萧何的影子。 傍晚时分,复始一番梳妆打扮,黑发重新挽了漂亮的发髻,头戴金步摇,斜插一枚红色花朵,与身上大红衣服相辉映。 “姑娘,您是要出去吗?”画棋见她染了朱丹唇,在铜镜里细细打量自己一番,又拿笔细细描眉。 复始回身,不确定问道:“画棋,这样好看吗?” 红裳妖娆,凝脂细滑,丹唇惑人,眉间一粒红色疤痕,像极了朱砂点,妩媚勾人。 ☆、027.相爷的战利品 画棋不由点头。 “我去找相爷。”复始道。 画棋含笑:“相爷说,您晚上定会找他,吩咐小安子来接您,现在已经在外等候了。” 复始走出相府大门,就见小安子毕恭毕敬站在车旁,掀开车帘,“姑娘,请。” “姑娘,奴婢还有事,就不跟过去了。”画棋道。 “恩。” 复始上了车,小安子驾车离去。 街道上行人匆匆,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纷纷入耳,嘈杂声一片,复始掀开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的小贩已经开始收摊,有的自家娘子送来饭,一边满足吃着一边做着生意。 这是三年后第一次进到如此繁华的都城,恍如隔世。 又看向眼前的小安子,一心驾着马车,似乎生怕冲撞了人群。 “小安子,何夜是谁?”复始问道。 天上烟花绽放,淹没了复始的问话,她抬头望向天空,五彩缤纷,是皇宫方向。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复始又问,扯了嗓子。 “是皇上吩咐放的,庆祝大臣终于摆脱丞相了。”小安子望着烟花,眼珠里倒映了光彩。 复始嘴角抽了一下。 这皇上,估计被萧何憋坏了。 进入皇宫,两人便下了车,小安子道:“姑娘,奴才带您过去,丞相估计在御书房,您可能要等等。” 复始见他准备向前走去,再次开口:“义沙,何夜究竟是谁?” 着深蓝太监服的小安子顿住,转身,“姑娘,小安子只是小安子。” “不,我肯定,你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安公公,您可回来了,皇上刚和丞相打了一架,伤了肋骨,躺在床上喊安公公替他报仇呢!”小太监苦皱了脸。 复始脸部抽搐了一下。 “我先过去,你带这位姑娘先去圣始殿。”小安子吩咐。 小太监应声,“姑娘,奴才带您过去。” 复始随在他身后,和上次的路,似乎不太一样。 上次弯弯绕绕,似乎圣始殿特别偏僻,现在走的这条路,曲折蜿蜒,似乎没有尽头。 正值她疑惑之时,一个宫女走来,约十四五岁模样,道:“公公,相爷吩咐,若姑娘来了,让奴婢亲自带过去,说皇上那如今忙不过来,让公公赶紧回去。” 小太监一听,脸色焦急,“行,那我先过去,天凉,赶紧带姑娘过去吧。” “公公慢走。”宫女有礼道。 复始随着小宫女走到一座宫殿,上面没有牌匾,“这不是圣始殿。” “刚刚皇上输给了相爷,这是相爷的战利品。”宫女解释。 额…… 复始走进去,里面物件都是崭新的。细细打量一番,屏风上的墨还未完全干透,桌上更没有水壶茶杯,可见,这宫殿修饰的十分匆忙。 “姑娘,您先坐坐,奴婢给你端水去。”宫女说完转身走出去。 片刻,外面传来动静,复始踱步走出去。 “美人?这里竟然有美人?!” ☆、028.她是本相的女人 是李元驹,他不是被关入刑部了吗?! “美人,快到爷怀里,爷会好好疼爱你的!”李元驹醉醺醺地,脸颊通红,一双眼迷澄,走路摇摇晃晃。 复始警惕着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把扫帚,见他夸进门内,一扫帚拍向他的脑袋。 只见李元驹扶着门框,稳住身体,整个人扑向她,复始退后一步,他扑了空,身体趴在桌上,喊着:“美人……” 复始从一侧小心翼翼向门口走去,却突然被李元驹从背后抱住,“美人,爷会好好疼你的。” 说着,扳过复始的身体,面对他,夹着酒气,朝她呵呵笑:“美人,跟着爷吃香喝辣去,奸相上一刻把爷关起来,爷照样下一刻潇洒找美人,哈哈!” 复始后仰,避开酒气,拿扫把的手一挥,噼里啪啦地朝他打去。 没想他竟然会武,一手夺了扫把,“美人,玩够了,该爷了。” 手开始不老实,复始高抬腿,使劲一顶。 “啊啊——!” 凄厉地惨叫声不断。 混乱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啊!” 一个宫女大叫,正是去端茶水的宫女。 “怎么回事?!” 复始回头,却是霓裳。 霓裳看见眼前的情景,好奇地神色转为得意嘲讽,笑道:“复始,你若真是缺男人,大可告诉相爷一声,相爷可不是小气的人,用不着在这与国舅偷偷摸摸。” 屋里,国舅一手捂着下.体,蜷缩着身子,脸庞扭曲,双眼狠狠瞪着站在那里的复始。 果真是,越美的女人,越狠毒! 蛇蝎美人! “哦,本郡主想起来了,复姑娘在曹大人府上时,可是深夜偷男人偷到连肮脏的乞丐都不放过呢。这次,怕是忍的太久,这么不小心把国舅的那玩意,给伤着了。”霓裳似是无意想起,说完还刻意捂了嘴巴,一幅无辜的模样。 旁边的一群宫女羞的垂了头。 复始握紧拳头! “郡主好闲情雅致,散步也能散到本相寝殿!”慵懒低沉地声音从后方想起。 霓裳翘起嘴角,转身看着走来的萧何道:“听说相爷赢了皇上,得了一处新建的宫殿,就特地来瞧瞧。” “那赶得可真巧。” 错过她,走向屋内,看着蜷缩在地,满脸通红,痛苦不堪的李元驹,凤眸闪过杀意,问道:“国舅怎会在这里?” 李元驹痛的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双眼狠狠瞪着复始。 萧何随着他的视线转到复始身上,妖艳的红,精细的妆容,抹了胭脂水粉,妖艳动人。 可是,红色衣衫凌乱,黑发松散,摇摇欲坠! 凤眸瞬间眯起,薄唇绷紧,“国舅似乎忘了本相说过的话,本相不介意再说一次。” 凤眸转向门口的人,一字一句:“她,复始,是本相的女人,是本相未过门的妻子!” 霓裳惊住,后退一步。 ☆、029.战利品被污 其它宫女太监使劲低头,恨不得钻进地里,消失不见。 “你们侮辱她,就等于侮辱本相!” 纤长洁白的手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拔出剑,轻轻一挥。 “啊——!” 李元驹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众人好奇看了一眼,皆是腿软发抖! 丞相竟然,阉了国舅爷! 复始一惊,她只看见萧何执剑的手轻轻一挥,剑就直直划过李元驹的那处,捂着那处的手,以及那处,如今干干净净! 他不仅阉了李元驹,还砍了他的一只手! 琉璃眸子圆睁! 剑被扔在地上,剑把打到李元驹的头,便见他晕了过去! “还舍不得了?!” 耳边,萧何的怒气。 复始摇头。 “去,告诉皇上,这战利品被污了,本相要换!” 脱掉自己身上的披风,转而披在复始身上,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甚是不好,“大半夜的,打扮的跟个鬼似的!” 复始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揽着离开,却在霓裳身旁停住了脚步。 “郡主,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看着她在萧何面前害怕瑟缩的模样,语气一顿,笑道:“生活就好比强.奸,既然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 “你说,你怎会如此犯贱,偏要被艹!”这话,覆着霓裳的耳朵。 霓裳握紧地拳头,不由地扇向复始,却被萧何拦住! 手腕一痛,没了知觉,眼眶泛了泪光,莹莹看向萧何,但萧何却不是会心疼人的主,声音低沉:“郡主似乎,脑子不太好。” 复始扬起唇角,重新迈开步伐。 却见半梦站在前方,又听萧何道:“你先回去,本相还有些事情。” 复始点头,跟着一个侍卫离开。 离开前,却是看见萧何与半梦并行向前,半梦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萧何。 深夜,复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萧何,毕竟答应过的,今晚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寻着上次的记忆,映着月色走到主宫殿门前,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女人的声音,似乎是半梦。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半梦的话有肯定,有惊喜。 “本相已经帮你解决了李元驹,以后……”是萧何。 却被半梦急切地话语打断,“萧何,虽然离开六年,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忘了我的!” “半梦,既然离开了,何必还要回来?”是萧何感叹的语气。 “对不起,太初的女人一生不能结婚生子,我……我不想你看见我最丑陋的一面。” 听着半梦的委屈,复始不由地抚上自己的脸庞,神色暗淡。 “这话,你该说给何夜!”萧何警告。 “萧何!我喜欢的是你!为……” “本相已经有了想要的妻子。”这次,萧何打断她的话。 “妻子?我怎么觉得,她的唇,与我挺像的。萧何,你曾说过,最喜欢我的唇,每次看到都恨不得亲一口,难道,因为我的离开,你找了一个替代品?” ☆、030.三年没来葵水 复始忙转身离开,脑子一片混乱。 半梦明明曾是何夜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又是喜欢着萧何? 萧何,何夜,半梦,小安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半梦哭着跑了出去,复始皱眉,脚步徘徊,最终还是返回主殿。 刚抬手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复始抬头,是萧何,神色担忧,应该是担心半梦吧,毕竟哭的那么伤心。 “我来,是告诉你我的决定。”复始率先开口。 萧何转身,走向殿内。 复始关了门,走进去,见他又慵懒斜卧软榻之上,黑发随意倾斜而下,翡翠簪子松动。 忽然想起那夜,亦是在这软榻之上,萧何暴力地扯了她的里裤,只为给她医治伤口,如今伤口已经痊愈,“谢谢你!” 对于复始没头没尾的话,萧何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随手丢给她一样东西。 复始接住,是个瓷瓶。 “祛疤的。”萧何开口:“说吧,你的决定?” 复始缓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素手抬起,穿过萧何的长发,拔掉翡翠簪,手指细细梳理,确保不会松开,插上簪子,重又走到他面前,恭敬道:“相爷,复始既不做影子,也不做您的杀手,复始想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不被拘束禁锢。 “曹大人对你,可还恋恋不忘啊!”萧何道。 “他只是不甘。”不然,他的所作所为又作何解释! “你倒是了解他!”萧何撇嘴。 凝着凤眸不屑的神色,琉璃眸底坚定,沙哑的嗓音铿锵有力:“我愿意留在相爷身边!” 萧何呵地一笑:“本相最后再说一次,本相不碰外族女子!” 而复始,眼睛弯成月牙地弧度,淡然笑道:“可相爷当着百官的面,放话说我是您未过门的妻子,又以此警告过宫内的太监宫女,现在,上至皇上,下至平民百姓,估计都记在心里了。” 见他不以为然,瞳孔紧缩,“若我明日又进了曹府,相爷岂不是自打嘴巴!” 萧何却是哈地一笑,道:“原来你是在为本相着想啊!既如此,本相虽不情愿,但本相毕竟缺个孩子。” 复始皱眉,想起他的那些妾室,因为是太初人,与他同房第二日,皆是白了头,容颜枯老,又被他活活折磨而亡。现在的相府,并没有女人,更别说孩子了。 只是,“我已经三年没来葵水了。”复始道。 萧何猛然坐起,瞪大了凤眸,可对上她倔强的眸子,缓缓起身,薄唇勾起,走至她面前,冰凉的手抚上她脸颊,“有苏岂在,本相倒不担心,只要小复复记得今日的决定,不要辜负本相的委曲求全。” 脸颊的凉意激的浑身一哆嗦,一声小复复瞬间让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但他竟然说,委曲求全?! 再配上他那一幅小人得志的笑意,真想给他一拳,但毕竟是自己要依附的对象,也就忍了下来。 ☆、031.只要相爷不嫌弃 “我自是会铭记在心,也请相爷莫要出尔反尔。” 薄唇贴近,距离一毫米之处停住,“既然小复复如此担忧,不如今夜本相就让小复复给睡了,如此,也铭记于身了。” 唇瓣张张合合,若有若无地碰触她的唇,看着她的脸颊爬满红晕,琉璃眸子染上蕴气,却不躲不避,直勾勾地凝着他。 “小复复是在诱惑本相?” 平时的邪笑被温和代替,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凤眸敛了锋利,也柔和起来,初见的强势凌厉之气消散无踪。 这样的他很陌生,却让她感觉亲和许多,妩媚一笑,呵气如兰:“只要相爷不嫌弃。” 薄唇笑意凝固,萧何直起身,撤了手,“夜深了,回去睡吧!” 望着他消失在内殿的身影,复始缓慢走出宫殿,复始舒口气,这才发现,满手是汗,裹着食指的白布也已浸湿,抬头望着不太圆的月亮,妖红仍是占了一半。 “呵呵……” 谁又能冲破诅咒的枷锁? 霓裳不能,半梦不能,她亦不能! “抓住她!”凄厉地吼叫传来,是个中年妇女,眼眶通红,十分憔悴。 一群官兵把她团团围住。 “谁敢?!”复始质问。 “抓起来!”一个亦是十分憔悴的中年男子喊道。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复始感觉背后一阵风吹起,门打开的迅速,带了力道,复始敛了神色。 黄色光晕流泄,光华琉璃,刺了众人的眼,逆着光,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人站在那里,黄色光晕划过侧边衣服,映着墨绿的颜色,跨过门槛,袍子划过门槛落地,又停住,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静静站在那里,竟让人害怕,天生地尊贵自然而然地散发,天生王者。 “谁允许你们闯圣始殿的?!” 官兵握紧手中的剑,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中年男子睁圆了眼睛,被身旁满眼通红的妇人怒瞪一眼,硬着头皮道:“微臣奉旨捉拿凶手!” “奉旨?”萧何不确定地问。 “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正三品的护军参领李齐峰举起圣旨。 “那敢问李参领,如此大的阵势是来捉拿本相吗?”萧何淡然瞥了黄色圣旨一眼,移开视线看向被包围的复始,脸上聚了杀意。 “不敢,臣来捉拿此妖女!”咬牙,怒指复始。 “敢问民女犯了何事?”复始笑问。 这笑刺激了妇人李夫人,吼道:“你勾引我儿不成,竟然断了我儿命根,坎了我儿一只手!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歹毒之人!” “不知你是从哪里听的?”复始反问。 “郡主说的岂能有假?!”李夫人厉声质问。 复始呵地一笑,就知道是她在中间捣鬼! 复又看向身后方的萧何,挑眉。 萧何移开视线道:“可本相怎么记得,是本相亲手阉了那好色之徒!” 李齐峰手一哆嗦,圣旨差点掉落在地。他终于明白,为何皇上下旨如此爽快?! ☆、032.应该更有诚意些 原来,皇上早就知道郡主话有假,今日输给了丞相,心里憋屈,故意让他来给丞相使绊子,找晦气! 不禁擦拭额头汗珠,瞪了眼李夫人,恭敬道:“是微臣鲁莽了,望相爷看在犬子如今卧床不起的份上,饶过一命。” 萧何走向前,官兵纷纷后退。 “本相的话,你们越来越无视了!”一挥手,离的最近的一个官兵倒地,睁圆了眸,死不瞑目! “相爷,赎罪!”跪倒一片。 李齐峰才想起,那女子是丞相未过门的妻子。 萧何轻拍复始衣服,拍掉灰尘,又拍掉晦气,斜睨李齐峰,道:“也可以,去把皇上请来,让他亲自给本相道歉!” 李齐峰跪地,颤抖了身子。 这萧丞相可是才把皇上打的卧床不起,皇上都没敢吭气,他不要命了才去请皇上,只是,不请皇上怕也是死,除非…… “怕是皇后还想多坐几年那个位置。”萧何开口止了他的想法。 “奸相!你霍乱朝政!挟逼皇上!双手沾满鲜血,你是恶贯满盈的奸相!不得好死!”李夫人突然起身,大骂道。 “住口!”李齐峰喝止! “驹儿都成如今这样了,你连吭一声都不敢,凶手却逍遥法外,李全峰,那是你儿子,唯一的儿子,以后连女人都碰不得,李家绝后,你负的起责任吗?!呜呜,我的儿啊!”李夫人大哭起来。 “住口!” 李夫人兀自沉浸在痛苦之中。 萧何阴沉了脸,复始朝他摇头,对着悲痛欲绝的李夫人道:“夫人,只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您真想救回儿子,现在要做的,只有求相爷,而不是……撒泼闹事!” 李夫人瞬间止了哭泣,激动道:“你说什么,我儿子还有救?!” 复始点头。 李夫人嘭地跪地,求道:“相爷,只要能救我儿,您就算砍了臣妇的头,臣妇也定一声不吭,万分感激!相爷,求求您!”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救,只要有一点希望,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这样窝囊地活着。 但是,萧何却是阴沉着脸,不做声。 李齐峰哑了嗓子:“相爷,求求您,若能救回犬儿,臣定当压着他来给姑娘道歉,以后,再也不让他踏出家门一步!” 复始居高临下,看着瑟缩跪地的李齐峰,道:“李参领应该更有诚意点。” 李齐峰抬头看着复始,眸里闪过讶异,短短一个月时间,那个被人当做玩物的女子,没有死去,亦没有卑微地活着,反而站在了人人畏惧地奸相萧何身边,不卑躬不屈膝,甚至让尊贵无边的丞相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这个女子,隐隐有种冲破沼泽而出的趋势!他忽然发现,这个曾差点成为曹夫人,又被曹大人献上的女子,以后,或许能改变如今的太初国。 ☆、033.本相原想放过你 额头贴地,最忠诚地姿势,掷地有声:“微臣以后任丞相差遣!” “好!”萧何一声大喝,凤眸看向复始闪了亮光,道:“苏岂,出来!” “丞相大人啊,您这是塞给我的什么玩意!这东西,你也来找本神医?!”苏岂人未至声先到。 “把李参领的儿子医好,你要的东西,本相答应给你!”萧何爽快应道。 “好,我这就去!” 人,至始至终都没出现。 李齐峰一惊,刚那人,是鼎鼎大名的苏神医?能逆诅咒而行的苏神医? “下去吧。” 萧何命令罢,拉着复始的手重又进入殿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人瞬间暖和许多。 “你倒是挺了解本相。” “我不是了解相爷,只是知道如今的太初有两股势力,一股是相爷的,另一股,是许贵妃许家,那李参将虽不是什么大忠大恶之徒,但他因为皇后的原因,对皇上可是忠心不二,不会倒戈许家,亦是不喜相爷。” 站定,仰头望着他,继续道:“但相爷又不得不承认,他官位虽不特别高,手中掌管的兵可不少,京城的动向有个风吹草动,他的消息说不定都不比相爷慢。他既是掌管京中秩序的武官,又是皇后的父亲,相爷要做事,拉拢一个人,总比把一个人逼成了豹子,要快捷的多。” 萧何凝着她熠熠生辉地琉璃眸子,不禁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本相定会找苏岂?” 复始莞尔道:“我没有那么笨,李元驹醉醺醺闯进你所谓的寝殿,没有相爷的参与,他又怎会出了大牢?更何况,醉的跟猪一样的人,能闯进这么偏的宫殿?” 她想了许久,总觉得这件事蹊跷,从小安子领他进宫,中途换了两个人,皆是因为丞相与皇上打了一架,皇上伤了为借口。那宫女还说,‘相爷吩咐,若姑娘来了,让奴婢亲自带过去,皇上那如今忙不过来,让公公赶紧回去。’ 但是,皇上伤了,最忙的应该是太医吧,就算真忙,太监如此多,真的就缺那么一个?! 只有一种可能,能随意调遣宫内人的,除了皇上,只有萧何。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由一个宫女领我进去?” 萧何瞪她,“难道太监就不是男人?!” 复始嘴角一抽。 她亦想不通,霓裳又是如何那么赶巧的进来? 莫非,这件事,也有她的暗中推波助澜? 琉璃眸子闪现杀意,一晃而逝,却被萧何捕捉进了眼里。 他忽然趴在她耳旁,呵着热气,轻声细语:“本相原想放过你,可不想,老天竟又把你带进了殿内,虽然本相还没有准备好,不过,既然小复复命中注定是本相的,今晚,本相就大大方方地被你睡一次吧。” 话毕的同时,他的舌尖带着温热的湿意,故意添了她的耳垂。 浑身好似电流窜过,酥酥麻麻。 - - - 题外话 - - - 上章有错误: 一个是李齐峰的名字,一处地方打错了。 一个是错别字:“相爷,恕罪!”跪倒一片。 ☆、034.陪我一起沉沦吧 复始急速运转的大脑瞬间卡住,愣愣地瞧着他,眼眸呆滞。 却是娱乐了他,哈哈大笑。 恼怒瞪他,道:“既然相爷如此大方,小女子自当奉陪!” 一阵天旋地转,复始惊呼,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人已经被他抱起走向内殿。 两人一起倒向床,萧何一手垫在她头下,一手护着她腰,“小复复,陪我一起沉沦吧!” 倒在床.上,被他身体紧密压着,一瞬间的窒息,有种错乱的归属感。 都说唇薄的人性情淡凉,可这双凤眸里有着让她心惊地情愫,复始发现,她那颗死寂许久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 薄唇越来越近,复始屏住呼吸,闭了眸。 “相爷,相爷,不好了,半梦姑娘跑进了后山树林,被蟒蛇咬伤了!” 兀的被打断,复始睁开眼睛,一张被放大爬满怒气的脸映入眼帘,复始很无辜的眨眼。 “相爷,半梦姑娘嚷着要见您,这会儿吵着不让医治呢!” “知道了!本相马上过去!”萧何朝外面吼道。 复始感叹:“今晚事真多!” 萧何听她如此,纤长的手轻抚她发顶,玩味道:“小复复也认为这美好的时光被打扰很可惜,本相去去就来,乖乖等着。” 她点头。 萧何走后,复始也随之出门,沿着上次走过的路,进了树林,很黑,只能透着月色,隐隐看清哪里有树。沿着记忆中的路走了许久,并没有看到那条大蟒蛇。 脚下被绊住,摔倒在地,胳膊被扎破流血了,手一动,才发现手中一片黏腻,是血,但绝对不是自己的血,循着血迹一路走下去,这里竟然还有个山洞。 复始环顾四周,不见任何可疑之处,便走进了洞里。 洞内有水滴的响声,复始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就见里面有亮光,地上赫然便是蟒蛇,头部受伤,虽然已经被包扎过,但是依然还有血在沁出。 难道有人在? 琉璃眸子谨慎观察了许久,蟒蛇匍匐在地一动不动,也没有人出现,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蟒蛇动了动。 复始连忙比起食指,嘘了一声,蟒蛇乖乖不动。 复始走近,在它旁边蹲下,轻轻抚着伤口边缘,不禁疑惑,自言自语道:“会是谁给你医治呢?” 就见蟒蛇挪动了尾巴,朝复始蠕动。尾巴下,有一枚白色的玉,上面雕刻着龙,口中含红珠,两面一模一样,被红绳穿起,“你是皇上养的?” 蟒蛇趴在地蔫蔫的,眼皮子耷拉。 “你和红颜认识,是萧何养的?”又兀自点点头,“有可能,萧何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听那小太监的语气,这宫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有这条蟒蛇的存在。 既如此,它定是没有危险的。 把玉握在手里,复始起身欲离开。 “你怎么在这里?!” 是霓裳。 - - - 题外话 - - - 明日起,双更走起,亲爱哒们,欢迎来暖被窝~~群么么~~ ☆、035.与丑陋的动物为伍 “疾驰,过来!”霓裳命令。 蟒蛇缓慢蠕动到霓裳身旁,霓裳摊开手心,上面是一把草药,竟和上次火狐带来的一模一样!蟒蛇卷进肚里,又退回去,匍匐在地闭了眼睛。 复始皱眉,这蟒蛇是霓裳饲养的? 也不奇怪,霓裳什么德行,她可是清楚的很! “复始,既然让本郡主遇上了,就休怪本郡主无情!”说着,抽出腰间的鞭子,挥向复始,复始后退,避开! 鞭子再挥近,复始跳起,袖中白布袭向霓裳,霓裳翻身躲开! 鞭子过处,枯叶扬起,又被白色水袖挡下所有枯叶,白色水袖如墨泼去,凝聚巨大的枯叶,如密箭般射向霓裳,霓裳疾步后退,挥动鞭子,一颗粗壮的大叔拦腰折断,砸向复始。 轻功飞起,十指灵活地舞动水袖,卷起一颗小树,扬起! 四周景色被拉长模糊,只看得见细小地枝干飞速射向粗壮的大树,相撞一刹那。 “嘭!” 细小枝干直直穿透大树,急速穿过,刺向霓裳,霓裳躲避不及,鞭子夹着内里,卷起小树,折了两半,口吐一口血,后退两步。 中空的大树没有因阻力停下,只是减缓了速度,眼看大树要挨近身,复始撤了轻功,落地,大树头顶而过,直直撞上后面的树,“嘭”的一声,又一颗大树断裂!扬起枯叶! 复始嘴角扬起邪恶笑容,水袖一头伸出袖子,白色水袖上,一个如成年人手掌般巨大的黑色蜘蛛赫然出现在眼前,“公主还是与以前一样,总喜欢与一些丑陋的动物为伍!” 霓裳一惊,她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顺走的,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擦掉嘴角鲜血,恶狠狠地瞪着复始,黒鞭挥动! 复始一个晃影避开,扔了黑蜘蛛。 长鞭划过弧线,眼看蜘蛛要撞上黒鞭,霓裳急忙撤鞭,却已来不及,黑蜘蛛被分割两半,落在地上。 看着地上两半的黑蜘蛛,张牙舞爪的爪子上全是黑蓉蓉的毛,眼珠子死死瞪大,黑色的血不住地往外流,伤口被切割平整,复始赞叹道:“啧啧啧,三年时间,郡主的鞭子使得越发熟练了。” 瞪着地上自己耗费三年才养到如此大,又带有剧毒的蜘蛛就这样死掉,霓裳愤怒至极,鞭子上的铃铛被握得叮当响,“本郡主也没想到,三年时间,你不但没死,不但学会装可怜博丞相同情,连这一身功夫也更上一层了!” 复始哈哈大笑:“郡主过奖了!” “当初就该废了一身武功!”霓裳吼道。 “可惜晚了!” “晚不晚,可不是你说的算的!你以为依附于萧何,就能平地拔起?!萧何是什么人,他现在不过是觉得你新鲜,难不成你以为他为你治伤,当众承认你的身份,你就真的是丞相夫人,高人一等?!”霓裳不甘道。 - - - 题外话 - - - 还有一更,早上10点左右刷新,应该可以出来~~~~光棍节到了,亲爱哒们,没那啥啥的,都来这暖被窝吧~~~~顺便动动手指加入自家‘书架’哦~~ ☆、036.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这也不是郡主说的准的,我与他是何关系,也用不着郡主来瞎操心!”复始笑道。 霓裳却是看着她,哈哈大笑:“你说,若丞相知道,你如此深藏不漏,还整日在他面前装柔弱惹他怜惜,他会不会一生气,卸了你四肢?!” “所以,你就故意引李元驹过去,意图是让我暴露武功?”复始反问。 “复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厌恶你吗?” 复始皱眉,难道不是她?! 那会是谁? “或许本郡主应该好心提醒你一下,省的你死的太早没人陪本郡主玩!”霓裳顿住,惊讶了语气,道:“啊!本郡主怎么忘了,复始一直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怎么会需要本郡主的提醒呢?” “郡主只需管好自己!” 霓裳点头,“复始可别轻易被丞相卸了四肢,否则,这三年可就白白受罪了,哈哈!” 水袖出,复始道:“今日,我定要先卸了你的鞭!” 水袖蜿蜒而来,霓裳轻功躲避,水袖转了方向,又袭向霓裳,霓裳翻身再次躲过,一次又一次,水袖带着柔软的触感,总在关键时候被霓裳躲过,霓裳渐渐体力不支。 复始眯了双眼,遮住琉璃眸子的恨意。 不再给她喘息时间,水袖再次紧随过去,以肉眼不可见地速度袭上鞭子! 白色水袖紧紧缠绕,不消片刻,鞭子被白袖紧紧缠了几圈裹住,双手舞动,内力溢出四周,枯叶扬起,随着水袖的舞动在空中飞荡,双手后拽,生生从霓裳紧握的手中夺了鞭子。 鞭子落地,铃声响起。 复始怒瞪落在枯叶之中的黑鞭,这是由玄铁铸成,配以绝世地高超技艺,冶炼出强悍的柔韧度! 也是这条鞭子,抽在她身上,落了伤口,三年时间溃烂流脓生虫! 呵! 她是不是该庆幸,当初使用鞭子的是曹玄逸,而不是霓裳,若不然,她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琉璃眸子淬毒!白色水袖再次扬起,环住被打的措手不及的霓裳,使力,擎上高空。 红唇勾起,额头却是青筋凸起,厉声问道:“霓裳,我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曹玄逸说,是难产而死,可是,她昏过去时,明明听到一声嘹亮的哭声。后来再问他,他却说,那也是他的孩子,他也很伤心,不希望她再提及。 半空的霓裳哈哈大笑:“本郡主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想笑,那时的你,真傻!真蠢!自以为怀了曹玄逸的孩子,乖巧地听曹玄逸安心呆在老家安胎,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幸福里!哈哈!结果,你连那野种是谁的都不知道!” 双目猩红,淬毒的双瞳逼视着那得意的神色,渐渐染了雾气。 她连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若是还活着,应该六岁了! “啊——!” 水袖撤出,粉色衣服直直坠落在地,落在厚厚地枯叶之上,荡起漫天灰尘与枯叶!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如地狱而来,戾气满溢。 - - - 题外话 - - - 第二更啦,亲们赶紧“收藏”啦~~~~~~~~收藏文文哒,都祝你们早日摆脱11.11哦~~~ ☆、037.你不嫌弃我吗? 捡起黑色长鞭,手握之处旋满铃铛,她轻轻晃动,听说,这铃铛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霓裳缓慢站起,粉色衣裙上沾满了枯叶,身子一晃,稳住,扬起猩红地嘴唇,道:“复始,你想知道那孩子,本郡主就可怜可怜你怀胎十月满心期待地心。” 复始转身,盯着她! “哈哈!很想知道,是吧?!” 袖子下的手蜷握成拳,指甲刺激肉里,抑制要杀她的冲动! 只听霓裳道:“那是个男孩,很小很小,一只手都托的起来,哭声洪亮,十分健康,长的和你可真像。” 顿住,看向一动不动的蟒蛇,霓裳又道:“听说刚出生的孩子,最能补充元气,我的疾驰恰好太过虚弱,所以,那孩子,就被疾驰一口吞下了肚子,哈哈!” 复始身体一晃,靠在树上。 “那孩子,连眼睛都还来不及睁开,就再也无法看到这五彩缤纷的世界了!哈哈!” 复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树林,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脑海里,翻来覆去,一直都是那句话:那孩子,就被疾驰一口吞下了肚子。 坐在床.上蜷缩在床角,抱着脑袋,双目猩红。 失.身那夜之后,被查出怀有身孕,她高高兴兴地去找曹玄逸,想要和他分享喜悦,却听管家说,公主奉圣上口谕前来,正在书房有要事相谈。她信以为真,结果等到了深夜,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趁他上早朝前找他,告诉他自己怀了孩子,他却是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问了好几遍。 那时她以为,他是太过高兴,所以不敢相信。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太过惊吓。 所以,才说让她回老家安心养胎,也是因为不愿天天面对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罢。 “相爷,早上奴婢过来时,复姑娘就一直这样子。”宫女道。 萧何摆手,示意宫女出去,坐在床边,见复始靠在缩在角落里,白发苍苍,脸埋在双.腿上,一动不动,他轻声喊道:“小复复?” 一如宫女初次见到一样,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他伸手,轻拍她肩膀,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又安静下来。 上.床,抱起缩在床角的人,这一抱,复始抬起了头。 凤眸瞬间睁大,一张满脸褶皱的脸,比之前的皱纹还要深,原本流光溢彩的琉璃眸子,此刻染了猩红,却又黯淡无光,毫无焦距,整个人悲痛欲绝。 “昨晚出去了?”萧何问。 见床.上的人毫无动静,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舒展了她四肢,拨开落在她脸颊的华发,凤眸盛满疼惜之色,右手掌心触摸枯老的容颜。 许久。 “你不嫌弃我吗?”床.上的人终于开了口,沙哑地支离破碎。 萧何凝着她,却是反问:“都说看破红尘出家为尼,难道,尼姑都是看破了红尘才出家为尼?” - - - 题外话 - - - 还有一更~~ 再次申明,宠文宠文宠文哦~~ 小复复终于开口问嫌弃不嫌弃,萧大冷美人则懒懒反问:“你们收藏了吗?” ☆、038.驻青阁 见她没反应,又道:“以为远离尘世,就一生清净,不过是胆小懦弱地逃避责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逃避也罢面对也罢,无非就是因为自己还活着。” 复始仍是木讷,毫无反应。 “太初有个驻青阁,本相该带你去看看。” 驻青阁,顾名思义,留驻青春的地方。一个存在上百年的阁楼,在百年时间里,不断扩大,渐渐成了一个院子,却仍留了早前的名字,驻青阁。 一个专为女人入住的地方,不,是专为被诅咒的女人入住的地方。 太初在建立之初,就被诅咒,银色的月亮成为妖艳的血红,整个太初在月色中蒙上血色,宣告着诅咒的霸道存在。 萧何揽着复始坐在屋顶,在她怀里塞了暖炉,道:“你应该听过这里的,这里住的,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妪。” 复始知道,太初的诅咒,是针对女人的,女人一生不能结婚生子,若然,衰老而亡。 这里,都是被诅咒了的女人,明明是人生中最美好最靓丽的时光,却被生生披了枷锁,数着时间,等待衰老而亡。 “你看,那个穿着白衣浇花的人。” 复始随着他的话看过去,白发苍苍,与她一样,满脸皱纹,看上去就像七八十的老妪,可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她今年二十三岁,太初人,她已嫁为人妇。” 复始一怔,已经嫁人了? “她相公很爱她,结婚三年,一直未圆房,但她婆婆想要孙子,逼迫她丈夫纳妾,她丈夫不愿,她就使计圆了房,第二日,她就成了这样子,自己搬了过来。”萧何道。 “那她丈夫呢?”放弃她了? “她丈夫每天都会过来,晚上陪她出去走走,而她愿意见他的前提是,他必须纳妾。” 这世上,竟会还有这样的女子。 “那个拄着拐杖的,是被人欺负丢在了这里,只不过短短五日,她就在极速老去,不出三日,她就会老死。” 复始一惊。 “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已经怀.孕八个月,还有两个月孩子就出世了,虽然已经坚持了八个月,但是,她现在行走全靠别人的帮助,瘦若骨柴,很难坚持到孩子出生。” 复始看着下面皆是白发苍苍的老妪,终于开口:“所以,不管如何坚强地活着,都无法抵抗衰老死去。” 萧何眉心一跳,咬了牙关,道:“本相是说,既然抵抗不了命运,为什么不让自己活的更好?!” “更好?”复始重复。 是啊,她的仇还没有报,怎么能颓废下去?! 复始,不能被霓裳迷了心智,振作起来! 凝着下方忙碌的一群白发老妪,复始忽然指着一个眼眶无神,抱着一个破娃娃喃喃自语的女人,道:“那她呢?” 萧何顺着复始手指的方向,额头青筋凸起,站起身,道:“那是本相第六十八个妾室!” - - - 题外话 - - - 六十八,六十八,六十八~~~~哈哈~~~瞬间觉得自己逗比了 ☆、039.他娶了两个妻子? 复始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喃喃出口:“还有活的?” 俊美的五官扭曲,凤眸微眯,拦腰抱起复始,从房顶下来,进入马车,“本相带你来,只是告诉你一句话。” 琉璃眸子散发着黏.腻的视线,等他开口。 “本相身边不留懦弱之辈,即便是本相的女人,也没有懦弱的权利!” 懦弱? 不!她没有懦弱的权利,大仇未报,她怎能让仇者快?! 琉璃眸子逐渐亮了光,凝着他的眸,安寂而沉稳。 “复始,记住一句话:若不能看破生死,如何坐上高位?!” 所以,她下了马车,决定面对如今的自己。 不自在地站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复始这才发现,在这繁华的都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谁会去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谁又知道她也是被诅咒的一个人,更别说被‘另眼相待’! 一切不过是自己心里作祟。 漫无目的走在街头,孩子的嬉闹玩耍;父母忙着做生意;贼眉鼠眼的小偷不时瞄准机会,得了手,被发现后狂跑乱窜,被偷地人一脸吃人的表情,追不过骂骂咧咧。 “奶奶,给你糖吃。”软糯地声音从下传来,复始垂眸,是扎着两个小马尾的女孩,约摸两岁样子。 复始蹲下,伸手接过。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她尽量扬起笑容。 “小凡,快来吃饭了。”隔着一条街道,那头年轻的母亲喊道。 “奶奶,再见!”小女孩转身跑去。 “小凡!”凄厉地叫声。 复始抬头,路中央极速而来一辆马车,不过一步的距离,小女孩吓地怔住无法动弹,受惊地马被马夫拉住,抬起了前蹄,鸣叫。 眼看前蹄要落下,年轻母亲凄厉地叫声响起。 糖被紧握手中,复始本能甩出.水袖,在马蹄踏下前一秒,卷走了小女孩,一个踉跄,稳住,堪堪抱在怀里没有摔倒。 “谁这么不长眼,惊扰我家夫人,你们担待的起吗?!”一个丫环掀开车帘,瞪向复始怀里的小女孩。 围观的百姓看了那马车一眼,又各自忙着自家的事情。 丫环甩了帘子,命车夫驾车离开。 年轻母亲跑了过来,从复始怀里接过小女孩,不停地道谢。 “那是谁的马车?”复始问道。 她看众人的反映,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年轻母亲轻轻拍小女孩背部安慰,见复始一身华服,虽是上了年纪,但满身尊贵气质,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无奈道:“那是曹尚书府上的。” “曹尚书?”复始惊讶,她不记得曹玄逸府上有这么一个得势的丫头。 “听说马车里的,是曹尚书的夫人。”年轻母亲解释道。 “他有夫人了?” 三年时间,原来他早已娶妻。 怪不得,三年时间,从没有去看过被锁在铁笼里的自己。 “您不是太初人吧,都城哪个人不知,三年前,曹尚书风光大娶,娶了都城首富的女儿左冷珍。” “三年前,他娶了两个妻子?”复始不确定地问道,却又有些抵触知道真相。 ☆、040.凤髓龙肝来一盘 年轻母亲摇头,“曹尚书只成过一次亲,怎会娶了两个妻子,他自始至终只有这一个妻子。” 成过一次亲?一个妻子? 哈哈! 原来,他休了她之后,就立马另娶了她人。 年轻母亲见复始眼角沁水,整个人被抽空了似的,眼神呆滞,机械地向前走去,便抱着孩子离开。 当复始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曹府门口。 “相公,快点,苏神医刚出李府,就被爹地请了过去,我们要快点过去,不然苏神医等恼了,怕是再也请不来了。” 焦急地声音从里面传出,复始就见一个身着身着米色裙衫,上缀有玫色碎花的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手挽曹玄逸的胳膊,拽着曹玄逸加快脚步走向马车。 “为夫知道,但娘子也得让为夫整理好衣冠,不然多没礼貌。”宠溺地声音,温柔的笑。 这样的曹玄逸,只停留在复始的六年前。 “路上时间长,马车内,娘子好好给你整理,快走了,爹地已经请了苏神医去了香香楼。” 香香楼,是个酒楼。 还是个奢华无比的酒楼。 红毯迎客,大理石铺地,墙壁镶金,椅铺软榻,屏风隔间,和着不知明的曲调,别有一番滋味。 不像吃饭的地,倒像是住宿的,可见,酒楼的老板,还是个懂得享受的主。 听闻,酒楼的老板,万分富有。 这香香楼自十一年前以强势地劲头出现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开业之初,打的招牌很是响亮:天上地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的。 嚣张地气焰倒是吸引了众人,又被里面的装潢极为优雅的环境震撼,尝过饭菜,无论造型味道色泽搭配,还是口感,深深被折服。 短短几天,生意火爆,十一年过去,已然成了都城的标杆,无论大富大贵还是谈生意,无不来此处彰显自己。 复始跟随过来,要了隔壁的包间,隔着一层板子,又翘了个洞,看过去。 里面有五个人,曹玄逸旁边是左冷珍,再往左,是左宏达,苏岂,还有个在街上见到的丫头,在旁伺候。 “啧啧啧,这菜,我吃了这么多年,也没一次点过这么齐全!”苏岂看着眼前各色各样的美食佳肴,感叹道。 左宏达一脸富态相,恭维道:“苏神医若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苏岂哼了一声:“本神医可不是猪。” 左宏达立马端起酒杯,道:“神医说笑了,左某请神医来,自当让神医吃饱吃开心了,左某不会说话,自罚一杯!” 苏岂见左宏达也爽快,顺杆而爬:“既然左首富都这么说了,本神医也不好拂了您的意,来人,凤髓龙肝来一盘!” 左宏达袖头擦着额头,这一盘可是八万两啊,接收到自己女儿委屈地神情,笑呵呵道:“神医爱吃,两盘都行!” “左首富真是阔绰,内人也常常惦记这道菜,本神医就再打包一份吧!” - - - 题外话 - - - 苏大神医拍着桌子嚎叫:“我要吃我要吃,好饿好饿,快给很多很多的‘收藏’,我要统统吃紧肚子里!” 萧大冷美人极为鄙视:“你这个吃货,都不带挑的!” ☆、041.神仙吃的东西 苏岂心情甚好,黑亮的眸在其他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曹玄逸身上。 感叹道:“曹大人,上次您献给丞相的美人,可真是美,不过送给奸相可惜了,指不定过段时间就香消玉损了,唉,不过本神医已经成亲,不愿抛妻弃子。” 曹玄逸僵硬了笑,见左冷珍冷了脸色,道:“曹某寻觅三年,自是要把最好的献给丞相。” “最好的?哈哈,倒是让本神医想起一个人来。”苏岂陷入恍惚之中。 香香楼可谓是人红是非多,也有不少人来闹事。 最让苏岂记忆犹新的,是关于‘凤髓龙肝’的。 当时,有一大汉提刀进门,一脚踩在软椅上,一副大爷样,吼道:“小二!怎么做生意,没看到人都坐这了吗?!” 小二急忙跑过去,递上菜单,端上茶水,赔礼道:“客官,不好意思,怠慢了。” 那人哼了一声,道:“听说你们这有些菜,都是那什么……玉盘珍馐来着,我今天就来尝尝。” “好嘞,客官,您点什么?”小二问道。 “我可还听说你们这能吃到任何东西,那就来一盘‘凤髓龙肝’!”那人豪迈道。 “客官,这……”小二没听过这东西,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人拍桌而起,一手拎刀,一手抓住小二衣服,震地茶水洒了一桌子,吼道:“原来香香楼就是这么欺骗客人的!” 这一句,自是吸引了众吃客的目光。 那人继续道:“也不知你们如何骗了当今皇上,如此欺客的酒楼竟然还挂了御赐的牌匾,挂羊头卖狗肉!”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人无非就是来闹事的,僵持许久,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红衣女子纱款款而来,柔柔的音色,淡然一句:“我们的大厨已经在为客官做‘凤髓龙肝’了。” 大汉愣住,又坐下,语气弱了许多,仍是强硬道:“好,我就看看,你们怎么给爷做?!” 直到眼前摆了一盘色香味俱佳的……大大小小的骨头和鸡肝! 大汉正欲发作,被红衣女子截了先:“这盘就叫‘凤髓龙肝’,鸡骨头与鸡肝。” 那时的苏岂亦是有些担忧地瞧着红衣女子,毕竟…… 凤髓龙肝可是传说中神仙吃的东西啊! 但红衣女子不卑不亢,道:“鸡素来被称为凤,鸡骨头里的髓,又特别营养丰富,而龙,自古至今有千万种说话,又尊为圣,客官来香香楼吃龙肝,香香楼自是好生招待着,龙凤龙凤,凤乃母,龙乃公,凤乃母鸡,龙则乃公鸡。” “这盘菜,可是杀了几十只母鸡,只取大.腿之处一根鸡骨头。而这鸡肝,可是腌制了许久的公鸡肝,甚为鲜美。所以,客官,吃完后,可记得付账。神仙吃的东西,自是价值万金,不过本店新开业,给客官打个折扣,原价十万两,折后价:八万两!” - - - 题外话 - - - 谢谢亲们支持,也谢谢亲们送的荷包花花,好开心撒,么么哒~~~~~~~ ☆、042.缺两味药 苏岂被她的智慧所折服,傲然独立,尤其那双眸,闪着傲视一切地光华…… 眉头一皱,苏岂脑海里兀地跳出复始的脸,一哆嗦,使劲摇头。 那可是奸相的女人啊! 左宏达被他突然的摇头弄的不知所措,忙问:“神医,您没事吧?” 苏岂瞪大眼睛,无辜问道:“本神医有何事?这香香楼地食物让人回味无穷,吃完后三天都感觉唇齿间还留有余香,本神医觉得,应该带走一份回去好好检查检查,莫不是放了什么药?” 左宏达的手一抖,夹菜的筷子掉在地上。 众人瞬间没了食欲。 苏岂突然拍了自己额头,道:“啊,不知左首富请本神医来,有何事?” 见苏岂终于说到正事,左宏达连忙开口:“听闻神医曾经医治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枯老的容颜恢复了青春?” 复始瞳孔一缩。 只听苏岂道:“自是。” “还望神医就救救小女。”左宏达站起,鞠了一躬。 苏岂疑惑:“左首富还有一个女儿?” 左冷珍站起,柔柔弱弱道:“家父只有小女一个女儿。” 苏岂神色茫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是很正常,没有发现一点变老的痕迹。 左宏达舒了一口气,道:“小女曾嫁过她人,被休弃,也曾被诅咒,早前老夫曾得到一张秘方,说是能恢复青春,便照着试过,但总是时好时坏,这三年也寻了许多方法,始终治不好。” 苏岂很惊讶,这世上还有秘方,竟能压制诅咒? 视线又在左冷珍身上徘徊许久,他一点都没看出,眼前的人,也是被诅咒的。 这左首富也是真有本事。 苏岂撇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曹玄逸,笑道:“曹大人如此痴情,本神医好生佩服,能治是能治,不过……” 左宏达屏了呼吸,听他说:“缺两味药。” “不知是哪两味,左某定当倾尽全力寻来!” “曹大人应该听过,红花红,绿叶绿。”苏岂看向曹玄逸。 曹玄逸一惊,猛然抬头,深沉的目色在苏岂脸上徘徊片刻,不疾不徐道:“蛮族曾上贡过这两味药,在丞相那里。” 苏岂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点头:“曹大人献了美人,说不定丞相一高兴,就赏给了曹大人。” 深沉的目光冷冽,眨眼间又恢复正常,凝着苏岂带笑的脸,眸中闪过深意。 “谢谢苏神医。”左宏达连忙道谢,心里不禁感叹,这二十万两的饭钱,果真没白花。 苏岂吃饱喝足又打包了一份‘凤髓龙肝’,甚为愉悦地走了。 复始亦随后走出。 苏岂走后,曹玄逸这才道:“岳父,这药,困难。” 左宏达思虑片刻,又在自己女儿身上徘徊许久,才道:“听说,萧何对复始不太一样……” 曹玄逸瞬间又冷了脸,他知道左宏达的意思,是想让他利用当年与复始的旧情,让复始为他们拿到这两味药,可是…… 左冷珍打断了他思绪,“相公,说实话,我也不愿看到你与别的女人整日暧.昧,可是,我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我真的舍不得你与爹爹,还有我们的儿子。” - - - 题外话 - - - 亲爱哒们,喜欢就收藏了吧~看见你们的收藏,就动力十足啊! ☆、043.那是个白发老妪 曹玄逸看着泫然欲泣地妻子,眉头微皱,揽她在怀,叹道:“我如此对她,她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帮我?” 左冷珍眸中凝冷光,低低开口道:“当年我与她同时怀孕,她定是还不知那孩子被郡主杀了,不如就告诉她,你当年把孩子救了下来……” 曹玄逸却十分反感,当年他是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才听了左冷珍的建议,锁了复始三年,又紧接着娶了左冷珍圆了那场成婚之礼,但是:“不用,我自有办法!” 曹玄逸忍着怒意,离去。 左冷珍凝着离去地背影,怒火瞬间而起,当年,若不是她亦有为他掏钱铺路,他又怎会如此顺利?! 结果,人给了他,又怀了他孩子,他却非要娶一个被别的男人上过的女人! 要不是那女人拜堂之时上被诅咒,他又怎会娶她过门?! 不过,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他不还一样听她的话,把那女人送给了萧何。 可是,那女人,竟然没有死! “爹爹,相公怕是早已忘了自己身负的责任,这么多年装懦弱装成了习惯。” 左宏达怒道,“珍儿!主子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左冷珍不甘地跑了出去。 三楼走廊,一身白衣华服的男子,凝着款款走出香香楼的紫色背影,“兰儿?” “公子,那是个白发老妪。”身旁的随从提醒。 “是啊,兰儿是骄傲的,怎会让自己落魄成这样。”喃喃声飘在空中。 复始兀地回头。 四周全是吃客,走廊也没人,摇摇头,怎会有种熟悉感?重又走出香香楼。 原来,这就是当初霓裳问她的,‘想不想知道,曹玄逸是如何消得美人恩的?’ 美人恩? 当年曹玄逸考运不佳,只考了个秀才头衔,每每上京考试,又不得志,那时,可真是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全靠她做绣线维持基本生活,后来遇到何夜,教了她许多官场知识,她才在曹玄逸的赞同下陪他奔走,他却越加颓废。 那时何夜看她劳累,曾说认识都城的大官,或许能帮助到他,却被她拒绝了,她怕曹玄逸在大落之后突然的腾飞,会迷失了心智,所以,她愿意陪着她,一起慢慢走下去。 那段时光,虽苦,却是最幸福的。 可最后,她还是利用了何夜的关系,为他在都城谋了一小官。 陪他来到都城,遇到了郡主霓裳,她看的出来,霓裳对他除了赏识,还夹着别样的情愫。 曹玄逸,霓裳…… 可那左冷珍,又是如何与他勾搭上的? * 华灯初上,又飘起了雪,双手冰凉,来回对搓,又对着哈口气,这才觉得稍微暖和些,望着亮起灯火的大街,处处繁华,比之当年随着曹玄逸来到都城时,更加繁华。 也是,六年过去,谁都会变。 而这三年被关的孤寂,她还是无法适应这人潮。 望着夜空飘下的雪花,愈加大了,双脚的冰凉袭遍全身,准备离开,不想一群人潮忽然涌来,被夹着前行。 ☆、044.爷,这样您就不冷了 “有杂耍看喽!” “听说这这杂技班是安元国公认最好的,这次路游到此,就开了一场免费的,说是明日就走了!” “走火圈、胸口碎大石都弱爆了,听说这次要表演新节目,过菜刀!” 耳边,全是对杂耍议论纷纷的声音。 “爷,我们也去看看吧。” 清脆地响声从旁边传来,复始看过去,竟是萧何与半梦。 萧何右手撑着油纸伞,左手护半梦在怀里,小心翼翼避开人群的冲撞,后面有个强行前挤的人,不小心撞了半梦,半梦痛的皱了脸,张口说了什么,就见萧何冷了脸色,凤眸眯起,睨了眼那还在强行前挤的人影,两人又亦趋亦步地向前走去。 复始被人流冲到台前,恰好站在了萧何右后方。 听见萧何轻声问道:“很疼?” 半梦回道:“还好,只是有些冷。” 萧何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半梦身上,又细心为她裹好。 半梦望着身上披风,又望向穿着单薄的萧何,担忧道:“爷,你这样会冻病的。” “你伤口还没愈合,再冻病了估计连苏岂都不管你了。” “爷,您就会打趣半梦。”半梦娇嗔道,眼光来回瞄着人群,不想竟看到了后面的复始,连忙别开了脸,靠在萧何怀里,“爷,这样您也不冷了。” 萧何环抱住半梦。 “铛铛——” 上面锣鼓敲响,一个穿着单衣的壮汉大喊道:“各位,我们戏班路过,听说太初民风朴实,恰好我们又独创了一门新杂耍,便免费供各位瞧瞧,好就给我们鼓鼓掌,不好,您说,我们好改进。” 下面一片鼓掌声。 就见上面的人忙碌起来,整整齐齐放了两排菜刀,刀尖朝上,划过道道银光。一人拿了个萝卜,摔向刀尖,萝卜瞬间两半,一个个试过后,又道:“众位,谁愿意上来看看,这刀到底是不是真的?” 人群中有个嚷着上去,手在上面划拉一下,瞬间流了血,呲牙咧嘴,“我家的刀都没有这么利索!” 爆笑声传来,下面有人起哄道:“王麻子,难道在家偷.女人了,还有人为你磨刀霍霍?” 那王麻子切了声,跳下台子。 这时,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黑黝黝皮肤,额头绑着红带子,一个翻身,就翻向刀尖上。 众人捂了眼。 但复始却清晰地看见,这黑黝黝地小男孩,眼里闪过狡黠,光着脚轻轻松松落在了刀刃上,不时翻几个跟头,秀着各种花样,慢悠悠地走过,却没受一点伤害。 小男孩从刀上跳下,完美落地,礼貌鞠了一躬。 翻了几个跟头,人已站在台子前方,一双黑亮的眼睛在人群中划过,定在一处,腼腆而有礼貌问道:“这位姐姐,我可以请您上来帮个忙吗?” 众人看向复始,复始疑惑指着自己:“我?” ☆、045.她是萧何的女人? 又见萧何转头,凤眸眯起凝着她。 小男孩点头道:“是的,姐姐。” “可我能帮你什么?”复始不确定地问。 “姐姐只要站在那里就好。” 复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个方台,皱眉,直觉有危险,凝着小男孩老实憨厚的笑容,笑问道:“小朋友,这是要表演什么节目?” 小男孩挠头,腼腆笑道:“我刚学了个新的技法,大变活人,我看姐姐漂亮,和蔼可亲,肯定愿意帮我这个忙的。” 人潮一听大变活人,瞬间来了精神,附和着催促复始上台。 “小朋友准备把我变到哪里去?”复始问道。 “姐姐只要心中想着要到什么地方,我就能把姐姐送到那里去。”小男孩胸有成竹,十分肯定。 复始扫了一圈人群,隐隐有些骚动,不动声色拍掉身上雪花,遂走了上去,站在方台上。 小男孩站在旁边,双手抓了一把什么东西,闪亮了双眸,朝人群喊道:“看好了。” 只见小男孩双手一挥,白色粉末散在空中,遮住方台,一片白色。 白色消散,众人张大了嘴巴,人真的变没了。 “都给本相抓起来!” 官兵瞬间从两侧包抄了马戏班,那班主吼道:“你们干什么?!” 班主欲挣脱官兵,冷厉低沉地声音如蛇信子措不及防地传入耳朵:“说!人呢?!” 一惊,眼前一身碧绿锦袍的男子,妖冶邪肆,浑身厉气,凤眸微眯携着警告。 班主哭丧了脸:“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孩子我们见着可怜就收了他,跟我们一个月从没有出过事啊!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出的话却没有一点底气。 众人这才发觉,那孩子和姑娘都不见了。 “押走!”萧何命令。 萧何在台上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又在方台徘徊许久,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雪下的越来越密集,人群早已散去,台上覆了厚厚的雪,与四周相融,唯有方台周围印着错综的脚印。 半梦凝着覆了雪的背影,来回徘徊踱步,时而面对她的方向,脸上覆着凝重的担忧,半梦黯然了神色,撑着伞缓步走过去:“爷,我们回去吧?” 萧何道:“马车在那,你先回吧。” 半梦撑伞为他挡了雪,沉默不语。 * “确定她就是萧何的女人?”黑黝黝地小男孩站在门口,不确定地问向身旁蒙面的男子。 “确定,刚刚,萧何已经抓走了戏班所有的人。”蒙面男恭敬道。 小男孩看向里面躺在床.上的女人,小小的额头皱成了川,“你下去吧。” “小公子,要不要放出消息……” 蒙面男的话被小男孩打断:“听闻奸相萧何做事不择手段,自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死在面前连眼都不眨一下,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对他,有多重要?” ☆、046.女干相变女干夫 走进房间,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复始,脱鞋爬上了床,手指捣着复始脸蛋,没好气地开口:“女人,别装了。” 复始睁开眼,便看见小男孩一张黑黝黝的脸,双眼黑亮亮的,嘟着小嘴,很是可爱,就是行为太过大胆,玩绑架? 靠在床头,复始问道:“你是谁家孩子?我心里想的可是回家,不是来这里,你怎么把我变到这里来了?” 男孩别开脸,哼了一声,坐在床边,伸直腿放在床沿,道:“废话真多。” “废话?难道我不是应该搞清楚抓我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或者妖孽?”复始一脸无辜问道。 小男孩皱眉,思索片刻,道:“我娘亲说了,危险时候说再多都是废话!” 复始嘴角噙着笑意,危险?看来这小家伙的目的不简单,又问:“那该怎么做?” “只有武力才能解决一切问题!”小男孩坚定答道。 “你让我用武力解决你?”复始看着这一本正经,小大人样的男孩,突然起了兴趣。 小男孩在眼珠滴溜溜地在复始身上转了一圈,嘟嘴道:“我娘说,小孩子最好的武器就是卖萌装可爱,女人最好的武器是撒娇!” 复始笑眯眯道:“那你对我卖个萌吧。” 说着,双手不受控制地袭向男孩脸颊,捏了捏,恩,很软,手感特别好。 小男孩皱眉嘟嘴,厌烦地推开她的双手,拿袖子擦着被捏过的脸颊,一双眼里全是委屈。 “你是奸相的女人,不要乱.摸.我,我还打不过他!”委屈道。 复始眼珠子转下,斜睨他一眼,甚是不屑道:“呦,还以为你这小家伙多有能耐呢,知道打不过,就不应该抓我!” “哼!”男孩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个翻滚,滚到复始身旁,皱着鼻子,道:“我爹爹说,只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顺顺利利了,所以我要先把你睡了,你就是我的了,那奸相就变奸.夫了,他要是喜欢你,就不会动我了。” 复始很无语,这熊孩子! 见他钻进被窝,盖着被子就开始睡觉,仰头望床顶,这熊孩子是怎么养大的,小小孩子,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手指戳他的脸,“也不怕被宰了!” 到底是个孩子,说睡就睡着了。 指尖一顿,若她的孩子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大雪覆盖了整个夜色,泛着透亮的光,和着月色的妖红,透着诡异。 一处树林,红色的影子飞速闪过,留下一串轻浅的梅花印子,一抹黑色的影子紧追过去,施展轻功,借助树枝向前飞去,震落一树雪花,砸醒了树下熟睡的乞丐,乞丐抬头又左右看看,抖了抖身上的雪,揣着双手缩着肩膀重又睡过去。 红色的影子一个跳跃,落在一处房顶之上,沁水的眸子望向别苑里一处亮灯的屋子。 “嗷呜——” ☆、047.你爹叫什么? 红色的火狐又是一跳,落在别苑里,没了踪影。 追过来的黑衣蒙面人见跟丢了火狐,悄悄潜入别苑,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屋子。 此时,别苑又潜入一个黑衣蒙面人,四下看看,甚为安静,亦是悄悄潜入别苑,却是选了一个较远的屋子,推门进入。 “相爷,两个都抓?” 墙角暗影之处,萧何与侍卫暗影风静静站立,眸光紧凝着闯进来的两个蒙面黑衣人。 一手抚顺火狐的毛,淡然开口:“抓第一个,要活的。” “是!”暗影风领命离去。 “红颜,可要记清楚了,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萧何垂眸,嘴角轻勾。 “嗷呜!”火狐跳出萧何怀里,落在地上,绕着他欢腾一圈又一圈。 “如此,天亮之际,把红花红带回来。” 萧何蹲下,从怀里拿出一枚火红的玉佩,挂在火狐的脖子上,火红的玉佩与火狐融为一体,在白雪的映照下闪着丝丝剔透亮红,映着灯火,丝丝亮光流动,龙凤交缠,不依不舍。 火狐挠着玉佩,在萧何的怒视下乖巧地耷拉了耳朵,无力地“嗷呜”一声,跳出了别苑。 “本相只不过是散播了些绿叶绿的谣言,你们竟然都寻来了,呵!小复复啊,本相这次可亏大了……” 天际亮起白光,渐渐被晨曦的红日所覆盖,床.上躺的横七竖八的小人蹬了蹬小短腿,脚下一片柔软,又试着动了动。 “小子,老实点!” 警告声吓的小男孩兀的睁开了眸,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伸手揉揉双眼,寻向发声处,只见一个陌生的老婆婆靠坐在床头,瞪大了双眸,直直坐起,屁.股后挪,双脚从复始腿上掉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踩的是她的腿,又揉揉眼睛,忽而想到属下跟他说过,萧何的女人,是个受太初诅咒的,随即怒道:“哼,本小公子与你一张床是看得起你!” 恩,他小哥哥每次起床,都会说这句话的,。 复始被自己口水呛住。 “那,小公子,你应该先擦擦口水。”复始指指自己的嘴角,示意他。 小男孩立马扯着袖子擦,结果被骗,怒道:“等奸相来了,看你怎么得意?!” 站起身,伸手抓住她的白发,从旁边桌子上拿起剪刀,“咔擦”,一截白发被剪断。 “做什么?”复始皱眉,这孩子看见她这样子除了刚刚的惊吓,再无一丝半点反应。 小男孩很开心,笑道:“你是本小公子睡.的第二个女人,当然要留个纪念。” “那小公子睡.的第一个女人是谁?” 白发被他打了结,装进了香囊里,塞入怀中,这才听他道:“当然是我娘!” 见他突然黯然了神色,耷拉了耳朵,坐在一旁不吭声,复始不禁心软,问道:“怎么了?” “我娘病了,我要找奸相找药。” “找药,什么药?”脑子里渐渐涌上一股不安。 “听说有一种叫做红花红的药,可以救我娘。”男孩回道。 琉璃眸子忽然怔住,仔细在小男孩脸上搜寻着熟悉的轮廓,“你爹叫什么?” ☆、048.以物换物(一) “我爹啊,我爹是曹……” “小公子!”话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复始只听见一个曹的音,因为太小而不确定,但她只知道,在寻这种药的只有一个人。 曹玄逸。 小男孩急忙跑出去,推开门,一股冷气灌进屋子,复始跟随出了门。 是萧何抱着火狐站在那里,看到她出来,轻声道:“还不过来。” 复始刚欲走过去,就听熊孩子道:“奸相,本小公子把你的女人给睡了!” 寂静! 但复始却清晰看到了萧何凤眸里闪烁的戾气,居高临下地紧凝着黑黝黝地小男孩,小男孩也不甘示弱,仰头回瞪过去,复始视线徘徊在他们两人身上。 竟隐隐有些相似。 萧何凤眸微眯。 熊孩子亦是眯了眸。 复始一惊,是了,两人的眼特别像,许是小男孩太过黑的缘故,双眼反而不若萧何的凤眸那样狭长的明显。 萧何率先开口:“那就拿他的命抵吧。” 复始这才看见萧何身后,一个侍卫押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不行!”男孩吼道,神色焦急。 “小孩子不要太嚣张。”萧何警告。 “奸相,你才不要太嚣张!” 复始感叹,果然是熊孩子,人家手里可是有把柄的。 “不如,我们来一物交一物,若你让本相放了这个人,就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如何?”萧何提议。 男孩垂眸思索片刻,点头应道:“好!” “他是你的近身守卫,护你安全的,自是同等你生命的价值,你用什么来交换?” 男孩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知道黑衣人的身份,甚为苦恼,纠结好大一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开在萧何面前,苦着脸道:“我用这个换!” 复始眼角一抽,糖…… 萧何撇了一眼,不屑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男孩很不忿,把糖塞进嘴里,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开,“这个?” 是块甜糕…… 萧何又是不屑一撇。 男孩填进嘴里,又掏出一样东西,竟然是……窝窝头…… “你除了吃,还能干嘛?”萧何终是忍不住开口。 男孩气地跺脚,看着自己全身上下,可真是没有一块有价值的东西,又在怀里掏了许久,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拿出来递给萧何,哼哼道:“这是我爹爹给我的,他觉得很重要,可我一直没看上眼,你要是觉得重要,就用他换了。” 萧何凝着他掌心的玉佩,凤眸噙了笑意,伸出纤长手指,挑起了上头的红绳,抬到眼前,在晨曦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如此,本相勉为其难收下吧。” 黑衣男子走到男孩身后,双眸紧紧凝着萧何手中的玉佩,又悄无声息地垂了眸。 小男孩嘟囔着:“真不知道你们大人怎么想的,不就一个破玉,本小公子有很多。” ☆、049.以物换物(二) 萧何却道:“如此,该本相与你交换了,本相要她。” 小男孩随着萧何的视线,落在一头白发的复始身上,容颜爬满了皱纹,静静站在那里,漂亮的双眸凝着萧何,哼了一声,小男孩道:“她果然对你很重要,所以,你要拿你最重要的东西来换。” “自然,原本本相想着,再用这块玉佩来换,不想是块被嫌弃的玉,那自是没有价值的。”放进衣袖里,又道:“不如,用这梳子来换吧。” 小男孩看着萧何手里的木梳,亮了双眸,“这是千齐的景兴木做的?” 萧何点头,“上面的龙凤,是千齐最好的雕刻师傅雕的,花了三年时间,雕刻的栩栩如生。” 小男孩兴奋地看着镂空雕刻的龙凤,又黯然了神色,“我娘亲早就想要这个梳子了,可是……”摇头,“不行。” 萧何又拿出一样东西,“这把剑,是我太初建立之初,太上皇站场杀敌曾用的霁光剑,薄如蝉翼,削铁如泥。” 黑亮的眸又亮了,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剑上转着,嘴巴不由地含着手指,许久,委屈地摇头。 看着萧何把剑收了起来,眼珠子沁了雾气。 “这个呢?” 黑亮的眸子瞪大,激动道:“传说中,比九连环锁更难的十八连环所!” 兴奋戛然而止,别开眼:“哼,虽然我爹爹很喜欢,但都不行!” 复始皱眉,曹玄逸是很喜欢这个传说中的十八连环锁。 “哦?那你要什么?”萧何很无奈。 “奸相,你既然这么喜欢你的女人,你的女人也是我的了,那我也是奸相你的了,所以,你对你的女人好,对我应该也很好的。” 强悍的思维逻辑! “怎么个好法?” “你都已经抓了我的守卫了,肯定知道我们要什么,磨磨唧唧!”小男孩思路终于清晰了。 “小屁孩。”萧何突然笑道,扔给男孩一个木盒子,“给你,别总拿本相的女人来威胁本相。” 小男孩接住,也不打开看,只是朝着黑衣人努了努嘴巴,黑衣人抱起小男孩飞身离开。 “你把药给他了?”复始问道。 萧何走过去,抚平被吹乱的白发,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道:“那药对本相没什么用,换你一命也算物有所值,走吧。” 复始垂眸看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暗淡了神色。 红花红已经没有了,她是不是也没有希望了。 抬头,忽然道:“我要见苏岂。” 萧何回头,凝着容颜枯老的她,淡然道:“他早就带着妻儿逃了。” 复始疑惑看着他。 萧何伸手点她鼻子,笑道:“他刚骗了曹玄逸二十万两的饭钱,现在不逃,难道等着被抓!” 复始瞪大眼睛,苏岂骗了曹玄逸! 意思是……那药根本就不能治那病! 凤眸目光闪烁,问道:“怎么了?” ☆、050.惨叫连连 复始摇头,“只是好奇这是什么药,小小孩子为了一味药就如此胆大地搞了这么一出绑架?” “这药叫红花红,蛮族上贡的一味药,因其千年才得一颗,所以比较珍贵。”萧何解释道。 蛮族虽野蛮凶悍,性情残暴,极为嗜血,但因物资匮乏,只能依附于距离最近的太初,所以每年会上贡一些稀奇的玩意,以方便两国的来往贸易。 千年才得一颗…… 刚回到相府,管家就急忙跑来,粗chuan气,看到萧何牵着复始的手,有片刻的怔仲,立刻道:“相爷,刚刚皇上亲自过来,说要讨回赐给相爷的药。” “啊——!” 后院传来尖叫连连的惨叫。 “怎么回事儿?”萧何拉着复始向后院走去,一边询问。 管家连忙跟上,“今早,皇上亲自过来,说要拿回绿叶绿,但是相爷不在,皇上很生气,就命人上大街上买了上百只鸡,全扔进了院子,还说等相爷回来,让相爷进宫一趟。” “皇上的身体可是好了?”萧何的话含着怒气。 “是乘轿撵来的,没下来。” 鸡飞狗跳,复始看见这情形,脑海里就蹦出了这词来。 一眼望去,棕的白的,大的小的,甚至还有小鸡崽子,满满一院子,鸡毛飞满天,丫环奴才全身脏乱,粘满了各色大小鸡毛,寒冬天一个个挽起袖子,弯腰拼命去抓,这边刚抓到,手就被另一只鸡啄了,血瞬间外流,那奴才痛的哇哇叫,手中的鸡也飞了,咯咯叫了一声,拉了奴才一脸屎,落入鸡群里。 萧何见此,额头青筋直跳,转身往回走,咬牙道:“找专业的人来抓,一个个都给本相喂下巴豆,丢进皇宫!” 管家嘴角直抽,“是。” “相爷,这绿叶绿是什么?”复始忙跟上,问道。 “它和红花红缘于同宗,却是相隔五百年才生一颗,五百年一颗红花红,其次五百年一颗绿叶绿,周而复始,世上极少同时出现这两味药。”萧何解释道。 “皇上既然把着两味药赐给了相爷,怎么又要回去了?” 这两日,怎么全都是为了这药来的? 难道是曹玄逸有什么动作?毕竟萧何与皇上的关系不好,曹玄逸与皇上有些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本相只有绿叶绿。”萧何忽然站定,凝着她。 复始停了脚步,她记得,曹玄逸说,蛮族曾上贡过这两味药,在丞相那里,道:“今早相爷送给那孩子的不就是红花红吗?” “嗷呜——” 红影闪过,就见火狐跳上了复始的身上,萧何怒瞪,火狐别开眼,窝在复始肩头,又暗晦地睨了复始一眼,“本相进宫一趟,你先去休息吧。” 复始刚要跨开脚步,就见半梦跑过来,因步伐太快而被自己绊了一脚,恰被萧何接住,脸颊泛开红晕。 “爷,您要去哪里?”半梦柔声问道。 - - - 题外话 - - - 今日的第二更~~ ——此文开文前,曾写过十万字的稿,可突然间就觉得不对了,所以直接完全推翻,换了思路,又重新写过。写了有几万字,又来回修改了三四次,总觉得不是太满意,直到挖此坑的第二日,又重新修了一遍,才过了自己这一关。 我只希望写个更好的故事出来,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喜欢此文的读者,能力不够,我后天多补补,也是件具有挑战的事~~哈哈!! 发文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谢谢亲们的陪伴与支持,群么么~~废话不多说,偶爬去默默码字鸟~~~~~~ ☆、051.何夜是什么身份? 萧何扶她站起,后退了一步,关心道:“你伤还没好,不要乱跑。” 他的后退,蛰了半梦的眸,垂下,抿唇,“绿叶绿给我治伤用了,爷要如何给皇上交代?” 萧何忽而皱眉,目光斜视站在原地的复始,一双琉璃眸子依旧闪亮,凤眸一颤,道:“半梦,何夜虽然不在了,但我承诺过他要照顾你。” 半梦睁圆了眼,随即屈膝行礼:“爷,慢走。” 萧何点头,视线又在复始身上徘徊片刻,欲张口的话,又咽下,转身离开。 半梦染了恨意的眸转向复始,却听她问道:“何夜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迷茫,困惑,不解,转而笑意在脸上绽开,半梦缓步走过去,“原来你认识何夜,怪不得。” “何夜是什么身份?”复始直接问道,既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定是兄弟关系,可是,并没有听说丞相还有兄弟。 半梦转向懒懒趴在她肩膀地火狐,脸色沉了下去,“你该去问相爷才是。” “打扰了。”复始抱起火狐,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 刚进屋,便见画棋端着药进来,“姑娘,相爷吩咐,这药等您回来喝了。” 复始端起来,送到了嘴边忽然顿住,“这是什么药?” 和上次的苦味不同个,反而有丝丝甜味。 “这是苏神医走时留的配方,调理身体的,相爷怕姑娘觉得苦,让苏神医加了些东西,增了甜味。”画棋解释道,又放在桌子上一杯蜂蜜水,“相爷说,若姑娘还觉得苦,用它漱口,但千万别喝了,蜂蜜水会化掉药效的。” 复始这才想起,她与萧何有过约定,要为他生个孩子,仰头,一口喝掉,“画棋,备车,我们出去买些东西。” 锦绣庄,复始刚进门,就听伙计道:“夫人,昨天新到了一批货,料好成色也好,您看看。” 复始因他的称呼顿了下脚步,画棋道:“这锦绣庄都有规矩的,像姑娘这样的,一律称为夫人。” 复始点头,心里顿时舒坦,嘴角噙着笑,走到柜台,视线定格在一卷碧绿色的布料上,色泽透亮,手.感也好,很柔,“画棋,这料子他会喜欢吗?” 视线从眼前的布料转到复始手中的碧绿料子,恍然大悟,忽的一笑:“原来姑娘出来是给相爷买布匹做衣服的啊。” 复始道:“他为我治伤,又用那么珍贵的药材救我,我自然要为他做些什么。” 画棋敛了笑,“相爷不挑的。” “伙计,这匹布包起来。” “夫人,您眼光真好,这匹布,可是我们锦绣庄的新品,里面掺了太初雪山样的雪蚕丝,可是冬暖夏凉啊。”伙计一边忙活一边自夸道。 “姑娘,不做成衣吗?”画棋问道。 “得有诚意些。”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画棋了然,见复始没有再看布料的兴趣,问道:“姑娘自己不买吗?” 复始摇头,“我不需要。” “夫人慢走,下次再来!” 走出锦绣庄,欲上马车,复始突然回头,看着进入锦绣庄的青白身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香香楼。 ☆、052.画棋亡 “姑娘,怎么了?”画棋随着回头,问道。 “走吧。”复始上车。 “画棋,相府里没有侍妾吗?”这几日,没有听过,亦是没有见过。 “有的,只是他们不愿伺候相爷,都被关了起来。” 她还以为他会用强的呢。 “咔哒——” 马车颠簸,复始身子向前一冲,差点被冲出去,掀开帘子,车子进了树林,马夫早已不在,又被五个黑衣人拦了路。 画棋一惊,刚上车时,因为复始的回头,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车夫不对,跳下马车:“什么人,相府的马车也敢拦!” 领头的黑衣人一个手势,直接冲上前,持剑刺向两人,画棋避身躲过,跳上马车,从靴子里拔出短剑,刺向马屁.股,马仰天一啸,疯狂向前冲。 一黑衣人反应不及被撞倒,另一人直接砍了马腿,马踉跄在地,马车惯性前冲,画棋揽住复始冲去马车,落在地上。 马车摔在地上,支离破碎,扬起一片尘土。 “姑娘,快走。”画棋催促道。 复始暗暗使力,结果还是,白日里她使不出武功。 “一个都不放过!”领头的黑衣人命令。 一时间,五个黑衣人全部袭来,画棋握短剑在手中,武功又一般般,到底敌不过五个武功高强之人,又要护着复始,不过片刻间,身上已经落了累累剑伤,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复始扶住画棋,暗自思索着是谁要置她于死地,片刻的晃神,就见一黑衣人一剑刺来,画棋以身挡在她面前,倒地。 “哈哈哈!”得意地笑声在树林回荡。 一个蒙面的粉衣女子落在复始面前,站在黑衣的包围圈内,“竟然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你也不愿暴露自己的武功,如此冷血,难道就是这三年的结果?” 霓裳! 复始握紧拳头,呵的一笑:“郡主这次是取我性命?” “本郡主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去,而且,这次,本郡主不动你,让你完好无损的回去,只是警告你一声,本郡主的黒鞭,可不是谁都用的起的。”又得意瞧了眼躺在地上画棋,命令道:“四周整理好,撤!” 同时,另一头,马蹄声传来,复始回头望去,是萧何,一身碧绿,骑马而来,却在看到她时,拽了马停住,脸色阴沉,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忽地飞身而起,拦腰抱起复始覆又落在马上。 萧何一身冷冽气息散发,复始不由地一颤,身前已被覆盖了厚实地披风,碧绿颜色。 “谢谢。”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环抱住她驾马离开。 天上又飘起了雪,复始回头,地上的画棋在她眼前慢慢消失不见。 马飞速疾驰,带动冷冽的寒风,风刺的眼睛睁不开,脸颊疼痛,不由地缩着脑袋,眼前陷入黑暗,感觉披风又被他向上拽了拽,遮住了她整个人。 ☆、053.绿叶绿被偷 隔了风声,便听见了马鞭抽马的巨大声响,怪不得马跑的如此快,只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萧何如此失控,一身骇气? 马一路疾驰,直到相府,马还来不及停下,萧何已抱起复始直接飞身而起,进入后院。 复始听得“嘭”一声响!门被踢开,人就被扔在床.上,身体被压住,胸腔一阵窒息。 披风被掀开,是萧何放大的脸,能清晰感受到他喷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 一身戾气,告知着她,他很生气,此刻。 去了一趟皇宫,发生了什么事? “五年前,你生了个孩子?” 瞳孔瞬间收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谁说的?!” 凤眸暗沉无边,“是,或者,不是!” 许久,她开口:“是!” 感觉到他身体紧绷,听见他咬牙问道:“那孩子呢?” “死了。” “怎么死的?” 复始撇开了头。 “相爷,若你问她孩子怎么死的,她肯定不会回答您,因为,那孩子,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曹玄逸的声音在耳畔想起,他凝着倔强又含着恨意的琉璃眸子,薄唇忽而勾起嘲讽。 “相爷不信?那相爷大可以亲自去问她,不过,她也不会和相爷承认的。”曹玄逸一脸肯定。 萧何眯眸凝着他,暗暗思量他的话。 又听他道:“微臣从没有碰过她,那孩子是她与人苟且怀上的,被微臣发现,所以她就狠心杀了刚出生的孩子。” “曹大人话中有话?” 曹玄逸跪下,头伏地:“她背叛了微臣,微臣自是不甘,一怒之下把她关了起来,没想到,三年时间,她竟然还活的好好的。平常人十日不吃不喝,都可能饿死渴死,更何况她被关了三年,如此毅力坚韧之人,微臣自知很得丞相欣赏,得相爷另眼相看。但是,相爷有所不知,微臣无意中得知,今日,她意图杀害您府中一名女婢。” “那曹大人可知地点是哪里?”他让她回去休息,难道她出府了? “臣不知。” “曹大人今日截了本相的路,怕是不止如此吧?”萧何转而问道。 “皇上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特吩咐微臣等候相爷,说丞相今日定不会把绿叶绿交出来,便宽限丞相三日时间,三日后,皇上定要相爷亲自奉上。” “皇上可有说,他急着要绿叶绿是为何?” “微臣不知。” “那就麻烦曹大人通知皇上一句,绿叶绿被偷了。” 然后,他就循着踪迹一路追去,看到复始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一脸恨意。 但是,他不信画棋是被她杀害的。 就如,他不信,她会残忍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急忙找她,只是觉得心头不安。 身下的复始昏睡了过去。 纤长手指抚过爬满皱纹的脸,呵地一笑:“我怎会不信小复复,只是明明自己会武功,怎还让别人钻了空?孩子……”叹口气,“好好睡吧。” ☆、054.难道你还对她没有死心? 曹府书房。 曹玄逸站在桌案前,神色微凝,眉间愁眉不展,道:“前日晚间听说,绿叶绿在丞相另一别苑内,我也派人去找过,可惜并没有找到,今日丞相又说,绿叶绿被偷,难道那晚已有人先我一步偷走了绿叶绿?” 转而又摇头,“我是不信会有人能轻易偷到萧何的东西。” 而桌案后坐着的霓裳,亦是冥思苦想,支着下颚,懒懒开口,“你让我去杀了萧何派给她的丫环,又告诉萧何是复始要杀那丫环,还告诉他复始曾生过别人的孩子,玄逸,你这是利用本郡主去离间复始与萧何的关系,难道你还没有对她死心?” 曹玄逸走到桌案后,抱起霓裳坐在自己腿上,笑道:“你想多了,我在想,苏岂既然是萧何请去医治李元驹的,苏岂能告诉我的事,萧何又怎会不知道?” 霓裳顺势靠在他怀里,描写粉色指甲的手抚上他胸膛,接过话:“萧何若是爱上了复始,他定会拿去救复始,绝不会再掏出来。” 曹玄逸点头。 霓裳环住他的脖子,仰起头,红唇微张,轻喃:“玄逸。” 曹玄逸环住她纤腰,往怀中一带,大手覆上粉衫,暧.昧撩.拨,“今日皇上怎么突然去丞相府大闹了?” 霓裳娇嗔:“他一向宠我,而且我要的东西又是萧何的,他脾气谁不知道,被萧何硬生生打断了一根肋骨,哪能不找机会讨回来,我不过正好利用了这点罢了。”迷蒙的双眼一挑,“再说,你想要,我当然会不顾一切帮你。” 柔软的手滑进衣衫。 曹玄逸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已然迷离的双眸,以及微张的红唇粗.喘,眸光变的闪烁。 霓裳一声娇.吟:“玄逸……” 心里却十分懊恼于太初的诅咒,身体不能真正得到解放,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曹玄逸沙哑道:“裳儿,我会让你舒服的。” 心底防线被攻破,霓裳又向他怀里紧靠,“玄逸……其实那红花红,在皇上手里……” 望着怀中的人儿,唇角扬起了笑意。 …… “大人,夫人求见。”外面书童禀报。 霓裳呵了一声,懒懒地从他怀里跳下,当着他的面整理衣服,俯身亲吻他脸颊,“皇上知你我关系,定也知道是你要绿叶绿,不如今晚随我去宫中,向皇上讨一讨?” 霓裳率先打开了书房门,撇了一眼左冷珍,跨步离开。 曹玄逸刚跨出书房,就听左冷珍柔声道:“夫君,我为你熬了粥。” “不用了,我进宫一趟,你早些休息。” 话虽关心,但听在左冷珍耳里,犹如针扎。 盯着双双离开的身影,紧握发白的手指一松,摔了手中辛苦熬的粥。 她又岂会看不到,霓裳脸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 却没人发现,一道黑影闪身不见。 ☆、055.晚上都是要你陪的 黑影一路来到相府,四处观察片刻,悄悄潜进。 见床.上的女子靠着床头而坐,禀告道:“主子,今日郡主的刺杀,是曹玄逸差遣,目的是,担忧丞相把绿叶绿给您用了,所以要离间您与丞相的关系。只是,听他们所言,今日丞相曾告诉曹玄逸,绿叶绿被偷了。” 复始微微思索,绿叶绿被半梦服下,萧何肯定是拿不出第二个的。 至于萧何对她……可不管他有何目的,有他作为靠山,她才能由此强大起来。 “李元驹的事情查的如何?” 这件事情,萧何亲口承认过他有参与其中,她怀疑过霓裳,但是霓裳否认了。 对于霓裳这话,她倒是信。 “查到的线索都是指向郡主,但很奇怪,李元驹进宫后,却查到半梦曾与他有过碰撞。” 半梦? 琉璃眸中闪现精光。 “主子,刚才,曹玄逸与郡主一同去了宫。”黑瞳一侧,提醒道:“有人来,属下先去了。” 四年前,此人欠了她一条命,后来便帮她做事,但她一直未曾露面,已是断了三年联系,前几日,她才向他证明了自己身份。 “恩,已经三年了,东西若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靠近我。”复始命令。 然后在门被推开前,躺下。 萧何推门而入,凤眸紧眯,凉意吹来,是窗户开着,轻抬了脚步走过去,凝着窗外寂静的夜,轻轻关上了窗。 走向床边,见复始依然沉睡,又转身走了出去。 暗影风出现在萧何面前,“刚那个人,是从曹府出来的。” 凤眸明明灭灭,薄唇勾起,“曹府?倒是挺有意思。” “曹大人刚与郡主进宫了。”暗影风又道。 “爷。” 远处的半梦跑来,冲进萧何怀里。 萧何使了眼色,暗影退了下去。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萧何轻拍她头顶,勾唇问道。 半梦摇头,摆脱他的手掌,娇嗔:“爷,您明知道人家晚上都要你陪的。” “走吧。”萧何牵着她手离开。 直至完全没了影子,复始从拐角处走出,脸上满是困惑。 萧何真的喜欢半梦? 可对半梦,为何又忽冷忽热…… 翌日,复始醒来,见到的却是萧何贴身伺候的大丫环翠竹,翠竹道:“相爷吩咐,今日之后,姑娘搬到相爷屋里。” 忽又想起昨夜半梦的话,萧何每晚都会陪着半梦的,既如此,搬过去也没什么。 “相爷在哪里?” 翠竹拿起托盘里的一套镶金边的大红衣衫,甚是华丽喜气,兀地想起三年前成婚那日穿的喜服,一穿就是三年,亲眼看着它破烂,变色,脏污。 不由地拒绝,声音尖锐:“我不穿这个!” 对于复始的过度反应,翠竹有些讶异,却是提醒道:“昨日相爷带姑娘回来,心情一直不太好。” 不太好? 昨日的怒气还未消吧? 一个被玩弄过,又生过孩子的女人,谁又愿意委屈自己? 开口却道:“拿来吧。” ☆、056.别忘了答应本相的事 复始穿上大红衣衫,又被翠竹精心打扮之后,随着她去找萧何,进入屋内时,萧何在逗弄火狐,火狐猛然回头,跳下桌子扑向她,扒拉在她的肩上。 又见翠竹端了一碗要,放在萧何左侧。 时光错乱,好似又回到早些天,画棋总会为她端上一碗药,然后安静退下。 只是画棋已经不在,那么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最后却为她丢了性命。 萧何抬头,入眼的,红衣白发,长发披在红色衣衫上,更显华白。而苍老的容颜,因她自身的恬静气质,覆了高雅气质,脊背直挺,琉璃眸子光彩照人。 一身红衣,衬得高贵优雅。 “相爷。”复始福身,打断了萧何的思绪。 “把药喝了。”一如以往地淡然。 复始缓缓坐下,又是一口喝掉,接过萧何亲自递过来的蜂蜜水。 “半梦姑娘。” 翠竹的声音兀的响起,复始抬头。 见萧何亲自给复始端水,半梦委屈了神色:“爷,这两日都是您陪着半梦用饭的,今日见您没来,半梦就过来了。” “坐下吧。”萧何抱起复始身旁的火狐,扔在了地上。 火狐猝不及防,整个身子摔在地上。 “嗷呜!” 狠狠瞪着萧何,一个跳跃,一团红色先半梦一步,跳到了萧何右侧,叼了一块肉啃起来。 半梦很是尴尬,暗自怒瞪火狐,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半梦姑娘,这是您的药。”翠竹端上。 半梦这才绽了笑容:“我就知道爷不会不管我的。” 片刻之后,复始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半梦见她要离开,嘴角翘了起来,却听萧何冷了语气:“别忘了答应过本相的事。” 随即,便见翠竹端了一碗东西进来。 半梦立即捂了鼻子:“好臭!” 却被萧何的一个眼神瞪的皱了眉,起身道:“半梦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刚跨出门槛,深呼了一口气,眉目瞬间展开,张唇,无声道:“臭死了!” 复始垂眸看着翠竹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黑乎乎的,很是粘稠,越闻越臭,不由皱起了眉,问道:“这是什么?” “药!”萧何回答的简洁。 复始摇头,她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要喝! 萧何冷了脸,却轻声解释道:“这是皇宫后山蟒蛇的血,很有可能让你恢复容颜。” 上次,她与火狐一起去了后山,之后恢复了容颜,多半与蟒蛇有关。 复始一听是蟒蛇的血,脸色瞬间惨白,不停摇头,一手挥向碗,却被萧何及时端起,挥了空。 双眸瞪向萧何,见他眯起了警告的眸,身上戾气加重。 “不!不……” 她不能喝,不管霓裳的话真假与否,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不能喝掺有自己孩子的血。 却见萧何逼近自己,一反常态使足了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向她嘴里灌药。 ☆、057.这宫内,本相最大! 复始再次挥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碗,俯身拼命咳嗽,却只咳了一点出来。 双眸猩红,伸出手指掏着喉咙,直至最后只能吐出.水来,才无力地起身跑了出去。 萧何凝着地上一片污秽,凝眉追了过去,却见她最后坐在凉亭旁的地上,紧紧环抱着自己,脸埋在腿.间。 坐在她旁边,抱起她在自己腿上。 复始本能挣扎。 “别动!”萧何箍紧腿上的复始,她的挣扎,摩挲着男人的.欲。 这才见她红了眼眶,轻声安慰道:“你不爱喝,本相以后不逼你了便是。” 远处的半梦,见萧何抱着一头华发的复始,一手暖着她的手,而复始,明明就是一个七八十的老妪,却偏偏能得到萧何的偏爱! 咔! 拇指粗的树枝被折断。 萧何见她又睡了过去,抱她回去。 一路上,相府的下人个个惊呆原地。 他们尊贵的相爷竟然亲自抱着一个女人,还是个这样的女人! 连隐在暗处的隐卫,亦是目瞪口呆,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萧何刚把她放在床上,复始就幽幽转醒,竟然又睡着了,“这是哪里?” “我门的卧房。”萧何说的很流利。 复始这才记起翠竹的话。 “困了先睡会,晚上和我进宫一趟。”又帮她掖了被子,见她睡着了才走出去。 “相爷,姑娘又睡了?”翠竹问道。 萧何皱眉,“这药,副作用太大。” 翠竹道:“姑娘再用一副,这唯一的一颗绿叶绿也没了。” 凤眸微眯,睨着垂眉顺眼的翠竹,语带警告:“半梦哪里,莫要多言。” …… 复始这一觉,睡的特别沉,也特别香,是被萧何叫醒的,又被隆重打扮后,进了皇宫。 此时的皇宫灯火通明,犹如白日。 走在萧何旁边,总会被人看上几眼,带着疑惑又敬畏的神色。 “相爷,我们这是要去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萧何哈哈笑了起来,一手环住复始的腰,道:“哪也不去,就在这宫里走几圈。” 复始睁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重复:“走几圈?” “对,走几圈,正好你白日睡的也多,怕是晚上也睡不着了,本来想白日带你……”萧何突然顿住。 复始一怔,想起他白日灌她药,又给她置办红色衣服,怕就是想带她来宫里的吧。 “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复始道。 “在这宫内,本相最大,你若想成为太初最尊敬的女人,自是要走在本相身边,供他人仰望!” “所以,相爷本来是白日想让我来的。” 凤眸微眯,笑道:“白日里人多,当然最是炫耀的时候,不过这会也好,走,我们做点什么,让他们一夜不眠。” 萧何突然抱她飞身而起,落在高楼之上,又递给她一个锤子:“小复复,敲!” 复始看着手中的铁锤,又看向萧何,不确定问道:“听说这钟只要敲响,朝中百官皆是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宫中,连皇上皇后都不例外,会不会闹的太大了?” “本相心情不爽时,就爱敲这钟。”萧何很无辜道。 ☆、058.敲了你们的破事 复始噗地笑了,她无法想象,萧何敲钟后,百官匆忙跑来,结果只是他的无聊泄愤之举,怕是恨不得扒了他皮吧,“那相爷敲过几次?” 这一笑,灿若桃花,萧何怔忪,凤眸里,全是眼前女子灿烂的笑容,仿若百花齐放,艳了他的世界,薄唇勾起笑容,直达眼底,道:“四次。” “四次?相爷那时心情很不爽吗?”复始很好奇。 萧何靠在栏杆上,仰望着被妖红与银光平分的半月,道:“第一次,是刚刚做丞相之时,因为是世袭的,所以总有些反对之人,本相一怒之下,就在半夜敲响了这钟,结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皇上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之后呢?” “之后本相就站在这里,看着下面的百官朝臣只有仰望的份,本相只说了一句话。”看向一脸好奇的复始,道:“本相既敢敲此钟,就有本事敲了你们的破事!” 复始恍然大悟:“明白了。” 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定是清楚每个人的事情,怕是吃喝拉撒都不放过。 复始举起铁锤,笑道:“你要不要捂耳朵?” 萧何摇头。 “那你帮我捂住耳朵吧,我听不得这么大的动静,离这么近。” 萧何伸出双手,食指插.进她的耳朵,冰冰凉气扩散在耳里,刺激着感官,她举起铁锤,使劲一敲,嗡地一阵手麻,沉重的大钟发出沉闷的响声,震撼天地,久久不息。 复始扔了铁锤,伸手拽下他的双手,红了脸,道:“谢谢。” 他伸手整理她额边乱发,瞧见她泛红的脸颊,凤眸里浸上点点笑意。 半个时辰,远处突然涌动黑影,往这边快速走来。 复始望着萧何,萧何点头。 众大臣跟在皇后身后,一起走过来,抬头望向高楼之上,意图看清是何人敲了此钟。 越走越近,直至皇后停下,他们一并排好,停了下来,仰头,望着上方,灯火下,隐隐看出是萧何。 “相爷,不知您又是为了何事,敲响此钟?”皇后率先问道。 萧何抱起复始,从高楼飞身而下,以王者之姿站在皇后面前,薄唇勾起:“本相的事,当是大事,自然要向众大臣告知一声。” “相爷,您可以早朝公布此事。”皇后凝着一身红衣复始,与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更妖艳了,怪不得,可以得到萧何的另眼相待。 “那时,本相的小复复还在睡梦中,怎能因此打扰了小复复的美梦?” 臣群这才正视站在萧何身旁的复始,随云髻侧拧,上簪黄金屈曲成凤形,上缀以玉珠,与钗细相混,花細相衬,行步则动摇。一身红色纱群,金线镶边,肌肤娇嫩,美目流盼,秀雅绝俗,丹唇一勾,摇曳生花,与萧何一并站立,郎才女貌,竟恍惚有种天生为对方而生的错觉。 众人瞬间只想到了两个字:绝配! ☆、059.带着自己夫人逛青楼看美人 覆又听萧何警告:“本相今日就正式告知你们,省的你们总是不长眼。” 皇后的眸子沁了危险,身旁的郡主怒瞪复始。 萧何道:“她,复始,本相的女人,本相不日便成婚,从今日起,若是遇到了,只管喊一声丞相夫人,或萧夫人。” 人群中的曹玄逸瞳孔紧缩。 “不知相爷何时成婚?”郡主问道。 “本相还没选定良辰吉日,等选定了,自当通知你们,今日本相心情好,你们早早散吧。”萧何环住复始,欲离开。 皇后却是开口:“相爷心情不好来敲此钟,心情好时亦是来敲,相爷把我朝的规矩都给忘了吗?!” 萧何呵地一笑:“不知皇上怎么没来?” 朝臣垂下头。 皇后亦是说不出话来,怒瞪大总管。 “大总管,说!”萧何命令。 大总管站出来,毕恭毕敬道:“皇上说,这定是相爷又在闹脾气了,朕的身体被相爷打残了,至今还卧床不起,帮朕给相爷说声道歉,明早的早朝,亦是让丞相先代替了。” “既如此,皇后若要追究,怕是应当先追究皇上的责任吧。” 萧何说完,留下众人揽着复始离开。 复始幽幽转眸,斜睨一脸愤恨的霓裳,嘴角勾起笑,又顺着另一道视线看过去,曹玄逸。 “小复复,走,本相带你逛青楼,看美人去。” 众大臣一个个垂头,平时自己去青楼,被他一个不高兴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的狗血淋头,这会,正主倒是正大光明说要带着自己夫人去逛青楼看美人! 被相爷看中,到底是福还是祸? 众人心里不禁替复始捏了把汗。 马车一路驶向繁华路段,直至停下,萧何率先下了马车,复始随之下去,却只看见一座楼,乌黑一片,复始疑惑望向萧何。 萧何道:“本相准备开个青楼。” 复始愕然。 “一个月前,本相突然想开个酒楼,可是,不能是纯粹喝酒的,民以食为天,所以还要有好吃的,可是吃饱了喝足了,没睡的地方怎么能行呢?那就开个能喝能吃能睡的地吧?” “但是,能喝能吃能睡的地,这都城内已经有了一处是最好的,那就是香香楼。但还有一处能喝能吃能睡的地,青楼,而且,青楼人多繁杂,更好,小复复觉得如何?”萧何问道。 复始道:“对相爷来说,开个青楼最为好,既能揽钱,又能打探消息。” “这里,本相已经装修好,小复复觉得叫什么好?”萧何指着面前的楼。 复始略思片刻,道:“都城内,有一家叫做寻芳楼的,听说以前生意很好,在都城是数一数二的,自从换了主子后,听说是个空壳子,不如就用寻芳楼吧,取而代之。” 凤眸闪烁,“听说,寻芳楼,曹玄逸准备接手。” 复始皱眉,琉璃眸子暗沉,有些悲凉的凄迷,道:“若相爷信我,明日,我便让那寻芳楼化成灰烬!” ☆、060.千般娇媚万种风情 “哦?”萧何很是诧异,她竟有如此傲气。 “不过,相爷需要借我一些人。” “翠竹,本相的暗影风,任你差遣,不过,小复复真的能让这栋楼明日就能挂上寻芳楼的招牌?”萧何不确定地问。 “自然,不如,现在我陪相爷去制作牌匾吧?”复始提议道。 “好,既然小复复如此有自信,本相自当信任,前面就有一家做牌匾的,不如小复复题字?” 当拿起最大号毫毛笔下手之时,复始脑海里兀地闪现同样的场景: 自己提笔欲下手之时,身旁有一身着白衫的男子止了她的动作,她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亦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只隐约看见那人嘴巴张张合合,说了很多话。 复始见她很不舒服皱眉,问道:“小复复,不舒服?” 复始睁开眼,看着萧何关心的神色,摇头,“没事了。” 行云流水,一蹴即成,笔锋强劲有力,却又柔媚舒展,蕴含着千般娇媚、万种风情。 而每次落笔,最后带有钩的笔触却被她忽略掉,竖的一笔反倒被拉的过长。 最后一笔落下,萧何大赞:“好,没想到小复复的字,竟是如此浑然天成,万种风情!最是适合这寻芳楼!” “老板,明日下午,我们来取,这是定金,用最好的木,做的好,再付双倍价格!”萧何拿出一锭金子,老板瞬间笑眯了眼:“一定一定!” 出了小店,又顺着马路行走,黑色越来越浓,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有个小乞丐鬼鬼祟祟从一座院落的狗洞爬出来,左右偷瞄,却看到穿着华丽的复始与萧何,人一惊,连忙抱起怀里的包裹跑了出去。 “妈的,一群寄生虫!老子的东西也是辛苦赚来的!”院子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吼叫。 “走,我们去黄土窟看看!”复始亮了双眸,嘴角翘起奸计得逞的笑容。 萧何任她拉着自己,急速向前走去。 其实他们可以坐马车的,毕竟路也挺远的,不过,这样被她牵着手,似乎……也不错。 薄唇勾起温暖笑意,另一手在背后打了手势,随在身后的车夫调转了马车方向。 身体渐渐暖和,复始不由地解开披风,萧何连忙制止,手覆上复始欲解开披风的手,热气沁入下面的素手。 复始视线定在纤长的手上,顺着手臂定在俊美的容颜之上。 萧何道:“别冻着了。” 复始点头。 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希希落落,闪过复始的眸,迷离了眼前俊美的男子。 雪花落在萧何鼻尖,冰凉触感惹的一颤,手缓缓离开。 复始一惊,眼神慌乱移开,“我们赶快走吧。” 萧何凝着那慌乱又急切的步伐,笑意加深。 “黄土窟?”萧何望着大栅栏上的牌子,疑惑复始为何来这里。 “要麻烦相爷带我上楼顶。”复始道。 萧何行动迅速,眨眼就已站在楼顶之上,复始向下望去,百来号人,个个蜷缩着身子卧在墙角,睡的十分不安稳。 “这里怎么有新建的房屋?”复始疑惑的看着那两栋崭新的楼。 ☆、061.小复复喜欢……本相给你射下来! “这是新建的仓库。”萧何瞥了眼道。 “仓库?”复始眼睛一亮,道:“我们进去看看。” 萧何带她进去兜了一圈,复始暗暗记下,道:“今晚要麻烦相爷把它买下来了。” “买下来?” 复始点头,笑道:“我喜欢这地。” 萧何看着房子周边因贱民而脏臭的环境皱了眉,开口的话却宠溺十足:“小复复喜欢的,就是那月亮上的妖红,本相也给你射下来!” 他霸道又强势的话,复始只觉心尖在颤栗。 现在的复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来,萧何的这句话竟成了真。 “相爷做青楼生意,想必已经培养了全才之人。” 萧何点头。 复始道:“那明日起,就用吧!” * 翌日未时末,街道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都城更显繁华,叫卖声不断,吆喝一声比一声高。有人交头接耳,忽然一声惊呼:“什么,大奸相萧何要成婚了?!” “嘘!”一人连忙制止,小声道:“昨晚丞相敲了宫钟,连皇上都去了,亲口说的。” “啊!谁家姑娘那么倒霉?嫁一个奸臣不说,还是爱折磨人至死的!” “嘘!好歹也是嫁为丞相做妻的,再不济也是吃香喝辣,哪能与那些个百官献上的妾室相提并论,再者,能被丞相相中的女人,定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有人附合着:“说的是。” 而酒楼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贼眉鼠眼的男子,向一大肚腩的年轻公子恭维着:“宁大公子,我有独家消息,嘿嘿。” 贼眉鼠眼的男子两眼放光,他绝对相信眼前这个好色丑陋又有钱的主想知道,因为整个都城内,想得到任何消息,只要找他王奇,就没有办不到的,尤其他的消息绝对靠谱且有价值。 更对的上眼前这个丑陋的主的胃口。 “五两。”宁大公子刚张口,就被王奇截了话。 “你这是一次比一次叫价高啊,这一个破消息一句话的事,从你嘴里都变成金口玉言了,啊!”宁大公子手拿扇边敲王奇边道,却也不会真惹怒了这主。 “公子也知道我们这行,不容易啊,都是用生命换来的,不过,绝对物有所值。”王奇信誓旦旦道。 宁大公子的钱到手,他才靠近宁大公子耳朵一手遮嘴道:“寻芳楼今晚有个美娘子首次上台,听说,已被老鸨破例升为花魁。” “靠,不就是个娘们,能有多好,花魁还不是老鸨宣传的手段,爷都被骗了几次了,那些还没有爷的丫鬟长的俊,艹,把银子还给爷。”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王奇却是嘻嘻哈哈:“爷,爷,这价格已谈妥,再说,我今天卖出了那么多次消息可都是六两,给您的都已经打折扣了。” “管你狗.日.子的,把钱给老子吐…..”声音越来越小,那眯眯的小眼也瞬间睁到最大。 ☆、062.新晋花魁 红色花瓣从天而降,带着奇异的香,缭绕着他的神经,小眼中绽放的鼠光四下转动,势必要一探究竟。 “哎哎,后边。”王奇适时提醒。 那小眼,立刻射过去,转瞬间里面的鼠光已成了不可思议。 随着红色花瓣而落,远处走来一顶由四名大汉抬着的座撵,那座撵竟由一层妖艳的红纱隔着,探不清究竟,因着微风浮动,隐约可见里面斜卧着一窈窕身影,黑发亦和着风轻舞。 “这是谁?” 百姓皆是惊呼,这种神秘又撩人的感觉,刺激着他们的欲。 “这就是新晋花魁。”王奇适时为宁大公子解惑。 “你说,今晚花魁首次上台?”想要确信的同时,那鼠光仍是粘在座撵之上的美娘子身上。 一阵风吹来,迷了众人的眼,却吹开了那红的妖艳的纱。 酒楼之上,一年轻俊美的公子,临窗而望,恰是看到了里面慵懒侧卧的女子,一身红衣,外裹妖艳红纱,白皙的脸上透着粉红,好似醉了一般,一纤细的手,轻捻樱桃,欲递向那微张的红唇,映着眉间一粒朱砂,妖娆媚人。迷离的眸,像是感受到了黏腻的视线,斜了过去,竟让楼上之人忘了呼吸,那美,仿若天仙。 座撵走过,便落了满地花瓣,清香怡人。 有人甚至拿起香囊,拾了一小把,放了进去,然后贴身安置好,也有想同样做的男子,却被自家婆娘拧了耳朵,直骂狐狸精,却也不愿相信自己刚也被吸了眼眸。 酒楼之上,那年轻俊美公子有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狭长的眸,蕴藏锐利之色,一身绛色,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玄逸,可看到了?” 绛衣男子身边之人,正是曹玄逸。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 他听到了下面有人说,那是寻芳楼的花魁,今晚首次上台。 “可我,倒想看看。” “主子。”曹玄逸无奈喊道。 绛衣男子却是哈哈一笑,“我看她所去方向应是黄土窟,所以,我们去看看。” 说着便挪动了脚步,曹玄逸无奈跟上。 黄土窟 这里没有住的房屋,只是一片空地,让那些生来身为贱籍的贫民有了一处容身之所罢了,却连破瓦寒窖都不如。 地上到处是杂乱稻草以及垃圾,苍蝇嗡嗡肆无忌惮地乱飞,就连老鼠都敢光天化日之下过街,甚至有个不大的孩子招了满身苍蝇,一位老婆婆不断的扇着苍蝇。 听闻声响,众人都仍是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或是发呆,或是为了努力生存,靠着自己技能做些东西出来,努力的活着。 直到那花瓣闪了他们的眼,浮现了一丝情绪,有的捏着那红的滴血的花瓣,喃喃自语:“好美。” 他们这些贱籍,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而又鲜艳的色彩的。 忙向着飘来的方向望去,却听见宛若铃铛般清亮又夹着丝丝娇媚的声音从座撵中传出:“那新建的两座房屋,一屋子有两间房,供你们男女隔开而睡。另一屋,有四间,一间厨房,一间洗浴,一间供生病的女人住,一间供生病的男人住。” - - - 题外话 - - - 明日起~~三更~~三更~~三更~~ 28号上架~亲们还有月票的,砸过来吧~~么么哒~ ☆、063.按照我的规矩活着 视线纷纷看去,前段时间说是有人买下了这块地,要在这建房屋,是在拐角建了两座屋子,有人偷偷去看过,房屋划分是这样的,不仅灶炉砌好了,连锅碗瓢盆都已放好了,只是。 “我们这上百人,那里面只住得了一半。”还是一个挤一个,一中年男子握着拳头,鼓足了勇气。 “呵呵” 女子这一声笑,让他们直哆嗦,有人恨不得对中年男子拳脚相向,他们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若是惹了正主,他们还是要忍受风雨,忍受毒辣的太阳,忍受冰冷的寒雪。 “饿了忍着,忍不住就活活饿死;病了忍着,忍不住就干等死;实在不行,或偷或抢;黄土窟,是你们亲自造就的。” “妖女,你胡说,我们也想改变,可是出了这里,没人看的起我们,见着就打,就因为我们是被标了贱籍的贱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浑身透着不服输。 “贱民?呵,别人看不起你们,可你们有看得起你们自己吗?” 众人因着嘲笑竟失了语言。 “你们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到的那条街,它不过就和你们隔了一块牌子的厚度而已,却有人天天洒水清扫,懂得种树养花,爱护自己的那一片土地。你们呢,有看过自己所在的地方吗?” “臭味熏天,垃圾乱扔,苍蝇老鼠乱入,你们自己呢,有像外面那样,干干净净的打扫过自己,让别人认为你们自己也是有出息的吗?!” 最后一句,带着深深的嘲讽。 许久,只听得红纱里面一声叹息。 “我可以让你们脱离贱籍,甚至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但是现在的你们在这里,只能按照我的规矩活着。” 最后那话,虽是命令,却也让他们眼睛炯亮,那希望,点燃了他们的人生,纷纷下跪,表明自己的心意。 “想要吃饭,想要看病,就要用自己的能力来换。”顿了一声:“谁会识字写字?” 有两妇女一中年男子纷纷应道。 “好,从明天开始,你们三人摆桌坐于厨房门口,我出一道题目,为期三天,每顿饭前必须提出好的想法,若只是一句话或想混入过关的,永为贱籍!” 三人点头。 “你,就升做管家,买菜置物钱,我会派人送来,但,你清楚自己的职责吗?”中年男子便是第一个提出房屋不够大之人。 “鄙姓王,定会让这个黄土窟比外面更干净更靓丽更和谐!” “好,刚王管家说,屋子不够大,这便是你们要解决的问题,三天后,王管家请清理干净自己,到寻芳楼找我,我乃兰姑娘。” 王管家一脸窘迫跪于地,确实,他们身上是肮脏的,几乎没洗过澡,现在一闻,真的是臭味熏天。 抬头,竟见那红色座撵不见了影子,只留下了一地连一丝香气都闻不到的红色花瓣,提醒着他们不是做梦。 ☆、064.口技了得 只是,她竟是寻芳楼的姑娘。 寻芳楼,那是就连他们黄土窟的人都知道的地方,春宵暖人阁,金钱熏天的地方。 “兰姑娘?”楼顶绛亦公子开口念道,“的确是个妙人。” “想不到,她竟能想出如此方法来管理这些贱籍,却是青楼女子,可惜了。”曹玄逸语气里有着浓重的惋惜,眼光却是追随着红色座撵。 “不枉本公子来这一趟,玄逸,晚上咱就去寻芳楼。”绛衣男子眸中含笑。 王管家立刻起身,“都起来,我们把这里打扫干净,老陈,你家的扫帚给他们都分一把,回头这些钱我给你补上。” 被唤作老陈的男人立刻摆手,“不用不用,能脱得了贱籍让我.干什么都行!” 于是路过这里的人们,看见里面纷纷拿着扫帚水桶清扫着,有些纳闷这些贱民莫不是脑子撞了或是嫌的蛋疼了。 红色座撵在一栋院子后门停下的同时,门从里面打开,翠竹走出来。 红纱翻动,从里面走出一身红衣的女子,女子下了座撵,红纱再次翻动,又是一身红衣的女子走下,女子去掉唯帽,赫然是华发老妪。 “姑娘,如何?”翠竹连忙走过去,换掉复始怀中凉掉的暖炉。 复始凝着一身红衣的兰姑娘,笑道:“谢谢兰姑娘。” 兰姑娘望着复始,如此嚣张地在繁华都城转一圈,她一身与红纱一样颜色的红衣隐在后侧,即便红纱撩起,亦是谁也不会一眼看出,那还坐着一个人。 又闹这么大动静去帮助贱民,虽受到太初诅咒,以老妪示人,却会如此了得的口技,学她的声音惟妙惟肖,那番话,若不是当时在她身边,她真的是无法相信,是出自她的口。 复始?真是个好名字…… 怕是,寻芳楼以后都不得安宁了,回以一笑:“姑娘不必客气,相爷吩咐,一切听姑娘吩咐就是。” 复始点头,“兰姑娘,今晚一切就看你了。” “放心,定不会让姑娘失望。”兰姑娘信心十足。 复始强忍住哈欠,眼睛酸涩,每次吃了药,白日里就提不起精神,“好,兰姑娘不如先换身衣服,同我一起去那边的寻芳楼看看。” 傍晚时分。 街头行人背影匆忙,连商贩都早早收摊了。 绛衣男子随手拉住一神色匆忙之人,那人被扯住,顿了脚步,急道:“做什么,没看到小爷也很着急见兰姑娘嘛!” 嘴角抽了抽,原来人家是和自己一样啊! 绛衣男子和曹玄逸赶到之时,已经人山人海,马车不动,行人不前,男女皆是,还有乱七八糟地叫嚣生:“喂,前面的,您能高台贵脚吗,挡住我路了。” “你眼瞎啊,没看前面也走不动啊!” “都他.妈.的不知道打听清楚就往这道走,喂,那些路过的,都给爷滚开!” 见此,两人默契上了楼顶,因此更是对人山人海的状况一目了然,那明明就走不动了,还是有人连摔带踹地向前挤。 ☆、065.寻芳楼被炸 “众位爷,莫慌莫慌,想见姑娘的,一个个排好队,妈妈会让你们抱得美人归的。” 寻芳楼门,上了年岁的妈妈手捏红色手绢,细着嗓音喊道。 宽大的臀.部一走一扭,甚是风韵犹存,脸上厚厚的脂粉随着笑容直往下掉,离的近的人,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一位娇柔姑娘贴在妈妈的耳旁嘟囔着:“妈妈,怎么回事啊,听说这些人是来见兰姑娘的,还说是妈妈新晋的花魁,可是我们这里很久都没进过新人了。” 妈妈一听,狠拧女子的胳膊,“再多说一句,妈妈把你丢出去。” 被拧的冒泪花的眼睛,一听这话立刻垂了头,她可不愿出去饿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梳妆打扮!” 明了意思的姑娘狂点头,明明着急的要命,却还是一步一寸莲。 人群忽然出现不正常的骚动,身在其中的人并没有什么感觉,站于楼顶上的两人,则是看清下方好几拨人朝着不同方向围去,明显带着某种目的。 随即,有人喊:“兰姑娘在明凤街!” 拥挤的人潮纷纷向西边涌去,有人跌倒惨叫瞬间淹没人群,根本无人在意周身状况。 “曹大人,兰姑娘有请。” 两人闻声回头,见是一身白衣手握剑的年轻男子,曹玄逸道:“请问,兄台是?” “兰姑娘命在下请曹大人过去,曹大人过去,自是明白一切。”一句话,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和身份。 曹玄逸皱眉,看向绛衣男子,见对方点头,才道:“曹某怎能拂了兰姑娘好意,请。” 三人一同下楼,走了约百米,听得身后“嘭”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身体被冲倒,一股火热之气缭绕,难受之极,比往年经历的地震还恐怖。 原先拥挤的人潮,皆数摊倒在地,浑身鲜血,有人的脸竟然乌黑一片,尖叫救命声不断。 绛衣男子更是惨白了脸,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能瞬间倾塌房屋,甚至百米之内都被波及。 “曹大人,兰姑娘让在下给您带句话:再青天的大老爷,也不过是在弱者面前寻找自己的存在感罢了。”白衣人道。 曹大人眸中含怒,这话,不就是说,不让他多管闲事吗?! 绛衣男子微低头,眸光暗沉,眉头又是皱了皱,他已经可以断定,这兰姑娘,是冲着曹玄逸来的。 曹大人复又看向身旁的绛衣男子,见他皱眉看向自己,怒道:“人的生命,之于兰姑娘而言,算什么?” “兰姑娘会亲自给您答案。” 所以,他们来了。 后门进入,走过长长的走廊,二楼最里间。两人进去的刹那,生生顿住了脚步,一个长方形矮桌,雕琢的万分精致,离着矮桌不过半步的地方,围了一圈大红的,应该类似于椅子一样的东西,因为,他们看见一红衣女子侧躺一边,睡的酣。 两人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悦耳的一声:“两位来了,请坐。” 见没反应,兰姑娘睁开了眸,有些迷蒙地看着两人,伸手指了指对面:“这是可以坐的。” - - - 题外话 - - - 三更完毕,么么哒~~ ☆、066.萧何别苑被炸 绛衣男子率先小心翼翼地坐下,竟是格外的柔软,几乎陷了进去,若不是身后的靠背,肯定要倒在地上。 “兰姑娘,这是?”绛衣男子问道,好奇中带着些许兴奋。 “这叫沙发,可坐可躺。” 曹玄逸见绛衣男子兴奋地一直在研究那叫做沙发的东西,叹口气,眼眸冷冽地瞧着那躺着的美人儿,道:“兰姑娘,曹某有一事请教。” 兰姑娘笑道:“我也有事要和曹大人说呢。” 曹玄逸道:“姑娘请说。” 眸里闪了一丝亮光,兰姑娘搅了一缕发在指尖,笑道:“我看上了曹大人。” 兴奋的绛衣男子顿住,望向曹玄逸,见对方微红了脸,眼睛瞬间睁大,又转向侧卧的兰姑娘。 “曹大人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区区青楼女子,自知配不上曹大人,所以,只能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希望都城最邋遢的一处也干净起来,亦能得到曹大人的另眼相待。” 绛衣男子心里闷道:您这也太高调了。 “寻芳楼那边是否是姑娘做的?”拳头紧握,那地方,他本想收过来,重新开业。 清凉的眸子夹着丝丝暧昧,纤白的手轻轻抚摸着垂落的群纱,笑了一声,轻轻开口:“败落的自是要被替代,更何况,早该倒闭了。” 她媚眼一挑,嫣然一笑:“所以啊,不如就直接除了那地儿,省得总是站着茅坑不拉屎,还看的碍眼!” 曹玄逸大怒,他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女人,自傲的太为过分,“兰姑娘,你有才华,能让那些贫民窟的人也有了希望。而寻芳楼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人命之于兰姑娘,难道就如草芥,用之爱护,不用弃之?” 兰姑娘转头看向窗外,随即起身走向窗口,然后笑了起来,“曹大人,你想知道答案吗?” 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敲着窗台,望着那高高升起的月亮,各家各户点燃了灯火,煞是好看。 “曹大人,想知道答案,就过来看看吧。”许久,她才道。 曹玄逸率先先走了过去,顺着兰姑娘的视线望过去,那里,竟是萧何最喜爱的一处豪华别苑,此时正亮着灯火,一眼望去,甚是扎眼的明亮。 兰姑娘手指着这个方向,嘴角轻轻上扬,道:“看!” 绛衣男子刚走过去,便听得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炸起,脚下的地板猛烈一晃,竟是见那豪华的别苑瞬间被炸的粉碎,大火卷着黑烟直冲天际,临近的房屋全然倒塌,城内的百姓纷纷从屋里跑出,惊慌失措。 曹玄逸和绛衣男子瞬间便联想到了寻芳楼,这次比之更猛烈,危及面积更大,从这里望过去,整个别苑处于大火之中,从四处飞溅地碎石,可以断定,这样毫无预兆的事情,这样从天而降的威力,惹怒了奸相萧何,怕是要变天了! 但是—— ☆、067.萧何暴怒 但是——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太可怕了!”绛衣男子格外认真,语气急切,问向站在一旁的兰姑娘。 兰姑娘瞧了眼曹玄逸,道:“听说寻芳楼曾是萧何的产业,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抽了身,既然都已败落了,何不趁此时除掉这早该倒闭的地!”见曹玄逸皱眉,反问道:“哦?难道曹大人觉得,那些罔顾百姓性命,提刀就砍的人不该死,而我,不过误伤了些百姓,杀了那些该死之人,就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曹玄逸沉默不语,寻芳楼以前作恶多端,依着背后靠山甚为嚣张,还开设赌场,对于欠钱不还的,就敢当街砍人,散了多少家庭,可谓是一城老大,但当年的寻芳楼确确实实,夜夜笙歌生意甚为火爆,却不知为何突然间败落了,那背后之人亦是无从查起,不想竟是萧何,如此,也说的通了。 萧何自世袭丞相之位起,就企图独揽大权,在外建一座青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兰姑娘呵地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小女子,只懂得愤世嫉俗,那些让我不开心,让我过得不快活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曹玄逸却是思索,敢在萧何地盘如此嚣张之人,太初只有一个,可那人,从来不会把事情折腾到明面上来,如今,是忍不住了? 绛衣男子视线从兰姑娘身上转向熊熊火光,嘴角狠狠一抽! 怕是,萧何该暴怒了! 头猛然一摇,惊恐道:“玄逸,你家夫人可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我们赶快走!” 曹玄逸瞬间反应过来绛衣男子的意思,道:“姑娘,打扰了。” 曹玄逸与绛衣男子一走,复始从后面走出,望着门口之处思索片刻,这才凝着倚窗眺望的兰姑娘,红色火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脸上抹着哀戚之色,听得她开口:“复姑娘是真的喜欢相爷吗?” 复始怔然,道:“兰姑娘这是何话?” 兰姑娘嫣然一笑,转身,黑发红衣,肌肤白皙细腻,真真倾城倾国,这样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美人,怎会不让人喜爱,“姑娘快回吧,您这么自作主张炸了相爷一处最好的地儿,怕是相爷该怒了。” 柔若无骨的纤手撩起脸颊风吹乱的头发,黑亮的双眸因风的吹来轻眯,红唇微张,千种风情万种妩媚,一颦一笑,自然流露,这样的兰姑娘,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也不知萧何从哪里找来如此尤物,竟暴殄天物地安排在这地,“兰姑娘好好休息,怕是相爷一怒,明日就要开业了。” 刚进入相府,管家就匆匆跑来,“夫人,您终于回来了,相爷在暗祥苑等您很久了!” 暗祥苑,是萧何住的正院,相府唯一被命名的院子。 这还真是生气了,忙加快了脚步,没注意到管家的称呼。 “绑起来!”刚走进后院,就听见萧何的暴怒声,身体一痛,就见双手与腰身被麻绳紧绑住。 萧何见她只是微微皱眉,火气蹭地上窜,咬牙切齿道:“本相给你权利不假,可没允许你挑战本王底线,更没有给你权利!” 复始这才道:“相爷,不过是一处地,既然有其它更可利用的价值,为何不用?” 萧何呵地一笑:“不过是一处地?” ☆、068.复姑娘也太强悍了 “我了解过,那处虽最为奢侈,却荒废了很多年,但人人都知,那是相爷最喜欢的一处,若是相爷真喜欢,又怎会荒废多年,再者,我早已疏散所有人,相爷的人并没有伤亡。以一处别院换得计划成功,很值。”复始解释道。 “那依小复复所言,是本相值,还是你值?”萧何反问。 又道:“你利用暗影风去打听曹玄逸的行踪,探得他必定会出现在香香楼,可你却故意绕了都城一圈,最后才路过香香楼,不过是等待曹玄逸到达香香楼,又提前派人在香香楼下散播消息,引起他的注意。曹玄逸想要接手寻芳楼,你大张旗鼓地整这一出,他必定要一探究竟,随你去黄土窟,又听得你一番言论。等他到寻芳楼时,又派人请他去见兰姑娘,以毁掉本相的别院为代价取得他的信任,这谋划可真好,本相竟不知,原来昨夜小复复就已打算的如此周详,真是另本相佩服!” 复始摇头:“相爷错了。” “哦?” “曹玄逸此人,在生命没有受到威胁时,是不会去那肮脏的地方的。”复始肯定答道。 萧何凤眸眯起。 复始扬起唇角,盈盈一笑:“所以需要相爷为我解惑。” 萧何见她还笑的出来,哽着的一股气却突然散了,命令道:“解开,随我来!”话落,先一步转身回了院子。 复始揉着发痛的手臂进了内殿,见他坐在满满一桌菜旁等着自己,瞬间软了语气:“相爷,我回来就是想告诉您这件事,早上突然就想到了,但是相爷不在府中,怕来不及就先斩后奏了,并没有有意隐瞒。” “如此,还是本相的错了。”倒热茶的手一顿,开口道。 复始走近,接过他手中的水壶,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决定,何不再加把火烧的更旺!或许对相爷而言,还有意想不到的事。” 萧何端起茶杯,隔着氤氲雾气望着复始,淡淡道:“只是想留些念想罢了,既然何夜已经不在了,留着也是徒劳,小复复有大用,毁了也值得!” 复始手中茶壶砰地落地,碎了一地,水溅了萧何一身,印了一片深色。连忙用手拍掉大.腿处的水珠,却被萧何拦住,“不用。” 复始瞬间红了眼眶,“对不起。” “无事,你先吃饭。”萧何起身向外走去。 复始听到翠竹问:“相爷,怎么衣服湿了?”忽而提高了声音:“不会是相爷特意让奴婢煮的热茶翻了吧?!” 复始忙起身追过去,拽住萧何的衣袖,阻了他的步伐,仰头望着他,怒瞪:“你过来!” 见他阴沉着脸不动,复始使了劲拉住他手重又拽向屋内,“翠竹,去端盆冷水来!”砰地一声,关了门! 翠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这……这复姑娘也太强悍了!她还真没见过有敢这么对相爷的,从来都是相爷这样对别人啊!摇头晃脑,突然想起相爷被烫伤了,立马跑去。 ☆、069.扒了相爷的裤子 复始拉他进屋,直接把他按压在床,伸手就要去扒他衣服,萧何见她动作,凤眸睁大,无辜地瞪着她。 被他看的一惊,顿住了欲解开他衣服的动作,尴尬道:“既然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就不应该总是躲着我!” 萧何径自脱了外袍,留了白色里衣,“本相可没有躲你,这点烫伤不值得大惊小怪。” 复始挑唇,笑道:“大惊小怪?”说着就扒了萧何里裤,露出里面被烫的红肿,还起泡的大腿,拤腰吼道:“那时我腿上的伤,你可是很大惊小怪!还特意请了医女过来!” 萧何反应过来时,裤子已被扒掉,嘴角一抽,调笑道:“难道小复复这是在报复本相当初不经你同意扒了你裤子?” 复始真想学当时萧何那嚣张的劲,把裤子扔他脸上,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讨好道:“相爷想多了,我只是在尽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相爷,水端来了。”翠竹门外喊道。 复始走过去端了过来,手帕在里面拧湿,“这水凉。”手帕覆在了红肿之处。 心里不禁嘟囔,大冷天,穿这么薄,不烫严重才怪。 大腿之处的灼辣感被冰凉所取代,萧何瞧着蹲在他腿旁认真模样的复始,无声笑了起来,这样,也不错。 湿.了几次帕子,复始道:“再上些药就好了。” 凤眸闪烁:“今日那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强大?” 复始拿起翠竹送过来的药膏,涂抹在腿上,“是火药,与烟花差不多,但这个火药威力可大可小,大的足够炸掉整个都城,还可以远距离发射,但我还没研究出来。” “你弄的?”他完全相信那火力,一瞬间,那么大面积的别苑灰飞烟灭。 复始点头,“很早就研究过,一直放着没用过。” 而她当初弄这东西,不过是为了想帮助曹玄逸。 “那岂不是,得小复复者得天下了!” 复始手一划,破了腿上一水泡。 萧何呲牙咧嘴:“小复复,你想谋杀亲夫啊!” “对不起!” 只是,他真的在意图谋夺皇位? “若相爷要得天下,我定当助你!” 萧何眸色深沉,兀地大笑。 复始抬眸看着他,柔柔一笑,遂又用白布包住红肿之处。 “既已付出如此代价,明日应该开业了。”萧何道。 “现在就可命人把消息传出去了,不过需要相爷掏点银子,毕竟那些是为了看兰姑娘而去才受伤的。” “连本相都是你的了,银子你随意取就是。”萧何很阔气。 “相爷不生气了?”复始目光幽幽。 “本相是如此小气之人?”萧何反问。 复始连忙摇头,狗腿道:“那我陪相爷吃饭吧。” “本相都已经如此阔绰了,小复复是不是该亲自伺候本相?”萧何得寸进尺。 “相爷,半梦姑娘求见。”翠竹在外喊道。 半梦? 这个时间,是来要人的? 萧何薄唇勾起,“小复复,你说,为夫应该如何?”话语里带有轻微警告。 ☆、070.相爷被人下了…… 难道,萧何已经知道,自己知道他夜宿在半梦那里的事? 琉璃眸子在烛火下闪动,眸光淡淡瞥了那棉被下的双腿一眼,爽快开口:“不如相爷装病吧?” “本来就是病人。”萧何辩驳。 “我意思是,相爷应该卧床不起。”复始纠正。 萧何问道:“小复复是要证明些什么?” “自是相爷不愿明说之事。” 萧何皱了脸,难为情道:“本相因小复复受重伤而卧床不起昏迷不醒,这样真的好吗?” 复始无视,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门,一股凉气袭来,瑟缩了肩膀,凝着穿着单薄的半梦,纤瘦柔弱,跟片纸似的,一根手指都能戳破,“半梦姑娘请进,相爷今日外出染了风寒,已经躺下睡了。” 半梦神色着急:“你说相爷染了风寒?可有请大夫,是不是很严重?” 人已经奔了进去。 复始缓慢进入内殿时,见半梦坐在床边,泫然欲泣惹人怜爱,手还摸着萧何的额头,回头瞪着复始,“相爷烧的这么严重,连晚饭都没吃,热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为了等你,你还用这么冰的水给相爷敷额,你安的什么心?!” 复始这才注意到,那方沁过凉水的帕子被丢在了地上,嘴角一抽!萧何摆了她一道! “半梦姑娘,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是相爷被人下了合.欢.散,所以才需要凉水降温,并不是发热,姑娘不用担心。” 半梦一听,兀地抱着萧何哭了起来,“我就知道,爷是喜欢我的。” 琉璃眸子转动,“半梦姑娘,您曾是何夜定下的妻子,如今与相爷动作如此亲密,怕是不妥吧?” 哭声噶然而止,半梦直起身,抬了下巴,眸光上扬,凝向复始,“我不是何夜……” “咳、咳、咳!”萧何突然醒来。 复始眯起双眼,凝着脸色通红的萧何,见他眼神飘忽,装的还挺像。 “半梦,你先回去!”萧何弱声命令。 “爷!”半梦娇声喊道。 “听话。” “那爷,您若还不舒服,别委屈了自己。”眼神飘向复始,见萧何点头这才放心离开。 听见门被关上,复始立马换了表情,怒瞪萧何,“你故意的!”明明半梦就要说出口了。 凤眸瞬间清明,脸上红晕渐消,“本相可是很配合小复复了,你让本相装做染了风寒,本相就让自己发热,你又让本相装做被下了药,本相舍了一世英明装做中了那玩意,现在又来指责本相,你说,本相该如何做?” “相爷该吃饭了,若绝食,怕是半梦姑娘该成泪人了。”复始扶他起床。 所有重量压在复始身上,两人亦趋亦步向桌旁移动,萧何反问:“小复复就不担心吗?” “相爷如今地位,定是很爱惜自己的。” 萧何苦涩一笑,“小复复不是说有事需要本相为你解惑?” 复始为他夹了些素素菜,恨恨道:“对身体健康。” 才又道:“今日曹玄逸身边跟了一个穿着绛色华服的男子,长相俊美,给人一股盛气凌人之感,但对人对事,又似乎很是随意,让人摸不着头绪。” ☆、071.偏院被关的女人 “所以说,小复复应该随本相进宫多住几日。” 复始思怵,约摸那人与宫中有关,望向优雅吃饭的萧何,他,好似也没有别人所说的那么坏。 而这个想法,片刻就被颠覆。 “咚咚!相爷,偏院出事了!”伴随着敲门声,翠竹在外面慌张喊道。 萧何缓缓放下碗筷,随即穿好衣服,道:“你先吃饭。” 偏院?难道是画棋说的,被相爷关起来的女人? 复始亦是放下碗筷,“我随相爷一起去。” 萧何凝着她,挑眉:“一起?” 复始点头。 萧何打量她一番,“走吧。” 起初翠竹的步伐还有些急乱,但奈何不住萧何的悠哉缓慢步伐,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亦趋亦步跟随着,穿过后院一侧小径,便是一片荒芜的杂草,没路了? 却见萧何穿过杂草,直直向前走去,复始提起裙摆连忙跟上,四下一看,确实没有路,心底隐隐有种不安。 尖叫声兀地响起,是前方。朦胧中,只看到一座院子。 萧何加快了步伐。 “六年了,是不是非我死在这里?!”一女子凄厉地喊叫。 然后是兵器交接的声音。 前方是一座大院,铁门紧闭,复始皱眉,又是六年。 萧何飞身而起,进了院子。 复始看着大铁门,锁是崭新的,翠竹道:“夫人,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夫人?”复始疑惑道。 翠竹道:“相爷说了,从今日起,您就是丞相夫人,府中一切,由您打理。” “既如此,我应该进去。”复始强硬道。 翠竹打开锁,侧开身,恭敬道:“夫人请。” 复始刚跨进大门,就被狠狠一撞,身体趋趔,眼看就要倒地,被碧绿身影接住在怀。 靠着萧何,扭头看向被翠竹钳制住的女子,一头乱发,恶狠狠地瞪着萧何,发着令人战栗地笑声:“哈哈!原来我们的萧大丞相也有要保护的女人!” “芳华,别以为,本相不敢动你!”萧何冷凝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出声警告。 “哈哈,萧大丞相要做什么,有谁敢质疑!”女人毫不在意道。 “相爷,求您,不要杀了芳华姐姐。”不知何时过来的半梦忽然开口。 她们认识? 复始望向萧何,却见他咬了牙关,“你怎么来了?” “半梦?你竟然又回来了?”芳华万分惊讶,眸光盯向萧何。 “听说相爷急匆匆地来了偏院,所以就过来了。”半梦柔柔解释道。 “嘭!” 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二十来个女人从里面冲出来,灰头土脸,在看到萧何时,垂头瑟缩在一起,不敢有任何动静。 “站出来!” 听得萧何的怒声命令,那群女人慌忙跪地,一个满脸黑炭的女人从中站出,匍匐在萧何脚边,“相爷,饶命,今日轮到臣妾做饭,可是臣妾不会做,所以不小心炸了厨房。” 脸色阴沉,薄唇轻挑,“你说,本相该如何惩罚她?” 复始抬头,这话是问她的,道:“相爷心里已有定论,我自是支持相爷的。” 萧何早已警告过她,善良会害了自己。这个提醒,她时刻记着,萧何的事,不插手才是最理智的。 “本相的屏风,恰恰少了一块。” 复始身体一僵,听说,他的妾室都被剥了皮,制成了屏风,这是……要剥了这女子的皮? “小复复害怕?” 复始摇头。 匍匐在地的女人求饶,却被人按压在地,那人拿出刀子,手利落地在女子背部划过,衣服破裂,隐隐露出血红,女子啊地一声晕了过去。 “哈哈!”芳华再次笑了起来,“萧何,你不得好死,何夜地下有知,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芳华,本相对你已经很仁慈了,不要总拿自己已亡的相公威胁本相。”萧何紧抱了复始,向门外移动。 复始惊住,这意思是…… 这个人,是何夜的妻子? ☆、072.何夜的妻子与身份(必看)【万更求首订!】 复始惊住,这意思是…… 这个人,是何夜的妻子? 却见。 芳华忽然挣脱了翠竹,一掌袭向萧何,萧何松开复始,一掌对上,震的芳华倒地吐血。 白色玉佩从复始袖里掉落,“叮”地一声,掉落在地,白色玉佩龙中含的红色珠子转动。 芳华睁圆了眸,见复始缓慢捡起,重又放入衣袖,又瞧萧何只是淡然一瞥,无任何情绪,着急问道:“那玉佩,你从哪里弄来的?魍” 复始抬头,对上芳华带血的眸子。 这白色玉佩,是蟒蛇那里发现的。 只道:“是我的。” “你的?”芳华疑惑问道,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视线定在萧何身上,凄厉地大笑:“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你见过?”复始凝眉问道。 却见她神色一转,眸中涣散,喃喃自语:“我错了,错了!呵呵!” 覆了血色的夜,夹杂着芳华低低地笑声,有种诡异地荒凉,与厚重的哀伤。 芳华撑地起身,双手捋顺了长发,撇了一眼盯着她的半梦,挂着血的唇挑起嘲讽,直直走向萧何与复始。 眼前的萧何,凤眸如冰箭。 脑海里,何夜挂着暖笑,凤眸晕开暖意,声音响在耳畔:这枚玉佩,是我的命。 那时的她知道,何夜心里深爱过一人,这龙口含着红色珠子的玉佩,是何夜没有送出去的情。 跪在萧何面前,芳华垂头,软了语气:“相爷,六年的时间,我现在才知道,是我错了!” 萧何敛眉,“从这院子出来的,只有尸体。” “相爷,好了。”身后有人双手捧起带血的人皮,恭敬递上。 萧何看也没看,轻轻一句:“洗干净。” 便见血肉模糊的女人被抬了出去。 原来,传言是真的。 复始从晕倒一片的女人身上,转到跪在面前的芳华身上,视线划过静立的半梦,一个是何夜的妻子,一个曾是何夜未过门的妻子,一个六年前被关在这里,一个六年前离开。 六年后,是应该全部聚在一起了。 “相爷,不如卖我一个面子,让她跟着我吧。”她必须找一个知道当年内情的人,而这个人,芳华再适合不过。 萧何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谢夫人。”芳华立刻道。 “相爷,皇上有旨,宣您进宫。”管家匆匆跑来。 话落,人已被萧何揽起,使轻功离开。 复始皱眉,她现在就想知道何夜的事。 皇宫之内。 已经摆好了桌子,听闻皇上一时来了兴致,宴请朝中大臣,就急忙召了所有人进宫。 坐在萧何身旁,复始望着对面的霓裳,又是一身粉衣,被月光覆了血色。 霓裳回瞪复始,唇角挑笑。 复始抹开脸。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皇帝还没有来,复始在萧何耳旁道:“皇上的病还没好?” 萧何冷凝着脸,不语。 众臣望向冷硬着脸的萧何,个个垂了头,听说是一个青楼女子,把丞相一处最豪华的别苑给炸了!他们可是看见了那冲天的火,瞬间覆灭了整个别苑。 这样有胆识女子,他们是真想见见,竟敢不畏惧丞相的怒气,不怕还没开业就被丞相灭了! 寒气渐重,又飘了雪,这才听得太监通传:“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众臣起身行礼,复始随萧何坐着不动,凝着那方向。 “他是皇上?”复始惊呼。 酒楼上与曹玄逸一起的绛衣男子,竟是皇上,微生洲渚! 一袭明黄龙袍,神采奕奕,少了冷傲孤清,多了份尊荣华贵之气。 曹玄逸与皇上?如此就说的通了,曹玄逸会去黄土窟这样肮脏的地,又说出‘人命之于兰姑娘,难道就如草芥,用之爱护,不用弃之?’这样出乎她意料的话。 视线定在明黄龙袍腰间上的火红玉佩,晶莹剔透,映着灯火,丝丝亮光流动,龙凤交缠,不依不舍,这火红玉佩,瞬间让她想起了火狐,红的一模一样。 只是,皇上为何要挂在腰间,太过突兀惹眼了。 却发现皇上得意地瞧向萧何,左腿迈着大步,红色玉佩划过弧度,随着步伐晃动。 难道,又是皇上与萧何打赌,皇上赢了萧何的玉佩? 思索间,皇上已经坐在了上首,朗声道:“今日丞相送了朕百来只鸡,朕今日心情大好,特摆宴席,请你们吃百鸡宴。” 众大臣不禁抹汗,皇上怕是听说丞相被人挑衅炸了别苑,才这么高兴的吧。 宫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大而精致的金色汤盆与盘子,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菜才上完,宫女鱼贯而出。 众大臣望着盘盘精致而美味的全鸡宴,却是没有一点胃口,这个时间,他们都才刚刚吃过晚饭,哪还吃的下,不禁望向萧何,却听他问道:“夫人,如此美味,应该多吃些。” 复始望着眼前十来盘鸡肉,油光亮泽,看着十分诱人,鸡汤亦是汤汁鲜美,看着让人食欲大开。 但是,她可记得,萧何命人灌了巴豆。 “相爷还没吃饭,妾身服侍您用吧。” 端起碗,特意为他夹了大腿之处的肉,又喂他盛了些汤,亲自夹了块嫩肉,递到他嘴旁,笑眯眯道:“相爷,您不吃一口,怕是他们都不敢吃呢。” 凤眸微眯,薄唇轻启,“夫人可真是心疼为夫。” 张口,含在了嘴里,轻嚼咽下。 纤长的手指接过复始手中的碗筷,挑了一处肉,递于复始嘴旁,“为夫亲自伺候夫人。” 复始恶寒,犹豫要不要吃下。 众大臣是瞪大了眼珠子,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主,竟然亲自伺候一个女子。 复始张嘴,吃了。 “朕听说,复姑娘的舞甚是好,不如复姑娘献上一曲如何?”皇上的目光凝向萧何,带着挑衅意味。 萧何呵地一笑:“皇上是没把本相的话放在心上?” “不如丞相再说一遍?” 复始朝他摇头,站起身,道:“民女可以请求皇上一事吗?” 微生洲渚一听复始开口就用请求一词,得意地笑了起来,拉长了狭长的眸,“复姑娘请求,朕一定答应。” 复始知皇上是不承认她的身份,所以这是一个机会,“民女一舞,换得皇上腰间那枚玉佩。” “放肆!”皇上怒道。 “皇上。”萧何然开口,凤眸含有警告之色。 皇上皱眉,却是缓了神色。 “皇上言而无信?”复始反唇相讥。 “你又有何能耐得到朕的赏赐?”换变成了赏赐。 复始立马回味过来,“听闻,郡主的舞天下无双,民女愿与郡主斗舞,谁赢了,赏赐于谁,皇上,您看如何?” “好!”皇上不给任何人反驳机会。 霓裳眼睛含笑,道:“丞相夫人,确定要和本郡主斗舞?” 复始点头,“自是,斗舞!” “怎么个斗法?”霓裳起身,走向中央。 “比谁跳的好看,比谁的花样多,谁的动作漂亮,连贯,谁就赢。”复始道。 “丞相夫人水袖舞的不错,本郡主鞭子使的不错,不如两侧列鼓,谁敲的多,谁赢。”霓裳笑道。 “好,我们敲对方的鼓!” 两人达成一致,太监忙搬上与人齐高的鼓。 乐声响起,两人和乐而起。 复始甩掉紫色披风,脚尖着地,一腿曲起并贴,大腿力道十足,后仰,紫色水袖甩出叠叠波浪,洒落身后,荡起长发,端的是飒爽英姿! 对面霓裳半蹲,叠叠粉色铺落在地,上身侧扭,双手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端庄典雅。 曲调忽地一扬,紫色水袖漫天而起,粉色裙摆扬起漂亮弧度;水袖从空中落地,粉色裙摆贴合地面;粉色长鞭慕然而出,划过复始头顶,复始扬笑,水袖竟如蛇般从地上窜过霓裳胳膊之下,拐了弧度,击中大鼓。 两人平! 乐声如流水不息,水袖在身体周围交叉舞动,粉色长鞭被霓裳收在腰身,粉色身影旋转不息,长发在空中划过。 “锵!”琴声发出沉闷嗡鸣,湍流不息,水袖收!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向前甩出。粉色身影侧身翻转,双腿劈叉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朝天,五指全开!见复始动作,长鞭瞬间握在手中,刚出手,就被水袖顶了回去。 平! 琴声如万马奔腾而来,水袖与长鞭纠缠,紫色身影在另一水袖中如鱼儿般游动自如,粉色身影不甘落后,一手控制长鞭,一手随身体端的优雅舞姿。 乐声噶然而止! 两人亦是停了动作,不解望向乐师,乐师忙起身,跪地:“皇上赎罪,琴玄断了!” 复始撤了水袖,霓裳收了长鞭,两人满含不甘,怒目而视! “不如,众大臣选择?”萧何提议。 皇上应道:“你们支持谁,就站谁后面!” 众臣忙起身,向复始与霓裳而去。 霓裳望向前方,笑道:“那枚玉佩可是个好东西,若本郡主得到,必先废了萧何的丞相之位!” 复始惊愣,那玉佩竟然如此重要?! “平了?”皇上疑惑问道。 “皇上,曹大人还没选呢?”大总管适时提醒。 曹玄逸慢慢踱步,走到两人面前,皱了眉。 他不否认,对于复始,是真心爱过,可在她背叛他,又怀孕之后,爱渐渐消淡,却不是消失。三年之久,他在努力忘记她,没想到,如今的她,越发惹他瞩目,撩拨着六年前的情感。 复始…… 拳头在袖里紧握,那枚玉佩,可是代表萧家世袭丞相之位的唯一物件,皇上告诉他,是萧何为了救复始,拿它来换了红花红,却保证一定会为他拿到绿叶绿。 霓裳望着曹玄逸,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笑道:“曹大人,皇上等了很久了。” 曹玄逸眸光闪躲,移到霓裳身上,六年前,郡主驾马闯过都城繁华街道,差点闹出人命,是他及时救了那人,从而得到了郡主青睐,帮他谋了一个小官,对于郡主的知遇之恩,他一直铭记在心。 “曹大人,还没选好吗?”上首的皇上问道。 曹玄逸转身,向皇上躬身道:“上次陈学士进献的美人,蓝色水袖变幻蓝色花朵,让人印象深刻,臣觉得,那蓝色水袖与复姑娘的紫色水袖都亦是精妙绝伦,与郡主的长鞭伴舞又不可同日而语,臣很难抉择。” “哦?丞相府上还有一位会舞水袖的?”皇上又来了兴致。 “皇上,您最近似乎太过清闲了。”萧何凤眸眯起,纤长手指把玩酒杯。 皇上坐直了身子,冷了语气:“去丞相府请人!” 空气骤然紧张冷凝! 这是第一次,皇上当着众朝臣的面试图反抗萧何! 怕是那枚玉佩,皇上不愿轻易放手了。 萧何却是朝着复始勾起了薄唇。 不过一盏茶时间,半梦与芳华两人到了,复始望向芳华,她怎么来了? 芳华朝她摇头,复始心中已有数,怕是她与宫里某位有关系。 皇上睨着半梦:“听闻半梦姑娘的水袖舞的十分漂亮,若是你的舞能超过她们两人,这枚玉佩,朕就赏赐于你!”皇上从腰间卸了红色玉佩,扔在了面前桌子上,“咚”地一声响。 红色玉佩划过半梦双眼,瞬间圆睁,那是证明代表萧家世袭丞相之位的玉佩! 怎么会在皇上手里?! 怒瞪向复始,一定是因为她! 呵,萧何,六年的离开,我半梦在你心里,竟然抵不上一个被人玩弄过的女人! 不,她一定要证明,只有她才配得上的萧何! “敢问皇上,如何才算超过她们两人?”半梦问道。 “丞相如何看?”皇上反问萧何。 萧何凝着手中酒杯,懒懒开口:“在本相心里,谁都比不过本相的妻子。” 琉璃眸子沁了水花,原来,这才是被人呵护的感觉,整个心都是暖暖的,嘴角不由上扬。 半梦握紧了拳头,双眸染了恨意,复始! “皇上,不如比武吧?”霓裳挑衅地望向复始。 曹玄逸惊地抬头,看向地却是霓裳。 半梦应道:“民女答应。” 复始却是见萧何点头,亦是开口:“好!” “复姑娘与半梦姑娘先开始吧。”皇上径自开口。 场上气氛凝重,这话,明显皇上在偏心。 “不如皇后也下来一比?”萧何一开口,气氛到达冰点。 皇上黑了脸,皇后忙开口道:“丞相为家弟请了苏神医,如今家弟已在康复阶段,本宫怎能与丞相的人做对,皇上,您说是吧?” 这话,感激了萧何,保存了皇家颜面,也为自己铺了台阶而下。 “那就许贵妃吧。”皇上开口。 皇后另一侧的许贵妃许涵惠放下手中筷子,盈盈起身,向皇上福身道:“皇上,臣妾傍晚时分便不舒服,请了太医过来诊脉,说是已有一月身孕。” “有喜了?”皇上开心喊道,立马起身,虚扶起许贵妃。 许贵妃轻轻点头,笑道:“今日怕是不适合比武,若冲撞了皇上的龙脉……” 话说了一半,赫然顿住。 皇上立马意会,道:“不比武,但总要有个结果。” 许贵妃望向半梦身后的芳华,不动声色地划过其余三人,提议道:“皇上养的一只狮子,之前因冲撞了吴美人失了皇子,若是今日杀了它,小皇子在天之灵也安息了,定也会保佑臣妾这一胎,不如,把它拉出来,谁先杀了它,就谁赢。” 皇上捏着许贵妃的手一紧,眸中灿若星光,“好!去把那头狮子拉出来!” 霓裳惊了浑身汗,狠狠瞪向许贵妃。 那是一头野狮子,皇上可是牺牲了三个武功高强侍卫才弄回来的,不想第一天就冲撞了小皇子,被皇上关了起来。 复始与半梦皆是惊住。 听得萧何道:“本相也觉得甚好。” 众臣有些发蒙。 丞相理应是保护复姑娘的,现在,怎么把她给推上前了? 皇上也着实有些不敢相信,凝着复始垂眸的神色,淡笑在唇边荡开。 朝臣回到自己位置,望着铁笼里狰狞嘶吼地淡棕色狮子,茶色眼珠子瞪的暴突,张着血口大嘴,足足有一米之高,不住地撞着铁笼,试图冲出去。 霓裳与半梦不由地后退一步。 复始强忍住了后退的脚步。 直到侍卫用铁栅栏把她们三人与狮子围住,这才有人把铁笼打开,里面的狮子猛然钻出,一下咬断了打开铁笼的侍卫腰身,瞬间没了气。 血口大嘴立马啃咬着侍卫,再也没有动静。 霓裳捂住了嘴巴,脸色惨白。 半梦亦是。 复始望着狮子,眼睛眨也不眨,这头狮子,就如当年的她,被关在铁笼里三年,苦苦挣扎,没得吃没得喝,只能忍下被关禁的压抑与不甘。 “相爷,如今,您是该明白,那些阿猫阿狗饿极了,可是六亲不认,见人都咬的。” 萧何哈哈大笑,“小复复可别让本相失望。” “相爷放心,不过是只饿极了猫咪。” 语气十分狂傲! 瞥了一眼曹玄逸,嘴角噙着笑意。 曹玄逸,明日寻芳楼就是你覆灭的开始! 热血沸腾,手指紧握手中长剑,侍卫已剩下了半个身躯,狮子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以为饫甘餍肥? 飞身而起,长剑直刺狮子。 以为饫甘餍肥? 飞身而起,长剑直刺狮子。 闷头吃人的狮子邹然抬头,张大血口,嘶吼。一个跃起,四脚踩在尸体之上,弹跳而起,冲向半空的复始。 见狮子舒展了四肢在半空,复始扔了手中长剑,一个翻身,后退,紫色水袖出,带着十足张力,直冲怒吼的狮子。水袖划过狮子身上,一个转弯,有穿过下腹,眨眼间,水袖卷住了狮子的腰腹,水袖一带,狮子被摔落在地。 众臣听得狮子凄厉嘶吼,瞬间惊醒。 她……她竟徒手把这头巨大的狮子摔在了地! 霓裳一惊,提剑而起,眼看就要刺中狮子,却见狮子突然从地上翻起,一张嘴咬断了利剑,血从大嘴中喷出,溅了霓裳一脸血。 霓裳落地,后退几步,衣袖擦掉脸上血迹,怒瞪复始。 复始收了水袖,呵地一笑:“郡主怎也干小人所谓之事,呵呵,想捡便宜,也要看看对方是谁才对!” 缓步走向冲着霓裳嘶吼愤怒狂躁的狮子,一手抚着狮子的毛发,柔声道:“别乱叫,我会为你包扎。” 狮子乖巧伏在了复始脚旁,灯笼般的眼睛聚着幽幽光芒,警惕四周。 众人不可思议站了起来,凝着赫然站立的紫衣女子,迎风而立,翩若惊鸿,飒爽英姿,亦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与能力,眨眼功夫,就能驯服这狂野又被饿了许久的狮子,一人一狮,竟是如此和谐。 这个被丞相看中的女子,果真不简单。 半梦尴尬地站在那里,脸色更显苍白。 “相爷,臣妾想要了这头狮子。”一个愿意服输的狮子,可遇而不可求。 萧何望着她抚着狮子的手,皱了眉,“一个被人驯服的狮子,杀与不杀,都已经没了威胁,本相的妻子,赢了!” 起身,走向上首,不顾皇上黑了的脸色,兀自捡起桌上的红色玉佩,转身,一步步拾阶而下。 月光洒在碧绿锦袍之上,映着镶边的金色光芒乍现,冷情的脸上,挂着凝重神色,凤眸却是没有离开前方,复始站立之处。 琉璃眸子被凤眸的漩涡吸引,竟染了雾气。 当年的何夜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差些失了生命,如今何夜既已不再,她愿意帮这个与何夜有关系的男人,他想开青楼,她助他,顺便以此来报仇。攸关他地位的玉佩,她帮他夺回来,亦攸关她的未来。 “以我萧家世袭丞相之位的玉佩为凭,我萧何,愿娶复始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耳边暮然响起萧何的声音。 这……竟是代表萧家丞相之位的玉佩?! 她抬头望他,凤眸里一片真挚,冷情的脸庞,浮着淡淡笑意。 不可否认,他是真的宠她,她亦享受他的宠爱。 他在众人面前宣告她的身份,她十分感激他给予的权利。 只是,与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依附于他,同时为了给自己报仇。 既已与她达成了条件,为何还要如此郑重? 是怕,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的身份尴尬吗? 但是,她不爱他。 她可以与他交换任何条件,却不包括这样郑重而沉重的承诺。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适合她。 “相爷……” “哈哈,本相的夫人竟然害羞了,走,本相关起门来自个听!” 萧何环住复始欲走,上首的皇帝突然开了口,“你是何夜的妻子?” 欲转身的芳华忽然顿住。 萧何淡淡开口,“天太黑,皇上看错了,那是本相内人的贴身丫环,芳华。” “芳华?”皇上嚼味着这名字。 “何夜的妻子名叫华笙,六年前已随着何夜离开人世,皇上当年也是亲眼见到的。”许贵妃开口。 皇上点头,“爱妃与华笙当年可是好姐妹,爱妃说不是,肯定就不是了。” 许贵妃视线快速从芳华身上划过,垂了头。 皇上又道:“听说明日寻芳楼开业,朕明日就放你们一天假,多向丞相学学,带着你们的夫人去青楼逛逛,看看美人,顺便培养感情。” 复始嘴角一抽! 这是不是,皇上开口护了寻芳楼? 是怕萧何一怒之下毁了寻芳楼? 若真是这样,炸了一座别苑倒是挺值的。 “嘭——!” 铁笼化为碎末,萧何浑身戾气,收了掌势,“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本相还没有放在眼里。” 众臣凝着那碎末,这是……不放在眼里? “可都听见了,丞相大度,明日,让丞相带着你们及家眷都过去!”皇上嘴角抹了嘲讽之色。 众臣垂了视线。 “皇上记得把这头乖巧的狮子医治好,再送到丞相府。”萧何特意加重了乖巧两字,惹的皇上瞪着狮子怒了神色。 刚踏出宫门,萧何顿住了步伐,望向复始,道:“你们先回去。” 复始凝着他,片刻才道:“相爷早点回来。” 纤长手指轻拍她发顶,薄唇勾起笑,凤眸闪过星光,轻柔道:“本相今日还有些事,就不回去了。” 被他温暖手掌抚过,眼角忽然苦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琉璃眸子怔怔地望着他转身。 “相爷,不如半梦留下来伺候您吧?”立于后面的半梦道。 “想留就留下吧。”萧何淡淡开口,径自向宫内走去。 半梦睨了一眼复始,跟了过去。 复始望着碧绿身影,久久无法回神。 “夫人?”芳华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喊道。 复始回头,“我们先回吧。” 通体碧绿的马车,金色绣线巨龙张牙舞,沐浴在月色下,泛着铜色光芒,复始凝着两颗圆睁的眼珠子,忽地一笑,和萧何的嚣张跋扈可真像。 马车一路行驶,朝着丞相府走去。 马车内,燃了碳火,很是暖和,又铺了两层白色毯子,又放置了几个软垫,复始静坐其上。 芳华坐在一侧,望向闭眼调休的复始,道:“也许是奴婢多事,但是夫人应该陪着相爷的。” 复始睁开眸,琉璃眸子清亮,凝着芳华年轻的容颜,却是问道:“何夜是怎么回事?” 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知道她一定会问,芳华笑道:“何夜是萧何的孪生弟弟,随了母姓,自小就与萧何不同,萧何懂事乖巧,很小的时候就随着老丞相出入宫中,而公子,不喜被拘束,不喜礼仪,自打懂事就爱捣蛋,整的府上每天鸡飞狗跳,后来老夫人就把公子送出了丞相府,这也是很少有人知道何夜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复始问道。 “奴婢本是丞相府一名婢女的孩子,比公子年长了一岁,便被老夫人派过去伺候公子,最后随他一起出的府。”芳华眼角渐渐沁了泪水,“公子被送上雪霁山,雪霁山终年是雪,那种冷,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但老夫人吩咐,公子只能着一件棉衣,再多,只能披一件披风,可公子脾气硬,结果什么都不穿,整日不眠不休地受着老夫人命令的各种任务,后来奴婢因受不了那种冷,被接了回去,却不想,六年前,公子被人下了毒。” 复始听何夜提起过,他在雪霁山长大,可在她面前的何夜,一直都是温润儒雅,翩翩公子,甚为有礼,只是,“毒?” 芳华点头,“无药可解,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所以,六年前,何夜是因为中毒才离开了她? “那你呢,如何嫁给了他?”复始问道。 “是老夫人决定的,她希望自己儿子离开时有人陪着,所以新婚之夜,公子临死前,让萧何救了奴婢,后来,我就被关在了偏院里,一晃眼,六年过去了。” 芳华感叹,如今想起来,还是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六年时间,那一夜的事每每都会进入我的梦里,老丞相与老夫人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整个丞相府压抑沉闷,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依然清晰记得老夫人拉着我的手,哭着说:‘芳华,你怨我恨我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恨何夜,在下面,好好照顾他。’公子虽不是老夫人的骄傲,却是老夫人十七年来的希望。听说,老夫人与老丞相离开了都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为何何夜的妻子叫华笙,还与许贵妃是好友?”复始问道。 芳华摇头,“我一个奴婢哪认得许家的嫡长女,如今的许贵妃,不过是老夫人为了抬高我的身份,向外说我是华笙,许家的外戚。许家当年欠了丞相府一条命,所以就同意了。当年小皇帝又小,估摸觉得这也是牵制许家一个办法吧,所以也就同意了婚事。” 许家有如今固不可摇的地位,与早年辅佐新帝即位,建立太初息息相关,也被赐予了极大的权利,代代辅佐皇帝,与萧家一样,世袭着将军之位,几百年来,许家几乎掌控了太初三分之二的兵权,对皇位有着巨大的威胁,却不可否认,许家代代出人才,皇上自是没办法拿捏的。 而中间的一些关系,她并不清楚,芳华与许贵妃之间,怕也不是如此简单,如今,她唯一想弄明白的是,“半梦呢?” 芳华微愣,随即笑道:“六年前老夫人本是要公子娶她的,可是她害怕太初的诅咒,所以就离开了。” 片刻,芳华又道:“公子生命中只爱过一个女子。” 意思是,何夜从来只喜欢过半梦,但半梦却喜欢着萧何…… “夫人,相府到了。”车夫喊道。 复始下了马车,紧了紧披风,听得后面芳华道:“夫人必是也想知道,奴婢是如何知道你那枚玉佩的。” 前面迈开脚步的复始有片刻的缓慢,却没吭声。 这枚玉佩是皇宫后山蟒蛇那里发现的,定是与蟒蛇有关,可是,她却不想知道。 芳华不明她的心思,道:“那玉佩,是公子的。” 复始回头,惊愣。 “老夫人曾给公子与相爷一人一个,公子的是玉佩,龙口中含红珠,相爷的则是含蓝珠,说是给以后媳妇的定情之物,想必是公子走后,相爷便留了下来,奴婢之所以看到这枚玉佩向相爷承认错了,是因为……” “我不想知道!” 复始打断她的话,疾步走进了府中。 芳华凝着紫色背影,叹了口气,低声道:“因为我觉得,也许公子并没有死。” 次日一早,复始独自吃饭,刚拿起筷子,才想起还没有喝药,“翠竹,药呢?” 盘子放好,翠竹站于一旁,恭敬道:“相爷说,夫人吃了那药总是乏困,如今身体也无恙,等苏神医回来了再让他重新配个方子。” 绿叶绿已经没有了,不知道苏神医能不能找到? 复始点头,每次吃了药总是没精神,白日里几乎能睡上一天,昨日陪着兰姑娘去黄土窟,也是昏昏欲睡,强忍着。既然萧何不着急着给她调理身子要孩子,她也乐的自在。 却在吃饭完,刚踏出院子,听的假山后一丫环小声嘀咕:“听说昨儿夜相爷与半梦姑娘同床了。” “那有没有……” “没有没有,许是相爷心疼半梦姑娘吧,上次姑娘受伤,相爷可是陪了一夜呢,第二天姑娘嫌闷,相爷又亲自陪着出去逛街了,相爷是谁,有谁受过如此大的恩宠?” “但我听说,昨夜相爷亲自向夫人求取了。” “那你说说,昨夜相爷与半梦姑娘没回来,怎么偏就夫人自个儿回来了?” “……” “相爷这会儿可是在姑娘房里呢。” 前行的步伐转了弯,向西苑半梦住处走去。 假山后的两个丫环看着远去的身影,一头华发,这才匆忙离开。 复始刚进入西苑,就听得半梦柔声细语道:“半梦不求名分,只愿跟在爷身边。” 许是得不到回应,嗓子带了哭音,“相爷……” “夫人?!”一个丫环突然惊呼,扰了里面的人。 ☆、073.另一种……何夜没有死【万更求订阅!】 复始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萧何,与跟在身后柔弱的半梦,道:“我只是想问问,今日何时去寻芳楼?” “就这事?”萧何语气不快。 复始点头。 萧何甩袖,欲离开檎。 “爷?”半梦急急喊道。 萧何停在复始面前,已是习惯她这样苍老的模样,但望着她无关于己地表情,薄唇紧抿:“夫人为大,自是要听夫人定夺。” 半梦泫然欲泣,“夫人,不要撵半梦离开,半梦定会尽心伺候爷的。” 复始翻了眼皮,“我自是不介意。魍” 半梦忽地扬起笑容,下一刻僵在了脸上。 “小复复答应给本相生个孩子,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对上半梦愤怒的神色,复始转身,向外走去,萧何随后跟上,与她并行,刚走出西苑,就听得复始嘟囔:“不过同一张床睡了一晚,又不会真的扑倒,有什么可介意的。” 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咬着下唇,闷头前行。 “错了。”回头,萧何正站在岔路口,笑望她,手指另一条道。 而她走的这条路,前方是堵墙。 “可我想从这里走出去。”复始回头,驳了他的话。 萧何走过来,语带宠溺:“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到墙角之处,复始抬头望着高墙,很是无语地望向萧何,摇头,“我白日使不出武功。” 话落,人已被拦腰抱起,飞身出了院子,落在了马车之上。 复始很是惊讶,道:“你身边的暗卫,真像在监视你。”连人去了哪里都知道。 萧何唇角一抽,却是道:“这才保证安全。” 复始又想起芳华所说,何夜被下了毒。 “我们这是去皇宫?”复始问道。 萧何侧卧,一手持着本册子,瞧了她一眼,“昨日百鸡宴,朝臣今日身体不适,纷纷告假。” 复始端起矮椅上的水杯一顿,“可相爷与我都没事。” 所以她以为,萧何并没有放巴豆。 “他敢?”萧何视线又停在册子上。 复始视线从他身上划到眼前杯子上,看来,皇上还是很忌惮萧何,昨日,估摸着因为萧何别苑被炸,一时兴奋了才去挑战他的吧。 “那现在去哪里?”复始问道。 “就陪本相在这都城绕一天。” 这慵懒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复始心头一颤,被水呛住。 这意思明显就是,还记着昨日她炸了他别苑的事,复始掀开车帘瞧了一眼,果真,这路线,明显就是她昨日与兰姑娘走过的。 “既然这一天无事,小复复就讲讲何夜吧。”视线依旧定在册子上。 掀帘子的手一僵,垂下,琉璃眸子凝在萧何脸庞之上。 这样手执册子静看的萧何,像极了何夜,温文尔雅,眸光柔和,却是少了何夜的一丝洒脱之气。 “听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雪霁山。”复始为他沏杯茶,放在了他面前。 “看来芳华都告诉你了。”萧何一点都不意外。 “恩,不过我还是想亲口问你一件事。” 萧何抬头。 复始掏出袖中的白色玉佩,“这个是在皇宫后山蟒蛇那里捡到的,听芳华说,这个含着红色珠子的玉佩,是属于何夜的,按芳华所说,何夜已经死了六年,这玉佩如此干净,必是有人精心呵护的,想必,是不小心落在山洞里了。” 昨夜她思想来去,对于这枚玉佩,她反应过激了。 芳华被关六年,定也不清楚真相,要弄明白真相,只能问萧何了,就算与萧何有关。 萧何淡然瞥了一眼,“然后呢?” 复始凝了眉,“我想了两种可能,一种可能,何夜走后,能拿到这玉佩之人,定是相爷,也就是说,相爷与蟒蛇有关。” 萧何挑眉,“另一种呢?” 复始视线徘徊在萧何身上,枯皱的薄唇蠕动,“何夜没有死!” 萧何呵地一笑:“本相知你聪明绝顶,不过那蟒蛇是皇上的爱宠,莫要再过去了。” 皇上的? 见她瞪大了眸,萧何又道:“莫要想了,本相告诉你就是了,半梦那次受伤,是误闯了后山,蟒蛇不喜欢陌生人靠近,咬伤了她,这玉佩,是半梦掉落的,皇上随后封锁了后山,不准任何人进入,本相原本想等皇上脾气好点再过去找的,不想你那夜是进了后山。” 遇到了郡主,却是发生了何事,竟会受那么大的打击? 半梦的?是啊,半梦曾是何夜的未婚妻,芳华又说,何夜生命中只爱过一个女子,这玉佩,应是何夜送予半梦的。 “既然是半梦,该还给她的。”复始把玉佩递给萧何。 萧何放下册子,支起头,一手接过玉佩,举在眼前细细望着,“是经常被人带在身边的。” 复又放下,从怀里拿出另一枚玉佩,龙口含着蓝色珠子,“你是本相的夫人,自是该随身携带本相的定情信物。” 纤长的手指白皙细嫩,托着光滑带水色的白色玉佩。 红酥手,黄藤酒。 顿时涌上心头。 若她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答应了他昨日的求取? 一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拥有众多妾室,甚至上一刻真挚的向她求取,下一刻与弟弟的未婚妻同床,却还无时无刻关怀她。 这样的男人,为何总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若说萧何爱她? 连她自己都不信! 这样一个骄傲男人,在外人面前宠着她这个用他话说,被玩弄过的女子,是别有目的吧。 温热从手上传来。 是他握起了自己的手。 而自己的手,就像长满结疤的老树根,手背青筋凸起。 手掌被左翻,如刀刻般的纹路布满掌心,兀地一凉,白色玉佩被放在手心。 “本相认定了你,这东西,自也属于你。” 嚣张,霸道,却满是宠溺语气。 复始轻眨双眼,望向手掌心,“何夜曾说,他有一个好哥哥。” 那时何夜说这话时,眼含泪光。 萧何抽了手,却被复始紧握了住。 “这疤……”复始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左手掌心中指关节处,隐藏在关节纹路之间的疤痕,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她为给曹玄逸疏通关系,与何夜去了一小官府中,那小官好色,总是趁机接近她,却被何夜折了手腕,最后何夜与她一起闯了出去,她武艺不精,还不太会使用银针,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划的很深,最后留了疤,就是这个位置。 “小复复不用担心,当初一点也不痛。”萧何反过来安慰复始。 “何夜这里也有道一样的疤。”手指拂过伤疤,当年有何夜的时光,当真是无忧无虑。 萧何抽回手,道:“我们是孪生兄弟,所以他受伤了,我这也会出现同样的伤痕。” 复始兀的抬头,“那他不是中毒了?你……” 萧何摇头,脸色沉重,“当时是不舒服,不过都随着他的死,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她当初那样对何夜,如此决绝,难道也会因他的死而过去吗? 不,不会的。 攒住玉佩,复始坚定道:“相爷,我愿意。” 对何夜的歉疚,就报答在萧何身上吧。 一阵眩晕,再睁开双眼时,已被萧何压在身下, 脸颊上他的指尖火热,“你……” 唇边是他的热气:“本相还以为,要等很久。” 曾也问过他,这样的自己不嫌弃吗? 他给的回答是,不过都是为着还活着。 抚上他的手,“相爷,我会做好您的夫人。” * 夕阳时分,绚丽的色彩铺满大地,映着色彩琉璃的寻芳楼,光线折射,绚丽奢华又暧昧无比。 靠近里圈,马车不动,人流不行,有男有女,皆是被它奢华的景象所震撼,屋顶四角精雕着古神兽,顶部铺满了色彩鲜艳的琉璃,连屋檐下,都是精雕的红木,有的竟是镀了金,蔓延出美丽的动植物。到底有没有媲美皇宫,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但在他们的认知里,这里已然成了最为奢侈的地方。 高楼之上,悬挂镀金的牌匾,赫然是‘寻芳楼’三字。 众人这才醒悟,昨日寻芳楼被炸,怕是故意为之,而后又敢嚣张炸了相爷别苑,今日如此盛大开张,这寻芳楼定是不简单,免费入内不说,还为来的人送银子,说是为了昨日没有说清楚此寻芳楼非彼寻芳楼,而受伤的补偿。 夕阳渐落,寻芳楼灯火通明,绚烂奢靡。 二楼一厢房,雕梁画栋,圆形的木质隔门隔开房间,两侧勾起粉色隔帘,望过去,雕花装饰地大床尤为醒目,粉色纱账轻轻晃动,一声娇吟而出:“相爷……” 犹如天籁。 “砰!” 门被人从外踹开。 火烛摇曳,粉色纱帐飘曳,荡起一圈涟漪,床内景色泄出。 洁白细腻的手臂划过粉色纱帐,落在床沿之外,隔着红色纱帐,隐约看见里面有个女子,身着红衣,散乱遮在身上,红衣叠交相错着碧色锦袍,碧色锦袍一角侧挂床沿,寻上望去,赫然对上犀利阴沉的凤眸。 站于门口的曹玄逸圆睁了双眼,欲望向女子脸庞,恰在此时,掌风袭来,粉色隔帘落下,遮了里面景色。 门“哐嘡”一响,皇上微生洲渚侧身,躲过掌风,曹玄逸生生后退一步。 “微生!你是太闲了!”沙哑的嗓音从粉色隔帘之后传出。 怒气滔天! 这是微生洲渚唯一的反应,因为萧何直呼了微生,他的姓! “这……实在是不知,丞相会来此处欢愉……”微生洲渚擦拭额头,若知道他会在这种地方干这事,他才不敢嚣张踢门。 只是,刚刚还在楼下听寻芳楼的妈妈说,这里女子都是外族女子,过夜的,只接受外族男子,本族男子,陪聊之外最多只能摸摸手,决不允许发生实质关系! 可听丞相这动人沙哑的嗓音,怕是这事做到一半了吧。 微生洲渚示意曹玄逸,曹玄逸立马反应,畏惧并恭敬道:“相爷,刚寻芳楼的妈妈说,这里的女子,不允许接本族男子。” 双眼望向粉色隔帘,欲一探究竟。 隔帘被纤长手指挑开,曹玄逸对上一抹碧色,隔着空隙欲探究竟,听得萧何道:“本相与自己夫人欢好,难道也要通知一声曹大人??” 曹玄逸僵住,隔帘重又落下,对上萧何散乱的锦袍,垂在身侧的手拳紧。 微生洲渚呵呵一笑,跨进门,打量四下,点头:“相爷选的地果真不错。” 满室清香,淡淡奢靡之气。 粉帘翻动,红衣复始走出,已整理好容妆,黑发随意扎起,肌肤白皙细腻,泛起浓厚红晕,衬的妩媚性·感。 “相爷。”复始盈盈走向萧何,柔夷轻柔整理碧色锦袍,而经过调.情后,嗓音更是娇媚,酥酥麻麻。 这样的复始,曹玄逸有片刻地怔仲。 萧何眯起凤眸,“曹大人,您可是有妻室的人。” 曹玄逸垂头。 可是一想到刚刚两人在此地欢好,房间里还飘靡靡之气,心头忍不住抽痛。 他……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微生洲渚左右一看,转身坐下,本想倒杯茶,却被茶壶烫了手,覆又放下,“丞相如此痴情,今晚的兰姑娘,曹大人自是不用担心被抢走了。” 下面锣鼓敲响,临窗而望,一楼大厅架起宽大的红色舞台,上铺红毯,两侧有许多配乐之人,舞台之上,从舞台后面纷纷跑上十来个女子,皆是穿着白色短裙,紧身蓝裤,脚上穿着奇怪的鞋子,后侧粗高跟,排了一整排,脸上挂着一致的笑容,身材姣好。 抬脚,踢腿,跺脚,整齐一致,踢踏地规律有节奏,脚下发出好听的声响,一曲旋律由此而生,甚为好听悦耳,新奇,这是从未见过,又从未听过的美妙旋律,掌声叫好声甚是热烈! “听说,这舞称之为踢踏舞。”微生洲渚眼睛发亮,看的入迷。 “皇上喜欢,本相给皇上弄进宫里就是。”萧何突然附合道。 微生洲渚凌乱,怒气中的萧何可不会如此好心,使劲摇头,“朕不喜欢。” “那就来谈谈正事。” 窗户被重重关上,隔了外面喧哗,三人围桌而坐,复始换了香炉内的熏香,又为他们一一倒上茶水,递上,笑容满面,“曹大人,一直没有谢谢您,若不是您,我如今也不会得到相爷的宠爱。” 曹玄逸接住的水杯怦然掉落,溅湿了桌子,复始拿起帕子轻擦,矫情道:“都怪相爷,怕我冷着,总爱放些滚烫的茶水,曹大人,您小心别烫着。” 曹玄逸眼神晦暗。 萧何因她的话挑眉。 复始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昨晚是臣妾莽撞了,不懂相爷心思,害的相爷受伤。” 而刚刚,只不过是在为他换药,谁知这人总喜欢压她在床,令她措手不及,又被这两人强行闯入房内。 “本相怎会与小复复置气,只是听说红花红与绿叶绿能破解这太初诅咒,所以本相也自是要为夫人着想。”萧何又提起这两味药。 曹玄逸一惊,明日就是皇上给萧何的最后期限,他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丞相这是不愿交出来了。”微生洲渚说道。 萧何呵地一笑:“本相跟曹大人说过,绿叶绿已经被偷了。” “有谁如此胆大,敢偷丞相的东西?”微生洲渚反问。 “就是有那些个胆大的敢炸了本相的别苑。” 一时寂静无声。 微生洲渚恍然大悟:“朕知道了,丞相用代表萧家世袭丞相的玉佩换得朕的红花红,听说是要救丞相夫人,难道那绑架夫人的人,目的就是红花红与绿叶绿?” 复始一惊,望向萧何淡然的神色,他竟然用重如生命的东西,只为从那男孩手里换得自己?! 他……真的让人看不懂。 视线撇过曹玄逸沉默的神色,她还记得那孩子未说完的话。 萧何不语。 “曹大人,如今,朕也是帮不了你了。”微生洲渚感叹,道出了自己找绿叶绿的目的。 复始,已是认定曹玄逸拿到了红花红。 而绿叶绿已经被半梦吃了,怕是…… 外面忽然嘈杂尖叫,大总管敲门走进,道:“皇上,相爷,下面有人拿出红花红,吵着要见兰姑娘。” 四人皆是惊住,红花红? 窗开,舞台之上,一个身型略胖的男人,赫然就是那日街上的宁大公子,怀揣着木盒,甚是嚣张,只是,那木盒…… “那是朕的!”微生洲渚抢先开口。 复始亦是认得这木盒,因为上面刻有一个字:花。 如今怎会在这个人手里? 无人看见,萧何背在后面的手勾了一下。 不过片刻,红色花瓣从上空飘洒而下,迷乱了众人的眼。 红色人影从空而降,带着清香,飞过上空,穿过花海,迷乱了灯光,明明暗暗,撩人神经,缓缓降落舞台之上,宁公子右侧不远处。 “听说阁下要见我?”红色面纱外,描着精致妆容的眼角斜挑,声音美妙动听。 宁公子小眼中的鼠光绽放着晶亮光芒,色眯眯地望着红衣的兰姑娘,不由地向右走去,双手示好地递上木盒,“兰姑娘,你看,小爷给你带了什么?” 兰姑娘凝着木盒,问道:“听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红花红?” “恩,小爷拿到手就来见兰姑娘了。”宁公子洋洋自得。 “来见我?”兰姑娘疑惑问道。 宁公子猛点头,“今晚兰姑娘陪小爷一夜,这红花红就是你的了。” 兰姑娘凝着木盒,眼珠子转动,“宁公子如何确定这里面的是红花红?世人很少见。” “姑娘看了就知。”盒子被打开。 台下屏息以待。 兰姑娘垂眸,瞬间站直了身子,甚是惊讶。 “听闻红花红通体深红,与太初夜空的月亮同色,在灯光下如琉璃透亮,耀翌生辉,且如成人手掌般大,呈椭形,外表光滑。”而眼前这个折射着红色光线的东西,比听闻的漂亮百倍,真的是红花红! 可是,怎么会在这个人手里? 道:“公子,奴家只卖艺不卖身。” 宁公子皱眉,掏出身牌,急切道:“小爷不是太初人。” 太初因为诅咒之事,一直广纳外族之人,并开出了有别与他国更好的待遇,不至于本族血统因此凋零,为了区别本族人与外族人,太初都会发放身牌,以便区分。 手掌心大小的木质牌子上,那木牌,在光照下,晶莹剔透,有些血色,右下角,有一朱砂痣。 身牌上,刻着几个字,外族宁贵。 “原来是宁家公子。” 宁家是最早进入太初的外族人,深得祖皇恩宠,但如今随着子孙的纨绔无能,宁家亦是渐渐衰落。 “正是。”宁贵甚是自豪。 “若是宁公子愿意,奴家愿与公子畅谈一夜。” 宁贵刚要开口,就被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宁公子可是要小心谨慎行事,你手中的东西来源可不一般。” “郡主?”楼上的曹玄逸惊呼。 微生洲渚亦是望向人群中站起身的粉色身影,头疼道:“她怎么也来凑热闹?” “自从王爷去世后,郡主被接进宫内,太过疏于管教,才养得如今嚣张跋扈不知礼仪!” 这是萧何第一次开口教训霓裳,以往对于郡主的举止行事,萧何总是懒得管。 微生洲渚皱眉,估摸着,萧何怕是还在恼恨国舅李元驹之事,而当时霓裳又嘲笑了复始。 但毕竟霓裳是郡主,反驳道:“朕昨日已下令,今日允许任何人来此。” 复始眸光划过微生洲渚,凝在霓裳身上,眯了双眼。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 宁贵一眼就认出了霓裳,砰地闭上木盒,瞬间了然,这东西怕是大有来头。 兰姑娘察觉到宁贵拒绝的心思,笑道:“今日敞开了门迎了男女,自是怜官也有,姑娘若实在等不及,让妈妈带您挑选个就是。” 哄堂大笑! “不过是个妓,竟敢如此嚣张!”霓裳羞愤怒红了脸! 兰姑娘垂眼,睨向下方的霓裳,红纱下的唇勾起:“您是说昨日奴家炸了丞相的别苑?可是刚刚奴家还见到丞相,并且很友好的喝了一杯。” 这句话,成功壮了宁贵的胆子!讨价还价道:“兰姑娘,这东西千年才得一次,若我只与你畅谈一夜,未免太亏了!” 见宁贵上钩,兰姑娘笑道:“不如,每月十五,奴家都陪公子一夜,公子认为呢?” 宁贵本就是好色之人,又从未见到如此妩媚身材姣好的美人,虽然不知道面纱下是何种的风情,但那双露在外面的双眼,他觉得,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他,挠的心窝发痒。 “宁贵,那木盒可是皇……” 霓裳的话没说完,就听得宁贵一声:“好!” 可谓掷地有声! 宁贵,成了今晚的大赢家! 兰姑娘视线划过众人,在萧何身上停留一秒,又快速移开,恰是看到了复始的眼神,示意她留住霓裳。 视线停在霓裳身上,笑道:“既然姑娘也对这传说中的红花红感兴趣,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厢房?” 霓裳刚张口,又立即闭上,神色犹豫。 复始扬起下颚,琉璃眸子斜下,望向纠结的霓裳,嘴角渐渐扬起笑容。 萧何扭头望向她,薄唇亦是勾起好看的弧度。 曹玄逸与微生洲渚却是凝了眉。 她了解霓裳,关于曹玄逸的事,永远都喜欢冲在最前面! 可是,在利益与情人之间,她会如何抉择? 她敢不要命地去拔萧何的逆鳞,就要把这个逆鳞作用发挥到极致。 目标不仅仅是曹玄逸,霓裳。 她应过萧何,若他想要登上王位,她定会助他。 如今,全都城的人都知,寻芳楼炸了萧何最豪华的别苑,甚为胆大妄为,而萧何却没有任何动作,寻芳楼依旧在嚣张地开业。 而在太初,能与萧何势均力敌的,只有一人,许家老爷许礼瑞,许贵妃的爷爷。 她亦是查过,两方都在暗暗较劲,却从不会摆在明面上。 若霓裳随过去,不免被有心人误会她站在了许家一方,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行事自是要小心翼翼。 但若她不去,曹玄逸一直找的红花红,怕是会错过了好时机。 唇角兀地温热,回头,红唇恰贴在萧何薄唇之上,双脚不由地后退,却被他揽进怀里,听得他在她耳旁道:“看来,本相找了个好夫人。” 她对萧何说过,炸了别苑,对他会有意向不到的效果。 就是让人忌惮的许家。 许老爷子长年居于边关,而许家的子孙亦是十分低调,想要瓦解许家,必须先将许家引出来。 萧家许家都是世袭官位,许家掌管太初三分之二兵权,萧家又出了个意图控制帝王霍乱朝政的奸相萧何,不得不说,微生洲渚这个皇帝,坐的委实憋屈。 萧何把持朝政,许家不支持亦不反对,一直隔山相望,却不可否认,许家是萧家最强有力的劲敌。 两股势力相牵制,这应该也是皇上放心的吧。 也因此,祖皇明确下旨,许家女子不得为后。 萧家因为是本族人,并没有下此圣旨。 再回望楼下,只见三人已朝着二楼另一侧楼梯上去。 果然,在霓裳的心中,曹玄逸的地位高于一切。 一楼满坐的宾客见兰姑娘离开,吵闹不休,因为今夜注定看不到兰姑娘的才艺了,舞台上,寻芳楼的妈妈,努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去把宁知之请过来。” 耳边响起萧何命令的声音,是对大总管吩咐的。 宁知之,是宁贵的爹,宁老爷,在京城,也就挂了个闲职。 大总管谨慎望向微生洲渚,见他点头才离开。 “微生,本相有事需要同你谈谈。”萧何视线转向依旧盯着兰姑娘身影的微生洲渚。 微生洲渚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按在之前被打断的肋骨之处,上次他就说了句复始还配不上我朝尊贵的丞相,就被他逼着打了一架! 这次他踹门破坏了他的好事,不得卸了他胳膊啊?! 早知道就不踹门了,虽然当时很爽很霸气…… “丞相夫人,朕明天下旨,封你一品夫人!”微生洲渚豪爽道。 复始一惊! 她看得出皇上害怕相爷,可是,已经害怕到如此地步了? 萧何却眯起双眼:“皇上难道忘了?相府的夫人,与丞相有同等的地位。” 复始望向萧何,若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她嫁予他,就拥有了与他同等的权利! 如此,以萧何的权势,是不需要一个空头衔。 “玄逸,你在这陪着丞相夫人,朕与丞相去去就来。”微生洲渚走了出去。 萧何纤长手指拂了下复始发顶,凤眸睨了眼曹玄逸才离开。 房间早已没有了靡靡之气,燃着熏香的炉子烟雾袅袅,飘着清香气味,很是清神。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了曹玄逸与复始,两人站在窗前,合着外界吵杂的喧闹,对视无语。 这是三年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曹玄逸望着眼前越发动人成熟的人儿,不禁想起那个甘愿陪他吃苦,鼓励他不放弃,永远充满希望的复始,只是,“复始,我也是没有办法,萧何一手遮天,掌管朝中局势,我这尚书之位,早前曾被他的人企图夺取。” 复始转身,望向一楼舞台之上,那里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观众渐渐平息了怒气,吵杂声渐小。 光洁细腻地脸庞,神情紧绷,淡然道:“那也是曹大人自己的事情。” 她淡漠的态度,伤了曹玄逸,“以前,无论多苦多累,都是你陪在我身边,复始,是你教会了我不放弃!” 舞台上,一名绿衫女子怀抱琵琶,静坐在舞台中央,素手拨动弦线,幽雅含蓄声自手中琵琶传出,瞬间蔓延整个寻芳楼,女子开口吟唱:‘我曾在翠湖寒,留下我的情。’ 复始嘲讽:“呵,那我是不是该恭喜曹大人,为了自己前途也学会利用别人了。” 肩膀一痛,被曹玄逸狠狠扳过身子,迫使自己面对他的怒气,“复始,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吟唱:‘如诗如画,如梦似幻,那是我,那是我的初恋。’ “呵!那可否请曹大人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朝朝暮暮怀念,翠湖带雨含烟,我心,我情,依旧。’ 猝不及防,被他揽入怀中,鼻子撞到胸膛,痛的眼睛发热,复始挣扎,被他双臂箍的疼痛,嘴角扬起嘲讽,这段时间,竟被萧何养的矫情了。 ‘人儿他,人儿他是否依旧?’女子的吟唱绵延不断,软软糯糯,唱进人的心窝。 “我一直是爱你的,若不然,我明知你怀了别人的孩子,为何还会娶你?!” 复始停了挣扎,任由他抱着,讽刺道:“我们相处七年,七年时间,我一直以为自己十分了解你,可你为什么娶我,我一辈子不想知道!” 这一辈子三个字,打进了曹玄逸心窝,挑起复始下颚,迫使她抬头,压抑着怒气:“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把你送给萧何,你以为我只是因为我的前途地位?” 摆脱他的手指,复始别开脸,警告道:“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知道何夜教过你武功,若你真的恨我,我就站在这里,任你处置!” “你以为我不敢?!” 凝着她满脸恨意,双眼通红的怒瞪,曹玄逸却是怕了,一手箍住她的头,就要吻上那出口伤人的唇! 复始望着逐渐接近的脸,正欲出手,却听得。 “砰!” 门再次被踢开! 映入萧何凤眸里的,就是两人亲密亲吻的画面,俊美的脸,线条紧绷,薄唇紧抿,怒气爆裂而出,气氛瞬间冷凝! 两人一惊,各退后一步,惊恐地望着门口的萧何与微生洲渚。 凤眸望着复始猩红的眸眶,却是邪魅笑道:“夫人怎么哭了,莫不是被欺负了!” 凤眸瞥向曹玄逸闪躲的目光,凤眸紧眯,凌光四射! 对于萧何的明知故问,扶着万分疼痛的腰的微生洲渚眼角直抽,却是看向曹玄逸不住点头,不愧是他最忠心的朝臣,这么一点时间,就能反应过来,狠狠为他报仇! 却见复始突然跑过来,冲向萧何怀里,脸埋在他胸膛,双手环着萧何绷紧的腰身,肩膀一抽一缩,抽泣着,欲言又止地哽咽:“夫君……” 微生洲渚错愕。 就见萧何冷了的脸,瞬间结了寒冰,冷冽冻人,浑身戾气四射,他立马后退到觉得安全的范围之内。 “哐噹!” 是曹玄逸身后的窗户,被萧何强烈的掌风刮到,激烈碰撞到窗上,被弹掉,摔到地上,碎了两半! 微生洲渚望向曹玄逸,他竟然躲开了! 比他的胆子还大! 萧何再次抬手,曹玄逸阻止道:“相爷难道就不问谁是谁非?” ☆、074.这屏风,虽然血腥了点…… 萧何再次抬手,曹玄逸阻止道:“相爷难道就不问谁是谁非?” “本相的夫人,从来都是对的。” 萧何的话,铿锵有力,有怒气,有警告。 复始却听出了宣誓滋味。 如他那次当众的求取! 这种宠溺,竟让假哭变成了真哭魍。 萧何再次隔空挥去,掌力如刀般,越过中间圆桌,劈向曹玄逸,圆桌碎裂两半瞬间,曹玄逸躲避不及,右侧的胳膊被划破,瞬间渗了血出来。 掌风冲击墙壁,落了如刀般的坑印,荡起一片灰土! 但微生洲渚却是知道,萧何手下留情了。 “皇上,相爷,宁知之已经来了。”门外,大总管垂头禀告着,似是没看见眼前的凌乱。 “让他把宁贵带走。”萧何命令。 大总管征愣,瞬间反应过来,又听得微生洲渚在耳旁吩咐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萧何拉开怀里的复始,见她竟是哭红了鼻子,眼泪不住地流着,从怀里掏出碧绿帕子替她擦拭眼泪,动作轻柔细心,俊冷地脸庞逐渐软化,凤眸渐渐柔和。 柔软的帕子,划过她的脸颊,他的动作轻轻柔柔,恰到好处,很是舒服,有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错觉。 仰头,隔着氤氲水汽,清晰地瞧见他眉头微皱,对上他细长地凤眸,那里,有着浓重地担忧。 复始别了脸,错开他捏着碧绿锦帕的手。 萧何握锦帕的手僵在半空。 复始瞬间裹起伪装,声线如常,“妾身是相爷的人,自是不会背叛相爷。” 碧绿锦帕被塞进怀中,复始回头瞬间,只看到了被自己眼泪沁湿的碧绿衣衫,却没注意到,那锦帕被萧何塞进怀中的时候,锦帕上面,金色丝线绣成的“何”字。 “何”字最后的竖钩,缺了一钩,那一道竖被拉的有些过长。 走廊另一头,传来轻微地吵闹声。 “爹,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来的!”宁贵望向楼下,压低了声音,微胖地手试图挣脱宁知之的钳制! 宁知之也不过四十来岁,油光满面,挺着肥胖的肚子,轻松的被宁贵挣脱开。 “大价钱?”宁知之惊讶地挑高了声音,复又一巴掌拍在宁贵头上,吼道:“要让你娘知道了,非剥了你皮不可!” 宁知之不是做官的料,年轻时又是个爱花钱的主,可谓是个小混混,赌场青楼,总有他的身影,后来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美娇娘,声色场所一夜间不见了宁知之的身影。 听说那美娇娘十分厉害霸道,连花钱都要向她禀报。 “我那东西是从天而降砸到我头上的,娘她再小气也不能插手,再说,我都送给了兰儿。”宁贵一听他爹搬出了他娘,立马申辩。 他娘的小气,可是众所周知的。 宁知之这才注意到宁贵身后一袭红衣,覆着红色面纱的兰姑娘,与宁贵一样的鼠目立刻亮了光芒。 昨日大街上,轿撵上覆的红纱被吹来,他有看见那里侧卧的女子,美的能让人忘记呼吸,亦是记得那未覆有面纱的脸,可真是美极了,还有红的可口的性.感唇,娇.嫩.欲.滴,呼吸不由加重。 要不是自家婆娘管的紧,他早过来了,皇帝都有吩咐过大臣也可以来,但奈何当初娶了个这样霸道的媳妇。 “咳咳!”大总管一旁提醒。 宁知之清醒过来,一巴掌打在宁贵头顶,“把他绑起来!” 带过来的几个家丁直接掏出随身带着的绳子,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宁贵。 “大总管,我们就先回去了。”宁知之恭敬道,大总管虽是太监,却是皇上与相爷面前的红人,他可不敢得罪。 又是大总管亲自去请的他,想必也定是皇上在此了,不敢耽搁,招呼家丁赶快带走宁贵。 宁贵见自己老爹要带他从大厅穿过,立马吼道:“爹,有后门!” 宁知之不争气地瞪他一眼,“没胆子的东西!” 宁贵反驳:“这是面子问题,我大张旗鼓地赢得了兰儿的一夜,总不能这么灰溜溜地走吧!唉,爹,你让他们放了我……”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淹没在一楼的热烈掌声之中。 “相爷也在?”走廊另一头的兰姑娘幽幽开口。 下一刻,兰姑娘身旁开着门的房间里,走出粉色衣裳的霓裳。 霓裳听到兰姑娘说萧何,想着复始应该也在,就走了出去,却是没想到,曹玄逸也在,目光瞬间凝在破裂的青衫上,泛着血红之色,正欲上前,就听兰姑娘焦急开口:“曹大人怎么受伤了?!” 霓裳反应过来时,就见兰姑娘站在曹玄逸身侧,一手捏着香帕不顾血腥轻轻按在流血之处,一边着急地喊道:“春儿,快把我珍藏的那瓶止血药拿过来。” “兰姑娘,这点伤,不碍事。”曹玄逸忙阻止。 “曹大人可是铁铮铮地汉子,这点伤,有必要小题大做?!”霓裳的话,有浓重的醋酸味。 “郡主娇生惯养,以自己为尊,自是不会把别人看在眼里。”兰姑娘反驳。 “原来你知道我身份。”霓裳怒问。 “是宁公子告诉小女子的,刚刚在台上,是小女子莽撞了。” 兰姑娘大度道歉,霓裳并不领情,瞥了眼曹玄逸,“难道兰姑娘就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容的了污秽之人,救得了孱弱之人?” 霓裳的嘲讽,兰姑娘听的出,她这是嘲讽她收纳了好色的宁贵,又向曹玄逸示好,精致细描的眼角斜挑,眼珠子斜向霓裳瞧去,红唇微挑,“小女子身在青楼,自有自个儿的一套处事方式,郡主看不惯是很平常的事,再者,小女子爱慕曹大人,自是不愿看他受伤。” “爱慕?”霓裳不由地提了声音。 兰姑娘道:“谁不知,曹大人只娶了一妻,三年间恩爱如初,这样一对佳人,小女子自是羡慕。”描着红色指甲的纤手接过春儿递来的白色药瓶,轻轻剥开衣服破烂之处,白色的粉末随着瓶子倾斜而落在如刀割般的伤口之上。 曹玄逸闷哼一声。 “这药劲大,曹大人忍耐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兰姑娘就不懂得避嫌吗?!”霓裳很是愤怒,两人竟无视她的存在! 兰姑娘帮他包扎好伤口,这才盈盈笑道:“曹大人铁铮铮地汉子,小女子自是爱慕他。” “你……” “兰姑娘好胆色!”微生洲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打断了霓裳的话。 霓裳暗自咬牙,恨恨地瞪着笑的灿烂的兰姑娘。 “公子过奖。”兰姑娘望向微生洲渚,依旧一身绛色,“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昨日小女子失礼了。” 微生洲渚哈哈大笑,“无妨,昨日之事,兰姑娘做的真漂……” 话突然顿住,转了弯道:“在下周,单字一个而。” “周而复始的周而?”兰姑娘问道。 微生洲渚瞬间觉得后背发凉,僵硬点头,“称我周公子便可。”又忙指向身旁的复始,道:“这是我义妹,复始。” 兰姑娘左右一瞧,咦了一声,“复姑娘与周公子倒是有些相像。” 微生洲渚亦是“咦?” 瞧向复始,似是没看出哪里有相像之处,脸部越靠越近,却突然被一双手覆在脸上,被推开,身体踉跄后退两步,被大总管扶稳。 “兰姑娘看错了,内人怎会与一个陌生人长的相像,还是个男人。” 萧何睨了眼兰姑娘,伸手整理了复始脸颊凌乱的散发,不温不火道:“本相倒是觉得,兰姑娘与内人挺像。” 霓裳左边嘴角上翘,心里嘲讽着,果真相同,一个卑贱到依靠男人生存,卖笑卖艺,妖娆勾人的妖红,一个无耻地攀上高枝,意图麻雀变凤凰的猩红,卑贱无耻,是挺像。 “相爷谬赞了。”兰姑娘谦虚道。 “所以,兰姑娘以后不要穿红衣了,免得被别人误会!”萧何淡漠开口。 场中气氛凝重。 兰姑娘怔住,随即盈盈一笑,开口,“听闻相爷爱妻如命,小女子见识了。昨日的事情小女子亦有不对,以后小女子不再穿红衣为条件,就当做对相爷的赔罪吧。” “兰姑娘大度。”微生洲渚再次赞叹。 “不如众位先去小女子厢房之内?”兰姑娘淡然瞥了眼凌乱的厢房,提议道。 萧何揽着复始率先走去。 “曹大人也快过去吧,受了伤,站着太过劳累,小女子换了衣服,去去就来。”兰姑娘领着春儿错过曹玄逸离开。 曹玄逸望着远去的身影,眸光晦涩,转头,恰好遇上霓裳愤怒的神色。 走到她旁边停住,恭敬解释道:“郡主不要多心,微臣没有拒绝,只是因为她可能与许家有关。” 这种在人前的恭敬,霓裳早就习以为常,听他解释,脸色转好,视线定在他受伤的地方,关心询问:“还很痛吗?” 刚刚可是见他皱眉,又闷哼了一声。 曹玄逸摇头,“已经不流血了。” “美人面前,还装柔弱。”霓裳喃喃自语。 曹玄逸不语。 “丞相为何伤你?复始又为什么哭了?”霓裳继续追问。 曹玄逸不耐烦,催促道:“赶快进去,别让皇上等久了。” 霓裳转好的脸色兀地阴沉,每次提到复始,都是这样! 香松阁,兰姑娘接客的地方,与刚刚的厢房不一样,这里更宽广一些,进门的右侧,红色的沙发围绕着精雕细琢的矮桌,赫然就是昨日曹玄逸与微生洲渚来过的厢房。 而其它地方,显然又被重新装了一番,昨日还是挂着的粉色隔帘,现在已换成了淡雅的浅绿,一侧钩挂隔门之上,一侧散开自然垂落,遮了一半雕花大床。 隔帘前,竖立着四折屏风,边框是精雕的黑色实木,屏风之下,分别雕刻着镂空的梅兰松菊,而其上,洁白素雅,微微透亮,在灯光下,泛着亮泽,希落点缀着如黄豆般大小的玫红,边缘晕开。 微生洲渚甚为好奇,第一个冲过去,伸手抚上屏风,光滑细腻,隐隐还有些熟悉的纹理,不由赞叹:“这是什么料子,竟如女人的肌肤,雪白无暇,如婴儿般细腻嫩滑,还有这点点梅红,啧啧,一点都不像晕上去的,就像长在一块似的。” 复始亦是站在屏风前,黒木,白布,黑白相错,甚是好看。 这屏风,她记得昨日是个红木的。 身后传来霓裳愉悦地声音:“刚刚听兰姑娘说,这是丞相送予的礼物。” 复始转头看向霓裳,因着她愉悦的语调。 却对上了曹玄逸幽黑的双眸,立刻别开了眼。 “丞相送的?”微生洲渚甚为讶异地望向萧何,昨日,他那一掌,可把那关押狮子许久的铁笼击地粉碎,今日,也知讨好美人,送东西了?! “微生也想要?”萧何开口。 “朕……我是那种人嘛,见什么都想要?!”微生洲渚不满意了,他不过对新奇的事物感了一些兴趣罢了! “你若想要,本相那里还有个更大的,放在你床前刚好,既然……”萧何拖了尾音。 微生洲渚立马道:“我……” “你们在看这屏风吗?”悦耳动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身着锦绣淡绿裙衫的兰姑娘,覆着同色的面纱,款款而来,少了妩媚,多了抹清丽。 “小女子亦是十分喜欢这屏风,虽然血腥了点,但这技术,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兰姑娘双眼一直黏在屏风上,看得出,她十分喜欢这屏风。 “血腥?”微生洲渚可是清晰地听见了这两字。 兰姑娘故作讶异,道:“民间早有传言,相爷有个技术活,人皮屏风。” 其他人不由细凝着屏风,那纹理,确实像人的纹理…… 早听说,萧何的一些妾侍被剥了皮,制成了屏风,却是没真正见过,再贴近细致观察,透着光泽的屏风上,隐隐有些细小的毛细孔。 不由一哆嗦,传闻果真不假。 复始想起昨日,那个被剥了皮的女子,正是如花年纪。 望向静站一旁,淡漠着脸庞的萧何,这样冷情的人,的确不可能是那个时刻挂着暖笑的何夜。 “小女子有幸见得此物,多谢相爷垂爱。”兰姑娘柔柔道。 微生洲渚望着泛光泽的屏风,双手不由撑着疼痛的腰,刚刚,又被萧何逼着打了一架,这就是打不过他的下场。 望着一扇屏风上的两枚红晕,狭长的双眸逐渐眯起,嘴角微微一抽! 天,若这一扇屏风就是一个女子身上的皮,那这两颗红晕,不就是……是女子身上那……那两朵蓓.蕾…… 完整地剥掉,毫无破洞,这技术,真真只有萧何这样的人能找的到! 还能做成屏风,完美无瑕。 若是放在床边,睁眼闭眼天天见…… 一想到这,不由哆嗦起来,太吓人了。 “兰姑娘,不知那红花红……”微生洲渚立马转移了话题,这萧何的东西要不得,还是要回自己的东西吧。 兰姑娘笑道:“小女子也不肯定这东西是不是真的红花红,虽外表相像,但还是得找个认识的,听说这东西丞相也曾有过。” 春儿捧着木盒放在矮桌之上。 微生洲渚扶腰坐在矮桌前,长沙发的那一侧,大大咧咧,舒服滴靠在沙发背部,坐在最中央。 萧何揽着复始坐在进门的位置,那处沙发,恰好够两人贴着身子坐下,复始微微有些别扭,却奈何不了萧何禁锢地手臂,随着萧何慵懒地靠着椅背,她轻轻靠在他怀里,红衣与碧绿锦袍叠交。 曹玄逸望过去,红衣,碧衫,瞬间想起了两人床.上之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与萧何甚为亲密地复始,表情淡然地坐在了微生洲渚右侧。 霓裳选了复始对面的位置,独自坐一个沙发,坐下瞬间,被沙发的柔软度惊了一下,这才把自己沉在沙发里。 兰姑娘坐在唯一空着的沙发上,春儿把放在矮桌中间的木盒推到她身边,兰姑娘伸开瞄着红色指甲的纤手,缓缓打开,复又把盒子被转了一百八十度,恰好让他们看到。 只见木盒中,静躺着如成人手掌般大的椭形东西,外表如琉璃光滑,通体深红,折射道道红光,红光闪动,好似流水在里面流窜,又似闪电不时划过。 而其中一头,本该光滑的一处,突兀地凹了一块,拇指般大小。 “这是真的!”微生洲渚万分肯定道。 那凹的一块,当初是被火狐的利爪给抓掉的。 当时蛮族进宫了一株绿叶绿与一株红花红,萧何相中了这稀罕玩意,本欲两个都带走,他强行留下了一个红花红,不想被那胆大包天的火狐给抓了手,红花红掉落在地,又被它给抓了一把。 他当时气急,真想砍了火狐,结果那火狐仰头轻蔑瞧了他一眼,然后得意洋洋地重又窝在萧何怀里。 如今想起来,还着实憋屈的紧。 武,比不过萧何。 朝堂之事,还是在他教育下学来的。 如今许家有动静,兰姑娘又极有可能是许家一方的,对曹玄逸又有情意,许家对萧何,是个可行的办法…… “周公子怎会如此确定?” 兰姑娘见微生洲渚神色肯定,似乎还有些愤恨。 思绪被打断,微生洲渚敛了眸中神色,又恢复纨绔模样,挠着后脑勺,呵呵笑道:“早前有幸在丞相那里见过,与这个一样。” “是小女子疏忽了,相爷如此疼爱夫人,公子又是夫人义兄,自是见过的。” 兰姑娘复又合上了盒子,递给了春儿,春儿接过木盒。 “兰姑娘,这东西,怕是不能归你所有。” 霓裳见春儿接过木盒欲转身,起身瞬间从腰间抽出粉色长鞭,长鞭甩出,似蛇一般灵活,卷起木盒一带,眨眼间,木盒就落在了霓裳手里。 春儿一惊,怒道:“此物现在是姑娘的!” “春儿!” 一声娇喝,春儿闭嘴乖乖站在一旁。 兰姑娘悠悠地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不疾不徐道:“郡主是要硬抢?” 霓裳掂量着手中之物,瞧着她悠然模样,不屑道:“硬抢倒说不上,不过是个无主的东西。” 兰姑娘放下茶杯,亦是站起身,平视霓裳,“无主?郡主的话可真有意思。” “宁贵可说是从天而降砸到他头上的。” “那为什么不砸到公主头上,偏偏砸到了宁公子头上?”兰姑娘反问。 ☆、075.萧家传媳之舞(六千) “宁贵是什么人,他的话怎能信?!”霓裳改了口。 兰姑娘呵地一笑:“春儿,告诉妈妈,有人来寻芳楼闹事。” 话刚出口,几个高大结实地壮汉执棍进来,穿着同色的深蓝衣服,一字排开,背部直挺,气势汹汹! “刚宁老爷带人过来时,奴婢已吩咐了他们稍后过来,就是怕再出现些扰了姑娘的人。”春儿解释道。 气氛凝住。 复始不由佩服,萧何的人,果然敏捷魍。 霓裳瞪着门口一字排开的壮汉,怒火乱窜,一甩长鞭,狠厉抽在身后红色沙发之上,发出刺耳声响,沙发破裂! 里面拥挤的鹅毛泄出,随着长鞭又甩起,鹅毛窜出裂缝,飘在空中。 “阿嚏!” 霓裳立即捂了鼻子。 “这是什么?!”凝着落在身上的鹅毛,嫌弃地拍掉。 微生洲渚却是捡起一片鹅毛,脸上绽了喜色,“原来,就是这东西?” 终于知道,这名为“沙发”的椅子里,装的是什么了,竟然如此柔软舒适,“这可以做被子?” “这些鹅毛,是经过处理的。”兰姑娘解释道。 微生洲渚刚欲开口,又听兰姑娘道:“这沙发,是从一位婆婆那里弄来的,如今,怕是也找不到了,只听那婆婆说,这里面的东西,需要经过加工的。” 这话打断了微生洲渚刚刚升起的希望。 却也告诉了众人,这沙发,破了一个,世间可就少了一个。 “鹅毛?!”霓裳轻蔑,眼神嫌弃。 复始瞥了眼乱飞的鹅毛,兀地开口:“正好,我也想要这红花红,不如兰姑娘给个面子,若是我从她手里抢走了,这红花红,分我一半即可。” 兰姑娘在两人身上各看一眼,毫不犹豫:“好!” 霓裳却是更气了,“复始,你做什么总来和我抢东西?” 复始视线划过微生洲渚身边的曹玄逸,“郡主说的好笑,我怎么不记得,和你抢过什么东西?” 最后两字,咬地过重。 萧何轻眨了凤眸。 霓裳自是看到她的神色,却是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不过是比她先遇上罢了。 “这东西,本郡主绝不会放手!” 霓裳放话! “我也绝不放手!” 复始亦不相让! 微生洲渚继续瘫在沙发之上,甚为憋屈。 原本用一颗红花红换得萧家世袭玉佩,他也算是收回了一半权力,眼看他就要摆脱萧何控制,谁知半路杀出复始这个硬茬,被活生生夺了去,更是失了他身为皇帝的威严! 现在倒好,失了玉佩,这原本属于他的红花红,亦是成了复始夺取的对象。 这个女人的心,怎么那么大! 复始一手抚上萧何胸膛,媚眼微挑,呵气如兰:“相爷,今日,妾身为您舞一首‘天女散花’。” “听着倒是不错。”萧何松开了环抱她的手臂。 复始随即起身,拍了拍衣服褶皱。 “小复复,就用本相送你的那条水袖。” 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凤眸给予全部的信任期待。 复始回头,恰好对上被长睫毛遮住的凤眸,暮然想起当年,与何夜初次相见,他蹲在一颗梅花树下,双手交替捧着滚烫的红薯,不时咬一口,而白衫下摆叠落在地,覆了点点泥渍,落了片片梅花。 那时她觉得挺奇怪,那身着的白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的起的锦袍,这人却违和地蹲在这泥地上,大口啃着随处可见的红薯,便悄悄走了上去。 那人似是没有察觉,继续大口咬着红薯,不时被烫地往外哈气。 也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黑发高高扎起,散落在肩膀之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因着白皙的肌肤,柔和了些许,那双张张合合的唇,很薄,许是因为被烫的缘故,有些过于红润,而那双眸,低垂着,有些狭长,被黑长地睫毛遮了住,看不清双眸的神色。 很像很像。 有时她都有种感觉,这人就是何夜。 但幸好他不是何夜,若然,她如何忍心去利用他,如何安心享受他给予的宠?! “好!” 红色纱质外衫,随着胳膊抬起,微微晃动,宽大袖口被抬起,半空划过弧度,袖若流水清泓,红色丝质水袖而出,流光溢彩,一圈圈卷起,向外延伸,水袖前进缓慢,在矮桌上空涟漪波动,袭向霓裳手中的木盒。 霓裳见此,恼羞成怒,上次败在她手上,这次是来嘲笑她?! 抬手,一鞭子打过去! 众人傻了眼! 鞭子竟被卷成螺旋状的红袖弹开了! 霓裳又是一抽,结果还是一样。 “这是赤玄锦?!”兰姑娘惊呼。 “兰姑娘好眼力!”复始赞道。 今日萧何送予她时,这料子光滑柔软,又轻又薄,她倒是没想太多收下了。 可后来,看他脸色不对,就问了一句,结果没想到,这竟是消失已久的赤玄锦,后来被人称为玄袖。 “一般水袖都是锦缎所做,就算用了内力,鞭子打过去,也会稍稍变形,而不会被反弹开,世上只有玄袖有如此威力,听说,是一名铁匠用尽毕生精力,在锦缎中加了玄铁,又因为是红色,所以用了赤字,命为赤玄锦。”兰姑娘解释道。 霓裳一怔,这竟然是,消失已久的玄袖! 这水袖里,与她那条粉色的长鞭一样的玄铁,虽出自同一人之手,却比长鞭晚出世多年。 绝对算的上世间数一数二的物件,萧何竟然送给了她! 听说那匠人爱慕一名擅舞水袖的女子,便为其打造了一条水袖。 微生洲渚狭长的双眸,斜睨萧何,见他一眨不眨地望向复始的笑容,无声别开了眼。 玄袖兀地飞快旋转,袭向霓裳,霓裳侧身,堪堪躲过,身子一晃,恰被身旁的曹玄逸扶住。 霓裳脸颊泛红,挣脱曹玄逸,站稳,再次挥动手中长鞭,与螺旋玄袖相抗,粉色与红色纠缠,眼看玄袖就要裹紧粉色长鞭,却又被长鞭逃脱。 如此反复,复始脸色微变。 霓裳翘起发红唇角。 只玄袖一转,螺旋式散开,击落在被霓裳击破的沙发之上。 “嘭!” 沙发被击碎,木头四裂,上面特殊的面料碎裂成片,夹在片片鹅毛中,一些散落在地,一些被冲击到屋内四散开来。 白色鹅毛满天飞。 红色群纱旋转,复始落在矮桌之上,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顷身起舞,白色鹅毛被灵活舞动的玄袖带起,像吸引力般,被渐渐被聚拢,绕着玄袖一圈圈转动,渐渐包围着复始。 蹁跹间,隐现点点红色。 众人不由起身,望着犹如蚕蛹般,被鹅毛层层覆盖的复始。 鹅毛叠交错落,泛着柔光,有种错乱的透亮美感,似能照亮人影,犹如真真实实地蚕蛹般,挣扎蠕动,等到破茧而出那一刻。 忽而急速旋转,玄袖若隐若现,欲挣扎破茧,却又被覆盖其中。 微生洲渚右手五指轻弯,食指与拇指有节奏地轻碰,一下一下,直到第二十下,食指与拇指搭在一起,停住。 狭长地眸紧凝蚕蛹。 蚕蛹顿时松散,露出里面红色! 桌子一颤,蚕蛹片片坠落,露出复始的低垂的头。 略圆润的下巴忽扬,黑发垂落身后,双臂伸展,白色鹅毛骤然轰塌,水袖扬,白色鹅毛散! 瞬间整个屋子,飘满了鹅毛! 霓裳一哆嗦,脖子不安的扭动。 萧何慵懒斜椅沙发,一手支撑起下巴,凤眸看得认真,黑眸里,再无其它,只剩红色身影流动。 水袖轻摆,纤腰慢拧,舞动曼妙身姿,合着鹅毛飘飞,扭动腰肢,若有若无的笑容始终勾起,万般风情绕眉梢,每每旋转面对他,萧何薄唇总会勾起笑容,回她的回眸一笑。 霓裳又是一个喷嚏而出,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皱,不自在地紧握手中的鞭,一晃神,木盒差点从手中掉落。 恍惚中,似是看到复始得意的挑眉。 原来,她是故意的,她竟然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过敏东西! 紧握住长鞭,这个长鞭虽比不了被她抢去的那个,但也威力不错,手臂一抬,原本挥向复始的鞭子,划到桌上,桌子被掀翻,刹那间,兰姑娘一个跃身,远离。 桌上的复始还没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人拦腰带起,听得身后“嘭”地一声,人已站在了地上。 回头,桌子粉碎,碎木散了一地。 那头,曹玄逸护在霓裳身前,背后扎了许多木屑,复始眯了眼。 曹玄逸摇晃霓裳,却见她脖子脸上长满了痘,红的吓人,慌张喊道:“郡主?” 霓裳虚靠在他怀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曹玄逸拦腰抱起,就要向外面冲去,却被门口的蓝衣壮汉拦住。 转头回望兰姑娘。 “把东西留下。”兰姑娘望着霓裳手中死握的木盒。 怀中的人轻摇头,虚弱开口:“玄逸……不……不要……给你……” 一抬手,木盒掉落在地,怀中的霓裳挣扎着要去捡。 这样执着的霓裳,曹玄逸从没见到过,喉结滚动,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玄逸……” 霓裳虚弱喊道,一手抓住曹玄逸衣衫,使劲摇头,欲使自己清醒,可脸上,脖子上,以及身上,瘙痒难耐,几乎吞噬了她整个神经。 曹玄逸一手抓住她挠向脸颊的手,温柔开口:“我带你回去。” “不……” 复始甩出玄袖,勾走了地上的木盒,转而落在自己手中,唇角扬笑:“郡主这病耽搁不得,曹大人快带郡主走吧。” 曹玄逸意味深长地看了复始一眼,正欲抬脚,脖子一痛,霓裳从怀中滑下,手抓着他衣服撑起整个身体。 这时众人才看清,霓裳满脸通红,长满了红疙瘩,甚是吓人,双眼也是红肿,几乎睁不开双眼,全身力气撑在曹玄逸身上,却听她说:“还我!” “霓裳!”曹玄逸扶着她,试图阻止。 “不要喊我!咳!咳!咳!”霓裳推他,却没挣脱。 复始走出萧何怀抱,唇角始终挂着笑,余光看着曹玄逸担忧地神色,不由鄙夷,“郡主愿赌服输!” “你!是你……设计陷……害我!咳!咳!” 眼前昏暗的视线又斜向若无其事的萧何,原来,他一直知道,复始会武,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这种欺骗会惹怒了他。 呵! 萧何也有这样的博爱?! “郡主这话是何意?”复始冷了脸色。 正欲张口,却是呼吸窒息,“咳咳咳!” “玄逸,快带她走!”微生洲渚催促。 曹玄逸重又抱起她,往外走! 蓝衣壮汉撤开。 可刚要跨出门,又被红色玄袖拦截。 曹玄逸转身,双眸染了怒气。 复始对上怒气,心底冷笑,“我只想请郡主说一句话,红花红,她再也不抢了。” “咳咳咳!”霓裳喘着粗重的呼吸,嘴唇发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复始,不要逼人太甚!”曹玄逸怒道。 “呵!不过是让郡主认赌服输,这也叫逼人太甚?” 那她呢,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瞧上一眼,就被杀了,难道这都不算什么?! 双眸泛起猩红,只这一点,她就无法放过霓裳。 今夜,是她自己找上们来的! 气氛变的微妙,寒气丝丝蔓延。 “我代郡主说一声,这红花红,再也不来抢夺!”曹玄逸终是开了口。 复始呵呵地笑了起来。 曹玄逸不要,霓裳也不会再坚持。 这一局,她就如此轻易赢了? 袖子下的手拳握,指甲挤进手掌,却不感觉到疼痛。 萧何收了玄袖,递给她,“走吧。” 复始望着眼前的玄袖,一手拿着的木盒摔落在地,兀的飞身,夺窗而去。 萧何斜了眼红花红,悄无声息望了眼兰姑娘,随即追了过去。 穿梭在寒风中,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带动红衣飘飞,思绪飞乱,驾着轻功毫无目的地掠过屋檐,踏过下面拥挤地街道,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眼前没有了房屋,一个飞身而下,落在地面,望着眼前的一片梅林,被寒风侵袭的双眸不由落泪。 第一次遇见何夜,就是这片梅林。 那时她一直想来京都看看,就自个偷偷跑来了京都,遇到了何夜。 那认真啃着红薯的何夜,直至啃完,拍掉双手的碎屑,这才发现了她。 “你偷看我。”他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泥土与梅花。 “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来这里赏梅。”那时她本相说,是你自恋,可到了唇边,改了口。 这才看清,他长了双好看的凤眸,黑亮的瞳眸好似漩涡,吸引着她的视线。 “你还说没看我?眼都不眨下。”他靠在梅树上,枕着双手。 复始眨了眼,笑道:“梅花太美,不舍的眨眼,既然让公子误会了,我眨下又无碍。” 结果他随手从身旁的梅花树上,折了一枝梅花,走过来塞到她手里,“美景自当收入自己怀中。” “明日怕就凋零了。”复始望着手中开的煞是好看的梅花,可惜道。 “早晚都要败落,何不败在自己手中。” 那时她觉得,何夜这话太过无情,不过是枝梅花罢了。 后来她拿着这枝梅花,细心照顾了许久,没几天,曹玄逸也追了她过来,就在京都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那梅花,勉强撑了七天。 却是恰好在七天后,她准备扔掉这枝梅花,再摘一枝时,却又在那颗梅树下遇到了他。 “给你。” 是萧何,手中拿着一枝盛开的梅花。 复始摇头,“这枝梅花,我养不过七天。” 之后,她试了许久,每过七天,她来到这里,总能看到何夜出现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枝盛开的梅花。 “我帮你养。” 身上一暖,是萧何帮她拿来了披风。 垂头看着他细嫩纤长的手指细心扎好,又想起那次大街上,他也是如此认真细心地为半梦做着同样的事情。 心里泛起酸涩。 她想,估摸着是被他的关怀所感触吧。 “相爷,这里冷,您先回去吧。”她想静一静。 萧何却出奇地爽快,“好,不要回去太晚。” 复始点头,依然呆在原地。 萧何拿着一枝梅花,错过她向后面走去。 一阵风刮过,梅林的梅花飞落,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一瓣花朵搭在复始额间朱砂般的疤痕上,被素手拨掉,花瓣在空中打了转,被刮向前,打在碧绿衣衫胳膊褶皱处,随着萧何的走动,花瓣坠落,堪堪挂在袖口之处。 碧绿身影微微一顿,凝向手中那枝梅花,一朵被风吹散,又瞥向袖口的花瓣,轻轻拾起,放进了怀中。 复始跨了脚步,向前走去,直至走到一株尤为茂盛的梅树下停住。 几年过去,这棵梅树越发茂盛,相比其它的树,这颗树,就像被人精心呵护过的似得。 靠着树缓缓蹲下,环抱着自己。 如果何夜还活着,她的生活,是不是还如当年一样,无论多么困难,都有他的鼓励? 远处,一抹绛色缓缓走来,停在一处梅树下,抬头,飞身而起,落在静站树上的一抹碧绿身影旁,悄无声息。 梅树竟一动不动,梅花亦是没有落下一片。 “萧何,今夜你的夫人,太过分了。”微生洲渚随着萧何的视线,落在梅树下蜷缩一块的身影。 似是也知道萧何不会回答,继续道:“霓裳虽只是郡主,行为莽撞了些,爱逞口舌之快,但她生性不坏,这也是朕没有管束过她的原因。” “皇叔皇婶过世早,嘱托朕好好照顾她,朕又自小没有母后,原也想过让麽麽约束教她宫规,但生做太初的女子,本身就是无法摆脱命运,朕不想她一生没有依靠,却还要整日被宫规所管制,她既已是朕的妹妹,朕自当不会看着她受委屈!” 静看一眼萧何,见他凤眸仍是望着复始,脸上不由浮现怒色,“今日她这一舞,是你们萧家传给未来媳妇的一种舞,节奏韵律一模一样,朕知道她对你与众不同,但无论如何,若她再胆敢伤霓裳,休怪朕无情!” ☆、076.所以,我就是你牺牲掉的那一个(开虐渣渣) 最后一句,咬牙切齿。 今日霓裳病情发作,让他想起来了小时候,霓裳因为太过喜欢小动物,总是喜欢与他们相处,结果对动物毛皮过敏,差点救不回来,当时皇叔皇婶彻夜不眠照顾了许久,父皇为此特地赐了霓裳郡主之位。 若霓裳因此而离去,他又如何向疼他的皇叔皇婶交代? “或许,皇上应该去查查画棋的死。” 淡淡的语气,浓重的警告。 微生洲渚眸光一闪,没有答话魍。 “微生,你只要记住,她是我的女人。” 微风吹动,梅香在空中飘动,带着这句话,荡曳在梅林之内。 复始猛然抬头,只有花瓣漫天飞舞。 微生洲渚却是无声一笑:“萧何,朕若是没有记错,她那一舞,名叫破茧成蝶,是当年老夫人自创给何夜,希望何夜能褪去纨绔,成就一番事业。而你身为长子,世袭着丞相之位,自是也继承了萧家长媳的那一舞,蓝色妖姬。” 老夫人自小爱舞成痴,所以也是想着各种法子让两兄弟学舞。 有意思的是,那个被蟒蛇咬伤的半梦姑娘,听说被献上的那日,舞了一首蓝色妖姬。 “若是她再胆敢伤霓裳,休怪朕无情!” 微生再次重复这句话,悄无声息地离去。 萧何眼睛都没眨一下,望着远处已经站立起来的复始。 复始站在梅树旁,垂了头。 为何刚刚,她好似听见了萧何霸道的宣示? “何夜,我们相处了快五年,我竟然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哥哥。” “他就是这么霸道的存在吗?” “何夜,你说,他为何对我如此好?” “这世上,怕也只有你毫无理由地对我好,可是他呢?” “何夜,若你活着……” 身体兀地被人从身后拽去,长发甩过,寒风刮着脸颊,眼前忽地变暗,撞到结实地胸膛,后退一步,仰头,梅花花瓣簌簌落下,迷离了双眸,眼前人,手捧一枝梅花,凤眸透亮,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不由喃喃出口:“何夜……” 下颚被他食指挑起,被迫迎上好似能看穿她内心的凤眸,不由地闪躲后退,却被他一手箍住了头。 眼前的花瓣渐渐模糊,直至再也无法映入那双琉璃眸子。 复始望着渐渐靠近的脸庞,心不由地狂跳,声大如鼓,整个世界,只剩下心跳声。 不由地闭上双眼。 时间仿佛静止。 犹如隔了几个世纪,他温热的鼻息喷着脸颊,有些发痒,带着淡淡地清香。 唇上,兀地冰凉,柔软。 复始肩膀微微瑟缩,被他紧紧环抱在怀里,薄唇压着她唇,带着强势的占有欲,不断吸.允着她的唇瓣,索.取她的呼吸。 胸腔渐渐发热滚烫,双手不自主地环上他的腰际。 萧何似得到了鼓舞,舌尖抵上她微张的唇瓣,滑入。 纠缠不断,如痴如醉。 一声嘤咛,萧何猛然清醒,放开复始,把她按在胸膛上。 复始靠在他胸膛,耳畔传来清晰地心跳,如雷声大,敲进她的心房。 风吹过,紫色飘满天。 远处,一袭蓝衣的半梦站在梅花树下,黑发被吹乱,遮了怒容。 “翠竹,你说,他真的不爱我了吗?”半梦问道。 身后站着的,赫然是萧何的贴身奴婢翠竹,只见她恭敬道:“姑娘走的这六年,爷并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只是一个月前,她才突然出现,奴婢察觉相爷对她太为关心,所以才通知了姑娘。” 半梦点头,她是半个月前收到翠竹的来信,告诉她萧何身边多了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还每夜照顾她。 但奈何相府守卫森严,她根本无法入内,就算萧何出了门,她又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却不想,让她遇到了陈光常。 “你说,爷对她又是为了什么?”半梦问道,她现在,越来越无法看透萧何了。 “姑娘,何必想那么多,您在宫内的那一舞,见过的都知道,您是萧家认定的长媳,姑娘只要记住,蓝色妖姬只有您才能舞。” “可他,不肯承认我。” 在她跳完蓝色妖姬之后,她满心期待他张口的关心。 却只听到他说,半梦,别拿爷对你的宠当作嚣张的资本。 这是他的警告。 她原本以为,他还在因当年的事情而生气。 可他却又当着众人的面,捧高了复始,霸道而柔情地说着:本相未过门的妻子就在本相怀里。 萧何不是这种人。 他绝不会因为生她气,就去踩低她的存在。 但又为什么? 夜里,又从来是陪着她,甚至昨日宫内,他喝了些酒,拉她上了床,今早,又恰被一个宫女撞见? “姑娘,这六年,相爷的日子过的不易。” 翠竹开口,凝着远处相拥的两人,垂了视线。 * 此时的曹玄逸,打横抱着霓裳,在一座古朴老旧的医馆前顿住,抬头看了眼门上三个字‘回春堂’,京都最有名的医馆,听说老大夫曾是宫中一名御医。 ‘吱呀——’ 门正被一个药童关上,只留了一个缝隙,泄露出里面晕黄的灯光。 曹玄逸心里一紧,忙跨过台阶,侧身撞开刚刚关闭的两扇门。 刚关好门的药童被狠狠撞在地,以为半夜时分来了歹徒,闭眼害怕慌张叫喊:“师傅!师傅!快跑!” 曹玄逸脚步慌乱急速,险些被坐在地上的药童绊倒,一个侧旋身,稳住身形,奔向厅中一张大桌。 刚刚,他已经进了好几家医馆,皆是束手无策。 有的大夫只看一样,干脆就直接轰出了门。 怀里的霓裳,几乎无法喘气,粉色衣衫已全被汗水浸湿,双手紧紧攒着他身着的青衫,落了一片水渍。 正在他慌不择路之时,遇到了一个蓝衣女子,很熟悉,却是想不起来。 她说,在都城的最北面,有个回春堂,里面的大夫曾是一名御医,应该可以救回你怀中的人。 所以,他绕了大半个都城,来到了这里。 在街上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怀中的人已经喘息极弱。 挥掉桌上的瓶瓶罐罐,噼里啪啦间,已将霓裳放在其上,焦急喊道:“大夫,快过来!” 老大夫则是望着地上,与碎瓦片掺杂一块,已无法挑拣出的上好药材,摇头叹息:“年轻可真是好啊!” “大夫,快点!”曹玄逸再次催促。 老大夫的视线转到曹玄逸身上,却见他背部扎了密密麻麻地木屑,被汗打湿,又流了血,这才喊醒了沉醉在自己世界里的药童。 药童停止了喊叫,呆愣之后,瞬间反应过来,跑到柜台旁,听着老大夫吩咐,拿起银针,镊子,及纱布。 走向桌子,这才看见桌上之人,已面目全非,被红色痘覆盖了脸部,脖颈上亦是,又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的通红,嘴唇发青,隐隐有发紫的趋势。 “抱她去床上。”老大夫皱眉,连忙吩咐。 随着老大夫指的方向,曹玄逸才发现里面墙角,有张小床。 跟在后面的药童,看到霓裳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的手中的东西滑落,恰被随在身后的老大夫接住,摇头叹息:“什么时候才能长进?” 药童颓废垂头,挠挠头,静静站在老大夫身后偷学着手艺。 老大夫约摸七八十,身形略胖,一双枯皱的长了些许黑斑,可拿捏着细小的银针,稳如泰山,准儿快的扎进穴位,捻捏。 不消片刻,床上的人,乌青的唇开始变淡,紧皱的眉渐渐松开。 曹玄逸亦是松了一口气。 放松之下,这才发觉背后的疼痛,就听得老大夫道:“小童,给这位公子清理后背。” 那小童一怔,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的镊子及纱布,这才晓得师傅的意思,挠头呵呵一笑:“公子您坐这边。” 曹玄逸却是担忧问道:“大夫,她如何了?” 老大夫起身,捋着白胡子,“来的及时,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这过敏反应太严重,若要恢复如初,怕也得大半个月时间。” 曹玄逸点头。 这才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拨开身后的长发。 亦是知道,隐忍了这么久的复始,终是狠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那接下来,怕是就该他了。 嘴角泛起苦涩。 身后的药童一不小心,镊子扎到了伤口,闷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药童歉疚道歉。 * 回春堂门口,复始停住了脚步,摊开手中纸条,又抬头瞧向对面古朴老旧的医馆,甚为不解的皱眉。 萧何被慌张而来的翠竹请走了,她自己闲来无事,在街上徘徊之时,被人撞后,手中多了张纸条,回头,已不见了那人踪影。 打开纸条,只有三个字:回春堂。 好奇之下,她来到了这里。 屋内,还亮着灯,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复始拾阶而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敲了门。 不过片刻,开门的,是个小童,“姑娘,您看病吗?” 复始点头。 “姑娘请进。”小童让开了一侧门,待复始进入,复又关上。 复始刚跨进屋内,浓重的药香味扑鼻,暖热迎面而来,映入双眼的,就是地上散乱一片的碎瓦片与药材,旁边放着簸箕与扫帚。 “姑娘,看病还是抓药?”老大夫询问。 复始循声望去,瞳孔猛然紧缩。 曹玄逸! 同时,身上裹着白纱的曹玄逸从凳子上起身,讶异地望向复始,眼里有着防备之色。 复始看在眼里,落下视线,凝在床上身着粉衣的人身上,虽已看不清了容颜,但那刺眼的粉色,还是让她体内的血液叫嚣。 曹玄逸拾起衣服,穿好,向复始走过去,“大夫,朋友找我有事,我去去就来。” 复始反映不及,被他拉出了门。 寒气瞬间袭遍全身,清醒了脑子,望着曹玄逸的双眸淬毒。 “霓裳已经那样了,你难道还不放过她?” “呵!我恨不得你们死!” 全身止不住发抖,不是冷,而是恨。 三年累积的怨愤,在等待一个发泄口。 第一次,曹玄逸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恨,那双亮彩的双眸里,如着魔般,肆意滋生着来自地狱的怨气,疯狂地生长。 “但霓裳不欠你。”承受着怒气,曹玄逸道。 “不欠?曹玄逸!一句不欠,这就是解释?!”复始疯狂吼道。 “你怨,你恨,就冲我来!” 他大义凛然的神情,彻底瓦解了复始最后的防线。 “呵!果然,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看出你们之间有情意,我一直以为,你对她恭敬,对她淡然,是因为她郡主身份,原来,都是装的,装的!” 她依然记得,六年前,出入都城一个月之后,听说他从郡主马下救了一个孩子,那时她还为他担忧,生怕这一动作惹怒了郡主,结果第二日,小院内,就迎来了郡主的大驾。 那时她是打心底里感激霓裳,每次她来,她都会鼓励曹玄逸多与郡主接触,对他所希冀的前程有帮助。 直到一年后,随着孩子的出生,死亡,她变的多疑,才渐渐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有次深夜,她听闻郡主前来,去了曹玄逸的书房,就忙跑了过去,却让她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原来,两人早已私会,还在书房干着苟且龌龊之事! 一个是太初男子,一个是太初女子,同样背负着太初的诅咒,却还甘愿冒着危险,相互舔诋,相互安慰,以此得到欢愉。 她当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去的,亦是不记得,为何她瞒在了心底。 之后她逐渐疏远了霓裳,或许她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两人渐渐生疏,甚至开始抵触对方。 可曹玄逸呢,在人前,臣子身份装的可真好,不漏一丝破绽! “她对我的情谊,我永远还不起。”曹玄逸别开了脸。 “哈哈!所以,我就是你牺牲掉的那一个!” 曹玄逸吼道:“没有!” “曹玄逸,你还敢否认!我变成如今这模样,是不是拜你所赐!与一个陌生人上床,生下陌生人孩子,你敢说,不是因为你?!” 对于复始的质问,曹玄逸唯有望着她沉默。 “那刚出生的婴儿,他的死,你敢说,不是你所做?!” “这一头华发,枯老容颜,你敢说,不是因为你?!” “大婚之日,看我笑话,以通女干之罪休弃我,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赏我一鞭,让伤口腐烂三年,不医不治,流脓生虫,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囚我三年,任我风吹雨打,受饿挨冻,暴晒虫噬,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封我入冰,献给萧何,供人把玩品赏……曹玄逸,你还敢说,这,不是你所为?!” 条条罪状,无不诉说着,这六年来,她所受的委屈。 “三年了,曹玄逸,三年时间,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娇妻入怀,有高高在上的郡主仰慕,有你梦寐以求的官职相称,你心里可有过愧疚?!” 没有! 是的,没有! 此刻,映入琉璃眸子中的人影,一脸坦然,那身凛然正气,傲然鼎立! “所以,和霓裳无关。但是,复始,是你先背叛我的!”曹玄逸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背叛。 是一个男人最无法忍受的事。 “啪!” 响亮地耳光,安静了夜色。 复始却感觉,手掌痛的发麻。 心脏,如被钢丝拧着。 曹玄逸的头一偏,嘴角噙了血。 眸中含了幽色。 “若这一耳光,能消你心底之气,也值。”他却是开口。 心脏被拧出了血,血腥味乱窜,刺激着感官。 霓裳说对了一句话:她不了解他,最起码,没有霓裳了解他。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陪他天荒地老的女人,而是一个可以帮他成就一番事业的女人。 六年前,她不离不弃地陪着他,为着他的梦想。 然后,那个说将来娶她进门的人,心里却早已没了她的位置。 多傻啊! 她当初,怎么会那么傻?! 银光闪过,手中,赫然出现一枚银针,在曹玄逸来不及躲闪之际,已抵上他的脖颈。 “你真的……要杀我?”曹玄逸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以为,我不敢?”复始反问。 “我以为……你不会……” 是的,不会,他一直以为,如复始这般的爱,是不会杀了他。 银针前进了一毫米,恰好扎进了肌肤,没有流血。 曹玄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不会?”复始反问。 六年前,对于复始的爱,是曹玄逸最为自豪的,那种爱,单纯,死心塌地,可以说,对他信赖到极致。 所以,这也是他所肯定的不会。 “复始,你爱我。”到这一刻,他仍是不死心。 银针又进了一毫米,见了红。 “曹玄逸,你在自己编织的梦里,还不肯醒来吗?”复始嘲讽道:“还是你觉得,我复始,就该当做一个傻子,活在你编织的梦里?!” “那你就杀了我。”曹玄逸道。 琉璃眸子猩红。 三年孤寂,三年忍耐,三年不眠不休地恨意,侵吞着她的神经。 手微一使力,却被曹玄逸躲开。 倾国容颜染上怒色,猩红眸子叠了层乌黑,脸上覆了疯狂。 玄袖出,猛烈迅速,直击上他胸膛,震的他后退一步,额头沁出细汗,背后伤口被扯痛。 复始追过去同时,银针脱手而出,带着被月色覆上的血红,瞬间淹没在曹玄逸的脖颈上。 瞳孔骤然收缩,额头布满细细麻麻的汗,脸色惨白,双腿无力弯曲,颓然跪地,却是一手支在地上,一腿跪地,一腿弯曲。 “都说,恨的有多痛,爱的就有多深……原来你真的爱我,哈哈……” 曹玄逸哑然失笑。 复始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跪在自己脚边的他。 泛白的唇紧抿,“对,我曾经是爱过,可现在,我为自己曾爱过你而感到羞耻!” 回春堂,药童隔着门缝望向远处的两人,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那泛着银光的银针,他看的清清楚楚,被那红衣女子狠而决绝的,插入脖颈动脉之处。 ---题外话---亲爱哒们,月初了,有月票记得砸过来哦,群么么~~ 明日加更,八千! ☆、077.可你杀了我的孩子!(八千!) 但是,那泛着银光的银针,他看的清清楚楚,被那红衣女子狠而决绝的,插.入脖颈动脉之处。 “师傅,这位公子,有生命危险。”药童战战兢兢地对身旁的师傅说道,眼睛却是没有离开过曹玄逸。 曹玄逸脑袋虚晃,眼前发黑,无力地虚脱感遍布全身,耳旁,却清晰传来她的话檎: 我为自己曾爱过你而感到羞耻! “复始,我承诺风光迎娶,我做到了。” “可你杀了我的孩子!”复始吼道。 眼泪沁满眼眶。 可她现在才明白,嫁于他的代价是牺牲掉她的孩子。 “不……他……没有……死……魍” 耳旁好似有这句话飘过,复始惊住,“你……说什么?” 寂静的夜夹在着风声,雪花飘落,瞬间鹅毛大雪。 可是耳边,再也没有声音。 复始蹲下.身子,红裙叠落在地,平视蹲在地上的曹玄逸,却见他已经闭上眼,神色安宁。 心中一慌,双手紧握他双臂摇晃,可是,手中的人仍没有动静。 “你刚说什么?你说他没死是不是?是不是?!” 望着安静的人,她拼命吼道。 “曹玄逸,你告诉我!是不是?!” 那三字,哑了嗓音,泪爆发而出。 叠落在地的红裙落了雪,似猩红血液扩散,给寂静的夜色染了凄凉。 终是得不到回应,蹲着的双腿兀地软在地,带动对面的人倒向前,堪堪撞进她怀中。 双手仍死死握着他双臂。 “吱呀!” 回春堂的门被老大夫从里面打开,老大夫提着药箱跨出门,脚步兀地顿住,讶异地望着那通体碧绿的马车,上面绣着的金龙闪着铜色光芒,被月亮的血色侵蚀了亮泽。 转动地轱辘忽地停下,马蹄踢了两下地,安静下来。 碧绿帘子掀开,一身碧绿锦袍的萧何走了下来,双手怀揣着暖炉,站在马车旁边不动,凤眸望向不远处的人。 红衣青衫,覆了一层雪,在夜色中相互依偎。 男子跪靠在女子怀中,颓然无力。 女子放声哭泣,双手箍着怀中男子,双眸中满是泪水,绝望至极。 这画面,刺疼了他双眼。 凤眸紧眯。 马车响动,一蓝衣女子从马车下来,赫然是半梦,身后跟着拿伞的翠竹,翠竹把伞递给半梦,半梦撑起,描有翠竹的油纸伞,遮住了自己与萧何。 “见过相爷,夫人。” 凤眸一闪,一片雪花落在长睫毛上,睫毛一颤,视线转向走来行礼的回春堂老大夫。 “原来是于御医。”半梦先开了口。 “老夫早已去了官职,相爷与夫人来此,是有何事?”于老大夫问道,视线随着萧何的眸光转向雪中的两人。 半梦凝着萧何侧脸,却是不见他说话,别开,亦是望向雪中的两人。 “啊——!!!” 凄厉声打破寂静的夜色。 萧何手中的暖炉掉落在地,翠竹忙上前捡起来,擦掉上面的雪,复又递给萧何。 萧何接过,又抱在怀里,这才开口:“于大夫务必把那个人治好。” 半梦讶异地凝着萧何,黯然了神色,却见他夺了自己手中的伞,跨开了脚步,向前走去。 空了的手,还在半空中,尴尬地无法放置。 眼前远离的碧绿身影,越来越模糊。 萧何举着描有翠竹的油纸伞,遮住了跪坐地上的两人,雪花落在了碧绿锦袍之上。 凤眸垂下,望着眼神呆滞的复始,头发凌乱遮在脸上,嘴唇白的发干。 蹲下.身子,碧绿锦袍叠落在红色裙衫之上,纤长地手指拨开她容颜上与泪水混在一起的乱发,抿紧的薄唇这才轻启:“放心,他不会死。” 这才见,那没有焦距的琉璃眸子忽地动了动,缓缓转向右侧,凝在萧何脸上。 凝着再次不动的琉璃眸子,萧何俊美的脸上浮了怒气。 一手扯开了复始抓着曹玄逸手臂的手,再一用力,把曹玄逸从她怀中推开。 “嘭!” 曹玄逸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复始惊醒,不解地望向萧何,却被萧何从地上拽起,清脆一声响,胳膊脱臼,复始疼痛皱眉,脸色更加苍白。 萧何神色懊恼,一时慌了神色,手中的伞一晃,夹在胳膊肘处的暖炉再次滚落在地,撞在曹玄逸衣袖之下,隐没不见。 “于大夫,过来。”萧何命令。 于大夫早已把他们的之间的动作看在眼里,亦是看见了萧何凤眸里关心地神色,走上前,接过萧何手中脱臼的胳膊,一个使力,胳膊重新接上,复始又是闷哼一声,额间冒汗。 望着萧何带有愧疚的神色,复始暮然转身。 萧何抬手,急忙去抓她的胳膊,在碰上的刹那忽地顿住,食指轻颤。 宽大的红袖从他指尖滑过,他看见她回过的眸,不舍地望了曹玄逸一眼。 然后亲眼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离开,踉跄着脚步。 直到没了踪影,他才找回自己的感知。 手,颓败放下。 复始,这就是你所要报的仇? 凤眸深邃无光。 撑伞的手无力松开,却突然被温暖包裹。 萧何快速抬头,却是半梦。 “爷,刚看到芳华追过去了,不用担心。”半梦温柔道,从他手中接了油纸伞。 萧何瞥了一眼地上的曹玄逸,却是道:“别让他死了。” “爷,您去哪儿?”见萧何越过她向前走去,半梦急忙开了口。 萧何却是不理会,随着雪中的脚印跟过去。 “爷,今天是何夜的忌日。” 前面慌忙前行的碧绿身影兀地顿住,身体惯性地向前倾,凤眸无力地望向前方空荡的夜色,雪地上的脚印消失不见。 半梦撑伞走过去,把暖炉放入他手中,为他撑上伞,“爷,夜深了,别让何夜等久了。” 碧绿马车已停在两人身侧。 于老大夫望着碧绿马车渐渐远去,神色闪烁,招呼药童把曹玄逸带进屋。 药童吃力地背起曹玄逸,却听到师傅叹息道:“六年了,物是人非,事事不休啊!” 六年? 药童这才想起,六年前,师傅曾是宫里的御医,当初好像是因为一种罕见的毒,因为无解而死了人,才被贬出了宫中。 通体碧绿的马车走后,隐在黑色小巷内的复始才缓缓走出来,嘴角轻喃,“何夜忌日?” 所以,在梅林时,翠竹慌忙来喊走了他,是因为,今日是何夜忌日? 微一思索,飞身跟了过去。 沿着回春堂这条路一直向前走,转过一个弯,进入山中,一路向上。 一路树木干枯,落叶铺满了山坡,四周幽静,伴着雪落,有些打滑,越向里走,雾气越大。 直至一座巨大的坟墓出现,崭新奢华,十分精致,没有风吹雨打过的痕迹,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清扫,四周载满了绿常青,被雪覆盖。 墓碑上,雕刻着:爱子何夜之墓。 复始躲在远处,上面的‘何夜’二字,像一把利剑,刺得双眼生疼,似要流出血来。 墓碑前,半梦撑着描有翠竹的油纸伞,站在萧何身旁,讶异开口:“谁来看过何夜了?” 只见墓碑前,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一壶酒,还有一盘红薯。 点心上已经被雪覆盖,看来那人已经来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娘来过了。”萧何肯定道。 半梦脸色惨白,甚为惊讶问道:“老夫人回来了?” 萧何望向半梦,淡淡开口:“娘每年的今日都会来,不过从来不回相府。” 半梦被他看的不自在,别开了视线,落在墓碑上,心突然空落落的。 “第五个忌日了。”萧何感叹。 一晃而过,已经六年。 半梦还记得最后见何夜,就在那片梅林。 那时何夜身中剧毒,依然未有妻子,老夫人爱子心切,把注意打到了她身上,竟想让她嫁给何夜,陪他一起死。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老夫人的可怕,她向萧何说了此时,可一向宠她的萧何却说:“梦梦,我知委屈你,可也是娘的心愿。” 最后她害怕地去找何夜,希望何夜能打消老夫人的想法,可是何夜给出的答案,却与萧何一样,只有委屈了她。 她十分害怕。 何夜却说:“若是害怕死亡,就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可她舍不得萧何,希望何夜告诉萧何她不是故意要离开的,所以对何夜说:“我真的很爱他,可是,我不能嫁给你,你是他的兄弟,老夫人既然想让我陪葬,就是因为我没权没势!所以,我们身份悬殊,如何在一起?何夜,我试过冲破所有的枷锁,可是,不行。” 萧何向老太太认输了,她唯一的依靠,放弃了她。 那时的何夜,凤眸里变幻无常,亦是让她有种心悸地可怖。 却听他哑了音色:“我知道拦不住你,你走吧,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可是,在听到萧何身边多了一个女子后,她还是决定回来了,这次,她一定不放手。 他有欲,她不介意他找其他女子。 但是,决不能是对她有威胁的女子。 就好比,复始。 回来这几天,她观察了许久,最终是弄明白了。 是种痴情,但这种痴情,让她摸不着头绪,明明,他们以前并不相识。 望向萧何侧脸,一种大胆的想法兀地窜进脑海,复始与何夜相识,难道,六年前,萧何同意她陪葬,就是因为,他看上了复始? 这想法蹦出脑海之际,浑身激了冷汗。 所以,他对自己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就有了解释。 猛然回头,四处张望。 复始对何夜?会不会,她已经跟了过来…… “不舒服?”萧何望向她苍白的脸色,递给了她帕子。 半梦接过帕子,眸子沁水,楚楚可怜道:“山上冷,湿气太重。” “我们回去吧。”萧何道。 “我没事的。”半梦忙道,她可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却见萧何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色玉佩,玉佩中间雕刻着龙,龙口中含红珠。 “爷……”半梦不可置信地望向萧何,这是萧何的定情信物,他真的愿意重新送予她? “别再弄丢了。” 半梦摇头,竟是满脸认真:“不会,再不会弄丢了。” 双手接过,这玉佩,陪了她六年时光,是她对萧何唯一的思念,已然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是上次遇到蟒蛇,给弄丢了。 她还在想,若是萧何找回来,会不会,交给复始? 摸着温热的玉佩,水润光滑,无可替代的手.感,眼泪夺眶,“爷……”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望着远去的两人,复始双眸凌厉,右手摸向怀中龙口含蓝色珠子的玉佩,疑惑渐上心头。 芳华说过,何夜的玉佩中间是红色的珠子,萧何的,是蓝色。 心里更加肯定了半梦是何夜爱的人,但是,半梦并不爱何夜。 半梦喜欢萧何,为何还会如此珍惜何夜的玉佩,当着萧何的面? 竟还隐隐有些过分的激动? 直至不见了两人身影,复始收敛了心思,从树后走出,红衣已被雪湿透,如血般深色。 迈开僵硬地脚步,一步步走向坟前,跨上大理石台阶,走到墓前,身后落了串串生硬地脚印。 屈膝蹲下,视线恰凝在墓碑前放置的一盘红薯上,被厚厚的雪覆盖,一个个捡起,本已蒸熟的红薯早已冰凉变.硬,小心翼翼擦掉上面的雪,重又摆好。 抬起视线,对上墓碑上何夜二字,通红的眼眶染上雾气。 指尖触上墓碑,冰凉刺骨,顺着雕刻的字一笔一划下滑,直至“何”字之上。 “复姑娘,这块布我很喜欢,你给我绣个字吧?”当时何夜兴匆匆地跑来找她,拿着一方碧绿帕子。 而那时曹玄逸在受了一系列打击之后,一蹶不振,天天嗜酒,她亦是心情烦躁,就随口答应了下来,塞进了袖里。 不知过了多久,何夜又提起此事,“复姑娘,我那帕子,有弄好吗?” 当年的何夜,从来都是称呼她为复姑娘,恭敬而疏远。 她很是不解,问道:“什么帕子?” “复姑娘,一个月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现在竟然装作不知道?”何夜很委屈,薄唇不甘心地撅起,凤眸里闪着楚楚可怜的盈光。 她心头一颤,真的想不起来有这件事。 之后何夜也没有再来问过此事。 有一次,她去找曹玄逸,又看到他醉的一塌糊涂趴在床上,手中还掂着酒罐,她伸手准备拿掉酒罐,却被他一把推在地,额头磕在桌角,起身时,看见桌子底下,有一方碧绿帕子,已经覆满了灰尘。 这才想起来,真有此事。 把帕子洗干净后,她挑了金色绣线,配着碧绿帕子,在一角绣了何夜的姓,何。 那‘何’字,是按照她自己的写法,最后一笔钩削掉,竖笔拉地很长。 这才送给了他,那时他傲娇的接过,揣进了袖里,后来也没有见他用过,她亦是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这却是何夜请她做过的唯一一件事情。 “你果然在这。” 是半梦。 复始起身,却是望着周围的绿常青,嘴角扬起了笑。 “是你引我去的回春堂。” 知道她与曹玄逸关系的不止半梦一个,但知道萧何要来这的,只有半梦。 而要上这座山,就必须路过回春堂。 这好算计,时间掐的可真准。 “我不知道复姑娘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可能姑娘会跟过来,所以就和爷说了返回来看看,如今姑娘在,就随我回去吧。”半梦强硬地语气,兀地变柔和:“爷很担心你。” 复始却是知道,这转变的语气,只有一种可能,是萧何又回来了。 转过身,望向站在半梦身旁的萧何,凤眸含着凌厉黑沉,浑身散发张扬的冷冽气势,是何夜身上从未有过的。 梅花林时,她怎会把他误认为何夜,怎会对他有那么强烈的依赖。 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前,恭敬道:“相爷,妾身随你回去。” 语气恭敬而疏离。 “这么勉强,你就随意吧。”萧何淡淡开口,别开了眸光,接过了半梦手中的伞,护着半梦重又下了山。 望着两人相依偎的身影,复始僵住了双腿,再移动不了半分。 心头酸涩,隐隐有些疼痛。 别开眼,垂了视线。 他不是何夜,却总是沉迷在他的宠溺之中。 一定是因为长了同样一张脸。 双手拳握。 “主子,刚刚有个小鬼,偷了我们新研制的火药。”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语气慌乱。 “怎么回事?!” 复始惊住,这东西遇火就着,可是十分危险。 “我们刚刚研制了一批新火药,谁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突然窜出来,背着个很大的包袱逃了,事后我们清点过,少了十枚火药。” “五六岁?” 再想到今晚宁贵手中的红花红,她亦是十分肯定,就是当初萧何换她的红花红。 那个小鬼也是五六岁模样。 以他的鬼精灵,偷火药,他还是干得出来的。 难道? “这事你们不用管,下去吧。” 打了一个寒颤,复始缓步走下山,脚下一个打滑,身体趋趔,连忙甩出玄袖,勾住了树干,堪堪站稳身子,认真而小心地往山下走。 而不远处的身后。 一道碧绿身影僵住,左脚向前迈了一步,右脚后跟抬起,明明是很急切的动作,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俊美妖冶的脸上覆了无措。 “原来,不知不觉中,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山脚下,追着复始过来的芳华站在雪地,望着早已不见的碧绿马车,叹了口气,听到身后有动静,忙回过头,见着复始一个人时,有些惊讶,视线向后方望去,只有光秃秃地树。 芳华忙走过去撑了伞,又把手中领口接貂毛的大红披风递给了她,一手拍打掉她身上的雪,关心道:“姑娘,快披上吧,您衣服都湿透了。” 复始拿起手中的大红的披风,上面绣有金色的描线花朵,似是木兰,甚为华丽,“哪里来的?” “刚刚相爷让奴婢交给您的。”芳华又望向山上,依然什么都没有。 果然。 除了萧何,也不会有人记着随时给她备披风。 总是怕她冷着冻着。 “想去见他?”复始这才见芳华一直向上望去,问道。 上山前问过她,可她却说,只是徒增伤心,不愿上去。 芳华摇头,帮她披好披风,道:“我们快回去吧。” 下山时候,萧何从马车中递给了她这红色披风,谁知马车刚动一下,他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飞身又上了山。 她以为,萧何会同复始一起下山…… 相府,暗祥苑。 进入内屋,并没有见萧何,亦是没有见到翠竹,复始问道:“相爷去了西苑?” 芳华端了些热菜放在桌上,回道:“今夜,相爷在西苑,翠竹传话来,相爷让您早些休息。” 换衣服的手顿了片刻,又重新继续动作,搬来这几日,还从没有与萧何同.床过,要么是有其他事情,要么是他自己有事离开。 “叮!” 复始与芳华同时望过去。 是龙口中含蓝珠的玉佩。 芳华神色僵凝,见复始已捡起收了起来,怔忡问道:“姑娘,您那枚玉佩,不是含红珠的吗?” 复始道:“他说那枚玉佩是何夜送与半梦的,这枚才是他的。” 芳华瞳孔收缩。 复始走来,望着满桌的热菜,道:“一起吃吧。” 芳华惊醒,摇头,:“奴婢吃的早,已经吃过了,这是相爷回来,吩咐了厨房做的。” 他想的,可真是周到。 似赌气般,放下了筷子,起身,向里屋走去:“撤了吧。” 芳华凝着决然的身影,叹口气,重又拾了盘子。 翌日午时。 一个自称为寻芳楼的陌生丫环过来,手中提了一盒点心,道:“黄土窟的三日期限已到,这是姑娘亲点的王管家代表黄土窟送来感谢姑娘的。” 抱着火狐坐在暖炉旁的复始,这才想起,已经三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总感觉过了好几个月似得。 容颜再次恢复老态,全身无力,亦是提不起精神,上午在相府里转了一圈,觉得今日的天更冷了,冻到了骨子里,府里特别安静,树叶微微一动,就能听的一清二楚,萧何与半梦亦是都不在,听芳华说,萧何带她进宫去了。 懒懒吩咐:“芳华,你去里屋把梳妆台下第三层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交给她。” 那丫环又上前递给了她三本书,“姑娘,这是三天内,黄土窟的人按照姑娘提的要求,想的一些方法。” 复始大致翻看了一些,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点子,也看得出是尽力了。 芳华拿着一叠纸出来,递给那丫环。 复始道:“他们自己有木匠,按照这些图纸做些出来就行了,信封中,我有写的详细。” 丫环看了几眼,图纸上画的,看不太明白,像是两层床,可是这种又怎么能睡人? “让他们先试着做两层的床铺,做的稳定了,再试着做三层的。还有一种,是给那些读书人用的,下面是看书的地,上面是床铺,这种的,做一层床铺即可,以免有人睡觉打扰了他们学习。” 又听复始这么一说,原来真的可以睡人的,甚是好奇,却恭敬道:“奴婢记住了。” 那丫环前脚刚走,火狐后脚就从她怀中跳下,一个跨越,跳到了桌上,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掀掉食盒盖子,鼻子使劲嗅了嗅,没有闻到肉腥味,摇摇红色尾巴甚是嫌弃地半转了身子,另一爪子顺着食盒挠了一个印子,这才重又跳下桌子,跳到复始怀中,复始嫌弃地推着它。 “这火狐,可真逗,性格像极了公子。”芳华笑弯了腰,忽地愣住。 复始因这话一惊,不由地加重了手上力道,毫无防备地火狐被推到了火炉中。 “嗷呜!嗷呜!嗷呜!” 惨叫声响彻暗祥苑,刺鼻的味道荡在空中。 是火狐的毛被烧了! 复始从呆愣中清醒,只见,火狐整个背部朝下,躺在炉子上,背部的毛已经烧了起来,四个爪子朝天拼命抓着,沁水的眸子更加水润了。 忙抓住它的爪子掂起来,随手从旁边桌子上端过水壶,朝下一倒。 火被浇灭。 “嗷呜!嗷呜!嗷呜!” 复始见火被浇灭,火狐却又嗷嗷惨叫,这才反应过来,水壶里的水,是滚烫的热水…… 嘴角一抽! 看着手中火狐,湿淋淋又被烧了毛的狼狈模样,再想想之前总是傲娇嚣张的德行,真是天壤之别啊。 只要不去看那双沁水的眼睛。 恰在这时,芳华已经端了盆凉水过来,复始直接把火狐扔进去,手松地太快,溅了一地水花。 “嗷呜!嗷呜!嗷呜!” 复始想,估摸着是火狐背部磕到盆底了吧。 褶皱的唇扬起笑,一手伸进水里,戳了下火狐白色的小肚子。 又忙从水中撤出了手指。 这水,真是……凉啊! 怪不得,红颜叫的这么凄惨…… 忙把它捞了起来,擦干,拾起剪刀,把烧焦的部分全剪掉,又接过芳华递来的烫伤药,整理了许久,又包上白布,不过很可惜,背部那好看的火红毛全没了。 甚是嫌弃地看着包裹着白布的火狐,见它蔫蔫地趴在桌上,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直接抹开了脸,把点心盒的盖子重又盖好。 “夫人,相爷派人来,说是要接红颜进宫。”管家敲门而入。 复始凝眉,心突突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078.丞相当真为了女人,而放弃自己最心爱之物?(八千!) “夫人,相爷派人来,说是要接红颜进宫。”管家敲门而入。 “红颜?”复始问道,怎么就特意接一个小狐狸进宫了? “是。”管家点头。 “在桌上,你抱它去吧。”复始一手指向桌子,心突突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管家随着望过去,瞳孔猛然一缩,只见火狐双眼紧闭的趴在桌上,身上还围了层白布,趾高气昂之色全无,不由望向复始,“这……檎” 复始呵呵一笑:“这样,它就乖了。” 管家呆愣后点点头,上前抱起火狐,火狐很不愿意的“嗷呜”叫,奈何身上太痛,懒洋洋地趴在管家怀里,双眼可怜兮兮地望向复始魍。 复始朝它挥手再见。 火狐可怜地闭上了眼。 皇宫,御书房。 当小安子抱着火狐进来之时,原本慵懒的身影瞬间僵住,爆笑声从上首之位传来。 “这嚣张的小东西是遭天谴了?”微生洲渚开口的同时,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站到小安子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耷拉着双耳的火狐,伸手轻轻点了点白布。 “嗷呜——!” 火狐痛地尖叫,爪子胡乱一挠,恰好挠在了小安子手上。 小安子直觉一痛,手一松,火狐从怀中掉落。 “嗷呜——!” 这腾空的失坠,惹的火狐再次尖叫。 背部被烧,火狐已经.痛的无法动弹,这下,连一个简单的跳跃都无法实现,双眸沁水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向萧何,奈何对方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掉落在地,双眸紧闭。 却在下一刻,眼前满眼碧绿,温柔一叫:“嗷呜。” 头蹭着萧何地手,乖巧闭了双眸。 萧何凤眸冷凝,盯着微生洲渚,见对方摸摸鼻子转了头,视线又划到小安子身上。 “相爷,奴才莽撞了。”小安子忽然朝他跪下。 但是,那出口的声音,却不是太监独有的娘娘腔,而是醇正的男性音色。 凤眸垂下,望着小安子匍匐地身躯,薄唇紧抿,却又开口:“当年何夜因本相中毒,又走的匆忙,只是嘱托本相要好好照顾一个叫做复始的女子,如今本相答应的已经做到了。小安子,既然当年皇上于本相要了你,本相保全了你身为男人的尊严,答应一年后放你离宫,但在宫中,就要时刻安守本分。” 小安子身子瑟缩,又变了嗓音:“谢丞相。” 他本叫义沙,是一个名小乞丐,十二岁那年,因争夺地盘,他差点被其他乞丐打死,被扔在了荒郊野外,却是遇到了当时深夜游荡的何夜,为了活下来,他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后来,他就做了何夜的侍童,长年与何夜在外,几乎不曾见过将要继承相位的萧何,只听说,萧何个性稳重,性格阴沉,甚至有些残暴。 七年前,萧何承相位,他随着何夜参加仪式时见过一次,一身碧绿锦袍,端得庄重严肃,而那与何夜一模一样的脸上充满了冷硬,强势,只一眼,他就不敢抬头。 之后,也偶尔见过几次,但那同样的凤眸里,太过冷硬,他亦是不敢多看。 直到六年前,何夜离世,萧何亲自告诉他,说皇上要了他,那时他本能想开口拒绝,萧何强势开了口:“你曾是何夜的人,本相会找人教你口技,你只需学会太监的声音即可。皇上答应过本相,等过几年,就放你离宫,但这几年,安守本分,忘了你是义沙,只要记住,你叫小安子。” 他看着碧绿身影离开,灯光下,那上面道道金线晃了他的眼,从那以后,他才发觉,萧何的碧绿锦袍上,多了一种颜色,尊贵的金色。 而今日,是萧何对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话语里,浓重的警告。 他虽不知为何皇上要了他,但是既然萧何答应过放他离宫,他就本本分分地做皇上身边的小安子。 只是,复始,那个公子最爱的女子…… “皇上,红颜已经来了。”萧何提醒。 微生洲渚望向萧何怀中的火狐,再看向萧何坚定的神色,收了表情,道:“既然丞相坚持,小安子,前面领路吧。” 眼神,却是斜了一眼火狐沁水的双眸。 而此时,御花园内。 一个崭新铁笼里,巨大的狮子卧躺着,眼睛眯起,不时打着哈欠。 铁笼三尺靠外。 有两把雕花木椅放置,上面一个放了金色软垫,一个放了碧绿绣金线软榻。 木椅后站着的,是身着金凤披风的皇后李淑华。 右侧,是身着玫红披风的许贵妃,左侧,是身着蓝衣的半梦,半梦身后,站着翠竹。 后面,嫔妃与宫女依次排开。 许贵妃玫红披风下的手轻抚平坦的肚子,脸上挂着恰当的微笑,瞧了眼后面的吴美人,道:“皇上明知丞相夫人看上了这狮子,却非要为了吴美人而坚持杀了这狮子,娘娘,您为一国之母,应该劝劝皇上,切莫惹怒了相爷。” 皇后若柳的双眉皱起,双眸望向铁笼,语气淡然:“妹妹,切莫妄自揣测圣心。” 许贵妃好看的红唇勾起,恭敬答道:“妾身谨记在心。” 后面站立的吴美人面色平静,双眸不时徘徊在半梦身上,兀地,双眼圆睁,充满了惊讶。 身旁与吴美人不对盘的赵美人察觉到她的惊讶,随之望过去,是一枚白色雕龙玉佩,中间的龙口含红珠,瞬间,亦是双目圆睁。 萧家有一枚祖传玉佩,是传媳的。 她曾在皇上那见过这玉佩的线图,一模一样,当时她好奇的问了一嘴,皇上说:“这是萧家丞相给自己妻子的定情信物,祖传的东西,朕想找人定做几个来,可惜,这珠子三百六十度转动的手艺,都做不来。” 那时她好奇,就多看了几眼,自是记得清楚。 半梦腰间的与画稿上的,一模一样。 若她才是萧何的妻子,为何萧何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是何夜的妻子,昨日还同了床? 视线转到皇后身上,只见她依然是一幅淡然神色,又忙瞥了视线,自自己进宫,就从没见皇后有过别的表情。 “皇上到——丞相到——” 等待许久的大总管喊道。 半梦见到萧何走来,甚为欣喜,只是见到萧何怀里的颓废的火狐,眉头皱起。 微生洲渚与萧何坐下,就见那狮子突地睁开了双眼,站立起来,抖动身躯,朝着众人一吼。 宫女吓的后退一步,捂着嘴不敢惊呼出声。 “丞相,这东西,可是认你啊。”微生洲渚嘴角噙笑,眸光染了狠厉。 却见萧何轻抚着火狐伤口,脸色平静,凤眸望着前方巨大的狮子,平静无波。 遂又开了口:“朕答应不杀了这东西,但若相爷非要了这狮子,就看这小狐狸能否击败了它,若击败了,朕就放了它,亲自送到相府,再不计较它冲撞吴美人的罪过。” 旁边的半梦这才明白过来,脸上染了怒色,原来。 萧何今日进宫,是为了向皇上讨要这狮子。 “皇上非今日吗?”萧何淡淡开口。 “是,今日阳光明媚,正是好时候。”微生洲渚得意望向天空,这太阳,已把昨日的积雪融化了一部分,地面都有些干了。 再看看萧何怀中的火狐,他自是知道,萧何很是宝贝这东西,轻易不会让它受伤,今日,自己提出这要求,不过是想措措他的锐气,只是,天助他也。 这狐狸,竟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走路都费劲。 “本相觉得也是。”就见萧何把怀中的火狐放在了地上。 火狐就顺着懒散地趴在地上,太阳恰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懒懒地伸了伸四爪子。 许贵妃见此,不由地笑了出声。 微生洲渚嘴角一抽,感情这火狐也没有多精明,一点都没察觉到危险逼近。 萧何伸脚踢了火狐肚子,火狐懒懒转头望过去。 “去把那狮子打晕。”萧何下巴一扬,指向前方。 火狐转头望过去,睨了一眼铁笼里的狮子,又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这傲娇嚣张地态度,太过像它的主人,萧何。 微生洲渚靠在椅背上,晒着太阳,就这么等着。 这时,半梦走过来,站在萧何旁边,“爷,看红颜好像不能动,不如……”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谁都知道为何意。 萧何突然起身,弯腰抱起地上的火狐,一步步走向铁笼。 怀里的火狐好似感受到了不安,撒娇般地“嗷呜”叫了几声,抬头见萧何眸色深沉,耷拉着脑袋,望向铁笼里站地笔直的狮子。 萧何站在铁笼旁停住,复又放下火狐,把它放在距离铁笼一步之处,这才返身回到了椅子旁,坐下。 “丞相当真为了女人,而放弃自己最心爱之物?”微生洲渚望着虎视眈眈地狮子,笑问道。 半梦凝眉,开口道:“红颜受伤太重……” “没有足够的能力,就不配呆在本相身边。”萧何打断了她的话。 半梦一怔。 这话,是在说,她因为使了手段接近了他,所以才把她留下来的? 这一想法,激了浑身冷汗。 望向铁笼,狮子与火狐对视。 但两者,似是谁都瞧不起谁,一个懒洋洋摊在地上,一个,蜷着四肢伏在铁笼中。 火狐双眼斜向上,很是瞧不起长地如此庞大,还被关在笼子里。 而狮子睁着茶色眼珠子,慵懒地望向铁笼外被白布包裹的娇小身躯,然后别开了头。 许是这瞧不起的眼神激怒了火狐,只见火狐猛然站起,那仅剩的红毛炸开,四条爪子斜岔站立,片刻,奔到笼子旁,一爪子勾过去! 狮子仰头,避开! “嗷呜!” 火狐直接钻进铁笼,却不想被铁柱子咯到了伤口,在狮子旁边直跳脚,叫个不停。 狮子慵懒的站起,向一旁靠了靠,给火狐留了些许位置。 缓过了疼痛,火狐站在狮子对面,望着它高大的身躯,一个跳上,抓在它的背上,狮子突然跳起,往上狠狠一撞。火狐反应很快,及时跳了下来。 情势变的紧张。 却在此时,车轱辘碾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是一辆马车。 “皇上,妾身自作主张,请了丞相夫人前来。”皇后突然开了口。 微生洲渚凝眉,对于马车直接行到此处,没有开口斥责,毕竟萧何的嚣张是有目共睹的。 这时,马车帘子被一个小宫女掀开,一身紫衣的复始走下来,白发,苍老容颜,手中怀揣着暖炉。 萧何望过去,下一刻别开了眼。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复始行礼。 微生洲渚怔忡,早听说过她白日会变成白发老妪,却一直没见过,这副容颜,虽老态十足,却有雍容大度之感,亦是看得出年轻时,应是极美的容颜。 而之前见到的她,都是在晚间,果真是倾城的美人,只是那一身倔傲,怕也只有萧何受的住。 “看座。”微生洲渚开口。 小安子搬了椅子,放在萧何旁边,复始走过去,坐下。 “姐姐,您来的正好,这红颜在训狮子呢。”站在萧何另一侧的半梦开口,神色得意。 复始忙看过去,她总觉得心神不安,恰好皇后又请了她进宫,想着必定是出了什么,没成想,竟是让火狐与狮子比斗。 担忧地望向毫不服输地火狐,那背上的伤,可是烧的很严重。 “相爷,这是……”复始不解地开口。 只是,萧何的目光定在铁笼中,没有挪动半分,薄唇亦是连动都没有动。 “皇上答应了爷,若是红颜打败了狮子,就将这狮子送予爷。”半梦解释,视线凝在萧何身上。 复始猛然起身,道:“相爷,臣妾不要了。” 她很清楚,这小狐狸对于萧何有多重要,不然,也不会被养成与他一样傲娇嚣张,不服输的样子。 萧何望着铁笼,薄唇微张:“坐下。” 语气冷淡凌冽。 复始却是跨开了脚步,朝着铁笼迈去。 萧何望着倔强的身影,额头突跳。 起身,快步走去,一把拽住紫色身影,扯进怀里,一个转身,众人只见一道碧绿身影已经重又坐在了椅子上,而他腿上,侧坐着紫色身影。 众人别开了头。 俊美的丞相,强硬抱着一个貌若七八十的老妪。 这样违和的画面,他们是真的无法观看。 好在,复始很快挣脱了他的怀抱,站在了他面前,凝视他的凤眸,道:“相爷,若是牺牲掉一个,去换得另一个,臣妾宁愿不要。” 萧何呵了一声,薄唇勾起讽刺:“别忘了,本相说过的话。” “臣妾记得。”复始答道。 “记得?那你说说,是哪句?” “善良会害了自己。”复始觉得,该是这句。 半梦因这句怒了神色,这话,她怕勾起萧何对她不好的回忆。 萧何忽然哈哈大笑,起了身。 复始见他起身,太阳照在碧绿衣衫的金线上,流光溢彩。 只见萧何覆在她耳旁,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本相说过,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复始惊住。 所以,她说要了这头狮子,他就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给她弄到,即使,连他最舍不得的红颜,他都愿意为她舍弃。 这样的宠,太过可怕。 双腿不由后退,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那双凤眸里,宠溺尤在,包容尤在,只是,今日的凤眸里,缺了柔和之色。 是昨夜之事惹怒了他。 这是复始唯一所能想到的。 “相爷,我们有必要谈一谈。”最起码,有些事情,她需要他出面。 “本相最近比较忙,夫人若有事,可以一边看表演一边谈。”萧何勾起薄唇,冷情地建议道。 复始再次问道:“相爷真的不管红颜?” 萧何道:“若是夫人心软,这就回去吧。” 既然他铁了心,她也可以。 毕竟他说过,若不能看破生死,如何坐上高位。 火狐与狮子对视,两方毫不退让,火狐紧盯狮子,意图再次欺上,跳跃,爪子直接挠向狮子,却被狮子一掌推开,摔在铁笼上,伤口狠狠撞击到铁笼,摊在地上。 狮子茶色眼睛盯着火狐,见它一动不动,这才转动视线,望向复始方向。 却在这一瞬间,火狐兀地起身,再次跳到狮子身上,一爪子勾下去,快而狠,不过一眨眼功夫,火狐又回到了原位,防备地盯着狮子。 爪子上还有被勾掉的淡棕色狮毛,带着血迹。 狮子的视线转到嚣张奸诈的火狐身上,仰天一声吼,双眼暴怒,迈动巨大的身躯,挥动巨大的爪子,爪子挥下同时,火狐略显笨重跳开,躲过! 又一个巨大爪子挥下,火狐再次跳开,如此反反复复,火狐的动作越来越笨重,一个爪子被狮子拍出了铁笼。 火狐落在地上,闭着眼睛趴着一动不动。 淡棕色的狮子望向复始,却是垂下了眸,蜷着四肢,安静地卧在铁笼里。 复始忙跑过去,抱起火狐,却是发现火狐的背上全是血,白布被染红,抬眸,望向铁笼里乖巧的狮子,茶色眼睛里,散发着温和光芒,静静凝望着她,一眨不眨。 抱着火狐暮然转身,却是没看见,茶色眼睛染上水润,凝着远去地身影,最后颓废垂下头,蜷缩成一团。 复始走到微生洲渚面前,一字一句道:“皇上,下次再来!” 风过,吹动。 铁笼里,蜷成一团的狮子动了动,抬起头,轻轻吼了一声,望着紫色身影上了马车,越走越远。 马车走到半路,一阵风吹来,车内赫然多了一道碧绿身影,同时,怀中的火狐被夺走。 眨眼间,车内空空如也。 复始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暗祥苑,屋里一片黑暗。 下了床,抹黑走了出去,打开门,竟然见萧何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夜空。 复始随之望过去,瞬间眯起了双眸。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萧何兀地开口。 复始跨过门槛,缓步走过去,寒冷铺面袭来,双手不由地搓着双臂,停在他身侧,仰头看着夜空那轮半月,喃喃开口:“我总觉得,这红色,在渐渐减少。” 萧何敛了视线,望向复始抬头的脸庞,眉头突地皱起,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转而为她披上。 身上乍一暖,复始惊愣回头,望向萧何俊美的脸庞,刚要说话,就听得他说:“每次都不好好穿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冻本相的。” 复始眼角一抽! 这话…… 正要开口,却见他已转身向屋内走去,复始忙跟上。 刚跨进门,就撞了鼻子,是他的后背,捂着鼻子,模糊不清道:“你怎么停了?” 他却是凉凉道:“太黑,本相看不见路。” 复始无奈走向前,点亮了灯火,回头,却是见萧何望着门外,看的入神。 “相爷,红颜还好吗?”今日马车内,她是被他敲晕的。 “无事。” 就见他关了门。 “相爷今晚在这睡?”复始忍不住问道。 萧何回头望着她,淡然一句:“这是本相房间。”就向里屋走去。 复始踟蹰,这是否要跟过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本相更衣。” 里面传来萧何嚣张的命令,复始脱了过长的披风,放在一侧软榻上后走了进去。 萧何站在床边,见自己走了进来,伸开了双臂,复始明白这意思,让她伺候他就寝,咬牙,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前,解掉他胸前扣子,快速脱了他的碧绿棉外衫,然后站定。 却见萧何挑眉。 复始不解看向他。 凤眸眯起,打量了她一番。 复始颇为苦恼地伸手,去脱他的白衫。 手指刚触上白衫,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袭遍全身,如针扎般,猛然缩回。 “本相意思是,你自己脱,还是本相帮你脱。” 复始被他惊的呛了喉咙,咳咳不停,脸颊愈发通红,眼眶发热。 却见萧何冷了脸色,径自上了床,盖住被子躺在了外侧。 “给你一盏茶时间,上床睡觉。” 复始站在床边,看着他闭了双眼,才脱了外衫小心翼翼地上了床,睡在里侧。 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陌生的声音响起:“翠竹姐姐,半梦姑娘命奴婢前来问问,今日相爷过去吗?” 又听翠竹开口:“相爷刚刚歇下。” 寂静无声。 复始这才想起,有事和萧何谈,叹口气,转过身,背对了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醒来,身边位置早已冰凉。 过来伺候的,是芳华,“姑娘,翠竹被调到了西苑,以后由奴婢伺候您。” 而再次见到萧何,已是三日后的晚上,戌时。 复始与芳华从外面回来,刚进相府,后面传来半梦如银铃般的笑声,“爷,翠湖寒的风景真好,怪不得那么多男女会去那。听他们说,以前湖边寒冷,几乎没有人会去的,如今会有这么多人,是因为寻芳楼开业那天,一位歌女唱了一首翠湖寒,皆是向往……” 话噶然而止。 半梦望向门那边站着的复始,视线缓缓转向萧何,见他似没有看到复始般,从她身边跨了一步走过去。又瞧复始凝着萧何的身影欲言又止,唇角扬起笑容,追了过去,娇嗔道:“爷,今晚陪我用晚饭好不好?” 虽没听到声音,但看他脚步转了方向,是西苑的方向,半梦脸上漾起得意的笑。 复始望着双双离去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 翠湖寒离这有半天的路程,这三日.他不在,原来,是陪半梦去游湖了。 这么冷的天。 而就在这天半夜,一声巨响刺破黑夜,在梦中的人皆是被惊醒,只一瞬间,人们想起了前段时间,一天之内被炸的香香楼与丞相的别苑,就是同样的声音。 复始猛然惊醒坐起。 “嘭!” 门被强劲外力击开的声音。 快步走出里屋,复始暮然停住。 迎着月色,只见门口站着黑色身影,影子被月色拉长,照进屋内。 黑影背着月色,陷入黑暗之中,她虽看不清那人身影,但从那人身形气势上可以看出,是萧何。 暴怒中的萧何。 “相爷。”复始走上前,开口。 “你的动作?” 声音低沉冷冽,黑暗中,阴森之极。 “我一直想和相爷说这事,但这几天,相爷很忙。” 复始悠悠开口,最后一字,却轻了声音。 “呵!难道是本相记错了,今晚我们还见过。” 这话带着自嘲。 复始抬头,凝着黑暗中俊美的脸庞,勾起的薄唇,更加妖冶邪肆,凤眸中,满是冷情。 “原来相爷有看见妾身。”复始恍然大悟的语气。 “本相见了你,还要给你行礼不成?”凤眸含了怒色。 “是妾身的错。”复始忙知错就改。 凤眸眼底暴风雨骤起,声音一冷再冷:“复始,本相给你的宠,不是让你忤逆本相!” 复始赫然垂头,低了语气:“妾身知错。” 薄唇兀地抿紧,满脸怒色,凤眸暗沉,紧凝她发顶,两侧的手拳握,紧了又紧,挣扎许久,直至放松,薄唇才又轻启:“宁府侧院被炸了。” “果然。”复始开口。 “你知道?” 不可思议地语气从头顶上传来,复始抬头,迎上怒气,淡然开口:“我那有批火药被一个小鬼偷了,听说是个五六岁的,而前几日,宁贵拿的红花红,是你给那个孩子的,约摸是那孩子丢了红花红,心有不甘,就把宁府侧院炸了吧。” 萧何略有所思,忽而问道:“他如何找到你制火药之处了?” ☆、079.不过是三年,怎能抵上七年的相守相待? 复始亦是不明白,那地方十分隐秘,该是找不到才对,摇头。 “这次,有些麻烦。”萧何开口。 复始却是明白,之前炸掉原寻芳楼与丞相别苑,打的都是寻芳楼的旗号。 宁贵拿出红花红换了寻芳楼花魁兰姑娘的每月一日,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不过才几天时间,宁府侧院就被以同样方式被炸,百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寻芳楼出的手檎。 “怕是被有心人认为,是寻芳楼为了夺红花红而做的。”复始担忧道。 “哦?那夫人觉得,该如何做?”萧何阴测测地道。 复始望着陷在阴暗中的人,心里思索着,他会生气到现在,就是因为曹玄逸的事,这几日她有想过,估摸是因为当时曹玄逸在她怀中,她又希冀着曹玄逸不要死去吧。 望着阴沉的萧何,许久,复始道:“不如,先发制人!魍” 翌日,当晨曦亮起第一道曙光,街道上两侧,已热闹无比,却都是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聚在了一起,有的伸长了耳朵,隐约听到谁说了句兰姑娘,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过去,却被满当当的人堵住,只能站在外围,翘首以盼。 “听说昨夜,夜黑风高之时,兰姑娘出了寻芳楼,一路向北而去。”最中间的一人说道。 “北?”一些人顺着北方望去,“出城了?” “听说,出了城门,一路向北而去。” “北?那最北都是山,去那里做什么?”有人问道。 “山脚下,也有些人家的,听说,兰姑娘去了山脚下的一个医馆。” “兰姑娘病了?”一个上了年龄的肥胖男子焦急问道,打断了那人的话。 “不是,听说是曹大人在那养伤,兰姑娘特意过去看了。” 众人睁圆了眸,有人不禁问道:“曹大人,你说的,可是曹尚书曹玄逸?” 最中间那人点头,“寻芳楼还没开业,兰姑娘就请曹大人去过,听说啊,兰姑娘看上了曹大人,这估摸是听说曹大人伤了,伤的也不轻,所以,把刚得到手的红花红送给了曹大人。” 众人倒吸一口气。 “这么贵重,兰姑娘也舍得?” “是啊,听说兰姑娘可是承诺了那宁贵,每个月一夜呢。” “昨日,宁府的侧院可是被炸了。”一人突然小了声音道:“听说那是炸药,与我们所放的烟花又不同,这种具有很强的杀伤力,与前段时间发生的一样。” “啊,那意思是,兰姑娘命人炸了宁府?” “那也不对啊,兰姑娘有这么傻吗?刚得了人家珍贵的药,这后脚就炸了人院子?”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各有各的想法。 那中间的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十分小心翼翼道:“曹大人与兰姑娘关系这么好,红花红兰姑娘都舍得送,火药这东西,不过就一念之间的事,曹大人若对兰姑娘有心,给宁府一个提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外圈的人伸长了脖子,奈何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只听到最里圈的一圈人倒吸了口凉气,个个禁了声音。 瞬间,人群散开。 没有听到的人,皆是好奇地去找听到的人,一探究竟。 而此时,回春堂。 一直昏迷在床的霓裳,忽而手指动了动,紧接着眼皮轻颤,不安的扭动脖子,发白的唇微微蠕动,眉头忽而紧皱。 她只觉脑袋昏沉无比,想要从黑暗中醒来,却被巨大的黑洞吸卷着下沉。 忽而,只觉额头冰凉,舒爽袭遍全身,眉头渐渐舒展,手指停止颤动。 干竭的唇边又被人细心地沾了湿意,头脑感觉清醒了许多。 试图睁开双眼,但眼皮如千斤重似得,睁不开。 “大夫,她醒了。” 慌忙急切的声音。 她听得出,是曹玄逸。 原来,他在陪着她。 片刻后,胳膊上如蚂蚁爬过,身体兀地一轻,眼皮缓缓睁开,眼前亮的刺眼,反复睁眼,才适应了光线,也才看清,身旁真的是曹玄逸。 “你……”声音沙哑,很是难受。 “身上的痘全消了,已经没事了,再喝些药,喉咙就不会痛了。”曹玄逸面无表情,坐在床边矮凳上,说明着她现在的情况。 “我想坐起来。”霓裳虚弱道。 曹玄逸抚她坐起,在她身后放了睡枕倚着,又去端了杯水递给她。 霓裳接过,一口气喝干,把空了的杯子又递给曹玄逸。 眼神幽幽地看着他为自己忙前忙后,微微有些血色的唇角上翘,又见他走向屋内另一侧,从较为破旧的桌上拿起一面铜镜,霓裳甚是疑惑凝着他缓步向自己走来。 这才发现,他的步伐极其缓慢,像是:“玄逸,你受伤了?” 缓慢的步伐微一顿,又继续走向床边,把铜镜递给她。 霓裳不解地接过,疑惑看向他,只听见他道:“已经恢复如初了。” 睫毛一颤,拿着铜镜的手微微发抖,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关心。 这才望向镜中的自己,连痘印都没有,以往过敏后,也得大半月才好,不禁问道:“哪个大夫治的,效果这么好?” 不问哪个御医,是因为,她发现这屋子飘着药香味,还比较破旧。 “他刚刚出去了,本来说,你这太严重,估摸要半个月,前两天他上山采药,偶然采了颗好药,回来就给你用了。” “那我昏迷了多久?”霓裳望向走几步就有些虚弱的曹玄逸,轻声问道。 “四天。” 眨了眨双眼,又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是昏迷太久了。” 眸光在曹玄逸身上徘徊许久,脑袋渐渐清明,“你如何受的伤?” 难道,她昏迷后,复始为了红花红,又与曹玄逸周.旋了许久? “小伤,养几天就好了。”曹玄逸若无其事道。 霓裳却是皱眉:“我知你功夫不好,你身为文官,也不需要打打杀杀的,这几年,平时连个小病你都装作若无其事,现在的你,走个路都气喘吁吁,我亦是没见过你如此虚弱,可见你受伤很是严重。” 见他依然绷着脸,霓裳接着道:“你不用瞒我,在朝,你兢兢业业,恪守本分,轻易不会惹了谁,而京都内,唯一与你过不去的,只有复始。” 却见曹玄逸凝着她,眸中蕴着黑沉之色,听得他不耐烦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霓裳亦是来了气,直接摔了手中铜镜,四裂在地,空气冷凝。 “你们之间?曹玄逸,到现在你都不愿面对事实,这三年,你如此对她,她怎么还能爱你?!” 霓裳这话,戳中他的心。 “不,她爱我!”曹玄逸肯定道。 “她恨你!”霓裳意图让他清醒。 “她跟了我十年。” “但有三年时间,她是被你如狗般对待,关进了铁笼!”霓裳吼道。 “不过是三年,怎能抵上七年的相守相待?”曹玄逸很是无所谓,坚信着他自己所认为的。 “咳咳咳!” 霓裳气急,直接拽了身后的睡枕扔过去,却因动作太大,刺激了虚弱的身体,伏在床边咳嗽不止,脸色异常惨白。被抛掉的睡枕,失了惯力掉在了曹玄逸脚下,软绵绵地砸在了曹玄逸脚上。 曹玄逸弯腰拾起,放在床头,望着咳嗽不止,摇摇欲坠的霓裳,依旧面无表情,“郡主,她的事,你以后莫要插手了。” “你觉得……咳咳……现在还来……来得及吗?!”喉咙里就像有个蚂蚁转个不停,痒的难受,接过曹玄逸端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才止了咳嗽。 这一咳,全身失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头有些乏沉,心情异常烦躁。 耳边,又是曹玄逸固执又气人的话:“放心,有我在。” “你在?呵!”霓裳觉得好笑,“寻芳楼时你也在,结果呢,你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算计我!” 霓裳的质疑,曹玄逸瞬间阴沉了脸,牙齿紧咬,抑着自己的怒气。 “她既然敢铁了心的把你伤成重伤,曹玄逸,你难道还认为,她对你余情未了吗?!”霓裳吼道。 “我们的事,不用郡主操心!” 这话,疏离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隔阂加重。 “你们?叫的可真亲密。”霓裳哼道。 曹玄逸置之不理,转身走向床尾矮桌旁,拿起上面放置的木盒,那木盒上,赫然有一个字“花”。 霓裳随之望去,瞳孔猛然收缩,紧盯着他手中的木盒,“哈哈”大笑了起来。 “曹玄逸,原来,你早就勾搭上了寻芳楼那个妓.女!” 不然,明明被复始抢去的红花红,为何又在他手中?! 曹玄逸睨了她一眼,向门口走去。 霓裳心底陡然惊慌失措,脑海里,兀地蹦出曹玄逸刚刚肯定又痴迷地话,‘不,她爱我!’ 拼命摇头,朝门口吼道:“曹玄逸,你站住!” 只是,那缓慢的脚步仍是在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曹玄逸!这三年间,都说你与曹夫人恩爱的让人羡慕,可我却知,她亦是与复始一样,会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六年前,你让我帮你养那条蟒蛇,后来我才知道,你是为了你夫人左冷珍的病,如今她时好时坏,却活不长。所以,我一直以为,你要绿叶绿,寻红花红,都是为了你夫人。” 凄然一笑,“呵,现在我才看明白,六年前,复始被人玷污,也是在那之后,你让我养的蟒蛇,你娶左冷珍,不过是为了让她替复始试药,你要绿叶绿红花红,都是为了复始!曹玄逸,你说,是不是?!” “嘭!” 回答她的,是门被猛烈关闭的响声。 霓裳颓然倒在床上。 今日他的故作镇定,她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的心,竟如此炽热。 霓裳却是如疯了般,趴在床边哈哈大笑:“哈哈!曹玄逸,如今的复始,恨你,恨你……哈哈……” * 曹玄逸坐于租来的马车内,抚着发闷的胸口,车子一个颠簸,身子斜倾,一手忙撑住马车,稳住了身子,却因这一颠簸,剧烈咳嗽,吐了口血,喷在了马车之上。 颤抖着双手,从袖子里中掏出一方白色帕子,擦了嘴角,抚着疼痛如火灼的胸口,缓缓坐稳,轻声开口:“车夫,我有病在身,还望稳当些。” “知道了知道了,有钱人就是骄气。”外面那壮实的车夫一鞭子抽了马,马因疼痛加了速,马车却十分平稳向前行。 一盏茶功夫,马车已到了城门口。 “公子,进城了。”车夫喊道。 曹玄逸掀开车帘看着繁华的街道,头顶的太阳照的眩晕,眼前有些发黑,不禁问道:“车夫,能否把我送到曹府?” 那长的黑黝的车夫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太阳,又在他身上打量一番,没好气道:“刚刚可是说好了,就送你进城的。” “我可以加钱。” “有钱就了不起了,我还有事情呢,耽搁了你可赔不起。”车夫怒道。 曹玄逸不再多说,缓缓下了马车,手帕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 “他就是曹大人?” 眼前走过两个男子,一个捂着嘴巴小声问道,还不时视线打量着他。 另一人听到问话后,亦是看了过来,忙拽着那人走了。 站在原地微躬身子的曹玄逸,直到胸腔的灼热感稍稍降了些,这才迈开了步伐,向曹府方向走去。 却是刚跨出几步,就被一群手执木棍的壮汉团团围住,皆是怒目瞪着他,棒棍时刻准备袭他。 曹玄逸疑惑不解地看向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宁公子,这是您要找的人。” 循声望过去,赫然是刚刚那个肌肤黑黝的车夫,正在谄媚的向宁贵邀功请赏。 只见宁贵望过来,看了他一眼就直点头,甚为满意,然后掏了一袋银子,直接扔给了身旁躬身哈腰的车夫,“做的不错!” 车夫拿着一袋银子在手中掂量掂量,分量十足,脸上绽开了笑容,看也不看曹玄逸一眼,把银子揣进怀里就朝自己的马车而去。 挺着小肚腩的宁贵走上前,一把推开面前执棍的壮汉,那壮汉乖乖站在了一旁,给宁贵让了道。 宁贵围着曹玄逸转了一圈,这才站在他面前,眼里充满着不屑,啧啧道:“早听闻曹大人正气,娶了个富有又嚣张的老婆,恩爱三年不纳妾,没想到,遇到了貌若天仙的兰姑娘,曹大人就把持不住了。” “咳咳!” 曹玄逸欲张口,胸腔又是一痛。 “哼,不过就是一个小白脸,这身板,可真够虚的,也不知,那方面行不行?”忽然满脸讶异,“啊,我怎么给忘了,曹大人,您可是太初人啊,怎能与我这外族人相比,瞧我这记性。” 说着,还使劲拍着自己额头。 曹玄逸缓过疼痛,哑了嗓音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揣着明白当糊涂!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夜会兰姑娘的事,哼哼,也不怕你那嚣张的婆娘!” 他可是知道,曹玄逸这官位,有一半是靠着左首富的钱在疏通,要不然,早就被干下去了。 太初因为广纳外族,官位亦是不分族别,所以更新替换,抑或是竞争都自是十分激烈,一个不小心,可能明天就被降了官职,去了官帽。 这话,让曹玄逸怔忡。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夜会兰姑娘? “这话是何意?” “真不愧是当官的,否认的本领真是高。”宁贵抬了声音,“给我打!” 时刻准备着的壮汉蠢蠢欲动,但还是很犹豫。 这毕竟是朝廷命官。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再次叫嚷命令道,“就一小白脸。” 见这些人还不动,气急,一巴掌拍在离的最近的人头上,直接抢了他的棍子,挥向曹玄逸。 “宁公子。” 娇喊声从后面传来,成功制止了他的动作,挥动的棍子停在半空,离曹玄逸的头不过一拳头的距离。 “兰姑娘。” 这声音,宁贵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娇娇糯糯,喊的他心发麻,回头,恰是对上露在面纱外面,那双妖媚至极的双眼。 “宁公子,这是怎么了?”兰姑娘走上前,站在宁贵身旁,看着曹玄逸头顶的木棍,惊讶问道:“宁公子不会真信了今日谣言吧?” 视线又划到曹玄逸身上,只见他脸色十分苍白,额头冒着细汗,捂着嘴的白帕,一直没有松开。 宁贵一喜,扔了棍子,问道:“不是他?” 兰姑娘点头,“不是。” “那是谁?”宁贵讶异地问道。 “昨日,小女子就没有出去过,何来幽.会之说?”兰姑娘解释道。 宁贵愣愣地瞧着她,又转头望向柔柔弱弱的曹玄逸,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呸呸呸! 这可是他的兰姑娘。 “不是,我说的是昨夜我家侧……” “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兰姑娘的惊呼声打断。 望过去,见曹玄逸倒在了地上。 “兰姑娘,我可还没有动他,你看见的。”宁贵连忙拉着兰姑娘这个证人,神情恐慌。 这个可是朝廷命官啊,他本来就是来吓唬吓唬他,不过是为了让他远离自己的兰姑娘。 兰姑娘慌张点头,惶恐的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唇道:“那你们还不快把他送到医馆去,若真是有个好歹,可不是我们能担待的起的。” 执棍的壮汉见兰姑娘这害怕的神情,再想到连萧何都不被放在眼里的寻芳楼,心里一紧。 这曹玄逸曹大人,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要不,怎么就敢炸了宁府?! 连忙抬起曹玄逸,也顾不得招呼马车,直接背起离开。 “兰姑娘,您看……” 出了这事,宁贵也没了别的心思,真怕曹玄逸病好了找他麻烦。 “应该无事吧,看来这谣言也不是乱传的,曹大人是真的受了伤。”兰姑娘喃喃开口。 宁贵一听,脸上见了喜色,“对对对,全京城都知道,曹大人昨夜受了重伤。” 极力摆脱自己的嫌疑! “抓起来!” 突然传来一声喝。 整齐划一的脚踏声传来,伴随着兵器撞上铠甲的乒乓声。 ☆、080.复姑娘,最近您有惹到相爷吗?(一更) 整齐划一的脚踏声传来,伴随着兵器撞上铠甲的乒乓声。 宁贵一激灵,猛然转头,就见数十个身着铠甲的士兵向城门方向跑来,百姓见了纷纷让道,皆是满脸好奇之色。 最近几十年,都城内从没有如此大的阵势,往常巡街也不过十个人,这次竟还有穿着如此正式的李参领带头,压抑恐慌,瞬间在城内爆发。 “做什么的?!” 宁贵随声音望过去,是皇后的父亲李齐峰李参领,一身银色铠甲,斜插一把佩剑,笔挺坐在马上。只见他截住了背着曹玄逸的人,喝问道:“这可是曹大人?魍” 那背着曹玄逸的人,瞬间惊恐,害怕的眼神飘忽,不时瞥向宁贵,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答话。 “抓起来!”李齐峰直接下令。 那人一惊,惊恐道:“我……我……是宁公子让我带曹大人去医馆的!檎” 闻言,李齐峰犀利的眸转向更前方的宁贵,开口:“抓!” 宁贵瞪圆了双眸,见携带兵器的士兵向自己而来,立马解释道:“李参领,这不关我的事啊,今早就有传言,说曹大人重伤在身,我刚刚只不过是在这遇到他与兰姑娘,谁知他就那么晕倒了,我才让自己人送他去医馆的。” 却见李齐峰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解释。 而那两个士兵已走到了他面前,伸手就要押自己,心里一抖,兀地闭眼尖叫:“兰姑娘可以作证的!” 话刚落,人就被反手绑住。 动弹不得的宁贵,脑袋想也不想,哭喊道:“李参领,真的不关我的事,你绑我做什么?!” 见无人理会自己,再次尖叫:“兰姑娘,你救救我!” “小女子见过李参领。”兰姑娘盈盈行礼,话语不焦不躁。 李齐峰点头,看向兰姑娘,官方口气问道:“不知兰姑娘昨夜,可有出城?” 兰姑娘微微皱眉,很是苦恼道:“小女子也是今早出门,才听得了这些传言,亦是十分不解,昨日小女子一直与内阁中书吕大人一起,可连寻芳楼的门都没有出。” “今早,京都内传,宁府侧院被炸,是曹大人为了兰姑娘而为?”李齐峰再次问道。 兰姑娘叹了气:“李参领,小女子确实是爱慕曹大人,可曹大人与其夫人恩爱如初,全京都都知道,小女子区区一个柳巷女子,又何德何能入得了曹大人的眼?怕是一些歹人为了陷害曹大人故意散播的谣言吧。” 李齐峰点头赞同:“丞相亦是不信这空穴来风的传言,更何况,看曹大人伤的不轻,连自己都护不了,如何还有心思为一个女人去冒险。” 兰姑娘垂眸,轻眨了眼。 “我明明才是受害者,李参领为何抓我啊?!”宁贵委屈叫冤。 李齐峰一个犀利神色射过去,宁贵耷拉了头,“丑时,宁府侧院被炸,爆炸声响起之时,丞相亦是看到有贼人进入相府,而后消失不见,之后发现,丞相夫人的祖传之物被偷。” “那也与我无关啊……”宁贵不由憋着声音喊冤。 李齐峰置之不理,继续道:“而今早,所有的传言都是针对曹大人,就连你宁家侧院被炸,都被传是曹大人所指使,所以,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谣言,欲盖弥彰,意图掩饰那潜入相府的贼人!” 宁贵瞬间变了脸色,强硬道:“无风不起浪,都说是曹玄逸,那肯定就是他!” “丞相既说,这源头来自宁家,本将自要领你去交差!带走!” 宁贵一听是萧何发的话,瞬间蔫了下来,甚是委屈地望向兰姑娘,被人押走。 百姓看着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士兵,甚是反应不过来,搞这么大阵势,就这么走了? 有离的近的百姓却是抓住了重点。 丞相。 “这意思是,抓了宁贵是丞相的吩咐?”兰姑娘身边的春儿不禁问道,满脸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穿着一身紫色,带着紫色帷帽的复始,从后面缓步走来,枯老的容颜爬满疑惑。 兰姑娘回头,凝向只露出一张容颜的脸,忽然发现,那双琉璃眸子异常好看,流光溢彩,充满了与这容颜完全不相符的活力,不禁问道:“复姑娘也不知,丞相这是为何?” 却没发现,一旁茶摊上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在听到复姑娘这三个字时,悄然望了过去。 复始摇头,道:“估摸着有他自己的主张吧?” 可她昨日就告诉了他自己的计划,今日.他就大刀阔斧地插了一脚。 而这一脚,恰恰破坏了她的计划。 兰姑娘却是问道:“复姑娘,最近您有惹到相爷吗?” 复始兀地望向她,却见对方微微一笑,领着春儿离开。 “姑娘,奴婢觉得,您与相爷需要好好谈谈。”芳华亦是开口。 这熟悉的声音,不禁使茶摊旁的一对中年夫妇瞬间睁大了双眼,望向这边,却见两人已朝城内走去,徒留两道纤瘦背影。 中年男子有着一双狭长的凤眸,炯炯有神,泛着精光,一身白色锦袍,衬得器宇不凡,唇下留着的黑色胡须,一手轻抚过,凤眸微微眯起,韬光养晦之感立现,只听他开口:“六年时间,萧何拉拢势力,逐渐掌控朝政,对于他这个年纪,能做到隐忍如此之久,实属不易,却也对皇帝构成了巨大的威胁。皇帝及笄之年,为了权衡两方势力,挑了李齐峰的长女,就是看在李齐峰为人正气,对他又是忠心耿耿。” 说着,不由的摇头。 对面眉目如画,无半分中年之相的女子叹息道:“那小皇帝,估计也才刚刚得了消息,这个他认为忠心耿耿的李齐峰,也归了萧何所有。” 话毕,突然笑了起来,端的绰约之姿。 忽地想起了什么,停了笑容,惊讶问道:“刚那个复姑娘,就是萧何未过门的妻子?” 中年男子皱了眉,他没有看到那女子长得何种模样,但听闻,曾是曹玄逸的妻子…… —— 复始刚到丞相府,正好遇到了要出门的萧何,身后亦是跟着精心打扮过的半梦。 心中一紧,来不及反应,双脚已经跨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看着他皱了眉,才开口问道:“为何这样做?” 萧何舒展了额头,扭头对着身侧的半梦道:“今日不出去了,你先回西苑。” 原本面色愉悦的半梦,在看到复始出现的刹那,脸色就沉了下去,如今一听萧何如此说,双眸泫然欲泣,甚是楚楚可怜的望向萧何,呐呐点头,唇瓣蠕动,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不舍地望着萧何离开。 复始见半梦走向西苑,虽见她不甘,但自己悬着的一颗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又萧何懒懒开口:“何事?” “昨日,我已与相爷说的很清楚很明白。” 昨夜,她说,先发制人。 告诉了她自己的计划。 那时萧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宁府的侧院被炸,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估摸是那个熊孩子的警告。 但不得不说,这一炸,为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相当棘手。 这个炸药众人皆知,只有寻芳楼才有,百姓第一反应定是寻芳楼的兰姑娘使了手段,但对于刚开业的寻芳楼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 兰姑娘当初炸萧何别苑,可以说是示威,是在向百姓证明寻芳楼的位置。 宁府却不然。 宁贵刚拿出了红花红,这个时间宁府出事,寻芳楼就很轻易被冠上‘忘恩负义’的罪名。 她让萧何派人通知兰姑娘,把红花红送予萧何,是想着反正那孩子也是曹玄逸的,算得上‘物归原主’,也好让那孩子别乱用炸药。 并且,一大清早,她便派人在外散布谣言,侧面表达出兰姑娘与曹玄逸的关系,把罪名归到曹玄逸身上,一来,让宁家与曹府结下了梁子,曹府多了个敌对的,还是个相当窝心的一个人。 二来,曹玄逸得到了红花红,定是十分感谢兰姑娘,这关系也无形中近了一层。 三来,以宁贵的性格,听到这传言,定是相信的八.九不离十,知道曹玄逸在城外,会派人死守等着。而曹玄逸,拿到了红花红,一定也会尽早回到城内,所以她派了那车夫。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却偏偏,被萧何一脚给踹蹦了! 想到这,就忍不住咬牙,恨不得一拳打在那悠哉的脸上! 只听对面的人悠哉道:“本相知道,但本相觉得,你这计划不够完美。” ---题外话---这两章分开,担忧你们看的晕乎,内容信息量有些大~~~ ☆、081.这段时间,被本相保养的不错(二更) 萧何薄唇挑起,“本相原想出去走走,既然夫人也无事,就陪本相走走吧。” 不给复始反抗机会,就把她抱进了通体碧绿的马车,而马车之内,早已点了暖炉,很是暖和。 复始坐在他对面,见他又是侧卧着,一手支头,黑发顺着滑落肩头,翡翠簪子松散,摇摇玉坠,懒散自在,很是闲适安逸。 “哪里不完美?” 上车这一瞬,她亦是又捋了一遍,没有哪里有问题,既保全了寻芳楼,又给曹玄逸添了堵,若不是李齐峰突然出现,兴许曹玄逸现在已经躺在了兰姑娘的床上魍。 萧何凤眸凝着她,一眨不眨。 复始被他看的不自在,却是知道,不能认了输。 回凝他双眸檎。 却有种窒息的错觉。 才见他张了唇,一字一句道:“这里面,没有本相。” 这里面,没有本相。 这理由,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却也在情理之中。 萧何此人,霸道如斯,向来做事嚣张之极,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所做过的事。 就好比,她这个丞相夫人之位,已是全京都皆知。 “那相爷为何抓了宁贵?”她可是知道,宁贵与他没有过节。 “曹大人是朝廷命官,怎能被区区一个痞子所侮辱。”他答的理所当然。 复始皱眉,他竟然维护了曹玄逸! 不,不对。 “相爷,您为何派了李参领?” 李齐峰的位置本就尴尬,这样好的棋子,不应该现在就放出来。 萧何一顿,缓声道:“皇上最近不太消停。” 这话,她不相信。 把李齐峰放在明朗之处,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微生洲渚就好比沉默许久的狼,你如今毫不客气地拔了他一根胡须,就会爆发出令人无法对抗的能力。 萧何不傻,所以肯定是遇到了某些他不确定或者无能为力的事,才用了李齐峰。 沉默许久,复始问道:“相爷是因为生我气,才抓的宁贵?” 亦是利用此事,大动干戈地命李齐峰带了数十士兵,去抓一个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萧何嗤笑:“夫人真是自作多情。” 也许吧,她本来就不了解他,本想问清了,好和他解释,既然他否认,也是自己在他心里没什么位置吧? “咚!” 只觉大脑中,被人狠狠一敲。 如黑夜突然绽放的烟花,惊地人害怕,亮了迷离的夜色。 她暮然发觉,自己竟然在意……在意他对自己的感觉…… 赫然垂下了头,思绪紊乱。 “到了。”萧何的话在头顶响起。 只见他起了身,挑开了车帘,寒气飘进来。 复始透过掀开的车帘望过去,隔着光秃秃的柳树,是一望无际的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只见湖的那一头,人影攒动,不知在做什么? 不禁问道:“这是哪里?” 萧何下了马车,伸了右手在她面前。 复始恰好掀开了车帘,怔忡地望着他。 俊美的脸微微仰望,凤眸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多了抹柔和之色,薄唇亦是少了冷情,似乎隐隐有些微挑。 沐在暖色中的萧何,让她觉得温暖。 连湖边散发的寒气,都似乎被隔离了开。 她微微一笑,伸了自己如蔓藤枯皱的手放在他手心,一个细嫩修长如女人的手,纤细光滑,一个满是褶皱,青筋毕现的手,鲜明的对比,刺的眼生疼,别开了脸。 “这段时间,被本相保养的不错。” 人已被揽起,重心失衡,忙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的,有些冰凉,却是细滑无比的肌肤。 下一刻,人就被他放在了地上,环着他脖子的手臂被推开,瞧着他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了不远不近地距离。 复始莞尔一笑。 保养?确实是,相府好吃好喝又被人伺候。可这老妪般的肌肤,又怎会因保养而恢复嫩滑? “相爷,不知来这里,有何事?” 这才发现,出口的话,有些哽咽。 “上次与半梦来过一次,觉得这翠湖寒风景还是不错,今日就想来走走。” 萧何已向前走去。 复始望着他背影,心头万分酸涩,鼻子竟也发酸。 手背抵上鼻尖,吸吸鼻子,抿紧了唇。 一定是太冷了。 如此想,跨开脚步追了过去。 “听说,那个翠湖寒是你编的曲?”身侧的萧何问道。 复始抬头,望向他,却发现他的视线凝在结成冰的湖面上。 “恩。”复始应了一声。 “那时没听到,既是你编的,应该也是会唱的。”萧何回头望向她,恰好对上那十分亮的琉璃眸子。 “若是相爷不嫌弃,我唱给你听。”复始笑道。 萧何点头。 复始清了清嗓音,开口吟唱: “我曾在翠湖寒,留下我的情感,如诗如画,似梦似幻,那是我,那是我的初恋,朝朝暮暮怀念,翠湖带雨含烟,我心,我情如旧,人儿他,人儿他是否依然……” 歌声有些沙哑,却是别有一番悲戚之味,飘荡在翠湖寒上,似是荡起了层层涟漪。 萧何不由地停下脚步,望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复始,唇角紧抿。 前面紫色身影缓步向前,微微垂头望着自己被阳光拉长的影子,背后的白发被微风扬起,伴着歌声,凌乱地飞舞。 歌声兀地停住。 只见前面的身影同时顿住,惊讶地回头。 枯老容颜上,有些错愕。 随即,枯皱的唇角轻扬:“相爷,莫不是被我的歌声吸了魂?” 紧抿的唇缓缓松开,亦是唇角慢慢扬起笑,“什么叫‘初恋’?” 没做她想,复始便解释道:“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 瞳孔紧缩,笑问:“小复复,如何做出了这样勾人回忆的曲?” 复始却是僵住了笑意。 勾人回忆? “不知勾起了相爷什么回忆?” 话刚说完,就听萧何哈哈大笑,“自是勾起了本相的初恋。” 初恋……是半梦? “不过随便编的曲,雅俗共赏罢了。” “小复复果真厉害,随随便便,就能让这人人避之不及的翠湖寒,成了众男女相结识之地。”萧何大赞。 复始望过去,原来那群人,是在相亲…… “相爷说笑了,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第一次?”萧何咀嚼着这一词,忽地亮了凤眸,出口的话,却是淡然无味:“本相带你去个地方。” 眼睫毛一凉,本能眨眼,复始望向天空,阳光高照,隔着光线,密密麻麻地雪花坠落,落在略是干燥的地上,消失不见。 “下雪了。”复始叹道。 视线重又落在萧何身上,他向自己走过来,步步悠闲慵懒,与第一次相见,他慵懒地从高阶而下,散漫地状态不同,这步伐里,带了些许轻盈。 走到她身边,萧何落了一字:“走。” 复始随在他右侧,向前方走去。 “表姐,这几日姐夫一直都没有回去吗?”道路对面,担忧地声音传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长相清秀,全是关心之色,一双很大的眼睛,望向自己左侧挽着妇人的发髻,身着米色裙衫,上缀有玫色碎花的女子。 复始皱眉,这妇人,是曹玄逸的妻子,左冷珍。 萧何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赫然冷了神色,却是不动声色。 “那日陪着皇上去了寻芳楼,就不曾回来。”左冷珍回道,很是无奈。 “今早出门听说,姐夫受了重伤,在城外的一家医馆,表姐不如一会儿直接出城?”女子建议道。 “估计不是重伤吧,应该是有重要事情,不然也不会去城外的医馆。”左冷珍兀自猜测道。 “表姐,你如此担忧,还是亲自……” 女子的话突地停顿。 复始见她望着自己这方向,视线停留在了萧何身上,神色,莫名开心。 眸色,是痴缠。 “怎么了?”左冷珍见她不答话,问道,却见她视线凝在自己左侧后的方向,正欲回头望过去。 复始见那女子视线定在了自己身上,眸光变幻,在听到左冷珍回话时,有些惊住。 “啊,我好像听到他们又在对诗了,表姐,我们去看看。”说着,就拉左冷珍转身跑向了人群,阻了左冷珍欲.望过来的方向。 “那是谁?”复始问向萧何。 ---题外话---谢谢亲们的月票,么么哒~~~ ☆、082.相爷,那日回春堂,我与曹……(一更) “那是谁?”复始问向萧何。 “左宏达弟弟的女儿,左岚倾。”萧何斜睨那背影一眼,又直视前方。 原来她就是京都内,有名的才女,左岚倾。 听闻,每每对诗比赛,她必得第一。 却在三年前,被个不知明的男子打败后,听闻一蹶不振,一直没有出过闺阁…魍… 可她,为何阻了左冷珍的回头? 是担忧左冷珍见到自己? 片刻后,又听到左岚倾朗朗地声音,“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檎” “果真名副其实的才女。”复始赞道。 再偏头凝向直视前方的萧何,想起左岚倾刚刚那痴缠的神色。 这莫摧残,怕是在有意想引起萧何的注意吧。 热烈的鼓掌声传来,夹着热烈的赞赏声。 “确实不错。” 耳畔传来萧何难得的赞赏声。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在岔路口拐向左侧,左侧是条小路,很窄,两人并行刚刚好。 越向前走,寒气愈加的重,雾气渐浓,复始不由缩了缩脖子,却在这时,脚步戛然而止,轻喃:“没路了。” 下一刻,身体突然失重,冷风簌簌而来,刮割着皮肤,吹乱了白发,紧贴在脸上,刺骨的冷。 只见萧何揽着她腰身,使了轻功,缓缓向湖的对岸飞去。 脚下不足一拳处,湖水结了厚厚的冰,复始微睁双眼向下望去,冰层透亮,里面丝丝裂痕现出,有些雪团被裹在冰层里,好似纯白珍珠,圆润光滑,甚为可爱,雪花落在冰上,消融,嘴角不由噙笑。 直至一个洞口处,复始被他放下,这才伸手贴着枯老的容颜,奈何手也是冰凉一片,冰凉的脸颊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手指兀地温热,指尖轻颤,就被温暖覆盖,是萧何纤长的手,又覆在了她贴脸颊的双手之上。 惊住,望向他,对上深黑的凤眸。 温热透过肌肤丝丝传递,双手渐渐变暖,有些发热发胀,她知道,他使了内力,这一会儿功夫,他身上落的雪已渐渐融化,起了丝丝雾气,衣服也已干透。 冰凉的脸上传来热气,身上渐渐暖和,直至冰凉的双脚也渐渐升起暖意,整个身子舒爽了许多。这才察觉,纤长的手已经离开,复始亦是放下了双手。 好奇地查看四下,这洞,约摸一人之高,竟然在湖中央,洞口被绿苔覆盖,有层冰渣,想来,结冰前,常被湖水淹没拍打。洞口,有浅浅的湖水结了冰,延伸至洞里,视线随着冰向洞里望去,有丝亮光从里面射过来,空气中漂浮着白色颗粒。 “来这里做什么?”不禁问道。 里面应该也是结冰的湖水吧。 “走吧。”萧何伸手。 复始不解望向他伸过来的右手,睁着双眸疑惑望向他,甚为无辜的表情。 萧何一手抓起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握在手中,薄唇轻启:“里面滑。” 复始被她牵着,一起向里走去。 里面有些黑暗,虽有一束光线,却不起什么作用,映着光束照射在冰层上反射的亮光,顺着向前。 脚下的冰层太滑,复始走的小心翼翼,不一会儿,手心脚心都出了汗。 左手不由回握紧他的右手,手心一片黏腻,又轻轻松开些。 一个打滑,身子向前倾,整个人立马攀住了萧何,右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身体撞上他的胸膛。 萧何一个不注意,被她猛然一撞,脚下没稳住,打滑,向后侧仰,左手急勾住洞壁,恰好勾住一块凸起,稳住了身形,脚下使力,站稳。 复始一惊,松了右手,退后一步,然后站于他身侧,垂了头。 暗自庆幸,洞里比较黑。 却不知,身旁之人,微垂着头,望着她枯老侧脸泛起的红晕,薄唇勾起了笑。 越向里走,光线越亮,这也才知道,原来这深处,有个碗口大小的洞,光线照射了过来,打亮了山洞深处。 这也才看见,深洞之处,是个更大的湖泊,也已结了厚实的冰层。 只是,远处,似乎有些闪光。 却见萧何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小石子,小拇指肚般大小,弹向冰层。 那弧度射.出的石子竟转了弯,垂直射向冰层。 “咚!” 石子击破冰层,掉进湖中,隐匿不见。 冰层破了一个圆洞,复始疑惑望向去,只见远处那闪光的东西在缓缓移动,逐渐靠近圆洞,片刻,一个闪亮的东西窜出圆洞,蹭地窜上洞顶,然后被击落在冰层。 一个接一个,这些如萤火虫般的小东西,窜出冰层,冲到洞顶,击落,摔在冰层,直至冰层之上覆了所有这闪亮的东西。 但落在冰层上密密麻麻闪亮,一动不动,逐渐熄灭,又被另一层光亮覆盖,周而复始,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地从湖中窜出,做着相同的动作。 复始瞪大了双眸,这是在……自取灭亡? 不禁疑惑望向萧何,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像萤火虫般,发光也只有那么一个时辰,但寿命却不会如此短暂。 “不过是个有趣的玩意。”萧何望着地上全是死的虫子,毫无感情道。 “相爷就是让我来看这些?” 人命之于他,已是微不足道,这些虫子,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不是。” 话落,就被他带离后退了些许,然后见他又掏出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小石子,弹出,击落冰层! “嘭!” “嘭!” “嘭!” 接连三声,地动山摇。 复始只觉眩晕感袭来,身体摇晃,欲攀住萧何的身子,却被甩向一侧,心极具恐慌,幸好,左手被萧何一直拉住没有松开,身体被向前拽,冲破阻力,再次撞进萧何怀里,被他紧箍在怀里。 脸埋进他胸膛,身前的冲力被他身躯阻隔,赶到一阵心安。 许久,晃动停止。 复始才抬起头,发现洞内十分敞亮,甚为惊讶,转身望过去。 双眸大睁,布满惊讶。 双唇微张,惊讶声还没发出就戛然而止。 眼前,密密麻麻的小东西从破碎的冰层中窜出,齐齐撞向洞顶,反射向下,又被新一波窜出的顶上去,如此反复,荧光翩然飞舞,如浪花叠打,起起落落,似在挣脱黑暗的束缚,在暗夜中跳动,无声叫嚣。 又似,灵动旋转,相互追逐,撩拨诱人的舞曲,沉寂中尽享欢聚。 寂夜中,幻散万种风情,美的醉人心魄。 比之烟花更美,无声之中,震撼心神。 湖中下方不再有新的小东西窜出,荧光减弱,起伏减小,上方的逐渐熄灭,死亡,失重跌落,败落在湖中,荡在湖水之上,搅起微弱涟漪。 微弱荧光,闪闪灭灭,努力挣扎,却被上方一个砸中,瞬间灭了荧光,跌落。 从喧闹到寂静。 从绚烂到消灭。 从昼亮到黑夜。 一眼万年。 眼前陷入彻底黑暗,透过外头的亮光,琉璃眸子定格在湖水上。 清澈的湖水,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尸体覆盖,一层覆盖一层,无法看清长了何样。 生于水中,死于水中。 暮然想起。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这最后一舞,可真所谓: 死亡之舞! 萧何带她来此,原是为了看这。 之前,带她去驻青阁,为了让她振作。 后来带她进皇宫敲响警钟,给予她一半丞相的权势,那时,她以为,这是萧何独有的宠,霸道而嚣张。 今日,他带自己来此,上演了一场震撼绝美的死亡之舞,她才恍然醒悟,萧何给予的霸道,是提醒她,不能怯懦,亦是提醒,他所给予的丞相夫人位置,给予的一半相府权势,都得自己扛起来,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就如这水中之物。 胆敢破水而出,就要承受这样的结果。 无论生死。 也要发挥自己最大的极致。 对仇人。 不能心慈手软。 语气坚定,“相爷,我明白,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不会再做那些怯懦之事。” 片刻的寂静, 忽听萧何阴测测问道:“你明白?” “恩,相爷,那日回春堂,我与曹……” 只见他转身,落了淡然的话:“走吧。” 却是又阻拦了她的解释。 望着陷入暗中的他,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紧闭了嘴。 ☆、083.姑娘莫要等相爷了,半梦姑娘缠人的紧(二更) 不过,那日,她确实是心慈手软了。 银针扎过去之时,她偏了位置,不会死,却会重伤。 冰层破裂,走出去时,亦是被他环着肩膀,走的小心翼翼,不被碎冰扎到,前方白光刺眼,一时不适应,手遮了双眼,直至走出山洞,这才放下挡在眼前枯皱的手。 刚刚那几声巨响,竟震碎了整个湖的冰。 厚厚的冰层碎裂,随意漂浮在水中,有的浮出水面,翘着一侧魍。 雪已停,太阳还挂在空中。 远处,原本聚堆的人已经没了踪影,这翠湖寒更加安静了。 萧何这一来,毁了翠湖寒的喧嚣檎。 原本因此而开始热闹的翠湖寒,怕是又要回到以往的寂静。 果不其然。 回到内城内,夕阳已经西下,坐在马车内的复始,垂了眸,静静看着眼前的白发变黑,双手恢复光滑,眼眸里,已经平静无波。 对面,原本斜卧的萧何坐了起来,一手支在矮桌上撑着下巴,凝视对面垂眸的人,把这夕阳时分,容颜变化的模样看在眼里,嘴角缓缓噙了笑,凤眸仿若星光。 “快快,你先过去,我先把摊子收拾掉,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人呢?!” 车外,一个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传来,带着慌乱的语气。 “叔,您慢些,我这就过去。” 起初复始并没有在意,人有生老病死,谁都不能逃过,自是没有放在心上。 又向城内行驶片刻,耳边传来低低低议论之声,复始听不清,但能感受到,城内发生了比较大的事情。 但她相信,虽然萧何一直在她身旁,她就是知道,以他的能耐,定是知道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何对上她的琉璃眸子,视线在她光洁的脸上徘徊,才幽幽开口,“翠湖寒死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与许家敌对的二品散秩大臣朗凯凯的独子朗子晋。” 原来刚刚那地动山摇之后,聚堆相亲的人出了事。 朗子晋是独子,而其生身母亲是太初人,生了朗子晋当夜就去世了,而朗凯凯当年不过是个小官,正是高升之时,不允许请假,依然在宫内值班,等他回去后,他发妻已被家人入了棺,最后还是撬棺,才见了发妻最后一面。之后,也没见朗子晋再娶,一直独自抚养朗子晋长大,听说,朗子晋已准备好了三年一度的京考,若考入前三甲,就能与其父亲一样,入朝为官了。 “所以,朗凯凯找上了寻芳楼?” 翠湖寒是因寻芳楼而火起来的,如今出了事,常伴君侧,心高气傲的朗凯凯,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寻芳楼,尤其在他认为寻芳楼背后是许家之后。 萧何赞许道:“但没有明着来,只是与你一样,制造了些舆.论。” 恰在这事,听到车外的惊呼声:“什么,寻芳楼是故意引人去的翠湖寒?!” 又听萧何道:“寻芳楼开业前一天,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吸引人去原寻芳楼,结果不顾百姓而炸了寻芳楼,自己抢而夺之。” “那可有传,寻芳楼准备怎样翠湖寒?”复始问道。 萧何摇头,道:“只说,翠湖寒位于城外山上,冰层很厚,不可能有人在瞬间能使整个山地动山摇,冰层破裂成块,定是寻芳楼的炸药为之。” 若不是复始亲眼见到,是萧何所做,连她都会认为,这是炸药所致。 却没想到,萧何内力如此深厚。 堪比她研制的炸药。 “现在,朗凯凯在哪?”复始问道。 “向皇上请了假,在处理他独子的事情。” 听说,朗凯凯此人,备受皇上喜爱。 “三年前的对诗比赛,打败左岚倾的人,就是朗子晋。” 复始一惊。 当年听说左岚倾因为得了第二名闹过自杀,之后所有人都缄默其口,关于那得了第一的人,没有丝毫风声向外透漏,可见,朗凯凯对自己儿子的事情,很是看重。 “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复始叹口气。 萧何今日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 三年前的风声若是透漏出来,不仅牵扯到寻芳楼的炸药,亦是牵扯到了左家。 复始猛然坐直。 左家…… 左宏达的女儿左冷珍是曹玄逸的妻子,早上这寻芳楼兰姑娘与曹玄逸感情谣言正是捂热的时候…… 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误认为,曹玄逸真的投靠了许家。 琉璃眸子圆睁,锁在萧何身上。 他一方面抓了宁贵,护了曹玄逸。 一方面来制造了这场事故,牵扯了曹玄逸。 究竟是要做什么? 今日.她原本把宁府被炸的罪名归到曹玄逸头上,他直接抓走宁贵,拆了她的计划,虽然保全了寻芳楼。但这次翠湖寒伤人,却是一脚端了她全盘计划,把寻芳楼又置于明处。 对上复始纠结惊讶不解的复杂神色,萧何勾起唇角,凉凉道:“坐山观虎斗,是件有趣的事儿。” 所以,今日,若不是她阻拦了他,去翠湖寒的就是半梦,他依然会去山洞,依然会做这些事情。 有她没她,都无妨…… 复始暗淡了神色。 萧何见此,以为她是心疼了曹玄逸,眉头紧皱,冷了脸色,道::“宁贵此人,蠢笨愚钝,你也好意思利用他。” “我看重的,就是他这一点。”复始反驳。 却见萧何凤眸阴沉无比。 复始思略再三,很是不解,他这是怎么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却不知,萧何以为她利用宁贵的蠢笨,是为了不让曹玄逸受到重创,而心生嫉妒。 复始却是觉得,萧何能坐上这高位,心里扭曲是自然的。 萧何忽然勾起笑,一字一句道:“他令人偷了你的祖传宝贝,证据确凿,本相已命人通知宁府,想要人,就把东西交出来。” 复始抚额,无奈。 明明没有的事,宁家如何交的出来。 这黄莲,吃的真是有口难言! 那小鬼,也别被她遇到了,不然,非扒了他皮不可!敢偷她东西! 复始气的咬牙。 萧何再次冷了脸…… —— 一路回到相府,刚下马车,就见翠竹急忙走来,面色担忧:“相爷,半梦姑娘发热了。” 萧何“嗯”了一声,丢下一句“夜晚冷,快回去。”就向西苑走去。 复始见他身形缓慢,并无焦急之色,身后跟着的翠竹,亦是脚步沉稳地与萧何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收了视线,向暗祥苑走去。 这雪虽已停,路面却湿滑,有些已结冰,复始走的小心翼翼,不知是不是三年没有走动,腿好似没有那么灵活。 抬头,望着血色月亮,才发觉,今日的马车行驶的特别快,本来半日的路程,被缩短了一半,在翠湖寒停留的也短,巳时出,酉时就回来了。 “姑娘,今日相爷与您走后,半梦姑娘去了西苑,听说一直在窗边吹风,直到半个时辰前,翠竹请了大夫过去。”芳华端来了热菜,摆在桌上,又道:“姑娘莫要等相爷了,半梦姑娘缠人的紧,六年前就总是缠着相爷,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相爷定是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那也得他愿意被缠。”复始不由反驳。 芳华轻笑出声,打趣道:“看来奴婢还是改口叫夫人吧。” “别。”复始阻道,忽然反应过刚刚芳华的话,问道:“六年前,半梦就缠着萧何?” 芳华一怔,暗自骂自己多嘴,皱眉,还是道:“半梦一直喜欢相爷。” “可她不是何夜喜欢的人吗?”复始很是疑惑,萧何对半梦的态度,暧昧不明。 芳华闭了嘴。 复始听不到回答,回头望向她,却见她聂喏开口:“恩……是公子喜欢的……” 这回答,支支吾吾,有些怪异。 可还不等复始再开口,芳华直接道:“姑娘,奴婢告诉您也无碍,就是觉得,这事特别怪异,又看的不太明白。” “怪异?” 芳华点头:“公子有时候带着半梦回来,那时相爷性格阴沉,不喜与外人说话,但半梦姑娘很是善谈,自然而然就谈到了一块,走的近了些。时间长了,公子对他们的态度也一声不吭,奴婢也是不明白。” “原来这样。” “恩,是这样。”芳华点头,又似在说服自己。 次日。 复始刚用过早饭,就见芳华走来,道:“相爷吩咐,让姑娘赶紧去前院。” “发生什么事了?”今早不是说不一起吃饭吗? 却听芳华道:“宁家来人了。” “什么?宁家人都没有脑子吗?”复始凝眉,立即起了身。 ☆、084.莫不是相爷嫌弃了妾身,连一眼都懒得看? 宁家竟然直接找上了相府来,虽可见,十分宝贝宁贵这个儿子,只是…… 当复始与芳华刚来到正厅门口,就听得里面宁知之理直气壮的声音:“相爷,宁家没有偷东西,当晚侧院被炸,伤了宁府多名家丁,宁家自己怎会做出这种作死的事?” “那宁老爷带这个人来做什么?”是半梦的问话。 走廊内的复始向前一步,转向右侧,正好面对正厅大门。 便看见站立的宁知之,及其身旁跪着一个消瘦身形的男子,那男子垂头,衣服破烂,还有血迹,很是邋遢,约摸是个乞丐魍。 又听宁知之道:“宁家虽没有偷东西,但却被误会,宁家有责任去抓贼人。” “你说,这是贼人?”半梦嫌弃问道。 “是,昨晚微臣回家之时,见这小贼在宁府外偷偷摸摸,所以就派人抓了这小贼,谁知,竟在这小贼身上查出了这火红玉镯,这玉镯通体透亮,红的均匀,一看就知是上好的暖玉,绝不会是这臭乞丐所有的。”宁知之拿出那玉镯,双手呈上檎。 斜靠木椅的萧何,慵懒的神色兀地一紧。 管家亦是一怔,随即上前接过那玉镯。 复始把他们神色敛进眼底,跨过门槛进入,缓步从那乞丐身侧走过,来到萧何面前,然后瞥了一眼坐在萧何右侧,隔着一张桌子,真当自己当家主母似得坐着的半梦,垂眸道:“相爷。” 萧何抬眸看了她白发枯容一眼,指了指右侧的椅子,道:“先坐下。” 复始凝着他的视线,随之望过去,定在管家手中的火红玉镯之上。 那玉镯红的剔透,似有血丝游动,如人的血气,一看就是上好的物件,确实非一个乞丐所能拥有的。 只见萧何凤眸紧眯,手指捏着玉镯放在在眼前细看,似是看到了里侧什么东西,神情有片刻的松动,却是不紧不慢问道:“这玉镯,哪里来的?” 宁知之一听萧何终于开了口,立刻垂头望向那乞丐,怒问:“相爷问话,还不快说!” 那乞丐却瑟缩一团,不吱声。 宁知之甚为着急,一脚踢了过去,那乞丐倒在地,露出脏污地脸,又忙从地上爬起,匍匐在地,哭嚷道:“相爷,我……不是我……我是在地上捡到的!” “你一个乞丐,也能遇到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宁知之又是一脚踹过去! 复始却是猛然望向匍匐在地的乞丐,凝着瑟缩的身影,她想起来了,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三年内听过的唯一陌生的声音,就是支使同伴,意图来侮辱她的那个乞丐。 哈哈! 没想到,这京都如此之小,连个乞丐也能再次遇到。 “真的,这个真的是捡到的!”乞丐颤抖着喊道。 宁知之望向萧何,等他发话。 萧何捏着玉镯,开了口:“小复复,既是你的祖传之物丢了,那你就看看,这东西是否就是?” 纤长的手指捏着玉镯递到她面前,复始顺着接过,放在眼前细看。 神色一凛,手一紧,眯了琉璃眸子。 玉镯内侧,赫然刻有一个小字:萧。 这是……相府的东西? 凝向萧何,只觉握在手中的玉镯万分沉重。 她若说是,意味着她想让他放了宁贵,就惹恼了萧何。 若说不是,这玉镯怕是萧何也要收回去的,这…… 宁知之也真是,没长脑子就乱冲,且不论萧何会不会放宁贵,他既然敢抓,就不会轻易放了他。 但是这个乞丐…… 不由地瞥向那邋遢至极的乞丐,眸中闪过杀意。 这一眼,却是落在了萧何凤眸之中。 “相爷,这个不是臣妾的祖传之物。”复始开口。 气氛瞬间凝住,皆是望向她。 连那乞丐都怔忡地望向她,眼中是不可置信。 萧何沉着脸。 宁知之亦是怒色。 复始再次开口:“宁老爷好本事,竟误打误撞,逮到了这偷相府东西的人。” “相府的东西?”半梦惊讶问道。 复始点头:“这东西,怕是相爷不经常见,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这内侧,刻了一个十分小的字:萧。” 萧何猛然坐起,夺了她手中玉镯,又放在眼前细察许久,凤眸闪过错愕,凌厉,愤怒:“敢偷相府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拉出去,砍了!” 复始嘴角一抽! 演,真会演! 然后,就看见萧何怒气离开,半梦忙跟了上去。 宁知之愤怒地踹着那乞丐,直到乞丐被拉走,还在不停踹着空气。 “宁老爷,相爷的心思,不是你所能揣测的。”复始对仍不甘心地宁知之道。 “可……” 复始却是打断他的话,道:“宁老爷,您有没有仔细想过,相爷为何抓了宁公子。” 宁老爷一怔:“不是为了偷盗之事?” “那为何不抓宁老爷或是夫人,反而抓了宁公子?”复始反问。 宁老爷瞳孔一缩,睁了眸:“是那红花……” “宁老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复始望着呆愣僵直走出的宁知之,紧跟着走出了正厅,边问向芳华:“相爷去了哪里?”。 芳华略一思索,道:“或许去了偏院。” “偏院?”那不是他的妾室被关的地方吗? “恩,奴婢被关在偏院时,就常见相爷站在偏院房顶,一站就是一天。”芳华道。 那时的萧何面无表情,凤眸眺望,唯一的动作,就是离开时候的转身。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去那里,但觉得,刚刚萧何看到那玉镯的异常反应,与那时候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有种怅然,还有种悲戚。 “那我该去吗?”复始不确定地问道。 那玉镯,有些年份了。 芳华凝向有些担忧的复始,嘴角缓缓翘了笑意,或许,姑娘已经开始慢慢在意起萧何了。 却是担忧道:“若是相爷不见……” 复始爽快接话:“你先回去,我自个过去。” 顺着那夜的足迹,走过杂草堆,仰头,正好看到一抹碧绿身影,背对着自己,身披白色貂毛接领披风,笔直地站在偏院墙上,金色绣线在日光照射下闪着道道流光,翡翠玉簪簪起的黑发被风扬起,吹响左侧方。 拿出帕子,拍掉被杂草刮在披风上的水珠,继续前行,一步步走向墙边。 耳边隐约听到偏院里女子的说话吟唱的声音,不时传来笑声,相处似乎很和谐,也会自己找趣消磨时光。 忽而听到有人低语讨论。 “相爷到底在看什么?那方向好像是沁儿姐姐居住过的屋子。” “胡说,相爷看的,明明是城门方向。” “不对不对,相爷所望之处,是无神之境。” “无神之境?” “笨死了,就是发呆!哈哈!” “疯子,相爷偶尔就会站在这里,眺望那方向,视线落处,明明就是我最爱的那片梅花林,那梅花林啊,这个时候,定是傲然开放,姹紫嫣红,三尺之内,就飘满了梅花芳香,哎呀,我好像闻到梅花的香味了。” 复始走到墙角下,仰头望向萧何,隐约看得到萧何的侧脸,神色似乎望着正前方。 那个方向,是城门的方向。 北方。 亦是梅林之处。 脸颊不由泛起红晕,想起那夜萧何的吻,心不由地悸动。 那夜,有刹那以为,竟以为看到了何夜。 可是当那薄唇贴上刹那,她猛然醒悟,这人,是与何夜长的一模一样的萧何。 而她,还是沉浸在了他的温柔之中。 心猛然一紧,开口喊道:“相爷。” 风吹过,不由瑟缩了肩膀,这天太凉,站一天,再强壮的身体,也是受不住的。 上面的人似乎没有听到。 复始再次开口:“相爷。” 片刻,除了墙那边不时传来声响,高墙之上的碧绿身影,仍是笔直站立,眺望远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怪不得,芳华说,一站就是一天。 思绪一转,再次提了声音:“相爷,小复复不舒服。” 高墙上的身影微微一动,俊美的脸庞向右后方扭动,凤眸望向远处,长睫毛轻眨,一片荒芜,凤眸中有淡淡神伤之色,正欲转回去。 听得下方传来笑意:“相爷,我在这。” 睫毛再次轻颤,视线缓缓向下移,眼前的荒芜一点一滴落入凤眸,变的涣散,最后落在土地上,望着一片黄土,竟是停了下来。 “莫不是相爷嫌弃了妾身,连一眼都懒得看?” “不是……”急忙否认。 却在凤眸凝上紫衣身影时,赫然顿住。 只见那枯老的容颜,绽放了笑容,似乎有些得意神色。 不过一眨眼功夫,萧何已是反应过来,刚刚,他有听到,她自称小复复。 神色微怔,薄唇忽而勾起笑意。 这算不算好事,她也懂得利用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碧绿身影翩翩而下,下摆微微被风带动撩起,缓缓落在地上,站在她面前勾唇笑问:“小复复不舒服?” 复始对上凤眸,察觉到里面一丝柔和之色,摇头,笑道:“只是想看看,妾身在相爷心中的地位。” 萧何有片刻的怔忡,瞬间拉直了唇角,故作冷清问道:“结果呢?” “若是相爷帮妾身一个忙,妾身就告诉您。”复始幽幽回答。 “行了,别一个妾身妾身的了,本相听着别扭。” 萧何突然觉得,这个词,拉低了她的位份。 “恩,那相爷可觉得好?” 萧何望着一脸笑意的复始,枯老的容颜也似乎染了亮泽,甚是精神,不由点头。 “我想去看看宁贵。” “宁贵?” 萧何暗自思索着复始这一举动,又见她肯定点头,笑了起来,道:“本相这就带你去。” 两人走向相府门口,坐上通体碧绿的马车,一路西行,直至京都的牢房外。 马车停住瞬间,复始掀开车帘,一眼望见竖着的白色大旗,大旗之上,挥洒着三个大字:刑司房。 这是京都内唯一的牢房,也是最为严苛的。 据说,若想探监,必须有上面人的旨意,而上面之人,指的就是正三品的护军参领李齐峰。 原本李齐峰的职位并不高,全是因着皇上挑了其女李淑华,并娶做了皇后。又恰好当年原本管理这里的官员收受贿赂,被许家举报,皇上就指了李齐峰接任了这位置。 “四年时间,这刑司房,又回到了本相麾下。” 耳边突得传来萧何极为平淡的陈述。 复始惊讶,那被许家举报的官员,竟是他的人。 那李齐峰,昨日明目张胆上街抓人,又那么大张旗鼓,更是直指授丞相之意,而皇上的消息理应也不会如此闭塞,甚为好奇问道:“皇上还不知道?” 凤眸睨了她一眼,明了她意思,再次望向静谧的刑司房,死亡气息缭绕恢弘的建筑,异常沉闷压抑,“掌管太初的刑司房,就相当于掌管了太初的生死。” 复始瞳孔一紧,耳边继续他的话。 “皇上确实很信任李齐峰。” 信任? 皇家从没有无缘无故地信任。 不过,李齐峰这一举动,亦是有可能被理解成,报答萧何找得苏岂救他儿一命的事吧。 “走吧。” 复始随他下了马车,走到刑司房铁门处,两侧笔直站立两个士卒,眼睛一眨不眨直视前方,见到萧何,恭敬一声“相爷。”又重新站好。 铁门上雕着犯人在受各种刑罚的图案,受刑之人无不表情痛苦,身体扭曲。却在两扇门闭合之处,突兀地雕着一个正在受鞭笞之刑的男子,男子衣服剥落,身上是道道流血的伤口,但他却是高高扬起了头,目光凝视前方,似乎看着什么,一脸希冀,毫无痛苦之色。 两个士卒同时使足了劲,才缓缓推开铁门。 听说,刑司房的铁门,里面裹着的是大理石。 复始随在萧何身后跨进去,后面的门随即被紧紧闭上,瞬间陷入黑暗,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这里长年不见天日,气味浑浊不堪,映着两侧闪着微弱光芒的油封,拾阶而下。 昏暗的灯光下,长廊两侧石壁上,挂着森面獠牙的面具,十分庞大,有青铜之色,亦有黑白无常,挂着长长的舌头,垂至地面。亦有各式各样的刑具悬挂其上,烙铁,锁链,甚至还有那扯皮铁链,无不在昏暗中散发着阴森渗人的恐怖气息。 复始回了眸,挺直身子,走在萧何右侧。 萧何目光直视前方,一步步向前走去,长廊走到底,拐向右侧,木制牢房赫然出现眼前,不大的牢房内,只有一个碗大的窗户,光线从那照射过来,照亮幽暗的牢房。 牢房内,各关押着一人,这些人缩在阴暗的墙角垂丧着头,头发凌乱。 许是听见了动静,有的惊恐抬起头,有的则是好奇之色,见不是开的自己门,微微挪动身子,双眼还是紧盯着走道里,穿着华贵的两人。 一个是穿着紫衣的老妪,披着白色貂毛接领披风,挑着下颚,端的雍容华贵。 而跟在她身侧,一身墨绿锦袍的男子,黑发被一根翡翠玉簪斜着簪起,只一眼,就能感觉此人一身慵懒之色,却也让人无法忽视他周身强势的气息,牢房灯光昏暗,虽看不清长相,但从隐约轮廓中,再联想这身独有的碧绿锦袍,一些人大抵已是知道,此人乃是当今奸相,萧何! 只见他迈着慵懒的步伐,缓缓向前走去,好似走的不是牢房,而是那金色大殿之上,一步步走向金色的龙椅,让人不由俯身膜拜。 犯人被自己下跪的身子激了冷汗,不由倒吸了口气。 这奸相,真的不是皇家人吗? 这周身的王者之气,真真犹如天威。 复始亦是直视前方,余光却也扫过了两侧犯人,见他们怦然跪地,眸光不由地转向萧何,瞳孔收缩。 身侧的萧何所散发的气息,与初次见面,她感受到的王者之气一样,让人压抑害怕,却又尊敬至极。 不及她多想,已见他停下,复始一怔,这才看到他的是视线落在左侧牢房内。 随之望过去,只见木板铺成的床榻之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头埋在双膝之上,瑟缩在墙角。 却在下一刻,萧何懒懒地声音响起:“看过了,回去吧。” 复始置之不理,示意跟过来的牢头开锁,那牢头望向萧何。 萧何凝了一眼复始,点头。 “咔嗒”一声,惊动了里面蜷缩着身体的宁贵。 牢头推开牢门,复始走进去,恰好对上宁贵抬起的眼,那双眼中,只一天时间,就失了光彩,暗淡无光。 这昏暗的牢房,寂静阴暗,长年不见天日,本就死气沉沉,虽无血猩之气,却是一进入,就感到毛骨悚然,再者,被李参领抓紧来的,不死也是终身监禁的,这宁贵怕是知道这一点,才如此颓废消极。 复始向前走几步,缓缓开口:“刚刚,宁老爷来了相府。” 宁贵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却是防备望向眼前的老妪,这一身华贵之气,绝非等闲之人,视线划过牢房之外,定格在一身碧绿锦袍上,视线缓缓上滑,却又是极速一瞥,错开了视线。 他虽纨绔,却是懂得分析,眼前这个老妪,能得丞相亲自陪同,身份自是不一般。 在这呆了整整一天,他也算是想明白一些问题,李参领说相爷要抓,那就是丞相的命令,是丞相亲自吩咐,就说明,宁府侧院被炸,中间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可能,并不是祖传之物。 心里不由计较眼前这人的身份,道:“我爹可有说什么?” 复始望着他,看来宁贵这人也不算太笨,悠悠开口:“他说,抓到了那夜的盗贼。” 宁贵一惊,立马摇头:“不可能!不是我们干的!” 把他着急的神色看进眼底,再次开了口:“你爹也这么说,还说,宁家虽没有偷东西,但却被误会,宁家有责任去抓贼人。” “又不是我们干的,有屁责任!”宁贵一听自家爹竟然亲自抓贼,也是毛了,他爹那人,虽然怕他娘,但遇到他的事,可是偏疼的紧,这次也不细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找去相府。 没责任也变成责任了! 视线悠悠转动,丢了东西,自是要找回来,问道:“你们究竟要找什么?” 复始赞赏他一眼,道:“红花红。” 话出口瞬间,萧何挑了眉。 ☆、085.萧何刚刚一句话都不曾说,原来是给予了那人.权利 宁贵睁圆了双眼,摇头:“可我已经送出去了。” 尤其送给的还是他的兰姑娘。 “既然宁公子不肯配合,我也无话可说。”复始叹道,转身,准备走出去。 宁贵见她真的要离开,立马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宁公子果然识时务。”复始回头望向宁贵,赞道。 缓步走出牢房,站在萧何面前,唇角上翘:“相爷。魍” 萧何凤眸闪烁,薄唇轻启,淡淡两字:“放了。” 牢头立刻哈腰点头,又对牢内毫无神采的宁贵道:“走吧。” 宁贵走出牢房,望着前面缓步走出的两人,疑惑渐重。 萧何虽走的慵懒闲散,但步伐,像是尺量过似得,每一步都跨那么一小步,交替又缓慢,时而顿下,似乎在等身旁之人,视线不由转向紫衣身影之上,对上那头华发,又想起,那张七八十岁老妪的脸,脑海里,只觉雷电霹雳,他才恍然大悟。 京都内,谁人不知,萧何在圣上面前,当着百官的面,当场求取一名女子。 但他听说,那女子,曾是别人的妻子。 可看萧何刚刚一句话都不曾说,原来是给予了那人.权利。 这缓慢的步伐,亦是配合着身旁之人的缓慢。 萧何的女人…… 宁贵忙擦了额头细汗。 幸好,刚刚他答应了。 若不然,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这刑司房了。 两人走到马车前,萧何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对复始,望着被微风吹乱的白发,问道:“结果呢?” 复始凝着黑沉的凤眸,竟是凝噎。 “想耍赖?”萧何再次问道,语气有些认真。 复始忙摇头,道:“在相爷心中,我的确是不一般。” 雪花忽然而下,悄无声息,打在碧绿锦袍之上,萧何只觉指尖一凉,耳边传来刑司房铁门合上的声音,撞击到心房,又被重重弹开,心房加速跳动,因为着那不一般三个字。 “何为不一般?”开口的话,却是进一步想要清楚知道。 却只见面前苍老的容颜盈盈笑道:“不一般自是不一般,相爷想知道什么?” 凤眸轻颤,眼眸明亮,面色却是淡然,薄唇轻抿:“本相可是答应你放了宁贵。” “相爷能答应,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才觉得,自己在相爷心里,不一般。” 复始本想着,以来见宁贵为由,看看萧何对待自己的态度,但是,她并没有想着放了宁贵,只是看萧何接下来如何做罢了,却是出乎她意料,萧何利用李齐峰抓了宁贵,早上又借玉镯之事发落了宁知之,可现在,不过她一出应付宁贵的话,他竟直接放了宁贵。 但是她知道,不对。 却是看不清萧何。 “你先坐马车回去,本相要进宫一趟。”萧何道。 复始点头。 “那个玉镯,是我娘的。” 身后传来萧何的声音。 复始回头,只见他噙着笑意,俊美的脸上全是期待幸福,“我娘终于回来了。” 刚要回话,却见他催促道:“太冷,快回去吧。” 转头,上了马车,心里却有些失落,望向矮桌那侧,似乎还看得见,萧何慵懒支头,手执一本册子的画面…… 待碧绿马车走远,萧何身后兀的多出一抹黑色身影,是暗影风,恭敬垂头。 “相爷,已找到夫人研制火药之地。” 萧何望着远去的碧绿马车,越来越小,直至眼前被鹅毛大雪覆盖,一片白色,凤眸才不舍地轻眨,开口道:“护好,别再让人偷跑进去。” “是,宁贵这边……”暗影风犹豫问道。 “既然她想玩,就随她玩吧,本相原本怕她再做出伤害曹玄逸的事情而后悔,才抓了宁贵,她却执意要放……”叹口气,脸色冷沉,命令道:“保护好她,不要再出现画棋的事。” “是!” “朗凯凯那里盯紧,估摸着也快有动作了。”拍掉身上的落雪,又道:“本相现在进宫,与皇上探讨下李齐峰这事。” 暗影风神色如常,悄无声息消了身影。 “相爷,姑娘问了。” 碧绿身影刚跨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芳华的声音,身影一顿,凤眸轻眨,眸中闪着不可思议,“还以为,她永远都只会藏在心里……” 芳华凝着淡漠的背影,光洁的额头紧蹙,开口道:“奴婢实话实说了。” 碧绿身影兀地转身,冷着眸紧盯芳华,脸色阴沉。 芳华对视凤眸,不卑不亢,道:“半梦本就是公子带进相府的,相爷喜欢也是真,姑娘是该知道。” 冷气与低气压交集,芳华只觉乌云压顶,头皮发麻,越发觉得冷飕飕的,心脏实在是负荷不住对面人散发的怒威,最终轻声开口:“姑娘开始在意起相爷了。” 萧何怔忡,冷冽气息消散,薄唇紧抿,又开口警告:“芳华,本相既已放你出来,就不要多嚼舌根子。” 芳华瑟缩,垂眸道:“奴婢知道了。” 只见眼前,碧绿广袖甩过,下摆飘动,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 眸中渐渐沁了泪花。 她一直以为,萧何就是公子,可刚刚她的试探,把她的心打入了谷底…… * 坐在马车内的复始,忽而闻到一股香味,身子不由坐直,眉头微皱。 隐隐觉得,记忆深处,曾闻到过。 正欲喊停车夫,马车外传来一男子的吼声:“郡主路过,闲杂人等退开!” “夫人,让道吗?”外面车夫问道。 复始挑开左侧小帘子,望向马车后不远处。 最前面开道的,是一个穿着兵服的大内侍卫,怒视前方,一手执鞭,边走边甩向地面,发出摄人的威严。 后面,是两排大内侍卫护航,中间是一顶八人抬的粉色座撵,捂的十分严实,看不到里面景色,红木制成,镀着金喜鹊,豪华奢侈,彰显着帝宠,虽不是皇帝同胞姊妹,却给予无上光荣。 该是皇上命人,把在回春楼养伤的霓裳接进宫了。 排场摆的,真够大! “靠一侧停下。”复始开口。 车夫动了马车,向路右侧停靠,刚停稳妥,就见复始下了马车,“夫人,您去哪里?” 复始望着前面香香楼的牌匾,香味再次飘过来,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再看向通体碧绿的马车,太为显眼,道:“我去吃些东西,你先回去,两个时辰后,来这里等我,带上芳华。” 车夫点头,驾着马车离开。 复始走向香香楼正门前,凝着上面三个字,视线滑过,落在一侧的印章之上,是先帝御赐的牌匾。 身体猛然被人一撞,那人已经跑进了香香楼,耳边还停留着那人兴奋的声音:“香香楼今日推出研制了十年的料理!” “研制十年?”复始呢喃,却也是十分好奇。 复始进去时,已是宾客满座,又见小二跑来,道:“客官,里面还有位置,您里面坐。” 跟在小二身后,走到屏风相隔的一个位置,复始坐下,观察着四周布置,眉再次微蹙,上次来时,没有留意这里的布置与摆设,如今细看,无论桌子椅子,还是屏风隔着的位置,真真和现代的饭店有相似之处。 难道,这香香楼的老板,也是现代人? “小二,我可是大老远闻道香味而来的,怎么还不上桌?”一人吼道。 复始望过去,是个粗壮的大汉,面色比较善,桌上还放着一把弯刀,一身豪气。 “客官,还有一盏茶功夫,马上就好了。”小二隔空喊话。 众人唏嘘。 “一盏茶功夫?光这香味,肚子就直咕咕叫,来来来,我们一边娱乐一边等。”一人起哄。 “玩什么?”另一人隔空问道。 “就玩香香楼发明的,击鼓传花!”另一人一锤定音。 小二适时拿过来一个小鼓,又从桌前花瓶中抽出一束盛开的梅花,朗朗道:“这击鼓传花,即在击鼓声中传递梅花,鼓声停止时,梅花传到谁手中,谁就要受‘惩罚’,而历来香香楼就有规定,这受惩罚之人,需表演一个节目,并且,若能答对老板出的三道题,香香楼免费提供一个月食宿,即便您要吃那价值十万两的凤髓龙肝,抑或是住一晚一万两的豪华客房,香香楼绝不打诳语!” 这游戏,自从九年前,香香楼盛行,给予的惩罚就是这个,但是,九年来,并没有任何人答对过。 而这三题,都是以手写形式传给惩罚者,旁人并不知道是何题目,但听说,从没有人答对过第二题,所以也自是不知道第三题为何。 “想参加的,你们来中间站好,我们这就开始,别一会儿耽搁了自己的肚子。”小二又开口道。 众人一听,有一半以上离开了位置,跃跃欲试,来到中间站成一个圈。 而这神秘的三道题,亦是勾起了复始的兴趣,起身,走过去插在人群中间。 这击鼓传花,这个朝代并没有过记载,看来,那人也必是与她一样,来自现代。 击鼓之人,已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双手握着棒槌,轻轻敲了一下,试了试手感,这才点头。 小二把手中的梅花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人,喊道:“开始!” 鼓声落下第一时间,那人立马传向右侧,再依次传递过去,鼓声慷慨激昂,梅花传递速度越来越快,众人还是小心翼翼,尽量不让梅花掉落,却也因此,速度不够快。 鼓声重重敲落,停! 手持梅花的,是个年轻的温润公子。 小二道:“继续。” 锣鼓排山倒海,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停了下来,才传了两人。 “继续!” 而这次,鼓点密集,却一直不停,已经转了一圈半,复始却是听到旁边在说,“这是选最后一位了。” 却在她反应过来时,梅花已到了她手中,恰好鼓声落。 有些人叹气,重回到自己位置,却是齐齐看着中间站着的三人,一个温润儒雅的书生,一个知书达理的年轻女子,一个一身贵气的老妪,皆是有文化的之人,不禁期待望向三人。 只见从楼上走下一个小童,开口道:“今日,表演就免了。” 众人一听,有些败兴,却又见小童走到男子面前,递了一张纸片,然后依次递给年轻女子,老妪。 复始拿到纸卷,正欲卷开,门口兀的传来熟悉的声音:“小二,这是什么菜,打包一份!” 回头,正是前面开路的那个大内侍卫,手中还握着长鞭,一脸冷硬。 小二忙笑道:“官爷,您先做,这菜,还有半盏茶功夫才能做好上桌。” 那大内侍卫点头,转身又离开。 “三位,请把答案写在纸上。”小童提醒道。 复始反应过来时,只见前面有三张桌子分隔而放,上面摆了纸墨笔砚,那两位已经走了过去,提了笔,这才忙走上前,拆了手中纸卷。 上面两排小字赫然而出: 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暮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琉璃眸子紧缩。 如今,她已经万分确认,香香楼的老板,与她一样,不是此时空之人。 提笔,在面前桌子上铺开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写道: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刻…… 书写的笔暮然顿住。 脑海里,又兀地出现那个陌生男子,身着一袭白衫,站在梅花树下,手折一朵梅花,唇畔扬笑,伸手为她簪在发间。 手中的笔垂了一滴墨,晕染在宣纸上,恰好污了“相见”二字。 “呦,本郡主以为是谁呢?” 身后,兀地响起霓裳的嘲讽声,有些沙哑干涩,却含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琉璃眸子清明,望着那晕开的墨迹,叹口气,幽幽放下手中的毛笔,回身,恰看到坐在桌前的霓裳,一身粉色,脸色苍白,有些弱不禁风,心中一笑,那回春堂的老大夫果然厉害,短短几天,她脸上那臃肿不堪及布满的红痘消失不见,不愧曾是宫内的御医。 “原来郡主也是闻香而来。” 这半盏茶的时间早已过去,她的八抬大轿早已过了香香楼,这时候却又是拐了回来。 “本郡主可是这的常客。” 她本来就已睡着,谁知有个五六岁的小鬼突然窜出来,从后面撞了抬座撵的人,那人一个踉跄,座撵不稳当,自是扰了睡梦中的自己,磕了额头。两旁的大内侍卫,禀告说,是一个特别机灵的小鬼,还没来得及抓,人就窜的不见了踪影,更别提长何模样了。 很气恼,但在大街上又不好发作,却在这时,闻到了饭菜香味,瞬间挑起了她的食欲。 但她肯定,这香味,不属于香香楼,香香楼的饭菜,她都已经吃了个遍。 命人去打听,原来是香香楼今日推出研制了十年的料理。 好巧不巧,竟又遇见了复始。 这副容颜,白天还敢出门,真是够丢人的! 心里不由唾弃。 却又恨的牙痒痒。 “郡主过敏之症尤为严重,怕是这餐郡主吃不成了。”复始开口。 “本郡主吃了这么多年,可没有吃出不能吃的东西来,你莫不是在这信口雌黄,想污蔑香香楼?”霓裳开口反驳怒斥。 复始呵然一笑,好心提醒:“若我猜的不错,这新研制的料理,里面有一味食材,是贝类海鲜牡蛎。郡主虽也能吃螃蟹龙虾之类的食物,但这个牡蛎,郡主却是吃不得,尤其在郡主现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 一旁的小童十分惊愕地望向复始,这个老妪,竟然只靠嗅觉,就能闻到里面的食材! 况且,那牡蛎,连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 而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期待,这东西,他们可是经常见,但是太过肮脏,本能认为就是不能吃的,香香楼却能把它给做成如此香气诱人的东西,不愧是挂有御赐牌匾的香香楼! 霓裳一听,亦是有些犹豫,她只知道自己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每次遇到火狐,她亦是能远离就远离,不然那次在树林之处遇到复始,她何必用鞭子卷了火狐,害的那火狐见她就抓狂。 但是这吃的…… “不过是牡蛎,小二,给本郡主打包!”霓裳喊道。 “郡主果然好胆识!” 霓裳斜睨她一眼,喊道:“打包两份!” 复始淡淡看了一眼,伸手从桌子上拿起自己刚写过的宣纸,在手中拳成团,扔在地上,道:“不如这个机会,让给郡主。” 小童瞥了眼滚进桌子下面消失不见的纸团,自是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个老妪,不可能答的出,反倒是见郡主有跃跃欲试的冲动。 霓裳也自是听过,这三道题,可谓是难住了整个京都的才男才女,就连京都内第一才女左岚倾,亦是来试过,却也只答到了第二题。 如此一想,缓缓起了身,婢女忙上前搀扶。 霓裳站稳,望向复始,咳了一声,道:“本郡主自知比不上京都第一才女左小姐,但确实早已想看看,这香香楼老板出的题为何物,竟难倒了整个京都人士。” 话落,迈开了脚步,亦趋亦步地向复始方向走去。 复始向右跨一步,让了道,把桌子及桌上的纸条暴露在霓裳眼前,然后把霓裳的动作尽收眼底。 霓裳站在桌前,视线定在覆有褶皱的纸条上,只见上面有两行小字,伸手拾起,展开在眼前,眉目微蹙。 这是诗? 不! 难道是词? 可是也不是这样写的。 应该是抒发自己内心情感的句子吧。 但是,这是什么题目,要做什么? 也没说猜字谜,又没说往下接,等等,接? 难道是要接这句子? 眉目紧锁,这样美好深赋寓意的句子,简单直白,不由让她忆起,这几年自己痴痴遥望,苦心维持的情愫。 只是,她何时才能听得他的一句真心。 不止一日一月,乃至一年一世,她都希望得到他的贴近,于心灵之上。 若是让她摇动所有的经筒,就能碰触他的灵魂,她亦是愿意,即便从这里磕长头到那城郊外的菩提寺,她都心甘情愿。 ☆、086.可以弄到曹玄逸儿子的画像吗? 红唇紧抿,兀然没了心情。 摔了手中纸条,落在桌子上,侧头,对上容颜枯老的复始,心里五味陈杂,立刻别开了眼,开口道:“本郡主认输!” 复始眸中闪过讶异,回味刚才霓裳的表情变化,不解,思索,沉思,最后瞳中失了焦距,约摸,是陷入了沉思回忆。 凝着霓裳缓慢走出的身影,弱不禁风,亦是有些萧瑟之感。 心头思索,她是想到了什么,从没有见她有如此脆弱的情绪,连那日寻芳楼过敏,亦是好强的要命魍。 眸光落在桌上褶皱纸条上那两行字,眸光忽闪。 似是想到了什么,亦是走出了香香楼。 却恰好遇到了来这的芳华檎。 “这么快?”不禁问道。 芳华道:“奴婢本想出来买些东西,正好遇到了老黄。” 老黄,是萧何专属用的车夫。 复始点头,向前走去。 芳华问道:“姑娘,您吃过了?” 复始摇头,“我有些事情,你帮我处理下。” * 而此时的香香楼,那两人亦是连第一题都没有答对,只能望洋兴叹,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等待香香楼新研制的饭菜。 小童摇头,拾起三张桌子上的题目,揣进袖中,命人撤离了三张桌子。 桌子底下的纸团被人一踢,滚到了另一桌子下方。 恰在此时,一身白衣华服的男子从楼上走下,望着正挪动桌子的伙计,问向小童:“刚又有人来挑战?” 小童叹口气,无奈道:“公子,这样,真能找到吗?” 男子望着其中一张桌上空白的宣纸,唇角露出苦涩,黯然道:“或许,能吧……” 可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已经过去十年了…… 男子眨眼瞬间,却是没有看到,那纸团,被不小心踢到了摆好的桌子下面,彻底隐匿不见。 * 一处茶楼。 复始坐在茶桌旁,喊了伙计借用笔墨纸砚,提笔开始书写起来。 芳华坐于对面,端起一杯茶捧在手心,凝着复始垂眸认真的神色,忽而觉得,白日的复始,虽面容不是姣好的,但她这身无意中散发的贵气,与她现在的状态,着实给人压制的感觉,这种让人不由敬畏之气,与萧何越来越像了。 又见复始写好了一张,上面有几行字,折叠好,塞进信封,递给了自己,道:“把这个交给宁贵。” “宁贵?姑娘想把他从牢中弄出来?”芳华惊讶问道,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接过。 复始摇头:“刚刚相爷已经放他出来了。” 芳华面色惊愕,随即笑道:“奴婢还以为,相爷这次铁了心的与您做对呢?” 做对? 复始思量着这个词,倒是有些这个意味。 抓了宁贵,打破她的计划,再一脚端了她全盘计划,把寻芳楼置于明处,全部都与她的计划相违背。 却发现芳华唇角翘起,细一琢磨,才恍然,她所说的做对,原来是所谓的……吃醋。 平静地心湖又荡起了涟漪。 复又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再次书写起来。 芳华错开了视线,望向窗外,眸色幽深。 等视线再次转到复始身上时,却是见她静静凝着自己,笑问道:“姑娘,奴婢脸上可有什么?” 复始敛了神色,把刚写好的纸递给她,这次,却没有折叠起,“你把这个也交给他,让他按照信封里的计划行事。” 芳华瞬间明白,复始是让她看这张纸的内容。 细一看,满脸讶异,不由赞叹:“姑娘,好美的句子。 复始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左岚倾与左冷珍的关系如何? “很好,尤其最近,几乎每天左岚倾都会去曹府。” “听说,曹玄逸还在昏迷?”复始问道。 芳华点头,凝着复始淡漠的神色,道:“上次那车夫把他丢在城门口,中途又狠狠颠簸了一下,吐了血。然后又遇到宁贵,估计气血攻心了吧。” 琉璃眸子瞬间染了精光,笑道:“你派人透漏给左岚倾的贴身丫环,就说,三年前对诗比赛上,打败她的那个人,明日午时会去香香楼。” 芳华被关在相府偏院六年,那期间的事情是一概不知,所以复始说这话时,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姑娘,出事了。”芳华突然站起,朝窗外望去。 复始亦是站起来,望过去,隔着一条小胡同,亦是看的见那边,有人抬了尸体放在寻芳楼前,披麻戴孝,似乎在闹。 “我们过去。” 复始与芳华到时,寻芳楼前已围了好几圈人,两人从旁侧绕了进去,见到门前地上放了两具尸体,用白布盖着,一个尸体旁,披麻戴孝的妇人哭喊着:“你们寻芳楼仗着有人撑腰,就可以随便把人生命置之不顾吗?!” 另一个尸体旁,同样披麻戴孝的妇人擦了脸上的泪,附合道:“上次你们把人引到原来的寻芳楼,我儿子被你们炸断了一条腿,你们就给了银子敷衍了事。现在你们把人又引到翠湖寒,直接炸死了这么多人,现在你们难道还要甩银子遮盖事实吗?!” 一旁的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合:“是啊是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们背后靠山再大,也不能如此欺人,难道有了那火药,你们就无法无天了吗?!”一百姓质问。 这一声,引起了百姓间的公愤。 有人直接拿出鸡蛋蔬菜,朝着寻芳楼妈妈丢去。 那妈妈也淡定,眼见鸡蛋就要砸到自己身上,随手从旁边丫环手中拿出大一圈的油纸伞,挡在了自己面前。 百姓兴许觉得不解恨,有人直接丢了石子过去,油纸伞破了个洞! 所有人停了动作,屏住呼吸。 只见那妈妈放下破了洞的油纸伞,一手抚着额头,血从额头流下,双眼紧盯着那两个停止哭泣的妇人,开了口:“报官,有人来寻芳楼闹事,意图杀人!” 一旁的壮汉应了声,转了进去,约摸是准备从后门离开。 百姓一听,神色也开始焦急,却都不愿散开。 那两妇人也是振振有词:“好,报官就报官,看官老爷怎么给判?!” 不过片刻,就有官兵而来,复始望过去,竟然是李齐峰。 百姓让出了一条道,李齐峰骑马而来,见着那两名妇人,再看旁边蒙着白布的尸体,下了马,沉了声音:“听说有人闹事?” “官老爷,您要为……” 一妇人刚开口,就被寻芳楼妈妈的声音打断:“李参领,我们寻芳楼不过刚开业,他们就来这闹事,把无须有的罪名的强加到我们头上,还直接拿鸡蛋石子砸人!” “官老爷,我们……” “我们知道近日有很多不实的传言,寻芳楼已在找证据证实清白,我们问心无愧!”妈妈再次拦住了那妇人的开口,一手拿着帕子捂着额头。 那妇人咬牙站在一边。 李齐峰开了口:“可有找到证据?” 妈妈点头,向旁边的丫环使了眼色,丫环转身进了屋。 又对李齐峰道:“若是火药,那么大面积的爆炸,肯定会有硫磺味,但是翠湖寒如此厚的冰,假若是被火药引爆,那上面应该还有残留的炸药,而且,当时那么多双眼睛,有谁看到冰层被抛了炸药或者异物?” 那妈妈呵地一笑,扫了百姓一眼:“那炸药就和你们见到的烟花一样,是不能遇水的,所以你们也无需说,早就被塞进了冰层下面。” 也恰在此时,离去的丫环返回来,身后一精廋之人被壮汉押着。 “大人,这个就是散播谣言之人!”丫环开口。 李齐峰下巴一扬,身后的官差已从壮汉手中接过人,神色一凛,喝道:“可是你在京都传了不实之言?!” 那人抬了头,委屈道:“大人,冤枉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就被他们抓了。” “冤枉?那就先刑司房走一趟!”李齐峰话落,就欲转身。 那人一瞧这架势,再想到刑司房有进无出,吓的腿软,道:“大人,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人我不认识,他就说,只要把翠湖寒的事推到寻芳楼,就给我一百两银子。” 这时忽然有个人从人群中窜出来,道:“大人,我就是从他嘴里听说的。” 这话一出,然后人群中不时有人响应。 那两位披麻戴孝的老妇人也是腿软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刚还帮他们的人群,现在都反过来帮了寻芳楼。 李齐峰听此,再看这一边倒的情形,很是爽快:“翠湖寒出事那日,本官亦有去调查过,湖内并没有可疑之物,不像是被外物所致,应该属于崩塌。如今又有人证,证实寻芳楼炸翠湖寒是谣言,以后,你们就勿要闹了,再发现闹事者,一律关进刑司房!” 百姓个个垂了头,那两位妇人,一看没了希望,倒在了地上。 “带走!”李齐峰命令,上马。 那人一听,嗷嗷叫道:“大人,我已经如实交代了,您怎么还带我走?” 直至官兵走远,妈妈瞥了一眼摊在地上的两位妇人,怒道:“去买些烟花,把寻芳楼门前全部摆满,今夜去去晦气,也让有些不长眼的看看,寻芳楼可不是好欺负的!” 站在角落里的复始忽听芳华笑了出声,疑惑看向她。 芳华又是噗嗤一笑,道:“姑娘,爷对你可真是好呢。” 复始看着散开的人群,“你也学会打趣我了。” “奴婢说的可是事实。”芳华止住了笑,才道:“姑娘您之前要保寻芳楼,昨日相爷带您去翠湖寒,命暗影风告知了奴婢,让奴婢在城内留意风声,刚人群里第一个响应的,就是奴婢找的人。” 复始惊愕。 “所以,姑娘,相爷还真没有与您做对呢。”芳华打趣。 * 皇宫御书房内。 除了大总管在一侧等候差遣,就再无他人侍侧。 气氛冷凝,寂静无声,偶尔有棋子落下的嘭响,可见落子之人,十分用力。 微生洲渚落了一子,眼皮上翻,瞧了眼面无表情的萧何,道:“相爷休要打李参领的主意。” 靠在椅背之上的萧何挑眉,望着微生洲渚落的那子,懒懒开口:“担心皇后?” 手肘支着桌子的微生洲渚似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管好你自己的事!” 薄唇轻挑,“皇上,要扳倒本相,还需三思而行。” “嘭!” 是萧何落子的声音,只见棋盘生生被棋子压地凹了下去,其他棋子却稳稳当当地落在原地,动也没动。 微生洲渚额头青筋直跳,瞪着那被压下的凹痕,还荡着灰烟,开口就问:“朗子晋的死,是你干的?” 棋盘上,萧何纤长的手捏着棋子,落在对方一子之上,吃! “你已经准备动许家了?”微生洲渚再次问道。 他虽在宫中,却也知道,翠湖寒的动静,闹的太大,且不论那翠湖寒的冰是不是被火药所炸,单就那么大动静,也会被人认为是寻芳楼的炸药所为。 再者,朗凯凯就这么一个独子,万分疼爱,更是赋予了朗子晋最大的期望,平时与他聊起朗子晋,朗凯凯就是精神饱满,可这才几天,人就如老了二十来岁,连鬓角都华白了。 “你不是准备坐山观虎斗?”萧何不答反问。 他是知道,在微生洲渚心中,寻芳楼已经贴上了许家名字。 “朕本是想看丞相与许家斗个你死我活,可是,丞相不这么想。” 嘭! 微生洲渚吃了他一子! 萧何淡淡一瞥,“或许,你的爱臣,今晚就会有动作……” 七天,若不是他儿子,也许还可以忍。 微生洲渚手一颤,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打散了才下一半的棋局。 * 翌日,午时。 香香楼高朋满座,好像是一瞬间,人都拥挤了进来,喧哗吵闹不断。 复始刚跨进香香楼大门,就感觉一道火热的视线,随之望过去,是身着米色碎花裙衫的左冷珍,双眸紧紧盯着她,含了怒气,唇瓣许是因为抿的太紧,有些发白。 而她身旁站立的左岚倾,气色很差,人也很颓废,在与左冷珍说着什么,又拉开椅子,示意左冷珍坐下,见左冷珍没有反应,亦是回了头。 复始见她眯了眸,脸上覆了困惑,眉头微蹙,然后别开头,望向大堂内,视线飞速转动,却又眸光畏惧。 “我们上楼。”复始与身后的芳华道。 复始昨日已命芳华订好了厢房,是复始之前尾随曹玄逸过来时定下的那间,推门进去,忽然响起,上次走的时候,那被自己开的洞并没有补上,忙走过去查看,还在。 离墙近了,就隐约听见隔壁传来很熟悉软糯的声音,忙隔着食指大的洞口望过去。 是那个绑架她的五六岁小男孩,一身白色小衣衫,料子十分好,衬得贵气十足,不过,显然与那张黝黑的脸太过冲突。 只见他端正坐在桌旁,身高太矮,只露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外面。 复始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他左侧,那小脸上沉着冷静,隐隐有一抹担忧,视线右移,听他开了口:“爹爹伤还没有好?已经很久了。” 随着小男孩的视线,这才看见,小男孩的右侧跪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灰袍,头垂着,看不清脸,声音很小,听不清说了什么,隐约听见,最熟悉的红花红三个字。 复始视线锁在小男孩脸上,疑惑渐上心头。 单就论肤色而言,这小男孩如此黝黑,倒不像曹玄逸的孩子,曹玄逸偏白,而左冷珍又是白嫩如霜的,倒也不可能生出个皮肤黑如包公的儿子。 不禁问道:“可以弄到曹玄逸儿子的画像吗?” 她十分想确认,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曹玄逸的。 “听说,曹玄逸的儿子一直呆在乡下,从没有来过京都,不知为何,曹玄逸对自己的儿子的事情特别保密。不过,奴婢尽量。”芳华道。 外面吵杂声渐重,就见小男孩原本沉着的脸瞬间转成好奇不解,猛然跳下了凳子,快速跑向门外。 “来了。”复始肯定道。 转身走向门外。 站在走廊上,恰好把一楼的景象揽在眼底。 满座的人皆是齐刷刷望向门口方向,双眼瞠亮。 复始望过去,是披着绿色披风的兰姑娘,蒙着绿色的面纱,跨进门槛后,解了身上的披风,递给随身的丫环春儿。露出翠绿烟纱散花群,腰间围了五指宽的翠绿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柔软无骨地手微抬,轻扶发髻斜插的翡翠簪,唇角抹开了娇笑,“宁公子,听闻昨日香香楼新出了一道菜,不如,今日就请了小女子吧。” “昨日我也没赶得及,就卖完了,今日本就是请兰姑娘一起品尝。”跟在身侧的宁贵狗腿道,但视线转向大堂之人时,甚为得意,可以说的上,满面春风。 “咦,宁贵,你不是被相爷抓了吗?”一人开口问道。 宁贵哼哼道:“相爷查明了真相,与我宁家无关,自是会放我!” “那我昨晚怎么见到,宁老爷亲自守在宁府外抓人呢,不会是在演戏的吧?”那人继续道。 大堂瞬间寂静。 却很意外的,宁贵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也只有你那天天不回家的老爹,才不用整天想着演戏。” 那人脸色青白。 宁贵这话,直接道出这人他爹的失德行为,有意有所指,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堂轰然爆笑。 宁贵身边有兰姑娘,他们若是嘲笑,岂不是连带着嘲笑了兰姑娘,得罪宁贵倒无事,得罪了兰姑娘,他们以后还怎么去寻芳楼混?! 那人气急,又无处发泄,捶桌站起,愤然离开。 宁贵瞥了眼离去的身影,眸中闪过得意之色,再次开了口:“相爷已抓住了小贼,你们可别再瞎添乱,到时被抓可叫天天不灵。” 但一想到侧院被炸,还有那股火药味,他就来气,心里就觉得,肯定是那曹玄逸干的,就是为了和他争兰姑娘。 忙又敛下思绪,柔声问道:“兰姑娘,今日我们不坐厢房,就坐大堂的雅间,如何?” 兰姑娘望着屏风相隔开的位置,位于里侧,点头道:“也好。” 两人刚坐下,已有伙计端菜托过来,哈腰道:“兰姑娘,当家的知您今天要来,特意吩咐提前给您做了昨日推出的新菜色,具有祛寒发汗的功效,名为石锅汤。” ☆、087.本小公子对你了如指掌,你却对本小公子一无所知 兰姑娘柔柔谢道:“替我谢谢当家的。” “当家的说了,无需客气。”小二从菜托里端出一个砂锅,砂锅下有个小托盘,轻放在了桌上,转身离开。 兰姑娘望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小锅菜,色泽十分诱人,有豆腐,有青菜,似乎还有不知明的肉,但闻着十分诱人,有些微辣的味道,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宁贵虽不高兴让别人占了先,但想想自己的口袋,又眉开眼笑,暗自庆幸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这道菜,缓缓开口:“听说这石锅汤,里面放了豆腐青菜,还有一种海鲜贝类牡蛎,还有一种说是鱿鱼的东西,直接用这一个小砂锅,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兰姑娘亮了双眸,“的确不同凡响。魍” 宁贵点头赞同。 其余人亦是睁圆了双眸,挪动身子,望向屏风那边的兰姑娘,心里不由期待,兰姑娘揭下面纱,那是怎样的一个倾城容颜。 宁贵许是感受到外面灼热的视线,突然站起来,道:“兰姑娘,这汤菜太烫,不如,我给兰姑娘念一段诗词,兰姑娘评评?檎” “好啊。”兰姑娘应道。 宁贵推开了遮住座椅的屏风,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又道:“兰姑娘不介意我上那台上吧。” 其他人唏嘘,谁不知道,这宁贵就爱摆谱。 兰姑娘亦是点头。 得了肯定答案的宁贵,兴匆匆地跑上大堂一侧的舞台上,那舞台,每逢一段时间,香香楼都会请些人来此表演,已回报来香香楼吃饭的客人。 宁贵站在舞台之上,望着下面坐满人的大堂,满足感油然而生,却是甚为羞涩道:“兰姑娘,宁某觉得这首新颖的诗词很好,故而想与兰姑娘分享,希望兰姑娘莫要嫌弃。” 兰姑娘转身面对舞台,笑道:“能得宁公子为小女子亲念诗词,亦是小女子的荣幸。” 宁贵咳了两声,目光悠悠转过整个大堂,视线在复始身上顿了片刻,立刻别开,最后停留在兰姑娘身上,才开口吟道: “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你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听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找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瞬,我飞羽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那一日,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直至最后一声落下,大堂空无前例的寂静,甚至,都能听到后厨发出的勺子与铁锅撞击的响声。 宁贵眼眶发酸,这句子,他刚看到之时,这再三的咏叹,亦是有种心酸,悲痛之感,却正是这种感觉,他起初内心是十分排斥今日之事的。 但想起那白发女子,不禁觉得后怕,昨夜一晚上没有睡好,反复背诵着这不是诗不是词的句子,直到天天微微发亮,才缓缓睡过去。 眨了眨双眼,凝着兰姑娘的眼睛清亮,这才发现,兰姑娘的瞳孔涣散,黑亮的珠子染了层蕴气,又听得她喃喃开口:“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宁贵似乎听到了她一声叹息嘲讽之笑。 这笑,撞进了他胸怀,竟痛的无法呼吸。 众人一瞬间清醒,望着舞台上总是吊儿郎当的宁贵,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站在二楼的复始,却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左倾岚惊讶错愕的神色,唇瓣微微蠕动,想与身旁凝神的左冷珍说什么,最终还是抿了唇。再次四处张望逡巡着,眸中神色恐慌焦急。 昨日她让芳华去给左岚倾的丫环透漏风声,说是三年前对诗比赛上,打败她的那个人,明日午时会去香香楼。 打败她的那个人,无疑是朗子晋。 现在,她来了,神色躲闪。 身旁有个食客,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寂静地大堂上甚为突兀,惊了左岚倾逡巡的目光,身体猛然耸动,立刻垂了视线,闷头喝着汤。 眼神却还是不由望向四周。 这些神情动作,已足够告诉复始,朗子晋的死,与她有些关系的。 沉寂的大厅,兀的响起另一道声音:“不知公子,从哪听得的这首词?” 众人望去,是那个送出题目的小童。 宁贵循声望去,见小童面色平静,亦是没有多想,道:“从一本烧了一半的书中看到的。” “书?不知是什么书?”小童再次问道。 宁贵亦是爽快答道:“那本书被我丢在刑司房,出来时候忘带了。” 小童眉心微蹙,思索许久,才道:“实不相瞒,刚刚宁公子这首,实乃我们香香楼三道题中的第一题。”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小童继续道:“当初左小姐曾答对第一题,也不过写了第三句。” 复始心中一震,约摸是,她曾在曹玄逸面前写过,后来没有被扔掉,就让左岚倾看见了吧。 “那不知,第二题是什么?”兰姑娘起身,不禁问道。 她也听过,香香楼的当家九年前出了三道题,听说,左岚倾,只答对了第一题。 小童也不再遮掩,道:“上联:画上荷花和尚画。” 众人再次寂静,这……可怎么对,反过来,读音亦是相同! 却听见兰姑娘道:“下联:书临汉贴翰林书。” 众人错愕地望向兰姑娘,竟然有如此聪慧之人,不禁多了一抹崇拜。 小童亦是十分错愕,原来,公子出的这题,这么多人都知道答案,如此看来,他们还真是方法用错了。 “兰姑娘……”不禁想问,却又怕伤了人。 兰姑娘却是不在意,开口道:“这对子,不是我对出来的。” “兰姑娘可知道是谁?”小童急迫问道。 “小女子曾无意间从曹大人携带的一本书中见到过。”兰姑娘如实开了口。 小童惊讶重复:“曹大人?” 兰姑娘点头,望向另一侧人群中,道:“就是京都内的曹尚书曹大人。” 左冷珍瞬间盯着她,对上兰姑娘清亮的黑眸,怒气直窜。 却有不识时务地蹦出一句:“原来那传言有误,不是兰姑娘看上了曹大人,而是曹大人与兰姑娘情投意合。” 左冷珍白了脸,愤恨地瞪向那说话之人。 “我落在刑司房那本被烧了一半的书,就是从曹大人身上掉下来的。”宁贵紧接着开了口。 小童瞬间呆在原地,片刻,才开口:“如此,多谢了,各位,慢用。” 复始看着小童着急出了香香楼,这才收回了视线,道:“看来,香香楼一直在寻人!” “姑娘为何如此说?”芳华不解。 “我刚刚一直观察那小童,他最心急的一句就是,‘兰姑娘可知道是谁?’还有,在听到是曹大人时,他错愕的表情,明显是这人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原来姑娘让宁贵今日来此,是来打探香香楼。”芳华这才恍然大悟。 复始点头,“我是担心,香香楼会是个麻烦。” 这突然跑出一个和她来自同一世界的人,又这样大张旗鼓的在京都建了这么一家极具震撼的香香楼,若是为财,就不会再出这三道题,既说是出了九年的题无人可破,如此长久,必是另有所图。 既是在找人,那便与她没有多大关系了。 “娘子!” 一声突兀地声音从身旁传来,复始垂眸,是那个熊孩子,仰头望着她! 眨了眨双眼,复始悠哉别开了头,视线再次落在了一楼大堂,恰好看到宁贵坐回位置,拉开了屏风,又为兰姑娘放了盘子在面前,细心为她擦干净筷子,满是期待地望向兰姑娘。 却在这是,春儿皱着眉头从外走来,覆在兰姑娘的耳旁焦急说着什么,就见兰姑娘蹙了眉头,甚为歉疚地望向宁贵,悠悠开口说了什么,便起了身,又再次歉疚行了一礼,焦急向香香楼门口走去。 其他食客皆是错愕地望向焦急地窈窕身影,不禁唏嘘地望向宁贵,甚至有些同情他。 结果,却是看到屏风后的宁贵,埋头大吃起来,真是……饿死鬼投胎。 “娘子,你不能不要我,呜呜!” 耳边,再次传来熊孩子的声音,带着假哭,复始蹙眉,决定置之不理。 却又见香香楼门口冲进来一人,那人脸色发红,微躬着腰喘着粗气,不时擦着额头细汗,视线在大厅焦急徘徊,猛然定住,跨开大步忙跑过去,站在左冷珍耳旁嘀咕几句,就见左冷珍惨白了脸,与左岚倾说了句话,三人一同疾步走出香香楼。 复始开口:“芳华,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芳华点头离开。 “娘子,你都把我给睡了,现在竟然不理我!”耳边,又是熊孩子气急败坏地吼声,带着跺脚的怒气。 复始幽幽转头,垂眸凝着他抬起的黝黑的脸,问道:“请问,你是在问我吗?” 旁边原本看笑话的食客,也是十分错愕望向小男孩。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小手指着复始,竟是哑口无言。 复始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厢房。 “喂!就算你是奸相的女人,也是本小公子睡过的。” 身后,传来熊孩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复始回头,见熊孩子已经关上了门,舒了一口气。 暗自赞道,这熊孩子也懂得分寸,可见其教养不错,问道:“既然是同一张床睡过的,可我还不知道小公子名讳呢?” 熊孩子撅着嘴,不满道:“本小公子对你了如指掌,你却对本小公子一无所知,不行,你得自己去查!” 复始眼角一抽,这话,顺溜的……简直想脱他裤子,打他一顿! 坐在椅子上,看着早已上好菜的桌子,复始感叹,果真是香香楼,这上菜速度,也是挺快,拿起筷子,正欲尝尝那新推出的石锅汤,只觉腿上一重。 视线下移。 这熊孩子,身高不高,竟然爬到了她腿上! “别跟小公子说什么肌肤之亲什么的!”熊孩子抢先截了话。 复始很无语,不过是个小屁孩,伸手在他肉嘟嘟地脸上掐了一下,果然很嫩。 熊孩子摇头,甩掉复始的手,在她腿上坐好,桌子高度正好到了他下巴处,“本小公子要先吃。” “诺。”复始把筷子递给他。 “你喂我。”熊孩子睁大双眼,无辜地仰望复始。 复始懒地跟他计较,夹了块牡蛎喂到他嘴边,熊孩子望着冒着热气的东西,轻轻噘嘴吹了吹,才张口吃下,“果然好吃。” 对于他这一幅小大人模样,复始感叹:“小公子,你应该乖乖当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这样才讨喜。” “不行,我要快快长大,保护我娘。”小男孩立马拒绝。 复始忽地想起,这熊孩子,就是为了红花红来的,问道:“红花红不是给你了吗?怎么还不回去?” 腿上的小男孩动了动,回头望着她,小脸上全是愤恨,小拳头在空中挥动,怒道:“他奶奶的,本小公子被人截了!” “谁敢截小公子?”复始接过话。 “就有那么些个不长眼的!等本小公子抓到他,非剥了他皮炖了他肉不可!” 这狠劲,鼻子一皱,小薄唇一绷,有些细长的双眼蹦出狠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狠劲,可真像极了萧何。 心中一惊,再想细瞅这孩子,结果他却从她腿上跳了下来,头皮一痛,华发被他身上的硬物勾住,扯了几根,落在地上。 不过眨眼功夫,只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那熊孩子就不见了。 片刻功夫,芳华回来,脸色沉重,道:“寻芳楼,死了个姑娘。” 复始凝眉,“怎么会出了这事?” “说是有人拿了伪造的身牌,上面有写外族人,但其实是太初人。”芳华听后,亦是觉得不可能。 太初的身牌,用的都是太初御花园中独有的血龙木,血龙木,如其名,具有独特的血红颜色,并伴有金丝木纹,在强光照射下,晶莹剔透,栽培亦是十分讲究,所以,也只有御花园才可见,并有专人培养。 “身牌有假?!”这个事情,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当年宗皇选用血龙木,就是看在他的独一无二,以防他人仿造,并在血龙木上制作的身牌上,用独特的手法点了胭脂红,如朱砂痣一般,按理说,是不可能有冒充的。再者,外族与本族,这一字之差,也不可能在此上面修改。” 芳华道:“寻芳楼的妈妈已经告到了京兆衙门,听说皇上也已下旨,彻查此事。” 复始立刻抓住了重点,猛然站起,“身牌这事情,一直都是曹玄逸在管理。” “是,刚刚京兆衙门已经去了曹府。奴婢也去了一趟,正好见到昏迷的曹大人被带走,而左冷珍却是坐在马车上没有下车,看到曹大人被带走,调了马车,应该是去了娘家。” 怪不得,左冷珍走的如此急切。 这京兆衙门从来都是听从皇上命令抓人,然后直接送进刑司房,刑司房虽不归京兆衙门所管,但两者却是不能起冲突的,所以在用人方面,皇上并没有选定,如今暂代管京兆衙门一职的,是朗凯凯。 “那个人可有找到?”复始问的,是那个去寻芳楼鬼混的。 “全城戒备中。”大街上,人人都捂紧了自己的身牌,生怕被人偷了去。 “知不知道相爷在哪里?”复始向外走去。 芳华跟在身后,道:“来时,看到了相爷的马车,向着城门外的方向去了。” 复始的脚步兀地顿住。 萧何昨日说进宫一趟,直到今日她出门之前,就一直没有回来,怎么又突然出城了? ———— 相府。 管家见复始回来,立刻上前,道:“夫人,相爷刚刚出了城,走前给您留了话,问您愿不愿意随他出城?” 走向暗祥苑的脚步兀的顿住,“相爷可还有说什么?” 管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复始的脸色,轻轻开了口:“若是夫人不愿意去,就去问问半梦姑娘。” 复始直接忽略这句话,问道:“相爷出城做什么?” 这边曹玄逸刚出事,他就急着出城,未免太过巧合。 管家摇头,再次问道:“夫人,那您去吗?相爷说,他一个人过去,太过寂寞。” 复始眼角一抽,寂寞…… 心中却是百番思量。 最后道:“好,现在就走。” 管家一喜,立马点头:“车已经准备好了,相爷说了,夫人一定会答应,已经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车上了。” 复始只觉无语。 不过心里亦是肯定,这次出城,怕是有事情。 “姑娘,那这边的事情……”芳华问道。 “应该不会有事,曹玄逸也是朝廷重臣,皇上不会轻易就动他的。再者还有郡主与左家,就算有大事,天一时也塌不了。”复始分析着,又咬牙切齿道:“我巴不得他脱层皮!” 芳华突然笑道:“奴婢本来还以为,相爷是怕姑娘担心曹大人,又与姑娘置气,才出城的呢。” 复始听着她的打趣,心情舒缓了许多,还是吩咐道:“也不知道他要呆多久,这段时间,你在京都观察,有事随时通知我。” 芳华点头。 复始随着管家走到后门。 此时后门敞开,直接跨了出去。 余光瞬间被怔住,转头,睁圆了眸。 不是出城了? 车帘被掀开,只见一双纤长的手挑开了车帘,光线照进去,缓缓露出一张邪肆妖冶的脸,那双凤眸含笑,深邃黑沉,好似漩涡卷走了自己视线。 本就薄的唇微微勾起,说出的话,胸有成竹。 “本相就知道,你肯定答应。” 一如他身为丞相,掌控整个大局的精明睿智。 这一刻,复始突然觉得,心中有种澎湃欲喷薄而出,却是积聚在胸膛,越来越大…… 心头,却是万分踏实安心。 不禁问道:“为何?” ---题外话---借用仓央嘉措《那一世》~~ ☆、088.曹夫人这个位置坐的不错,很是享受啊!(八千) 那人唇角裂开,光华流窜,刺了她的眸。 长睫毛微颤,却是没敢眨下去,琉璃眸子凝着的薄唇,轻轻合合,跳出着自己所识得的字眼。 只是,组合在一起,心中发颤的紧。 是认真? 还是算计魍? 抑或,是她都不敢触及的那块? “夫人先上来,为夫就告诉你。” 膝盖微动,又打住檎。 那双深邃的凤眸,有如吸引力一般,双腿再次微动,机械地走向前,一步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直到马车旁,停了动作。 那人眉目微凝,敛了笑意,身体从马车向外探,伸了手臂。 她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人已被带上了马车,跌进了他怀中。 “赶车。” 一声命令,马车缓缓前行。 怔愣中惊醒的复始忙从她怀中挣脱,向一侧挪动,整理好被他一抱给弄乱的衣裳,这才抬头望向柔弱无骨斜卧地萧何。 而他正抬着眼皮子瞅着自己,眸色染了柔光。 这是……不生她气了? 细声问道:“相爷为何如此确定?” 他却轻眨凤眸,懒懒道:“夫人想的太多。” 怔忡,随即垂了眸。 萧何也不再开口。 马车一路行驶,车内寂静无声,复始听着外面车轱辘的声音,晕晕欲睡,眼皮子沉重,哈欠不断。 这种感觉,除去之前萧何给她喝的药,很久没有白日里发困了。 只见萧何递来一个软枕,“路途遥远。” 复始伸手接过。 这马车宽大,躺下也不会觉得难受,不过实在抵不住困意,呼吸很快变的平顺。 萧何见她睡了过去,慵懒的身子动了动,挨着她缓缓躺下,左手支着头,凤眸凝着苍老的容颜,眸色渐渐柔和,起了笑意。 纤长的手动了动,轻柔地整理着散乱的华发。 身侧的人忽然转了身,苍老的容颜对着他,睡的不太安稳。 萧何皱眉,伸手从从角落扯过薄被,正欲给她盖上,却突然停了动作。 只见身侧的人儿,又挪动了身子,依偎在他怀里,苍老容颜埋在他胸膛,许是有些冷,又紧紧偎了过去。 怀中人的呼吸,隔着碧绿薄衫,热气穿过肌肤,直击心脏。 见她又不安的动了动,纤长的手立即扯动薄被,覆在两人身上,怀中的人,这才松了眉头,沉沉睡过去。 纤长的手指,又仔细掖了被子,自己亦是躺在她身边,环着怀中人,嘴角噙笑,渐渐进入梦境。 ———— 陷入沉睡中的复始,只觉胸前被东西顶着,鼻子又被什么堵住了似得,喘不过气来,硬生生被憋醒了。 睁开眼,只见黑通通一片,有月光照进来,映的屋内光影斑驳。 鼻子忽的一痒,打了个喷嚏。 脸颊又是痒痒的,视线下移,隐约见一团东西,一手支撑起身子猛然坐起,手下只觉一软。 “嗷呜!” 惨叫一声。 身旁的东西跳下了床,站在地上朝复始叫着。 “红颜?!” 原来刚刚手压到他尾巴了。 复又望向黑暗的屋子,是竹屋,也没有萧何的影子,下了床,弯腰正欲抱起火狐,可这傲娇的火狐不买账,一转身,高仰着头向门外走去。 她呵地一笑,随即开门走出去。 冰冷的寒气暮地袭遍全身,一哆嗦,正欲转身回竹屋找披风,就听得走廊左侧传来萧何的声音:“怎么又不穿披风?” 转头,恰是萧何快步走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之上……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肚子瞬间咕咕叫起来。 隔着月色,亦是看到他没有穿披风,不禁道:“五十步笑百步。” 萧何一噎,薄唇传出笑意:“可为夫不冷。” 这一声‘为夫’,喊的复始酥麻,双手搓着手臂,感觉更冷了,“相爷亲自做的?” 他却端着饭菜径自走进屋内,然后拿起火折子点了灯盏,屋内渐渐亮起,晕黄的灯光泄出,拉长了影子。 “快进来。”萧何催促道。 复始刚准备进去,下方就传来火狐的叫声,火狐快她一步,窜进了屋内。 这火狐,不会是还在嫉恨她不小心烧了它的毛吧。 叹口气,重又进入竹屋,关门,身子瞬间暖和起来。 “这竹屋后面是厨房,烧了碳会很暖和。”萧何恰是在此解释道。 而抢先一步进屋的火狐,已半蹲在桌上扒拉着自己面前盘子里那块大的肉。 火狐身上被烧的伤口已经痊愈,上面已开始长了短茸毛,虽看着不如以前漂亮,甚至有些怪异的丑,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该长齐全了。 视线转到托盘之上,萧何正在把菜一盘盘地端到桌上,掀开了盖子,是四菜一汤,味道闻着很香,还有一小盆饭,打开盖子的神经,氤氲热气直窜,不禁好奇问道:“相爷,这是您烧的?” 他却是拿起碗,贴心为她盛了一碗饭,才幽幽开口:“本相也想做,不过就是怕烧出事来。” 复始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 萧何薄唇直抽。 “可是这里就我们两个。”这才道出自己的疑问。 “老黄做的。”萧何直言道。 复始一开始没有想到是他,是有原因的,老黄这个车夫,已是五六十年纪,十分精瘦,一看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感觉不像。” 夹了一颗青菜,味道十足正,虽比不上香香楼,却也不是普通厨师做出来的。 “老黄原本可是御膳房的。”萧何突然道。 吃菜的复始被呛到,咳咳咳! 萧何立即递过一杯水,笑道:“这么惊讶?” 缓平气息,复始瞪他,不可思议道:“人家御膳房的,你也挖?” “谁让本相缺个好车夫。” “嗷呜!” 火狐抬头叫了一声,又埋下头吃着。 “看看,红颜也是非常赞同。”萧何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复始决定不理这一人一狐,节奏完全不在一个谱上。 萧何见复始吃的香,也是胃口大开,埋头吃饭,不时给她夹菜。 从始至终,凤眸里的笑意都没有消失。 —— 夜晚又下起了大雪,一出屋子,就感觉特别的冷,有些潮湿的刺骨。 萧何披着碧绿绣金线的披风,手执一把油纸伞,凤眸望向天空,又转头望向揣着暖炉的复始,凝着恢复青春的容颜,唇角含笑,视线划过她冻的微红的鼻子,眉目微皱,伸手为她覆上披风上带的唯帽。 复始回头望着他,却见他望着手中的伞,缓慢打开。 重又看向自己身上这一件红色披风,刚刚,他非要自己换下之前那身紫色衣衫,换上这大红之色,好像……他很喜欢自己穿红色。 “走吧。”萧何撑起描有翠竹的油纸伞,护着右侧的她拾阶而下。 她这才望向远处,是延绵不断的山,被云雾缭绕,空旷寂静。 而这里,除了这座精致的竹屋,一侧有个竹子搭建的亭子,上面覆了稻草,挡了雨水,亭下,是一块倒立呈倒三角的大石块,上面被磨平,做了桌子,远望着,好像刻着什么东西。四周,是石头打磨成的圆凳。 亭子旁,有一颗硕大的菩提树,在这个季节里,尤为茂盛,被落雪压着。 月光照射,在地上落了斑驳的影子。 “这是哪里?” “菩提寺的后山。”萧何答道。 菩提寺……原来他们来了菩提寺。 菩提寺离都城很远,又建在山上,少说也有一天的路程。 “相爷为何来菩提寺?” 难道,这里有什么人在? “小复复,本相怎么觉得,你心思不单纯。” 耳畔传来他轻问的音色,有些低沉,她却听出了戏谑之音。 复始顿住脚步,琉璃眸子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怕是相爷的心思不单纯。” 萧何随之停下脚步,薄唇轻抽,凤眸盯着狡黠的琉璃眸子,开了口:“难道小复复如今是深知本相的心了?” “相爷的心,海底针。”复始又向前走去。 萧何望着走出油纸伞的身影,红色被血色月光照亮,却是暗红至极,映衬着上面的雪花,晶莹剔透,走上前,为其遮了伞,挡了飘落的雪花。 “也是,不然,本相怎么就来了菩提寺。”萧何接了话。 复始皱了眉,这话答的,可真是……题不答话。 浑厚的钟声从远处传来,落在大山中,余音缭绕,响了三声,久久才停。 “这钟声,就是来自菩提寺钟楼的钟鼎吗?” 听闻鼓楼有八米之高,共两层,灰色简瓦屋顶,屋面脊上施龙虎都走兽,正中施六层宝瓶,二层无墙,柱间没有栅栏,钟鼎悬挂于楼顶,每次敲响,百米之内都能听到。 且这钟声,夹着菩提寺的梵唱,荡在山间,一种让人放下凡尘世俗,忘却欢喜惆怅,平静心房的魔力。 “夫人若喜欢,为夫带你去。”萧何嚣张道。 复始连忙阻止:“不用。” 这人,嚣张的无法无天,皇宫的钟,他随意敲也罢了,反正是他的地盘。 这菩提寺,可是人人朝拜祈福之地,怎能由他随意乱来。 况且,这佛神之说,自她来到这个朝代,亦是心底有些畏敬。 “这菩提寺的修建,当年相府可是出了三分之二的银子。”萧何解释道。 复始错愕,这菩提寺,竟也算是他的地盘,可真是,让她说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在为夫的记忆力,记得第一件事,就是敲了菩提寺钟楼的钟鼎。” 复始嘴角一抽! 原来,这是敲上了瘾! “果然,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复始不由感叹。 萧何得意的唇角僵住,忽的一笑:“夫人要努力,如此,为夫的孩子,也能天生有此技术。” 这话。 太过旖旎。 复始只觉心头一阵荡漾,画面不敢想下去,忽而反问道:“相爷难道是至尊受?” “受?”萧何不解。 复始一本正经解释道:“受,是受人之托的受,也是那啥啥的时候,在下面的被蹂躏的一方。而至尊受,乃是受中至尊,腹黑并实力强悍,且不需要对方心甘情愿。” 可见萧何陷入思索,皱了眉,片刻,木愣地问道:“那啥啥的时候,是何意?” 表情一脸无辜。 复始红唇噙笑,演,继续演! 却还是开口笑眯眯道:“就是洞房花烛夜,你情我侬时。” 却又听萧何认真问道:“若本相是至尊受,那小复复就是……女王攻。” 复始一听,差点吐血。 这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懂,一句话就命中要害。 可她要怎么说,这是……同.性之间的……事。 “如此,以后为夫让让夫人就是。”萧何豪爽道。 “现在我们去哪里?”复始连忙转移话题。 “去菩提寺佛堂。” 竹屋出来,一直向前走,前面雨雾遮挡,复始自是不知前面怎么走,只管随着他身旁,走地小心翼翼,又下着雪,路面湿滑,偶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被他扶住。 最后,许是萧何也看她比较笨,就直接换了左手撑伞,右手揽着她腰,一步步缓缓向前走去。 直至走到尽头,“悬崖?” “恩,菩提寺后山的悬崖,曾有痴男怨女在这跳崖轻生。”萧何凝向崖下。 复始这才看向悬崖,只觉一片眩晕,崖底亦是云雾缭绕,望不到底,但可以想象,这崖有多深。 “没死成?”复始问道。 “你倒想这清静之地埋骨灰?”萧何笑着反问。 “相爷说轻生,又没说亡。”复始望着崖底悠哉反驳。 萧何望着她越来越放松的神色,眸中笑意化了水,满是柔和之色。 “夫人说的是。”萧何赞同。 “那现在,我们要过崖?”复始望着崖对面,那坐立在云雾中的菩提寺,微弱的灯光穿透浓雾,散发着温和之感。 只是,这距离如此之远,怕是过不去吧? 却见萧何神色讶异,自责道:“都怪今晚雾气大,害的本相迷了路。” 复始瞥他一眼,问道:“敢问丞相大人,现在向左还是右?” “夫人喜欢哪个方向。” “那不如,相爷捡起个石子,向上抛,看它什么方向?”复始白了一眼。 “好啊。” 结果,真的就见萧何松开了她,弯腰捡起一粒石子,然后向上一抛,就见石子窜的没了踪影。 萧何呵呵一笑:“夫人,失误,手重了。” 然后又捡起一粒,轻轻一抛,只见石子向上半米,失重落下,掉在脚边,滚到崖底。 “原来是向下啊!”萧何恍然大悟,“走吧。” 复始呆住,走? 下一刻,身子失重,被萧何抱起,跳下了崖。 复始睁眼向上望去,恰好看到萧何眼底的笑意。 这奸相,果真是奸的! 真想给生煎了! 正烙反烙,侧烙按着烙! “夫人,为夫听到你骂我了。” 头顶,萧何的笑声传出。 “没有,我只是觉得相爷真本事,我们在下坠,竟感不到风速,相爷手中的伞也是握的轻巧。”复始恭维着。 “能得夫人一声夸奖,为夫真是高兴。” 萧何突然转了方向,不再下坠,向崖对面飞去。 离的近了,复始才看清,他们现在背对菩提寺。 周围被高墙围着,灰色的墙瓦,被雪浸湿,染重了颜色。 萧何带她落在高墙上。 复始望下去,大大小小的院子规整地排列,全部陷入黑暗之中,只有远处有一座较大的佛堂,亮着晕黄的灯光,木鱼之声,亦是从那处传来。 整个菩提寺如水墨泼洒而成,院落被重色勾勒,盛开的菩提树被浓重的墨绿染成,却被唯一的晕黄之色点亮,打破幽寂。 此时,已是亥时。 “他们在诵经。”复始道。 “走,我们去听听。”不给她答话机会,再次拦腰带起,掠过座座院落,最后轻轻落在敞开的佛堂之前。 佛堂两侧,火红的长蜡烛错落两排,蜡烛如婴孩拳头般粗,微焦的烛芯上,火苗窜动,照亮了整个大堂。 大堂十分空旷简雅,并没有多余缀饰,除了两侧排列的长桌,就是前面靠墙的佛像,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映的大堂金光闪闪。 佛像前,桌案上的佛香点燃,烟雾霭霭,散发着寺庙独有的檀香之气。 身着红色袈裟的大师坐在蒲团上,身后,是身着统一黄色僧袍的僧人,敲木鱼的声音平稳而有节奏,口中诵着听不懂的经。 两人缓步走过去,坐在僧人身后空着的蒲团之上。 萧何不知从哪里拿了两个木鱼过来,放在了她身前一个。 复始望过去,却见萧何坐着极其规范的打坐姿势,一手执着小木槌,一手放在胸前,五指张开,一本正经地跟着轻诵。 香雾蔼蔼,迷离了双眸,复始亦是坐正,手执小木追,跟着僧人门的节奏,敲打着木鱼,闭了眸。 耳边,萧何诵经的声音越发清晰,隔离了四周,只剩下他唇畔发出的,她听不懂的经言。 复始忽的想起那句: 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暮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 都城内,刑司房。 一间牢房内,由一块木板支撑的床上,平躺的身影微微动了下,一手抚上胸口,人还没有醒来,就被咳嗽震的趴在了床沿。 缓了气息,这才抬头望向自己所处的环境,眉头皱了起来。 “快,快打开。” 一声急迫的声音传到曹玄逸耳里,他忙抬起头看向牢门方向,是自己的夫人左冷珍。 牢门刚被打开,左冷珍已经冲了进去,见着趴在床沿的曹玄逸,立刻蹲在床边,凝着他惨白的脸色,一手拿着帕子轻擦他额头细汗,声音哑然,“相公,是不是很难受?” 曹玄逸不答反问:“我为何在这里?” “相公,李参领派人送你回来时,你已昏迷不醒,谁知今日,那朗凯凯又奉圣旨前来抓你,说你利用公职,弄出了人命。”左冷珍忙道清来龙去脉。 “出了人命?”曹玄逸不解。 左冷珍点头:“昨晚,有个人拿着外族的腰牌去了寻芳楼,今日寻芳楼死了一个姑娘,死因是太初的诅咒。” “什么?!咳!咳!咳!”曹玄逸这一激动,又开始不停咳嗽起来。 左冷珍忙招呼身后的丫头过来,掀开食盒,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曹玄逸。 “相公,今晚我也是找了爹爹,他与李参领的外戚有些关系,所以李参领同意了我来看你。这牢里的饭菜也不好,你又病着,之前一直昏迷,我亲自给你熬了粥,你先吃些。”左冷珍边说,便端起粥,又道:“这里有几道清淡的蔬菜,你想吃哪样,我夹给你。” 曹玄逸接过温热的粥,竟一时哽咽,望着脸上覆了浓重担忧之色的左冷珍,道:“谢谢。” 左冷珍有片刻恍惚,不可思议问道:“你说什么?” 却看他只是低头一勺一勺喝着粥,眼眶竟含了泪,一直重复道:“不用……不用说……不用说的……” 一旁的丫环,也是跟着含了泪。 “我这些日子一直重病,城内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他现在还不明白,那个宁贵为什么说他夜会兰姑娘? 左冷珍略一思索,才缓缓开口:“那次你离开之后,宁家侧院被炸,京都内就像炸了锅似得,传你与寻芳楼的兰姑娘私会。”抬了眼皮,瞧曹玄逸仍是缓慢喝着粥,脸色有些郁色,“然后所有人都传,宁家侧院就是被寻芳楼的炸药所炸,兰姑娘又私会相公,这关系,自是不一般,不一般到把红花红都送给了相公,所以,兰姑娘能拿出炸药赠予相公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所以,宁贵就信了……”曹玄逸叹道。 “怎么了?”左冷珍不解问道。 曹玄逸摇头,“没事,那我昏迷这几日呢?” “李参领送你回家那日,听说那宁贵被关进了刑司房,缘由是宁贵故意炸了侧院,为了掩护盗贼,有意思的是,那盗贼盗了丞相夫人的祖传宝贝。可第二天,宁贵就被相爷放了出来,说是抓错了人。”左冷珍也是甚为疑惑。 曹玄逸猛然一惊,问道:“你意思是,李参领亲自抓了宁贵?” 左冷珍不解,兀自点头。 曹玄逸思绪已是百转千回,“今日,是朗凯凯去抓的我?” 左冷珍正欲点头,忽地急忙小声道:“你被李参领送回那日,发生了件奇怪的事。” “奇怪?” 左冷珍神色晦暗,呐呐开口:“恩,就是……很奇怪,翠湖寒发生了爆炸,地动山摇,那日,翠湖寒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朗凯凯的儿子朗子晋。” “朗子晋,听说他功夫还是不错的。”曹玄逸道。 左冷珍点点头,细凝着曹玄逸神色,“但传是寻芳楼故意炸了翠湖寒。” 曹玄逸有片刻的怔忪,随即反应过来,“从整件事来看,归根结底,就是寻芳楼的炸药。” “炸药?我还以为是兰姑娘?”左冷珍兀自喃喃。 曹玄逸似是没有听到,沉思着:只不过,最后的目标,都是寻芳楼罢了。 寻芳楼,许家…… 神情一松,只道:“去找郡主,就说……我需要她。” 左冷珍瞳孔紧缩,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曹玄逸察觉,缓缓开口:“现在这种情况,需要郡主的帮助才能出去。” 听了这话,左冷珍才缓过神来,“相公,你再吃些。” 曹玄逸摇头,眉头微皱:“也许不用你说,或许她这个时间也会过来。” 左冷珍一听,猛然站起了身,“相公,那我先回去,再找爹商量商量这事,你……你不用担心,很快会出来的。” 身旁的丫环见左冷珍落荒而逃的背影,忙收拾掉饭菜,道:“老爷,奴婢告退。” 曹玄逸望着左冷珍慌乱的步伐,直至看不到身影,这才回了头。 觉得身子依然不太舒服,支撑着身子欲躺下去,却摸到了有些发硬的东西,就好奇地掀开了被子。 是本被烧了一半的书! “竟然从怀里掉下来了。” 曹玄逸拿起,就着昏暗的灯光,又细细翻阅起来。 左冷珍半走半跑出刑司房,扑面而来的寒气打醒了晕沉的脑袋,不及她彻底反应,一道突兀地声音扯紧她的神经。 “曹夫人,要走啊。” 左冷珍抬头,是正在从马车欲下来的霓裳。 她一手扶着身旁小太监的手腕,踩着马凳子缓步走下,有些苍白的脸颊含了笑意,凝着自己的神色,全是轻蔑。 左冷珍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指甲陷进肉里,额头青筋直跳。 她只想躲避开,这个如恶魔般,紧紧跟在她身边,却又无法忽略掉的蛇蝎女子! 睁圆了双眼,盯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粉色身影,双腿打颤。 “夫人,无事的。”随在身后的丫环开口提醒。 她这才挺直了腰背,舒缓了口气。 “呦,曹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难不成和本郡主一样,生了病?” 霓裳站在她面前,抬着下巴凝着她,笑的如花。 左冷珍喉咙动了动,才开口行礼:“郡主深夜来此,是相公的荣幸。” “恩。”霓裳点头,睨了眼丫环手中的食盒,“曹夫人这个位置坐的不错,很是享受啊。” “郡主过奖了。”左冷珍微垂头,却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曹夫人是明白人,当年本郡主帮你坐上了这位置,就要谨守本分,不要妄图更多。” ☆、089.别把自己当成一只疯狗,乱咬人!(八千) 三年前,曹玄逸成婚之日,原本她是心灰意冷准备离开的,可霓裳突然找到了她,扔给她一袭红色喜服,留了一句‘本郡主让你达成心中所愿。’ 那时她没有多想,只要能和曹玄逸在一起,让她做什么都行,便急忙收拾打扮一番,随着霓裳便上了花轿,轿停,鞭炮响起,也是在刹那,有人喊了一句:‘曹夫人要下轿了。陬’ 她以为,自己从此幸福了,她可以把寄养在乡下的孩子正大光明的接回来了。 可直到宴席散,那一身红色喜服的曹玄逸,不是回新房,而是去了另一处。 她急忙掀了盖头跑过去,却在看到曹玄逸的一刹那僵住了脚步。 他一身红色喜服裹身,本应俊朗儒雅,却是一脸狰狞地站在那里,满身戾气,垂眸凝视地上。 她随之望过去,那地上躺着一个身着脏污喜服的白发女…… 恰在此时,曹玄逸手中的粉色长鞭一甩,在空中划过弧度。 ‘啊!’ 伴随着那一声凄厉喊叫,耳边是霓裳如蛇信子般黏腻恶心的声音:‘今日这喜堂,请的可都是达官望族,甚至有屈尊而至的皇上,全都是曹大人为了她请来的,不过她不懂得珍惜,白白浪费了曹大人一番苦心,幸好皇上没来之前,她成了这副尊容,又因为缺了个新娘,所以,便宜了你。溻’ 瞳孔瞬间放大。 粉色长鞭撤回,站了深色血迹。 她惊愕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被抽打破烂的喜服,脏污之处又染了血迹,如此狼狈不堪无力反抗的人,竟然是那个满身孤高的复始? ‘若不是本郡主,你又有何能耐当的起曹夫人,本郡主不过一句话,你就进了这门,本郡主也可以一句话,让你悄无声息地从这世间消失!’ 忽而。 霓裳又趴在自己耳边,又是几句低语,如蛇口蜂针。 她才明白,霓裳的恶毒,那身粉色可爱面具之下的蛇蝎心。 见自己不动,她又继续在她耳边咬道:‘从现在起,你自当要行使自己的权利,曹夫人!’ 最后三个字,咬地清晰。 惊吓了呆怔中的自己! ‘曹夫人,你那孩子,也需要认祖归宗的。’ 只因这句,她便踉跄着走到曹玄逸身边,也看清了那幅痛苦不堪的枯老容颜,如蔓藤一般,爬满了曾经美丽至极的容颜,刻上了烙印,一道道,她甚至都看得清,那皱纹有多深。 忽而扬起笑,她凝着身旁狰狞满目的曹玄逸,轻轻开口:‘相公,她既然让你如此丢人,不如,关进这院子里的笼子里吧,反正里面已经闲置了很久。’ 这是霓裳刚刚让她如此说的,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曹玄逸照做了,而且,还上了铁链,对着那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甚至,曾是他放在心尖的人,他竟然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凝着霓裳笑的恶毒的面容,她恍然。 最了解曹玄逸的,是霓裳。 而现在,曹玄逸说,霓裳说不定现在就来了。 结果霓裳真的来了。 左冷珍腿一软,差点跪了地,幸好自己的丫环扶住了她。 “哈哈哈!”霓裳狂笑,又是一高傲命令:“先退了吧。” “是。”左冷珍反应慢了半拍。 蛇蝎的戾气又响在耳畔:“对了,不如过几日,把小公子接到都城内,他应该也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了。” 左冷珍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斜靠在丫环身上。 霓裳轻蔑地瞧着她苍白涣散的神色,鬼厉地笑声再次响起,错开她,走进了还未来得及关门的刑司房。 “她连我孩子都不放过!”左冷珍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喃喃无力。 “夫人。”丫环担忧喊道。 “呵,我怎么给忘了,她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敢杀,又怎会顾忌我儿……” ———— 夜色厚重,刑司房的大门被缓缓合上。 远处屋顶之上,蛰伏着两个黑衣人。 一个黑衣人突然起身,还没来得及站起,就被旁边的同伴重新拽了回去。 “松开!”被拽的黑衣人低声怒吼。 “你若是回去,我便松手。”对方语气平稳。 “风!”被拽的黑衣人再次低声怒吼。 听见喊自己名字,暗影风冷硬道:“芳华,相爷早就交代,以前的事,全部都要忘记,即便忘不了,也要装作不知!” 这两人,便是暗影风与芳华。 两人跟随着左冷珍而来,蛰伏在暗夜的屋顶之上。 “可是,他明明是义沙!” “他是小安子!”暗影风顶回去,但对视着芳华不服气的神情,软了语气:“相爷已下令,这世上再无义沙。” “不!难道随着公子的离世,公子身边之人,都要被相爷……” “芳华!”暗影风低吼,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是萧何的暗影,我和义沙是伴了公子多年的,公子对我们,何曾当过仆人看待过,萧何可以无情,却不能冷情到,让义沙以这种不堪的身份进了皇宫!” 暗影风沉了眸,周身浮现淡淡寒气,一字一句道:“当年,是皇上亲自开的口。” 芳华错愕。 暗影风忽地一叹:“相爷也不容易。” 眼前的芳华转身离开,望着倔强的身影,暗影风神色闪烁。 视线转向马车旁的小安子,他静站在马车旁,双眼望着地面。 ———— 菩提寺。 蜷坐在蒲团上的复始,直至耳边没有了萧何的声音,兀地睁了眼,才发现,前面的僧人已站立起来,朝着佛像拜过,都退出了大堂。 萧何站在她身旁,弯腰伸了手。 复始不解。 “你站得起来?” 望着他挑眉的笑意,这才发觉,双腿早已发麻,困难的动了动,真是觉得,最近被他养的太过娇气了,不过才坐了没多久。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萧何道:“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这么晚了。”惊愕之际,伸手拽住他手站了起来,却是一个不稳,跌进了他怀里。 耳边传来他的笑意,立马站直了身。 “相爷,这位是?” 复始抬头,只见留着华白胡子的方丈已站在他们面前,一脸慈祥。 “这是本相未过门的妻子,大师称呼她萧夫人即可。”萧何忙表明她的身份,又对复始道:“这是如湛大师,菩提寺的方丈,称他大师便可。” 大师细凝复始良久,有福气的圆脸抹了笑意,道:“萧夫人好面相,相爷珍惜才是。” 这话,说的复始有些羞涩。 不过,她还以为,这大师,会道出让她惊骇的话呢。 “本相可一直捧在手心。” 那大师突然大笑,道:“前段时间,老夫人曾来过,一直让老衲给算算,相爷何时才能安定?” “大师可有算出。”萧何不禁问道。 大师视线徘徊在两人身上,许久才道:“命里自有定数。” 复始倒不觉得意外,出家人,说话总是有遮掩。 萧何听此,竟是好奇了语气:“大师也是如此对我娘说的?” 大师却是笑而不语。 萧何似是明白,哈哈大笑起来。 复始摸不着头脑,却是由此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但听这么一说,想必那老夫人并没有走远,或许,极有可能也在都城内。 “大师,明日本相再去拜访您,”萧何道。 “老衲随时恭候相爷。”话毕,大师踏出了大殿。 萧何却是来了兴致,拉着她走向佛像前,从一侧柜子里拿了两个金色转经筒,上面镶有宝石,悬挂着金色小铃铛,做工很是精致。 她接过,握在手中,有冰凉之感,这才发现,原来这长手柄是黄色玉石打磨而成的。 然后被他拉着去了右侧一长桌旁,桌上有笔墨纸砚,只见萧何提笔,俯身在一个长条纸上,写了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呗咪吽。 随即又把笔递给自己。 学着他,在另一纸上写了这六字大明咒。 萧何拾起他自己写的,卷起来装进于经筒内,然后眼神示意自己照着做。 一系列动作之后,这才又被他来着他回到佛像前。 只听他柔声道:“夫人,摇动起来。” 在她还处于呆愣状态时,萧何已经闭了眸,面对佛像,左手握着长手柄,右手覆在转经筒下,以顺时针方向缓慢而平稳地转动,铃铛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耳边是萧何喃喃念着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呗咪吽。 她缓缓闭上眼,转动经筒。 “铃铃——!” 沉闷的铃声兀地从经筒之上传来,惊扰了两人。 她猛然睁开双眼,听说,手摇经筒时,发出声音不好…… 萧何睁眼瞬间眯了凤眸,又在瞬间舒了神色,“大师说,心若静,这铃铛就不会响起。” 复始晦暗了神色。 “许是今日累了,我们先回去。”萧何拿走了她手中的经筒,塞进自己袖中。 从菩提寺后门离开,一直沿着通幽小径,小径两旁全是菩提树,长的十分茂盛,遮挡了月光,落了希落的斑驳光影,石面湿滑,复始亦是走的小心翼翼。 腰上兀地一紧。 她望向左侧的萧何,只听他说:“路面太滑,你总主动投怀送抱,显的为夫太过小气。” 很是无语,她动了动手,却发现暖炉忘记拿回来,不禁开口:“暖炉落 在佛堂了。” “很冷?”萧何担忧问道。 她摇头,只是感觉披风下,空着的手很不自在。 但萧何还是又为她戴上了唯帽。 她怔住,望向他。 他无辜问道:“怎么了?” 长睫毛颤了颤,摇头,垂了眸。 刚刚在佛堂,他那句应该是:心若诚,这铃铛就不会响起吧。 可此时,她却是非常纠结在这个问题之上,聂喏着,却无法说出口。 萧何凝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挑眉,奈何对面的人久久不开口,不时还牙齿咬着下唇,萧何一抬手,挑了她下颚。 她一惊,望向他,陷在了凤眸的漩涡中。 夜色安静,小径沉寂,斑驳的光影忽暗,迷离了两人视线。 她只觉唇上一热,触感柔软,眸光凝聚,这才发现,竟是萧何的唇,大脑瞬间空白,感官清晰,鼻侧,全是他温热的呼吸。 脚下有些站不稳,不由后退,下一刻就被他揽进怀里,仰头承受他的炽热。 复始觉得无法呼吸,却逃脱不了,也不想逃。 下一刻,薄唇离开,腰间的手松开,萧何后退了一步,“这里太阴湿,我们快回去。” 她脚下发软,见他跨了一步,亦是转身,却是一个踉跄,撞进了萧何怀里,惹的他哈哈大笑。 瞪他一眼,重又站直了身子,缓缓向前走去。 走到小径尽头,就是竹屋后面,连着竹屋有间小房子,约摸是厨房,上有烟囱。 拾阶而上,转过走廊回到竹屋。 开门瞬间,一抹红色飞冲而来,在快挨到复始之时,被萧何一手甩开,撞击到竹屋墙壁之上,摔趴在地。 复始见火狐那样,不由笑了出来。 她算是发现,这火狐自从遇了她,没少受伤害,可还总是喜欢黏着她。 萧何走过去,抱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火狐,走到打开的窗户旁,一甩手,就把火狐给扔了。 “嘭!” 窗户被关上。 复始看的一愣一愣,耳边传来火狐的惨叫。 萧何今日这粗暴的动作,真的是……第一次见。 “夫人,为夫觉得,你反应特别慢。”萧何皱眉,凝着还站在门外的她。 复始立马反应过来,进了屋,关上门。 一瞬间,屋内亮起来,听得萧何道:“夫人,伺候为夫更衣。” 那关门的手似是黏在了门框之上,有种想逃的冲动,只是荒山野岭,她往哪儿走? 转身建议道:“相爷,这山上冷,我觉得,还是和衣而睡比较好。” “夫人觉得冷,无妨,为夫给你当暖炉。” 这真是……恬不知耻啊! “佛门净地,相爷应该注意点。”复始提醒。 萧何却是疑惑:“夫人何意?” 复始白他一眼:“字面上的意思。” “看,为夫就说,夫人心思不单纯。”萧何走到床边,脱了披风扔在床上。 复始望着那碧绿的披风,嚣张霸道地盖了淡蓝色的被褥上,甚为刺眼,咬牙道:“相爷就爱说笑。” “为夫从不说笑,为夫的话,就如圣旨。”萧何挑唇。 “如此,我还要叩谢膜拜?” 萧何摇头,道:“这倒不需要,夫人只需做好女王攻这身份。” 复始想吐血,她为什么会和他聊攻与受这话题,简直是自作受啊! “甘拜下风。”复始吐出四个字。 萧何伸开手臂,示意复始过来更衣。 复始缓步走过去,停在他身边,一番打量,久久没有动作。 “夫人看什么?”萧何不禁问道。 “我在看,从哪里下手?”复始视线继续打量。 “下手?”萧何疑惑。 复始点头。 “不是下手,是下口?” 复始点头。 忽的一想不对劲,视线停在那含笑的凤眸,亦是扬起笑容,道:“相爷觉得,这个从哪里扎下去,比较好?” 顺着她的话,萧何视线划向她举起的手指间,银光乍现,是枚银针。 萧何凤眸微眯:“原来夫人喜欢玩刺激的。” 复始唇角一抽! “我倒是喜欢看小受嗷嗷叫。” 萧何困惑:“小受?” “就是相爷你这枚至尊受。” “为夫喜欢夫人这样的爱称!”萧何立马附合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怎么什么到了萧何嘴里,都变了味。 复始收了银针,敛了表情,拾起床上的碧绿披风,挂在一侧衣架子上,又脱了自己披风挂上,这才开始整理床被,然后坐在床边,悠悠道:“相爷,若是您不更衣了,就这么睡吧,晚安。” 脱鞋上床,床边留了一侧位置。 萧何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凝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薄唇散开笑意。 今日她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似乎少了……隔阂。 上.床,和衣而睡。 ———— 京都内。 百姓惶恐不安,不时有官兵巡街,见着可疑之人,就要查看其身牌,男女皆是一样。 从白日城门口贴了告示之后,城门就被官兵把守,只准进不准出。守卫相当严格,即便是有通行书,也必须有朗凯凯朗大人与李齐峰李参领两人亲笔签字,才可放行。 而此时,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从都城内急速驶向城门口,在挡住的栅栏前停住。 车帘被掀开,一个丫环喊道:“我们是曹府家眷,去菩提寺祈福。” 守门兵将上前,站在栅栏旁,道:“圣上有令,不论身份高低,若要出城,只需拿出有朗大人与李参领签字的通行令,否则,一律不放!” 一听这口气,那丫环落了帘,问道:“夫人,怎么办?” 却见左冷珍似乎并没有听见自己的问话,视线转向左岚倾。 左岚倾叹口气,“不如我们回去吧?” “不行!”左冷珍冷声拒绝。 丫环正发愁之际。 “何人出城?”是李齐峰李参领。 “参见李参领,朗大人,是曹府家眷出城,说是去菩提寺祈福。”守门兵将答道。 “菩提寺?”一旁坐在马上的朗凯凯轻喃。 李齐峰犀利的眸一眯,亦是咀嚼着这三个字。 那丫环再次掀了车帘,下车行了礼,道:“参见李参领,朗大人,夫人今日受了些刺激,身体不适,已经睡着,还望两位大人海涵。” 后面,左岚倾亦是下车行礼,道:“望两位大人同意我们出城,表姐一直心神不定,精神有些恍惚,菩提寺香火灵验,表姐也只求一个安心。” 李齐峰勒了马,向旁边的朗凯凯问道:“朗大人觉得如何?” 朗凯凯眼睛凝在左岚倾身上,眸色暗沉,缓缓开口:“都是弱女子,放吧。” 李齐峰道:“放!” 左岚倾不由打了个冷战,望了一眼鬓发全白的朗凯凯,忙上了马车。 李齐峰望着远去的马车,眉头紧皱。 ———— 翌日。 萧何去拜访如湛大师,复始抱着暖炉站在佛堂前,静望古朴静谧的佛堂上,悬挂的‘菩提寺’三字,如‘香疤’般,深刻菩提木之上,镀了层金,熠熠生辉。 身侧,是巨大的长方形香炉铜鼎,足有半米之高,鼎内,香烟袅袅, “嗷呜!” 脚边的火狐耷拉着头,甚是没有精神。 蹲下身,一手轻摸着它背上长出的短绒毛,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丑啊?” “嗷呜。” 火狐拱着她腿,撒娇般轻叫着。 复始哈哈笑了起来。 “表姐,菩提寺的香火最灵验,我们赶了一夜的路,一会儿拜佛时,定要打起精神,可不能这么憔悴,让佛看见了,还以为表姐没有诚心呢?” 复始回头,正好看见走来的左冷珍与左岚倾。 左冷珍脸色苍白,眼底有着很深的黑眼圈,抬头望向自己时,眸底有些疯狂之色。 一手握着暖炉,抱起了火狐,正准备跨步离开,耳边就传来左冷珍刺耳的尖叫:“你怎么在这里?对了,你担心曹玄逸是不是,你还对他有情是不是?!” “表姐……”左岚倾欲阻止,谁知左冷珍一个大跨步,躲开了她去拉的手。 “你都成这模样了,竟还不知羞耻,去勾搭曹玄逸!”左冷珍边走边大大咧咧道。 步伐快而乱地上了高阶,站在复始面前。 眸中疯狂的映着复始华发枯容,脸上覆了尖酸刻薄之色。 “曹夫人……” “啊!” 左冷珍一声刺耳地尖叫,打断了她的话。 复始忙一手捂住耳朵。 怀中一沉,跳去挠左冷珍的火狐落回她另一手中。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左冷珍正捂着左脸颊,眸中立现惊恐骇厉,狠狠盯着自己怀中摇着尾巴的火狐。 刚刚左冷珍才挥起右手,怀中的火狐就跳起挠了左冷珍一脸,又重回她怀中,现在正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示威。 “果然都是一样的贱!”左冷珍再次尖叫! 复始轻拍火狐,火狐收了翘高的尾巴。 观察着左冷珍有些疯癫的神色,复始蹙眉,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哈哈,不过是被人上了的破鞋,还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琉璃眸子染上轻蔑,好声提醒:“曹夫人,别把自己当成一只疯狗,乱咬人!” “你不就是个被人上过的破鞋,在成婚当日白了头,中了诅咒,才成了这副模样,如今爬上了萧何的床,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以为自个真的就是丞相夫人了?哈哈!” 左冷珍神色癫狂:“你如畜生一样被关在铁笼里,那模样,可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倾盆大雨之时,我就隔着那扇破门,看你仰头怒视老天,浇的全身湿透,衣不蔽体!太阳高照时,我就看着你顶着烈日,直至晕倒在铁笼上,头皮磕破流血!冬日大雪,我就看着那厚厚的雪,打磨着你的意志,消散着你的体力,看着你,一天天的从希冀变的愤恨,从愤恨变的绝望!” “复始,你恨吧,拼命恨吧,曹玄逸与郡主勾搭,设计采花贼夺了你身子,还故作无知地让你安心养胎,最后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左冷珍忽然换了语气,笑问道。 那笑,带着疯狂。 复始呆住,神色紧绷,眸中含了愤怒,狠厉,全身忍不住发抖。 她现在已分不清,谁真谁假。 但是,左冷珍的话,却是真真的戳到了她的心窝,那一夜,那三年…… 只要一细想,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手,刚要有动作,怀中的火狐轻叫一声,“嗷呜。” 复始一惊,垂眸,见火狐沁着水汽的黑瞳望着自己,竟一时征愣住。 “嗷呜!”火狐再次轻叫一声。 左冷珍见那火狐吸走了复始的注意力,咬紧了牙关,恨不得撕了这畜生,又开口:“因为何夜,因为何夜爱上了你!哈哈!” 她虽不知道何夜是谁,但她听到曹玄逸与郡主说过此人,约摸着,郡主好像知道此人,却遮遮拦拦,没有太多交谈。反而曹玄逸,却极为反感何夜,也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曹玄逸亲口告诉郡主,何夜爱复始! 哈哈! 复始只觉晴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 “你说谎?!”复始咬紧牙关! 何夜对她,从来都是客气又疏远的,连称呼,都是复姑娘。 左冷珍不理,继续道:“是不是就因为你长了个漂亮的脸蛋,男人都一个个爱你?!”视线盯在复始枯老容颜之上,打量再三,眉头紧皱,忽地摇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轻声呢喃:“可是,你现在都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他们都还放不下你,还一个个把你记在心里。” 眼神失了焦距,暮然想起,自己有时也是这样丑陋的模样,不禁抚上自己的脸庞,却被脸上的伤遮的疼痛,倒吸了口凉气。 复始依旧陷入震惊之中,曹玄逸知道何夜,还说爱她?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对,一定是左冷珍骗自己的。 一定是因为,她自己发现了曹玄逸与霓裳的事情,发泄不得,遇到自己,故意说的,只是为了刺激自己去找曹玄逸与霓裳,为了拆散他们! “哈哈!我知道的多着呢,比如你那孩子!” ☆、090.他也可以掌控这个女人,但是,他不敢 “哈哈!我知道的多着呢,比如你那孩子!”左冷珍神神秘秘道,最后那几个字,更加小,几乎是以气息发出的声音。 琉璃眸子紧缩! 孩子?纺! “你什么意思?!”抿的过紧而发白的唇,微微张开,咬出几个字! 枯老的容颜瞬间绽开了戾气! 瞬间,火狐炸毛,跳出复始怀中,带落了复始手中的暖炉,暖炉砸在地上,顺着滚下了高阶,火狐伸开了四爪追着跑过去。 左冷珍忽地瑟缩。 被复始瞬间散发的骇气怔住,不由后退一步,踩在了台阶边上,一个趋趔,身体后仰。 却在瞬间,抓住了身旁的香炉鼎,稳住了身子瓯。 也许这么被自己一吓,左冷珍的脑子有瞬间的清醒,哼了一句:“我帮你养了六年孩子,你怎么也该谢谢我!” 见复始脸色变幻甚为好看,愤怒,惊骇,恐慌,不可置信。 这一系列的变化,娱乐了左冷珍,苍白的脸色含了笑意,朝着下方的左岚倾道:“表妹,我们颠簸了一夜才到这里,是该诚心祈福。” 看着左岚倾缓缓上了台阶,忽而朝着一望无际地天空笑道:“相公被关刑司房,身体又病着,作为夫人,自该尽责,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愿相公也不要遭受无妄之罪。” 左冷珍的声音传到复始耳里,飘忽了一下。 复始仍是望着左冷珍,心底思量着她的话。 霓裳说,她的孩子被喂了蟒蛇。 曹玄逸说,她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 现在左冷珍却告诉她,她养了她的孩子……六年…… “我不相信你。”复始终于开口。 左冷珍瞥她一眼,苍白脸上含着怒色:“我只是不想再养别人的孩子!。” 复始忽而想起,那孩子,一直没有被曹玄逸接到过京都。 眉头一皱。 华发被微风吹乱,枯老的容颜抹了不解之色,眉头皱紧。 今日左冷珍的态度太过奇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眸中的癫狂之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带着点点喜悦。 为何是……喜悦? “曹夫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度,怪不得,能得曹大人恩爱如初,被传为京都美德。”复始扬唇赞赏。 复始突然的转变另左冷珍无措,一时答不上话。 凝着左冷珍的神色,复始提醒道:“不过,曹夫人以后走在马路上,还是远离人群为好,要是哪天,再不小心撞上个孩子,若是撞死了,曹大人的清誉就毁于一旦了。” 左冷珍瞪了眸。 复始瞥她一眼,向右侧跨了一步,又顿住。 视线划到自己的左手腕上,是左冷珍的手,握的狠劲,关节发白,自己都感觉到了痛。 皱眉,还不如听萧何的话,穿披风过来,今日就是为了和他做对,穿了紫色衣服,只披了狐裘坎肩。 视线厌恶地望着左冷珍的手,琉璃眸子暗沉无光,盯着左冷珍。 但手腕的力道还在加重。 “曹夫人,我很讨厌,别人碰我。” 话很轻很轻。 却扎进了左冷珍心窝。 如被黄蜂蛰了般,左冷珍迅速撤了手,惊地后退一步。 “啊!” 复始本能伸手,手背一痛,被左冷珍伸手抓她的指甲勾出了血。 只见自己的手错开了左冷珍的手指,凝着左冷珍惊恐地神色,欲甩出玄袖的手顿了住,眼睁睁看着左冷珍一头摔在台阶上,磕破了头。 “表姐——!”刚上了高阶的左岚倾惊恐喊道。 回头,惊恐地望着一路翻滚而下的左冷珍,征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直到左冷珍滚到最后一阶台阶,仰头躺那不动,左岚倾才反应过来,慌张跑下台阶。 台阶上,从上到下,染了一条血迹。 跪在左冷珍身旁,凝着不断从额头流出的血,左岚倾害怕地至极,吼道:“来人,来人,来人,出人命了!” 有个黄袍小僧瞬间从佛堂跑出,看到此场景,忙喊了其他人,指挥着把人抬进后院客房。 左岚倾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复始。 恰在此时,火狐叼着暖炉上的小勾子,拾阶而上,跑到她身旁,放在地上。 “不能走!” 正准备离开的僧人一怔,望向从寺门方向走来的一个女子,一身仆人装扮。 复始认得,这丫环是左冷珍的。 也是那日在大街上,差些撞到孩子,却依旧嚣张跋扈的丫头。 “文巧,你来的正好,快去左家禀告伯父。”左岚倾立刻喊道,又催促着僧人赶快把左冷珍送到后院。 “不能走!”文巧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文巧!你做什么?!”见文巧如此不识相,左岚倾也是怒了,厉声质问。 “是她!” 文巧怒指佛堂方向。 众人随着方向望去,只见佛堂香炉鼎旁,站着紫色身影,一头华发,枯老容颜,一双亮彩的琉璃眸子,睥睨着他们,神色却分外安详。 “文巧?”左岚倾疑惑喊道。 “表小姐,我看的很清楚,是她故意推夫人的!”文巧怒吼道,脸颊泛起愤怒的潮.红之色。 “文巧,只有你自己看到没用的。”左岚倾冷声提醒道。 她上高阶时,正好香炉鼎挡住了两人动作,所以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文巧似是也明白她没有看到,并没有问她,而是道:“当时夫人与她在一起,还发生了争执,自然是她推的夫人。” 复始缓步走下阶梯,看她一脸愤怒,再听她振振有词,反问道:“怎么不会是你家夫人自己摔下去的。” 文巧立马反驳:“我家夫人怎么会那么傻?” 复始呵地一笑:“或许呢?” “不要因为你冠着丞相夫人的称谓,就可以颠倒黑白!”文巧怒道。 “颠倒黑白?你这丫头的词用的倒不错。” 复始下了最后一阶,瞥了眼地上的血迹,接着向前走去,从血迹一旁绕了过去,走到僧人抬的担架旁边,望着上面脸色惨白的几乎透明的左冷珍,以及不断向外流血的头部,问道:“你既作为她的丫环,主子都快断气了,你不赶紧找大夫医治,反而在这里大呼小叫,难道,这就是曹府……或是左府的教养?” 左岚倾立刻黑了脸,吼道:“文巧,表姐对你可不薄,让开!” “若现在不说清楚,难不保她就跑了。”文巧道。 左岚倾也是怒了,“文巧,我看你平时也挺乖巧,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分不清了主次?!” “奴婢没有不分主次,奴婢只是心里明白,她恨曹大人,恨夫人夺了曹大人的心,可夫人为她养了六年的孩子,你怎么还能如此狠心?!” 文巧的质问,复始凝了眉,刚刚左冷珍如此说,现在这个丫环也如此说,视线一瞥,道:“是吗?” 淡淡两字。 最后的疑惑却卡在了喉间。 她看见萧何站在阶梯最下一层,凤眸黑如漩涡。 “文巧,你先走开,表姐需要治疗。”左岚倾再次吼道。 文巧也恰好看见了萧何,瑟缩了肩膀,不敢再胡乱开口,再次强硬道:“请你们送夫人上马车,我们这就赶下山。” “文巧!”左岚倾去拉她。 文巧躲开,道:“表小姐,夫人不喜欢住寺庙。” 左岚倾默默退开了。 左冷珍有认床的习惯,逐渐就有了洁癖,除了曹府与左府,她从不在外留宿,不然,等她知道,铁定要发疯。 偷偷瞥了眼萧何,见他冷着神色,立刻害怕地撇开头,随着走向寺门口。 站在原地的复始怔住。 因为萧何突然笑了。 笑的莫名其妙。 也笑的她心里更加慌乱。 “不是我。”复始喃喃开口,却见萧何仍是沉着脸,眸色更加幽黑。 兀的,复始向右转,迈开了脚步。 萧何凝着那倔强,一脸不服输的神色,站在阶台上一动不动,薄唇紧抿。 复始心情沉重,刚刚左冷珍的话,还有那丫环的话,无不像把刀一样扎进她的心里,流血不止。 左冷珍说,是采花贼,是曹玄逸与霓裳设计的,还说……何夜爱她?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啊! 唇畔漾开嘲讽之笑。 “夫人,为夫知道,你不会做这小人之事。”随着风从后方传来,带了萧何低沉的音色。 可是……这声音,少了昨日的温暖。 “嗷呜。”脚边,传来火狐的轻叫声。 停了脚步,复始垂眸,望向火狐仰望的沁水眸子,不由地心里泛起苦涩。 “相爷,我想下山了。” ———— 菩提寺的下山之路上,马车缓缓前行。 “夫人,可有受伤?” 兀地,一道焦急的声音传出。 “无事。”这声音,赫然是昏迷流血,脸色惨白的左冷珍。 左岚倾望着两人,惊愕地伸手指向她后脑勺鲜红的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表小姐,夫人也是偷偷学过武的,那阶梯虽高,对夫人来说,还不至于受伤。”文巧向左岚倾解释道。 左冷珍对上左岚倾望过来的疑惑神情,再次点头:“萧何那辆马车总是大摇大摆,我稍微打听下,就知道,那辆车出城一路来了菩提寺。” “可表姐如何得知,她也来了 菩提寺?” 左岚倾不笨,立马意会过来,左冷珍今日这事,专门针对了复始,却不知道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险? 而她又说自己替复始养大了孩子,可是,那明明就是表姐自己的孩子,表姐为何要让复始以为那孩子是她的? “昨日我准备回曹府之时,听得一个蓝衣姑娘与她的一丫环在谈话。” 那蓝衣姑娘问:“什么时候的事?” 丫环答:“午时过后,您正在休息。” “带复始去了?” “相爷只带了夫人一人。” ———— 冷! 刺骨的冷! 脸颊就像被刀割一般,痛的麻痹。 双眼紧闭,无法睁开。 鼻间,窒息的难受,胸腔火热疼痛。 刚要张口,风急速灌进,憋进了胸部,却又咳不出来。 就在复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之时,萧何终于停了下降的动作。 她深吸几口气,缓缓睁开双眼,却又忍不住弯腰咳嗽,等止了咳嗽,脸开始发烫发热,耳朵亦是被刚刚急速的冷风灌的疼痛难忍。 “你发什么疯?!”她凝着眼前更加阴沉的萧何,怒吼着。 她不想死,更不愿再次经历这种死亡的绝望! “让你脑袋清醒清醒。”萧何冷沉道,凤眸凝着脸色苍白至极的枯老容颜,俊美的脸上却是划过一丝疼惜。 但此时的他何尝不是在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他可以掌控整个太初,也可以掌控这个女人,但是,他不敢。 瞧她每每遇到曹玄逸的事情就情绪失控,眼里心里,全被曹玄逸这个人填充的满满当当! 他知她心中对曹玄逸有仇有恨,却不敢轻易替她做了主,担忧她认为自己太过掌控她的人生而远离自己。 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恨自己对她的无能无力。 “清醒你妹!” 他虽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但知道,是骂他的。 一阵冷风灌过来,复始瑟缩着肩膀,四下一望,惊呆了神色。 这是崖下? 过眼之处全是云雾缭绕,隐约见着有青葱绿叶点缀,而自己则是站在半山腰突出的一块大石之上。 刚才,她不过是说了句:相爷,我想下山了。 就被他拦腰抱起,掠过菩提寺来到了后山悬崖,感受着他浑身的骇气,被他强制的抱着一起栽倒进悬崖,头朝下,本能害怕的闭了眼。 却不知又怎么惹怒了他,只听得他在她耳旁道:“小复复,你对我,有多少的信任?” 她惊地正要睁眼,却只觉天旋地转,充血的脑袋终于得到了解脱,下一刻,被他抱着加了速度,直直下坠! 本就是寒冬,山上湿气阴重,这悬崖之中,风更加冷飕飕的,浑身都感觉被雾气湿透,黏在身上,就如承受着三年中的那股冰冷刺骨之感。 让她甚为害怕恐惧。 猩红了眼眶瞪着散发戾气的萧何,冰冷了语气:“你想死,我不想死!” 他薄唇紧绷,牙齿咬的咯蹦响:“本相就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我又不是丞相大人肚里的蛔虫!又怎会知道丞相大人何时心情好何时想杀人?!”复始怒吼道。 他纤长的手在袖中拳紧,俊美的脸紧绷。 “所以,下次丞相大人若是还想玩这么刺激的事情,请告知一声!” “咳!咳!咳!” 弯腰不住咳嗽,现在,浑身软绵,忽冷忽热,全是急速坠落的后遗症。 萧何见她冷的哆嗦,华发被吹的乱蓬蓬的,直接打横抱起。 可怀中的人抡起了双拳,使足了力捶打着萧何胸膛,整个人极其不老实,华发更加散乱,遮了一脸,又是踢着双腿,意图挣脱萧何的怀抱,粗哑着声音喊道:“混蛋,你放我下来!” 这点小痛小痒对萧何来说自是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抱紧了她,生怕她摔下来。 不过,下一瞬,胳膊一痛! 怀中的人隔着碧绿锦袍,合着唇边的白发,咬上了他胳膊,使足了力。 唇边的白发染上血迹。 他轻叹,把她抱进山洞。 直到,臂膀之上的唇离开,他才缓缓放下她,放在一旁铺有稻草的地上。 这也才发现,怀中的人已经睡着,枯皱的唇上,猩红一片,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着她唇上以及华发上的血迹。 “何夜……” 地上睡的不安的人,忽的轻喃。 萧何的手僵住,凤眸望向她不安的睡容,一滴泪,从紧闭的眸中滑落,消失在华发之中。 纤长的手抚上她额头,十足的烫。 熟门熟路找到了干柴,点燃。 “在这看着她。” 只听萧何落了一句话,人已消失了踪影。 洞内,反而多了一团红色。 火狐窜到复始身旁,依偎着她,缩了身子。 ———— 京都内。 一白衣男子站在寻芳楼前方不远处,望着紧闭的寻芳楼大门,视线在寻芳楼奢华的建筑上徘徊片刻,最后落在寻芳楼牌匾之上,瞳孔瞬间紧缩,不禁又上前走了几步,紧凝着牌匾之上的三个大字,尤其是那个‘寻’字,那个竖拉的尤为长,略去了勾。 衣袖的手不由地微微颤抖,神色激动,问向身边的小童:“这牌匾,是何人所书?” 小童望着牌匾,不解地望向异常激动的公子,道:“应该是兰姑娘吧,听说寻芳楼是她一手操办的。” “那你说,这兰姑娘会不会就是兰儿?” 小童亦是答不上话来,这京都内,怕是谁也没有见过兰姑娘真容,“听说兰姑娘有着倾城容颜。” 白衣男子十分激动,正欲再走上前,忽听一声大喝: “寻芳楼禁止入内!” 是官兵。 “公子,不可,您今日还要出城办重要的事情,都城内风声紧,可不能与官兵起冲突。兰姑娘这边,近期也走不掉,等您回来,都城内的事情过去了,再安心处理这事。”见白衣男子还是有些执着,道:“公子,十年都等了,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不算长。” 白衣男子终于点头,小童舒了口气。 朗凯凯骑马过来,望着走远的白衣男子,问道身旁的李齐峰:“这人是谁?” 李齐峰望着白衣身影,又望向寻芳楼,缓缓开口:“香香楼的老板。” “来这做什么?”朗凯凯甚为疑惑。 李齐峰摇头,忽而笑道:“他递交了通行令,我已签字,朗大人若是疑惑,可以压一压。” ———— 天色被浓厚的雾色覆盖。 崖底。 洞口巨石平台边缘,一抹碧绿之色孤高站立,身上有道道铜色光芒闪现,泛着血腥之气,风吹过,铜色光芒如剑影般相撞厮杀,好似那地狱而来的堕魔,杀气四溢。 崖底雾气缭绕,一片黑色。 只瞧他紧皱了眉,俊美的脸上染上犀利之色,被翡翠玉簪簪起的长发忽地被风扬起。 身后一道清亮的声响:“爷。” “嘭!” 洞口之处传出碎裂的声音。 ---题外话---明天继续加更,八千!!亲们多多支持哦~ ☆、091.菩提寺取药(八千!) 萧何瞬间敛了气息,转身,却直接忽略了离他最近的半梦,转而望向站在洞口盯着自己的复始,脚边是打碎的药碗,见其周围并没有药汤,眉目微微舒展,跨步走了过去。 “相爷,药我已经喝了。”她再次强调。 刚刚他说,自己发烧了,只要喝了药就让她下山。 “好!” 他承诺,伸手环着她虚弱的身体。 她这才发觉他身上穿着的碧绿锦袍太过单薄,甚至能感觉到他体温的热度。 “爷,您等等半梦。”半梦跺脚,刚刚老黄说他有可能在崖下,她便寻了过来,就见他站在巨石边发呆,想着没有别人,谁知复始竟然也在,使了轻功,忙跟上。 “爷。”上了崖的半梦朝着萧何的背影喊道,十分委屈。 复始停住脚步转身回望过去,恰是看到翠竹走向半梦身边。 “姐姐不舒服吗?”半梦忽然开口,甚为关心。 复始只觉脸颊烧的难受,估摸着脸颊通红,她才如此问的,“还好。” 萧何揽着她腰身的手又紧了些,向另一侧走去,边说:“你先回去,本相还要呆几日。瓯” 她这才看到,前面停靠着碧绿马车。 机械地跟在他身旁,披风下恢复光滑的手捏在了一块,右手捏着左手食指发白发痛。 马车前,他松开了环着她腰间的手,对老黄吩咐:“送夫人回去。” 腰间兀地一凉,没了被环住的温热。 “姐姐不用担心,妹妹会照顾好爷的。”半梦走到萧何身边,乖巧道。 复始凝着笑容得体的半梦,凝眉。 夜色忽然安静。 隔着菩提叶子打落在脸颊的月光,闪了她的眸,酸楚之感袭了眼眶,隔着朦胧雾色,萧何脸庞冷硬,心脏之处兀地砰然一跳,转身。 “相爷,再见。” 人已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听见半梦夹着喜悦的声音:“爷,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一会儿给您热热。” 衣服下的手紧紧拳握,心头郁气聚集,只觉全身无力,脑袋发胀发疼。 她说要离开,他就真的放她离开了。 还提前通知了半梦…… 突然觉得可笑,昨日,她怎会不知分寸的与他讨论攻与受的问题,怎会在他面前拿出银针去造次,又怎会……答应了他来菩提寺。 忽而想起,来前,马车上她问他:“相爷为何如此确定?” 萧何那时的回答:“夫人想的太多。” 现在才恍然大悟,萧何来这里,其实本就想与半梦一起逍遥吧,她却以为萧何来此,是关于京都的事。 呵! 确实是她想多了…… “嗷呜!” 车帘掀动,火狐窜了进去,跳进了她怀里。 萧何望着悠悠远去的马车,开了口:“谁准许你来的?” 低沉沙哑,不怒而威。 半梦一哆嗦,垂了头,委屈道:“爷,半梦想您。” 萧何转身,望着她楚楚娇怜之色,冷情拒绝:“自己下山,或者本相派人送你下山。” “爷。”半梦不可置信地惊呼。 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向萧何,却在对上他的怒气之后,聂喏开口:“我是偷偷出的城,要是这么回去,会出事的。” “本相派人送你回去。”萧何话落,错过半梦走向竹屋方向。 “别,爷,半梦自己下山。”半梦忙开了口,望着翠竹手中的食盒,再看向越走越远的萧何,扬了声音:“爷,我在山下等你。” 可碧绿的声音逐渐融进雾气中,也不知听没听见。 半梦颓废叹气。 “姑娘,我们还是下山吧,别让相爷生气了。”翠竹缓缓开口。 半梦嘴角忽而噙着笑意,爽快道:“走吧。” ———— 马车平稳,复始一路昏昏沉沉,睡的不踏实,外面老黄的声音突然响起:“夫人,要进城了。” 她这才缓缓坐起,身上竟发汗了,浑身发冷,车内漆黑。 又听老黄喊道:“相爷的马车进城。” 掀了左侧小帘子,朝城门望过去,前方的城门还没有开。 这会儿天才微微亮。 借着光望向自己的头发,还是黑色的,手也还没有变化。 “开门!” 城楼上,一小兵喊道。 随着城门吱呀一声打开,碧绿马车缓缓前行,刚走进城门,复始正欲放下左侧帘子,恰是看到城门口摆放了很多栅栏,“老黄,发生了何事?” “夫人,是那寻芳楼死人之事,现在都城已禁止出城了。”老黄忙禀告道。 心里更是肯定,半梦去菩提寺是萧何做的主,赌气般放了帘子,喃喃道:“也是,相爷让半梦过来,自是没人敢阻拦。” 老黄耳尖,一听这话,刚想张嘴,却听见朗凯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相爷回来了?” “朗大人,相爷还未归,是丞相夫人回来了。”老黄开口。 朗大人立即下马,恭敬道:“原来是丞相夫人,微臣参见萧夫人。” 复始听朗凯凯如此恭敬,又想起了萧何曾说过的话:相府的夫人,与丞相有同等的地位。 便开口询问:“朗大人可有事?” 朗凯凯听她声音,再想起萧何对她的态度,思虑片刻,似下了决心,小心翼翼道:“本以为相爷从菩提寺回来,想着相爷的事情办完了,有些事情找相爷商量。” 如此看来,萧何去菩提寺是真的有事了,“相爷过两日就回来。” “谢萧夫人。” 天际出现一抹红色,暖和了寒冬。 日光透过车帘,钻进车内,在毛毯上落了一道光束。 复始视线恰好落在自己手上,看到光洁白皙的手,在眨眼间的功夫,变的苍老。 “朗大人。” 陌生的声音钻进复始耳里。 “君无忧?你就是香香楼的老板?”朗凯凯问道。 复始正想掀开帘子,看下这个与她来自同一时空的人,却触及一头华发,停了动作。 “正是草民。” 复始听他的声音,醇厚温润,一听便是沉稳之人,亦是阳光之人。 “昨日没有批了你的通行令,而是承诺你今早城门口就批,则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不会打乱了君老板的行程。”朗凯凯望着眼前一身白衣,神色温和,说话不急不躁的君无忧,眸中现了赞赏。 “草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无忧爽快道。 朗凯凯点头,问话亦是客气了许多:“昨日,见君老板想去寻芳楼,所以很是疑惑。” 君无忧很快反应过来,都城内如今紧张的氛围,皆是因为寻芳楼而起,他昨日又在寻芳楼徘徊了片刻,如实回答:“禀大人,是这样的,香香楼九年前曾出过三道题,一直无人答对第二题,那日草民出城办了些事情,回来就听小童说,兰姑娘答对了第二题,就一直很想知道,兰姑娘是否能答对第三道题,所以,今日草民就去了寻芳楼,但想到之前发了事,怕连累了自己,就立刻离开了。” 这话答的细致,也是天衣无缝,朗凯凯也知道香香楼有那么三道题,他的儿子朗子晋也曾去试过,亦是连第一题都没答对,“原来如此,是本官错怪了,这个给君老板。” 君无忧接过通行令,视线移到碧绿马车之上,问道:“相爷在?” “是丞相夫人。”朗凯凯答道。 “草民见过萧夫人。”君无忧行了一礼。 “君老板免礼。”复始缓缓开口,喉咙干哑,不由地咳嗽出来:“咳咳咳!” 君无忧身子一僵,这声音太过熟悉,刚想开口,又听得剧烈的咳嗽,再想起那人的身份,心底瞬间排斥掉了想法,道:“夫人保重身体,若有什么可口的,香香楼定为夫人免费提供。”话落,又朝着身后的小童嘱咐着。 “君老板无需客气。” “萧夫人,朗大人,草民还有急事,先告辞了。”君无忧开口辞行。 “君老板慢走。”朗大人亦是上了马。 君无忧上马,拉着马绳,掉了方向,缓缓向城门走去。 “老黄,我下来走一走,一会儿再上车。” 复始披了厚实紫色披风,下了马车,凉风一吹,又不住咳嗽起来。 老黄看了眼白发的复始,担忧道:“夫人,还是上车吧,这早晨寒气重。” “我就走一会儿,你随在我身边就是了。” 刚说完话,感觉有道视线从背后过来,回头。 朝着城门而去的君无忧,越听声音越觉得熟悉,不由回头,却是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紫衣身影,一头华发,然后身体极其虚弱的扶着马车咳嗽。 那身影,君无忧想起来了,是那次他在香香楼看到的紫色身影,那时,他还误认为成了兰儿。 却在下一刻,看到她回头。 君无忧瞳孔紧缩,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枯老的容颜,面色苍白无血色,没有半点与兰儿相似的痕迹。 他亦是想起来曾有一人跟自己提过。 这个女子,曾是曹玄逸的妻子,也是被曹玄逸亲自献给萧何侍妾。 如今,她攀上了万人之上的萧何。 亦让萧何当众承认了她的身份。 眸中不由浮上赞赏之色。 这样的女子,不可小觑! 转头,甩了马鞭,加快驶出了城门。 复始刚回头,欲看向城门方向,眼前一黑,扶着马车眨了眼,回过神后, 君无忧已驾着马已出了城门,什么都没有看到。 “夫人,您太虚弱了,快上马车吧。”老黄再次开了口。 复始点头,“也好。” 她也是没想到,身体竟如此虚弱,连走个路都困难。 相府。 暗祥苑。 芳华见回来的复始竟如此虚弱,服侍她躺下后,道:“姑娘,除了曹玄逸被郡主接出了刑司房,这两日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您快休息吧。” 复始很快昏睡过去。 火狐也跳上.床,偎在她身侧。 芳华又给她掖了被子,正准备找个大夫来看看,哪知刚走出房门,老黄还没有离开,疑惑问道:“老黄,有什么事吗?” 只见老黄从马车上拿出几包包好的药,递给芳华,道:“这是相爷连夜下山找回春堂的于大夫开的药,相爷叮嘱,夫人喝完就无事了。” 芳华上前接过,见老黄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踏实,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黄聂喏开口:“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个半梦姑娘,不是相爷吩咐去的菩提寺。” “噗嗤!” 芳华不由笑出口,“老黄,我知道,她在相府呆的无趣,昨日就出了城,也是没想到,她竟然去了菩提寺。” 可转瞬间,又凝了神色,叹道:“姑娘就是太固执……” ———— 深夜,菩提寺。 萧何立于钟楼钟鼎旁,神色凝重,眺望远处。 身侧的如湛大师拨捻手中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亦是顺着萧何视线望去,那是都城方向,被云雾遮住,什么都看不到。 “大师,您让本相前日过来,却一直不与本相说为何事?”萧何敛了视线,凤眸转向身旁的如湛大师。 如湛大师感受到萧何今日的焦急,再想到昨日他亲自送走了复始,听着萧何说着前日这个时间,唇角不由挑起笑意,道:“阿弥陀佛,其实,是老夫人以老衲的名义请的相爷。” “我娘?”萧何怔忡。 见如湛大师点头,又问道:“她在寺中?” 如湛大师忽然绽开了慈爱的笑容:“她本想让你们在这边小住几日,等后天夜里她就会赶过来,想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所以,他派人送过去的信,并没有非要说前日。 萧何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她还真会折腾人。” “也是爱子心切。” “我娘如今身体可好?”已有四五年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 “一切安好,老丞相身体也很健朗。” “那就好,本相以为大师又占卜出了什么,急忙让本相带着夫人过来,既然无事,本相这就下山。”萧何语气有些释然。 如湛大师听此,缓缓从袖中掏出一物,十分小的木盒,“相爷要的东西。” 萧何毫不客气接过,他来此,为的就是这东西,缓缓打开,见里面躺着一枚药丸,唇角扬笑,“本相就知大师慈悲为怀,不会见死不救。” “阿弥陀佛。” “谢谢大师。” 如湛大师望着夜空被妖红占了一半的月亮,闪了闪眸光,正欲开口说话,却见身旁的碧绿身影已消失不见,叹道:“还是如小时候一样,但愿你不会制造更多的业障。” 上空却突然荡来萧何的声音:“若想看儿媳妇,就让他们回相府。” 山脚下。 一身蓝衣的半梦来回踱步徘徊,蹦蹦跳跳,以此缓解着身上的冷气,眼睛却是一直望着通往山上的路。 “姑娘,您站了一天,已经很晚了,不如姑娘先回去,奴婢帮您在这候着。”翠竹瞧她脸上冻的红扑扑的,还是忍不住再次开了口。 半梦摇头:“来之前,于老大夫已经给我喝过药了,无碍的。” “姑娘……” “来了!”半梦忽然叫道。 翠竹望过去,只见萧何站在山脚,许是见了他们,停住了脚步,下一刻,又飞身到了山脚之下,凝眉问道:“怎么还在?” 半梦原本染上喜色的脸,听他如此嫌弃的口吻,瞬间收敛,垂了眸:“爷,半梦担忧您没有马车。” 萧何眉目舒展,软了语气:“这荒郊野外的,快回去,本相还有事要处理。” “爷,半梦和您……” 话还没有说完,碧绿身影又消失无踪。 “姑娘,我们快回去吧,相爷估摸着是回了城内。”翠竹安慰道。 “可我以为,相爷会看在我等他的份上,会同我一起回去的……” 望着萧何消失的方向,双眸闪了闪,不服输的跺脚,转身上了马车。 ———— 复始再次醒来,天已微微亮。 芳华刚端了药过来,见着床上的 复始欲起身,忙放下药,扶她坐起,在她后背放了软枕靠着。 “现在什么时间了?”复始揉着太阳穴,头越发的沉重,不过比回来之时好了很多。 “刚刚卯时。”芳华走向桌边:“姑娘,这药温度刚好,您赶紧喝了。” 复始接过,药刚到了嘴边,闻着气味,忽然顿住,问道:“我是不是醒过一次,还喝过药?” 这药虽与崖下喝的药味道一样,可她记忆里,好像被人强灌了一次药。 芳华接过药碗,点头,道:“那时您烧的糊涂,一直胡言乱语,睡的不踏实,奴婢喂您药您也喝不下去,恰好相爷从菩提寺回来,听您一直在胡言乱语,很是担心,就直接给您灌了药,结果您又吐了相爷一身,不过好坏也是喝进了药。相爷也是刚走,再三叮嘱奴婢,等您醒来,再喝一碗。”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迷迷糊糊中,好像有道碧绿身影。 “我胡言乱语什么了?”复始突然问道。 芳华一噎,见复始盯着自己,终是开了口:“您一直说快走快走,衣服都被染湿了,相爷回来喂您药时,您……” “我怎么了?”复始害怕地问道。 芳华憋着笑,垂着头,道:“您说,您不要相爷,让相爷滚开,然后相爷灌了您药,您就打了相爷一巴掌,那巴掌声可真是响亮,也不知姑娘您哪来那么大的劲,把相爷的脸都扇红了。从小到大,老夫人都舍不得打相爷一下呢。” 复始一惊,问道:“那他……” “相爷没有生气,不知您胡说了什么,相爷竟然笑了,让奴婢收拾了屋子就出去了。” 芳华想起那时,复始哭闹不休,真可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乱打人,相爷虽然黑了脸,却还是一直哄着,那耐心,何夜身上都没有看到过。 她是做噩梦了,梦到何夜曾为了救她,而差点没命……也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她看着昏迷的何夜,害怕他死掉,不住地扇着他脸,然后喊着:“何夜,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可以这样死去。” 这之类的话吧,不过兴许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这几天的事太多了。 揉着太阳穴,听见芳华又道:“相爷走了一会儿,走时给您留了两套衣服,一件紫色,一件红色。” 复始一听,忽然觉得不对劲,看向自己的身上红色的薄纱,瞬间怔住,“这……这是你换的?” 芳华望着复始期待她点头的样子,很遗憾地摇头:“相爷只让奴婢打了一盆热水。” 复始瞬间羞红了脸,问道:“为什么留两件衣服?” 芳华摇头:“这个相爷没有说,只说让姑娘自己选。” 复始暗自思量着萧何的心思。 再看着身上这身薄纱,隐隐露着…… 芳华又说,昨日萧何在这睡了一夜,画面太过旖旎,复始不敢想下去。 最终。 复始挑了紫色。 迎上第一缕阳光,望着身上的变化,直到黑发彻底变白,这才带上紫色唯帽,与芳华一起出了门。 走在城内大街上,映着阳光十足暖和。 “前面,站住!” 复始回头,原来是身后的巡街的官兵,喊住了自己。 “官爷,有什么事吗?”芳华率先开了口。 “检查身牌。”前面的那个官兵道。 芳华看了眼复始,见复始点头,这才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腰牌,展现在那官兵面前。 那官兵一看金色坠有翡翠玉石的腰牌上,刻有一‘萧’字,立马下跪。 却被复始拦住,“免了,我们不想惊动百姓。” 那官兵立刻点头,识趣的带了身后的人继续前行。 “这几日,都城内一直都这样?”复始疑惑问道。 话刚出口,就又见那人拦住了一鬼鬼祟祟的人,要查看其腰牌,那人战战兢兢,拿出了身牌,道:“官爷,我来太初没多久,所以身牌是新的。” 那官兵看了一眼身牌,喊道:“抓起来!” “官爷,饶命啊,我还要给我娘抓药呢。” 复始看着那人被押走,耳边听着芳华道:“恩,皇上下了死命,一个都不放过。” 然而这群官兵刚走,又从另一个街口走来一群官兵,继续巡街,百姓也是跟着一惊一乍,这大街上,明显清冷了许多,连摊贩都少了。 “寻芳楼呢?”复始问道,脚步朝着寻芳楼方向走去。 “有官兵把守着,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复始顿了脚步,问道:“你说,曹玄逸当日就被郡主接出了刑司房?” 芳华点头。 复始靠近芳华耳边嘀咕:“你去寻芳楼找兰姑娘打听些事情……” 话刚落,碧绿马车已停在了两人身旁,只落了两字:“上来。” 低沉,含着怒气。 “嗷呜。”里面传来火狐的叫声。 只见车帘微动,露出一抹红色,却又消失不见,车内又传出火狐的叫声。 “姑娘,那您快上马车吧。”复始点头,却在上车之时,听得芳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自个就笑着离开了。 复始错愕站在那里,马车内再次传出萧何不耐烦的催促:“上车。” ———— 萧何一手支着下巴,凝着对面欲言又止的复始,开口问道:“有话说?” 她凝眉,一张口,不想竟是:“你给我道歉。” 反应过来瞬间,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本来不是要说这个的。 神情万分懊恼。 却听对面那人爽快开口,语气真诚:“对不起。” 错愕凝着他,“为什么要道歉?” “夫人不是让为夫道歉吗?”他反问。 额……她让他道歉他就道歉,这话说的……心情莫名有些开心,却是想不明白,遂问道:“菩提寺,相爷为何生气?” 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夫人是因为此事,而让为夫道歉。” “因为早前问过夫人,夫人说孩子死了,可菩提寺,好像又不是那回事,夫人却又把气撒在了为夫头上,所以一时晕了头,害夫人生了如此大病。” 她忙否认:“我没有把气撒在……” 他拦了她话:“没有的话,夫人为何要下山?” 她被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反问自己,有吗? 没有的话,她为何要下山? 她也不知道…… “若是没有,夫人为何要咬为夫?” 琉璃眸子惊愣,咬? “可怜为夫现在都觉得手臂在流血。” 她瞧他动了动放在矮桌上一条胳膊,那手相当无力,自然弯曲着。 但她是真真想不起来还有这事,喃喃开口:“对不起。” “夫人为何对不起?” 凝着他含笑的凤眸,她总不能说,刚刚芳华告诉我,半梦不是你请去菩提寺的,而自己却因这个差点想要远离你。又不能说,芳华告诉自己,半梦今早是自己回来的,还生了病,你也没去看她,而自己心里开心了一下下吧? 嘟囔道:“对不起就是对不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却是大方道:“恩,为夫明白了,夫人这是承认了把气撒在为夫头上,却又羞于直接开口,没关系,为夫原谅你。” 她眼角直抽,但凝着那双闪亮的凤眸,似能看透自己的心思,头皮发麻的紧,提了一口气,吐了一串出来:“关于曹玄逸我是恨的,当我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时,他却是逍遥自在,甚至越发的风生水起。我恨不得他立刻死去,可我又觉得他不能不如轻易死去,我想亲手杀了他,一泄心头之恨,可他却总是处处拿捏着我,不论是他还是他夫人,却都说我的孩子没有死……” 凤眸紧缩,身体兀然僵直。 ☆、092.太初诅咒有个传说 她却垂了眸,她以为自己会有恨意支撑渐渐强大,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于他,这种感觉,让她不安。 只是关于孩子,她却不能冒冒失失地再去询问曹玄逸纺。 抬眸小心翼翼望着他,放低了声音:“霓裳还说,那孩子被皇宫后山的蟒蛇给吞了。”沉默片刻,继续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所以,我才不想曹玄逸就这么轻易死去。” 萧何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她对蟒蛇的血,反应那么激烈。 凤眸微闪,曹玄逸曾告诉他,说那孩子,是被她自己杀的。 他知她不会如此残忍,只是,被人玷污所生的孩子,她自己也定是不喜,所以,这事……他也一直没有查过,小心翼翼问道:“你很在意那孩子?” 她眨巴了眼睛,眼神瑟缩,他这是排斥那孩子的存在? 萧何似是一瞬间恍然,赶紧改了口:“夫人想找那孩子,为夫定当帮你。” 话里透着真诚。 她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介意?瓯” 她本就已经这样了,再带个拖油瓶,让他情何以堪。 他却道:“夫人喜欢的,为夫都喜欢。” 这话说的,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自己转似得。 “夫人还有别的事?”萧何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 复始大了胆子,问道:“相爷与我之间,可还有什么隔阂,我不想因为别的不开心,而影响到我与相爷之间。” 薄唇终于勾起了笑意,摇头:“只要夫人别总是隐瞒为夫,为夫也是很大度的。” 如此,复始松了一口气,不论自己对萧何有何感觉,她都是自己所要依附的人,有了隔阂,会影响做事。 “听说,牢里抓了许多有嫌疑之人。” ———— 刑司房。 一间较为大的牢房内,关押着许多人,皆是男的,年龄有大有小,现在夜深,都已蜷在一起睡着了。 复始站在远处,挨着看了一眼,转头问牢头:“这两天,这些人可还正常。” 见着萧何在旁的牢头,头也不敢抬,对着前面一头华发的老妪哈腰道:“很正常,就是嚷着要放了他们。” “相爷,我估摸着,这些人,明日傍晚前,定会放了。”复始转向萧何,开了口。 萧何心情很好,问道:“为何如此确定?” 复始笑而不语。 两人走出刑司房。 萧何望着陷入沉思的复始,除了那张枯老容颜,那琉璃眸子还是一样闪亮生辉,薄唇轻勾:“夫人,此事又与你无关,何必来趟此浑水?” 复始抬头,收了琉璃眸子的算计,笑道:“相爷喜欢坐山观虎斗,看他们自由发挥,可我喜欢把事情闹大。” “不怕惹上麻烦?”萧何问道,没有一丝担忧。 “反正,相爷会帮我摆平。”复始上了马车。 萧何随着上去,问道:“哪来的自信?” “相爷给的。” 复始自是不傻,从萧何种种迹象来看,他对自己的容忍度,出奇的高。 而这种容忍度,已然让她……顺杆而爬了。 “是为夫给的。”萧何强调。 复始白了他一眼。 心里却琢磨着,若是自己退让一步,或许,他们之间,就能保持这种状态。 “相爷,为何留了两件衣服?”复始想起,上次他让自己穿红衣,就是因为有事情。 凤眸在她身上的紫衣打量一番,染上了笑意:“是不喜欢红色?” 复始摇头,皱眉:“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不适合红色。” “晚上穿红色可好?” 却听萧何柔声问道。 复始望着他期待的神色,点了头。 “作为奖励,为夫带你去一个地方。” ———— 傍晚时分。 萧何带着复始回了一趟相府,换了一身红衣,然后眉开眼笑的带着她在京都绕了一圈,又在香香楼点了一桌子菜,酒足饭饱,萧何终于回归到正题,带她去他所说的地方。 两人站在屋顶上,凝着下方大院挂满白布,大堂里点着微弱的灯盏,气氛沉重。 复始问道:“朗府?” 萧何点头。 但大堂里,不见棺材,也不见其他守灵之人,就像……人已经下葬之后,还没来得及拆掉白布一般,不禁问道:“没听说,朗子晋下葬的事。” 回答她的,是风掠过耳畔的声音。 萧何带她来到朗府后院,一间不起眼的房屋之上。 只见萧何蹲下身,揭开了屋顶一片瓦,里面晕黄的光照射出来,复始好奇地在他身旁蹲下,向下望去,不禁惊呼:“冰棺?” 空旷的屋内,只有一座冰棺,里面躺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闭着双眼,眉眼间有几分朗凯凯的影子。 “朗凯凯是不愿意下葬了自己儿子?”复始问道。 纤长的手指又重新盖回瓦片,遮了光线。 薄唇勾起,回眸,鼻尖恰好顶住她的鼻尖。 复始只觉鼻尖冰凉,猛然后仰,却一个不稳,蹲着的脚一个下滑,身体趋趔侧歪,本能向前一抓,扯到了萧何被微风扬起的黑发! 萧何刚伸手去拉复始,只听“叮”地一声脆响,头皮疼痛,身体随着趋趔,眼前被自己黑发遮盖。 “啊!” 随着耳边传来复始的惊叫,萧何忙反应过来,拉住从屋顶滑落的复始,带到自己怀里。 同时,头皮的疼痛,得到解脱。 萧何一个翻身,从屋顶飞身而下,稳稳落在了朗府外的地面上。 右手伸开,恰好接住了从屋顶上掉落的翡翠簪。 “夫人,为夫很高兴你学会了依赖为夫,不过,夫人可否也心疼些为夫?” 刚刚缓过劲的复始,耳畔就传来萧何邪魅的笑语,身上不由起了层鸡皮疙瘩,忙从萧何怀里挣脱开来。 仰头。 瞳孔紧缩。 眼前,长及腰的黑发散乱,披在碧绿锦帕之上,散乱地被风撩起。 月光照在碧绿锦袍上,绣金线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铜色,夹着月光独有的血绣之气,眼前静立的人,有种诡异的骇人之气。 黑发映衬的那张冷魅俊美的脸,越发白皙,深邃的凤眸紧紧凝着自己。 只是勾起的薄唇,带着柔和的笑意。 “夫人,为夫可是好看?” 薄唇张合,发着蛊惑人心的嗓音。 复始不由点头,轻喃:“好看。” “那请夫人帮为夫簪上。” 萧何伸出右手,掌心摊开,是一支翡翠玉簪。 上次,是她做出决定之时,见他发髻松散,为他绾了发。 复始伸出左手,从他掌心拾起。 却见他手掌如刀,划过弧度,斩断被风吹起的一撮发。 “既然夫人喜欢,为夫送与你。” 这才反应过来,屋顶之上,自己抓了他的发,一直没有松开。 又见萧何从袖中拿出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上前一步,从她手中拿出自己的黑发,折叠好,塞进荷包内。抬起她的手,塞进她的掌心,不忘叮嘱:“夫人定要保管好。” 复始嘴角一抽,走到他身后,手指细细梳理他的长发,确保不会松开,绾上,插上簪子。 这才听萧何道:“他还有一口气在。” 复始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朗子晋。 “原来没有死。” “这个给你。”萧何转身,递给她一个十分精巧的小木盒,比手掌还小。 复始疑惑打开,里面是个药丸。 “有了这个东西,朗凯凯也是囊中之物。” 复始问道:“可以救朗子晋?” 萧何摇头,“可以吊着他一口气。” 复始忽又想起,自己从菩提寺回来,朗凯凯说有事同萧何商谈,怕是为了这个。 原来,他急匆匆的去菩提寺,是为了这药。 那他去翠湖寒,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 抬眸,却见凤眸紧凝着自己,又听他道:“这次,除非夫人亲自开口,否则,为夫绝不插手。” 得了他这句承诺,复始亦是放心很多。 不过,今夜的萧何。 话特别的主动,还……多。 萧何紧凝着闪着狡黠的琉璃眸子,唇角笑意渐重。 ———— 翌日。 城门之上。 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站在城墙边缘,背对着城内,很是激动,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与对面的守城士兵僵持着。 刀剑在日光照射下,闪过重重光影,晃过城门前围观百姓的眼。 “你们不要逼我!”那人突然吼道。 围观的百姓突然消了声音,紧盯着城门之上。 “你们再靠近,我就从这跳下去!” 守城士兵后退了一步。 那人哈哈大笑,在城墙边缘转了一圈,神色凄凉绝望,疯狂。 突然举长剑怒指天空,仰头大喝,“老天爷无眼,太初被诅咒百年,却无人可以破解,让我一生下来就无母亲,胞妹至今都不能嫁人生子!想我三十又五,却连个女人都没有碰过!哈哈哈!” 众人唏嘘不已。 “抓起来!” 是李齐峰。 那人歪歪斜斜站在城墙,手中的长剑垂下,涣散的双眼落在下面围观的百姓上,视线 划到李齐峰带领的官兵,听从命令地官兵正欲上前。 “你们要是敢动,我就从这跳下,就是你们把我逼死的!你们会日日不安宁,整夜被厉鬼缠身!” 那人突然疯子般开口,制止了欲上前的官兵。 太初人因为诅咒之事,大多都是比较信奉鬼神之说,但并不盲目崇拜。 “妖言惑众!” 李齐峰怒道,正欲飞身而起,却被一起而来的朗凯凯喊住:“且慢!” 只听朗凯凯道:“不要冲动。” 话刚落,那人又道:“既然太初男子不能随意碰女人,你们做什么开青楼?!” 一个小个子突然窜出来,冲着城墙上那人吼道:“太初一直广纳外族人士,就是为了不让太初本族凋零,如今太初里面,有一半都是外族人,那外族女子亦是不反对嫁于你们本族之人,只求有个好归宿,你说你没有碰过女人,你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毛病,做什么连我们找女人的事都要管?!” 一话激起千层浪。 众人附合:“就是就是,那寻芳楼的妈妈都说了,本族男子,可以陪.聊的。” “肯定你自己不中用,不然怎会没有女人贴?!” 那人被这么一激,身体一个栽愣,手中摇摇欲坠的剑轻轻打在城墙上,发出“嘭”地声响。 众人只见,剑落,城墙处掉了一块砖,落在城墙角处,荡起一片尘土,不由倒退几步。 李齐峰身下的马不安地踢着前蹄,扯住马绳。 朗凯凯亦是扯住马绳,道:“原来功夫不错。” 李齐峰犀利地眸凝着上面癫狂的人,想到这又有许多百姓,提道:“看来得找个人安抚,不然,无妄之灾难免。” “李参领,不如,我来吧。” 李齐峰与朗凯凯回头,恰好看到一抹紫色身影,那人带着宽大的唯帽,脸部陷在黑暗之中,但身前的一缕白发,瞬间让他们知道,此人是谁? “两位大人无需多礼,我不过是路过。” 话落,复始向前走去,站在人群前的空地上,顶着刺眼的阳光,抬头望着那抹歪歪斜斜提着长剑的黑影,柔声喊道:“公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人活一世不易,公子如此轻易求死,让你那胞妹如何独自面对?” 那人身体僵住,哈哈大笑:“几日前,她就自杀了!” 众人也是一惊。 “胞妹性格竟如此刚烈。”复始不禁赞道。 “还不是……” 那人刚开了口,就被复始截了话:“不过,这么轻易求死,太对不起生你们的母亲了。” “她就不该让我们来到这个世上!”那人又开始激动,手中的剑乱砍道城墙之上。 “公子,您先听我说完,令堂的对与错,暂且不评论,就说,您的胞妹水琴,年方三十又五,品貌端正,秀外慧中,二十又五时,曾有个读书人愿意上门求取,但你胞妹嫌贫爱富,拒了读书人。三十时,那读书人又来求取,你胞妹依旧嫌他家产不够宽厚,仍是拒了他,公子,我可有说错?” 复始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确保让城楼之上的人听到。 “她不是嫌贫爱富,她是本族人,如何能嫁人?!”那人质问。 复始疑惑:“难道我说错了?那人第一次上门求取,胞妹说:‘我自小穷怕了,不愿意跟着一个比我还穷的穷酸鬼。’” 话顿住,城门上那人没有反驳。 继续道:“第二次求取,那人拿着所有家当上门,足够吃喝一辈子,胞妹说:‘有钱又如何,无权无势,她一样不稀罕?!’” “够了!”城墙上的人突然开口阻止,“她从小就聪明乖巧,帮人做活计赚些银子,是我整天游手好闲。”忽而,语气一转,“有人提亲,我妹妹怎会不喜,但那人自称是外族人,我妹妹觉得他自当配的起更好的,而不是找她这种一出生就被太初诅咒,无法幸福一辈子的人!” 复始呵地一笑:“是你妹妹太自私。” 众人惊愕。 只听这个带着唯帽,露着白发的女子继续道:“你妹妹只想到了自己,认为身负太初诅咒,就自私的以为自己不能给别人幸福,可有开口问过那读书人的想法?” 楼上之人呆立不动,更是沉默不语。 复始再次咄咄开口:“一个月前,那读书人又上门提亲,他已然有钱有势,结果你妹妹再次拒绝,毫不留情!” 众人哗然。 这读书人是谁,竟然十年不改初心。 “所以,她为了让那人放弃她,才选择了自杀!我妹妹,从来都不是自私的!不是!”那人歇斯底里吼道。 复始却是缓缓开口,“不,你的妹妹是见了读书人去了寻芳楼,所以才想不开的!” “你胡说,你又不是我妹妹,你怎么知道她想法?!” “女人 还是了解女人的!” “不,你不了解!” “当她知道,这个等了自己这么久的人,突然有一天,上了青楼,找了别的女人,她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复始依旧缓慢说道。 城墙上的人,忽地扬起长剑,再次怒指天空,仰天大吼:“太初人不该生来就背负诅咒,敢问上天,太初人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这样的质问,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就连当今圣上都流着太初的血液,亦是挑着外族女子入宫。 哪敢挑战太初的诅咒?! “所以,你就抓了一个刚入城的外族人,偷了他的腰牌,去了寻芳楼。” 哗然声中,复始这话太具震撼力。 李齐峰与朗凯凯惊住,紧盯着城楼上的人。 城楼上,背对着太阳的身形,猛然朝着城楼栽下。 ———— 太初诅咒本就是个祸害人又无法消除的存在,而它毒就毒在,太初女子无法成婚生子,即是不能圆了那洞房,否则,便中了诅咒,容颜枯老,渐渐死去。但几百年来,也有些太初女子成婚后怀孕的,也有生了孩子的,却是不能见到孩子最后一眼。 但这诅咒,对太初男子是宽容的。他们可以娶妻子生,娶了外族女子,只要一心呵护,不去拈花惹草,便是白头偕老。若太初男子三心二意,背叛了外族妻子,那外族女子亦是会受太初诅咒。 所以外族女子嫁于太初男子,就好比一场豪赌。 押对了人,便是一辈子的幸福。 嫁错了人,就是死路一条。 关于这太初诅咒有个传说,相传太初建立之初,皇帝曾喜欢一个美人,那美人出身乡野,性子也傲,被皇帝接进宫之后,发现皇帝身边莺莺燕燕无一不是美貌如花的,便心生嫉恨。攻心算计,杀了皇子害了皇后乃至嫔妃,又魅惑皇上坐了皇后之位。 不出两年时间,皇上去她那正宫的频率越来越少,狐疑之下,却是听说皇上又纳了一妃子,那妃子比她年轻,比她貌美,甚至更懂得讨皇上开心,更在进宫短短一月之余怀上了龙子,后来她便如以前一样意图谋害皇子,却被那妃子算计逮个正着,状告到了皇帝那里。 ---题外话---明天继续八千更~~~ ☆、093.月亮那半边暗红,是此女子泣出的血泪(八千!) 不想她深爱的皇帝竟是不念他们旧情,反而被那妃子迷惑,把她打入冷宫。 在冷宫里的她看透了男子凉薄,又听闻那妃子产下长皇子,皇帝欣喜而泣,大赦天下,甚至宫内传闻她这个冷宫皇后也是做到了头。心高气傲的她冲出冷宫闯入御书房并惹怒了皇上,被不念旧情的皇帝判了腰斩之刑。 听闻在执行腰斩之际,她仰天长啸,指责世间男儿寡情,最后仰天而道:‘我以自己女子之身为誓,诅咒太初女子生来无法嫁人,太初男子生来无法纳妾!哈哈哈!’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空被乌云遮罩,只听得女子凄厉的大笑。 听闻,那大笑的女子,双眼泣血,瞬间,青丝变成了满头华发,那蛊惑人的妖魅之色瞬间变老,最后凝望着皇宫方向倒在地纺。 乌云散去,午时的天空竟然黑了,更是看到,夜空中竟然挂了一轮圆月,那银色的圆月,有一半成了血色。 而那日,不是十五瓯。 人们纷纷相传,月亮被染上的血色,是此女子泣出的血泪。 而自这之后,新出生的第一个女婴,年方十一便被皇上赐婚,洞房花烛夜日,成为一名老妪,第二日,亡。 新出生的第一个男婴,恰是宫中的二皇子,年方十二之时,皇上为其挑了一外族女子,成婚第二日,女子安然无恙,一月之后,女子被休弃。休书交给女子刹那,女子变成一名老妪,当日,亡。 皇上又为第三个出生的男婴,在其成婚之日,为其挑了一位外族女子为发妻,第二日又为其纳了一外族女子为妾,第三日,这两女子同样成了老妪,但那发妻竟是没有死去,一直以这老妪容颜活着。 再之后,皇上疯狂找人试验,皆是一一应验。 后来所有人都说,是皇上惹了天.怒,借此女子来惩罚太初国。 直至以后,历代皇上并没有受到诅咒,他们后宫依然充盈,皇子公主不断,有人说,真龙天子有上天保佑,也有人说,太初的皇帝,其实身上早就不流太初的血了…… ———— 城楼上,背对着太阳的身形,猛然朝着城楼栽下。 众人瞪大了双眼。 “哥!”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喊声。 下一刻,被飞身而起的李齐峰接住,缓缓落在城门口,只听李齐峰喊道:“绑起来!” 被绑的人抬头,一眼就看见紫衣女子身旁,站着身着华丽的女子,女子容貌清秀,妆容精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惊讶喊道:“妹妹?” “押走!”李齐峰命令。 “哥!” 女子着急喊道,拽向身旁的人:“救救我哥。” 坐于马上的朗凯凯,随着男子的视线转移到复始身旁女子,突然开了口:“原来是吕大人。” “下官拜见朗大人。”这人,赫然是被女子拽住的男子,内阁中书吕万科。 那女子听见吕万科的声音,亦是冷静下来,朝朗凯凯行礼。 朗凯凯望着他身旁焦急,却还十分知礼数的女子,点头,道:“本官倒是没想到,吕大人还是个痴情种。”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皇上看的紧,吕大人还是莫要插手。” “下官谨记。” 朗凯凯对吕万科印象十分好,这人为人正直,他虽做撰拟修缮之职,听闻甚是心细,分类之事,无一不是让皇上甚感欣慰的,皇上还常夸此人有才学。 “恩,这人我们就先带走,查明真相,若真不是此人为之,自会还他公道。” 复始转身之时,李齐峰与朗凯凯已经走远。 而身旁的女人则是凝着自己,满脸怒气。 “原来是丞相夫人。”吕万科看清复始的脸,鞠躬行礼。 复始在两人身上徘徊片刻,笑道:“十年修得同船度,吕大人,恭喜。” “夫人,我们回去吧。”芳华适时开了口。 身后,再次传来百姓的叫嚣声。 “一定要斩了,这人竟胆敢冒充外族人,只是因为没有碰过女人,想想就觉得变.态!” …… 复始与芳华转进小胡同,看见站在那里的绿衣蒙面纱女子,脸上绽了笑意:“兰姑娘,很顺利。” 兰姑娘回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夫人,我先回去了。” 芳华望着兰姑娘离开的背影,不解道:“姑娘,您怎会向兰姑娘打听内阁中书吕万科的事?” 复始随着兰姑娘离去的方向走去,道:“是上次李齐峰抓宁贵时,兰姑娘曾说过,她与内阁中书吕大人在一起,连寻芳楼的门都没有出过。” “啊,姑娘这都注意到了啊!” 芳华望着被紫色包围的背影,那种自信骄傲,越发像萧何了。拔腿连忙追上去,道:“可是姑娘怎么知道他是凶手啊?” 昨日姑娘只是让她去问了兰姑娘关于吕大人的事,怎么就扯出了真凶? 复始笑而不语。 刚走出胡同,迈开的脚步被急速顿住,眼前突然出现碧绿马车,停在自己面前,刚好一步的距离。 “上来。” 里面,传来萧何的声音,带着些许轻柔。 “神出鬼没。”复始嘟囔着。 复始上了车,芳华坐在车夫老黄另一侧。 萧何侧卧毛毯,身上盖着薄被,见自己走来,起了身,拉着自己坐在他旁边,薄被又扯了扯,盖在两人身上,这才问了与芳华一样的问题:“夫人怎知,那人就是凶手?” 侧眸瞅着他,“原来相爷刚也在?”果真是什么地方都有他。 “为夫说不插手,可没有说不看戏。”萧何抬头轻柔她发顶。 而这个动作,反而让她觉得心里十分怪异,上次见他这个动作,还是夜晚半梦来找他回西苑之时。 她却是扬唇笑了笑,道:“我并不知道。” 萧何挑眉。 复始道:“一个人脑子凌乱之时,反而不会去反驳我说的话。” 见他仍是不解,继续道:“我故意刺激那人,他本就处于崩溃边缘,我与他对质几句,多刺激几句,然后顺口说了那些话,诱导李齐峰。”顿了一下,又道:“李齐峰此人,做事喜欢快刀斩乱麻,定是先关押进刑司房之后,再去查明线索。” 就这段时间,不论从李齐峰抓宁贵,处理去寻芳楼闹事的两名妇人,还是这几日在城内抓人的效果来看,李齐峰的动作,可谓雷厉风行。 她只要抓住了这个特点,就能让李齐峰抓了人。 再者,她怀疑这个跳城楼之人,该是与寻芳楼命案有些关系的,昨日她让芳华去兰姑娘那里打听吕万科,是因为这吕万科这人年岁已大,品性极好又未成婚,但有一天他却反常的去了寻芳楼,定是有缘由的,曾找暗影调查了一番,又向兰姑娘求证,便揪出了此人。 后来她就故意找人去刺激了此人,才有了今日这跳城楼一说。 萧何望着她闪着狡黠的眸光,凤眸中散开笑意,勾唇问道:“那你如何确认,今晚李齐峰定会放了这几日被抓的人?” “难道相爷觉得,抓些无用的多关几日,就能找到真凶?” 果然,傍晚时分,那些被关在牢里的人全部被放了出去。 但是,都城内的防守并没有放松。 反而在城内,贴了明日巳时公开审讯嫌疑犯的告示。 …… 翌日巳时。 复始与萧何来到时,两人坐在了大堂一侧的隔间里,透过窗户缝隙,亦是看的大堂内的情况一清二楚。 京兆衙门大门敞开,围满了群观的百姓,吕大人与水琴站在前方,女子一脸焦急之色。 李齐峰与朗凯凯主审,两人坐于堂上。 受害一方寻芳楼,则是来了老鸨及一个丫环,立于堂下左侧。 而和此案有关的嫌疑人,曹玄逸,则是与郡主霓裳一同前来,并没有左冷珍陪同,两人坐于堂下右侧。 此时,昨日那城楼上的男子被戴上大堂,烤着沉重脚链手链,跪于大堂之上。 公堂肃穆宁静,朗凯凯手中惊堂木一声响亮,升堂。 老鸨上前一步,递交了状师状子。 状师先递给了李齐峰,李齐峰大略看了一眼,转给了朗凯凯。 虽说李齐峰掌管刑司房,京兆衙门开堂审案,也不用他来陪审,不过这件事情,却关乎到了朝廷重臣,亦是奉旨陪审,不过李齐峰冠上了皇后之父的称谓,自是高了朗凯凯一截。 朗凯凯看过之后,抬了视线,转向站在下方的老鸨身上,声音洪亮:“寻芳楼可是要状告,有人故意拿外族身牌,去了寻芳楼寻.欢,导致寻芳楼一女子因中了太初诅咒而亡?” 老鸨不卑不亢道:“回大人,是!” 朗凯凯视线转到老鸨右侧下跪之人,“王从安,寻芳楼状告你拿着外族身牌,去寻芳楼寻.欢,导致寻芳楼一女子因中了太初诅咒而亡,你可认罪?” 王从安身着囚服,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垂着头,却是一句话不说。 惊堂木再次响起。 下方的王从安连个哆嗦都没有。 人群中的王水琴,拽着吕万科的胳膊,人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哥哥,面色惨白,焦灼。 “打!” 李齐峰随手从案桌上,写有“严”字的签筒里抽了一个黑色签子,扔于王从安面前。 一旁的衙差见状,看了眼堂上两人的脸色,执廷仗走向王从安。 “王从安,可有辩驳之言?”朗凯凯再次问道。 下方之人仍是默不作声。 衙差见朗凯凯点头,按他趴下,“啪啪啪啪啪!”五仗之后,衙差 停住。 王从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连被廷仗棒打的闷哼声都没有。 人群中的王水琴,湿了眼眶。 朗凯凯再次问道:“王从安,可有辩驳之言?” 被打的虚弱趴在地上的王从安,双手撑起身子,再次跪在地上,铁链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手缓慢撩起眼前的乱发,双眼紧紧盯着堂上的朗凯凯与李齐峰,视线又缓缓划到左边站着,一脸得意之色的老鸨脸上,那老鸨被他看的不自在,别了开眼。 视线再次划到,右侧坐着的郡主霓裳身上。霓裳撇了他一眼,甚为不屑地白了一眼。 直到视线落在曹玄逸身上,双目圆睁。 正拿帕子捂嘴咳嗽的曹玄逸,被他盯地停了咳嗽,视线对上他的视线。 堂上的两人亦是看出了问题,皆是不动声色。 却听王从安忽地开口:“就是他!” 然后又没了声音。 “王从安,如实招来!”朗凯凯再次开口。 王从安转回了视线,眸中坚定,一字一句道:“回大人,我王从安是觉得生来背负太初诅咒而不甘心,也不否认,我穷的家里叮当响,没有女人看的上我,所以,我就想着上寻芳楼,尝尝女人滋味。” 本该令人发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却有种让人心凄的感觉。 王从安继续道:“可寻芳楼也有规定,寻.欢的,必须是持有外族身牌的。” 寻芳楼的妈妈附合道:“是的,进姑娘屋子前,我们都会有人检查身牌。” 王从安看了一眼老鸨,道:“我也知道,这身牌,平常人不会乱放,而且,太初有规定,身牌若是丢了,必须立刻去补办,会有备案,同一天下发,所以,偷身牌这事,亦是不可行。” 李齐峰点头。 朗凯凯再次问向掌管身牌之事的曹玄逸:“曹大人,这话可属实?” 曹玄逸道:“是这样,身牌丢了,若不上及时上报,出了事情,是杀头的罪名。” 这也是,太初制度最为严苛,也是最为严厉的一个。 因着关乎本族女子一生。 “王从安,你继续。”朗凯凯道。 “听说,曹大人掌管身牌的龙木局,只要掏的钱,就可以制作另一个身牌。” 王从安的话,让众人一惊。 霓裳首先反应过来,怒道:“胡言乱语!” “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双目盯着霓裳,带血暴突,甚为吓人。 霓裳不由噤了声。 然后抬了声音:“那人说了,曹大人知道这事,默认的,不犯法!” 围观群众哗然! “你!”霓裳甩出了长鞭。 “公主。”曹玄逸忙提醒道。 霓裳不甘收了长鞭。 曹玄逸问道:“那人是谁?” 王从安鄙夷道:“曹大人莫要在这装傻充愣!” 惊堂木又是一声响。 阻了王从安的话。 朗凯凯问道:“王从安,你说龙木局有人私自接这活计,那人,是谁?” “我这人做人厚道,帮我做事的我可不会出卖,要砍要杀,随你们处置!” 曹玄逸眯起了眼。 “那为何不早开口,非要仗刑之后,才愿意开口。”李齐峰问道。 “因为我在思量否认还是承认,不过这五大板,打醒了我。” 朗凯凯与李齐峰令人合计后,朗凯凯道:“既然王从安已承认是自己所为,那就签字画押,本官与李参领自会如实禀报圣上,关于曹大人管理龙木局一事,亦是会一同禀报圣上。” 师爷拿起记录的王从安口供,看了一眼,起身走到王从安身旁,放在地上。 王从安很识相,画押认罪。 人群中的王水琴,晕了过去。 隔间的复始嘴角渐渐扬起笑意。 身旁的萧何凝着她枯老容颜,去了唯帽露在外面的华发,周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满意点头,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会指正曹玄逸?” 复始点头,笑而不语。 “夫人玩神秘?”萧何揽着她的腰,一手替她戴上唯帽,向京兆衙门后门走去。 “相爷说过,任我自由发挥。”复始娇嗔他一眼。 然后话语一转:“还需相爷帮一个忙。” 萧何爽快接口:“为夫自当乐意。” —— 皇宫。 御花园。 复始跟在萧何身旁,大老远就听到了许贵妃的疑问:“妾身怎么会像水蜜桃?” 然后是微生洲渚低沉的细语:“柔软又多.汁。” 许贵妃娇笑道:“皇上,您可真坏!” “爱妃 不喜欢?” “妾身当然喜欢,皇上,那姐姐呢,是哪种水果?”许贵妃再次问道。 片刻,听到微生洲渚开口,“皇后就是这石榴。” “姐姐怎会是这石榴?” 复始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皇后,披着金凤披风走过来,脸色很是苍白,视线凝向凉亭之处。 随之望过去,微生洲渚手中正捏着一个石榴,一点点的剥着,眸光轻抬,望向前方而来的皇后,扔了手中石榴:“麻烦,又花时间。” 然而,皇后向左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被剥了一块的石榴,走向凉亭,放在石桌之上,“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也出来晒太阳。”不是问话,而是陈述。 皇后咳了两声,这才柔了声音:“这两日天气放晴,便出来了。” 微生洲渚却是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身子不好,就老实呆着。” 气氛僵硬。 “原来皇上心烦了,也会欺负女人。”萧何走上前,兀地开口。 微生洲渚绷着脸,问道:“丞相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不等萧何开口,又道:“你们先下去吧,皇后,许贵妃多照顾些,该添的东西一样别落下了,朕还等着抱小皇子呢。” 皇后面色不变,行了礼,与许贵妃一起退下。 萧何牵着复始坐在微生洲渚对面,道:“皇上对身牌作假之事如何看?” 微生洲渚视线在交缠的双手上划过,一个滑嫩白皙,一个枯皱如干柴。 撇开视线,凝在萧何勾起笑意的脸上,心里不由冷哼,道:“丞相特意来问此事,还需要拐弯抹角?” 微生洲渚自然知道,萧何问的,是今日京兆衙门涉及曹玄逸之事。 “明日,由本相亲自坐审。”萧何开口道。 “不行!”微生洲渚坐直,立马否定。 萧何勾唇,“本相只是通知皇上一声,没有来询问。” “丞相大可送一封书信过来!”微生洲渚咬牙。 “本相不过是陪夫人逛街,路过这里。”萧何懒懒瞥他一眼。 欲起身。 微生洲渚软了语气:“霓裳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这意思,复始明白,若曹玄逸真的以权谋私,也是让萧何手下留情。 萧何置若罔闻,牵着复始往回走。 复始回头,望向僵坐在那的微生洲渚,不禁开口:“太初的男子只能娶一妻,那为何,后宫女子都安然无事?” 萧何的步伐猛然顿住,凤眸幽深。 复始仰头凝望,微风吹来,迷离了眼眸,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荒凉与萧瑟…… 却听他笑道:“他太过博爱。” 博爱? 是无情吧。 后宫雨露均沾…… ———— 翌日。 相府。 刚跨出暗祥苑的外殿门,身体就被从后捞回。 复始回头,疑惑望向睡眼朦胧的萧何,昨日他被半梦叫去西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醒来之时,见他睡的沉,也就没有叫醒他。 身上兀地一重。 是紫色披风。 她整了身前华发,笑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就在院子里走走。” “为夫陪你。”话刚落,忍不住打了哈欠。 她本想开口问昨日做什么去了,但是刚张口,硬生生被自己转成了打哈欠。 与她无关的事,她还是少问的好。 若是再与之前一样闹僵,今日的事情怕又是不好收场。 “夫人还没睡醒?” 萧何抬起手指,在她满是皱纹的眼角,轻轻一抹,是滴眼泪。 “我陪相爷再睡会,时间还早。” 萧何是喜出望外,正想揽着她往回走。 “爷,您起了?” 门外,是一身蓝衣的半梦,腰间挂着那枚红色珠子的玉佩,十分显眼。 “有何事?”萧何淡然开口询问。 “昨晚爷陪我去了姐姐墓前,天亮才回来,半梦给爷做了些吃的。”视线转到复始身上,一头华发,枯老容颜,这样的人,怎能与萧何站在一起?但她腰间萧何纤长的手蛰疼了目光,连忙别开,识相道:“半梦不打扰爷了。” 翠竹把食盒交给芳华。 望着蓝色身影离开,复始瞥了眼芳华手中食盒,道:“摆上桌吧。” 萧何凝着她毫不在意神色,微眯了眸。 她先他一步坐下,“相爷,吃饱了才有力气睡。” 这才见他慢悠悠走来,在自己身旁坐下,“不用伺候,下去吧。” 看芳华走出去关了门,复始为他夹了菜,道:“相爷怕是习惯了翠竹的服侍, 不如……” 话被萧何截了去:“以前,翠竹本就是半梦的丫环。” 复始了然。 “翠竹是个念旧的,不适合跟着你。”萧何再次开了口。 复始微怔,“这个丫环倒是不错。” “芳华相比,心思单纯了些,性子也直,跟着你,为夫放心。” 复始挑眉,他这是在向她……解释? 他却忽地扬眉:“夫人直勾勾看着为夫,心思定是不单纯。” “相爷真乃神人也。”握着筷子的手,不禁竖了大拇指。 薄唇轻勾:“夫人说说看。” 凤眸里,闪着精光。 复始敛进眼底,开了口:“相爷只管看戏,我来审,可好?” 巳时。 京兆衙门。 大门依然敞开,这次围观百姓更多了些,却不见了吕万科与王水琴。 寻芳楼的妈妈早已到,依然站在上次那个位置。 曹玄逸还是有霓裳陪同,坐在原处,两人都是眉头紧锁。 由于圣上已下旨由萧何主审,朗凯凯与李齐峰便坐在了左下位置。 百姓见此坐法,很是疑惑,不禁向身旁人问道:“今日,是有上面人要来亲审吗?” 此话一出,皆是不知。 只见师爷在桌案前,开了口:“奉皇上口谕,因此案涉及朝廷重臣,故,今日复审,由萧丞相亲审。” 众人哗然。 萧丞相? “奸相萧何?”一人不禁问道,等待确认。 身旁之人看着坐在下首的李齐峰与朗凯凯,低了声音:“应该是了。” “听说这人很是残暴,一个不开心就砍人。” “是啊,还听说,若是谁驳了他的说法,就咔!”那人一手比了割头手势。 “我倒是常见那通体碧绿的马车,但从不见里面人下来过。” 话刚落,身后就传来响动。 是绣有金龙的碧绿马车,在太阳直射下,金色飞龙忽闪忽现,细细的胡须似在风中荡曵,粗壮的爪子强劲有力,长长的身躯盘踞碧绿之上,龙眉紧皱,双眼怒瞪,威力无比,似能翻云覆雨,搅起四海云水,欲翱翔于天际。 而这熠熠生辉的金龙,嚣张狂傲。 敢把金龙绣于马车的,太初只有一个人,丞相萧何。 只见碧绿车帘翻动,碧绿身影率先走出,微弯着腰,身形纤瘦,头簪一枚碧绿翡翠簪,怀中抱着一团红色,踩着马凳子走下,这才仰头,望着京兆衙门的牌匾。 众人不由倒吸口气。 如马车同色的碧绿锦袍,上面绣有同金龙一样的尊贵金,腰间一根金色腰带,一枚玉佩悬挂其中,长身玉立,怀抱着一团毛茸茸的红色,一手轻抚着毛发,动作温柔。 只见他抬了头,微扬下颚,俊美白皙的五官暴露在众人面前。 邪肆妖冶,俊美绝伦,凤眸微抬,忽地一眯,紧凝在京兆衙门的牌匾之上。 只静站于此,就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之感。 听闻丞相萧何,从来都是一身碧绿。 下一刻,这个让人畏惧仰望的人,忽而勾起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笑意,“可有穿戴好?” ---题外话---最近埋头修整存稿,偶新人一枚,把握可能不太好,有什么亲们就直接发评论里,谢谢亲们的支持,这两天我竟然发不来也回复不来评论了,试了几遍都不行~~~今日八千字奉上! ☆、094.曹大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声音却柔地如和煦的微风。 可出自他口,众人视觉与感官错乱,用伤口撒盐一词形容更加贴切众人内心感受。 随后马车内不急不缓地传出清脆带着沙哑的声音:“好了。” 碧绿身影右转,直接松开了双臂,怀中一团红色直直坠落。 “嗷呜!瓯” 竟是只小狐狸! 是了,听说丞相萧何有一个爱宠,还是移了他第一个妾的双眸,众人望过去,只见那小狐狸的双眸,如水般灵光,呲牙咧嘴地仰头怒瞪摔它的人纺。 众人心头不由哆嗦。 这传言,真的……是真的…… 而那人,却是伸出了右手。 车帘再次被掀开,一抹紫色身影从车内走出,只见那人带着宽大的唯帽,似乎瞧见眼前突然伸过来的手僵愣了下,这才伸开自己的手。 是个……老妪? 却见那人,想也不想就扶着丞相的手,踩着马凳子缓慢而下,站在萧何面前,这才松了手。 只是,等紫衣老妪抬头瞬间,众人只见这人带了紫色面纱,宽大唯帽又遮住了双眼,看不清长了何样,只能从,她刚刚从披风下伸出的手,判断出,是个老妪。 而这周身雍容气质,以及与丞相有着相同魄人心魂之感。 又能得到丞相萧何如此恭敬对待的,约摸应是,传说中许久不见的……老夫人吧? 却是见紫衣老妪率先向前走去。 众人不由退向两侧,让出一条路。 身后的萧何,却是一直勾起薄唇,带着柔和笑意,一种高贵清华之感,取代了压迫感。 那火狐,一个飞窜,跳到了那老妪肩头。 “参见丞相。” 堂内的人起身行礼。 围观的百姓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亦是连忙下跪行礼。 复始抱着火狐坐在右侧,萧何这才走向堂上左侧坐下,慵懒凉意沁出:“起身。” 曹玄逸起身,视线凝在紫色身影上,痴黏。 霓裳靠近他,咳了一声提醒,他这才回到座位之上。 师爷走上前,躬身垂头禀告上次审讯结果:“禀相爷,犯人王从安已招供画押,承认寻芳楼一事是他所为,并交代,那枚外族身牌出自龙木局,是曹大人手下所为。” 然而,堂上久久寂静无声。 师爷稍稍抬头,眼珠子上转,却是一愣。 只见桌案后,萧何斜坐在座椅上,右臂搁在椅把,支着额头,静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 师爷无奈望向右侧,依旧带着唯帽,逗弄着桌案上的紫衣人。 似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哀求,那人停了手中动作,开了口:“恩。” 却是一个发音。 师爷躬身退下。 “啪!” 惊堂木被重重一拍。 寂静地大堂猛然死寂般沉重。 众人骇然,不由瑟缩偷偷瞥向堂上休憩之人,却见那闭眼的人,仍是泰然若之。 师爷不由多看了几眼紫衣女子。 紫衣老妪开了口:“王从安,关于你上城楼之事,是为何?” 王从安眉头微皱,视线在复始身上打量片刻,眉头松展,回道:“因为我觉得不公,虽然没有抓到我,但我心里不平,我很压抑,无处发泄,那时只有一个想法,死!” 复始点头,瞥了一眼桌上有王从安画押的证供,问道:“寻芳楼一事,确系是你所为?” “是!” “那枚外族身牌,出自龙木局,是曹大人管辖的手下所为,是否?”再次确认道。 “是!” “证词中,有句话,关于龙木局为他人伪造身牌之事,亦是由曹大人默认过的,是否?” “是!” 斩钉截铁! “好!”复始视线转到曹玄逸身上,问道:“曹大人,你可有话说?” 曹玄逸抚着胸口,依旧有些喘不上气,虚晃站起,微躬身不急不缓道:“臣有证人。” 复始道:“请证人!” 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上大堂,看了一眼堂上,猛然跪下:“奴才拜见相爷。” 曹玄逸适时开口:“他可以作证,微臣并没有做过此类事情!” 匍匐在地的小太监,瑟缩着身子,哆嗦说着证词:“奴才专管制作成身牌还没有刻字的血龙木,每日检查血龙木上面的胭脂点,看是否有掉落。新的旧的,每日清点两次,从没有出现少的情况。而且,若是来制作身牌,需来奴才这里支出,都有记载,故而,并没有出现过不对的地方。” 小太监话刚落,曹玄逸问道:“王从安,当时你去寻芳楼,身牌上,写的是何名?” “方文一。”王从安答。 老鸨道:“是的,外族方文一。” 随即,又有一个年过四旬的老先生,呈上了一本册子,跪地道:“微臣是专做这刻字之事,这上面都清清楚楚有记载,谁,是男是女,何时来申请,何时做好,何时领取。” 复始翻开册子最近几页,详细记录着老先生所说的,视线凝在最后一页中间三个字上,抬眸问道:“王从安,你是何时来申请,何时来领取的?” “广寒月己酉日辰时一刻,我找的那人,翌日,同一时间,我拿到的身牌。”王从安答的很快,看来记得很是清楚。 复始再次问道:“名字如何写?” “方才的方,文字的文,一个的一。” 复始再度看了一眼册子,道:“广寒月己酉日,有五个人申请过,分别在巳时,午时,申时,酉时,而午时,有两人,这五人,都是在当场领走,其中有一个记名为方文一,是酉时当场领走。” 视线转到老先生身上,“你可否记得,这五人长相?” 老先生答道:“时间不长,这五日日又无人前来做身牌,见着了应该记得住。” “好,请那五人上堂!” 众人只见四男一女上来,依次跪在大堂之上,老先生的后面。 复始这又才开口:“老先生,请你看看这五人。” 老先生起身,转身细望眼前抬头的五人,视线停留在了那女子身上,转身禀告道:“这女子,是午时来的,外族白萍,而她右侧的,是和她一起来的,本族赵才良。因为当时两人才发生过争执,所以臣记得十分清楚。” 那跪着的女子咬牙瞪着右侧的丈夫,道:“禀大人,是的,因为早先与我夫君发生过争执,所以身牌不小心掉进了井中,就忙去重新办了。” 复始点头。 老先生又从左侧第一个男子看过去,道:“他,是外族陈德元,巳时过来的,因为当时,他一直喊着脖子痛,催促微臣,所以记得。” 然后第二个男子,道:“他,是外族赵文恩,申时来的,因其一直在看书,很是安静,所以记得。” 跳过那对夫妻,老先生望向最后一人,尖嘴猴腮,虽然与记忆中有些相似,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见他久久不语,复始问道:“可是有何问题?” 老先生皱眉,又细致凝望,转身:“像,又不像。” 却突然听堂上人开口:“带上来!” 只见,大堂上,出现了与最后一人一模一样的男子。 老先生一望,立刻道:“是他,酉时来的,外族方文一,耳垂边,有颗细小的黑痣。” “老先生果然眼力非凡。”复始赞道,话题一转,道:“将那五人带下去。” 却在刚跨出大堂之际。 那最后一人又冲了进来,喊道:“大哥,你认罪,或许还能饶了一命。我们没有通关文牒,如何能成了外族之人,大哥,爹虽然欠了债,但也不能做这些犯法的事啊?!” 一听没有通关文牒,老先生连忙辩解道:“那方文一,确有拿着通关文牒来,臣也看过,是真的。” “啊!”那叫白萍的女人忽然喊道:“大人,我的通关文牒在那日,丢了。” 太初有规定,制作身牌,有通关文牒的,需执通关文牒前去,看位于第一的印章,属于哪国,以此证实自己是否是太初之人。 但太初又因其诅咒之事,通关文牒就变的相当重要。 复始问道:“文牒之上,位于第一的,是哪国印章?” 女子道:“余国。” 老先生回:“臣记得有两个是余国的,但具体哪个,臣已记不清楚。” 太初是有个规定,来申请身牌的,不需要交代底细,通关文牒,只不过是证明外族身份的东西。 女子又道:“民女那文牒外壳背面,有被墨染过,因为擦不掉,有些发黑,又曾被我儿在上面画了小乌龟。” 复始从火狐身下抽出一东西,扔在桌案上,“这个,可是你的?” 旁边衙差拾起递给那女子,那女子拿起翻开一看,看见背部那乌龟,立刻点头:“是民女的。” 众人不由望向复始。 复始接收到众人投来的疑惑神色,解释道:“昨晚相爷看过老先生的记录,亲自带人去查了这五人,却发现其中一人与记录不符,名字对的上,但却是本族人,故而搜查了其住处,发现了这份通关文牒。” 众人一听,原来昨日相爷亲自查了此案。 再看一眼闭眼的萧何,如此气定神闲,想必也已有了结果。 不禁期待,这最后的判决。 惊堂木再次“啪”! 复始质问:“方文一,老实交代,你如何偷得此文书,又为何拿此文书去做外族身牌?” “大哥,你快认罪,娘若以后见不到你,该有多伤心?!”那人再次催促道。 方文一神色有些松动。 复始立刻开了口:“若你交代清楚,相爷会酌情减刑。” 方文一欲张口。 王从安忽然道:“是我找的他,我找他给我做,是我有求于他的!” 他的反映出乎复始的意料,警告道:“王从安,现在还没有问你话。” 方文一瞥了眼王从安,道:“我与王从安自小相识,他曾说这辈子还没有碰过女人,有一次,我听一个在龙木局做事的人说,掌管龙木局的曹大人,就常暗地里为他人做假的身牌,那人有些交情,所以王从安请求我时,我找了那人,那人为我偷了通关文牒。” “那人是谁?”复始追问。 “他!” 随他食指方向望过去。 众人一惊。 竟是小太监?! 那小太监悚然一怔,没成想这人指控自己,怒吼道:“你这个人,我明明不认识,如何帮你做了这要人命的事?!” “不认识,你明明就是个假太监,时不时出宫来找我们一起喝酒,还去那烟花柳巷鬼混,说龙木局的曹大人,假公济私,以权谋私,还说……” “好你兔崽子,竟敢假冒太监,来人,给我扒了他裤子!”方文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霓裳打断。 那太监吓的腿发软,连话都说不出来。 复始命道:“带下去,验!” “滚开!”不再是太监独有的娘娘腔,而是醇正的男性音色。 一衙差跑来,禀道:“回大人,是假太监。” “啪!” 惊堂木又是一拍。 众人心悬到了嗓子眼。 这一声,震耳欲聋! 站在衙门口,就感觉震的耳朵生疼,可见紫衣老妪的怒气。 只是那老妪身旁的萧丞相,不知是否陷入了沉睡,竟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听得紫衣老妪质问道:“曹大人,这个假太监,一直在你手下做事,而刚刚,你还让他给你做证人,且不论曹大人有无过错,连自己手下都整顿不好,曹大人,您这个官,做得也太清闲了!” 霓裳猛然站起,却被曹玄逸一个眼神制止。 曹玄逸望向桌案后的人,陷入宽大唯帽中看不见脸,只从刚刚那话中,得知她的怒气,有一丝哑然,唇畔挂了嘲讽之意,恭敬认错:“是臣疏于管理。” “曹大人好肚量。” 这时,那吓的直哆嗦的假太监又被提上堂。 曹玄逸先复始一步开口,质问:“说,你如何混进宫的!” 这个小太监,是宫内派发,直接留用于龙木局的。 假太监匍匐在地,抖的如筛糠,哭嚷道:“相爷,饶命,饶命,奴才交代,是……是当年有个新入宫的小太监,不知怎么死了,我也是第二日就要被执行宫刑的,可就鬼迷心窍地代替了他,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可发现,没有人在意我这个小小的太监,后来也就被分配到了龙木局。” 霓裳一听,起身,喊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拖出去砍了!” 复始缓缓开口:“郡主,你这杀人灭口,莫不是要掩饰曹大人的罪责?” 这话一出,霓裳眯了双眼,“相爷都没有发话,还轮不到你开口。” 那火狐似乎也感到了霓裳的恶意,对着她呲牙,剑拔弩张,后腿一蹬,欲窜过去,却被复始一掌按在了桌案上。 “嗷呜!”火狐不满地叫道。 复始反问:“请问郡主,到现在为止,相爷可有谴责过,或者……表示过不满?” 霓裳哑口无言。 复始继续:“既然郡主也认为我说的有理,也请郡主只做个看客,不要插手这与人命有关的事。” 话语一转,问向匍匐在地的假太监:“你说,曹大人假公济私,以权谋私,是否真有此事?” 却见抖如筛糠的假太监不吱声。 “看来,不给点苦头,是不会老实交代了!” 伸手,欲去标有‘明’的签筒内抽一签,却传来小太监差点咬到舌头的断断续续声:“曹大人刚掌管龙木局之时,一直兢兢业业,很是勤奋,半年之后,奴才见他很晚回来,还常鬼鬼祟祟翻看老先生的笔记,有时,甚至去奴才那拿点了胭脂点的身牌,自己偷偷雕刻,而第二天,奴才再去核对数量之时,却发现,上面的数量也被人动了手脚,后来,奴才就当做是自个记糊涂了,便没有吭声。” 曹玄逸怒道:“一派胡言!咳!咳!咳!” 复始瞧着曹玄逸苍白的脸色,再看他黑如暗夜的双眸,提醒道:“曹大人,还希望你多配合。” 曹玄逸盯着复始,坚持道:“莫须有的事!” “曹大人,您身为朝廷命官,也要以身作则。”复始再次提醒。 “臣并无做过,要如何承认?” 只闻宽大唯帽下,“呵”地一声,手一动,一本册子被扔了出去。 “啪!” 摔落在地上! 恰巧落在曹玄逸脚边。 伴随着沉冷的声音:“曹大人,你可要看看?” 曹玄逸的视线,从复始身上挪开,转到脚旁的册子上,因着背面朝上,看不到是什么册子,弯腰,拾起,翻开,呵地一笑:“莫不是伪造的?” “伪造?曹大人可真会辩驳,这份,是这个你找来作证的假太监,另外备的一份,上面还清清楚楚记录,哪一天,少了多少个!” “那可有证明,是微臣做的?” “看来曹大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视线定在桌案边,标有‘明’的签筒上,凝着里面装着的红签,伸手,一抽。 胳膊被乱动的火狐拱了一下,手一滑,那还没抽出的红签拨动签筒,签筒翻倒,口朝下,哗啦啦,满满的一筒红签全部倒落地上。 众人惊了神色。 凝向堂上之人。 这红签,一个就是十仗! 霓裳愤然而起,怒瞪满地红签,视线幽幽转向堂上的复始,咬牙切齿:“你这才是以权谋私!” 瞧她如此抓狂,复始瞬间心情大好,提醒道:“你身为郡主,更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维护一个嫌疑犯。” “好,你也说了,曹大人不过是有嫌疑,而不是定了罪,你身为主审官,该是知道,这嫌疑犯,可用刑,却不能把人打死了!” 霓裳神色焦急担忧,口气傲慢强硬,俨然是郡主做派。 可复始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一点,“但我也知道,这签落了,就要执行。” 见霓裳正欲张口,她做出退让:“不然,郡主亲自拾了这签,放回原位,我手中这签,也随着插回去?” 听此话的霓裳转了视线至她手中的红签,紧眯,再看向地上交叠错落的红签,随即想到曹玄逸身子太虚,这复始根本就是趁人之危,好假他人之手弄死了曹玄逸。 现在又来辱她这郡主身份,好个一箭双雕! 斜睨地上红签,她若捡,便中了她的计。 若不捡…… ☆、095.剥夺曹尚书之位! 腿先她意识迈开一步。 “郡主,不可。” 听曹玄逸阻止自己,霓裳反倒松了口气。 “既然郡主也觉得该执行,那就开……” “慢着!瓯” 霓裳喝道! “你是郡主!”曹玄逸提醒纺。 “就因为我是郡主!”话毕的同时,人已走向桌案。 瞧他们两人眉来眼去,复始只觉恶心,可看到霓裳真甘心委了身份,只觉得霓裳瞎了狗.眼。 而左下的李齐峰与朗凯凯,不约而同地在霓裳与曹玄逸身上徘徊,别有意味地停在霓裳身上。 她虽是郡主,却有着与公主同等的地位,养在深宫,被皇上宠溺成了骄躁跋扈高傲自大的性格,但在他们眼中,霓裳还是懂得分寸的,但现在眼前这个粉衣女子,虽然满身怒气,却还是卸下高傲,卸下了甚为郡主的尊严,缓缓蹲了身子。 平日她被前呼后拥,就算掉了东西也有人立刻为其捡之,哪里需要她亲蹲尊体,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下臣,若是被皇上知晓,免不了一顿责罚。 奢华尊贵的粉衣裙摆叠落在地,那双保养十足白皙滑嫩的手伸开,瞄着精致纯正的红色的指尖在碰触到红签之时,不由一颤,又似下定了决心,双手一扫,麻利地悉数装进标有‘明’字的签筒之中。 站起。 “嘭!” 放在桌上! 咬牙切齿:“也请你兑现自己的诺言!” 面纱下枯皱的唇挑起,看不见的暗处里,琉璃眸子晶亮,想想以前她在自己面前,哪次不是趾高气扬,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虽是曹玄逸的未婚妻,在她你霓裳面前,却是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扬了手中的红签,凝着签筒内被大力震动还微颤抖的签,用两人只听到的声音道:“郡主如此痴情,愿郡主得到回报!” “本郡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手一松,红签落入签筒内,“也是,郡主的事,自有皇上来管。” 看着红签安安稳稳掉入签筒,霓裳瞪她一眼,转身走回位置。 复始恰是瞥了签筒一眼,看到一处染了血迹,“曹大人,您既有郡主撑腰,这十仗,就免了。” 就在霓裳觉得她尤为识相之时,便听得她又开口:“不过……” 忽略掉霓裳犀利的视线,继续道:“曹大人看着也是硬汉子,按照审讯规矩,拒不认罪的,可以执行仗刑。” “你!”霓裳被曹玄逸制止住。 无视霓裳的气急败坏,复始悠哉地从标有‘法’的签筒内,抽了一根白签,淡淡道:“不如,就意思意思打一打。” 话落,白签落地。 感受到霓裳恨不得撕了她的目光,复始再次开口:“曹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以示尊重,来人,上长凳!” 衙差听这命令,也是知道了上面那人铁了心要执行,动作迅速搬上长凳,一人执廷仗站在旁边。 曹玄逸站立不动。 复始再次开口:“大堂之上,一视同仁!” 那衙差听了虽然壮胆,但是,刚刚郡主的动作他也看的明白,这要被仗刑的人,也是有靠山的。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尝尝这滋味?!” 衙差一哆嗦,伸手,去押曹玄逸。 “啊!” 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手,嘭地坠落在地。 众人骇然。 李齐峰与朗凯凯亦是惊地站起,郡主竟然用鞭子,打掉了衙差的一只手! “嘭!” 衙差昏厥倒地。 面纱下,唇角勾起笑意。 但确实猛然站起,厉声喝道:“来人!郡主扰乱公堂秩序,抓起来!” “本郡主倒要看看,谁敢?!” 正值两人剑拔弩张之时,衙门口出现骚动。 是手执拂尘的大总管走来,一眼便看见了地上的断手,以及郡主手中长鞭的血迹,脸色却是不变,尖锐地嗓音道:“传皇上口谕,宣郡主进宫!” 霓裳瞬间眯眼盯着围得严实看不清面容的复始,那面纱下,一定在得意的笑! 回道:“等审讯完,本郡主自会回宫。” 大总管望向假寐的萧何,再想起皇上的叮嘱,提醒:“郡主,皇上让您现在回宫。” 但那被说之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大总管遂朝大内侍卫使了眼色。 霓裳一瞧这二人,恨得直想扒了复始的皮,肯定是她挑唆萧何去找的皇兄,不然皇兄也不会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而武功,自是不用说,再她之上。 “你等着!”霓裳落下话,正欲跟着回去。 却听复始道:“大总管,郡主惹出了事,这么一走了之,怕是百姓也不愿意。” 她如此说,意思明显,是郡主惹了民怨。 气氛有片刻僵持。 人群中,忽有一人打破寂静,呼应道:“是郡主就了不起,可以为所欲为?!” “就是,身为郡主就可以这样随意打杀人?!”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 一话激起千层浪。 那大总管看这这架势,心里不住暗骂自己来晚一步,这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不准闹出幺蛾子来。 霓裳气急,却是乖乖站着垂眸,殊不知袖下瞄着精致红色的指甲砰然断裂,染了黏湿血迹。 这边曹玄逸突然出声,压制了愤怒的百姓,“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乖巧懂事,但家家都有被惯坏的孩子,郡主也不例外,自小失了父母,幸得皇上关爱,但因为身份,自小无朋无友,又被人捧的太高,难免会做错事,不如,郡主亲自给你们认个错,可好?” 郡主亲自认错? 这话,瞬间止住了悠悠之口。 自古以来,皇家之人,低声下气认错的,又有几人? 复始呵地一笑,附合着:“郡主身为皇家之人,犯了错,自有皇上惩罚,就让郡主先道个歉,随大总管回宫后,皇上自会给一个交代。” 这话,大总管皱了眉。 曹玄逸眯了眼。 百姓赞同着:“好,我们就等着皇上的交代。” 只瞧曹玄逸面色沉重的在霓裳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霓裳皱眉,不甘不愿地对着众人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对不起!”下一刻,飞身而出。 大总管立马喊道:“追上去。” 又朝着大堂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堂上那衙差,很快被抬走,地上的血迹被擦干净。 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复始重又坐下,喊道:“继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曹玄逸。 只见他爽快地趴在凳子上,被旁边又换了执仗之人重重地打了一廷仗。 “噗!”一口血吐了出来,脸色惨白冒汗珠。 复始见好就收,喊道:“曹大人身体不适,本案押后重审!” “慢!” 缓慢而慵懒的沙哑声兀的响起。 只见那堂上身着碧绿锦袍之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撑着头的胳膊抬起,从广袖中拿出一样东西。 “嘭!” 扔在了桌案上。 众人一惊,那是……圣旨? 明黄鲜亮的颜色,卷在一起。 复始挑眉,不解。 只见萧何伸个懒腰,低沉沙哑,道:“师爷,上笔墨!” 师爷忙不迭的送上,又忙退下。 “本相念,你写。”又道。 她捡起被扔在桌案上的圣旨,缓缓展开,瞳孔收缩! 竟是空白圣旨! 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只听萧何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凝着他,甚是不可置信,他……竟然要现写圣旨?! 不是不知道他的嚣张跋扈,也不是不记得他恶劣的传言,可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他这奸臣,做的竟还如此闲适! 提笔。 凤眸扫过堂下之人,薄唇勾起,缓缓开口:“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从一品尚书曹玄逸,在其位,并未谋其政,任其职,并未尽其责,此乃一罪,剥夺其龙木局官位!” 凝着奋笔疾书的复始,看她落了最后一笔,这才继续道:“在官六载,依旧不懂得论官之道,此乃二罪,判:剥夺从一品尚书之位,封,正二品侍郎!” “噗!” 趴于长凳的曹玄逸再次吐血,晕了过去。 复始收了笔,侧眼望着萧何。 他此举,真的不是侮辱曹玄逸? 虽然正二品的官位也高,但侍郎,却是尚书的属官。 而现在的侍郎,谁的人,她不清楚,听说,是个刚正不阿的。 难道,这是要弄两个侍郎出来? 只见萧何伸了手,直接挥向刚写好的圣旨。 噼里啪啦! 四个标有‘执、法、严、明’签筒,连同圣旨,一起被挥在地上! 错乱叠交! 以李奇峰为首,跪拜。 萧何却是无视,拉起复始,也不顾桌案上的火狐,起身离开。 跪拜的百姓,立刻逶迤让道。 直到马车不见了身影,围观百姓这才起身,望向大堂。 看李齐峰与朗凯凯商量了片刻,朗凯凯才道:“王从安已认罪,方文一承认是帮凶,这个假太监,全部关入刑司房!等候发落!” 看了一眼晕过去的曹玄逸,喝道:“还不赶快把曹大人送去医馆,愣 着做什么?!” —— 通体碧绿的马车内。 复始望着对面斜卧的萧何,不禁问道:“相爷怎知我心中所想?” 她确实是想借此来降了曹玄逸官位,有他帮了自己一把,倒是省了些力气。虽然只是降了一级,但成为了尚书的属官侍郎之位,也够他憋屈一段时间了吧。 却见他撇嘴,道:“夫人心里想什么,为夫怎能不知道?” 去了面纱,放在桌子旁,想起早上出门时,萧何的条件就是,她戴上面纱,才准她主审。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白日。 心中有些失落,却还是笑道:“多谢相爷。” 眸光一斜,“相爷,稍等。” 碧绿车帘被掀开,她喊道:“朗大人。” 骑马向前而行的朗凯凯,拉住马绳,随声望去。 是右侧一个小胡同,碧绿马车停靠着,马车旁,是一身紫衣的丞相夫人。 忙下了车,走向胡同,“参见丞相,丞相夫人。” “朗大人无需多礼。” 朗凯凯见萧何不出来,便已明白,道:“萧夫人有何事?” 她不答反问:“朗大人觉得,今日审判如何?” 朗凯凯凝眉,不过一瞬间的思索,道:“案情已定。” “如何已定?” “犯人已认罪画押,又有人证,那假太监也已伏法,曹大人也被降职。” 复始挑眉,“朗大人真这样认为?” 对上复始太过明亮的双眸,朗凯凯竟有些退缩,却听她认真道:“朗大人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 这话一出,朗凯凯脚底发虚,不由后退一步,。 她却是笑道:“朗大人不必惊慌,今日审讯之事,我若有意揭穿,您也不会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朗凯凯防备道:“臣不明白萧夫人所言。” “哦?我以为朗大人是聪明人。” 却见朗凯凯仍是死硬撑着不答话。 她缓缓道:“王从安会去寻芳楼寻.欢,是因为他年迈的母亲,曾是被当街急速驶来的马车撞飞而身亡,而那马车所属之人,则是曹玄逸的夫人,左冷珍。” 顿住,把朗凯凯惊讶的神色敛入眼底,继续道:“王从安说他是因为许久没有碰过女人,把一切罪责推到太初诅咒上,不过都是借口,他是因为听方文一提起可以伪造身牌,又知道龙木局是曹玄逸所掌管,求了方文一此事,那方文一就应了,找了那个经常出来吃喝打混的假太监。” 朗凯凯瞳孔紧缩。 复始道:“姑且不论曹大人是否真做过此事,单就说,为何不早不晚,偏偏那时候,寻芳楼出了事?” 朗凯凯欲开口。 复始截住:“我说的再明白点,方文一早就知道那小太监之事,却挑在了那个时候,因为方文一是朗大人的人,朗大人因为爱子心切,望子成龙,却不想自己的儿子竟出了这事。” “一来,朗大人把罪责归到了寻芳楼,利用王从安对曹玄逸的恨,故意诱.引他去寻芳楼,闹出了人命,也解了您的心头恨。” “二来,朗大人知道,三年前,因为一场对诗比赛,你儿朗子晋当场赢了京城第一才女左倾岚,但谁也想不到,左倾岚却因此自杀,当年有个几乎无人注意到小道消息,说是朗子晋意图玷污她,才害得左岚倾要闹自杀,后来这事虽被你压住了,但朗大人可没有忘记,所以你利用了王从安制作身牌一事,意图把污水破到曹玄逸身上。” 朗凯凯惊住,额头不禁冒出的细汗。 “朗大人,我可有说错?”密密麻麻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简直就像,是她自己安排策划的一样! “最近几日,严查如此仔细,方从安却突然上了城楼欲自杀,指责诅咒不说,还指责寻芳楼,这就耐人寻味了。”虽然里面有她的推波助澜。 朗凯凯释然,舒口气承认:“这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见他终于承认,复始抬起手,“朗大人,您或许对于这个更感兴趣。” 掌心上有一个小木盒,木盒里,静静躺着一颗药丸。 这药丸,赫然是萧何去菩提寺取来的那颗。 朗凯凯眸光一转,视线紧凝在药丸之上。 他之前听萧何去了菩提寺,就早已猜到了一二,萧何知他儿有一口气在,就肯定会拿此做文章,却是没想到,萧何竟如此信任眼前这个人,把药丸通过她的手交给自己。沉了声音,问道:“萧夫人有何话吩咐?” 木盒盖子被合上,她递给朗凯凯:“朗大人也知道,这颗药能吊着公子一口气,或许,可以撑到苏神医回来。” 朗凯凯神色激动。 苏神医早已如雷贯耳。 且,前几日听李 齐峰说,李元驹已经无碍,再修养一段时日,就可下床。 朗凯凯接过药,躬腰,道:“任凭丞相夫人吩咐!” “我要曹玄逸,再连降三级!” 她帮他得到的官位,她要一一收回来! 凝着朗凯凯转身的背影,复始缓慢开口:“适当时候,我会助朗大人一臂之力,就如……今日。” 前行的背影猛然僵直。 “夫人,快上来。” 马车内,传来萧何的催促之声。 复始望着远去的朗凯凯,随即上了马车。 萧何拨弄着桌案上的小火炉,一把金色镊子夹着细碳放进小火炉,那细碳复始记得,曹玄逸把她送于他,他就是用这烧的火红的碳,化了那不算太厚的冰。 这碳,听说是余国进贡的金丝碳。 “为夫最喜这金丝碳,但皇上捂的太严实,都送给了皇后与许贵妃。”萧何放下金色镊子,盖住小火炉,丝丝木质的清香从圆孔中散开。 难不成,抢的?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萧何道:“为夫不做那强买强卖之事,这都是皇上心甘情愿给的。” “心甘情愿?” 复始只道好笑,上次听说宫内那座宫殿,是他与皇上打了一架赢来的。 “为夫答应,保朗凯凯。” ———— 曹府。 左冷珍凝着脸色惨白的曹玄逸,担忧渐上眉梢。 “表姐,大夫也说了,姐夫虽有重伤,但伤不及性命,会无碍的。”左岚倾递给一杯热茶,雾气缭绕。 左冷珍从床边起身,一手托着茶杯,走到桌旁,视线定在桌上红色木质烙金的柬帖之上,华贵无比,凝眉。 “表姐,我也有收到。”左岚倾从怀里掏出一模一样的柬帖,并排放于桌上。 “听说是丞相府派人送来的。” 那送柬帖之人,直接给了看守大门之人,连曹府都没有进,由管家放在桌上,她亦是还没有来得及看。 放下茶杯,拾起柬帖。 展开,一股墨的清香扑鼻而来,用的竟是古墨,里面纸上墨迹纯黑,字体浑然天成,一种风情而出,这种让人记忆尤深的字体,她认得。 出自复始之手。 只见上面书有:香香楼曾有三道题,九年无人破,前几日闻,宁公子与兰姑娘一人答对一题,皆是出自曹大人之书,此次花茶会,谨此奉邀! 而受邀人,则是左冷珍。 时间,是明晚戌时整。 花茶会,其实是文人雅士之间的比试交流,或可称,对诗。 但复始还只是个挂名的丞相夫人,这并无成婚,她便迫不及待地以丞相的名义相邀。 难道是……孩子? ☆、096.丞相夫人在摆架子 “表姐,我的这个上面,写的却是这个。” 左岚倾翻开柬帖,上书:久闻左小姐京都第一才女之称,亦可破香香楼九年无人可破的第一题,此次花茶会,谨此奉邀! 受邀人,左岚倾。 “她怎想起了办花茶会?”左冷珍凝眉,她会如此急迫? 而左岚倾,则是一脸期待,想到可以去丞相府,心里又隐隐跃起兴奋之感,怕身旁之人发觉,急忙绷紧了神色,担忧问道:“表姐,姐夫昨日被他一仗打成了这样,今日又邀请我们明晚参加花茶会,地点还设在丞相府……纺” 最后闭了口。 左冷珍思索,“丞相夫人相邀,如何不去?瓯” “那,表姐,若是因为孩子……” “啪!” 左岚倾话被打断。 只见左冷珍手中的柬帖被摔在桌上,茶杯被打翻,打湿了柬帖。 左岚倾立马捡起两个柬帖,拿起帕子擦拭,里面的纸褶皱不堪,字晕染了一片。 “一定是因为孩子!”左冷珍无比肯定。 不然不早不晚,在曹玄逸重伤不起的时候,她竟然弄起了花茶会?! 呵! “去!萧丞相地位堪比皇上,他的夫人诚心相邀,若不去,岂不是杀头的罪过?!” 翌日。 丞相府,花园。 “姑娘,这天怕是到了晚上,又要下雪了。”芳华凝着阴沉的天,这才午时刚过,太阳已全隐没了。 复始把火狐放在地上,火狐撒欢地窜了没影,笑道:“下吧,下的越大,越好。” 芳华不解。 复始紧了紧披风,正欲向前走去。 “小复复。” 猛然回头,是萧何站在一株梅花树下,面无神色。 对于他又改变的称呼,心底隐隐发怔,走上前问道:“相爷,何事?” 却见他凤眸紧凝自己,深沉如漩涡,薄唇轻启,又是一声低喃:“小复复。” 琉璃眸子忽然怔住。 他纤长的指尖划过脸颊,温热触感袭遍全身。 原是挑开了覆在脸颊的白发。 睫毛一颤,喊道:“相爷?” 凤眸轻眨,薄唇勾起:“为夫只是突然觉得,小复复才是为夫的专称,别人总是萧夫人萧夫人的喊,为夫听着心中不踏实。” 复始挑眉。 “哈哈。”萧何忽然笑了起来,随手从梅枝上摘了一朵梅花,簪在了白发鬓侧。 脑海中,兀的再次出现一个白衣男子,为自己簪梅花的情形,眉目微皱。 “不喜欢?” 见她不答,又拿掉了梅花,随手扔在地。 她微垂眸:“我这副容颜,太过画蛇添足。” 纤长手指僵在半空,轻喃:“也不是没有办法破了这诅咒。” 复始兀地抬头。 “那你可愿同……” “爷,您在这?”半梦地声音兀地传来。 复始回头,见半梦有精心打扮过。 手中的暖炉被拿走,复始不解望向他,却见他把自己手中的暖炉塞给她,暖炉隔着一层厚布,比自己的更加温热暖和。 萧何伸手为她紧了紧披风,笑道:“别总是发怔,为夫见了会受不了。” 复始立马反应过来,微红了脸。 却换来他的笑意,“为夫有些事,晚些时候回来。” 复始点头。 却在半梦与萧何并行走到不远处,听得半梦担忧问道:“爷,你说老夫人会喜欢我吗?” 弯腰欲捡起梅花的手僵住。 “姑娘。” 芳华一声喊,惊了她,指甲戳破了梅花。 “我去歇会儿,晚些时候再喊我。” 芳华话还来不及开口,就见紫色身影匆匆远去。 立刻喊道:“姑娘,今晚决定在相府花园了吗?” 只听前面传来:“人又不在,打扰不到他!” 芳华低笑:“真酸。” …… 酉时整。 芳华端着饭菜过来,望着还在熟睡的复始,一头华发,已然变了黑色,露在被褥外面的沉睡的容颜,也已恢复光滑亮泽,走过去,喊道:“姑娘,已经酉时了。” 复始悠悠转醒,凝着屋内亮起的晕黄灯光,揉着惺忪的睡眼,竟一时忆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姑娘,离戌时还有一个时辰,您先用些饭。”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望过去,记忆随之涌上来,这一觉,睡得太沉了。 起身,凝着桌上的饭菜,今日萧何说,会晚些回来,约摸,又是后半夜了。 用过饭,简单梳洗过后,见芳华端着大红裙衫过来,红色裙衫上,绣着丝丝金线,灯光下,流光溢彩。 疑惑望向芳华。 “这是昨日相爷命人做的,给姑娘今晚穿。” 抖开衣服,裙摆失重垂落,略发暗红的锦缎在金线映衬下,低调地奢艳! “奴婢伺候姑娘穿上。” 衣服穿上身,外衫暗红镶着宽大金边,一路沿下,芳华拿起托盘上的金色宽腰带,在她纤腰环上,外衫被束缚,紧贴.在身上,芳华转身,从托盘上拿起一个红色锦囊,拆开,是一枚红色玉佩。 琉璃眸子紧缩,是代表萧家丞相之位的那枚玉佩! 凝眉,道:“为何?” “相爷说,姑娘之前答应了,既然答应,就该是收下他以此玉为凭的求取。” 视线落在芳华手中的玉佩之上,那上面挂的穗,有重新换过,比之前短了些,上面的挂绳,也添加了金丝在内,制成了环佩。 红色玉,丝丝光线流转,亦是想起,萧何那句“以我萧家世袭丞相之位的玉佩为凭,我萧何,愿娶复始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芳华将其挂在腰间,后退一步,笑道:“相爷的眼光果真好。” 手抬至腰间,宽大的广袖垂落直膝盖。 复始垂眸凝视,脸颊忽地一热。 这衣服样式,竟与萧何的……一样。 芳华瞧她脸颊发红,不由抿紧唇,眸中却是笑意四散,“姑娘,时间差不多了,奴婢给您梳妆。” 一番捯饬,时间已到。 外面总管前来禀报:“夫人,戌时已到。” 门打开瞬间,芳华递过来一个红色暖炉,上面同样绣有金线,“相爷吩咐的。” 心,突然,很酸。 抱在手中,问道:“人可到齐了?” “还差曹夫人与左小姐。”管家道。 复始点头,正欲跨过门槛。 “嗷呜。” 脚下传来火狐的轻叫。 “它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直没见到。 管家道:“相爷说,红颜跟着夫人,他放心。” 跨出门槛,寒气袭来,天空飘着希落的雪花,零零落落,地上只是有些微湿。 复始走向花园,望着灯火通明的花园,约摸四五十个人,聊的不好热闹。 这次她邀请了许多贵家子弟,还有一些年长的夫人,而那些千金小姐,妆容亦是十足精致,笑的秀雅恬静。 “姑娘,相爷还准备了这个。” 望向芳华递过来的东西,是红色面纱。 复始戴上,向前走去。 人群听到动静,纷纷望向来,吵杂的气氛瞬间安静。 只见前面盈盈走来一窈窕身影,红色锦裙,绣有金色丝线,金线在月光映衬下,泛着铜色光芒,腰间金色宽腰带,勾勒纤腰,剔透晶亮的红色环佩,随着前行流光溢彩。 脚边,跟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火狐,亦是满身通红。 皆是好奇,这人是谁,远远望着,除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还有一种让人望而生敬之感。 逐渐走近,众人这才看到,那人梳了朝云近香髻,脸颊两侧落了两缕齐下颚散发,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带了一丝生动慵懒之感。 虽看不见面纱后的容颜,但那双琉璃般的瞳孔,异常闪亮,直视前方,有种看破人心的错觉。 众人一惊,这朝云近香髻,乃妇人所梳。 纷纷下跪行礼:“参见丞相夫人。” 虽没有成婚,但整个京都都知,萧何曾敲宫钟放话,见到了这女子,只管称呼一声丞相夫人,或者,萧夫人。 亦是知道,萧何曾当着百官的面,亲开尊口求取,承诺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快起,无需多礼。”复始缓缓开口。 芳华走上前,把手中的厚毯子,放在上座的椅子上。 复始走过去,坐下,“各位请坐。” 火狐卧在她脚边,表现的异常乖巧。 众人依照矮桌上的名字依次而坐,却是发现,一张空桌子,上面的名字,是左冷珍与左岚倾。 恰在此时,下人跑来,通传,“曹夫人与左小姐到。” 芳华接过柬帖,递给复始,复始瞥了一眼,瞧上面有被水浸湿过的痕迹,面纱下红唇扬起,道:“快请进来。” 左岚倾与左冷珍并行而来,朝着居高而坐的复始行了一礼。 复始望去,左冷珍脸色苍白,虽然有脂粉覆盖,却仍是有着疲倦之色,关心问道:“曹大人可还好?” 众人一听,皆是拉长了耳朵。 谁不知,前日萧丞相主审,一仗把那曹玄逸打了个吐血,并亲自写了圣旨,降了他一级! 左冷珍身形虚晃,被左岚倾扶住,咬紧牙关,道:“谢丞相夫人关心,修养几日便无碍。” “我这有些上好的药材,希望曹大人身体早日康复。” 芳华拾起复始前面矮桌上早已备好的盒子,走下去,递给左冷珍,左冷珍接过,打开,身影僵硬,忙道:“这灵芝,臣妇何德何能,敢让丞相夫人破费?” “曹夫人哪的话,相府药材多的是,不缺这一个,曹大人有用的着的,自是来取就是。” 复始这一番褒贬不一的话,有些明眼人也看出来了。 丞相夫人是在摆架子。 而她们自是以为,因为曹夫人来迟了的缘故。 但知内情的左冷珍,则是压着脾气,牙齿咬的咯蹦响,许久才憋出一句:“臣妇谢过夫人。” 在众人冷眼下,两人坐回了自己位置。 恰在此时,香气忽地飘过来,有人惊呼:“是香香楼的石锅汤。” 一群女侍鱼贯而入,竟真的是石锅汤,众人喜出望外,香香楼的石锅汤,如今也是限量的,而且价格昂贵。只见,等石锅汤上完之后,又是一群女侍鱼贯而入,上着香香楼的另一道菜,直到矮桌摆满差不多十道菜,众人以为已结束,竟又端来一道菜:凤髓龙肝! 不禁咂舌。 这一桌的菜汤下来,少说也十万两银子,只这一盘凤髓龙肝就要八万两,更别说,其它汤菜,都是些常人不敢点的!且,这里可是二十来桌。 丞相府,果然是金窟! “相爷怕府中的厨子招待不周,特意请了香香楼的师傅前来。”向天空一望,喜道:“雪停了。” 视线恰好触及妖红与银色平分的月亮,琉璃眸子闪烁。 雪下的并不大,所以众人也不曾在意过,这一说,还真是停了,只听上方复始道:“若是下大了,怕我们只能移到前厅了。” 一位官品较大的夫人道:“我们不会叨扰了相爷吧?” 复始余光散开,道:“无事,相爷今日有事外出,晚些才回来。” 就见左岚倾的神色,落寞下来。 “夫人,不知今日茶话会,可有什么活动?”另一妇人问道。 虽说茶花会常为对诗,可这被相府所邀请之人,很是有讲究。 有京都久闻的才子才女,有高官家的子弟,还有他们这些妇人,甚至还有穷酸书生。 所以,这茶花会,就不一般了。 火狐却是一个跳跃,跳到了桌案上,闻着肉味“嗷呜”叫着。 复始道:“趁热,先吃些菜,稍等我们再开始。” 来时,众人也就吃了半分饱,怕来丞相府之后,会吃不下菜,但是却没想到,这香香楼的菜一出,竟是连那半分饱也给勾的无影无踪,见上座的复始夹肉喂着火狐,众人也开动了起来。 忽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神色一动,纷纷望向去,本以为是有官兵而来,却不想,是十来个身材姣好的女子,皆是穿着白色短裙,紧身蓝裤,脚上穿着奇怪的鞋子,后侧粗高跟,排了一整排,脸上挂着一致的笑容。 一位乐师坐一侧,手下随意一个拨弄,如云流水的美妙之声传出。 “嗒!嗒!嗒!” 是女子跺脚的声音。 那声音,竟是从女子鞋与地面之间发出来的,不禁好奇,那鞋子,是什么做的? 抬脚,踢腿,跺脚,整齐一致,踢踏地规律有节奏,一曲旋律由此而生,甚为好听悦耳,新奇,再配有女子的肢体动作,甚是美妙。 忽听一侧传来惊叹声:“这不是寻芳楼开业那日,出的第一支舞?!” “是踢踏舞!” 有人惊喜,有人神色沉重。 原本说话的那两位妇人,缓缓咀嚼着口中食物,心里百转:明知道寻芳楼是许家所有,这丞相府还大胆邀请寻芳楼来助兴,视线缓缓滑到上座的复始,只见那人,一心喂着矮桌上的火狐。 等到吃的差不多之时,复始才缓缓开口:“今日邀请了许多才女才子,不如我们就先对诗吧。” 对于复始的提议,自是无人反驳。 “不如我们也学香香楼那个击鼓传花?”复始走下来,火狐依旧跟在身侧。 跃跃欲试的众人也忙起身走到中间,毕竟是丞相府,又是丞相夫人主办,说不定自己表现好了,就会留下印象,以后仕途也顺畅些。 “这天冷,就用这个暖炉代替。”复始拿过一个深蓝锦布包裹的暖炉,又开口道:“不如乐师为我们和乐,什么时候停,您自己决定。” 那准备离开的乐师一听,重又坐下。 众人围了一圈,复始把暖炉递给挨的近的一人,朝着乐师点头,乐声响起,那人向右边递过去,直到“嘭!”沉重的闷响之后,戛然而止。 竟是个一向风流的高官子弟,那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一手捧着暖炉,眸若星光,望着对面站在一起的年轻貌美女子,唇角含笑,却是 道:“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继续开始! 停住! 是个长衫洗的发白,在月色下,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书生,不过,那人一身正气,眸光清明,听他道:“十寺九僧藏八卷轴,谨遵七戒六道五律,却惜无四三二徒,一筹莫展!” 众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眸中含着赞赏。 继续。 停住! 是个桃花眼的男子,唇角一直含笑,观望四下,略一思索,道:“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一听这话,有些女子不大乐意,纷纷皱眉。 复始朝着乐师再次点头,眸光微一晃动,乐师点头,拨.弄琴弦。 停! 众人看过去,并不相识,只听他道:“不如换个吧?” 女子纷纷响应,不愿再听到如此羞涩之词。 得了同意,那人立刻道:“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 话一出口,一些人大赞。 个别之人,皆是目瞪口呆。 复始眸色暗沉,朝着乐师递了一个眼神。 乐师拨动琴弦,却突地戛然而止! 左倾岚一惊,暖炉从自己手中滑出! 众人望过去,见她面色惨白,神色慌张,竟然还浑身微微发抖,凝着地上的暖炉,一句话也说不出。 坐于原位观看的左冷珍忙走上前,亦是惊愕地望着方才说话那人,头一转,猛然望向复始,却见她视线盯在左岚倾身上,怒气勃然而发! “这上联,明明就是以前我表妹出的!” 那人惊愣,“原来是第一才女左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早前听过此上联,却一直不知道下联该如何对,所以,这才说了此上联,还望左小姐海涵。” 这话说的诚恳,众人听了也是觉得没什么,纷纷望向左岚倾,想知道下联是如何对的。 却见左岚倾垂着头,肩膀发抖。 众人不解,不过是一个对联,怎么就这样了? 左冷珍浑身怒气地站在左岚倾身旁,护犊子般怒视着复始。 众人看在眼里那更是不解了,一个对子,怎么弄的天.怒人怨似得,像有什么阴谋似得藏着掖着,纷纷寻着视线望向站在那一脸从容的丞相夫人…… ——PS—— PS:上章有句话被屏蔽了:“我要曹玄逸,再连降三..级!” ---题外话---诗词的事别较真,故事情节需要,你们看看就可以了~~还有,我写这文之前设定的就是穿越,但一开始没有交代。。。。。 ☆、097.小孩子的哭声 那两名官位较大的妇人则是想起,当年这个‘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是被朗子晋给对出来的。 当年京都还有一条尤为骇闻的小道消息,说是这左岚倾被朗子晋玷污了,后来一直未出闺阁,甚至闹过自杀,而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关于这类消息再也听不到任何风声,甚至,连这对联,更是从都城内彻底消失。 却不想,现在,被人再度提起! 气氛凝重纺。 “发生了何事?” 突兀地冷情之声响起,众人望去,竟是萧何。 一身碧绿锦袍,上锈金色细线,腰间围了一条金色宽腰带,悬挂一枚翡翠玉佩,月光下,亦是流光溢彩,泛着月光的血色光芒。 皆是行礼跪拜瓯。 “免了!” 寡淡低沉。 只见他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抹红色,然后朝着前方走去。 众人随着他移动视线,见他停留在复始身旁,这才惊愣地发现,复始身上那身大红的裙衫,样式竟和萧何的一模一样,金线绣法,亦是同样,不过是,一个红色,一个碧绿,站在一起,竟如此和谐。 只见萧何抖开了手中红色,是一个接边白色貂毛的红色披风,那红,与复始身上的一样,甚至,那料子,仔细看,亦是同种。 面色冷情的萧何,却兀地扬起一抹笑,亲自为身旁的人围了披风,又细心系好带子,视线在众人身上划过,柔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一声,与之前的问话,语调完全相反。 复始从他回来如此早的惊愣中清醒,简单描述了下,道:“众人还等着左小姐的答案呢?” 萧何视线转到左岚倾身上,赞道:“左小姐的确是第一才女。” 众人因萧何的赞赏,甚是讶异。 萧何很少赞赏一个人。 左岚倾亦是惊讶望向他,见他凤眸望着自己,竟一时忘了恐惧,有些羞涩垂头,聂喏道:“相爷过奖了。” 萧何别开了眼,眸光凝向覆着面纱的复始,兀地轻声一笑。 左岚倾抬眸,恰好看到萧何目光凝向自己这边,轻轻开口:“目前,没有下联。” 萧何见那侍女同一起马车离开,收回了目光,似是没有听到左岚倾的话,道:“为夫听你话,早些赶了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望夫人见谅。” 这话,复始反应有片刻迟钝,醒悟过来之时,话已出口:“相爷能赶回来,妾身已满足。” 腰间被他环住,带上上座,那座位,两人紧贴着身子,恰好坐的下。 复始视线定在左岚倾身上,见她又是黯然了神色,唇角微微勾起。 “哇哇哇!” 又是一声突响。 众人不由一哆嗦,四处望去。 这是……小孩子……的哭声? 复始也是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萧何沉眸,坐直了身,命道:“去看看!” 感觉到萧何的惊讶,复始疑惑望向他,却见他凤眸凝着下方,随之望过去,是左冷珍。 立马意会,问道:“你们今天,可有带孩子过来?” 众人摇头。 却见左冷珍猛然抬了头,睨着自己,抿着唇。 “可相府,怎会有这孩子的哭声?”视线若有若无瞥向萧何。 下方有人观察着两人,心里不禁开始思索,难道,这丞相,早已有了孩子? 也不是不无可能,这几年,每月都有官员为其献上妾室,就连身旁这个,都是曹大人献上的。视线幽幽转向左冷珍,见她发白了脸色,众人心中不免幸灾乐祸。 曹大人现如今成了这样,约摸也是相爷在间接为这个身边的女子出气吧。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位红颜,果真是妖艳无比,俘获了萧何的心,得到了萧何的认同,与堪比帝王一般的奸相站在了同一高度。 却在下一刻,众人惊掉了下巴。 这高高在上,冷情无爱的萧丞相,竟然撅着薄唇,眼神幽怨地望着身旁女子,甚是委屈说:“夫人这什么眼神,为夫可还没有娶你过门,怎会有孩子?” 一句话透漏很多信息。 他的儿子,必须为此女子所生,绝不允许别人怀有他的子嗣。 只这点,众人若再不知这女子在丞相心中的地位,那他们可真要撞墙了。 却听她话语带刺:“相爷的风.流.债,妾身自是不敢多问。” “为夫给你权利。” 她微微一笑:“妾身并没有说是相爷的啊!” 众人暗自捏了把汗,这女子好大胆。 恰见萧何突然抬手,五指伸张,手心摊在她面前,甚为委屈道:“那夫人为何这样幽怨地看着为夫,害的为夫吓了一身汗,手心都湿了。” 她好笑地拿起手帕细细为其擦拭着。 “夫人下次,可别如此吓为夫。” 这……真的是萧何? 话里含的温柔之色,连他们自己的夫君都没有如此温尔细语过。 这样的萧何,可冷,可柔,可……溺死人。 众人不由瑟缩了身子。 这样的萧何,更加可怖! 那上首坐着的女子,究竟是有多么强大的心理,承受着这种可以冷酷无情到骨子里,却还可以温柔的关心一人,让人肉麻地起鸡皮疙瘩。 这时,一个侍卫跑来,手里拎着一只小猫,道:“禀相爷,夫人,刚刚是这只猫在叫,抓它的时候,这猫撞到了树上,晕了过去。” “以后,莫要让这种小畜生跑进府中,扰了夫人心神!” 这话让人心头一震,瑟缩了脑袋。 复始端起芳华刚倒上的热茶杯,捧在手心,隔着氤氲热气,望向凝着野猫陷入自己思绪的左冷珍,面纱之下的红唇勾起,“听说,曹夫人的孩子已经六岁了。” 左冷珍猛然抬头,望向上座的复始,果然,她今日的目的是孩子,压下心中澎湃,恭敬回道:“是的。” “一直不在京都?” 左冷珍有所准备,缓缓道:“是,那孩子自小身体不好,便养在了乡下。” 复始急迫接了话:“也是可怜的孩子,小孩子身子不好,长大也是受罪,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 却没放过左冷珍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只听左冷珍缓了语气:“多谢丞相夫人,臣妇打算,过几日就接了那孩子来都城,定会带他亲自拜谢夫人。” 复始忙放下手中茶杯,略略挣脱开萧何,身子向前挪动一些,出口的话,竟隐隐有些激动:“曹夫人可记得自己这话了。” 左冷珍行礼,不骄不躁:“臣妇定当记得。” 众人也似察觉了不太对劲,正欲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时,却听萧何笑道:“夫人喜欢孩子,为夫再努努力就是。” 她斜睨他一眼,微垂头,娇嗔道:“相爷就爱打趣妾身。” 他却是薄唇贴近了她耳旁,呵着热气,道:“夫人不就是喜欢为夫这样。” 这话,惹的复始握了拳,轻捶他胸膛。 萧何哈哈大笑。 而下方的左岚倾,捏着帕子的手发白,死死瞪着上面的二人,见萧何突然侧目这边,立马敛了神色,乖巧垂头。 其他人也皆是垂了头,如此放.荡不羁,还打情骂俏,似是已家常便饭。 他们觉得,这萧何,怕是如那纣王,沦陷在了妲己身上。 那人突然绷了神色,命道:“时间已不早,撤了吧。” 众人行礼间,恰是看到上座的两人双双倒下,连忙垂了头退下。 花园重归清净。 复始挣脱萧何站起,问道:“相爷,那猫,你弄的?” 他敛了神色,反问:“小复复摆宴,不就是想侧面打听曹大人儿子的事?” 她点头,不做作,补充道:“还有左岚倾与朗子晋之事,我怀疑,朗子晋的死,与左岚倾有关。” “说来听听。” 两人向暗祥苑走去。 “相爷可否告诉我,那次为何去翠湖寒?”她不会认为,他是真的闲的无事才去的。 下一秒,人已怔住。 他,刚说了什么? “之前为夫可是和小复复说过,抓了宁贵,破坏了你的计划,是因为里面没有为夫?” 她点头。 “为夫那时因为小复复而生气,所以就想破坏了你的计划,你欲利用宁贵,为夫就抓了他。你要让寻芳楼撇开关系,为夫就给寻芳楼找点麻烦。” 她略一思索,当时他还说曹玄逸是朝廷命官,不能被侮辱了,她利用宁贵找曹玄逸麻烦,他就抓宁贵,她替寻芳楼开脱,他就拉下水。 不光简单拉下水,更是把翠湖寒弄的地动山摇,利用了炸药那声响把视线转到寻芳楼身上。 却不想,闹出了人命,那朗凯凯又先他一步,为了给儿子报仇,传出乃寻芳楼所为。 她突然觉得,这人思想……甚为扭曲。 就因为他的嚣张狂傲,自大自恋,才惹出了这么多事情。 眼底忽地狡黠,再次问道:“去翠湖寒之前,相爷当时为何生气?” 萧何高傲别开头。 她垂眸,恭谨道:“是我逾越了。” 萧何凝眉,清了喉咙,思索着该如何答话,却是道:“你自己不是就道过谦,还解释过?!” “恕妾身愚钝。” 这话,堵在了他心口上,凤眸不安转动,呐呐道:“你说你当初是因为曹玄逸告诉你,你孩子没有死,所以才做出了那让人误会的动作。” 她的眉皱的更紧巴了,仰天思索,甚是不解,“动作?”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次咳了两声,哼哼道:“他都靠你怀里了。” 她突然想起芳华那次说的话:奴婢还以为,相爷这次铁了心的与您做对呢? 虽然后来她理解了芳华这话,便是那说的吃醋。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恍然大悟:“果然是在吃醋!” 话出口瞬间,脸颊爆红。 “本相是吃醋了。” 复始目瞪口呆! 这人…… 却被拦腰抱起,一个飞身,便落在了暗祥苑。 “嘭!” 门被踹开! “嘭!” 门被关上! 人已被他按在门上。 月光隔着门窗照进,拉长了两人身影。 她清晰地看到,那双凤眸里认真灼热的深邃,身体后缩,不禁想要后退,却是无路可逃! 身前被他胸膛紧贴,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他温热的肌肤。 耳边一痒,覆在脸上的红纱被他揭掉,随手一扔,晃悠悠落在两人脚边。 脸颊兀地温热,长睫毛不禁一颤,清晰地感知着他纤长的手轻柔摩挲自己的脸颊,带着丝丝凉意缓缓向下,脖颈兀地发痒,猛然瑟缩,他却是勾了邪肆妖颜,手继续下滑。 “小复复,你接受了。” 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出现被他食指挑起的红色环佩。 “我……”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环佩环佩重又被他放下,那宽大的手,掌着自己的头,迫使自己迎上他逐渐放大的俊脸,直至两人额头相抵,视线只看得到他黑如漩涡,有种浓厚情.欲的凤眸。 鼻尖相对,呼吸交缠。 他说:“小复复,嫁给我,可好?” 她睫毛轻颤,扫过他的长睫毛。 这话太过温柔,包含了太多期待。 她虽感受到了里面的真挚,却还是提醒着有些情.迷的萧何,“那次宫内,相爷可还记得自己的话?” 他不假思索:“以我萧家世袭丞相之位的玉佩为凭,我萧何,愿娶复始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深吸了一口气,夹杂了他浓重的呼吸,“只是,相爷与我,不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何?”他急切问道。 她怔忡,没想到他有此一问,却不禁嘲讽:“相爷心里,还有一个人。” 瞧他凝眉,她敛下视线,“对不起。” 他额头离开,挑起了她下巴,凤眸染了笑意:“你说……半梦?” 不愿听见这名字,她欲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紧箍住,“小复复,她的事,我还需要段时间解决,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与她之间,绝无情爱!” 绝无情爱。 那为何,还要同床? 见她不吭声,他再次开口:“小复复,身份,权利,你要,我都给了你,不要以为这是与你之间的交易,而让自己时刻防备着我,弄的自己也不自在。” 她伸手推他,低声提醒:“我们,一开始就是交易。” 他钳制住她的双手,身体又向前压,弄的门哐当响,哑声问道:“我可有让你履行过?” 她不安地扭动身子,企图摆脱他的压制。 “小复复,我所给你的,不过是想把你宠坏,宠的无法无天。”他叹气,无奈道:“可你,却从不肯接受。” “我一直记得与相爷的交易,谨遵自己的本分。” 这话,也是在提醒着她自己。 他苦涩一笑,“小复复,尽管去折腾,这天塌下来,还有为夫帮你顶着。” 她忽然停了挣扎的动作,语笑嫣然:“相爷这是在告诉我,您喜欢我吗?” 萧何正欲开口。 她又道:“可是,相爷,我对您……没有这个心思。” 她答的毫不犹豫,又开始挣脱他的钳制,身下被她摩挲着,火急火燎地就那么硬了,但耳边又传来她伤人的话:“相爷给我这枚环佩,我会收下,相爷给的那枚含蓝珠的玉佩,我也会收好,相爷真的非娶我不可,我也会答应,只要相爷有需要,我会尽自己所能帮您实现。” 凤眸黑沉无底,脸上紧绷。 她乖巧闭了嘴。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是在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叹道:“你这张嘴,何时才不说些伤人的话。” 她却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他那处肿.胀,脸轰地一下红热起来,却是扭动的更加厉害了。 萧何倒吸了口凉气,只觉的这女人是个磨人的小妖精,那处涨的厉害,几乎袭上了他脑袋,意图控制他的思想,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就地解决了她! 耳边有她绝情地话:“相爷,现在的我,没有那么多心思。” “无妨,我等你。” 等……她? 恰是看到他凤眸里被情.欲.撩.拨的迷.乱之色,怪不得,自己明明在拒绝他,这人却都不明白,原来是精.虫上了脑,反应过来的同时,赶紧停了挣扎的动作。 她不停还好,这一停,她那双.腿恰好站直,撞了他那处坚.硬,又涨了一个度。 他咬牙,迷乱地凝着一脸无辜的人,真想张口咬上去。 “啊!” 复始立刻推他。 萧何被她一声轻叫弄的心肝颤,才是发现自己竟舔.了她通红的脸颊,呼吸厚重,声音磁哑干涩,“为夫先收点利息。” 一阵窒息的吻,相舔诋。 背后紧贴门,前面紧贴他胸膛,嘴巴又被堵上,只觉无法呼吸。 嘤咛一声。 “鼻子吸气。” 唇边,他命令道。 她猛吸一口,却是吐不出来。 他离开她的唇,望着她大口呼吸的情形,暮然想起上次梅花林,被她一声嘤咛惊醒,便不敢再继续下去,这次,才发现,原来他的小复复,连最基本的都不会。 愉悦感瞬间腾升。 在她反应不及之时,带她到床,覆身压下去。 复始一惊,猛然伸手抵挡他胸膛,可这人,竟伸手握住她手,愉悦道:“小复复,为夫今晚教你这情趣之事。” “我不需要。”她哪能看不出来,这人都快没了理智。 他却认真思索了一下,道:“也是,小复复是那女王攻,自是什么都明白。” 她瞬间汗颜,立马转移话题:“相爷,我们出去走走。” 身上的人仍兀自道:“若我们成婚了,夫人知道如何伺候好为夫吗?” 那‘伺候’二字,咬的极其曖.昧。 甚至她都感觉的到,那下面的东西,不时冲撞在她腿.间,羞地她脸颊又红了一番。 “相爷,我觉得,如此良辰美景……” “恩,为夫也觉得,如此良辰美景,不应该浪费掉了。” 胸前推搡着他的手被他一个反压,禁锢在头顶,呼吸再度被夺,只不过,这次他落下的吻,轻柔带着怜惜,心中酸涩又有种愉悦,不由闭上眼。 ---题外话---周一万更~~么么哒,凌晨发布 ☆、098.那凤眸,好像……狼见了食物【一万!】 察觉到她的默许,萧何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与之十指紧握,手心相贴。轻轻.舔.袛她的唇瓣,柔软嬌嫩,转而不时用舌温柔觸碰她的唇,试探地去打开她的双.唇纺。 感受到他独有的味道,她不由微张唇,只感觉他的吻更加急迫,引带着自己的呼吸更加急促。无力承受着他急不可耐的舔袛,口腔内,满是他的味道。唇紧密相压,房间内满是粗重的喘.息之声。 “嗒!” 她忙捂嘴,眼眶立马沁了泪花,含糊不清道:“痛。” 身上的猛然放开了她唇,歉疚望着身下的人,而自己那处,已疲.軟了下去。 可他明明都是按照书上所说的,这亲.吻之法,怎么就咯到牙齿了?! 慌乱用袖子擦拭她眼角的眼泪,“小复复,对不起。” “我没事,你先出去了。”她又推着他。 萧何满脑子都是懊恼歉疚,以及……自己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大好的机会,可看身下的人怒瞪着自己,立刻下了床。 又瞧她转身背对着自己,落荒而逃! 而床上的人听着外屋门被轻声关掉的声音,脸上亦是懊恼之色,扯过被子蒙住头,不禁气自己,怎么又和他这个了?瓯! —— “姑娘,相爷一会儿过来陪您吃饭。” 复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气,竟然不是去陪半梦,那半梦缠人的功夫,可真是厉害,不过,与她没多大关系。 却又听芳华疑惑道:“姑娘,昨日相爷怎么睡书房了?” 睡书房? 昨晚自己让他出去,他竟然没有去找半梦,白日不还带着半梦去见了老夫人,怎么一转身就把人凉在了一旁? “不过听说,昨夜书房的灯亮了一夜。”芳华补充道。 “估摸有事吧。” 洗漱打扮之后,穿了紫衣,刚走出内屋,就见萧何坐在圆桌前,纤长手指捏着书,看的极为认真,不时皱眉思索,另一手捏着书中一纸张,正欲翻页。 “相爷。”她上前喊道,在他身旁坐下。 却瞧他迅速合上了书,背面淡黃色无字的朝上,快而迅速地塞进怀中,动作十分麻溜,随即一本正经地坐在原位,凤眸望着自己。 她只隐隐看到了被翻开的书里面,有字有图,图好像是两个人,挨得极为近,还没来得细看得清楚就被他迅速收了起来,但好像有一个女子,因为那拿着团扇半遮面,有些羞涩之感,好奇问道:“相爷在看什么?”昨晚在书房呆了一晚,现在还如此精神研磨着书。 他却是咳了一声,正气凛然道:“刚得了一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 她点头,不再追问。 “那个……”萧何指着嘴巴,支吾道:“还……还痛吗?” 脸颊泛起红晕,轻摇头,却是不敢再直视他。 摆放饭菜的芳华,见两人有些尴尬的氛围,但又不像有过争执,亦是摸不着头脑,等所有菜上齐,乖巧退出了屋子。 两人吃饭太过尴尬,萧何不时侧目吃饭的复始,最终忍不住咳了一声。 也是察觉太过尴尬的复始忙关怀道:“相爷不舒服?” 萧何更觉尴尬,白皙俊美的脸颊上,竟泛起丝丝红晕,又是一咳,清了喉咙,一本正经道:“昨晚帮皇上处理了些要事,估摸没睡的缘故吧。” 复始挑眉,可刚刚那书被翻了一大半,该是看了许久,这话…… “相爷,那您多吃些,一会儿再睡会。” 萧何摇头:“今日皇上处置霓裳,我带你进宫去看。” 手暗自.摸了摸怀中的那本书,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又是小心翼翼侧目吃饭的她。 心里却是想着,该是没有被她瞧见书中的内容。 却又见她疑惑望着自己这边,眼神忙闪躲开,立马夹了一根蔬菜塞进嘴里。 这书他研磨了许久,昨晚又研磨了一夜,怎么就磕到牙了呢?! 他眉目微凝,饭吃的心不在焉。 —— 皇宫。 御书房。 复始随萧何进来之时,皇上一身明黄坐在上首,皇后一身金凤衣坐在右下首,脸色如上次见面,苍白的紧,唇发干,却是端坐的正,皇后之礼端的极好。一个垂眸凝着桌案沉思,一个不时捂着嘴巴轻咳,两人并无交流。 而伺候的人,只有小安子,没见大总管。 气氛很是凝重。 她与萧何坐在了左下首。 微生洲渚淡淡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在萧何身上顿了片刻,开了口:“请郡主。” 不过片刻,霓裳已走了进来,怒视着自己。 她望过去,除了对自己的满身怒气,其它的,都挺好,看来并没有受到惩罚。 “参见皇兄。”霓裳行礼,却被他看的不自在,跺了跺脚,心中渐渐升起不安。 许久,微生洲渚缓缓开口,节奏十分缓慢:“裳儿,可认错?” 霓裳心中紧绷的玄猛然被扯断,果真是因为京兆衙门之事而责罚自己,心里不禁骂着复始,若不是她多了一嘴,又何须要皇兄给百姓交代?! 微生洲渚见她不说话,沉了声音,“自从皇叔皇婶去世,朕把你接进宫,不过是想亲自教导你,不至于你独自在王府长大,孤零一人。原本朕想教你宫规,可看你生性活泼,也不愿拘束了你,哪知,朕的放纵,竟让你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霓裳乖巧听着。 “如今你长大了,学会了倚仗自己的身份,在外随意打杀他人。” “我没有!”她立马辩解,这话说的太重。 微生洲渚眯了狭长的眸,冷了语气:“难道要朕一个个说,你才认?” 垂在身侧的手拳紧,紧抿唇,不服气地凝着上座的微生洲渚。 微生洲渚见此,道:“身为郡主,不知洁身自好,常出入下臣家中;又仗此身份,在公堂上藐视律法,仅此二罪,就有辱你郡主身份。” “皇兄……”霓裳轻喃,却无法辩驳。 “去,给丞相与丞相夫人道歉。”微生洲渚命令。 霓裳心里万分震惊,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曾杀了那个婢女画棋。 复始瞥向微生洲渚,却见他紧盯着自己,心中发颤。视线幽幽转到萧何身上,恰是对上他微眯地凤眸,发颤的心只觉害怕的怦怦跳!头皮发麻的紧。 立刻开口:“对不起。” 是霓裳轻声隐忍的道歉。 复始淡淡瞥了她一眼,错开视线。 “裳儿,走上前,诚心点。”微生洲渚再次命令。 霓裳肩头一颤,却是望向萧何,见他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这才暗自舒口气,怒意又腾然而起,定在复始身上。 然后忍住怒意不甘,一点点挪向萧何与复始方向,距离一步之遥停住,目光黏在复始华发之上,距离近了,便看清了那苍老容颜,想到她此生都只能以这个容颜,在白日里面对人,心里的不甘一点点被压下,弯腰鞠躬,话语真诚:“丞相,丞相夫人,对不起,是裳儿一时莽撞。” 复始咀嚼着这词,鲁莽? 说的好像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似得。 她忙接话,说的毫不在乎:“这事,我早已忘了。” 霓裳一口气没缓过来,一个‘你’字,卡在喉咙之中。 “丞相夫人大度,裳儿,该感谢丞相夫人才是。”微生洲渚立马发话。 霓裳又是一脸诚恳:“谢丞相夫人原谅裳儿。” 霓裳退回原位,等待微生洲渚的发话。 微生洲渚见她乖巧,也是满意点头,劝慰道:“裳儿,你已经长大,以后,莫要总出入下臣家中。” 一句话,堵了霓裳的盼头。 她却是站的笔直,头一直微垂着,保持认错的态度,对这句话不做任何反应。 却是没有想到,他的下一句话,定了她终身! “朕已下旨,明年立夏,将你下嫁于国舅李元驹。” 霓裳只觉五雷轰顶! 太初赐婚诏书一下,就意味着,今生都不得和离,甚至休弃! “不……” “现在,大总管应该已经到了李府,宣了圣旨。” “咳咳!”皇后捂住嘴,不住轻咳。 微生洲渚斜睨皇后一眼,视线又落到惊呆的霓裳身上,“这几个月,你就呆在宫中,待嫁吧。” 霓裳不住地摇头,神色绝望:“皇兄,不,我不喜欢他!” “啪!” 微生洲渚一掌拍在桌上。 “皇家之人,没有喜欢不喜欢,更不谈,情!” 霓裳辩驳:“可你已经娶了皇后,给了她一国之母头衔,李府,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微生洲渚愤怒而起,“霓裳,说话要经过大脑!” 从来,微生洲渚都没有如此气怒地喊过她的这个郡主封号,霓裳。 而自从入宫,封了她霓裳郡主封号,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忘了,她还有微生宛白这个名字。 只是,李元驹什么货色,谁不知,上次因为调戏了复始,还被萧何砍了手与那命.根子。 敛了怒气,不甘道:“皇兄,可我就是不喜欢!” 她喜欢的是曹玄逸,也只有曹玄逸可以配的上她! “朕说了,喜不喜欢,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下去吧。” 可见微生洲渚甚是不耐烦,霓裳知趣地行礼,离开前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皇后,视线又在复始白发上短暂停留,哼了一声,走出御书房。 微生洲渚揉.捏太阳穴,疲惫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两人 一同走出御书房。 “皇上这是何意?”复始不禁问向身旁的萧何。 不得不说,皇上这次的决定,太过出人意料,她原本以为,不过是象征性教育一顿霓裳,最多给些惩罚,却是没有想到,会把霓裳嫁于人,还是嫁于李元驹。 但霓裳有句话说的对,李府,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萧何继续前行,只是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复始琢磨着这话,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个趋趔,身体前倾。 被身旁的萧何接住。 她撞进他怀里,耳朵贴着他胸口,清楚地听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不禁想起昨日,承受着他的重量,与他呼吸交.缠,甚至连唇上,都还留有他的温热柔软…… “见过相爷。” 是许贵妃。 复始忙不自在地从萧何怀抱中挣脱,奈何这人双臂太过有力。 “许贵妃来见皇上,估计他心情不太好,怕是与皇后还有一番争论,还是回吧。” 萧何这话一出,连复始都停了挣脱的动作。 已走到台阶半中间的许贵妃,也是一愣,这是萧何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不禁看向他怀中的复始,一身紫衣,白发枯容,靠在如此年轻俊美的萧何身上,是有些碍眼,别开了头。 萧何揽着她,径自朝台阶下走去。 上了停在下方的碧绿马车。 许贵妃回头望着远去的马车,再看了一眼御书房方向,依然转身重又下了台阶。 —— 碧绿马车之上。 复始刚坐下,去了身上的披风,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萧何压倒。 甚是不解地被迫迎上他瞠亮的凤眸,好像……狼见了食物。 不待她想下去,就听他魅惑道:“小复复,昨晚的事情,为夫再教教你。” 一阵恶寒,“不用麻烦相爷。” 他厚脸皮道:“为夫不觉得麻烦,能为小复复服务,为夫很荣幸。” 扯扯嘴角,僵硬提醒:“可这是白日。” “无碍,我们在马车内。” “外面有人。” “我们在马车内,看不到。” “您身为丞相,要为天下做表率,白日不可宣.淫。” “小复复是为夫的夫人,再者,我们的确在马车内。” 她暗自苦恼,这萧何,怎么也有如此无赖蛮横之时,真真让人伤透脑筋。 尤其,自己白日还是这种模样,他要真亲下去,不会觉得反胃吗? 心思刚落,唇上兀地温热。 她瞪圆了眸! 他,竟真的不在意白日里的自己。 “相爷,臣有事求见。”马车外,传来朗凯凯的声音。 萧何凝眉表示不满,很不愿意动身,复始推搡着他,他却直接沉声道:“有何事?” 朗凯凯自是听出不耐烦之色,忙道:“臣有些事找丞相夫人,不知丞相可方便?” 复始一听,是来找自己的,又使劲推着身上的人,挤眉弄眼一番,示意他起身。 萧何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起了身,却是与她一同下来马车。 望眼看去,高高的宫墙,还有被侍卫把守的拱门,原来是刚出了宫,随即明白朗凯凯这一举动,一是避男女之嫌,二是避这身份之嫌。 “朗大人有事快说,这天热,站着乏力。”萧何催促道,但这话,明明没有太阳,明明冻的冷飕飕的,复始暗自瞪了他一眼,这意思明显就是,他脑袋里的精.虫在乱窜! 朗凯凯也是个精明的,有一秒的迟疑,立刻道:“是这样,如今城内已恢复如初,撤了官兵,牢内的那个假太监,臣已宣判死刑。方文一,臣命人打了他五十大板,已送来回去。至于那个王从安,吕万科曾来找过臣,臣认为,可以放,不过要等一段时间。” 视线不由瞥了复始一眼,这是除了被曹玄逸献给萧何的那次,第一次见她这个容颜,那时的她,狼狈又好强。现在的她,虽还是那副容颜,却似换了一个人,雍容大方,柔情中沉稳有之。 却听她道:“朗大人,寻芳楼死了人,要的定是一命偿一命。” 瞳孔一缩,他意会:“臣明白。” 她却转而望向萧何,笑问:“相爷,替死鬼这个词,可好听?” 萧何望着阴沉的天,只觉眼前的朗凯凯尤为烦人,“奸诈小人所做之事,不过,合本相胃口。” 朗凯凯立刻领悟,“臣明白。”犹豫片刻,又道:“今日听闻,左小姐染了很严重的风寒。” 复始挑眉,难道来昨日之事刺激到她了?重复问道:“染了风寒?” 他有听说,丞相夫人昨日宴请了许多才子才女,还有一些侯门子弟,听说是,有人说了三年前左岚倾出的上联,也是明白复始这意 思,“丞相夫人可以查下。” “奴才参见相爷。” 大总管恰在此时走来,兰凯凯咽下了将要开口的话。 萧何问道:“可顺利?” 大总管回:“很顺利,李夫人也是一脸笑意。” 萧何点头。 随即自己又被揽着回了马车内。 心中不由腹诽,果真是爷。 拽到不行! “不要总是念叨为夫。”萧何用那似能看头她内心的凤眸盯着她,口出提醒。 她乖乖闭嘴,一字不说,连内心的思绪,都卡壳了。 他却是:“可小复复,刚刚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耳畔被他吹着热气,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警告道:“你再压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他连忙保证:“为夫不压你,那我们就坐着……” “坐着也不行!”她立马拒绝。 萧何凝眉,委屈看着低矮的马车顶,“难道要为夫站着?” “不行!”复始强硬拒绝。 “跪着?” 复始再次摇头拒绝。 “那你说,要为夫如何,才能和为夫聊天?”萧何异常无奈。 “聊天?”复始疑惑问道。 “对啊,聊天,小复复以为要干什么?”萧何无辜问道。 话被噎住,狠狠瞪他! 萧何无辜耸肩,意为,是你自己多想了。 靠! 被耍了! 片刻,画风一转。 她低垂头,不时斜眼瞅他,面色沉重,枯皱干巴的唇动了动,终是忍不住细声问道:“相爷,您真的不嫌弃我这副样子吗?” 这模样,甚为小心谨慎,又楚楚可怜。 萧何看的沉了脸色,不由低声怒斥道:“小复复记住为夫的话,无论你何样,,为夫都喜欢,以后,莫要问这多余的话了。” 她却凝着他,再次小心翼翼确认:“真的吗?” 他一叹,无奈道:“为夫骗你,对为夫有何好处?” 她却真的凝神思索,片刻摇头。 他被气的好笑,忍不住勾起食指敲她脑袋,“这还用想?” 她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完整一句话:“那相爷如何说的聊天,而不是继续刚才那事?” 凤眸瞬间闪亮,话脱口而出:“小复复愿意?” 只瞧琉璃眸子快速斜睨他一眼,又快速垂下,这羞涩之状,真真是勾魂的紧,再也控制不出,如豺狼虎豹,飞速把她压在身下。 复始是没想到,这人竟是忘了平日里的矜持,一个转身就扑了过来压向自己,放在腿上的手不由上扬,却是一下子打在了身上之人那处。 只听萧何一声闷.哼,趴在她身上没了动静,头窝在她脖颈间,能感觉到他额头的立即冒出的汗珠。 她是没想到,自己手劲使重了,不过,也不能怪她。 便听埋在她脖颈的人咬牙切齿,嘴巴一张一合摩挲着她脖颈肌肤,“你这是想废了为夫!” 她极为无辜,手轻轻拍着他肩膀,“没有没有,相爷现在可有好些?” 萧何不答话,一遍忍着疼痛,一边享受着她温柔的轻拍。 突然,他只觉脸颊瞬间的温热,不可思议抬头望着身下的她。 她刚刚……真的有亲自己脸颊? 却见她羞涩的躲避他的目光。 而刚刚缓过劲的那处,因着她突如其来的亲吻与羞涩,猛然涨起,又疼了几疼,不禁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小妖精!” 俊脸缓缓朝着身下之人落去…… “相爷,夫人,相府到了!”车夫老黄喊道。 俊脸兀地黑沉。 也不知道复始哪里来的力道,竟一下子把身上的人推开,笑颜如花:“相爷,您慢慢来,我先回府。” 一个闪身,紫色人影已消失在马车内。 萧何望着空荡的位置,唇边不由散开笑意。 竟也知道算计自己了。 “嘶!” 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那处,真痛! 复始刚走入暗祥苑,就听芳华道:“姑娘,听说,曹大人醒了。” “这么快就醒了?”她还以为,还要等几天。 “郡主昨夜为她请了御医,听说连城外回春堂的于老大夫,也被请了过去,当晚又给送走了。” “那个回春堂的老大夫,医术貌似很好。”复始疑惑,这么好的一个大夫,怎么就非要呆在城外,那里又人烟稀少的? “姑娘,您不知道?”芳华很是惊讶。 复始疑惑看向芳华,“知道什么?” 芳华略一思索,道:“那于老大夫,六年前,曾是宫中御医。” “这样啊。”复始点头,表示知道了。 芳华见她开门进了屋内,正欲开口,余光瞥道萧何胳膊挽着紫色披风从后面走了过来,“相爷。” “夫人进屋了?” 芳华点头。 萧何向前走一步,似是想起什么,回头轻声道:“芳华,本相允你出偏院,是夫人开口要了你,所以,不要有任何的心思,忘记以前的事,也不要去探究,对你,没有好处。” 芳华后退一步,才聂喏开口:“奴婢谨遵相爷提醒。” “还有,以后改口喊夫人。” “嘭!” 芳华正欲答话,碧绿身影已消失在眼前。 门被关住! 而方才,萧何的提醒,却让她不由一惊,怕是,六年前,真是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 复始刚抱起蜷在软榻的火狐,就听门“哐当”一声响,猛然回头,只见萧何一脸怒色,怯生生问道:“相爷,谁惹您了?” 萧何瞧她甚是无辜的模样,再凝着她怀中的火狐,一脸的舒适自在,咬牙道:“现在还疼呢。” 火狐似是感到他的怒气,不安地在她怀中缩了缩身子。 复始呵呵笑,狗腿道:“相爷,您快来坐,这小东西占了软榻,我先一步抱它给您腾位。” 这狗腿的态度,萧何很受用,紫色披风向前一扔落在了凳子上,缓步走向软榻,忍着还痛的地方缓慢坐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斜卧在软榻,瞅眼瞧她。 复始被他看的心虚,蹲下.身,问道:“相爷,这红颜伤口也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回皇宫一趟?” 萧何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还惦记着那狮子呢。 懒懒搭腔:“小复复的心,能撑好几艘大船了。” 原来是吃醋啊,忙笑颜如花道:“这小东西自己无聊,给他找个伴,就不会总想着霸占相爷的位置了。” 凤眸瞬间眯起,盯着舒适打瞌睡的火狐,见它复始胸前舒服磨蹭,警告之色浮现眼底,却是不由点头赞同:“是总霸着为夫的位置。” 复始瞧他色.眯.眯地目光,随着看去,抱起火狐挡在自己胸前。 凤眸再次眯起,留了一道缝,“把他扔出去,过两天为夫就带你进宫。” 复始连忙起身,把火狐从窗口扔了出去。 “嗷呜!” “嘭!” 窗户被紧闭,挡了火狐的叫声。 萧何看她麻溜利索的动作,唇畔含了笑意。 “曹玄逸醒了,那衙差,使力也没我想的大。”复始走回他旁边,蹲下。 萧何唇角僵硬,眸色讶异。 他没想到,她在自己面前,已经可以如此毫不在意的说起曹玄逸的事,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已决定开始与自己坦诚相待了? 如此想来,昨夜自己回来的决定,是对的。 “你若不解气,为夫先找人揍他一顿。”萧何豪气道。 复始噗地笑了。 “相爷,您是丞相。”可不是地.痞.流.氓啊! 纤长手指抬起,轻柔她发顶,手下华发发硬,不若晚上的黑发柔软,似扎到了心里,眼眶有些湿.润,不由问道:“夫人觉得如何才能解气?” 复始呵地一笑:“原来相爷也有笨的时候。” 被她这么一说,萧何略是思索,很快想起,她与朗凯凯说的话,说是要降曹玄逸三..级,心思一冲动,不禁问道:“要不要为夫推一把?” 她凝了脸色,只道:“相爷说了,不插手。” 萧何乖乖闭了嘴。 她又道:“相爷,您去里屋睡吧,昨夜一晚没有休息。” 这样一说,萧何倒是觉得眼皮子酸涩,问道:“要不要陪为夫?” 摇头,“我精神着呢,想在院子里走走。” 萧何点头,伸懒腰走向里屋。 复始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十分复杂。 打开门,一阵冷空气袭来,不由哆嗦,返身,拿起被萧何扔在凳子上的紫色披风,重又走出去。 “夫人。”芳华恰好走来。 对于她的称呼,复始微怔。 “相爷吩咐的。”芳华解释。 复始点头,火狐一个窜过来,跳到她怀中,十分安分。 走到梅树下,想起昨日.他为自己簪了梅花,却又丢在地上,“芳华,你说,相爷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芳华凝眉,轻声道:“奴婢原以为相爷只是性子淡漠,没想到,是,残酷,无情。” 回眸讶异望向芳华。 芳华回忆道:“当年相爷跟随老丞相学习,曾有一次,一个官宦人家贪赃枉法,老丞相便让相爷自个儿看着办,那时相爷早出晚归,一直忙着查理此事,深夜回来,就会和老丞相关在书房,有时则 是彻夜未眠。听说,那件案子不好办,一直拖了一年。” “不过,那时相爷约摸十五年华吧,却喜欢上了那官宦人家的小姐,说是已与那位外族小姐私定终生,因为这件事,与老丞相吵了很久一段时间,最后老丞相亲自接手了此案,查得了那人贪赃枉法的罪证,直接甩到了相爷面前,相爷便把自己关在屋内三天,最后还是老夫人把他喊了出来。” 芳华记得,那时候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听着老夫人整日忧心忡忡地念叨着萧何,似乎也有意向,用萧家的权利,保了那家性命,但是,老丞相不同意。 “相爷打开门,出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亲自去抄伏家。” 复始只觉脑袋一痛,问道:“伏家?” 芳华点头,“当年在都城内也算个大官,外族人,听说那伏家小姐,有着倾城的容颜,若不然,也不会令一向眼高于顶的相爷私定终身了。” “后来呢?” “只听说,当晚就被满门抄斩了,连那小姐,也被斩了,当年判决死刑的,亦是相爷。” 复始感叹:“原来,他的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之后,相爷还是如以前一样,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就好似没有发生过,再后来,遇到了半梦,不知为何,就莫名地喜欢上了。所以,奴婢才觉得,相爷太过残酷,不仅对自己,也对他人。” “现在呢?”复始摘了一朵梅花,捻在手指尖,再次问道。 “也许相爷在这个位置坐久了,比以前心思更深了,而奴婢,已经六年不曾与之相处过,所以,也不知。”但是,她看得出来,萧何对复始,是真的很喜欢,也许,是情,真情。 手中染了梅花香,复始放在鼻尖轻嗅,缓缓道:“也是,在这种高位坐久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就是如此。” 捻搓手指,甩掉指尖捏烂的梅花,那火狐,竟然伸了舌头,舔.着她指尖。 复始不由觉得好笑,轻笑了起来。 眼角竟是沁了泪。 “夫人,为何不试着接受相爷?”芳华轻声问道。 眉目微皱:“我这两日,有试过。” 芳华‘咦’了一声。 复始扯了唇,却是笑不出来。 不知是否真的是因为曹玄逸的事情,还是半梦的关系,心里总是无法真正去接受他,虽然,自己也总会奢望,得到他的宠。 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贪心。 ———— 傍晚时分。 萧何睡的精神了,非拉着她去香香楼吃饭,又要她换了红色衣裙,她选来选去,选了个低调的红群,又让芳华为她绾了妇人髻。 一直站在身后的萧何这才点头满意,揽着她纤腰向外走去。 刚走出暗祥苑,就见翠竹站在那里,听到动静忙看过来,在看到萧何时,不紧不慢走上前,恭敬喊道:“相爷。”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凤眸睨了一眼翠竹,漫不经心问道:“有何事?” 萧何声音虽同以往一样冷情,但今日,多了一份不耐。翠竹一惊,已知是昨日之事而惹怒了他,刚刚咽下的话,更是犹豫要如何开口。 却听见了他冷情音色:“若再闹,直接绑了。” 复始怔然,可萧何这会儿心情似乎还是挺好,完全没有在意到半梦,揽着自己向前院走去,还得意道:“菜已经点好,到了就可以吃。” 只是……绑半梦? 今日下午,听说西苑那边的半梦一直在闹,说是要离开相府。可具体发生了何事,没有人清楚,只知道,昨日有与萧何一同回来,被萧何亲自送去了西苑,然后西苑大门被紧锁。 马车之上,他心情甚好地环着自己不松手,她便顺势倚在他肩膀。 正值她昏昏欲睡之际,头顶传来萧何低沉地问话:“你不好奇,昨日我与半梦出去发生了何事?” ---题外话---明日更八千!囤稿的亲们可以来看了~~ ☆、099.他该死!(八千!) 她微怔,只是想起他们走前,半梦问他老夫人会不会喜欢自己? 可她不想捅破这层纸,他偏偏开口要问。 扬起笑意,洋装不在意道:“相爷不愿意说,我问了也是惹人嫌。” 他却是又勾起食指敲她额头上了瘾,还笑颤了身子:“昨日,我娘来了都城。” 她从他这反映中知道他是极其想念老夫人的,只是……她猛然坐直了身子,凝着他,心中五味陈杂纺。 他眉目微挑,戏谑道:“害怕见公婆?” “不……”她立马闭了嘴,到了嘴边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瓯。 却听他叹道:“昨日.他们回到都城,听说半梦在相府,便要见。” 她瞬间明白,他这是解释为何带半梦去的原因。 所以,临走前半梦问的那句‘爷,你说老夫人会喜欢我吗?’她真的没有理解错误,是去见老夫人了。 “当年因为何夜的事情,我娘很不开心,与半梦关在屋内说了许久,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只是我娘面无神色地出来,拉着我爹就离开了都城,随后我也就回了相府。” 芳华曾告诉她,当年老夫人是要将半梦嫁给何夜的。 萧何见她张了嘴却又闭上,很不喜欢她这种瞒在心里不吭气的态度,打破沉寂,“想问什么?” 她依旧垂头,不确定心中的话是否该说? 萧何同样张了薄唇,凝着她不语的样子闭了声。 气氛太过压抑,她不自在地挑开右侧车帘,望向外面风景,马车渐渐驶入繁华街道,最终心里的话还是没有憋住:“你以前很爱半梦。”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芳华没有骗她。 这段时间,她亦有看出,半梦很了解他的习惯,连送的饭,都是拿捏着他的胃口。 按芳华所说,以前的萧何残酷冷情,不会轻易让人近了身,若不是他的同意,半梦又怎会对他如此了解。 她不知道萧何有没有听见,马车进入繁华街道,吵闹声一拥而入。 不过片刻。 身体猛然被捞回,后脑勺撞到他的胸膛,太过结实而撞的发疼,不待她有反抗动作,头顶传来他低沉嗓音:“小复复,以前……” 她挣扎着,怕他的接下来的话。 “相爷,夫人,到了。”外面恰是传来老黄的喊声。 她使了蛮力挣脱他,刚掀了车帘,便听见他的话:“都过去了。” 她怔忡。 他竟然……默认了。 苦涩感渗入口腔,蔓延至大脑。 她是不该说这话。 不过瞬间的事,她已调整好心态,回头扯了唇,道:“相爷,我饿了。” 凤眸深邃无边,紧紧凝在自己脸上,被他看的不自在,她忙跳下了车,竟是来不及等老黄放下手中的马凳子。 眼前突然多了红色,是他递来的面纱,“那快进去吧。” —— 入夜的香香楼可谓富丽堂皇,门庭若市,她不过戴个面纱的功夫,眼前又有了一批人踩着红毯进入,豪爽地朝伙计丢了一串菜名子,望着人满为患的大堂,还来不及开口,一个伙计就喊道:“客官,楼上请。” 复始闻着食香之味,也觉胃口大开,向前走去。 而吵杂万分的大堂,在他们进入之际瞬间噤声,无数道目光纷纷转向大门之处。 一身着碧绿锦袍的男子,面色冷清邪肆,凤眸深邃无边如含了利剑,让人不敢靠近一分。 身边并行的妖红裙衫女子,纤瘦窈窕,虽覆有面纱,却也也看得出,是个美人。 一个雅人深致。 一个风姿绰约。 不禁让这些食客想起,那说书人故事里的男女,郎才女貌。 也有一些人,自是认出了萧何。 毕竟,前两天京兆衙门,他是头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长相又如此俊美邪肆,一身孤傲不凡之气,已让人记忆尤深,更何况,这一身碧绿之色,若不是官宦子弟,又怎会有如此正宗之色? 而两人,已在他们惊愣之中,相携上了二楼。 只见萧何环着女子纤腰,随着女子的步伐减缓速度,甚为细心守护。 有人低声问道:“那女子,就是传说中,被丞相求取的女子?”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刚那人就是奸相萧何。 角落里,传来一女子叹息:“果然天妒红颜,长的如此妖艳,竟是个坏心胚子。” …… 二楼雅间。 两人进来之时,菜已上齐,复始一看,竟与昨日.她宴请宾客所点的菜一模一样,不禁又是一细看,还真是一模一样,可凝着身旁不展露心思的人,她也只能在心里翻腾着莫名的思绪。 不由想到,上次自己陪他在都城转了一圈,走的都是她与兰姑娘所走过的路线。 斜眼瞅他,这意思,是不是就是,他连她身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醋……也吃? 而这一想法,在她不知不觉间,已压下了刚刚的不愉快。 她正欲去解面纱,他却是与她一同抬了手,两手相碰,她手一颤赶忙先撤开,他贴心地为她解了披风与面纱,放在一侧屏风之上。 而她刚拿起桌上的筷子,门外就传来吵闹:“放开本小公子,本小公子要进去看我娘子!” 这傲娇的稚嫩声音,除了那熊孩子还有谁! 眼珠子悠悠转到身边坐着的萧何,正好对上他的凤眸,她竟然觉得自己很心虚。 凤眸瞬间移开,她撇撇嘴,朝外喊道:“让他进来。” “嘭!” 门被踹开! 白色团子似得一小人腾腾地滚进来,瞬间移到了她身边,朝着她腿上吭哧吭哧地爬着,不忘委屈道:“娘子,把 他拉出去砍了!” 门应声而闭。 小小个子披了厚重的披风,领边又接了一圈貂毛,整个身子圆.滚滚的,怪不得看着像是滚了进来。 熊孩子费了好大劲自个上了她腿上,又折腾着拽了拽自己厚重的披风,这稳当做好,一双黑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桌上迅速一动,砸吧着嘴巴,便是伸手就去抓。 她一掌拍过去。 熊孩子特别委屈回头,撅嘴瞅着她。 她把自己还没有用的筷子递给他。 熊孩子眨巴双眼,摇头,无辜道:“本小公子不会用。” 这孩子,太过娇贵了,这都多大了,还不会用筷子,但……他真的是曹玄逸的儿子? 不禁仔细打量一番,曹玄逸有一双剑眉,这孩子眉目虽也浓黑,但却是不同的。这双眼,不像曹玄逸也不像左冷珍的大,更别说这孩子如此黑,真是没有找到一点曹玄逸的影子。 “下来!” 萧何开口,声音低沉。 再次伸手去抓菜的熊孩子僵住,望着萧何一脸阴沉的萧何,小眼微眯,撅嘴:“本小公子的娘子,任何东西都不给换!” 凤眸瞬间眯起,薄唇轻启:“本相再说第二次,下来!” “哼!”熊孩子完全无视之,伸手抓起一根海带,快速塞进嘴里,生怕被人抢了去似得,得意地嘟着嘴咀嚼着。 萧何忽地抬手。 那熊孩子直接抽走了那盘海带丝跳下地,稳稳当当地落地之后向外跑去,门刚关上瞬间,熊孩子哭喊大叫:“奸相杀人了!” 外面瞬间喧哗吵闹。 也不过片刻,又恢复安静。 复始想笑,却是憋住了,不自在地清了喉咙,在看到萧何一脸阴沉之后,终是笑了出来。 “很好笑?”萧何阴测测问道。 复始憋笑,摇头。 “啊!”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复始听着声音熟悉,不由好奇起身向外走。 开门,竟是左岚倾。 瞧她面色红润,不像朗凯凯所说的染了很严重的风寒。 下移,看到她裙衫被菜的油渍打湿,地上也有些溅落的菜汤。 只见那熊孩子端着一盘海带丝,被他用手小心护着,站在左岚倾面前,气嘟嘟嘴道:“没长眼啊,本小公子你也敢撞!” 左岚倾正欲发作。 熊孩子白了她一眼:“看你是女流之辈,本小公子不与你计较。” 然后,又跨一步,跑开了。 左岚倾瞪着那熊孩子身影,气的没话说,低头看着裙摆全是菜汤打湿的痕迹,还滴着水,甚为无奈跺脚,却突然听到:“左小姐,好巧。” “见过萧夫人。”左岚倾立马行礼。 “表妹,这是怎么了?” 随声望去,是左冷珍,她急上前,拿起手帕帮忙擦拭。 而身旁站着脸色苍白的曹玄逸,则在同时看到站在门口,一身红衣打扮精致的复始,聘婷袅娜楚楚动人,有种别样的韵味,这种感觉让惊艳了他。却是身旁兀地多了一抹碧绿身影,这才恍然明白,刚刚进来之时,为何大堂的食客举止有些怪异。 萧何直接揽着她的肩膀,她也不作反抗,而这种小鸟依人之感,是他与复始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现在看,只觉刺眼无比。 而复始在见到曹玄逸的瞬间,视线立即去追寻那熊孩子的身影,却是了无踪迹。 下一刻就挣脱了萧何,顺着熊孩子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萧何看着下了楼的身影,做环抱姿势的手僵住,却是没有动作。 曹玄逸愕然地看着瞬间消失在一楼的红色身影,想也不想就追了过去,即将闭合的后门恰是看了红色衣角,拔腿就跑上前。 复始疯狂地寻着那孩子身影,但是没有,大堂没有, 后院没有,可她明明看到他是下了一楼的,而刚刚她有问过伙计,那孩子是进入了后院,可是为什么没有,他穿的那么厚,不可能跑的这么快。上次她问他爹是谁,那孩子说了个曹的音,她一定不会听错的,可是如果是曹玄逸的儿子,为何来了都城却隐瞒…… 身体突然被人从背后拥住。 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打断了她凌乱的思绪,她瞬间激烈反抗,手肘直接撞他腰间,使了蛮力! 摆脱了钳制,她怒目回头,妖艳的红衣在月色下暗沉,好似得不到救赎的怨灵,双目猩红,无措地摇晃身子,妖艳的容颜哀色凄然,嘶吼道:“曹玄逸,你给我一个实话,我的孩子究竟有没有死?!” 曹玄逸捂着腰间,缓过疼痛站直了身子,望着她疯狂之色,给了一个答案:“没有。” 凄厉的哀色忽地扬起笑意,“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哪里?!” 她一直不敢去找曹玄逸,不过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她可以慢慢找寻自己孩子的下落,可曹玄逸偏偏要出现在她眼前,那孩子又在同一时间出现,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离开萧何,我就告诉你!”他开出条件。 “哈哈!”她忽然凄厉狂笑着,“离开?你再把我如狗一般关起来?!” “复始!”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看待自己,走近一步,“我们有必要把话说清楚!” 她手中忽然多了一枚银针,月色下泛着血色银光,她身体摇摇欲坠,双手随着她乱颤的身子挥动着,银针在两人之间划过血光,一个不小心,便能扎到人! 曹玄逸一把钳制她乱挥动的手腕,她躲闪不及,被他食指掐住了腕关节,剧烈的疼痛刺激醒了频临边缘的失控情绪,指尖虽使不上力气,她还是紧捏着银针。 又是一股剧痛,她强忍捏住银针的手指一颤,银针从指间坠落。 她仰头大笑:“哈哈!” 手腕又是一股剧痛,蔓延至全身,疲.软无力,连凄厉笑意都弱了七分。 他不顾她现在是否情绪崩溃,兀自说道:“我们就从何夜开始说起。” 果然,他知道何夜! “你什么意思?!”她语气沉寂,敛了疯狂之色。 他恼怒她一听到何夜这个名字就像换了个人似得,愤怒地扯着她,把她推到墙上,质问道:“你总独自一人出门,可有告诉过我你去哪里去做什么,我不问你,你就从来不提,把我当做傻子一样,在两个男人之间玩的团团转,是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冰冷的墙壁撞的肩胛骨剧痛,额头不禁冒汗,怒气蹭地上涨!咬牙:“告诉你?你天天醉生梦死,做着你的白日梦,想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不待她说完,他又是一用力把她向墙上推去,“你明明就是心虚!他是郡主都知道的人,那必定是有身份地位的,而你,就是嫌弃我一穷二白,所以攀上了何夜!” “不可理喻!” 他对她不屑的反映异常激动,握着她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枉我真心实意对你,你就这么回报我?” 手腕的痛无以复加,惨白了脸,厉喝:“放手!” 他似没听到,又向前走一步,捏着她的手腕直接按在了冰凉的墙上,竟是让她痛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现在又是做什么?想要剥夺我的官位,可复始我告诉你,你虽然有找何夜疏通官位,虽是那尚书之位,可我也要告诉你,若不是我找人花银子,你以为那官位我能做的稳当?不要太自以为是!” 她哪里没有想到过,左冷珍儿子六岁,与她同时怀孕的,也就是说六年前他坐上尚书之位,疏通的钱,自是出自当年已经很是富有的左家。 左家? 呵! “滚开!” 手腕巨痛突然消失。 “嘭!” 只见曹玄逸整个人如破布般撞到对面墙上,滑落下来。 而自己身旁,赫然多了一道碧绿身影,他沉冷着的脸被月色划分,嘴角忽而挑起邪笑,邪恶渐渐爬满邪肆的妖颜,肆虐翻搅周身气息,她觉得四周气压太过低,窒息着她的神经,消去了她刚刚的疯狂之色。 凤眸忽如一个利剑刺向左侧,曹玄逸扶着墙站立起来,唾了一口血沫,对上如刀的凤眸,忽而笑道:“相爷捡了自己弟弟的女人,是觉得滋味美妙?” 气势全散开的萧何一个闪身,已掐住了曹玄逸脖子。 复始刚一动,暗色的天空竟起了大风,刮的眼睛睁不开,眯了眼,瞧着背对着自己的萧何,翡翠玉簪簪起的长发被风高扬,身上的碧绿锦袍被风刮的呼呼响,上面带血的铜色光芒骤亮,复始突然有种错觉。 萧何要以血洗礼这夜色。 被自己想法惊住的复始,忙顶着肆虐的狂风一步步靠过去。 忽地听见曹玄逸从被窒息的喉间发出的话:“臣把她置入 冰中,您没怪罪我;臣欺骗您她自己杀了孩子,您没有怪罪我,您明知是臣命霓裳杀的婢女,您还是没有怪罪,今日,臣什么都没有做,您为何要怪罪了?” 风肆虐地更大,她忙抬起胳膊挡住脸,可被曹玄逸捏过的手腕痛的发抖。 “因为你碰了她!” 曹玄逸惊住,喉间被捏的喘不过气,充血的脑袋忽然想起。那时第一次见到复始身旁多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那身白的毫无瑕疵的锦袍,也不是这人的温文儒雅,而是那双凤眸,走路时总是凝着身旁左看右看的复始。恰是有一人急匆匆跑来,撞上了正欲去去一侧看首饰的复始,它一个闪身,那急匆匆跑的人被他一掌卸了胳膊,当街晕了过去。 而那狠劲,与现在的萧何,太过……不,简直一模一样。 复始并没有听见萧何的答话,耳朵全是风声,她向前迈开,又被风刮退后两步,不过短短几步路,她却始终走不了一步的路。 这风,来自萧何。 他到底练了什么邪门的功夫,竟能搅动这片空气?! “叮!” 复始清晰地听见了这声脆响,眯眼顶风望去,萧何一头黑发张牙舞爪地被风卷起,肆虐舞动,张扬的发尖处有一翠绿之色,风嚣张翻搅发丝,那抹翠绿之色被卷动打转,是翡翠玉簪。 她猛然向前跨了两步,风一个使力又推着她后退,迎着风恰是看到翡翠玉簪冲着自己而来,伸手,一把抓住,手心兀地疼痛,而眼前,却见另一个半翡翠玉簪被向上翻腾,渐渐从眼前消失。 曹玄逸凝着如地狱魔鬼而来的萧何,不禁瞪大了眼珠子,他从没有想到,萧何的武功邪门至此,他知他掌管朝政,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他以为这些都是他位高权重,带大了皇帝便自视甚高,原来他真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本领。 可看他迟迟不动手,他便知道,萧何不会杀他,但是,“何夜却是占有了她。” 他萧何喜欢又如何,不过也是个晚到的人,当年谁会冲进去强占了她身子,除了与她相熟的何夜,不做他想。而她又怀了他弟弟的孩子,这乱.伦的禁.忌,他敢尝? 似是看透他的想法,萧何嗜血的薄唇勾起,说着令人心颤的话:“阎王让你五更死,谁敢报你三更亡?!” 他瞬间明白,萧何这是留给复始自己动手,“可她不舍得我死。” 不是他太过自信,而是他相信,复始对他……情根深种! 不然何夜如此有权有势之人,她当年为何还要选择自己?! 曹玄逸的这番肯定,却是激怒了眼前的萧何。 他纤白手指关节凸显,用力!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就是怕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便让她远离,不敢轻易有任何动作,甚至不敢动一下眼前这个被自己掌握在手心的人一根头发,即便他可以轻易杀死他! 他明白曹玄逸在她心中的地位,就是因着这个明白,他畏畏缩缩,无论上次关押宁贵,还是剥夺他尚书之位,他都只保了他! 可现在,他想杀了他! 五指渐渐收缩,指尖渐渐陷入曹玄逸脖颈,被他掌握在手心的人,他再稍稍加一点力,便永远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曹玄逸已经喘不上气,双眼直翻白! “相公!” 左冷珍忽然尖叫跑过来,却被这面的风刮地一个趋趔,摔倒在地,却还是不死心地吼道:“我相公好呆是朝廷命官,你虽贵为丞相,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萧何垂着的另一只手五指蜷缩,忽地张开朝后一挥! 复始只觉风力一变,整个人像被磁铁吸住了般向前一动! 反应过来之际,人已经被他环在臂膀之内。 她视线直接触及到被憋的脸色通红的曹玄逸,他眼珠子不住上翻,心中骇然。 抬头正准备劝阻萧何,却见他一双黑色的眼珠子,渐渐变的血红。 从瞳孔开始,乃至整个眼眶一片如血的稠色,这种深红,竟是与月亮之上的妖红同色! 妖红吞噬了眼珠子,吞噬掉了那个凝着自己就泛着光亮的黑色瞳孔,他朝着自己这边扭头,可自己却对不上他的视线,就如个木偶娃娃般,他的一举一动僵硬呆滞,像被人用线提着。 她心口忽疼,脸颊风刮地如刀割,他周身的风力更大,扯开嗓子,喊道:“萧何!” 他机械开口:“他该死!” 她拽着他衣服,喊道:“是,他该死,就算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她视线转到奄奄一息地曹玄逸身上,也似说给他听,声音再次提高:“可是,我要他死在我手里!” 妖红的瞳孔没有任何情绪,那双薄唇亦是深红,俊脸苍白盈色,长发在空中张牙舞爪,骇人至极! 她一时慌了神色! 她该如何做?! 风力之外的左冷珍还在不停 叫嚣。 她脑里急速飞转。 忽而想起,白日里他还说,“你若不解气,为夫先找人揍他一顿。” 她神色绷紧,看他这副模样,也只能一拼,冷凝语气,吼道:“相爷,您说过我的事您不插手,但您现在这么做,是要反悔吗?!” 她紧张地凝着那双红眼眶,呼吸都小心翼翼,环着她的手臂忽而动了一动,她也跟着提了口气,恰见那妖红的眼眶,血色渐渐消散,黑色瞳孔渐渐浮现,还没有消散的血色薄唇在风中低低开口:“我说过不插手!” 她曾对自己说过的。 他都记得。 钳制曹玄逸脖颈的右手一抬,轻轻一挥,像丢破抹布一般,他不过轻轻挥动,一个七尺男儿就被甩了出去!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风声刺入复始的耳朵。 她猛然回头,竟是曹玄逸砸到了左岚倾身上! 一旁哭的一塌糊涂的左冷珍瞬间反应过来,撑着地起身半弯腰跑了过去,还没到左岚倾身旁,竟是惊地又跪在了地上! “啊!” 左冷珍这一声音,恰是惊醒了被摔的晕头转向,刚刚差些窒息的曹玄逸,不停咳嗽着,但身下的柔软让他一惊,赶紧从左岚倾身上滚下去,摔在地的撑着地的手一片黏腻。 抬手。 今晚的夜色有月光,虽然这点偏僻,被树木挡了部分月光,也足以让曹玄逸看清。 那是血! 他望过去,那血还在从左岚倾身下缓缓流着。 “表妹!”左冷珍吓的惊叫。 而被曹玄逸压倒在地,又无法动弹的左岚倾,手捂住肚子痛的面部扭曲,却仍是不死心地侧凝妖娆如恶魔的萧何,含泪的双眼依旧痴缠,可那人却仍是紧紧环抱着红衣女子,面容深沉,视线只在自己身上划过,还是带着嫌恶。 肚子又是一阵剧痛,手紧抓着身旁的左冷珍,说不完一句话:“表……表姐……痛……” 复始脸颊忽痒,是萧何蜷起食指,挑了她脸上被风吹乱的发别向耳后,凤眸里的认真,配上身后张牙舞爪的黑发,再想起刚刚那猩红的双眸,不禁后怕。 “冷?” 他瞬间收了周身气息。 风乍停! 张牙舞爪的黑发缓缓落下,从他肩头滑落身前。 手中痛感提醒了她。 “相爷,断了。” 她伸开右手,赫然是一根断裂的发簪。 他眉目紧蹙,触及的是那手心的血迹。 她以为他是在意这发簪,忙开口道:“我看它被刮到了那侧,找来了还可以补救。” 他以为她是在讨好自己,为了转移自己对曹玄逸下手,笑道:“好。” ---题外话---萧何一直小心翼翼守护自己的爱情呐~~~ ☆、100.这丞相莫不是傻了? 此时正值热闹,城内亮起一片灯火,斑斓了单调的夜色。 本是欢声笑语叫卖吆喝的街道,此时被看热闹的百姓堵住了路,围了几圈,不时指指点点,甚是起劲。 被团团围住的,是曹府的马车,马车外坐着一位年轻的车夫。 马车前方地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骨瘦嶙峋的老人,身边是歪倒的菜筐以及散落的蔬菜,扁担正巧砸在老人脊背上,却是没有人敢上前帮一帮。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喊道:“谁不知你曹家的马车,常常横行霸道,没少碾压人,怎么?!如今看是马踢到人,就想一走了之,万事大吉?!纺” 可停在原地的马车,依然没有动静。 另一个年轻人看不过去,也是喊道:“以为自己不是从一品的尚书,想着正二品的侍郎也是个官,就如此欺人太甚,你们说,这样的官,不是让我们太初走向没落?!瓯” 这人说话胆大,竟公然牵扯到了朝政之上。 百姓也不敢吭声,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人回应,还是压低了声音。 那人赶忙走到老人面前蹲了身,看着那扁担,喊道:“大爷,您还好吗?” 躺在地上双眼浑浊的老人动了动头,奈何抬不起来,嘶哑着喉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年轻人见此,起身对着人群喊道:“快去喊大夫,这大爷,估计快不行了,这大冷天的。” 人群中有一人立刻向外钻了出去。 “喂,你再不出来,我们报官了!”第一个年轻人再次冲着马车喊道。 若是报官,这事就算是闹大了,且曹玄逸刚被降了官职,若是激起民怨,后果更难收拾。 车帘被掀开一角,是曹玄逸。 甚为谦和道:“众位,是我们的错,我们车内有个重病的,急需看大夫,所以马车赶的快了,真是对不起,这位老人医病的钱,曹府给掏了!” “有重病的就了不起,这大冷天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八旬老人,动都动不了,那一马蹄子给踢的,直接吐了血,如今连个话都说不出来,你们车内的人重要,我们小老百姓,就活该走在马路上被撞死?!” 这人说的义愤填膺,真真激怒了围观百姓。 “就是,你们曹府的马车,哪次上道,不是嚣张的,连小孩子都不看在眼里!” “对!尤其你们曹府的丫环,可真是得势,那架势,比做主子的还嚣张!” 众人你一口,我一口,这唾沫星子,约摸一夜过去,曹府就能给淹了。 曹玄逸瞬间变了脸,里面左冷珍继续催促着,却是缓了语气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帮老人抬起来,这地上太凉,躺一会儿也受不了。” “啧啧,果然是使唤人使唤惯的,这人可是你们撞的,让我们扶?”那人哈哈大笑两声,“若是这一扶,扶出了人命,你们当官的一张口,论定生死,我们这小老百姓,不还是听话的命。” 这话说的含糊,意思都明白,怕被连累。 曹玄逸不耐,也知这些人纯粹找事的,对车夫命令道:“去扶起来。” 车夫正欲下车,就听那第二个开口的年轻人切了一声:“真是尊贵,出了事,就让下人来顶!” 曹玄逸凝着那人,眸色加深,便制止了车夫,自己下车正欲走向躺在地上的老人,就听一声惊呼:“血!” 只见,曹玄逸衫摆之处,一片血渍,在灯火通明下,异常刺眼。 曹玄逸皱眉,继续向前走。 有人嘀咕:“这是做什么了,竟然弄了一身血?” “难不成……杀人了?” “杀人?!” 一人忽然惊呼,顿时寂静,个个望着向前走去的曹玄逸,见他眉目冷清,神色焦灼,再看他衣服上的血渍,似乎还没有干,怕是……视线不由转到车内。 却被车帘挡住。 曹玄逸刚走到老人身边,就听到一声:“别动!” 是个老大夫。 那老大夫拿着药箱,蹲在老人很边,手指搭在老人手腕,片刻,忙招呼几人,正欲吩咐,又听人群外圈传来声音:“让开让开!” 是京兆衙门的衙差。 “发生什么事了?”一衙差问道。 那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年轻人立马上前道:“是这样的,这个老人是卖菜的,走在街上,谁知被后面急速行驶的马给踢到,就这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但是,这马车又是曹大人的。” 年轻人最后这话,说的无奈。 那衙差随着年轻人视线望过去,走过去,恭敬道:“见过曹大人。” 曹玄逸回头,见是衙差,道:“这人的医药费我包了,你看看怎么解决,我这边还有很急的事情处理。” 衙差一听,准备问清情况,视线定在衫摆处,聂喏着最后还是开了口:“曹大人,你这血,哪里来的?” “我车上一个朋友受了伤,所以染上了,现在我朋友急需大夫,所以……” 曹玄逸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年轻人又道:“这不就有现成的大夫。” 大夫指挥完两个人,把老人放在一旁的担架上,正欲向衙差说话,就听衙差道:“你先帮忙去看看马车内的人,流这么血,怕伤的十分严重。” “不用了。”曹玄逸忙阻止。 “那怎么行,我们因为这个老人阻止了曹大人,若再耽误了曹大人朋友的伤情,出了问题,我们可担待不起。”年轻人继续道。 “无事,大夫,这人如何?”曹玄逸直接问向老大夫。 “伤的很严重,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老大夫诚恳答道。 “这银子,您收下,是我为老大夫垫的医药费。”曹玄逸直接递给老大夫一锭银子,又豪迈道:“若是不够,只管来曹府取就是。” 衙差见事情已经解决掉,也不愿多管,正欲转身离开。 “表姐,好痛!” 曹府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众人皆是望过去。 “好痛!” 曹玄逸已是眉头紧皱,走到马车旁,正欲上车。 “曹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是朗凯凯。 “朗大人?” 曹玄逸对突然而来的朗凯凯有片刻惊讶,不过想起复始刚才的话,心里已知了一二。 而朗凯凯虽是从二品的散秩大臣,比曹玄逸这个正二品的侍郎之位,低了一点,但是,朗凯凯是长年陪在皇上身边的,身份地位,自是不能单单用官级高低来评论的。 一衙差见朗凯凯来,立刻上前禀报此事,朗凯凯听明白了,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老人,又看向旁边站着的老大夫,对着曹玄逸道:“还是让老大夫前来诊治吧?” 曹玄逸坚持道:“朗大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里面的是女子,怕是不好。这边的事情也已处理好,朗大人,我们先走了。” “曹大人,莫不会出了什么事,才不愿让老大夫查看?”朗凯凯睨了眼他身上大片的血迹,向前走了几步,离马车近了,便闻到了浓重血腥味。 “朗大人,这还轮不到你管。”曹玄逸冷硬了口气。 朗凯凯笑道:“也是,曹大人请便。” 曹玄逸上了马车,急忙命车夫驾车离开。 车轱辘刚转了半圈,马车又兀的停住! “参见相爷。”是朗凯凯先行礼。 众人一惊,又是奸相萧何,还来不及看清人站在哪里,立马跪倒一片,头紧贴地:“参见相爷。” 曹玄逸一听,咬牙切齿。 他刚刚已经与萧何对萧何出言不逊,现在也不是闹翻的时候,而刚刚萧何的愤怒也让他知晓了他的实力。 忙下了马车,躬身行礼:“参见相爷。” 萧何冷凝躬身的曹玄逸,再想他刚刚竟如此侮辱复始,心中怒气翻腾。 垂在两侧的手五指伸张。 周围气息再次凌乱。 低垂头的复始忽而觉得冷飕飕地,余光突然看到萧何发丝撩起,心中一惊,喊道:“相爷。” 长发又乖乖垂落。 萧何沉了眸,声音冷清:“免礼。” 百姓一个个畏惧垂头,偶尔硬着头皮瞅着中间几人。 这才看清,他们跪拜的人,一头长发披散,阴沉至极,但他视线却是凝在身旁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带着柔柔地暖意,唇角裂开。 身旁复始继续手中的活计,是断裂的玉簪。 之后找到了被吹到屋顶上的另一节玉簪,好在只是碎裂了两半,她便与他去了卖玉的铺子,在两节断裂的玉簪上打了孔,又挑了一片很薄带着花纹的金片,但并不是她心中所想,又让掌柜的给折腾找了符合她要求的金片。 她便埋头弄着这翡翠簪子,哪知萧何把自己带到了这里,看来刚刚的怒气还没有消。 “痛……”马车内传来清晰的哭嚷之声。 摆弄手中活计的复始挑眉,琉璃眸子瞥了眼马车,又埋头继续,随口一问:“莫不是曹夫人生了病?” 凤眸依然凝在复始脸上,对外界之事罔若未闻。 曹玄逸本也没有想答话,谁知马车内又传出疼痛的喊叫:“表姐……” 如此,曹玄逸忙开口:“是表妹受了剑伤,但又因为是女子,不便给这位老大夫看。” 复始听了只觉好笑,埋头把金片的一个抓塞进玉簪打的空中,如此两节簪子被金片包住,她伸手扯了扯,挺结实,这金片也薄,应该不会刮到头发。 连抬头都没有抬,她道:“可我听这声音,估摸着已受伤许久,连说话力气都已快没有了,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有生命之忧。再者,大夫眼里无男女,就因为这若耽搁了里面的伤情……” 话语一转,她看向萧何,面纱下的唇轻勾,“相爷,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既然遇上了,老大夫定也行医多年,女人的小伤小病,该是也很精通。” 萧何凝着她狡黠的琉璃眸子,凤眸斜侧过去,视线未达马车之上便又落在复始的手中,那被自己怒气而爆裂的玉簪此刻被金片裹着恢复如初,在她手指尖转动,被月色打上一层流彩之色。他忽地皱眉,想起两人所在之地,耐心更是下了三分:“还不赶快去看。” 老大夫自是听出吼的是自己,双腿不由一软,背着药箱就向马车走走,却被马车旁怒色的曹玄逸拦住。 复始身体微微一侧,左脚刚动了一下,见着这边动静,颜色也是冷了三分:“怎么,曹大人是想违背相爷的话。” “表妹有怪癖,除了府医,不喜别的大夫。” 她跨了左脚,站在萧何身后,双手轻轻聚拢他披散的黑发,五指做梳子,轻轻梳理,听着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手下一顿,“曹大人无需多虑,她如今身体太过虚弱,怕是也没有力气不让大夫查看,等到大夫诊治好了,这伤也清理了,等她醒了,人无碍了,怎么发脾气都成。” 继续细细梳理黑发。 她梳的认真,身高虽矮了他些许,理到发顶时不时费力的踮起脚后跟,手抬得高也够不到,柔声:“相爷您蹲下点。” 萧何略是弯了向来尊贵的膝盖。 但他却是噙着笑意,凤眸星光点点,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似得。 众人有瞬间的愕然。 长发簪好瞬间,微蹲的人忽而转身,抱起复始原地转圈,哈哈大笑。 复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的头晕目眩,双眸中全是萧何兴奋的神色,她有些许谜怔,向来内敛冷情的他,竟有如此外放开朗的性情,打结的大脑瞬间畅通,她双拳轻打他胸膛,不时朝他挤眉弄眼,表示自己很生气,这人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她的意思,又甚是乖巧地站在她身边。 白了他一眼,这还是向来有分寸的萧何吗? 如此毫无顾忌,还是在大街之上! 与刚刚猩红双眼的他,真是天差地别! 众人惊恐万分。 这丞相莫不是傻了? 竟然做出完全不符合他们心中定论的行为! 他似乎开心够了,瞧着马车边呆住的大夫,嘟囔道:“连个病都磨磨唧唧。” 老大夫的腿又是一软,心里暗叹上位者的人果真是阴晴不定,不做他想,正欲推开挡在前面的曹玄逸。 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 左冷珍环视四周,把车帘翻到了车顶,道:“麻烦老大夫了。” 只见一衙差不知从哪里拿了盏灯,被左冷珍接了过去。 这一照,众人不由惊呼。 马车内,全是血。 而车内躺着的一个女子,头发凌乱,被汗水打湿,面色苍白可怖。 老大夫拿出一方白帕,覆在左岚倾手腕,细细把脉之后,也不拐弯抹角,道:“这是落胎了。” “大夫,还有没有救?”左冷珍慌张问道。 “时间太长,已经流掉了,老夫再开些药,喝几次之后,方能清理干净。”那老大夫摇头,已经下了马车。 “表姐……”左岚倾无力喊道,似是对自己流产之事很是意外,双眸微凸,惊恐地抓着左冷珍的手。 忽地有人惊呼:“曹夫人不是只有一个表妹,都城第一才女左岚倾吗?” 这一乍乎,众人伸长了脑袋。 在灯光照耀下,确实很像。 “不是没成婚?”一人低声询问。 “还才女,竟然这么不知羞耻,与人苟.合,还怀了孩子!”一人突地提高了音量,又猛然闭嘴。 左冷珍直接跳下马车,脸色悲戚,道:“我表妹,也是被人强迫的。” 众人一听,皆是好奇,谁这么猖狂,连第一才女都敢强迫?! 只听左冷珍幽幽道:“三年前,我表妹参加一个对诗比赛,便拿出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上联,不想,京城才子代代出,有一人竟然对出了下联。” 这话一出口,朗凯凯就直觉不好,但看复始沉稳站在那,自己也不再有动作。 而复始看左冷珍一身绝望愤怒却被压制住,这种演技,当真是最毒妇人心才能做的出的。 “我表妹一向傲才视物,此人对出了下联,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懂得更迭替换之理,谁知,那人却看我表妹花容月貌,非要霸为己有,竟……” 左冷珍说着,不禁用帕子捂嘴,调整了气息,道:“那晚表妹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闹着上吊自杀,说自己已经没脸见人,已经被人……索性发现的及时,不然,可真是阴阳两相隔了。” 又拿帕子轻拭眼角,吸了鼻子,“可表妹,却一直不肯说出那人是谁,后来怕表妹伤心难过,索性我们也不开口问 了,后来这事都城内也像被人压下过,瞬间销声匿迹。我们也都以为该是无事了,表妹也没有中那太初诅咒,想着,那男人,应该是外族之人。”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复始,左家,也是外族之人,但上次听左首富左宏达说,左冷珍是嫁给过本族人的,才中了诅咒。 而说到这里,左冷珍不禁泪流满面,哽咽道:“一个多月前,那人又出现了,仗着自己有武功,非要胁迫了我表妹,表妹又柔柔弱弱,自不是他的对手,就这么被玷……但是,我们也没想到,今日竟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原本想悄无声息自己解决掉的,毕竟那人,我们也不好惹。” 百姓纷纷惋惜,不过皆是好奇那人究竟是谁,如此嚣张。 “不会是国舅吧?”有人忽然开了口。 怨不得他们会如此想,都城内的霸王,最痞赖的就数李元驹,不过也都知道,前不久,被奸相砍了那玩意。 一想到萧何就在眼前,不由瑟缩了脖子。 左冷珍暗自皱眉,竟一时忘了都城内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幸亏刚刚曹玄逸有问过她三年前的事情,她就觉得不对劲,这才可以圆了这次的事情。 久久不见左冷珍说那人是谁,百姓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曹夫人,相爷现在在这里,不如就说出那人是谁,三年前胆敢玷污左小姐,自是要受到惩罚,也好还左小姐一个公道。”复始开口。 左冷珍瞅了瞅曹玄逸,好似特别害怕说出口,又不由向右侧瞥了朗凯凯一言,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复始胳膊轻撞萧何腰际,萧何得命,冷声道:“曹夫人不用怕,今晚,本相就逮了那歹徒。” 像得了保证,左冷珍垂头,轻声道:“朗子晋。” “胡说!”朗凯凯立刻喊道。 “我没有胡说,难道三年前不是他赢了我表妹?!”左冷珍质问。 “但他没有做出那种事!”朗凯凯否认。 “要不然,为何当年知道对诗一事的人,皆是闭口不言?!”左冷珍的质问,也是有理,有些人,确实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说是第一才女左岚倾闹自杀,具体因为什么,就记不清楚了。 “但你别忘了,犬儿在翠湖寒已经死了!”朗凯凯紧咬牙,低吼道。 他现在才算知道,何为泼妇! ---题外话---亲爱哒们,最近不会都在囤文吧,你们的订阅关乎文文的加更与否,甚至关乎文文的发展啊啊啊啊~~~泪,很多字了,别囤了,正版订阅走起吧!! 有亲爱哒们的支持,此文才到今天,亲爱哒们不会抛弃我吧,我还是真爱的吧,对吧对吧对吧吧吧吧~~ 内心万马奔腾啊———— - 萧大冷美人:小复复,为啥最近都吃青菜? 小复复:相爷,没订阅,我们只能吃青菜了。 萧大冷美人:o(╯□╰)o人家不要嘛,人家要吃肉肉。 小复复:…… 萧大冷美人:好吧,为夫我出门挨个敲读者窗户去。 ☆、101.茶楼走水死了人 “那时候翠湖寒也有一场对诗比赛,当时我也在场,突然出现崩塌,才导致了那场事故。但在之前,他就对我表妹做出了伤天害理之事,他当天去翠湖寒,定也是因为知道了我表妹会去,才跟着过去的,不过老天有眼,直接惩罚了他,却不想让我表妹还白白受了这伤害!” 左冷珍这话,说的可是有理有据。 不过,复始悄悄问向萧何:“这朗子晋,不也是本族人?” 他母亲,便是死于诅咒。 却听萧何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也是皇上要保朗凯凯的原因。瓯” “我儿是本族人,怎会做出这种事!” 朗凯凯直接点明身份纺。 众人也是错愕,这本族人,就算娶了外族女子,因为男方死亡,女方也会受此诅咒,这也是太初诅咒的霸道之处。 左冷珍也是忽视了这点,强硬道:“或许他没有死呢?” 话一出口,左冷珍自己也是惊了。 身子打了晃荡。 听说,因为朗凯凯儿子的死,可是放了他几天大假,所以,朗凯凯怎会拿自己儿子的死去欺骗皇上。 “胡搅蛮缠,果然是妇人!”朗凯凯转了身,对着萧何方向道:“相爷,今日这事牵连太多,曹夫人一口咬定,犬儿假死,又一口咬定,左小姐之事是犬儿所为,臣一时也无法辩解,只求相爷能给点时间,还犬儿一个公道!” 定在不吭声的曹玄逸身上,凤眸黑沉。 然后幽幽转到身旁的人身上,瞧见她眯着眼,同样沉着脸定在左冷珍身上,怒气忽然就散了许多。 再想起她让不让自己插手,吩咐道:“既然左小姐身体有恙,暂不关押!朗子晋已死,就等左小姐醒来,再做判决!” 话刚落,众人已不见了碧绿身影,还有那红色身影。 朗凯凯瞥了一眼曹玄逸,又看了一眼马车内的情况,眼中含了深色,上马离开。 左冷珍见都散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跺了跺脚,担忧问道:“相公,这样做,好吗?” 曹玄逸是没有想到,左冷珍会说出这一番话,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拼一拼了。” 两人忙上了马车,命车夫赶紧去左家。 站于屋顶之上的复始,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由勾起了笑意。 萧何凝着她含笑的眼,不禁问道:“可好?” 复始自是明白他说的刚刚的事情,点头道:“好!” 只是没想到,曹玄逸与左冷珍的关系,比她想象的更紧密。 耳畔突地有股热气瘙.痒着,她本能后仰头,却他一掌箍住,耳边热气不时从他嘴里喷出,“小复复,既然这么喜欢为夫送的礼物,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之前没有做完的事?” 她一拳头抡过去,随即拳头一阵发麻。 “小复复,你谋害亲夫!” 摆脱他手的头侧转,恰是看到他捂着鼻子眼含泪光瞅着自己。 甚为心虚道:“那个……刚被小鬼附身了!” 实在受不住一个大男人如此委屈模样,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蹋屋而行,转瞬没了身影。 站在原地的萧何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松开了染满了血迹的手,鼻子还不时流着两管血。 唇畔笑意不减。 他以为她看到了自己那副模样,会嫌弃了自己,原来并没有。 ———— 而不过一夜之间。 左岚倾三年前被朗子晋玷.污之事,以及昨日流.产之事,已传遍大街小巷。 翌日。 复始坐在窗前,撑着下巴望着外面无一丝风的天,甚是晴朗,碧蓝的天空还挂着亮白的太阳,猛然起身,向门外走去,可走到了门口,忽然想起萧何进宫前的叮嘱:要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又仰头望天,凝眉,这个时间,早朝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可他还没有回来。 “夫人,相爷传话过来,说一时半会回不来,让您先吃了。”芳华道。 复始暗自白了一眼,自个吃了早饭。 一路沿街走着,不时左看右看。 恰被前面围在一起的大老爷们吸引了视线,似乎讨论着什么,说的人起劲,听的人津津有味,还不时观望,唏嘘。 好奇之下,复始走到他们身旁的一小摊贩前,随手拿起一个木簪,视线凝在上面,余光却延到那群人身上。 只听一个较为肥胖的男子道:“那晚深夜,我正好路过那片树林,那时树林正值茂盛,本想散散心,却不想听到阵阵娇.吟之声,那声音,叫到了人的骨子里,酥.酥.麻.麻。” 那人一想到此,不禁颤了身子,双眼瞠亮:“我就好奇走过去,想着,这大半夜在外干这种事的,定是寡妇或是那不要脸的货色,悄悄走过去,声音越来越大,只见,一男的,把身前那女的压在树干上,从后面一顶一顶的,好不威猛,把那女人顶的直叫,可惜那女的趴在树上,头朝那边,看不清长相。” 其他人一听,“切!” 那人不愿意了,嚷嚷道:“不过,他们完事后,那男的,整理好直接走了,就剩那女的软着腿扶着树,可怜兮兮地整理着自己,我都想上前去帮帮她。” 其余人给他一鄙视神色。 那人继续感叹:“女的,收拾完之后,朝着我这边走来,这一看,妈呀,虽然头发凌乱,映着月色,双颊俏红,真可谓秀色可餐,我都一个脚迈过去了,结果硬生生定住!” 这人说到这,突然停住了,把周围人的胃口高高吊起。 “夫人,您买吗?您已经看了很久了。”小摊贩再次催促道。 复始还没答话,听见芳华豪气道:“诺,银子给你,不用找!” 耳边,又传来那人沉醉道:“我定住,是因为那女子太美了,美到人心坎去了。” 复始噗地笑了出来。 果然是不正经的人说不正经的话。 瞥了眼小摊贩,开口道:“这簪虽不怎么样,不过,谁让我摸过了,走吧!” 那小贩气的直瞪眼,但看着掂在手中的银子,也就吞了这口气。 复始正欲跨步离开,听得周围人起哄道:“看到脸了,可有认出是谁?” “那么美,怎么能认不出?!”见周围人都盯着自己,探知欲甚为强烈,也不再卖关子,低声道:“虽然时隔三年,但那么美的美人,我怎会忘记,可不就是闹的满城风雨的第一才女。” 这一下,众人诈呼了。 今早一醒来,本就被才女流.产之事惊住。 现在,又有人证了。 忙问道:“真的是那个左……” 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那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看看他们,神秘兮兮道:“你们可别乱说,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那左小姐,可不是我们随意敢编排的,她们左家,那么有钱,小心第二天就进牢!” “那你可看清那男人了,是谁?” 那人摇头:“大晚上的,又是树林,离的又远,怎么看的清,不过……” “不过什么?!”一人催促问道。 那人细想了下,才开口:“看身形,也是昂藏七尺,英英玉立。” 其他人脑中开始搜索关于朗子晋的身形,“你们谁见过那个朗什么的?” 一圈人,皆是一脸困惑摇头。 复始睨了眼那肥胖之人,顺着前方走去。 “萧夫人。” 复始停住,前方是骑马而来的朗凯凯。 “朗大人?” “臣有一事,可否相问?”朗凯凯恭敬道。 见他欲言又止,复始道:“朗大人有话便说。” 也许是复始太过胸有成竹,像极了萧何那种把控一切,所有事都不是问题,朗凯凯也敞开了话道:“今日宫内,相爷说要派人找苏神医回来。” “找苏神医?”复始确认道。 朗凯凯点头,道:“臣猜想,许是昨晚之事,相爷要找苏神医治好犬儿。”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只有两人听的到。 复始笑道:“朗大人多想了。” 朗凯凯疑惑凝着她,甚为不解。 明白朗凯凯的心思,不过是怕朗子晋真的醒过来,就坐实了左冷珍的话,安抚道:“朗大人无需多虑,相爷他,估摸着……也只是口头说说。” 朗凯凯欲再次开口,但见复始神色肯定,眸光亦是真诚,便止了话。 “朗大人不必多虑,至于苏神医何时回来,也不会这几日就回来的。” 她这样说,是因为萧何的用语有问题。 按照萧何与苏岂的关系,应该一直有联络才是,不可能是派人去找。 然,萧何用了找,若真去找了,找到何时,也唯有他说了算。 再者,若是这几日回来,也不会用寻找一词了。 所以,萧何说出这话,也有另一种可能,利用苏岂死人也能医活的医术,为重活过来的朗子晋找到了借口。 复始却是眉目紧皱。 晌午时分。 还在外晃荡的复始,走进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忽而,听见前面一片吵闹,又有刺鼻的味道传来,望过去,街道尽头,一茶馆走水,众人都在提水泼火。 “啊,里面还有人,我朋友还在里面。” “这么大的火,你进去也没用。”劝阻声响起。 “可是……” “你也不能白白送死啊!” 火确实很大,瞬间吞噬了整栋 楼,连上面的一层也被席卷,只见火,不见房屋,隔壁一家酿酒的,也是匆匆让伙计搬东西,毕竟这酒,也是容易燃烧的。 这火,复始看了一眼,向左侧移动,离远些,准备走过去。 “夫人,我们这是去哪里,要不要回相府?”芳华只斜了一眼大火,问向复始。 复始知道芳华话中的意思,萧何可能已经回了相府,可能等着自己回去。 “先不回了,今天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出来走走。” 这一段时间,总是腻在一起,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怎么能轻易回去了。 芳华不再说话,默默跟在身后。 复始继续向前走。 “快去救人!”人群里,又有人喊道。 “这么大的火,怎么救?!” “他娘的,都是左家那个小贱人惹的事,不然也不会来此借酒消愁,如今人醉烂在里面,难逃一劫了!”一人骂骂咧咧道。 这火,复始本没有在意。 但这话,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左家小贱人? 左家,难道是都城首富左家? 若是,除了左冷珍,论小的,就属左岚倾了。 昨日,流产。 视线一瞥,在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背影朝着大火观望,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又是垂头,然后仰头又看了一眼大火,像是肯定了某事,这才转身离开。 而在看到侧脸的一刹那,复始认出,是左冷珍身旁的丫环,文巧。 立刻道:“芳华,喊暗影出来,救人。” 芳华立刻走到一处无人小巷,放出用来联系暗影的信号。 下一秒,已有一个身着黑衣,蒙面的男子站在芳华面前。 “去对面救人,只要男的都救,最好活的。”芳华命令。 话落,人已消失。 复始望着被熊熊大火包围的茶楼,原本还能看到的二楼窗口,也已被火侵吞,她不知道萧何的人有多少能耐,只希望救出来的人还有一口气在。 “嘭!” 一声炸响! 有碎片从窗口.射.出。 外面的人立马后退,离的近的,被震倒在地。 复始只觉铺面而来的热气太过灼烫,忍不住后退,站在身后的墙根处。 这一波过去,停了片刻,再也没有动静,众人又忙后退,看着茶楼轰然倒塌。 隔了一条小道的酿酒馆亦是被波及了半个房屋,不过,看那外面摆放的酒罐子,应该损失也不算特别大。 “夫人,救出了五个男子,有三个已经死亡,两个昏迷不醒,暗影已全部送去了医馆。”芳华这时恰好走来。 复始凝眉,死了三个…… 略一思索,道:“通知朗凯凯,让他处理。” “萧夫人?” 右侧不远处传来兰姑娘的声音。 复始望过去,是一身绿衣的兰姑娘以及丫环春儿,不禁问道:“兰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兰姑娘脸覆面纱,瞥了一眼被大火侵吞的茶楼,缓缓道:“昨日宁公子来寻芳楼,欲邀我今日相陪,不过随后跟来了一个客人,曾帮过小女子,小女子也无法,他们两个打了一架,结果另一个客人胜了,邀我今日来这茶楼,顺便安慰下他一个朋友,说是被一个女子给背叛了。” “兰姑娘。” 人群中,有一人喊道,神情激动。 复始眯了眸,这个声音,便是骂左家小贱人的那男子。 是个十分粗狂的汉子,个头挺高,估摸是因为刚刚爆炸的原因,有些灰头土脸。 这人一路跑来,十分愧疚道:“兰姑娘,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事,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会约你来这。” 兰姑娘笑道:“无事,幸好你约我的时间比较晚。” 那人猛点头,这才看到复始,见着那一头白发,枯老容颜,问向兰姑娘:“这位夫人是?” “一个朋友,恰好遇到。” 那人礼貌的点头后,又愧疚地对兰姑娘道:“今日,实在对不起,我一朋友被困在了茶楼,估摸着也出事了,我得去通知他家人,兰姑娘,您这边……” 兰姑娘立马接了话:“无事,您先去。” “真不好意思,兰姑娘,下回我定当亲自赔罪。”话刚说完,人就跑了无影踪。 “他是谁?”复始望着跑回去的背影,问道。 “三年前来此地的一户外族,东平国人氏,姓王名承嗣,只有一个父亲。”兰姑娘答。 复始点头,道:“我怀疑,这个人知道左岚倾的事。” 兰姑娘立马意味过这话的意思,正欲开口。 “兰姑娘,那人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跑了?” 是宁贵,一 脸气呼呼的。 而宁贵在看到复始的刹那,很是惊讶,视线在她与兰姑娘身上徘徊,眸色震惊。 兰姑娘见此,回道:“他有些事处理。” 宁贵立刻扬笑,震惊转为希冀,道:“那我陪兰姑娘去吃午饭吧,兰姑娘应该也没有吃吧?” 兰姑娘点头,回头对复始道:“夫人,告辞。” “恩。” 复始凝着兰姑娘与宁贵的离开的背影,忽而笑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 这声音,复始一惊,头皮猛然发麻,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萧何站在她头顶的屋檐之上,迎着阳光站立,一声碧绿,在阳光照射下,映衬着金线闪烁,似镀了一层金,低垂的头,凤眸陷在阴暗中,看不清神色,但那勾起的薄唇,笑意无边。 凝眉,没好气道:“相爷,您来无影去无踪的,很容易吓到人的。” 萧何从屋顶下来,落在她身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复复,难不成刚刚,你在骂为夫?” “没有。”复始保证道:“我在看兰姑娘与宁贵。” 萧何望着两人背影,道:“牛粪也能滋养鲜花。” 复始汗颜。 人家兰姑娘好歹也是洁身自好的。 碧绿马车恰好停在两人身旁,萧何揽着她上了马车,芳华亦是坐在老黄另一侧。 马车内,萧何又是揽着自己,复始坐的不自在,意欲挣脱他的怀抱。 萧何却是做对般的死命箍着。 感觉不到被箍的疼痛,便认命地把手中的木簪扔在了矮桌之上。 萧何看过去,是个桃木簪子,上面连个花纹都没有雕刻,极其质朴,不禁问道:“送为夫的?” 瞥了他一眼,复始嘟囔道:“被我摸过,只能买下了。” “原来是小复复摸过的,那为夫不嫌弃收下了。”他一伸手,扫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复始趁此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在了他对面。 萧何面色不悦,凤眸凝着她。 她抬着眼皮子瞅着他,凤眸依旧黑亮。可是昨晚又是怎么回事,突然失控,双眸发红,就好像走火入魔。 昨晚她没有开口,早上特意同他一起起的床,看着他离开,终是没有问出口。 “相爷,昨晚您为何会变成……” ---题外话---目前保持凌晨更新,谢谢亲爱哒们的支持,么么哒~ ☆、102.这圣旨……是成婚用的 “相爷,昨晚您为何会变成……”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却见萧何伸手揣进了自己的衣袖,掏了一样东西放在矮桌上,缓缓打开。 复始一惊。 又是一道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便听他说:“以朗子晋的复活,换一道圣旨,为夫也不亏。瓯” 上次萧何说,保郎凯凯,得了这金丝碳。 这次,保朗凯凯独子活,换了这一道圣旨。 可他要圣旨做什么? 圣旨被他推到她眼前,“为夫小时候不懂事,吃错了药,差点丢了性命,后来如湛大师便教了我些功夫压制药性。若是小复复不嫌弃我,我们成婚可好?” 她还没有从他吃错药的呆怔中反应过来,又被他这成婚的说法惊吓。 琉璃眸子圆睁,这圣旨……是成婚用的。 见萧何凤眸闪亮,不禁问道:“你确定?” “确定。” 话答的很轻,却颤到了她心尖。 太初人成婚,除了皇帝下旨册封皇后之礼,是不会轻易下旨赐婚的,就连封妃之举,也不过是命人拿了圣上亲书之字,口谕行之。 具体原因,民间早已没有了传闻,但听说,是与太初诅咒有关。 一旦圣旨下,男女之间,就有了莫名的联系,成婚之日,交杯酒中,需落入对方的一滴血,然后记入皇室之中。 而这一记落下,女子则是男子唯一的妻子,不可和离,不可休弃! 所以,以一道圣旨而定婚事,在太初,是极其霸道的,甚至不公的! 而历代皇帝,除了册封皇后,都没有下放过此圣旨。 这也是,起初萧何说,下旨让她与曹玄逸在一起,她一口拒绝的一部分原因。 只是,她没有想到,萧何在自己婚事上,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许久,她才道:“相爷,您该问问老夫人。” 或许,老夫人并不喜欢她。 若是这样阻止了萧何疯狂的想法,也是挺好的。 可一想到此,心里又是堵的慌,嫁与不嫁,这个念头,总是摇摆不定。 即便这一刻决定了,下一刻,她又想反悔了。 眉头,紧皱。 正当她心里矛盾交加之际,听得萧何道:“她们不插手。” 复始怔忡。 只见萧何笑道:“为夫不着急,这段时间,小复复先翻翻黄历,找个日子好的。” 手指摩挲着她的白发,顿了片刻,又道:“那时候,约摸苏岂也找到破解你这诅咒之法了。” “真的能够破解?”她原本并不抱有希望了。 可萧何肯定般地点头,还道:“他有办法。” 又安抚着自己:“很快了。” “真的吗?”再次开口小心翼翼问道。 萧何的手一僵,兀地笑道:“小复复这是着急给为夫生孩子了?” 下一刻,复始拽过他手中自己的华发。 对面的人依然哈哈大笑。 却是没有发现。 那笑中含了苦涩。 ———— 晚间,朗凯凯那边传来了消息。 而此时,复始正被刚吃饱饭的萧何压在身下,纤长的手极其不老实地徘徊,美其名曰,要继续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复始很无奈地被他压在床。 可她都被压了一刻钟时间了,身上这个色.狼,玩的特别起劲。 玩什么? 就特么玩着,被他非逼着换了较为薄的红色纱群。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里面,还有一层白色里衣,不过,这么久,这人就一直盯着她衣服看,手指把.玩着衣带。心里不由猜测,他不会有怪癖吧。 难道,有恋衣癖?! 还是红衣? 这一想法,刺激了她的大脑,嗡地一声,想要挣脱身上的萧何。 身上之人皱眉:“你别动。” 复始唇角一抽! 只见身上之人,凤眸定在自己胸上,猛然抽.出双手,护住。 俊脸凝住,委屈道:“小复复这里,红颜碰得,为夫就碰不得?” 猛然想起上次,他让自己把火狐扔出去,就是因为这。 只见凤眸里尤为认真,没有一点情.欲。 “不行!”使劲摇头,万一玩起了火,可是不好收拾,她还要出门呢。 “别动,乖。”萧何再次道。 “那你起来。”复始强硬道。 萧何思考片刻,道:“你早去早回,为夫就放了你。” 很意外他会如此说,立刻点头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准回来!” 身上之人爽快起身。 对于萧何的配合,复始很是稀奇,不过,想到他能答应了自己,心情还是极好的。 “不如,为夫陪你吧,这天都黑了。”站在床边的萧何望着窗户,一脸担忧。 复始立马拨浪鼓般摇头,道:“那么脏的地方,相爷去了有碍身份。” 她说的,是放尸体的地方。 萧何顺杆而爬,伸手去环他肩膀:“既然脏,你也别去了。” 复始一个后退,躲过他的手,“相爷刚刚可是答应过的,不能反悔!” 他这个相爷,倒是挺闲的,整天跟自己腻在一起。 “那你早些回来。”萧何见她如此坚持,无奈叮嘱。 复始点头。 走向屏风后,换了一身较为素净的衣服,走到梳妆台梳理被萧何弄乱的黑发。然后看向神色恍惚地萧何,不解皱眉,但想起他肯放自己出去,也是难得,立马再次保证道:“相爷,我很快就回来。” 得了保证的萧何凝聚了瞳孔,望笑复始,勾起唇,一脸笑意。 复始只觉脊梁骨发凉。 这人,自己走了,他还笑。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赶紧拾起了素色披风,朝外走去。 望着复始走出了内屋,又听得外面门开又闭合的声音,萧何这才敛了笑意,纤长手指伸进怀中,掏了一本很薄的书出来,神色格外的认真。 只见那略是发黄的书皮之上,赫然有几个大字:调.情技巧。 翻开,第一话:交.合前奏。 为达身心愉悦,首先,论脱.衣之道…… 只见床边之人,坐的笔直,看的津津有味。 不时眉目紧蹙。 不时睁大凤眸。 —— 而另一边的复始。 凝着放在停尸房的三具尸体,视线最后落在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身上,问道朗凯凯:“是这个人?” 朗凯凯道:“是,今日夫人告诉臣的信息,那个来认人的,是个叫做王承嗣的男子。” 复始点头,凝着被烧的起皮的脸,问道:“可有查到,怎么起的火?” “茶楼一个伙计说,当时这人喝的酩酊大醉,手中还拎着一罐酒,甚是疯癫,跑到了后厨,说是朋友找他玩,定了这里的位置,赖着不走,几个伙计就合计把他赶出去,结果这人发了疯,掂东西就砍向人,口中直骂臭娘们。恰在此刻有个做菜的,被他一撞,翻了手中油锅,这才起了这场大火。” 听着朗凯凯的解释,复始倒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可有问过王承嗣?” “臣有问过,是以此人发酒疯而导致茶楼失火,危害邻居为由而问的,那人答的也实诚,说是此人一直痴迷都城第一才女左小姐,但昨日却听说左小姐怀有身孕,又流了产,所以喝了很多酒。而那人,还请了寻芳楼的兰姑娘,本想让兰姑娘开导开导,没成想今日出了这事。” 复始凝眉,难道她想错了,不是这个人? 可是,左冷珍的丫头文巧,那时的态度,确实有问题。 却听朗凯凯道:“不过,臣倒是发现,这五人中,有一个,曾在三年前的对诗比赛中。” 复始眸色一凛,道:“谁?” “是左家府邸旁边的一户人家,柳府,外族之人,那柳府也是富有人家,做些生意,那人是柳府的三公子,听闻这人也是很有才华,为人也是儒雅,微臣也看过,是个温润的书生。但是那人已被柳府接走了。” 朗凯凯记得这人,无非是三年前对诗那事,为了朗子晋,他曾一个个调查过参加的人,所以记得清楚,三年过去,虽不能完全还记得,但只要提道,稍微调查一下,他还是清楚知道的。 又道:“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倒是这个柳三公子,听一起朋友说,当时吃了盘点心,说肚子不舒服,就去了茅厕,也是去茅厕的这段时间,茶楼发了大火,而救了柳三公子的暗影,则是在茶楼通往茅厕的过道上发现的,当时已经昏倒在地,被大火烧了背部,伤应该挺严重的。微臣总觉得,这个柳三公子,有些问题。” 朗凯凯的分析也有道理,复始道:“那你多注意他些,毕竟,两家挨着,出了事,倒也是难察觉。” “是。” “对了,今日给你的那个人,如何?”复始说的,是今日买木簪之时,那个说三年前在树林里看到左岚倾偷.情之人。 “那人一口咬定,没有看清男人的模样,但据他说的身形描述,与柳三公子的身高,也不太一样。”朗凯凯答道,心里也思量着那人的话。 “是高了,还是矮了?” “那人比柳三公子高,他说那人身高,与犬儿身高倒是差不多。” 复始思索片刻,也摸不到了头绪,望向朗凯凯,道:“这事就麻烦朗大人了,约摸,苏神医也快 回来了,尽量在苏大人回来前,处理好此事。” 朗凯凯却是抓住了苏神医快回来这个字眼,虽然还是有些担忧左岚倾之事,但想到有复始插手此事,也就放下了心,喜道:“微臣定当早日破案!” 他心里亦是明白,这事,得往曹玄逸身上靠,就算没有关系,也得加点关系。 望着离开的素色身影。 黑眸中染上了赞赏之色。 他看得出,她这是借助萧何为自己报仇。 但她,却是不急不躁,又懂得借刀杀人。 而他这把刀,刀柄全握在她手中,任由她左右。 只是想起她所说的,苏神医快回来了,精神猛然抖擞出了停尸房,招呼了手下而来。 复始刚走出停尸房,不见马车,今晚出门,她刻意用了别的马车,并没有用萧何那太过嚣张的碧绿马车。 视线触及从另一侧走来的芳华,听她道:“姑娘,马车停的较远。” 虽不解芳华的意思,跟了过去,只见马车旁,放了一个火盆,不解。 “相爷早前好像是知道姑娘要来这里,就下了令,要姑娘跨了这火盆,将不吉利的东西烧去,去了晦气。” 复始额头青筋直跳。 得,原来人家早就把自己的脾性摸的一清二楚,怪不得走的时候笑的阴阳怪气。 那边看的津津有味的萧何,不禁打了喷嚏,立马钻进了被窝,继续研究着手中的东西。 跨了火盆,正欲上车的复始,又被芳华拦住。 “还有事?” 只见芳华从马车后面拿出一个柳条,“相爷说,让您自己在自己周围抽几下,去了自身晦气。” 复始接过时,见芳华欲言又止,问道:“还有?” 芳华忙摇头,喏声道:“相爷说,这柳条原本是打在身上才解晦气,不过怕夫人疼,就在四下多打几下,意思意思。” 复始撇了一眼柳条,怕是他还记挂着自己昨日的那一拳头。 柳条被甩的啾啾响! 在脚旁甩了六下,心里暗自道:我祝他,六六大顺! 甩了柳条,跳上车,不忘吼道:“芳华,火盆端着,带回去。” ———— 路过寻芳楼。 此时寻芳楼被灯火照的富丽堂皇,外面悬挂的大红灯笼甚是惹眼,尤其上面还描绘着衣衫半解的女子,女子手执圆扇遮了半边脸,一双媚眼勾的人身体发颤。 莺莺燕燕的笑语不断从里面传出,伴随着琵琶的拨弄之色,异常繁华热闹。 复始掀开了左侧帘子望过去,恰是看到宁贵跑的飞快进入寻芳楼,脚下反应不及,被门槛绊地一个趋趔,有着小肚腩的身子向前栽去,竟直接滚了进去。 “呦,宁公子,您再害怕兰姑娘不见您,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滚进来呀。”一个摸着妖娆地女子捏着帕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宁贵忙起身,没好气问道:“兰姑娘是不是和那个姓曹的在一起?!” 复始喊停了马车,曹玄逸在? 那笑的想流泪的女子止了笑,轻沾着眼角,妖娆笑道:“呦,宁公子这醋劲,可真够大的。” “哼!”宁贵向前走去。 “宁公子。”这姑娘又拦在他面前,眼皮子一番打量,“宁公子,也不是小女子说您,曹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人家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来寻芳楼寻.欢,又长的玉树临风的,您看您这膀大腰圆的,啧啧!” 对于这嫌弃的神色,宁贵直接忽略,冲向前跑上了二楼。 “呦,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嫌酸啊!”一走过来的女子刺了两句,揽着一个刚进来的客人向里走去。 这妖娆女子白了她一眼,两手掐腰,甚是孩子气的跺脚,看向二楼,喊道:“妈妈!” 站在外面的复始,这才仰望着灯火通明的寻芳楼,视线定在牌匾上的三个字上。 兀地,脑海里,又想起那个白衣男子的画面,却是看不清脸。 约摸,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吧。 她当时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也不过约摸才十一岁,所以并没有去深究这具身体十一岁之前的记忆。 而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曹玄逸。 唇角抹上嘲讽笑意。 起初曹玄逸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本想还用前世的名字,但她觉得,既然自己重活在这里,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便答。 “复始。” 脑海里,她如此答。 “复始?” 那时曹玄逸重复念叨,语气微微上挑。 她瞬间凝眉,刚这声,明明是在耳畔响起的。 沉浸于回忆的复始猛然惊醒,琉璃眸子瞬间犀利,视线从富丽堂皇的寻芳楼缓缓下移,睫毛轻颤,触及到刚刚回忆中的人。 流年经转,不过十年时光。 记忆还没来得及开启,已被压制。 琉璃眸子染上惊讶,瞬间敛下,犹如晴空霹雳,双眸中漫上恨意。 “芳华,先在这等着。” 复始话落的同时便下了马车,手中玄袖同时出,艳如血的红色如扬沙漫天而起,带着铅重泼墨的暗红,打向对面的人。 曹玄逸猛然一步后退,后弯腰,堪堪躲过。剑眉下,怒气四溢,趁着她收回玄袖的空挡,一个翻身伸手拽住玄袖,沉声喝道:“你特意来此就是要再次杀我?!” 特意来此? 嗤地一笑,扯动玄袖:“曹大人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他紧握玄袖另一端,在手中缠绕,嘲讽道:“难道你来这烟花柳巷,想找怜官不是?!” “呵!”嘲讽之笑乍起,她道:“曹侍郎,您身为朝廷命官,是借着某个义正言辞的理由来此作乐呢,还是真如外表冠冕堂皇,这又有谁知?” “复始!”手中玄袖一拽。 玄袖另一头的她,关节泛白的手指随着被拽的玄袖一动,脚下一个后跨步,站稳了身子。 玄袖被绷紧,两人剑拔弩张。 “夫人!”芳华立刻下了马车,惊呼道。 “不准动!”复始止住了芳华欲动的身形。 曹玄逸的视线沿着手中鲜红的玄袖到怒气喷张的复始,眸色加深,警告道:“复始,若你再不收手,休怪我无情!” 玄袖这端的手腕还隐隐作痛,昨日没有被他折了手腕,“我以为,曹大人的心早就被狗吃了,没想到……还留了一块。” 她猝不及防之时,曹玄逸紧握玄袖带着她转进后巷之内,她身体又是重重一撞,整个背部贴在墙壁,脖间被他手臂横着,随时会被用力窒息而亡。 忽而想起昨日,他一句:‘相爷捡了自己弟弟的女人,是觉得滋味美妙?’便被萧何以同种方式对待,今日是来报仇了? 阴测测的目光落在他横在自己脖颈的手臂,仰起下巴,高傲道:“请曹侍郎注意自己的身份,您不过是个下臣,对丞相夫人不敬,您可做好掉脑袋的罪?” 他却是勃发怒气,依然紧握着拳头,双眼怒瞪自己。 “从寻芳楼作乐而出,耍酒疯卖醉,意图侮辱丞相夫人!此罪,于正二品官而言,可去官帽,流放!” ---题外话---其实萧何在这啥啥方面如此小心翼翼,是有原因的,你们上下联想下,可以想象的到————、 圣诞节快乐!!!刚过十二点,亲爱哒们还可以吃个苹果,哈哈哈~~平平安安~么么哒~ ☆、103.相爷,何时成婚? 一动不动的胳膊,瞬间向前一动,压住她的喉咙,“丞相夫人?他萧何,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你这样巴巴地跟着他,不觉得羞耻吗?!纺” “啊!”她甚为惊讶道:“听曹侍郎如此说,我倒是忘了提醒曹侍郎,曹侍郎这条命,但愿到时候还在,可以亲眼来看看,我与萧何的成婚之礼。” 这一口一个曹侍郎,喊的特别顺溜。 那紧拳的手松松合合,双眼微眯:“复始,即便你靠上了萧何,我这个命,也不是你所能把控的。” “我们,走着瞧。”一字一句,她吐地字正腔圆。 剑眉紧缩,他咬牙道:“不要逼人太甚,否则,以后别怪我对你无情。” 她只觉好笑:“曹侍郎,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恶事之后,还可以如此厚着脸皮,说的自己有多委屈?” 她就是看不懂,她苦苦挣扎活着,铭记在心的仇恨,于他而言,却那么微不足道。 为什么? 他做了这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事之后,还可以如此问心无愧活着?! 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来警告自己?瓯! 她忽而“哈哈”大笑,在夜色中有种鬼啸的错觉,忽而停住,厉声质问:“曹玄逸,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何夜的?” 甚至知道,何夜就是萧何的弟弟。 曹玄逸最痛恨的,就是这个名字,“从你第一次偷偷跑来京都,无缘无故养着梅花,还固定时间去梅林!” 也是从那时候,他开始注意到,她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复始,从那时候开始,你的心就一点点偏离了我,你隐瞒他的存在,不就是心里有鬼。现在,你转而爱上了一个与何夜长相一模一样的萧何。”忽而凄凉感叹:“复始,你究竟是有多爱何夜,竟然可以做的如此委曲求全?!” “呵!”她噙着笑,却觉得眼眶发热,“曹玄逸,你错了!不是何夜,也不是别人,而是从我失.身那夜……” 他突然怒气了打断他的话:“我承认,六年前你失.身那夜,是我不对,不该点了那催.情.香,也不该中途离……” “我从没有如此感激过一个人,让我看透了你!”她厉声吼着打断他的话。 “可若不是那个人,我们现在就是幸福的!” 躁动的空气中隐隐传来寻芳楼的琵琶声,忽隐忽现地透着凄凉之色,月色下的尘埃躁动的上下跳动,紧锣密鼓般推搡着,躁动不安。 琵琶声忽停,只闻两人怒气的粗.喘之声。 盯着曾死心塌地地爱过六年的人,无论眉眼还是他的气息,她都成刻进了心里,睁眼闭眼,她都能一一描绘出来,甚至感受得到,可如今,“我为爱过你而感到可耻!曹玄逸,爱过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但是我感谢你,感谢你把我从囚笼之中解脱,感谢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让我踏入另一个男人的心房,我还要感谢你,让我铭记对你的仇恨,时时刻刻让自己过的更幸福!” 她的句句感谢,像把利剑扎进他心窝,“复始!你醒醒!萧何这个人残酷无情,对那些侍妾,又哪有过怜悯之心?于他而言,你不过是他没有玩腻的宠物?!” “啪!” 那垂着的手,隐隐作痛的手腕,抬起便是重重一耳光。 “哼!” 一个闷哼。 他手臂失了力道,挤压着她的脖颈。 几乎喘不过气来! 被扇的脸颊发疼,他却是面不改色,“当年你怀孕,我可有说过什么?生产回来之后,我可有过一句重话?哪次不是我热脸贴上去,你直接给顶了回来?” “所以我才认清了你的真面目!” 是,生产之后,她因为孩子的死而郁郁不乐,整日颓废。但是想明白之后,她以后还可以生,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却再这时,老天竟然让她发现了他与霓裳肮脏的关系,她真的无法想象,曹玄逸,怎会是这样的人? “后来我承诺了娶你,我承诺给的风光大娶,可你,却是一头华发回报的我?!复始,且不论六年前那夜的男人是谁,就算他是太初人,六年了,为何偏偏,就在大婚之日,那么凑巧地,你满头黑发瞬间华白,为何偏偏,是中了太初诅咒的模样?” 曹玄逸一顿,紧盯着那他看了七年的琉璃双眸,从他把她救起,从她说她叫复始那一刻,他便记住了这双琉璃眸子,耀熠生辉,充满了光泽与希望,一路走来,于三年前之时,他们一起相扶持走过七年。 七年时光,他以为,一生就如此了,身边有她,有这个人眼中只容得下自己的女子,可是“复始,世间没有那么凑巧,在你生产回来之后,你内心充满了怨恨,充满了对我的愤恨,我为了让你开心,提前给了你这风光大娶,我请了都城所有达官望族,甚至请了皇上而来。” 凝着含着倔强的眸色,这双眼中现在虽也有自己,可终不是以前的温婉,“我们连一拜天地都还没有开始,你就摔了地上,只有一种可能,成婚之日前夕,你从府中消失,定是与被人有了染!” “曹玄逸!” 凄厉吼声徘徊在小巷之内。 原来,这才是他的想法,他就是这样看轻自己,这样认为自己不知检点,呵!枉费她为此兴奋了一夜,跑去梅林,在曾与何夜相识的那颗梅花树下,倾诉自己的欣喜。 牙关紧咬,心中的脆弱再次被掀开,“所以,你就不把我当做人看,把我丢进那一方囚笼之内,就因为你这肮脏的想法!” “若不是你先背叛我,我又何必做的如此决绝?!” 许是察觉了她憋的脸颊泛红,胳膊稍稍移开,“复始,我既为你准备这大婚,就容不得你糟蹋一星半点儿!” 糟蹋? 呵! 她初来这世间,醒来第一眼所见的,便是他这张脸,那时他年纪小,稚嫩地脸在距离她的脸不足一毫米之处,凝着她的眸,眼睛忽眨忽眨,见她醒来,甚为欣喜道:“你别怕,这是我家。” 她睫毛一动,便能刮到他的睫毛,所以便努力睁眼望着他认真的神色。 那时以为,这便是温暖。 所以,她不求大富大贵,不求身居高位。 如此,她便做了一生最大的错误,把他看做了自己的命。 她以为自己是他所爱,却抵不过他坐的官位。 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怎会为了这么一个作古的人,而堕落成这样? 愣神间,身体已没有了钳制。 他退后一步,手抓着玄袖一端,沉冷道:“你杀不了我,何须白费力气?” 她笑,笑的肆意张狂! “我如今还活着,就是为了让你生不如死!” 手扬,坠落于地的玄袖荡起层层涟漪,散开的红布于两人之间,波澜。 隔着艳如血的玄袖,他紧盯那一如以往倔强地让人心惊地琉璃眸子,唇角噙了嗜血的笑:“能让你为我活着,我已满足。” 他手跟着一扬,这端的玄袖挥起屋顶之高,半截手臂宽的玄袖,如紧绷的铁链,冲破枷锁,仰天狂啸! 复始心惊。 这力道,只是这么一挥,便让手中的玄袖,暴露了玄铁的本质。 他的武功,何时有如此之高了? “你爱我,这一生,都休得逃脱这层枷锁!” 随着鬼魅般的话语戛然而止,玄袖轰然软塌塌坠落,浪花般伏了一层又一层,隔着红色光晕,那藏蓝身影,渐渐远去。 —————— 对面屋顶之上,顶然站立着一道挺拔身影,那身影削瘦,隐在暗夜之中。 那人溢满周身骇气,四周有道道泛着血色的金光流动,忽地,流动的金光被打乱,在夜色中划动,缓缓从屋顶之上落在小巷之内,陷入阴暗之中,金色消失无踪。 阴暗中,一双黑亮的凤眸紧眯,凝着对面迸发着怒意。 倏地,身体一动,向前跨了一步,右脚跨出了黑暗,露出碧绿的裙摆,裙摆之上,一道金色染了血色,微微晃动,而这身影,又僵住不动。 而那紧眯的凤眸,缓缓舒展,瞳孔上,映了一道红色倩影,那倩影,充满了倔强,直直挺立,手中紧握玄袖,玄袖另一端从高处伏下,静静落在地上交叠一起,散乱一片。 凤眸中站立的身影一动,竟是一口血喷出,溅在血红玄袖之上,消失无踪。 黑暗中的身影终是再跨出一步。 恰在此时,乌云遮了月色,遮了血红光芒,碧绿锦袍之上刚刚乍现的血色金光,再次消失无踪。 碧绿身影疾步向前走去,恰是接住了那跌倒的红色身影。 “相爷,我没有那么弱。” 耳边只听得这一声,身体便被推开,踉跄后退。 那唇上沾了猩红的血,衬地苍白的脸甚是惨白,紧握手中温热的手帕,抬起轻拭唇上的血迹,不由抹开自嘲的笑意。 刚刚不过气着了,她竟然还小题大做的吐了血。 这身体,越发虚弱了。 却听他叹道:“回去吧。” 擦嘴的动作一滞,眸色僵住,望向对面明明生气地紧绷脸,却非要装作若无其事样子的萧何,道:“相爷,您对我,不用如此忍耐。” 他却是摇头,轻声细语:“没有忍耐,只是觉得,你这样糟蹋自己不值得。” 手中的玄袖一紧,笑容加大,却是无声,面色越发苦涩。 现在的她才彻底意识到,萧何就是用他一点点的温柔攻陷着自己的心房,那颗早已死寂,却总被与何夜有张一模一样的脸而惊愣的心。 而他,又总在自己脆弱之时,以这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温柔,去为她黏贴痛地支离破碎的心。 以至 于,她总是会忘记,自己还活在痛苦之中。 “相爷,何时成婚?” 凤眸闪过一丝晦暗,随即点头:“两个月后,可好?” 她听到,却是蹲下.身,一手抓起散落在地的玄袖,起身,“相爷,您是萧何。” “是。”他答。 她笑:“萧何是奸相,是意图控制皇帝,掌控朝政,又残暴不仁,手段极其残忍的奸相。” “然后呢?”他望着她手中乱作一团的玄袖,轻声问道。 她随着他视线望去,恰是看到玄袖上染了血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好到了极致,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舍不得对方受一点委屈,为对方的疼而疼,为对方的痛而痛……相爷,这样的人,要么是爱到了骨髓,要么是别有所图。” “所以?”他轻挑了话问。 “深爱入骨的,若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地伤……” 话顿住。 琉璃眸子忽抬,她嫣然笑道:“相爷,刚刚与曹侍郎,不过是把话挑的更明白了些,伤到极致,爱或情,都已逝。” 凤眸微怔,薄唇亦是勾唇,邪肆狂魅:“恩,那就多向本相学习,手段残忍……才配得上本相。” ———— 这几日,萧何一直未回相府,她亦没有多问。 而半梦又一直被锁在西苑,也没有来她眼前晃荡。 她索性就把心思全放在了左岚倾的事情上。而左岚倾虽然已无碍,说是在修养身子,保护的很是严密,人在左府,连闺房门都未出过,找人侧面打听,亦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而那个隔壁的柳府,也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除去找了许多大夫忙进忙出。 对于这两个头疼的问题,复始决定不再管,扔给朗凯凯。 夜幕降临。 覆了一层黑色的帷幕,虽点缀着点点繁星,但那高挂的月亮依旧是一半血色,交织整个暮色中的繁星,愈加细看,越像沉浸在血河里挣扎的怨灵。 脑海里,猛然想起那夜萧何猩红的眸子,瞳孔中一片稠色,与月亮上的妖红同样的深红,就好像……被妖红控制了般,可是自己那一番话,红色就又消失不见。 “相公,你这是去哪里?” 左冷珍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复始蛰伏在曹府一屋顶之上,隐在暗处视线触及整个曹府,左冷珍刚回来,正好遇到出门的曹玄逸。 曹玄逸却是柔声道:“进宫一趟。” 左冷珍神色忽变,质问道:“你听说郡主被皇上下旨赐婚,还赐给了那个人见人恨的李元驹,是为她求情去了是不是?!” 曹玄逸冷了神色,低声不耐道:“没有,你别瞎想。” “那你去皇宫做什么,最近宫内又无事,萧何又住在宫中,你去了不是往剑尖撞?”上一句还在指责,下一句,又是关心。 复始不禁腹诽,莫不是这左冷珍精分? 但也算是知道,萧何的行踪了。 “别想多了,萧何在宫中,召了几人前去议事,我这也是听命行事。”话落,就欲错过左冷珍离开。 左冷珍又是跨步拦住,“你刚刚被降职,可不要提郡主之事,她可是被复始给害成了这样,那复始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萧何哄的团团转,你可不要惹恼了萧何,不然你这身子还没有好,再来一仗,可真是连菩萨都救不回来了。” 曹玄逸点头,声音又放柔,道:“知道了,夫人早些睡吧,你这几日,为了表妹的事,憔悴了许多。” 左冷珍点头,又是柔声叮嘱:“早些回来。” 这才放曹玄逸离开。 复始看着曹玄逸坐上马车,朝着皇宫方向而去,亦是悄悄离开。 尾随曹玄逸的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 见曹玄逸下了马车,执腰牌向宫门口的官兵,这才独自走进皇宫。 又见曹玄逸的马车被车夫带离,驶向宫外停马车之处,而那里,已经停了三辆车,有一辆,她认得,是朗凯凯。 另外两辆,并无明显标志。 少顷,复始这才招呼暗影出来,接过手里的包袱,找了一处隐蔽之地,换了一身红衣,把红色环佩挂在腰间,缓步走出去。 宫门口的官兵,见到一身红衣的女子从远处走来,思索着是何人。 红衣身影逐渐靠近,覆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一头黑发,双眼煞是有神。 但来人,一身尊贵之气,隐隐夹着妖娆,慵懒,摄人之感,心头不由升起熟悉之感。 女子走到近前,裙衫处,一抹流光溢彩晃了众人眼。 下一刻! 众人齐刷刷跪地,喊道:“参见丞相夫人。” 那抹流光溢彩,是身上环佩所折射的,那环佩,众人都认得,是代表萧家世袭丞相之位的玉佩。 见此,复始瞬间放了心,跨步走向皇宫。 而此时,早已不见了曹玄逸的身影。 望着前面恢弘的宫殿,暮然停了脚步,覆了琉璃瓦片的宫殿在血色月光下,被抹了厚重的血雾,犹如出窍的灵魂紧抓在琉璃瓦之上挥散不去,让人肃穆起敬,留了沉闷的哀色。 血雾之下,有淡淡晶莹,折射着淡红的月色。夜晚寒气仍是很重,垂头,脚下地面覆着水色,而空中并无一丝风。 若要商议要事,理应是在御书房。 但是,萧何已在宫内停留了数日,若是他心情依旧不好…… 转了方向,御花园。 许是自己腰间的环佩,一路并没有侍卫阻拦,宫内高墙围起的路,太过相似,左拐右拐也全是按照上次随着萧何一起来时暗自记下的。直到前面少了高墙,多了些花草树木,然后拐入一条幽径小路,两边植有冬海棠,颜色错乱不一,却煞是好看,幽径小路一直走,很快便听到了声音,但有些小,听不清楚,但音色上还是可以辨别出,是朗凯凯。 她尽量放慢了步伐,走的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 却是。 “谁?!” 她猛然一惊,被发现了。 不及她有任何动作,已见萧何站立在她面前。 他身上气息冰冷,脸色阴沉。 她惊住,兀自镇定。 凤眸定在她脸上的面纱之上,缓缓下移,是那绣有金线的红裙,却不见她披同件的披风,凤眸微微不满,正欲开口,视线定在腰间悬挂的环佩之上,凤眸紧缩,才恍然,她是如何进的宫。 “有事?” 风轻云淡。 她毫无动作,只是双眸凝着他泛着冷色的脸庞,许是寒气的加重,俊脸之上又覆了一层霜,让她觉得自己深陷冰窟之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凝着她微微瑟缩的模样,他眉目更加冷清,率先开了口,却是问…… ☆、104.丞相的茶杯有问题 他率先开了口,却是问:“怎么不带芳华?” 她有瞬间惊愕,没成想他会问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是轻摇头。 “你先回圣始殿休息,这边忙完就回去。”他说完便转身走向凉亭。 却只觉袖口一重,萧何迈出的步伐兀的僵住。 回眸,便见她拇指与食指捏着自己的袖口边,仰头凝着自己,聂喏道:“我想留在你身边。” 凤眸轻颤,长睫毛落下的阴影覆着的黑瞳,闪过不可思议,甚至震惊,身体跟着微微侧动,恰是不小心触及到凉亭下刚到没多久的曹玄逸,继而了然地划过嘲讽,口中吐出两字:“走吧。瓯” 他向前夸一步,袖口又是一扯。 再次回头却见她还站在原地。 他转过身对着她,只瞧她仰视着自己,红色面纱之外的双眸,月色下盈光闪闪,带着她独有的倔强之色。 凤眸敛下,凝在紧捏自己衣袖的素手之上,转身瞬间,纤长手指一翻,把冰凉素手紧握自己手中,他一个使劲,把还在呆愣中的她扯向前。 复始措手不及,撞进他怀里。 脸颊贴上她胸膛前的冰凉,睫毛一颤,眨掉了氤氲雾气,这才感知到手中温热的触感,鼻头暮然酸涩不已。 “原来丞相与丞相夫人如此恩爱。” 戏谑的话兀然响起,她忙从他怀中退出,后退一步站好,但手却是挣脱不开萧何的钳制。 是一身绛色的微生洲渚。 他別有深味地的眸光凝在自己被萧何紧握的手上,转身返回凉亭,“丞相,天色不早,别耽搁了。” 然后自己便被他牵着走向凉亭。 凉亭下。 微生洲渚坐于最里侧位置,此时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石桌上的茶,还冒着氤氲热气。 左侧依次是李齐峰,朗凯凯,再向左的那个人复始不认识,那人旁边坐着的是曹玄逸。 复始眸光迎上去,恰是看到他们不约而同的凝在被萧何紧握的手上,全是涌上了诧异之色,在看到萧何冷色的神情下,又忙垂了头。 她轻瞥了一眼曹玄逸,只见他眸色深沉。 下一刻,已被萧何拽到了微生洲渚右侧,本欲坐下,却见萧何突然弯了腰。 他把曹玄逸旁边空着石凳上的软垫揭掉,放在自己正欲坐的这个石凳上的软垫之下。 见他坐在自己右侧放有软垫的石凳上,她这才抚了裙摆坐下,软垫上有丝丝暖意,约摸,刚刚这是萧何所坐的位置。 而现在就剩了一个没有人坐的石凳,恰是萧何与曹玄逸只见隔了一个位置,那位置少了一个软垫。 皇上微生洲渚斜眸,唇畔抹开笑:“啧啧啧,朕倒是没见过,丞相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凤眸淡瞥他一眼,却是向后伸了手。 一旁伺候的小安子立马递上一个手捧小暖炉,萧何收回手,转而塞进复始怀中。又伸了纤长手指,提起石桌中间的茶壶,为她缓缓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韩尚书,你认为呢。” 对于这个称呼复始有片刻惊讶,随即停留在那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身上,约摸三十年纪,流着一撮胡子,身上有浓郁的书生气息,但又违和的感觉到一股粗狂之气。 韩尚书? 莫非这个就是原来的正二品侍郎韩右,如今升了一职,替代了曹玄逸的位置。 余光划过曹玄逸,他仍垂着头,不知思索着何事。 而韩右只凝了一眼复始,在听到萧何发话之时,已转而对着萧何道:“臣认为,这次茶楼失火之事,已死了三个人,另两人重伤,而且,就算厨房失火,按理说,是可以控制的,不可能整个楼同时失火,而且……” 韩右的话,顿住。 微生洲渚甚是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勿吞吞吐吐,今日不过是讨论,说错了,朕就当听听。” 原来,他们在讨论茶楼失火之事。 只是,这么冷的夜晚,真的有必要吗? 却见萧何抬了手。 复始急忙伸手,先他一步握起茶壶,为他倒了杯热茶。 热气袅袅,凤眸明明灭灭。 复始却不知,她这一动作,其他人皆是沉默。 还是韩右先反应过来,接着道:“而且在太初,能做到如此威力的,只有寻芳楼那被称之为炸药的东西,但是在场的人,并没有听到那爆炸声,所以臣也只是推测,或许与寻芳楼有些关系。” 复始抬眸,凝向韩右。 韩右停了话,视线落在萧何的茶杯之上,又撇开。 微生洲渚垂眸略一思索,抬头问道:“曹大人认为呢?” 曹玄逸从沉思中醒来,“臣认为,寻芳楼的炸药危害性过大,虽是属于私有,但毕竟在太初,最近又常惹事端,不免人心惶惶,不如,让其每月贡给朝廷一部分,有了相抗衡的东西,才不会处处受到限制。” “好!这件事,就交给曹大人办了!” 只听萧何如此道。 众人皆是一愣。 “咳!”曹玄逸不禁咳嗽一声。 微生洲渚手指急速敲打圆桌,凝目神思,不过眨眼功夫,就听他决定:“就交给曹大人办。” 曹玄逸立刻起身,领命:“臣遵命。” “丞相认为,茶楼失火之事,需要如何处理?”微生洲渚问话的同时,视线凝在那杯茶之上。 萧何无视他的视线,似是觉得有些冷,双手揣进袖中,吐了一口哈气,凝着哈气缓缓开口:“就交给朗大人处理,李参领辅佐。”随后又是补了一句:“这件事,曹大人不适合参与。” 曹玄逸对这扯到他身上的事,感到不解。 微生洲渚亦是不解。 萧何无视他们的视线,手从袖中抽出,却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 而这个动作,止了欲张口禀话的朗凯凯。 也止了愕然望向他欲说话的微生洲渚。 除去曹玄逸,李齐峰与韩右也是随着微生洲渚的闭口而沉默。 茶杯缓缓被萧何送到自己唇边。 微生洲渚突然起身伸了懒腰,“既然有了决定,今日就到这吧,曹大人,寻芳楼的事也尽早办妥当了。” “是,皇上。” “都回去吧,朕也想朕的小皇子了。”微生洲渚这话,说的是许贵妃肚子里的那个。 见身边的李齐峰站起准备告退,“李参领,最近皇后心结愈重,择日不撞日,这就去劝劝吧。” 李齐峰略是一怔,这天色也有些晚了,这样让他进出后宫……却还是答道:“是。” 曹玄逸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复始。 此刻,人都已经走了。 微生洲渚凝向萧何已到唇边的茶杯,视线斜向身旁覆着面纱安静坐着的复始身上,咂舌道:“丞相,这茶水你喝不得,就别喝了。” 萧何正欲喝茶的动作僵住。 复始讶然望向微生洲渚,不解其意。 只见微生洲渚边走边道:“不过,某些人爱折腾人,朕也拉这么多人亲自陪着了,原本想着今晚又不能入睡了,没成想夫人如此了解丞相,忍不住来了宫内。” 她听的仔细,重音落在了‘了解’二字之上。 不禁望向萧何手执的茶杯之上,见他已经在喝,忙起身甩手打掉。 茶杯被打落在地,碎裂! 而旁边散落的水渍很少,看来已经喝下去了不少。 她蹙眉望向他,见他面无神色,突然就来了气,怒道:“为何这茶你喝不得?!” 他却是缓缓站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色:“无事,回圣始殿吧。” 眉目褶皱加深,这茶她并没有喝,也没见其他人有喝,难道,茶有问题? 抄起茶杯,喝掉! 凤眸有了一丝情绪,敲她怒摔了茶杯,只一句:“不是茶的问题。” 若有问题,他又怎可能给她倒了一杯。 他却打住了她的追问,“走吧。” 刚走出凉亭,萧何身影一顿,道:“你先回圣始殿。” 话落,人已无影踪。 笼罩在浓厚夜色中的御花园,空旷地太过寂静,落寞荒凉瞬间袭遍全身,感觉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不禁缩了缩肩膀琉璃眸子四下张望。映着月色,花草树木斑驳地映入眼帘,有曾在菩提寺看到的菩提树,还有常青树,而其渐远的墨绿之色接近黑色,融入夜色。 另一旁,是盛开的冬海棠,红的白的,颜色交杂。再远处,是处梅林,比之都城内那处梅林更加茂盛,傲然盛开。视线一瞥,竟然有一枝腊梅,黄色混在紫色之中,煞是好看,正欲走过去。 “臣妾今夜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呆不住,想出来走一走,没想到皇上今日在御花园议事,好在没有扰了皇上。” 是许贵妃,声音有些远,但御花园太过寂静,也听的清。 “丞相他精神头十足,非拉着所有人陪他,这都几天几夜了,朕都没睡个安稳觉,连小皇子都没时间看了。”微生洲渚叹道。 “皇上今日有时间陪臣妾,莫不是相爷今日早早回去了?”许贵妃笑问道。 “这也是凑巧,丞相刚刚要发难,丞相夫人就到了,现在可算是有时间陪爱妃了。”最后一句,带着调戏之感。 然后是许贵妃的笑意。 片刻,又听许贵妃说:“皇上,上次您整了相爷,害得相爷与那个叫做半梦的本族女子上了一张床,又闹的宫内四处皆知,您这不是害了那女子,又遭相爷嫉恨吗?” “爱妃,这你就错了,朕看那半梦,对丞相也是上心,你也知,丞相在那方面就是榆木疙瘩,虽然也有过上百个侍妾,可这 不都因为那个叫复始的,全没了,朕也是好心帮他,让他解解馋。” 复始呆住,原来,是个原因。 “妾身十分好奇,皇上用了什么,竟然连丞相也能算计到。”许贵妃的声音越来越近。 “爱妃猜猜。” 微生洲渚约摸做了什么,逗的许贵妃笑意连连,许久才喘.息道:“相爷这人精明,做事又小心,怎会被皇上算计了去?” “爱妃这是何意,朕就不如丞相?”微生洲渚语气微恼。 然后又是许贵妃一串如铃铛般的笑声:“皇上,别……您饶……饶了妾身吧,哈哈……” 则是听微生洲渚暧昧轻语:“行,一会儿回去伺候好朕。” “皇上……”许贵妃娇嗔。 不得不说,这许贵妃的声音,真真是勾人的紧,只听着,就让人面红耳赤,也怪不得,能讨了皇上开心。 再联想到前几日皇上对皇后的态度,真真是不可相提并论。 “朕不过请他喝了一杯茶。” “茶?”许贵妃不解。 “恩,朕就请丞相喝了一杯茶,今晚又请了。” 复始不禁凝神细听,但这声音是越来越近,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谁知,身边突然多了一抹碧绿身影。 恰在此时,微生洲渚的话再次传来:“茶没问题,茶杯朕可是在布谷鸟脑骨堆中,泡了七天七夜,又废了很大精力特意除了味道,量他再精明,也……” 话顿住。 复始凝着前方岔路口。 只见微生洲渚惊愣地站在那,望向自己这边,忽地扬笑:“丞相这怎么还没有回去,莫不是看这风景好,想要在这就地解决?” 最后那话,复始皱眉。 刚刚萧何一出现,就把自己揽入怀里,隔着两层厚衣服,他身上的灼烫瞬间袭上她的肌肤。 原以为是刚那茶过敏之类的。 现在听微生洲渚这惹人遐想话,心底瞬间明白,刚刚那茶是没问题,是茶杯有问题。 虽然不知道布谷鸟脑骨有何作用,不过联系起来,也约摸明白,类似春.药了。 只是该说萧何自控能力是好还是差,可以抱着半梦睡一晚,又不动她? “微生,你等着!” 话落,人抱着复始离开。 微生洲渚摇头感叹:“朕的那些臣子都知道那茶杯有问题,但面对残暴不仁的萧何,顶着被砍脑袋的压力也要与朕同进退,朕甚感安慰啊!” 许贵妃嘴角一抽,憋笑。 微生洲渚忽地皱眉:“明知朕要暗算,自己还上钩,难道是小别胜新婚,怕自己能力不足?” 说到最后,不住点头,喜道:“爱妃,你说这丞相,不会是被之前那些侍妾榨干了吧,要靠朕的这土方法正大光明的去讨好自己的夫人。” 许贵妃听的面红耳赤。 微生洲渚回头,恰是看到这垂眸娇羞,似能掐出.水的模样,恨不得咬一口,想法刚出,人已贴了上去。 “皇上,我们回去。”许贵妃手抵挡着。 微生洲渚咬着圆润的耳垂,低语道:“朕原想把这大好景色让给丞相,谁知他这么不会享受,今晚,朕就在这办了爱妃。” 许贵妃忙嗔道:“皇上,孩子……” …… 夜晚的空气湿冷,虽无半丝风,可被他环着使了轻功急速行驶,总会带起风速,理应该是刺骨的寒凉,动的人直发颤。 可一路感受着他胸膛滚烫的温度,听着他胸前剧烈的心跳,贴着他心脏的耳朵,逐渐发烫发热,甚至全身都似受了感染,从骨子里向外散发着热气。 头脑越来越不清醒。 嘭!嘭! 开门关门之声。 萧何已揽着她跌入软榻,顺手摘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这软榻,只有圣始殿才有。 身下兀地一凉,她惊觉,这殿内竟然没有烧碳,又漆黑一片。 映着从窗而进的月色,方才看清,萧何是支着手臂撑起上身,才没有压在她身上。只是他的脸通红无比,而其中一半又陷在阴暗中,唯能看到凤眸中的星光,忽而凤眸紧眯,黑沉又无焦距地凝着自己,带着迷.离的情.欲。 “相爷,您为何要喝?” 凉了语气。 她不信他会在同一件事上着了两次道,就如许贵妃所说,他做事向来精明小心。 萧何不答话。 只闻他浓重的呼吸声。 被她禁锢在下面,下半.身被压着感到不舒服,“相爷,您去床.上休息吧,我找人把暖碳烧上。” 上次他能揽着半梦一夜,又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这次他又自己主动喝,想来不是什么太过猛烈的豺狼之药。 只是身 上的人,并无半点动静。 她伸手推了推他胸膛,这人仍是一动不动,但凤眸那两道灼热的视线,烫的她喘不过气来。 再次推了一把,身上的人一个闷哼,动了一下。 而那玩意,恰巧顶在了她双.腿之间,冰凉的双.腿能清晰感受到那的灼烫坚硬,甚至尺寸的大小。 她只觉双颊猛然发烫。 “相爷,您压的我疼。”不由皱眉,很想摆脱这种尴尬的现状。 而这话,成功让身上的人一个翻身,躺在她身侧。 她连忙起身,远离他灼烫的身体,疾步向外走去。 开门瞬间,伴随着吱呀地声响,她暮然听见,软榻之上,传来萧何的呢喃:“因为是你倒的。” 门半开,顿住。 然,这句话,她却是没有听清。 想要仔细去听,软榻上的人,一个侧身,再也没有动静。 清冷的月光伴随着妖红照进屋内,拉长了门口她的身影,冷气灌入屋内。 回眸望着软榻上的萧何,跨门走了出去。 片刻再回来之时,手中多了盆凉水,及白色帕子。 却在进门一刹那,见软榻上没人,讶异地四下张望,转向内殿,内殿一片漆黑,找了火封点燃烛盏,屋内亮起一抹黄晕,确保不会刺眼这才望向床榻之上,果真多了一抹碧绿身影。 碧绿锦袍凌乱,黑发被压在身下,右手扯着衣襟,似是很热,左手也继续撕扯着,直到露出了一大片肌肤,双手才停了动作,舒展开跌落在身体两侧,占据了整个大床。 似乎还是不舒服,面颊通红,眉皱的厉害,睡的不安稳,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打湿了发髻。 可看他这个样子,她又十分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嘭!” “相爷!” 伴随着门被踹开的声音,一声脆响扰了她的思绪。 她一惊,刚端起的水随着身体一震,泼溅出了水渍。 不是被锁在了西苑吗? 身体又是被一撞,水直接被泼了出去。 “姐姐,我又没有惹您,您这是做什么?”半梦委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题外话---周一周二两天八千更新~~~~ ☆、105.如果相爷不嫌弃我,我愿意(八千!) 她看着半梦身上蓝色的裙摆全部被水泼湿而变成深色,忽而想起刚刚御花园萧何有离开一会儿,难道是因为半梦,可是她不是一直被关在西苑? 而半梦的下一句话,便为她解了惑。 “那皇帝小儿跟爷有恩怨,爷住在宫内这么久,肯定会受到很多算计,可你总不关心爷,一门心思只顾自己从来不为爷考虑,我虽被关在西苑可我也比你清楚,爷就是因为与你置气才来的这宫中。但你却总是向外跑从不来宫中看爷,果然今日我偷跑出来进了宫,爷就又出了事!”她虽有一直让翠竹观察着爷的动作,可她就是看不惯爷为复始折腾自己这个样子。 半梦指责着她,气急了跺脚,直接从她手中抢过还有一半水的水盆,又拽过她手中的帕子,“哼!”地一声转身走向床边纺。 瞧见躺在床上的人不舒服地蜷缩了身子,不由斥责道:“爷,您说您上次都中了这一招,难受了一晚上,这会儿您是真傻还是装傻,那皇上今天肯定就逗你玩的,你也真是给他台阶。”用手帕轻擦着他额头。 萧何眉目皱了几皱,直接伸手抓住了她动作的手腕。 半梦被萧何一拽,身体一个趋趔,直接跌在了他身上。 站在原处的复始一个跨步,在她自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话已脱口而出:“半梦,既然相爷没有让你来,趁相爷还没有醒来,赶快回去!瓯” 而她的手,恰是抓起了她另一只手腕,把她从萧何身上拽了起来。 “姐姐,你做什么,很痛的!”半梦的腿一下子磕在了床边角疼地呲牙咧嘴,怒瞪复始,一只脚站在地上,一腿半跪在床边,但另一只手腕又被萧何死拽着放在胸前,以一种极其难受的姿势趴跪在半空, 复始又用蛮力拽了她手腕,“难道你还想跟上次一样,弄的人尽皆知?” “啊!” 半梦一个趋趔惨叫,向后仰,跪在床上的腿滑下去踩在地上,另一只手从萧何手中滑出。 “你只要不惹我,我也不会管你的事!” 嫌恶一松手,半梦惯性地向后倒! 但另复始没有想到的是,半梦不做反抗,甚至自己暗自加了力道,直接“嘭!”地臀.部摔倒在了地上,又是“嘭”地一声,后脑勺着地。 复始看的惊愣,这人能从西苑出来,能舞地了那蓝色妖姬之舞,定是有些功夫的,但她没想到,半梦没有把这功夫用到反抗她之上,反而用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还没有走?” 萧何的话恰巧传来。 复始白了一眼,得,果真是这位让人念念不忘的主子醒了。 半梦一瞧萧何缓缓支起身子,染着情谷欠的凤眸第一时间看的是自己,特别委屈着:“爷,半梦摔的头晕,今晚回不去了。” 这话,直接肯定了复始的猜测,萧何离开的那个空档,果真是去见的半梦,还是让她回去。 “出去。”萧何却是毫不留情面,头脑甚是清醒,如果不是低沉沙哑的音色,还有染上情谷欠甚是妖娆的容颜。 “爷,半梦明日再回去,好不好?” “风!” 瞬间复始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半梦已消失在原地。 “相爷,可有觉得……”复始见他这样,找了个恰当的词,“不舒服?” 浓重情谷欠的凤眸深沉无底,看着她略是模糊的轮廓,张张合合的红唇尤为醒目,只觉那里发出的声音绵柔,甚是撩.拨他强忍的谷欠,下腹一紧,有种想要扑过去咬一口的冲动! “啊!” 复始尖叫。 “乓!” 地上的水盆被她一脚勾翻,发出乒乓的脆响。 “相爷!”她提声喊道。 人已被他拽拉向床,身体直接压在他滚烫的身体,两人直接翻在床,太过滚烫的灼热感,惊地她急忙从他身上退开,却听身下的人一声舒服的叹谓,脸颊爆红! 他只觉碰触的手十分冰凉,让他十分舒服,只是身上的人在动,让他有一丝恍惚,直接伸长了胳膊,圈住身上之人,紧紧抱着。 与他过高的体温贴在一起,她也觉得只想冒汗,想着这人抱着自己没动静,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却是下一刻,身体被翻转,被他压住,紧密贴合。他就像急于找到出口乱钻的怒狮,在她身上胡乱啃咬扒着,她忙伸手去阻止,他竟然直接扒了她衣,直接贴了上去,她羞的无地自容。伸手欲去抬起他头,指尖刚触及他脸庞,竟被他一手抓住,覆在自己另一侧脸摩挲着! 咬牙,问道:“相爷,您可知,我是谁?” 这问话惊了身上之人,他兀然动了动,松开她手,一个动作人已双目盯着自己的双眸,凤眸深邃无边望不到底,他喷吐着热气挠痒着她鼻尖脸颊,声音低沉蛊惑,近似呢喃挠进她心窝,软的一塌糊涂:“你和她的气息不同。” 她,指的是半梦。 意思是,他知道上次是半梦。 “既然相爷知道,为何还要那样做?”为何还要同榻? 他凤眸兀然紧眯,盯着身下的人,一本正经道:“我总是要输给皇上一次。” 她圆睁了眼,嘴巴暮然被堵上,那处又顶的她羞愧万分。 伸着双臂使劲拍打他,这人入了魔似得没有反应,得了空隙间,呢声喊道:“相爷!” 可她却不知,这软糯娇娆的音色却是刺激了身上之人,动作更加激烈,那双带着灼热的指尖触碰到她脖颈,一股酥.麻之感瞬间窜了全身,在她一时呆愣的瞬间,衣服便被他胡乱扯动。 空气的凉意沁上肌肤,她一哆嗦立刻反抗,声音一冷:“相爷,我知道你是清醒的!” 他可以故意输给皇上,那自制力自是不一般,她不信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 “哼!”一个闷.哼,他停住了动作,趴在她身上喘.息,脸恰是埋在被她暴漏在空气中的前月匈上。深缓了几个呼吸,他暗自苦难自己竟然失了意识,沉浸在药性的谷欠望里,不加阻止任自己沉沦,一个翻身下了床,淡然道:“早些休息。” 她呆若无神一身凌.乱躺在床榻,片刻,感到身前肌肤的凉意,忙起身整理衣服头发,下床直接踩在了水上跑了出去。 心里慌乱。 开门的瞬间,空气中的寒气冲身,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慌乱是种莫名的害怕,不同于三年中的沉闷压抑孤立无助。萧何就好比是个救赎者,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霸道地强占着她所有的时间,侵蚀着她孤寂的心,呵护着受伤中的自己。 可他离开时深邃无底的眸中有股悲伤的沉寂之色,与他往日里看自己的柔色完全不同,哪怕他生气,脸色稍冷,但那双眸中从不会出现让她心惊的神色。 “相爷。”她朝外轻喊了一声。 圣始殿外,被月色拉长的各种影子沉淀了夜里浓雾中,各种黑色泛红的影子,唯独没有一个属于人的身形。四周全是黑灰之色,亦是没有那泛着铜色的金光流动,刺眼霸道的存在。 不顾身上偏薄的衣物,被凉水打湿的鞋子,漫无目的围着圣始殿搜寻熟悉的身影,神色焦急快速逡巡四周,却又不放过任何角落。 她突然停住慌乱的步伐,使自己镇定。便是思索着:他进宫,定是自己与曹玄逸的见面,让他心中不快,而能猜到他不会呆在御书房,那是了解他的霸道强势。 可是现在不同,他虽然可以控制他现在的自己,但若是真控制不住呢? 他会去哪里? 望着圣始殿紧闭的大门,她心里立刻否定,萧何不会离开。 她相信,萧何不会放任她自己在这诺大的宫殿。 圣始殿很大,前院一眼便看的全,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的,反倒是后面的偏殿,那里有片假山,雾色中全是进出的一人高洞口,里面有多深她并不知道,她便又试着喊了一声:“相爷。” 寂静的夜色并无任何回音,她站在洞口向里望,里面一片漆黑,还有阵阵风从里面吹来,她跨了一步,偏薄的衣服抵不住里面的冷风,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放轻喊道:“相爷。” “在这。” 是萧何。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已让她知道,人不是在洞内,便又退出了山洞。 “相爷,您在哪里?” “上面。” 她飞身而上,在看到萧何的瞬间,心中忽然安定,在他身边蹲下,望着他依旧红晕的脸庞,夜色下覆了一层朦胧,妖艳邪肆,却让她心中一悸,脱口而出:“如果相爷不嫌弃我,我愿意。” 轻闭的凤眸猛然睁开,砺石般窥探。 见她双眸有错愕、平静、羞涩,他便知道,这句话她说的不诚心,“这躺一会儿就可以了。” 他的拒绝,她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只道:“这凉。” 寒冬的夜晚本就冷,这石头带着夜晚的湿冷,再想开口,便被他一句话震惊:“上次在这躺了一夜,也无碍。” 他突然坐起,笑道:“不过,小复复既然来找我回去,我就不自作自受了。” 她便因他的笑心里的霾瞬间消失,却不理解她这句话到底是何意了。 - 被他紧紧抱着,还是以面对他的姿势,所以现在便是:前身贴着他胸膛,只能伸直身体挺直腰,他贴的紧密不留缝隙。 她以为他会纾解了自己谷欠望,没成想回到圣始殿他便抱着自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不自在的动了腿,不敢大幅度动弹,怕挑起他的谷欠,却被他一腿压下,那处的火热傲廷,捯着自己的腿,惹的她脑海中一阵旖旎。 这种严丝合缝地紧贴,他身上的温度很快传到自己身上,虽然这殿中并没有烧暖碳,但他却还是为她盖了被子,现在额头也开始冒着细密地汗。 手稍微动了动,把被子向下推了推,这人却是一手臂压住不让她动弹。 微黄的光晕照射,她头部的阴影折在他俊美的五官之上,恰好一分为二。 落在阴暗里的那面,枕在软枕上,脸部线条棱角分明,透着冷情滋味,阴暗中的薄唇,略发暗红,像极了太初月亮上的那抹妖红,嗜血残酷。阴影汇总紧闭的眼,没了白日的狭长精悍,许是睡的不踏实,长睫毛轻颤,有种凉薄的味道。 “小复复……”薄唇轻喃。 身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她的身体再次紧贴他依旧灼烫的身躯,然后身旁的人再次不动。 视线划到暴露在光晕下的脸上,长睫毛落下厚重的阴影,薄唇自然闭合,晕黄的灯光中和了脸部红晕,像是太过疲惫,陷入沉睡。 原来,睡了。 她暗自感叹,中了这药,还能抱着她安然入睡的,到底是自己魅力不够,还是他能力不行。 ———— 一夜无梦。 复始醒来之时,身侧已经没了人,而地上也已收拾干净。 窗户也已打开了一条缝,有太阳照照进来,下床,整理好凌.乱的华发,拍平被压的褶皱的衣服。 “啪!” 外面传来一声响。 复始加快了脚步,打开门,瞠目结舌。 这是萧何第二次看她白日穿红色衣服,同样惊艳了他,片刻回神,问了句废话:“醒了?” 此时,他慵懒斜坐在红木椅上,端着茶悠哉喝着,前面还放了个高凳子,上面茶水糕点应有尽有。 本是一幅享受的画面,若是不看他正前方搭的一个方台的话。 那方台之上,立着一十字木架,木架上绑着一个年龄偏小的太监。 至于为何知道是太监? 不是他穿了太监服,而是他……全身赤果,那处,也少了男人该有的玩意。 这太监皮肤白皙长的又嫩,虽然个子矮了些,但还算个小鲜肉,身材也还算可以,嘴巴被堵着,双臂被绑在十字架上,脚腕被绳子拴住扯向两旁,呈‘大’字绑着,头微垂着,羞的无地自容脸色惨白,果着的身体在这暖日的寒冬里,瑟瑟发抖。 嘴里的布条在这时被拿掉。 萧何呵斥地声音同时响起:“胆敢给皇上出馊主意,活腻了!” 她随即反应过,是昨日皇上对许贵妃说的,那个布谷鸟脑骨里浸泡茶杯之事。 小太监立刻求饶:“相爷,饶命,奴才再也不……” “啪!” 剑柄打在太监手臂之上,瞬间落了淤血。 她这才看到另一手臂上,果真有个形状一样的淤痕。刚刚在殿内听到的声音,就是剑柄打上的,那时太监被堵了嘴才没有听到声音。 萧何再次沉声喝道:“怎么这么没眼力界,哪院的?去,给夫人搬凳子!” 离他最近的小太监一抖,腿发软踉跄跑进殿内搬凳子。 心里暗自叫苦:刚刚,可是相爷您说搬一个椅子就好,还特意嘱咐动作要轻,并交代轻点关门,且谁都不准进去,更不准大声说话,否则一律斩!连被绑了的小太监都被堵了嘴! 复始瞧那小太监一脸苦相,忙不迭地跑向殿内,很快搬了一样的红木椅放在萧何旁边,连忙躬身退到原位。 刚坐下就有人禀告:“相爷,郡主来了。” 霓裳? 大门之处,霓裳身着粉群缓缓走来,身边只跟了一个贴身婢女竹青。 她似乎很怕萧何,虽然脸色莹白无血色,毫无生气,但还是恭敬地道了一声:“相爷。” 萧何却缓缓放下茶杯,“皇上把你关在自己殿内,连门也不准出,今日本相心情好,喊你过来,让你发泄发泄。” 复始侧目,可那俊脸上满是真诚。 霓裳只觉心头发颤,他命人来传自己之时,便直觉不好,刚刚她有看到绑着一个人,但被一个侍卫挡了视线便没有细看,而她的心思又全在出嫁这个事上,哪有心思顾别的,这才转身望过去,不禁吓的捂嘴,眼睛紧闭。 她虽心情不爽,可也不用喊她过来去看一个小太监的果体吧? 无精打采的神色暮的凝紧,盯着神色平静的复始,就知道是她的主意! “你的鞭。”萧何淡淡道。 便见眼前有个太监捧着蒙着红布的托盘走到她面前。 复始讶异地坐直身,难道是她从霓裳手中抢走的那根长鞭? “小复复,你可是同意了的。”耳边猛然一股热气,是萧何趴在自己耳边。 同意了? 凝眉细想,好像睡梦中,迷迷糊糊有人在她耳旁问道:“小复复,今天给你出气好不好?” 然后又说:“霓裳那条长鞭归为夫处置好不好?” “我怎么回的?”细想,却 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萧何突然发了个单音。 复始挑眉,不解。 萧何又是一声:“嗯。” 片刻,复始恍然大悟! 这意思是,她当时“嗯”了一声,所以就当做她同意了。 抚额。 萧何不愧为萧何!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而霓裳虽是看到自己心爱的长鞭有瞬间的兴奋,但是又立刻专为防备,她才不信他们有这么好心,“还我?” 复始挑唇笑道:“看郡主被关宫中,定是十分无趣,再者,我有玄袖在手,这长鞭,虽出自同一人之手,我还看不上眼。” 霓裳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迈老妪! 但是,浓重的警告之感传来,霓裳心里突跳,软了语气:“谢丞相夫人。” 萧何转了转僵硬地头部,凤眸微眯,一手挡了太阳光线,轻声接了话:“交给郡主处置了。” 复始悻悻回头,视线定在那被绑的太监,这次倒是看的正大光明。长鞭紧握在手中,久违的熟悉感一涌而上,瞧见两条手臂上有淤痕,明显是新伤。再想到萧何说让自己来此发泄,也是明白了意思,估摸着小太监犯了事,不过是借自己之手罢了。 便无顾虑的走向小太监,皇兄知道自己的脾性,又是萧何让他做的,她当然不能违抗,心中的怒火更是澎湃,戾气溢出! 那太监也感觉到危险,不住瑟瑟发抖。 霓裳像看玩具似得看着被绑的太监,身为郡主的傲娇感油然而生,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哪个奴才见了她不是卑躬屈膝,甚至连畜生都不如,但看这被扒了裹身的衣物就如白条鸡被挂的小太监,心头一阵恶心,眼皮子下翻,视线正好触及到被执了宫.刑的地方,厌恶感涌上,胃里一片翻腾,幸好今早生气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否则可真是要吐出来了。 被这个手段残忍的郡主盯着,这太监被吓的抽光了力气,软耷耷地叉着双腿,哭丧着脸祈求望着霓裳,话直哆嗦:“郡主,饶命。” 在霓裳眼里,这些人不过蝼蚁罢了,还敢瞧她! 手中长鞭甩在地上,“啪!” “啊——!”小太监兀地闭眼尖叫。 “滴滴滴!” “噗!”四下低笑声响起。 这太监,竟然吓尿了! 还是在尊贵的郡主面前! 腥臭味刺鼻,霓裳甚为厌恶,随手一挥,长鞭不偏不倚地抽打在太监宫刑那处。 “啊——!” 太监尖叫的同时,四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纷纷记住以后更得绕道走,郡主……够狠够绝! 只见,那处落了鞭痕,没有出血。 被绑的小太监抖如筛糠,想要蜷缩成团,却是无能为力,脸色白如鬼魅。 复始也是额头一跳,这霓裳,够狠绝毒辣,专拿捏七寸! 这拿捏得当的力道,既没让她自己心爱的长鞭沾血,又让这小太监生不如死却又无能为力,也是极其泄愤的。 她视线转到自己手中心爱的长鞭,甚是心疼竟然碰了那么不吉利的玩意,心想着回去定要好好消毒。哪知下一刻,内心差点崩溃! 站在她身旁的侍卫,手中端着一碗红彤彤的辣椒水,上面还漂浮着辣椒屑,她瞬间明白,这是要向太监上口上抹辣椒油。 可侍卫却道:“相爷吩咐,让郡主的鞭,在碗里浸泡一会儿。” 浸泡?! 霓裳瞬间睁圆了眸。 萧何幽幽道:“郡主觉得辣椒不够,本相还有熬制的草木灰。” 复始讶然,着实没想到萧何会说出这话,辣椒虽抽打在身上,当时很痛,但痛感消失后,伤口会愈合。而草木灰,是制作碱的原料,泡水得到的溶液放锅里熬制,便可得到现代称之为的碱,碱涂抹在伤口上的话,伤口会溃烂发炎,甚至难以好转,而疼痛程度而言,不亚于辣椒。 现在,这里就有这东西了? 霓裳一听那草木灰,她倒是见过,宫内有些人在捯饬这些东西,有时候弄的十分臭,她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听说是萧何命人研究的,说是要找到一种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来。 而这东西,她曾在大牢内见被人试过,那伤口,一直溃烂,很难医治。 立马回道:“就辣椒。” 复始悠哉一句:“没想到,郡主心也善。” 霓裳暗自恼怒,却不敢回嘴,但想到若用那种十分臭的东西来浸泡自己的长鞭,她会疯掉的!咬牙恨恨地把心爱的长鞭递给身旁侍卫,看着那侍卫把长鞭团一起,在辣椒水里转动。 粉色,变成玫红,上面沾满辣椒屑。 “郡主。”侍卫这才把沾满辣椒水的长鞭重新递给她。 霓裳嫌弃接过。 复始没有忽略掉霓裳眼底一闪而 逝的恨意。 她是明白,霓裳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恨,皆是因为曹玄逸,她的爱突如其来,她爱的偏执,爱的疯狂,爱的要毁去曹玄逸身边对他别有心思的所有女人,这种爱太过变.态,甚至让人恐怖。 这样的霓裳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余光瞥向萧何,他闭眸静神一脸闲适假寐,真让人怀疑,他是让霓裳来此解气,还是来给她添堵? “啊——!”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萧何眉目微蹙表示不满,再次舒展。 复始却是看的眼都不眨。 那沾了辣椒水的长鞭,狠而决绝地甩在小太监赤果的身上,带着长鞭划破空气独有的声响,眨眼间,小太监身上从左肩到腰际,已多了一道丑陋疤痕,皮肉翻飞,完好无损的皮肤出有些浅色,约摸是长鞭上落下的辣椒水。 霓裳的长鞭自小在用,用的十分灵活,力道把握方面,可谓是高手。 如今这小太监身上,落了两鞭。 一鞭落了淤痕在那敏.感.处,隐隐有血迹,若再使那么一点力,怕就真的破皮了。另一道,这皮肉翻飞的景象,吓坏了旁伺候的太监及宫女,她却是在自己身上看了三年,虽然起初没有如此严重。 琉璃眸子星光点点。 扬起笑。 瞥了眼身旁呆怔的宫女,便自己端起面前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缓缓品味,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凝在小太监身上。 殊不知,站在自己身旁伺候的宫女,不是被霓裳的行为吓到,反被她脸上挂着的笑给吓的腿软。 “啊啊——!” 那太监尖锐的的叫声不绝于耳,一声接一声,一声压过一声,简直比鸭子叫的还难听,可正是这种声音,让霓裳更觉解恨。 她鞭打的上瘾。 复始瞧的过瘾。 过瘾的,不是落在小太监身上的长鞭,而是,看着霓裳心头竟有如此多的怨气。 再想想,这霓裳赐婚用了圣旨,一辈子标上了李家人。 若还惦记着曹玄逸,也是痴心妄想。 手中茶杯的水渐渐到了底。前面被绑的小太监,那原本看着细滑的肌肤,如今已是道道鞭痕,血错乱流着,惨不忍睹。而那俊俏的脸,白的透明,唇角咬出了血,头发凌乱。 霓裳仍是入魔似的,不知疲惫机械地抽打着早已不再尖叫的太监。 “死了?”复始轻问。 霓裳身旁的侍卫耳尖,一听,便立刻道:“郡主,这是皇上的人,皇上发了话,不准给弄死。” 欲再次举鞭的霓裳,猛然顿住。 复始恰好看见,霓裳那狰狞的脸,因为鞭打太监而泛起潮.红,在听到侍卫的话一瞬间,充满了恐慌,又强自镇定。 恰在此时。 “皇上驾到——” ---题外话---没肉成,捂嘴偷笑~~ ☆、106.两道圣旨由来(八千!) “皇上驾到——” 复始缓缓放下空了的茶杯,因着视线停留在呆住的霓裳身上,而没有看清前面的桌子,茶杯落了空。 “砰!” 碎裂于地。 萧何缓缓睁开双眸,凤眸斜视,睨着复始脚旁的碎片,沉声道:“这宫中的规矩越发松散了!瓯” 那还软着腿的宫女一听,忙去收拾碎片,不想一动,腿软,倒在地,立刻哆嗦着匍匐于地,求饶道:“相爷,饶命。” 复始睨着匍匐于地的宫女,不做声纺。 “参见皇上!”四下的宫女太监侍卫对着出现的微生洲渚行礼。 微生洲渚身着龙袍,龙章自显,略是狭长的眸扫过霓裳之处,怒气横生。 萧何却呵斥道:“拖出去!” “相爷,饶命,奴婢……”人已被堵住了嘴,拉了下去。 替代的另一个宫女忙放了新的茶杯倒上茶又俯身清理着碎片,动作沉稳不乱。 “慢!”微生洲渚发话。 错的宫女被侍卫钳制,跪在微生洲渚脚旁,身体哆嗦的厉害。 微生洲渚看也不看那宫女,只是瞧着懒散斜坐的萧何,沉声问道:“哪个宫里过来伺候的?” 圣始殿是萧何在宫内小住之用,按理说,是要分配宫女太监的,但萧何却不喜人服侍。后来,圣始殿就再也没有伺候的宫女太监,而每次萧何小住,会由后宫各个宫派几人过来伺候,这也是微生洲渚如此问话的原因。 而因为这事,微生洲渚为此还特意与萧何做对过,起初萧何不需要伺候的人时,微生洲渚想来想去,觉得不适合,便挑了长相身材极好的宫女,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稚嫩青涩,连太监,都是挑着长相极好,有怜官气质的,娇娇柔柔,阴柔之气极重的。 那夜,微生洲渚是高兴的,想着萧何每月就纳一个妾,还都是本族的,第二日可不就是老妪了,这怎么玩的过瘾,所以送过的,都经过了精心打扮。 不成想,第二日。 他去了许贵妃那里,结果服侍的,全是太监,无一个宫女,又听许贵妃委屈道:“皇上,您为何惹了那丞相,连妾身的贴身婢女都给调走了,还换了这个……这个怪里怪气的……太监!” 微生洲渚望过去,也是吓了一跳,那太监,桃花眼,长的白净,双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两人,尤其那娇柔的身段,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站在那里,掐着喉咙娇柔妩媚道:“参见皇上。”连他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若是放在许贵妃身边,他都觉得反胃,立马喊人把这怪物压出去,结果,所有人都说,“相爷吩咐,若有人胆敢动后宫一人,就拿皇上后宫一人作陪。” 这边事还没完,那边皇后又派人过来传话:“皇上若觉得太监也会污了本宫身为皇后的身份,本宫无话可说!” 微生洲渚丢下嘤嘤哭泣的许贵妃,忙去了一趟长秋宫,这才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原来,皇后宫院中的太监,全部换成了‘貌美如花’的宫女,那貌美的,让人直想做呕,胭脂涂的一动就能掉一地,脸颊抹的红晕,真像鬼…… 为平息此事,微生洲渚去了圣始殿,结果已人去楼空,转而不得不亲自去相府,可萧何却不在,一连等了几日,而这几日,他亦是连后宫都不敢踏进去一步,终于等来了萧何,好说歹说,最后以两道空白圣旨,换了许贵妃后宫安宁。 令微生洲渚想不到的是,萧何竟然用其中一道圣旨,降了曹玄逸的官,还是仅仅一级。 不禁好奇,最后那一道圣旨,会做何用? 视线转到静坐,一头华发的复始身上。 宫女口中的布被拿掉,立刻回到:“奴婢长秋宫的。” 微生洲渚凝眉,脸上顿时不快,这皇后,搞什么名堂!喝道:“谁分派的人,这么不长眼的也分到长秋宫?!” 明白意思的大宗立刻道:“奴才这就去处理。” 他这才望向台上涨满戾气的霓裳,手中的长鞭被血浸染成深红,落在地上,不住地滴血,哪里还有一丝郡主贵气?! 额头隐隐作痛,控制着脾气,呵斥:“给朕下来!” 难怪萧何刚刚请了人让他过来,看来,上次画棋的事,他还是没消气! 霓裳身体一抖,长鞭差些从手中滑落,攒紧。 微生洲渚见她犟脾气,站立不动,死死咬着唇,也是气急攻心:“把她压下来!” 霓裳肩膀一怂,连忙拖着长鞭下了台子,长鞭划过,留下一道血迹。 一侍卫禀告道:“回皇上,死了。” 微生洲渚凝着地上的血,再看那十字架上已无声息满是鞭痕的太监,一口气没喘过来。今早萧何把这人从自己身边提走,他可是一顿好说,让留一口气来着,谁特么能想到,这萧何不给人喘息机会,把主意打到霓裳头上,还瞒住了他! “皇兄。”霓裳硬着头皮,站在火冒三丈地微生洲渚面前,怯怯地开口,只觉两道愤怒的视线直穿她头皮,扎到心里,忍不住落泪。 “朕怎么把你教养成了这样?!”满是无奈。 瞬间让霓裳落了泪。 她听出了失望,甚至已不再愿意管自己的失望,忙解释道:“不是的,是丞相,是他让我做的,皇兄,你也知道,我怕他。” 萧何补了一刀:“本相可什么都没说。” 复始憋了笑意,确实还挺解气。 “以后,你住长秋宫,与皇后呆在一起,让她好好教你四书五经,礼义廉耻!”微生洲渚命道。 “不要!”霓裳摇头,皇后出身小门小户,宫中礼仪虽入宫前有教导过,但初入宫中,为了配得起皇后之位,更是拼了命地学宫中礼仪,最后折腾的一个月下不来床。 “容不得你不要!”微生洲渚强硬语气。 萧何却道:“本相也觉得,跟着皇后不合适。” 霓裳瞬间觉得不安。 “小复复最近倒是挺闲,不如就跟着她吧。” 霓裳瞳孔紧缩,脸色瞬间惨白,立马抓住微生洲渚道:“皇兄,我去长秋宫。” “去长秋宫也可,把这杯茶给喝了。” 萧何这话一出,复始亦是看向前面桌上,一个小太监正在倒茶,那茶壶里的水,她刚刚也有喝。 霓裳哪里多想,豪气道:“我喝!” 微生洲渚立马拉住了她,咬牙切齿:“到底要做什么?!” 萧何从椅子上起身,伸了懒腰,缓缓开口:“不过是杯茶,皇上想太多了。” 霓裳也约摸明白些什么了,站立不动。 “朕喝!” “身为皇上,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莫不是又想偷懒?”萧何阴测测地声音传出。 复始也听芳华提起过,微生洲渚初登皇位,一直是萧何辅佐,萧何比他大了五岁,却也是他一手教起来的,现在算来,也算的上是他的师傅,萧何说这话,也不为过。 话落,视线定在霓裳身上,“本相也是看着你长大,以前本相也觉得,女孩子家家的,脾气大些并无不可,至少不会受了别人的气,谁知本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身为郡主,不懂洁身自好,不懂按捺不下,隐忍不言,甚至愈加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这一声声的谴责,再看那台上生生被抽打至死的太监,活生生的例子,众人不由垂头。 复始却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慢悠悠地品着,对萧何的话,甚是不在意,霓裳的话说的没错,这是萧何让她做的。萧何什么样的人谁不知,若霓裳真是他教养大的,养成这样,也是在情理之中,若真让他养出个大家闺秀,不定也是个变.态的。 似是感受到复始内心的话,萧何不禁瞥头睨了她一眼,只瞧对方沉浸在面前的茶水上。 “朕说了,这茶,朕喝!”微生洲渚睨了眼霓裳,命令:“把她长鞭给收了!以后这鞭再也不属于郡主!” 霓裳惊慌,但看微生洲渚一脸怒气,又似要再呵斥自己,忙把手中的长鞭扔给身后的大总管,乖巧地站在他身旁,垂头不语。 “你作为长兄,是这样护妹的吗?”萧何沉声道,面无表情。 “朕的事情,还不用丞相来管。”微生洲渚也是怒。 “不用管?”萧何重复,凤眸眯起,道:“端给皇上!” 身旁的小太监立马躬身端起,双手托着茶杯下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微生洲渚面前,奈何双手忍不住颤抖,茶杯与茶碟碰撞的直响,却也没让茶水溢出。 微生洲渚端起茶杯,一口喝干! 把茶杯重又放在太监举起的托盘上,使力过大,托盘碎裂,茶杯落了空,失重坠落,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地,复始看着那太监膝盖直接跪在碎片之上,身体抖如筛糠。 微生洲渚怒视萧何。 萧何只道:“皇上护妹心切,本相原谅她这一次。” “谢丞相。”这边萧何话刚落,那边霓裳就开了口,语气真诚。 萧何看微生洲渚脸色发红,命道:“把皇上送去长秋宫。” 见微生洲渚转身欲走,萧何凤眸紧眯,沉声提醒道:“皇上也是糊涂紧了,太初皇族有规定,长子需皇后所出。” 微生洲渚欲张嘴,萧何再次拦住:“当初是你自个儿挑的皇后,可这都几年了,皇后还是处.子之身。” 微生洲渚咬牙,眼睛喷火! 复始也是一惊,这也算的上宫闱秘辛了。 萧何又凉凉道:“石榴虽麻烦又花时间,可也是自个亲自摘的。” 微生洲渚甩袖离开,怒声命令:“摆驾长秋宫!” 萧何看了眼气绝的太监:“晦气!” 识眼色的侍卫迅速清理着尸体,并把那宫女给带了下去,其他服侍的宫女太监忙躬身退下。 不过片 刻,又恢复寂静。 萧何萧何凝着沐色在阳光之下的复始,红衣越发妖艳,金色丝线流光溢彩,华发闪着亮光,那张脸在琉璃般闪亮的双眸下,越发尊贵雍容,咳了一声,淡淡开口:“皇上很护郡主,那太监,又是皇上身边的搅屎棍,再者。”凤眸微闪,“皇后与许贵妃之事,够他折腾了。” 复始瞬间明白,萧何今日这一出:已死的太监是皇上身边的小红人,也算的上为皇上出谋划策的,而郡主又是皇上宠的,让郡主亲手杀了这个太监,气了皇上,又严苛了郡主,没收了霓裳引以自豪的长鞭,看似是在为自己出气。 扬唇,附合。 “相爷,你……好谋略。” 她岂会看不出,萧何这是利用自己对霓裳的恨意,搞了这一出。又利用皇上对霓裳的宠,促使皇上喝了这杯酒,为的,只是让微生洲渚去长秋宫,圆了早该圆的洞房。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怕是因为那许贵妃比皇后先怀了龙子,违背了历来宫中规矩。 萧何不做声,凤眸深沉。 她笑问:“相爷今日出宫吗?” 语气疏离。 凤眸凝着她,依旧不做声。 复始只当他默认,“我今日出宫。” “我……陪你。” 复始并不太清楚宫内的路线,便乖乖跟在了萧何身边,看萧何走路缓慢,心里也舒坦了一口气,毕竟白日里,她没有那个快走的精力。 两人无话,复始亦趋亦步跟随着。 四处高墙,两人缓步在太阳下,一红一碧绿,走动间,道道金线流光溢彩,渲染了两道背影,两道身影在背后被拉长,贴于地上,影子平行而行,毫无交集。 直到。 萧何的步伐突然顿住。 拉长的两道身影,矮的那个暮然转头,望向高的那道身影,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唇角微张,甚是讶然。 高的身影转头,回望对方,翡翠玉簪起的长发轻动,被风吹起,撩到了前面,触到对面的人儿。 两道身影暮然有了交集。 时间静止。 一个微仰头,凝视对方。 一个微垂头,视线定在对方双眼之上。 风停。 交集之处,顿时断开。 只见高的身影,一手轻抬,五指微张,缓缓从腰际而上,直到对面人儿肩头之处。 “参见相爷。” 突兀地声音打断两人的世界,那欲触摸到矮的身影的手暮然顿住,收回! 忽地,一群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凌乱了两道身影。 “皇上进去多久了?”萧何转向大总管,问道。 大总管恭敬回道:“刚刚被皇后赶了出来,这才刚刚又进去。” 复始这才看过去,原来到了长秋宫,四处高墙围起,上面琉璃瓦覆盖,宫殿大门顶端,悬挂红木牌匾,上面镀着金色三个大字:长秋宫。 此时,大门敞开,复始这个位置,隐约看的到里面种着腊梅,黄的鲜艳,原来,昨晚没有看错,御花园梅林处,有腊梅。 宫殿门前,放着御用座撵,亦是镀了金,上面放着黄色软垫,一群人等候着,乘座撵而来,这速度,应该已经到许久了。 “你身为大总管,自当时刻提醒皇上,这规矩,不可废。”萧何再次开口。 大总管微怔,不太明白。 “若谁要煎药,换了。” 萧何这话一出,大总管瞬间明白,道:“是。” 复始兀地凝向萧何,就这一日,且不论怀不怀的上,这时间,也已晚了许贵妃,若萧何非要搬出皇族规定,那许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想法停住。 这些,不是她可以妄论的事情。 说话间,太阳被乌云遮住,阳光渐少,四处的影子相交融,直至暗下,空气猛然沉闷,压的人喘不过来,空气中,多了潮湿之味。 “嘭!” 长秋宫,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复始讶异望过去,只看得到点点黄色腊梅。 大总管身形一动,被萧何拦住:“随他们折腾,只要别让皇上出了这长秋宫。” “是。” 空中暮然飘了雪花,温度急剧下降,复始不由缩了缩肩膀,却听萧何道:“明日一早,本相要看到白喜帕。” 不由抬头,这白喜帕,是新婚夫妇洞房之后,落处.子.血的,如何要给拿给他看了? 就算他再如何恶贯满盈,如何把持朝政,如何的控制帝王,这白喜帕,只能拿给长辈吧? 这么一想,也是瞬间明白了,萧何为何知道皇后还是处.子。 “是。” 大总管递上一把油纸伞。 萧何接过,缓缓撑开,油纸伞上,描着黄色腊梅,傲然绽放,栩 栩如生。 复始不禁叹道:“这腊梅,真好看。” 大总管一惊,拍了脑门,又重新去拿了把伞,怯声道:“相爷,可否换了这把?” “本相觉得,这把挺好。” 萧何话刚落,复始又瞥了眼长秋宫的腊梅,淡淡道:“相爷,不如那把吧,与相爷平时用着描有翠竹的,好似一样。” 大总管忙双手递上。 萧何把手中已撑开的伞随手一扔,接了大总管手中那把,缓缓打开。 大总管手中一空,忙跑过去接住那把伞,四下查看一番,没有破损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合住。 “这把上面的翠竹,没有相爷的好看。”复始看了一眼道。 萧何举伞撑起,为两人挡了希落的雪花,道:“那伞,是翠竹描的。” 怪不得,都是翠竹。 “出宫吧。”萧何向前跨了一步。 复始忙跟上,视线瞥过敞开的长秋宫,屋内竟是亮着晕黄的灯光,两人纠缠的身影映在门上,女子仰头,发饰摇摇欲坠,衣服半褪,男子埋在女子脖颈,两道身影拉的过长。 瞳孔紧缩。 朗凯凯说,树林里的男子,比柳三公子高…… “相爷,可否去一趟梅林处旁边的树林。” 上次那人说的树林,是在梅林旁,梅林冬日绽放,美不胜收,而春夏,旁边的树林茂密青翠,又种植有别的花朵,这也是许多人爱去那里的原因。 到了宫门口,已见萧何的碧绿马车等在那里。 - 马车一路向北,缓慢行驶。 萧何斜卧,一手支头,闭目养神,一如之前两人关系淡漠之时。 复始凝着他冷情的脸,靠在一旁亦是闭目养神。 直到外面老黄的声音传来,复始才从梦中醒来,眨眼望向车内,已没有萧何的踪影,而自己,则是躺在马车,身上盖着薄被,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坐起身,薄被从身上滑下,复始掀开薄被,正欲下马车,视线撇见车帘旁叠放的红色衣物,与身上这件料子一样,随即明白,是披风,上面,还放着红色的手捧小暖炉。 整理好衣服,捧着小暖炉下车,就见萧何站在梅林旁,仰望。 复始撑起伞,走到他身边,替他挡了雪花,然后把伞稍稍倾斜,随着他视线仰望,正好触及一颗茂盛的梅林顶端。 暮然想起,那晚两人在这里,第一次拥口勿。 “醒了?”萧何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复始收回视线,轻眨双眼,点头,这才发现,萧何碧绿锦袍之上,落了层薄雪,忙拿起帕子,帮他把肩膀上的雪擦拭掉。 凤眸凝着她认真眸色,含了星光。 直到她停了动作,接过她手中的伞,才道:“去那边吧。” 他说的是树林之处。 向梅林另一方向走了约百米远,是一片树林,枝干全光秃秃的,里面雾气很大,并不能一眼望到底,林里的地上落满了枯败叶子,又被薄雪覆盖。 两人缓慢向林子走去,复始刚跨进林子,兀的顿了脚步。 萧何关心问道:“怎么了?” “我忘记问朗凯凯,那位置在哪个方向?”复始纠结道。 萧何随即明白她为何而来,只道:“今日还早,这树林虽大,我们螺旋式走一圈看看。” 复始错愕,这一圈走下来,怕也第二日了,而且,她就只是要找当初三年前两人偷晴的地方,这怎么找?道:“还是下次再来吧?”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萧何直接向前走去。 如此,复始也只能认命地追上去,一同走向树林。 脚下莎莎响,雪虽不厚,但落叶厚实,踩上去,有些坑坑洼洼地感觉,两人走的更为缓慢。而复始本就不想去探究别的事,只想着不能再跌倒,所以心思都放在了脚下,闷头跟着萧何的步伐缓慢前行。 撑着油纸伞的萧何,视线直视前方,不时敛眉望着垂头走路的复始,脚下的步伐又缓了缓。 林子里很安静,越走到深处,雾气越大,逐渐,复始连自己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暮然抬首,身旁已经没了人。 急忙四处望去,视线触及的,全是一片雾茫茫。 惊愣住,琉璃眸子充满了恐慌害怕,枯老的容颜苍白无血色。 刚刚萧何还在,人呢? “萧何?” 她喊道,依然相信萧何不会丢下自己,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向前跨了一小步,耳边传来脚下树叶被压的声音,可这细小的声音,却如炸药般炸的她耳朵轰鸣,脑袋刺痛,双眼圆睁!四周雾气浓重,挤压她的胸膛,止了她的呼吸,就如被关在笼子里的三年,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人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惊惶无措,恐惧蔓延! “啊!” 手中暖炉掉地。 猛然蹲下,紧紧抱着头,蜷缩在一块。 那三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年,她根本就无法适应那只能站立的铁笼,还要忍受伤口的疼痛,站的过久,看着伤口不断流血,看着腿逐渐发肿发胀,感受着脚底钻心的疼痛。 而那些外在的冷热,都不是最痛的,痛的是,她的心,睁眼闭眼,全是冰凉的铁柱,却比井底之蛙更让人痛不欲生,几欲发疯,却又无处发泄。她每日每夜,都在盼望曹玄逸能有一点怜悯之心,可以放了自己出来,每时每刻,无不盯着视线前方的那扇紧闭的木门,不过百来步的距离,她却似看了一生。 她甚至能记住那门的纹路,甚至知道,一场大雪之后,那木门,就会掉层皮,大雨下时,她被浇淋之时,那木门,同样变成了深色,大风刮时,她都知道,那木门一夜间,至少可以响够五千三百二十一次。 后来,死了心,便再也不去奢望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打开,她便仰头望着头顶的大树,这颗大树,是从墙外伸进来的,那时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它正值茂密,阳光隔着叶子洒落下来,在自己身上落下了斑驳光影,在她华发上落了图案,然后在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数着自己身上斑驳的光影,第一次数的结果,是二十七处。 然后隔一段时间再去数,有六十四处,她便知道,太阳又朝西移动了,再后来,她便仰头数着树上的叶子,一次一次,可惜总是数不完,数着数着,就忘记数到了哪里,数着数着,叶子就被风吹乱了。 再后来,秋天了,树叶开始落了,就开始数着从眼前飘落的落叶,偶尔飘落两片,偶尔飘落十片,她拼命数着,跟着落叶的速度,可是数到一百二十八片,或者她能数到三百五十九片时,一阵风刮来,迷乱了视线,打乱了她的节奏…… “小复复。” 身上一暖,有种熟悉的气息贯穿鼻尖。 “小复复。” 耳边又是熟悉的声音,第二遍了。 “小复复,没事的。” 第三遍。 “小复复,我在。” 第四遍。 “是不是冷?” 耳边暮然没有了小复复三个字,脑袋嗡地一声,缓缓抬头,是萧何。 萧何见她神情呆滞,双眼猩红,凤眸猛然紧缩,柔声道:“对不起……” 而怀中人,一个起身,挣脱了他蹲着身子环抱她的动作,身体踉跄,后仰,手撑在地。 手中原本捡起的暖炉重又落地,黏了雪,再拾起,眼前的身影已向树林深处跑去。 碧绿身影一顿,眼前的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已不及多想,立刻追了过去,不过一眨眼功夫,两人已接连消失在浓雾之中。 ---题外话---存稿快完了,伤不起,泪~~~ ☆、107.曹府门前的怪事 这片树林临近城外,虽划分在了城内,但树林亦是比较深,很少有人会向最里面走,都是在外围种植的梅林处走动,听说是很早前,有人挖了树林的一块,种植了梅林及其他花种,才有了现在繁茂的梅林。 萧何还算熟悉树林环境,但在浓雾中走动很难辨清方向,直到眼前出现一堵城墙,凤眸紧眯。 这堵墙,便是城内外划分的标志,这城墙,堆砌的与周围树几乎齐高,也更厚。太初建立之初,便是因为某个嫔妃特别喜欢这片树林,便留在了城内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是留在了城墙之外,城墙外,其实是座山。但当初始皇不放心,便在城墙外挖了条河,又尽量不过多折损树木,所以这片树林,雾气与外面的相.交.融,才会如此大的迷雾。 对于这么高的城墙,他肯定复始不会到城墙那边,毕竟白日里,她没有武功。 萧何左右一看,雾气厚重,连脚下都已看不清,只感觉踏一步脚下都是虚空之感,略一思索,向右侧走去。 每走一步,都仔细而小心观察着左右,生怕漏看了红色身影。 萧何按照螺旋式的方法,在树林里走动,逐渐缩小范围,而眼前,除了浓雾,夜色也渐渐暗淡下来,眉目紧凝,凤眸爬满担忧。 寒气加重,手中的暖炉连最后的余温也已散去,却仍是紧握着,生怕弄丢了似得,步伐缓慢。 若细看,则是发现,那缓慢的步伐,有些许凌乱,脚下走的不平稳。 “小复复?”他看得出复始的情绪处于崩溃边缘,不敢刺激了她,遂放轻了音色,提声向四周喊道。 回答他的,寂静无声。 浓雾下,树林里渐渐暗淡下来,向来稳重的萧何,开始焦躁不安。 四处全是浓雾,几乎连自己的腿都快看不清,凤眸里,竟闪烁了点点星光,薄唇紧抿,一身骇气,只觉心口疼痛,纤手不由抚上胸口,忽然顿住瓯。 急忙从怀中掏出联系暗影的信号,却不想手一抖,掉在了地上,忙蹲下身去捡,却是兀地愣住,隔着厚重的浓雾,前面有层隐约的红色。 猛然直起身,顾不得掉在地上的信号之物,视线紧凝在约摸是红色的东西之上,一眨不眨,向前面跑去,离的近了,红色越发清晰,精神紧绷,只觉心跳要跳出胸膛,腿竟然不争气地打颤。 直到不过一步的距离,暮然顿住,凤眸睁大,瞳孔紧缩,似是不敢相信,一向平静冷情的脸,瞬间崩塌。 凤眸中的星光渐成氤氲雾气。 双腿猛然打颤,向前跨一步,嘭地一声,跪在地上,立刻抱起趴在地上的人,趴在地上的那面,红衣竟已全部被浸湿,沾上了落叶,华发上亦是,额头上,流了的血,已经干涸。 却恰在此时。 怀中的人,白发瞬间变黑。 每日对着的枯老容颜,也在转瞬间恢复青春。 这一转变,竟让碧绿已染成墨绿的身形僵住,凤眸氤氲雾气瞬间凝聚,从眼角滑落,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坠落在怀中人的黑发间。 凤眸中的氤氲雾气让他看不清怀中的人,隐约只看得见闭眼的人儿,脸色苍白,轻轻闭着双眼,长而黑的睫毛染了水珠。 一手轻捂了一下怀中人的脸颊,冰凉毫无温度。 耳边又响起,她一身狼狈之时,仍是倔强地要活下去地话,“小女子复始,愿意留在相爷身边,随相爷差使。” 那时的他,害怕她再次的靠近,断然拒绝,可也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虽是为了保命,他却因此滋生出丝丝的兴奋。 “阿猫阿狗饿极了会咬人,满大街的人被关三年,风吹雨打,暴晒受冻,不吃不喝,早已化了白骨!” 这话,她说的不在乎,可他,只觉喘不过气来,愤怒地凝着她不时轻碰却又害怕碰触的大.腿,那一瞬间,以他对她的了解,那地方,定是疼痛的难以忍受了,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渴望捧在手心的人儿,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而当她说出“我要做太初国最尊贵的女人!”的瞬间,他竟是莫名的害怕,害怕她再次从自己身边离开,所以他做到了,让她亲自开口,做了决定:“我愿意留在相爷身边!” 而对于她的这个决定,虽在他意料之中,却也让他悲喜交加。心颤的厉害,自己竟然还莫名加了一个条件:孩子。 竟是在她心中最痛的一处,又血淋淋地撕开。 后来,她对自己若即若离,一次一次,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的情绪,琢磨着自己的心思,迎合着他。 “只要相爷不嫌弃。” “若相爷要得天下,我定当助你!” “相爷,我会做好您的夫人。” …… 喉中酸涩苦楚,喉结上下滑动,只呜咽出一句:“对不起……” 抱起怀中的人,使了轻功飞向树林出口。 ———— 这一夜,雪下的异常大,可算得上太初前所未有的大雪,空寂的街道,除了鹅毛般的大雪,早已没有了闲散的身影。而黑夜中,大风吼叫不断,肆虐着鹅毛大雪,在空中打转。 只见一处屋顶之上,迎风站立着两道身影。 “查清楚了?” 曹府院墙之上,赫然站着一道碧绿身影,厚实的披风之上落了雪,又被大风吹落,下一刻,又有新雪落下,披风被风吹的膨胀,而被翡翠玉簪簪起的长发,被呼啸地大风肆虐刮过,在空中张牙舞爪,原本梳的整齐的发,越发松散。 但站立的人,眸色坚定,微眯着眼,凝着曹府陷入黑暗的整个院落。 “是,在书房,曹大人并没有特意把红花红藏起来。”身旁一身黑衣的暗影风,蒙面答道。 忽地,院中有个丫环端着水盆走出,被大风刮的瑟缩肩膀小心翼翼走着,是左冷珍的贴身丫环,文巧。 凤眸紧眯,俊美的五官绷紧,杀气四溢。 薄唇轻勾,漾起嗜血杀意。 又一阵大风夹雪猛然刮来,锦袍下的手缓缓伸出,一枚银针现在手心,轻扬! 泛着冷色光芒的银针,刺破风速向前急速而去。 院中缩着肩膀躬着身躲避风的文巧,身体猛然一僵,脸色狰狞如厉鬼!兀的睁大双眼,眼球暴突,几欲掉落下来! 下一刻,手中的水盆掉落,却被一股力抬着,水盆缓缓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文巧,身体僵直站立。 不远处,又有一个丫环走出,裹着厚衣,轻喊了一句:“文巧姐姐。” 暗影风见此,一个剑影闪过,脖颈处见血,丫环倒地。 “衣服扒了,放在曹府门口!” 冷血无情的声音,从薄唇轻溢。 瞬间,院中多了两道黑色身影,亦是在瞬间,院中恢复如初,大风刮过,所有痕迹,被雪覆盖。 “动作快。”一声命下,暗影风已不见了人影。 院墙之上,只剩了一道碧绿身影,任大风肆虐刮过,一动不动。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暗影风去而复返,双手恭敬递上一个木盒,木盒上,有一字:花。 纤长手指接过,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在夜色下暗沉无光,是一块完整的红花红。 合住,凤眸深沉。 白日复始昏倒,他有让回春堂的老大夫查看,好在只是因为撞伤了额头才晕倒过去,并不是那种最恶劣的状态。 但今日之事,亦是给他提了醒。 苏岂走前曾说,若是倘若有一天,复始晕倒之后再也不苏醒,离死亡便不远了。 虽然之前绿叶绿有服用,但它对这种身体亏空到极致的复始毫无用处,甚至有昏昏欲睡的副作用。起初他不相信,结果确实如苏岂所说,她服用绿叶绿就打瞌睡,有时睡上一日。 但是与之同源红花红却可以令昏睡的人醒来。 而对于红花红,若是复始服用的后果,他曾细问过苏岂。 苏岂说的直白,身体亏空之人,服用此药,最毒的地方,便是折寿。 但复始却不然,不仅折寿,身体虚弱,咳血,或许,还有可能会和服用绿叶绿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人会昏昏欲睡。 可苏岂走时掐断了所有联系,若是复始就此陷入昏睡等待死亡,还不如用了这红花红,即便折寿,他也要她醒着,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捏紧了手中的木盒。 转瞬,碧绿身影消失。 ———— 翌日。 天色还被雾蒙蒙地灰色笼罩之时,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 头晕晕沉沉,有些发痛,难受地撑着身子坐起,晕着脑袋四下一望,这才发现自己已在相府,屋内昏暗,又伸手放在眼前,肌肤一片细滑,果然,天还没有亮。 头有些痛,刚抬手去触碰额头,便听见芳华道:“夫人,您昨日磕了额头晕过去了,还有些发热。” 磕了额头? 她细细回想,记忆只停留在她停住脚步发现萧何不在身旁,回头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不过树林雾气大,看不清撞到了虽然正常,可以她这种走路速度也不至于磕晕了吧,但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芳华见她困惑,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昨日相爷带您回来,您发了热,一直昏迷不醒,后来喝了药就出了很多汗,今早相爷去宫中时,叮嘱奴婢要时刻陪着您,生怕您再发热了。” 她哪里听不出芳华这话里对萧何的维护。 芳华却又突然神秘兮兮道:“夫人,若不困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奴婢刚刚听暗影风说,曹府发生了件怪事,趁着这会人少,我们也去看看。” 曹府,大清早有怪事? 那可是要去看看。 - “夫人,您快看。” 外面传来芳华忍着笑意的声音。 复始掀开车帘,望向曹府大门处,依稀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对着曹府指指点点,顺着望过去,不禁倒吸口凉气:“咳咳!” 竟然是……两个果体! 还是两个年轻女子的! 尤其,其中一个她认得,是左冷珍的贴身丫环,文巧。 双眼暴突,神色狰狞骇人,但身上并无伤痕甚为白皙,一双手臂弯曲,似乎原来手中抱有东西。 身旁那丫环,静闭双眼,神色很是安详,而脖间皮肉外翻,被冰冻结的伤口深红地渗人,与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梳着同样的发髻,且身无衣物,身上落了厚厚的雪,头发被吹的凌乱,脸上,凸起的地方,落了积雪,肩膀与胸前那上面都积了雪,远远看着似乎两人身上,都结了一层冰。 这么羞人的画面,虽开始想笑,但再看就真的看不下去了。 却在这时,有个矮小瘦弱的乞丐走来,蓬头污垢,手中端着破裂一半的碗,在看到两具果.体之后,瞬间裂开了褐黄的牙齿呲牙傻笑,手中的破碗从脏污的手中滑落,笑眯眯地跑上前,又在两具裸.体前猛然顿住,身高恰到尸体的胸.部,视线恰好定在胸前,眼睛发着如饿狼般的光芒,又上下徘徊,张大的唇,口水几乎都要流了下来,举在身侧的双手,想要去抚.摸,却似乎又怕玷污了两具白花花的身体。 最后视线定在丫环文巧的胸前两团上,双眼猛然睁大,两侧举起的手,缓缓靠近,在即将要触碰上的时候,又猛然顿住,口水却兀地低落。 复始不由恶心皱眉。 却见那一双脏兮兮地手,抚上浑圆,像抚.摸金子般,沿着边缘滑动,咂巴着嘴,很是不满道:“呸,摸着比冷馒头都硬!” 双手却是不愿松开。 许是最后摸够了,双手这才缓缓向下,顺着腰身两侧缓缓下滑,兀地顿住,那矮小的身子顺着蹲下,眼睛反光仰起,双手渐渐移向…… 复始凝眉,也是低头,看不下去了。 昨日,她才在太阳底下,看了一个小太监的果.体。 今日,这雪地中,就又见了这女子的果.体。 这时间,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做什么?!”曹府的大门这时才打开,家丁一看吼了一句,另一个家丁则慌忙跑向院子。 复始抬头,恰是看到那肮脏的乞丐,抬着肮脏的手,拨弄着文巧身体的那处。 “呕!” 本就不舒服的身体,不由干呕着。 却突然察觉到一道愤怒的视线,侧头。 是曹玄逸。 他,今日不上早朝? 只见他的视线从自己这边,转移到乞丐身上,怒气冲天,吼道:“抓起来!” 还沉浸在玩弄中的乞丐,猛然望向曹玄逸,见有家丁执棍而来,蹲着的脚下一滑,扑腾倒在文巧身上,两人一起栽倒在地,而那脏臭的脸,恰是趴在了那处。他自个也被惊愣,方连忙爬起,却是过于紧张,竟然如小丑般不停跌在文巧身上,那脸,每次都恰好撞到那处,不禁让围观的人笑翻。 最后,还是被曹府家丁一把拽起,扔在雪地上。 乞丐瞬间跌进厚厚的雪地,溅起雪渍,又急忙支着身体欲爬起,却被家丁手中的木棍已棍子又盖了下去,不再动弹。 围观的人一个瑟缩,不再吱声。 另一些家丁,快速地去抬两个丫环。 “曹大人,这是?”只见宫内的大总管从另一头缓步而来,侧了一眼尸体。 本急于把事情处理掉的曹玄逸,眉目紧蹙,望过去瞬间,行礼:“参见相爷。” 如此一听,复始挪了挪身子,这才看到大总管后面还有一道缓步而来的碧绿身影,慵懒而闲适。 这个时间,该是没有下早朝才对。 耳边传来众人下跪行礼之声:“参见相爷。” 只见萧何朝着自己这边而来,凤眸里有着与往日不同的黏腻,让她有些心惊。 恰在此时,曹玄逸道:“大总管,里面请。” 大总管拂袖,视线落在曹玄逸身上,“不用了,今日早朝不见曹大人,皇上特意吩咐咱家前来问问。” 曹玄逸上前,神色晦暗,叹道:“本官也是觉得奇怪,昨晚竟睡的格外沉,连府里家丁也是刚刚才起,竟然没有一人醒来,这不刚着急出门,就见府外出了这事。” 大总管凝眉,甚为不赞同道:“曹大人这处事也太过了些,青天大白日的,怎就如此惩罚奴仆?” “大总管说的是。”曹玄逸附合道,一看就是不愿多说。 大总管视线忽地定住,尖细着嗓子,甚是惊讶问道:“曹大人是惹上什么事了,这丫环看着像是被一刀毙命了的?” 曹玄逸顺着他的视线,是那个还站在雪地中的另一个丫 环,尸体苍白无血色,喉咙处皮肉翻飞,血变深红,还有冰渣露出,让人看一眼就作呕,撇开视线,回道:“本官并不清楚,约摸是早些那案子,还有不甘心的人吧。” 大总管点头,使了眼色,随即身后便有一人上前,走到两具尸体前查看一番回道:“一女子,一刀致命,只有喉咙处有伤,伤口十分深,且十分利落。另一女子,并无明显伤口,不过在她脖颈间位置,有看到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伤口,约摸是银针扎入。” 这银针二字一出,曹玄逸身体僵直,双眼不由望向碧绿马车,只见上面一身紫衣黑发的女子,双眸紧凝在向她走来的碧绿身影之上,凝着的眉蹙紧,“这事,本官定会查清楚。” “嗯,咱家的人对此也不太懂,曹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是应该查清楚,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这样羞辱朝廷命官?!”转而又道:道:“既如此,咱家就回了皇上。皇上吩咐,曹大人若无事,进宫一趟。” 曹玄逸躬身,道:“臣遵旨。” 大总管不多做逗留,转身带着侍卫离开。 “还不赶紧抬进去!”曹玄逸向僵愣着的家丁喊道。 仍跪在地的家丁,急忙起身,抬着两具尸体进了院子,那乞丐,也一并被压进了曹府。 众人抬头,看着曹府大门重新紧闭,又瞅瞅走向正上碧绿马车的萧何,忙起身,各自离开。 - 萧何上了马车,看着虚弱坐着的复始,脸色还是异常苍白,关心问道:“有没有好些?” 她向里侧移动,给他让了进来的位置,“只是觉得有些乏。” 刚进马车的萧何,看见案上放着一本游记,便轻声问道:“你想看什么书,我命人找些。” 她摇头问道:“相爷,不如先去吃饭?” 凤眸微闪,“今日下朝早,现在还不饿,我们现在再去一次树林。” ---题外话---真的很烧脑的吗?这文。。。。 ☆、108.相爷命了仵作前来 “相爷找朗凯凯了?咳咳!” 刚开口,嗓子痒的厉害,不过是发热引起的,却觉得心肝肺都要咳了出来,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咳的厉害了,突然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一手指着抚着胸口,难受的通红了脸。 萧何看她难受却无能为力,坐在一旁暗自蹙紧了额头,长袖下的纤长手指动了动,最后伸向案上,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缓解了片刻,复始这才接过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下了喉中的干涩,便听他道:“这个给你。” 就瞧见纤长手指伸开,白皙的手掌心中,躺着一块圆形的玉石,类似琥珀之色,有些破旧之感,很是漂亮,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上面反光的地方,有整齐的划痕,忙伸手拿起,放在眼前细瞧,上面赫然刻着‘左岚倾’三个字瓯。 讶异问道:“相爷怎会有这东西?” 萧何看她手中杯子空了,便伸手拿走,道:“是昨日树林里看到的,当时只是扫了一眼,有些眼熟,觉得奇怪就停了下来从泥里抛了出来,但是拿到手之后,便发现你不见了。纺” 这算是解释了昨日,他突然不见了的原因。 “相爷以前见过?”这可是左岚倾的东西。 萧何不自在咳了嗓子,闷闷道:“这原本是宫内的一件玩意,皇上常把玩的,有一次与他一起出宫,见着心烦,就给扔了。” “确定是这个,而不可能有第二个?”毕竟左宏达可是首富,要什么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萧何点头:“刚有给皇上确认过。” 复始摩挲着左岚倾三个字,再联想到左岚倾对萧何的不一般感情,兴许当时,左岚倾以为这是萧何不要的物件,才捡起来留在了身边。 不由望向一脸无辜的萧何。 萧何被她因探究而微眯双眼的神色看的不自在,呐呐问道:“小复复为何如此看为夫?” 琉璃眸子轻眨,苍白的唇轻张:“这块玉石,虽有些破旧,但看着并不像在泥土中埋了三年。” 所以这块玉石,并不能证明什么。 萧何不语,又给她倒了杯茶。 —— 曹府。 刚穿戴整齐的左冷珍,见曹玄逸去而复返,讶异问道:“相公,今日不去早朝了吗?” 见铜镜之中走进屋的人不回答,他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向站在门的曹玄逸,这才察觉他一身冷气,“相公,怎么了?” 曹玄逸望着她,凝眉,“去看看文巧吧。” 轻抚簪子的手一顿,疑惑道:“刚起床时也不见她人,喊了几声别的丫环也没来,这发髻还是我自己梳的,很久没自己动手了,相公,你看如何?” 左冷珍放下了手,喜笑颜开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也许昨日睡的沉,今日精神特别好。 曹玄逸却是黑了脸,冷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惹到过谁?” 这么一问,左冷珍也冷了脸,道:“你什么意思,表妹出了那事之后,我就左家与这里来回奔波,能惹到谁?!” 被左冷珍这么一刺,曹玄逸也冷静了下来,道:“走吧,文巧在前院。” 看着曹玄逸的背影,左冷珍凝眉,难道发生了何事? 压住疑惑,随在曹玄逸身侧。直到走到前院,家丁丫环全站在一块,气氛凝重,又向前走了几步,错开了家丁丫环的身形,只见中间雪地上,躺着被白布蒙住的……该是两个尸体。 “发生了何事?”左冷珍喝问。 可是视线徘徊一圈之后,并没有见到文巧身影,又凝向曹玄逸,见他视线定在两个尸体上,边抬了步伐走过去。站在一个尸体旁边,蹲了身,伸手捻起白布,一扬。 “啊!” 手下一松,忙起身后退,幸好身后被一个丫环扶着,这才没有倒地。颤抖着指向地上的文巧,哆嗦着问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死寂一片,没有人回答。 她刚刚有看见,文巧双目暴突,似是受了很大刺激! 一阵风刮过,文巧身上被掀开一角的白布,恰被风带动,微微一皱,猛然被掀开。 四周人倒吸了口气。 他们过来之时,也只是听说文巧与另一个丫环被杀了,但来到这里时只看到了蒙着白布的两具尸体。 但这白布突然就被风整个刮飞,文巧的尸体暴露在大家面。 “啊——!” 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 只瞧见地上躺着的文巧,全身赤果,身上裹了一层薄冰,冰中有些地方,夹了厚厚的雪,全身苍白,甚至有些发胀,看一眼就有想作呕。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左冷珍瞪圆了眼,盯着躺着已无声息的文巧嘶吼道:“如今她有靠山了,真的是为所欲为了!你看这方法,冻成冰!谁会这样做,还剥光衣服去羞辱一个人!一定是她!只有我们如此对她……” “够了!” 曹玄逸出声遏止。 这一声厉喊,打断了欲疯狂的左冷珍,话猛然顿住! 一个截了白布的丫环,忙走上前重新盖住文巧的尸体。 “曹玄逸!都这个时候了,你还……” “禀大人,有个仵作前来,说是相爷命令的。” 家丁的禀报再次打断了左冷珍的话。 处于疯癫的左冷珍,立马冷静了下来,从丫环手上挣脱,恨恨咬牙,走到曹玄逸身边。 曹玄逸不过瞬间怔神,道:“请进来。” 是个背着箱子,身材消瘦,约摸四五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个微矮,留着一撮胡子,手一直抚摸着,甚是斯文瞧着,但双眼睁的圆大,看的有些渗人。 这人跨过门槛走近院子里,见着满院子的人,不动声色转向站在中间,视线定在一看便知是当家做主的曹玄逸身上,忙走上前,站在尸体旁边,躬身道:“草民见过曹大人。” 曹玄逸已把他打量了一番,道:“京都内,没有见过你。” 那人微微一笑:“大人没见过草民很正常,草民一直在仵作手下做事,没有出面过。这次相爷找来,也是让草民多些经验。” 这话说的,既解释了为何是自己来,又给自己面上添了光。 曹玄逸心底对萧何如此做,自当知道是自己早前惹怒了他。他胆敢说出萧何接手了自己弟弟的女人,也自是胆敢把这人撵走,与萧何之间已经撕破脸皮,他当然可以不用他找的人,但是,若是皇上再问起此事,有萧何的人验过,该是好说,且,既是萧何亲自找的人,这验是肯定要验的,爽快道:“既是得相爷赞赏的人,能力自是好的,请!” 那仵作似是没想到曹玄逸如此爽快,有些讶然之色,随即再一躬身,转向尸体旁,恰是站在了文巧旁,伸手就要去掀白布。 “慢着!” 仵作抬头,望向曹玄逸身边的左冷珍,不解问道:“请问有何事?” 左冷珍扬扬下巴,“先检查那个。” 仵作虽不解,却是起身从一侧绕了过去,蹲在另一个丫环尸首旁,伸手去揭白布。 “慢着!” 仵作的手再次僵住,只瞧左冷珍有话想说,却张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继续吧。”曹玄逸直接命令。 左冷珍垂眸,不再阻止。 仵作这才掀开白布,看了这丫环闭着眸,一幅安详之色,点头道:“死的不痛苦,看来凶手品性不错。” 这话,左冷珍听得眉头隐隐作痛。 白布又向下掀开一些,恰是露出脖颈间皮肉翻飞的伤口,叹道:“一刀命中要害,这剑法果真精准!” “你……”左冷珍欲开口,被曹玄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见此,仵作手一扬,白布扔在一旁,眼前,是一具赤果果的女子尸体,且,还是个年轻的,虽不如他心中的貌美,不过,那睁的圆大的双眼立现精光,在尸体上上下徘徊许久。 曹玄逸看仵作这副模样,不由咳了一声,问道:“可有看出什么?” 仵作收了神色,砸吧了嘴,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人被剑气所伤,一刀致命,看其皮肤颜色苍白,有些月中胀,是在水中泡过多时。而身上又有薄冰覆盖,看这冰层厚度,再加上昨日天气寒冷,应是放了一夜之久。” 而后起身,重新回到文巧那侧,也不管左冷珍,直接掀了白布,愕然。 这丫环,真是漂亮! 尤其这全身上下,冰中的肌肤,虽也有些肿.胀,却恰恰多一分过于丰腴,少一分则偏瘦,甚是合这仵作的口味,视线定在三.点处来回徘徊,真真如那乞丐,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正待曹玄逸再次不耐开口之时,这仵作立马开了口:“看这神情,定是在死亡的一瞬间,经历了地狱般痛苦之事。”然后一手在身体的冰上摸着,也不怕冷,手掌直接贴着冰,很是享受从脸颊划到脖颈,稍稍停顿片刻,又接着向下,直至脚趾。 又从脚趾顺着另一侧划上,观察够了,这才道:“这脖颈处被一枚银针扎住,恰是扎到动脉,致人死地,至于这面色如此痛苦,怕是有未了之事也有可能。” 左冷珍猛然一惊,问道:“你说,银针?” 仵作起身,不再恋此尸体,道:“是的,银针。” 左冷珍立刻抓着曹玄逸,吼道:“她最擅长银针的,你也知道的!所以,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曹玄逸凝眉,这仵作,没什么本事,可侮.辱尸体的本事,倒让人恶心,对管家道:“送仵作离开。” 另一丫环好心地拾起白布,重新盖在两具尸体之上。 仵作离开,曹玄逸对左冷珍道:“去休息。” 左冷珍却拽着他不动,吼道:“你当初就该杀了她!” “啪!” 清脆地响亮之声。 震撼了整个府中的下人,尤其那好心地丫环手一僵,白布从手中滑落,盖了尸体一半。 捂着脸的左冷珍,一侧头发散乱,不可置信问道:“你打我?” 曹玄逸也是惊住。 “啪!” 下人门倒吸一口气。 在他们印象中,大人与夫人很是恩爱的,这是第一次,两人如此闹,而且,夫人竟敢回打大人! 本就愤怒的曹玄逸,瞬间黑了脸,大力推开拽着他衣服的左冷珍,向大门口走去。 摔在地上的左冷珍,脸正面趴进雪地中,便没了动作。 “夫人!” 反应过来的丫环,一拥而上。 —— 碧绿马车行驶较快,老黄驾车技术好,驶地平稳,很快到了北面的树林。 复始在萧何之后下了马车,这才见朗凯凯已站在树林外,背对着他们,许是听到了声音,这才转身走来,道:“参见丞相,丞相夫人。” 刚下马车,瞬间被树林更加潮湿寒冷的空气包围,一个吸气,“咳咳咳!”弯了腰,无力地扶着马车,手拿帕子捂着嘴不住咳嗽着。 “不如晚些再过来。”萧何见她如此虚弱,便提议道。 芳华适时递来面纱,复始接过戴上,“我们赶快进去吧。” 便见一个衙役压着一个较为肥胖的男子,是那日街上,说是三年前,在树林看到左岚倾与别人苟.合之事的那人。 “大人,我真的记不清具体在哪里了,我当时也是随着声音走过去的,又没刻意记过,这都三年了,我哪里还记得?”这人一被带出来,就申辩道。 朗凯凯凝着他,沉声道:“不记得不要紧,刑司房的人,最近挺闲。” 那人一听,哆嗦了,刑司房的恐怖都城内都知,是有进无出的地,瑟缩道:“大人,那我……想想。” “不用想,走吧!”朗凯凯令道。 那衙役押着肥胖男子走在前面,朗凯凯紧随其后。 萧何瞧复始虚弱地微躬腰,一手怀抱在她腰际,让她身体重量靠在自己身上,这才十分缓慢地向前走去。 昨晚一场大雪,树林里被厚重的雪覆盖,脚一踏上去便落了一个深坑。 萧何轻声问道:“不如,我背你?” 复始惊愕,忙摇头。 “那我抱你。” 强硬拒绝道:“不用!” 他是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萧何,如此委身,会降低了他的身份。 见她强硬,萧何不再开口,心思却是一直放在她身上。 进入树林刚走几步,复始就觉空气更加湿冷,忙用帕子捂住了鼻子。 肥胖男子在前面走着,左看右看,甚是无奈:“大人,我真的记不得了。” “记不得?也许你马上就记得了!” 朗凯凯使了眼色,跟在最后面的衙差,立刻有两人手拿拶走来,站在肥胖男子面前。 肥胖男一看,吓的直翻白眼,直喊道:“大人,我想想,想想。” 押着他的衙役松开,另两名衙役直接拽过他手指,套进拶子里。 肥胖男吓坏了,哭喊道:“大人,我……我……” 这吓的语无伦次,说不出话来,却恰在此时,拶子用力收进! “啊——!” 不过也就一下,粗胖又细嫩的手指关节通红月中胀。 这肥胖男瞬间软了身体,却被两个衙差架着,不能自主。 衙差看朗凯凯点头,褪去了拶子,站在一旁。 “可记起来了?”朗凯凯继续问道。 肥胖男吓的说不出话来,眼皮子直翻。 “再来!”朗凯凯命令。 “不……不……”肥胖男吓的哆嗦唇,喊不出话来。 朗凯凯等他说话。 “咳咳!!!” 复始又咳了起来,身体全撑在萧何身上。 萧何见她难受,眉蹙成了川,道:“本相带路。” 扶着复始,两人亦趋亦步走在前面。 朗凯凯瞥了一眼软巴巴的肥胖男,看向前面扶着紫色身影的萧何,为了照顾身边的人而走路缓慢,甚为贴心,真真看不出,这个就是平日朝堂上睥睨众人,掌握生杀大权的萧何。 尤其,那一身外散的骇气被收敛,抹了一层让人觉得亲和的柔色。 不禁打了一激灵,忙跟上去。 一直直走,然后右拐之后,萧何扶着复始便停了下来,问道:“是这棵树?” 那被驾着走过来的肥胖男,自是没反应过来是问自己的,衙差一个喊,惊醒了他,他看来看去,甚为纠结,这树林的树长的都一样,他哪能记得? 可一见身旁衙差手中的拶子,一个哆嗦,猛点头。 萧何见他点头,便对复始道:“就是这树下,捡到的这玉石。” 复始瞬间了然,萧何要的,只是这个肥胖男的认同。 “你先站在这里。” 对萧何说罢,四处看了一下,她却是走向另一处的大树,向着萧何指的那颗大树看去,恰是看到站在树下的萧何,摇头。 “咳咳!!” 萧何看着她缓慢移动,站在原地,不去打扰她的思考。 复始四下望去,然后错过萧何,望向周围的树木,视线最后定在朗凯凯那方向,琉璃眸子兀的清明,道:“朗大人,你带着他们站在相爷那里。” 朗凯凯听命,很快走过去。 现在他们,都站在萧何的旁边,亦是萧何找到玉石的那颗树下。 “相爷,你来这里。” 萧何立刻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望向朗凯凯方向,又听她道:“相爷,您先站在这里。” 便见她又向前面走去,走到朗凯凯身边,看了一眼,继续走去,然后停在不远处的一个树下,琉璃眸子染了豁然开朗之色,萧何瞬间挑眉。 就听她道:“相爷可以过来了。” 萧何走过去,站在她身旁,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相爷可有发现有何不同?”复始问道。 凝着朗凯凯方向,视线划过树林深处,道:“这个位置,低。” 复始点头道:“有相爷这个人证,就行了。” 萧何挑眉。 又喊了朗凯凯走来,站在此处一看,也是瞬间了然,让衙差押了肥胖男过来,质问道:“你当时,是否就是站在这里?” 那肥胖男一想到那拶子,十指连心的手更痛了,不做他想,猛点头表示赞同。 “咳咳!” 复始觉得好笑,却抵不住喉咙的刺痒。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回去。”萧何这次也不管她是否愿意,便把她纳入自己的披风怀中,使了轻功就消失在树林。 一个东西砸过来,朗凯凯立刻接住,是刻有左岚倾三个字的玉石,还有一张纸,朗凯凯打开,看了一眼,嘴角直抽! ☆、109.左才女的痛 只见上面写道:此玉石,是本相在树林散步之时无意中从泥土抛出,观其颜色,察其形态,本相肯定,这玉石已在土里埋了长达三年之久。 而落款之处,是丞相印章刀。 抬头,又看看远处那棵树。 猛然想起,这里是个斜坡,连着城外的山。 若这肥胖男站的这个地方偏矮,当时看过去,就很容易觉得那男子身高偏高。 再者,这棵树,离的也远,身高看错,确实很容易。 如此一来,那柳三公子,嫌疑就特别大…… 恰在此时,天边亮起一道曙光。 碧绿披风之下,本就脸色苍白的复始,在这瞬间,黑发变白,苍白的肌肤渐渐老去,虽与以前一样,每每到了这个时间,体力就会消失,人就有些蔫。 但今日,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到了心坎恍。 “咳!” 一声震耳欲聋的咳嗽,复始陷入了黑暗。 碧绿身影猛然一僵,恰在此时落在碧绿马车旁。 他只听见一声剧烈的咳嗽,震动了他的胸膛,紧接着便是她的头猛烈撞上他胸膛,然后再无生息。 上了马车,忙脱掉了自己的披风,满头华发映入眼帘。 —— 翌日。 左府。 已经可以下床的左岚倾,此时跪在左府大厅,膝盖下,放着厚厚的两层软垫。 大厅中间上座左侧,坐着左宏达,右侧,是左宏达的弟弟左宏兴,不同于左宏达的肥胖,左宏兴则偏瘦,偏高,甚是斯文。却没有左宏达的精明,有些榆木之感。 左宏达一拍桌,“嘭”地一声,茶杯中的水震出,溅湿了桌。 右侧的左宏兴身体一震,甚是畏惧地望了一眼左宏达,视线才转到自己女儿身上,眸光亦是染了愤怒。 “说,到底怎么回事?!”左宏达厉声喝道。 左岚倾猛然抖动肩膀,苍白着脸,泫然欲泣,发白的唇咬的越发血红。 “平日里我看你乖巧,从不阻拦你自由。”还没有说两句,左宏达更是怒了,直接呵斥:“哪知你不知检点,竟然与人私下有染!” “不是不是!”左岚倾摇头否认。 “那你说,那男人是谁?!”左宏达瞪着她,满含失望。 左岚倾缩了瞳孔,闭嘴不答。 “岚岚,快说。”左宏兴柔声催促道。 左岚倾却是垂了头。 “若你不说,现在就去外面给我跪着!”左宏达一个愤恨起身,这么丢脸的事,竟会出自他们左家! 他左宏达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晚年时间该享清福了,这个让人引以为傲的侄女,却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流个孩子,也闹的满城风雨。现在自个却像受了委屈似得缩着肩膀垂着头,愣是不说话。 他肚子里憋的一肚子气没处使,直接招呼了人:“把她拉出去!” “大哥!”左宏兴连忙喊道:“岚岚她刚流产,身体还很虚弱……” “那就老实交代,那畜生是谁?!”左宏达吼道,打断左宏兴的话。 左岚倾却是嘤嘤低泣。 “大哥,也许是那人官位高,我们惹不起。”左宏兴忙打圆场,给左宏达递茶。 “嘭!” 连茶带杯被扇到地,砸在了左岚倾面前。 “啊!” 杯碎裂的渣渐到左岚倾脸上,痛的她直叫。 两人一惊,看过去,见左岚倾的脸被划破,流了血,左宏兴忙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左宏达也没想到会这样,女孩子家家的,脸毕竟是重要的,可是再一想到这窝心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冷了脸色,命令道:“把二小姐押去院子跪着!” “大哥!” “无需多说,什么时候说出那个畜生的名字,什么时候再回屋!” - 复始这一觉又睡到了第二日,连她都觉得意外,不过大睡一觉之后,身体舒畅了许多,而恰在此时,芳华得到了消息,左岚倾被罚,柳三公子也醒了。 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复始,两人合计后出了门。 左府院中。 左岚倾瑟缩着肩膀,跪于软垫之上,旁边一个丫环刚为她披了厚实地披风。 “拿走!”是刚走出来的左宏达,制止丫环的动作。 “大哥,现在起风了,太阳都消失了,这样下去,岚岚身体会落病根的。”左宏兴跟在身后苦苦哀求,而前面的人理也不理,向大门口走去。 “爹。”左岚倾委屈喊道,希望左宏兴能求求左宏达。 左宏兴本想斥责,但看她脸色苍白,这两日又消瘦的紧,斥责的话又咽了下去,连忙去追左宏达,刚到门口。 “爹,表妹身体还没好,你怎么能让她跪这?!”是刚过来的左冷珍。 “败坏家风!”左宏达甩出一句,缓和了脸色,柔声问道:“珍儿,回来的正好,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丫环被杀的事没有像左岚倾那样传的满城风雨,毕竟是与朝廷命官扯上关系的,也都不敢大摇大摆谈论此事。 左冷珍立刻冷了脸,不愿谈及此事,只道:“爹,你快让表妹起来。” “她做出如此之事,还不愿说出那个畜生,你说,她怎么就……” “爹,我劝劝表妹。” 左冷珍直接不理左宏达,走过去搀扶起左岚倾,见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柔了声音道:“你这小产也是坐月子,可不能哭,以后眼睛会不好使的。” 这时左宏达又返回来,问道:“珍儿,今日怎么就来了?” 左冷珍沉了脸,嘟囔着:“我想接孩子回来。” “接回来?你相公同意?”左宏达问道。 “爹,我都好几年没见他了,这次一定要接回来。”撇撇嘴,哼道:“我不管他同不同意,明日,我就去接人。” 而此时,隐在一侧屋顶之上的复始低声问道:“那孩子的画像,找不到?” 芳华低声回到:“找不到任何线索,从没有见曹家人或左府去看过一个孩子。” “让暗影跟着她。” “娘,我不要走,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听过了,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听到了。” 复始话刚落,就听墙角处有个孩子倔强道。 两人默契地望过去,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衣服洗的发白,那视线,望着柳府方向。 “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身旁的妇人哄道。 “不要,娘,我昨晚就没来,说不定昨晚就有吹箫了,我要在这等着。” “唉,你也知道只有晚上才听得到这箫声,那我们晚上再来这守着好不好?” “可是,我怕我又睡着,娘又不叫我。而且,那曲子前面的我都已经会了。”说着便委屈望向身旁妇人,“我有一直用二蛋的萧学。” 那妇人一脸无奈,看的出,十分贫困。 “人是大户人家,白天都出去做生意了,晚上才回来,这天这么冷,你冻病了娘该多心疼啊。”妇人眼里夜是沁了泪花。 小孩子十分不愿意,却还是被妇人拽走。 入夜,漆黑一片。 柳府。 只听一道箫声幽幽而起,音色缓和,时而低呜,在夜色中渐渐飘远。 片刻,陷入黑暗的柳府与左府的一处别院,不约而同的点亮了灯盏,门被打开又闭上。 屋顶上的芳华落下,阻止了小男孩继续吹箫。 这小男孩,便是白日里,嚷着她娘亲要来这里听萧的。 “乖,今天辛苦你了,这个萧送给你,快与你娘亲回去吧,这边以后也不会吹箫了。” 小男孩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质量上乘的萧,可看芳华又转身上了屋顶,便乖巧地走向一旁等着自己的娘亲。 屋顶上,蛰伏着一道红色身影,琉璃眸子紧盯着那两道走出的身影。 一个,是左岚倾,四下望后见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疾步向另一方向走去。 另一个,应该是柳三公子,柳家老大老二最近不在家,而其走路有些艰难,应该是背上的烧上所致,只瞧他出了门,亦是缓步向那方向走去。 复始扶着鼻子,手冻的难受,换了另一只,却是吸了一口凉气,额头抽痛,双眼酸涩的难受,见两道身影绕着房屋逐渐消失,立刻动了身,随了过去。 左府后门,与柳府后门并不一个方向,复始望过去,确定两人都是去的后门,决定跟在左岚倾身后,对芳华使了眼色,芳华便按原路返了回去。 左府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倩影走出,又小心关了后门,缩了缩肩膀,向右侧走去。 拐了一个弯,身体忽然僵住,畏惧地想要后退。 “想跑?” 复始望过去,这里是柳府后门。 门旁站着的,约摸应是柳三公子,天色太暗,复始看的并不清楚,只是听他这话,充满了胜利者的味道。 “没……没有。”左岚倾摇头,甚为害怕。 柳三公子咳了一声,走过去,越走到左岚倾身旁,左岚倾就越是退缩。 “这是没有?嗯?”一手把她禁锢在墙边,一手缓缓伸向她的肚子,耳边低声着:“怀孕了?” 左岚倾一个哆嗦,垂头,又猛然一声闷哼。 “呦,有过孩子的身体,挺敏感嘛。” 听着他下.流的话,身体微微扭动,哑着声音道:“我身体还没有好。” 披风下的手一动,缓缓撤出,他问道:“孩子怎么没了?” “不…… 不小心。” “不小心?!” 耳边热气一吹,身体猛然惊缩,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不就在香香楼想攀上丞相,结果自己被搞了一抹黑!你以为当晚我没有在香香楼,没有看到你?” “我没有。”左岚倾低声反驳。 “没有?呵。”撤出的手,挑起她下颚,迫使她对上自己,望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咬牙切齿:“明明是个yin娃,偏要当黄花大闺女。” 左岚倾想摆脱他的手,却被他又一个用力,下巴被高高抬起。 “你说你,三年前看上那什么朗子晋,人家一句话,把你这第一才女的帽子给摘的干干净净,你还羞涩着眼睛不离他。然后呢,什么时候又看上丞相了?怎么就不长记性,自己十岁时候,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我记得。”左岚倾支支吾吾回答。 “记得?记得还敢使诈烧死老子?!”柳三公子狠了目色,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人。 “没,我没有。”左岚倾吓地尖叫。 柳三公子立刻捂住她的嘴,“想害死老子!” 都城内全都是在说这个孩子是朗子晋的,正好也摆脱了他的嫌疑,没想到这个婊.子,竟然要杀他,放了手,道:“现在朗子晋已死,你就咬牙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听见没有?!” “可……可是他……是太初人……” “朗凯凯那么高的官位,弄个假的,也是手到擒来!” “可表姐夫已经因为这事……” “那正好,你就咬定,这身牌之事,就说朗子晋曾告诉过你,他是外族人。” “可……那样会连累……连累我姐夫的。” 那手一下子伸进了披风,左岚倾猛然一闷哼,痛苦摇头。 “不听话,小心我给你玩烂了!”柳三公子警告道。 左岚倾脸色又白了白,正欲答话。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来的人,正是左宏兴,左岚倾的爹。 此时,芳华停在复始身旁,朝她点头。 柳三公子一见来人,忙松开左岚倾环抱着她,心虚笑道:“左二老爷,我是真心喜欢岚岚的,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已经很深,岚岚怀孕,我都还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了,定以千金为聘,求取了岚岚。” 一听这千金二字,左宏兴紧绷的脸色有些松动。 柳三公子再接再厉,甚为委屈:“这两日传的风风雨雨,我也本想上门求取,为岚岚挣个清白,只是,这涉及了朗大人儿子的事,若是我突然来插一脚,曹夫人说孩子是朗子晋的事,不就是说谎,如此一来,我们都要牵连进去。” 这一利弊分析之后,左宏兴已完全认同,瞬间没有了嚣张气焰。 “但是,你这样糟蹋我女儿,总不能没有名分?” “左二老爷放心,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定当亲自上门求取,这聘礼,自当不会少了曹夫人当年的。” 这话,说到了左宏兴的心坎上,立马喜笑颜开,“如此,我等着柳三公子。” 完全没有看到那人怀中的女子,眼神中的惊恐之色。 柳三公子笑道:“我还有些贴心的话想和岚岚说说,不知……” “你们聊你们聊。”人转身就走,整个人瞬间增添了气势。 凝着身影越来越远,柳三公子眸中闪过厉色,脸瞬间绷紧,再次把她压在墙上,喝问道:“说,茶楼失火,究竟怎么回事?!” 左岚倾吓的摇头。 “不说是不是?” “啊!” 左岚倾痛苦咬唇,身体矮着,哆嗦着牙齿:“好痛,快出来!好痛!” “说!” 身下的疼痛使得大脑凌乱,说的语无伦次:“我……我只听表姐提过,后来我有和表姐说过,我……难受,很害怕,表姐说……啊!”身下剧烈的疼痛,感觉有东西流出,不禁哭嚷道:“可能是表姐做的!” 话落,身体顺着墙滑下,身体哆嗦的厉害,牙关不住地相撞。 那柳三公子噙着笑,轻蔑地凝着蹲着的人,拿着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原来是这个老.婊.子!” “把人送回去!” 有一道身影走出,驮着地上的人,离开。 屋顶上蛰伏的两人,直到柳三公子也没有了踪影,这才悄悄离开。 “连暗号都这么雅致。”复始撇嘴。 跟在身后的芳华却是疑惑:“夫人怎知,这是暗号?” 走在前面的复始停住脚步,琉璃眸子闪过狡黠,扬唇笑道:“柳家里,都是做生意的,虽然也是温润儒雅的,根据暗影的调查,可没有雅致到半夜还习惯吹箫。” 而那小孩子说,是半夜有一次跑出来听到的,后来就常来,偶尔可以听到,有时候很频繁,却是最近几天没有了 声音,又正好与柳三公子的重伤时间相符合。 “夫人,您真是细心。”芳华不由赞道。 “哪是细心,我这是心眼多。”却是见前面停了一辆碧绿马车,问道:“对了,朗凯凯那边如何?” “朗大人传来消息,说当日翠湖寒出事之时,有人看见,慌乱之中朗公子曾救了差些落水的左岚倾,后来太过慌乱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最后听有人喊,朗公子落水了。” 复始挑眉,还真是和左岚倾有关。 手帕捂住鼻子,一呼吸一边就干涩的疼痛,连带着左边眼眶都发酸发涩,“你坐那辆先回去吧。” 碧绿马车旁停着一个简陋的马车,那是从相府挑的最次的,两人便找了个车夫一起来了。 芳华刚走到马车旁,碧绿马车帘子被掀开。 漆黑的夜色中,那身碧绿,比同色的马车更加耀眼,好似早已刻在了她的瞳孔之中,无需白日,无需光照,她就是看的那样清楚,甚至,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似乎都感受到他神色的炽热。 碧绿身影缓缓走来,薄唇噙着笑意,异常温暖。 暖的,她只觉心肝颤。 惊慌之中,捂着嘴鼻的帕子落地。 “咳咳咳!!!” 弯腰俯身剧烈咳嗽的复始,只见眼前多了一个碧绿帕子,忙接过捂住嘴鼻,深吸一口气,怔住。 “这冬天虽然潮湿发冷,但空气还是比较干燥,帕子在水里浸泡过,又用暖炉给你捂着,这样呼吸应该鼻子不会很痛。” 耳边,是萧何的温柔细语。 伴随着自己心房那块,怦怦剧烈跳动的响亮之声。 “还是不舒服?”萧何凝眉。 她忙摇头。 “那上马车吧?”萧何问道。 她再次摇头。 “还有事?” 摇头。 她发觉,自己的越来越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中。 摇头,使劲甩掉这种依赖感。 却兀地顿住,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尴尬道:“这样好了很多,我想走走。” 便见眼前又递来一个手捧小暖炉。 心脏又兀地怦怦跳。 ---题外话---\(o)/~元旦快乐!!!2016年了~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萧何何夜的身份也很快很快就揭晓了!! ☆、110.曹夫人被绑 两人向前走着,寂静无声,许久,萧何问道:“刚刚的事情可还顺利。” “恩,挺顺利的。”复始答话。 又是寂静。 他问:“这会儿可饿?刀” 她答:“相爷可是饿了?” 他摇头。 再次陷入寂静。 两人尴尬向前走去恍。 片刻,他问:“可要换了?” 便见眼前又是一方碧绿帕子,虽然夜色漆黑,可她还是看出,这帕子是温热的湿帕子,上面冒着冉冉热气。 眼眶兀地一热,手中的帕子,并没有凉,却还是松开,放在他手中,换了新帕子。 接过瞬间,纤长手掌收回,缩进披风中,继续向前走。 她望着他的背影,捏着温热帕子的手,不由发紧,鼻尖狠狠吸了一口气,鼻子通畅。 - 却是在第二日一早。 暗影说,左冷珍去接孩子的车被人拦了,且人被绑架。 复始第一反应就是,柳三公子做的。 虽不了解他,但从昨日他对做左岚倾的狠劲,便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可是怪就怪在,这一天,曹府都没有任何消息。 反而听说,傍晚时分,曹玄逸去了寻芳楼,他去寻芳楼,无非就是因为火药之事。 而关于这个事情,她早就交代过兰姑娘: 拖着。 所以她自是不担心,倒是非常想知道,这个柳三公子会如何做? - 城外一处山上。 夜色寒冷,风刮的叶子哗哗响。 一处破旧小院内,传来喊叫之声,“柳无能,你个小兔崽子!” 小院外,五个蒙面人依次而站,围着一群瑟缩在一起女眷家丁,女眷三人,家丁七人,全是抱作一团,吓地大气都不敢出。 “柳无能,你放我了!现在放了我,我不计较你绑我的罪过。”左冷珍被绑在一颗光秃秃地树干之上,黑发散乱披着,瞪着双眼。 “啧啧,这哪是那高贵的左府大小姐,分明就是曹府那凶悍的泼妇。”柳三公子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啧啧道。 “柳无能,你要做什么?!”左冷珍缩了肩膀,这夜黑风高,尤为寒冷,本在马车坐着,没穿披风,这突然被劫走,又被绑在这露天之下,寒风簌簌刮割不停,动的牙关打颤。 那柳三公子面色忽然狰狞,一个拳头击向左冷珍的肚子。 “做什么?!你个臭娘们,竟然意图烧死我,老子命大,没让你奸计得逞,你倒是想出门避风声,老子可没有那肚量!” “啊!柳无能!”痛的左冷珍弯了腰,却被绳子绑着身体无法蹲下,脸色惨白滴了汗。 “我警告你,不准再喊我这个名字!”话从牙缝出蹦出,“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柳三公子,曹泼妇可要记得。” 柳三公子小时候比较愚笨,开窍比较晚,常被人与上面的两个哥哥做比较,所以在所有人眼中,他这个柳家三公子,完全是个摆设,上不了台面的人,也渐渐性格较为孤僻。 却在后来突然见大放光彩,自己在外做了小本生意,渐渐壮大之后,这才所有人都知,这个被人忽略被人鄙视的柳三公子,也是继承了柳家的生意头脑。 但柳无能这三个字,却是打小被叫到了大。 “你个无.赖.下.流.胚.子!”左冷珍硬着嘴道。 柳三公子一个眼色,站着的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走向中间,随手抓过一个年龄较小的婢女。 “啊——!”那婢女吓的尖叫。 黑衣人直接拽了她衣摆,‘嘶啦!’一声,衣摆处被撕了一块,随即被塞到婢女口中,那婢女呜呜叫着。 然后又有一黑衣人走来,执起剑,拿刀在婢女身前比划着。 婢女被吓的汗流浃背,在这寒冬中,竟如在夏日炽阳时无异。 黑衣人却突然扔了剑,在婢女想松口气之时,身上兀地一凉,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扒,雪白身体暴露在夜色之中, 那婢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里呜呜着。 “啧啧,骨瘦如柴,曹泼妇是有多苛刻下人啊,小小年纪,就这一副发育不良之色,以后如何给曹大人做通房?”话刚落,瞅着痛的发白着脸还要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左冷珍,甚是不爽,嘲讽道:“我怎么忘了,曹大人可是太初人,这要做了通房,岂不是祸害了曹泼妇,曹泼妇再一发怒,弄个同归于尽,倒是给曹大人涨脸面了。”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可是朝廷命妇!”忍着剧痛,咬牙切齿。 “呦,还命妇,我这就让你看看,你这命妇是什么命?!”一手钳制住她下巴,迫使弯着的腰直起,淬了一口唾沫,喝道:“把他们都给剥了,让这泼妇命的人看看,怕是除了那两个丈夫,还没看过别的男人。” 只瞧五个黑衣人齐拥而上,挨个剥了手脚被绑的家丁婢女,一时间,尖叫叫骂声不断,刺破夜色。 柳三公子却是在这刺耳的叫骂声中大笑不断,“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这骂的真爽,我都好久没听过这话了。” 黑衣人同时撤退,再次站成一排。 本就瑟缩在一团的下人,如今双手被绑,全身赤.裸,想要拥挤一块以求安全感,可一碰触到肌肤,就离开弹开,甚为羞怒地瞪着柳三公子,可一看连左冷珍都被他折腾地狼狈不堪,便悄悄垂了头。 那被堵住嘴的丫环,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推了一把,向一起的同伴撞去,恰是撞到另个一被扒光的女子身上两人齐齐到底,白条条的两具相.交叠,看的一旁黑衣人都瞪了眼,不由咽了咽唾液。 被捏着下颚的左冷珍紧闭了眼。 “不敢看?!拿刀!”柳三公子恶狠狠地喊道。 沉浸在女色中的黑衣人立马回神,一个人递了把短刀过去。 柳三公子手执短刀,刀尖向下,闪着银光,朝着左冷珍的脸刺下去! 感到压迫之感,左冷珍眼皮一动,缓缓睁开眼,却是猛然一怔,瞪圆了眸,瞳孔紧紧凝着眼珠子上闪着银色的刀尖,一动不敢动。 “怕了?哈哈哈!”那柳三公子握着泛银光来回晃,那刀尖,距离瞳孔不过两毫米之处,吓的左冷珍冷汗连连,原本因痛而苍白的脸又白了几白,汗珠布满双眼周围。 短刀忽地撤离,眼皮子因汗的酸涩忍不住轻眨,瞬间松了一口气。 “把他们绑一块,用水泼!那次我没好好看看那贱婢如何成了冰人,曹泼妇怕也没亲眼看到,这次我就做做好事,给曹泼妇大开眼界!” “你个天杀的畜生!你不得好死!呜呜!”嘴里被塞了破布! 双眼瞪的睁圆,只瞧中间赤条条的人,个个被绑了手,又被一条绳子绑在一块想逃又逃不了。 那五个黑衣人,听命从一旁井口之处轮流打水,直接泼向被绑一块赤条条的人。 这寒冬本就刺骨地冷,又是在这湿冷的山中,冰凉的寒水猛然泼去! “啊——!” 尖叫声不断,划破长空,割破夜色的寂静。 ———— 暗祥苑。 芳华望着天还没亮就已起身的复始,从前天睡到昨日才醒,今天又起的这么早,略是担忧道:“夫人,您现在身体觉得如何?” 刚穿好衣服的复始,这会头发还是黑色,她凝着这样的自己,叹道:“无碍,左冷珍那如何?” 芳华瞬间笑开了花,想起暗影风给自己说的时候,竟然也结结巴巴,还遮遮掩掩,生怕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似得,“那柳三公子也是狠,杀光了所有跟随服侍的人,又学着那日曹府门口的事,把那男男女女全脱.光,栓在一起,命人泼了整夜的寒水,直至所有人都没有了气息,身上结了冰,这才罢手。而那曹夫人,被吓的翻白眼晕了过去,被绑在树上绑了一夜,柳三公子也是能耐,后来把左岚倾也给弄上了山。” 复始动作一僵,问道:“左岚倾也给弄上山了?” “恩,朗大人一直在山中埋伏。” “夫人,相爷让您现在进宫。”外面管家喊道。 复始点头。 芳华朝外喊道:“且等夫人梳洗一番。”又低声不解道:“这会,才刚刚早朝。” 皇宫。 复始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望见高阶之上雄伟的大殿。 此时,天色尚早,天际还是一片昏暗,低头望了一眼身前的黑发,唇角绽开笑容。 抬头,金色大殿耀熠生辉,四周蟠龙附柱,琉璃瓦片盖顶,仰望雄伟大殿,有种与天际交接的错觉,神圣不可侵犯。 这便是太和殿,早朝之地。 高阶上,小步跑下一个小太监,复始自是认得,是小安子。 “丞相夫人,请。”小安子恭敬躬身。 复始在他身上徘徊两眼,便随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白玉大理石砌成,堆砌至太和殿大门口。 刚步上最后一个台阶,眼前赫然出现一道碧绿身影,只瞧他静静望着自己,薄唇噙着笑意,缓缓伸了手掌到自己面前。 明了他的意思,便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温热从掌心处传递。 “我带你进去。” 她点头,跟着他朝着太和殿走去。 殿外,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太和殿门窗之上,菱花格纹嵌于上部,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甚是精致奢华。 而在跨进太和殿刹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气氛,脚下跨过的门槛的瞬间缓缓抬头,以强势地姿态抬了下巴,并齐走在萧何身旁。 余光扫过整个太和殿,梁枋上同样 饰以和玺彩画,金砖铺地。 三层汉白玉石雕基座的丹陛台上,一袭身着金色龙袍的微生洲渚,面色沉冷地坐于髹金雕龙木椅之上,与往日所见到的不同,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身为皇帝,他所该有的帝王之气。 但萧何兀自拉着自己,走向右侧,并没有让自己向皇帝行礼之意。 右侧,群臣站立的最前面,有两个同样髹金的座椅,虽没有龙椅华贵,却也是仅次之。 萧何既是丞相,应当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而他在太和殿还是如此嚣张霸道,丝毫不给丹陛台上的皇上任何面子,怪不得,外界传他控制帝王霍乱朝政。 而他自己,却也把这个坐实了。 萧何扶她坐在最前面,亦是离皇上最近的那把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自己的左侧。 殿中几十双眼睛无一不盯着复始,自打垂头她跨进门那刻,众人的视线就顿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之上,而刚刚跨进门的那一瞬,萧何的步伐明显顿了一下。 直到身旁的紫衣女子跨进大殿,抬了头,萧何这才向前走去。 这紫衣女子他们都认得,是在两个月前,被曹大人献给丞相的侍妾。那日,女子还是老妪,一声红衣白发,之那身影,便让人无法忘记,然后在落日之后的转变,惊艳了所有人。 红衣青丝,纤白肤色,琉璃双瞳,以及眉间那一点朱砂,无不让人咀嚼着四个字:倾城倾国。 第二次见得此女子,是萧何亲自敲了宫钟,当着他们面,给了这女子尊位。 第三次见此女子,是皇上宴请百官,吃那百鸡宴。 皇上再三刁难,可此女子总是迎刃而解,甚至面临那吃人的狮子,亦是在一瞬间驯服。 也许,这三次只能让他们记得此女子。 但萧何用那代表丞相之位的玉佩亲自求取此女子,承诺的,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何是谁,他们无比清楚。 他心狠手辣,在皇帝年少之时,常大刀阔斧不择手段地处理着朝政,既不听进言,又不让皇帝出面,哪个惹的不高兴了,那便是斩立决! 萧何此人,乃魔鬼。 他何曾对别人如此温柔细心对待,不论进门的短暂停顿,屈尊扶她而坐,抑或是这比他还要高的右首座之位,都清晰而直白地告诉着他们,这个女人。 是他的。 这第四次见得此女子,他们便是真的看了明白: 这个女子,是萧何的劫。 早朝开始之时,他只一句‘本相想念夫人了。’ 便以他嚣张的作风命人去了相府,又在自己身旁置了一个椅凳。 气氛煞时僵冷,皇上却是突然一句‘朗大人为何没来?’ 无人知晓。 ‘前日是曹大人无缘无故不上早朝,今日朗大人就跟着学,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官坐的委屈做的不顺心……’ 正当丹陛上的人发泄怒气之时,恰有一侍卫求见禀报,说是朗大人今早在城外抓了些人,且是与曹侍郎有关,人已押在路上,很快就到。 皇上有怒无处发。 而正当朗大人的人又来禀报人已在外之时,萧何却突然起了身,朝外走去。 丹陛上的皇上喘着大气,看着萧何目无他人的带着自己的女人嚣张霸道地坐在那里。 …… 众人心思百转之时,紧绷的气氛中,萧何率先开了口,掌控全局。 “人,可以带上来了。” 视线不约而同转向曹玄逸身上,只瞧他目视着地上的金砖,神色无异。 丹陛上的皇上点头,大总管尖着嗓子喊道:“传——” 众人望向太和殿大门。 片刻,只瞧朗凯凯率先走来,跪地道:“禀皇上,因其实在怕污了皇上的眼,所以臣用了白布遮盖。” 话落间,大门之处有六个大内侍卫搬着约有一人之高一人宽的东西缓缓走来,放在离门不远处。 “这是何物?!”微生洲渚沉眸凝着前方,口气恶劣。 “人!”朗凯凯立马接了话。 “人?”微生洲渚不可置信,重复问道。 “是,但因他们被剥了衣服,全身无物,所以微臣才覆了白布。” 朗凯凯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好奇,纷纷望向白布,只听圣上一句:“开!” 一个侍卫瞬间落下白布。 “啊!”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曹玄逸也是惊恐了神色。 竟是厚厚的冰块,冰块里面,赤条条的男女,面部表情狰狞,一看便知,生前死的痛苦。 “啪!” 丹陛之上的皇上,怒拍椅把上的龙头,愤怒而起,“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可这一景观,却让人联想到了曹玄逸献上那女子时,用的便是此法。 难道这次他还用了此…… “回皇上,这些全是臣的家仆。”曹玄逸立马站出,跪在朗凯凯身侧。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气。 视线悠悠转向紫衣女子身上,第一反应便是这女子的报复,可对方,一脸坦荡荡,视线轻划过冰块。 “曹玄逸,你这是惹了什么事?前两日你府上婢女才被人如此杀害,这次更甚,竟一连杀害了数十人,还是如此残忍手段,你这个官,是怎么做的?!”微生洲渚站起,垂首下面跪着的曹玄逸,骇气加身。 “回皇上,臣已在着手调查此事,目前尚未有眉目,而这些人,是随臣的内人出城的家仆,臣想听朗大人说说此事。”曹玄逸一句话,转到了朗凯凯身上。 得了皇上点头的朗凯凯,这才道:“昨晚臣去城外为我儿寻一处好地,恰是看到了曹府马车横在路上,那马被割了前蹄倒在一边,马车也是碎裂的狠,想必应当是遇到了歹徒。臣当时以为曹侍郎也出了事,便急忙带了些人在城外搜索,一直到今早才找到,所以误了早朝,望皇上恕罪。” 怒气滔天的帝王已不顾这缘由,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狭长的眸,却是有意无意瞥了眼慵懒斜卧在椅内的萧何。 很快,又带上几个人,朝臣皆是惊骇。 只因先被带上来的那人,蓬头垢面,神色无光,一身米黄衣服已看不出了颜色,只瞧她一进太和殿,便挣脱了身后侍卫的钳制,踉跄着冲向曹玄逸,抓着他的官服极为害怕地哭吼道:“相公,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这妇人是曹夫人。 大殿内,又押来两人,一男一女,那男的,一身贵气,但他们并不认得。但女子,他们认识,就是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都城第一才女左岚倾。 左岚倾苍白着脸,衣服也有些凌乱,此时跪在地上,头拼命垂着。 朗凯凯再次开口:“禀皇上,臣刚到山上一间茅草屋之时,便瞧见曹夫人被绑在树上,许是被绑了一夜,已经昏了过去,但因为臣并没有带女婢所以也不好给曹夫人梳洗。” ---题外话---谢谢亲爱哒们的月票,新年收到月票很开心,么么哒~~ ☆、111.曹玄逸连降(一) 这话刚说到这里,左冷珍甚为害怕,似个孩子一样突然抱住曹玄逸,呜呜哭着:“相公,我肚子好痛,他打我。” 曹玄逸贴心拍着她后背,凌冽的视线在复始身上一闪而过,柔声提醒道:“这里是太和殿。泗” 呜呜声戛然而止,忙松开了曹玄逸,瑟缩匍匐在地,颤着声喊道:“皇……皇上……饶命!” 朗凯凯瞧微生洲渚怒气,继续陈述道:“这个男子,是都城内的外族柳家,供应皇族布匹的生意人,这人是柳三公子。旁边跪着的女子,乃是都城首富左家,亦是曹夫人的表妹,都城第一才女左岚倾。” 斜视右后方一身凌然的柳三公子,神情微眯,“臣带人进屋之时,看到的,是这柳三公子与这左小姐在同一张床。” 这话一出,一道犀利地凌光瞬间射向自己,朗凯凯迎上曹玄逸,不甘示弱。 而在场的所有人,则是瞬间了然。 连那跪在地一脸憔悴的左岚倾也是疯狂摇头,面色崩溃。 但偏偏,朗凯凯非要挑明了道:“这左小姐仍是云英未嫁,就如此风德败坏……” “她没有!”原本匍匐在地的左冷珍忽然抬起身子跪地,怒喝着朗凯凯:“她是被逼的。唐” “曹夫人又不是左小姐,如何说是被我逼的?”挺胸坦荡的柳三公子瞬间接了话。 “胡说!你绑架了我,把我的家仆全部侮.辱至死,你这把人命当做儿戏的畜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左冷珍瞬间吼道。 “你身为曹夫人,怎么这么说话?”柳三公子瞧她如今这模样,真是和真是和街头的乞丐无恙,看的眼神也甚为嫌弃。 “大胆,太和殿,也岂容你们叫嚣?!”站于皇上身侧的大总管尖细嗓子喊道。 大殿瞬间安静。 微生洲渚怒视大厅之上,落在冰块上的视线陡然冒火,甩袖坐下,抑着怒气:“朗爱卿,你接着说。” “臣进茅草屋之时,恰是看到两人做那苟.且之事,但因为屋外有被绑的曹夫人,又有曹府家仆被折磨成如此模样,又怕这柳三公子会些功夫,便也就没有顾男女之嫌,命人直接押了两人,但……当时看那情形,这左小姐,怕也是心甘情愿……”最后四字,渐渐变小。 却是能让整个大殿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左岚倾无声哭着落泪,瞧的人甚是心疼,脸色惨白无光,她一个趋趔,直接匍匐向左冷珍,如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摇头落泪:“表姐,我没有,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呜呜……” 左冷珍直接抱住她头,猩红了眼,直逼朗凯凯:“朗大人,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表妹自幼读四书五经,知礼义廉耻,一直居卧闺阁,怎会如你所说自愿做那龌龊之事。再者你也说我被绑在院子,那足以证明,是这个人胁迫我表妹的!”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曾说过那孩子是朗子晋的事。 瞧着左冷珍护犊子的模样,柳三公子却是沉默了。 曹玄逸眸光闪烁,睨着那坦荡书生之气的柳无能,冰冷道:“姑且不论这件事,单就说,你为何绑了我夫人,又害了我这些家仆?!” 话出。 左冷珍那脏污之色下的双眼紧盯曹玄逸,神色慌张,急忙喊道:“左府与柳府相邻,柳府有个三公子自小愚笨,外人都喊他柳无能,但渐渐长大,他常半夜虐待小动物,甚至对着被剥了五脏六腑的动物骂骂咧咧,这样的人,定是嫉妒我表妹,才使唤人绑了我,甚至侮辱至死曹府的奴仆,就是要毁了我表妹!他就是个变.态!” 忽而松开自己怀里哭的喘不过气的左岚倾,朝着皇上重重一磕,喊道:“我表妹如今还小,竟被这个畜生糟蹋了,望皇上做主!” 跪着昂头挺胸的柳三公子听左冷珍如此侮.辱自己,两手做拳状,急忙辩解:“皇上,草民自小虽愚笨,但也是懂得分辨是非,后来多亏父母一番教导,草民才有了今日成就。左小姐得才女称谓草民自是佩服,但草民对她绝无情意。昨日草民早早便睡下了,今早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皇上,草民怀疑自己被下了药,有人嫁祸于草民。” 可那左岚倾却是一句话不说,只知低头垂泪。 护犊子的左冷珍反驳:“这药可以自己吃!” 柳三公子亦是愤怒,质问:“曹夫人,您这么污蔑我,可是我和您有仇?” “你玷污了我表妹,你还在这里狡辩!”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丹陛上的微生洲渚怒视下方,一直不做声。 旁观的复始凝眉,敏锐的发现,这左冷珍与柳三公子竟是默契的不提奴仆死之事,恰好对上朗凯凯递过来的目光,微点了头。 曹玄逸却在此时出了声:“朗大人也看见你有欺负岚岚,单就这一点,你就有责任。” 柳三公子爽快回应:“确实是草民之过,恰是草民没有娶妻,又是外族人士,草民愿意择日迎娶左小姐,以后……定不会委屈了左小姐。” 左岚倾一听,急迫摇头,口中喃喃:“不……不!” 只是,那丹陛上的人,却没有了耐心,斥责道:“曹大人这家事也能闹到朝堂之上,可真是个好官!既然事情已解决,罚奉一年,下朝!” 瞧着微生洲渚起身,甩袖离开。 朗凯凯突然喊道:“皇上!” 那明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在了大殿。 复始紧眯双眸。 家事? 皇上是有意要庇护曹玄逸? 那跪着的柳三公子得意凝着瘫软在地的左岚倾,拍拍下摆起身,笑的灿烂:“曹大人,草民小时候便常与左小姐玩耍,但奈何曹夫人就是看不起草民生性愚钝,所以对草民的印象并不好,但草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力的读书人,以后,定会好好对左小姐。” 曹玄逸起身,微眯了眸打量着他,只是沉声道:“今日的事情,本官不再提。” 柳三公子随即明白这意思,甚为谦恭道:“曹大人放心,左小姐才貌双全,能得此家人,是草民的荣幸。” 那站在一旁的朗凯凯暗自握紧了拳头,盯着两个急着攀交情的两人,额头青筋直跳! 他本想今日还了自己儿子的清白,没成想,却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得了便宜,背在身后的手握的咯咯响。 朝臣互看一眼,默契向殿外走去。 复始看着殿中间的人,又望向立在门口死状扭曲的家仆,唇角抹开笑,轻轻叹了口气:“这家仆死法,与前日曹府门口两个婢女死状尤为相似。” 这一叹,顿时止了朝臣的脚步。 又听萧何酸溜溜道:“为夫可是无时无刻都想着你。” 复始呆愣了琉璃眸子,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嫌自己管事多,立马附合道:“相爷,妾身错了。” 见她如此乖巧,萧何便拉着她率先走了出去,路过冰块之时,那双琉璃眸子闪过沉色。 拾阶而下,向宫门口走去,宫门口,此时却站着一个人。 霓裳。 与上次打死那太监见到之时的憔悴不同,反而多了沉稳之气,连见到自己,眼底也不过一闪而过了怒色,反是端着笑容,“相爷。” 复始倒是有些意外,这也不过才几天,若不是这身粉色裙衫,还有这一模一样的脸,她倒是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郡主霓裳。 萧何瞥了霓裳一眼,不做答话。 “已经下朝了?” 随声望去,是一身金凤披风的皇后,脸色红润,缓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服侍的丫环,并没有摆出皇后的仪仗,但这身金凤披风,端得真真是皇家范十足。 皇后这声喃喃自语之后,便凝向前方几个侍卫吃力抬着硕大的冰块,冰块里的人面色狰狞,痛苦不堪,看一眼就让人不住地心惊,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快步走来的小安子,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了皇后听。 皇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刚刚遇到皇上,他竟是无缘无故说了句:“这裳儿非要看那人,就让她多看会。” 那人,皇后自是知道,指的是曹玄逸。 而这多看会儿…… 遂问道:“这凶手可有找到?” 欲离宫的朝臣听皇后如此问,也是呆怔。在他们记忆力,这位皇后是从不管这朝堂之事的,今日怎会出现在宫门口,又多问了这一嘴。 反而朗凯凯很快反应过来,在小安子答话前走来,禀道:“已找到了凶手,不过……” 他故意顿了话,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皇后追问:“不过什么?” 朗凯凯垂眸,却是不答话。 见此,皇后“难道本宫没有资格问你话?” 朗凯凯立刻道:“回皇后,不是,臣只是想说,刚才在大殿之上,曹夫人一直指正是那柳三公子所杀,但是柳三公子一直否认,而皇上也没有多问。” 最后一句,皇后自是明白,知道朗凯凯心里担心皇上有其他想法,描绘精致的面容,柳眉之下的双眸望向边走边为左冷珍整理乱发的曹玄逸,眼珠子一划,瞥道痴痴望着的霓裳,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咳!” 身旁的霓裳一惊,随即垂了头,十分乖巧。 复始见此,看来跟着皇后学礼仪,进步蛮快的。 又听皇后坚持道:“这凶手逍遥法外,以后定是个祸害,既然今日时间尚早,就把这事解决了。” 朗凯凯讶异,却是微微有些激动的。 萧何拉着复始,向一旁走去,那里已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两把椅子,两人坐下。 而此时,宫门口正前方,坐着明黄金凤披风的皇后,身旁郡主乖巧站着,垂着的双眸,不时瞥向前面。 不远处,则是坐着一碧绿身影,与一紫色身影。 朝臣见此,则是安静站在两侧,等候这个不常出后宫的皇后发话。 曹玄逸没想到皇后会插手,斜了一眼乖巧安静的霓裳,恭敬道:“皇后,臣认为,曹府门前两个婢女之色,与这次家仆之死,应该不是同属一人。” “哦?”皇后挑眉。 见皇后果真是对此事有了兴趣,曹玄逸便直接开了口:“那两个婢女皆是被人用利器所致命,而当时丞相也曾派仵作来检验过,一个被银针毙命,一个则是被利剑一刀致命;一个面容惊恐,一个面色无异。而这几人,皆是面色狰狞,怕是死前遭过罪的,并且还是被人绑了,细看,并不是同一人所为。” “曹大人可有抓到凶手?” “臣没有。” “是上次没有,还是这次的没有?”皇后咄咄开口。 曹玄逸斜了眼被柳三公子搂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左岚倾,憋了一口,道:“都没有。” “刚朗大人可是说,曹夫人知道凶手。”皇后直接点明。 朗凯凯先一步开口:“是的,刚曹夫人一口指认,说是那柳三公子所为。” 身旁的小安子立刻附身在皇后耳边,皇后的视线这才看向书生气息的柳三公子,随后定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左岚倾身上,柳眉拧紧,“曹夫人,本宫看左小姐不太舒服,您还是多关心关心。” 左冷珍立刻望向左岚倾,见她被柳三公子搂在怀里,上前一步直接拽了左岚倾,两人向一旁退开,左岚倾舒了一口气,身体软了软,撑在同样体力渐渐开始不支的左冷珍身上。 皇后这才命道:“朗大人,交给你了。” 朗凯凯提的一口气猛然一松,点头,转向左冷珍问道:“请问曹夫人,刚在太和殿内,您说是柳三公子绑了您,还杀了您的家仆,曹夫人有什么想说的?” 左冷珍兀的抬头,望向曹玄逸,见他同样望着自己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再看怀中瑟缩着的左岚倾,又望向那眼含警告的柳三公子,有片刻沉思,忽地怒目道:“对,是他!” “他劫持了马车,把所有人都掳到山上的茅草屋,然后把我绑到树上,又朝我肚子上捶了一拳,还想拿刀子挖我双眼,最后他觉得不解恨,便扒了一个婢女的衣服,接着扒了所有人的衣服,朝他们泼了一夜的寒水,最后竟然一个个把他们掉进井中轮着泡,又弄了个大桶把人冻成了这模样!” 左冷珍说的呲目欲裂,满脸的恨意让旁人心惊。 “你别乱说,我与你之间有何恨?”柳三公子语带警告。 左冷珍心惊,却是爽快道:“你早已对我表妹有不轨之心,而且屡屡意图玷污我表妹,我一时气急,曾找人杀你!” 众人不由倒吸了口气。 曹玄逸突然问道:“何时的事?” “就是那次茶楼失火,我本来想找人暗杀他,但是好巧不巧茶楼厨房着了火,本来火势可以控制的,但是有一人不小心碰倒了一缸油,那大火顺势而起。恰好柳三公子又去上了茅房,被大火袭了,那次,我并没有动手!” 那旁边站立的韩尚书凝着左冷珍,脸上有瞬间的了然。 不过左冷珍这话,倒是摆脱了她的罪责。 朗凯凯喝斥:“柳三公子,还不认罪?!” 那柳三公子高昂下巴,带着笑意:“只听曹夫人这片面之词,草民不服,草民也是受害之人!” 见他嘴巴强硬,朗凯凯再问道左岚倾,“左小姐,您可有何话说?” 左岚倾憔悴地抬了暗淡的眸,瞧了瞧朗凯凯,再瞧左冷珍,这才呐呐开口:“是他做的,他为了报复表姐,才如此做的!” “左小姐,可否说清楚?”朗凯凯放缓了语气。 左岚倾咬唇,视线垂着地面,余光瞥向那坐在旁看着自己的碧绿身影,深吸一口气,道:“他派人告诉我表姐被绑在山上,威胁我说若是我不去,就杀了表姐,然后把我也抓到了山上,我就看见他命令人把尸体一个个轮着往山中的井水里泡,便被他带进了屋,然后他自己吃了点药丸,就……就……” 说着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陪着惨白的脸,甚为让人心疼。 复始瞥向萧何,他又是慵懒斜卧椅上,闭着眸。 “抓起来!”皇后一声喝。 立刻有大内侍卫捉拿住柳三公子。 “皇后,您不能听他们片面之词,草民真的是无辜的!” “皇后,臣有证据,证明此人有罪!”朗凯凯说罢,传了一侍卫,那侍卫押着肥胖男走过来,“这人,曾在三年前见过柳三公子。” 那侍卫一脚踢向肥胖男,整个人嘭地跪地。 肥胖男痛的趴地起不来,又被侍卫踢了一脚,这才立马爬起,跪在地上,瑟瑟道:“我……我……我……” “不会是屈打成招吧?”柳三公子突然来了一句。 朗凯凯瞪他一眼,道:“你不用怕,只管说出三年前的事情。” 肥胖男看了眼朗凯凯,瑟缩了脖子,又在左岚倾身上停了片刻,转向另一个被侍卫压着的男子身上,眼睛猛然睁大。 这个人,赫然就是朗凯凯给他的画像上那人,说是柳家三公子。 “可是认得此人?”朗凯凯问道。 肥胖男点头,聂喏道:“回大人,认得。三年前,我曾无意中去了树林,见到过他。”苦着脸,他真的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啊,身高真的不同,但也许真的是朗凯凯曾交代过他的,那树林位置,是个山坡,他站在下面,在那么不明显的山坡上向上望,肯定是会有身高差别。朗凯凯又说他当时心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做停留,只顾看那第一才女左岚倾,自是没有注意清楚。 人家官大,都告诉了自己证词,他哪敢反驳,“那时我听到有女子娇.吟.声,所以好奇便向里走去,却是看到左小姐与柳三公子在那欢.好。” 众人惊住,三年前便…… “可是确定?”皇后斜他一眼,轻声问道。 一听皇后发话,肥胖男立马道:“确定!而且是三年前京都内传朗小公子赢了左小姐那日夜晚。” 左岚倾一个腿软,向左冷珍压去,左冷珍本就有些冷的发晕,一个不稳,两人齐齐倒地,曹玄逸反应迅速,扶住了两人。 朗凯凯喝问:“柳三公子,你现在还要否认你是无辜的?” 柳三公子眯眸凝着那肥胖男,不做声。 那肥胖男却是伸出了手,肥胖的掌心中放着一块玉石,“这是三年前,左小姐与柳三公子走后,我捡到的,当时因为是左小姐的东西,所以惦念着了。” 心里却是发苦,那朗凯凯拿着丞相亲笔写的字迹,上面都承认这是埋了三年的东西,他哪里还敢否认这不是三年前从左岚倾身上掉下来的,还是掉在当年欢.好之地? 小安子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玉石,转递给皇后。 皇后捏着帕子拿起,瞳孔瞬间收缩! ☆、112.曹玄逸连降(二) 皇后捏着帕子拿起,瞳孔瞬间收缩! 这……是她当年嫁入宫中之时,头上戴的凤冠上的玉石! 抬了眼皮子,瞅着软弱无力的左岚倾,挑唇问道:“左小姐的?” 左岚倾望着那玉石,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过去,那玉石,确实是在那一夜找不到了,咬着唇,点头。 “哪里弄的?”皇后继续追问。 左岚倾兀的抬眸,眼神总是不由瞥向萧何,却是又瑟缩回去,她当年就爱慕萧何,那时无意路过茶楼,恰好看到坐在窗前的他,那时是第一次见到萧何,只觉世间怎会有如此美的男子,一瞬间便吸引了她的目光,止了她的脚步。她悄悄注视着他,虽然看着人冷情了些,却是真真住进了她的心坎。正当她沉迷于这初见的惊艳之时,恰见他潇洒地朝外扔了一个物件,落在自己眼前,便是这块玉石,当时没有多想便捡起来了,却是没有想到,瑟缩道:“捡的。唐” “左小姐这运气可真是好。” 任谁,都听出了里面嘲讽之意。 皇后细细凝着玉石,唇角笑意加大。 上面刻着三个字:左岚倾。 若不是出了这事,她还不知道,当年皇上随手从她放置的凤冠上扣掉了这玉石,原来是送给了这位佳人。 描的精细的柳眉下,卷长的睫毛上下合动,不时停留在玉石与左岚倾身上,叹道:“原来左小姐与柳三公子是郎有情妾有意。” 左岚倾噗通跪了地,哭道:“不,没有,是他逼我的,我十岁起,就被他逼迫,一直到现在,皇后,求您,不要让我嫁给他,求您!” 说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住抽泣。 众人惊愕! 十岁?没想到,这一表人才的柳三公子,真的如曹夫人所说,是个变.态。 柳三公子苦苦挣扎:“你胡说!” 左岚倾抬头,额头已破了血,冲他吼道:“我没有,你从十岁就开始虐待我,我若不从,你就用树条抽我,要么就用燃烧的烛泪滴我,甚至你一个不开心,就对我动手动脚,到现在,我身上的伤都没有好!” 伸了胳膊,袖子一捋。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上面有道道错乱的疤痕,甚至还有烧伤的痕迹,与这精致的面容相比,简直太过不可思议。 真是难以想象,这就是都城内,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左岚倾。 “表妹!”左冷珍立马蹲下,落下她的胳膊。这事她之前有发现,所以才动手欲杀了这畜.生。 可是现在众所周知,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 “前几日,你流产的孩子,是谁的?”朗凯凯紧追逼问。 左岚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望了眼左冷珍,咬牙道:“是朗子晋的!” “你这个臭娘们,果然你们还是搞在一起了!”柳三公子彻底没了形象,破口大骂! 朗凯凯一个眼神,柳三公子被堵住了嘴巴。 只是看着死命咬着自己儿子不放的左岚倾,猛然向皇后跪下,道:“皇后,我儿已去,他乃太初人,可这左岚倾却是安然无恙,没有中有太初诅咒!” 那额头流血的左岚倾立刻垂了头。 皇后把所有表情敛进眼底,视线停留在曹玄逸身上,那些流言她有听过,当初还是曹夫人在大街上说的,问道:“曹大人如何看?” 曹玄逸望着地上抱做一团的两人,神色忽明忽暗,道:“回皇后,既然表妹如此说,怕是与朗小公子……” 没说完的话,众人皆是意会到。 朗凯凯突然卸了官帽,高举头顶,仰望雾蒙蒙地天,暗经世事的双眼噙了泪,不卑不亢朝天喊道:“我儿英年早逝,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想替他讨回一个公道!”一声哽咽,“谁知,竟还有人死了也不放过他,质疑他的出身,溢儿,你为何走的如此走,现在又把子晋带走,独留我一人活在这世上!” 溢儿,便是朗凯凯的发妻,太初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所有人都知道,朗子晋是太初人。 众人不由动容,纷纷下跪。 只是曹玄逸是质疑的。 皇后握紧手中的玉石,眼睛轻眨,紧凝着朗凯凯手中高举的官帽,她曾无意中听到,皇上对丞相的要求,定要保朗凯凯,“这事本宫无权处置,去请皇上。” 小安子领命而去。 左岚倾又向左冷珍怀里缩了缩。 很快,一声明黄之色的微生洲渚走来,见到此场景,心中也是一惊。 朗凯凯高举官帽,身后跪了一大片,刚刚小安子有告诉他发生了何事。 身侧多了一把椅子,皇后看着微生洲渚走来坐下,身体不动声色地微微向另一侧挪了一些。 微生洲渚余光扫了她一眼,呵斥道:“一个个都不太平,你们是要造反吗?!” 寂静。 微生洲渚咬牙:“曹玄逸,你说,有何证据?!” 曹玄逸只道:“禀皇上,没有!” “朗凯凯,你呢?!” “禀皇上,没有!但是,臣决不能任由他们侮辱我儿!”朗凯凯的态度鲜明。 微生洲渚扫向坐的远远的萧何与复始,甚为愤怒地喘着大气。 “你们一个个没有任何证据,就在这胡乱造谣,一个个还懂不懂为官之道?!”微生洲渚怒斥! “皇上恕罪!”众大臣齐喊。 “恕罪?朕看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这天塌下来!” 一片死寂。 微生洲渚望向左岚倾,问道:“你说你与朗子晋有过,何时何地?” 左岚倾一听是问向自己,身体竟然抖如筛糠,答不出话来。 微生洲渚心烦,道:“答不出来,就是没有。那你为何非要栽赃在朗子晋身上?” 跪在地上的大臣算是看明白了,这皇上的心思,是要保朗凯凯。 偷偷望向跪地的曹玄逸,他仍是面色沉稳。 得不到答案,微生洲渚道:“事情已经明白,左岚倾诬陷朗子晋,打入大牢,那柳家三公子胆敢杀害朝廷命官,打入死牢,柳家生意,宫内再也不准来往!?” 被堵住嘴巴的柳三公子彻底呆住。 左岚倾依然是直摇头。 左冷珍跪在地,已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直接偏向了朗大人,已不再追究下去。 又是一片死寂。 微生洲渚捏着鼻根,望着依旧举着乌纱帽的朗凯凯,叹道:“朗大人,如此呢?” 只听朗凯凯一字一句道:“曹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做有表率,但其纵容其发妻在都城横行霸道多年,撞死老弱病残无数,百姓告而无门,此乃一罪。” 手中乌纱帽被搁置在地,一手从袖中掏出一卷轴,起身,在皇上面前缓缓展开,竟是达数十米长。 朗凯凯重新跪到原位,额头贴地:“此乃都城百姓自发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此人!”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早有准备。 微生洲渚亦是睁圆了眸,不可置信。 “此罪,便可削了曹大人侍郎一职,降为正三品!” “准!”微生洲渚额头青筋直跳,应道。 “曹大人任其发妻口出狂言,污蔑我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加阻止,污蔑我儿名声。而臣对此,却是无能为力,所以,恳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 这次,竟是把微生洲渚打的措手不及,视线从朝臣方向转了一圈,转到旁观的复始,闭眼的萧何,垂眸凝着曹玄逸的霓裳,再转向陷入自己身边沉思的皇后,这才缓缓开口,却是带了怒气:“曹大人治家不严,降为正四品!” 众人再次悄悄看向朗凯凯,皇上已经如此,他为何还不见好就收? 复始嘴角噙了笑意,望着雾蒙蒙的天,时候尚早。 她曾和朗凯凯说过,要连降曹玄逸三.级。 这两级,完全是他逼着皇上的下的,最后一降,她倒是很期待。 微生洲渚见朗凯凯仍然顽固不起,喝怒道:“朗大人还想做什么?!” 朗凯凯匍匐于地,闷声道:“请允许臣传唤一人!” “准!”微生洲渚已在爆发边缘! 便见从宫门口走近一人,那人清瘦,复始认得,是其中一位官家的公子。 恰在此时,跪在地的一官员望着这人惊愣住。 “此人知道,是谁杀害了我儿!” 朗凯凯的话,如惊雷,拔地而起,炸地众人耳朵直发颤。 那人一瞧这边情形,立刻快步走来,朝皇上跪下:“参见皇上。” 皇上凝着这男子,眸色深沉,喝了口身旁大总管递过来的茶,压下怒气,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皇上,他是臣的犬儿。”这官员是从四品下。 朗凯凯又道:“皇上,翠湖寒出事之时,他曾在犬儿身边。”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望向那人,只瞧那人跪地,挺直着身子,也是年轻气盛。又转向那眉皱成川,欲言又止的官员,暗自庆幸与自己无关。 便听那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不卑不亢道:“禀皇上,那日我确实在,发生事情之时,我恰是被人挤到了朗子晋身旁。但是此事涉及了一些人,我便没有站出来,望皇上恕罪!” 微生洲渚紧眯了眸,视线凝着这年轻气盛的人,挑了疑惑:“那为何现在就站出来了?” “朗大人前一段时间曾来找过我,我否认了。过了几日,朗大人再次来找我,我也一直否认,但朗大人不曾死心,只求让朗公子死得瞑目,安心走好,竟是委下身份,屈了膝折了腰,我瞧朗大人不过年过四旬已白了发,更是看他对 朗公子那份父子情谊之上,所以才考虑想一想。” 朗凯凯接着道:“臣曾挨着找过当时在翠湖寒的人,有个人看到,这位公子在慌乱之时站在了犬儿身旁,所以臣便去找了他,希望他能说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声哽咽,竟是在空旷之地格外响亮,“犬儿亦不是那不学无术之人,臣自小教导他武功,平常人怎会伤他分毫,又怎会被翠湖寒的水给淹死?” 却是无人敢吭声。 微生洲渚又是喝口茶,茶杯重重摔向小安子手中的托盘之上,沉声道:“你说,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众人被这摔茶杯的声响惊住,身子又向下压了压,额头贴着手背。 那人朝着皇上磕头,道:“禀皇上,那日本来正在吟诗作对,突然湖中央就是一声炸响,只瞧翠湖寒的上面的冻结的冰从中心向外蔓延裂开,忽而三声响,脚下地动山摇。而凉亭下人本就多,那处又有台阶,人群慌乱之下,有很多人摔倒,脚下又站不稳,众人推搡着,而我本来就站的离湖边比较近,又无法向前移动,被人一撞,差点就跌进湖里,所以多看了两眼,就瞧见朗公子护着左小姐。” 而左岚倾一听这,又向左冷珍怀中挤了挤,寻求护佑。 “左小姐?”皇后突然开口,眸光锁在左岚倾身上。 “是的,左小姐当时很害怕,一直向后退,当时是撞进朗公子怀里的,我当时一直向前挤,生怕跌落湖中,但看到左小姐一直推搡着朗公子向后退,所以多看了两眼,然后前面一阵拥挤,就看到朗公子掉落了湖中。” 话刚停住,就听左冷珍辩解:“那也怨不得岚岚,生死由命。” 年轻男子循声望过去,皱眉,反驳:“我话并没有说完。” 曹玄逸不耐地看了一眼左冷珍,跪在地上,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当时朗公子落水,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因为之前听说过他也是懂水的,就看了一眼,见朗公子没有挣扎,我只想着或许凉亭这里太乱,上来也挤不出去,便没多做注意。再后来等摇晃之感过去,却是发现朗公子已经浮在了水上。但是,朗公子掉下水之前……” 却是突然噤了声。 “无需顾忌。”微生洲渚从左岚倾身上瞥向这人。 得了话的年轻人,如是说:“我看到曹夫人去拉挤在朗公子怀中的左小姐,然后伸手推了一把朗公子胸前,那朗公子就很轻松的被推开,便后退了几步,落入了湖中。” 左冷珍神色一凛,不禁望向这人。 “曹夫人?”微生洲渚视线却是落在曹玄逸身上,忍下不耐之色。 “皇上,当时臣妇去拉表妹,只是想带她远离湖边,臣妇推了朗公子实则是因为当时见他抱着表妹,情急之下才推了他一把,臣妇不过是个手无缚鸡力的妇人,兴许是朗公子一时没有站稳。” “不!不是。”年轻人立刻驳斥道,“我当时见你手中有东西,晃了我的眼,不过并没有多想,后来和朗大人探讨过此事。” 朗凯凯接话:“臣曾找过仵作。” 而恰在此时,有一人走来,是刑司房的仵作,此人验尸手法高明,而且无一出错,他跪下,道:“臣确实去验过,发现朗公子胸前有个针大的孔,而那位置,医者不可能针灸于此,若不然,人会全身无力瘫软,甚至死亡。” 年轻人接着道:“我曾细想过,曹夫人手中的东西,有银色光,而她的手,正好推在朗公子胸前!” “胡说!”左冷珍怒吼道,“我根本不懂什么银针,更别说如何使计杀人!” “请允许臣再传唤一人!” 现在所有人已无比确定,这朗凯凯早已准备,只等着今日这一击。 “传!” 从宫门口又走进一人,是个精廋的白须老人,一手抚须缓步而来,手中拿着一把拂尘,真可谓道风仙骨,若不是那双深谙世故的双眸,可真是把菩提寺的如湛大师给比下去了。 道长向这边走来,视线却停留在闭眸假寐的萧何身上,摇了摇头,复始听见了一声几若未闻的叹息,便见这道长向皇帝那边走去。 这道长也是个傲娇的,走到跪着的年轻人身边,四下一看,微微躬身道:“见过皇上。” 却听皇后一声惊讶:“华光道长?” 复始挑眉,与皇后相识的? 就听旁边假寐的萧何嘟囔着:“臭老道士。” 这语气,她更加确认,都是相识的。 微生洲渚吼道:“不长眼的,还不搬椅子!” “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沉稳?”华光道长说话并不顾忌,坐上搬过来的椅子,他嫌弃看了一眼,拉到皇后身边,坐下,拂尘被手一转,放在了右胳膊处。 皇后与他甚为熟稔,笑问道:“道长怎来京都了?” 华光道长哈哈一笑:“许久不见我那小徒儿,最 近倒是有些想念了。” 皇后到是奇怪,“道长什么时候收小徒弟了?” 道长叹道:“你这徒儿自从做了皇后,连我这师傅都给抛在脑后,皇后没有令,我哪里敢来?” “呦,师傅您这含沙射影的话我听着可是刺耳,丽娘前日还唠叨着您呢。”皇后立刻改了称呼,甚是亲昵。 道长身体一僵,低了声音问道:“徒儿,是真的?” 皇后却笑道:“师傅今日来,是为何事?” 华光道长咳了一声,瞪了一眼皇后,凝向前面跪着的人群中,“来看看你师妹。” “师妹?”皇后随着他视线瞥向左冷珍与左岚倾,“是哪个?” 却见华光道长兀的跳了起来,苦了脸色嚷嚷道:“你怎么狼狈成这样了?可害了师傅一世英名啊!” “师傅。”左冷珍立刻俯身喊道。 众人一惊,竟然是左冷珍。 那这位道长又是何人? 朗凯凯道:“前几日臣见华光道长在曹府徘徊,就拦住了道长询问了些事情。” 一听这话,华光道长又再次坐会椅内,眼珠子提溜转了几圈,瞧微生洲渚也看着自己,咳了几声,一挥拂尘,道:“虽然她是我小徒弟,但我也不能包庇她,咳!我是闲着无聊就想收个徒弟,她也学的认真,我就私底下教了她一些功夫。”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甚为惋惜道:“她当初说要学银针,我想着这么好学的徒弟哪里找的到啊,就教了她。” 左冷珍瞬间软在地,一脸绝望。 且不论会不会武,单就这银针,有她师傅亲自作证,又有人看到她当时手中放有银针,更是有仵作证实朗子晋胸口被银针扎过。 而他师傅,更是皇后的师傅,有多少能耐,自有定论。 “你,为何要杀朗子晋?!”曹玄逸怒声开口。 ☆、113.曹玄逸连降(三) “相公……”左冷珍望向他,脏污地脸上有落了两道泪痕。 “啪!” 曹玄逸打向起身正欲抓他衣服的左冷珍,再次把她打到地上,“平常你胡作非为,我看你有病在身的份上,不多做计较,没想到现在,你心思越来越扭曲,不仅要杀柳三公子还要杀朗公子!” 左冷珍捂着被扇的脸直摇头。 “我是你丈夫,可我连你会功夫这事都不知道,更没想到,你如今连银针都用的出神入化了!” 左冷珍受不了他如此怒气,吼道:“若不是他朗子晋三年前赢了表妹一局,表妹能被京城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到不敢出门吗?若不是那柳无能自小欺辱我表妹,我能去杀他吗?!戛” “那你为何不与我说?我是你相公,有何话不能说的?!” 左冷珍瞪圆了眼,“与你说?!呵,你心心念念的,全是那个复始,哪有把我放在心……” “皇上,曹夫人已承认是她杀了我儿!”朗凯凯立刻喊道,打断了左冷珍接下来的话。 萧何也在瞬间睁开了凤眸,里面含了杀意。 复始侧目凝着左冷珍。 左冷珍惊呆,浑身发抖,她刚刚说了什么? 曹玄逸重重一磕头,喊道:“皇上,是臣之过!” 他只这一句话,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再开口。 “皇上,臣只要一个公道!”朗凯凯再次逼问。 微生洲渚只觉头大,身旁的霓裳又悄悄在身后用胳膊撞着自己,提醒着她还是很在意曹玄逸。他若是把曹玄逸给怎么了,怕是这霓裳又要闹了,而她如今这脾气,闹出了人命也是有可能。 但朗凯凯这边,不能出了问题。 “道长,这人也是你徒儿,你可有什么话说?”微生洲渚问了华光道长。 华光道长似乎很为难,但突然感觉右侧一道凌厉地视线,身子不由缩了缩,这姓萧的小兔崽子,他可不敢得罪了他,否则自己和丽娘又得几年见不到,便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传授她东西并不是为了杀人之用,她既然如此不知珍惜,我亦是无话可说。” 左冷珍原本内心仅存的希冀彻底泯灭。 一边是霓裳,一边是朗凯凯,微生洲渚左右为难,凝眉,再看向萧何那边,两人都是神色带着玩味,心里憋气,脸色特别不好:“左冷珍乃曹大人的结发妻子,但其恶行全部刻意隐瞒,私下动作不断,再而三地杀害他人,现在仍不知悔过,即刻押入刑司房,三个月后,斩立决!左府,抄!而曹玄逸作为其丈夫,未尽丈夫该有的责任,再降一级!封,正五品给事中!罚奉三年!” 曹玄逸从正二品,直接降到正五品,这官位一减再减,而这正五品之位,其实并无多大职权。 左冷珍意图开口,却被身边的曹玄逸瞪了回去。 微生洲渚再次道:“柳家三公子心性歹毒,关刑司房,三个月后,斩立决!” 视线转到朗凯凯身上,缓了语气,“朗大人,可是满意了?” 朗凯凯磕头:“谢皇上为我儿讨回公道。” “都散了吧。”微生洲渚命令。 可话刚落。 一道人影忽而起身冲跑过去:“相爷,求您救救左家,您只要救了左家,我愿意为奴为婢!” 是左岚倾! 她竟直接冲到了萧何身旁,跪在他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哭喊着,质疑着皇上的决定! 萧何冷了神色,绷着唇冷沉道:“松手!” 可左岚倾似是没听到般,拽的更紧了,“相爷,求求您,我知道您不如外面传言的那般绝情,肯定是有苦衷的,相爷,我求求您,也救救我表姐,她都是为了我,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做出这么多事,相爷……啊!” 只见,左岚倾跌倒在地。 手中,竟然还拽碧绿锦袍……是萧何愤怒之下,撕掉了被她拽的锦袍下摆,带着撕扯的力道推翻了脚旁跪着的左岚倾。 左岚倾不死心,又上前:“相爷,求求您!” 下一刻,身体被人拽起,远离碧绿身影。 萧何仍是悠闲坐在椅子上,玩味看着被暗影风用剑挡住的左岚倾,凤眸侧目复始,她却是看笑话般看的起劲,“你说一个能说服本相出手的理由。” 左岚倾欲再次上前,却被剑柄挡住,喊道:“我三年前见到相爷第一眼,便知道相爷内心不如外表冷酷,更不是别人所说的残暴不仁,相爷只是用了冷酷自保……” “你凭什么这么说?”萧何打断她的胡言乱语。 “因为我爱相爷!” 第一眼的惊艳,便扎根进了她心底,后来无意中得知他竟然是萧何,她却是犹豫过,外界传言萧何的各种不是,她都觉得是错误的,那样美到她心坎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祸国的人?! 她想试图接近他,可他总是乘坐一辆碧绿马车,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她为此偷偷欣喜,这样她得不到的人,别人一样无法企及。但是他却每月纳一名妾室,听说那妾室都死了她有种心安,这样,这个男人她还是可以肖想的。 为此,她企图反抗过柳无能,企图摆脱他的控制,她不再半夜赴约,不再去害怕他,可是他却变.态般的更加折磨着她,不仅是身更是心。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最护她的表姐也不敢说,怕别人知道她的肮脏,更怕萧何听闻这风声,担忧他把自己想成了浪..荡女。 后来听闻轮到曹玄逸献上女子,她为此疯狂过,她去找表姐跟她说自己的想法,可是表姐拒绝了,表姐说,‘萧何要的是本族女子,而且若是出了差错,相公的官职也难保。’可是她没有想到,最后献上的是复始,是表姐最仇恨的复始。她质问过表姐,表姐却说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便再次制止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复始她也是外族人,萧何却为她破了惯例,甚至如此高捧她! 若是那次献上的是自己,如今坐在他身旁的就不会是这个被别人玩弄过的女人,她配不上萧何配不上! 如果现在是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她早已摆脱了柳无能,如何还会这样狼狈的被天下人耻笑! 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左岚倾没有发现,她的双眼满含轻蔑,甚至愤恨嫉妒,目光所凝处,是噙着笑意的复始。 萧何勾起嘲讽,轻蔑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左岚倾,“整个太初人,都爱着本相。” 复始差点没忍住。 是都惦记着相爷的‘好’吧。 左岚倾仍是不死心,摇头:“不一样不一样!” “拖出去!”萧何不愿多说废话。 两名侍卫去拉左岚倾,她却是拼命挣扎,嘶吼着:“都是她,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现在就是我坐在相爷的旁边,这丞相夫人之位就是我的!”除了第一眼的惊艳,她有看到萧何对复始的温柔,那种柔,是她无法触及到又渴望得到的,她爹地榆木愚笨,便带着她在左府委曲求全,所有人对她好并且敬着她,全是因为身后有着左府。 但大伯对她的态度却是让她觉得憋屈,哪里像对表姐那样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般的疼爱,她想逃离想要坐的高位,可是表姐掐断了她的路,把她最痛恨的女人送到了这无人匹及的地位。 众人觉得,这才女左岚倾是疯了,胆敢在萧何面前表白,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何突然走到了她身边,蹲在她面前,凝着她疯狂的神色因为自己的靠近隐隐有些激动,“左小姐,你的第一才女称谓本相一直觉得当之无愧。” 听他如此说,左岚倾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论长相,左小姐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 左岚倾因为这句话双眸含雾,痴缠凝着近在眼前看的一清二楚的萧何,不敢眨动一下。 “本相心中,一直认为左小姐是个内外兼备的女子,谁能得了左小姐芳心便是有福气的。” 这一脸三句夸赞,左岚倾神色松动,唇畔微微扬起笑,正欲开口。 萧何却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哑然道:“是本相害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是本相欠了她!” 扬笑的唇僵住,他竟然用如此卑微地语气,说着自己欠了复始,“不……” 他却突然微笑,真诚而温柔地说:“本相爱她。” “不……不……”她不相信,一定是理解错了,萧何的意思定不是说他因为爱她而导致了复始如今这模样,定是她理解错了,复始这模样长达三年之久,怎么可能是因为他?! 复始六年前便生了孩子……她猛然一惊,六年前,六年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两个怎么都不可能有交集,更何况复始是三年前才成了如今这模样,难道……三年前,萧何才真正纳了妾室?! 左岚倾瞬间说不出话,像受了打击一般,不住地喃喃自语,全是三个字:不可能! 萧何见此,微笑变的邪肆,他缓缓站起,轻蔑凝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才女左岚倾,缓缓启唇:“左小姐……疯了!” 一句话,众人瑟缩。 复始凝眉,她听见萧何连着夸了左岚倾三句,后面的话她并没有听见,可左岚倾像是受了极大重创。 侍卫拉她下去也不再反抗。 微生洲渚见此,甚是不耐:“都散了!” 众人起身,赶紧向宫外走去,那位官员亦是拉着自己的儿子离开是非之地。 微生洲渚见人都走了,正欲开口,哪知华光道长眼睛一瞪,转身就朝着宫门口跑去,微生洲渚甚为疑惑,朝刚刚他瞪的方向望过去,恰是听到皇后道:“这丽娘来的可真凑巧。” 丽娘乃是皇后的奶娘,陪嫁到了宫中。 微生洲渚瞧了笑容灿烂的皇后,一时有些怔住。 皇后被他看的 不自在,敛了笑意,伸手把掌心的玉石递给他,淡然道:“皇上若喜欢左小姐,自是可以纳进宫中,她是外族人。” 随即把玉石扔在小安子端茶杯的托盘上,朝着走来的丽娘走去。 微生洲渚的视线从金凤披风背影转到玉石之上,再瞧瞧那低头不愿离开的霓裳,吼道:“一块破石头,给朕砸了!” 小安子立刻动作。 微生洲渚见那玉石变成了粉末,被风一吹没了,这才冷凝着霓裳,喝道:“皇后都已经走了,还不追过去!” “皇兄……” “你现在就出宫找丞相,让他教你规矩!” 霓裳吓的转身跑向皇后。 - 宫门口,萧何顿住了身形,对复始道:“你先坐马车回去,最近有些事情还没有解决。” 复始凝着他脸上的柔色,张了张口,却是问道:“相爷何时回府?”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问,竟然关心起了自己,片刻怔忡后,薄唇勾起笑意,“恩,晚饭前尽量赶回去。” 她点头,站在原地依然没有动作。 他含笑拍了拍她发顶,笑道:“最后,我只是和左岚倾说了句:本相爱的是复始。” 她怔望着他,脸颊爆红,挣脱他的手向宫外走去。 他凝着她的身影,又是漾起柔和的笑意,转身走向宫中。 萧何转身的瞬间,复始猛然定住,回眸,却是见到缓慢走回去的碧绿身形,竟然有种隔尘绝世的孤寂,惊地她心颤。 暮然想起,上次半梦陪着他留在宫中,芳华还说自己应该陪着他的。 正欲开口。 “复始。” 是曹玄逸。 她回头。 而碧绿身影恰在此时停住了脚步。 曹玄逸就站在她面前,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满身的怒火快要烧到了自己身上,笑颜如花:“曹给事有何事?” 皇上现在虽然还没有下旨,但他这连降三..级之事,皇上已经口谕为之,看皇上刚刚被朗凯凯逼一步走一步,该是所有人都知道,朗凯凯手里该是有筹码。至于曹玄逸,皇上不牵连他,估摸就是因为郡主的原因。 而她这一声称呼,曹玄逸怒喘了一口气,咬牙切齿:“老地方等你!” 她嗤笑:“我不记得都城内有个名为老地方的。” 剑眉紧蹙,“我等你。” “曹……” “哈哈,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得不到他!你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哈哈哈!”左岚倾忽然跑了过来,疯狂地紧抓她双臂摇晃着,双目满含疯癫之色,甚至浑浊。 复始皱眉嫌弃地推开她,却被她抓地过紧,便使足了力推开,不想竟把她推到了地上,她却还是大笑着,头发疯乱:“哈哈哈哈哈!” “带下去!”曹玄逸对自家的车夫命道,那车夫也是力气足,钳着左岚倾便把疯狂大笑的她带走。 而复始并没有在意左岚倾的话,只觉得她是被萧何那句话给刺激疯了。且心里觉得,她怎会爱上萧何这样人人想骂却又怕被报复的奸相,甚至还不怕诅咒要曹玄逸献上自己。 曹玄逸看她望着左岚倾的神色有探究,又想起刚刚左岚倾的一番话,解释道:“或许岚岚是因为那姓柳的,自小心里就渴望得到庇佑,所以才对一些人有了别样的想法。”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怒气未消。 她唇边笑意加深变成冷笑,别样的想法,这是在说自己依靠萧何吧,上了碧绿马车,“老黄,悦来客栈。” 曹玄逸说的老地方,无非就是以前两人七年前来到京都第一处落脚之地,是悦来客栈,两人在那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曹玄逸做官有钱了,便把那间房给包了。 也是六年前,她准备把自己交给他的地方。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何夜从她身边消失,她失.身怀孕,孩子死亡,大婚之日中诅咒,然后便是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虽有恨,可她也害怕曹玄逸的靠近,也许是她怯懦,也许是她在他面前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她觉得自己还是被他牵着走的傀儡。 萧何给了她身份权势,给了她可以毫无顾忌办事的捷径,她是不应该再如此退缩逃避。 “夫人,到了。” 悦来客栈是都城内较为便宜的一家,当初他们初来京都,身上并没有太多银子,便挑了这家环境较为好还相对便宜的。这几年过去,再看这门面,竟是从没有装修过,甚至更为破败,连木质的大门都褪了色。客栈里面,白灰的墙壁早已脱皮落灰,有的地方被不值钱的画像歪斜的遮住,时间或许太长,画像不是一般的破旧。 此时有个衣衫褴褛的住客走来,似是一路风尘仆仆,不时打着哈欠,身上晨露湿重,焦灼地问道:“掌柜的,我们遇到了强盗,身上就剩了几文钱,不知可有便宜的房间?” 打着算盘的掌柜看了他一眼,眸中并无不屑,只道:“两文钱就可住宿一晚。” 那人忙掏出四文钱,“两晚。” 她向着楼梯下的位置走去,那里有间房较为便宜,虽然在楼梯下,上下楼比较吵,但曹玄逸纯粹是它的位置,觉得隐.私.性较好。 一楼的房间很潮,尤其下雨时候,霉味特别大。她推门而入的瞬间,霉味扑鼻而来,恰是看到破旧的桌子旁,曹玄逸正在悠哉喝茶,这神情,让她想起左冷珍被皇上赐死之时,并无二意。 “曹给事可真闲情逸致,您恩爱的发妻面临牢狱之灾,您不出声也不作为,反而邀我来此,我还真是好奇曹给事的用意。”话出时,人已走进房间。 曹玄逸拿起另一个茶杯,倒上茶,放在自己右侧位置,陈述:“朗子晋并没有死。” 她站在门边不动,“与我何干?” 外面的喧嚣声进入房内,他皱眉瞧她站于门边防备着自己,语带嘲讽:“你如今是萧夫人,丞相亲口承认的,难道还怕我?” “曹夫人伤人杀人,皇上不说你之过,只道给你略施惩罚。”一顿,轻蔑道:“你这郡主的入幕之宾,皇上都要顾及三分。” 她当时可是看的清楚,身旁的霓裳虽一直垂头,可站在皇上身后,没少使小动作。 皇上虽怒在心头,但最后不过也只是降了级。 之前朗凯凯不论状告左冷珍在街上横行霸道,还是说她污蔑朗子晋假死之事,朗凯凯有说是曹玄逸的罪责,提议了降级之说。后来说道左冷珍才是杀害朗子晋的真凶,皇上却是随着之前的降级再降了一级,完全没有把罪责降到曹玄逸的身上,不过也是象征性惩罚,安抚了朗凯凯,虽是赐了左冷珍之死,抄了左府。 霓裳啊霓裳,这个郡主身份真不是盖的。 ☆、114.萧何?何夜?——怀疑 他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继续道:“莫不是成为了萧夫人,现在连与人喝杯茶都要经过丞相同意?” “我是萧何承认的夫人,自是与丞相有相等的地位,曹给事这五品官员,还没有资格与我同坐!”看他握着的茶杯一僵,又是笑颜如花:“曹给事请我来,不会就是为了喝这上不了档次的茶吧?” 如饮酒般饮下茶水,嘭地放在桌上,“如今你倒是学会了借萧何的势!” “曹给事亲自为我铺的路,我自是要珍惜。” 细望着还与七年前初次住入一样的房间,还有门窗上放着的一束梅花,开的正茂盛,这是她养梅花的习惯,却总是超不过七日,心里厌烦的紧,“曹给事下次约我,若是没有银子找个好点的地儿,相府可以出,霉味如此大的破旧之地,也就容得下曹给事这个身份。添” 这话激怒了曹玄逸,他神色一凛,一个闪身便站在复始面前,此时天色还早,她依旧一头黑发,容颜倾城,和三年前一样,只消看一眼,总能让自己不由怔神,他伸手抚向她脸颊,呢喃:“很快就要天亮了。” 她猛然抬手,阻止他的触碰,却被他极快的控制住,又被他带进了屋内屋。 “嘭!”门被合上。 她这才相信,曹玄逸隐藏的极深,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书生,有些保命的功夫,呵,竟是瞒过了所有人。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光滑的脸颊,一想到她就这样躺在萧何身下,心里就抑郁不畅, 被他握着发疼的手腕有些麻木,恰是瞥到窗台盛开梅花的视线僵住,关了自己三年,如今假惺惺地让自己认为他还对自己有情,记得自己的习惯,小孩子的心思,用来骗谁! 他注意到她的神色,以为她有所动容,“之前把你送与萧何是我一时被左冷珍迷了心智,现在我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变成这样肯定与她有关系,若不然她怎会那么恰巧出现在婚礼上?当时我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才做了三年前的错事,复始,既然我们还相爱,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而这一番话,又是刷新了她一番认知,心底更加鄙弃,暗自射出一枚银针,却被他一个转身避开,带着她压在桌上,她暗自压下怒气,“曹给事的爱,还是留给自己慢慢品味吧。” 一头青丝铺散开来,上身弯曲躺于桌上,曹玄逸整个人压下,强调:“我说的是真的。” “与我又何干?!”直接冲着他脸甩了玄袖,他再次避开,却是松开了她,玄袖带着怒气直冲屋顶,用力过大。 “嘭!”由玄铁冶制的玄袖冲破了屋顶。 “啊!” 二楼客房一男子直接掉下,伴随着桌子的坠落! 她一个闪身,从桌子翻起退到一侧。下一秒,桌子被上空的人砸到,人又被二楼掉下的桌子砸到,晕了过去。 恰在此时,见先退开一步的曹玄逸向自己这边冲来,她怒急了,两个玄袖全出,带着刚劲的力道,一边攻向曹玄逸,一边攻向床榻。 那张床,是该毁了! 噼里啪啦,是床零散的声音,这个给她带来屈辱的地方,早该毁了! 曹玄逸见状,立刻捞起凳子与玄袖相击,凳子碎裂成渣。他一个眯眼,再次捞了木棍与玄袖相抗衡。 复始在他捞木棍空挡将另一个玄袖收回,两条玄袖直接袭向曹玄逸,击向木棍折断带刺处,玄袖安然无恙,甚至如食人花似得,带着柔韧度迅速裹着木棍朝着曹玄逸的手而去。 曹玄逸一惊,撤回了手,一脚扫向晕厥男人身上的桌子。 玄袖转了方向,那木棍被裹着射向装修完好的墙面,瞬间墙破了一个洞,灰尘直掉,那边的住客吼道:“他.妈.的谁?!” 另一条玄袖直接挡住被挥过来的桌子,两人暗自较劲。 “我书房的红花红被偷,府内的婢女又被害死,那婢女还是被银针所伤。文巧是珍儿的跟了几年的,她自不会杀她,还是如此残忍手段。而用银针最好,与曹府有过节的,想要红花红的,只有你。”曹玄逸如此笃定,他觉得,定是复始想要恢复容颜,这才偷走了红花红。 紧接着那玄袖带着血红的杀气击向桌子,这突然而来的力道,让曹玄逸后退一步,凳子猛然碎裂。 她紧追不舍,血红的玄袖一波接一波,“我若要红花红,何必绕那么大弯,上次寻芳楼我本就可以得手,不然也不会落到你手中!” 他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竟是一个伸手吸走了那晕厥的男人,抵挡在身前,满身骇气。可他忽然意识到,以他对复始的了解,若真是她做的,她定会认,但若是除了她,谁有这个本事能在他府中如此毫无动静的,“那就是萧何。”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他若动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上次若不是自己阻止了陷入魔怔的萧何,怕是他现在早就死在他手里。 “复始,你这么维护他,是因为他就是何夜对不对?何夜对你对你不一样,可萧何若真是萧何,他又怎会对你如此待你?” “放屁!”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曹玄逸知道她不会相信,因为一个从来都是温文儒雅,一个却是人人畏惧想骂又不敢骂的奸相,他权利滔天并不需要委屈陪着一个女人,可他也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了占有谷欠,不论有情无情,不放在身边的,都是一个疙瘩,他说:“我以前就曾怀疑过,我也问过萧何,他说不认识你,结果呢,他对你,可真是跟何夜对你无二!” 复始这才记起,初次见萧何,他曾说曹玄逸在大婚前曾找过他,还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复始的,萧何说不认识。原来真有这回事。可她还记得,萧何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曹大人说,那女子亏欠过那人,若是本相是那人,他愿意为本相寻来。 原来曹玄逸早就不想与自己成婚。 “你为何把我送给他?”他要送早可以在萧何否认时送了,那时萧何也已命朝中百官献女子了,但时隔三年他才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若说是萧何开始算计他的官位,可现在他被降级到正五品,他所表现的并不如三年前一样,对官位有种痴狂的追求。 “他一定就是何夜。”曹玄逸再次重复道。 复始大脑高速运转着,这与他所认识的曹玄逸不太一样,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三年间还是更早之前,还是有哪些地方被她忽略了。 对了,是曹玄逸对萧何的态度,他一直谨言慎行,不可能突然出口去侮辱萧何,还有他这隐藏极深的功夫。 她瞬间紧凝了双眸。 曹玄逸却是问道:“为何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怀疑?她虽然略有怀疑过,但是都不对。 蓝色珠子的玉佩是萧何的,在她手中。 红色珠子的玉佩是何夜的,在半梦手中。 芳华说红色的是何夜的,芳华不会骗她的。 何夜与萧何是两兄弟,两人都会银针并没有什么稀奇。 而且何夜已死,那坟墓就是证据。 且,两双胞胎兄弟,伤口在同一位置……也不算稀奇。 “是与不是又如何?”曹玄逸的态度,她捉摸不透。 “他一定就是,你只要仔细去查……噗!” 一道碧绿身影忽至,一掌袭向曹玄逸。 曹玄逸来不及用身前昏厥的人抵挡,自己已中了一掌,吐了一口血,随手扔了手中昏厥男子袭向突然而来的萧何,萧何一个避身,昏厥男子直接扑向隔壁骂完呆愣住的人,齐齐昏倒在地。 曹玄逸狼狈从窗口跳出,她收了玄袖盯着面前的萧何,只听他道:“你觉得呢?” 如此一说,他该是来了很久。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相爷本就该是相爷。”她初次见他,就直接在心底去掉了他是何夜的怀疑,只是觉得两人无论性格气质完全不同。而且,她有一种感觉,萧何是天生这个位置的人,或许不仅仅是丞相之位。 而何夜,那种谦谦有礼温润儒雅倒不适合他。 “不怀疑?”他却是笑着问道。 她仰头,笑问:“相爷说是还是不是?” 他忽地抬手轻捏她她耳垂,笑道:“不是。” 她却因为他这一动作僵住,瞬间僵硬了脸色的笑容。 那年她无数次养梅花失败后,何夜拿着他养了半个月的梅花枝放在她面前,道:‘其实很简单的,你看,我这根梅花被我精心呵护的越发茂盛了。’ 确实,他手中那枝梅花,与之前他们一同摘的梅花枝条很相像,却又开了几朵出来。而她手中那枝只剩下了光秃秃地枝条,心情十分没落,一直追问他如何才养的如此好。 他理所当然地说:‘你没有用心。’ 她反驳:‘哪有,你看我为了它连睡都没睡好,皮肤都暗淡了。’ 他左瞅右瞅,很认真点头道:‘脸色很好,皮肤也白,容光焕发。’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以后我都不要养了!’她生气,不就是个枝条! 他却突然抓住她手臂,止住了她离开的动作,顺便把梅花枝塞进她手里急忙道:‘我告诉你。’ 拿着他那根养了半个月的枝条,又细看了看,他却抬手轻捏她耳垂,‘我的手很冷。’ 她正想说关她什么事,却见他委屈了神色,‘我比你早来半个时辰,我在梅林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枝比较相像的。’ 后来何夜就总是喜欢手冰凉的时候捏她耳垂,许是就是那时候开始养成的毛病。 可是刚刚,萧何做了同样的动作。 一模一样的动作。 而且,他的手,很凉…… - 心中一直以来的坚信轰然崩塌。 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她真的觉得不可能,这涉及朝政的身份,哪里容得了开玩笑。 她虽不信那些摆在眼前的物件,但她相信自己与何夜长达三年的相处,可是现在的萧何,若说哪些与何夜有相同之处,除了那张长的一样的脸,其它的都不像,连感觉……都不像。 可萧何为何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一向习惯是摸她发顶,从初见开始,一直都是这个动作。 但是捏耳垂,即便是双胞胎,也不能突然就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除非鬼上身! 芳华说:“夫人,奴婢一直认为公子并没有死,虽然这想法有些可笑,但是跟了公子多年,奴婢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是自己清晰表达出怀疑萧何就是何夜之后,芳华对自己说的话。 她掏出怀中那枚含蓝色珠子的玉佩,捻起放在眼前,隔着阳光,蓝色晶莹剔透,“你说过,这个属于萧何这个长子的。” “是,奴婢被派来伺候公子那一年,老夫人把这两枚玉佩给了相爷与公子,还说,这蓝色适合稳重的丞相,红色适合太过活泼的公子。”可芳华也很困惑,若是萧何真的是公子,为何会把这枚蓝色玉佩给夫人,那枚红色玉佩又怎会在半梦姑娘那里? 蓝色珠子泛着冷色光芒,透着暖阳的淡暖,何夜坟墓前,半梦对那玉佩很是珍惜,问道:“何夜对半梦,是哪种感情?” “公子对半梦姑娘,不过只是两人偶尔遇上,有些交情,公子看他良善也乖巧,她又没地去,便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奴婢之前也说过觉得奇怪,并不清楚相爷如何与半梦又怎会在了一起。” 望着头顶阳光,躺在暗祥苑中软榻之上,微风拂过脸颊撩动白发瘙痒着肌肤,有些寒意,足以让她头脑清醒。眼前渐渐发黑,她伸手挡住眼前的太阳,手上皱巴的纹理清晰映入眼里,指尖边缘照的发红。 芳华六年前便被关在偏院,她定是也没有什么头绪。 而唯一与萧何联系最为亲密的,只有西苑的半梦。不说她当年喜欢的是谁,单就说她喊萧何为爷,又把握的住他的胃口,当年的事情就不简单。 她了解何夜,何夜与他的习惯还有口味并不大相同。何夜不吃芹菜,他甚至连闻一下都会皱眉嚷着要撤掉,可萧何却是很安静地吃下,连眉头都没有皱。 而半梦,也曾为萧何做过芹菜这道菜。 - 西苑。 此时的西苑大门依然紧闭,木质的厚实大门紧密严合,两个圆柄被一把长锁锁住,大门两旁的院墙也并不高,凭借半梦的功夫,该是出的去,“开吧。” 芳华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了钥匙,“咔”地一声很轻松便打开了。 这钥匙是后来萧何命人交给复始的,也是芳华给她钥匙的时候她才知道,半梦一回来就被关在了西苑。 芳华推开大门,不过刚推开了一道缝,就听得里面惊喜地喊声:“爷!” 大门继续打开,阳光从大门处照射进去,站在门正口的蓝衣女子镀了层柔和的亮色,半梦站在半开的大门前,脸上笑容灿烂,却在门越开越大之后,笑容僵住。 “夫人。”半梦身旁的翠竹恭敬喊道。 直到大门被打开,太阳通过大门之处照射进去。 这是复始第一次来西苑,与她之前所住的东苑不同,这里简直就如春暖花开,完全没有冬日的萧瑟,与半梦这种娇娇柔柔之色甚是匹配。 “姐姐如何来了?”半梦立马反应过来,灿笑变的柔和,甚是知礼。 复始凝着她这副模样,与上次宫中假摔那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甚是不同,她跨了门槛走进去,站在半梦几步远的地方,“你这西苑的钥匙一直在我这里。” 半梦神色不变,“我等爷不生气了,等爷愿意放了我。” 复始点头,对她的回答心里有数,她不求自己,只说等萧何,也不问自己为何而来,半梦一直都是聪明的女人,“相爷最近胃口不是很好。” “胃口不好?爷病了?是不是上次宫中……”话暮然顿住,凝着复始枯容之下警告的神色。 瞧她低眉顺眼也会看她脸色,便直接道:“我知你最了解相爷口味,做的食物也甚是合相爷口味,相爷约摸午时回府。” “好,那我这就去做。”半梦说着就转身。 她又道:“你要什么菜,我帮你置办。” “不用,这西苑有菜。” “相爷吃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她一句话顶的半梦脸色发黑,继续道:“你写个单子,我这就派人去办,别耽搁了相爷的用饭。” 半梦吩咐了翠竹拿笔墨,不过片刻,半梦已经列好单子,递给复始。 复始拿起单子扫了一眼,视线在几个菜上稍稍停留,似是不经意问道:“我倒是发现,你常常为相爷做芹菜。” 半梦得意道:“爷最爱我做的这道菜,他说我做的最有味道,别人做的他都不吃。” 不吃? “你这竹笋做什么菜?”她视线定在竹笋两字,又在纸上徘徊,并没有见到另外两个字。 “当然是百.合了,翡翠白玉,爷爱吃。”半梦立刻道,随即想起上面并没有写,补充道:“百.合我有,不需要再备了。” “怎么不做玉笋蕨菜?” “爷不喜欢。” “这个挺有营养的,加上去。”复始直接对翠竹说道。 半梦立刻阻止,“那东西虽然被称山菜之王,但毕竟是野菜,爷看不上。” 这点,倒与何夜不同,何夜倒是挺喜欢这道菜,“不如再做个羊肉汤吧,很滋补,也适合这冬日。” “不行!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爷,爷对羊肉过.敏!”半梦立刻阻止,脸色难看,怒视着她。 “这样啊。”她恍然大悟,视线再次停留在纸上一处,抬眸凝着她,似是不经意说道:“这是要做梅花糕吗,相爷可从没有碰过呢。” “你!”半梦一顿噎气,怒视她,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发泄! 复始走出西苑命芳华又上了锁,把恼羞成怒的半梦再次锁进了西苑,看了手中的单子,交给芳华,“这上面的食物,芹菜是何夜不吃的,蕨菜与梅花糕是何夜爱吃的但萧何不吃,而羊肉,两人都对它过敏。” 接过单子的芳华喃喃道:“可奴婢记得,公子不吃蕨菜的。” 走向暗祥苑的步伐顿住,再次确定问道:“不吃?” 芳华点头:“公子小时候调皮,一次见到有人在地里挖蕨菜,觉得特别脏,再也不吃了。” 可是与自己在一起的何夜,也常常吃这菜的。 ☆、115.萧何?何夜?——试探 午时已过。 本来暖阳无风的天莫名就开始刮起了风,太阳忽而就消失不见,雾层厚重,天色瞬间暗淡。原本还在晒暖的复始,浑身冷飕飕,立刻命芳华收了软榻。 又约摸半个时辰,萧何还没有回来,而半梦那边又像是十足默契地知道他回来的时间似得,说这给相爷做的菜,要细心慢炖,还要经得起火候,说了一大串自以为大厨的风评,最后才落下一句:还有一个时辰。 她倒是不着急,这顿饭无论怎样,半梦肯定会使法子让萧何吃下。 “芳华,我们去书房。”反正闲来无事溻。 书房在暗祥苑另一侧,但距离稍稍远些,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以前是觉得他的书房该有很多机.密的东西,所以她还是少接近为好。 但是这次却是个机会,也许会有些和何夜相关的陬。 书房距离不远处,芳华开口,“夫人,您自己进去吧,相爷的书房奴婢不好进去。” 复始点头,继续向前走。 这个书房从外看就尤为大,几乎媲美暗祥苑的正殿,门口并无人把守,但萧何的暗影多,定都隐藏在暗处。她缓缓靠近书房,并没有人出来阻止,书房门也并未上锁,她便推门而入。 推开门刹那,她有些怔忡。 眼前,三米之高的书架,古朴红木泛着暗沉之色,错落分了木格子,占据了前面整整一堵墙的位置,延伸到另一面墙,上面放了密密麻麻的书,真是……满当当。似乎不够放,又在书房内立了两个单独的书架,亦是齐屋顶之高,靠近门口的这个,并没有放满书。 复始走到这个书架前,拿起一本没有放好而躺倒在书架上的一本书,是本杂记,全是各国的一些逸闻趣事,放下这本书,又来回看看,各种书都有,可真是眼花缭乱。 却是没有让她觉得特别奇怪的书。 闲着无趣,便又拿起第一本书站在那里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面芳华喊道:“夫人,相爷回来了。” “知道了。” 合上书,重又放在原位,却不小心带动旁边一个很薄很薄的类似账簿的东西,从书架滑落在地,落地响声在这空旷的书房尤为响亮。 她蹲下拾起,正欲起身,视线却见书架脚跟旁有个金色的东西,好奇之下伸手去摸,该是个帕子,刚拿在手里,外面又传来芳华的呼喊:“夫人,半梦姑娘那边也已做好饭了。” 东西握在手里,是块碧绿帕子,复始略是看了一眼,应该是萧何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并没有细看,把书放好,便出了书房。 原路返回。 恰好看到站在院中的萧何,见他神色无异,并没有多问,“刚刚去了书房,没想到相爷博学多才。” 萧何立刻反映过来她的意思,“我以为小复复该是早就知道。” 她立马意味过来味:“现在更是深有体会。” 他突然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只要小复复愿意,为夫定让小复复更是深有体会。” 那‘深’字被他咬的极为清晰,甚是暧昧。 她脸颊渐渐发热,不想被他发现变微微垂了头,肩头的白发滑落,挡住了她侧边枯老容颜,这样的极不般配,让刚刚进来的人不由咳了一声,打断了渐渐变暖的氛围。 萧何瞬间冷了脸,望过去。 不等萧何发话,刚刚咳了一声的半梦立刻低眉顺眼道:“爷,半梦给您和姐姐做了饭。” 半梦这样说,无非就是想着萧何可能已经吃过。 果然,萧何问复始:“你还没有吃?”而没有问她为何出了西苑。 复始点头。 “端到屋内。”萧何开口,紧接着问复始:“你去了西苑?” 萧何口气冷情,她觉得定是因为自己插手了半梦的事情,却是笑道:“我并不了解相爷,也许半梦能更好伺候好您。” 她说的嘲讽之味十足,有淡淡疏远之感。 “半梦的事,我以后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与他之前说的话差不多。 她忙附合着,不与他多做计较,也不与他拉远距离,“其实这样也好,相爷身边是需要半梦这样一个贴心懂的照顾的。” 可这样更加让萧何觉得,她心中半梦这道坎,是在与他拉远距离,软了语气,“小复复,你别多想。” 听出他的无奈,她只是点头。 他轻抚她发顶,叹口气,把他揽入怀中,手下华发的触感异常发硬,“不喜欢还去西苑,这不是找罪受?” 她顺势接话,在他怀中闷闷道:“相爷心中不还是喜欢,才锁在了西苑。” 他直接紧了紧双臂,让她紧紧贴着自己,语气低沉诱惑,透着一股子沙哑:“宫门口我说的话可还记得?”不给她思考时间,再次出口的话,挠到了她的心窝,让人瘙.痒难.耐谷欠罢不能:“我爱你。” 耳边他的话久久不消,这三个字就如回音般在她耳边飘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如此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情愫,宫门口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陈述的口吻,可刚刚,他是个什么语调? 她完全记不起来,只知道自己耳边是他刚刚的三个字,直击她的心脏。 脑海中瞬间如烟花绽放,太过美好绚烂,有种不真实,不禁怀疑这话真的是萧何所说? 可身旁熟悉的气息,缭绕着她的感官,挑.拨着她的神经,无一不是在告诉着自己,真的是萧何,是萧何在继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给了她最为明确的答案。 “爷,可以吃了。”半梦地声音兀然打断两个气氛暧昧的人,她却表现的真如妾室般,大度地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抱着一个中了诅咒华发枯荣的老妪轻声呢喃着情话。 复始猛然从他怀里退出,发烫地脸颊渐渐褪去温热,垂眸道:“相爷,先吃饭吧。” 缺了怀中的温度,萧何很不爽,他刚刚明明感觉的到,她有一丝的慌乱,一丝的紧张,甚至无所适从。这种反应让他兴奋愉悦,说明她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半梦偏偏就打断了他思虑了一上午,甚至好不容易才敢鼓起勇气表达的三个字,瞬间阴沉了脸,“呆在西苑好好思过!” “爷……”半梦娇嗔委屈着,她思过什么? 可萧何已先一步不爽地进了屋。 这又恢复冷酷的萧何,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是当头一棒打醒了被那三个字绕晕的复始。那夜自己还曾与萧何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好到了极致,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甚至舍不得对方受一点委屈,为对方的疼而疼,为对方的痛而痛……这样的人,要么是爱到了骨髓,要么是别有所图。 深爱入骨的,若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地伤……后面没有被她说下去的,是:那么便是别有所图。 萧何对自己便如此,可她看不清楚,他对自己究竟是哪一种。 他们之间以前并无交集,若是别有所图,难不成是她这破旧的身子? 真的如曹玄逸所说,该是查查萧何与何夜。 不过这下,正好绕过去了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去了西苑的事。 她随即走进屋内,见萧何坐在桌旁,已经端起了碗筷吃的优雅,可此时的他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平静,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恰是看到他伸筷子夹了芹菜吃进嘴里,轻轻咀嚼。 见此,她端起芹菜放在他面前,不忘道:“半梦说相爷最爱她做的这道菜。” 却见萧何凝眉冷着神色,放下筷子,“小复复做的,我都爱吃。” “真的?”复始表示很怀疑。 “真的。”萧何为表自己没有说话,语气肯定,还重重点头。 她视线在满满一桌菜上徘徊,然后道:“相爷好像并不喜欢吃梅花糕,每每半梦做的这个您都没有碰过。” 萧何不答。 复始爽快道:“我给相爷做梅花糕。” 萧何探究地望着她,人已起身向外走去。他看着满桌子菜,本就听暗影说她去了西苑让半梦做菜,也就没有吃午饭,直到现在回来则是因为知道半梦定是不会安分地早早做好,不拖个个把时辰怎会是半梦? 他不管复始是带着怎样的心思找半梦,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他都任由她来做! 薄唇轻勾起笑意,轻喃:“小复复,有些事何必非要知道的清楚?”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便端来一盘梅花糕,有些发紫的颜色,很小的圆形,上面烙有梅花形状,与半梦做的方形的并不一样,她端来的瞬间,空气中便飘溢着甜香的气息,让人不由胃口大开。 直到梅花糕放在自己面前,萧何凝着盘中仅放了三块,恰是听到复始道:“担心相爷不爱吃,剩下的就留给芳华了。” 萧何瞬间沉了脸,“谁说的?” “我。” “那我喜欢吃,以后你给我做。”萧何提出要求。 “相爷并没有吃,如何知道自己喜欢?” 他立刻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甜腻味充满整个口腔,整个人只有一种感觉,甜! 太甜了! 他立刻端起身旁的茶杯,一口饮下。 复始眸光微闪,语气暗淡,“相爷果真是不喜欢的。” “没有……”萧何这话说出,便觉得真是虚伪,“只是觉得……”再找理由也不是,瞧她沉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一时无措。 便把手中另一块直接塞进嘴里,甜的……牙痛,却是面无表情咀嚼着,衣袖下的手紧拳着不敢去握茶杯一下。 复始瞧他如此痛苦,不由笑了起来,为他倒杯茶放在面前,“相爷吃不得甜的就不要忍。” 他只摇头,不动。 “我懂相爷的心。”她低低开口,不再说话。 他着实受不住太 过甜腻的味道,端起她亲自倒的茶一股脑喝下,却是呛住,趴在桌边剧烈咳嗽。 她是为了试探他才做了这么甜腻的东西,当年何夜就不爱吃甜的,她却爱捉弄他,便在做的梅花糕里多放了糖,他吃不了却还是忍住,要么故意掩饰不经意地去喝茶,企图不让她看出来,与刚刚的萧何虽然不一样,但感觉很像……很像。 心里过意不去,便从袖中拿出手帕帮他擦拭嘴边的碎屑,碧绿帕子轻擦他唇畔,这碧绿颜色让萧何一怔,在他还来不及作反应之时。 复始的动作僵住。 这是在书房捡到那块帕子,可是……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好像……可能……是金色的‘何’字。 她突然撤回了手欲看清那字,却被握住了手。 那纤长的手箍着她撤离的动作,手覆盖在了碧绿帕子之上,正好遮住了她看到的那个金线绣成的字。 她怔怔望着他与何夜长的一模一样的脸,手中的帕子握的更紧。 两人似乎在较量,谁都不先一步动作,她就这么望进萧何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 时光流转,她似乎从这深邃的黑瞳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 九年前她在梅林遇到何夜,起初觉得这人长的俊美儒雅,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便走上了前,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吃完一块热烫的红薯。 也许就是她这一停留,便注定了以后的缘。 后来她随曹玄逸离开都城到平镇。 那一天,真可谓是个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春季,她出去为曹玄逸置办衣物,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在拐角撞进了他胸膛,在她还没有抬头的刹那,头顶便传来他的笑意:“姑娘的这记投怀送抱,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她当时以为是个浪.荡.子,正欲说抱歉的话顿住,连正欲抬的头也垂下,不做任何反应,正欲离开,却听到那人敛了笑意打趣道:“姑娘的梅花可有养过七日?” 她兀地仰头,是一身白衣的何夜,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半头的,所以每次她都是高仰着头,很是惊喜问道:“公子如何从京都来了这里?” “我本就四处游荡,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姑娘,原来姑娘是平镇的人。”他恍然。 她便顺着答了话,“那是真巧,平镇离都城路途遥远,竟还能再见面。” “既然如此有缘,不知姑娘可否告知闺名?” 她本就把他当做朋友,自是没有隐瞒,她说:“我姓复。” 却听他喃喃着fu这个读音,她以为他是琢磨自己是哪个姓,便道:“周而复始的复,我叫复始。公子如何称呼?” 京都时两人默契的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如今再次相见,多了一个朋友她觉得心情很好。 他凝着自己片刻,用着十分平淡的口气说:“何夜。” 那时她还以为何夜不过是他胡诌的名字,因为那时他的态度有些怪异,后来他的随从义沙也是如此喊,便渐渐打消了疑惑。 随后他又问道:“不知姑娘年方几何?” 对于他直问年龄这话,她片刻怔忡,随即反问:“公子呢?” 他爽快回道:“十七。” 她来了兴致,“公子猜猜我多大?” 他打量了她一番,略是一思索:“十五。” 她哈哈大笑,“公子平日眼光如何?” 不解她为何如此问,他答:“说不得数一数二,也是数三数四的。” 虽然京都时两人有接触,却是没有发现他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公子看人准头如何?” “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是准的。” “那还有半个呢?”她倒是好奇。 他深看了她一眼,却被那一眼遮的别开了目光,听道:“夹了不一样的东西,难免会看错。” 她却是瞬间明白,“公子意思是,您的理智被其它东西所蒙蔽了。” 他笑而不语。 她接着问:“那刚刚公子断定的年龄可有被其它东西所蒙蔽?” 她明显察觉到他笑容里的僵硬,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便笑道:“公子错了,我虽然个子高了些,不过也才十二岁。” “十二?看着倒是像十二。”他是如此回答的。 她并不再多说,毕竟一年前曹玄逸救了自己,自己就是看着长的像是十一岁的,便说了这个年龄。 之后他便觉得无聊非要跟着自己,她本想拒绝,可看他身高体型与曹玄逸不相上下,便没有多说。衣铺里,她看着眼前做好的成衣,从中挑了一个颜色淡雅的蓝色,虽然不是第一次为曹玄逸买成衣,但之前她买的并不是特别合身,转头对何夜道:“你试试。” 何夜惊讶,“我不缺。” 她噗地笑了:“这料子你也看不上,只是让你帮忙试一试。” 他虽 是爽快接过,却问道:“给谁买的?” 她只是笑了笑。 他直接套在自己身上,“宽了。” “这次应该买对了,他本来就比你稍稍壮些。” 听着她喃喃自语,还有脸上愉悦的笑容,他瞬间了然,脱去衣服的动作僵硬,“有了相识的公子?” 他意思是喜欢的人,她笑的腼腆,“掌柜,就这件了。” 从这之后,他又消失了两个月。 再次出现他便解释道:“发生了些事情,这段时间不见,复姑娘好像长个子了。” 她反驳:“公子看人准头确实不怎么准。” 他哈哈大笑。 从此,他便一直称她为复姑娘,既疏远又亲切的称呼。 - 手中帕子上的字她突然不敢看,不敢细究,但望着那深邃如磁铁的黑眸,她又觉得必须弄清楚,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喊我,复姑娘。” 对面怔住的萧何身体绷直,平板机械地喊:“复姑娘。” “为什么?”她问。 “你喜欢何夜?”萧何如是问。 复始头一侧,不过微微一动便顿住,她想起左冷珍曾说的话,何夜爱自己。可自己对何夜,一直都以朋友之礼相待。 萧何却因她的这细微动作暗自提了口气,“你对我可有喜欢?” 在他目光逼视下,她觉得退无可退,感觉自己的心就那么赤果果的放在他面前,无法隐藏,她慌乱答话:“不知道。” 他兀然松开了紧握她手的动作,“你依赖何夜却不爱,但你却喜欢我,小复复,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 这话如此肯定。 但就因为太过肯定,慌乱的心蔓延全身,她连手中的碧绿帕子都握不住滑落在地。 他眸底划过暗沉,薄唇轻启,用着最为蛊惑人心的低沉沙哑之色,一字字引.诱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就不要三心二意,即便是何夜,为夫也会吃醋。” ---题外话---明天加更,八千~~ ☆、116.萧何?何夜?——他说他是……(八千!) 他眸底划过暗沉,薄唇轻启,用着最为蛊惑人心的低沉沙哑之色,一字字引.诱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就不要三心二意,即便是何夜,为夫也会吃醋。” “没……”她本就慌乱的心本能反驳他所说的三心二意。 他却不让她说下去,继续道:“恩,为夫知道,夫人自是喜欢为夫的,所以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 “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烦躁,吃过饭好好休息,这几日孩子的事情有些眉目。” 跟着萧何思路的复始,兀然听见孩子,不禁反问确认:“真的?” “恩,为夫哪有骗过你。”这话低沉迷离,配上他一贯掌控全局的淡定,再加上他特意放柔了神色,语气里反而多了宠溺。 这种宠溺,不似以往凤眸的柔和之色,也不是那种任她作为的答话,而是她第一次如此简单粗暴的面对并承受着萧何给予的权利,不亚于刚刚外面在她耳旁低语的我爱你三个字。 他话语忽然一转,甚是叹息道:“原本以为你心里喜欢的是何夜,所以对这帕子我有些反应过激,现在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就放心了。” 他捡起帕子,毫无顾忌地放在她手中。 手中的柔软让她回神,惊愣错愕! 圆睁涣散的琉璃珠子瞳孔渐渐收缩,直至眼前聚集了萧何身着的碧绿之色,才缓缓移动眼珠子,似过了大半个世纪,才看清此时的萧何,已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吃的相当优雅蹇。 刚刚停止运转的脑袋反应了下,再次高速运转,也许是转动太快,让她理不清了思绪。 明明自己是要试探萧何是否就是何夜,他的反映也告诉着自己有九成的可能便是何夜,可最后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喜欢他依赖何夜,又变成她胡思乱想,然后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她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在他几句话的撩拨下,思绪完全凌乱了。 什么叫做……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叫做……夫人自是喜欢为夫的? 什么又叫做……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就放心了? 直到耳边响起“夫人”二字,她方从凌乱的思绪中挣脱,而眼前早已没有了萧何的踪迹。 “夫人,您怎么了?”芳华不解问道,怎么吃个饭的功夫,夫人像受了什么刺激。 垂眸凝着手中的碧绿锦帕,原本渐渐的肯定又渐渐升起疑惑,萧何既然胆敢如此在他面前提起何夜,又无所顾忌,是因为他真的不是何夜? 视线凝在上面金线绣成的‘何’字之上,猛然一拍脑门,拍桌而起:“被萧何忽悠了!” 桌上的茶杯碟子叮当响,昭示着拍桌人的怒气。 芳华惊呆:“啊?!” 锦帕被捏在手中,‘何’字被折了几折隐在碧绿之色下。 这锦帕虽然很新,但金线有被磨损的痕迹,肯定是被人常常拿在手边摩挲的, 何夜,何夜。 这锦帕在书房,书房又只有萧何进去,若说不是他掉的,连鬼都不信。 “相爷呢?” 芳华见她怒气如此大,不禁咽了口唾沫,“书房。” 下一刻,白发人影已没了身影。 - “嘭!” 书房门被踹开。 隐在暗处的暗影们不禁一哆嗦,虽然见识过相爷对这女子的宠,却没想到相爷已经把这女子宠上了天,能进书房不说,竟然还敢当着相爷的面,踹门! 不过这一脚,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踹地好! 好极了! 坐在书房桌案后走神的萧何,听得回荡在书房中门的砰砰响,很是淡定的把视线移到书房门口。虽然一幅老妪之态,但精神矍铄的她,却是前所未有的让人为之定眸。看着难得白日里精神也如此焕发的复始,她那拤腰而立,踢门的一只脚已跨进门槛,萧何也是收敛了沉思之色。 复始捏着锦帕,咬牙道:“除非相爷说出一百个理由,不然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却是装作无辜:“什么?” 提的一口气卡在喉间,另一只脚跨进书房,顺手关了门,大跨步走向桌案的萧何,停在桌案前,一伸手把碧绿锦帕拍在桌案之上,“嘭!” 外面耳尖的暗影自是知道是怒拍桌案的声音,但他们一致认为,是夫人做的。 碧绿锦帕被拍在桌案,那个金色绣线绣成的‘何’字正好朝上,大咧咧地对着萧何,“别以为几句话就想糊弄我,这个帕子崭新,只有上面的金色绣线有被摩挲破旧的痕迹,要不有人经常揣在怀里,怕就是被鬼给用了!” 萧何蹙眉,凝着她怒气勃发的模样,“我没有糊弄你,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说,这帕子是谁在用的?!”她咄咄开口。 他只问:“你信不信我说的话?” “有关系吗?” “有。” 复始探究地凝着他。 他不喜她这神色,凤眸紧眯,语气稍嫌冷淡,“你回答我。” 这样的萧何,反而让她降下了防备,若是再如刚刚那样,她反而会拉远与他的距离,“信!” 因为刚刚,他并没有说假话,在她的认知中。 萧何一向慵懒的身子渐渐发直,甚至向前倾靠,平视桌案那边的她,“还记不记得,我送你那枚蓝珠玉佩之前,你曾说过的话?” 她麻利答道:“何夜没有死。” “那送你玉佩之时,可记得我说过的话?” 她点头:“你说:你是本相的夫人,自是该随身携带本相的定情信物。” 也是那玉佩,打消了她的心思。 他蹙的眉拧紧,再次问道:“为何非要探究这个问题?” “因为何夜于我,是不一样的存在。”这种不一样,除了她,无人可以理解,曹玄逸只当她喜欢何夜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却不相信她对他的情。 “那我呢?” 萧何问出这话之时,复始是错愕的。 虽然他说这话之时,带了身为丞相的高傲,含了冰冷之色,但她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颤栗之音,在这空旷冰冷的书房里异常清晰。 她听出了高冷面具下的卑微。 他不给她回答机会,再次开口:“你证实出了何夜到底有没有死,于你又有何不一样?” 她略是思索,答:“我欠他的。” “欠了什么?” “命。” “命?”他薄唇勾起嘲讽之笑:“如何欠了?” “我被人追杀,他差点死去。” 当年不知为何原因,竟然有一批黑衣人要杀她,那时她本就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哪是那些拿真刀真剑的黑衣人的对手,是何夜一路护着他,躲过了不下五十人的黑衣人,最后叠落山坡逃入山洞,就此躲过了一劫。直到何夜无力跪在地,她才发现他背后有剑伤,直穿整个背部,那上面全是黑色的血,剑上有毒。 “他是自愿救你命,不是你强迫了他,那便不是你欠的。”萧何冷声道。 这话简直就如当时那把带毒的剑,狠狠刺倒她心尖,嘴角沁出冷笑:“相爷高高在上,那颗心自不是我们普通人能相比的!相爷的手段有多残忍,我也见识过,但在某些方面,我到底配不上相爷!” 他可以毫不犹豫让人卸了丫环的下巴,甚至命人剥了无辜之人的皮,更甚至说着他弟弟当年为护自己受伤是自作自受。 他像是自动过滤了她这句话,而坐实他的嚣张霸道:“本相觉得你配得起,别人就无从质疑,也不能质疑!” 她眯起琉璃眸子,遮了部分精光,问:“敢问相爷,这枚玉佩真的是相爷的?” 他凝着从她手中坠下的蓝色珠子玉佩,视线落在她紧抿的唇上,“是。” “所以,那枚红色的是何夜的,相爷没有说谎?” “是。”他利索答道。 她便知没有撒谎,“相爷与何夜的伤,是真的会发生在同一位置?” 他答的毫不犹豫:“是。” 如此,她便知道,查看背部伤口,并没有用。 她收了手中蓝珠子玉佩,凝着脸庞冷清的萧何,这个样子,真的不像何夜,一个人可能伪装成另一个人,但是真的能伪装的了气息,改变的了这种天生的威严? 深吸一口气,她问:“相爷,您是不是何夜?” 她想听他最后一句实话。 心中吊着的一口气令她不安,是与不是,她突然在问自己,是否真的重要? 却是在她极度紧张等待的中,他答了话。 琉璃眸子震惊。 他刚刚说:“不是。” 那样肯定,那样的认真。 直觉告诉她,他没有说谎。 就如刚刚他那句温柔缱绻的一句:为夫哪有骗过你。 她却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锦帕,是否是相爷随身携带?” 他的视线转到桌上的锦帕,上面的金线有被磨损的痕迹,却还是泛着金色的光,让那个‘何’字带了情愫。 “是!” 她只知道自己袖下的手拳紧,控制了自己压在心底欲爆发的澎湃,绷紧唇问道:“相爷哪里得来的?” 她一步步探究,到底是不死心。 凤眸沉冷,“何夜那里拿的。” 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语气,她突然就不肯定了前面他所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也许全部都是假的。 她不应该忘了萧何的本性,不该忘了他永远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人。 她只道:“相爷若真是何夜,您真的让我觉得……可怕!” 他说,手段残忍才配得上本相。 他果真对自己,更加残忍! - 此时书房依然亮着晕黄的盏灯,虽不是尤为亮堂,不过对于不埋头桌案的人而言,已经足够亮。 而原本站在桌案前的白发复始,早已恢复了黑发容颜,此时坐在原本站立的地方,她抬起下巴直视萧何,两人从下午一直到这午夜时分,便是一直对望着。 萧何不开口,她也不吭声。 相对无言,也许并不坏。 但两人却是在暗暗较劲,同样面色沉冷,同样双眸冷清,似是谁都不愿意败下阵来。 然而,被暖黄灯光映照的萧何,俊脸的线条更加紧绷,凤眸下被长睫毛落下的厚重阴影为他染了冷重之色,本就冷情的薄唇缓缓道:“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揪住何夜不放,若是单单因为你欠了他,那你觉得,我承认了自己就是何夜,这样你是不是心里便好受些?” 对面的人冷气加重。 他却是还不知道死活似得,继续道:“还是你觉得,面对我比面对何夜有压力?” 对面的人终于眨了双眼,卷而长的睫毛覆盖这琉璃眸子,挡了一些神色。 “复始,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或者。”他叹道:“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本相处在哪个位置?” 这句话,他提醒了她,他是萧何,是丞相,不是何夜。 冷着神色的她终是开口:“相爷先告诉我,您为何如此宠着我?” 他放在桌案的纤长手指被烛火划分的指关节异常突兀,甚至青筋浮现,他略是垂了眸,再次抬眸凝视靠在椅背不服输的复始,唇角挑柔和,却没有淡化脸上的冷硬:“本相宠人不需要理由。” “相爷也有很多妾室。”她提醒他,她虽不是唯一靠近他的,但却是呆的最长的。 他收了唇角笑意,眸色更加深沉,直到许久才道:“小复复觉得,爱一个人需要理由?” “有人因为貌美而吸引,有人因为才华而相交,相爷是位高权重之人,理智永远大于感性,所以相爷做的每一件事,都该是有过多番思量。” “可是小复复,唯独爱你这件事,本相没有思量过对与错。” 今日的萧何太过感性,哪怕相处有一段时间之后,这种冷情外表下的炽热,简直能把人灼伤。 她立刻回到原来的问题:“之前我因为那蓝珠玉佩的事,还有觉得这丞相之位哪里能说换的了人就换,更何况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奸相,与温润儒雅的何夜哪能搭边,便直接打消了念头。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从你一开始对我的宠,我就该开始怀疑的。” 他瞬间冷了脸,“只因为曹玄逸的一句话,你就开始怀疑?” 她摇头,“曹玄逸说这话的时候,我依旧压下了怀疑。”她凝着对面的人,他依旧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你捏了我耳垂,相爷,您是否是故意让我怀疑您就是何夜。” 她觉得极有可能的,若是萧何真是何夜,他做事定是小心翼翼不让别人察觉,怎么就突然做了这一个动作,还是何夜对她做过最为亲密的举动,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他却道:“本相饿了。” 烛光微闪,人影晃动。 一眨眼的功夫,复始发现对面的人不见了。 拍案而起! “这是做贼心虚!” 萧何越是这样,越是肯定她内心的猜测。 “今晚一定要从你口中撬出真相来!” —— 芳华从下午便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两个人,里面也一直很安静,除了入夜之后里面亮起了盏灯,可就再也没有动作了。直到刚刚门打开,萧何使轻功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可她却有种错觉,萧何落荒而逃的错觉。 还不待她从这个错觉中反应过来之时,里面突然传出嘭地声响,回头,便是满身怒气的复始。 “相爷去了哪个方向?!” 芳华暗自想着两人究竟谈的如何了,手不自主地指了一个方向。 复始顺着看过去,一个闪身也是消失在了芳华面前。 她寻着那方向追过去,果真在相府的厨房看到了他,厨房亮着柔和的灯光,暖了一身碧绿的冷色调,金线映着暖光流窜,覆了温暖之感,他背对着自己,双手不知道在捯饬着什么。 他说的饿了,原来是真的来找饭。 “我以为你中午已经吃撑了。”她进入厨房的刹那,刺了一句。 他动作一顿,又继续着,“你中午不是一口都没吃。” 他这句话是肯定的陈述。 看来他吃了几口就去了书房,随后芳华就进来喊醒了自己,自己便立即去了书房,这时间上他算的倒是精准,不过摸摸肚子,好像是有些饿了,“相爷让吩咐一声就是,做什么纡尊降贵。” 这话又是 一刺,可前面的人已经不做任何反应,继续手中的动作。 随即她便觉得不对,他不像是在找吃的,她走到他身边,正好看到他身旁的灶上已经点了火,灶上的大锅已经冒着热气,萧何的话同时响起:“我来时已经烧热了。” 她来时见到了厨娘,那厨娘还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厨房看,跟见了鬼似得,不住嘟囔:“相爷果真太可怕了!” 现在看到他刚切好的菜叶子,又见他放下菜刀,一双不沾阳春水的纤长手指裹起旁边的面条,打开锅盖下了锅,在氤氲地热气中拿起筷子搅拌,她这才看到,锅里面是肉汤,然后又是放调料。 她望着他放调料娴熟的动作,连量都把握的到位,没有一点初次下厨的慌乱,看来是经常下厨的。 香味瞬间溢开,她的肚子不住咕咕叫,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问道:“厨房的人呢?” 他盖了锅盖,遮住了雾气,“我让他们离开了。” 就见他视线撇在自己手捂着的肚子上,甚为不自在地拿开手,“没想到相爷还会做饭。” “以前学过,不过就只会做这一样,好多年没做过了,有些生疏了。”他说着又打开锅盖,搅拌了面条又重新盖上。 她看着他的动作,倒是没想到,萧何这金贵之身,竟然不避讳这油污之地,甚至还懂得做一样饭,这样的大奸相,说出来谁信?! 不禁视线在他脸上徘徊,他究竟是不是何夜? 三年相处,何夜从来没有下厨过,要么是她给做的,要么就是在外吃的。 “你这眼神看的我不自在。”他凝眉。 她连忙眨巴眼睛,不与他交流,坐到一旁桌子边。 他便背对着自己把菜放进了锅里,又盖了锅盖,在旁边静静站着,低垂着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望着他的背影,意图去寻找何夜的影子。 身高体型都相近,但穿着喜好不同,饮食方面也不同,甚至他还有洁癖,与何夜的随意并不一样。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尊贵,也许是这六年来沉淀的结果,她如是想着,想为他是何夜而找一个理由,哪怕是一个借口。 这种怀疑就像扎了根,不住地在心底蔓延,只因为那一个捏耳垂的动作。 那种感觉,她无法去形容,但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告诉着她,那一刻的感觉对面的人就是何夜,万分的肯定。 “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在她苦思冥想之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内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吃饭吧。” 萧何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眼前是一碗面,里面还有个蛋,闻着很香,她双手捧住碗,灼烫的热气通过手心传递,瞬间暖和了很多,她趴在碗口深吸一口,“好香!” 他因她的动作有丝怔愣,又因为她的夸赞而裂开笑意:“那快吃。” 见他坐在自己旁边,面前的碗里也有一颗蛋,她竟然有种幸福的错觉,忙低头吃着。 萧何见她埋头吃着自己煮的面,看来很合她胃口,该是很喜欢的,因着这一想法,他心情升了一个高度,胃口大开,与她一样闷头大口吃饭。 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两人坐在褪去温度的厨房吃着一碗再也简单不过的面,却是吃的津津有味。 复始不知不觉已然吃完了一大碗,她放下筷子之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饱,前所未有的暖和,通体舒畅,整个人瞬间精神,却发现左侧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脸上,忙伸手去擦嘴角,却被他的手指抢先一步抹掉了左嘴角的东西,她顿时通红了脸颊,这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擦嘴呢?! 赶紧拿出帕子擦拭嘴巴,却听到他悠哉道:“你这帕子未必能擦干净。”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是拍桌怒起:“别以为一顿饭就想打发我,今天你不说出真相,我跟你没完!” 萧何仰头看她如此,凤眸充满了讶异,他倒是从没见过这样……这样耍性子的复始。 却耍的异常合他胃口!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也许真是她的一根筋拧着了,她觉得自己今晚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估计真的不用睡了,所以她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企图想更好的办法去挖掘这个答案。 而就在她认为他不会轻易回答自己之时,他却魔怔似得把自己揽进他怀里,又把自己给‘掳’进了暗祥苑的书房,把她重又塞进桌案前的椅子上,而他自己又坐回原位。 走时的灯盏依然亮着,被他重力开门关门所带动的风吹动火苗晃动,几经挣扎火苗终于恢复向上燃烧着,顽强的很。 她视线从火苗转到被阴影覆盖的萧何脸上,望着自己不说话,脸上却又极其阴郁,像个别扭的孩子,不禁问道:“相爷有何事?” 话刚落,他便深凝了眉,口气恶劣:“你就装吧。” 她无辜挑眉,状做不解,“我是真不知道相爷这么晚了还来书房作甚?” 萧何深吸一口气,刚张口,又闭上,就这么凝着她不说话。 她却是没心没肺的笑了,如果他是何夜,这样的何夜是她所熟悉的,何夜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个贴己的朋友,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对于她有时过分的要求,就是这样恶劣的口气,却说着无可奈何的话。 而被她这么一笑,萧何心头的抑郁也散了,“之前在这里,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继续笑:“哪句话?” 他就这么被她问的噎住,他自有了权位之后,哪个人不是暗自琢磨自己的心思,在他眼皮子底下过的小心翼翼,甚至连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暗自揣摩不需要他多费口舌。但眼前这个女人,起初对自己还是敬畏的,但自从认定自己是何夜之后,简直把他气的牙痒痒,一点都没有身为丞相的优越感,更遑论是身为男人的优越感。 见她的笑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咬牙道:“告诉我,在你心里,本相处在哪个位置?” 她的笑忽然顿住,随即便是浅浅的笑意:“有关系吗?” “我的问题你没有回答。”他的关注点。 对于他的急不可耐,她有些无奈,是原来何夜在自己面前装的太好,还是这才是他的本性,“有在心上。” 她答的不矫情不做作。 萧何已经跟她表白很多次,早已表明他的心思,是自己把他的心思想的过于坏,一直在猜测他的用心。自己的心思又徘徊在曹玄逸身上,真的是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答案,他有一丝激动,一丝兴奋,一丝浮躁,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情愫,却都被他很好的压制下来,“真的?” 但他出口的话变了音调,直接暴漏了他的心思。 她故作思索,道:“这是我的秘密。” 他睨了凤眸。 “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她这句话出口,他便瞬间明白,她在暗示自己何夜的事情。 桌案上的纤长手指不由动弹,食指焦急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咚咚地声响,在寂静地书房异常响亮。 她不去打扰她,但她从他这种状态里知道,身份上的事情该是有些顾忌,她等他亲口说出来。 时间等的并不漫长,最后一个重音落下,萧何便停了指尖动作。此时他眉目舒展,凤眸里原本的沉着之色消失,紧凝着对面耐心等候的人,僵直的身子缓缓斜靠向椅背,薄唇轻启:“我就是萧何。” ---题外话---谢谢亲爱哒们的月票,周日加更,依然八千~~~~~~~存稿存稿 ☆、117.萧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必看】 薄唇轻启:“我就是萧何。” 这话声音不大,她听的清晰。 却是知道他意思是,他叫萧何,确实不是何夜。 “我与何夜是双胞胎,比何夜早出生半盏茶时间,就注定了我一生的职责。”他说这话时稍稍顿住,再开口,声音又低了一度:“这里面牵涉到萧家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睁圆了双眼,就听他道:“萧家原不姓萧,是后来被分离出去之后,改的萧姓。瓯” “本该姓什么?”她着急开口,因为心底隐隐有个可怕的念头蹦出,她不敢想象。 可就像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在她心底的念头刚冲到脑海里之际,听见对面人轻声说了两字:“微生。纺” 轰! 皇姓! 太初国唯一的姓氏! “太初成立之初,始皇担心朝中有变,便决定从众弟兄中挑一位分离出去,给予重位暗中协助。但几个兄弟都不争气,有一个同胞弟弟,与他性格甚是相同,为人相对稳重,但是性格上较为木讷,担心他不足以撑起他给予的重位,便就此作罢。” 后来始皇身体渐衰,便召见了其胞弟,同母所生的弟弟他很是信任,两人商谈了一夜之久,而此第二天,朝臣皆是惴惴不安,猜测着皇帝是不是因为身体渐衰而要册立太子,但接下来久久没有动静。而后来始皇的身体一直如此,在众人慢慢打消疑虑之际,皇上却下了诏书。 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诏书出的同时,始皇一同处理了几位私下常有动作的皇子,这一记便是给新册封的太子铺了路。 但令人始料不及的,始皇再次拿出一份诏书,昭告天下,封一位异姓男子为丞相,给其摄政王的权利,辅佐太子。 这异姓男子,姓萧。 这突然冒出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有人看不得其掌权如此大位,常从中作梗,却每次都被轻易化解,后来直到新帝登基,新帝对其也是重用。甚至搬出先帝遗诏,赐其火红玉佩,世承相位,辅佐历代皇帝! “而太初第一位丞相,其实就是始皇胞弟的儿子,自打出生起,他便被始皇亲自督导,自小冠的便是萧姓。” 这话落的同时,复始已然明白了萧家为何是如此不一样的存在。 见她了然,萧何便是又给了她一重击:“但是诏书有个规定,必须是萧家长子继承相位。以防有庶子继位,乱了身份。” “所以,你就是萧何,萧家的长子。”复始喃喃。 他点头不可否认,“萧家历代都是独子,担心的便是有人从这诏书上挑刺,若是从中作梗,便是重重一击。” 复始明白,萧家自承认这个姓氏开始,就背负了世代的枷锁,而这道枷锁若是被冲破,便是彻底灭亡之时。 “我娘曾说过,她刚有喜之时,与我爹讨论过名字,但是两人总有分歧又谈不拢,最后两人便取了他们的姓氏,我娘姓何,所以便取了萧何这名字。可哪里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两个。” “又因为长子定会继承相位,所以当时皇宫有派人前来记录在册,这第二个孩子定是瞒不住了,我爹便直接告诉那人,这个孩子不入族谱不做萧家人,随母姓。” 他突然苦涩一笑:“我自小便跟着我爹学习,随他出入宫中。而对于何夜我爹则是不管不顾,一直是我娘在教导,因此他对我爹很不满,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偏心,所以渐渐地叛逆任性,不仅把相府甚至每次进宫都要搞的天翻地覆,而对此,所有人都放心了。” 但相府的气氛,越加不协调,老夫人心情愈发沉重,整个心思都放在了何夜身上,可他不听打不听劝,甚至总能把老夫人气哭。 “也是在那时候,我娘再也忍不了,便把何夜送上了雪霁山。” 复始这便想起,芳华告诉过自己,何夜被送上终年是雪的雪霁山,便是因为他太过调皮。 萧何忽然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她以为又有什么难言之语,只是静静凝着她,给予他思考的时间。 许久,他开口,问出的却是:“你对何夜,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他问的是与自己相处三年的那个何夜,直言:“当年心里只有另一个人,一直把他当做朋友,而他总在我困难之际给予我最大的帮助,我把他当做我唯一的朋友,我很依赖他。”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她依赖何夜。 他听了之后,微微凝眉,似在思虑。 不过片刻,他心头像压了块石头,出口的话异常沉重:“之后发生了些事情,我才意识到,这个位置没有丝毫自由,也没有丝毫权利,它只是皇帝身后的一个影子,不能有任何的私心,甚至不能保全她人,最后我就决定,在还没来得及继承这个位置的时候,放弃这个位置。” 最后几个字,说的时候似乎还带之前的决定,沉重而决绝。 她约摸明白,刚刚的思虑该是他在想着如何避开告诉她一个人,一个让他做出放弃相位决定的一个人,该是那个伏家小姐。 芳华说他在十五岁之时便与其私定终生,却又亲自监斩了伏家满门,包括那伏家小姐,原来他的情不是来的快去的快,而是太过痴情。 她凝着他陷入暗影中沉重的脸色,这样的人明明就该是如表面一般薄情的。 他继续道:“我当时心意已决,只能把呆在雪霁山的何夜喊了回来。他在雪霁山上呆了那么多年,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叛逆,多了沉稳内敛,我爹见了他也放心很多,便让我们自己谈。” 、 那时何夜知道了为何把他喊回来之后,便是嘲笑了他一顿,‘我以为你身为长子有多能耐,入了族谱,又从小被人捧着,处处受人恭维。又以为你有多傲娇,整天阴沉着脸,跟谁欠了你似得,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冷木头也会栽在女人手中,早知一个女人就能把你打趴下,我就天天给你送女人,让你醉生梦死!’ 后面的话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拎起他衣襟,一拳打在他脸上,咬牙吼着:‘这是你生来就该背负的责任,十五年都过去了,两年后就该你继承相位,可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还找我来给你擦屁股!我不过是一个入不了萧家族谱,甚至就不该存在的人,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半盏茶时间,你比我高贵,你高人一等,可这些你都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 那时他只给了何夜一句话:‘它让我失了心。’ 、 他的话在那句‘便让我们自己谈’戛然而止,又见他又陷入沉思,她暗自想,那个伏家小姐显然已经成了他一生的痛,她忙转移了话:“何夜答应了?” 凤眸聚集了焦距,道:“恩,无论吃食还是日常行为上,我们相互磨合了一段时间,好在也没有太大出入。”他凝着对面的复始,特意加了一句:“芹菜与梅花糕其实是何夜爱吃的,我并不吃。” 她垂了眸,“原来你知道我在试探你。” 他点头,又道:“等我爹也觉得我们两个扮演对方可以看不出来的时候,我便离开了相府,我试着穿何夜爱穿的衣服,试着去他爱去的地方,也试着去吃他爱吃的东西,在京都我以何夜的身份呆了有一年的时间,发现并没有人察觉到我们两人已暗中换过身份。” “那时候我准备离开京都的,但是何夜突然来找我,说我扮演他扮演的很不合格,他指着大街上卖烤红薯的说,‘这大冷的天,我几乎每日都要吃上一个。’但我看那东西确实很脏,可看很多人都喜欢吃,我便抱着好奇的心态买了一个,也是那日,我在梅林遇到的你。” “所以你就调.戏了我。”她说的是养梅花枝的事。 他忽地一笑,“我是真没想到,你那么容易被骗,这断了枝的梅花,你还认为它能开花。” 她不愿被他提起囧事,咳咳两声以示警告,对面的人敛了笑,却还是含着淡淡笑意,她道:“那时候我问你名字时,你回答的怪异,我起先还以为那时你胡诌的名字。” 他眸色闪烁,望着她真挚而诚恳:“小复复,可记得我教你的那一舞。” 她当然记得,“是那次寻芳楼我舞的那个‘天女散花’。” 他点头,“那个其实叫‘破茧成蝶’。”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这舞的名字,我以为没有名字。” 那年他教她学剑,可是她用不来,他便教了她使用银针,但他又觉得,这银针不太能够保护她自己,便想着找个适合女人用的,之后他就想到了这舞。 “我娘是舞痴,她总幻想着自己的儿媳妇可以与她一起跳舞,还能学会她的舞,那时我娘成婚没多久,她就创了一舞,她性格也活,弄的人尽皆知,曾在宫内舞过,还扬言要教给长媳。可她没想到肚子里是两个孩子,觉得不能偏心了,又琢磨了一支出来,后来非要教给我与何夜,无奈我们两人跟着学了很久。” “教给我的那舞,是蓝色妖姬。教给何夜的,便是破茧成蝶。我娘那时是希望何夜懂事些,才起了这名字。我们两个学的也快,可我娘知道我们学会之后又想教我们别的,我和何夜当然不愿意,就学了对方的那舞。而在我们调换身份之时,就说了这是一辈子的换,就换的彻底。而我就一直以何夜的身份在你身边,教给你的,便是这一舞。” 她的心惊肉跳,他的意思是,这个舞,是送与儿媳的,可他们相处的第一年,他便教给了自己,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就喜欢了自己? 若真是如此,他隐藏的太深了,她赶忙转了思绪,“那玉佩呢?” “我娘说,这个玉佩本来就有两个,虽然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除了一直伺候何夜的芳华,其他人还是不清楚的,所以我娘就没有让我们换。后来我以何夜身份离开时,一直把芳华带在身边,就想着她若是不发现,该是没有人再知道这个事情了。” “我并没有见过芳华。”她只在他身边见过义沙。 “她和我娘常有联络,我不想她太过知道我的事,见你的时候,我都避开她了。” 对于他的回答,她还是有疑惑:“但是芳华一直认为你就是何夜。” 他点头,其实他也察觉出来了,之前对于芳华他有问过何夜,他说他讨厌有人在身旁伺候,所以总是躲着她,所以也恰是这一点,他躲开芳华见复始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有,“何夜很少让她伺候,跟着我的时间是最长的,或许在芳华心里,她便一直以为我那样才是她一直伺候的何夜。” 她醒悟,“半梦呢?” 其实对于半梦,他并无过多忌讳,“当时无意也是凑巧,走在路上被她撞了满怀,她便一直黏着我,后来何夜找我时见了她挺喜欢的,觉得很是活泼又知礼贴心,跟我说过几次,我就带着半梦进了相府,后来两人也慢慢走到了一块,估计何夜真的是喜欢吧,把那枚红珠子玉佩给了她,又教了她蓝色妖姬那一舞,就是那次宫中她舞的那一支。” 那支舞她记忆犹新,看到的第一眼,她就印刻在了脑海,一种绚丽到惊心动魄的舞,和着她柔软的腰肢,契合的完美,甚至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印刻在了脑海里,她真的觉得,那支舞,简直就是为半梦而生的。 可是,她现在又回来了。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他又道:“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回来,而对于我没有送她走。”他又是一顿,“小复复,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 “我信你。”她答的毫不犹豫,在他亲口告诉自己他是何夜,又说了这么多萧家秘密之后,她还要怀疑什么,真的已经足够了,无论他是何夜还是萧何,可都是那个一直宠着她,给她依赖,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的那个人,“那能告诉我,你说吃错了药,吃错了什么药?”能让他成为如此骇人的模样。 这个是他自己的秘密,他害怕告诉她,可也知道今日她想坦诚布公,“你害怕吗?” 她摇头,“不怕,我希望多了解你。” 他为她这句话而高兴,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找到什么便喜欢往嘴里塞,听我娘说,那时她带我去宫中,一个没注意结果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后来找到我时就见我扒着药瓶子拿着药丸往嘴里塞,当时吓坏了,却发现里面少了两粒,被我吞下了。那个药丸是个失败品,是宫内为了压制诅咒而研制的失败品。” 坐在对面的她心里一紧,为他感到疼痛,可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看不懂,以为他是太过伤,毕竟现在成了这样。 “后来身体出了一些问题,我一直呆在雪霁山,呆了四五年,直到身体恢复才下山,之后便一直跟着我爹学习如何做丞相之位。” 他似乎是不想让她在这个问题上停留,“我给说说这六年的事吧。” 六年,便是他离开自己的那时候开始。 他说:“当年何夜原本要与半梦成婚的,虽然半梦是本族人,但何夜很爱她,我娘虽有芥蒂但她更在乎何夜的感受,也是爽快同意的。可没过多久,何夜就中了毒,那毒来势汹汹,竟是连太医也无法诊治。幸好我爹他反应很快,中毒当晚就说,中毒的人是何夜,便让我连夜赶了回去。” 他回去的当晚,连门都没有进,老丞相直接塞给了他一套碧绿衣服,他脸色很差,人很是颓废,却强自镇定命令他,‘做回萧何。’ 他知道,出事了。 没有犹豫,他便找了偏僻之地换了衣服,跟着老丞相一起进的门。 刚要推门进去看何夜之时,半梦跑来,见到他时一脸惊讶:‘爷,您……’ 他知道,半梦一直喊何夜为:爷。 进来之时老丞相也告诉了他,是有人在两人吃的饭中下毒,不过何夜比她先吃,那毒入喉瞬间,人便倒地,半梦估计是被吓住了,所以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他的声音与何夜差不多,而现在半梦又是这个极度害怕的状态,该是察觉不到他的异常,而他又见过与半梦相处的何夜,便学着何夜的语气解释道:“何夜这几日刚回来,他生性.爱玩,小时候就常扮作我,与你在一起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按照何夜的思路,该是先考虑到这些。 半梦激动地眼含泪光,直接扑在他怀里:‘爷,半梦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爷了。’ 他便学着何夜安慰她的样子,打趣道:‘哭鼻子真丑。’ 这话半梦听的不情愿,可一看老丞相在旁瞪着自己,忙道:‘爷,您……您快去看看何夜吧。’ 他这才与老丞相一起进屋,那时何夜瘫在床上,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整个唇发黑,眼睛都睁不开,但看到自己来之时,努力睁大双眼,拉着自己的手想要开口说话,他听不清,便趴在他嘴边,听见他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不……不要……查。’ 他第一反应便想问为什么,又听他极其困难道:‘现……在朝……朝中不安宁……皇帝……很……很担忧。’ 他明白,何夜意思是不要因为他的事而耽搁了朝政。 接下来几天,他一直与何夜在一起,对于再次换回身份而磨合着。 可半梦始终是个麻烦。 回忆渐渐消散。 烛火下,萧何凝着复始,“小复复,回春堂的于大夫,便是当年给何夜诊治的,但那毒他医治不了。” “芳华曾与我提过,说是于老大夫六年前曾是宫中御医,难道……”复始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萧何点头,“是因为何夜的毒。” 他们磨合着身份之时,他的身份不再是何夜,而是萧何,做回了他自己。 也是那时,于大夫常来给何夜诊治,半梦就常常陪在他身边。因着之前何夜曾说过要成婚,也一直让半梦以他的夫人自居着,所以于大夫一直称半梦为夫人。 但后来半梦一直黏着自己,无论走到哪里,他便知道,半梦是个麻烦。 他与何夜说了这件事,何夜便找了老夫人,让老夫人去与半梦说,让半梦在他死前嫁给自己。 何夜说:‘半梦心高气傲,她决不会同意,逼的极了,她一定会离开相府。’ 所以老夫人按照他说的做了。 半梦是真的不同意的,她就来问自己,而自己按照何夜所说的,以无奈的语气告诉她:‘梦梦,我知委屈你,可也是娘的心愿。’ 那时半梦气极了,便吼道:‘可我爱的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争取?为什么?!’ 何夜曾告诉自己,不要理这个状态的半梦,直接离开。 ---题外话---明天加更,继续八千 ☆、118.六年中的萧何【必看】(八千!) 何夜告诉自己,不要理这个状态的半梦,直接离开。 然后自己冷了神色,转身就离开了。 但他哪里晓得,半梦竟然找到那时自己还在扮演何夜角色的自己,恰好那时是黑夜,他便用在他接近自己之时用功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中了毒般,颤巍巍地站立着。 他却是忘记了半梦依旧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有注意过自己究竟是如何的,她哭诉着:‘何夜,你可不可以去找老夫人,去告诉她我真的只喜欢爷,何夜,我求你,我不要死,我要陪着在爷的身边。’ 他就虚弱地问道:‘嫁给我,很委屈?佐’ 半梦一愣,不禁倒退一步。 他叹口气,说:‘若是害怕死亡,就逃吧,逃的越远越好。渤’ 这话似乎真的说动了她,她着急开口:‘我真的很爱他,可是,我不能嫁给你,你是他的兄弟,老夫人既然想让我陪葬,就是因为我没权没势!所以,我们身份悬殊,如何在一起?何夜,我试过冲破所有的枷锁,可是,不行。’ 他这才真的明白,如自己一般,何夜也沉沦在了一个女人怀里,甚至连死都为她安排了后路。 可他觉得,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让何夜见到半梦,这个女人太过自私,不过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便已经察觉到,半梦的心眼越来越多,他便哑了音色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你走吧,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就在半梦刚刚走,复始恰在这时走来,焦急问道:‘何夜,你不舒服?’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听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觉得三年的相处还是有用的,‘无碍,可能是累了,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却很是兴奋,‘何夜,曹玄逸今日向我求婚了,他说,等到功成名就,他就许我风光大娶。’ 她不知道他此时的心就如坠进了深海,又被冰层压制,他僵硬地说:‘恭喜你,复姑娘。’ 那时候,他便知道,再争取也无用,三年的相处里,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曹玄逸。所以,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去复始身旁。 、 听到这里的复始惊讶了双眸,她颤着唇道:“你说,你是因为这样,才离开的?” 对面的萧何点头,“那时候何夜的事,还有朝中的事都混在了一起,而且我们三年相处,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思一直扑在他身上,连他受了丁点委屈你就心疼的难受,然后他许了你梦寐以求的成婚,我已经没有在呆下去的必要。” 她忽然觉得心口难受,在听到他说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这句话时,眼泪泛起泪光,喉间哽咽,嘟囔一句:“笨蛋。” 她就没见过如此喜欢一个人的,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若是他再努力点,争取一下…… 对面的人却说:“若是我争取了,怕是何夜这个人已被你排斥了。” 她惊愕。 眼中的泪光闪动,她从不知道,他是如此了解自己,是啊,若他对她说出了心底的话,怕就真的从心底排斥他,开始逃离他这个自己以为的朋友。 “笨蛋。”她还是不由嘟囔,这句说的却是自己。 “恩,我是笨蛋。”他低沉的声音,包含了太多宠溺。 眼泪就不争气的滑落。 若是他不离开,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生活? 他前倾身子伸长了手臂,隔着桌案用大拇指为她拭泪,拇指触上她温热的眼泪,便是笑道:“没出息。” 这又一声含笑的宠溺,眼泪不禁哗哗流着。 他叹息:“你还想听下去吗?” 她忙用袖子擦着泪,点头:“要。” 她还不知道,他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撤回了手,“那就乖乖的,听我说。” 、 重新做回萧何的他,忙碌于朝政与何夜之间。 那时何夜已经不能说话,甚至很多时候断了呼吸,于大夫便夜夜守着他,那时皇帝来过几次,他登基也不过一年时间,已经端的稳皇帝的身份,便对于大夫命令道:‘若是他死了,你也陪葬!’ 萧何睨着年纪不过十四的微生洲渚,淡淡道:‘功课做完了?’ 微生一抖,他感觉萧何哪里不一样,以前萧何会说自己,但话语里含着毕恭毕敬的,可现在,多了份让他恐惧的东西,好像若是他不完成,会真的怎么滴他似得,硬着头皮:‘做完了。’ ‘恩,等稍晚些我便进宫,检查功课。’ 萧何这句话说出的同时,微生洲渚瞬间了然,他不一样了,是真的不一样了,这话语里没有尊敬没有作为一个臣子的尊称,甚至想要爬到他头上,“你……你……我……朕,朕……” 一听这,萧何更加确定了何夜的话,这个不过十四岁的新帝微生洲渚,还是如小时候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下子表现的太过,恭敬道:“皇上,您先回吧,这边不适合您。” 他这又突然而来的恭敬语气,直接吓跑了新帝。 那时候何夜继承相位也不过一年时间,他比皇上微生洲渚大了六岁。 后来老夫人却是魔怔了般,非要找个人嫁给何夜,说何夜一个人在下面太孤单,趁着何夜还清醒,非要找个人嫁了他。 何夜已经说不好出话来,对着萧何直摇头。 他明白何夜的意思,‘我会阻止娘的。’ 但是没想到,老夫人把注意打到了芳华身上。何夜知道后,差些气急攻心,于大夫又是一番抢救,堪堪救得回来。 老夫人更是心意已决,芳华最终同意了。 就在满是药味的房里,贴满了红色喜字,挂着红色绸缎。何夜安静躺在床上,人已消瘦的不成形,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上已经换了新郎喜服,芳华身着新娘喜服,跪在床边朝着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代表了成婚的三拜。 老夫人坐在床头,看着自己从小心疼的孩子,只是无声看着,陷入混沌。 就在这一夜,何夜还是撒手人寰,老夫人气急攻心直接昏了过去。直到老夫人再次醒来,她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处理着何夜的后事,等到处理完,老夫人看着他,只是叹口气,留了一句:‘下毒的事不要查。’便与老丞相离开了,这一走,便是几年。 芳华被她关进了偏院,躲过了老夫人。 于大夫便是因为何夜的死,被新帝一个下令去陪了何夜,去了御医头衔,贬为庶民,虽然不是死,却是让他守在何夜坟墓的山下,一辈子。 整个相府,就剩下了他一个主子。 突然之间,他的世界寂静了,甚至比消亡还要可怖的寂静。 他有想过找复始,但是她在期待着曹玄逸的迎娶。 然后他便进宫,改掉了何夜以前的作为,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调教皇帝的身上,甚至不惜逼迫皇帝,也要让他成长起来,可恰恰是这种逼迫,让皇帝愈加讨厌他,甚至四下放出风声,说自己对他多么的残忍,还说他连奏折都不准他批。 他哪是不准他批,而是他常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这种决定,有时会要了人命。 之后他便一直强加教导微生洲渚。 可这种放在微生洲渚上的心思并不能足以让他忘记了复始,他不再暗中阻止曹玄逸的前程,反而暗中帮助他,因为复始说,等到曹玄逸功成名就之时,他会娶她。 她说这话时,是他所见过的笑容里最为灿烂的。 这一直都是她想要而期盼的。 她想要的,他帮助她。 也让自己彻底死心。 可这种死心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压抑,但却是找不到发泄口,他控制不住不去找她,控制不住那颗长久被压制而不能解脱的心。 却在控制不住爆发的那一夜…… 、 萧何忽而停住,带着那时独有的压抑。 他低垂着眸,睫毛的暗影遮住了凤眸里的思绪,那一夜,他犯下了今生无法被原谅的错误。 复始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当年内心的极度抑郁,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爱自己,可以爱成这样。 但是他若来找自己,却还只能以朋友身份,这样于他而言,是更大的伤害。 此时复始说不出话来,当年的她的确把心思全放在了曹玄逸身上。 若不是接下来发生了失.身之事。 萧何渐渐冷静下来,一双纤白的手指渐渐舒展,但还留着刚刚拳握的太紧而暴突的青筋,道道青筋毁了那双甚为漂亮的纤长手指,开口的声音沙哑:“当年我便一直严厉管着皇上,他便想着法的诋毁我,后来我也就想通了,我要的权利,其实皇上在暗中给我,我便顺着他把奸相坐实,处处压制他。” 也许真是血缘的关系,他的压制对于微生来说,除了更有冲劲的对付自己,倒是没有怀疑他真的敢谋反。 “虽然萧家是始皇一手弄起来的,但是后来有位皇帝觉得萧家是个威胁,尤其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所以处处压制萧家。萧家有本史记上记载,这个皇帝便是挑起太初诅咒之人。” 这位皇帝疑心特别重,对手握重权的萧家一直视作心腹大患,生怕有一日萧家真的就打着皇室血脉谋夺皇位。后来他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那女子起初也是个娇娇柔柔讨人怜爱的,或许在宫中呆的时间太久而被熏染,不仅打压其他妃嫔甚至主意打到了皇后身上,皇上其实也是知道,但他那时十分宠爱她。 那时的萧丞相曾谏言,希望皇上多加管束。 哪知皇上更是与其做对般,把这位妃子宠的无法无天,甚至后来看着她陷害皇后不闻不问,更是亲自把这位妃子抬到了皇后之位。也有大臣表示不满,但皇上还来不及开口,那妃子便口出狂言:‘本宫是这个世界上不一样的存在,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们生 不如死。’ 结果第二日,有个反对她的大臣,突然得了怪病,最后无法医治而死。 甚至接下来几日,都如此。朝中便再也没有了反对之声。 可怪异的是,皇上坐不住了,他觉得这个皇后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威胁到了他身为皇上的尊严,他便从一位许家的朝臣中选了个精明的,开始了无边宠爱,与她故意使计诬陷了皇后,皇上顺势判了皇后腰斩之刑。 这个依靠手段爬上皇后之位的女子,便在临死之际放出的一句话,给太初带来了无边灾难。 那时的皇上还不自知,不过以为是女子的不甘。他又册封了许家女子为后,学着始皇,给予了许家重权,下旨封许家世袭官位。萧家一直在文世袭着,许家恰是武,两方抗衡之下,皇上位置便觉得坐安稳了。 哪曾想过,这位皇上后来是被这个诅咒逼疯的,百姓哀怨,民不聊生,那时的太初简直是一片灾难,萧家便联合许家一同把唯一没有受到诅咒的长子推上了皇位,而这个长子,不是许家之后。 萧何为她解释了许家的缘故,又道:“但到了现在微生这个皇上,许家已经成了头疼的问题,萧家一直在文方面,并没有让他觉得太过头疼,然而许家掌管着兵权,日益扩大,所以直接威胁到了微生,他其实也明白,整个朝廷中也只有我才能与许家相抗衡。” 所以微生这个皇上偏向于萧何,也会在萧何肆无忌惮之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在某些方面,微生是真的不如萧何,但却是任由萧何发挥。 后来萧何就把心思放在了这方面,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复始,却也在暗中帮助曹玄逸。 他让自己在朝中地位日益壮大,在微生不做声的默许之下,他越来越嚣张,越来越独揽大权,甚至不把皇帝看在眼里,这是与历代丞相完全不同的存在。 也是在何夜死去的第一年,他脱去了以前的风格,在沉重的碧绿锦袍之上绣了尊贵的金色,这金色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职责以及他以后要走的路。 义沙便是他与微生开始的第一步。 义沙作为何夜的贴身随从,何夜死之后,微生就向自己要了他,入宫为太监。一是皇上在向萧家示威,他要一个刚死了主子的随从,还要阉了他,贴身伺候着,你萧家还能耐他如何。二则是萧何乖乖奉上了此人,却不满皇上而渐渐开始反抗。 以后的事情顺利成章,朝中人看着萧何越加放肆,皇上又隐忍不发,许家那边又无明显动静,三方僵持,对他们又无害,也是坐山观虎斗。 从萧何在朝堂上拥有坐着的权利,出行皇宫不用下马车,私自换了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再到逼着皇上赏赐了绣有金龙的碧绿马车,一切都昭告着众人,萧何的地位日益渐重。一些人开始在许家与萧家徘徊,谁都明白一个道理,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最上面还有个隐忍的狮子。 也因此,日夜被朝中之事充斥着的萧何,渐渐开始忘记心中惦念的人,渐渐不去想起,不去回忆,甚至每天不让自己放松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曹玄逸在自己暗中帮助下官位渐大,已经可以上朝了。 曹玄逸第一日上朝,他没去。 曹玄逸第二日上朝,他去迟了。可就在他进入太和殿刹那,他余光中的曹玄逸只是微微讶异,心里便了然,他知道何夜的存在,甚至与曹玄逸走到近的霓裳已经告诉他,何夜的身份。 他一直无视曹玄逸的存在,也或许是日日相见,日日麻痹自己的效果明显,看见他已自动忽略。可对于曹玄逸的能耐,他不觉得好或者坏,因为霓裳的关系,微生与曹玄逸的关系渐渐走的近了些。 霓裳喜欢曹玄逸,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萧何凝着复始,道:“自从她喜欢上曹玄逸之后,便一直企图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她想嫁人,所以自己捯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试图用毒。” 复始瞬间了然,“我曾见过她总是抓一些毒物,比如蜘蛛之类的东西,都是些带毒甚至毒性异常强烈的。” “对,她试图用毒,拿人做试验,但屡屡失败。”萧何解释道。 复始猛然抓住一个信息:“人?宫女?” 若是拿人做实验,那一定是女人。 萧何摇头。 她猛然睁圆了双眼,“你意思是,你……” 他点头。 她觉得不可置信,心底窜起恐慌。 他说:“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所以我配合霓裳,正好也是个机会,让朝臣所有人都知道,我萧何已经足以掌握他们的生死。” “可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她木讷开口,这样残忍的萧何,如何与温润的何夜重叠。 无法重叠! “现在的你,该是深有体会。”他一句话,戳破了她的良心。 是的,诅咒。 太过残忍。 “我命朝 中所有人轮流每月献上一女子,必须为本族女子,他们不敢反对,即使有反对的人,我也一样能压制的了他们。” 所以朝臣哪怕不愿,哪怕再是忠心,但皇上没有反对,他们都在为献女子而发愁着。 萧何这事命令下去之后,接手的女子他都有带回宫内的圣始殿,但不过都是在刚进入大门之时,便交给了等着的霓裳手中,霓裳又暗自把人接走。 复始听此,虽不认同,却不得不说,他这一道命令,真真是让人闻风丧胆,只说这一个命令,足以让人畏惧他的作风,恐惧他的为人。 “可霓裳失败了。”复始道。 萧何道:“没有。” 复始一惊。 他继续道:“苏岂会与她一同试验,这六年下来,已经研制出了药丸,虽能压制太初女子本身的诅咒,但还不够。” “所以这六年,也并没有成功。” 他点头。 “那你偏院关的那些……” “那些是闹腾的太厉害了,霓裳觉得不忍,便放了她们,我担心事情有变,就都关进了偏院。” 萧何这么一解释,复始恍悟了。 所以那些侍妾都是这样死去的,“可剥皮一说又是怎么回事?” 她话问出口的刹那,萧何死盯了她。 被她盯地不自在,正欲问话,却听他道:“后来朝中的人有些实在不安分,他们或许以为我也是沉浸在女人中的,便意图献上女子谋杀我,我就直接找了手法精通之人人剥了那女子的皮,制成了最漂亮的屏风回送给了他。” 也是这样,流言渐渐而起。 逐渐的,萧何这个奸相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伴随着他狠辣嗜血的事渐渐传出去,人人皆是畏惧,却不敢言。 复始听了,却有种心疼。 呆在皇上身边的,没有能耐又如何保得住位置,没有那个狠劲,又如何敌对四起的豺狼。 所以那个温润的何夜,不,温润的萧何,在权利斗争中早已消失,他习惯了坐在高位,习惯了掌握生杀大权,习惯了睥睨万物,这种习惯则就造成了他现在由内而发的骇气,以及高位者独有的气息,让人害怕的同时,又让人不由地敬仰。 萧何坐镇都城,许家守在边疆,两方势力渐渐持平。 皇上却到了册封皇后的年纪。 但皇上选择李齐峰的女儿为后,是出乎他意料的,却不得不说是个最正确的选择,那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微生已经长大,已经懂得了作为一个皇帝所背负的责任。他同时选择了许家的女儿为贵妃,给了不高也不低的分位。 其实萧何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不好,他不去关心复始,所有心思放在别处,可是突然有一天,曹玄逸说,他要成婚了。 陈述的话突然顿住,他的情绪已不如之前起伏不平,低沉而出:“听闻你成婚,我便再也没有打探过你的消息。” 他自以为她从此得到了幸福,却忘记去探究曹玄逸的为人。 又因为他怯懦的逃避,导致了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曹玄逸如此对待。 他说:“小复复,对不起。” 她的心忽然酸涩膨胀,所有人都说何夜爱她,唯独她不知道,也在否认。 可原来这便是事实。 别人都知道而唯独她从不在意的事实。 “相爷不必自责。”路是她自己选择的,那个男人是她曾决定爱上的,“我不过是在承受着自己走错路而该得到的惩罚。” “不……” 萧何的话还没有出口,她打断了他:“相爷没有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一直是怀疑相爷是别有所图的,我承认我只相信何夜,您说您是何夜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您没有说谎。” 所以,她怀疑的萧何别有所图,其实是萧何爱自己。 明白这件事之后,她主动开口,“该我回答你了。” 对面的他忽然紧张起来,刚才因为回忆的抑郁早已消散,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屏住了呼吸。 受他传染,她竟然莫名觉得紧张,可话终究是顺着微张的唇而出:“我会开始试着去爱相爷。” 话一出口,连她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紧张,而是期待。 一个这样如此爱着自己而默默付出的人,这样的自己真的能爱的起吗? 对面的人却是喜笑颜开:“我等你。” 这三个字萧何说过不止一次,他愿意做那个等待的人。 她突然就那么意识到,这样永无止境地去等一个人,约摸也只有萧何做得出来。 三年相伴,六年等待。 现在的他依然不去逼迫自己,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等待。 酸涩的心涨满了甜蜜。 对于他的情,她觉得幸福。 -- 天际已泛 起白肚,两人一夜无眠,屋内晕黄暗淡的光亮渐渐被白昼所取代。许是因为互相打开了心房,空气中有种不一样的东西流窜着。 复始透过格子窗望向外,打破了两人的沉默:“相爷该上早朝了。” 萧何蹙眉,他怎么听都觉得她这是向外推自己,两人刚刚打破了话匣子,也算是坦诚相待了,她也愿意接受自己,那么自己该是得再接再厉黏着她才是,所以接下来理所应当地该是在一起十足温馨的场景。 可惜每个人接受认知的程度不一。 复始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她还有些消化不良,所以她觉得自己该蒙头大睡一觉,脑子清醒了,就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但是对面这人凝眉不满的神色,她略是想,估摸也是困了,一晚上给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连口水都没有喝,便很是关心道:“相爷任劳任怨多年,不如翘一次吧。” 蹙着的眉渐渐舒展,对于她这话尤为满意,“我们一起休息。” 复始看他果然本性暴露,侧拧他一眼,直接甩了黑发向外走。 许是人真的就有受虐倾向,这样给他甩脸的复始,甚合他意,唇角微翘甚至连凤眸都笑眯眯地。 刚睡醒走来的芳华见萧何此状,只觉清晨的冷气又降了几度,不禁搓搓手背,转而望向对面而来的复始,两人态度明显回暖,心底有丝欣慰。 走在前的复始忽地转身,扬笑:“相爷,我想吃面。” 本就笑意浓的萧何,见此更是殷勤十足,再想起她说的愿意试着爱自己,只觉得现在飘飘然,太过不真实,傻里傻气地点头。 复始立刻升起与芳华同样的感觉,阴风阵阵,可这人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禁上前拽着他向前走。 被这一拽,萧何的视线就定在了复始拉他的手上,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她不敢看他,萧何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歉疚,心中越是酸涩,更多的……是心疼。 此时大总管焦急走来,“相爷,郡主派人送来的信。” 如此一大早,霓裳送信过来? 复始讶异之际,萧何已回过神,用另一只手接过,信封上是空白的。 他把信封向她这边递了一下,便知道他这是不想松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的另一只手帮他一把。 两人一同拆了信封,萧何抖开里面折叠的宣纸,快速查看后凝着自己,神色沉重。 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瞬间落了颗石头,荡起的涟漪不住泛滥。 ---题外话---下章开始,关于孩子的,延展开之后就是诅咒的事情了~~~~偶存稿已经写到了,所以,很快的,毕竟我存稿已经不多~~哈哈 ☆、119.当初把她送与丞相的目的——曹玄逸的谋算 她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昨夜萧何提过的。 果然,萧何把信递给她的同时,小心翼翼道:“孩子今晚该有眉目。” 他昨日亲自去找过郡主,那时看她神色,就已肯定今日会有动作。 恰在此时,暗影风出现,“郡主已出宫,骑马出了城,速度极快,不过我们有人跟着。” - 城外山路小道,路面平坦,四处望去,只见四周树木光秃,并无人烟,而因着这段时间天气晴朗,小道并无泥泞侃。 突然有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只见一匹红棕色的马抬高了马蹄,落下之处便荡起尘土,马背之上,一道粉红色身影纤细,夹着马肚子手握长鞭不住地抽打马股,马一声长啸又提了速度,马蹄下,尘土又荡起了一个高度。 霓裳神色焦急,不时望向身后,似是担心有人跟来,面色沉重。但看后面并无人,又是挥了长鞭,这鞭刚挥下,双眼立马现出不可置信! “你去哪里?” 前面暮然停了一匹棕黄的马,那马从树林另一侧下来,横挡在她面前,而马上的人,是藏蓝色锦袍的曹玄逸。 霓裳迅速拉停了马,那马惯性向前跑了些许,在离曹玄逸不到一步的距离处停住,马头高扬,表示不满。曹玄逸神色淡定,只是望着马背上的霓裳,等待她的回答。 她看到了曹玄逸冷凝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在他身上从没有见过,以前曹玄逸对自己也是尊敬有加,即便两人做那种事,大多以她为主,哪有见过他这样让人心惊的神色, “救曹夫人出来。”她答。 “怎么救?!”曹玄逸冷声问道。 她被惊住。 见她不答话,他径自说:“把我儿子接回来,然后交给丞相?” 霓裳惊愣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知道?” 昨日萧何确实有和她说,只要把曹玄逸的儿子接进宫,左冷珍及左家,他都可以放过。 而曹玄逸也曾对自己说,当初他找左冷珍,完全是看在左家的财富上,对他有利。而左家这首富之位,于曹玄逸而言,定是不可缺少的,即便到现在,还是被降到五品官职的时候。 “你以为他真的会放了珍儿?萧何比皇上的话还管用,他有给你什么承诺,让你如此相信他?!”虽然具体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推测的出来,如今复始最关心的便是那个孩子。而霓裳如此顺利出宫,定是有萧何的帮助,能让霓裳亲自出来,定是以自己来做了什么事。 “有!”霓裳立马接话,“若不然,我为何会如此顺利出宫。”连皇上都不知道。 “什么承诺?”曹玄逸追问。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 “裳儿,回去,不管萧何说了什么,都不要听!”那孩子,绝对不能来到京城。 “可这对你来说很重要!”霓裳提醒。 “是重要,所以他不能回来!” 她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你让开,或许结果不一样。” “你回去!” 看着天色,霓裳皱了眉,若再不去,今晚怕是回不来了,咬着唇怒视曹玄逸,最后命令道:“曹给事,我是太初最尊贵的郡主,你不过是个正五品官员,你没有资格拦着本郡主的路!” 曹玄逸为此一震,眯了双眼,“裳儿,你要用这身份压我?” 霓裳心里一阵疼,吸气道:“曹大人,让开!” —— 暗祥苑的小厨房。 复始依旧站在萧何身后,看着他为自己煮面,却是与昨晚的心境完全不同,抛却他尊贵的身份以及荣华富贵,也没有哪个男子甘愿洗手作羹,眼泪不由泛滥。 她以为自己以后就是一叶孤舟,哪曾想还可以被人拉上岸,而这个岸还是个四季如春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幸福,上天还没有抛弃她。 “相爷,以前就当做我不懂事吧。”之前总是与他针锋相对,总是没有好脸色。 捞起面的手微微一僵,眉目轻皱,不赞同道:“我愿意让你欺负。” 这话,说的多委屈似得。 却让她眼泪决堤。 “以后接着欺负。”他唬着声音命令。 她正欲说话,身体有一丝异样,每日熟悉的感觉排山倒海来袭,却见前面的人已经捞完面合上锅盖,她膝盖一弯,人不由跨前两步,撞上他后背,双手紧紧环住他结实的紧腰,侧脸贴在他背上,“相爷,我喜欢你对我的称呼。” 他心思一动,本欲去端碗的手顿住,凤眸微敛,落在自己身前交叉的双手之上,那双手纤白细腻,本就被他一直保养的极好,手感也该是极好的,带着白色面点的纤长手指,缓缓贴上揽着自己腰的双手。 却是,刹那间,白皙滑嫩的手瞬间被吸干了似得,皮肤干枯发皱,迭起褶皱,凤眸暗沉无边,双手覆上,享受她的依偎,轻声呢喃:“小复复。” - 一处暗室,石门打开,里面点着两盏灯火照亮暗室情景,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及石凳。 石床之上,坐着一个发福的身影,他听到动静立刻立马跳下床,看到来人急忙迎过去:“怎么样?” 曹玄逸走过来,冷着神色:“岳父大人,您养的好女儿!” 左家被抄之后,曹玄逸就把左冷珍的父亲左宏达接到了这里,而左宏兴及左岚倾,则是另外安置。 左宏达瞬间苦皱了神色,不争气骂道:“我哪里晓得她现在这么无法无天,她与岚儿从小关系就好,可哪里知道两人关系好到这样?!” 话在曹玄逸的一个冷色中停住,低声问道:“现在该如何做?” 曹玄逸坐在石凳上,沉思,久久不语。 左宏达走到他身旁站着,也是着急了,“我女儿……” “左家就是因为她被抄的!”曹玄逸吼道。 这一声怒吼出,便又被狭小的石壁弹回来,震的左宏达一个腿软,耳边只剩下了曹玄逸徘徊在暗室的怒吼声。 左宏达紧张地擦拭额头,完全不像一个长辈,反而低声下气道:“银子方面没问题。” “你有?” 左宏达连连点头。 “在哪?”曹玄逸焦急问道。 左宏达抖了抖身体,颤巍巍道:“我曾弄了个小金库,左府三分之一的家产都在里面,后来我当做嫁妆送给了珍儿,她手里有一把钥匙,只要拿到了那把钥匙,就可以打开金库。” 曹玄逸却是有疑惑:“我从没有听珍儿说过。” 左宏达知曹玄逸性格,不敢迟疑,“他说要留给孩子。” 曹玄逸的目光极为阴沉,像把利剑要刺破他喉咙,原本就畏缩的左宏达头垂的更低了,急忙解释道:“之前左家的银子支撑我们回到东平国绰绰有余,所以我便为珍儿弄了一份嫁妆。” 听到这个解释,曹玄逸才叹口气,“我不是不理解你,只是与珍儿三年,他却从没有与我说过这事。而她也该知道,我与郡主走的这么近,无非就是为了我们以后可以回到东平国可以得到太初的帮助,不至于以后的路太难走。” 知道这是解释左冷珍常常与他没有好脸色,总是妇人之仁,左宏达直言道:“我也常劝珍儿,主子您也不容易,隐忍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要正大光明地回东平国,有足够实力镇.压住反抗您的,她也明白,但就是她那一颗心全记挂在主子身上,您只要有点情绪变化,她就当做件大事处的小心翼翼的。” 眸光一闪,曹玄逸收了怒气,“岳父无需喊我主子,喊我玄逸即可。” 左宏达连连点头,他们一直这样伪装的。 曹玄逸这才道:“珍儿今晚就会出来了。” 左宏达甚是激动:“真的?” 又在曹玄逸一个眼神之下收敛住。 曹玄逸想起今早霓裳突然而来的动作,如是道:“我昨日找了郡主,她愿意与萧何谈谈,萧何答应只要把孩子交出来,就会放过珍儿及左家。” “孩子?”左宏达僵直,他并不喜欢那个孩子啊。 曹玄逸则是以为他不解,解释道:“复始一直以为那孩子就是她的,所以一直逼着珍儿把孩子交出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以一个孩子换回左家。” 他说的不带感情,左宏达听的心惊肉跳。 舍了孩子,去换左家,不,是左家的财富。 垂着的双眼像个无底洞。 感觉到左宏达的心情变化,曹玄逸安抚着:“岳父放心,不过就是官位而已,现在有郡主在宫内撑着,只要我还能入.宫,自是没有问题,所以我并不责怪珍儿,现在唯一有变的就是那孩子。” - 这边两人吃过饭之后,便去补觉了。 复始白日本就身体较虚弱,这一晚上又精神高度集中,美美吃过一顿饭之后,大脑瞬间放松下来,便再也抵挡不住困意,一头栽在床上便沉睡了过去。 一同躺在外侧的萧何,见人睡着之后手支撑着头,另一手抚过散落的白发,发质很硬,扎的他心里酸涩,可看着白日里这样的复始,他现在又束手无策。 耳听外侧动静,他轻巧起身,又轻轻为她覆好被子,这才轻巧地走出去,暗影风已经候在门外。 “曹玄逸没拦住郡主,然后他便回了曹府,进入书房该是去暗室见了左宏达。” 左府被抄那一日,萧何便命人跟着左宏达,竟是被曹玄逸悄悄接走,跟踪的人说进入书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想必就是书房内有暗室。 可令萧何不解的,左宏达并不是逃犯,如何要关进暗室,倒像是被变相的囚禁。 “本相这三年对谁都了如指掌,唯独对他,本相一点都不清楚。”萧何说这话时声音暗沉,怒气重。 暗影风则是清 楚的知道,萧何位于丞相之位,若要坐的安稳,自是要费一番功夫,他们这些暗影分布在不同地方,清楚掌握着朝臣的动静,却是除了两家。 一家则是许家,探不到风声,可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许家的兵权太重。 另一家,则是曹府,不是他们探不到,而是萧何不准探,也从不放任何人在曹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可是现在,他们是明白了。 自打复始进入相府,曹府便成为了重中之重的监视对象。 “继续探,他制作假身牌一事是真,去查查这三年中多出来的人,一个个查细了,知根知底!”凤眸黑沉,像一团愁墨般磨不开。 现在看来,曹玄逸定是在酝酿着什么,约摸还是与自己有关。 不早不晚,现在告诉复始来怀疑自己的身份。 薄唇勾起嗜血的笑意。 这会阳光正是炽热,他站在阴暗中,好似走不向光明,天生活在暗夜中的。 若是自己真的不是萧何,证据确凿之后对谁有益? 自当是许家。 - 曹玄逸出了暗室之后,便看到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书房桌案上,他顺着光线望过去,书房的窗开着,鸽子该是直接从窗户飞进来的。 走过去抓起鸽子,一只爪子上绑着东西,解下之后便放开了鸽子,那鸽子在书桌上走了两步又扇起翅膀朝着窗户飞去。 是个纸条。 纸条上不过只是两个字:慎重。 剑眉下双眼紧眯。 “咚咚!”有人敲书房门。 “进!” 进来之人,是曹府管家,“老爷,这会儿郡主到了平镇。” 曹玄逸愕然:“平镇?” 管家道:“是的,老爷的家乡。” 曹玄逸靠在椅背之上,眉目深沉:“郡主的姑姑嫁入平镇,多年了也并未来回走动,郡主也真是够小心的。” 那孩子他本就没有让人查找过,若不是他缺银子,他哪里会和左冷珍有瓜葛? “你说,这慎重二字,何解?” 听自己老爷如此问,管家顺势望着桌案上一白色纸条,“许……那边来消息了,很久没有给爷过消息了。” “呵!”曹玄逸发了个单音。 管家略是想了这两个字,谨慎开口:“老爷刚被降职,那边难保不会想着老爷有其它动作,担忧破坏了他们的事情吧。” 曹玄逸凝着纸条上二字,渐渐凝眉,说出了自己的思虑:“自打许贵妃怀了龙种,许家便把保护我的人全暗中掉进了后宫,生怕许贵妃那肚子里的出问题。现在我被降职,他们难免不会以为我这被激怒的马蜂不反过来蛰他们一口。” 管家听后,却是疑惑:“按照许家以往做法,该是会抛出利益方面的诱惑。” 可这次,却只有慎重二字。 是警告? 曹玄逸也是想不通了,“当年朝中就数许家权利大,又是拥有兵权的,我要进入东平国亮了我的身份,兵权自是不能少。可却是在与一只老虎合作。” “那这慎重二字……” 管家的话被曹玄逸截住:“该是怕我因为官职之事而发作,坏了他的事,更怕坏了许贵妃肚子里的龙种吧。” 管家一惊,“老爷有找到萧何其实是萧家二公子的证据?” 摇头,不知。 “那是不是因为这个,许家那边着急了?”管家猜测着。 曹玄逸觉得是有这个可能,当初他联系上许家,便是抛的这个诱饵,但是现在的这个不管是萧何还是何夜,终究有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很难查到。 “我把她放到萧何身边,本就是想靠她的感觉去探测萧何究竟是不是何夜。”他略是侧头,凝眉思索,很是不解:“这么久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昨日我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她竟然矢口否认,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该是说谎,难道……” 不是? 但是为何又处处宠着复始? 想不通。 萧何身边又都是密不透风的,他又查不到一丁点证据。 想他成婚前去试探萧何,若他是何夜,该是会接受他送复始给他。 萧何拒绝了,这么一拒绝,他更是无法去猜测。 他顺利成婚,可成婚当日,至始至终都没有萧何的影子。 谁知复始又在成婚之日那样,他便听了左冷珍建议,关入铁笼,可三年过去,萧何不闻不问,更甚至没有动作,连他都怀疑,萧何是不是那个何夜。 按理说,他看到的何夜,若是见复始受丁点折磨,都该是坐不住的,但萧何却在这三年坐稳了相位,壮大了自己的实力,现在的萧何,更难扳倒。 许家怕是也着急了。 尤其,萧何逼着皇上与皇后圆 了房,这就看,谁怀的是皇子。 “老爷,可夫人这边,我们不管吗?”管家有些许疑虑,这已经几日了,不见曹玄逸有动作,而且这左宏达可一直被关在暗室里面,又听到最近打探的消息:“老爷,过几日东平国有使者前来,我们的时机到了。” - 月色隔着稀疏的树影,还是那条山路之上,一匹健硕的马四蹄翻腾,迎着寒冷的夜色疾驰向城内方向。马匹上,一道纤瘦的粉色身影躬着身,怀里似乎护着什么,因为被披风遮住什么也看不到。 忽而,前方出现一匹棕黄色的马,横档在前方,曹玄逸藏蓝色的衣服在月色下更是暗沉,覆着浓重血腥之气,他静坐在马上扯了马绳,马头掉转了方向,挡住疾驰而来的红棕马匹。 那红棕马匹似是狠了心不愿停下,上面骑马的霓裳直勾勾盯着前面的人,腿下一夹,马依然是刚刚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棕黄色的马不安地跺脚,发出鸣叫。 “裳儿!”马上的曹玄逸扯过马绳安抚着马,一边试图阻止疯狂的霓裳。 午时他放了霓裳离开,便是考虑到这个孩子确实是个隐患,若不是因为他与复始说了孩子没死,她不会这么惦记着孩子,甚至以为自己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眼看着红棕色的马就要撞上自己,却不见有半点减速,就在最后那一点距离之时。 曹玄逸率先扯住缰绳,马侧过去。 再回头,已没有了霓裳的身影。 剑眉下的双眼,怒视早已无人迹的幽黑山路,紧握马绳的指关节发白。 六年前孩子一生下来,便身带残疾,但又因为当时他并没有求娶左冷珍,左冷珍又害怕被左宏达知道,他想带回孩子,但是。 当年复始被玷.污也有怀孕,他本想把复始的孩子与这个调换,可还没有等他动手,霓裳便自作主张杀了故事的孩子,又被复始知道了孩子出生便死亡的事,他也就此打消了自己这个想法。 可他哪里知道,霓裳不但打了复始孩子的主意,更是把这个残疾的孩子从左冷珍那里抱走,自己藏了起来。左冷珍却也对此三缄其口,他觉得莫名,不过他也隐约看的出来,左冷珍是知道这个孩子在哪里。 果真是藏到了她姑姑的家里。 “驾!” ---题外话---谢谢亲爱的荷包,么么哒~~ ☆、120.那个孩子——残疾 相府。 一阵急促敲门之声惊扰了守门的瞌睡之状,长期在相府守门,被惊醒之后立刻精神抖擞去开门,隔着门缝昏暗的光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被那一身粉色震的精神数倍,还来不及行礼,只听她站在黑暗里阴测测开口:“开门!” 也许是这股阴狠之劲,那侍卫竟然听话的打开了大门,不过刚打开一个人的大小,猛然顿住,“郡主,我先禀告相爷!” “嘭!” 刚打开的大门嘭地关住,他不禁后怕,相府的规矩他竟然差点给忘了,若不是反应及时,怕是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唐! 这人片刻便返回,管家说相爷有交代过,郡主来了直接去暗祥苑。 恭敬打开门,请霓裳进来泗。 霓裳斜他一眼,直接甩了长鞭抽住那侍卫脖子,侍卫被勒紧脖子无法呼吸,双手揪着脖子的长鞭,瞬间脸色通红,就在他以为真是自己的死期之时,长鞭被收了回去,得到解脱软在地上。他看了眼走进来的粉色身影,那披风之下好像裹着什么。 —— 此时的暗祥苑,睡了一日的复始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甚是精神,尽管现在已经深夜,她仍没有任何想再次入睡的迹象,也可能是因为心底逐渐升起的不安。 侧目凝着坐在桌旁看书的萧何,他同样不催促自己入睡,似是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郡主该是回到都城了。 孩子。 一想到孩子,她的视线不由转向萧何,他包容自己的一切,甚至包容自己的过去,她不否定他的爱,可是他究竟如何想的? 真的就毫无疙瘩? 她无法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去问,只因为现在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她信赖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萧何放下手中的书,走向靠着床头目光渐渐涣散的她,柔声问道:“担心?” 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顺着他揽着自己的肩膀斜靠在他怀里,不做声。 他微微叹息,把下巴搁在她发顶,“你心里的疙瘩,我一个个为你解开。” 所以,第一个疙瘩,就是孩子。 “相爷许诺了郡主什么?能让她出城亲自去接那孩子。” 萧何轻笑,话里透着淡然,“她这个人没多大出息,只要能让她与曹玄逸在一起,她什么都敢做。” 她微眯双眼。 皇上下了圣旨赐婚,能帮她躲过的也只有无法无天的萧何了。 “相爷,我来了。” 外面,霓裳冷硬地喊道。 复始猛然挣脱萧何,起身冲向门外。 门开的瞬间,房内的热气以及晕黄的灯光瞬间流泻,照在了霓裳粉色的衣衫之上,复始直接忽略了霓裳迎面的怒气,视线定在她披风之下鼓起的地方,瞳孔瞬间放大。 “带来了?”萧何站在复始身后,以一种保护姿态站立着。 霓裳哼了一声:“相爷答应的话可作数?” 萧何爽快:“自是作数。” “好!”霓裳这才掀开披风。 复始紧紧盯着披风,只觉得霓裳动作太慢,不过是掀开披风,她却是故意拖延时间似得,缓缓掀开。 先露出的是衣服,上好料子的花纹样式,袖口是暗色的边,那双手很小,紧抓着霓裳的衣服,仅从这点复始便看出,这个不是那个熊孩子,那个熊孩子个头相对较矮。 而下一刻,这孩子已经暴露在复始面前,这是个很精致的孩子,皮肤纤白,眼睛很大很亮,他紧紧抓着霓裳,似乎很害怕,只不过看了这边一眼,便又扭了回去。 可复始一看就知,这不是她的孩子,虽然也是男孩。 身体一软,被萧何揽着。 霓裳却开口:“乖,去那边。” 那孩子看看霓裳,有些胆怯,再看向复始这边,大眼珠含了一泡泪,似乎眨一下便能掉下来,惹的人心疼。 “你不是一直找娘亲吗,她在那里。”霓裳诱导着孩子。 那孩子一听,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复始。 “快过去吧。”霓裳柔声催促道。 那孩子便走过去。 复始睁大了双眼,这孩子的腿……走路很是颠簸,竟是一长一短! 她看着那孩子吃力地走向自己,因为走路不够稳当,总是险险跌倒,但那双眼睛却是没有离了复始,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孩子终于站在自己一步之远处,怯懦地停了脚步。 便是更清晰地看清了这孩子,她直摇头,呢喃否认:“不,不是!” 这孩子,明明就长的左冷珍相像,根本没有自己的一点影子! “她骗我!” 菩提寺,左冷珍说,她帮她养了六年的孩子。 萧何也是看清了这孩子,瞬间眯了眼。 霓裳看着复始即将崩溃的模样,压制着喜悦,“相爷,我是按您的吩咐把孩子带了回来,没有我的事我就先走了。” 复始看着前面的孩子,心里起初看到时的怜惜之情渐渐消散,瘫软在萧何怀里的她,猛然挣脱了萧何,一个冲步上前抓住了这孩子。 “娘亲,我痛。”被抓着胳膊痛的眼泪落下的孩子委屈道。 她听着软糯的声音心中一痛,可想到自己孩子有可能早已埋入黄土,那唯一的怜悯之心消失地彻底无影无踪,抱起孩子,便向外跑去。 不过跑了两步,她却是突然使了轻功,也不顾那孩子是否受得住夜晚的寒气,冲进冰冷的夜色中。 萧何忙跟上。 他看到了她绝望的神色,一种让他通体发寒的绝望。 —— 她使的轻功太过快速,身上又没有披风,那孩子被她抱在怀里,冻的直瑟缩,双眼无辜地凝着下面,又被高空的恐惧吓地环着复始脖子缩着身子,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许是长久的寄人篱下,却是不敢吭一声。 急速前行的她猛然顿住。 暮色沉黑夜色宁静,夜幕的星空就如被泼了古墨,除了那一轮被妖红覆盖的半月,竟无半点星光。此时的大街之上甚是寂静,两旁的幢幢房屋皆已关门熄灯陷入夜色,街上也并无其他身影。 在前面一道身影出现的瞬间,琉璃眸子瞳孔收缩,她抬高了下巴,以睥睨的姿态望着前方人影,在几步远的地方落地,心中恨意翻腾。 那道身影一手背在身后,挺直地站在街道中央,身形被月色拉长,影子斜向一侧,四周被雾色笼罩,骇气通过雾色传递,蔓延至复始四周,“孩子给我。” 同样被雾色笼罩的复始,依旧是白日间所穿的紫衣,这抹重紫越发沉闷,就连被月色所照的地方都愈加暗沉,黑色身影被斜拉至前方。雾色之后隐约间可见的倾城容颜,散发着寒冷气息,琉璃双眸如带血的利剑,迸射杀意,周身浓雾破了口子似能听到碎裂的声响,‘呲呲’地在寂静地夜色中流窜,寂静瞬间被点燃! 抱着孩子的手一动,那孩子已被她换了姿势面朝曹玄逸,手钳住那孩子脖颈脆弱之地,扬起嗜血的红唇,“以命换命!” 被她抱着的孩子哆嗦着小身子,睁着大眼的眼珠子微微闪动望着前方,不敢乱动,袖下的小手不安地紧抓着揽住自己身上的手臂,一双长短不齐的双腿耷拉着,不敢动一下,“娘亲……” 她却是一个利眸射过去,那害怕呢喃的孩子眼珠子一颤,一滴泪顺着白嫩的脸颊滑落,“我不是你娘亲!” 这孩子却似是认定了她般,又是瑟缩地轻喊,带着小心翼翼:“娘亲……” “把他给我,我就告诉你孩子在哪里?”曹玄逸视线定在那孩子双腿之上,眸中还是闪过一丝震惊。 刚出生之时他有抱过这孩子,可能因为刚出生还小,所以不觉得双腿太过不齐,只是觉得略有残缺,但没想到,现在这样看过去,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成人中指的长度。这孩子委屈地看着自己,尤其那双眼,太过像自己,此时却是含着一泡泪水望着自己,触及了他内心柔软之地,眉目紧蹙,呵斥:“泪憋回去!” 这孩子一个瑟缩,眼珠子僵硬。 那孩子因为害怕,脖子缩了缩,复始动作不变,依旧钳制着孩子脖颈,望着这孩子害怕的一动不动模样,她就想起自己的孩子是否也曾遭受过这种被人威胁却无助的事情,或者是更加残忍的情况。 她不敢想下去,只会让她更加恐慌,凝着前面的身影,她沉声粗哑着音色问道:“曹玄逸,给我一个答案,否则别怪我无情!” “你先放了他!”这孩子虽然天生残疾,但毕竟是他儿子。 她忽地笑起来,爽快答应,“好啊。” 曹玄逸有片刻讶异,但是看她真是跨开了步伐缓缓向自己走来,他忽觉不对,立刻防备起来。 她的脚一步步重重落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有片刻迟钝,视线紧盯前方防备着自己的曹玄逸,身前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先一步贴着他过去,两步之远的地方,她无地顿住。 他凝眸喝道:“把他放下来。” 她撤了孩子脖颈间的手,忽然垂头贴在孩子耳边,用着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轻柔道:“这个就是你父亲,乖,叫声爹。” 这孩子猛然向她怀里挤去,一双手害怕地抓着她的衣服,但双眼却是不时望向曹玄逸,害怕又期待。 复始又柔声地在他耳边说着,尽量减少他潜意识里的恐惧,“乖,他是你父亲,他来接你了,带你回家了。” 她的声音很柔,像是沐浴在春风,带着暖心的关心,暖了整个寒夜,“叫爹爹。” 曹玄逸因她放软的神色而怔神,这种暖意窜进他的心窝,忽然很是期待这个孩子可以喊自己一声爹爹。 怀中的孩子有松动,似是想喊,却又小心翼翼观察着曹玄逸的神色,最后垂了头。 “怎么了?”她关心问道。 孩子抬头又看了看她,来这里之前夫人曾说过是来找娘亲与爹爹,而这个他喜欢的娘亲又说眼这个人是他的爹爹,可是他很害怕这个人,但是他又不想让他喜欢的娘亲不开心,抬头支支吾吾喊道:“爹……爹……爹爹……” 软糯的声音一出,曹玄逸心头一震。 有欢喜有期待,更多的是源于这一种莫名的激动,他忽然想要抱抱这个孩子,虽然生有残疾,但是那娇嫩的小脸被寒风吹的发红,又挂着两泡眼泪,竟然挑起了他心底最软的一处。 这就是做父亲的感觉? 他不由上前跨了一步,伸开双臂。 震住。 他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片刻怔忡。 望着前面已经消失的人影,原本的激动心情被一股怒气代替! 复始在他伸手过来抱孩子的刹那,就已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现在她已经清楚知道曹玄逸的功夫,她没有那个十足的把握可以从他面前逃离。她只能利用他作为人所该有的人性,去诱导他激发他心底的父爱之心,所以她走上前,利用了怀中小孩子喊他一声爹爹。 她虽不知道曹玄逸对这孩子是抱持着什么想法,但是这一声软糯的开口真的使他卸下了防备,他隐忍着激动,感受着作为父亲的感觉。 而就是他伸手的时候,她的逃离果断而迅速,甚至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复始!” 曹玄逸一声怒吼,迅速追了过去! 然而,等他追到岔路口之时,早已没有那抹紫色身影。 这条街道是都城较为繁华的一条宽敞街道,而这条街道尽头有两个分岔路口,一条通往城门方向;另一条,则是通往刑司房。 不过眨眼的瞬间,眸色深沉的他已经朝着一条岔路而去。 —— 一路抱着个六岁小男孩,并不觉得吃力,当她停下来之时,小男孩又一声软糯轻喊:“娘亲……” 复始原本犀利的眸色稍稍收敛,凝着这个不过抱了一会儿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但转念想到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音讯,刚升起的一丝怜悯消失无踪,她还是轻拍他背,盯着前方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娘亲。” 小男孩眨眨眼睛,咬着手指水汪汪地凝着复始,他喜欢的这个娘亲真的不是他的娘亲? 他扭动脖子,随着复始的视线望去,水汪汪的眼睛一阵害怕,猛然躲进了复始怀里,不住颤抖。 这里是刑司房。 暗夜中的刑司房如被鬼魅缭绕的地狱,铁门上烙印的图案在两侧盆火照耀下泛着铁血的痕迹,守门的侍卫笔直站立,神色甚冷,被盆火照的冰冷脸庞如被鬼影晃动,却是好不渗人。 这两人忽然一动,行礼:“相爷。” 同一时间,复始身边多了一抹碧绿身影。 她明白他为何而来,刑司房是关押犯人看管很是严密,前两次都是在他陪同下才轻松进得了,现在她若是要进去找左冷珍,不是易事。 “进去吧。” 萧何一路上都紧随在她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其实也知道,她现在这个状态就算自己离她再近些,她也很难发觉。他看到她与曹玄逸的剑拔弩张,也看到她利用孩子摆脱曹玄逸的阻止,其实也知道她是来刑司房,他本可以与刑司房打好招呼放她进去,但他还是选择了出现。 复始的那个孩子,他一直没有找到,派了几个暗影去调查,都是一无所获。 他觉得霓裳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也知道霓裳曾说过那孩子被喂了蟒蛇,但今日去宫中,他有再亲口问过,霓裳只说不知道。她说那时左冷珍与复始怀孕时间相接近,所以左冷珍有想过,生产完之后把两个人的孩子掉包,因为她觉得曹玄逸一定会娶复始的,但是她没想到复始竟然提前生产,与她错了将近半个月,所以左冷珍便从中作梗,夺了孩子,最后那孩子,霓裳不知道。 复始忽然开口:“请相爷命人请郡主过来,还有把宫内后山的蟒蛇弄来。” 萧何瞬间了然,点头应了。 越走近刑司房,怀中的小男孩越是害怕,最后拼命搂着复始脖子瑟缩着,复始手轻拍他背部安慰着,但脸色极其阴沉,在进入刑司房刹那,轻拍孩子背部的动作顿住,结果那孩子又是一抖,复始又无意识地轻抚他后背。 左冷珍作为女囚还是个死囚,是被关押在密不透风的牢房内,外面是一层铁皮。向来刑司房关押犯人除了特别难制服的,都是关押在普通牢房,想来左冷珍有被特别照顾。 牢头再一次点头哈腰殷勤地打开牢门,然后乖乖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复始抱着孩子跨进去,除了上头的一个一个十分小的窗子透着月色照在牢房地上一方明亮,四周果真密不透风陷入黑暗,还有些别样的味道,“点火。” 牢头立 马进去开了火封,吹了一口渐起星光,这才点燃牢房内墙壁之上唯一的一盆灯盏,瞬间点亮整个牢房。牢房空间虽不大,但关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复始这才望过去,只见牢内一角落里蜷缩着一道身影,长发凌乱遮挡着低垂的头,斜靠着墙壁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竟无任何动静。她身后墙上有铁链延伸出来,直至连到她身上,这才注意到,她那脏污的裙摆下,该是被铁链拴住。 但是左冷珍现在这模样,四肢被铁链拷住,那铁链她知道,刑司房为了怕犯人挣脱开,用的是玄铁。这种方法,与自己被关何其相像。 她忽然转向身边的萧何,就那么明确的知道,这是他在为她出气。可他这会儿却是也不怕脏似得,慵懒倚靠着牢房,眉目淡然,她便瞬间明白,他意思是自己不插手。 “曹夫人。” 她喊了一声,那人仍旧抱着双腿,不做声。 “这孩子说来找娘亲,我便抱着她来了。”十分平淡的陈述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就好像真的只是来找娘亲的,若不是这里地点不对。 那颓废肮脏的身影猛然一动,隔着凌乱地头发望过来,当看到复始怀中抱着的孩子,身形一动。散发之后的视线悄悄转向孩子的双脚,在看到一双长短不一的双腿之时,身体猛然站起,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响,她身形却是虚晃,立刻扶墙稳住,却是不再有任何动作,视线紧黏在那孩子之上。 复始在进来之时,便把孩子的抱姿换了个角度,能轻易让左冷珍看到那双长短不一的腿。现在见左冷珍强装镇定,便知道她还想狡辩,“曹夫人说,养的六年的孩子是这个吗?” ---题外话---明天加更 ☆、121.那个孩子——逼迫(八千!) 复始在进来之时,便把孩子的抱姿换了个角度,能轻易让左冷珍看到那双长短不一的腿。现在见左冷珍强装镇定,便知道她还想狡辩,“曹夫人说,养的六年的孩子是这个吗?” 左冷珍抬起被铁链绑住的双手,缓缓拨开脸前散发,露出一张甚为脏污的脸,那嘴唇已经发干起皮,不过几天时间,她便消瘦了厉害,眼窝子甚深,一双略是浑浊的双眸盯着自己,发出粗噶的声音:“是!泗” “哦?那曹夫人还有何话要说?”不是说这是自己的孩子吗? 左冷珍动了动双腿,铁链碰撞再次发出响声,复始怀中的孩子一个瑟缩,扭头害怕地再次埋进复始脖颈间,一双小手紧紧抱着她脖子。 复始便看到了左冷珍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慌,她笑着拍着怀中孩子,轻声安抚:“这是你娘亲,若是连你都害怕她,她会很伤心的。” 左冷珍立刻尖了嗓子叫道:“他不是!” 这孩子被突兀地声音吓到,整个身体不由地颤动,复始慢慢安抚着,对于左冷珍的反映,她想着约摸是因为孩子身有残疾而并不喜欢,所以才如此淡定。 “乖,没事没事,你娘亲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她便把蹲下,把孩子放在地上。 站在地上的孩子很不安,小手抓着复始的衣服不松开,她轻轻整理着小孩子被抱乱的衣服,笑道:“你刚刚也见过爹爹了,现在是不是也该见见娘亲喊一声娘亲,不然你娘亲会哭鼻子的。” 说着,她还捏了下孩子的翘鼻子,却是惹来了身旁萧何无声的笑意唐。 这孩子有些敏.感,她话一出,他就扭头望向左冷珍那里,再回头看看自己,似是思量着,她便给予了他眼神鼓励,这孩子便动了腿转了身,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站立,甚至有些扭曲。 左冷珍又是一晃,铁链跟着响,瞬间归于平寂。 复始不再吭声,这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左冷珍,许久回头看了眼复始,见她对着自己扬着笑容,便转头动了步伐。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注意到这孩子的走姿。 因为双腿长度不一,每走一步都似乎要摔倒,每一步都极为吃力,而胯关节因此特别扭曲,几乎扭到了极致,让人不由别开脸,不忍看下去。 复始视线转到左冷珍身上,她有瞬间讶异。 左冷珍视线紧盯着缓缓走向她的小孩子,双眸很是激动。 自孩子出生她只抱过不到一个月时间,后来他看到曹玄逸对这孩子也不喜欢,便有些心灰意冷。可后来霓裳突然前来,说是只要自己把孩子交给她,由她照养,她便承诺会让自己多见见曹玄逸,那时相信她是因为她知道曹玄逸与霓裳关系不一般,不一般到比曹玄逸与复始关系还亲密。又想着曹玄逸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天生残疾的孩子,她便答应了,但要知道孩子被寄养在哪里。 可是现在这个孩子被接回来了,不是自己是霓裳,连曹玄逸都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是霓裳亲自去的,忽然尖叫道:“不要过来!” 走路本就不稳定的孩子被她一吓,整个人栽倒在地。 左冷珍本能跑上前,却被较短的铁链扯住,她挣扎着想去扶起自己的孩子,可孩子似乎被摔痛了腿而吃力地想要起来却无法站起。她猩红了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吃力地做着一个简单起身动作,但对他来说,太过困难。 那双水汪汪大眼睛委屈地望着左冷珍,想要被搀扶一下,可是没有人来帮他。他便回头去看他喜欢的娘亲,可他喜欢的娘亲却没有看自己,他便用小小的胳膊撑起身子,不过一个站立动作,竟然折腾不起来,最后还是委屈地回头望着复始,哽咽:“娘亲……” 复始被这一声惊醒,才发现他还趴在地上,本能想上前,膝盖打了个弯,她又僵住。 她一直在观察左冷珍,她该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她为何要一直否认?菩提寺时还要说这是她的孩子?而且这孩子稍微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是曹玄逸的儿子。 可下一刻,趴在地上的孩子被捞起! “你不要伤他!”左冷珍的叫声瞬间响起。 复始亦是惊讶萧何的动作,此时孩子被萧何以僵硬地动作抱在怀里,那孩子竟也不怕他似得把小脸埋进他怀里。 恰在这时身后多了一道浓重的呼吸,复始侧望过去,是一身寒气的曹玄逸,他恰在这时开口:“相爷,请把孩子还给我。” 她这便明白了萧何的动作,怕是刚刚曹玄逸已到,正准备出手,萧何便提前他一步抢了孩子。 萧何不答话,视线淡然地凝在这孩子身上。 复始便替他答话:“刚刚曹夫人说了,这不是她的孩子。” 曹玄逸瞪了左冷珍一眼,似是这时候才看清左冷珍的狼狈模样,瞳孔有瞬间的收缩。他因被连降而得到一些人的排挤,所以现在朝中消息并不够活络,自是关于左冷珍究竟如何也只是隐约知道被关在了这种囚室里,到底是不知道竟然把人用铁链拴了四肢。 铁链? 他猛然望向复始,这与自己把她关在铁笼里是何其的想象。 “还烦请相爷把孩子还给我,这的确是微臣的孩子。”他再次开口,心中还荡着刚刚的那声软糯爹爹。 萧何无任何动作,只是眸色渐冷。 曹玄逸却是思量着该如何做,他可以直接得罪萧何一次,却不能在这个关头得罪他第二次。 复始的视线再次转到左冷珍身上,“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那孩子的下落,我便放了你。” 左冷珍还沉浸在曹玄逸的话中,他刚刚……刚刚竟然亲口承认了这个孩子!哈哈!这六年来她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孩子,就怕他会嫌弃了自己,嫌弃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出来。可是多么可笑,他现在还在维护这个孩子! 她若是早知道他会如此亲近如此喜欢这个孩子,知道他会想要保护这个孩子,她哪里还需要撒谎说这个孩子是复始的,希望得到复始的保护。这么一个一眼便能拆穿的谎言,自己竟然还在垂死挣扎,粗噶的话出:“我不知道。” 复始冷凝了眼,她不知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牢房内,几人寂静无声,无人说话。 而这种寂静,让原本就被关在牢笼内压抑难受的左冷珍神经紧绷,原本视线自然下垂的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沉寂,心里总感觉有何事发生,不禁缓慢抬眸凝望曹玄逸,他的视线停留在孩子身上,带着淡淡的柔色,这让她紧绷的神经有稍稍缓解。 顺着视线停留在孩子身上,这孩子脸依旧埋在萧何怀里,不敢乱动一下。 这才转动眼珠子望着复始,对方也在望着自己,可她却是面脸笑意,似乎……紧绷的神经‘腾’地断裂,她猛然尖叫:“我不知道!” 成功打破沉寂,那孩子依旧被吓的再向萧何怀里缩去。 伴随着这声尖叫落下,牢房内有怪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人的直觉告诉着自己,这声音不是人所能发出来的。 左冷珍瞬间觉得,这牢房的冷度又降一层,因为她看到,复始脸上那原本的笑意渐渐加深,甚至带了让人恐惧的嗜血之色,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孩子,可抱着孩子的萧何依旧面无神色。 下一刻,复始身形微侧。 她这一几乎不可察觉的动作,却是让曹玄逸惊住,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做出了下意识动作:回头! 瞳孔睁大! “啊!” 三个人的惊叫声同时响起,牢头,左冷珍,以及孩子。 那牢头靠着牢房滑落,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充满恐怖之色,他伸手指着前方,发白的唇说不出任何话来,那双眼,紧紧盯着前面,暴突!黑色眼珠子里面映着一条巨大的蟒蛇,足足有三米之长,那蟒蛇逶迤过来,吐着蛇信子。 众人瞬间明白,刚刚寂静声中摩擦的怪异声响,来自蟒蛇! “你来做什么?!” 曹玄逸率先开口,问的是蟒蛇前面站着的霓裳。 霓裳听他口气冷硬,错开视线对上萧何:“带来了。” 曹玄逸眸色更深,他望向萧何,难道他知道蟒蛇的秘密了? 萧何淡然一瞥,又被怀中瑟缩害怕的孩子引了视线。 那蟒蛇似有灵性般从霓裳后面滑进牢房,在曹玄逸面前稍作停留,便又停在复始身边,那蟒蛇蜷缩在地上,直到头与复始的身高相平,伸出蛇信子,想要去添复始的脸颊。 就在这是,萧何一个闪身挡在蟒蛇与复始之间,蟒蛇瞪圆了眼珠子悻悻缩回了头,超大的尾巴在半空摇晃,复始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竟然感觉这蟒蛇在向萧何耀武扬威。 他怀中的孩子极为害怕,小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曹玄逸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低声质问霓裳:“裳儿,你做什么?” 霓裳侧了他一眼便开口:“相爷,您说的把这孩子带来就放了曹夫人。” 左冷珍听着惊讶,这霓裳怎么会为自己着想,可是视线对上曹玄逸便是瞬间了然,曹玄逸需要左家首富这个靠山,心里却是第一次为自己身为左家小姐而感到悲哀。 “本相说的话自是算数。” 萧何又一次承诺,可霓裳却是看出了端倪,但是既然放,她不便多说什么。随即扯了扯曹玄逸的袖子,以无声的口型告诉他:不要插手。 曹玄逸自是看的懂,但是……他望向那个瑟缩着异常恐慌的小孩子,带有自己血脉的骨肉,又有些放不开。而身旁一直满含志在必得的笑意的复始,他知道她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定是不会罢休,只是,当年是左冷珍处理的孩子,那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左冷珍再次尖叫。 她看着那蟒蛇一直盯着自己的孩子,是真的害怕了。她有听过皇宫后山有条蟒蛇,是皇上 的宠物,可她没想到竟是这么的庞然大物,甚至那蛇信子不时呲向孩子脸颊。 “郡主曾说过,我那孩子被她扔给了这蟒蛇,被吞进了它腹中。”她说的异常缓慢清晰,清晰地打进左冷珍的心窝,又缓慢到左冷珍可以想到接下来她的动作。 而正如左冷珍所想的,她继续侧了身,这次不再是几不可察觉的动作,而是一个利索的右转,面对萧何,望着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 她抬了手臂,十分缓慢。 这种缓慢让再次绷紧神经地左冷珍睁圆了双眼,她直摇头,可是仍是死咬着不开口。 “给我。”复始对萧何道。 萧何还没来得及动作,怀中的小孩子已经侧过去伸手让复始抱抱,复始有些讶异,却顺其自然的抱住。萧何退了一步,让出蟒蛇的位置,他这一个麻利动作,左冷珍瞬间叫道:“你那孩子我交给了一户农家!” 复始本欲向蟒蛇靠拢的步伐顿住,斜睨向她。 左冷珍见她看过来,缓了一口气,却被她看的不自在,继续干巴道:“当年你那孩子生下来,我求郡主把他交给我。” 这话有维护霓裳的味道,复始察觉了出来,瞬间了然她这是间接地迎合霓裳那句:放了曹夫人。 “后来我本想杀了他的,可是我当时也快生产,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最后把他交给了文巧,让她送了出去。”左冷珍说完双眼直盯复始。 却见她勾起红唇,牙关蹦出三个字:“你说谎!” 左冷珍忙摇头:“我没有!” 她相信左冷珍说的霓裳那点,但不相信后面的话,“曹夫人若能动恻隐之人,你这孩子就不会离开你身边六年。” 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可以抛弃的女人,何来对别人的孩子动怜悯之人。 左冷珍面色显露恐慌,内心极具恐惧,她没想到复始会看的如此透彻,可看她跨出一步,又忙叫道:“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复始却是没听见似得,一个跨步就站在蟒蛇身边。 那边站立的曹玄逸也是恐慌不安,见复始如此下意识便有了动作,却被萧何截住。 “不要欺人太甚!”曹玄逸这话是对萧何所说。 萧何斜睨他,“以前本相欺负你时,怎么是个缩头乌龟?” 这话不仅表明了两人身份差异,更是质疑曹玄逸以前的怯懦表现。 曹玄逸怎能容忍被他如此当面欺辱,袖下的手握成拳,指关节在甚为寂静的牢房内咯嗒响,却是没有止住怒气,拳头渐渐舒展青筋暴突,他猛然上前,挥向萧何。 萧何无视他的怒气,回过眸望向还在注视左冷珍的复始。而下一刻他扬手一挥,那还没有接近他的掌风就被他挥开,他则是继续凝着复始,沉浸在欣赏她一举一动的世界里。 偷袭的曹玄逸则是被莫名一个冲力弹开,他竟然使不上任何反抗的力量,就被生生逼的后退。霓裳率先做了反应从后面拦住,使了巧劲抵挡那股力量,两人便直接被推到了身后墙上,霓裳被当做肉垫直接吐了血,反而身前的曹玄逸并无大碍,不过是被萧何的掌风刮了轻伤,“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还望丞相莫要插手。” 霓裳微躬靠在墙上,缓解吐血的不适,在曹玄逸说出这句话时看了他一眼,便敛了神色。 萧何被叨扰到很不开心,眉目微蹙之后凤眸凝了过去,丢了一句:“本相哪里有插手?” “丞相刚刚便插手了。” 萧何甚是不解,思虑片刻,恍然大悟:“本相以为曹给事要大逆不道杀了本相,本能便还了手。” 曹玄逸剑眉下阴影加重,一双眼睛回瞪萧何,“这里并无丞相之事,希望丞相远离。” 凤眸里如蛰伏了一只蝎子,蓄势待发,任谁都看得出,那稍稍抬了下巴微眯的凤眸含着浓重的杀意,“本相的夫人在这,如何就无本相的事了,曹给事是还在肖想着什么?” 肖想二字咬的极重,霓裳便是听了出来意思,对象是复始。 “丞相心思重了。”曹玄逸缓慢向前走去,他越看越觉得此人就是何夜,这种霸道的维护像极了何夜。 霓裳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他,不能让他再与萧何硬碰硬,但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就被曹玄逸一个眼神瞪开,她了解曹玄逸,他最讨厌有女人插手他的事,霓裳便捂着胸口靠着墙不再管,但是恨恨地瞪着牢房内不说话的左冷珍。 曹玄逸刚向前一步。 复始就有了动作,她抬手招呼蟒蛇的头向下垂,那蟒蛇乖巧的把头下了一个高度,蟒蛇的口恰是对着她怀里的孩子,她的手变去触摸蟒蛇头。 左冷珍望着她这一动作惊住,本想等曹玄逸再次的动作,却更是担心复始耐性不够,急忙开口:“我都说了那孩子在外面被养着,为什么你不信,是不是只有我说了那孩子死了你才信?!” 这话一出口,整个牢房都似乎被降了一个温度,似乎夜 色下湿冷的冰寒气息穿透厚重的铁墙直穿进牢房,冻的人木讷僵直。 “那你……说!”复始摸着蟒蛇头的手一僵,语速甚为缓慢。 蟒蛇似是感到她情绪不稳,自己动了头磨蹭着她手掌。 左冷珍不开口。 可正是她的不开口,复始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抱着孩子的手不由使了力道,这孩子本就瑟缩害怕的身子猛然一颤,瞬间明白这个自己喜欢的娘亲不喜欢自己。 “哈哈哈!”她忽然大笑,怀中带孩子便搂紧了她的脖颈,脸不敢抬一下。 “左冷珍,说,你是怎么杀了我孩子的?!”她凄厉地问着。 左冷珍退缩了,铁链哗哗响,可是一看到自己的孩子还在她手中,便又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我没有杀他!” “哈哈,郡主说我的孩子是被它吞下去了。”复始原本阴沉的脸含着笑,有种令全身发颤甚至于整个毛细孔都在抖动的畏惧感,“如今我只知道这么一个死法,那便以命抵命!” 以命抵命! 或许在她抱着孩子出现的刹那,左冷珍便已预料到。 可是看着她无情地扒开了孩子圈她脖颈的手臂,她便真正地面对了她的残忍,嘶吼着阻止:“你不可以!” 但复始却是没有听到般,用力举起原本抱在怀中的孩子,六岁大的孩子,她竟然觉得一点都不吃力,那蟒蛇恰在此时吐了蛇信子碰触到孩子脸颊。 “呜呜呜!”孩子的恐惧爆发到极致,撕心裂肺地哭着。 复始眼底却是坚持,她向前送了送孩子,蟒蛇恰是张大了血盆大口! “复始!你不可以!她只是个孩子!” 左冷珍向前冲,却被铁链绊住,颓然无力地挣扎着企图扯断铁链,却是一动不动呆在原地徒劳挣扎,脏污的脸上被泪水冲刷,黑发更是因她的动作散乱,哪里还有早前身为尚书夫人的体面。 曹玄逸身形一动,欲截下孩子,却被萧何挡在身后! “我的孩子当初不过刚刚来到世上,你可有想过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复始吼道,怒气散发,“我当初又做错了什么,你们个个算计我甚至算计我的孩子?!” “你不要来着驳无辜同情,你不过也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你凭什么得到幸福?凭什么?!”左冷珍哭嚷着,她看见那蟒蛇就够吓人了,那她的孩子又该承受着多大的恐惧,她不敢想。 “我如何,也不是你可以来评论的?!”她最讨厌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 看着她如今依然理直气壮,她不甘:“你就是这么自私,你天天向外跑,整日与那个何夜在一起,你可有想过曹玄逸,你没有,你只是觉得自己能把两个男人耍的团团转而开心高兴,你甚至帮不了曹玄逸任何忙!” 现在知晓萧何就是何夜,也知道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以往如何她不愿再追究,只是呵地一笑:“那感情曹夫人伟大,为了除掉我这讨人嫌的,怕是背后做了不少的事?!” “我是做了很多,我用左府的一切帮助他,帮助他坐稳了官位,但那样的曹玄逸不应该是你的,不是你的!”到了最后,她竟是呜咽出了声音,当初她为曹玄逸做了多少事,她知道曹玄逸看中的不过是左府的财力,但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乃至她还没有被休弃之时,她便愿意舍了自己身给他,只为他那时不愿平白用了左府的财。 “曹夫人痴情,可有想过曹大人当时如何做了那官位?” 左冷珍越是发狂越是崩溃,她就越是清醒,这样亲自逼迫一个人比看着直接杀掉更好玩更有趣。 “那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左冷珍自以为是道。 对于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话,她并不感觉到意外,像她这样的女人以男人为天,自是把他想象的伟大,可她觉得有必要说明白,“那是何夜送与他的。” ‘送与’这两字以前她或许不会如此说,可在知道何夜的身份之后,她其实有想过,但并没有深入思虑过。今日在怀疑了萧何身份之后,书房里,她有重新回忆了与何夜见面直至最后何夜消失,这三年的时光。 何夜对自己如何她自是明白,他包容自己体谅自己,甚至屡次提出他可以让朋友帮助曹玄逸谋得官位,她屡屡拒绝。可曹玄逸竟像是被霉运上了身,考试失败,无人认同,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一个人怎么可能运气差到了极致。后来便是他最为颓废的时期,而她整个人的状态也是极为恶劣的,她为曹玄逸不得志而忧虑,为太初高官不识人而愤怒,直到最后,她还是请求了何夜,为曹玄逸谋了官位。 那时虽只是京都一小官,曹玄逸也是极为兴奋的,她为此也兴奋了许久,却是那时,何夜突然就消失了。她却在之后怀孕生产,孩子死亡,这些事情中渐渐淡忘了曾经有个何夜。但是曹玄逸却是开始步步高升,一年之内便已做到了尚书之位。 现在萧何也承认,他在暗中帮助曹玄逸,助他步步高升。 复始这样直白的话,当场打了曹玄逸一耳光。 霓裳却是突然来了一句:“不是!” 牢房内的复始望过去,脸色苍白脆弱站着的霓裳,“哦,我倒是忘了中间还有郡主的功劳。” 这句话惹的霓裳立马查看曹玄逸脸色,他阴郁着脸怒瞪着复始,“可若没有人阻止,我又怎会如此不顺?!” 他不否认何夜,却又挑明当年的不顺。 “自作孽!”复始只回了这三个字。 一旁的萧何眼底含了笑意,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复始对曹玄逸真是没有了任何情愫,她可以直接面对曹玄逸而不失了理智,甚至可以如此毫不客气直接反击,这让他看到了复始承诺试着去爱自己的决心,更是觉得自己乖乖呆在一边是明智的选择。 左冷珍无法反驳她的话,只要知道何夜便是萧何的弟弟,就真的不能反驳任何话。甚至现在她已看出,只要有萧何在,曹玄逸就无可奈何,更别说去救自己的孩子。 铁链哗啦响,左冷珍忽然跪下,哭嚷着软了语气:“我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吧!” 她这一动作,曹玄逸本还想回的口,咽了下去,眸中闪出了放弃她的神色,又恰在这时霓裳拽了他衣袖,对着她摇头,不让他再插手。 “那你就告诉我。” 左冷珍跪在地上呆呆望着被吓坏了的孩子,可是,她不能! 复始对她不再有耐心,她直接一挥,手松! “啊——!” 左冷珍惨叫震耳欲聋! 下一刻,孩子被蟒蛇缠住,“呜呜呜呜!”小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牢房! 左冷珍恐惧地看着自己孩子最后被蟒蛇接住,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气,可是……蟒蛇! 那蟒蛇吐着蛇信子不时舔着孩子脸颊。 而这动作却让左冷珍误以为蟒蛇要吃了自己孩子,舌头直打结:“我……我说……我说!” ☆、122.那个熊孩子——身份(八千!) 而这动作却让左冷珍误以为蟒蛇要吃了自己孩子,舌头直打结:“我……我说……我说!” 复始却是退后一步,与蟒蛇稍稍远些。 左冷珍立刻看明白了她这动作,知道若是自己不说,她定是不管这孩子了,“我……我从郡主手中接过孩子,那孩子很白,但因刚出生,并没有长开,所以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曹玄逸的儿子,可我真是怕曹玄逸骗我,其实那夜是曹玄逸与你同了房,所以我……我便想杀了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双手做抱孩子状,一双眼睛看着空着的双手,眼睛充满恨意。 “我那时候也是大着肚子走路困难,我让文巧帮我把孩子放进马车,就一路从平镇赶回都城,可路过翠湖寒时,那孩子一直哭一直哭,吵的我头痛,很烦躁。可那孩子却非要与我做对,哭的越来越宏亮,可他明明是个早产儿,怎么就能这么健康,我越看他越觉得像那个我讨厌的复始,想着不远处就是翠湖寒,那里人烟稀少,何况是冬日,哪里会有什么人,我便直接把他扔进水里,看着他沉了下去,我就连忙离开了。” 她忽而笑了,“哈哈!但我知道,他死了,死了,一个不管有没有威胁的孩子,他就这么从世间消失了。枞” 她忽而变的狂躁,自言自语:“半个月后,我的孩子也出生了,我想着她一定是个男孩,结果他真的是个男孩,可是,他怎会是个天生的坡脚,不,那一定不是我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比复始的孩子差,怎么可能比那个已经死掉的孩子更平淡,不,他是我的骄傲,是曹玄逸的儿子,他不该这样的,不该!啊——!” 复始完全怔住了,这次,她相信了。 可是,她真的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已死的事实。 “左冷珍,你这个畜生不如的蛇蝎女人!” 她可悲的发现,这声颓废无力的嘶吼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左冷珍陷入魔怔,似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孩子坡脚的事实,也不知道是不愿意面对接下来将要承受的罪过,便疯了似得哭哭笑笑,喃喃着:“不可能。” 突然,那跪在地上抱着头疯癫之人,瞬间白了头,那孱弱似得身体微微颤栗,铁链不时发出轻击声。 其实他们以为,左冷珍是因为受不了刺激,而瞬间白发。 可是接下来一幕,疯癫的人突然站起来,铁链撞击墙壁地哗啦响声刺激着人的五官,那张原本漂亮年轻的容颜,已经变成了爬满蔓藤般的苍老容颜。 复始想起,之前左宏达成找苏神医,为的就是左冷珍破诅咒。 她从没有见过左冷珍诅咒的模样,所以她并没有多想,因为诅咒不是一般能压制的住的,但现在,左冷珍成了这样。 而这时她像是发现了自己这模样,疯狂之色忽然顿住,望向这边,委屈道:“相公,相公,快救救我,救救我。” 复始回头望向曹玄逸,他一动,手中多了把匕首,她忙防备起来,从蟒蛇那里夺了孩子塞进萧何怀中。 而就在这一刹那,曹玄逸突然冲了过来。 萧何第一反应就是阻挡,可是了解曹玄逸的复始拦住了萧何动作,只是与他一起后退几步。 复始是看准了曹玄逸的目标不是她,本想着该是孩子,她担心自己挡不住曹玄逸,便在一瞬间塞给了萧何,哪知曹玄逸握着把短刀,目标却不是自己方向,所以她便拦着萧何躲开。 同一时间,笛声响起。 霓裳拿着把短笛,吹奏着甚为平淡不成调的笛声。 这笛声缓缓飘在牢房内,那巨大的蟒蛇突然失了力气般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曹玄逸看了复始与萧何一眼,见他们并无动作,直接弯腰一手划过,甚为利索的在蟒蛇身上的划了一道口子。 萧何凤眸微眯,紧盯着他的动作。 曹玄逸用手接了蟒蛇的血,那血鲜红温热,捧着一点走近左冷珍。 左冷珍看到曹玄逸,视线直接转到他手上,看到上面的血眼睛瞬间亮起,想要走上前,却被铁链阻拦,“相公,相公。” 曹玄逸却在她一步之远处停下,看着左冷珍再也无法上前一步,任是她再有能耐,如今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中了诅咒,活不长。 左冷珍却以正常人活了下来。 她不见他走近,哭喊道:“相公,我当年也是因为你才被休弃的,才中了这诅咒的,相公,给我给我!” 当年她没休弃之时,便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曹玄逸,然后给了他许多银子上的帮助,后来他们之间的事情被发现,她原本的相公便直接休弃了她,那人是太初人,是当初左冷珍拼死拼活要嫁的人,可不过一载时间,她便转移了爱,一辈子沦陷到了曹玄逸身上。 “把钥匙给我。”曹玄逸冷漠开口。 左冷珍瞬间清醒,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却因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铁链又是一阵哗啦响。 曹玄逸逼近,“给我,你要的血我就给你。” 她不住后退,直到缩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她才仰头被迫迎上曹玄逸无情的冷漠。 “哈哈哈!”她凄然大笑。 她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醒悟,曹玄逸不是良人! 他不是! “曹玄逸,你可有爱过我?”她却仍不死心,他们在一起,算起来也整整七年了。 她虽然知道他心里有复始,知道他或许并不爱自己,不过为了财,可她心里一直觉得,他有喜欢自己的,不然他怎会不怕背负骂名与一个有夫之妇出了墙。 “珍儿,你现在这样不能拖太长时间,这个血你非常需要,只要把钥匙给我,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曹玄逸一步步诱哄着。 左冷珍顺着他的话看向四处,不禁问道:“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她呆在这里的几日,没有听过任何声音,没有见过任何光亮,而且又冷又饿,手上的铁链又十分沉重,她觉得只要一抬起手,手腕上的铁环就摩擦着手腕,疼的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现在她的相公说带她离开这里,“好啊,我们回家,钥匙在家里。” 曹玄逸便跟着蹲下,柔了脸上冷色,淡淡笑道:“来,把这个喝了。” 左冷珍乖巧的吸允着他手中的血,曹玄逸见她如此乖巧便伸手糅了她华白的长发。 复始约摸是明白了,以前萧何曾逼她喝过蟒蛇的血。 直到那墙角的两人站起,曹玄逸扶着左冷珍站着,“还望丞相说话算数。” 他说的是霓裳把孩子带回来,萧何便放了左冷珍及左家。 萧何眯起的凤眸舒展,爽快道:“放了!” 那吓的瘫在地上的牢头反应了好大会才颤巍巍扶着墙起来,手哆嗦地摸着腰间的钥匙,结果一看到那巨大的蟒蛇,手一哆嗦,钥匙便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他瑟缩地凝着了眼蟒蛇,见那蟒蛇已经如死尸般瘫软着,赶紧蹲下,拾起,却依旧吓的他贴着另一侧墙走过去,生生把这很短的路程走了有半盏茶时间,这才走到左冷珍身旁,拿起钥匙正欲去打开。 被曹玄逸一把夺了过去,他却如受惊般跳开,远离曹玄逸两人。 复始也是眯了双眸,那左冷珍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恢复了青春,白发也变黑了,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 原来这蟒蛇的血真的可以破了诅咒,虽然不是永远。 “相公。”左冷珍惊喜喊道,抬了手放在眼前,手腕有磨破血,但是看着那双不是枯皱的手,她很是兴奋。 “走吧。”曹玄逸也不嫌弃她脏的模样,直接揽着她的腰。 左冷珍却瞬间避开,见曹玄逸有些冷的神色,呐呐开口:“太脏了,都臭了。” 曹玄逸却是一笑:“我不碰你了,走吧。” 左冷珍这才向前走去,曹玄逸看着她背影,眸底划过暗色。 她走到蟒蛇前,绕了过去到复始那边,巴巴地望着萧何怀中的孩子,那孩子也不动,她便轻声问道:“是睡着了吗?” 复始点头。 左冷珍又望过去,片刻道:“我可以抱抱他吗?” 复始不答话。 “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犯过的错向你道歉。”她说的很是真挚,望着复始的眼睛。 听着她说这话,复始竟然觉得自己听出了认真之色,冷声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曹夫人也不需要。” “对不起。”左冷珍仍是真挚道歉。 “珍儿,既然丞相喜欢这孩子,就在那里呆几日吧。”缓步走来的曹玄逸道。 左冷珍有瞬间的软弱,却是忽然抬头,望着萧何:“相爷,其实我给孩子取的名是不念。” 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左冷珍忽然弯腰捡起刚刚曹玄逸丢下地上的短刀,一个起身冲向萧何,那速度很惊人,复始都来不及看清,她便冲到了萧何身上。 也是在下一刻,曹玄逸猛然冲了过来。 场面并不混乱。 左冷珍冲过来的刹那,身体已经顺着萧何滑下,复始看见,她身前插了那把短刀,她惊愕望着萧何,萧何竟然直接杀了她! 曹玄逸冲过来欲拦住左冷珍的动作停住,他收力收的迅速,直接转而蹲在左冷珍身边,不是抱着她,而是双手在她身上摸索着什么。 左冷珍缓缓睁开眼,无力惨笑:“哈哈……曹玄逸,你得不到了,永远都得不到了!咳咳……” 曹玄逸却是疯了般摇着左冷珍,摇的她咳出了血,“告诉我,在哪里?” “哈哈……” 左冷珍的笑带着绝望,带着肆意放纵的快活,甚至朦胧的双眼里,都带着解脱之后的豁然之色。 这凄然的笑渐渐熄灭,直到最后了无声息。 怀中的孩子还在睡着,并不知道,自己娘亲已当着自己面死去。 曹玄逸却是疯狂找着什么,复始想着该是之前他问左冷珍什么钥匙吧,不过这都不关她什么事了。 她的孩子……死了。 最后的真相,其实她本就该想到的。 不是吗?! 她木讷地被萧何揽着走了出去,不知道自己走的刑司房哪条路,也不知道刑司房的门开开合合了几次。 等她惊醒过来之时,人已远离刑司房,四周空寂荒凉。 夜色如水,寒冷冻骨。 她依旧重复:“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萧何停住步伐,眸色深谙,“我之前有命人调查过孩子的下落,可是查到了两条线索。”他话微顿,看向她紧张的神色,立刻道:“一条追查下去,孩子的确是被左冷珍淹死在了翠湖寒,后来也有人看到了翠湖寒上孩子的尸体。” 他话还没有说完,复始就急忙催问:“另一条呢?” “当年平镇成有一波人出现过,后来又突然消失,消失时间便是你生产那夜,但后来的踪迹再也追查不到。” “意思就是,可能我的孩子还活着?”她希冀的问,满是期盼。 他点头。 “那找到了什么线索?”她小心翼翼问道,生怕再次听到让自己崩溃的消息。 他却说:“东平国的人出现过。” “东平国?” “恩,听说过几日,东平国的使者会来访太初,六年前悄悄而来,这次却是光明正大。”他的话点到为止。 她瞬间了然,这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看看里面有没有带六岁大的男童。 因着这一消息,原本郁郁寡欢的人瞬间翘起了唇角,双眸闪亮。 他回以一笑,以示安慰,这便伸了右手在她面前,掌心向上摊开。 她随着是视线下瞥。 瞳孔收缩。 一把钥匙。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时候左冷珍的速度惊人,那种惊人的速度,不愧是华光道长传授的徒弟。 “她冲过来时候,我本有防备,可是她却只是冲过来抱了一下孩子,说这孩子姓左。便趁机把手中钥匙塞进了孩子衣服褶皱处,然后她便那样子了。”萧何用着两人仅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解释着。 她甚是惊讶。 左冷珍说,孩子叫不念,姓左。 她是到死才明白,曹玄逸的狠与自私,所以不念,便是不在爱曹玄逸,而姓左,则是希望这个孩子永远摆脱曹玄逸。又把这钥匙留给孩子…… “左府本就是首富,肯定有些金库,这钥匙应该是金库的钥匙。”复始分析道。 萧何浅浅一笑,赞赏:“聪明。” “可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只要不让他找到就是了。”萧何一句话把问题简单化。 她点头,也是认同,“这个孩子,怎么处理?” 萧何似也明白她对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便道:“先藏起来吧。” 他说的藏,则是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由他找的安全之地。 她点头,却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萧何被她看的不自在,便也直勾勾盯着她。 她拿起他掌心的钥匙,那钥匙上缠着红绳,她解开挂在孩子脖子上,又把钥匙细心塞进衣服里面,这才叹道:“曹玄逸官途不顺,该是当年的你从中作梗。曹玄逸官途太顺,又是你暗中相助。” 萧何被她说的心惊,不由瞪大了凤眸。 她却是亮着双眸,似能看进他的心房。 他喃喃:“小复复。” 她却错开他身体向前走去。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 却听见她呢喃的声音夹着寒风吹来:喃喃道:“我好笨,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何夜爱我。” 她突然怪起自己的反应迟钝。 萧何想上前安慰她,前面的人忽而转身,“左冷珍很爱他,做了付出的一方,且不论她生前过的是否幸福,可她死的时候那人又是如何对她的。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发觉,我如果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的结局该是与左冷珍无二,我不想在我死的时候才恍然醒悟自己活着的时候有多痛苦。” 他听得浑身颤抖,隐隐有个突破口。 她却是笑的开朗:“我试着爱你之前,我要试着放下他。” 他,指的是谁,萧何清楚。 这个回答,萧何再满意不过了。 突破口豁然打开,萧何隐忍激动,直接把手中多余的孩子丢给了暗影。 能听到她的决心,他已心满意足。 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值得…… —— 都城近几日把守越加森严,这是自上次身牌之事后,都城防卫最严密的几日,却不似以往的人心惶惶,隐隐有种不安,他们中多有从别的国土而来,企图在此寻求一个平静。 可素来与太初无往来的东平国,却是突然派了使者前来。 而今日。 天空刚落下浓稠的黑幕,都城百姓便耳闻,东平使者进城了。 措手不及。 微生洲渚虽一直有防备,却不得不说,这进城的时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望向身旁坐着的萧何,这人仍是闭目着,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放在扶手上不停敲动的指尖,宣告着此人心绪不定。 而在街头漫步的复始,听闻这消息一刹那。 震惊,紧张,激动,一涌而来! 许久才找回声音:“进城了?” 芳华见她如此甚为不解,正欲开口,恰是听见有人吼了一声:“东平使者进城了!” 人潮涌动! 就在芳华思索间,两人已被人潮带走。 直至人不再被推着前行,复始这才看到,为何都在传是东平国使者进城了。 中间那大摇大摆的马车,插着一面大旗,大旗上白色的旗帜随着马车行驶而舞动,上面清晰可见两字:东平。 复始微眯双眼,从这二字上下移,那是个普通的再也普通不过的马车,行在路上根本就无人会注意到,想来,这旗该是进城时插上去的。 马车里面看不见,她的视线移到后面,后面拉着几口箱子,由东平士兵把守,这样并不能确定是否有孩子在这里面。 马车忽地急停! 马受了极大的惊吓长啸。 众人不由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一个披着白色厚实披风的小男孩,似是滚了过来,双眼凝着后方,似是被人追赶着滚地飞快,跟本就没有注意到前面有马车,直到听见马的长啸之声。 复始这才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熊孩子。 仰头盯着头顶的马蹄,瞪圆了小眼珠子,一脸恐惧! 她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人一提身就冲了过去!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惊呼:“复始!” 孩子落入怀抱,她本能是想带着孩子逃开的,可是触及孩子惊恐地神色,那双放大的瞳孔,她本能抬头,瞳孔跟着收缩。 众人不由为两人提了一口气。 那马蹄已经落下,车夫根本控制不住。 知道自己躲不开,复始直接推开了怀中孩子,等待疼痛的降临。 却是身体一紧,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是曹玄逸。 “有没有伤着?” 她旋身,躲开他的怀抱,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曹玄逸因为她这避开的动作,有丝受伤。 前面马车里的人截了他的话:“这位姑娘,刚刚实在对不起。” 声音温润,如沐春风,好似口中含了一口茶,有种瑟味,听在耳里甚为舒心。 “没关系。”她不能确定这里面坐着的是否就是东平使者,全靠一面锦旗根本无从知晓。 而曹玄逸凝着马车,心里又是一番截然不同:该是无人敢嚣张地打着东平口号来拜访才是,而且,听这声音,该是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子,东平他已调查的熟悉,这般大的,身份较高的,是有一位王爷,但只靠声音,他还不能确定。 复始关注的点不在这个男人身上,而是那个熊孩子。 马车旁,那熊孩子从地上站起,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瞪圆了眼珠子望着马车,小腿不由后退。 曹玄逸也是关注到了,立刻命令:“抓起来!” 几个官兵立刻朝着那孩子去。 复始警惕地凝着曹玄逸,心里思索着:这孩子若今日走掉了,难保不会再被曹玄逸抓了。 玄袖出! 眼看这几个官兵就要抓到自己,熊孩子瞅瞅马车,再看看复始,一个短腿就要跑开,身子却突然被红布裹住,逃跑的动作被止住,都不敢去看被谁逮住了,吓的连忙叫道:“放了本小公子,不然本小公子阉了你!” 那双小胖拳在空中挥舞着,昭示着主人的怒气。 复始看着玄袖那头,这小孩子临到关头了还如此嚣张,可见其家人定不是普通的,正欲收玄袖带回熊孩子。 “复始!”曹玄逸又是一喝:“我奉皇上之命押送火药,这孩子竟然趁机潜入马车,企图偷火药!” 复始的动作停,睨着做贼心虚的熊孩子。 萧何之前有与她说过,这火药的事不能再拖了,所以兰姑娘有答应此事,今日便是兰姑娘带着曹玄逸去拉火药的。 看来这孩子偷火药偷上了瘾。 怪不得被曹玄逸追。 熊孩子这才望过去,惊喜道: “娘子!” 复始凝眉,这熊孩子,总是不分场合。 曹玄逸不解望向复始。 熊孩子脸上惊喜地表情还没有维持开,马车内一声威严而出:“知儿!” 是刚刚那人的声音。 熊孩子瞬间耷拉了头,低低喊了一声:“父王。” 这一声,虽小,却犹如惊涛骇浪! 复始第一反应便是抽回了玄袖,怕伤害到他,可就在玄袖抽掉的同时,这熊孩子便扒着马车向上爬,奈何腿太短,车夫抱他上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熊孩子已经钻进了马车。 她暮然想起萧何的话:六年前东平国有一批人悄悄来过。 曹玄逸因这一声称呼,心里已经确定,里面之人就是东平国的王爷,睿王,曹英睿。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睿王还有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眸光紧眯。 “睿王,这孩子,恐怕不能跟着您走。”曹玄逸这是在思量之后才开的口,接近睿王,这个孩子是个突破口。 车内并无回音。 曹玄逸盯着马车,却是不敢轻易有动作。 复始的内心安定了下来,能把这孩子养着如此叼的性格,该是很宠孩子的。 心头盘旋着疑惑,这孩子……会是吗? 前面又一阵骚动,是大总管急速而来,左右一看,立即下马,恭敬道:“皇上特意请咱家前来接睿王。” 车内依旧无回音。 大总管琢磨,这睿王进城时,递交的东平王书信恰好到了皇帝手中,这时间把握的太过精准,一看就是个硬茬,再看这旁边站立对视着马车的曹玄逸……虽不知中间发生了何事,但毕竟是在大街上:“曹大人,这若是有什么事,一起进宫吧。” 曹玄逸本就没有想着为难东平国使者,不过就是想那人给个结果,然,车内并无答话,现在大总管奉旨而来,车内依旧毫无动静,在他调查内,这个睿王是谦和的,但如今看他一直保持沉默,已知查的便是表象的东西,“这孩子意图偷火药,毕竟涉及两国交情,所以……” 这话都听的明白。 马车内的人紧接着回了话:“想必其中有些误会,晚些时候定让孩子给曹大人一个答复。” 此话一出,都知,这是来之前查过太初朝臣身份的。 - 而此时,马车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盏泛着微黄的光晕,照亮马车内狭小的空间,一华服男子两手卷开一幅画,遮挡了容颜,可从画那边传出的声音,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温和,“我若不来,你就不回去了?” 可听在对面坐着的小小身影耳朵里,不禁打了冷颤,却是倔强的反驳:“儿子还没有找到红花红。” 似乎从画后面传来了沉重的呼吸。 ---题外话---熊孩子终于出来了~~~~ ☆、123.那个熊孩子——肤色 熊孩子对着那副画吐舌头,做鬼脸,见自己父王没有动静,更是上瘾了,开始挤眉弄眼。 画后兀地传来一声笑意:“小鬼头!” 熊孩子很不服气:“父王你怎么一个人跑来玩了,我娘呢?芾” “遇到了一个苏神医,你娘病好了,那红花红也不需要了。” 听自己父王如此一说,熊孩子很是兴奋,不禁手舞足蹈,就被对面人一声喝住:“把玉佩丢了?” 一说道这玉佩,熊孩子吭哧吭哧地又乖巧坐好,似乎又是来气,一双胖乎乎地小手扯着披风,撅着小嘴道:“那个奸相是个瞎子!” “哦?” 解开的披风一甩,扔到车内,咬牙切齿:“我用吃的他不给换,就那一块破玉入了他眼!” 说的是初次见萧何之时,熊孩子用一枚玉佩换了萧何的红花红枞。 身后的人一僵,缓缓放下手中画像,自己这是教出了什么儿子,“王府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偏偏就吃的入了你眼!” 太不争气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枚玉佩,他哪里要亲自跑这一趟! 这熊孩子乖乖做在一旁,低声反驳:“你和娘亲造我的时候,肯定在厨房!” 对面的人华丽丽地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这不过就出来几天,这孩子怎么被教成了这样! 甚是不争气啊! 放下画像,端起一旁的茶杯,茶刚到嘴里,就听这熊孩子一声尖叫:“父王,你研究我娘子画像作甚?!”又忙把画像扫进自己怀里,防备地捍卫着:“这是我娘子,你不得肖想!” “咳咳!!!” 睿王终于体会到他娘子的箴言,他总有一日,会被自己儿子给气死! 而暴露在灯光下的睿王,不浓不淡的剑眉下,双眼似潺潺春水,温润的如沐春风,正如他的声音,让人不禁觉得亲和,微微勾着唇畔,又为他的无害添了三分,温文儒雅,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太初朝臣看到的使者,便是这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虽是表象觉得无害,但毕竟是东平的王爷,自是不敢小觑。 复始见他缓步走来,丹青的锦服又为其添了静色,只觉得这人,就该是隐居在外,独处竹林的世外之人。 萧何很是不爽,这人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视线,尤其自己身旁的女人也是直勾勾地盯着看,端起她面前已凉了的茶泼到身后,为其倒满热茶,“嘭!喝茶!” 复始不解望向他,悄悄伏在他耳侧,问道:“那孩子,像吗?” 萧何收起刚刚怒色,又是一脸冷色,凝着被披风围的圆肿的熊孩子。 当初这孩子敢绑架复始,他就查过底细,知道他只是爱母心切,便没有多在为难,但没成想,这孩子就胆敢‘看上’复始了,眉目微皱,狭长的凤眸凝视着那微抬下巴,甚是摆着架子的熊孩子。 跟在睿王身边小步走动的熊孩子,端的一声贵气范,凝着小脸,直视前方,看的却不是上首的皇帝微生洲渚,而是右侧下首第一位的萧何,暗自磨牙,这奸相干嘛瞪他?! 可看到身边坐着一身红衣的娘子,那黑黝地脸蛋又升起了笑意,却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耳听父王恭敬道:“太初皇上敬安。” “无需多礼。”微生洲渚道:“睿王亲自前来,路途遥远,快请坐。” 睿王则道:“刚刚遇到曹大人,似乎有些事需要我们解答。” 微生洲渚没成想这个东平国的睿王会直接开这口,正好也不需要他过多废话,顺着道:“请曹大人。” 毕竟事关火药,微生洲渚也自是挂心的。 曹玄逸原本还担心睿王会抵赖掉,倒是没想到他如此坦荡荡,正欲问话。 又被睿王截了去:“刚来时已问过小儿,他说那东西看着稀奇,就想去摸摸,没有想到他手还没碰到,就被你们发现认作小偷了。” 这一番解释了前因后果,众人不由望向曹玄逸。 当初这事交给他,他们还觉得皇上这是给他立功的机会,谁不知道那兰姑娘倾心于曹玄逸,拿到火药可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下可好,惹到使者身上了。 曹玄逸向皇上一行礼,望着睿王,他是东平国皇上的亲弟,不过听闻是个不掌权的,“可否让小公子回答一句?” 睿王神色复杂凝他一眼,点头。 “小公子,请问您怎会出现在那片树林?”那片树林人烟稀少,一个孩子怎会出入在那,离城内又距离较远。 熊孩子心底早就打好草稿,礼貌回道:“我听说父王要来,想着他定是不愿被打扰,走的都是偏僻的路,就摸到了那里。” 这小眼真挚,说的诚恳。 心里却是腹诽:我就是跟着你们的,跟了那么久,我爬上你们车了你们才发现,笨死了! 可复始却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孩子在撒谎。 但这孩子说的真的在理。 太初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国度,坐落在蛮族最北侧,而蛮族又太过凶悍,很少愿意绕过蛮族进入太初的,若是个别人还好,但却是个一国使者被发现,蛮族定是要从中作梗的。 曹玄逸不愿放过,“可小公子作为东平国人氏,该是看到我们官兵押送货物,理应该知道避嫌。” 这一把抓的,众人屏住了呼吸。 这小孩子皱眉,苦思冥想,很艰难开口:“我还只是个孩子,我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状态,再说你问我为何不懂避嫌,我小小年纪哪懂得何为避嫌,你要再问我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跑,你就问他啊,他都能不正大光明入夜时分进都城,我身为他儿子,自是要继承一部分的!” 惊! 这孩子竟然将了曹玄逸一军! 如果曹玄逸再追问下去,就显得自己咄咄逼人,眼底浮现冷气,他小看了睿王。 这一刻,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它们都认为,该是睿王教导的。 然,萧何和复始不这样想。 因为两人接触过这孩子,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认的理。 复始则是望向睿王,他对这个孩子的教养很好,能把孩子教养成这样的,可见睿王的不一般。 萧何则是凝眸,这孩子不是聪明,是太过聪明了! 也许有一部分是生长环境所致。 但更多的,则是这个孩子本身,他不是贸然开口说这话的,别人不知,他和复始则是直到,这孩子之前就偷过火药,所以这事不能追查到底。 而他不过一两句话,就把出卖他的父王又推了出去!且,又让他们不好质问,这睿王为何要选择入夜进城。 凤眸紧盯在小孩子黝黑的脸上,浮现疑惑。 睿王是白皙的,听闻睿王妃也是个美人,这孩子不该是如此黑的。 处在怔忡的睿王即可醒悟,暗瞪一眼身旁的小娃,神色依然温和,“这孩子也是无心,为你们造成了麻烦,真的很抱歉。” 睿王都亲自道歉,谁还能再挑事,再者,若是闹僵,对哪国都没有好处,微生洲渚大笑:“无妨,即是误会,东西又没有丢,就无需计较,曹大人下去吧。” 他不过是想借曹玄逸搓搓对方的锐气,却是让他看到,这个孩子以后定是个大人物,看来东平是卧虎藏龙。 心头却是浮现疑惑,刚刚那一股子算计劲,又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谢太初皇上。”熊孩子立刻乖巧道谢。 微生洲渚倒是觉得好奇,不禁笑问:“小公子如何称呼?” 这话是看着熊孩子问的,熊孩子接收到却是闹着头,十分不愿开口,头一抬,怒瞪睿王,睿王乖乖闭了嘴巴。 这一幕,倒让人觉得怪异。 微生洲渚瞬间觉得自己唐突了,正欲转移话题。 熊孩子开口了,“在我娘子不知道我名字前,我不能告诉她的。” 众人悟:原来定了娃娃亲。 深知其中原因的复始,一个眼神刺过去。 熊孩子不由后退一步,怕怕的。 萧何静观其变。 曹玄逸因都城时就喊过娘子,而且喊的是复始,再看两人如此,也是明白,还是凝了眉,复始何事与这孩子如此亲密了? 睿王亦是。 微生洲渚一寻思,便问:“难不成你娘子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左看右看,没见到有一般大的女孩啊。 却见,熊孩子使劲一点头! 那视线……众人随之望去,瞬间低垂了头。 这熊孩子躲在睿王身后,原来是怕萧何啊! 却是又听一声稚嫩:“奸相,放开我娘子!” 只见萧何一手把玩着酒杯,头贴着复始耳旁说话,这孩子声音一炸,冷色之上绽开裂痕,凤眸黑不见底。 原来,原来这小孩子在与他们畏惧的奸相抢女人。 微生洲渚喝茶掩饰唇角笑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睿王脸色黑的已经不能不再黑,有些事情他可以纵容这孩子,但这萧何不是好惹的主,伸手去抓熊孩子。 哪知,这熊孩子快他一步,跟个球似得滚到复始那边,想靠近复始,但却看萧何在旁,不敢轻易上前,两人平视,对峙。 熊孩子眯起双眸,漂亮的眼珠子沁出警告:那是我娘子! 萧何凤眸微眯,薄唇扬起邪肆的弧度:吃.奶的小娃子! 熊孩子扬拳,企图使用暴力。 薄唇轻启:“没有女人喜欢使用暴力的男人。” 熊孩子立刻收拳,“你不要离间我和我娘子的关系!” 哪知萧何一句:“你这黑娃,谁看得上你?” 这熊孩子立刻炸了! “你这个天杀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熊孩子烙下一句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众人惊:这孩子不会要自杀吧?! 却不见睿王动。 微生洲渚四下一看,知有好戏。 复始:“……” 这孩子不会在女人堆里长大的吧,天杀的这话都说的出来,太无语了。 熊孩子拿着药瓶子,盯着前面的人,觉得状况不对啊:他那些哥哥的女人要闹自杀前都会时候这句话啊,可他药瓶子都拿出来了,她娘子怎么还是一句话不说,苦兮兮噘嘴道:“娘子,我都一直保存着你的白发,就是想与你白头偕……啊!” 死寂一片! 丞相竟然直接把那孩子手中的药瓶子灌进了他嘴里! 望向睿王,他紧凝着眉。 众人以为,这睿王该是怒了。 却不知道,睿王凝眉,是觉得这孩子欠教训,整日与那些哥哥们在一起,都被教成什么样了! 熊孩子没成想,自己现在都顶着他爹儿子的名头来了宫中,这奸相竟然还敢如此对自己,咬牙恨恨地与他对视,奈何自己被他钳制着,真.他.娘.的气死本小公子了! 萧何盯着这孩子,脸上的黝黑之色,渐渐褪去。 一感觉到奸相的眼神,他就知道,完了完了,他滑嫩嫩白兮兮美艳无敌的小脸蛋要暴露了! 就在讶异声中,睿王率先开口:“这孩子不喜欢这张脸,没办法才给配了些药。” 不喜欢这张脸? 小孩子懂什么? 这是众人一致的反映。 然而,接下来着实印证了这句话。 “娘子救我,好多大月匈,知儿快憋死了!”熊孩子张牙舞爪地在萧何怀里挣扎。 似乎坐在那里的不是人人畏惧的萧何,而是个丰乳肥臀地美艳女子……额,他们赶忙止住幻想,萧何的眼神,能杀死人! 萧何赶忙把烫手的山芋丢给身旁的复始,更是懒得再看这孩子一眼。 熊孩子紧紧抓住复始的衣服,坐在她腿上,小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看来小时候遭受过太多女人的那啥。 不由觉得心疼,抱在怀里安抚着。 众人没想到最后成了这样,个个不敢乱有动作。 微生洲渚打破了尴尬,“睿王前来,是有何事?” 这话方才到正题之上。 但睿王的视线,却是从熊孩子身上转到萧何身上。 温和的眸,渐起探究。 一脸沉色,有双洞察一切的凤眸,可这凤眸,他总觉得熟悉,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但这桀骜不驯的感觉,还有一脸的冷情之色,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尤其是,自己瞥向他时,对方却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够自大够嚣张,真真是应了这个曾听闻的,萧何是个残暴不仁,嗜血成性的奸佞之臣。 其实萧何在十国如此出名,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太初的诅咒,又因为太初在最北,十分遥远,很少与他国相通,便显得神秘无比,可这神秘的国度里,偏偏有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就更觉得骇人听闻了。 如此,萧何的名气,岂止在太初,乃至十国都在好奇着这个人,欲一探究竟。 微生洲渚察觉到了睿王的视线,不禁直言道:“与丞相有关?” “是的。” 睿王自是听说过,皇上与丞相关系不和,如此一听他问,更是验证了猜测,心底又思量了一圈来前想的法子,该是行的。 可他开口速度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在复始怀里的熊孩子,已经不再从刚才的虚幻中惊醒,直接开口:“娘子,奸相怕你,你把我的玉佩要过来!” 玉佩? 复始是有印象的,萧何用红花红换了这熊孩子的玉佩。 睿王抚额,这玉佩事关重大,他连孩子都没有告诉,想着他该是不会随意拿出来的,却是高估了他。 如此一说玉佩,众人便知,该是很重要的。 曹玄逸留了一个心眼。 熊孩子一直拽着她,小眼闪亮地凝着自己,压低声音道:“我用玉佩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那得看值不值?”复始与他讨价还价。 “我父王喜欢你!”小孩子立马出卖了他爹。 复始睁圆了眼。 身旁的萧何一个冷飕飕地眼神射过去。 睿王只觉阴风阵阵,只以为这萧何嫌他儿子碍事了,哪会想到熊孩子把自己出卖了。 复始这便是好奇了。 —— 这孩子黏着自己,很合复始的意。 此时圣始殿内。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面对面叨咕着什么,不时说说笑笑。 而远远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萧何,执书垂眸看的认真,却是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耳朵竖起细听着床上两人的动静。 熊孩子已经去掉厚实的披风,虽是还穿着较为厚的衣服,但这样看上去并不显的那么圆滚滚,看着真不像第一次所见到的,还敢走菜刀,走的那么轻盈。 复始看他现在这个白嫩模样,真是皮肤滑嫩,看的人不禁想咬一口,但是,想到刚刚这孩子被吓的模样,又听睿王说这孩子不喜欢自己这容颜。 是的,太过漂亮了,简直就是个精致的娃娃。 她细看这孩子眉眼,许是脱了黝黑,那双眼更显的狭长,不是睿王的大眼,更想是萧何狭长的凤眸。 许是被复始盯的不舒服,熊孩子嚷道:“我知道我漂亮,但是娘子你矜持点。” 复始不自在的咳咳。 熊孩子继续道:“我娘说了,我这长了像她一样的桃花眼,所以容易招桃花,唉。”他忽而老成似得叹气:“我也好烦啊!” 复始刚刚的探究就这么被他给压下,笑个不停。 “娘子,你把玉佩给我,我就告诉你我父王的秘密。”熊孩子突然压低声音糯糯说着,生怕萧何听见似得。 鬼精灵一个。 “不是说你父王喜欢我?”复始揪出他的秘密。 额……熊孩子一时间忘了当时着急出口的话了,又立马补充道:“娘子把玉佩我,我就给你看证据。” 小手还拍了拍袖子。 复始一瞥,里面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鼓着。 而关于玉佩,萧何则是告诉自己,这玉佩是东平皇室的,具体并不清楚,但定是个不一般的物件,然,对他们并没有用,“在这。” 熊孩子看着眼前的玉佩,也不去拿,从袖中掏出卷轴,放在两人之间的床上,缓缓打开,“我父王看了一路,打死我都不信我父王不喜欢娘子!” 复始则是视线定在了摊开的卷轴上,惊骇! 已听不见了熊孩子气呼呼着:“他竟然敢嫌弃我娘,不行,我得去找我父王!” 萧何瞧见熊孩子想一出做一出,现在又气呼呼地抓着玉佩跑了出去,他巴不得这孩子早点离开,现在又剩了两人,心情倍爽的走向床。 却见复始盯着一幅画,看的出神。 ☆、124.那个熊孩子——睿王的目的 画中女子,是一身粗麻布衣的复始,她正抬头凝望着什么,眼含泪光,可若仔细看那双眼睛,便是知道她在望着的,是一片梅林,傲然绽放的梅林,却似乎没有放进她眼底,这幅画,无不彰显着一个词:萧瑟。 即便身后是阳光灿照的茅草屋,即便还有一壶热茶烟雾袅袅,都不足以温暖画中站立的女子,微风拂过,吹起青丝。 画面定格。 一滴泪溅落,染湿了女子的粗麻布衣。 “这里是平镇,那时候我刚知道孩子死去。枞” 萧何一痛,心中抑郁,哑声问:“谁画的?” 这画轴虽然保存完好,但一看就知是有些年月的,且手法甚好,把女子当时的心情传达的一清二楚,能画出这般意境的,这个画师定时当时在旁边的芾。 “不知道,那时候身边除了一个丫环,并无别人,后来那个丫环也死了。可怎会有这幅画,也不是曹玄逸的手笔。”很奇怪。 “哪里来的?” “说是睿王带过来的。” - 然,第二日。 睿王宫殿,凉亭内。 “睿王好雅兴,本相原以为睿王会不适应这边的天气。” 萧何走过去,径自坐下,恰是睿王的对面。 睿王此人,萧何一直知道,但在他的调查里面,此人是温雅至极的,几乎不涉及朝政之事。但是,他只消看一眼,便知,睿王也是城府极深的。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同类人只要相视一眼,就能闻到最深处的味道。 凤眸深凝。 睿王抬眸凝他一眼,视线在他碧绿之色的锦服上一顿,亲自为他倒了杯茶,“东平天气较热,还真不曾有过如此冷的冬季,不过确实挺新鲜。” 萧何身上着了碧绿披风,上面依旧金线绣着不规则的花纹,打破碧绿乌暗的沉寂,也为萧脸部何冷情僵硬的线条染了柔色。 睿王视线在上面停留,则是因为他儿子就偏爱这颜色,后来他觉得这颜色太过持重,便断绝了孩子的喜欢这颜色的念头,如今再看这碧绿,眉心一跳,隐隐有种念头而出。 纤长手指接过,象征性喝一口,把他的神色敛如眼底,温和提醒:“睿王注意身体。” 太初位于北,尤为偏北,所以比较寒冷,不如位于南的东平国,一年温度都是极为暖和的,所以睿王现在虽有披着厚实披风,难免不会因为难适应而有所变故,不论对方来太初有何目的,他们都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即便是小病。 睿王心思也是明镜,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意味,“丞相来此有何事?” 萧何看他神情,已然确定他是知道的,从袖中掏出卷轴放于石桌之上,“听小公子说,这是睿王的。” 里面的画像,是复始。 两人心知。 无人打开卷轴。 睿王温和笑道:“这画是本王所画。” 似在萧何的意料之中,薄唇勾笑,直问:“六年前,睿王悄悄来此,莫不会是为了本相夫人。” 话是疑问,但出口的,却是陈述。 睿王含笑凝望萧何,企图从中找到一丝裂痕,然而,萧何的确是萧何,他在自己面前一派慵懒现实,真真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的萧何,是真的……让人敬佩,“听闻丞相夫人是中了诅咒之人。” 话落,凝着门口出现的人。 那人一头华发,阳光反照着金色,一袭紫衣,勾勒的便是如记忆中一样纤条的身影,若柳般一吹就折,却是与记忆中乃至昨日都不同的容颜。 昨日,他虽站的远,却是看的清,她依旧如六年前一般,他虽只是看了一眼,便已印在了脑海。 不同于以前的粗麻布衣,她还是更适合昨晚那一袭妖艳的红色,他摇头叹息:“本王更好奇太初的月亮,可惜昨日本王初来,天气压沉,竟是把月亮给遮掩了。” 萧何不用回头,便知是复始过来,揶揄道:“睿王好性情,为了看一看太初的月亮,就千里迢迢而来。” 也是昨日,他与苏岂联系上了,苏岂说,之前有给东平国睿王的夫人看病,已不需要红花红。而且他昨日也已把玉佩相还,今日他却没有提出离开,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惹人深究的。 睿王摇头,收了视线,“本王来此,寻找东平国太子。” - 复始刚进入大门,已见萧何起身,拿起桌上的卷轴向自己走来,她便停住脚步等候着。 微微一笑,是对着已走到身边的萧何,什么都没有问,被他揽着腰际,两人转身离开。 睿王凝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不禁想起来之前查到的消息:萧何在宫中当众求娶了一名女子。 这天,突然就觉得冷飕飕的! “公子呢?”睿王问向身旁的随从。 “一直没醒。” 睿王腾地起身,昨日就见孩子穿的太过厚实,以为他是不习惯太初的寒冷,现在还没有睡醒……脚步立刻加速向屋内走去。 这边刚刚转过大门的复始,耳尖地听见茶杯破碎的声音,本以为是萧何说了何话惹怒了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见睿王脚步凌乱的跑向屋内。 她心思一动,这能牵扯到睿王的,只有那熊孩子。 心口如被揪住般,人已先一步跑回去。 萧何拿着卷轴,眸色深沉。 床上的孩子仍然呼呼大睡着,脸颊通红,额头出了不少汗。 睿王走到床边,伸手触摸额头,烫手的紧,焦急吩咐着:“快喊御医!” 身体一个趋趔,是被人使力推开的,堪堪站稳,这才看见一头华发的复始坐在床边,焦急地凝着发热的人,吼道:“如果睿王不懂得照顾孩子,我会随时呆在孩子身边。” 睿王很困惑,她是知道了什么。 “小复复。”萧何低声提醒。 复始反应过来,却是不愿离开,她喜欢这个孩子,很喜欢,自打第一次见这孩子,就感觉心疼,一度以为这是自己的孩子,而现在,萧何提供的线索,也一直让她觉得,这就是那个孩子。 但看他眉眼,想找到与自己相似之处,不禁伏在萧何耳边:“你看看,像不像?” 昨日就问过,萧何没有回答。 他俯视着脸颊通红的孩子,以前倒是没有注意过,这两日他一直在看,心头渐渐升起不安,他无法回答。 御医的速度很快。 而御医诊治的过程,萧何与睿王两人默契的走了出去。 站在离门口十足远的地方,两人相视而立。 一个碧绿天下,撑着金贵。 一个丹青水墨,风轻云淡。 萧何不做声。 睿王平视他,视线落在凤眸之上,紧紧凝着,“你与他的双眼很像。” 凤眸一紧,知他说的是谁,薄唇紧抿。 “这个动作尤为像。”睿王又添了一句。 凤眸轻眨,依旧不做声。 睿王呵地一笑:“知儿不喜欢他的名字,取名曹浩知,可他觉得就因为这名字,才让他特别好吃的。” 听他为自己讲那孩子,他稍稍收敛了神色。 睿王却是一改态度:“本王来此只是想寻回太子。” 萧何明白,关于这个孩子,他是不会松口,最起码在寻回太子之前。 “你已经找到了,六年前就已找到,与这个孩子有关。”不然,为何他要抱走孩子。 萧何已然认定,这个就是复始的孩子。 “不确定。”睿王直言,“或许六年前我来太初之时确定,但现在,本王不确定。” “本相能帮睿王?” “我要让他自己亮出身份。” 睿王不是没有考虑过会带来的影响,但是,若是太子这个人是个不体面的,他有权阻止这个太子回到东平,即便东平现在没有合适的继承人。 —— 曹府。 这几日,曹玄逸已经翻遍了曹府上下,尤其是自己与左冷珍的房间,都翻遍了,甚至连角落都不放过,但是,没有! 那把左宏达说的钥匙,没有! 左冷珍身上,下葬前他有搜过,依然没有! 许家又逼着他证明萧何的身份。 而东平的睿王又亲自前来,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必须亮出自己的身份,或许他就可以轻松地进入东平。 管家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忍不住皱眉:“老爷,我已遣散了些仆人,留了一两个。” 左府被抄之后,曹玄逸又被罚俸禄,曹府现在已没有了收入来源,仅剩的银子必须小心翼翼花着。 “去,问问左宏达,他肯定有私吞的。”他不信左宏达这种精明的商人,没有私存银子。 “这……”管家犹豫,这要如何问。 “就说,郡主一直不放人,或许可以拿银子去疏通。”好在之前一直在骗左宏达,他女儿没能弄出来。 “但是,老爷,许家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后宫之中,而且,最近皇上也常常去长秋宫,许家估计都在等皇后这边肚子里的消息。估摸该是等后宫的事情稳妥之后,才会允许老爷有动作吧。” 否则,老爷若是亮明身份,中间还夹着萧何复始这个敌对的,难保不会连许家一同打压了。 管家的分析不无道理,许家久久不敢有动作,无非就是因为萧何的缘故。 又有诏书明令禁止过,许家女儿不得为后,但是许家怎会甘心,掌权越大,野心就越大,如今自己女儿争气,后宫之内首个怀上龙种的,这野心更是澎湃了。 曹玄逸也知,若是他真有什么动作毁了许家的计划,这掌握太初兵权的许家,真会把他连东平国都一块端了。 再者,萧何是站在皇后这边的,他一连毁了左家及柳家,把左岚倾给弄疯了,又杀了左冷珍。 如今再一回味,不免后怕。 如果萧何真是给复始报仇,也就算了。 若是萧何只是借着给复始报仇的名号,而端了他身边人…… 整个脊梁骨都发寒。 “对,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寻银子,也不是触怒萧何,而是接近睿王!” - 圣始殿。 萧何望着悉心照顾孩子的复始,凤眸渐渐沁上暖意。 与睿王的谈话,他其实已经明确知道,这孩子就是六年前他从复始那里抱走的,虽不清楚是为何,但却是真的避免了这孩子的死亡。 想到左冷珍当年残忍的杀害了刚出生的孩子,凤眸里的暖意渐渐消暗。 今日听睿王说话意思,想来他们寻的太子该是曹玄逸,当年既然敢抱走这个孩子,为何不直接亮明了曹玄逸身份,还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如今曹玄逸不过是个五品官,身边有钱的势力也已铲除,至于那个钥匙也难以被他找到,就算曹玄逸真与许家联合,许家有皇后这个心病,也顾不过他来。 那么曹玄逸的目标,该是放在睿王身上。 曹玄逸…… 复始回头时,恰似对上他暗沉的眸色,为孩子掖好被子,起身走过去,担忧问道:“怎么了?” 凤眸一眨,所有思绪了无边,“不发热了?” 其实睿王能同意他们把孩子带回来,复始也存了疑惑的,睿王答应的太爽快了,“还在出汗,睡一觉就好了。”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他轻声安慰:“睿王一个男人,哪能有女人的细心,听这孩子说话就知睿王十分疼爱这个孩子的,交给你他也放心。” 这话,复始听着细凝了眉,如此说,这孩子也是一直把睿王当亲生父亲喜欢的。 复始的表情自是没有逃过萧何的眼,如此一来,便让萧何下定了决心,不能把曹玄逸的事情告诉她。 不然,以她的聪明劲,很快就怀疑道睿王身上,若是知道这孩子真是她的,那这孩子的去与留,又是个难题。 这个孩子,现在终究不是无父无母的。 萧何想瞒着,然而,世事难料…… —— 曹玄逸决定接近睿王之时,恰好宫中传出,睿王的儿子病了。 他本以为这样冒冒失失前去,会惹人怀疑,便一直没有动作,想着静观其变。 然,却有与之关系不错的同僚见他如此,不禁擦汗焦急说着:“睿王儿子生病,相爷都抱回去给他夫人亲自照顾了,我们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此一来,曹玄逸就找到了接近的时机。 今日正是阳光明媚,熊孩子已经无大碍,非要闹吵着去外面玩。 复始想着这病刚好,也不能总闷在屋内,今日又有太阳,就为他披上厚实的披风,这孩子被养的白白胖胖,脸也有些圆,总之就是肉呼呼,很是讨喜,复始不由捏向滑嫩白皙的脸蛋。 被捏的熊孩子两手抱在胸前,撅着嘴,很是不满道:“看在娘子辛苦照顾我的份上,我允许娘子捏这一次。” 复始哈哈大笑,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白日这副模样。 想想,如果真是自己孩子,那该是多好。 站在圣始殿外,熊孩子仰头望着硕大的太阳,不禁又扯了扯身上厚实的小披风,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怒瞪着。 复始拿了些水果端出来,看他站在那里不动,小脸上满是怒气,“这是谁欺负你了?” 熊孩子一个小拳头紧握,朝着太阳挥动,“这太阳也是偏心的,他不喜欢太初国。” 额…… 这孩子什么逻辑。 “娘子,不如你跟我回东平吧,父王会给你好多好吃的,那里的太阳也不会欺负你整日给你晒冷,看都把知儿给晒出病来了。”说这,拽起她的手摸上他额头,还有些热。 “那就乖乖喝药,就不会难受了,不然你就整天呆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知道这孩子性子野,呆了一天就受不了。 说到软肋,熊孩子乖巧了,坐在复始旁边吃着她剥的葡萄,却是知礼的把葡萄籽吐在一个空碗里。 “你来太初最近一直住哪里?”这么小的孩子,一直一个人在外面? 从复始指尖含进嘴里滑溜的葡萄,葡萄很甜,小孩子吃的欢,也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学着复始模样剥着,却是小声道:“我怕奸相,所以一直没来找你。” 复始一个指头敲过去,“怕她,还敢叫我娘子?” 熊孩子不忿,“就叫,谁让他整天绷着脸对着娘子!” 复始的心,突然火热热的,这孩子。 “我爹说了,这种人,只有跟着对着干,别看百官都对他趋炎附势,其实暗地里都个个恨不得他死。” 小孩子说这话时,带了股狠劲。 她知道这股狠劲不是针对萧何,而是自小生长环境所致。 睿王的教育也没有错,自是要从小让他看清每个人的面目,如何应对。 “给。” 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熊孩子就举着小手,小手湿漉漉的,拇指与食指紧捏这颗剥皮的葡萄,小手有些僵硬,拿不稳,又这么举着。 复始一口含下,火热热的胸口,瞬间涨满了幸福,眼眶温热。 萧何回来之时,恰是看到如此温馨的场景,不自觉停了脚步,站在远处看着两人互相喂着葡萄,熊孩子坐不住了,又下地跑着。 小身影突然一怔。 复始随之望去,以为熊孩子是怕萧何。 哪成想熊孩子又是一溜烟跑过去,结果萧何脚旁的火狐一个炸毛跑开了,熊孩子直接转向追了过去,“小崽子,你给本小公子站住!” 复始汗颜,她已万分确定,熊孩子的生长环境真的是……乱七八糟! 如此看来,睿王这温谦模样的确是个表象。 “嗷呜!”火狐扬扬一脚,脚底抹油般又跑开。 熊孩子一见,好家伙,这小崽子竟然真是和奸相一个德行,“别让本小公子逮了你,直接把你烧了啃!” 火狐一听这要烧了自己,想起上次被烧的阴影,一个刺溜速度更是快了。 这一个下午,宫内最为寂静的圣始殿,却是笑骂声不断。 笑声,则是来自小孩子。 阴森森地笑着:小崽子,本小公子终于逮着你了!看你如何逃离本小公子的魔爪! 骂声,依然来自小孩子。 如泼妇般:小崽子,敢咬本小公子!看本小公子不剥你皮,把你这净生的模样毁了! 如此循环…… 直到晚饭之后,一人一狐玩累了,皆是四条腿舒展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125.熊孩子的血,与谁融了? 复始见此,竟还是不由地哭了,靠在萧何怀里。 她今日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一人一狐玩闹,竟也觉得时间流走的飞快,快的她想抓都抓不到。 萧何陪了她一下午,也与她聊了一下午,已彻底认知,她是真的喜欢孩子,即便不知道孩子生父是谁。 他回头又看了睡的香甜的孩子,小爪子挠了鼻子,身体一转,仰头呼呼大睡。 “相爷,众位官员带着礼来了。”芳华走来禀告芾。 百官这个时间来,是有原因的。 他们都知丞相夫人是个被诅咒的人,白日那模样,他们是担心惹了丞相,便一起约定晚间来,如此一敲定就定在了晚饭之后,也不尴尬枞。 但哪曾想,睿王比他们快了一步进入圣始殿,他们后脚进来时,恰是听见丞相夫人的奴婢说:“睿王,小公子今日玩累了,已经歇下。” 而后这奴婢进去禀告之后,就一直站在门口,什么话都没有说,丞相与丞相夫人都没有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这丞相好歹也是要给睿王面子的吧。 然,睿王挑了一处位置坐下,仰头凝望着天空,一幅悠闲。 他们随之望去,今日这天空只有一轮半月,连个星星都无,就如浓墨泼上去没有覆盖完全,随即别开了眼,众人思索着丞相是何意,这是让他们走? 踌躇不定之时,却见曹玄逸走向睿王身旁,众人屏息以待,竖耳倾听。 “见过睿王。”曹玄逸走上前,仔细观察了睿王,依旧是一派温和,不似萧何的生人勿近。 睿王凝着夜空正是出神,耳听有人说话,收了神色望着曹玄逸,似要从中找到什么,“曹大人,坐。” “谢睿王,不用了。”他哪里敢坐下,现在他不过是个五品官,他上前问话估摸有的人心底就开始编排了。 睿王似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用意,径自道:“一直听闻太初的月亮与别国不同,可不想来的不巧,前两日一直没有看到,今晚虽然不是圆月,但这被银色与妖红平分的月亮,也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曹玄逸一直生活在太初,他本人并没有出去过,外面的月亮何种模样,他也不知,心底虽也有些好奇,但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重要的事,所以也就不挂心,如今睿王有了这感慨,他想与之套近乎,便直言:“听闻东平的月亮是银色的。” 睿王如此一听,附合:“是啊,你们这的月亮把上面的妖红去了,就是我们那样的模样,夜间银光洒落,也没有如此暗沉的颜色。” 他说的暗沉,是指月亮的血色,给整个太初覆了层血腥与阴暗。 但长久在太初居住的,已经习惯了,尤其是生来就在太初的,觉得月亮就该如此,夜间的夜色也该如此。 曹玄逸答:“太初的月亮自有一番味道。” 睿王一怔,随即哈哈笑:“对,独属于太初的味道,曹大人想来是个懂生活的。” 曹玄逸有些摸不准他的话,继续道:“听闻小公子病了,我们便过来看看,可能太初天气太冷不适应,而我之前对小公子有些误会,这次特意来道歉。” 睿王则是有些讶异,那晚曹玄逸有些咄咄逼人,现在竟如此低声下气,听闻是被萧何从正二品降到了从二品,后来又被连降三.级的,隐隐好像里面有丞相夫人的影子,“无碍,他是该受点教训,曹大人无事可多来陪陪他,如此也好收敛他的性子。” 睿王这话是客气话,本不该当真的,可睿王这一幅认真谦和,是人看了都有几分动心。 曹玄逸把握不准。 恰在此时,圣始殿的大门开。 光华流泻,伴随着晕黄光晕,是金色的流光溢彩,碧绿之色已深入人心。 “参见相爷。”众人齐声恭敬。 然,睿王回眸,恰是看到这一景,调侃道:“相爷把这颜色穿的可真是美。” 美? 众人唏嘘。 是美。 但是,谁敢当众说,只能说俊。 相爷长的俊。 大门关,挡了光华。 凤眸一个凌厉,刺向睿王,伴随着沉冷的语调:“听闻睿王妃当年爱慕者众多,却是一眼相中了睿王,只因为睿王曾当众说睿王妃太丑。” 睿王眯了双眼。 萧何一句话,给太初百官提了醒,这个睿王不是表面上温和的。 众人一听只觉得自己也差点被睿王沉稳谦和的表面所蒙蔽,如今萧何一点,都通了。 曹玄逸心底又是一番波澜。 “睿王可还有事?” “无事,只是一个人无聊,本想找知儿,哪想他今日竟是玩疯了。” “不如一起走走。”萧何提议。 “有丞相作陪,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这一寻思,相爷都陪着,他们也不好走,只能在后面跟着。 一群从圣始殿出去,缓步跟着前面两个走着,手中的东西丞相也不提起,他们只能悻悻地抱着,可是冻坏了一双露在外面的手。 耳听前面萧何悠然问道:“睿王何时离开?” 睿王谦逊回:“是还有些事情,解决完了便回,希望不会打扰到。” 这话一出,曹玄逸留了心眼,难道是和自己有关? 竖耳细听。 “不知睿王是有何事要处理?”萧何脚步一顿,特意问了一句。 睿王怔忡,片刻回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很快处理完就离开。” 听在众人心头,却是更加觉得睿王这是不简单,否则他也不会觉得有些意外。 恰在萧何又向前走时,睿王暗自观察着曹玄逸,对方确实一直恭敬微垂着头,看不到思绪。 睿王唇角翘起,又是一句:“知儿很喜欢丞相夫人,但也不能在太初久留,他娘也是十分想念他的。” 曹玄逸心中一紧,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不知不觉,两人一路来到宫门口。 哪成想竟是遇到了皇上,众人忙跪地万岁。 微生洲渚换了便服,他本想出宫一趟,却见了众大臣都在,再一细看,这可好,一个个手中都捧着礼,不由呵斥:“丞相这是公然受贿!” 睿王挑眉看了一眼年轻的帝王,气宇轩昂,虽有帝王之气,却是少了一抹沉稳,与初次见识不同,似乎今日是刻意掩饰掉了沉稳。 朝臣瑟缩跪在地上,哪敢出声。 萧何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东西,淡淡道:“本相倒是没注意到。” 众人心中万马奔腾:相爷,那我们去你院子您怎么都不惊讶?!那院子您平日也不让人进啊! 然,有人替他们问出了口:“丞相如何遇到他们了?” “本相只是与睿王走走。” 这话一出,睿王都觉得这真是个腹黑的主,的确,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些人。 众人不禁拭汗。 “本相随后也发现了,觉得他们太过辛苦,便与睿王一同送他们出宫。” 众人这才发现,果真到了宫门口。 睿王虽一路有在观察,只以为萧何是想整这些人,想来遇到皇上也是掐准了时间的。 微生洲渚也是瞬间意识到,收敛了神色,呵斥:“你们进宫作什么?” 皇上问话哪能不答,为首的一个硬着头皮道:“臣听闻睿王的小公子病了,还是丞相夫人亲自照看的,所以想着来给小公子送些补品。” 如此一说萧何恍然大悟,“本相的夫人只是见那孩子乖巧,觉得投缘,又是同住宫中,闲来无事便照看着。” 意思是,你们想多了。 而这揣度人心的心思,是皇上最为忌讳的。 寂静! 就好比即将被执死刑,绝望却又认命,然,他们却还有些期许。 “每人上缴一年俸禄!” 皇上这话一出,众人面色不一。 皇上不罚俸,却要上缴,这比罚俸更可怕! 有些人贪的,自是不怕。 可有些人哪里有钱,面色铁青。 他们宁愿被罚奉! 就如曹玄逸,他已经被罚奉三年,多一年不多,可却让他上缴一年俸禄,他哪里有钱。 - 独自坐在桌前看着那副卷轴的复始,一幅愁眉不展之样,萧何说,这幅画还没有打听到来路,睿王没有告诉他,但她知道,若能从睿王那边打听到这幅画的来处,或许就可以确定那孩子的身份。 却传来芳华抑制不住的笑声。 不用她问,芳华便与她说了一通。 这萧何还是没有忘记整曹玄逸,现在左家已倒,那银子吃的紧,上次牢里为了个钥匙,可差点没有疯了! 现在她与萧何关系刚刚有些进展,两人相处已愈加亲密,她应该高兴才是。 但是,她心里很不安。 总觉得,萧何瞒着什么。 而这第二日,萧何瞒着她的,真的是吓到了她! - 是第二日皇上在收到罚奉之后,觉得这银子还是得用到大臣身上,便决定晚上设宴。 后宫皆在,朝臣皆在。 有些人便是意味着,皇上这该不是无缘无故设宴吧,几日前刚有设宴款待过东平的睿王,这才几日。 上首的皇帝便开了口:“此次设宴,是欢送睿王。” 一片哗然。 没听说睿王要离开,难道昨晚他的事情已办完? 太过突然,但也合情合理,睿王毕竟不是太初人,这里气温也是不适应,小公子又生了一场病,难保不会再出事。 睿王举酒谢过皇上,才道:“出来时日已久,丞相又把玉佩归还,为众位添了麻烦。” 曹玄逸却是呆了! 他昨晚回去,把府里的余银全部掏了出来,才发现,以他五品官所上缴的俸禄,府里的余银刚刚好。 之前他有左府,而如今,无权无势又无银子的他,联系不到霓裳不说。 这一刻他才是彻底发现,自己已走投无路了。 汗,瞬间浸湿整个背,浑身发凉。 他仗着有左府有郡主,背后有许家,又仗着自己未公示的身份,他一直认为,自己处境依旧是安然的。 所以他保持缄默,认为所有的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他以为左冷珍把左冷珍救出来,背后的左家还是强悍的。但左冷珍被萧何杀了! 他以为自己依靠许家,有自己身份为证,许家是可以帮助自己的。但萧何在后宫为许家制造了障碍,把皇后这个尘封到快发霉的人掂了出来。 他想着接近睿王,但睿王要走了。 他现在,要如何做。 他虽有积蓄力量,但远远不够,若他现在表明自己身份,自己这个两难的局面,就算有凭有据,睿王也不会觉得有脸面。 而正在他思索之时,抱着熊孩子的复始也是僵住。 睿王要走?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萧何,他为何没有告诉自己? 萧何不可察觉的轻摇头,复始才舒了一口气,又听他耳语:“是睿王让我帮他演的一出戏。” 他没说,复始也不知道,只认为是连萧何也不知道的。 睿王的确没有告诉萧何,但萧何怎会不知道,他这是在逼曹玄逸,逼曹玄逸表明自己的身份。 凤眸凝着曹玄逸,已看出他在挣扎,犹豫不决。 睿王不动声色划过曹玄逸身上,温谦的表情依旧,“皇兄身体不适,我身为弟弟的,理应早日回去。” 他说的隐晦,其实在场的人大部分也都懂。 东平国皇帝日益渐衰,子嗣又薄弱,本是有一个皇子,八年前却不幸去世,听闻一直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众人心思一转,忽地想起了那枚玉佩。 “难不成东平皇帝有意辅佐睿王。”一个官员悄悄说道。 声音不大,恰是能让隔着一个人的曹玄逸听到。 曹玄逸心中百般思索。 耳边又是另一个官员的猜测:“睿王为了枚玉佩亲自来此,又直接张口与相爷相要,如此看来,那玉佩定是非同一般,要么就是东平皇帝给予睿王的一个承诺。” 见皇上忽然看向这边,这两个官员立刻闭嘴。 曹玄逸却是冷汗淋淋,若真是如此,他再拖延,怕睿王到时候真的登基为帝,一时间,内心如天人交战。 这边窝在复始怀里的熊孩子,尽管听见了自己父王的话,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便收回了,他最了解他父王,越是遇到事情越沉默,几乎一句话都不说,脸色尤其沉寂,所以这一刻睿王的谋算,已然在第一时间败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小手不住抓着桌前的菜,吃的特别欢。 却不想,手抓的太快,往嘴里塞的又勤,没注意到手里抓的什么,小嘴快速咀嚼着。 突然! 双颊爆红! 立刻端起面前的茶杯,奈何茶杯太小,灌下去不抵用,直接拿起水壶想往嘴里倒,这潇洒劲,吓了复始一哆嗦,赶紧阻止,问道:“怎么了这是?” 水壶被夺,熊孩子赶紧张大嘴,不住向外哈气,脏兮兮地小手不住扇着。 复始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吃到辣椒了! 直接拿起身旁的小碗,倒了半碗水,这才递给熊孩子。 熊孩子端起就咕噜咕噜喝着,奈何不解辣! 小手又掂起水壶倒了满满一碗水,捧着又是咕噜咕噜一番喝,喝了一半,喝不下去了,撑! 细眉紧皱,很不满意自己的状态。 “吃点别的。”复始给他切了一块水果,熊孩子欣然接受。 似乎是吃了之后有所缓解,便想着直接从复始手中拽过去,复始自是毫无防备,拿着刀还在切着水果,这小孩子一个手伸过来,刀划下去的同时割到了孩子的手,瞬间落了血。 萧何注意到两人动作时,恰是看到孩子手被划破,他伸手去抱开熊孩子。 结果熊孩子嘴辣依旧受不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破的事,直接抓住了复始手中的水果。 这动作确实出乎复始的意料,那刀她都还没来及撤开,真怕再划到孩子。 哪知那孩子见有一只手去阻止自己,也是怒了,小手毫不客气,直接拍上那伸过来的纤长手指。 还没来得及退开的刀,又划到了萧何手上。 就在三个人来回推嚷之时: 睿王紧盯着曹玄逸,曹玄逸背部僵直,微垂着 头,似乎陷入思考,但他紧绷的身子还是泄露了情绪,睿王知道曹玄逸已在箭上。 然后他动了动双腿,手捂在胸口,似乎那里有放什么东西,微微抬头,眉目紧皱,却是又动了动腿。 箭在弦上,已待发! 睿王放下手中茶杯,等待着箭射出。 果然,曹玄逸吸了一口气站起! 然! “嘭!” 是复始手中的刀子落在了桌上,众人视线直接转过去! 旁边坐的睿王,瞬间从曹玄逸身上拉回视线,见落了血,立刻走过去,焦急询问:“疼不疼?” 熊孩子立刻意会到自己做错了事情,耷拉着耳朵,糯糯道:“父王,我吃到辣椒了,好辣!” 而这会,被这一吓,也不知道辣了。 脏兮兮的小手,直接抓住复始的衣服,往她怀里靠着,就怕父王教训自己。 以前自己做错事,父王虽然不打他,却是变着花样的惩罚他,搞的他特别害怕。 复始不忍心,知道:“没事了。” 同一时间,已有很多人围过来,御医已上前为熊孩子看伤。 熊孩子的手这才感觉到痛,不禁一颤! 却不知谁吼了一句:“血融了!” 围了一圈的人没反应过来,还是有个眼尖跟着一看,桌案上的碗里,有两滴血在慢慢相融,“他们是母子?!” 众人瞪大了眼睛望向复始与熊孩子。 “是丞相受伤了!”不知谁又一惊呼。 果然,在丞相纤长的中指上,有道血痕。 四周寂静了! 呼吸停止! 万物静止! 然。 只有装着半碗水的白色碗中,有两滴鲜红的血缓缓移动慢慢交融,犹如找到了依靠,抓住便不放开,甚至,紧紧攀附,不离不弃! 直至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血液的传承,谁都无法否认。 牢牢捍卫! 惊! 这是所有人的反映。 瞪大了双眼,视线生硬地从碗中转移到丞相身上。 一向维持着冷情僵硬的脸庞,塌了! 冷若冰刀的凤眸,此时出现了裂痕。 这是他最期待却又最不愿面对的。 琉璃眸子圆睁,似要把碗瞪出个窟窿来,怎么可能?! ☆、126.六年前的那一夜(写了,满意否?)(八千!) 琉璃眸子圆睁,似要把碗瞪出个窟窿来,怎么可能?! 这个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儿子的孩子,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望向萧何,对方的神色她看不懂,明明是期待,却又带着恐慌。 微生洲渚在听到第一声惊呼时,已快速冲了过来,他相信自己的双眼,眉目不知不觉紧皱。 睿王死盯着碗,确定真是如此之时,他欣然接受,却是浮现疑惑,孩子不该是曹玄逸的吗芾? “滚开!” 人群中瞬间爆发一声怒斥枞! 是僵硬着脊背的萧何,凤眸破碎的凌乱。 微生洲渚附加一句:“散了吧。” 他也与皇后离开,这个时候,他还是知晓,自己插手不得。 很快,整个大殿之中,仅剩四个人,萧何,复始,熊孩子,还有睿王。 熊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他敏.感,能察觉到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便乖乖伏在复始月匈前,却是能感觉到复始压制的气息。 不知是怒,还是惊? 她不会再去找理由说服自己的怀疑,她努力张开唇,使劲动着下颚,努力地去让喉咙发音,然,发不出来。 睿王惊疑不定,亦是努力找着自己的声音,“怎会是这样?” 他一句话出,复始便知,症结在萧何。 可她想问的,不是这。 她害怕了,害怕去问,因为这两滴血,已经证实了这孩子不是睿王的。 不是他的,又是六岁大的孩子。 还有那幅画像,六年前她生产之后的画像,已有些年月的画像。 “睿王,这孩子,您哪里抱来的?” 出口的声音,粗噶。 尤比被关三年之后开口更加粗粝,像含了块尖锐的石子,动一下,便伤痕累累。 睿王视线缓慢转移到她身上,被她双眼的怒火灼的痛,也许,六年前,他便该是知道会有今天的,所以现在他淡然接受了。 他说:“我原以为他是我要找的人的儿子,但我看有人似乎要杀他,便在孩子刚出生时,换了。” 她听的极为认真,却没有找到明确答案,追问:“请睿王说清楚。” 温谦的容色现了裂痕,温润的神色渐渐凌厉,“六年前,太初平镇,一处草房,一个待产的女子,生了个儿子。” 他以为那儿子该是流着他们的血液,所以他的结局不该是死。 所以,他换了孩子! 一字一句,清晰明白,打进她的心房,“那女子,便是画中之人。” 画中之人? 最近不就只有一幅画,不就只有睿王拿出的一幅画? 那上面的女子,便是她啊! 是她复始啊! 呵! 萧何真的瞒了她!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身前已经冰凉。 睿王离开,带走了孩子。 他看的出来,这个孩子,以及复始与萧何,三人有些恩怨,孩子不该夹在中间受罪,即便现在知道,这个孩子与东平国毫无关系。 却是他养了六年,当做亲生孩子一样养大的。 睿王说完这些话时。 萧何认命地闭上了凤眸,遮住了满眼的凌乱。 果真,他一直藏着掖着的,还是要被揭开! 她能承受吗? 迎着寒风,被冲击到的两人,已完全感觉不到寒气,相对而立。 他说:“回圣始殿。” 竟是带着一丝颤抖的祈求。 对面的人不做声,他率先走出大殿。 复始跟在他身后,琉璃珠子却是紧盯着他背影,看不清他脸色,却能感觉他的沉重。 之前萧何说,他坐上丞相之位后,他帮助曹玄逸功成名就,帮助她达成她想要而又期盼的。 他说,自己想要的,他帮助她。 如此也让他彻底死心。 这是他当初说的,亲口告诉自己的。 然而,萧何没有告诉她,他自己那颗控制不住的心。 他压抑着说:“复始,这种死心反而让我觉得更加压抑,我却是找不到发泄口,我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那颗长久压制而不能解脱的心!” 圣始殿。 随着门关闭的声音落下。 “嘭!” 是萧何一拳砸在了桌上! 他控制不住自己,即便他觉得复始已经开始试着爱自己,但是都不足以压制他内心的惶恐不安,他不敢说出事实真相。 原本,他一直想让复始什么都不知,只以为这个孩子,是个陌生人的孩子。 他怕,他怕她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 因为她说过,何夜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最信赖的。 他可以不被她爱,却不能失去了仅有的信赖。 她站在门边,映着烛光,盯着前面砰然暴怒地人,吼道:“所以,你就做出了这么无耻的事!” 他无法反驳,却又承受不了她的怒气。 背对着她,撑着桌子缓缓站直,一向把控一起的萧何,脸色刷白,失了血色。 同时,失了六年逼迫自己的冷硬伪装。 六年之后的今天,往事掀开,终归要有的结果。 喉咙上下翻滚,似乎是试了千遍万遍,失了血色的薄唇才缓缓轻启,“是我。” 从喉间发出,有些噪色。 离他不远的复始听见了。 “嘭!” 是她身子承受不住撞击门板的声音,身体发颤。 六年前,萧何最脆弱之时,他没有约束得住自己的心,所以,他如何约束的住自己的行为。 - 那夜的萧何是极其脆弱的,失去亲人,父母远去,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接踵而来的便是朝堂而来的压力,稳坐相位不是一朝一夕,开始之时必然要面对各种措手不及之事,质疑与嘲讽定是不少,却还要面对莫名的追杀,若不是有他从萧家接手过来的暗卫,怕是早已死过百次。 越是坚强的人,心中都有一种极致的脆弱。 萧何心中极致的脆弱,便是复始。 他一直知道复始与曹玄逸住在破旧的悦来客栈内,那夜他又穿回白衣扮作何夜去了客栈,没有从前门进,而是先躲在一旁查看了下,因为他知道复始一直没有告诉曹玄逸自己的存在,他担心自己的冒然出现会惹复始生气。 可透过半开的窗,他看见曹玄逸拿着什么东西扔进了香炉之内,随后复始进了屋,曹玄逸又走了出去。 虽然不晓得有何事,但看的出来,屋内灯光下的女子,是幸福又带着期盼的,脸上挂着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红晕,闪亮的双眸有些迷离。 这个时候,曹玄逸不在,萧何本是想进去的。 刚要动作,屋内的门开,曹玄逸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笑意,与女子的笑意一样,是幸福的。 他从背后抱住她,头搁在她的颈窝,似是说了何话,逗的复始笑开怀。 这一幕,简直如针扎般,痛的无法呼吸。 可接下来的一幕,凤眸慌乱,隐在树上的身子摇摇欲坠。 曹玄逸抱起她,她顺势依偎过去,发红的脸埋在他胸膛,两人走去的方向,隔着窗户的影子,他瞬间看出。 是床。 他死命盯着两道身影,他想着该是复始不舒服,毕竟她脸颊开始发红,可能是发烧了,所以才被抱上床的。 然,他再如何欺骗自己,再如何找各种理由,可眼睛看到的,是曹玄逸的身影也随之趴在了床。 脑袋一晃,心中那块脆弱的地方彻底塌了。 他一直知道两人同住一屋,却是知道曹玄逸睡的是地,他曾与复始提过,自己给她另开一屋,她说不用麻烦自己。 一句客气疏远的词,让他彻底闭了嘴。 但他发现两人并没有发生关系,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他都是安心的。 他没想到今晚过来,看到的是这一幕。 手中抓着的树枝咔地断裂。 这是她想要的,他这样告诉自己,所以他忍着,决定回去。 就在他刚要别开眼的一瞬,他又看见曹玄逸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似是有人找他,然后就出了门。 萧何心神一动,不再犹豫,夺窗而入。 他敏锐地闻到了屋内不同的气味,眉目紧凝,锁在了香炉之内,是催忄青的。 一声呻口今传来,他迅速走向床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眉目紧锁。 床上的人衣着未解,依旧整齐,但是双颊潮红,眼神比之前的更加迷离,不住的扭动着。 这样的她,他看的眉心直跳,恨不得撕了曹玄逸,他竟然敢使用这种香! 所以这一刻他的决定是要抱走复始的,他要让她清醒,看到曹玄逸的为人,让她讨厌曹玄逸。 他弯腰去抱,然,床上的人一个翻腾,直接勾住他的脖子,肌肤的灼烫传递到他身上,凤眸深邃,眸底流转着光芒。 猝不及防,被她一个拉下,两唇相接。 她已陷入迷离,根本不知自己抱住的人是谁,只是汲取着令她舒适的感觉。 凤眸盯着迷离的琉璃眸子,知她把自己误认为了谁,却是渴望她的主动,又害怕她的发现。 当她的谷欠望无法得到满足,身体主动黏了过去,贴着他的胸膛,发出舒服的呻口今。 滚烫的温度,动听的娇口今,房内散发的催人心智的情丝,无不在撩拨着.他强行灌输给自己的理智。 ‘复 始,醒醒。’ 他咬牙轻拍她脸颊,也许只有她清醒了,自己才不会做错了事。 许是她刚刚离香炉较近,吸的多,此刻是彻底陷入了进去。 他怒,一直以来对她的宽容不复存在,一旦爆发,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粗暴地拽掉她勾住自己脖子的双手,站在床边低垂着她挣扎,陷入黑暗中的面色极其难看,这一刻,他想杀了曹玄逸! 这个混.蛋.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然,下一刻。 ‘何夜,我难受。’ 若蚊的嗡嗡声,是她对何夜的依赖。 现在的她无法言喻的难受,却不知道如何办,而在她所有的记忆之中,不,是本能反应,能帮助她的,不是曹玄逸,而是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的何夜。 原本就在爆发边缘的萧何,弯腰,手撑在她身侧,一脸冷硬,凤眸如冰。 内心的叫嚣却不可抑制的慌乱,话颤抖:‘什么?’ 琉璃眸子迷离睁开,似看清了眼前人,委屈道:‘难受……’ 他不放过她,问:‘我是谁?’ 迷离中的她感觉慌乱,不是何夜吗? 她已不知,只觉体内又有一波火热冲散感官,回应他的只是声声娇.吟。 如冰的凤眸像在凝缩着冰剑,他低吼着:‘复始,我教你的自保,教你的警惕,在曹玄逸面前都溃不成军!’ 能不恨吗? 当他选择做回萧何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以何夜的身份在她身边。 而她选择曹玄逸的结果,就是直接推开了他,以后,两人再无关系。 凤眸认命地轻闭。 ‘呜……难受……’ 耳边又是她的呜咽。 ‘不清醒也好。’ 凤眸缓缓睁开,冰破,是乍暖的春阳。 撑着的手臂,弯曲。 他虽常伴在她身侧,却从不曾如此碰触她,压下去,似能把她瘦弱的身子压碎,已在反应不及之时,她已紧紧贴上,可看她已神志不清,他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那又何妨,自当自己做了场梦。 “放心,我不会让你中这诅咒。”他在她耳边低语。 也许她真的听了进去,眼角坠落了一滴晶莹,薄唇覆盖。 房.事上面并无人教他,自打懂事起人就在雪霁山上,等到被接回丞相府,又是跟着老丞相学习,一直到他懂得男女之情,还没来得及在这事情上开窍,又面临了一次选择,之后便是以何夜身份与她在一起呆了几年,即便懂的一丁点,也是在市井之中偶然听闻,或者书中偶有写到,但都不详细。 他不知道女人在这事上如何,而他在打破自己的防线之后,全身都在叫嚣,一种从未有过的澎湃之感席卷而来,陌生而兴奋,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随着自己的感觉吻上那张不住娇口今的唇。 已不知是否真是燃香的缘故,最原始的谷欠望不住挣扎,绷的疼痛。 身下的人只觉得不到解脱,焦急的难受,跟头小鹿似得乱撞着。 衣衫凌乱,锦帛撕裂。 袒露相见刹那,两人同时发出舒服的叹谓。 凤眸把奢.靡的景象敛入眼底,牵动勃发之处,他咬牙低吼:‘小妖精!’ 是的,她是个妖精,不然,怎会把他的心牢牢困住?! 吻细细落下,似在品味最美好的果实,痒地身下的人儿不住发抖。他亦是觉得全身紧绷,膨月长的谷欠望焦急地寻着入口。 探到,长驱直入! 他的动作利落,毫无疼惜之情。 “痛!” 迷.乱的人一声破碎的低喊止住弦上的箭! 漂亮的眉目紧皱,潮红的脸疼痛到扭曲,双手推搡着他,拒绝着他。 却因她太过挣扎的动作,初尝情谷欠的他,抵不住窒息,已然败北。 他心头瞬间复杂难受,身下的人完全随着自己的意识扭动,企图得到缓解的出口,却终得不到发泄而嘤嘤哭泣,身上已沁出薄薄汗渍,撩.拨着他的视觉,随着她青涩稚嫩毫无章法的扭动,包裹在窒息里的谷欠望再次苏醒,紧绷。 他恨恨咬牙,一个掌风熄灭香炉里的燃香,燃情的导火索割断。 可看她皱着眉痛苦的咬着唇,不再挣扎,迷蒙着双眼凝着他,含着水雾,娇.嗔:“痛……” 他害怕自己的生涩伤害了她,于是强忍着身体的谷欠望,俯身口勿上那被咬的发白的唇,竟比想象中的更加柔软甜馨,沉醉的刹那,得到身下人儿的回应,他已忍的细汗沁出,与她紧贴的姿态,细汗交融,太过奢.靡。 十指与之交握,一种别样的滋味同时沁上两人心头,交相映地发出舒服的口今叹。 身下的人再次扭动,柔软的身体不住摩 擦,细汗密密麻麻,再次摩挲着他的情,谷欠望只是稍稍颤抖,都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叫嚣。 她已不再抗拒他,急切地需要他的回应。 一种默契油然而生,他已再次长驱直入,不断的索取。 烟花瞬间绽放。 两人的身体与灵魂不断的交融契合,天生一体。 身下的人神志迷.乱,又被这股无法言喻的感觉冲上云端,不断跟随着他的动作娇口今,身上的人是谁,这一刻似乎都不重要了。 一种比之心灵更契合的感觉,在这一夜深深埋下。 驰骋,加速。 澎湃爆发。 …… 终要归于平静。 此时天际泛起一丝清明,怀中的人早已抵不住陷入昏睡,到底是没有清醒过来看过自己一眼。怀着一丝心疼,想把她紧紧搂入怀中一同沉睡,却是见她身下晕开一抹刺目的殷红。 心剧烈跳动,兴奋愉悦极致。 趴于她耳侧,低声霸道宣誓:“复始,你是我的了。” 疼惜她,爱怜她,想着她如此睡下并不舒服,又若是曹玄逸回来…… 心里暮然升起阵阵烦躁。 来不及为她清理,便听到外面有人回来,也是这股躁气,他便留下了满床的凌乱,夺窗而出。 他悔! 生怕她有什么异样。 他便命人去查看,禀告的人说,两人一如既往,似乎更亲密了。 亲密二字,听着刺耳。 他便想过种种,或许曹玄逸是真的爱她,所以没有捅破这件事。他也查过,那晚是霓裳去找他,挽留了一夜,天清明之时才回。 接下来他一直命人查探,两人真的是如胶似漆。 不足一个月,他便撤回了自己的人。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复始爱曹玄逸,曹玄逸没有挑明该是也爱着她,他只要从中退出,不再出现,她便是很幸福的。 他给不了的幸福,他可以借另一人给,所以他开始稳坐相位的同时,筹划着帮助曹玄逸的事。 所以,他也不知,她怀孕生子,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些都不知。 若不是那日曹玄逸说,复始杀了自己亲生子,他都不知道,她怀过孩子。曹玄逸说他从没有碰过她,那孩子该是他的,犹如晴天霹雳。 在他看见画棋死去时,而后的怒气,只是觉得她无法自保,怨恨自己的怯懦。 、 颓然靠在门板上的复始,通体发寒。 她记不得那夜发生的事情,也不愿记起,琉璃眸子怒瞪前面的身影,他不敢面对自己,即便刚刚的回忆,他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你终归是萧何,流着萧家的狠辣!” 她嘶哑着声音。 这个疼痛她背负了那么久,他看着她痛却一句不说,把自己当跳梁小丑! 呵! 他对她的定论不置可否,有些事情,是自己欠了,即便这么多年逃避,该来的总该来。 只是为何比他想象的还要痛,痛的他几乎无法承受。 凤眸映着烛光,融不了里面已然破碎的冰。 身后的人,无法看到那惨白如鬼的脸。 其实这些于他,都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她接下来的问话,让他从骨子里发冷发颤。 “我为何会中诅咒?” 简单直击他心底最深处。 凤眸痛苦的闭上,终于从她口中听得这句话。 以前试想过千遍万遍这种场景,他都不敢想下去。可亲耳听见之时,他多么想自己是个失去记忆的人,装作一切不知。 她等着他的答案,可除了晃动的火光映得他的影子颤动,殿内寂静无声。 声音破碎:“除了那一夜,我就再没有过别的男人。” 她一顿,哽咽,前面的人没有反应,“我孩子都能生下来无事,三年过去,依旧无事,可为何……为何偏偏在那一日?” 话没有直接挑明,她知道他明白。 可他却说:“苏岂会治好。” 多么无关痛痒的答案! 她嘶吼:“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可这个还不知道的真相,已让她心底慌乱。 她暮然想起左岚倾宫门口的疯话:‘哈哈,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得不到他!你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哈哈哈!’ 难道,左岚倾那时已经知道,她的诅咒是因为萧何? 暮的,前面的人转身,凤眸一片冷色,脸部紧绷,“是我与其他女子上床了。” “你骗我!”她立刻吼道,她不信。 他一个跨步走向她,把她抵挡在门上,阴沉反问:“你又是我的什么人,让我费尽心思骗你?” 她慌乱地把双手贴在 门上,无法反驳。 他又是靠近,把她圈住,垂眸紧锁着她颤抖的身体,薄唇勾起肆虐:“你爱曹玄逸,你要与他成婚,你幸福了,可我呢,我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我不幸福!复始,你告诉我,我为何要无私地看着你们幸福,我是萧何,太初的丞相,他人都畏我惧我,我一个不高兴他们都哄着我开心,我这样的人,怎能容得了你们幸福?!” 贴近她耳侧,带着蛊惑的冰冷邪魅,继续残忍地吐出:“复始,即便我是个即将下地狱的人,也要拉着你们!” 如蛇口蜂针,句句扎进她的心窝,她凌乱晃头,不住呢喃:“我不信……” 冰冷的神色因这句呢喃有丝松动,不过眨眼间,他噙笑:“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我就喜欢你这种装高尚的,要而不得的。” 琉璃眸子不可置信,泪花闪动,她强忍着凝望他,隔着水汽,眼前的人还是他,但气息全变了。 她感觉到了距离,一种任是她再努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她就像一个奴仆,该卑微地膜拜他。 心窝一颤,泪光聚集,夺眶而出。 也许他是对的,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萧何。 而她惨白的脸,在告诉着他,他的话进了她的心。 按在门板上的指尖一颤,再次无情道:“不是想放下曹玄逸吗?本相帮你!” 瞳孔睁大,泪光剧烈闪动。 —— 昨夜的事就好像一场梦,朝臣原本闻着八卦的气息而来,却被突入而来的消息震惊。 原来昨晚的宴真的是送别睿王。 此时睿王还牵着熊孩子的手,熊孩子微垂着头显得十分安静,睿王身后有匹马车,是皇上特意吩咐入宫的。 以皇上为首的站了一排大臣,皇上未开口,只听萧何道:“恭送睿王。” 睿王温谦道:“这几日麻烦太初圣上了。” 话毕,睿王不多做停留,拉着熊孩子走向身后的马车。 曹玄逸紧盯着睿王背影,似要穿成一个洞。 昨晚因为突发状况,曹玄逸没能亮明身份,他回去之后有思索过,既然那个孩子与丞相有关,睿王定是一时走不了的,但现在是什么状况,睿王还要走,带着那个孩子? 眼见睿王即将上马车,曹玄逸按耐不住,他手中握着一枚玉佩,颜色同熊孩子与萧何交换的那枚颜色相同,绿色的,玉佩被攒紧在手中,眼看睿王要抱着孩子上马车。 他已无法忍耐,张口喊道:“慢!” 睿王动作一停,转身望过去,正欲开口。 “不!” 一声更高的喊声从另一侧传来,是个白发老妪,身上穿的是红色衣服,与昨晚一样,神情憔悴,她脚步慌乱跑来,似乎一个不稳就能跌倒,众人暗自捏了把汗。 这是萧夫人。 萧何眉目细凝,沉声喝道:“拦住她!” 这话,连熊孩子都是一怔,恰被睿王紧握住了手,一双眼珠子却定在了复始身上不动。 两个侍卫走向前,执剑挡住她冲来的动作,她呵斥:“滚开!” 萧何不发话,谁敢动?! ☆、127.天黑了,她还是白日的模样 她睨着高高站立的萧何,枯容噙笑:“相爷怕什么?” 他脸色依旧发沉。 她突然很讨厌他这种神色,别开脸,出自己来的目的:“那孩子不能走!” 最起码,在她刚知道是自己儿子之时,她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 “回去!”萧何命令。 她可以回去,但她只要一个条件:“我要带走他!枞” 她指的方向,是熊孩子。 可下一刻,任谁都想不到,萧何竟然会发出这样的命令: “拖下去!” 谁都知一个事实,这个女子是他心尖宠的,何曾受过委屈。 两个侍卫不知所措,不敢动! 这话更是激怒了她,顺手从从一名侍卫手中拔出了剑,一个手转,抵在那名侍卫脖子处,怒吼:“滚开!” 两人依旧不动。 刹那,剑下的侍卫倒地。 她一惊,望向萧何收回的手,耳听他无情说:“违抗命令者,死!” 另一侍卫立刻恭敬道:“萧夫人,请。” 抿唇凝着被他无情杀害的侍卫,她不敢轻易妄动,只能转向睿王,“睿王,请你遵从孩子的选择。” 即便是被睿王亲自养大的,他也没有权利阻止孩子知道亲生母亲的事实,更没有权利阻止孩子的选择。 睿王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复始,他听说过太初有诅咒,见过太初的月亮,见过太初的人,却没有如此鲜明对比过太初的诅咒,他全部都从复始身上看到了。 夜晚的她,很美,有种惊心动魄。 白日的他,不丑,是种沉稳雍容。 “他选择,跟我回去。” 一句话,他已告诉了她,孩子知道了真相,但孩子还是选择自己。 手中的剑滑落,兵乓两声躺在尸体旁。 “不可能!”这孩子也喜欢自己的,他不能从中阻止,对了,“他是太初人,他不能跟你离开!” 知道她的意思,睿王回:“本王会好好教育他。” 她突然慌了,一定是,一定是萧何同意的! 似在证明着她的话,熊孩子适时落了一滴泪,抱住了睿王的腿,不再望向她。 “萧何,那明明是你的儿子,他是你的儿子!”她大吼着,又加了一句:“他是萧家长子!” 惊雷炸起! 萧家长子! 若起初众人还在揣测,无法从他们对话中揣摩出可证明性的话,无疑,这句话明确告诉了他们,昨晚那两滴血,真的是萧何与这小公子的。 曹玄逸睁圆了眼,现在,他已百分百确定,萧何就是何夜,他不是萧家长子!手中的玉佩悄悄放进怀里,他现在的处境真不适合暴露身份,只会让人瞧不起,但抓住这个真相,有了许家支持就会不一样。 萧何余光看到曹玄逸动作,已知今日计划失败。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曹玄逸怀疑了他的身份,从他瞥向自己的一个眼神中就看得出。 该是自己的身份,让他心里冒出了什么念头。 睿王叹息:看来曹玄逸不简单。 他虽调查过曹玄逸,但心底总是不放心,能否撑得起太子之位先不论,他的心机已让人惴惴不安。 “丞相,这是你儿子?”微生洲渚立刻问道。 萧家向来是长子继承相位,若是,这孩子,就不能离开。 现在,只等待萧何一句话。 “是!” 掷地有声。 复始松了一口气。 却又立刻提气,她慌了,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进了一个吃人的朝政里面。 “请史官!”微生洲渚不容辩驳的声音。 复始感觉到了萧何的冷,以及他对此事的淡然。 曹玄逸心中一紧:不行! 若真是把这孩子记入册,萧何的身份就不容质疑,无论现在这个丞相是不是萧何,只要在萧何下面写入这个孩子的名字,萧何长子的身份就不容质疑! 一时间,慌乱。 史官急匆而来,路上已有人告诉他。 然,在他拿出笔之时,有个太监匆匆跑来,跌跪在地,“皇上,许贵妃身子不适。” 太监说话气息不稳,可想而知,事情不止他所说的简单。 关乎龙子的事情,总要大过丞相的事。 曹玄逸再次松了一口气,许家这是信了他的话,质疑了萧何的身份。 然! 微生洲渚在这件事上,却表现的过分执着,“丞相孩子叫什么,史官别写错了。” 萧何如此开口:“夫人,你说叫什么?” 他的视线,转到早已惊愣的复始身上。 被问话的复始身体一颤,不知如何答话。 连微生洲渚都处于惊愣之中,这孩子的母亲……竟然是她? 这三年前还曾与曹大人成婚……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而这孩子,显然也已五六岁了。 但看复始这模样,知情的人皆是讶然,他们献给丞相的女人,难道三年前才开始宠幸? “夫人,你说叫什么?”萧何再次重复。 复始知,萧何这是非要孩子入册了。 微生洲渚似是不耐,“既然没有想过,就把这孩子的姓氏改了入册吧。” 可这孩子,叫什么? 史官讶然望着皇上。 皇上也是细凝眉,他问:“睿王,可否告知这孩子名字?” 睿王不愿卷入他们的事情,“本王已告诉过丞相。” 最后,又推到了萧何身上。 萧何只问:“夫人可要另起名字?” 复始别开了脸。 萧何道:“萧知,矢口知。” 复始满是恐慌望向他。 父母说起自己孩子的名字,总会以好的寓意介绍,表达自己的期盼,而他,真的只是在告诉着别人,是哪个字。 心渐渐慌乱。 神情渐冷。 史官翻开史册,找到萧何这名字,提笔。 “皇上,许贵妃摔了一跤,不舒服。” 恰逢此时,又一太监跑来,步伐太过凌乱人就绊倒在地,又向前爬了一段,气喘吁吁尖叫道。 微生洲渚惊住,命令:“等朕回来再说。” 曹玄逸暗自松了一口气。 萧何凝着两个太监,凤眸如冰,命令:“名字先记上。” 长子名字记入史册,不是记上就完事的,还要加盖皇上的印玺,这一盖,则是为了得到皇上的认可。 史官提笔记上,后合上。 而睿王看这情形,牵起孩子的手,笑道:“如此,我们也走不了了。” 熊孩子仰头望着他,糯糯问:“真的吗?” 睿王蹲下,“舍不得你娘子,父王陪你一段时间。” 熊孩子立刻裂笑,却是知礼道:“谢谢父王。” 便跑向了被拦着的复始。 睿王望着人群中的曹玄逸,眸底划过暗沉。 复始眼见孩子跑过来,错开前面的侍卫跑过去,一种难言的喜悦击上心头,六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想抱一抱孩子,在得知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儿子的之后,这是她唯一想做的。 眼前的孩子依旧披着厚重的披风,圆滚滚的,小脸白皙可爱,被冻的发红,鼻头也是红彤彤的,双眼还闪着泪光,却是笑的开心,还没抱上,她已觉得满足。 “嘭!” 一种震到胸腔的疼,止住了她奔跑的脚步。 是第二个跑过来的太监,撞上了她,力道极大,震的她直接向后倒去,她伸手去抓太监,却被他扫开了手。 白日的她,使不上多少力道,却是清楚知道,这个太监故意的成分居多。一种失重的恐惧袭来,如铅重般的沉闷,拉着她不住后仰。 孩子从双眼中消失,她对上那太监邪恶的笑意,张嘴,说不出话来。 嗡地一声,脑袋磕在地上,陷入黑暗同时,她听到两声惊呼: “小复复!” “娘亲!” 凤眸紧缩,瞬间猩红,第一次溢出了恐惧。 红衣铺地,犹如地狱的彼岸之花绽放,紧抓着地上的女子不放,要把她生生拖入地狱。一头白发,散乱在红衣上,却被身下的彼岸花缓慢吞噬,流动的彼岸花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女子已经脸色莹白,呼吸渐弱。 彼岸花不断在蔓延,死气加重。 众人不禁哆嗦,凝着女子头下不断流出的鲜红血液,竟是纷纷感觉到了恐慌。 刚刚头落地的声音,直接砸在了他们心上。 “皇上相爷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太监跪地哆嗦着求饶,身体抖如筛糠。 “啊!” 下一刻,瞳孔收缩,瘫在地! 众人看到了丞相射出银针时,那一晃而过的闪亮。 —— 许贵妃那里,不过是轻轻摔了一跤,动了胎气,修养几日便无碍。 却是惊动了不少御医。 此时躺在软榻之上的许贵妃,脸色微微发白,漂亮的双眸望着屏风那边等待皇上的一群御医,轻声问道:“来了吗?” 声音动听,无一丝焦急之色。 贴身宫女算计着时间,他们派过去的第二个太监,现在该是快回来了,如果皇上更是着急这个孩子,该是要到门口了,“奴婢去看看。” 恰在这时,听到“皇上驾到——” “娘娘,快躺好。”宫女忙为她掖被子。 许贵妃微微合上双眸。 “参见皇上!”御医们行礼。 “怎么样?”皇上的语气如许贵妃所想的,焦急。 为首的一名御医道:“回皇上,幸好救的及时,这几日,需好好调理。” 不成想,皇上下一句便是:“都去圣始殿!” 御医们不明所以,却是起身恭敬退下。 微生洲渚见他们不紧不慢,端的可真是稳重,再想到宫门口的事情,一个怒气吼道:“你们谁耽搁了病情,以死谢罪!” 这下他们都明白了,那边定是出事了,一个个跑的飞快! - 圣始殿,御医进进出出,脚步极其慌乱,手中端着的全是血水,一个不稳,就洒落在地!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了,然而,那头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试了各种方法,依旧止不住。 大殿里,熊孩子靠在睿王身边,双眸紧盯着一盆盆血水,竟是表现的出出乎意料的镇定,不过小手还是紧紧抓着睿王的手,汲取着依赖。 萧何凝着不断失去血色的人,心里慌乱不止,望着端进来的清水瞬间变成血水,他却是无能无力,冷色渐渐取代了焦躁之色。 身旁的御医被吓的手一颤,毛巾掉入水中,血水溅了一地! 萧何怒瞪他一眼,另一个御医眼疾手快的上前取代,生怕连累了整个太医院。 把她枯皱的手紧紧握住,冰凉的触感流窜进他的手心,心底的惊慌失措乱窜,只能期盼苏岂赶紧回来! 之前有联系上,但路途遥远,苏岂又带着妻儿,并没有急着赶回来,却是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止住了!” 谁惊呼了一声! 众人缓了一口气,血是止住了,但人…… 太医院院正提了口气,这具身体亏空的极其严重,要苏醒过来,太难了。 凤眸眸色加深,果然,该来的,迟早会来! 只是,他又犹豫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给出一个解决的方法之后,萧何赶走了所有人,命人换了干净的被褥之后,自己一个人呆在复始身旁,守着她。 心里不禁涌上悔意,若是昨日告诉她真相,今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萧何的心便再也不能退却了。 他伸手放在被子上,感受被子下因呼吸而几乎不可察觉的起伏,唇角忽而勾笑:“我知,你一定宁愿醒来,也定是不愿躺在这里等死。” 既然红花红能让她醒来,即便折寿,又何妨?! “芳华,红花红拿回来了?”听见外面有动静,便问了。 芳华走来,手中有个木盒,“相爷,拿回来了,啊!” 一声惊呼,惹的萧何凝眉,问道:“怎么了?” 只瞧芳华一手颤巍巍地指着床上仍是枯容华发的复始,惊恐地望向萧何,喃喃道:“这会儿……天……天黑了!” 萧何被震住,惊恐地回头看向窗外,月亮已经升起。 又猛然回头望向复始,没有变回来! 天黑了,她还是白日的模样! “怎会这样?!” 他真的慌了,喊道:“风!苏岂呢,苏岂在哪里?!” 一瞬间,屋内多了道身影,“相爷,苏神医还要晚点,他说,夫人若是昏迷不醒,一定要服用红花红醒来,不能沉睡不醒。” “我去煎药!”芳华听后连忙跑出去。 好在,好在那时候萧何为了以防万一,把红花红从曹府偷了过来。 “吃过药,会好?”萧何又问。 然,暗影风又哪里知道,而且,苏岂再神,也不能猜到发生的事情,“苏神医说,他已经安置好了妻儿,独自赶回来,约摸两个时辰到。” 凤眸,染上了希望。 很快,芳华端着药进来,“相爷,药好了,奴婢给凉了一会儿,这个温度喝下正好。” 萧何望了一眼芳华手中端的药,很艳的红色,如血一般,和光照下的红花红,颜色一样。 起身坐在床边,扶起复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道:“你喂。” 一手拿着碧绿帕子,一手迫使复始张开唇,示意芳华喂药。 芳华用小勺子喂过去,但药全部又流了出来,试了几次,药全流在了萧何手中的帕子之上,染成了墨绿之色。 凤眸担忧加重,垂头,贴着复始耳边,声音冷如初见:“想知道中诅咒的真相是不是,想见你儿子是不是,只要你醒来,我全部告诉你!” 这些都是她心里的疙瘩,戳中哪一个都好,只要能唤起她心底残存的意识。 而他的冷,因为他知,复始骨子里,还存留着不服输 的倔强。 他越冷,她越想反抗。 又对讶异的芳华道:“再试。” 也许是这话刺激了复始的求生意志,药进入口中之后,萧何迫使她微仰头,药顺利被喝进去。 芳华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直重复着这动作,约摸半个时辰,才把药全部喝完。 萧何贴心地擦拭她被药染红的唇,却发现她额头开始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身体开始发抖。 苏岂说过,她若是吃了红花红,会有这症状,而且,会虚弱到吐血。 “你先出去。” 芳华担忧地凝了眼复始,见萧何神色凝重,听命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穿着单薄衣服的复始,浑身如刚从水里捞起一般,衣服湿透,头发也被汗水染湿,身后紧抱她的萧何,衣服也是被打湿,但环抱她的动作,却是没有松一下。 怀中的人,身体抖的厉害,脸庞白如鬼魅,原本就苍白的唇,这会已皱起了干皮,甚至看见了浓重的黑眼圈,原本就是一身干枯的身体,再次被抽干,几乎不剩一滴水分。 苏岂说,这样的情形是正常的。 但是,夜晚不能变回原样的复始,还正常吗? 他只能等,等苏岂回来! 此时的萧何,凤眸里已无了光彩,呆滞地凝着怀中不自主颤抖的人。 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陪着她,一起度过这个夜晚。 怀中的人,眉目忽然皱起,很是难受。 萧何虽心疼,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但怀中的人,身上渐渐有了温热之感,逐渐抚平他不安的心。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怀中的人一个使力,挣脱他的怀抱,趴在床沿吐了一口黑血,又重新陷入昏迷。 但好在,人已不再出汗,也不再发抖,紧皱的眉,缓慢舒展开。 萧何扶她躺下,掖好被子,起身走出内屋。 芳华随后走来,清理了地上血迹。 萧何很快端着一盆水走来,身上有被水浸湿的痕迹,手中,还拿着一块帕子。走到床边放下,看床上的人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呼吸平稳,冷情的脸上,渐渐融化,黑沉的凤眸渐渐沁了暖意。 从温热的水中捞起帕子,拧干,起身走向床榻,帮睡梦中的人擦拭额头,但帕子刚要碰到额头之时,忽然顿住,蹙眉,凤眸在她脸上顿了片刻,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起身,再次走向屋外。 门开。 一直候在门外的芳华,见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打开,呵着哈气忙问道:“相爷,有何事?” ☆、128.她的诅咒之谜——苏岂遇险 门开。 一直候在门外的芳华,见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打开,呵着哈气忙问道:“相爷,有何事?” 就见眼前递过来一方湿过的白帕。 “你进去吧。”萧何叹道。 芳华接过,明了意思,走入内屋枞。 她知两人这两日关系不好,相爷这是怕夫人又恼他吧。 萧何则是关了门,倚在一旁凝着簌簌而下的雪,被大风刮的飞乱芾。 原来,不过一会儿这个时间,竟然下大了。 这样的天,苏岂……该是又要晚回了。 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这才回头,听到芳华道:“相爷,好了。” 萧何看了一眼她端着的水盆,水盆中,放着刚刚复始穿过的衣服,还有床单,转身进屋,落了柔和地声音:“外面冷,你也去睡吧。” 芳华兀地一愣,对着紧闭的门发呆。 这感觉,像极了……公子。 - 大半个时辰过去,苏岂依然没有音讯。 萧何已感到不安,他有派人接苏岂,但是派去的人也没有音讯。 “相爷,遇到了埋伏。”暗影风禀报着。 今夜大雪纷飞,外面的风又比以往狂肆,天时已经不利,今夜于萧何而言,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而且,相当棘手! “能看出哪路人吗?”萧何冷凝眉,声音冷了一度。 暗影风摇头,“与以前刺杀我们的,是一路。” 以前所遇到过的刺杀,他们虽怀疑是许家,但找不到证据,许家真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 萧何霍然起身,向外走去,前所未有的沉冷,命令:“你与芳华一起守着夫人,若夫人醒了,哪里都不准去,呆在这里!” 在皇宫,该是不会如此嚣张。 可是心里,总是无法踏实下来。 暗影风似是察觉到了主子的不安,更知这个昏迷的夫人对主子的重要性,给了沉重的承诺:“属下定当护夫人周全。” 萧何又为她掖了掖被子,手在她华发上抚过。 红花红会使她折寿,这是在她原先无碍的情况之下,可这样的复始服下红花红,能活多久,他不敢想象。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唯一能让她醒来之后,再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的,只有靠苏岂! 而苏岂身上有着贵重的药,决不能出事! “等我!” 这一次,换你等我。 芳华看着隐入风雪中的碧绿身影,眼眶发热,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萧何决绝的身影之时,眼角忽而落泪。 “芳华,进屋,守着夫人。”暗影风开门喊她进来。 只看到暗影风在,芳华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出事了! - 长秋宫。 皇后刚刚坐下,听着外面的嘶吼的风声,隔着窗望着外面的大雪纷飞,心里渐渐不安。 门哐当一声被打开,风雪涌入,一个太监走入关紧门,是个约摸四十的太监,隔了风雪,低声禀报:“丞相独自出宫了。” 皇后猛然站起,身体一个虚晃,脑袋有些眩晕,今日她看到有许家人偷偷入宫,进了许贵妃处,随后就传来许贵妃摔倒,传了皇上,现在,“皇上还在许贵妃那里?” “是,但睿王父子去了圣始殿。” “砰!” 门窗被风吹开,花瓶碎落在地,风灌入进来,宫女忙上前关了窗,清理地上的碎片。 “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有喜了!” 心头愈加不安,许家为何悄悄进了都城,若是想谋朝篡位,该是要等到许贵妃的孩子出世才是。 “不!”皇后阻止了那太监,她不能这么说,即便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有孕,她都不能如此说,若不然再转到她这里,就麻烦了,现在的她,没有自保的能力。 缓缓坐下,听着外面的狂风肆虐,烛火明灭,缓缓开口:“就说……我想他了。” 太监一怔,望向沉静坐着的皇后,那一刻,他竟然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 许贵妃依旧卧在软榻之上,微生洲渚坐在她身旁,亲自喂着她水果,一派甜蜜景象。 外面大风呼呼作响,许贵妃叹道:“今晚这天真是古怪。” 微生洲渚从旁边桌上捻起一颗葡萄,手几不察觉地一僵,笑道:“听说怀孕的人疑心病重,爱妃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许贵妃嫣然一笑,正欲开口,口中被填进了颗剥好的葡萄,十分水润,忙伸手擦拭唇角,娇嗔:“皇上。” “哈哈,爱妃真是甚得朕心呐!”微生洲渚笑叹,“这孩子若生下来,该是皇长子。” 许贵妃一怔,她知道太初的规矩,皇长子该是由皇后所出,即位的可能性也最大。 反而她肚子里这个,若是早出来了,会面临很多麻烦。 不过,她听那个昨日为皇后把脉的御医说,像是喜脉,但时间太短,他不确定,若是院正把脉,应该可以确定。她便花钱阻止了这个御医,不论到底有无,这个孩子都不能被察觉出来。 而今日她悄悄告诉了自己兄长,正好派人进宫。 不巧遇到萧何有子一事。 很早曹玄逸就告诉过他们,萧何的身份有异,可到现在都查不出来,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在萧何身份查出之前,是决不能入册的。 “皇上,听说丞相有孩子了,还是个五六岁的?”许贵妃笑问。 “是啊,朕也觉得奇怪,丞相都没有大婚,却跑出了一个孩子,都这么大了,算起来,应该是丞相即位一两年之后的事情吧。”微生洲渚凝眉,似是在回忆。 许贵妃见他没有多疑之色,便道:“好像是六岁了。” “六岁?”微生洲渚略一思索,“那不是何夜中毒死去那一年就怀上的?” “妾身也听过,那年好像是相爷要成婚了,后来事没成。”许贵妃接着他话说,两人就好像是在单纯的聊天。 “估摸着是他在外有了女人,被发现了吧,听说成婚的那个是个本族的。” “本族的?怪不得这么多年相爷只挑本族的,想来是念念不忘,没成想相爷也是个痴情种。”许贵妃笑呵呵,也伸手为他剥了个葡萄。 微生洲渚含进嘴里,笑道:“那一张脸,可不把人冷死。” 许贵妃笑呵呵,感叹:“若是何夜没有去世,孩子也该如此大了,毕竟两人是孪兄弟。” 微生洲渚瞬间凝眉,反问:“若何夜没有去世?” 他瞬间抓住了什么,眸底闪过一次错愕,又极快掩饰好,叹道:“那老夫人该是也不会离开了。” 许贵妃不知道微生洲渚有没有听进去,她觉得,以微生洲渚的能力,萧何的身份他应该是有些怀疑的苗头了,正准备加大火。 “皇上,皇后派人前来。”外面大总管的声音传来。 “何事?”皇上喊道。 “禀皇上,皇后说,想您了。”是另一个太监的声音。 微生洲渚身体一僵,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心头却隐隐泛起喜色。 许贵妃一惊,难道是发生了何事,皇后从不会主动来喊皇上,尤其今夜,她长兄还特意嘱咐自己,一定要把皇上留在自己的寝宫。 微生洲渚也是瞬间反应过来,皇后这话他哪里信,但想必是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事,“爱妃早些休息。” “皇上。”许贵妃娇嗔,想拉住皇上,身子一起,又摔在软榻,“痛……” - 长秋宫。 一直等不到皇上来的皇后,心里愈加惴惴不安,去禀告的太监返回,身子湿了大半,“许贵妃身子不适,离不开皇上。” 皇后一掌拍在桌上,怒道:“给我在外喊,喊到皇上出来!” 得了这一命令的太监,也决定豁出去了,他欠皇后一条命,早已决定报恩。 这厢许贵妃与皇上又是说说笑笑,好不乐哉。 然,外面突然传来太监地喊声:“皇上,皇后命奴才前来,说想您了。” 太监站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可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他知皇上不喜皇后,今日许贵妃又摔了一跤,听说是险些滑胎,可是,他有听昨日的御医说,皇后的脉象,像是喜脉,显然皇后心里也有一丝确定,但她并不想告诉皇上,可今晚他明显感觉皇后的不安,他虽不知道这股不安来自哪里,但他拼了这条命也要让皇上去长秋宫。 迎着寒风,一张嘴就能灌入风雪,呛的人难受,他却是低垂着头,破过肆虐的风,喊道:“皇后总说,皇上身为天子,是该为天下着想,皇上每日都如此劳累,身为皇后的她能为皇上分忧的,也就只是把后宫打理好,也许就是她太过为皇上着想,才与皇上愈加的远。” 他说的声情并茂,又跪在雪地中,纵然是一向冷情严肃的大总管,也是不禁望向了门内。 “皇后从没有求过皇上什么,只是今夜这风太大,长秋宫又太过空旷,刚刚紧闭的窗被吹开,花瓶碎了惊吓住了皇后,皇后是真的怕了。” 微生洲渚一个没有捏住,手中的葡萄滚落在地。 许贵妃觉得奇怪:“这个太监好像很了解皇后。” 这话,微生洲渚眸底一暗,当年他与皇后一同救过此人的儿子,后来不知怎就入了宫,他便把这人调进了长秋宫,刚要开口。 忽地,外面一声破碎:“皇上!纵使皇后不懂贴心不懂讨您开心,又纵使皇后撑起后宫一片天,那是因为她是皇后,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也需要皇上的呵护!” 身为后宫的女子,她觉得自己该是 自私的。 可听着这太监的一番陈词,那颗自私的心有些动摇,同为女人,她了解女人的脆弱,不论外表多么的坚强。 “皇上,您快去吧。” 许贵妃觉得,她长兄该是不会闹出什么大事,再说,这人说的,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她虽不喜皇后,却也不讨厌,只是身为后宫的女子,她如今总是比皇后好太多。 微生洲渚讶异她的大度。 许贵妃打趣:“皇上觉得臣妾就是那蛮不讲理之人?” - 长秋宫。 门嘭地再次被打开,带着一股子怒气。 站在窗前的皇后很不安,可听着这不同于那太监的开门声,她就知道是皇上。 猛然回头,恰是对上他落了水的容颜。 身后门没有被关上,她望着外面被扔在地上的油纸伞,被风一吹,打转飞了,竟是无人为他撑伞,讶然:“皇上自己一个人来?” 想起自己一路慌乱的心,手中的伞都忘了撑起,到了长秋宫前才恍然醒悟,撑开伞,平息了心跳才进来。 他以为她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路为她担忧,她却还有心情观风赏雪。 口气骤冷:“许贵妃那里离不开人。” 合上窗户的指尖一颤,走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干毛巾,为他擦拭身上的水渍。 她嫁给皇上四载,一直相敬如宾。 其实她知,皇上选她为后,不过只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她出身小门小户,自知入宫该小心翼翼,不能被人抓了把柄,也自是知道,皇上喜欢的,该是许贵妃那样懂得放下身段,懂得利用自身优势讨人欢心的,可她做不来。 她有想试过,可皇上连房都没有与她圆,定是十分嫌弃自己的,所以她安分地学着皇后的规矩,行为举止无一不是端的极正,后宫之事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争取不让后宫的事分了他的心。 其实入宫那年她还是有盼头的,可听着下面人无一不是盯着他的身影,今日去了这宫,明日要去哪院,而长秋宫,总是被人遗忘的地。 父亲说,你弟弟被宠坏了,皇上不来长秋宫,该是你的福气。 这话里的意思她明白,若是得了宠,麻烦多。 可她毕竟是女人,总会有期盼,这诺大的长秋宫,给不了她所想要的。 不过一载,希冀的心已彻底湮灭。 她想,或许这辈子就如此老死宫中。 可是丞相帮了她,虽然可能是因为怕皇上犯了错,但她真的感谢萧何。 手悄悄覆上小腹,她今日有私.下找过院正,院正说,是怀了,因为时间太短,不明显。 “找朕有何事?” 冷情的话打断她的思绪,手中的毛巾被他抽走,他自己擦拭着,身后的门不知何时被关,宫女都已退了出去。 其实她想冲进他怀里,但长久压制的内心,在念头起的同一时间,已经压下。 她说:“今日许家有人进宫了。” 微生洲渚瞬间眯了眼:“你说什么?” 她心中一怔,难道是她想错了,微生洲渚不是与萧何联手? 朝中的局势她看的不清,但从她父亲的言谈中,她分析的出。 可看着他冰凉的容色,她再次开口:“臣妾今日见许家有人进宫,随后许贵妃摔了一跤。” 她想,或许他以为自己这个后宫之主不称职,竟然当着他的面挑拨嫔妃关系。 他却坐下,淡然一问:“然后呢?” 她讶然他的不生气,站在他身边有些紧张,不住绞着手指,鼓起勇气,“丞相自个出宫了,睿王去了圣始殿。” 本欲倒茶是手一僵,这些消息他都不知道! 手上一凉,是皇后的手冰凉,为他擦拭水渍,他望过去,恰似对上她的双眸,似乎哭过。 华光道长曾嘱咐过他:别看我徒弟总装坚强,其实敏.感的很,好好对她。 敏.感的意思,是说脆弱吧。 突然听她一声呢喃:“有人!” 他回头,恰是看到门窗上人影憧憧,不禁疑惑:“外面人呢?” 却发现她的手更加冰凉,正欲询问,听她道:“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我。” 他不懂她的意思,可就一刹那,外面大火瞬间借着风力包围整个长秋宫。 “皇上……”她突然慌了起来,他是皇上,不能跟着她一起死,那些人一定是知道了她有喜的事!若是放火的是许家,她不敢想下去,“皇上,你快走,我帮你,你肯定能冲出去的。” 他冰冷地望着她,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不忘自己是皇后的事,从不知道自己身为他的女人该有的责任,“闭嘴!” 吐出的话冰冷,却是紧紧环抱着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瘦弱。 她恰是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皇上……” 他低吼:“既然敢直接烧了你这里,功夫自是最好的,你若觉得自己的能耐杀的了他们,你去!” 她果真乖乖闭嘴,可看他们是向里走,还是担忧提醒:“那边也走不了。” 长秋宫前后肯定被包围了。 睨了她一眼,把她按进怀里,“长秋宫有个密道,你别说你住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 甚为无语,他直接揽着她向长秋宫里面走,在触摸到机关的一刹那,怀中的人突然发软地靠在他怀里,心里一个紧缩:“怎么了?” “肚子痛……”她今天吃东西已经很小心了,该是没有问题,可为何,小腹还是隐隐作痛!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入屋,他直接抱起她闪进密道,密道门再次紧闭! 把她放在地上,按照以前的记忆摸索到火封,点燃灯盏,这才看见她脸上已布满了细细麻麻的汗。 他眉目紧蹙,在她身上环视,瞧见她身下有一点血迹,便问:“来葵水了?” 她捏着他手臂,牙齿咬着发白的唇,十分害怕,事后他都会命人端药来的,可自己却还是怀孕了,若自己说出来,他会不会以为……不,她现在虽然只觉得痛,但她害怕出事,便是豁出去的说:“今日院正为我诊出了喜脉。” 微生洲渚咬牙,他瞬间明白了是萧何中间捣鬼,可连他都不自知的,眼神有些慌乱,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依赖。 对,她现在依赖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何事都可以自己扛的皇后。 只是他微生洲渚的发妻。 他说:“这密道通往圣始殿。” 圣始殿? 她讶异。 “相信我。” 不是朕。 声音里,亦有她依赖的温暖。 他长大了,不再是六年前初见,稚嫩到不可一世的皇上。 她突然觉得累了,紧贴在他怀里。 他心神一动,抱起她立刻冲向密道深处。 但愿,苏岂早些回来! ☆、129.她的诅咒之谜——焦急的一夜(八千) 天空依旧挂着一轮弯月,合着大雪照亮整个山路。 城外一处山路,一眼望去,皆是茫茫白色。大风肆虐而过,全是白色的雪。 再往前走,便听到刀剑相接的声响,然后,大雪被血覆盖,血流成河,周边一片死尸。 一方黑衣人团团围住三个相背对的人,其中一人白衣被血染红,却是手执剑紧盯前面的黑衣人,神情严肃! 萧何带来的另一批暗影冲过去,一方黑衣人被打乱,萧何趁机向白衣人靠近。 却被几个黑衣人缠住枞。 他一脚踢起地上落的剑,手利索一抓,直接砍向最先冲过来的黑衣人,头瞬间落地,剑上竟没有落血。 手腕一转,剑已刺向后来的黑衣人,而身后的偷袭者,则被他一个掌风刮倒。 剑出,上面沾着血,还来不及滴落,剑又一个冲刺,带着血扎进另一个黑衣人身体里,随着那身体倒在地。 空出的双手,直接以掌风扫向周围的黑衣人,皆倒地不起。 凤眸凌厉,锁在全身是血的白衣上,一个提身,人已落在他背后。 白衣人的剑一个刺过来,被萧何制止,“是我,苏岂,怎样?” 苏岂浑身是血,一向自语漂亮的脸上也是伤,却仍自大:“我好歹也是苏大神医,能有什么事?” 凤眸在他身上徘徊。 “别人的血。”他还闲情逸致的扯扯自己的衣服,示意没有破损,另一只手,提剑又是挥砍一人。 萧何这才舒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剑,也是一砍,十分利索,可见两人都十分讨厌麻烦。 “我刚刚听到,好像他们有一部分去了皇宫。”刚刚他有听到一人悄悄回禀,说是人已经去了城内。 “我已留了人在皇宫,这次能否看出是哪路人?”挥手,又是一刀。 苏岂站在他身后,恰是看到远处又来了一批黑衣人,不禁咒骂,“艹,老子不毒死他们!” 随后扔给萧何一粒药丸,自己又吞下,嘟囔着:“幸好你之前有给过我一个火药,我在里面掺了毒,老子让他们有来无回!” 怀里一掏,点燃,直接使了内力扔出去。 “嘭!” 一批黑衣人全部倒下,却是起了黑烟。 萧何一剑毙了前面的黑衣人,想到他给自己吃的药,“会不会伤及我们自己人?” 苏岂哈哈一笑,“这不是离的远,该是没事。” 感觉身后发凉,立马补充道:“我就弄了一个。” 话刚落,离烟雾较近的一些人,已经出现了不适,动作缓慢。 而这头,又来了一批黑衣人,想起来时暗影查的消息,萧何凝眉:“许家今日有人进宫了。” 苏岂惊住,“他们要提前造反?!” “不,或许是许家个别的人想提前造反。”许家子孙多,难保不会出一个傻子,“而且,有人在试着联系寻芳楼。” 苏岂彻底呆了:“许家真他.妈上当了!” 转而一想,哈哈大笑:“这许家谁如此窝囊饭?!” “许贵妃的长兄,许子安。” “什么?!” 苏岂一惊,差点被人砍了一剑,气的直接拿剑多戳了几个洞! “他可是要承许老爷之位的,而且听说是个很精明的人,不该是如此莽撞的,他.娘.的!听说许家老不死一直在暗自给他交接,他手里人定是不少。”如此一来,也就想通了今日这源源不断的黑衣人。 凤眸凌厉观察着黑衣人,一举手便是死了一个,“许家必须是长子,但许家定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出了个废物,怕是一直在暗中教导,没成想,天生就该是天生的,注定来毁灭许家的。” “这次能一窝端?”苏岂警惕着四周,大雪不停,又是深夜。 凤眸凝着厮杀的场面,他带的人根本就不够,若是对方使用轮流战,根本没有胜算的把握,尤其现在深夜,不定别处还有埋伏,“苏岂,她夜晚也是白发。” 苏岂一怔,竟是没有听懂。 “夜晚,也恢复不了。”他声色暗淡。 苏岂神色绷紧,一脚踹了眼前的黑衣人,给了一个沉重答案:“看她求生意志。” 凤眸一个骇然,直接砍了黑衣人头,厉声:“你说什么?!” 苏岂立刻捂住耳朵,“那你们快成亲,把诅咒给破了!” 听不见他声音,苏岂继续道:“靠,你是萧何,是残暴不仁的丞相,不就一个女人,直接抢回去做压寨夫人,完事!” 然,这句话,苏岂怎么也没有想到,萧何竟然听进去了。 “我护你,你想办法进宫!”萧何决定。 “你呢?” “我去寻芳楼。” 萧何带着人一路冲了出去,无论生死,只有冲出这里,向城内移动,对方就不敢有大动作。 他带的人全是自己的暗影,人数虽没有对方的多,却都是培养了多年的,身手足以抵十,这里距离城内有一段距离,打的便是持久战,只要不后退,定是可以冲的出去。 但,天际泛起白肚之时,萧何所带的暗影越来越少。 —— 寻芳楼,香松阁。 兰姑娘倚门而立,脸上覆着一层绿纱,她悠悠开口:“公子怎知这里是许家所设?” 视线从黑漆漆地寻芳楼转向自己屋内,那大摇大摆斜卧软榻之人上。 这人生的极为英俊,浑身有种洒脱之气,身穿石青色彩晕锦长衫,腰间绑着一根玄色几何蚊金缕带,一看便知是个官家子弟,还是武官。 他扬唇直笑:“我知我那爷爷本事大,能找个你这样水灵天仙的也是本事,还能掌管这么大的青.楼,搞的人人皆知,竟然还有本事魅惑了萧何,送你这么大的礼。” 许子安视线转到人皮屏风之上,落在那梅花印般的红晕上,唇边扬着暧.昧笑意。 兰姑娘顺着凝过去,发出铃声般清脆笑意:“许公子,我们只是安安分分的老百姓,不懂您所说。” 许子安望过去,灯光照亮了纤瘦窈窕的绿色身影,双眼闪过晶亮,欲有动作,但一想起这个女人是他爷爷的人,他便止住了动作,他爷爷他还是不敢惹,而且,这次他是自己偷偷跑来,若是敢惊动了他,怕不拔掉他一身皮。 不过,若是自己这次成功了,定让他刮目相看! “不懂?那我就说的直白点,我要火药。” 他话一出,兰姑娘既是哈哈大笑:“许公子真会开玩笑。” “哦?开玩笑?兰姑娘爱慕曹玄逸,送与他火药与珍贵的红花红。他奉旨让你献上火药,你也亲自送与了他。怎么轮到主子家的人来要,兰姑娘反而推三阻四?” “许公子有许老爷的手书?” 许子安脸色变冷,“难道兰姑娘已经爬上了他的床,怎会如此听他的话?!” 兰姑娘恼怒:“许公子,您说话注意点,许老爷也是常夸你这个孙子的,小女子倒是没想到,许老爷的眼光什么时候如此差了!” 这话说到他的痛处。 他做什么在他爷爷眼里都不对,只要蹦出一个想法,就被全盘否认,甚至他不服输还被痛斥被打,常常说他身为长子,竟还不比自己的妹妹,不如那个进宫靠取悦男人的妹妹,这次他倒要看看,是他妹妹强还是他厉害! 而其实在外人眼里,许老爷一直把他养在身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孙子是个成才的,外人都觉得,许家世代都是有才的。 “行,你不拿也可以,来人,把这里都给砸了!”最后发狠道。 兰姑娘立马阻止:“我给!” 许子安使了眼色,跟随的人退下。 “不过,这火药若是少了,许老爷问起来,总归是不好解释,所以,还是麻烦许公子签个字,若是问起来,我也好答话。”兰姑娘试着说服他。 而许子安本就是太过自信自大,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且他这次偷跑回来,带了足够的人,他就不信,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许家有人进都城的情况下,会有所防范,而且,一直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皇后已被烧死,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会威胁到他的妹妹。 看着眼前的纸,上面关于他要拿多少火药列的详细,他提笔便签了字名字,甚至还得意的盖了属于自己的印章。 然后掂起纸,在她面前晃动,手指一松,纸摇摇欲坠,飘在地上。 “请吧。”许子安笑道。 春儿走上前拾起,交给兰姑娘,兰姑娘不在意他的无理,东西已到手,便吩咐道:“春儿,带许公子去吧,一车量的火药。” 许子安拿到火药之后,他本想试一试,但兰姑娘说,这东西动静太大,若是一点燃,怕整个京都都知道出事了。 他也早已听闻,这个东西能直接炸了萧何诺大别苑,搞的人尽皆知,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兰姑娘则是想着萧何的嘱咐,这许子安是悄悄来到京城的,他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是不敢乱动火药的,才说了此话。 —— 圣始殿。 微生洲渚抱着皇后从密道出来之际,眼前一把剑直接划过,幸亏他反应及时,后退躲避开。 暗影风在看清来人之后,立刻收剑跪下:“皇上,恕罪!” 微生洲渚却道:“把暗道机关破坏!” 他则抱着皇后走出去,恰是圣始殿的内殿,芳华也是错愕地望向这边,在看到皇后身下一抹红色之时,立刻去外殿把软榻拖进来,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折叠铺了两层。 微生洲渚对此很满意,不禁多看了两眼,眉目细凝,总觉得这个丫环熟悉,不禁问道:“你 叫芳华?” 芳华瞬间意识到了何事,不躲不避道:“回皇上,是的。” 也正是她如此坦荡,微生洲渚没再多问。 他视线转向床榻的复始,一惊,看向窗外,天还没有亮,是黑的,却是没有多问。 皇后亦是默契的不做声,接过芳华端过来的水,稍稍润了唇。 “还疼?”恰是对上微生洲渚担忧的神色。 她摇头,尽量不为他制造担忧:“出了长秋宫就没那么痛了,还是有些不舒服。” 微生洲渚意识到,看来是放火时有人点了什么东西,如此,那些人的目标,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无事,朕的种就该经历些风雨,以后才能成大事!” 这话虽是自大,皇后却听出了里面的含义,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心瞬间软了,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我怕……” 冰凉手瞬间被他握在掌心,温暖的几乎融化了她的坚强,“有我在。” 外面大风依旧呼啸,似乎更大了,几乎能听出门窗被风拍打的响声,皇后心里虽不踏实,可有微生洲渚陪在她身边,到底安心了许多,渐渐地肚子似乎不疼了。 “听说睿王也在这?”微生洲渚这才想起皇后与他说的话。 芳华回:“在外殿,与小公子一起看书。” 微生洲渚点头,这个睿王的确不如表面所看的简单,现在竟然还可以看得进书。 殿外。 熊孩子手中拿本书,上面是些说书人常说的故事,他看的津津有味。 睿王见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再吵着想去看复始,视线望向漆黑的门外,再次收了回来,凝着手中的书,神色颇为厚重。 天泛起白肚。 原本压抑的气氛更加紧张。 一夜过去,萧何没有回来,这次可以肯定,出事了! 皇后靠在微生洲渚怀里,眯了一会儿,稍微动一动肚子没有不适感,这才放心道:“他该是没事了。” 微生洲渚闭眸小憩了会儿,听她如此说并没有安定,心里反而更加慌乱。 此时,睿王抱着陷入沉睡的孩子进来,放在昏迷的复始身旁,熊孩子一个翻身,小手搭在了复始身上。 几人呆在这殿内,现在只有……等。 等,看谁先来! -、 沿路尸体无数,太多的尸首分离,头颅上瞪圆的双眼,万分骇人。鲜红的血一路蜿蜒,汇成小溪,一夜的大雪都来不及覆盖,又被新的尸体染红,从山路一直蜿蜒至城门口。 城门眼看就在眼前,但对厮杀一夜的人来说,简直遥不可及。 苏岂被染红的衣服上破了许多口子,甚至手臂上有个血淋淋的伤口,已经凝结,紧握剑的手青筋凸起。 萧何碧绿锦袍已经染成墨绿,吸收了血色,手中的剑全是血,前面剩余为数不多的暗影依旧在奋力阻挡。 布满猩红的凤眸凌厉扫向城门,这个时间的城门,还没有开,对着身旁苏岂命令:“进城!” 苏岂紧凝着他,知不敢耽搁,看了他一眼,沉重叮嘱:“小心!” 两人提身,冲向城楼! 寻芳楼。 萧何躲避着四周暗哨,悄悄进入寻芳楼二楼一处厢房,此时屋内点着盏灯,照亮一处硕大的屏风,那屏风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如梅的印点惹人遐思。 兰姑娘端坐在桌前,纤手抚过杯子边缘,低头思索着。 窗上想起五次咚咚声,十分有节奏的敲打,她忙起身走过去,开窗。 “如何?”萧何进屋便问,凌厉地视线在屋内已扫过一圈。 兰姑娘见他衣服成墨色,同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没有多问,走到桌前拿起一张纸递给他,“听相爷吩咐,已经办好。” 萧何看了一眼那张纸,上面有寻芳楼火药,还有许子安借去多少,原火药归谁所有,皆是一清二楚。 满意点头,神色凝重,“等本相消息!” 兰姑娘点头,见他要走,立刻问道:“相爷,义沙……” 萧何停住准备离开的脚步,凝着她期待的神色,里面满含倔强。 当年留她在身边,不过就是因为那双眸里折射出的希冀,像极了心中所念之人。 既是她想离开,“若今日事成,放你们离开。” 兰姑娘得了这话,“祝相爷顺利。” 她跟了萧何有三年时间,为的,就是等萧何这个承诺。 - 天泛起白肚,大风渐渐减弱,雪却是没有停止。 这时来上早朝的大臣,才发现昨晚长秋宫失火了! 从他们所立之处望过去,满目疮痍,早前的雄伟不再,被熏的漆黑,有些已经塌落,若是当时里面有人,怕也难活。 李齐峰一怔,望着那处不动。 昨晚大雪纷飞,又是呼啸的大风,任谁都不敢随意出门,街道上更是清净,再者,长秋宫是皇后住处,一直无人出入,如何会失火,太不正常了! 而现在,宫内迟迟无动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太过静,而显的诡异。 后宫,也自是外臣不得随意出入的,无人敢冒然有任何动作。 众朝臣站在宫门口,本是等待大总管的一声吩咐,才准入太和殿上早朝。 可现在依旧等不来一个做主的身影,大总管没来,丞相没来,皇上更是没有来。 “站住!” 宫门口一声喝令。 等的焦急的众人回头,是宫门口有人要入内。 “许家长公子?”朗凯凯惊讶道,他伴随在皇上身侧,并没有听说许家有人要入宫。 李齐峰已有些安奈不住,低声与朗凯凯道:“若是皇上知道许家有人入宫,现在该是已经过来,不会现在连大总管也不在,昨晚长秋宫又失火。” 朗凯凯心底也是焦急,但看到许家有人来,更不敢随意有动作。 宫内有问题,许家又突然来人,这个时间点的冲撞,太诡异了! 只听许子安道:“我奉许老将军之令回来,送东西给皇上。” 拿出的,是将军虎牌。 朗凯凯与李齐峰齐齐惊住,许老将军已经暗自将虎符给了他?!这难道不需要通过皇上?! 曹玄逸站在人群中,一直观察这这情形,许家从没有人告诉他有人会回来,难道昨日之事也是许子安所为? 不由望向长秋宫方向,心里升起不安。 虎符代表着许老将军的地位,还代表着太初最重要的兵力,虽然此人拿着虎符前来,但毕竟没有继承许家将军之位,守门侍卫查看一翻,确认是真的,便放心了。 许子安收了虎符放进怀里,这个东西若是丢了,许家地位难保,所以许老将军一直保管严密,若不是他年龄大了,最近身体出问题,自己也不会轻易把虎符弄到手。 如此轻易进宫,他也自当觉得理所当然,看到众朝臣迎风而站,又不敢派人去禀报,他心头甚为得意,道:“皇上昨日通知我,说是今日在圣始殿面见。” 众人面面相觑:怎会在圣始殿? 许子安又道:“若是众位有事禀告,不如我们一起?” 他这个提议,众人自是接受,今日所看到的一切,让他们皆是好奇。 许子安身后几个士兵拉着一车东西走在前面。 众人只看到厚重的红布覆盖,从形状看该是一箱箱的东西,到底是不看出什么来。 能让一群朝臣跟在自己身后,许子安觉得非常傲娇,瞬间膨胀了他内心的自尊,长期被许老将军压制的心得到解脱,想到接下来的时,唇角不由散开笑意。 可想到昨晚许贵妃派人通知他,皇上最后去了长秋宫,他那时还惶恐不安,又觉得兴奋,如果直接把皇上皇后都烧死,就是最完美的了。 后来烧宫的人回来说,昨日风虽大,雪也大,大火持续并不长,他们去里面查找过,里面已经烧的不成样了,但是,并没有尸体。 他暮然想起,长秋宫曾住过一位许家的皇后,曾听无意间听长辈说过,长秋宫是有一个密道的,通的,是现在的圣始殿,萧何的住处。 若是没有尸体,该是进入密道了。 - 许贵妃焦躁不安地卧在软榻,一夜过去,她动都没有动。 忆起昨晚,心里依旧无法安生。 昨晚长秋宫大火,她才意识到长兄的行为,她让自己留住皇上,就是想去害了皇后,她突然心焦,这些事到底爷爷知不知道,她觉得这一切事情发生的都太过诡异。 她正为是否要赶去长秋宫踌躇之时,外面传来凌乱的步伐,伴随着太监宫女的尖叫。 “嘭!” 门被人推开,她微愕,“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许子安警告她:“好好呆在这里,既然你没能留得住皇上,他的生死,就与你无关。” 现在她回想起来,还是无法回神。 他兄长,真的要谋朝篡位! 她一直以为,爷爷自小培养自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坐上皇位,以稳固许家的地位。 手轻轻抚上小腹,这个孩子,能留吗? —— 圣始殿。 皇后从软榻上起身,望着外面的天色,雾蒙蒙的,却还是不禁道:“皇上,现在已是早朝时间。” 没有听到答话,身上却多了手臂的温暖,她顺势倚在他怀,四年的时间换来一夜同甘苦。 “无事。” 耳边是他给予的安抚。 她知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出去,那些人既然敢入宫放火,想必宫里各 处都安插了人,若冒然行动,怕是就没命了。 可若真的是许家的人…… 手缓缓抚上小腹,这个孩子的去留,全在于微生洲渚的输赢。 . 此时。 呼呼大睡的熊孩子一个睁眼,瞪大地望着床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眨巴几下,头猛然左转,在看清身旁躺着的复始之后,就伸着小爪子去去触摸他娘亲皱巴巴的脸。 一个惊吓,胖嘟嘟的小爪子缩了回来,胖嘟地身子突地翻滚坐起,哇哇喊道:“父王,娘……娘亲……没气了!” 话出,屋内之人皆冲向床前。 芳华本就站在床边,忙伸手去探鼻息,小心翼翼地手指微颤。 微生洲渚与皇后心思沉重,太初太多中诅咒离世之人,百年来都已习以为常,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还是无法接受。 尤其这个是萧何的女人,还为他孕育过一子。 皇后视线转到那孩子,此刻非常乖巧,隐忍着害怕,瑟缩在睿王怀里,睿王试图抚平他的慌乱。 暗影风注视着门板,外面已经泛白,虽然不能透过门板看到窗外情景,但他一直在感觉,没有熟悉的气息。 下一刻,蹦出专属于暗影板正声音:“有人来了,很多人。” 微生洲渚急问:“谁?” 暗影风盯视前方,随即闭眼感觉,“不是相爷。” 一句话,吊高了众人的心弦。 同一时间,芳华松了一口气,“无事,夫人只是气息太弱。” 熊孩子忙从从睿王怀里退开,乖巧的坐在复始身旁,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来了!”暗影风猛然一睁双眼,暴风雨骤现。 微生洲渚左脚一动,身体半转。 “相爷,请问皇上是否在里面?” “父亲?”皇后讶然,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 微生洲渚问向暗影风:“能否联系上丞相?” 既然李齐峰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还敢前来,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不可预测的结果,他必须稳住。 暗影风摇头,却是坚信:“相信相爷一定会回来。” 这是作为属下最基本的信任。 听在微生洲渚心里,有种安定,既然会回来,只要自己先拖住来的人。 外面再次传来陌生的声音:“想必是相爷扣押了皇上,已经这个时候了,里面竟然没有一点动静,砸!” 随着一声狠厉的命令,接着便是‘哐当’一声,有七零八落的声音,门被砸破! 暗影风首先冲了出去,有打斗的声音。 “睿王,麻烦你了。” 微生洲渚凝着站在床边的睿王,给予了最大的信任,纵然这个人是他国的王爷。 ☆、130.她的诅咒之谜——谁赢了 “睿王,麻烦你了。” 微生洲渚凝着站在床边的睿王,给予了最大的信任,纵然这个人是他国的王爷。 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把自己的皇后,还有萧何的妻儿交予到他手里,只有他出去,内殿才不会被人闯进来。 睿王点头。 微生洲渚轻拍皇后的手,柔声安抚:“如果还不舒服,就躺一会儿。” 皇后微仰头,凝着他疲倦之色,再度升起往日的伪装,她纤细手指在他龙袍之上抚过,神奇地抚平褶皱枞。 “皇上,即便面对的是敌人,也不能失了颜面。” -------- 外殿。 暗影风挡在门口,手中的剑染了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似能砸出声音。 他的脚旁叠落三个士兵,皆是脖子处一刀致命。 “你是谁?竟敢在圣始殿嚣张!”许子安喝道。 许子安见此人恶煞,其实已知是萧何身边的人,但他只要抹黑了这个人的存在,别人谁还相信,毕竟萧何可是被他的人阻在了城外。 但一群朝臣并没有他所想的傻笨,虽然萧何身边一直没有跟人,但还是都知道萧家有暗影的存在。 “皇上在此,许大公子还不拜见。”暗影风冷声开口,错开身,露出身后的微生洲渚。 “参见皇上!”众人立刻跪拜。 微生洲渚凝着一众朝臣,视线转了一圈回到依旧站立的许子安身上。 第一印象深的是他的洒脱之气,然,再细一看,并没有久经沙场的豪迈,或许这样的人只消一看该个有才气的,但微生洲渚作为皇帝,每日面见大臣,观其面相,又常暗自琢磨人心,所以只从他一双轻浮的眼睛里,他便猜出七八分。 许老将军把他带入军营,怕也没有让他经历沙场。 “许子安。”微生洲渚音色发紧,是属于帝王的怒气。 许子安毫无一点礼仪,坦荡荡道:“原来皇上认得我?” 不下跪,不称臣子,语气无礼! 微生洲渚收回视线,坐在暗影风为他搬的椅凳,一身龙袍虽淋雨又一夜没换,被皇后抚平之后竟越发熠熠生辉,“若朕连自己的亲家都不知道长何模样,又如何掌管整个太初?” 这意思便是,他身为皇上,许家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许子安似乎不这么认为,“那皇上也该是知道,丞相现在依旧在城外被围剿,或许,现在这个时辰,已经筋疲力尽而亡了。”他故意找人撞了复始,用了最大的力道,就猜到他会找苏岂回来,哈哈,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暗影风听进了耳朵,但只有他们知道,暗影之间都有联系,若是主子离世,他们有隐秘的联系方式,能让对方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他依旧沉稳。 微生洲渚虽不能确定,但他在暗自观察身边的暗影风,心里渐渐确定萧何如今也该是无事,对着跪在地的大臣道:“平身。” “谢皇上。” 朗凯凯与李齐峰相对一视,大总管竟也不再,默不作声。 曹玄逸同样。 “众爱卿怎知朕在这里?”微生洲渚问道。 许子安本就没准备让他们开口,直接拦话:“我说的。” “哦?许公子如何得知了?”微生洲渚的话带着极大的疑问。 许子安回:“听闻昨夜长秋宫走水,皇上心切急忙赶去,大火过后,长秋宫内并无尸体,但长秋宫却有一条密道。” 他话适可而止。 却让众人惊呆。 这意思不就是,昨晚长秋宫走水,与他有关,不然他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还有,他如此嚣张,难道是要…… 李齐峰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皇后无事。 曹玄逸也是敏锐地察觉到,这许子安的意图,但是,许老爷子似乎最近并没有打算有此动作。 微生洲渚忽然怒气:“许子安,你好大的胆子,意图烧死皇后,谋害龙子!” 许子安哈哈大笑:“皇上息怒,很快,她就不是皇后,那肚子里的,也不是龙子了。” 微生洲渚愤怒而起,咬牙质问:“你好大的胆子!” 众大臣一见情势不对,竟是不知所措。 朗凯凯与李齐峰瞬间护在皇上身前,两人入宫皆不准带刀,也是赤手空拳。 其余人一见这两人动作,本也想学此,但已没有多余的位置。 “哈哈哈!昨晚开始,我就命人包围了整个皇宫,皇上以为为何长秋宫走水无人敢声张,那人都被我控制了,哈哈!原先我以为皇宫守卫有多森严,我在宫内滞留了十几日你们都无所察觉,早被我摸个一清二楚,你看看,你身为皇上,现在宫内的侍卫都不见人影!” 许子安的说的,正是微生洲渚的疙瘩。 就是因为以前的皇上太过宠幸许家,导致许家大权在握,虎符在许家不说,就连都城及皇宫内的兵,一半都在许家,若不然,他与萧何也不会每每都如此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许子安,你这是造反?!” “皇上才反应过来?哈哈哈,难道是这皇位做的太安生了?”许子安仍是大言不惭! “来人!”微生洲渚一喝,已有百名大内侍卫跑来。 许子安见这么点人,很是不以为意:“原来皇上这几年,只培养了这么一些人。” 这样嘲讽的话就是在嘲笑一个能力比自己低,地位比自己低人。 “许子安,你造反你爷爷知道吗?!”朗凯凯喝问,这人的戾气太重。 徐子安微眯双眼,“他当然是支持我的!” “好啊,枉费先皇待你们许家不薄,你们竟然拥兵自重,谋篡皇位!”微生洲渚厉喝,他虽早就怀疑但迟迟抓不到证据,没成想,自己的不作为竟然给了许家如此嚣张的气焰! “皇上还要反抗?”许子安大言不惭,他的人定是比皇上的多。 微生洲渚沉思,思量着目前的状况,可不等他思量完。 许子安道:“皇上,交出印玺,我放你们离宫。” “好大的胆子!”微生洲渚怒喝,“抓起来!” 身为皇上,怎能被人威胁,尤其关乎皇室的尊威,怎能被他人质疑! 微生洲渚的人刚动,就被许子安的人团团围住。 这一场景,微生洲渚瞬间怒气高涨,许子安哈哈大笑:“哈哈!你早已不是微生皇室之人,微生皇室是太初人,怎会有众多女人,我不过是为民除害!” “许子安!这就是你许家的教养!”李齐峰沉声喝道,这人与许老爷子的沉稳完全不同。 许子安嚣张至极,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却是一句一个准:“怎么都比李参领的强吧,教养的女儿,冷的跟冰棍似得,四年无所出。” “但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哈哈,本分?我这就是替天行道!拉过来!” 许子安一声令下,那拉着车的人又向前走,然后掀开上面的红布,露出摆落的红木箱。 “皇上可知这是什么东西?”许子安笑问,神色已是胜券在握。 “火药。”微生洲渚喊道。 这红木箱不比平日里用的,除去每个角上包有金属片,封口处都有特制形状的金属片,之前曹玄逸拉过来一批火药之时,他就对这记忆深刻。 “你敢炸皇宫?!”他怎么给忘了,一直传寻芳楼是许家的! “皇上把玉玺交出来,我们好商量。” 微生洲渚处于被动,其他人也不敢乱动,这火药的威力众人皆知,是足以瞬间踏平整个皇宫的。 “怕了?”许子安环视,见都个个畏惧的紧,直接命道:“放下你们的剑!” 微生洲渚的士兵看向大殿内的皇上,只见他脸色发黑,怒气正旺,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不敢放下! 许子安见这些人还在垂死挣扎,喝令:“打开!” 瞬间,露出黑色的东西,一兵拿出一个火药举起,让人轻而易举的看清,是个黑色圆形,上面有火线。 “放下你们的剑!”许子安再次命令。 而微生洲渚的人依旧顽固。 许子安一个眼色,那兵打开火封。 众人眼睛瑟缩,不由本能后退。 微生洲渚的士兵不再希冀皇上,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默契的缓缓屈身。 许子安把所有人的畏惧看在眼里,他冲微生洲渚笑道:“看,你的人都已投降,你觉得还有谁能救你?” 此刻的许子安是嚣张至极的,他整个人被即将胜利的喜悦侵袭着,一张脸因笑扭曲狰狞,“皇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来救你了,赶紧拿出来吧!” 宫内有一大半的侍卫属许家掌管,如今许家要造反,他们自是不敢帮着皇帝。 昨夜已有人告知他们,给过他们选择,所以长秋宫才那么容易走水,宫内又无太大动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微生洲渚其实都知道,所以昨晚他才没有任何动作,不得不说,他这个皇帝做的真的窝囊。 暗自握紧了拳头,这些火药足以令人失色。 若是许子安点燃,他们必死无疑。 “怎么,皇上还要再考虑?”许子安再次问道。 见不答话,摆手。 那士兵拿火封的手靠近火线。 微生洲渚全身涨满汗,急喊:“慢!” 许子安得意,“皇上,拿来吧。” “皇上,不可!” “皇上,不可!” 朗凯凯与李齐峰同时喊道。 一旦拿出,可真就改朝换代了! “朗 大人,李参领,你们现在还顽固不冥,难道要让这么多人陪你们下地狱。” 微生洲渚沉重地看着垂头的大臣,视线逐个划过,只问:“愿意同朕一起死的,就走过来。” 这些大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波及自己,个个神色纠结,目瞪口呆之状。 许子安也插了一脚:“愿意跟我的,以后定不会少了你们好处。” 一些大臣很快做出反应,直接走向微生洲渚,站在他右侧空出的位置。 余下没选择的大臣,也很快看出,这些是萧何的人。 即便其中有些人之前一直不知站在哪方,现在也已清楚明确,都是萧何的人。 又有一部分人直接走向许子安,他们是许家那边的人,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已是看出,许家这是真的要逼宫了,而且,这个情形谁都看得出,许家必胜。 因为许子安已说,萧何被拦在外,现在这个时辰还没有出现,又是许家占上风的时候,皇宫四处都被许家人占领控制,萧何再有能耐,也抵不过这一车火药,且,许家还有许老爷子坐镇,有虎符,掌管太初最大的兵权,如此,有脑袋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一时间,三分之二的人已作出选择。 许子安看着还剩下的人,觉得有趣的很,自己的人明显已比他们多,这些没作出选择的,他要逼着他们选择自己,让微生洲渚死心。 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拿出亮给众人,“我爷爷已经亲手把它交给了我!” 众人一惊! 果真是虎符! 宫门口之时,有些人并没有看清之前拿的是什么,如今这么近的距离,不由惊吓一身汗,虎符在身,太初的半壁江山就在手中。 微生洲渚沉眸凝在虎符上,这个虎符虽是许家掌管,但继承给下一代,必须有当今皇上的旨意! 可许礼瑞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擅自主张! 一时间,五味陈杂! 又有一些人立马做出决定,走向许家。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许子安也越来越得意。 剩余不过十个人,这十个人不算笨,在估测着情形。 两方都不说话,只看着这十个人。 微生洲渚凝在曹玄逸身上,这一刻,曹玄逸在他心中,直接掉了下去。 以前与曹玄逸走的近,无非是因为霓裳,霓裳既然喜欢,他看曹玄逸也不错,与之走的稍近了些。 他也知道,复始常与曹玄逸做对,之前降他级他就知道中间有复始的推波助澜,他还是看在霓裳的面上轻饶了他,现在,真是失望之极。 曹玄逸感受着两方的压力,他心底在剧烈挣扎着。 他之前投靠许家,但许家并没有给他过多实质性的帮助,后来甚至几乎把他当做弃子,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不想投靠许家。 而皇上,他则是看他自身难保。 萧何这个人他摸不清楚,也许他与皇上本就一条线上的,从这站在皇上身边的人就可以看出,但,不得不说,这个时间萧何还没有来,皇上这边,已经完全处于弱势。 可他想起萧何那猩红的双眸,竟然能够搅动空气,改变天,他就觉得,也许萧何很快就会来到。 而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许子安已没有了耐心,“看,支持许家的不在少数,皇上是选择死还是生,不过,结局都有一个,交出玉玺。” “皇上,不可以!”皇后突然跑了出来,她在后面看的清楚,如果真是要交出来,许家能撑起江山就罢,但许子安这样的人,定会带着太初走向灭亡。 “进去。”微生洲渚担忧喝问。 皇后却站在他身旁,紧握住了他的手,“我陪着皇上。” 即便以前他多么讨厌自己,那都是自己没有争取过,现在他最困难之时,她愿意守着他,她说不出矫情的语言,做不出讨他欢心的事,那就在他最艰难之时,陪在他身边。 这种温暖,让处于两难境地的他,双眼闪了泪花。 紧紧回握她手掌,也许以前自己的认知是错的。 “呦,没成想冰冷的皇后也是个才情的。”许子安开口调戏。 微生洲渚欲动,却被皇后阻止。 “这些人可是不选了?”许子安继续问道,他就是要看着微生洲渚一败涂地! 曹玄逸本还在犹豫,却是望向皇后之时,恰是看到内殿有睿王的身影,心中一惊。 睿王竟与皇上在一起? 若是他要亮明身份,就决不能惹了睿王,如此一想,直接走向微生洲渚,已然忘记了微生洲渚正处于弱势。 许子安没成想,曹玄逸这个人临阵倒戈,正欲一番口舌。 利剑的声音划破长空,冲着大雪密密麻麻从宫墙之上射出! 伴随着刺入皮肉之声,许子安的人已经死伤无数。 许子安不可置信的望过去,宫墙之上,蛰伏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姿态! “妈.的!给我炸!”许子安怒了,明明就胜券在握! 那士兵本就打开火封,虽然火已被熄灭,这是再被捂着吹开。 众人瑟缩,不禁退的远远的,这炸弹可是不长眼,威力极大的。 微生洲立刻把皇后按入自己怀抱,两人竟一起安了心。 士兵见火封吹开后燃了火,炸弹一点,扔过去! 然! 炸弹掠过城墙之后,再无声响。 许子安一怔,不可置信,“全给我点了!” 一时间,士兵全部扒开了红木箱,点燃扔出去! 那些蛰伏于城墙的弓箭手,纹丝不动,即便炸弹被扔在脸上,依旧无法撼动! 这便发现,那些扔出去的炸弹,火线点燃后,烧进圆壳内,再无动静! 就在许家这边呆若木鸡之时,弓箭又是齐齐发射。 一时间,惨叫无数! 趁此时机,微生洲渚那些侍卫连忙提起脚边的剑,与许家厮杀! 许子安见形势危险,便要撤离,却被李齐峰阻拦,两人对打。 许子安虽然蠢笨,但在武方面,许家也是对其下了功夫的,自是不差。 很快,李齐峰已明显落了下风。 朗凯凯,暗影风见情形不妙,低估了许子安,立刻同时加入! 圣始殿,刀剑声,叫嚣声,嘶吼声,破肉声,交杂混乱! 这边微生洲渚刚松了一口气,与怀中的人说,“看来丞相已经在外了,你先进内殿。” 皇后退开一步,知自己不能为他添乱,正欲答好。 一个转身站在他身后。 这一刻,微生洲渚清晰地听见了刀剑破入皮肉之声,那一声突来的刺破,震痛了他的耳膜。 身后的她却是紧紧贴着他的背,手抓着他的龙袍。 “皇上……我……我一直……爱着你……啊……” 耳畔,是她艰难的话,彻底震破了他的耳膜。 ☆、131.她的诅咒之谜——宫中禁药 “皇上……我……我一直……爱着你……” 耳畔,是她艰难的话,彻底震破了他的耳膜。 她嫣然一笑,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藏在心中多少年了,此时她已记不清,或许是六年前最初的初见,那时他还是稚嫩的不可一世,常常看自己不顺眼,总是说她长的丑。 也或许是后来自己被人欺负之时,他明明可以不管闲事,却边骂着自己边三两刀砍了对方枞。 总之,在她接到封后的圣旨之时,心中的喜极而泣,她便知,自己的一颗心早已沉沦。 苦等四年,能为他而死,值得芾! 身体缓缓下垂,她已攀不住他给的依靠。 微生洲渚在瞬间转身,接住她垂落的身体,苦涩蔓延,“乐儿。” 她睁圆了眼,伸出颓废的手,不可置信地想要摸一摸,这个人真的是皇上? “乐儿,撑住,你不会死的!”微生洲渚慌乱喊道。 她扬起笑,“原来……皇……皇上……记得……得我……” 一个四年都无人再喊过的名字。 她本名其实叫李乐,后来因为入宫为后,这个名字父亲觉得不太好,便为她改名为李淑华。 “微生,抱他进内殿!” 是萧何地呵斥。 微生洲渚在见到萧何的刹那,已然反应过来,抱起腰际中了一刀的皇后,跑进内殿。 萧何这才凝视被自己一刀毙命的官员,凤眸划过狠厉。 视线又在曹玄逸身上停留一眼,吓的对方一个后退。 曹玄逸却暗中庆幸,自己选择对了。 萧何哪管他现在如何,看着圣始殿一片杀戮,脸色愈发阴沉,命人直接捆了投靠许家的群臣。 视线才看向与许子安打的不可开交的三人,显然,许子安的功夫很好,连暗影风都闪过。 心里不禁沉思,许老爷子既然知道这个长子能力不足,还为何不找人偷偷替换了,毕竟许家子嗣颇多。不换,定是因为有他突出的地方,难道是武? 许子安见被这三人紧抓不放,也是急了!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损兵折将,看来,得用最后的杀手锏! 他手放在嘴边,一个响哨。 萧何立即警觉,警惕四周! 那原本混乱厮杀的士兵,突然快速运动着,不过眨眼间,就围成一个阵列,把那拉炸药的车团团围住,甚至在运行中,已把他这方的人团团围在中间。 萧何立刻意识到,许子安在排兵布阵上,是强悍的! 不过瞬间,他的人已死去大半。 眸色深沉。 挡过三个人袭来的攻击, 许子安哈哈大笑:“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哈哈,我不过是让你们尝尝甜头!” 他敢如此狂妄,自当有他的资本,若不然,如何有这么多人甘心跟随他。 萧何听此,薄唇勾起邪佞:“许公子是好本事。” “丞相过奖,若是丞相愿意投靠许家,定当给予重位,不会让您屈尊与丞相之位。”许子安已开始谈条件。 原来也不是太蠢笨。 萧何回:“哦?什么位置?” 许子安答:“等我坐上皇位,自当赐你将军之位。” “原来许公子是让我继承许老爷子的位置。” “不,我不会让你住在那个黄沙漫天的地,毕竟相爷这小白脸怎么受得住?哈哈!” 凤眸不显怒气,只是好奇道:“咦,许公子是如何保养的,竟是比怜官的肌肤还要水上三分?” 许子安一下子怒了,他生来住在那里,若不是他不随兵出战,哪里能保养的如此好,而且,他这一看就不像出生在黄沙上的脸,到底是给他添了堵,“我皮肤好,天生的!” 萧何忽然转了音调,略沉,带着笑意,有些讶然,“原来是天生丽质,自当是该被好好怜惜。” 这说出口的话,竟然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娘们! 听到的朝臣,不由笑出声。 猛然反应过来的许子安,被气怒了,出手的招式已凌乱。 那边明明占了上风的许家兵,此刻忽然慢了速度。 中间被围困的士兵,渐渐摆成另一个阵,正在一点点击散外围的阵势。 许子安也看出了门道,惊的招式更凌乱了。 下一刻,就被暗影抓住,动弹不得。 萧何缓步走过去,如帝王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碧绿锦袍被风吹动,金色流光旋转,凤眸映出许子安颓废不服气的怒火,薄唇依旧挂着邪肆笑意,“我萧何带出的兵,是你这毛头小子敢肖想的?” 这话,已收手的李齐峰与朗凯凯听着,想笑。 肖想? 亏的是萧何这种狂妄自大的人才说的出口的。 “萧何,你等着,我爷爷会救我出来的!”许子安不屈地喊着。 李齐峰率先走上前,在他身上一抹,摸到要找的东西,伸进他怀里掏出。 许子安吼道:“你们没有权利拿!” 李齐峰看了一眼,确实是真的,转而递给萧何。 萧何接过,看都没看,握在手中,瞥了他一眼:“许公子要不要看看这个?” 另一手一抬,手中的纸失重展开。 许子安一看,瞪圆了双眼,“你……你……” 话没出口。 “嘭!” 是城内传出的剧烈声响! 许子安猛然睁圆了双眸,像看到了鬼一般看向萧何。 萧何直接戳破:“这一声炸,是本相用寻芳楼自己的炸药,炸了寻芳楼。” 这一刻,海市蜃楼般的寻芳楼,彻底从都城消失! 朗凯凯与李齐峰是惊愣的,不敢相信,寻芳楼就这么被炸了! “你那车炸药,本相早已命人在里面灌了水。”萧何好心为他解惑。 许子安腿一软,跪在地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城外轮流阻挡萧何,定会让他筋疲力尽,而刚刚他一直不出现,原来是去处理了别的事情,而自己,却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如今再看他衣服,哪里有一点血迹,甚至就如刚沐浴过的样子。 “你果真,狡猾!” “虽本相看不起你,不过听你一声恭维,本相依然很受用。”奸相的本质暴露。 许子安不甘心,却是没有办法反抗。 而萧何来之前,确实是沐浴了一番,洗掉了血腥之气,因为回来,他就不愿已那样狼狈的姿态,面对复始。 许子安认输的同时,他的阵破! 那一眼,他看到了他亲手设计的阵,被粉碎的彻底。 摆阵之人,全部死亡。 不,是全部粉碎,带着肉沫星子,粉碎的彻底。 一时间,空中飘着的全是血色! 萧何同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本伞,撑开直接挡住了飞溅而来的血腥,挡不住的,直接用了掌力打散,他身上是没有沾上一丁点血。 许子安,那皮肉白净的脸,瞬间变红。 萧何竟然不由看笑了。 “不过是张脸。” 丢下一句话,自顾都进大殿。 许家这次可以一窝端了。 “倒是要谢谢许公子。”进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道了一声真诚的谢意。 能不真诚吗?! 他被追杀六年,隐忍六年,背了六年坏名,可能一生都洗脱不了。 如今终于可以卸下包袱。 心头依旧沉重。 - 内殿。 皇后的伤在后腰左侧,是一把短刀直接全部没入,此时已经昏迷不醒,趴在软榻之上。 “如何?”微生洲渚问向苏岂。 苏岂刚刚已经检查过,凝眉:“皇后有喜了。” 微生洲渚沉重点头,这个他知道。 “之前吸入过药物,这个胎儿不够稳定。” “无事,先救皇后。”微生洲渚爽快道。 苏岂倒是讶异,连刚进来的萧何都不由挑眉。 微生洲渚随即又补充,“也尽量救孩子。”他担心皇后醒来,会抑郁。 苏岂反应快,“在大人无事的基础上,保证孩子无事。” 微生洲渚倒是松了一口气,苏岂这话意思是,只要皇后无事,孩子就无事,而他看苏岂表情,就知皇后这伤在他手中就是小事。 见萧何走来,上前问道:“都好了?” 萧何点头,把手中的虎符与那张纸交给他。 微生洲渚捏在手里,脸上浮现笑意,精神不再紧绷,倒是想起问道:“丞相想要什么赏赐?” 萧何瞥他一眼,走向床边,落下:“欠着。” 微生洲渚撇撇嘴,萧何这德性他早习惯了,“苏神医,麻烦你了。” 能得皇上一声麻烦,苏岂本就自大的性子瞬间膨胀,“那皇上也给我些赏赐吧?” “好,等朕处理完这边的事。” 又凝了一眼皇后,这才步伐沉重地走出去。 而坐在床上的熊孩子,看到走来的萧何脸上的阴沉之气还未落下,不免心中打鼓,撅着嘴:“你不要打扰娘亲睡觉。” 这话成功制止了萧何,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凝着这包子似得脸,真肥。 熊孩子似乎看出了他眼神的意思,拤腰站起,不服输地瞪着他:“我是你儿子,你嫌弃我就是嫌弃你自己。” 萧何这才抬起纤长手指,食指指尖缓 缓戳了一下这孩子的脸,熊孩子转头,没躲的开。 指尖柔软滑嫩的触感,惊了他心底一处好奇,很是不满这孩子不让自己的碰触,直接伸手捏了他脸蛋。 恩,果真是滑嫩柔软的。 而且,竟然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稀奇,竟让他涌出了别样的疼惜。 熊孩子凝着小额头,很是不满他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脸被他一捏,还隐隐作痛,嗷嗷叫道:“你把小崽子放出来,我保证不让它挠你!” 萧何心底笑意蔓延。 果真是延续了自己骨血的,这股嚣张劲,别人的东西还要瞎指挥。 “红颜可是有灵性的,不喜欢你才不出来。”萧何觉得,他有必要打击打击他,省的以后长大成了小霸王。 未来的小霸王不买账:“都和本小公子睡过的,能不喜欢?!” 正在给皇后治伤的苏岂赶紧憋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了尊贵的皇后。 萧何脸黑,这孩子都什么逻辑,“那你说说,都谁和你睡过?” 哪知这熊孩子立刻搬着手指头数着:“父王,母妃,娘亲,小崽子,长公主姐姐,皇伯伯,小媳妇……” “小媳妇?”萧何打断了他。 “就是……” “咳咳!”睿王突然咳嗽。 熊孩子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嘴,黑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瞬间蔫了下去,坐在床边垂头安静了。 可惜一双不住滴溜转动的眼珠,泄露了心虚。 他小媳妇可是从他众多哥哥手中抢回来的精致娃娃,他要把她养的漂漂亮亮胖嘟嘟的,给自己当媳妇,想想就是美妙极了,胖嘟嘟地脸上笑意连连。 萧何站着看不到他表情,但能感觉他的兴奋。 只以为是之前睿王给他指了娃娃亲,便也没多想。 抱起床上的复始,不愿再呆着这个血腥的地方,“苏岂,忙完了去丞相府。” 熊孩子见萧何碧绿的身影走了,觉得纳闷,这才猛地抬头,见自己的娘亲也被带走了,跳下床喊道:“我都不和你抢娘子了,你怎么还和我抢娘亲?!” 萧何才懒的理他,“自己找你小媳妇去。” 熊孩子微张了唇,不可置信地凝着萧何离开的背影,直到人没了踪影,突然跑向睿王,“父王,我赢了,他不反对我的小媳妇,快快,把我小媳妇接过来。” 睿王无语,这哪是认可,明明就是把你当成了累赘,赶紧踢开。 这孩子挺精明,怎么这事上就缺了根筋。 难道真是遗传? 望向早就没了踪影的方向,这父子对待感情的事上,可真像。 但他不得不提醒孩子:“记住自己是太初人。” 熊孩子撅撅嘴,明显不高兴了。 睿王觉得他是记在心里了。 哪知,就听熊孩子嚷嚷着:“本小公子当然会对我的小媳妇不离不弃。” 苏岂再也憋不住笑意:这么牛掰的性格,也只有萧何能生的出来! —— 苏岂躲过许家兵偷摸进入圣始殿的时候,已经为复始把过脉,脉象差到了极点,即便是喝了红花红,她虽能醒但身体太过虚弱而无法自己醒来。 即便他用针之后,复始能醒的过来,这太初无人破的诅咒,能活多久,很难说。 苏岂不得不这样告诉萧何:“可能她这一刻醒来,下一刻就会因为诅咒而死。” 此时相府,暗祥苑。 书房。 萧何一拳头砸在桌案上,实木厚实的桌案生生裂了一道缝。 苏岂坐在一旁,把他怒气看进眼底,凉凉道:“生自己气,那你不如拿出点实际行动,我药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你临门一脚了。” 萧何不答。 苏岂抠抠耳朵,只说:“其实我原本不建议你用这法子救她,可现在看你也有子嗣了,正好是个男孩,就算你一命呜呼了,也不用担忧萧家绝后。” 凤眸冰针般射向他。 苏岂一抖,废话不说:“首先,你得先从皇上那把药拿过来。” 这药,破诅咒不可或缺的药。 却是宫中禁药。 而他出去找的这药,只不过是辅药。 - 萧何坐在床边俯首凝视依旧昏睡不醒的人,面色虽有沉重,心里却是轻松了许多。 他相信苏岂的能力。 指尖划过枯容,碰触白发,诅咒可破,他该高兴才是的。 唇角暮然勾起暖笑,一室的暖光如阳。 都说他是大奸大恶之人,这六年时间,他却是全部给了朝廷,挤掉了想念她的时光。 但从现在起,或许他依然背负着坏名,却可以把整个心都塞满了她。 忽然发觉,这样的日子尤为让人期待。 而不等他去找微生洲渚,微生洲渚已派人前来喊他入宫。 此时,深夜。 平日出入宫中,萧何都不会下马车。 而今日,竟奇迹般走进了宫中,把那辆招摇的碧绿马车留在了宫门口。 萧何走入皇宫的刹那,已然感觉到了不同,紧张的气氛在每个角落蔓延,巡逻的侍卫都已换成了自己人。 凤眸一侧,手中的银针快速射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卫砰然倒地。 跟随在身后的小安子只是看了一眼,见萧何继续向前走,默默跟在身后。 萧何望向长秋宫方向,那被烧毁的地现在一片漆黑。 “义沙。”萧何忽然开口。 小安子动作一僵,继续跟上,“相爷。” “昨日兰芝有提起你。” 兰芝,便是寻芳楼的兰姑娘。 小安子不可思议地抬头。 “等本相大婚之后,放你离宫。” 小安子心头酸涩,他虽不知道皇上为何让自己入宫,但这几年,皇上没有亏待过他,只是。 “您是……公子吗?” 这话他说的发颤,抬头,前面的碧绿身影已走的远了,或许,他没有听到。 - 御书房。 萧何推门而入,只见微生洲渚靠在椅背之上,神情疲惫。 昨夜一度精神紧绷,今日处理掉了宫中一大半侍卫,虽说这样做比较冒险,恐有歹人趁虚而入,但放许家的人在身边,微生洲渚更是不安。 “那些大臣,朕准备全部换掉。”微生洲渚疲惫开口,声音沙哑。 萧何站在他面前,火光映着他发沉的脸,同样一脸疲惫,“皇上自己认为好,便可。” 微生洲渚却是担忧:“那些许家一派的朝臣朕原想全部清理掉,但又担心提拔上来的人不能胜任。” 毕竟许家党派人实在太过多一时间大换血动荡太大,“而且守在边疆的许家,逃了。” 微生洲渚恨的咬牙,许家的动作太快,他目前还不知道边疆到底现状如何。 萧何略微沉思:“今早我已命那边的人过去,会替代许家守着边疆,明日该就有消息传来。” 而这便是微生洲渚佩服萧何的地方,他总能先他一步想到所有的结果,先一步应对所有的事情,其实他心中挺嫉恨的,自己堂堂一国皇帝,却总不如他这个身为丞相的。 ---题外话---明天开始,接连三天万更!!! ☆、132.她的诅咒之谜——真相【必看】(一万!) “先皇只生你一子,除了他心中念着先皇后外,只是不想你深陷兄弟之争中。”萧何适时提醒。 这一提醒,微生洲渚倒是想打自己一巴掌了。 一旦坐上皇位,总是贪图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睥睨天下,一切尽在手中,久而久之,总是提防四处。 可萧何于他,是不一样的,就如以前他真的讨厌萧何之时,他说:‘皇上担忧许家,说明您已经知道身为皇帝所该有的责任,皇上对我不安,可这些年,我这个相位不就是皇上一手编织出来的,没有您,哪有如今的萧何。’ 那时这句话的确激醒了他芾。 萧何是甘愿为他所用,只为不让自己对他有防备。 他也知道,现在依然如此,“朕知道了。枞” 忽然又想起一事,“既然苏神医回来,相爷请他去一趟朗府,朗子晋该醒了。” 微生洲渚这话,萧何在心里回味一番,虽然他语气淡然,可自己一手教导的皇上,他还是明白了他口中的焦急之色,从始至终,他对朗家过度关心了。 好像是从朗子晋出事之后。 “恩,明日就让他过去。” 得了萧何话,微生洲渚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被萧何敛进眼底。 “丞相夫人如何?” 听此一问,萧何正好转到这个话题,“今晚我也有事找皇上。” 微生洲渚明显感觉到他的沉重,也跟着吊起了心,难道复始不行了? “皇上说,要给我赏赐。” 其实这两人之间,从来都是臣子处事,萧何所有光鲜的表象,不过都是他用别物所换得的赏赐。 其实每每萧何主动提起,微生洲渚心里就直打鼓。 因为萧何主动提起的,都是让人措手不及的。 就比如现在,萧何说:“宫中禁药。” 微生洲渚起初没有在意,开口便问:“无眠?” 郡主最先在复始身上用过,他是之后才知道的,“它虽然可以让人不陷入沉睡,但它有毒。”微生洲渚提醒,他以为萧何是因为复始沉睡不醒,想用极致的药物。 可对面长身而立的萧何不答,凤眸凝在烛火之上。 微生洲渚回味过来,腾地起身,不可置信问道:“你说宫中禁药?” 萧何缓慢点头。 与萧何一样狭长的眸微眯,视线在萧何身上环视,似要看出里面的内脏来,“做什么?” 萧何不答。 微生洲渚快速思索,瞳孔忽地紧缩。 因为复始! 他张张唇,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出口的话断断续续:“你……什么时候吃过?” 萧何所问的宫中禁药,与诅咒有关。 这是皇室的秘密。 然,萧何如聊家常的口吻对他说:“小时候不懂事误吃的。” 微生洲渚腿发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这东西,吃一粒少一天寿命。” 他忽然明白,复始的诅咒,不是因为萧何当年有了别的女人,而是他断了药。 “知道。”他答。 “那你还要?!”微生洲渚撑着桌案,怒喝。 “微生,你懂。” 这是第一次,萧何不是因为怒气而喊他微生。 是的,他懂。 他当年选李淑华为后,不仅仅是因为她出生平凡,还因为当初与她在一起时,那份被她撩.拨的喜欢。 初见那年自己仍是个傲气稚嫩初登基的皇帝,可她明明比自己还小,却总是一副大人样的说教。 恩,其实第一印象还蛮差的。 她是华光道长亲收的徒弟,华光道长十分喜欢,可真是捧到了手心。 后来他也跟着华光道长一起学习,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才发觉她文静,又沉默寡言。 但不得不说,那时候的皇后很笨,被华光道长教导多年,功夫差的不能自保,还得让他搭救,华光道长还总是夸她比自己聪明有悟性。 他不觉得难过,因为他知道华光道长对她好,都是看在她的奶娘丽娘的份上,因为那时的华光道长喜欢丽娘。 不过她是幸运的。 这么笨还有人耐心亲传,尤其那人还是道行高深的华光道长。 而身边的人似乎都挺喜欢她。 她长的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算清秀,华光道长与丽娘总是夸她漂亮。 他却越看越不顺眼,常说她丑。 她对自己这心思,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从没反驳过他的话。 他却觉得不是滋味,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听别人说自己丑,所以后来他问了这个问题。 她却说:‘您是皇上,以后后宫佳丽三千人,总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女子,我不过是皇上走马看花的一女子,入眼与否都不重要。’ 可等他封后之时,他第一个考虑的,便是她。 那时什么想法,其实是觉得,这样的丑女,就该绑在自己身边,省的在外被人欺负不懂还手。 这个决定他是要与萧何商量的,萧何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让他自己做决定。 他也乐得自在,每每想到以后在宫中有她陪着,心里就乐开了花。 其实那时候,他很想告诉她四个字:入了他眼。 他一直期待着告诉她。 然而,入宫之后的她,与之前大相径庭,她只懂得学礼仪学宫规,学着做皇后的义务,以前还讨人喜的情绪全部收敛,任他看不到。 封后大典之后的洞房,她都是墨守成规,提醒着他这,提醒着他那。 不过就是圆房,被她的各种规矩扫兴的不行,他都已经支开了大总管,却被她扫了兴,洞房便没有圆成。 之后每日宫中的相见,她一板一眼的举动,就如根刺,扎的他难受。 他觉得,这样得不到的相见,还不如他手中她绘制的腊梅油纸伞,让人回味。 所以,他即便喜欢,即便心中总是憧憬她抛却皇后的枷锁,他仍选择了置之不理。 这种僵硬的关系,比吃了黄莲还让人痛不欲生。 有时他想,是不是自己把她禁入宫中,剥夺了她的自由,剥夺了她自己的意愿。 其实她是不喜欢自己的。 . 所以他无法反驳萧何,“朕拿给你。” 这个禁药,就在他座椅的扶手之中,按下机关,一个红色的木盒赫然出现。 微生洲渚的手,是颤抖的。 自打他封后册妃,这个药他便天天在吃,四年没有一天间断。 每每拿起,他都在想,为何会有太初这样一个国度? 世人都以为太初皇帝能坐享后宫,是因为不再流着太初的血脉。 他每听到这个言论,就觉得好笑。 皇室的血脉,怎会轻而易举被替换。 皇室的血脉,又怎能薄弱。 可被诅咒了的太初,皇室血脉如何兴盛? 必须压制诅咒。 也不知谁如此有能耐,真的做了这种药,皇上服下之后,可以宠幸多个女子,皆是没有被诅咒所连。 他听闻有皇帝曾断过这药,后宫便出事了。 从此,这药便成了每一任太初皇上必用之药。 服用它,可压制诅咒,就好像被诅咒忘却了般,所娶女子一生不会被诅咒。 一旦断了,诅咒便立即生效。 然而,服用过此药的皇帝,最后都是毒发身亡。 这药含毒。 能活多久,从历代皇帝身上看,服用这药的,活到三十四十皆有,却没有超过四十的。 活的长的,是因为服药晚。 而萧何,他刚说,他自小误吃了这药,自小…… 他想起复始的白发,是三年前才成了这模样。 三年前,也就是说:“你三年前一直在服用这药?” 对于微生洲渚的惊恐,萧何甚为不在意,“误吃了这药,因为那时太小,身体承受不住这药,我就一直呆在雪霁山,曾试图压制它的毒性,虽然后来稍稍压制过,但随着年龄越大,这毒性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后来一直没有碰过。” 他一顿,对上微生洲渚不信的神色。 只道:“后来与复始在一起,我才又重新服用。” 服用了三年。 这药其实很霸道,他曾查看过最隐秘的史记,即便太初男子只有一个女子,吃过此药的,一旦断了,女子就会中诅咒。 所以,与复始的那一夜之后,他一直在吃。 三年未断。 微生洲渚打断他的思绪:“你的药哪里来的?” “先皇曾给了相府很多。” 其实先皇在知道萧何误吃了这药之后,就派人把药送到了相府,为的就是怕以后没药出了事。 这药一直存放,也不会坏,如此一看,是人都知道,这药定是有毒性的,不然什么东西放了几十年不会坏。 “三年前没有药了,为何不与朕说?” 其实从萧何说服过这药后,他就了悟,萧何没碰过那些献上的女子。 萧何摇头,“其实还有一粒。” 只剩几粒药的时候,他本是想进宫找微生拿药的。 他也进了宫。 可他在御书房外,听到了曹玄逸说要成婚了,邀请皇上前去。 那时候他便退缩了,其实挺好笑的,那时候他竟然害怕见到曹玄逸。 可第二天,他躲着曹玄逸不出丞相府的时候,曹玄逸却来见他,问他 知不知道复始这个人,还说送与自己。 他更是觉得好笑,复始怎会喜欢上了这个人? 他不过只比曹玄逸晚了一年遇到她啊,不过一年。 可终归他知道,自己错过了。 他婉拒了曹玄逸,却在他成婚前一晚,酩酊大醉。 眼前飘飘渺渺,总有她的身影晃荡,他一伸手,人就没了。 他便老实地趴在桌上,凝着前面她朝着自己笑,对着自己说话。 却是一个眨眼,海市蜃楼地她又消失无踪。 他哈哈大笑,触及眼前只剩一粒药的木盒,他暮然想起这一日自己还没有吃药,如果自己不吃,明日她便会中了诅咒。 他恶毒地想着,不吃。 可想到她依偎着曹玄逸的幸福模样,又怕她恨自己。 若是被她知道,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让她变成那样,她一定会恨自己,他承受不起。 所以他一定要吃。 可最后,他还没有拿到药之时,被人打晕了。 是他父亲。 后来更是害怕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他选择忽视不知,可后来还是听说,曹玄逸娶了美娇娘。 他以为,那药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自己不碰别的女人,复始就没有事的。 每每宫宴要臣子可以带家眷,他都是避开的。 反正,他是无恶不作嚣张暴戾的萧何,他如何,没人会去关心,他不在,所有人都觉得轻松。 他只要记住,自己是萧何,是丞相。 只要记住这两个身份,就好。 他觉得自己做到了,可以无情无爱,这样一辈子。 她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被曹玄逸已那样狼狈的姿态送与他面前。 看到那双眼之时,他真的是没有想到是她,而且,她那么爱曹玄逸,曹玄逸又娶了她,又怎会被送与自己。 只是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还是让他不由走下台阶。 那双眼,含着自己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绝望与仇恨。 他想,复始会不会有一日,也会如此看着自己。 可就是那双眼睛,他不忍她被封在冰中。 原本,他对大臣献上女子的方法,已司空见惯,对这女子,他不觉得同情的。 他只是因为那双一样的眸,想着是心中的人,手就那么不听使唤地抚上那满是皱纹的脸。 夕阳坠落。 那张脸与眼前幻化的脸猛然重合。 他手一抖,小暖炉掉落在地。 他的心情复杂凌乱不堪,这是他喜欢守护的女子,却被自己害成了这副模样。 那药,果真是可怕的。 “那一粒,我给了苏岂,让他研究,看能否解了她的诅咒。” 微生洲渚急问:“结果呢?” 萧何沁出苦涩:“以后继续服用这药。” 所以这是他讨要的原因。 微生洲渚死心点头,原来苏岂也无法。 他把木盒放在桌案,“这一盒,先给你。” 宫中一处密室,一直有人在做这药丸。 萧何走上前,只觉木盒万分沉重,可是,有了这药,复始便能安然无事,即便他死去,她依旧可以活着。 所以,他自私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给她足够的幸福。 这一刻,这个念头无比坚定,充满了更多期待。 以前是觉得,她那样未尝不可,自己一直可以陪着她,也许能到老。 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也许不会再出现。 转身,向门外走去,在开门之际,仰望夜空那轮圆月,视线触及妖红,他道:“皇上,臣半个月后大婚。” 第一次,他俯首称臣。 微生洲渚一震,问:“可否给你下旨。” 他说的,是赐婚。 萧何哪能不懂,那空白圣旨,他交给了复始,想等她亲自开口,却等不到了。 “下吧。” 听到萧何的答话,微生洲渚舒了一口气。 他却接着道:“下旨赦令太初,本相要成婚了。” “你。”微生洲渚说不出话。 “皇上现在就可给其他九国下请帖,大婚是件喜事。” 萧何说完,径自走出去。 微生洲渚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喉间哽咽。 萧何他,用自己的大婚,为他拉拢九国,保太初在最动荡的时候不被他国侵犯。 —— 太初天下大赦,百姓皆是欢喜连连。 这头刚听闻许家造反被抓,以为太初又要起战争,百姓心十分不安,有的都已准备好逃亡。 然而这不过半日时间,年轻的皇帝就实行大赦, 免征税一年,刑司房也实行大赦,表现好的囚犯直接被放。 这样的事,可把百姓乐坏了,大街小巷,无不是赞美着圣上。 就连黄土窟的人,许多一个月前去考试的学子,都被纷纷提拔了官位,他们都暗自感谢兰姑娘的同时,又为死去的兰姑娘感到痛心。 听闻昨日,寻芳楼突然被炸,里面的人皆死。 这种事恰好发生在许家造反之际,百姓那时都忙着准备逃生,哪里还记挂寻芳楼被炸之事,后来又听闻寻芳楼是许家所设,这更是不敢挂心的事了。 然而,明明萧何才是最让人痛恨的人,许家才是守卫边疆保他们安宁的。 想想真是让他们心里不是滋味。 可如此一来,本来百姓还众多忌惮萧何的,听闻许家造反被抓有丞相一半的功劳,就觉得这个传闻中的丞相其实人还挺不错的。 然,这个大功臣在少女心中刚刚发芽之时,被生生掐断了各路桃花。 缘由皆是都城内洋溢着的另一个喜讯: 萧丞相要成婚了。 听闻是半个月后,他们也跟着高兴。 高兴这保了他们太平的萧何,也是喜结良缘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因许家而被牵连的人,不下百来号,所以这几日都城内频频有人被抓被关刑司房。 百姓更是看热闹的居多。 抓了叛贼,他们更心安。 而此时茶楼的说书人被围的水泄不通,只为听一听当时宫中的状况,是何等惨烈,又何等的震人心弦。 那说书人留着一撮白须,双眼瞠亮,讲的豪气澎湃:“当晚长秋宫大火,皇后身怀龙子,在御书房的圣上得知之后,冒着大风雪跑过去,可每走一步都几乎被风吹倒,那身后的也拦不住,说是谁敢拦,杀无赦。” “谁知到了长秋宫啊,那大火都已把整个宫房包围,哪里是门都看不清,大风一吹,那火苗跟见了人的毒蛇,不是咬着皇上,可皇后还在里面啊,皇上一见这情形,立刻就向里冲,这时那屋檐突然就落了,嘭!” 老先生说到这里停住,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水。 听的人一下子紧绷,没想到皇帝是如此痴情的,那么大的火都敢往里面闯,如今长秋宫看不到到底烧成了什么样,皇帝那里也没有传受伤没,总之就只知道,如今皇上在竭力挽救许家砸下的天坑,还能给他们大赦,真是明君啊。 心里不住发叹,嘴上又紧张地问:“然后呢,有没有被砸到?!” 老先生一看众人七嘴八舌,喝茶的动作更是缓慢了,似乎那喝的是圣水,需要仔细品味。 远处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 众人本就心里紧张,这一声笑倒是让人好奇。 转头凝视瞬间,个个呆若木鸡。 只瞧一位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的女子,容貌……美极。 对的,美极。 她这一笑,天地瞬间黯然失色。 惊艳至极。 美人不解地看过来,那双大眼纯黑无暇,犹如刚刚睁眼的婴孩,纯净剔透。 似对他们的凝视不满,美人皱眉,起身便向外走, 而本纯净剔透的黑眸浮现厌恶,仿佛世界在她眼底都是蝼蚁。 众人只听那跟随的丫环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众人傻眼。 大人? 是位公子? “那可是比兰姑娘还要美艳的人哪!”有人后知后觉地吼了一句。 有人冲了出去,左右张望,没人! 竟然不自觉地连天上都望去了。 那人一叹,拍了脑门,“妈.的,为了他,老子断袖也值!” 返回,恰似听到有人问:“那许贵妃呢?听说也是身怀龙子的。” - 此时,宫内。 皇上寝宫。 微生洲渚凝着一直昏迷不醒的皇后,眉目始终无法舒展,不由再三叹气。 大总管见此,也只能安慰道:“皇上,苏神医也说了,皇后这是养精蓄锐,养胎呢。” 微生洲渚知道,苏岂也说了没事了,但是,所谓养胎也不是这个养法,昏迷不醒如何进食,更遑论养胎之说。 但苏岂说无事,该是无事的。 他的话,可当真。 “皇上,这许贵妃那里……” 大总管本不想问,可许贵妃现在被关进了刑司房,毕竟是身怀龙子的人。 微生洲渚为昏睡的皇后掖好被子,走了出去。 大总管立即跟上。 站在门外高阶之上,望着长秋宫方向,因着这几日太多繁杂之事,长秋宫一直没有修建,如今还是断壁残垣之景,若是当时自己没有过去,留给他的,也许就是一具尸体。 他后来问过当时诊脉御医,那御医吓的直哆嗦,连连说出真相:“许贵妃当日只是自己坐在了地上,并没有摔跌,肚子里的龙子安然无恙。” 这几日有想过,许贵妃既然最后能放他离开,该是不知道实情的。 刑司房。 许贵妃一身锦衣蹲在墙角,这个牢房已经是最为干净的了,因为身为贵妃,单独安排了一间,与许家其他人隔开了几个牢房,四处无人无声,她突然想皇上了。 宫内,她最受宠,其实受宠原因她也知道,因为许家。 她受他呵护,受他宠爱,受他给予的贵妃之位,可越是这样,她在宫中越是小心翼翼不敢犯错,因为她身后是许家。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她明白。 所以即便她最后动了情,却也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那次她问皇上,皇后怎会是这石榴? 她其实是知道皇后过来的,她能猜到皇上的心思,也似证明了自己的心思,皇上扔掉了手中石榴,厌弃道:麻烦,又花时间。 那一刻,她不知是因为这话还是因为当时的气氛,内心惊恐。 因为皇上这句话用了两个词:麻烦,花时间。 觉得麻烦,是因为用过心,求而不得。 觉得花时间,是因为宫中几年相对,却终是无法相守。 这样痴情的帝王,能有几人,可她就是爱上了。 她惊喜于他的宠,惶恐于他的呵护,就如那夜他守在自己身边,看似真的宠她,喜欢肚子里的孩子,那样守护的呵护,宫内谁看了不眼红,可她却是胆战心惊。 狂风大作,恰似她的心情,皇后第一次派人来她宫内喊人,是四年里的第一次。 第一次,就用了‘想他了’这理由,她那时才知道,一向坚强的皇后,竟然也有脆弱的时候。 那时她就看出他纠结的心理,她想着长兄要拖延住他,所以不愿放他走,其实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咔哒!” 细微的声音惊了思绪中的她,恍然抬头,一身绛色锦袍,端的神采英拔,略是狭长的双眼,神色锐利深邃,她一惊,猛然跪地:“参见皇上。” 客气,十足的客气。 微生洲渚凝眉,眼前这个女子,即便落魄到如此地步,都依旧不屈服,依旧端着她身为许家女儿的骄傲。 “朕只问你,当晚你可知道?” 垂眸的她,坚定答:“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长兄逼宫,知道长兄害皇后,也知道,皇后怀有身孕。” 气氛僵硬。 若是微生洲渚不相信,可皇后身孕这事她一指出,该是坐实了所有的事情。 她垂眸缓声:“皇上,妾身对不起您。” 她本就是许家的一颗棋子。 如今许家倒台,她怎能苟活。 “朕要你一句,实话。” 她讶然抬头,双眸闪着亮光。 他虽睥睨着她,双眸依旧锐利,“许家不止你一个女子,可朕就挑了你,不是因为你长女身份。” “皇上……”她呢喃。 “你温婉动人,对人总是存着一些距离,懂得把握分寸,知进退,可朕第一次见你,就从你眼睛里看出了不同于许家的东西,挣扎。” 她瞬间黯然了神色,却从不知道,皇上如此了解她。 她是想摆脱许家,她很早就知道,许家的心思不单纯,而许家的女儿,自小都是被当做皇后培养的。 “朕以为,朕这四年如此待你,你这股劲,该是能拧过来,原来,是朕错了。” “皇上!”她惊呼,她讨厌从他嘴里听见他对自己的失望。 她想说,自己不知道兄长逼宫,不知道兄长害皇后,可是,皇上不再给她机会了。 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开,眼泪直窜,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皇上!”她嘶吼着。 大总管上前,端着一杯茶,一条白绫。 她趴在冰冷的地上,已知。 这杯茶,落胎。 这白绫,自缢。 “许贵妃,您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大总管把托盘放于她面前。 “呵,可我还是落了这个下场。”她视线缓缓凝在那茶杯之上,只要喝下去,与皇上,就真的再无联系了。 大总管其实是个冷硬的人,若不然也不会被萧何选中放在了皇上身边。 后宫之中,其实他最喜的就属许贵妃这个主子,如皇上所说的,知进退,总是把握的一分不差。 这一刻,未免会有些同情,便多了嘴:“每任皇上,封后前不得与任何女子发生关系。” 许贵妃一惊,愕然望向他。 “封后比侧妃提前一日,你也知道皇后情况。”他一顿,又道:“侧妃那日侍寝,不是皇上翻的牌,是皇上自己的选择。” “你说,皇上?”她睁圆了眸,怎么可能? 可下一句,让她万分愧疚。 大总管说:“那时皇后恰好过来,皇后说:不论妃嫔位份高低,皇上都该去许贵妃那里。” 哈哈! 她终于知道,皇上为何喜欢的是皇后了,因为她有处处为皇上考虑的宽容,是了,她适合当皇后。 “许贵妃,咱家还要回禀皇上。”大总管催促道。 刑司房外。 这时候的太初分外冷清,那夜的狂风还留着后劲,冷的人发颤。 微生洲渚背手而立,望着还没有消融的雪,已不如刚下的时候雪白,染了尘土,泥泞不堪。 四年之中,陪于他身侧最多的,都是她,许涵惠,许家长女。 也是最贴心的。 可,却不是能谈心的。 与她在一起,其实更多的是防备。 而与皇后在一起,虽不交流,却让他安心,即便争吵也多,他也觉得放松。 刑司房大门再次打开,大总管走来,躬身道:“皇上,妥了。” 唇角蔓延苦涩。 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当初究竟有没有想过,会是自己杀的第一个女人,还亲手扼杀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也许……是有吧。 —— 曹府。 曹玄逸把自己关在书房。 除了早朝之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这几日他的消息不闭塞,他知道许家已经逃跑,知道投靠许家的官员被牵连,也知道,萧何大婚之事。 现在的他,可谓是一无所有,失去左家,他想着继续投靠许家。 但许家,被一个蠢货毁了百年基业,他零星的希望更是破碎。 他能投靠谁,只有霓裳。 可这几日,毫无她的一点音讯,就连逼宫那日,都没有见到过她。 如果霓裳不出现,难道他就必须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去睿王面前,亮明自己的身份? 眉目皱成了川。 这几日,度日如年。 —— 城内,经过这件事情的冲刷之后,又有了一种别样的激情,而这种激情却无法传入丞相府。 相府极其压抑,主子心情不好,仆人都小心翼翼,连说话都带着三分警惕,不能说玩笑之语,连微笑都压了下去,只因为一个主子昏迷不醒。 西苑。 自打萧何让半梦回来思过,她就安安静静呆在这里养养花晒晒太阳,好吃好喝日子过的很是悠闲,拍拍脸,都感觉胖了一圈。但总觉得没在萧何身旁,她就极其抑郁,害得她连饭都吃不香。 最近相府气氛又极其怪异,连她都感觉不对,让翠竹探查一番,这才知道,原来复始昏迷不醒,听说是彻底中了诅咒。 “姑娘,是的,已经昏迷几日了,一直没动静。”翠竹道。 半梦不住点头,微眯着双眼思绪无边,仰头瞬间,双眸轻闭,享受太阳的暖意。 翠竹讶然于她无所谓的态度,不禁问道:“姑娘,相爷再过十日就大婚了,我们?” 阳光下的红唇勾笑,“我们等着。” “等着?”翠竹不解。 “对,等着,等到那个女人死。”一字一句,蛇蝎般从红唇中蹦出。 身侧站立的翠竹不禁发抖。 原来,半梦姑娘最近不闹腾了,因为在等复始的死。 死? 是啊,太初中了诅咒的人,有几人能活长久的,复始虽是个例外,却不可能是永远的例外。 翠竹这想法,正是半梦此时所想。 虽然现在的萧何与六年前太过不同,但她跟在萧何的时间可比复始久,在她的认知中,她所爱的那个萧何可以为她而不顾萧家子嗣,是个痴情的人,但既然他把对自己的痴情转移到了别的女人身上,肯定是因为气自己。 但这个女人最后死了呢? ☆、133.苏醒——本相的怀抱别人求之不得【万更!】 但这个女人最后死了呢? 她不信,萧何不回头。 大婚,她等着萧何的大婚。 这么匆忙的大婚,一定是因为复始活不久了。 所以,她只要继续乖乖呆在这里,等到她死,就是自己走出西苑之日枞。 微暖的太阳下,整张脸笑的狰狞! 芾. 暗祥苑。 虽然萧何下了命令,所有人不得来暗祥苑打扰他,但芳华看着一直催自己的太监,说是郡主的事也是因为丞相夫人,需要丞相决定,所以,她只能进了屋里。 转进内屋,就看到萧何躺在床侧,支着头凝视昏睡的夫人,一连五日,他都没有出过这屋,这也是自己这几日第一次进入内屋,踌躇着究竟要不要开口打扰相爷。 “有何事?” 声音冷清,几日不曾听过他开口,似乎少了以往的孤傲。 她连忙把来人的话传道:“郡主想回来,皇上让相爷做决定。” 萧何一动不动,片刻只回:“本相大婚时,会请她。” 芳华得了话,退出去转告来人。 左冷珍死的那夜,霓裳又带蟒蛇回去,却被皇上发现,皇上大怒,强制把她秘密送出了宫,离开都城送到了平镇姑姑的家里。 而这几日都城的不太平,整个太初都知,霓裳就吵着要回来。 为何回来,其实谁都知。 因为曹玄逸。 之前苏岂就曾打趣说:你说这曹玄逸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还个个都美的,身份一个比一个高,上辈子拯救了苍生,还是一人撑起了塌下来的天? 他当时这么回的:桃花多了便是累赘,若都要开花结果,只会压断细软的枝条。 择优而取。 于曹玄逸或许是件福气,可他太贪。 他贪左家的财,贪郡主的势。 可正是他的贪,给了他机会。 薄唇扬起笑意,老天也一直在厚待他。 身边的人乖巧的太不可爱,虽然现在的她不会追问他不会逼迫他,却似个木头人似得,看着自己心里难受。 “小复复,快醒来吧,好不好?” 细声轻喃的语调,好似春雨连绵之后的暖阳,刹那光华闪耀。 细细暖阳穿进她的梦中,暗无止境的梦里,兀地塌了一方,渐渐明亮。 沉睡中的人,又猛然看到那夜无情的萧何,说着伤人的话。 说着:你又是我的什么人,让我费尽心思骗你? 昏迷的人紧皱了眉,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轻柔地为她抚平,这几日她总是会不由皱眉,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安稳的事,他每次都以为她将要醒来,但都不是。 外面门又被人推开,这声音不是芳华。 他起身下床,在来人将要进入内屋之时先一步走出去。 是苏岂。 “那蟒蛇的伤我已经治好,但是……” . 那日他把蟒蛇的事情告诉苏岂,苏岂直接拍大腿怒吼:“靠,怎么不早对老子说!” 他早听过皇宫后山有条巨大的蟒蛇,本来这事不奇怪,成精的动物多的去了,他要是一个个操心下去,可不把他累死。 但萧何却说,那蟒蛇的血能压制诅咒。 对于他这个医术超群的人来说,无疑是件令人振奋人心的事。 他虽被称为神医,可他这辈子就和诅咒较上劲了,他一直在寻找解决的方法,可都是失败的。 萧何其实有些疑惑:“霓裳能控制蟒蛇,她应该用过蟒蛇的血才是。”当年霓裳敢找人试验,定是有着一半的肯定。 而蟒蛇的血,她怎么能放过? “你们当时不是一直一起的吗,你没有察觉到她有用蟒蛇的血?” 苏岂想来也是十分气闷,哼哼道:“人家是郡主,小的哪敢惹她啊!” 当时霓裳太拽,很少让他插手,总说自己一定能搞定。起初他觉得这小姑娘不过是太好强,便由着她,自己就在她屁股后帮忙着,那时的自己,可真是一心一意想着一定要破解诅咒的啊! 可他.妈.的! 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太讨厌这个傲娇自大目空一切的郡主了! 感觉自己就是茅坑里的苍蝇,沾了什么脏污,让她嫌弃的要命,什么都不准他插手。 渐渐的,他看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也麻痹了,索性他也罢手不管,爱咋滴咋滴,老子伺候不起! 而后来研制出的一些药,他看过,人照样会死。 “他.妈.的被郡主白白浪费了几年时间!”这是苏岂唯一后悔的事。 后悔! 太他.妈.的后悔了! 他恨不得扒了郡主的皮,再拿油盐酱醋拌了直接红烧喂狗! 是夜。 苏岂便一人去了皇宫后的树林。 树林被月色照的鬼影幢幢,阴森无比,脊梁骨都愈发寒冷,还真是只有蟒蛇才喜欢呆的地,这是苏岂第一眼的认知。 萧何不与他一同来,因为家里有个昏迷不醒的美娇娘。 年轻的复始,确实很美。 他承认。 萧何眼光不错,他也承认。 但他不能因为美娇娘而抛弃自己啊,见色忘义的人啊,这阴森森地,他怎么找蟒蛇? 萧何有告诉他方向,可他已进入这树林,唉,迷路了。 还说:蟒蛇没毒,不用怕。 怕鬼啊。 其实苏岂胆子还是挺小的,这不刚想到鬼。 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还带着树叶哗哗的声响,太……太吓人了,整个人提高了警惕,难道是蟒蛇? 立刻躲在树旁,四处小心观察,透着月色,真没看见有何东西在窜动,紧绷的心缓缓放下。 肩膀紧缩,猛然一僵,双眼瞠圆。 有东西爬上了他的腿。 “嗷呜。” 熟悉叫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一点点移动视线,直到看到一团火红,这才彻底松气,一把抱起火狐,举在自己面前,憋屈着脸哀怨道:“小祖宗,您老也不带这样吓人的。” “嗷呜。”一声极轻叫唤,听到苏岂心中都酥酥麻麻的,很是讨喜。 “小祖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苏岂知道萧何是不管这个小狐狸的,但这个小狐狸很有灵性,恰当时候总能出现,反正是个不会抛弃主子的小狐狸。 “嗷呜。”小狐狸蹬蹬四肢。 苏岂把它放下。 见小狐狸向一个方向跑去,他便跟上。 没多久,便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漆黑,他从怀里掏出火封,吹起,照亮山洞。山洞里很冷,也大,一进去便能看见匍匐在地的蟒蛇,那蟒蛇巨大无比,苏岂想,这成精的妖怪,该是有百年的道行了。 “嗷呜。” 苏岂随着望过去,火狐停在蟒蛇伤口之处,那伤口已经溃烂,上面虽覆盖了草药,却不抵用,周围也散乱着药草,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药草是火狐衔过来的。 看着火狐冲着自己直叫,不由发笑:连火狐都知道自己医术高深了。 随即眉目凝起:他堂堂一个神医,要为这个畜生治病! 恰在此时,蟒蛇虚弱地睁开圆溜的眼,泛着泪光。 这是苏岂自己认为的,它这是在求自己,如此一想:给一个道行高深快成精的蟒蛇治病,也不亏。 蟒蛇的伤,已有些时日,太重了。 苏岂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样才有他出手的余地。 这伤,是那夜曹玄逸划下的刀伤,很深,当时曹玄逸是下了狠劲的,为了左冷珍。 苏岂这几日就经常来这树林,给蟒蛇治伤。 这不今天来找萧何,听说萧何几日都没有出过屋,当起了痴情汉。 苏岂心里啧啧,平日里如此冷情的人,用起情来,可真让人……佩服。 萧何打断他的思绪,问道:“但是什么?” “我试过,那血的确可以压制诅咒,也没有毒,但是时间并不长,也不会让人死去,比你拿的宫中禁药强太多了。” 苏岂这话,萧何不觉得好听,“可必须一直喝血不是吗?” 他还是想让复始成为一个正常人。 私心的,他又想与她白头偕老。 但复始不会去喝。 他也不想她变成一个靠喝血而活着的人。 “但你那药,真的不能吃。”苏岂艰难开口,那药,是毒,无解的毒,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那就找到解决的办法。” 苏岂惊愣着双眼,望着前面早已没有踪影的人。 心里不住哀嚎,他怎么就和萧何做朋友了?! 他傻。 真的,是傻了! 像他娘子所说的:听说你跟萧何是哥们?天哪,你是个傻的! 不过他娘子还是爱他的。 其实苏岂他娘子当时说这话,是因为当时萧何让他去办些事情,送了他一些玩意,都是直接送给他娘子了,他娘子很喜欢,他自然屁颠屁颠地给萧何办事去了。 后来他娘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是萧何送来东西,请他办事的,便说他傻,意思是,该敲诈金子。 好吧,苏岂家的娘子,很爱金子。 . 苏岂来的目的,就是想劝他给复始用蟒蛇的血。 然,被萧何一口驳回! 他准备好的满腹话都无处可用。 随之走进内屋,见萧何站在床边, 话也轻了:“我来看看情况。” 萧何不语。 苏岂直接走过来,看了昏迷的人一眼,拿出银针。 直到他把银针拔出来,萧何才着急问:“如何?” “快醒了。” 这是苏岂第一次给他说这句话,萧何深呼了一口气,几日的不郁之气终于吐出。 “她求生的意志很强。”苏岂说出这句话,是因为那磕破的后脑,刺激到了神经,连带着虚弱了她的身体,这诅咒便冲破了枷锁一样,肆无忌惮地折磨着。 但是,从她的脉象来看,明明该虚弱的身子,现在一直保持目前最好的状态。 “那就好。”萧何接了一句令苏岂蛋.疼的话。 “萧丞相,不是我说你,既然她有求生意志,你就该陪她多说说话,而不是就靠着她自己清醒过来。”他原本以为萧何在对待复始上该是很开窍的,没成想他还是一贯的只听结果的主。 苏岂走后,萧何坐在床侧,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孩子吧,他了解的又少,说自己吧,该说什么,他满腔的爱?可不是她喜欢的。 最后决定把孩子弄过来。 熊孩子见到自己娘亲,很是开心,虽然不是从小被亲娘养大的,但他自打第一眼见到这个娘亲,就打心底里喜欢,之前他随父王一起走,也只是父王和他说要演一场戏,可能会伤了亲娘,但不得不演,后来父王答应他陪他在都城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可是看到娘亲那么伤心,都是这个据说是他亲爹爹的人害的。 挨着熊孩子坐在床侧的萧何,对着那小眼珠递过来的幽怨,挑眉回赠过去。 熊孩子撅撅嘴别开脸,他就是很不满意这个欺负他娘亲的爹爹。 萧何哪会看不出自己被嫌弃了,可他是萧何,自尊心过大的萧何,虽然这个是自己的儿子,恩,儿子,一想到儿子啊,心里就有莫名的激动浮现,又隐隐有种喜悦兴奋不断冒泡。 控制不住,也不愿控制,很奇怪的感觉。 “喊一声爹爹听听。”萧何自己就莫名说出了这话,连他自己都讶异。 熊孩子微垂着头,一个白眼瞪过去,“凭什么?” 那傲娇模样,萧何觉得与自己真的很像,“你流着我的血。” 熊孩子想了想,很是不解问道:“我是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就流着你的血了?” 萧何凝了眉,怎么回答对小孩子才是好,总不能实话实话说吧,犹豫再三,在熊孩子万分嫌弃的神色中,反问:“你以后要与你的小媳妇在一起?” 熊孩子瞬间呆了,睁圆了双眼,唇微张。 他该怎么办,父王没有教自己啊,现在可好,这个亲爹爹又问起他的小媳妇了。 “我就问了一句,你害怕什么?”萧何讶然于这孩子有一瞬间的惊慌。 熊孩子的自尊心很强,“我哪有害怕,我小媳妇一辈子会和我在一起的。” “然后呢?”萧何接着问。 熊孩子想也不想,甚为自豪地说漏了自己的计划:“我要把她养的胖嘟嘟,等长大了嫁给我!” 萧何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这么屁大的孩子,说什么,养的胖嘟嘟,和他一样? 略是嫌弃地在熊孩子身上滴溜一圈,还是肥。 不过,他是要把小复复养的胖嘟嘟的。 不对,这孩子的话有问题,如果提的是娃娃亲,以睿王的地位,可绝不是普通人家,不是的话又哪来让他养,“哪来的小媳妇?” 熊孩子暗自咽了唾沫,不住后退。 父王都告诉过他,他这个亲爹爹不是好糊弄的,果然,自己栽到他手里了。 他的小媳妇可是无家可归的,还被他那一群哥哥欺负。 父王虽然没有告诉过他什么门当户对,可他听得多了,他那哥哥们总是嘲笑他小媳妇配不上他,若是这个亲爹爹不喜欢,怎么办,他可以不要亲爹爹,他想要这个娘亲啊! 熊孩子内心苦苦挣扎。 一个不小心,身体腾空,从床上掉了下去,“啊!” 被萧何及时接住,“我就问你一句,看把你吓的。” 熊孩子第一次进入亲爹爹的怀抱,有微微的不适,试图挣扎,但没挣脱开,与他父王的怀抱不同,他自懂事起就常常被父王抱在怀里,父王的怀抱他觉得自己十分依赖,呆在他怀里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这个大奸臣,对,大奸臣的怀抱,怎么说呢,熊孩子觉得,不讨厌。 却还是别扭地嫌弃:“硬邦邦的。” 萧何也是第一次抱这孩子,只觉软软的,一种别样的感觉,瞬间膨胀了心中那份喜悦。 原来这就是作为父亲的感觉。 可怀中的孩子还嫌弃自己,一个指头敲上他头,“本相怀抱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 熊孩子眼珠子一转,水汪汪着大眼睛无辜道:“听说爹爹你有很多女人啊,那这个位置儿子是第几个啊?” 萧何哭笑不得,他是该高兴这孩子承认他这个爹爹,还是该哭自己的坏名声.远播。 正在他准备解释自己的洁身自好时,芳华进来:“宫里来人,传相爷进宫。” 萧何凝眉,又有何事? 熊孩子趁他走神间立刻逃开了他怀抱,防备瞪着自己。 萧何伸手抚摸他发顶,发质很是柔软,笑着嘱咐一句:“你娘亲就交给你了。” 熊孩子睁圆了眼,他……他竟然把娘亲这么重要的女人,这大半夜的交……交给自己。 咽口唾沫,他竟然还笑,就不怕自己抢他的女人吗?! 这熊孩子还没有意识到,人家压根就只把他当成小萝卜头! 不过如此放心的把娘亲交给自己,小萝卜头的心头瞬间胀满了浓浓的激动,被认可的自豪感澎湃。 忽然觉得,他这个亲爹爹还不错的。 - 许子安一直被囚在宫内一密室之内,为的就是怕许家救人。 身为许家长子,虽然能力不出众,但逃亡的许家,若还要拉拢人心,这个一直被寄予厚望的许子安就不可能会成为弃子,定是要来救的,不过是时机的问题。 而一直被关押的许子安,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却吐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萧何不是萧何,而是弟弟何夜。 许子安说:“萧何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何夜与萧何是孪生兄弟,只要稍稍做些掩饰,外人就很难察觉。” 这话勾起了微生洲渚的回忆。 当年他刚即位之时,那时的萧何一身碧绿,上面毫无杂色,纯色的面料透着沉闷之气,衬的那张脸总是阴沉,甚为骇人,他总觉得不服气,这人虽对自己恭敬,却有种让他心烦的躁气。 这股躁气他很久才琢磨出来,是他的老气横秋,反而显的自己太过稚嫩,让自己有种长不大的挫败感。 所以,他其实并不喜萧何的。 后来听闻萧何的弟弟何夜中毒,无解之毒,他有时觉得,这就是对萧何的报应,可有时又觉得,自己身为皇帝,太过小气,毕竟都是自己的臣子,可心中的郁气又吐不出来。 然后他亲自去了丞相府,亲眼见了躺在床上的何夜,那时的何夜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都几乎没有睁开过,人已消瘦的不成样子,根本看不出之前的俊朗。 而站在一侧的萧何,他转瞬看过去,与床上的人形成了明显反差,他还恶毒的想过,如果躺在床的是他,哪还有力气胆敢这样不尊敬地睨着自己,那时的萧何,还是一身纯色碧绿。 他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可他突然淡然的一句‘功课做完了?’。 他觉得浑身发抖,那时是感觉萧何不一样,以前萧何会说自己,但话语里含着毕恭毕敬的,可此时,那话中多了份让他恐惧的东西,好像若是他不完成,会真的怎么滴他似得,硬着头皮:‘做完了。’ 萧何又是句淡然之语:‘恩,等稍晚些我便进宫,检查功课。’ 他猛然醒悟,是真的不一样了。 一直讨厌的萧何,一直让他烦躁的萧何,现在让他恐惧。 可这个念头刚下的时候,他好似又与以前一样的恭敬:“皇上,您先回吧,这边不适合您。” 那时不得不说,那样变幻无常的萧何,确实吓到他了。 自打他登基,萧何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接触最多,他放在萧何身上的注意力也自是比较多,所以萧何有丁点的变化,他都能发觉出来。 那时觉得,该是萧家发生了何夜这事,人总要成长。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今许子安敢如此说,肯定不是胡言乱语,而且许家一直关注着萧家,当年该是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 可是许子安算错了一件事。 就是微生洲渚与萧何的关系。 若是六年前许家发觉不对,而直接与皇上说明,那时以微生洲渚讨厌萧何的情况,他估计会与萧何死磕到底,也要弄明白真相。 可经过六年的时间,两人的关系不简单的只是君臣,更多的,有份长年一起合作结下的信任。 这个时候,微生洲渚所做的,不是去调查萧何是否是萧何,而是请萧何进宫,与他提醒这一事。 “许家以后,定会在上面做文章。”这便是微生洲渚的担忧。 先皇定下的规矩不能出问题。 萧何坦荡:“皇上,臣是萧何,他们要拿什么证据来证明臣不是臣。” 微生洲渚竟是不由笑出口,一方面是他已确定,萧何真的只是萧何,第二方面,萧何如此轻松,想必他自己有应对的办法。 可是,要证明萧何不是萧何,其实以许家的能力,多的是办法。 萧何不担心,他也是不用担心。 这里,是微生洲渚的寝宫。 因着皇后今日刚刚醒来,他便陪着了一整天,而皇后天一黑又睡了下去,浑身乏力。 如此,微生洲渚便又开口:“听苏岂说,朗子晋若要醒来,还需一个月时间。” 萧何站在窗前,望着夜空的一轮弯月,只觉妖红真的很红,刺目的猩红,“也是他命不该绝。” 他没有问微生洲渚为何对朗家如此上心,现在的微生洲渚已经承担起了身为皇上的职责。 微生洲渚其实不过是一句乱扯,他没有试探萧何的意思,只觉得从这话中,何夜去世之后的萧何,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总会不知不觉中让自己有种身为皇上的自豪感,与身为皇上理当该担起的责任感。 这样的臣子,是让人舒心的。 恰在此时,大总管敲门而入,“朗大人求见。” 微生洲渚倒是意外,“这个时候来?” 萧何视线从夜空转向一侧,是站在外面的朗凯凯。 推门而入,朗凯凯便见到了站在窗前的萧何,有些讶然,竟是不觉问出口:“皇上,您也知道了?” 这句话出,微生洲渚瞬间明白了意思,“朗大人如何得知?” 朗凯凯上前两步,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是有人塞进了门缝中。” 微生洲渚立刻抖开查看,神色一紧,只道:“看来许家有动作。” 萧何接过他递来的纸,看了一眼,走向烛火,烧了,“他们是想利用这件事,放了许子安。” “若不放呢?”微生洲渚话刚落。 大总管又道:“李参领求见。” 众人已是心知肚明。 当李齐峰拿出同样的一张纸时,萧何说:“该是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因为,与皇上关系最紧密的朝臣,当属李齐峰与朗凯凯,而且,若是胆敢在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别的人,难免许家不会认为,萧何一怒之下杀了许子安。 他们三人也认同,“但是,不管?” 萧何道:“对,他们没有证据,若是有证据,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形了。” 有了证据,许家就是有恃无恐了。 他该是防备些东西。 “那萧知入册之事?”微生洲渚问这,是因为他还没有盖上玉玺,为何不盖,这几日是真的没有想起。 “不急,先等许家的消息。” 微生洲渚明白他的意思,他不盖玉玺,许家就知道,自己是怀疑萧何的,就更是积极找出萧何不是萧何的证据。 叹气。 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真的挺失败。 离开皇帝寝宫。 李齐峰错开了朗凯凯,走在萧何身后,朗凯凯自是明眼人,知道李齐峰这是有话与萧何谈,便走的稍微快些离开。 萧何稍稍缓了步伐,他感觉到了李齐峰欲言又止,等朗凯凯已经走的足够远,这才开口:“李参领有何事?” 今日月影较重,李齐峰微垂着头凝着自己的身影陷入思绪,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踌躇间,已听到了萧何问话,“下官……” “李参领不必如此客气。”萧何打断了他的话,也表明说话不需要客套。 李齐峰了悟,便直说:“犬儿身体已经恢复,与正常人无异。也可以下床走动,他也知道自己的错,说是等身体康复亲自向夫人道歉。” “恭喜李参领。” 李齐峰听他说话没有疙瘩,想必之前的事该是没有太大的恩怨了,硬着头皮道:“是关于犬儿的婚事。” 萧何脚步一顿,虽神色淡然,动作已表明了他的讶异。 李齐峰随之停住,面对萧何,微微垂头,视线凝在萧何衣摆之处,上面的金线在月色下,闪着带血的光芒,他神色一缩,“虽然皇上已下旨把郡主赐给犬儿,但郡主毕竟不喜犬儿,若是强求在一起,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有些话,适可而止,才是明智。 尤其面对的是精明的萧何,话越多越是错。 “皇上昭告整个太初。”萧何提醒。 当初是复始逼得皇上走了这步棋,看来皇上是真的没有事先与李齐峰商量。 或许皇上是觉得作为皇后的娘家,霓裳嫁过去,该是不会受太大委屈,到底是没有想过李家人的意思,如此,当时皇上与皇后置气,怕是皇后当初曾强烈反抗过。 萧何这一瞬间,心思已是百转。 李齐峰迟疑:“……是。” 所以,他没有办法,才来找的萧何。 当初突然来府里宣布圣旨,还是大总管亲自前来,他的夫人在李元驹的打击中渐渐懂得了分析,所以当日都 安心接下了。 可他想想,终是觉得不妥。 霓裳的性子他也知晓,如此偏执不择手段的郡主,他们李家真的供奉不起。 而且,李元驹身体在渐渐恢复,若是年后真的成婚,霓裳的满口怨气,不定都撒在了李元驹身上,苏神医曾交代过,近两年李元驹的身体不能有大的波动,不然,真的就废了。 “待本相想一想。”萧何突然又道。 李齐峰惊愕。 “毕竟是李家独子。”萧何又补充了一句。 一种喜上了心头,却不敢表现,说出的话出卖了他,“谢……谢谢相爷。” 如此一来,他也好向夫人交代了。 最近李夫人越来越识大体,虽然对这门亲事很不乐意,经常与他谈论,但都会适可而止,不如以前总是喜欢撒泼耍赖逼迫自己,现在到会为自己着想,分析利弊,总以他这个相公为大,倒真的让他觉得,一家和睦才是福。 所以,不论最后自己儿子娶的是本族还是外族,他都不喜欢是郡主这种娇惯的。 碧绿锦袍一动,萧何又继续向前走。 他曾答应郡主,帮她与曹玄逸在一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睿王在等曹玄逸,等他的妥协。 其实他也大致能猜出睿王的意思,睿王在考验曹玄逸。 这个人究竟适不适合做东平的王? 这些其实与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是突然有些羡慕曹玄逸。 羡慕生活给了曹玄逸太多选择,可似乎他都一直没有选择对过,而这一次,他还是希望曹玄逸的选择,是错的。 能颠覆他一生的错误决定。 薄唇勾起自嘲的笑,其实他一直想,一直想亲手捏断曹玄逸的脖颈,不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上一次许子安逼宫,也许自己再早一点,曹玄逸就不能做出那样的选择,自己就正大光明的押他入牢,也许,他就会向睿王亮明身份,睿王会给一个答案。 然而,老天还是偏向了曹玄逸。 或许,真的如苏岂所说,曹玄逸上辈子不仅拯救了苍生,还一人撑起了塌下来的天。 若不然,他怎么又突然成了东平国未来的继承人。 —— 熊孩子蜷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撑着头,一双略是狭长的双眼凝在复始身上,小脸皱起。 他明明见到娘亲已经皱了很多次额头,他以为娘亲马上就醒了,满心期待娘亲能第一眼看到自己,可是片刻之后,娘亲又没了动静。 之后娘亲再皱眉,他想是不是娘亲的白发太硬扎到脸颊了,小手便拨了拨她脸旁的白发,触及到娘亲苍老的容颜,很是心疼,“娘亲,你是不是没有力气才睡啊?” 熊孩子不解眨巴眼睛,嘟囔着:“一定是了,母妃身体不舒服时也是一直睡,很久才会醒来,娘亲现在这么虚弱,一定要睡个够才要醒来,不然都没力气抱我。” 熊孩子说完又是一叹,小大人叹息:“那奸相我不讨厌,可我就是不想去喜欢他,整天冷着一张脸,父王还说我长的像他,那我以后长大,就那个样子?” 小眼珠子斜挑,似乎想到了以后长大的模样,甚是嫌弃摇头,整个人都委屈了,呜咽着:“娘亲,我怎会流着他的血啊,我以后长那样,我小媳妇岂不是不喜欢我了?!” 芳华刚走进来,听到这一句呜咽,一个没憋住,噗嗤笑了。 熊孩子很不乐意,含着一泡泪凝眉委屈地望着她,哼地别头,咬着软嫩的下唇望着自己的娘亲,都快哭了,“娘亲,你快醒来,你醒来为我做主啊,天杀的,奸相果然太可怕了!” 昏睡的复始觉得耳边很吵,这种吵闹把她拉离了她安稳的美梦之外。 ☆、134.苏醒——萧何的谎言【一万一!】 昏睡的复始觉得耳边很吵,这种吵闹把她拉离了她安稳的美梦之外。 这是个让人沉沦的美梦,因为它,无忧无虑。 这是她唯一仅存的感觉。 随着吵闹声的扩散,美梦被打碎,梦里的场景已然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记不得,还在沉迷之中的她,努力去寻找一丝蛛丝马迹,努力让自己再去享受那段无忧无虑。 可耳旁原本越来越吵闹的声音,渐渐清晰地传进大脑,惊醒了沉睡的安稳,她脑袋忽地一疼,是后脑位置。 这一股疼,倒让她彻底忘了想要抓住却抓不住梦枞。 熊孩子一声声软糯清晰地传进耳里,清晰刺激着她的记忆。 伴随着疼痛的脑袋,记忆渐渐回笼。 自己原本想去抱孩子的,结果被那个太监撞倒,那个太监是故意的! “娘亲,娘亲,你醒了吗?” 熊孩子焦急呼唤的声音再次传来,身上又多了一股柔软的力道,推搡着自己,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去抱一下,但无边的黑暗撕扯着自己,似要把她坠入无底的深渊。 芳华见熊孩子一直推着复始,急忙跑过来,“小公子,夫人身体很虚的,不能这样。” 熊孩子赶忙停住动作,懊恼的挠头,“娘亲,对不起。” 听着熊孩子的懊恼,复始很想起来安慰他自己不生气,可她无法从黑暗中出去,谁能帮自己一把? 这时芳华突然发现,昏迷的复始眉目凝的更深,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一惊,忙道:“小公子,你陪着夫人,奴婢去找苏神医。” 相爷一不在,夫人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可别出什么问题。 芳华刚出门,就遇到了进门的萧何,立刻与他说了情况,萧何转身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句:“照顾好夫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复始停止了挣扎,黑暗中的她抱膝坐着,头深埋在双.腿。 其实这种黑暗不压抑,不可怕,甚至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心底深处的黑暗,蜷缩的身体一僵,她要如何面对这处黑暗,如何让自己走出去? “如何?” 是萧何,声音十分焦急,含着浓重的担忧。 “怎会一直出汗?” 还是萧何。 这时僵硬的身体渐渐舒缓,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好似看见了光明。 她猛然抬头,暗无止境的一角,破碎了,光线进入。 这时的她好似看到了暖阳,照遍全身。 暖阳渐渐消融黑暗,如融化的冰雪,一点点在她眼前消融,阳光普照。 “好了!”苏岂抽回复始身上最后一枚银针,道。 同时,昏迷的人眼皮子一动。 萧何为她擦脸的动作一僵,焦急的脸上顿时浮现担忧,凤眸紧紧凝着她。 “很快就醒了。”苏岂这样说。 然后他觉得,这该是小别胜新婚,所以不能继续打扰下去,就走到熊孩子身旁,直接说:“你娘亲醒来有话与你爹爹说。” 熊孩子眉毛都拧成了毛毛虫,口气强硬:“娘亲醒来只想见我。”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是他抢了娘亲,而不是奸相。 苏岂笑容越来越大,他太高兴了,萧何弄了个克星儿子,哈哈哈! “留下吧。”萧何开口。 苏岂听着乐的自在,他要去接自家娘子了,复始本来就是棘手的事,如今醒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就可以离开几天,把自己娘子接回来了,那时候,正好萧何大婚,时间赶的正巧。 然后熊孩子就瞧着苏岂乐颠乐颠地走了,冲着他吐了鬼脸。 萧何正好看过来,见到了他这孩子气一面,忍不住绽了笑容:“还不过来?” 熊孩子立刻跑上前。 这时,复始的眼皮子一动,缓缓睁开,似是受不了突然而来的亮度,又紧紧闭上,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慢慢适应着外界的亮度。 而映入眼帘的,是个模糊的五官,看不清。 又眨着眼睛,适应片刻,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是熊孩子。 他睁大了双眼凝着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个,小嘴微张,忽地开口:“娘亲,爹爹欺负我。” 去端茶水的萧何,手中的茶杯差些没翻,这熊孩子。 复始伸了手,试图去摸摸孩子的脸颊,却被熊孩子紧紧握住,“娘亲,你别再睡了。” 她扯开一丝笑意,想开口回答,却是沙哑干疼。 “坐起喝口水。”萧何适时过来,扶她坐起。 她讶然望向他,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萧何见她这神色,已是看出她的小心翼翼,笑道:“对不起。” 这对不起,包含了之前过重的话。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闷头喝着他贴心递过来的水。 “娘亲娘亲,你使劲欺负爹爹,他不敢还手的。”熊孩子这一套,可是从另一个哥哥那里学来的,他那个哥哥每次惹了嫂子生气,都会说:你打我,我绝不还手。 复始噗地笑了,“咳咳!” 萧何暗自瞪了熊孩子一眼。 熊孩子白他一眼,“你敢欺负我娘亲,我让父王把娘亲带走!哼!” 复始忽然心头发酸,有这么个好儿子,从小到大没有陪过他,他竟然还会认自己做娘,不讨厌自己。 她真的很感谢睿王,把他教养的很好。 熊孩子一下子无措了,他娘亲怎么哭了,“娘亲,你不喜欢爹爹,我养你!” 豪言壮志,不亚于说养自己小媳妇的坚定。 萧何哭笑不得,“谁说的?” “我说的!”熊孩子立刻答。 “所以不是你娘亲不喜欢我,你不能做决定。”萧何纠正。 熊孩子的淡眉再次扭成了毛毛虫,愤怒地盯着他,果真是奸相,一句话都能把自己绕进去,紧握拳头,朝他挥动。 复始见两人如此,心里暖洋洋的,最起码,不管她自己有什么想法,这样的相处,很温暖。 他把茶杯递给萧何,清了喉咙,声音沙哑,“我渴。” 凤眸讶异,他以为,她会生自己气,接过茶杯,竟一时不知言语,“我……我给你倒。” “娘亲,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熊孩子立刻插缝先抢了娘亲。 “好……” 话还没说完,她声音一颤,顿住。 琉璃眸子不可置信地在屋内打量一翻,视线再次回到自己手上,又触碰到华发。 她才意识到:这是黑夜,而自己却还是这个样子。 这意味着什么,她突然好像明白了,这个诅咒似乎要开始吞噬自己了,而自己,无力反抗。 双手忽然被包住,是他纤长的白皙的手,有些凉意,“小复复,你这个可以好的。” 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在了,只剩两个人。 她垂眸,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察觉到她的态度,他凝眉。 这几日他有考虑过如何来告诉她这件事,便开口:“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误吃的药。” 她垂着的头微点。 “那药是压制太初诅咒的失败品。” 她又是点头,这话他也说过。 “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对不起。” 她一怔,依旧没有抬头,其实她心里早已认定这个事实。 他顿了一会儿,似鼓起了更大的勇气,“那个失败品,我给苏岂研究过,他也不太懂,总之会让女人中诅咒,可你三年前才中诅咒,我想……可能是因为你那日嫁给了曹玄逸,你也知道,诅咒这个东西,很可怕。” 他说的极其缓慢,但因为复始一直垂着头,没有察觉到他闪躲的目光。 是的,他决定在这一件事上撒谎,衡量再三,他已认定,只有说谎,才是最好的。 这个想法更坚定的时候,他又补充一句:“小复复,当年的事,我不后悔。而这几年,我已找到方法,再过九天,我们成婚,成婚之日,便是破你诅咒之日。” 垂眸的复始消化着这几句话。 目前她一直是相信他的,因为知道他宁愿不说也不愿说谎,她该信他的。 “九天?”这么快? “对,九天,九天后,我给你一个盛大成婚之礼。” 他给予的,不止是一个仪式,更是把自己的爱都传达给她。 而她,听在耳里,想起曹玄逸给的风光大娶,得来的是什么后果,她已不憧憬任何成婚,“哦。” 他脸色露出苦涩,心里却是明白,该是曹玄逸给她留了阴影,心里暗暗发誓要给予最大的宠。 宠掉她心里的阴霾! . 晕黄的暖光细细流窜屋内,寂静无声,两人相视无语,气氛格外尴尬。 复始垂眸凝着自己的手,思绪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萧何的视线恰好落在她垂着的头顶,眼前满是华发,视线下移,落在她不知所措的双手上。 他忽然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该是自己多说话打破寂静的时候,思绪旋转,“我给你讲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吧。” 她闷着的头一点。 萧何想着,好歹是有回应他的,这就足够说明她不排斥自己现在,松了一口气。 更是巨细无遗的说给她听。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平淡的陈述,听着却不会乏味。 反而神奇般抚平了 她昏迷之时恐慌。 甚至说到与苏岂在城外奋战一夜,血流成河的景象,也不过简单一笔带过,似乎那夜于他真的不算什么。 但听到她耳里,她明白,那夜是生死攸关的一夜。 她的心,跟着他平淡的语气起起伏伏,说到寻芳楼,说到兰姑娘,说兰姑娘其实来到他身边,为的只是义沙。 萧何没多说,她亦没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得聚精会神之时,他停了声音,为这几日的事情画上句点。 细数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复始只觉人生真是变幻莫测。 她昏睡的这不算长的几日,一个被人人崇拜寄予厚重拥有太初三分之二兵权的许家,就这样……凋零了。 还真是,听着都觉得是个玩笑话。 “那个许子安有这么蠢?”她真的无法想象,许家百年,能屹立不倒且比萧何权位还大,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这么…… 唉,不可置信。 瞧她一脸愁容,萧何莫名发醋,“你很惋惜?” “有些,毕竟许家一直都是在边疆守卫太初的。”她实话实说。 萧何倒是不气,竟笑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奸相才该有那个下场?” 对于他的自嘲,她低声认同,“整个太初,估计整个大陆都这么觉得。” “哈哈,这说明我这个丞相做的尽责。” 原本低压的气氛,因着萧何这一笑,似乎暖了起来,她苍白的脸上渐渐沁出了笑意,“你就不怕有人以你之前做的狠绝的事情做文章?” 听她竟是担忧起自己,心里更是开心极了,大言不惭道:“我这丞相的权利还在,谁能奈我何?” 她不禁白了他一眼,“自大,狂傲。” 一听这,萧何竟然乐了,他觉着侧坐床边不舒服,直接脱了鞋坐在床侧,面对着她,“这你就说对了,我要是不自大,怎么在百官面前撑场面,我要是不狂傲,怎么在百官面前显摆我的权利。” “我说真的。”她再次强调。 他点头,豪气云天,“我萧何,哪有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话,复始在心里转了一圈,开始细数自己所知道的萧何。 外面都传他狠辣无情,嗜血成性,可真具体到每一件事情上,除了他自保所做的杀戮,好像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辣。 这样隐忍的萧何,她突然为他觉得酸痛。 “可许家毕竟不是逃了吗?许家能做到这个位置,能力自是不在你之下。”这话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小复复是在为我担忧?” 这话,直戳中她的心思。 “没有。”她回答的飞快。 凤眸亮了,瞧着她低垂躲避心虚不已的神色,他心里是万分兴奋的。 原来她说试着爱自己,怕是早已放在了心上而不自知。 他重新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双手,语气又软了三分:“小复复,我以后再也不与你说重话了,你别气。” 这低语缱绻的语调,软的温柔,撩拨着她本就不再生他气的情愫。 虽说自己这模样是因为他当年的冲动,间接导致了这么多年的伤害,却让她有了这么讨人喜的孩子。 而且,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若说他对自己如何? 真的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他对自己的宠,高调的整个太初都知。 而她,喜欢。 喜欢他对自己的温柔,而非他的厉色。 这几日昏沉之中,她总梦到对自己毫不留情伤害她的萧何,那样的萧何让她无措,甚至让她犹如置身冰窖一般,心口发疼发痛。 她怀念对自己温柔对自己疼爱,甚至委身为自己亲手洗手做羹的萧何。 昏沉之中,这种怀念紧紧抓着她,她好似又弄丢了那个‘何夜’,弄丢了这世上唯一对她毫无条件疼宠的人。 其实有些事情她可以不必深究的。 反正现在他的爱对她来说,是幸福的。 只要这样,不是便可以吗? “我不生气,我也有不对。” 那日睿王说要离开,带走孩子,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在谋划。 其实在那太监撞到自己那刹那,她就醒悟了。 那日,她不该冲动,不该不信萧何对她的宠,是舍不得她受丁点委屈的。 所以啊,他怎么可能会送走孩子。 现在,孩子还喊自己娘亲,而他不也享受着孩子对他的称呼。 复始这话,虽然低沉,但不得不说,萧何为此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她一根筋拗不过来,那他真就得天天想着祈求她原谅了。 随即保证道:“以后有事我都跟你说清楚。” 误会这东西真的是……误人啊! 她笑着点 头,“我相信你。” “遵命,我保证不辜负小复复的信任。”坐直身子,一本正经。 “哈哈!”复始不由笑了。 萧何属于懒散随意型的,现在突然如兵将般直挺坐着,脸上从未有过的军令如山的神色,倒让人视觉错乱。 能逗她一笑,目的达到。 可他该不该提曹玄逸的事情,他又纠结了,毕竟刚刚说过要把事情都给她说清楚的,可现在她心情刚刚好,他怎么就想起了曹玄逸的事情,作死啊作死! 这会的萧何可没在她面前有任何防备,一脸纠结地映入她的瞳孔,“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摇头,“也不是。” “你若想说,就在你觉得是时候了再说,不要为难自己,若不想说,就不要多想。”复始这话轻轻柔柔,倒是安抚了他心里的忐忑。 “是曹玄逸的事。”萧何直接说。 其实复始已猜了出来,除了曹玄逸的事情,他这个自大狂傲的萧何,还会顾忌谁? “睿王?” 凤眸一亮,“聪明。” 不是她聪明,而是曹玄逸有什么事能让他特意挂在心上的,无非就是最近突然来了睿王。 难道那次睿王离开也与曹玄逸有关? 两人想到了一块,萧何正准备给她解释那日的事情,“是因为曹玄逸。” “他们怎么会牵扯到了一起?”一个太初人,一个东平人,一个北,一个南。 “东平国皇帝向来子嗣薄弱,尤其男子较少,如今这个东平国皇帝膝下无子,公主倒是有十多个。东平皇帝又年衰体弱,他自是不会把皇位让给姐妹家的儿子,所以便想起了以前撵出宫的一位宫女。” 萧何这话,复始已猜出了始末。 “可曹玄逸是太初人,他有太初身牌。”话一出,她暮然想起上次那太监说曹玄逸假造身牌之事,瞳孔瞬间变大,难道是真的? 若是如此,曹玄逸一直在酝酿着什么事? 萧何知她已想到更深层次的认知,便从头与她说起。 东平皇帝曾无意间临幸了一位妃子的贴身宫女,既能作为贴身的,长的定是水灵,虽比不过后宫三千佳丽,倒也是清尘绝俗。第二日皇帝也是发现酒后乱.性,本想提了这宫女分位,但那位妃子不依,谁让皇帝宠爱那妃子,想着不过是个宫女,就没在意。 其实那妃子倒是无所谓,倒是那宫女是个硬脾气,她在宫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如今成了这样,一直寻死。那妃子觉得晦气,便把宫女赶出了自己的宫苑,其实事情到这里的话,那妃子也省心了。 哪曾想过了两个月,那宫女又来找着妃子,说是她与在外的相好怀了孩子,请这位妃子放她出宫。 出宫的事哪是这位妃子说了算的,但宫女每天都要来,她也是被吵的心烦,就命其他宫女出宫时悄悄带上宫女,这才放宫女出宫。 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了这个宫女。 有一次东平皇帝忽然昏倒,病来如山倒,这一倒,倒是让他开始自责,虽说东平国皇帝在子嗣方面想来不好,尤其生男的几率微乎其微,但终究都延续到了他这里,难道就真的要从姐妹中间的儿子里挑选一位? 终究是皇帝,不甘心。 郁郁寡欢,这病半年没好。 当年的那位妃子已成了四宫之一,见皇帝如此也恨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两个都是个公主。 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当年那宫女。 这一细想,她倒是觉得当年的事不太对。 那宫女说她与宫外的相好怀了孩子,孩子才一个月。 若是她真的出的去皇宫,又怎会苦苦哀求自己帮她出宫,如此一想,就更是肯定了那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 可是男是女,还真不好说,但总归是一个希望。 她兴匆匆地与皇上说了此时,皇上一听也升起了希望,立刻召见了睿王,同样说了此事。 睿王便立刻着手秘密调查。 这边,皇上因着这一丝希望,病也渐渐好了。 睿王也送来了好消息,说是那宫女一路去了太初,已经命人去了太初寻找。 至于是如何找到了曹玄逸,萧何不知,睿王也没有与他说起。 但看曹玄逸现在这情形,他该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只是没有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他能正大光明,且不被任何人阻挠的亮明身份的机会。 曹玄逸在等。 而睿王在考验这个太子的能力。 东平皇帝也说,毕竟生长于乡野,教养与知识跟不上,若是不行,他便从几个适龄的孩子中找一个担负大任的。 江山与血缘,还是江山更重。 而六年前,睿王找到的人,是曹玄逸。 一切都表明,那位宫女当初嫁了太初男子,生了一 个孩子,是个男孩。 而宫女因为生完孩子,没有被好生照养,适应不了太初的冬日不说,她丈夫也是个酒鬼,觉得这样的女人就是累赘,以前还能为他洗衣做饭,现在生了个野种,什么都干不了,打骂不断,后来听说是被丈夫一个酒罐子砸死了。 而后,丈夫跑了,还是邻居听到孩子哭声才发现的,便自己照养了孩子,其实也巧合,那邻居也姓曹。 后来,后来的事,复始知道。 她遇到曹玄逸的时候,他还穿着白布鞋,素衣。 他说他娘去世了,只剩他一个人了。 而他爹,更早之前也已去世。 所以,曹玄逸其实并无亲人,因着穷,也没交什么朋友。 “所以我觉得,曹玄逸会攀上左家,该是因为左家的财。”萧何直说了自己的心思。 “财?要那么多财有何用?” 左冷珍说用财为他坐稳了官位,该不是单单如此,若是曹玄逸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一直密谋的,该是。 “蓄积兵力?” “蓄积兵力。” 两人同时出声。 一个疑问。 一个陈述。 两人又是同时一怔,相对而笑。 默契就这样生成。 “你没发现?” 复始问的这话,萧何摸摸鼻子,也是坦白从宽了:“那一夜之后,我就撤了所有监视你们的人,以后也没有派过人。” 好吧,她觉得,自己要败给萧何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地……唉。 “都城没有动作?” 萧何摇头,哼哼道:“他若敢在我眼皮底下搞,我不废了他!” 她哈哈大笑,附和一句:“丞相大人,您威武,小的佩服!” 萧何脸上有片刻僵硬。 今日复始醒来不生他气,他就觉得是天大的喜事了,自己能逗她笑一笑,今晚也就算圆满了。 可从没有想过,她还能与自己主动打趣,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发现。 竟然还这么自然。 笑容越裂越大,从心底升起的愉悦遍及全身,说话都满是笑意:“丞相夫人更威武,小的给您端茶倒水。” 一个刺溜就下了床,再回来已端了一杯茶,放在她手心。 凝着手中茶杯中的涟漪,映着床顶的米色,她忽地抬头,“谢谢你,萧何。” 她记得第一次进这屋的时候,床上的帷幔还是个比较暗沉的颜色,具体什么颜色,她已忘记了,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去注意这东西,现在才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浅淡,令人舒心的色调。 萧何的重点不在谢谢上,而在,她喊了自己……萧何。 而非相爷。 两人关系在今晚,显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复始视线滑到他纤长手指上,到底是生在富贵人家的,特别漂亮,看着就跟块白玉似得,想上前摸一摸。 好吧,升起这种想法的时候,她枯皱如老妪的手已经覆上。 手感……极好。 可也恰似发现了自己的大胆,扯着唇角呵呵笑道:“手感很好。” 大实话。 萧何黑线。 可她明知道不好意思,还不放开他的手,真是……小妖精,挠他心肺。 想扑倒了她! 凤眸太过闪亮,她能看出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愫。 能有一人,不嫌弃自己容颜,不在意别人眼光,全身心呵护自己,甚至爱的小心翼翼。 若是以前,她不信。 世上哪有如此的男人,若有,怕也只能是路边的乞丐,讨不到女人。 他位高权重,他不缺女人,单这两样,就足以让他寻个门当户对又有才气的女子。 可他突然就来到了自己身边,如神祗。 照亮她未来的路。 萧何。 他就是慢性毒药,一点点侵入到她心脏,腐蚀着她的旧感情。 也许,在这被腐蚀的过程中,新的枝牙已经冒了头。 心里,是有一点点喜欢。 不然,自己怎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好吧,他的手,真的很滑嫩。 萧何咬牙,身体紧绷,“摸够了没?!” 她悻悻收回手,咳,毕竟她是女人,虽然现在模样的自己足够当他奶奶。 但男人的脑袋,都是长在下面的。 萧何想法相同,他觉得,那玩意比自己都敏.睿的多,瞧瞧,不过碰一下,自己都还没有胡思乱想,它就高高翘起。 他真是控制不住啊! 今晚的复始,不仅美,还美到了他心坎。 复始看他咬牙忍耐的模样,把手 中还没有喝的茶杯递给他,“要不,这个给你喝。” 她的模样真诚心,萧何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是热水!” 分明是给他添火! “那你等等,我帮你吹凉吧。”复始好心提议。 见她还真端起吹,脸又黑了一层,她这是逗自己逗上了瘾! 赶紧转移话题:“我去把那熊孩子抱过来陪你睡。” 吹着的动作僵住。 “曹玄逸的事只要不了,睿王就不会回去。” 萧何说这意思是,熊孩子现在还不会做选择,至于如何选择,他们这对从没抚养过他的父母,没有资格要求。 复始脸上扬起笑:“好。” 能再与儿子相处,已经是老天对她莫大的眷顾了。 见他朝外走,她忽然喊住他:“萧何。” 虽是第二次直呼他名字,但出口的语气,就好像已在心底念过数千遍。 碧绿锦帕上的金线随着烛光晃动,每动一下,就好似了春华,暖了一室。 他忽然转身顿住,春华猛然洒落一片,“怎么了?” “偏院的人,都放了吧。” 薄唇笑意,“好。”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吃醋了似得,忙解释:“我是觉得,他们不干活总是浪费相府粮食不好。” 笑声从薄唇沁出,“整个相府都是夫人的,夫人.权利最大。” 额…… 她醒悟。 自己果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直到萧何走出去,她一拍脑门,想到了比浪费粮食更好的理由。 她觉得,得告诉他。 手中的茶喝完,萧何已抱着熟睡的孩子走来,熊孩子被被子裹着,萧何刚把他放下,他就自动地从被子里滚出去,挤到了自己腿边,使劲偎着自己,寻着温暖。 “是挺肥的。”这是萧何抱他过来,再次的认证。 “这是福气。”复始辩驳,明显护犊子。 萧何看着孩子沉沉睡去,压低了声音,“这孩子有小媳妇了,他准备把他小媳妇养的跟他一样肥。” 复始讶然,也是压低了音色:“睿王找的娃娃亲?” 萧何这倒是摇头了,“他不肯说,明天你套套他话,其实他还挺好骗的。” 他说的得意,复始听的汗颜。 这是亲儿子啊!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老爹的想法,肯定从被窝醒来干一架不可。 不禁反驳:“好骗,你还没问出?” 萧何摸摸鼻子,“你快睡吧。” “那你呢?” “我去睡书房。” 复始想起那书房,若要点碳烧热屋内,怕是要很久,不由建议,“要不你去弄个软榻,睡旁边吧。” 似是奸计得逞,他夸赞:“还是小复复更聪明。” 萧何的动作小心翼翼,很快弄了一个软榻,放在了床边,从柜子里拿了两套被子,铺的整齐,动作也熟练。 又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催促道:“赶紧睡吧,我熄灯。” 她点头,挨着熊孩子躺下,触到熊孩子,手在他胳膊上一握,几乎摸不到骨头,“是挺肥。” 萧何暮然笑了。 熊孩子也不知道听见没有,撅撅嘴。 盏灯息。 兀然陷入一片漆黑,复始还有些不适应,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然后便听见软榻上被子掀动的悉索声。 “小复复,睡吧。”萧何柔声道。 如此一说,虽是昏迷了几日,她还是有些困了,脑袋有些不清醒之际,突然想起了那个比浪费粮食更好的理由,迷迷糊糊道:“我是觉得许家谋反的罪名已成事实,你这个奸相的名头也已无大用,偏院的女人放了也无碍。” 黑暗中,薄唇勾起暖意。 这一夜,卸下了朝政上让人提心吊胆、步步惊心的紧张感,窝在一方天地里,两人畅谈交心。 这种陌生的平淡,他不曾体会到。 现在他体会到了。 感官以及身心的血液,全部告诉着自己,他喜欢。 喜欢这种暖意。 —— 西苑。 老远就能听到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一声叠一声,摔东西的人,似乎特别上瘾! 门板上,不时晃动着泼妇的影子。 是的,这是相府暗卫一致的想法。 抬头望望夜空,洗洗他们看了一个时辰的眼睛,突然觉得,夜幕的天空,真的好美啊! “砰!” 又是一声。 敏锐的他们,已感觉到了薄弱门板的反抗颤栗,真真是不幸啊! 却也唏嘘不已:他们一致想同主子反映,相府虽然不缺 银子,但缺脸面。 且,对泼妇来说,更缺! “都不止有孩子了!还五六岁了!” 泼妇尖锐的声音传来,他们自动屏蔽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真的! 很真! “砰!” 门板又是一晃。 糟糕! 他们无法屏蔽对周遭的敏锐反应! 内心哀嚎,煎熬! 此时,屋内。 白花花满地碎渣渣,几乎覆盖了整个屋子,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全是花瓶被砸在地,带着半梦的蛮劲,花瓶粉碎的稀巴烂。 她拤腰而立,脸颊已因长时间摔东西而发红,双眼直射怒气,对着恭敬站在一旁的翠竹喝问:“你是不是六年前瞒了我事儿?!” 翠竹毕竟跟在萧何身边六年,还曾是贴身服侍过的,遇到半梦这种状况,也依然淡定:“姑娘,相爷没有女人。” “没有?!” “砰!” 最后一个花瓶壮烈牺牲! 翠竹镇定回:“是的,相爷要么在宫内要么在相府,若是出了差错,该是在外面。” 而在外面,她又怎会知道? 半梦一急,又想摔东西,见不到花瓶,便逮到什么摔什么,整个人都随着力道颤抖,发顶摇摇欲坠的珠花掉落,正好被她一个抬脚踩到。 本以为是踩到了碎瓦片,哪知一抬脚,竟然是白色的珠花,这可是萧何以前送给她的,她一直没有舍得带,今天刚带上就被自己一脚踩坏! 心里委屈腾升,弯腰捡起抓在手里,对着翠竹吼道:“现在那孩子都进相府大门了!” 实在受不了,半梦尖叫:“啊!!!” 翠竹蹙眉,低声提醒:“姑娘,您不是说要等她死吗?” 半梦咬牙,“等?我现在就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她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可是,姑娘,您若冲动,以相爷对夫人的宠,吃亏的是您。”翠竹理智提醒。 ---题外话---哎呦嘿~~好累,有亲爱哒们的支持,继续码字,看情况就加更~么么哒 ☆、135.暖——套熊孩子话(八千!) “可是,姑娘,您若冲动,以相爷对夫人的宠,吃亏的是您。”翠竹理智提醒。 半梦深呼吸,可手中咯着她疼的珠花,时刻提醒着,萧何原本就是属于她的,若不是当年老夫人那样逼自己,自己怎么会走?! 若没有当初,她现在早就是丞相夫人,高高在上,任人仰望的丞相夫人芾! 然而,事实是。 没有如果。 就如翠竹再次开口的话:“姑娘觉得相爷以前宠您爱您,您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但是相爷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他也有脾气,也要发泄。” 翠竹的话说的隐晦,半梦是听懂了。 男人是要适当发泄,所以也可能是当年复始一不小心怀孕了,所以才这样护着她。 “但复始认识何夜!他们肯定很早就认识了!”半梦肯定道枞。 “姑娘,您也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最容易一时冲动,不定是当年相爷思您伤心,夫人那时又因何夜郁郁寡欢。” “好,我等!” —— 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打破了沉寂的黑暗,微亮了黑幕,泛着昏沉的暗色。 软榻被窗户隔的阳光划乱,光线落在褶皱叠落上,再次被割碎,所映地方,早已没有了碧绿身影。 细微是声音响起,是床上的被褥一动。 被子里的熊孩子踢了踢腿,这才迷瞪地醒过来,双眼眨巴不停,对略显昏暗的床顶感觉陌生,他记得昨晚睡觉的时候,床顶好像不是这样的,怎么不一样他也记不清,就是感觉不对,眼珠子左右瞟动,猛然一个右转身,竟然看到自己娘亲了。 他想起娘亲昨日醒过来了,后来那个奸相爹爹使眼色让他出去,其实他不想出去的,但看娘亲似乎脸色不好,好像奸相爹爹要安抚娘亲,他觉得自己还是躲着为妙,因为奸相爹爹是奸相,他心里其实还怕怕的。 “娘亲。”嘟着小嘴轻声喊着。 见身旁人没有醒来,又伸出短短的食指戳了戳复始的肩膀。 这一戳,觉得他娘亲真瘦,嘟囔:“我一定要把我小媳妇养胖!” 这话,恰被醒过来的复始听见,忆起昨日萧何对她说的话,扭头望着小小的人儿。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有熊孩子陪她醒来,但醒来就见到这孩子的感觉,心里冒着莫名的幸福泡泡。 难道这感觉,就是母爱? 她扬起笑,伸手就捏向胖嘟嘟地脸蛋,滑嫩柔软,手感极好。 熊孩子淡眉拧成毛毛虫,有了新的认知:他娘亲与爹爹都喜欢捏他脸。 “你小媳妇很瘦?”凝着熊孩子亮晶晶地双眼,她率先开口。 熊孩子一听,觉得找到了共同语言,狠狠点头:“太瘦了,咯的我痛死了。” 复始瞬间睁大双眼,“你怎么她了?” 这孩子不会打人了吧? “我就拉她上床。”熊孩子理直气壮,又糯糯道:“就是粗暴了点。” 复始微张了唇,这熊孩子,脾气真够大! “她都一夜没睡了,我让她去我床上睡,她就是不去!”熊孩子挠头,他小媳妇是世界第一难搞的女人! 复始笑了笑,揉着他柔软的发顶,睡了一夜,头发乱蓬蓬的,现在这一幅纠结的神色,嘟着唇,甚是可爱,“那你有没有问过她要不要睡?” “她一夜没睡,肯定是要睡的。”熊孩子理所当然。 “那你有问过她的意思?” 熊孩子想了想,摇头:“他得听我的!” 复始一阵无语,这性格,到底是遗传了萧何,“你得学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她又傻又笨,哪有我聪明。”熊孩子十分嫌弃。 复始方醒悟,这孩子的追妻之路,漫漫无期。 但是,“小媳妇哪来的?” 熊孩子嘟起唇,很是为难。 复始忙解释:“娘亲没别的意思。” 熊孩子想了想,捂唇轻声道:“娘亲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奸相爹爹,他肯定会搞事!” 复始惊讶于他口中蹦出的词,用在萧何身上,真是……无比精准到位。 若真破坏了熊孩子的姻缘,可不就是搞事! 所以这一刻复始郑重点头,“我们一起守着秘密。” 熊孩子眼睛猛然亮了,一种盟友的感情油然而生,爽快说:“是我从众位哥哥魔爪中抢回来的!” “抢?” 这好像与她想象的娃娃亲有了偏差。 “恩,我那几个哥哥都是好色成.性的,天天换着女人玩,都不带重复的。” 好色成.性一词,其实他是从长辈教育哥哥时说出的话中学到的,他那时是瞬间明白了这个词,觉得用在他众位哥哥身上太贴切了!便暗中记下了这词。 复始可算明白了他生长的环境,怪不得有时说话……让人无语。 熊孩子激动道:“都说哥哥们玩.女人玩的跟疯子似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有一次可被我看到了,他们竟然拦着比我还小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被他们说的都快哭了,我直接冲上前就把小女孩拽到身后,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女人!” 复始听的一愣一愣。 “他们就再也不敢欺负我小媳妇了!”熊孩子得意道。 他哪里知晓,他那些哥哥见这个小不点终于被他们给同化感染了,也知道找女人了,巴不得他长大也与他们一个德性,省地总是见着他那一幅天使般假纯真的面孔,总让他们觉得,自己多肮脏似得! 反应了一会儿,复始诺诺地给了他回应:“干的漂亮!” 熊孩子可开心了,双眼炯亮炯亮,“肯定是那些哥哥们在街上抢的小媳妇,多可怜,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熊孩子的豪言壮志,很好! 但是啊,“你没有问问她有没有家人?” “她说,没了。” 复始不发表任何意见了,她对那孩子不了解,有空是该问问睿王。 —— 在许子安被擒,许家逃亡之后,萧何就一直没有上早朝,听说一直陪着丞相夫人。 而今日萧何突然上早朝,曹玄逸便立刻回味过来:复始醒了。 早朝萧何一如以往,沉默不作声,依旧在最靠前的位置坐下,但众人都发现了不同。 是微生洲渚。 不同于以往他对萧何的不耐,似乎是完全忽略了萧何的存在,甚至有时候故意找萧何茬的问话也没有。 之前留下的朝臣,心里安慰了。 最起码,现在看到皇上与丞相开始和平相处了。 新晋的朝臣,只觉压力大。 丞相虽然救了皇上,但还是觉得萧何正大光明坐在那里,气场太过强大,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微生洲渚观察着下面的人,虽都个个面色淡然,但新晋的朝臣,大多还是紧张的。 视线不由瞥向萧何,他斜卧而坐,一手支着头,已然神游太虚。 虽然脸上并无表情,但他知道,萧何这已经收敛了以往在朝中的气势,但或许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气场不是他收敛了,别人就直接可以忽视掉他的。 萧何的存在,六年中太过深入人心。 他突然做了拯救太初的好事,众人到底是回不过味来。 就好比高傲的他,突然放下身份说要与你做朋友,这样突然而来的好意,你受的起吗? 不,不仅受不起,还受不住! 终于熬过了早朝。 众人纷纷告退,远离那样太过强大的气场。 曹玄逸刻意慢了一步,因为萧何总是在最后一个才离开位置,最后一个离开皇宫,他在等萧何。 等到萧何走到自己身旁时,他才开口:“相爷。” 萧何停住脚步,转头望向他,“曹大人还没走?” 直接表达出了自己根本就没看到你这个人,也不想看到。 曹玄逸怎会不懂,只装作不知,笑问:“相爷,可否告知微臣,郡主在哪里?” 萧何面色淡然,心里却已唾弃他千遍万遍,真的真的很想掐断他的脖颈。 然,复始虽不在意了,可又来了个睿王。 曹玄逸敏锐感到了杀意,双腿不由后退两步,恭敬道:“相爷该是不知。” “也不是不知。”萧何凝着天色,今日天气不错,突然就这么想复始了,抬步就走下高阶。 曹玄逸立刻跟上。 “曹大人,您找郡主做甚?” 曹玄逸眉目微凝,萧何明明知道,却还要这样挑明,心里被堵,面色不变:“既然相爷不愿说,是微臣多问了。” 萧何点头,提醒:“郡主是被赐过婚的,曹大人身为下臣,还是避着点好。” 如此,曹玄逸若还执迷于求助萧何,那他真是在犯贱。 “臣谨记相爷嘱咐,告退!” 甩袖,加快步伐离开。 完全没有尊敬。 萧何却是噙笑,终于搬回了一次! 简直比吃了糖还要甜,连脚步都不由轻巧起来。 - 今日天气尤为暖和,天空都蓝的异常漂亮,熊孩子在院子里跑了几圈,没有火狐陪他玩闹,觉得甚为没有意思,连个同龄的孩子都没有。 坐在太阳下晒着暖阳,不一会儿就脱掉了厚实的披风,觉得热的不行。 抱着披风进屋,瞧见他娘亲把碧绿的布料平铺在桌上,比划来比划去,,不禁好奇问道:“娘亲,这是做什么?” “做衣服。”这碧绿的布料,还是上次画棋陪她买的,所以一直没用放在那里。 熊孩子撅撅嘴,“给奸相爹爹做的啊,那娘亲可累了,奸相爹爹的衣服上都有好多金线啊。” 这布料纯碧绿的。 这点复始早就想好,只问:“你喜欢这颜色吗?” 熊孩子哪听不出意思,猛点头:“喜欢。” 复始也开心:“先给你做。” 熊孩子一听,双眼亮晶晶,“我也要金线!” 不然太不公平了。 “行!”她儿子喜欢,能不做吗?! “娘亲,那我们出去买金线,我来挑!”熊孩子终于找到与娘亲出去的理由了。 熊孩子的兴奋已在小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双眼蹭亮蹭亮,复始自是不会扫他兴。 两人出门时,停在门口的,是碧绿马车,复始讶然:“丞相怎么上早朝的?” 赶车的车夫道:“相爷说夫人醒来,可能呆不住,就留了这马车再府内。” 熊孩子看着马车,特别想上去,这可是奸相爹爹的马车,他可是听说,这是奸相爹爹逼皇上赏赐的,皇上赏赐的东西,那肯定都是最好的,他当然要蹭一蹭。 哪知,就听娘亲说:“这太招摇了,逛街不方便,换个。” 熊孩子可不觉得,“娘亲,就得这样,他们才不会小看人!” 看来熊孩子也是遭过别人白眼的,弯腰点着他小鼻子,笑问:“这么招人眼球,若是别人看你有钱,使劲宰你怎么办?” “本小公子砸了他!” 小脚一跺,气吞山河! “而且啊,你又不知道底价,人家到底有没有宰你,谁晓得?” “哼!”脸别开,嘴一嘟,下巴抬的老高! “而且啊,你又不知道底价,人家到底有没有宰你,谁晓得?” “哼!”脸别开,嘴一嘟,下巴抬的老高! 车夫这时换了个低调的马车而来,复始哪里管他愿不愿意,小小孩子就只懂得死要面子,那还得了! 熊孩子坐在车上郁郁不乐,小嘴撅的简直了。 “呦呦呦,你再撅,就亲上天了。”复始打趣。 熊孩子立刻收了嘴,不时地撅起,却不敢太过嚣张。 他是小公子,不能幼稚,这是哥哥们告诉自己的。 而现在在自己娘亲面前,若是自己显的幼稚,岂不是被奸相爹爹看不起?! 可他就是不舒心,要是在东平,他那些哥哥们哪个不是招摇大摆,恨不得让所有都来看他崇拜他! 想起那次哥哥们带着他出去,拿着一箱的银子,一路走下去,身后全是拥挤捡银子的人! 而且,捡银子人骂骂咧咧不停,就说他们一群败家玩意,哥哥们说:‘一股穷劲,我就挥一挥手,他们再不甘心也得朝我们膜拜!’ 对的,那时候熊孩子到底还是认同的。 没钱哪成,没钱自尊都是屁玩意! 熊孩子到底是谨记了这话,来太初也是深有认知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他娘亲问:“你自己来太初,都住哪里?” 熊孩子恼怒极了:“刚开始还有父王派给我护着我的人,后来走丢了,我跟乞丐住!” 一说到这里委屈的紧,“娘亲,你都不知道,那乞丐有多臭,不仅臭哄哄的,人家给我的吃的,他还要和我抢!我这么可爱,他们也好意思!” 复始听着还为他心疼,觉得这睿王派来的人太不走心了。 可看着这小家伙一脸不甘的怒色,水润润的脸蛋,是挺可爱,可没看出被饿瘦。 这后面的转折语气,真让人想揍人! 自大!狂傲! 生生就是与萧何一个性格啊! 不禁略是嫌弃:“可爱不能当饭吃。” 熊孩子立刻反对:“娘亲,我告诉你哦,绝对能当饭吃的。” 复始挑眉。 “就因为我长的可爱,他们就会给我好吃的,我都没有饿过肚子!” …… 坐在马车外的芳华,笑意连连。 不愧是萧家的小公子。 到了繁华之地,熊孩子直接冲下了车:“娘亲娘亲,好热闹啊!” 他虽在都城很久,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到底只是在人群里穿梭,买东西了都觉得他是个小萝卜头,要不砸银子,还真是没有卖他! 现在好了,有娘亲陪着,他可以买很多东西。 复始下马车的时候,熊孩子已跑向了离的最热闹的人群。 胖嘟嘟的小身板直向里钻,钻不进去,就推左边人推推右边人,甚是不客气。 “小公子精力就是好。”芳华笑道。 复始点头,却还是说:“可真是跟萧何一个样啊,目中无人。” 芳华说:“这样挺好的,不吃亏!” 这 点复始赞同,她的孩子肯定不能吃亏的! “娘亲娘亲!” 熊孩子的叫声传来,复始只看到了他衣服的影子,连忙上前,生怕挤丢了,刚刚马车内还说丢过呢。 她刚走上前,熊孩子就又自己退了出来,弯腰双手撑着膝盖,“累死本小公子了,都被挤瘦了!” 复始给他擦擦额头的细汗,又给他整了整被挤歪的衣服,“怎么出来了?” “一个瘦子和一个胖子在打架,那胖子是个傻大个,被瘦子耍的团团转,可好玩了,我来拉娘亲一起看。”话落,一看身后,又多了一圈人。 他纠结了,在他娘亲身上转几圈,他娘亲若是挤进去,不被挤出事来。 复始正想开口不让他看,毕竟人多容易出事。 熊孩子就心有灵犀开口:“娘亲我们去看别的,打架我看多了,这没意思。” 母爱瞬间膨胀,孩子都知道为自己考虑,复始真是有一瞬间觉得,该是她陪着孩子的。 芳华恰似开口:“夫人,这人多,一个不小心,磕伤了就麻烦。” 便瞬间斩了复始的念头,“我们去前面。” 熊孩子撒泼了似得跑过一个摊又一个摊,摸摸这摸摸那,愣是不买。 小贩很着急,这孩子看着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小气,看了这么久也不买一个,正准备说话。 熊孩子已开口:“本小公子摸过的,本小公子全买!” 走过来的芳华汗颜。 她想起那次与复始一起逛街,也是说了一句,被我摸过了,当然买! 果真,母子啊! 小贩着急了,但毕竟是一个小孩子买的,若是到时候家人不愿意,来退货就不好说了,这样的人他可是见多了,问:“小公子,您有钱吗?” 看看!果真没钱就被鄙视了! 回头,看到芳华,直接喊道:“给小爷付银子,一文都能多给!” 复始憋笑。 这性格,可别以后长歪了。 芳华领命:“好嘞,小公子!” 小贩见此,觉得能宰到人了,立刻把刚刚熊孩子摸过的,都打包起来,还特地找了个上档次的布料给包着。 “等等!”熊孩子喊道。 小贩止住动作。 熊孩子踮起脚尖,伸手从小贩面前堆起来的东西里,挑出了四件,甚是生气道:“本小公子刚刚没碰过,你别以为我是孩子就可以欺负!” 这话都如此说了,不过是四件东西,小贩也不计较,仍是笑脸相迎:“小公子记性真好,是我记错了记错了。” 正准备包起来,那四件东西又扔了进去。 小贩不解。 复始与芳华,亦是不解。 “现在被本小公子摸过了,是本小公子的了!” 壕! 也好! 不愧是她儿子! “你不准坑我!”熊孩子在小贩报价前先声明。 小贩呵呵笑:“小公子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做诚信买卖,小本生意,都不赚钱,哪能骗你啊!” “你最好别骗我!” 眼见芳华上前付银子,隔壁摊位的小贩坐不住了,看着一下子卖出去了将近一半的首饰,可把他看的眼红,自己娘们一直在身边念个不停,羡慕别人。 现在见又一下子多卖了四件,他坐这一天,也不一定能卖出四件,而且还是被讨价还价的。 可这小孩子也有点傻气,以为你说不坑你,别人就不吭了,看那丫环也定是分不清的,这么大方就上前付银子,立马喊道:“他最喜欢坑人了,这些定会要你们十银。” 被说中心思的小贩不愿意了,立刻笑道:“小公子,你别听他瞎说,这么些怎么可能要十银。” “那要多少?” 小贩立刻道:“九银。” 熊孩子还没有发话,隔壁小贩又道:“你以为你开在那墨轩阁啊,九银,你怎么不去抢劫!” 小贩不愿意,操着怒气,吼道:“我卖个东西你吼吼什么,小公子就相中我家东西了,那自是无价宝!跟你家似得,都是些烂木头!” 这烂木头一出,熊孩子就好奇了隔壁的玩意,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他个头本就矮,隔壁的的摊有些高,有些被东西遮住了,看不太清。 小贩一瞧熊孩子竟然对隔壁的感兴趣,得抓紧机会把自己手中的卖掉,“小公子,要不,五银,给您半价!” 这话可好,熊孩子呆了! “什么!五银?!” 一声惊呼从熊孩子口中吐出! 小贩以为熊孩子觉得太低了,才这么惊讶,赔.笑道:“对对,五银,很便宜了!” “兔崽子,敢坑本小公子!” 熊孩 子怒了! 小贩睁圆了眼,天地良心保证:“小公子,没有,绝对没有!”恨不得把自己的祖宗都搬出来发誓! “刚他说你会卖我十银,结果你说卖九银。他说九银贵,你就给我五银,说是半价!九银的半折是五银?!你别欺负我小就不识数!” 他最讨厌这种骗小孩的了! “四银!”小贩最后憋出一句。 肉疼的紧,“小公子,真的不能低了,我也要养老婆孩子的。” “行!” 小公子话一落,芳华上前付银子。 然后屁颠屁颠挪到了隔壁小贩。 隔壁小贩一喜,这阔绰的小公子,可不能跑了,立刻把旁边乱七八糟的工具收起来,木头刻制的东西立刻现在眼前,“哇!” 竟然全是一个个木头雕刻的人物,栩栩如生。 “娘亲娘亲,好漂亮哇!”熊孩子激动了,双眼不离木雕就喊着。 复始从芳华手中的一包东西收回视线,突然很赞同熊孩子的话,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 “相中哪个了?” 熊孩子视线再次瞟了一圈,委屈的摇摇头。 这下好了,木雕小贩黑脸了! 首饰小贩,笑了! 复始是看出了门道:“你要给小媳妇做一个?” 熊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这么了解自己,猛点头。 小贩一听乐了,“有画像现在我就能做!” 熊孩子淡眉拧成毛毛虫,“我不会画画。” 复始自是不愿自己孩子委屈,建议:“不如让睿王画?” “好好好!”熊孩子一脸兴奋,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想不起来,立刻大爷似得道:“你明日去丞相府,画像给你,你给我做个好看的,我给你一百银!” 两个小贩,突然达成共识,同时张大了嘴! 还是木雕小贩的娘子立刻反应过来,从身旁拿出一个比较另类的木雕,“小公子,不如给你做两个,一个与真人接近的,一个,做成这样的,特别可爱!” 复始一瞅,这不是大头版的人吗,没成想这小摊贩挺会琢磨的。 熊孩子更是喜了,真是太可爱了,“要!” 木雕小贩的娘子喜了,又多了一百银!足够好吃好喝一年了! 熊孩子搬着手指头,说:“我小媳妇的两个,两个爹爹的各一个,两个娘亲的各一个,我的一个,我的几个哥哥的一人一个!” 最后,手指数不过来了! 数不过来无所谓,他在笑,笑如果他几个哥哥看到这种大头娃娃样的自己模样,不晓得有多想杀了自己。 想想,真的好想亲自交给他们,但是,他真的没有胆子! 复始便直接开口:“这样吧,明天去丞相府取吧,多少个再告诉你们,一个一百两!” 说一百两的时候,她都觉得肉疼,还没有这么花过银子。 这孩子。 好在,相府真的,不缺钱! 一听相府,小贩不免有些打颤,这么多银子,真的不敢要啊,早说是丞相府的,银子不要都给做! ☆、136.暖——熊孩子遭劫(八千!) 一听相府,小贩不免有些打颤,这么多银子,真的不敢要啊,早说是丞相府的,银子不要都给做! 熊孩子走之前,还再三叮嘱:“你可一定要去啊,不去你小心我抄你们!芾” 落下狠话,熊孩子心踏实了,跟着复始向别处走去。 芳华拿出一锭银子,五十两,“这是押金。” 夫妻俩瞪着那银子,只觉烫手! 三人已走远。 首饰摊子的小贩不愿意了,亏大了! 然后,一番口水战就此展开! . 兴奋地在路上乱跑的熊孩子,对此,复始体力已有些不支,毕竟昨日才刚刚醒来,“夫人,您去马车里歇一会儿,奴婢看着小公子。枞” 复始摇头,“我要真受不住,我就进去。” “娘亲娘亲!”熊孩子又在前面叫着。 复始漾起幸福的笑,这孩子简直就是脱缰的野马,正欲走过去。 前面突然一阵骚动。 复始直觉不对,对芳华喊道:“抱知儿回来!” 芳华也已在骚动出现同时,就赶紧跑向熊孩子,刚要到熊孩子身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人。 目标也是熊孩子! 芳华心道不好,提速! “小公子!快跑!” 芳华一声大喝,熊孩子就立刻意会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向芳华这边跑过去,哪知刚跨开一步,身体就被拽住! 是身旁的一个摊贩! 熊孩子撒泼耍赖,直接摆脱着这个魁梧的摊贩! 脖子一凉,被架了刀! “想要活命,退后!”魁梧的摊贩对着芳华怒喝。 芳华立即刹了脚步,复始站在不远处同样不敢动,心里琢磨着,是谁? 许家? 不是不可能。 “你们是谁?!”芳华直接喝问。 魁梧的摊贩绷紧神色:“退后!” 芳华略有犹豫的退了一步,“你们可知道绑的谁?” “当然知道,萧何的儿子,不知道还不绑呢!” 如此,复始更是确定,是许家。 这是被逼急了? “知道你们就不应该动手!” 魁梧的摊贩淬了一口唾沫,“呸,他儿子在我手,能耐我何?!” 说着,刀柄直接拍向熊孩子的脸蛋。 熊孩子疼的呲牙咧嘴,“奶.奶.的,本小公子也是被你侮辱的?!” 从小大人,谁不疼他?! 谁敢这么对他?! 这个绝对是第一人! 看本小公子不折腾死你! 小手悄悄在袖子里折腾着,他今天出门,可是带了好东西! 魁梧的摊贩哈哈大笑:“老子今天就做了,萧何他一个大奸相,杀人剥皮玩.女人哪样没做过,现在还安稳坐着相位,这太初的皇帝就是个昏君!只会听佞臣之言!” 躲的老远的百姓,心里埋怨啊,这奸相,好歹是做了一回好事啊! “你觉得皇帝该换?”复始镇定地问道,拖延时间。 她不信,这么大的动静,暗影不会得不到消息。 “昏君当然要换!”魁梧的摊贩理直气壮。 “哦?换谁?” “当然是许家,许家几代忠臣,若不是许家,太初能安稳到现在?!”魁梧的摊贩语气,好像白痴都懂得的道理。 “那你可有想过,太初在蛮族最北,蛮族注重杀戮,若是太初现在局势动荡,第一个冲进来的,就是蛮族。而且,太初本就领土大,其他几国不论有没有心思,都绝不会同意蛮族靠此扩大,蛮族若是占领了太初那就是成了几国中最大的蛮族。” 她稍稍一顿,问:“若是我国皇帝对其他几国求助,你觉得,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蛮族成为他们最大的威胁?” 这样的分析,百姓纷纷点头。 这是,他们从没有听过的言论。 “啪啪啪!” 重重的鼓掌之声传来,纷纷望过去。 是萧何。 所有人,都认知。 因为那独一无二的碧绿锦袍,上面漾着金色的流线。 萧何是没想到,他今日能听到复始这样的言论,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让皇上给其它几国传信。 他们肯定早听闻了太初此时的状况,可因为太初太靠北,又被赋了诅咒的面纱,他们最想清楚了解太初此时的现状,所以只要微生洲渚轻轻抛出一枝橄榄枝,他们定是轻松接下。 如今十国太平,相安无事。 最怕的,就是其中一个出事,战争就此开始! 萧何直接走到复始身旁,好似都没有看到自己儿子被人拿刀架着。 熊孩子也察觉到了,觉得这个奸相爹爹太奸了,吼道:“你儿子要死了!” 凤眸在他身上徘徊一圈,“挺肥!” 这明明就是嘲笑自己,即使刀子进去了,说不定都刺不到五脏六腑! 熊孩子气急,直接对着他空咬牙,特别狠! 其实萧何一出现,她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对他的依赖,已到了只要他在身边,真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信任他。 相信他! 有他在,孩子一定没有问题。 这一刻,她莫名的放松了。 萧何与熊孩子都察觉到了,萧何是觉得,他的小复复……孺子可教也。 熊孩子觉得,他的娘亲,重色轻儿! 魁梧的摊贩瞧见萧何如此淡定还与刀下的孩子耍嘴皮子,立刻怒了:“奸相,你朝自己胸口插一刀,我就放他!” 萧何听后给了个动作:挑眉。 久久没有动作。 魁梧的摊贩把刀又靠了靠熊孩子脖颈,熊孩子不舒服的歪歪头,太凉了! “奸相,你没听见啊!”魁梧的摊贩也是怒了,再次提醒。 “本相为何听你的!” 萧何这为何,魁梧的摊贩横眉怒对! “这可是你儿子!” 可魁梧的摊贩绝没有想到,萧何淡定一句:“本相知道。” 魁梧的摊贩不知言语,气的脸庞通红。 恰在这是,魁梧的摊贩不舒服的动了动肩膀,熊孩子淡眉拧成毛毛虫,对着冰冷的大刀甚是嫌弃,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杀猪味。 这是一把杀猪刀啊! 他可是尊贵的小公子啊!怎么能被杀猪刀架在脖子上,要是被小媳妇嘲笑了怎么办? 呜呜呜! 萧何看情形差不多,补充了一句:“就因为他是本相的儿子!” 熊孩子撇撇嘴。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夸自己。 就在这时! 熊孩子一个旋身,从刀下滑出。 这个瞬间,刀怦然落地! 魁梧的摊贩突然倒地! 不过眨眼功夫,熊孩子已冲向芳华方向,蠢蠢欲动的黑衣人瞬间反应去抓熊孩子! 突然窜出来几个暗影,截了黑衣人去路。 熊孩子这才立刻转了步伐,朝着萧何走去,怒气冲冲:“奸相,你……你……” 突然,熊孩子激动了,一下子抱住了萧何的腿,呜呜道:“真不愧是我亲爹,对我这么了解!” 复始瞪圆了眼,这是……发生了何事? 萧何适时为她解答:“这熊孩子身上带有防身的药。” 复始猛然醒悟了,怪不得这熊孩子也不害怕,所以,刚刚熊孩子把药放到了那魁梧的摊贩身上。 “你怎么知道?”复始不禁问。 “睿王敢放心让这孩子来此,这孩子能是那么好欺负的?而且,这孩子来了这么久,现在可是越来越胖了。” 本来萧何的话,熊孩子很受用。 这越说,怎么就变味了?! “那是我的能耐!能耐,你懂不懂?!”熊孩子急的跳脚。 他一定要瘦下来,一定。 决不能被奸相爹爹再嘲笑了! 复始心头安稳了,有这样让人放心的儿子,她省了不少心。 又有这样疼她的人,幸福似乎早就来到她身边了。 熊孩子回头瞅了瞅打斗的人,扯出鬼脸,“咒你们使轻功就摔死!死翘翘!” 复始不由笑出声。 “奸相爹爹,我相信你的人有能力把他们打趴下,我们走吧,我和娘亲还要给你做衣服呢。” 熊孩子现在知道讨好人了。 萧何听此,望向复始。 复始戳破了熊孩子:“先给他做。” 萧何甚为嫌弃地瞪了熊孩子一眼。 熊孩子立刻道:“娘亲是拿我试手!” —— 西苑。 “嘭!” 比昨晚摔花瓶更大的声音,但暗影一听就知,桌子被掀翻了! 对了,他们听不到,听不到。 其实是,生气的半梦看着光秃秃的屋内,连一个花瓶都没,想发泄怒气,不能摔花瓶,不能听那掉在地上破碎地稀巴烂的声音,觉得怎样都泄不了火,一怒之下,麻溜地掀翻了身前的圆桌。 这下,真真是连一个瓷瓶都没有了,圆桌上喝茶的用具,压的粉碎! 今早翠竹去前院请示主子,为西苑添置物品,但回禀的说,夫人刚刚出去了,相爷还没有回来。 半梦得知后,脑子的种种念头 随之疯狂涌起。 她即刻出了西苑,看到了马车刚刚离开相府门口。 摆脱掉了相府的暗影,一路跟踪下去,她发现还有另一波黑衣人,人数虽不是很多,但他们双眼所视方向,是复始。 不,仔细观察,是复始身旁的,孩子。 所以她便从中掺了一脚。 她找人在黑衣人行动时,率先杀了那孩子,给了一部分订金。 而那人,也是看着金子郑重保证一定杀了的。 可是,明明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子?!”半梦低吼道。 翠竹低声回:“那人身上被下了东西,能让人身体发软,骨头发酸。” “什么?!” 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真是小觑了这孩子。 “姑娘,最近不要再有动作了,难免会被相爷知道。”翠竹提醒。 昨日虽然半梦忍住了,但今日,见人出了府,到底是不甘心。 “我知道,用得着你提醒?!” 翠竹垂眸,“是。” 只是,相爷真的不知道吗? - 柳家布庄倒台之后,另一家紧跟着成为都城最有名的布庄,且生意红火,听闻是质量相当好的。 萧何视线在布庄环视一周之后,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毕竟这种事,他还真干不来,再者,已有个熊孩子比他积极多了。 这不,大的站在柜前看着各色丝线,小的由于个子不高,站在高凳上伸长脖子也跟着挑选着,不时给出些强制性的意见。 比如:“丑!” “配不上我!” “跟shi似得!” 萧何摇摇头,别开眼,熊孩子真的太嘚瑟了。 不过,看今日情形,他要防的人挺多的! 路上之时,暗影已传来消息,半梦又企图甩掉他们。 以前暗影倒是被半梦甩掉过,不过现在暗影摸清了她的套路,现在能跟得上。 而,敢甩掉,那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快,暗影就传来消息,说是半梦收买了一个魁梧的男人。 收买? 不外乎杀人。 杀谁,自是今日复始与熊孩子出去了。 其实在熊孩子买完东西时他就已经到了,不过是看看,熊孩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即便最后没有啥能耐,他还是会出手的。 可他却是看见,熊孩子很淡定的袖中在琢磨着什么东西,让人真的很好奇啊! 这种好奇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睿王教育孩子,是真的上了心的,拿捏的准药效,瞬间躲闪开,虽然肥了些,到底反映速度还是不错的。 唇角勾起自豪的笑意。 不愧是他儿子,根基好! . 掌柜的看着熊孩子挑来挑去,都是甚为嫌弃的表情,心里直汗颜,又不敢说什么,毕竟有相爷坐镇! 而且,他们好不容易成了都城最好的布庄,可不能连个小孩子都搞不定。 此时有个伙计匆匆跑来,在耳边一阵低语。 掌柜的脸色终于缓和,恭敬着说:“夫人,新进了一批线,刚刚到,您稍等下。” 复始点头,熊孩子直接催促:“快去快去,这些本小公子都不喜欢!” 掌柜连连点头走了出去。 复始直接点着熊孩子鼻尖,“这不挺好看的嘛!” 熊孩子不乐意:“就是不好看。” 这边挑剔的紧,气氛却是十足欢乐的。 但其他人,在萧何这门尊神进来之时,已是紧张的不行。 现在谁不认识他,尤其掌柜的一见来人,就直接喊出了丞相,还亲自接待,他们这小老百姓,虽然看丞相大人坐在那里无聊着,脸上淡无表情,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但是,只要他坐在那里,冷气就十足的强烈。 可他们总不能在相爷一来,就跑了吧,那更是不尊敬啊! 内心苦苦挣扎,只能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布料,即便有相中好了的,也不敢结账走人,真是……不敢啊! 只祈求那挑剔的小公子,赶紧选好了走人! 对了,那个小公子喊丞相奸相爹爹,难道是丞相的亲儿子? 可为何会喊那白发老妪娘亲? 众人心里皆是变幻莫测,想法各异。 这时,掌柜的端着另一盘金线走来,恭敬道:“这是新进的。” 五个字结束,他就站在旁边等着小公子开口。 刚刚废了一番口舌,他都把金线夸上了天,小公子听都没听,指着不是丑,就是难看,总之各种挑剔。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难搞 的主,尤其还是个小萝卜头。 额……小公子。 不过,看现在布庄还有这么多客人在,掌柜的更是祈求,小公子赶快挑中,这样他们的名声可就打出去了! 想啊,都入了丞相小公子的眼了,他们布庄能不好吗?! 正当他心里苦苦祈祷之时,他面前的熊孩子突然发话了。 “娘亲娘亲,看!这个好!” 复始随之望过去,这个托盘中有五种金线,颜色或深或浅,一眼看去皆是漂亮的紧,光泽有亮有暗,她是觉得亮色的金线陪着碧绿更为尊贵,更显萧何气质。 但到底是熊孩子说的算。 随着他手指过去的方向,那一团金线不比其它金线团城一团,反而缠成了椭圆形,相比之下倒是显的异类,却吸引眼球。 不过,色泽并不是很亮的那种,有些乌沉,笑问熊孩子:“好?” 熊孩子郑重点头,“恩,这个配我刚刚好!” “是不错,就它吧。” 萧何的声音兀然从后面响起。 复始这才突然想到,他是跟着自己过来的,而她和熊孩子竟然一直在挑金线,把他给忘了。 “奸相爹爹,你说这个好不好看?”熊孩子要找到认同感。 “好看,配我们父子刚刚好。”萧何学着他的话。 熊孩子高兴了,冲着复始得意的笑,随即甩手掌柜般命令道:“越多越好,包起来!” 掌柜的立刻得令,终于相中了,动作麻利地包好,交给小公子。 直到三人离开,其他人松了一口气。 却是赶紧走向柜台,看着还没有收掉的金线,七嘴八舌的问道:“哪种金线?” 掌柜的还没松完气,一听这,生意又来了,立刻把刚刚熊孩子相中的那个样品拿出来。 众人一看,果真是与众不同的。 “掌柜的,我也要。” “我也要。” 一时间各个都要买,也不管需不需要,丞相大人都用的金线,他们一定可以沾沾福气。 看,丞相的福气还是很好的,要不最后怎么倒霉的是许家?! 掌柜的一瞧,立刻笑道:“这个是新品,只剩下了一卷,你们看……” “多少钱,我要了!” “我要!” “掌柜的,我加银子!” 掌柜的睁圆了眼,但一想着都是老顾客了,也不好就这么欺诈不是,“这个我们会在订一批,明日这个时间就到!” 一旁得到掌柜眼色的伙计,立刻跑出去。 恰好看到那金线的老板娘还没走,“老板娘,您那金线卖完了,赶紧赶货,明天弄今天的十倍来!” 精神有些颓废的老板娘一听,瞬间亮了神采,急问:“你说卖完了?!” 她不是刚刚送过来吗? 而且,别家都不看好这个她新研制的金线,都拒了,只有这家不在意多放几种给客人挑。 其他老板娘一听,皆是竖了耳,刚刚他们也看到了,这金线可是没有他们家的好看。 亮度不够不说,现在金线有两种,一种亮泽的,在阳光下很亮,金线尤为漂亮,这是大多人都喜欢的。 还有一种,就是发暗发沉的,却也不能少了金线所属的亮度。 但这家的,是乌沉,毫无光泽,怎么就卖的这么好?! “丞相家的小公子看中了,别人都跟着抢呢!”伙计说的激动。 那老板娘一听,喜极了,没成想最后是丞相帮我她一把,可算是赚钱了。 心里倒不是滋味了,想起那次香香楼,她还骂丞相呢。 怎么骂来着,对了,她这么说的:果然天妒红颜,长的如此妖艳,竟是个坏心胚子。 - 这边复始刚刚把孩子抱上马车,自己正准备上去,身形忽然顿住了。 昨日她听萧何说,寻芳楼被炸,里面的人早已撤了出去,至于人都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但前面这个漂亮的姑娘她有些印象。 此时这个姑娘对着前面的人吼道:“我当时有事出去了,才躲过一劫,宁贵,你就别找了,兰姑娘真的死了!” 这个姑娘便是那日她在寻芳楼看到的,笑宁贵不如曹玄逸的姑娘。 宁贵此时在双目猩红地回头,厉声喝道:“你少诅咒兰姑娘,你处处不如她就这么幸运躲过了,她处处比你强能出事吗?!” 姑娘几日都跟着宁贵在都城内游荡,看着他痴迷着兰姑娘,简直着魔了似得寻着兰姑娘,劝也劝不听,回吼道:“我是处处不如她,在他心里就她最好最美,可你整天倒贴过去,人家有把你放在眼里吗?!” 宁贵气疯了,抖着消瘦下来的身体,满是颓废,一双眼睛恨不得杀死这个黏着自己的女人,“我不打女人,你给老子滚!” 姑娘一听这,软了语气,“对不起。” 复始看这两人,忽然想着,若是当年萧何以何夜的身份与自己说了他的心意,以自己当年喜欢曹玄逸的程度,怕也是与萧何拉远距离,内心开始排斥他,说不定就彻底闹掰。 有时候真的很庆幸,萧何当初选择不开口。 在时间的洪流中,不早不晚,萧何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时间,真是个可怕,又让人欢喜的东西。 “萧何,谢谢你。”谢谢你几年的不放弃,她现在才这么幸福。 萧何倒是没注意到宁贵,听复始这么一说,再看她眼含泪光,忽然就戳中了他的心,真的好想抱她,想着便要有动作。 熊孩子一句:“奸相爹爹,谢谢你付银子。” 刚刚升起的温情瞬间消失无踪! 两人汗颜! 熊孩子眨眨眼,好像自己说错话了。 “额,娘亲,不用谢他,这相府的银子,以后都是娘亲的,娘亲赶快上车,我们回家做衣服。”熊孩子赶紧先进马车,让出位置给复始上马车。 复始凝着萧何一脸黑的站在那里,噗地一声笑了,也赶紧上了车。 萧何只觉额头疼,有个孩子在,的确挺麻烦。 好在马车宽敞。 两人进去后,萧何开口:“小复复,你坐最里面,我有秘密话和儿子谈,你可别偷听。” 复始翻了一白眼,乖巧地坐在最里面。 熊孩子一听秘密,心里格外兴奋,他奸相爹爹竟然要和他有秘密,自信心爆棚,小身体立刻向车帘旁挪动,靠在萧何身旁。 只听奸相爹爹在自己耳畔嘀咕了几句,他惊愣地长大了唇。 复始听不见两人嘀咕什么,萧何还用手捂住了唇,她只听见熊孩子不时惊讶地“哇”一声,带着兴奋与惊讶。 熊孩子侧对着自己,不时回头也看看自己,却都是带着嘚瑟的笑意。 她突然觉得,这父子两谋划的事,该是与自己有关。 复始的感觉出奇的准。 一到相府,熊孩子坐在马车不动了,复始疑惑,熊孩子道:“我去找父王要画像,晚上回来陪娘亲睡。” 复始这才想起,还要做木雕,“那娘亲等你。” 熊孩子立刻摇头:“父王画画很慢,娘亲你先睡,我估计要晚些回来。” 复始凝眉,觉得哪里不对,看向萧何,萧何已率先下了马车,只能叮嘱他:“晚上让人送你回来,如果太晚,就留在你父王身边。” 熊孩子猛点头。 萧何不耐,直接抱起复始下了马车,看着马车载着熊孩子离开,凤眸闪亮。 复始靠在他怀里,能感到他兴奋的情愫,凝眉问:“你故意把他支走的?” 萧何扳过她身子面对自己,很无辜道:“我有那么缺德吗?” 复始很想点头,但还不及她反应,人已被他拦腰抱起,“今日我抱夫人进门。” “啊!” 猛然的失重,她赶紧双手环住他脖子,耳朵恰似紧贴在了他结实的胸膛,虽然衣服厚实,到底那心脏咚咚地响声,一下一下敲进她耳朵,传进她心房。 似乎,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他的,一同跳动。 相府下人见相爷抱着华发的夫人进府,以为夫人又晕倒过去了,个个紧张的不行,却不敢上前一步。 ---题外话---谢谢亲爱哒们的月票,么么哒~~ ☆、137.六年前的毒——熊孩子帮奸相爹爹 相府下人见相爷抱着华发的夫人进府,以为夫人又晕倒过去了,个个紧张的不行,却不敢上前一步。 倒是管家见萧何面色愉悦,看着他怀里的复始睁着眼,面色虽然白了点,倒看着无大碍,催促着下人们该干嘛干嘛去。 萧何虽不介意复始现在这模样,但复始在意啊! 她这能当他奶奶的模样,还被他这样抱着,真是,真是……她都不敢见人了,脸又使劲朝他怀里闷佐。 听到他胸腔震动,随即是压制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小复复喜欢我这样抱你。” 她一手捶进他胸上,带着软绵的力道。 挠的他心痒痒,真的不喜那比自己还敏锐的地方,憋的难受。 渤. 暗祥苑。 芳华在萧何带着复始去买金线时,已让她先回来,这时等候在暗祥苑,刚见人回来,复始又被抱着,她心便咯噔了一下,以为夫人又出事了。 “去把马车里的买的东西拿来。” 芳华听令去了。 屋内。 复始从他怀里跳下,一拳头又软绵打过去,笑骂:“知不知羞?!” 纤长手指直接包住她松握的拳头,有些凉意,拉着她走向桌旁坐下,不满反问:“我不过是抱一抱夫人,还需要遮遮掩掩?” 屋内足够暖和,茶壶已换上了热茶,芳华做事很细心,萧何很满意。 手心握着他倒的热茶,心里暖洋洋,附合:“丞相大人做事必须高调,必须的!” 萧何满意点头,这才为自己倒杯茶,覆在她耳旁:“今晚我陪你睡。” 耳边气息温热,带着丝丝情愫,喷洒在她耳边,不觉一颤:“我有儿子陪。” 凤眸一眨,不做声。 复始便立马意会过味来,定是马车上两人说了什么:“你竟然说动了知儿?” 萧何得意:“不过是个小萝卜头。” 这下更好奇了,那熊孩子也不会好糊弄的,“说了什么?” “想知道?” 复始点头。 萧何略是思索,缓缓开口:“有一个财主,向别人吹嘘他一把蒲扇摇了三十年还如新买的一样,你信不信?” 摇头,当然不信。 “可却是真的。” 她略一思索,“不可能,三十年了,摇不坏,难道铁造的?” 凤眸不禁白了她一眼,“小复复,你见过有人拿铁当扇子?” 果断摇头。 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傻了。 “那为何?” “因为他用手拿着蒲扇不动,头在蒲扇前摇动。” 复始惊愣,“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琉璃眸子一瞪:“你在说你是蒲扇,你儿子是就那个蠢蛋。” 萧何摇头。 复始哼了一声,“明明就是!” “小复复,真没有!”萧何保证着。 而复始压根就不信。 “唉,小复复,我真不是那蒲扇。”萧何委屈。 复始翻了白眼,她算是看明白了,萧何自始至终都在算计着他儿子,而他儿子还屁颠屁颠去找睿王了。 得,儿子果然算计不过老狐狸的。 复始转头,“那你……” 唇暮然被封,鼻尖他的气息再次缭绕,她睁圆了双眼,头猛然后仰,“你!” 萧何无辜道:“你自己撞过来的。” 复始收起脾气,朝他勾勾手指。 果见萧何疑惑地向自己这靠了靠,一拳勾在他下巴。 “啊!”萧何痛呼。 恰在此时,门开。 芳华惊愣地张大嘴巴。 —— 宫内。 睿王应着熊孩子的要求,埋首作画。 熊孩子在旁边看着,恰是画他几个哥哥,全画在了同一幅上。 看着笔墨垂下,一勾一勒就画出了好看的哥哥,甚为不满意:“父王,把他们画丑点,点上麻子!” 睿王下笔稳当,听了熊孩子的话不禁抬了抬笔,真怕一不小心就点上了麻子,“以后还遇上呢,你小子哪顶得住他们。” 哼哼。 熊孩子哼唧道:“那你把我娘亲和母妃画漂亮点。” “怎么不让你奸相爹爹画?”这丞相夫人,当然还是萧何来画比较好。 “我与父王亲啊!” 睿王觉得,孺子可教也。 见自己父王没有反对,熊孩子视线在纸上徘徊,一幅古灵精怪。 睿王哪里看不懂他,“有何话就说吧。” 熊孩子呵呵笑:“父王,我们晚上去抓蛇吧?” 睿王停笔,凝眉:“抓蛇?” 熊孩子再三点头。 “你不是最怕蛇?”想当初就是被蛇咬了一口,他就怕蛇怕的要命,见到蠕动的东西就嗷嗷大哭,这才竟然要亲自抓蛇? “所以我才要用这东西去吓坏人!”熊孩子义正言辞。 “哪来的坏人?今天遇到的黑衣人?”睿王也已听闻了这事,好在他就常给这孩子些防身的东西。 “不,是相府里的坏人!” “相府?” “恩,相府有个坏女人,她欺负我娘亲,我要吓死她!” 熊孩子努着嘴,淡眉拧成毛毛虫。 “不有你奸相爹爹在吗?”睿王觉得,这女人之间的事,他一个毛孩子凑什么热闹。 然,熊孩子得意洋洋道:“我奸相爹爹让我帮他,他说那坏女人隐藏可深了,只有我才能让她露馅!” 睿王黑了脸。 “你昨晚哪里睡的?” “相府啊!”熊孩子理所应当回答,挠挠头,“父王不是知道吗?” 睿王又问:“跟谁睡的?” “当然是娘亲啊。”熊孩子笑意连连,还扒着睿王耳朵道:“今晚娘亲还要我陪她.睡。” 睿王心底再三感叹。 这熊孩子,被奸相卖了还在替奸相数钱啊! 果真是奸相啊! . 夜晚疏影幢幢,熊孩子跟着睿王后面在树林里寻着小蛇,后面跟着几个侍卫。 熊孩子有些害怕,这里黑灯瞎火,虽然身边有人陪,但他听说,这里有个巨大的蟒蛇,能一口吞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不禁哆嗦。 “父王,我们会不会遇到大蟒蛇啊?”说出的话哆嗦不停,小手抓着睿王的衣服更紧了,一双惨白的小脸四处张望着。 睿王哪知道这些,一旁有个侍卫听了开口:“不会的,那蟒蛇受了重伤,一直在医治。” 熊孩子舒了口气。 忽地。 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响起,众人一惊忙四处查看。 熊孩子腿一软,立刻躲进睿王怀抱,牙齿打颤,“父王,不会……不会那蟒蛇伤……伤好了吧?” 睿王眯起双眼,温和的神色忽地凌厉,双眼紧眯,盯着昏暗的树林警惕着。 悉索之声愈发近也愈发大,熊孩子更是把脸埋在了睿王腿上。 睿王轻拍着熊孩子肩膀,以示安慰,但连他自己都不自觉紧绷着,因为他对这树林完全不熟悉。 有个侍卫也是吓了一身冷汗,却还是对睿王说着自己的怀疑:“那蟒蛇不咬人,而且,现在不可能出来山洞。” 而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悉索之声接近,众人能听到在哪个方向,纷纷拔出剑,挡在睿王前面。 侍卫紧盯前面,竖起耳朵欲从悉索声中分辨具体方位之时,悉索声突然消失。 侍卫紧了紧手中的剑,暗自咽了口唾沫,个个睁圆了眼。 有声音就说明有东西在动,他们可以找到。 而没有声音,这树林又昏暗,他们如何找? “啊啊啊——!!!” 熊孩子的尖叫响起。 瞬间,睿王把孩子抱起来! 只瞧见熊孩子肩膀上趴着一团红色,那红色高高昂着头,盯着睿王。 睿王叹息:“火狐?” 他好像是记得熊孩子和他说过,相府有个红色小狐狸,熊孩子喊他小崽子。 熊孩子还在颤抖着,肩膀哆嗦个不停,眼泪跟珍珠似得串串掉下去,他只觉得肩膀好重,不会被蛇上身了吧! 呜呜呜! 显然没有听到父王的话。 “嗷呜!”火狐突然叫了一声,还是在他耳朵旁,声音很大。 断线的珍珠忽然停了。 微狭长的小眼睛瞪圆,嘴还保持着张着,因为火狐的声音太大,而惯性的张着。 呆愣地转头对上火狐伸过来的头,一眼对上那比自己还水汪汪的狐狸眼,顿时来气,一拳砸过去,火狐直接摔在地。 仰躺着装死。 熊孩子很生气,特别恼怒,不带这样吓他的! 踢着腿,表示自己要下去。 睿王放他下来。 脚一挨地,就吼道:“小崽子,你敢吓本小公子!” 火狐仰躺不动,睁着水汪汪的狐狸眼。 熊孩子拤腰微抬下巴,俯视着小崽子:“拿刀把你剥了炖肉吃!” 火狐“嗷呜”一叫,表示自己很冤枉。 “叫什么叫!本小公子都被你吓哭了!”熊孩子丝毫不为此感到羞辱。 “嗷呜!”火狐声音轻柔了,抬了抬小爪子。 熊孩子更气了,弯腰直接掂起它脖子处的皮,拎在空中晃了几晃,“谁给你的胆 子,让你吓本小公子,小崽子,你找死是不是!” 显然,熊孩子刚刚被吓的余悸还没有缓过来,脸色还是惨白惨白。 火狐似乎也知道错了,“嗷呜,嗷呜”不停叫着。 但火狐一直望着一个方向,众人不由望过去。 “啊啊,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苏岂好像是才知道这里有人似得,这才从树后缓缓走过来。 却暗自瞪着火狐,这个小狐狸竟然敢出卖自己! 火狐就像见到了救星,整个身体在熊孩子的爪牙下不断扑腾着。 力气倒是挺大,直接摆脱跳在了地上,一个前冲就跳到了苏岂肩膀。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苏岂是故意的,故意用火狐来吓他们的。 睿王却是扯开了笑容,对刚刚被惊吓的事浑然不在意,毕竟这是救他王妃的救命恩人,“苏神医也在?” 苏岂笑道:“恩。” “听说苏神医出了都城。”睿王听说他去接自己妻儿了,说是过几日才回来,这不是昨日才走吗? “她们自个回来了,我这不是就来看看那成精的蟒蛇,它受了重伤,它动弹不得。” 其实就是年龄太大了,又被人经常取血。 “原来这样。”睿王点头。 苏岂可是吓死了,他昨晚刚准备出门,就见一大一小乞丐站在门口。 正想呵斥。 大的乞丐突的扑在了自己身上,‘相公,我们被抢劫了!’ 原来,他妻儿怕自己来回折腾受累,准备自己悄悄回来,哪成想,半路遇到了强盗,好在是劫财。 苏岂正庆幸之时,突听他媳妇说:‘呸,那强盗竟然说我丑!’ 他可是好生安抚,才把一大一小给安抚好了。 熊孩子知道这是救他母妃的,直接开口:“谢谢苏神医。” 上次圣始殿,他都没来得道谢。 苏岂挑眉,这孩子,也懂得礼貌?! 对他的讶异,熊孩子装作听不到,却是盯上了火狐,与火狐对视。 苏岂凝着熊孩子哭过鼻子的可怜样,哄道:“我带你去看蟒蛇吧,那可是条成精的。” 哪知自己的好心没有打动熊孩子,更是把熊孩子吓的哇哇叫,抱着睿王的腿直哆嗦。 苏岂傻愣了。 睿王解释:“孩子怕蛇。” 苏岂一愣,哈哈大笑。 熊孩子已在心底与苏岂结下了梁子。 苏岂忽然觉得自己太嘚瑟了,摸摸鼻子道:“那你们不是抓蛇?” 而后。 苏岂说:“我有药粉,一撒,要多少有多少。” 很快,抓了一大麻袋的蛇。 熊孩子瞪大眼,盯着不断蠕动的布袋。 忽然有些敬佩苏岂了。 熊孩子说:“苏神医,不如你跟我一块去吧,我咬伤了你还能为我治伤呢。” 苏岂觉得,熊孩子这么小就懂得分析利弊,太不可爱了。 可是,自己就帮他们抓蛇的一会儿功夫,这熊孩子怎么又和小狐狸闹一块了,还玩的……那么热火朝天。 嘻嘻哈哈笑闹不停,简直都忘记了自己身在黑漆漆的树林。 果然是小孩子啊! . 苏岂拎着一麻袋的蛇,带着一熊孩子一火狐,游走在大街,不可置信地抠抠耳朵,“你说去哪里?” “相府。”熊孩子再次答着。 “弄这么多蛇?” “恩。” 苏岂觉得,没白帮他逮蛇。 去相府闹啊,哈哈! 太合他意了! 此时巳时末。 正是作案最佳时间。 苏岂觉得,是这样的。 —— 西苑。 半梦似乎已经放下了白日的躁气,对那被收买的人没有成功似乎也已没有放在心上。 映着月色,看着自己打理的花花朵朵更加绚烂,哪里像在过冬日。 唇角勾起笑意。 她十分期待,以后萧何与她一起赏花赏景。 “翠竹,现在相爷在干什么?”一憧憬着未来,就未免又想知道萧何的行迹,哪怕细枝末节,她也要了若指掌。 而对于翠竹来说,这西苑紧锁与否,都一样。 她会按照自己的吩咐,去了解萧何的行踪。 暗影没有阻拦过翠竹。 似乎萧何有此默认,而对她认为的默认,半梦很开心。 翠竹回:“晚饭之后,相爷与夫人一直呆在屋内。” 手中一枝梅枝‘咔’地断裂,紧抿唇问:“做什么?!” 翠竹看了她手中的梅枝一眼,低声回:“欢声笑 语,似乎在做衣服,今日出去买了金线。” 欢声笑语一词出,手中的梅枝再次断裂,伴随着漂亮指甲的崩裂,只见落血,滴在梅花之中。白日的躁气忽然腾升,这夜色的寒意也遮不住。 “没几日寿命了,还做衣服?”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中间直接断裂,“呵,果真是,闲情雅兴逍遥快活啊!” 翠竹不做声。 被月色笼罩的更加冷情的半梦,周身覆盖了惨厉的气息。 似乎,只要她一动,就有血气溢出。 . 而房屋背面。 熊孩子垫着脚尖,站在一块石头上,缓缓推开没有被卡主的窗户,隔了一条缝,狭长的小眼睛在屋内瞟了一圈,亮着灯,不见人影。 又压低声音对旁边蹲着的苏岂说:“我想把蛇放到被褥下。” 苏岂讶异地张嘴瞪眼,最后给竖了大拇指,咬低声音:“绝!” 该是一晚上都与蛇共枕了! 熊孩子嘚瑟着,“苏神医,让她一晚上都不能发现,第二天让蛇爬她身上。” 苏岂瞪圆了眼。 这么小的孩子,如此毒,好吗? 似乎明白的了苏岂的想法,小孩子直接在他耳边咬着:“奸相爹爹说了,这个很有可能是毒死我小叔的人,所以我要为小叔除害。” 苏岂反应了一阵,才恍然明白这个小叔是谁? 可不就是萧何的弟弟何夜。 何夜被毒死,被半梦毒死? 天哪,今天他不是被做坏事的兴奋冲昏头了吧。 半梦当年可是何夜想要娶的女子啊! 好吧,这是他听说的,那时候,还不认识萧何呢。 “那我挑一些小的。” 此时地上的麻袋里,蛇已经全部昏死过去,苏岂从里面挑了十几条细小的蛇,一只手正好抓住,在熊孩子眼前晃了晃。 熊孩子一瞧那长短不一,又细小的蛇,被苏岂一晃那尾巴活蹦乱跳,一个哆嗦,白着脸从石头上软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咧着嘴差点哭出声。 肩膀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小狐狸,一个晃荡掉下,却是轻巧的落在地,似也知道在做坏事,一声都没有叫过,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徘徊。 “小子,这有什么害怕的,你摸摸,只要掐住七寸,这蛇啊,你玩死它它也得受着!” 说着,就从麻袋里又挑了个中大的,扔到熊孩子身上,自己一个闪身,从窗户而进。 熊孩子本来很想叫的,但他谨记自己来的目的,不能打草惊蛇。 可看着这条落在自己身上的蛇,他真的好怕怕! 呜呜呜! 可是,可是,他屁股刚刚摔的好痛,起不来! ---题外话---这一章转折一下,后面就是收拾半梦了~~ ☆、138.六年前的毒——西苑的惨状 正当他还在与起来还是抓蛇之间奋斗之时,苏岂已经成功而返。 拍掉手上的晦气,再看看这平日嘚瑟的熊孩子,现在害怕的,啧啧,天哪,他真的好想给萧何看看,这就是你儿子,哪一点像了,没有一点气概! 见苏岂回来,熊孩子决定,先让苏岂把蛇拿开,他就起来! 正想张口。 “你不起来,我先走了,一会儿被发现了,本神医可不管。”苏岂学着他拽拽的口气说着,就像他若自己不起,还真不管他了。 熊孩子本来就是做亏心事来着,哪敢呆在这里渤。 可看苏岂一幅看好戏的神色,甚至有些瞧不起自己,他心中一小丢丢的自尊心腾升,但看着腿上那条昏死的小蛇,看着就恶心,决定坐起来,直接让它自己从身上滑掉。 可他刚站起来,掉在地上的小蛇突然摔醒了,对着他张着绿豆大的黑眼珠子。 熊孩子目瞪口呆。 苏岂凉凉道:“捏它七寸,我刚给你看过的地方。” 熊孩子哪敢动? 苏岂继续说道。 那小蛇突然没了耐心,扑向熊孩子。 熊孩子一着急,反应迅速,直接捏了七寸,学的苏岂挺像。 苏岂点头:孺子可教也。 熊孩子本还嫌弃的神色渐渐转化成惊喜,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岂。 苏岂点头,给予鼓励。 熊孩子笑的更开心了,却还记得这里是哪里,捂着嘴偷偷笑着,黑亮的双眼滴溜滴溜地看着自己手中无可奈何的小蛇。 又在狐火面前嘚瑟的晃晃,火狐默默转开了头。 “我今晚跟它玩好不好?”熊孩子突然征求起苏岂的意见。 苏岂嘚瑟极了,想来这熊孩子也没有和萧何如此客气过,这么一想,便说:“我儿子也喜欢玩,去我家,我家有好多好玩的。” 苏岂的儿子比熊孩子小了两岁,却真是得了他的真传,特别喜欢虫子之类的,开膛破肚都不在话下。 熊孩子本来还惦记着他娘亲呢,可想到有好多好玩的,立刻抛弃了他娘亲。 苏岂抱着孩子走的时候,熊孩子再三确定:“那蛇真的放好了,不会被她察觉?” “当然,我可是神医,神医出马,一个顶十,都是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放心吧!” 熊孩子突然羡慕起会医术的人了…… —— 暗祥苑。 坐在床边的复始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终是抵不住困意头一下子发沉,“嘭”地一声磕到了床头上。 刚走进来的萧何恰是看到这一幕,眉目细凝:“困了赶紧睡。” 复始却是清醒了,揉着发疼的额头问:“你说知儿会来吗?” 萧何叹息,果真是有了孩子忘了相公,“刚刚遇到了苏岂,知儿跟着他去了,说是要去玩好玩的。” “啊!”复始惊愕。 这也太出乎她意料了。 她还以为这孩子跟睿王在一块,怎么就和苏岂跑一块了。 “不用担心,苏岂也有个儿子,小孩子之间玩闹总归是开心的。” “我知道,就是没有他的消息,我担心他出事,怕他不吭不响一个人回来,这大晚上的。” 萧何走到床边,想到今晚没有熊孩子,总归该他睡床了,便柔声催促着:“赶紧睡吧,知儿说明天有好戏看。” “好戏?” 复始疑惑,这熊孩子又做了什么事情来? 萧何点头,“谁知道,他就这么说的。” 复始想着明天就能见到孩子,这便上床睡觉了。 萧何赶紧熄灯,脱了外衫就要上床。 “这条被子给你盖。”复始直接扔给了他一条被子。 萧何看着床外侧的被子,满脸黑线。 他还想干点什么呢,比如拥抱啊。 可是,早之前,复始已经拿出了一条被子,本来是担心熊孩子凉到,给熊孩子盖的,他想着正好,不能让熊孩子和自己的小复复一个被窝。 哪成想…… 作孽啊! 这一夜,萧何觉得要度夜如年了。 听着身旁的人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熟睡,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生成。 他一脚踢了自己的被子,被子滑落在地。 然后悄悄地摸索着复始的被子,一个侧移,人已钻进了被窝,挨着复始做贼心虚的深呼吸。 . 翌日。 复始是被一声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这时身旁已经没有人,她伸手摸了摸,没有余温,该是上早朝去了。 芳华急促走来,神色焦急:“夫人,西苑出事了。” 到底没见过芳华如此焦急的神色,不自觉的想着该是挺严重的事,“什么事?” “听说西苑有几十条蛇,而且直接爬到了半梦姑娘的床上,听说是半梦姑娘起床时,身上全是一条条小青蛇,吓的都口吐白沫了!” 复始穿衣的动作一僵,“怎么会有蛇?!” 西苑就算花草多,也不可能突然出现那么多蛇,还都跑到了西苑! “奴婢也不知,已经去请大夫了。” 相府并没有府医,主要是因萧何不喜。 “我先洗漱。”复始觉得要趁此冷静下,相府真的不可能会一下子多出那么多条蛇,除非有人蓄意为之。 蓄意为之? ‘赶紧睡吧,知儿说明天有好戏看。’ 萧何的话突然蹦进脑海。 不会是知儿干的好事吧? “相爷去早朝了?”复始问。 “恩,今日早早就去了,还说让夫人起床后赶紧先吃早饭。”其实芳华觉得挺怪异的,相爷明明知道夫人早饭都是等他一起吃的。 复始算是明白了,他早知道熊孩子要搞出这件事,说是让自己先吃饭,意思是不要着急着去西苑。 既然萧何这样吩咐了,她就还是不要着急去了。 反正,她身体,不怎么舒服。 . 西苑。 可谓是人荒马乱。 相府的全部下人都聚集在西苑,逮捕着被熊孩子在此放生的蛇。 很多下人都怕蛇,与其说逮,不如说是被蛇追着跑。 他们也不懂这蛇有没有毒,只听说半梦姑娘被蛇咬了都口吐白沫了,那该是有毒的吧? 现在被蛇追着跑,他们真的很怕啊! 一时间,西苑尖叫声不断! 有的家丁竟然蠢笨的爬上了树,以为就此可以躲过一劫。 哪成想,那小蛇窜的可比他还快。 手一松,‘嘭’地掉在了地,哪知另一条小蛇突然爬上了他的身体,吓的翻了白眼晕过去了! 这小蛇,越小越灵活,还抓不到,可害惨了家丁! 那些暗影,他们依旧蛰伏于远处,因为相爷吩咐了,只准看,不准插手! 他们执行的彻底。 躲得远远的,看着西苑人与蛇的奋斗。 谁让这个泼妇,胆敢动小公子! 不给点教训,真的不行! 而此时,管家亲自去请了大夫,而没有吩咐下人,可见,管家也是个知趣的人,而且,这请大夫……请了约摸半个时辰。 因为遇到了苏大夫,苏大夫说:蛇没毒,无事。 那半梦会被口吐白沫,不过是他在蛇身上下了些药。 此时的管家,在一个茶摊边,悠闲喝着热茶,人生好不乐哉! 翠竹凝眉看着西苑被弄的一塌糊涂,半梦姑娘精心呵护的花草也被践踏的不成样,真是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若是半梦姑娘醒过来,估计也会被气晕。 不过是几十条蛇,去找个抓蛇人不就可以了吗? 可她明白,不是相爷就是夫人吩咐的,让相府的下人来抓,抓来抓去,倒是把他们自己给赔了进去。 那蛇依旧窜的飞快,似乎还和这些人玩上了瘾,不时吐着蛇信子挑衅下人。 有的女婢早已躲在旁边嘤嘤哭泣,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一下人跑到她身边,吼道:“翠竹姐姐,你快去啊,你功夫那么好,肯定能制服这区区小蛇的!” 翠竹站的地方,本就靠近大门,蛇并不多。 这人一吼,其他人也看到了,都渐渐移向了这边。 本是清闲的翠竹回吼道:“你们不会去拿剑吗,一刀砍死一个!” 他人听了,一拍脑门,纷纷要去取剑。 “我去!”翠竹直接吼道。 他人也不敢吭声,毕竟翠竹以前是萧何的贴身婢女,长达六年时间。她大丫鬟的身份早已深入人心,虽然现在被调来服侍不受宠的主子。 不消片刻,她便抱来十几把剑。 “翠竹姐姐,要是弄的血腥了,半梦姑娘会不会生气啊?”一人担忧问道。 这一问,其他人也不敢动手了。 谁不知,半梦脾气差。 “无事,我顶着!”翠竹爽快道。 得了剑的下人那是一个利索,见蛇来了就砍! 然,蛇刺溜一下从剑下滑走! 瞧那蛇又窜向自己,使剑更是不利索了,简直是拿刀乱挥,地下一个坑一个坑的! 最后也不知怎滴,误打误撞,就砍断了那条蛇! 终于舒缓了口气! 人蛇大战,持续了约摸一个时辰。 暗影看着西苑已经一片狼藉,纷纷叹息,望天。 昨日苏岂与熊孩子走后没 多久,苏岂又回来,听他问熊孩子:“确定要给这些蛇点激情?” 熊孩子猛点头! 暗影这才恍然明白,何为激情? 这激情,让府里的家丁,好好锻炼了一把身体。 此时,西苑恢复平静。 家丁望着此时的西苑,只觉得腿在打颤,不用说,接下来他们有的忙碌了! 满地的血污,花瓣,落叶,断成几段的蛇,还有泥土翻飞,比喻成修罗的战场也不为过。 翠竹凝着此时的西苑,神色淡定,“开始收拾吧,在姑娘醒来之前收拾完毕。” 扔掉手中血污的剑,又开是一番忙碌。 而这时的苏岂,带着两个孩子趴在一处院墙,早已把苑内的一番战斗看在眼里。 为了看今日一况,三人起的那是一个早! 熊孩子看的目不转睛,看的幸灾乐祸。 另个小点的孩子,脸圆圆的,一脸纯真无害的模样,皮肤滑嫩的紧,却是咬着不太清晰的字眼拽着熊孩子道:“哥哥,你们家的人好笨。” 苏岂不发表任何言论,毕竟自己儿子已经被自己调教的很能耐了,就是年纪小,什么都不太利索。 熊孩子黑了脸,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急忙撇清关系:“他们都怕蛇!” 苏岂家的儿子状似了然点头:“我娘亲也怕!所以不是笨!” “对对对!”熊孩子猛点头。 两人突然找到了默契,不时嘀咕着,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苏岂在。 苏岂就这么听着两孩子,在自己面前,夸赞着各自……的娘亲。 - 又耗费了一个时辰,西苑总算是清理干净了,而至于被毁掉的花草,只能另找时间重新栽种。 恰在这时,管家带着大夫而来。 大夫给出的诊断:惊吓过度,蛇无毒,休息一日便可。 然后留了一副药方。 翠竹捏着药方,瞧着床上已被清理干净的半梦,此时脸色依旧发白,人昏睡的都不安生。 想起今早的一幕,她心底都不由发颤。 她那时也刚起,突然传来半梦的一声尖叫,便立刻冲了进来。 只瞧见掀开被子的半梦躺在床上,身上不仅缠着蛇,甚至还被很多条蛇覆盖,简直就是个蛇人! 太可怕了,那蛇全都是活的,还不时吐着蛇信子,而她也看到,有一条蛇,盯着自己吐着蛇信子,似乎在耀武扬威,然,下一刻,那蛇一个下趴,咬在了半梦身上。 半梦一声尖叫,竟是口吐白沫! 自以为承受能力不错的她,也不禁吓的束手无措。 然而,还不及她多做思考。 半梦身上的蛇全部缓缓退离了她身体,在屋内到处爬着,她吓得直接跑出了门。 可是,整个西苑的地上,全是蛇。 就好像,自己在做一场噩梦,她想赶紧醒来,却醒不来。 她魇在了噩梦里! 直到她站在西苑大门口,瞪着满地乱爬的蛇,最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才对着外面喊人。 现在想来,外面怎会有人? 而且,相府的暗影一直在,不可能不知道。 她便明白了一切。 昨日半梦姑娘出去收买人,被发现了。 而今日这情况,该是那个熊孩子所为,在她的认知里,萧何怎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萧何不做,不代表他不认同。 —— 太阳渐起,光线穿透万物,生机勃发。 复始站在窗前,遥望清晨不算太过刺眼的太阳,心里越琢磨越透彻。 虽不知萧何为何让半梦在府里呆这么久,他却选择在今日动手,不得不说,定是与昨日的事情有关。 一种让她心底发颤的想法:半梦昨日插手了! 放在窗台的手紧紧拳握,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孩子! “夫人,西苑已经清理干净,半梦姑娘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休息一日便可。” “恩。” “相爷在前院,遇到了苏神医。” “知儿也在?”昨日萧何说他去苏神医那里,今日该是早早就该来看好戏了。 芳华点头。 恰在这是,门开。 萧何走来。 “知儿呢?”复始视线凝在他身后,话语有些急迫。 凤眸有丝了然,缓缓开口:“他和苏岂的儿子混一块了,两人闹着要赶紧回苏府。” 复始淡然应了一声。 萧何不满走上前,凝眉细问:“见到是我,不高兴?” 瞬间反应过来的复始,立刻摇头,琉璃眸子真挚的紧:“很高兴。” 却直接被对方点破:“你答的太快了。” 撇嘴瞪眼,“不信拉倒!” 萧何立即服软,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搁她发顶,摩挲着她发硬的华发,“我全身上下的气息都在告诉着你,我信你。” 琉璃眸子圆睁,错愕浮现眼底,立即咬牙吼:“不要脸!” 全身上下,皆是扩散着发.情的气息! 尤其,那处的坚硬。 萧何很无辜,他真控制不住,“在你面前我要什么脸?” 反问的理直气壮,她哭笑不得,忙错开话题:“西苑怎么一回事?” 凤眸视线拉长,飘过窗外,寻不到落脚点。 复始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有片刻的僵滞,抬起手,覆盖在他环在自己腹前的双手上。 - 此时的半梦昏昏沉沉,在梦里晃荡漂泊,找不到靠岸的终点。 她蜷抱着自己坐在一片虚无之中,缥缈寂静,隔绝尘世,远离喧嚣,似乎她都能听见,自己脑海子里不时蹦出了什么声音。 仔细去追寻,无边际地抓着,突然。 “梦儿。” 是谁一声的低唤? “梦儿。” 远处飘来的轻唤,从耳畔传进脑海,急欲抓住的感觉,通过感官无比清晰地刺激着她的记忆。 猛然从膝盖上抬头,无助的双眸仰望着碧蓝天空,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使得瞳孔凝聚,闪着泪光,不住晃动,苍白的唇微张,欲言又止。 黑色的瞳孔之上,似乎真的映照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身纯碧绿之色的锦袍,那人缓缓而来,带着惊喜笑意,“梦儿。” 她好似听到了一声轻柔呼喊,一如记忆之中深藏心底的情愫,见着眼前的人忽然站立不动,她着急回应:“爷!爷!梦儿在这里!” 前面的人依旧不动,她猛然起身,带着波动,前面的人似在雾气中虚晃,她小心翼翼去喊:“爷。” 伸手想去抓住。 然。 瞳孔中的碧绿身影,渐渐收缩变幻。 如玉的肌肤,渐渐变的发黄暗淡,淡色的薄唇渐渐发乌,那双漂亮的凤眸,片刻之间凹陷下去,已然没了光泽。 她面前的人,从精壮的男子,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骷髅。 “啊——!” 紧绷的双手鼓起骨骼棱角,抱着头拼命摇晃,双眼闪过狠厉,似暴风雨霹雳虎啸!疯狂呢喃:“爷没死,死的是何夜,是何夜!” 忽而,她就冷静了下来。 双手缓缓垂下,黑眸渐渐平静,她微弯着身躯,似一下子承受不住刚刚的幻觉。 ☆、139.六年前的毒——半梦的失控 双手缓缓垂下,黑眸渐渐平静,她微弯着身躯,似一下子承受不住刚刚的幻觉。 眼瞳忽而一动,再次停止。 里面本是一片白雾的景象,渐渐消失,露出脚底一条扁舟,耳边有细细的流水之声,清雅之极,缓缓抚平她恐惧的心里。 扁舟缓缓前行,她凝着前方,是都城颏。 她六年后回都城之时,便是坐船而来。 脸上渐渐扬笑,她马上就要见到萧何了,覆着氤氲的黑眸渐渐清明,映出都城繁华之景。 听闻,现在的萧何已是高高在上的丞相。 听闻,现在的萧何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夥。 她的萧何,经过六年的蜕变,终于脱去了青涩稚嫩,终于把握住了高位。 然而。 翠竹说,现在的萧何,有很多女人。 不过只是一个月换一个女人罢了,她不在意。 翠竹说,现在的萧何,宠了一个女人。 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一个月后,该换新的,她不在意。 翠竹说,萧何对这个女子不同。 繁华的都城一转而逝,瞳孔中映出一个蓝衣女子,那女子背对着自己,走向一间屋内。 她急忙走过去,伸手要去拽她,这个女子,一定是翠竹说的那女人,这样就堂而皇之的进入萧何的屋内。 下一刻,她怔愣在原地。 自己的手,从蓝衣女子伸手穿过! 她怔愣地望着自己的手,却听见屋内女子的一句:“爷,渴了吧?” 瞳孔紧缩! 那蓝衣女子,是自己! 怎么回事?! 她明明来了都城,这明明就是相府,是相府的暗祥苑! “梦儿,有翠竹在,你折腾自己作甚?” 她看见从内屋走出的萧何,是一身纯碧绿之色,虽还是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是年轻了很多,此刻,带着幸福的笑意。 “爷要喝茶,当然得喝梦儿亲手沏的!”蓝衣女子娇嗔。 萧何笑容灿烂,但掩饰不掉眉间的疲色。 “爷还在为宫中的事烦忧?” 萧何接过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叹:“现在的皇帝太小,刚刚登基又顽劣,与我之间又不大对付。” “皇帝似乎很不喜爷。”蓝衣女子陈述。 萧何并无隐瞒:“恩,萧家是世承的,他自是看不起。” “那爷有何打算?” 他放下茶杯,忽地一笑:“梦儿不用担忧,只要许家没倒,萧家就无事。” 半梦惊恐的合不住嘴巴,这……这……这是六年前! 怎么会这样?! 她想迈动双腿,双腿却不听使唤,耳朵里充斥着屋内两人的说话声。 不! 她不要在这里,不要! “爷,等会儿吃过晚饭,早些上.床休息。” 可蓝衣女子细细柔柔地低语,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 晚饭? 不! 不能吃! 在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之时,门口已走入几个婢女,端着饭菜进入。 她急忙冲过去,想要打翻被端来的饭菜,可双手却从中穿过,她一惊,直接整个人冲上去! 然,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饭菜陆续上桌! 她看着两人走向桌边,蓝衣女子为他盛了米饭。 忽然,她镇静了。 她的萧何没有死! 对了,这个人是假装萧何的何夜!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见一身碧绿的萧何,张口吃下一道菜。 头忽然疼痛,被剧烈拉扯! 眼前的景物扭曲,逐渐混乱,意识渐渐消亡! “姑娘,您醒了?” 她猛然张开眼睛,盯着蓝色床账,记忆渐渐归拢! 一个激灵坐起,苍白着脸惊恐望着床上,触目所及的是一片干净,却还是跳下了床,吼道:“我要换床!” 翠竹躲开她突来的身形,站在一旁垂首道:“姑娘先把药喝了,我这去找管家。” “管家?!” “是,现在相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夫人,夫人说,一切事情都要先经过管家的同意。” 半梦忽而尖叫:“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翠竹音调不变。 半梦一听极为恼怒,甩手就扇飞了翠竹手中的碗! 砰地碎裂在地! 浓黑的药洒落一地! 翠竹的手轻轻放下,左手虎口之处缓缓向外沁血。 “告诉爷,我要喝绿叶绿!”她上次被蟒蛇咬伤,相爷就给她喝了绿叶绿,可蟒蛇也无毒。 翠竹微声提醒:“姑娘,绿叶绿就只有一颗。” 半梦似疯了般:“不!爷爱我,一定会为我找到绿叶绿的!一定会的!你去找爷!去啊!” “姑娘,这时候爷不在相府。” 此时,天色刚黯淡。 . 复始拿着碧绿衣料,今日熊孩子不在,她又把握不住尺寸,便只给萧何量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熊孩子要先给他做,她这个做娘的,自是要说话算话,便拿起宣纸,提笔勾勒,是为碧绿衣服上配的金色图案,她只要画出一种即可,一大一小,父子版。 外面突然传来嘶吼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出。 暗祥苑的门口,半梦竟然只穿了单薄的衣服站在那里,被暗影拦住。 一看到自己,她突然冲了过来,连侍卫都没拦住:“复始,你明明是爱何夜的!你为什么要变心,为何要与我抢萧何?!” 复始凝眉。 半梦一个耳刮子就扇过来,“你不要脸!” 芳华突然挡在自己面前。 然。 半梦的手被暗影拦下。 “滚开!放开我!” 半梦脸白如莹,头发披散,眼眶通红,藏着疯狂之色,出口的话皆是戾气。 “拖走!”复始命令。 沉稳,不可违抗! 疯癫之色中的半梦,也不禁一缩。 像,太像了! 她学会了一半的萧何! “你明明是就是个淫.妇!偏偏还好装清高来勾.引萧何!何夜刚死,你就爬上萧何的床,你明明就是贱女人,你凭什么得到厚待?!”半梦咬牙切齿吼道。 复始眉凝的更紧,她很讨厌半梦出口的话! 更讨厌这个女人! 虽长相娇美,但一颦一笑之中,都有一种让她不喜的感觉,从第一次相见,就是。 可她一直以为,她是何夜,不,是那时候萧何的女人,所以她再三容忍,对自己的敌意,对自己的轻视。 以为半梦是聪明的,虽然总是在萧何面前时不时出现,到底是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 她只当,是半梦的不甘心。 但这个女人,越来越不知道好歹。 竟然要杀她儿子! 杀气溢出,张扬跋扈,冲破禁锢挣脱束缚,琉璃眸子的影子中,只剩了疯癫的半梦。 “退开!” 芳华一惊,反射地听令移到旁边,视线在复始身上无法移开。 暗影亦是惊住,反射松了半梦的手,乖乖后退。 此时的复始,逆着屋内的光线,迎着血色的月色,一明一暗,正与邪,似乎同时出现。 半梦微张唇同是一惊,后退了一步! 却没成功! 手腕被人钳住,她哆嗦开口:“你……你做……做什么?!” 复始的阴气极重! 满身的红衣透着血色,深深浅浅,好似血的斑驳。 “啪!” 清脆响亮! 惊! 寂静! 微吹的风,这一刻,似乎也静止! 突然而起的,是半梦惊讶的尖叫,扯破了嗓子的尖锐,如泼妇般让人皱眉:“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这一巴掌,从早上到现在,她忍了太久! 苍白如莹的脸颊,瞬间浮起手五指印,带着破血的猩红之点,毛血孔似乎都被震破! 这一掌,极重。 却只是她作为一个娘亲,给儿子的一个小小的交代! 命与巴掌。 自是命重。 “你……!” 半梦再次张嘴的同时,嘴里有东西流出,是血。 无法挣脱复始的钳制,她用另一只手擦去唇角的血,又呸了一口血,里面含了一颗牙齿! 瞬间,气急! 她一伸手,就是一掌风扫去! 复始立刻松开她,躲避。 可她现在这年迈之躯,满是疮痍,刚刚还拼了命地扇了她一巴掌,哪还有力气躲避?! 不过只是稍稍动了脚。 暗影反应快,带着她避开。 “哈哈!果然是要死的,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半梦哈哈大笑,“爷就是可怜你,可怜你如今这模样,只是看在你为他生了孩子的份上,才给了成婚之礼!” 半梦这话,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 因为她的双眸没有焦距,虽是面对着这方向。 “那你呢,不过是六年前抛下了你以为的爱人,现在他飞黄腾达又坐上高位,你就又巴巴回来了!”复始一字一句,清晰而准确的吐出,“呵!我倒是没有见过半 梦姑娘这种的痴情,可真教人羡慕。” “你胡说!” 半梦怒斥! “那半梦姑娘为何恼羞成怒?” 凉凉一句,如夜风轻抚。 恰是抚进她心底。 半梦咬牙一颤,她想,是因为自己抬起的手触碰到了被复始打地生疼的脸。 “半梦姑娘的痴情六年不变,可我怎么会就知道了半梦姑娘以女支为生,屈尊于男人月夸下求欢求爱,只为换得一份体面的生活?” 云淡风轻,好似喃喃自语,好似是盘旋在心中的质问。 这一问,却犹如火山爆发,轰然焚了世界! 惊? 怒? 皆不是。 半梦纤薄的身体,这一刻,如片薄叶,随风欲动,似要坠落! 她张唇,发不出声音! 突然间,她的笃定,她的坚信,分崩离析! 身体抖地控制不住。 她想问,想问她如何知道? 可是…… “哦?我为何会知道?”复始却开了口。 她哑然无话。 复始走上前,凝着她惊恐不安的黑眸,忽然如哄孩子的语气般,轻地抓不住音点,“哦,不要怕,没事的,真的没事的,这不过是我命人调查的,相爷不知道的,所以,不要怕。” 那好似爬满蔓藤般的老妪之手,指尖沿着半梦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颊滑动。 就如触碰一个瓷娃娃,小心翼翼,轻柔而颤栗。 带着冰凉之感。 这种轻柔的触摸,稍一缓缓移动,就好像是今早的小蛇从她肌肤划过,留下凉滑之感,烙下令人恐惧的血痕,颤栗不安! 她惊恐了双眼,暴突的黑瞳之中,映着属于老妪的面容,属于母亲的慈爱,却是被魔鬼覆盖,在外层包裹了来自地狱般阴重的杀气! 脸颊兀地一痛。 她看到老妪的容颜,扬起了嗜血的笑意。 琉璃眸中,映出银色光芒。 她随之望去,触摸她脸颊的手指间,捻着一枚银针,银针顶端,挑着一滴血。 “多么肮脏的血液啊!” 叹息! “可怎么会有这么一张漂亮的容颜?” 疑惑! “所以,才把他耍的团团转,让他不惜无子嗣也要娶你。” 笃定! 原来,复始说的是六年前的何夜,替代萧何的何夜。 半梦凝着她,犹如见了定人生死阎王,可是,她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力的老妪,为何为何会如此清楚知道?! 复始忽然呵地一笑:“我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半梦摇头,“我不要听!” 然,已被她激怒的复始,怎会轻易放了她? 半梦动谁都可以,即便是动了复始,但偏偏,她去动了那孩子。 “当年,你亲自下的药!” “嘭!” 身体终于坠落! “是你抢了我的男人,是你!”她不死心的叫嚣,事情为何变成这样,萧何明明是她的,明明就是她的! 她却在自己面前来羞辱讨伐自己! “复始,明明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她拼命嘶吼着! 当阴暗暴露在光明之下,她就已然彻底完蛋! 指尖的银针稍稍倾斜,那一珠血垂落,破过暗夜的凉风,“啪!” 落在半梦光洁的额头。 “啊——!!” 被吓的濒临崩溃的神经断裂,尖叫嘶吼! 银针一挥,消失在夜色之下。 她缓缓蹲下,与她平视,面对她的惊恐,口气如寒冬的冰箭,“惹谁,也不要惹一个母亲。” 是提醒。 也是警告。 嘶吼之声断,本就无血色的人,此时肌肤接近透明,坐在地上颤巍巍,抖的如条被掐住七寸的蛇,却还想吐着蛇信子做最后的挣扎:“复始,你终究是个被诅咒之人,你看你现在,明明就是濒临死亡的老妪,做什么还苦苦挣扎,给自己找罪受?” 老妪? 是啊,自己不就是个濒临死亡的老妪。 “是啊,谁都没有半梦姑娘聪明,勾住了一个喜欢自己的,在面前装清纯装的彻底,现在回来,依旧懂得蛰伏,懂得分析利弊,懂得掩藏,又耐得住等待。” 等待,等待自己的死亡。 “半梦啊,为什么不等啊,六年都等了,为何就这几日,你就等不了了?” 这话,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觉得半梦真的好不争气。 半梦猛然伸手,一巴掌扇在了复始脸上。 措手不及。 暗影与芳华一个冲过去,奈何:“退开!” 复始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 萧何说:夫人的命令,违抗者,死! 可是,夫人是故意被半梦姑娘给扇了吧? 以夫人的聪明程度及反应能力,怎会避不开? 是的,复始不想避。 她也需要一个人来打醒自己,面对现实。 无疑,半梦是最为合适的。 但这一掌,并不痛。 “就算你死了,还有你儿子在!”半梦吐出蛇信子,吐出她的不甘,“萧何是我的,完完整整,他必须是我的!” “哪怕无子嗣?” “对!即便我是外族人,即便我可以为她生子,可谁让他是本族人?!” 这才是她最为顾忌的! “原来这才是你们之间的爱,呵,真可悲!” 她一直以为,一个是因为顾忌对方是本族人,才不愿生孩子。一个是因为顾忌自己的容颜与生死,才不愿交付于身。 原来啊,原来,那些所谓的听说,果真都是听说。 “哈!可悲?”半梦忽然笑了,“你该可怜自己才是,你喜欢曹玄逸,看曹玄逸如何待你?你不现在也看的剔透,要不怎会扒着萧何不放?!复始,你也知道的,男人都靠不住!” 最后一句。 其实复始不认同。 不认同不代表,她没有如此想过。 无论萧何怎么与她解释诅咒都没有关系,她是真心信任于他,真心想与他一同度过这段时光,也想与自己的孩子呆在一起。 但对于诅咒,萧何说能破。 可她心里隐隐不安,不安什么? 或许是不信任这能破一说,这世上真能破了诅咒? 都说苏神医曾破过诅咒,可从这次自己的诅咒来看,她觉得,并无此事。 奈何萧何总是如此自信,自信她能变回从前,从此不受诅咒所扰。 然。 她喜欢萧何这种自信,总会为她的心里注入阳光。 会让她觉得,萧何的出现,灿烂了她生命中垂暮的暖光。 “半梦,那你可有试过,放下芥蒂,试着真诚的去感受一次?”复始叹。 “哈!你在教育我?!” “不!我只是在等着你后悔的一天。” 她很憧憬这一天的到来。 “你等不到!” “哈哈!”复始忽然笑了。 她也曾认为,自己的生命从此只有黑暗,可萧何一点一滴给予了她阳光与水,她的世界也开出了鲜花。 如今,正是百花齐放。 萧何曾说,何夜不让他查下毒一事。 萧家的男人,皆是痴情种。 却情路坎坷。 复始知道半梦下毒一事,不过是她推测的,她没想到,自己一说,便炸出了半梦。 ☆、140.六年前的毒——她突来的情【万更!】 半梦双腿打颤,颤的不由自主,甚至从地上起来,都是被翠竹架起来的。 身体重量全撑在翠竹身上,亦趋亦步地走向西苑。 即便现在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却一点也无法温暖她的身。 尤其,那被冰寒入体的心,已是千疮百孔颏。 复始说,爷不知自己的事。 她宁愿信。 对了。 自己明明是去找萧何的,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子夥? “姑娘?” 翠竹见她忽然不动,对上了她空虚的视线。 那方向,是相府大门。 “姑娘要等相爷?” 其实,翠竹很了解她。 费了大把力气,翠竹才把双腿僵直的她转了方向。 “翠竹,你说,当初那绿叶绿,是被谁用了?” 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翠竹一时僵住。 如此,答案显而易见! 漆黑的双眸望了一眼月亮,对上那抹妖红,“呵!六年后,果真都不一样了。” 六年前的萧何,对自己是一心一意,是她自己没有珍惜。 六年后的萧何,轻易变了心,她还要如何珍惜? 珍惜二字,从来不是她该肖想的。 萧何…… [当初为何要故意撞进何夜的怀里?] 不过是自己贪图了他的美色。 [为何又纠缠了萧何?] 不过是看上了他的长子身份。 [又为何不答应他的求娶?] 那颗心一直问着自己,为何?为何? 她忽然好想挖了自己的心,为何要这么咄咄逼问自己,哪里有那么多为何? 可是那颗心,还是不由地问着自己:[为何不答应?] 她反问:为何他是本族人? 那颗心忽然沉寂了,她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爱他?] 她一惊! 倚着柱子的身体滑落,颓然蹲在地上。 她爱的。 [不!你不爱!] 这口气,与复始的笃定一样,让她憎恶! 她爱! 那颗心,终于不再咄咄逼人。 “翠竹,你跟随了我这么多年,你说,萧何爱我吗?”她一向是不屑与翠竹谈论这种事情的,不过是个婢女。 翠竹讶然她的异常,也看的见她脸上越来越发深的巴掌印,缓缓开口:“爱。” 半梦笑了! 笑的疯癫,那披散的长发早已沾了泥土。 翠竹走上前,以指为梳帮她理着长发,依旧恭敬低语:“相爷即位之后,一直有奴婢伺候,他是真心把你放在了心里,总是招呼着怕你受冻怕你饿了渴了,有时连奴婢都羡慕您呢。” 一直盯着相府门口的半梦没有察觉,翠竹说出最后一句之时,带着嘲讽的笑意,可一双总是淡如水的双眸中,竟然含了氤氲。 “那你说,我现在还来得及吗?”半梦小心翼翼问道。 翠竹捏着她头发的手发白,恭敬低语:“来得及,因为姑娘您还活着。” “啊?”半梦有瞬间的不解。 “活着的人,虽会吃会喝,但也会思考。”翠竹的唇突然紧抿发颤,试图掩饰之后,才又开口,声音毫无颤栗:“可死了的人,早已化为一堆白骨,没有记忆,不知温暖,不知活着的人……有多痛苦。” 翠竹手中的黑发突然被抽走,因她捏的力道太大,手中竟然残留着两根黑发。 抬眸望向门口,碧绿之色上的金色,晃的她眼生疼。 相爷,不喜金色啊! 可半梦姑娘,连这都不知道。 起身,恭敬站在一旁,垂眸。 . 萧何其实是从宫中好不容脱身才回来,进门之时,心情是极好的。 他想念复始,即便不过一下午没见。 他想念的紧。 这种想念,让他做任何事都不安,他迫切的想她。 有时萧何都在想,如果复始可以随时变大变小,他就要把她揣进自己的怀里,随时带着。 今日他离开前,复始说:相爷可不要坏了我的名声,我可不是那苏妲己。 苏妲己一名,萧何曾听另一个人说过。 那是一个能让纣王沉迷美色,昏庸无道的女子。 “萧何,你骗我!” 刚踏进府门,一声尖叫传来。 萧何凝眉,却似是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 却被蓝衣身影挡住,脚步嘎然顿住。 “姑娘!” 翠竹莫名的,突然惊慌失措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匍匐于寒冷刺骨的地上。 “萧何,为什么骗我?!” 此时的半梦,一脸疯狂之色,映的发深的巴掌印吓人,似是终于找到了木舟,急于摆脱困境,双手紧抓碧绿衣服,关节处握的发白。 萧何不解这是发生了何事,今日没有暗影告知过他任何事。 可这半梦突然说自己骗他,翠竹又是如此未曾有过的下跪,尤其那巴掌印,他已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冷声喝问:“何事?” 半梦哭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骗我,你明明把绿叶绿给复始用了,为什么骗我说给我用了,为什么?萧何,为什么?!” 凤眸紧眯,斜睨匍匐在地是翠竹。 翠竹身形一抖,额头贴地。 然,见萧何此时不语,脸色阴沉,半梦惨白的脸又白了一白,紧抓碧绿锦袍的手猛然一松,凄然一笑:“六年,的确太长了。” 萧何不予多理会,命令:“带她回西苑!” 翠竹不动。 半梦双手垂在身侧,退后一步,隔着眼珠子上的氤氲雾气,望着与六年前乃至六年中,一样冷情自傲的萧何,突觉的颓废无力。 复始说的对。 她没有珍惜。 对视那双发冷的凤眸,是何时开始,自己在凤眸里的存在,早已不是暖色,喃喃开口,“爷,半梦跟了您快四年,您当初就那么无情地把我推给何夜,我逃离,也是因为不想与爷阴阳两相隔,可是我怎么忘了,爷是高高在上的相爷,掌管生杀大权,怎会把我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 不由哽咽,缓了气息,眼泪不争气地外流,“您身边从不缺女人,半梦也知道,可是,爷,您怎能用这事骗半梦?当初知道您为救半梦而用那最珍贵的药,半梦觉得就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所以,半梦愿意默默守在爷身边,只要爷的心里有半梦就成。” 然,她又怎知。 不过是皮相一样的人,哪里还是她的爷。 这话,若放在何夜身上,或许她得到的是温暖。 但这话,对着的人,是萧何。 他无动于衷,本来,就对她无感,留她在相府,不过是为了何夜中毒一事。 何夜不让追究,他应了。 可六年后,这个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回来了。 他有九成的把握是她下毒,但都找不到证据,而且,他不能让她察觉自己的身份。 可在这过程中,他渐渐伤了自己心爱的人。 寒气又升了三分,他的脸色更沉,声音更低:“翠竹,带主子回去。” 半梦疯狂摇头,他果真还是想吧自己关进西苑,赶紧擦了眼泪,破碎着声音:“爷,老夫人不喜我,我之前吵吵闹闹要离开相府,也是我一时气昏了头,我不会再闹爷,不会再烦爷了,您不要把我关在西苑好不好,我以后乖乖的,再也不吵不闹,好不好?” 可是面前的萧何,不仅不语,甚至凤眸里,有种让她心惊的痛! 急忙保证:“爷,半梦再也不吵您了,您不要关半梦,好不好?爷?” “相爷。” 突然的熟悉之声,震惊了半梦。 是复始。 “怎么出来了,这么冷。”萧何的话,带着柔色,带着关心。 半梦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差别。 复始说的没错,她与萧何的爱,真可悲。 脸上覆满恐慌之色,她态度一软再软,哭哑着娇嗔:“爷?” 这时复始走来,站在萧何身旁,连余光都没有瞧半梦一眼,只道:“我想出去走走,在相府憋的难受。” “好。” 复始的话,萧何从不反对。 只要在一起。 “那我们快走吧,我担心自己一会儿又困了。”最近的她,更嗜睡了,今天下午,几乎睡了一下午,还是她提醒芳华两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喊醒自己。 萧何为她戴上披风的唯帽,宽大的遮住了寒风的侵蚀,“芳华,你留府上吧。” 芳华知道,相爷与夫人相处之时,不喜有第三个人。 看着离开的两人,半梦一个控制不住,冲着碧绿背影喊道:“爷?” 离开的萧何不耐,沉声命令:“翠竹,送主子回西苑,自己领罚。” 半梦睁圆了眼。 萧何只觉的袖子沉重,复始给他使眼色,转头道:“在相府,要谨记自己的一言一行,以后,莫要胡闹了。” 直到碧绿身影消失在眼前,含泪的半梦瞬间扬笑,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芳华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开。 半梦隔着泪光,望着匍匐在地的翠竹,压低了声音:“爷还是关心我的,翠竹,谢谢你。” 翠竹背部僵直,声音颤抖:“姑娘无事就好。” 六年前,翠竹虽是奴婢,她与半梦的关 系还是很不错的。 但六年前的相府与现在不同,那时老丞相当家,治家很严,半梦有时一个话说错,都会被老丞相严惩,但那时还是萧何的何夜不忍心,就常常要翠竹替她受罚。 老丞相爱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惩罚多了之后,何夜便只是一句:翠竹,自己领罚。 只这几个字,半梦就知,六年后的萧何,依旧没有忘了自己。 不过是被复始迷了心智。 对的,只要复始死了,就好了! —— 两人步行于街道,相府离繁华闹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两人携手相走,马车在后面稍远一段距离。 复始凝着前方,这片住宅都是相府的,并无其他官员住进,也许是担忧不安全。 “小复复,刚刚为何要让我说那话?” 耳边突然传来他的委屈。 复始不由撇嘴:“我有让你那么说?” 萧何认错态度很快:“小复复,我错了,能否言明您刚给我使得颜色是何意?” 复始打趣:“你怎么与我这么没有默契?” “哎呀,我眼睛好像有问题了。” 好看的凤眸,做了一个奇怪的状态,甚为有失他的这好看的容颜,也有失他身为丞相的身份,倒把复始看的目瞪口呆。 噗嗤一声笑出。 “默契的很,太有默契了。” 她真是从来不知道,萧何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对自己,他做的十足的好。 “这就对了嘛!”萧何跟着她撇撇嘴。 复始一拳打到他胸口,真是太嘚瑟了! 这一拳,复始没成想,惹出了事来。 人,就这么被他一带,压在了旁边的墙上! “干什么?!”低声怒斥。 听在萧何耳里,这呵斥简直太合他口味了,知道反抗的小复复,才最美。 这想法,复始不知,若是真被他知了,保不定比上次一个勾拳更狠,直接砍了作怪的弟弟。 凤眸就如闪着油绿绿的狼眼,盯着复始心头跟着发热。 却还是别扭地提醒:“大街上呢!” “这道上无人。”所以他才如此大胆。 “可还有……”复始的话说一半停了,连老黄都不见了。 真是个识情知趣的人啊,枉费老黄也一大把年纪了。 萧何不满,纤手捂着她的脸,隔着唯帽,“这样小复复的眼里才只有我。” 长睫毛眨,反对:“我还能看到你身后的墙。” 黑线满脸,“你就不能知趣点?” 复始想了想:“那墙衬的你很耀眼。” “……” “真的,你看它灰不拉几的,只能当衬景,哪有你这一身……呜!” 萧何果断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复始睁圆了眼,这可真的是大街啊! 心里的不安渐渐被他柔软的口勿浇灭,顺着他给的情愫沉沦下去。 也许,黑夜真的有催.情的功效,这街道昏暗,红灯笼燃亮起的光线只显得更加奢.靡,醉人心。 也许,是他夹着情愫的气息太过诱.惑,她吸入肺腑之时,心随着跳动,情随着烧。 总之,她已不知何时,自己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腰,紧紧箍着,希望靠近他贴近他,汲取温暖,抑或长久被压抑的情愫。 这种贴近,两人的心皆是剧烈颤抖,唇间的厮.摩加重,呼吸加重,越靠越紧。 有种冲动急欲突破底线。 她已败退在情愫中,破口的娇口今让对方沉醉,疯狂。 他,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她,心底贪念而起,想与他这样一同走到生命的尽头。 情起,澎湃高涨,如爆发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熔浆所过之处,皆被消融。 吞噬感官,呼吸,情谷*……乃至她的身心。 此时此刻,两颗心紧紧靠近,情被彻底撩.拨,夜色暖人。 然,他却清楚记得情的底线,靠着耳鬓厮磨缓解他的情谷*。 其实,即便是爆发的火山,在她面前,或许说,在这时候的复始面前,他都把控的住,不能伤害了她。 久久,唇分。 她靠着他的胸膛,闭眼享受刚刚的余温。 她贪恋了,贪恋了这人世。 他紧紧抱着她的身,深深嗅着她的味,似要狠狠记住,这个在他生命中来来去去,却终是安静靠在他怀里的人。 他贪恋了,贪恋了这一夜。 这一夜里,她突来的情。 世间能有一人,待你好,待你暖,已足矣。 不求多,只求精。 多了,便是孽。 她求的,这一生,在萧何这里寻来了。 而他所求,与她相同。 待两人气息变匀,她仰头凝望他的颜,黑暗中亦感受到那种暖,一种专属于萧何的暖。 这暖,独独是给予自己的。 她忽地哈哈大笑,带着白色的哈气。 凤眸闪亮,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萧何的颜,偏邪肆,唯独这种笑,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这是复始的认知。 他随着哈哈大笑。 两人白色的哈气相缠,他笑的更欢。 不禁笑骂:“不知羞!” “在你面前,我都不识得此字。” 也许……这就是萧何。 . 繁华街道,流光溢彩。 今夜的都城异常热闹繁华,且异常的温暖,耳旁的吵杂都似变成了串串音符,和在复始的心尖之上。 “萧何。” 她抬起自己手,平摊在他的面前。 他极有默契的把自己的手扣在她掌心,十指交叉。 今夜,真的很热闹。 人潮涌动,似是庆祝着什么,恰似忽略了这样太过耀眼的萧何。 安静携手,到底是最温馨。 萧何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半梦有没有打你?” 夜色较深,虽然刚刚离的那么近也没有看到有红印,但半梦那脸上那么重的印子,一定会还手。 “打了。”她回。 萧何凝眉,语气沉冷:“暗影呢?” 她立刻阻止:“我离她近,没防备。” 这话刚落,萧何就要掀开了她唯帽,之前在相府,若不是她说要自己陪她出来,心里滋生着兴奋,哪里会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拽开他的手,娇声道:“很冷。” 萧何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触及她身前的白发,眸底闪过暗沉,又立即笑问:“手疼不疼?” 还被她交叉握着的手,只感觉丝丝暖意,却晓得他问的打半梦手有没有痛。 “不痛。” 她感觉到的,只有解气。 “那种人,用得着你出手?”萧何突然心疼了,早知道有今日,他就不把半梦放进相府了。 听萧何说那种人,复始闪现讶异,不禁追问:“何为那种人?” “恶毒!” 只一词,就清楚表达了萧何对半梦的了解。 复始哈哈大笑:“相爷,您好歹也曾与人家姑娘一张床过,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么打趣他,萧何可是受不住:“小复复就当我不懂事。” “呦嘿,不懂事啊?”复始笑眯眯问。 萧何咳咳两声,凝着前面围得水泄不通的地:“那里肯定好玩。” 这话题转的,复始并不在意,半梦的事情他解释过,没必要揪着不放,“果真是父子,性格一样,就爱往人多的地钻。” 萧何忒正经地问:“人不都这样吗?” “恩,相爷是人,不用强调。”她便拽着他向那方向围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复始嘟囔:“还真不好钻进去。” 萧何胸腔发笑。 恰好听到也有人好奇走来,挤不进去就问身旁的人:“好热闹啊,这是干什么?” “听说是出了个比兰姑娘还美的姑娘,说是里面在打擂呢!”一人连忙吼道。 “比兰姑娘还美?天哪,那该多美啊!”一姑娘附合着,也是好奇。 “错了错了,是个男的。” “啊?!” “啊?!” 惊讶之声四起。 复始倒是更好奇了,戳戳萧何的手臂:“比兰姑娘还美啊!” 萧何不以为意:“多了去了!” “是男的!”复始提醒。 “那我呢?”萧何不满,自己明明就在她面前。 复始竖了大拇指。 萧何了悟,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是赞美的意思。 所以心情很好的问:“想看?” 复始一听就知他有办法,狂点头,虽然萧何也不错,但到底长的还是挺阳刚,不会被人错认为女人。 可,能被错认为女人的,她倒是真想见见。 萧何揽着她直接上了屋顶。 复始愕然看着下面,一目了然,还真是……好办法。 果然简单粗暴。 “没有看见啊!”复始瞅了一圈,没有见到特别美的,不论男的还是女的。 萧何为了让她一饱眼福,也是向下面瞅着,指着下面人群中的一点,问:“是不是那个?” “哪个哪个?”复始随着他指的 方向,以这个角度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个,跟你衣服颜色一样的,旁边有个纤瘦的。”萧何说的很尽责。 复始也看到了那个身影,的确是纤瘦,不过,“好像是个女子。” 凤眸一眯,瞧清了那发髻,“会不会就是这样的装束?” “不会吧,如果这样,哪还能说是男的。” “自己亮明身份了吧?”萧何猜测。 复始倒是觉得有可能了,“不知道长的有多美?” “你等等,总会转头的。” 他们正好在那人后面,看不见正面。 “要不你扔了个银针,他们一乱,就好了。”复始纠结着,想了这么一个破方法。 萧何甚为同意:“行!” “快快!” 萧何正欲有动作。 “啊!” 复始一声惊呼。 萧何怔住。 “好丑!” 目标错误。 凤眸在人群中再次逡巡,突然定在了一点之上,是角落的一个地方,有个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的……男子。 眉目紧凝,那人只是一个侧脸,瞧一眼,就很美。 “在那里。”萧何开口,声音发沉。 这一声,好似穿透了人群的喧哗,直接进入了那美男子耳里,他暮然侧头。 复始听见萧何的话,着急看美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恰是对上了这人的脸,有一瞬的窒息,“好……好……好美。” 真的是……让人窒息的美。 这人,忽而勾起了笑意,眼底干净无尘。 萧何立刻抬手,捂住了复始的双眼。 “怎么了?” 复始回过神来,不明萧何动作。 凤眸扬起笑意:“我是看你入了神,都忘记了我在这里。” 有些心虚,她还真是看入神了。 “走吧。” 被抱着下去之时,复始再次望了眼那方向,已然没有人影。 “他好像不是太初人。”若是,早就被发现了。 “该是余国的人。”萧何没有隐瞒。 “余国?” “恩,还有几日我们成婚,皇上有下旨邀请各国使者。” 萧何这话说的轻巧,复始已瞬间明白,皇上这非常时期,又是许家在逃,他拉拢各国,不被受夹击。 “你怎么知道是余国的,见过?” “没有,只是听说,余国有个美人,深得皇宠。” 复始知道,余国现在的皇帝,是个女皇,因为余国先帝没有儿子。 不过这么漂亮的美人,以色侍宠……总觉得,惋惜。 “啊!” 头上传来的轻疼打散了她的思绪,手捂着头微恼瞪着他。 “在我面前不准想别的男人。”萧何也很小气。 “没有没有,我们去苏府吧?” 她忽然想熊孩子了。 —— 且不论苏岂神医的身份,单就说,他总是一身如雪的衣衫,不说儒雅至少也是风度翩翩,该是很讲究的人。 复始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啊!” “啊!” “混蛋,给我放下!娘的!” 复始随萧何还没走到苏府,就听到里面一声声尖叫,明显是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女子的叫骂声。 两人相视一对,什么情况?! 萧何耸肩,他以前来苏府,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都是急匆匆的,可都正常的很。 复始拽着他就向里冲,担忧着不会出事了吧? 刚到门口,身体被猛的一拉,人就被萧何带着躲向一侧,同时,复始映着苏府门口的大红灯笼灯光,看到被扔出了一个超级大的黑蜘蛛,那蜘蛛复始见过,霓裳就常弄这种恶心的东西。 “啊啊啊!我的宝贝啊!” 复始只见从里面冲出来一男人,确切的说,是从身形上以及声音上看,是这样的。 却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被染的脏污不堪,连脸上,都是灰。 那人一冲出去就朝着瘫死不动的黑蜘蛛跑去,却被身后又冲出来的女子掐住了耳朵,“捡啊,捡回来给我看看!” 这明显威胁的话,大有敢捡就势不两立之威。 “不捡不捡!”那人拼命保证着,耳朵被揪的很痛。 “哼,臭死人的东西,小不点!”女子冲苏府内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连复始都不禁捂了耳朵,被揪住耳朵的那人,脸都扭曲了! “娘亲,我来了!” 还真是一个小不点,不过……真的好脏,只看到 两个闪亮的黑眼珠子晃动着。 “去,把东西捡回来,扔进锅里煮了给你爹爹喝!”女子命令道。 “好嘞!”小不点直接跑上前,熟练地拿起大黑蜘蛛。 “娘亲!” 又一声惊醒了复始,是熊孩子也跑了出来,冲到了复始怀里。 熊孩子身上虽也沾了不少黑,但到底还是很干净了,复始拿起帕子给他擦拭着脸上沾上的少许黒渍,问:“这是怎么了?” 熊孩子很兴奋的说:“我们在玩虫!” 到底熊孩子还是没有苏岂一家子玩的厉害。 女子一听熊孩子的声音,这才发现了萧何,赶紧松开了男子耳朵跑上前,毫无扭捏之态:“见过相爷。” 萧何以前来时,她见过几面,长的俊俏的她见过不少,但萧何这种冰冷邪肆气息的,让她记忆犹新,倒是记在了心里。 “苏夫人。” 萧何的一声称呼,复始这才仔细看这女子,虽然脸上比较脏,但到底能看出,是个漂亮的人。 “你们怎么来了?”是那男子。 复始这才看清,原来是苏岂。 她与苏岂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统共也就两三次,尤其现在白衣早已被染上块块黑色,脸上又被熏的极黑,若不是离的这么近,她还真是认不出。 萧何凝眉:“这是作什么了?” 熊孩子立刻回:“在烧虫子!” 等到萧何与复始一同进了府,这才明白所谓的烧虫子。 院里架起了一个大锅,锅很大,里面放着很多毒物,能飞的,剪掉了翅膀,能跳的,剪掉了腿,反正锅又大又深,真不晓得从哪里弄了这么大的锅,里面的毒物拥挤着,因为下面火烧的灼烫想要向上爬,但铁锅表面太滑,拼命爬了一大段距离之后,又滑了下去。 复始只觉得,好恶心。 而且,好变.态。 但看四处散落的碳棍,这才是导致几人身上脏污的元凶吧。 熊孩子说:“娘亲,苏神医说,这些都可以制药,还说活到最后的,就是最好的!” 复始捂唇,真的好恶心,她都觉得,闻到了肉熟的味道,这么烧出来的,筋肉很嫩还差不多,哪里是最好的?! 萧何很是无语,这就是苏神医教导儿子的方法? “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禁问向复始。 复始连连点头,“知儿品性虽不坏,但到底还是得从小好好教导。” 苏岂娘子一听不乐意了,奈何人家是相爷,只得慢吞吞道:“这是在练胆子,相公说了,这是教他们如何捏住敌人的弱点。” 熊孩子连连点头,很是支持:“干娘说的没错,我现在可厉害了,以后遇到这些破东西,只有他们死翘翘的份!” 两人皆是注意到了干娘这一称呼。 苏岂连忙解释:“知儿特别喜欢我娘子。” 苏岂娘子其实特别喜欢这孩子,虽然胆子没自家儿子大,但总是有那份冲进,就跟自己似得,刚开始特别害怕,一下子找到了知音,喜欢的不得了。 复始心里稍微反思了一下,在萧何耳边咬道:“我们是不是太过拘束孩子?” 萧何听了回味一番,他自小就是被拘束到大的,到底是不太懂,现在看着熊孩子这么喜欢,他也凌乱了。 苏岂一瞧两人纠结的神色,赶紧朝着熊孩子使眼色,两人极有默契。 “娘亲,我现在跟着跟着苏神医学习,以后可以保护你。” 这话,确实是说进了复始的心底。 苏岂很精,直接道:“相爷,咱们进屋谈。” 熊孩子一瞧苏神医把他爹地都给折腾走了,赶紧拉着自己娘亲与另一对母子开始折腾着锅里的毒物。 . “还有四天就成婚了,有没有很兴奋?”苏岂一关了门就扯开话嘻嘻笑道。 萧何反问:“你成婚什么心情?” 苏岂咬牙恨恨瞪他。 明知道现在还没有成婚呢,他娘子就是不愿嫁给他! 萧何忐忑:“确保万无一失?” “我这边没有问题,你那边也没问题,别人就不知道。” 苏岂说的,是担心成婚之日,别人捣乱,比如……曹玄逸。 萧何也是隐隐有些不安,他让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那一日,都在相府,能太平吗? 十国聚集,许家在逃,曹玄逸也不安生,霓裳再回来…… “还有别的事?” 苏岂没事是绝对不会找他。 “这个给你看看。” ☆、141.六年前的毒——当年谁太执着【万更!】 “这个给你看看。”苏岂说着,就把一只死了的猫放在萧何面前,以及一包被黄色纸包住的粉末。 “毒?” 那猫整个人已经发黑。 “知儿让我去放蛇,我在半梦被褥下看到的,这女人藏东西,不放在枕下,竟然放在床缝隙之间。”苏岂解释。 “然后呢?泗” “与你之前保留的何夜的毒,一样。” 这个答案,萧何其实心里有底,可真真实实听到,还是有些恍惚,坐着的身子稍稍僵硬唐。 “我刚刚弄那口大锅,在试着化解这毒。” 虽然他遇到的毒也不少,到底还没见到过这种一碰就让人窒息的毒,简直太兴奋了。 可看到沉寂的萧何,他立刻收敛了神色,也知半梦与何夜的关系,到底还是少开口为妙, “这个药方给你,你按照上面的抓药,两人一起喝,一天一次。” - 翌日,当芳华端了两碗药来的时候,复始很是诧异。 萧何说:“苏岂开的药,我舍命陪你喝。” 复始自是不信,昨日两人嘀咕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出,而且,药是能乱喝的? “那这碗你也负责喝掉吧?”把身边的碗象征性地推了推。 “是你陪我喝。”萧何立刻改掉话。 复始这才满意。 药刚被喝掉,复始口中的苦涩味蔓延,就被塞入一颗蜜饯。 恰在这时,熊孩子慌张跑来,“娘亲娘亲,奸相爹爹的女人要杀我!” 凤眸瞬间深邃,虽然萧何不愿承认熊孩子这话里,奸相爹爹的女人。 但不可否认,他瞬间就知道这孩子说的是谁。 西苑的半梦。 复始亦然,凝眉问:“你又做什么了?” 昨日她刚刚教训过半梦,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动作,而且,昨日她给萧何使眼色,就是想让半梦消停消停,这倒好,这孩子闹上瘾了,他哪是半梦的对手。 熊孩子咬着手指,有些畏缩,看看稳如泰山的萧何,想起两人的秘密,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同一个女人,所以即便娘亲不高兴,也不能出卖了奸相爹爹,很无辜开口:“我就把昨天没被烧熟的大蜘蛛,扔进院子里了。” 凤眸闪过凌厉,未尝不是好事。 当初把半梦下毒之事告诉熊孩子,想的就是这熊孩子挺会闹事,半梦又太会隐藏,或许被熊孩子逼急了,半梦就会漏出马脚。 “怎么被发现了?”萧何倒是不解,有暗影在,他自是不会让两人有正面冲突,这可是他亲儿子。 熊孩子摸摸鼻子,倒是有些难为情,嘟嘴委屈着:“来之前喝水太多,憋尿没憋住……” 暗影其实是护着他的,可是,人有三急。 都会憋死人的! “然后呢?” “尿一半没尿完,被暗影救了一命。” 半梦突然出现,就站在他面前,一脸狠厉,跟个喝血魔头似得,怪不得爹爹对付不了他! 一个女人,倒是为难不了萧何。 只不过他答应过何夜不追究,但是若让他找到证据,就与他主动追究不一样了,毕竟他当初答应何夜放她走,可是,谁让她重新回来了呢? 但萧何是没有想到,这孩子如此护娘,这昨日才闹过一场,今日又来,“最近呆在宫中。” 一听萧何的命令,熊孩子也不敢吭声,那半梦是真的太可怕了,暗影都说,那女人瞄准的地方,可是他的命.根.子。 一想到这里,就不由的加紧腿,他还要娶小媳妇呢! 复始也看出这孩子被吓坏了,倒是觉得萧何的话对,相府不安全,半梦这人,太狡诈,“我现在送你回宫,这几日你呆在宫里,陪着你父王。” “那娘亲你多来看看我。”熊孩子虽然有些没出息,但也看得出来,奸相爹爹的神色不对。 刚走出相府,熊孩子就对复始说:“我感觉,奸相爹爹要治那个女人了。” 复始无语,却不可否认。 所以,她也避开了。 于萧何而言,忍耐或许早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事情,但沉默太久,终是要爆发。 熊孩子仰头凝着自己娘亲一脸忧色,很是苦恼。 今日他本来没打算再下手的,是苏神医说,娘亲要成婚了,那个女人可麻烦,说不定会闹的不能成婚,所以他昨日弄那个大铁锅筛选出的最有剧毒的大蜘蛛,可是让他直接扔进西苑用的。 可他怎么感觉……被苏神医利用了。 苏岂这边打个喷嚏,苏岂的娘子瞪他一眼:“那么小的孩子,你就让他入狼窝,还给他灌了那么多水?!” 她可是听说了半梦这个女人,起先倒是觉得挺可怜的,这么喜欢一个人,还忍耐如此久,看着自己爱的男人爱上另一个女人,还要成婚了,都默默的没有动静。 这可好!这么让她觉得可怜的女人,竟然如此毒蝎,毒害了弟弟何夜! 苏岂是知道萧何的身份,自是没有告诉她,其中原委只是说了大概。 “他不是要成婚了嘛,还如此墨迹,我这不是帮他一把。”苏岂说的理直气壮。 苏岂娘子挤眉弄眼,忽地开口:“你不会是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萧何吧?” —— 西苑经过昨日的重新打理,现在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几乎可谓是一片荒芜。 此时萧何站立于此,细想之前西苑的样子,已然想不起。 他虽来的不少,可终究心思都不在这上。 “爷!” 是半梦。 她脸色苍白,双眼下有很重的影子,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 萧何的孤高冷清,太过让她害怕,昨日他让自己回来,她原本想着在西苑安静呆上一段时间的,但哪成想那熊孩子竟然弄了个剧毒的大蜘蛛,直接向自己扔过来。 她不知道,那孩子竟是如此恶毒。 可不过这么一会儿,萧何就来了。 到底,他还是很在意那个孩子。 “爷,是他要害我,那个大蜘蛛又臭又毒,若半梦真是被咬一口,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爷了。”泫然欲泣,从来都是半梦的拿手绝活。 翠竹不禁后退两步,稍稍远离了她。 萧何凝视她,许久不语。 他想,是不是这样的半梦,所以何夜才如此痴情于她? “爷?”半梦娇嗔。 终是受不住萧何如此的冷漠,她跑上前,没穿披风的身子,冲入凉风之中时,不禁瑟缩。 但是,萧何避开了。 她呆呆立在原地,痴痴望着他,心一点点下坠,“爷,您不爱半梦了吗?” 她隐忍如此久,等的,不是他的远离。 一双手无助地放在身侧,虚空的抓了抓。 萧何反问:“你可曾爱过?” 听着他的质疑,半梦哑然发笑:“若我不爱,又怎会回来?” “为何是六年后?”萧何追问,话语吃重,眸色浅淡。 她一惊。 随即掩饰:“你也知道的,是因为那个李元驹,我只能来投靠爷了。” 萧何不语,显然,有质疑。 凤眸却是一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虚落的,落在了一点之上。 这一点,连半梦都抓不住。 她害怕,是不是,她从回来的那一刻,就不该选择隐忍? 不该给萧何喜欢上复始的时间? 然,萧何突然开口:“玉佩还在?” 是那枚红珠子玉佩。 半梦猛点头,对着翠竹命令:“拿来。” 不过片刻,半梦递过玉佩,萧何撑在掌心之上,凤眸渐渐回拢,定在红珠子之上。 “爷,我一直保存的很好。”六年中,是她的依靠。 可萧何掌心一翻,红珠子玉佩被扔向天际。 “不!” 半梦惊叫! 她提力,想要去抓住天际翻飞转动的玉佩,可红色珠子被刺白的天际映射,痛了她的眼,忽然一抹黑,她看不清玉佩的位置,伸出的手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去抓。 “半梦,为何要在乎,不过只是一块玉佩?”低沉沙哑之色,带着浓浓的不解。 半梦眨眼瞬间,因着这句话一惊,看到翻飞的玉佩从指间掉落,另一只手欲抬起接住。 眼前的突地多了抹碧绿之色,她睁着眼睛,却只看到碧绿衣袖一晃而过,再次消失。 玉佩,已无踪影。 半梦却松了口气,稳稳落在地上,惊喜喊道:“爷?” 萧何捏着玉佩,指尖摩挲,眸色太沉。 半梦又是一窒。 “翠竹。”萧何忽然开口。 “相爷。”翠竹上前走两步,在萧何身旁站定,十分恭敬。 “昨日你还没有领罚。” “是。” 萧何忽然伸手,是那捏着玉佩的手。 翠竹微垂的眼里,兀地多了一块玉佩,以及,那双纤长的手。 眼眸轻眨,含了雾气。 “摔了!”萧何命令。 她纤瘦的身子一晃,久久不接。 半梦不可置信,盯着萧何,终于找到声音:“爷?!那是您亲自交给梦儿的!” 很久了,她一直自称半梦,就是担心他对自己当年离开的不喜,所以恭敬,所以拉了一点距离。 “跟了本相这么多年,你该是了解。”萧何这话,是对翠竹所说。 翠竹膝盖 一软,嘭地跪地。 半梦直接去抢他手中的玉佩,可手还没有碰到,就暮然顿住。 那玉佩,在自己面前,变的粉碎。 “爷——?!”半梦凄厉喊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色玉佩,在瞬间化为粉末,被她精心系上的红色穗子,因为无力支撑而坠落在地,红色线条凌乱,被微风一吹,颤动不安。 翠竹眼前被红色渲染,氤氲雾气加重。 萧何手心摊开,白色粉末从指尖滑落,又瞬间被风吹走。 半梦疯了似得,用手阻挡着风,阻挡着那被她整日整夜摩挲在手心的玉佩,她现在甚至都能感受得到,这玉佩的温度,以及润滑之感。 可是,萧何不给她机会,在她冲上来之际,萧何手心一翻,掌心向下。 红色的珠子完好,坠落在地。 白色的粉末,随风而逝。 翠竹的眼,定在沾染了白色粉.末的珠子上,她伸手去捡。 然,刚捏住红色珠子的刹那,被一只脚踩在了手上,掌心被红色珠子咯的生疼。 是半梦。 此时半梦哪里知道自己踩了人,她站在萧何面前,看着他轻拍了手掌,好似解脱了一般,拍掉了所有对她的情。 染上猩红的双眼,狠厉地瞪向萧何。 她恨。 “爷对半梦,可真的毫无一丝感情?”破碎的话出,其实早已翻滚在她喉间很久。 萧何手背在身后,眉目细凝,知她问的是何夜,可却真的没办法回答。 他不是何夜,不能替他回答。 最起码,何夜临死之前,是庇护半梦的。 爱与不爱,与他无关。 “是因为复始?”她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被踩到手的翠竹,却是嘲讽一笑,笑自己,还是笑半梦?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 萧何问:“当年,可是你下的毒?” “不是。”半梦答。 她当年敢下药,就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到。 这么久,他不动自己不问自己,现在来问,就是他不确定。 这时候的半梦,有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呵!”萧何轻笑。 半梦却因此身体颤栗。 “那你说,你是哪国人?” 萧何这话问出口的同时,半梦一个踉跄,脚从翠竹的手背滑掉。 翠竹连忙抽回手。 指尖却还是被站稳的半梦狠劲地踩了一下,痛的……已无知觉。 却还是双手握着那粒红色珠子,贴着胸口而放。 泪,颓然败落。 六年前,她便知道,死去的,是那个亲自继承相位,自己服侍两年的相爷。 即便半梦不知,即便相府其他所有人都不知。 但,她知。 在中毒刹那,虽然老丞相隔离了所有人,虽然现在的萧何扮作的很像,可她远远看着,就知,他不是。 也只有半梦,才会在他三言两语之下,欣喜于那时的相爷没有中毒。 “爷,您说什么?” 半梦不死心地反问,憔悴之余,好似真的萧何说了好笑的玩笑。 “我查过。” 三个字,足以说明。 半梦的笑僵硬,昨日复始说,他不知。 她信。 可她怎么就忘了,他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在处理事情上总显稚嫩的萧何。 他是足以媲美帝王的萧何啊! 他救了皇帝,揪出了许家,他拯救了太初。 这才是……六年后的萧何啊! 这样想萧何,怀疑了自己,怎会不查? “爷,因为您是太初人啊,半梦怕啊!”她立刻解释道,伸手去抓萧何,却被他躲开。 瞧见了他眼底的嫌弃。 是了,自己早是不洁之躯。 “可是,我再穷再苦,我都没有把玉佩当掉,我是真的很爱爷啊!”她努力为自己辩驳着。 “爱,还是怕?” 萧何一句反问,她竟哑口无言。 “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半梦也跟您那么久,您还不了解半梦吗!” 萧何从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触动他心底的杀意。 他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已于这六年之中磨练的够强,可这个女人,他真的想立刻杀了她,让她向地下的何夜认罪! 但是,于半梦而言,太过便宜了。 “压入暗室!”萧何已不耐。 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当年,他怎么就带进了府?! “不!不要,爷,不要!” 半梦摇头,后退。 萧何所说的暗室,她知道的,有间暗室,是关押人的,里面折磨人的手段,很残忍,她用过。 暗影已经出来,去抓她。 半梦急速转身别开,她要逃! 转向身后,欲从后面的墙跳出去,却又被几个暗影围堵,困在中间,她绷紧了神色,问:“爷,您真的要如此对半梦?” “或许,你说出当年真相。” 这个答案于半梦而言,毫无用处,“爷让我怎么说,是不是只要我承认是我下的毒,您就放了我?!” “押下去!” 命令一下,暗影只有服从! 半梦的武其实不差,可终究是抵不过几个暗影,还是身高体壮的。 被押走那刻,半梦吼道:“一定是那个贱人迷惑了爷,一定是!她就是贱人!” 这话,在激怒萧何。 萧何的手紧握,下巴绷的僵直,戾气渐重。 萧何欲动,翠竹忽然轻声开口,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相爷,毕竟公子爱着半梦姑娘。” 她口中的公子,是何夜。 这话,成功止住了萧何。 其实萧何与翠竹之间,一直有着身为主仆的默契。 翠竹是很聪明的奴婢,她很会猜测主子的心思,也很会隐藏自己的聪明,她谨记奴婢的身份,多做事少说话。她的服侍,于萧何而言,省了很多心。 可越是这样,萧何越看不透,但还是留她在身边六年。 也许一早就明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萧何,却还放任她在自己的身边。 —— 傍晚时分,暮色渐浓。 翠竹凝着无一人的西苑,忽然觉得心里空了。 凝着已经用白布包裹的手掌,她这几年为何活着? 小时候家里穷,她被卖了,后来辗转,她被卖到了相府,相府不同于一般的大户人家,其实挺轻巧的,那时候她就决定一辈子要呆在相府。 因为这里的人,没有别的大户人家人口多,分支多。 也没有别的大户人家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更没有兄弟姊妹之间烦人的争斗,不会危及他们这些下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苦难已经远去,幸福已经来临。 那时候,正是何夜即将承相位的前一年,还没有半梦,相府赶走了一些人下人,新招了一些,她便在里面。 这即将承相位的公子要选两个婢女侍奉在侧,其中一个就是她。 那时候她觉得,自从来了相府,就特别幸运,好像所有的事情,虽然不是按照她所发展的,却总是给她惊喜。 比如,老夫人说,公子平时睡觉晚,你们不用一直伺候,困了就早些睡。 她遇到了一个好夫人,这是做奴婢以来,听到过最贴心的话。 比如,夜深了,她担忧公子有事若没人回应,便站在门外伺候着,可她竟然睡着了。 公子开门,没有骂她,反而看她受惊的模样,温柔笑说:快去睡吧,我这不需要人。 公子待下人,从没有过苛刻。 别的姐妹说,是因为公子要承相位了,很忙,他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可她,总是等到公子出了书房,然后服侍他睡下。 渐渐地,已经成了习惯,公子总会在即将入睡前,轻声喊她。 轻声,是因为有此太晚,她站在门边睡着了,公子让她以后不用等了,她坚决摇头。 后来她被允许进了书房,站在门边,这已经是相府最大的宽容,谁都知道,相府的书房,是禁地。 可再后来,半梦来了,她一来就打破了所有的事情。 她不被随在公子身边伺候,而被公子调到了半梦身边,她那时已看出,公子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也温柔可人。 温柔可人? 不过是伪装,她不时地给公子找麻烦,不时地觉得公子委屈了她,总是念叨公子陪她,念叨公子忽视了她。 仗着公子的宠,她不时做些惹老丞相烦心的事,老丞相的惩罚,渐渐都是她在代过。 她从不恨,因为是公子的命令。 公子待她好过,已然足够。 做奴婢的,从不奢求。 有一日,公子喝醉了酒,半梦不知去了哪里,那日公子醉语道:梦儿,今日你真的答应了我的求娶? 那时她的心,在滴血。 得不到回应,公子便一直问一直问,她闷声嗯了一声。 公子好高兴,他说:梦儿,你是本族人,我不碰你,我们不需要子嗣,在一起就可以了。 那时的公子,真的好单纯,单纯的让她心疼。 也许是这种单纯,让她做了从不后悔的事情,她学着半梦的声音:我愿意成为你的人。 口.技她会,自 小孤苦之人,会的东西总是多种多样,虽是不精。 可也许公子是真的醉了,他醉眼朦胧地凝着自己,喃喃笑着,口中一直喊着梦儿,还说不能。 她苦涩笑着:这是场美丽的梦,我们只在梦里。 真的是一场梦,她就如一个恶魔般,诱哄着一个单纯的善良的人,一步步地走向地狱的深渊。 她是外族人,而她,不怕被诅咒,即便公子以后真的与别人在一起。 她的心,在这一夜落在了他身上。 一夜之后,她匆忙穿好衣服,又赶紧给他整理衣服,收拾了床单,却在这时恰好遇到半梦回来。 她紧握着床单,内心害怕极了,可也许正是孤高的半梦,听自己说了公子喝醉了,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带着知足的甜蜜,她一直伴在他身侧。 虽然,再也没有入过他的眼。 她,不过是个奴婢。 已经肖想了不该肖想的,真的已经很知足。 可是,公子突然中毒了,公子去世了,她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可是没有,老天厚待了她,不禁没让她中诅咒,还赐给了她一个孩子。 回忆中断。 甜蜜,疼痛,戛然而止。 “翠竹。” 淡然的声音响起,是复始。 翠竹擦掉眼泪,转身,对上白发老妪的复始,低声道:“夫人,对不起。” “为何?”复始问。 “是奴婢,让她回来的。” “为何?” 翠竹忽然抬头,依旧带着泪光的双眸含笑,她瞬间就如一个胜利者,笑的灿烂,“我为相爷生过一孩子,还是男孩。” 复始摸着自己的一头华发,笑问:“你意思说,相爷是因为和你上了床,才让我中了诅咒?” 翠竹不语,只笑。 复始摇头,叹:“翠竹,相爷也夸过你聪明。” “然后呢?”翠竹问。 “你了解萧何。”她说的是萧何,而非相爷。 一个词的差别,翠竹僵了笑。 “奴婢服侍相爷六年,还是贴身的,若是相爷喝醉或怎么着,奴婢完全有机会。” 复始问:“那你意思是,三年前的一夜?” 翠竹点头。 复始凝眉。 另一处拐角,站立的一道碧绿身影,忽然僵住。 他对小复复的唯一谎言,会不会成了永远的隔阂? 心底,到底是有些恐慌。 “夫人,天下的男子都一样,他们不会看到女人的付出,他们只爱着自己。”翠竹继续说着。 复始忽而一笑:“你与半梦的理论真像,她也说过,天下男人都信不过。” “是啊,半梦姑娘说的,是对的。” 复始走上前,凝着她包裹着白布的手,“你不恨?” 翠竹问:“奴婢为何恨?” “你说你为相爷生过孩子,一个敢为太初人生孩子的女子,既然爱,哪能没有恨?” “奴婢不恨您。” 复始凝着一身倔傲的女子,虽甚为奴婢,身上那股淡然,却是谁都学不会。 起初觉得,相府的奴婢定是一等一的好,可如今听她说生过孩子,她倒是才明白,这股淡然,是看透了这繁华世间,是心无所恋,“翠竹,你明知道,我说的相爷,是哪个。” “奴婢不明白夫人此言。” 复始视线在西苑转了一圈,败落的,太快。 上次还是春暖花开,现在就已经是萧瑟的冬季,曾经被精心呵护的,消失无踪。 她笑:“男人或许都一个样,但女人不同,你不是半梦,我也不是你。” 翠竹愕然看着她。 “半梦的爱太多杂质,她贪;你的爱太过隐忍,是孽。” 翠竹渐渐敛了眉。 “我对萧何的爱,是被他宠出来的。他一点点挤进我的心房,一点点占据着每个角落,他就像蛊,一点点啃食我的血肉,渐渐爬进心房,然后一点点吞噬,毫不保留。” 可他的爱,不霸道。 小心翼翼多过隐忍,她不知道他之前经历的那段感情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才让他在面对感情之时,保持着这种卑微的心态。 “不可否认,我爱他。” 这股表白一出,就如轰鸣之声,拉长渐散,撞击着萧何的心灵,让他抑制不住的颤抖,喉间翻滚不断。 “他宁愿不说也不愿对我说谎,可人总有自己的秘密,即便在诅咒之事上,他有所欺骗,那也是为我好。”她微微停顿,继续道:“翠竹,不是所有的事非要摊开了,才是完结。” 翠竹另一手捏着红珠子,可她不甘。 “我不是阻止你在半梦的事情上,而是说,你的孩子,也需要母亲。” 那孩子,她请求过萧何,萧何送去给了老夫人,自此,她从没有见过。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萧何与何夜,她固然分得清楚,可是她害怕看到孩子,害怕更加想念何夜,更害怕,让孩子看到自己如此肮脏的心里。 她要报仇。 为何夜报仇。 那次,她有看到半梦偷偷在菜里下了什么东西,那时候没有多想,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半梦,与她爱着的男人上了床。 可是,结果呢? 她后悔了一辈子! 何夜的死,都是因为她! 再也站立不住,她跪在地上,哆嗦着肩膀哭泣着,哭的像个孩子。 她这一生,可求过什么? 现在想来,一直都是报仇。 所以她一直试图与半梦联系,后来又想办法把半梦给弄了过来。 她一直以为可以瞒过萧何,可她把自己调来伺候了她。 哈哈! 明明是个浪.荡的女子,却总是装的清纯惹人。 何夜啊,为何……你要爱上她? —————————————— 西苑之外。 一墙之隔。 复始听着哭吼之声,虚望着眼前站立的萧何,声音冷了三分:“可听够了?” 萧何摸摸鼻子,终是抵不过她这样凌厉的神色,点了头。 “说说。”复始命令。 “说什么?” 复始冷着脸,不答。 萧何突然有些紧张,自己与复始没有默契了。 又奈何顶不住复始这个模样,一向能言善辩的人,突然磕磕巴巴了:“恩……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话刚说完,对面的人就凝紧了眉。 萧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使劲想着,他的小复复这是让他说什么话,真是对不上这冷色啊! “偷听了我的表白,你没反应?”复始终于开口。 “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萧何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复始挑眉看着他,莫不是被自己吓住了? 转身,还是离开这里吧。 萧何一见复始转身,更是着急了,直接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你别生气,我……” 复始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萧何急了,尝过甜头的他,哪能让这么生气的复始离开,直接从背后抱住她,纳在怀里,“小复复,你别生气,我嘴笨。” 被他的气息包围,连洋装的生气都装不下去,咳了一声,“相爷嘴笨还挺可爱的。” 可爱一词,用在萧何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玄幻。 恰是这个空档,复始直接挣脱,闷头向前走去。 萧何扬起了笑。 阴霾一扫而空! —————— 收拾掉心情的翠竹,站在西苑的小厨房内,如往常一样做好饭菜,这次却是放在食盒中。 平日都是她做的,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每道菜,都是半梦喜欢吃的。 放于第一格菜时,她从袖中拿出一瓷瓶,瓷瓶是纯白色,上面红布封口。 翠竹的神色有丝狰狞。 白色的瓷瓶映入她狠绝的眸中,如寒冬的冰刃。 忽地,唇角掀起冰冷笑意,渐渐扩大,直至笑出声音,笑的那本就哭红的双眼,再次染上血色。 上天没有让她随着何夜死,可不就是让她来为何夜报仇的?! 猛然止住了笑意,猩红的双眼渐渐毒辣,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拔掉瓷瓶上的红布封,红布封被她扔在地上,她看了一眼,再也不需要合上了。 这药,她下过不止一次。 但分量都极少。 白色瓷瓶倾斜,她手微微一抖,有少许粉末掉出,落在菜上。 这少许,是她平时下的分量,早已拿捏的很准。 她手再次一抖,又是少许。 以这两份量的药量,各在每叠菜中撒了上去,恰是把瓷瓶中的药倒完,然后拿筷子翻动一下。 因为半梦的食量不大,而且,她总喜欢每道菜都吃。 ☆、142.六年前的毒——那包毒药谁喝下? 相府暗室。 只有盏火烧着,照亮还算宽大的暗室。 暗室一共有五间关人的地方,一个大的空地,是拷问犯人的,各种刑具都有摆放,渗人程度不亚于刑司房。 太初只有一个刑司房,但身份高贵之人,府里总有这些不见光的地方,相府自是不例外。 此时空地的中间,有个铁的十字架唐。 架上绑着一个蓝衣女子,衣衫整洁,她垂着头,有些散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楚,似乎睡着了。 “吱呀!泗” 是暗室的门被打开。 翠竹提着食盒进来,从阶梯缓缓而下,里面的潮闷之气渐重。 走下台阶,向左一拐,走过俑长的通道,便看到一堆刑具挂在墙上,下一眼,她便看到被架起的半梦,耷拉着头,不动。 “姑娘。”她轻声一喊。 人没动。 “姑娘,我给你送饭菜来了。” 半梦缓缓睁开了眼,隔着散发看到了翠竹,翠竹微垂头站立,手中提着食盒。 她唇角扯笑:“翠竹,爷都如此待我了,你还来这做什么?” “姑娘,以前都是奴婢服侍您的。”翠竹的口吻依旧如初,似是不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奴婢。 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碗已经盛好米饭的小碗,又夹了一些菜放在上面,“姑娘,奴婢喂您。” 半梦看着她手中的饭菜,不语。 翠竹望着她这模样,忽然道:“奴婢先给您绾发。” 她放下碗筷,走到半梦身旁,从袖中拿出一块梳子,“姑娘,六年前相爷曾送您一块木梳,奴婢前两天帮您找到了,一直忘了给您。” 半梦一怔,随即想起,那年的萧何曾送给她一块梳子,很精致,是把桃木的,当时他说:‘梦儿,卖梳子说,一定要送给自己的妻子,这个送你。’ 她当时微怔,收下了。 后来,就放在梳妆台上,一直在用。 是因为,当时她的梳子刚好被她摔断了,弥补了她再去买的麻烦。 却听翠竹在耳旁轻声道:“当初姑娘很喜欢用这梳子。” “因为是相爷送的。”半梦如是说。 却感受着梳子的力道,一如以前一样,与其它梳子没有不同,她不觉得这梳子有多好,反正坏了了,爷还会送她新的。 “是啊,相爷送的东西,是不同的。” 翠竹为她绾好发髻,把那把梳子插在了发髻之上,桃木梳子很漂亮,上面缀着桃花,旁边有个梦字。 梳妆之后,半梦又恢复整洁,人似乎也精神了起来。 “翠竹,你为何对我如此忠心?” 半梦到底是怀疑了,量是再贴心的婢女,在主子倒台之后,谁不是赶紧寻求另一块求生木。 翠竹依旧不急不缓,“因为相爷爱姑娘,您怎么可能会轻易倒下?” 这话恰是戳到了半梦的心上,是了,相爷爱她的。 “夫人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姑娘只要不放在心上,不去惹怒相爷,相爷就不会迁怒姑娘,您还是个胜利者。” “可是他亲手毁了玉佩!”半梦吼道。 翠竹从袖中掏出一条红绳,红绳上穿着一个红色珠子,“姑娘,相爷没有做绝,您看,还有一个珠子。” 半梦看过去,是玉佩中间的红色珠子,眼中有惊喜。 “奴婢给您带上。” 翠竹把红绳环在她的手腕,打了死结,红色珠子贴着皮肤,贴着脉搏。 “那爷会放我出去吗?”半梦希冀地问。 “姑娘,先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等的力气。” 翠竹夹着菜递过去,半梦不张嘴,“姑娘怕这饭被人下毒?” 显然半梦是这个意思。 “奴婢给您试。”翠竹挨个菜都尝了一口,少顷,无碍。 半梦也是饿了,这才跟着张嘴吃下,竟是比以往吃的要多的多。 然后,在翠竹收拾碗筷之时,半梦问:“翠竹,你也认为是我下药害了何夜?” 收拾盘子的手差些打滑,声音有些破:“只要姑娘没有做过,相爷又能拿您怎样。” 这话,说的很对。 但是半梦心虚。 “吱呀!” 暗室门又开。 两人皆是望过去,片刻便见一个红色身影,一头华发。 是复始。 她看着蹲在地上收拾食盒的翠竹,不禁赞道:“还是翠竹贴心,不愧当过相爷的贴身婢女。” 刚好合上食盒,翠竹站起,看到复始身后跟着芳华,手中同样提着食盒,恭敬道:“夫人。” 复始的目光在她脚边的食盒上停留片刻,“芳华,我们回吧。” “夫人。” 翠竹喊住了她。 “有何事?”其实翠竹能进来,萧何是有发话,不用阻止的,复始自是也知道,也知道翠竹什么时候来的。 “夫人来此,是有何事?”翠竹到底是开口问了。 半梦噙着笑。 到底,翠竹还是对自己忠心的。 翠竹问这话,是源于复始的身份,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带着食盒而来,可她却挑在半梦吃完饭的时候进来,还带着食盒,其中意图,耐人寻味。 复始一惊:“呀,你不问我都给忘了,相爷明日说,一起出城。” “出城?”半梦惊恐道。 她隐隐约约嗅到了诡异的气息。 复始亲自来告诉自己,明日出城,亲自来? —————— 一夜之间,没有入眠的半梦更显憔悴,眼窝下的影子加重,皮肤暗淡的发黄,似在快速消老下去。 折磨她一夜的神经,在不断做着心理防备。 她想,或许是萧何一起出城,是想在大婚之前,弥补自己,对的,是弥补他带给自己的伤害。 不,也许是,萧何是想放她走。 不不,也许是,萧何想杀了自己。 不! 萧何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可是她设想了种种可能,都无法去为‘一起出城’四个字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的神经紧绷了一夜,她知道,等天一亮,就要做出判决。 如今的萧何,做事杀伐决断,昨日已如此对自己,在他大婚之前,一定要个明确结果。 大婚,还有两天。 两天啊! 她感叹。 此时坐在马车之内,手脚被束缚,身体斜靠软垫,是翠竹为她放的。 翠竹坐在她身边,沉默,十足的沉默。 半梦问:“你知道什么事?” 翠竹摇头:“不确定。” “什么意思?”半梦忽然警戒。 翠竹侧了身,把身旁的车帘挑开,半梦恰是能看到马车外的情景。 “回春堂?!”半梦惊呆。 回春堂三个字,映入眼帘。 恰在这时。 马车停。 “是的。”翠竹答。 “来这做什么?!” 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一定是的,一定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脑袋才会胡思乱想。 “听说,何夜的毒,找到解药了。” 翠竹的一句听说,吓坏了半梦,涣散的瞳孔紧紧收缩,圆睁,死死盯着回春堂门口。 碧绿身影映入眼前。 半梦厉声质问:“六年前何夜不是说不让查吗?!” 六年前,何夜中毒,相府一直没有动静,她害怕彷徨,睡的不安稳,最后还是问了萧何,萧何告诉她,何夜说了,不查。 他不是一直遵守着何夜的意愿吗? 为何?! “姑娘,您不好奇,为何何夜不让查?”翠竹悠悠开口,手指为她挑着车帘,不曾放下。 这时,红色身影再次入了她的眼前,回春堂的门开。 是于老大夫。 正处于高度紧绷的半梦,十分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奈何,“姑娘,相爷请您下车。” 一晃神功夫,已不见了萧何身影,回春堂的门还没关。 . 于老大夫给萧何行礼之后,这才望向身边的人,一头白发的老妪,却身着红衣,端的雍容,眉眼之间,有种让人不可小觑的光芒,像极了身旁的丞相,可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萧何先开了口:“本相的夫人。” 于老大夫有片刻的怔忡,他也听闻萧何即将大婚,但是,他一直以为,萧何娶的是那个名叫半梦的女人,而上次,也来过这里。 六年前,萧何一直让他称呼半梦为夫人的。 但他在宫中呆的够久,也知不是自己该揣摩的事,毕竟,这人,是受过诅咒的。 “夫人。”于大夫开了口。 “于大夫不必客气。” 复始上次来这里,还不是这副模样,于大夫是不认得她。 “于大夫,如何?”萧何问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草民查看过,又试验过,是一样的毒。” 前日,萧何命人送来了白色.粉.末,让他看看这种毒。虽没有明说,但他已瞬间明白,与相府有关的毒,还来找他,定是因为六年前。 其实苏岂告诉萧何的那日,他就命人送来,毕竟六年前,着手于这件事的,一直是于大夫,苏岂并没有插手过这件事。 萧何点头。 这时,门口又多了两道身影,翠竹扶着 半梦而入。 此时屋内的氛围有些沉寂。 半梦睁圆着眼一直凝着萧何,似乎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复始倒是先开了口:“扶她坐下吧。” 一旁的药童立刻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一旁,翠竹扶半梦坐下,此时半梦身上已经去掉了被束缚的绳子,似乎已经不怕她逃跑。 其实,在萧何面前,半梦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能力,这点,半梦是知道的。 她揉着被束缚的发红的手腕,头微微垂着,定在萧何的衣摆处,却是不敢抬头看一眼。 “翠竹,我渴了。” 今早的饭还没吃,这会她突然放松下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渴。 药童很快端来一杯茶。 这药童很勤快,倒是吸引了复始的注意。 却恰是听药童笑问:“半梦姐姐,上次您来还精神呢,现在来这是看病吗?” 不得不说,药童挺迟钝的。 他虽有看外面的情形,是两辆马车,有几个侍卫跟着,倒没觉得怪异,他认为,若是萧何不大摇大摆的,才叫怪异,谁让萧何的那嚣张狂肆的劲已深入人心。 于大夫凝眉,这药童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呆在这城外,没见过居心叵测。 “进去!”于大夫呵斥。 药童都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被师傅这么一招呼,也看出了气氛不对,便立刻跑开了。 复始看药童一股子稚嫩之气,倒是笑道:“心性不错。” “丞相夫人过奖。”于大夫回。 半梦喝了一半的茶被突然掉落在地,因着于大夫的话。 她凝着被溅湿的地,白色茶杯没摔碎,滚了几下,被门槛挡住。 “爷?”泪光闪闪地仰望,伸手轻扯萧何衣服。 她想问,刚刚他已经和于大夫说,他要成婚了? 可是,于大夫一直喊她夫人的啊! 凤眸垂着她的手,眉目细凝时,眸底闪着厌弃之色。 简直比蛇口蜂针还要伤人,她惊瑟间缩回了手,放在腿上抓着衣服,无所适从。 恰在这时,萧何说:“就她。” 于大夫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何,已然忘了身为百姓的不敬。 半梦听心底猛然窜起恐惧,因为萧何的淡若风轻之语。 翠竹安静地站在旁边,一如身为奴婢的垂眸稳静。 而复始。 她虽不知道萧何这是做何,但在来时,一贯斜卧的他,竟是挺直了背,凤眸从没睁开过。 其实她隐约猜得到,凤眸若睁,面对她的,怕再也不是那个一直温柔的萧何。 可能,很可能如那夜发红的双眸一样,让她害怕畏惧,惶恐不安。 所以,一路上,她的手紧握着他的,还是忍不住冒着细汗。 “于大夫,开始吧。”萧何催促。 这时有两个侍卫走来,走向半梦。 半梦何其敏锐,猛然站起,向后闪躲,却因脑袋发昏有些虚晃,她嘶哑着声音问:“爷,您要做什么?!” 她讨厌这种被人拿捏,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她无法逃脱的状态。 十足的讨厌! 两个侍卫冲上前,半梦捞起椅子就砸过去,被侍卫一掌挡开。 侍卫一步步逼向她,她惊恐地随手抓起身旁的药,杂七杂八地扔向他们,扔的力道没什么劲,打在侍卫身上就掉落了下来。 这几日她被折磨的消瘦,已经很累了,身体有些虚脱,可这个时候她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虽不知道萧何要干什么,内心的惊恐已经告诉了她,今日便是她的结局! “爷!您以前那么爱半梦,从不舍得半梦受一点委屈,连老丞相的惩罚都是让翠竹代过,甚至喝水都不舍得被烫到,爷,您这是做什么?!”她凄吼着。 萧何不语,凤眸凝在她身上。 见他终于正视了自己,半梦立刻带着期冀喊道:“爷,让他们走开,走开!” 萧何不发话,侍卫继续向前走。 她害怕地再次退缩,抓起药罐子扔向侍卫。 而,这药罐子似是装了什么东西,侍卫挡住的时候,药罐子破碎,药材迷了两个侍卫的眼,两人痛苦的缩在地上。 于大夫一瞧那罐子,里面的药材是不能触碰双眼的,很有可能会瞎,立刻喊了药童,把两人拽到一旁,吩咐药童上药。 凤眸闪过狠厉,邪肆的容颜满是怒色,他说:“半梦,不要试图反抗。” “那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抓起来!”声音又降了三分。 又有两个侍卫上前,不给她喘息机会,已使用了武力,即便她再试图拿起桌上的药罐子,都被侍卫轻而易举躲开,有了前面的经验,他们不会在傻的去抵制。 半梦被钳制。 “于大夫,可以了!”萧何道。 于大夫看了眼一地的狼藉,不做声地走向桌边,重新拿起一茶杯,又解开了一个被红绳系住的黄色小纸包,把里面的粉末倒入茶杯之中,然后倒入温热的茶水。 一直盯着于大夫动作的半梦,惊恐万分。 这包药,用红色细线系住,这分明是自己的放在床缝隙中的药粉,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蛇! 是那晚,四处窜起的蛇! 萧何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用蛇吓自己来找这药,怎么可以这样?! 这是爱着她的萧何啊! 半梦内心几近崩溃,眼泪急速滑落。 这放入药的茶水,分明是要喂给自己。 那是毒,会死人的! 她拼命地挣扎着,“不!不!不可以!” 眼珠子几乎开瞪了出来,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一张脸惨白的如鬼魅,细心梳起的发被晃乱,木质梳子被甩的摇摇欲坠,却被绾的发髻挡住。 哭吼着:“萧何!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怎么可以?! “萧何,你是爱我的!” 明明就是爱着自己的啊! 萧何视线转到翠竹身上,凝着她乖巧站在旁边,冷情道:“翠竹,你来喂。” 翠竹梦绕抬头,惊愕。 萧何已经错开了视线。 半梦立刻吼道:“你是我的婢女,你只能听我的!” 翠竹忽然笑了,她转身望着仍然忘不了自己是主子的半梦,声音粗噶:“姑娘,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半梦的呼吸瞬间的窒息。 瞳孔猛然一括:“翠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翠竹望着于大夫手中的茶杯,向前跨了一步,这种事情,是得由她出手。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给忍过来了。 “你不知道!”半梦吼道,声音大的能贯穿屋顶。 她抗拒着钳制,抗拒着接下来的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可她却还是看到翠竹向前走,根本就没有当自己是主子! “翠竹,爷这么疼我,根本就不舍得我受一点委屈的!” 而这时,半梦又是何等的聪明,她还记得,不能说出自己知道那是什么药。 许是真的听进了这句话,翠竹走了两步,脚步合拢站住。 半梦盯着她,期冀着。 现在,是有翠竹可以救自己,只有她! 恰在这时,翠竹缓缓开口…… ☆、143.六年前的毒——残忍的真相 恰在这时,翠竹缓缓开口:“相爷,可否让奴婢带她去一个地方?” 不负她所望! 半梦小心翼翼地呼吸,等待萧何的回答。 她凝着早已不是六年前的萧何,凝着他脸色泛起的骇气,心里畏缩地发抖! 以前何夜宠她宠的紧,真的是捧在手心,虽与现在的萧何有着同样的脸,却不同于现在萧何的邪肆戾气泗。 六年前的萧何,于她,从来都是温润的春风,拂进她心底,软软的,很是受用。 六年后的萧何,于她,有着淡淡的疏离之色,整个心,都被复始那个贱人勾走了,对的,是复始,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唐! 目光狠厉地瞪着复始,看着她那满头的华发,心里不住发笑。 翠竹说的没错,她要等,等到她死! 不知不觉,唇角勾起厉笑。 恰是听到萧何的声音:“去吧。” 半梦心情一松,竟有些站不稳,笑容却变的兴奋,爷……对她还是不忍的! 萧何话落刹那。 复始望着翠竹,瞧见她扬起的苦涩笑意,终不忍,别开眼。 —— 马车急速行驶,向山上而行。 这时已接近午时,天气阴沉的可怕,乌云沉重地似一下子就能掉下来,山上的寒潮之气已窜进急速行驶的马车。 半梦受不住被灌的凉气,吃力地咳嗽起来,“翠竹,马车慢一点。” 翠竹在外驾着马车,她从来不知道,翠竹的技术如此好,在这山路间也能如此平稳地前行,还是如此快,快地她几乎无法呼吸。 翠竹似是没有听到,马车继续急速行驶。 半梦忽然喉间难受,一股血腥之气涌出,温热徘徊在喉间,一个颠簸,温热的血吐出! “翠竹,慢点!” 捂着难受的胸口,强忍着再次喷薄的血腥之气。 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车帘,半梦吃力地向前挪动,她解开车帘两侧的绳子,寒冷地风直接灌进车内,她看到翠竹裸露在外面的脸,竟然一点都不怕这急速灌来的风! 她捂着嘴巴鼻子,伸手抓住翠竹的胳膊,“翠竹,我们这是往哪里逃?” 眯着眼看着四处,明显是向深山里面。 驾着马车的翠竹使劲甩了马鞭,根本听不见半梦的说话,耳边全是风簌簌而过的嘶吼之声。 翠竹猩红着眼眶,眼部肌肉紧绷,微眯的瞳孔直直凝视前方,许是风速的原因,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含满了泪光。 半梦紧紧攀着她的手臂,使劲拽着,“这是去哪里?!” 她已经感觉到了翠竹的不对劲,即便她是个奴婢,即便她带着自己逃跑,也不是这样的决绝,周身布满鬼厉之气! 望着前方的视线一怔,风已灌入双眼,痛的发涩,她使劲眯起双眼,看着前面。 手下的力道加重,似要在翠竹胳膊上掐出血来,“翠竹,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何夜!”翠竹终于回了她话。 因为前面已经看到了一个墓碑,马车在减速。 半梦手一颤,手就这么刮到了翠竹的脸,声音响亮,“你是我的奴婢,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来这里的?!” 此时,马停! 翠竹的脸本就被风灌的惨白又带着奇异的潮红,再印上半梦留下的手掌印,正好印在了耳朵之际,这一停下来,翠竹觉得那半边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沉静开口:“姑娘,我们走之前,来见一见何夜。” 她的神色太过淡然,没有一丁点异常,若不是刚刚急速的马车,半梦都以为现在在做梦,但这阴森之地,她喝问:“我们要走就走,来见何夜作什么?!” “姑娘,死了六年的人了,该是来见见了。” “前段时间已经来过!” 半梦厉声提醒,她现在只想赶紧逃,可是她自己没有力气,她必须依靠翠竹。 而半梦说的是上次,是与萧何一起来的时候。 翠竹记得,那时候半梦还在雪地里等了萧何几乎一晚上。 “姑娘,您给何夜磕个头吧。”翠竹站在旁边,声音兀地柔了。 “什么?!” 半梦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给何夜磕个头吧。”翠竹的话,依旧淡然平静,是陈述。 “凭什么?!” 半梦的声音太过尖锐! 翠竹悠悠转过视线凝着她,因为刚刚被风刺的生疼的眼睛,还有些模糊不清,但不妨碍她眼睛里逼出来的气势,势有不磕头不罢休的姿态! “翠竹!你……” “姑娘,您是真傻还是装傻。” 翠竹打断了她的叫嚣,缓缓走向坟墓。 巨大的坟墓冷冰冰的,虽然最近天气晴朗,但在山顶之上,还是湿气较重,今日乌云浓厚,巨大的坟墓染着沉色,死寂,冰冷。 翠竹酸涩的眼睛翻上雾气,出口的话,再也不是身为一个奴婢所该有的淡然,去了隐忍,去了伪装,便是沉默已久的骇气:“呵!半梦,醒醒吧!” 半梦捂着头,喉间的血腥之气更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翠竹继续向前走,凝着墓碑上的何夜二字,唇边苦涩,“原来,最可怜的,是你啊!” 半梦以为翠竹是在说自己,正欲说话,头疼痛难忍! 就如那日被蛇惊吓之后,她的大脑总是不听使唤,跑出一些她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几日,折磨的她难受,睁眼闭眼,全是关于六年前的回忆。 现在,她不愿想,不愿记起,不愿让它出现在自己的记忆力,但它,就像那些蛇一般,缠着她,攀着她,不给她留一丝空隙。 她看着萧何吃下第一道菜,看着他正欲与自己说话,突然喷了黑色的血,撒了满满一桌子菜。 然后,相府乱套了! 她惊愣地不知所措。 画面一转,是厨房。 这会人人都很忙碌,见到自己也会恭敬喊一声姑娘,那时候都知她要成为丞相夫人了,对她简直就如主子一般。 那时,没有人防备她,没有人会想到,她身上带着一包药。 她当时就狠下了心,把药倒进了锅内,那时锅内,正炒着一道芹菜。 是萧何爱吃的。 所以她下药的时候,还有片刻的犹豫。 却还是狠了心。 那日,其实府里只有她与萧何吃饭,老丞相与老夫人不在府内。 “半梦,你还想去哪里?!” 翠竹的声音猛然惊醒了她的回忆。 从回忆里摆脱出来的她,浑身像从水里捞起来似得,汗布满了全身,她冻得哆嗦不已。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不由自主的逃离这里。 为何逃离? “半梦,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翠竹一声声凄厉的质问。 她猛然回头,翠竹站在坟墓旁,与自己有很远的距离,可她就是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好似在耳畔。 好像,她的脑袋出了些问题,总是控制不住。 ‘梦儿,以后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以后只有梦儿!’ ‘梦儿,你看,这花被你养的更娇.嫩了。’ ‘梦儿,这个给你,有了这块玉佩,你就是我定下的人了。’ ‘梦儿……’ 不! 她不想听,她拼命摇着头,拼命甩掉脑袋里的声音。 可越来越清晰。 连眼前,又出现了萧何的身影,一袭暗沉的碧绿之色,那么俊朗,笑的那么灿烂。 画面一转,俊朗的人痛苦不堪,极速消瘦,整张脸发乌发黑,唇凝聚成黑色,极其骇人! 尤其那双灿若星光的凤眸,渐渐褪了颜色,映不出任何物体。 突地! 肉体消亡。 只余是一堆黑色的骨,因中毒的黑色,骷髅空洞洞的,碧绿衣服耷拉在骷髅之上,被风吹的嘎吱响。 “啊——!” 是半梦的惨叫! 她不要看,不要看! “半梦,他在这里。”翠竹的声音再次传来,又打断了脑海里的声音,打断了眼前的影像。 她急忙跑到翠竹身边,拽着她,催促:“翠竹,带我离开这里,快点!” 这里,阴气太重,她不要呆在这里! 翠竹甩开了她的手,她防备不及,头磕在了墓碑上,瞬间破了血。 血顺着墓碑流下暗红的湿迹。 半梦头痛的发晕,却又突然看到看到墓碑上映出了黑色的骷髅。 “啊——!” 她冲着墓碑拳打脚踢! 翠竹瞧她这疯癫模样,唇畔扬起冷冽,可是墓碑却被半梦疯狂踢打,简直就像,打在何夜的脸上。 她突然一个伸手,推开了半梦,半梦倒在一旁,头上的木梳挂不住,掉在地上,落了两半! 而她跌倒的身子,手恰似撑在断裂的刺上,掌心流血。 人,瞬间清醒! “翠竹,你敢推我!” “怎么不敢?!” 半梦恼恨极了,冲着她吼叫:“别忘了,你只是个丫环!是个奴婢!” 不过是个奴婢,竟然敢如此对她! 翠竹冷眼瞧着现在模样的半梦,头发凌乱,脸上狰狞,双眼涣散,却满是恶毒。 冷笑道:“难道你就是主子?” “对,我就是你的主子!你快带我下山,带我离开都城!”她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了! “我有承认过吗?” 翠竹一问,半梦骇住。 呐呐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主子只有一个。” “你天天伺候着我,我不是你的主子,谁是?!” “他!” 半梦随着望过去,翠竹的手,指着墓碑,墓碑上,有何夜二字! “翠竹,你疯了!你的主子怎么会是何夜?!” 半梦这一刻的想法,便是,翠竹疯了! “在疯子的眼里,别人都是疯子。”翠竹淡然一句。 “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半梦的脑子,现在不够使,她总觉得现在处于梦境之中,可又觉得活在真实生活里。 而现在,她就是打死这个疯子,胆敢对她这个主子不敬! 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半梦,自以为带着她本就有的巨大力道,哪知身体一歪,轻易地被翠竹推开,人再次倒地! 她讶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明明已经使了最大力气,怎么可能被她化开。 翠竹居高临下:“半梦,我每日都会在菜里下药,那是慢性毒药,会侵蚀你的记忆,让你活在回忆与现实之中,你走不出回忆,又进入不了现实。” “放肆!”半梦吼道! “你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不是!不是!” 她挥着双手,似在赶走身旁的人。 有很多有权有势的官爷在她身前站着,只要她扒住一个,她就可以过上有权有势的生活,而且,这些官老爷,都足够给她想要的生活。 不! 现在萧何已经有权有势,她已经回来了,已经找到更高的靠山了! 可眼前这些长得肥矮不齐的人,挥之不去! “你不是,就是想要富裕,想要权利地位,可这些贪,只有在梦中才会实现,我在帮你。” 翠竹的声音柔柔的,好似在催眠。 她的眼前,浮现一个肥胖的男子,来压在她身上。 可她又记得,自己现在已经在都城,又被翠竹带在了山上,她使劲眨巴着双眼,想要眨掉这个又胖又丑的男人,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记得,这个人,是自己勾来的。 因为那个城镇,这个人是主宰者,在他的地盘,她就可以靠着他的地位尽情挥霍尽情享受! 是的,那一年,她过的逍遥自在,那种生活,是她一生所求的。 但那个人,太过丑陋,而她腻了,尤其对着这样丑陋的男子,还要委身求.欢,所以她逃了,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看你,多享受啊!” 刚刚沉迷滔天的权势之下,她的表情虽是通体的舒畅兴奋,于翠竹而言,太过可笑狰狞。 就好比复始说过的,女支! 承欢于别人身.下,享受着短暂的快乐! 翠竹的嘲讽语气,打乱了她的梦境。 她惊愕地望着翠竹,脑海里又是一片混乱,吃力地开口呵斥:“你胡说什么!” “呵,我胡说?” 翠竹发了狠,直接拽起半梦的头发,拖着她到何夜面前,猩红眼眶吼道:“那你就在何夜面前说,你当初不是为了权势而离开了他!” 这话震的半梦耳朵发麻,竟是赶走了她大脑里的混乱,不可置信呵斥:“你就是在胡说,我跟他又不熟!” “哈哈哈!”翠竹发笑,声音尖锐刺耳。 半梦如鬼般看着这样的翠竹,“你疯了!” 对的,是翠竹疯了,她怎么可能和何夜熟悉,她不过就是利用了何夜,瞧他不像普通人家的公子,结果没有让她失望,自己黏着他,终于知道,他是丞相府的。 可他不是长子,不是继承相位的,所以她才找了萧何。 “是啊,我疯了,也只有疯子,才会认得这么清楚。” 若她不疯,只把萧何当做何夜,默默陪在他身边,多好啊,真的多好啊! 反正,现在的这个萧何不是一直扮演着何夜的角色吗?! 怎么也不会捅破真相啊! 她怎么偏偏就是个疯子啊! “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震荡在空旷的树林之内,久久不息。 半梦排斥这心底欲起的想法,吼道:“你是疯子,要来奠基何夜的是复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奴婢!” 笑声停止刹那,翠竹阴狠地对上半梦狰狞的脸,“你知道何夜最后怎么死的吗?” “跟我无关!” “他天天躺在满是药的屋子里,身边就放着小火炉,不断的熬药,不断地喝药,不断地吐血,一天天消瘦,一天接一天睁不开眼,那双发黑的唇几乎难以张开。” 翠竹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递到半梦耳里,一字一句,足以刺激她的神经。 “老夫人从不让外人进去,可是有一次,我看到何夜忍受着毒的折磨,他颤巍巍地想要起来,但是即便靠着外人的帮助都难起来的他,却是一直看着我,他颓废的双眼有了亮色,好似看到了希望。” 是啊,希望。 若是她有解药,多好啊! “可是啊,半梦,你知道吗?空荡的屋内,没有服侍的人,何夜就好像被抛弃的孩子,他渴求有人帮助他,渴求有人能扶他一把啊!” 她推门而入,满屋子的药味蛰痛了她。 那时何夜已经说不出话,可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笔墨纸砚。 “你又可知道,他要写什么?” 自嘲一笑,她说:“明明就是连起床都没有力气的人,却非要去执笔,非要一笔笔写下他最后的愿望。” “我不要听不要听!”半梦捂着耳朵,已在不知不觉中,双眼随着半梦泛了泪光。 “啊,不听,我给你看啊!” 翠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有些发旧,一看就知是时间很长久的东西了。 她从里面抽出纸,捏着上端展在半梦面前,上面只有四个字: 不要回来。 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的半梦,四个字已经映入眼前,萧何的笔迹,她认得! 而这四个字,写的歪歪斜斜,根本就与记忆中他的字迹不同! 可是,她真的认出来,是萧何的笔记! “哈哈!他一直知道是你下的毒,可是,他还是要你离开,半梦啊,你说,他为何如此爱你啊?!” 翠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假的!假的!” 她不信,不信! “爷没死!” “是啊,在我的心里,他从没有离开过。”翠竹喃喃自语。 “我要去找爷,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把握不住的人了,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半梦喃喃自语,甩着脑袋,挥掉那些她攀过的有权有势的人。 “半梦,公子明明就已继承相位,明明已经有权有势,为何,为何你还要如此做?!” 她想不明白。 “他很笨,朝堂上的事,他完全站不住脚,他彷徨,他拥有地位,却根本不懂把握,我的男人一定是顶天立地的!” 半梦吼道! 对,现在萧何做到了! 所以,他回来了。 可这个答案,于翠竹而言,简直就像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一个彻彻底底的天大的玩笑! 只因为……何夜的稚嫩! 哈哈! ☆、144.大婚——那道圣旨 在相府内,若说了解何夜的人,除去萧何,老丞相与老丞相夫人,也许。 只有翠竹最了解他。 一个从小不被允许接触朝堂之事的人,从小被遗弃的人,他也怕自己为萧家惹事端,所以他的志向从小不在官,而在商窒。 可突然有一天,让这个从没有接触过朝堂之事的人,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消化所有的事情,于何夜,真的很努力,这些努力,半梦从没有见过,只有她夜夜守着何夜,所以她了解。 承相位,远比作为长子难的多。 于萧家的相位而言,难上加难。 坐上相位,首先面对的是朝臣的肯定,资质平凡定要被赶下去,尤其他还要秉承教导新帝的职责,能力怎能不出众?! 这才能言论在朝中站稳位置。 何夜也怕,朝堂之中,哪里有半梦想的简单戛。 他把半梦当做吐露心声的知己,半梦却把这些当成他懦弱的表现。 “半梦,你太自私了!” “我没有!是他太笨,是他不争气,把握不住权利,有地位又如何,他凭什么娶我?!” 半梦自傲的反驳! “没有同甘共苦过的人生,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在荣华富贵之时与你共享?!凭什么?!” “你不懂,无权无势,只会任人宰割,他既然没有本事,为何还要活着?!” 翠竹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何夜的墓前,泪不断落下,溅在地上。 原来。 原来……如此。 只因为她的轻视,她的不愿意,她就残忍地,杀害了一个痴心为她的人! 翠竹仰头,看向墓碑,这个一直让她仰望,一直努力的男人,是她多年的情。 可还不待他有所成就,上天就抛弃了他。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连死都要保护的女人,她一直把你的尊严踩在脚底,她一直唾弃你,你却还把她当做宝!” 她对着墓碑喝问,对着墓碑发泄。 天上的乌云终于受不住沉重,倾盆大雨直下! 冰冷的墓碑被大雨瞬间打湿,如泼了层墨汁,黑沉地泛着冷光。 翠竹湿衣着身,眼泪与雨水混在一块,她使劲睁着眼睛,看着墓碑上的何夜二字,含着雨水,她凄凉笑道:“公子啊,下一世,不要遇到这样的女子,一定要遇到,懂你暖你之人,这样,没有翠竹守护的公子,也一定很幸福。” --- 不远处,一道碧绿一道红色而立,凝着墓碑前的两人,沉默无言。 萧何撑着描有翠竹的油纸伞,这油纸伞上的翠竹,是翠竹亲手画上的。 以前萧何就曾问过她:为何喜欢画翠竹? 她笑的明媚:因为我叫翠竹。 翠竹,是何夜赐给她的名字。 萧何也觉得,能入他眼的翠竹,也只有出自翠竹之手的翠竹。 她画之时,沁入了自己的情。 半梦被雨水淋湿,也许是寒冷所致,她的脑袋又浑浑噩噩,记忆与现实分不清楚,她好像是真的看到了萧何,又好像不是,她冲过去,可萧何避开了,她哭道:“爷,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爷已经坐上高位了,为何不理她了? 爷很爱自己的啊! 复始凝着这种癫狂的半梦,“我觉得,不要让她在何夜面前发疯了。”毕竟,何夜爱着她。 爱情无关对错,只能说爱错了一个人,毁了一生。 半梦贪的,当年的何夜给不了。 时间错了,遇上的……或许太早了。 这话刚落刹那。 隔着大雨坠落的哗啦声,他们还是听到了一声沉重的撞击之声。 随声望去,翠竹一头撞上了墓碑! 血,顺着墓碑,被雨冲刷! 人,却是靠着墓碑,苍白的指尖触摸着何夜二字,顺着名字划下。 雷声轰鸣刹那,苍白的指尖颓然落下。 再也不动。 复始看到她惨白的脸,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想冲上去,可萧何阻止了她,“她活的太累。” 跟在萧何身边六年,即便翠竹有孕在身,她也从没笑过,若有,也是微笑,不达眼底。 她生下孩子,不过是希望为何夜留一丝血脉。 她更期望的,是与何夜共生死。 翠竹曾对他说:若不是后来发现在自己可能怀了身孕,我一定会去求老夫人,我愿意下去陪公子。 萧家欠她的……太多了。 “哈哈哈!”狂肆的笑意漫无边际,和着大雨滴坠落的声音,让人发栗发颤。 半梦看着翠竹毫无声息,这个折磨着自己神经的人,终于也死了! 看吧,惹了自己的人,都死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复始,她也快死了! 她要等,等到她死了,爷就记起自己了!哈哈哈! “爷?爷是谁?”她忽而自言自语。 复始叹息:“如此,还要继续吗?” 说的,是回春堂那杯茶,掺和了当年害死何夜的毒药。 萧何原本是想,让半梦喝下,试一试苏岂研制出的解药,现在…… 雨声厚重,带着悲戚的哀色,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寒冷的冬日竟也雷鸣交加,冬日打雷,都说不是好事。 于翠竹,便是解脱。 雨水打湿在描有翠竹的油纸伞上,顺着滑落。 复始听着雨滴坠打之音,手中兀地一凉,是萧何的手,指尖冰凉。 仰头望着他,凤眸直视前方,“我经常站在偏院的墙上,望着这个方向,我就在想,若是那年我没有那么的自私,没有放弃长子身份,是不是,这个结局就会不同?” 复始眼眶温热,她转身撞进他的怀。 这个答案,她无法给他。 也许是她力道太大,萧何手中的伞滑落,掉落在地,被风一吹,翻滚到了翠竹身旁,遮住了她的身影。 或许,是冰凉的雨水冲醒了他,覆着寒气的唇渐红,他说:“小复复,人,不能太仁慈。” 瞬间被打湿的复始,暮然想起萧何早前的警告:若不能看破生死,如何坐上高位。 这高位,代价的确很大。 —— 雨雾中的景象雾蒙蒙,好似泼墨的山水之景,宛如美丽朦胧的梦境,远处青山环绕,好似翡翠。 轰隆隆地雷声好似要劈开大地,房屋都不禁震颤,豆大的雨点持续坠落,坠在地上的水洼处,打破平静,溅起层层水花。 水花映着墨绿之色,犹如水岸边的青苔,被刻上了时间的印记,那是萧何站立大雨之中,已经很久很久。 复始早已被萧何强压着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是暗影去最近的地方买来的,也就在她换衣服的这个空隙,萧何出了回春堂,站在不远处的雨水之中。 她站立在门边,看着他被淋湿的背影,添了深色与……凄色。 虽看不到他表情,但背影,坚强又无助。 这样的萧何,是在雨中惩罚自己吧,又或者,是长久的压抑,如今找到了发泄口。 “萧何,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回春堂内,半梦的叫嚣声再次传出。 自暗影把她押回来,她就一直处于疯癫状态,时而清醒,而是迷糊。有时,连萧何都认不得,总是问:‘爷?爷是谁?’ 于大夫说,她是被人长期下药,这种药是慢性的,一点点吞噬神经,等到下药之人觉得到时候了,只要下的要是平日的一倍,被下药之人,精神便会错乱。 “夫人,需要医治吗?” 于大夫停在复始身旁,同样望着大雨之中凝视远方的人还是问出了口。 复始想起山上萧何对她的警告,“于大夫,有些人天生带毒,被反咬一口……” 后面的话,她没说,因为碧绿身影突然动了一下,牵扯到了她的心,喉间忽然哽咽。 于大夫是个剔透之人,也大略看出了缘由,山上,何夜,萧何又如此,曾经被称为夫人的半梦,又得到如此对待,还有那包药粉。 量是再笨的人,也该串联在了一起。 他刚转身,就听得药童低声问:“师傅,半梦姐姐,真的好可怜,为何还要如此对她?” 于大夫一生救死扶伤,他无妻无子,一直把药童当做儿子看待,他教会了他医术,也教了会了他怜悯之心。 却独独忘了,忘了教他,人心叵测。 这时萧何转身,凤眸中的通红蛰痛了复始的心,隔着雨布,她哽咽,“相爷……” 萧何的脸苍白,没有刻意掩饰的神情,木然颓废。 当破过雨帘,看到站在门边注视凝望自己的复始,心瞬间回暖,他扬笑,“我没事。” 她回以一笑:“那你赶快进来,换了衣服。” 恰在这时,她的身体被撞,若不是扶着门边,早已摔倒在地。 “爷,我头好痛。” 是半梦。 她直接冲进雨中,扑向萧何,声音一如以往娇娇柔柔的,让人听了直想疼惜。 萧何一个避身,躲开。 “爷?您答应梦儿,今日去赏梅的。”半梦委屈神色,怔怔望着他。 萧何怔住,眉目冷厉,“半梦,你爱过吗?” 终究,萧何还是替何夜问出了口,爱过吗? 半梦晃神,似乎,脑海里,有这样一个人,曾问过自己:梦儿,你爱我吗? 是谁? 她捂着头,眼前的画面凌乱,形形色色的人之中,没有 一个定格在她眼前,她焦急的从这些人中寻着,“在哪里在哪里?” 可是,她不知道要找的是谁,她眼前有千千万万个人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能唤起她的注意。 萧何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已然知道得不到答案。 “快进来。”复始催促着。 凤眸凝着复始,这一刻,突然满足,他要的很简单,“小复复,你来帮我换衣吧?” 琉璃眸子对上凤眸,里面柔着水:“好。” 萧何进屋的瞬间,雨中的半梦,忽然倒地。 呜咽哭泣着:“爷,梦儿不愿嫁给你,可是梦儿又喜欢你宠着我,爷,梦儿该怎么办?” 两人齐齐一怔。 这个答案…… 复始也曾如此徘徊过。 可她终究不是半梦,没有她那样极致的思想。 她是复始,所以她最后醒悟,愿意嫁了萧何,“相爷,您说那道圣旨是成婚所用,您是不是该亲自提笔?” 本就怔然的萧何,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想要拥抱复始,胳膊抬到半空,突然停住,自己一身水渍,便是不住点头:“好!好!好!” 对这道圣旨,其实他是希冀的,却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不愿提起。 “快进去。”她催促。 . 于大夫凝着被侍卫压在床上,一身湿漉漉的半梦,她双目呆滞地凝着破败的屋顶,一动不动,似受了很大的打击。 她的下巴被人捏住,于大夫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倒进她的嘴里。 或许是她的本能反应,全部被她喝下。 不过瞬间,黑血从她嘴里冒出。 于大夫想起萧何的吩咐:“本相要让她尝尽何夜的所有苦。” 一句话,于大夫已经明白,萧何不让她轻易死去,其实也是,不让死。 活人,总比死人受罪。 —— 当日。 雨停后约摸两个时辰。 京都内到处挂满了红色喜布,喜气洋洋之景,流窜在都城个个角落,渲染了都城百姓,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因着下午申时许,圣上颁了一道圣旨。 是大总管亲自宣读的,但宣读的地方,是从宫门口一直沿至城门口。 有人亲自数过,一路走来,大总管停了九次,宣读了圣旨九次。 人们印象极为深刻,因为这圣旨上所书,该不是圣上的意思,具体是谁提笔,他们没看也不知道,但那圣旨上表达的意思……该是一向嚣张霸道的丞相所为。 圣旨上,没有开头的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八字。 而是直接宣读成婚日期,乃至成婚之地,甚至没有多余的字。 如此简单清晰的成婚圣旨,人们纷纷想到了萧何,这个传闻从来都是暴戾的主,其实这样的形象特别符合他。 可为何是宣读九次? “图个吉利呗!” “那怎么不是十全十美?” “九九同心啊,你想啊,丞相大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媳妇,一定希望与他同心啊!” . 相府。 这个时候,终于与都城内欢喜的气氛同步了。 一眼望去,皆是挂着红色喜布,贴着红色喜字,气氛好不喜庆。 芳华端着被红布盖着的东西走来,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刚睡醒的复始见此,不禁问道:“怎么如此兴奋?” “当然是为夫人高兴啊!”芳华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这是宫中送来的喜服,让夫人先试一试,若是不合身了,赶紧改了。” 复始这才恍然,竟是把喜服这件事给忘了。 下床之后,她看了天色,已经傍晚时分了。 从回春堂回来,她在路上便睡着了,一直到现在,中间萧何叫醒过她,提了圣旨的事,她便立刻把圣旨拿出交给他写。 那圣旨,自己一直保管着,其实一开始,她真的没想着拿出来用在成婚之上,如今她也有些急迫,急迫着想要嫁给他。 萧何问她如何写,她惺忪着双眼说:‘我喜欢听情话。’ 萧何黑脸了。 ‘可我就喜欢。’ ‘圣旨上不能写。’他坚持。 ‘为何?’ ‘这圣旨要向外昭告的。’ ‘那正好啊,让他们都听听,他们所听闻的奸相也是温柔如水的。’ 这话一出,萧何更是不愿了,商量着:‘这上面不写,以后我一月为你写一次。’ ‘七天一次。’她辩驳。 ‘二十天。’ ‘十五天,最低了。’ ‘好!’ 如此,萧 何便豪笔一挥,不过几个字,复始一瞧,‘不能如此敷衍吧!’ 萧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其实,这圣旨,是念给其他九国使者听的。’ ‘他们已经到了?’ . 此时,御书房。 厚重的门紧闭,隔了外面雾蒙蒙的天气,屋内显得十分昏暗,大总管点上烛盏,瞬间亮堂。 萧何择一位置坐下,不同于微生洲渚的沉重,他倒显得轻松喜悦。 微生洲渚呐呐开口:“果然要成婚的人了,就是不同。” 萧何听着这口气,只认为他这是在发酸,“皇上就是看不得臣好。” “丞相哪里的话,朕不过是看丞相后日便成婚了,这成婚前有规定,男女双方最好不见面。” 微生洲渚话一出,萧何无话反驳,听着倒也不是滋味。 “丞相可有想过,女方从哪里出嫁?” “今日就是与皇上商量这事,皇上可有好的意见?”萧何把问题丢给了他。 微生洲渚摇头叹息,“朕这个皇帝果真是不好当,自打你那圣旨一出,皇后都与朕念叨至现在。” 萧何挑眉。 “皇后意思是,最好能从宫中出嫁。” “皇上的意思呢?” “朕认同,毕竟有九国使者前来,未来丞相夫人的位份自是要高些。”其实在这方面,皇后都有与他讨论过,“丞相觉得,公主身份如何?” 萧何略一想,“皇上给的这个头衔够大。” 这下微生洲渚倒有些迷糊了,“为何?” “小复复比你年岁大。” 微生洲渚眉心直跳,这个他还真没想到,与皇后商讨之时,一直在想着给复始一个什么身份,才能在九国面前撑起面子。 “不过臣觉得这个身份很好,本来臣就年长于皇上。” 萧何前半句还好,这个身份的确够好,九国既然来了,不能随随便便一个身份吧,毕竟要撑国面的。 但下半句,无疑不是在提醒皇上,他们本就是堂兄弟,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没让他喊一声哥就算了,给自己媳妇一个公主身份,也是补过嘛。 不得不说,这两人六年来磨合出来的默契,真可谓是心有灵犀,微生洲渚瞬间了悟彻底。 不再给萧何嘚瑟的机会,转移了话题:“至今日,九国使者已来了八国,还有一国未到,也迟迟没有音讯。” ☆、145.大婚——丞相当街抢了一华发老妪 “至今日,九国使者已来了八国,还有一国未到,也迟迟没有音讯。” 萧何这几日也一直关注九国之事,但今日一直没有进宫,具体到了几国他亦不知。 对此事,两人都十分上心的。 若是没有任何一国前来,那就他们就处于孤立无援之地窒。 若有任何一国前来,无疑,对他们来说,都是比较看好的趋势。 但现在,有一国没有到,倒是有些棘手。 “是哪国?”萧何问。 “余国,其他各国使者,已安排进驿站,他们不愿进宫。”微生洲渚回戛。 萧何突地想起那日,复始要看美男,那个长相妖娆的男子,薄唇缓缓勾起,“皇上不用担心,他已经到了。” “到了?” “对,到了,臣见过。” “那为何一直躲躲藏藏?”微生洲渚不由皱眉,确实有些担心。 “来人,应该是余国女皇的……面首。” 微生洲渚一惊,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萧何对他这么大的反映,倒是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微生洲渚忙扶正茶杯,笑的尴尬:“没有,只是觉得面首地位比较低。” 六年的君臣,不是一朝一夕,微生洲渚的反映不对,萧何可不信他这话,“皇上,若是威胁到太初的,还是早防备为好。” 也知逃不过萧何的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那个面首,还是个断袖!” 如此一说,萧何的记忆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似是很早很早之前,微生洲渚还是唇红齿白的孩子之时,有次被一个漂亮的姑娘扒了裤子,哭的很惨。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萧何已经记不清。 “皇上对他倒是了解。” 微生洲渚有些心虚:“朕……朕只是要了解各国罢了。” . 桌上的红色异常耀眼,遮盖喜服的一方红布还没被挑开,静放于此,只这一方无暇的红布就显的异常耀眼,喜庆立现,暖了寒冬。 复始手触摸到这方红布,有瞬间的惊讶,讶异于触手的水滑,这不过是遮盖喜服的布料,都如此讲究。 不禁,对这喜服有无限的憧憬。 芳华瞧她甚为期待又似害怕的模样,不禁打趣:“夫人,您这模样要是相爷瞧见,不定要喜上天。” 复始当然懂她意,“他看不到。” 却是没有否认自己现在的心情,真是万分期待,又有些焦灼恐慌。 “可是,夫人您已经盯着看了很久了。”芳华还是说了,最少也半个时辰了,她都没好意思打断她。 “啊?!”复始讶然,她不是,才看了一眼吗? “夫人,您赶紧试试吧,不然相爷可就进府了。”芳华催促着。 复始猛然点头,这试衣服还是不要被他瞧见的好。 红布掀开,惊艳! 这种红,红的让人惊艳! 颜色不亮,却红的煞是瑰丽。 “送喜服的人说,这是新的布料,皇后亲自挑选的。”芳华补充道。 复始方才想起,“现在皇后身体如何?” “已经好了,只是还需要静养,不过有苏神医,都不是问题。” 这点,复始倒是很认同,苏岂也有他自傲的本事。 复始抚过喜服,很柔,她双手拿起衣服,展开,叠落垂下,喜服立现她眼前。 是单纯的红色,上面毫无点缀,下摆百褶坠落,参差不齐,有种随性散漫,却又不失华贵,这种裁剪很新颖,只是总好像缺了点什么。 芳华这才想起,“夫人,来人说,这只是喜服的一部分,其它的,等婚礼当日一并送上。” 上前为她除了旧衫,余下白色里衣,又从她手中接过,细心为她穿戴好,红色喜服长至脚踝,外层百褶裙沿散漫,袖口宽大垂下,芳华又从托盘之上拾起纯红的腰带,系了简单的样式。 芳华退后一步,有种惊艳,“奴婢从没有见过,这种简单到极致的裁剪,夫人穿上去竟如此惊艳!” “好!” 另一道惊喜之声,是突然而至的萧何。 凤眸里全是惊艳,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薄唇勾起朗朗笑意。 复始收起伸展的双臂,放在腹前,不由开口:“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萧何很是吃味,“小复复这是何意?” 复始企图掩饰:“你每次进宫都会很久。” “那我以后控制点时间。” “……” “也只有小复复能把它穿成这么美。”萧何大赞。 “都七老八十的模样,能有多美?”低声反驳。 欣喜的同时,不由感叹自己现在这模样,她都不敢照铜镜。 若是没有诅咒,她想,或许她是真的很幸福的。 身体被他纳入怀抱,温暖而安心。 不需他多余的语言,只是一个怀抱,就足以安慰她不时泛起酸涩的心。 头顶,传来他低沉沙哑的音色:“小复复,相信我。” 她伸了双手,缓紧他的腰,紧紧贴着他,“萧何,我信你。” 他却突然放开她,把她身上的喜服解开,竟有些焦急之色。 “做什么?”她惊讶开口。 直接把喜服扔给翠竹,在她耳边呢喃:“抱你上床,安慰我。” 瞬间,从他眼里看出了情谷.欠。 最近几日,虽然不能同房,但他却从没有放过她的唇,简直跟吸血鬼无异! 复始娇嗔他一眼。 焦灼的萧何已覆上她的唇。 芳华瞪大了双眼,赶紧收拾了喜服离开。 她,她还真没见过这样……这样急不可耐的萧何。 —— 许是因着明日将大婚,今日复始醒的极早,到底是早不过上早朝的萧何。 昨日萧何说,九国已到,他定是不能闲着的,但想到明日大婚,今日他不在身边,不免有些失落。萧何又派人来说,今日晚些回来,她便独自吃过早饭,喝了自己的那份药。 芳华说,“夫人,都城从昨日,已到处挂满了红绸布,红灯笼,一片红,喜气洋洋。” 她是好奇,便与芳华一起出了门。 不过刚跨出相府,便见识到芳华口中所说的,都城红妆铺洒之状。 从相府,到繁华街道,果真满眼皆是红,红绸布蜿蜒开,红灯笼点缀,如火的红燃烧着都城的喧嚣,又好似燃烧了她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的欣喜,唇畔缓缓扬起笑意。 她似乎越来越有当新娘的意识了。 “复始。” 低沉的喊声,惊醒了沉醉的复始。 她这才发现,前面便是繁华街道,不知不觉已走了这么久。 “夫人,是曹大人。”身后的芳华提醒,声音带着警惕。 “复始。” 是从右侧传来。 侧头,是从一条胡同走出的曹玄逸。 凝着他越走越近,复始唯一的感觉便是:没感觉。 就着本就没有放下的笑意,招呼:“曹大人,好巧。” 声音里,无悲无喜。 亦是无曹玄逸以为的慌乱。 哪知曹玄逸突然开口:“复始,你是被逼的?” 复始不由凝眉:“曹大人,请你不要侮辱我的相公。” “不然,你这个模样,他怎么会娶你?” 这种理所当然,连芳华都听不过去,声音冷了下去,“曹大人,请您说话注意点,这是丞相夫人。” 曹玄逸恼怒,“你不过是一个奴婢,主子都没有开口,你……” “曹大人,何时相府的规矩也需要您来管教了?” 笑意消散,愉悦的心情瞬间沉下。 这种人,她早该把他归类到了陌生人中。 此时此刻,无怨无恨。 却恰似刺痛了曹玄逸的神经,而那双以前总是只有他的琉璃双眸,现在连瞧着自己都好像是陌生人。 语气不由加重:“你别执迷不悟,哪有一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将死之人?!” “执迷不悟的是曹大人。” 她反驳的很平静。 虽声音冷清,却夹着陌生的气息,带着威严的高贵,“曹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我,可是有何事?” 一句话,拉开了两人身份。 即便都是臣子身份,到底是有高低之分。 曹玄逸被噎,已知说不通,便道:“现在许家也知道萧何是何夜之事。” 哪知,复始忽而一笑:“曹大人哪里的话,萧何只是萧何,怎么成了别人?而且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曹大人可别乱说,以免牵连自己在内。” “我是来劝你,他的身份早晚要曝光,他早晚要成为阶下囚,这样的人你嫁给他不是去送死吗?!”曹玄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有证据?” 这四个字,堵的曹玄逸哑口无言。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他才一直得不到许家的重视,即便他和许家说他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许家依旧不在乎。 他懂,许老爷子最会权衡利弊,即便他的身份在这,但他这几年的作为于许家而言,真的比不上身为太子所该有的能力。 所以他要找到一种高位,足以撑起他证明太子之后,能顺利被认可的高位。 “既然曹大人也是猜测,就把这想法忘了吧,省的自找麻烦。” 不再多做理会,复始刚夸了一步。 一声娇笑从侧后方传来:“呦,丞相夫人果真是个妙人。” 这声音陌生,有些阴柔之色。 扭头望去之时,心中一窒,是那个被称为美人的男子,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光彩耀人,像极了女子。 难怪被人误认为美人了,不仅穿着,连说话都阴柔极了。 “美人?”复始开口。 听这么一喊自己,美人倒被喊的一惊,站在原地不动,颇为恼怒。 曹玄逸则是在看到来人之时,不由屏住了呼吸。 以男人的角度来说,这美人,可谓天仙,人间少有。 而且,一瞧便是经历过权位的人,心隐隐侧动。 复始认识? “原来俊美的丞相大人是冒牌货啊!” 美人开口,声音楚楚动人,但听在复始耳里,很是刺耳。 却还是温婉说:“公子是个聪明人,应知相爷名声不好,都城无不是等着拉他下位之人。” 所以,美人应该知道,曹玄逸便是憎恶萧何的人,所以他的话,美人不要听。 也不知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美人笑的好开心:“本公子确实是聪明人,都说本公子不仅漂亮,又聪明。” 显然,美人极为爱听好话。 复始忙迎合着:“是的,公子很聪明。” 曹玄逸呆住! 这个美人,是个公子?! 都城里,没有见过这个人。 转而一想,这几日九国使者纷纷到来,心里已约摸明白。 可等他反应过准备攀交之时,这人早已与复始走的极远。 不免恼恨自己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 走入繁华喧闹街道,耳边充斥着人们的欢喜之音,刚刚被曹玄逸造成的不快,现在已是消散许多,只不过,身边跟着一个太过惹眼的人,注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太过多,有些烦闷。 这人似乎都不懂得遮掩自己的光华,不覆面纱,不带斗篷,甚至明知自己长的多妖孽,还挑笑着唇角,故意道:“丞相夫人这是喜欢我?” “你少自作多情。”复始别开眼,虚伪着。 的确是勾人啊! 不过复始只是认为,这种美,只可远观。 “那夫人为何一直偷偷看我?”恬不知耻下问。 “因为你很美,很迷人。”她不介意夸赞。 倒是美人有些惊讶的眨眼,在自己金色天香绢锦袍上环视一圈,正欲开口。 身后的丫环道:“大人就算是脱了衣服,也很美。” “哈哈哈!”复始大笑。 翠竹憋着笑意,她虽不知这人是谁,但他能知道夫人的身份,就肯定不简单。 “你再开口,就给我滚蛋!”美人很恼怒。 丫环撇撇嘴,无视之。 复始不禁好奇,这人真的是女皇的面首,那这丫环,又怎么如此胆大的语气? 而且,这丫环也很美,只不过有了美人的美在前,遮掩了她的美。 美人何等聪明,诱惑开口:“不如你休弃了萧何,与我一起回余国,我让你看个够。” 如此,复始便知,萧何的话没错,这人确实是余国女皇的面首了,可面首做到这个嚣张地位,又能以使者身份前来,不简单。 “你是想与我开条件?”复始问。 “夫人哪里的话?” “没有就好。” 复始上下打量他两眼,还是不如她的萧何看着顺眼,美则美,合她视觉,但不合她口味。 美人一瞧这人甩头就走,脾气够辣,更是觉得好玩,加快两步追上去,“都说欣赏漂亮的人能身心愉悦,你跟着我不吃亏。” 复始忽然明白,此人作为一个面首,为何如此受宠:长的美,能讨人欢心,还能放下身份。 以一幅无害的面容示人。 而这种人,往往最可怕。 “相爷不喜有别人靠我太近。”这是警告。 美人自是不放于心上,继续跟着她。 “您若不想与相爷有冲撞,还请尽快离开。” 复始这话,真的只是说说。 然,谁都想不到。 当美人说一句:“你看看我的眼睛,真的很真挚。” 复始其实不愿意看的,但她不过是瞥了一眼,只一眼,便融进了那双清亮干净的黑眸里。 干净无暇! 她似乎能从中观到美人的心。 那心,纯洁干净,毫无杂念。 她惊住,这人……竟然没有任何杂念! 不由好奇,欲深入探究,人,怎么可能没有杂念? 腰间突然被人禁锢,被生生地从那双剔透的双眸中远离,头忽然疼痛,嗡鸣之 声乱窜,浑身发虚,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小复复,醒醒。”萧何试图叫醒她。 她晃了晃脑袋,依旧沉浸在那干净到震撼人心的双眼之中,无法从中解脱。 萧何抱紧了她,护在怀里,脸色阴沉至极。 他刚出宫,已有暗影禀报,复始与这人在一起。 立刻弃了马车,骑马而来,恰是看到这人在用摄心术。 他知,这人的双眼,不能看,不止人妖娆至极,连双眼都能蛊惑人心。 这也是上次,他挡住复始双眼的原因。 哪知,美人突然一声喝: “您身为丞相,但也不能公然抢我妹妹!” 行人急忙顿了脚步,纷纷侧目。 萧何额头青筋凸.起,坐于马上,俯视嚣张的美人,喝道:“请自重!” 对,萧何不知这人名字,打探不到,只据说,别人都称他为:大人。 然后,萧何是万万不会如此称呼一个对自己夫人有企图的人。 行人因着萧何的怒气垂头,纷纷擦拭额头汗珠:丞相竟然抢了别人的妹妹,还对人家发怒了! 可是丞相不是明日就成婚了吗? 怎么今日还在街上强抢民女了? 这怒气,美人喜欢,继续喋喋不休:“丞相,我妹妹虽是中了诅咒,也还是个美人,您不能因此就当街抢人!” 众人点头:女子就甚为美丽,那中诅咒的妹妹更是不用说。 不过也好奇,就算丞相不喜明日要娶的姑娘,也好得抢了这美人啊,做什么抢了一个中诅咒的? 凸.起的青筋直跳,萧何简直想杀了这人! 若不是看在他是余国来的使者身份上,咬牙:“疯子!” 萧何的骇气本就像与生俱来的,现在脸色阴沉下去,只让人恍惚,这明明就要见朗的天气,似乎又阴沉了下去,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美人哪管他是否生气,疯子二字一出,美人跳脚怒吼:“你是鼎鼎大名的丞相,你是百姓尊敬的丞相,您不带这样欺辱人的!”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女子很委屈。 然,下一句,众人瞠目结舌! “人人见我都洋溢着赞美之词,你若不夸我,就不准走!” 美人直接站在马前,伸展双臂挡住马! 众人汗颜:不是因为妹妹被抢了吗? 简直如泼妇,在萧何看来。 泼妇,自是不用多费口舌,直接下令:“来人,架开他!” “喂喂喂,我可是女人,女人啊!” ☆、146.大婚——前夕 “喂喂喂,我可是女人,女人啊,你们敢碰我,小心我告到皇上那里去!”美人狂肆叫嚣着。 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侍卫,愣是站立不动,好像真的是被吓的不敢上前。 凤眸紧眯,带着破冰的凌厉,刺向那双干净剔透的双眸,又急速撇开窒。 他额头瞬间沁汗,不得不说,这摄心术的可怕,“若你再如此,休得本相不敬!” 美人惊愕不已,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逃脱得了他的摄心术?! 还是神秘国度里,残暴的萧何。 唇角扬笑,果然有趣! “丞相果然有让人敬佩的本事!”这话是真心,能逃脱的了摄魂术的人,必是有着坚定心念之人。 萧何,萧何,果真是让人觉得可爱啊戛! 美人清亮剔透的双眸,渐渐染上玩味。 萧何察觉到之时,突地想起,微生洲渚昨日所说的,这个女皇面首,还有断袖之癖。 扯过马绳,调了马头,前面不让他走,他往回走! 美人双目圆睁! 他……他……他怎么能调了马头?! 不服气叉腰,吼道:“还我妹妹!” 芳华目瞪口呆望着他,明明是一个优雅的贵公子,怎么现在倒成了……泼妇! 转身,赶紧离开,远离是非之地。 美人的丫环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凉凉开口:“您不会看上丞相了吧?” 美人哼地瞥嘴。 丫环笑的东倒西歪:“人家只看得上您的妹妹,哈哈!” 美人很怒,对着围观的行人吼道:“丞相明日就要成婚,今日竟然在大街上抢我妹妹,你们说,有没有天理?!” 有个不知死活的跑出来,竟然劝慰:“您也想开点,说不定相爷是看上了您妹妹,一时改变主意,要娶你妹妹呢,毕竟圣旨上也没有言明要娶谁,您看,您也能跟着吃香喝辣的!” 话一出! 美人瞠目结舌! 众人各自聚堆,纷纷议论着:难不成丞相根本就没有要成婚的对象,这是没时间了,在街上随便抢一女子,看上眼就行了? 有人反驳:“听闻相爷只要本族女子啊?” “刚那女子中诅咒,很有可能就是啊!” “那怎么不抢这个漂亮的?” 众人朝愤怒的美人望了一眼。 “估计太泼辣,太难伺候!” 丫环兀自捧腹大笑。 美人很生气! 他的一世英名,毁在了萧何身上! —— 姹紫嫣红的梅花林,那棵粗壮的梅花树下,碧绿身影席地而坐,脊背斜靠着粗糙沉冷的枝干,他头微垂,额前的长发垂落,被轻微地风吹着。 偏邪肆的面容沉静,凤眸垂着的视线,是一名红衣老妪,侧躺在一件碧绿披风之上,上半身趴在他腿上,安静地睡着。 恰在这时,梅花散落,一片梅花飘落在她发间,璀璨了白发。 修长的指尖捻起梅花,嗅了芬芳之气,唇畔慢慢扬起,勾着好看的弧度。 他想起两人初次在这梅林相见,她一步步走向自己,似是看痴了眸,自己成为了她眼里那副画的唯一亮点。 梅花从指尖掉落,他伸手抚过华发,从发顶到发尾,不如黑发来的柔软,却好似她的性格一般,强硬执拗。 也是这股执拗之劲,让她完全信赖了他。 腿上的人微微一动,他的手顿住。 陷入昏睡的复始,脑袋渐渐清明,疼痛感渐渐消失,不过,这一觉却有种宁静的安稳,好久不曾有此体会。 她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片姹紫嫣红,梅林? “醒了?”萧何的温柔之音。 她回头,恰似看到他笑意的脸,凤眸星光点点。 “怎么来这里了?”她跟着笑。 “喜欢。” 她点头,“我也喜欢。” “冷不冷?”他的手触碰她的脸颊,有些凉意。 “不冷。” “真的?” “心很暖。” 手掌划过她的白发,她微微羞恼,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他腿上,忙坐起来,又被他揽进怀里,头撞进他胸膛,闷声:“不痛啊!” 他手依旧抚着她的华发,轻声开口:“不痛。” 埋在他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清淡的气息,突然有些不真实,指尖捏着他一缕黑发,“萧何,我们明日就要成婚了。” 从他胸腔发出一声“嗯。” “我有些害怕。” 他身体有片刻僵硬,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华发,“有我在。” 这三个字,很温暖。 “小复复,有我陪着你,你就不用害怕,我都会在前面保护你。” 不似承诺重似承诺。 她笑:“那我一定不会把你丢了。” 他仰望着远处的梅花,美的不真实。 “小复复,那你可要记牢了。” 她仰头凝着他,这一刻无比坚定:“我一定不会把你丢了。” 承诺他的,唯一一次。 “好。” 对上她的眸,凝着泛着水雾的琉璃双眸,直接挑拨了他内心那根玄,不由,缓缓俯身而下。 “咳!” 一道突兀地咳嗽打破极暖的氛围。 复始猛然惊醒,从他怀里起身,双手扒拉着本就不凌乱的华发。 萧何凝眉,直接表达出对打扰自己好事的人很讨厌,却依旧坐如泰山,一腿屈起,眼皮子上翻,瞧见了对面梅树上晃荡而坐的人。 是美人。 美人摇摇晃晃,好不自在,望天自言自语:“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唇角却是笑的极为灿烂:让你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萧何不紧不慢开口:“听闻余国有一位大人,曾为了教导女皇闺房之术,带着女皇去了青.楼。” 美人丝毫不觉得这事可耻,还奉为风光伟绩:“丞相也想学?我亲自教导你啊!” 复始突然感觉一阵恶寒。 亲自教导? 眼神里已是透露:断袖? 萧何已出口:“你倒是吃得开,男女不忌。” “这有什么,人活一世,逍遥自在,怎么开心怎么来。” 复始便已听出,这人需要防备。 插话:“我看曹大人对您很喜欢,美人找他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细软的梅枝忽然一颤,有些受不了美人的重量,梅花落了满地,美人大惊失色道:“我有那么饥不择食?!” “本相看着是。” 梅枝颤三颤,美人咬牙切齿:“夫人不介意?” 这话,复始自当明白,说自己和曹玄逸以前的关系,“美人无需介怀,他保证乖乖的。” “哦,夫人很了解他嘛。”干净剔透的双眸凝着萧何,意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嫉妒。 “美人这倒是说错了,你比我还了解他。” “何出此言?” 干净剔透的双眸没有看到嫉妒,便兴致盎然的转到了复始身上,虽是一副老妪姿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本身散发着一种魅力,很困惑,这种魅力他从没见到过,或许是因为诅咒的原因,毕竟他很少来太初,更没有接触过被诅咒的人,但这种魅力,让他觉得,很有趣。 “因为你不喜欢他啊!” 干净剔透的眸终于有了诧异之色,“我不喜欢他是本能,这和了解有何关系?” “所以了,你看我都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也算了解你的。” 复始这句总结,已然是回答了美人问的,了解曹玄逸的事。 美人怔忡,被算计了。 梅花枝头颤栗,美人已消失在眼前。 复始眨眨眼,有些忧虑地问:“你说,他明天会不会捣乱?” 萧何噙着笑,心头豁然开阔,“总归不会扰了我们洞房。” 复始脸颊通红,挣脱他怀抱起身。 被他一拽,再次跌进他怀里,梅花随风落,模糊了相拥的两人。 ...... 入夜,暮色凝重。 皇宫已是红霞满天,站在宫门口,喜庆皆是。 萧何牵着她的手,自宫门口而下马车,两人徒步走进去。 萧何说,“明日从宫中出嫁。” 她有片刻的晃神。 薄唇勾笑:“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记得,明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那我今夜独自在圣始殿?” 这话明显就是,你不留下? “一会儿芳华会过来。”他如是回答。 “那你呢?”没听到答案,她还是不禁问出了口。 她黏他的程度,已到了这种程度。 这是他该欣喜的,“都说成婚前一晚不让见面的。” 她撇撇嘴:“原来相爷也是守规矩的人。” 他哈哈大笑,俯她耳旁,吐着温热的气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去找你。” 她笑骂:“不知羞。” 此时小安子恰好过来:“相爷,皇上有请。” 萧何点头:“早些休息。”又对小安子吩咐:“带夫人去圣始殿。” 圣始殿,经过上一次之后,又重新整修过,那条密道也被封死。 前去的路上,复始仰头望着头顶弯月,想起第一次入宫之时,是小安子在前面领路,她跟在后面,对以后的路十分彷徨。 而现在, 自己走在他前面,已是了然这路该如何走。 “小安子,这几年,过的可好?”这话问出之时,声音哑然。 一别几年,物是人非。 以前小安子还在否认自己义沙的身份,对此也是很避讳。 可在萧何告诉自己他就是当年的何夜之时,她其实也能想到,小安子入宫,该不是太监。 “……好。” 不过一字,好似涵盖了所有感情。 好似又忆起初见夫人那时,夫人还是个倔强,又无忧无虑的女子,不过转眼经年,时间已为所有人添了悲欢离合。 “好……就好。” 以前两人还常有话说,甚至打趣着当年的萧何,现在,已不知再如何起话。 小安子先开了口:“夫人,相爷说了,今晚就放奴才离开。” 复始点头,萧何说过,“兰姑娘是……” “奴才的姐姐。”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外,两人长的还真不太像。 “小时候家乡发大水,冲散了,现在也算是找回来了。” “那就离开都城,好好生活。” . 复始刚到圣始殿,熊孩子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甚为喜悦:“娘亲娘亲,你明日就要嫁给奸相爹爹了!” 她扬起笑:“是啊,你以后要改口爹爹了,不能……” 熊孩子打断她的话:“不!奸相爹爹太奸了,这样我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能上他当!” 他这两天与父王呆在一起,聪明了,他奸相爹爹就喜欢利用他,自己的女人,还让他来管,哼,不喜欢! “那也是你爹爹,没有他,哪来的你?”捏着熊孩子的脸颊,似乎有些瘦了。 “娘亲,你干嘛找奸相爹爹来生我啊,当初找别人多好啊!”熊孩子双手捧着热茶,十分委屈。 复始瞅瞅他,不答。 “我小媳妇以后不喜欢怎么办啊!”熊孩子叹息。 自打知道奸相爹爹是他亲爹爹之后,熊孩子就满腹叹息,他小媳妇最害怕冷脸的人了,他以后若是真长成这样,天杀的,“娘亲,你别嫁给奸相爹爹了。” 复始含着笑意,这熊孩子才多大点,就感叹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安抚道:“若是只在乎你外表的人,那便不是喜欢,真正喜欢你的人,只会在乎你的心。” 熊孩子瞬间亮了黑眼珠子,“真的?!” 复始点头,“娘亲怎么会骗你。” 熊孩子猛点头:“对对对,娘亲说的对。” 小孩子的忧虑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就让侍卫去后山抓了小狐狸来,跟着小狐狸玩闹不休。 皇宫灯火通明,相比以前,更加明亮,又带了暖红的喜庆氛围。 圣始殿也不是以往的冷情,被分来了很多宫女太监,忙进忙出,连刚进宫的芳华,都觉得没有自己插手的地。 不过片刻,圣始殿已被红色覆盖。 熊孩子凝着瞬间改变的圣始殿,眼睛眨巴着,张大了嘴巴。 火狐一个头顶过来,熊孩子不妨,竟被顶弯了腿。 “小崽子,本小公子要把你的毛全拔了,给我娘亲做被子!” 火狐一个嗷呜叫窜了,它的毛可是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 芳华不禁感叹:“幸得小公子是随在睿王身边长大的。” 复始脸上映着周围的红,轻扬着笑,“是啊。” 才会这么无忧无虑。 —— 此时的御书房,却是剑拔弩张之势。 原因便是,霓裳回来了。 霓裳回都城,她第一个去的地翻,是曹府。 然后她也是豁出去的,把畏畏缩缩的曹玄逸拽进了宫。 或者说,曹玄逸是半推半就,他本来就一直在等霓裳回来。 “皇兄,我求求您,您成全了裳儿吧!”霓裳跪在地,恳求着。 这几日她有认真考虑过,如果不趁着这个回来的机会,她以后还是会被皇兄给送出都城的,所以,这是她仅有的一次机会。 微生洲渚面色从未有过的深沉,他瞥了一眼微垂头站立的曹玄逸,看不清他的神色,“裳儿!别忘了,朕已下旨!” 圣旨已下,如何收回? “皇兄,那您是要逼死裳儿吗?!” 微生洲渚对上她含泪的眼眶,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情与萧何相比,自是与霓裳更亲些,心头总有刹那的柔软妥协,可看到身旁的曹玄逸,他又硬了心肠。 曹玄逸这人,不是良人。 能那样对待复始,又敢依靠许家,现在还要傍着霓裳,他到底要做什么?! 权位? 可当初降他官职之时,他又不做任何反抗。 其实萧何并没有告诉微生 洲渚关于曹玄逸身份之事,因为睿王说,顺其自然。 “裳儿!朕是为你好。” “皇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什么才是为我好的,皇兄!”霓裳恳求,今日,她一定要说服皇兄,不然,明天之后,她定是又要被送出去了。 “你还小,不懂。”微生洲渚是觉得瞬间失了话,不知该如何劝慰。 “我不小了,皇兄这个年纪,早已纳妃了!” 微生洲渚觉得很累,在霓裳这件事上,他下旨赐婚,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复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曹玄逸本就是娶过妻的,尝过情谷欠的人,自是不可能不去碰女人。 而李元驹,他便是看在那样的伤,不可能碰霓裳。 但霓裳的态度,比他想象的更加强硬,他送出她出去,就是希望姑姑多加教导,却还是这个死性不改的样子。 放? 还是不放? 微生洲渚觉得,就好比是,生,还是死? 人命关天。 “曹爱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曹玄逸似才知道自己在皇上面前,下跪,声音微低:“臣会好好对郡主。” 这话,不由地让微生洲渚凝了眉。 “皇兄,你听见了,玄逸是真的对我好的!”霓裳再加了一把火。 微生洲渚追问:“如何好?” 无权无势,又无家产,他有什么方法能对霓裳好? 就凭一颗真心? 曹玄逸心里再三衡量,余光在御书房看了一下,视线定在碧绿锦袍上,自始至终,萧何都没有开一句口,他把不准萧何的心思。 他是知,还是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久久不见曹玄逸回答,霓裳都着急了,她拽着他的袖子,让他赶紧给予皇兄一个保证。 曹玄逸这才回神,昂头望着微生洲渚,那高高在上的睥睨蛰痛了他,也许,他是该亮出身份,毕竟其它九国都已到齐,这是个最佳时机。 萧何悠闲品茶的动作瞬间僵住,凤眸一直斜视曹玄逸,等着他如何开口求取霓裳。 一个下臣,一个太初国的郡主,身份之差,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住。 微生洲渚讶异,却是掩藏的极好,这个时候的曹玄逸,给他的感觉,明显是豁出去了。 霓裳也感觉到了曹玄逸的心绪起伏,而这种起伏,明显与以往的生气不同,反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不禁更是好奇,这儿她死心塌地的男人,是如何给予她保证的。 下一刻,只听曹玄逸开口:“因为我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 ☆、147.大婚——暴风雨来临 下一刻,只听曹玄逸开口:“因为我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 此话一出。 萧何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 霓裳彻底震惊,她瘫在地上,神色惊恐,指尖瞬间苍白如莹,她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袖子,战栗问:“你说的……是真的?” 微生洲渚睁圆了双眼,同样不可置信,甚至,若仔细看那双眼,都能看出惊恐之色窒。 然而,霓裳已代他问出口。 曹玄逸点头,“是!很早就已经知道。戛” 霓裳手一软,摔在地,已感觉不到痛。 很早? 那他与自己在一起,是为何? 身为东平国唯一的继承人,他怎么能娶一个太初人?! “睿王可知?” 微生洲渚在意的是这个,他其实也察觉到了睿王来此不简单。 曹玄逸摸不清楚,睿王给人感觉,好像是知道此事,也好像不知。 若是知道,就说得通复始的孩子为何被他养着。 若是不知,也说得通他前几次要离开的事,只是又说不通他为何而来,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孩子? “不确定。”曹玄逸答。 微生洲渚双眸闪过暗色,再看苍白了脸的霓裳,终是替霓裳问出了口:“既然你以后要继承皇位,你现在要娶裳儿,裳儿以后怎么办?” 霓裳希冀地望着他。 “我不会亏待裳儿。” 这是曹玄逸给出的承诺。 霓裳其实有片刻的呆滞,来源于他的答案,是恐慌,可是若是以后连见面都见不到,她又觉得,即便能呆在他身边,就是好的,谁让自己是太初人。 她不知道,自打她这个想法一出,就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 卑微,便在爱情里没有尊严,于她,或许是幸福。 微生洲渚没有给出答案,让他们离开。 萧何放下茶杯,这盏茶,他刚刚品完,此时心情依旧很好。 “你觉得呢?”微生洲渚问。 萧何自知他问的是曹玄逸身份之事,“臣无法给出答案,睿王来此,该是有他的打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微生洲渚恼怒。 霓裳与曹玄逸刚进来,他随后就到,还以为他是因为霓裳的事。 “当然是因为臣明日大婚的事。” 微生洲渚立即缓过劲来,遇到霓裳的事,他竟然也犯晕乎了,“朕明日多派些人手给你。” 九国虽然已经到了,但他们一致决定住在驿站,明日一起去相府的话,很难估测许家会不会有动静。 而且,现在又来了个曹玄逸,微生洲渚现在只希望,曹玄逸明日不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萧何走后。 微生洲渚立刻派人喊了朗凯凯。 此时,朗凯凯还没有出宫,为了明日成婚之事,也是被皇上委以重任,劳心劳力。 这时皇上突然派人喊他,他本以为是成婚的事有什么交代,不曾想。 “皇上,您说曹玄逸说自己是东平国皇帝的唯一儿子?!” 微生洲渚同样凝眉,“他是这样说的,若不是有充分的证据,他该不会如此肯定。” “他不可能是啊!” 朗凯凯脑袋里一直在搜索着,是不是他曾经忽略了什么。 “朗爱卿,朗公子现在如何?”微生洲渚问。 “前日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 —— 熊孩子早早被睿王抱走,理由是:你娘亲明日就要成婚,很累人的,今晚要好好休息。 所以,熊孩子乖乖的跟着父王走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圣始殿,复始到有些不适应。 芳华走来,“夫人,天色已晚,您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有的折腾了。” 成婚是大事,尤其明日九国到来,更是不能疏忽了。 复始也知,却是一点也不困,平日白日总要睡几个时辰,今日白日都不觉得困,也是奇怪。 “夫人,您不困也躺着,说不定就睡着了。” 芳华哪能不知,她这是兴奋,虽然总是介意自己的外表,但真与相爷成婚了,还是兴奋的。 复始辗转反侧,凝着门窗映出的暗影,外面月色很重。 圣始殿较偏,一旦安静下来就真的安静了。 而此时宫内。 宫女太监纷纷是笑欢颜,嬉闹着。 皇后娘娘发话,今晚一同欢乐,宫中各个主子都把伺候的派出去,让其玩乐去了。 萧何在宫内挨着走了一圈,确保每个位置都安全无疑,看着肆无忌惮玩耍的宫人,紧张的心情也随着消散下去。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圣始殿,安静至极,他以为,复始该是睡了。 所以脚步放的极轻,悄悄进了圣始殿。 还没有睡着的复始,一听有动静,身体有片刻的紧绷,随即听出了熟悉的脚步声,唇畔连她都不自知的翘起。 “我还没睡。”忍不住出了声音提醒。 脚步声顿了一下,接着便快速朝着内殿走来。 复始就着月色,见萧何脱去了披风,这才走过来。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见他走到床边,却不动,“外面冷,你赶紧上来。” “小复复,你是在诱.惑我吗?”他暧.昧的在她耳边咬道。 “哪有!”她缩了缩身子。 “等我身子暖了,再进去。”萧何坐在床边,搓着发凉的双手,凤眸闪亮地凝着她。 “那你不是还要回相府?” 她要从宫中出嫁,他肯定要来迎亲的。 “不急,我陪你睡一觉,再走。” 这话说的跟偷.腥似得,复始暗自瞪了他一眼。 夜深人静之时,床上相对的两人,依旧大眼瞪大眼,萧何虽也想与她一起看对方到天荒地老,但明日可是要早起的,“我是不是影响你睡觉了,那我现在就离开。” 复始急忙拽住他的手,“你别走,我睡。”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知道她有些害怕,伸手揽住她,柔声道:“睡吧,我陪你。” .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被外面的声音吵醒,随即便听到芳华的声音:“夫人,该起床了。” 她猛然睁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夫人,您先洗把脸,吃些东西,一会儿新嫁衣该送过来了。” 嫁衣一词,倒是让她忆起了,今日是与萧何成婚的。 “芳华,我总觉得,心有些不安。”昨日这种感觉还不太强烈,现在,这种不安几乎压下了她的期待兴奋感。 芳华笑了笑:“夫人,您这是太兴奋反而开始忧虑了,您只要想着,有相爷在,就算天塌了,还有他顶着呢。” 复始倒是赞成这句话,“你说的对,我还是少操心点。” 她倒是要学会依赖萧何,信任他给的保护。 . 相府。 此时亦是热闹非常,比之昨日挂的一片火红相比,今日的相府,连家丁都在腰间系了红色腰带,丫环皆是换了粉色衣裙,笑容满面。 一向稳当把握的住分寸的管家,今早也不免有些手脚慌乱,他在相府不过才当了十几年的管家,自是没有接触过老丞相的成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疏忽了重要的事情,是以不止列了所有的事情,还标记了重点,看了数十遍之后,心里才稍稍安慰些。 这时一人拉了一车东西而来,挡在了相府门口。 管家喝问:“做什么的?” 马车上,不是红布盖的,而是用金色布料覆盖,怪不得管家要喝问。 那人被喝问的一脸懵色,见发问之人是在相府有一定位置的,自己又是第一次接这活计,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管家耐不住这墨迹之人,“无事赶紧离开,没看今日相府都要忙翻了!” 那人睁着无辜的双眼瞅着,终于呐呐开口:“老板说,这东西要在这个时辰准时送到相府,不然要担责任的。” 这个时间? 管家朝天一看,天色蒙蒙亮,朝脑袋一拍,忙问:“可是红布?” 那人连连点头。 “快快快!卸车!”管家立刻使唤身旁的家丁,个个立刻丢下手中刚被分派的活,朝着马车前去。 金色布料揭开的瞬间,是一卷卷比较厚实的红布,而且,堆了满满一车。 “这是?” 有人不禁问出口,这料子,看着好硬实,而且红的好漂亮。 “赶紧的,从相府正堂开始铺,铺到相府门口,再从门口一直铺,在路上,一条铺向城门口方向,一条铺向皇宫方向。”管家看看这一车红布,再看着厚度,心里估量了一番,立刻开口:“不够,再拉一车!” 那人兀然想起老板娘的话:这相府大手笔,这一车可是真不够用的。 没成想,还真被老板娘说中了,忙应道:“我这就去!” 家丁开始往地上铺红布,铺了一卷站上去一试,垂头凝着这厚实的布料,不禁兴奋道:“平日里成婚,都是图个喜庆,地上象征铺些红布,那些都是一般的红布,风一吹都起角,还绊人。这料子厚,铺地上又平坦又红正,踩上去还软和,边角裁剪的又整齐,真是美。” “那当然,咱丞相成婚,可是九国都来的,当然不能寒碜。” “说话可以,别把手中的活计给落下!”管家一声吼。 家丁早已被喜庆氛围所融,不如平日的恭谨,笑着回应:“好嘞!” 转而快速铺在地上,还是忍不住交谈着。 不消片刻,这红布,已从相府铺到了都城大街,道路也早已被清扫干净。 而那拉布之人,不过走到半路,已被家丁截住,卸车继续铺! 一方向直接铺到了城门口,一方向直接铺到了皇宫内,统共算下来,竟是足足拉了六车! 做布的老板娘凝视地上铺满都城的红布,这丞相可是免费给自己做宣传啊! 不禁笑不拢嘴,朝着身边早已脸色铁青的同行老板们道:“你们总说我的新品不好,瞧不起,上次金线不就被相府的小公子相中了,这次的红布,看!” 众人朝着地上的红布瞧去,有个还蹲下去,试着踩了一脚,“这么粗糙的布,竟然没踩下去印来!” 老板娘相当自豪:“那是,不仅踩上去印记会弹起来,而且,以这几天的天气来看,风也是刮不飞的!” 有一人不愿了,看不过这老板娘嘚瑟。 “那下雨呢?” 老板娘绷紧了脸,叉腰。 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吼道: “你们以为,相爷成婚,老天爷敢下雨?!” - 这厢,萧何其实自复始陷入沉睡之后没多久,便起身离开。 他虽百般不愿,但毕竟是成婚之事,全部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尤其这纳彩之事。 奇珍异宝,乃至相府之物,甚至连他自己最喜之物,都装进箱,已准备妥当,有整整二百抬。 若论起公主出嫁礼仪,也不过一百二十抬,他准备这么多,管家都觉得,够了! 萧何看着满院子的纳彩礼,心头还是极其满意的。 “合上。” 萧何一下令,准备好的侍卫,已快速合住箱子,系上红布,准备妥当,正欲抬出相府。 恰在这时,又有人推着几辆车入了相府。 其中一人回:“禀相爷,这是一对老夫妇命我们拉过来的,说是给未来儿媳妇。” 话已说明,能敢称未来儿媳的,自是老丞相与夫人。 但在萧何看来,这样的送礼方式,虽是承认了复始这个儿媳,心里稍稍喜悦些,可却是不愿亲自来参加他的成婚之礼,面色稍稍有些不霁。 管家不忍插了话:“相爷,老爷与夫人还特意让人送来了这个。” 萧何望过去,是对耳坠。 极其简单的水滴形状,十分精致。 这耳坠,他认得。 他娘说过,历代萧家儿媳,都会佩戴此物。 是以,若论萧家最珍贵的东西是何物,或许别人都以为,自是承袭相位的那枚玉佩。 其实,不然。 萧家自还没从皇室分离出去之时,这一脉一直传承的,便是这耳坠! 不霁的脸色瞬间喜悦。 若说这几箱东西是承认了儿媳,那这对耳坠,无疑是承认了复始丞相夫人的位置。 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焦急催促道:“快,送去皇宫!” . 圣始殿。 自天刚亮,宫女皆是为今日的喜事忙进忙出,脸上笑容不减,热闹的紧。 复始坐于铜镜之前,轻闭着眼睛,任宫女在自己脸上忙碌着。 这位宫女修养极好,年龄虽不大,说话很是轻柔,不会在妆容上多做口舌,而是一直为她讲着新嫁娘应多放松心态等安抚她内心的话,好似,她就成婚过一般。 每句话都恰是正中她心,却又不会让人反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妆容完毕,她对着铜镜左右看了几眼,竟是发现自己眼角含笑,似是年轻了几岁,不禁赞道:“很漂亮。” 这时有几人端来几套首饰,宫女一一为她讲解,名字取的十分好听,寓意又极为好,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 宫女回:“夫人觉得这套如何?鸳鸯交颈,相爷定是喜欢。” 不得不说,此宫女,真的很会琢磨人心。 她这模样,能得萧何所青睐,又极力要娶的女人,定是好比鸳鸯,同生与共,又恩爱无比。 复始点头,亦是相当满意。 刚要戴起,一宫女急匆匆而来,递上一物件,口气稍稍有些急喘:“相爷命人送来了这东西,让夫人务必戴上。” 复始立刻意会:能让萧何说出务必二字的,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从宫女手中接过小木盒子,木盒子还有木质的香气,有些悠久的香味,这年份定当很长了。 打开,是一枚翡翠纯绿色的耳坠,十分透亮,水头十足,又小巧玲珑。 水滴形状,竟也不显俗气。 宫女立刻笑了起来:“怪不得做喜服之时,相爷说越纯越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 复始捻起一个耳坠仔细看,很新,但不像是最近才做的。 心思转了十八弯,若不是新的,该是萧家世传的,否则,萧何何必说出‘务必’二字。 芳华这时走来,瞧见她手中的东西,神情瞬间喜悦,“这是从上一位丞相夫人手中传给下一位的,不仅代表着承认儿媳,更是代表着,承认这位丞相夫人。” 复始的心,暮的轻松了。 之前老夫人来都城也没有见过,心里总是忽上忽下,担忧她不承认自己,甚至嫌弃自己。 另一方面,却又有另一些忧心。 芳华瞬间看出,附耳道:“何夜是老夫人的痛,若是她想不开,怕是一直不愿回来。” 复始点头,她明白。 宫女瞧着氛围有些沉重,笑道:“这翡翠玉,年头够久,价值比这些首饰还要高,但今日喜庆,能让夫人戴上这耳坠,看中的自是它独具的意义,且看这翡翠,与相爷要求的喜服,真真是相配,点缀的恰到好处。” 这一身百褶喜服,她刚刚瞧了,还有拖地长裙,上面点缀金色雀屏,好生奢华美丽。 这时。 一个麽麽笑盈盈走来,灿烂无比:“夫人,相爷送来了整整二百抬礼!恭喜!” 这恭喜,自是说相爷对她的认同,以及宠爱。 复始一时惊地张大了嘴巴,萧何竟然直接弄了二百抬! 心中,是极为喜悦,甚至满是感激。 他正一点一点的把他自己的情,通过各种方式传递给自己。 唇畔的笑意加深,萧何这是要倾尽所有,来给她最高的宠爱啊! 麽麽继续道:“再加上老夫人送来的八十抬,足足二百八十抬呢,夫人,恭喜恭喜! 而这一声恭喜,则是说老夫人对自己的认同。 琉璃眸子闪动。 原来,她还可以如此幸福! - 本来,这纳彩是要在下旨之日,便送与女方家的。 但奈何两人身份特殊,这礼便拖延了。 而今日,这纳彩礼横行街道,虽时辰尚早,街上零零星星就几人,却都不禁被震住。 见者皆是好奇问道:“这是哪家,竟敢在相爷成婚之日纳彩?” 一人附合:“你看这源源不断的,该不是一般人家拿得出的。” ---题外话---新年快乐!!!么么哒~~ ☆、148.大婚——劫持 “你看这源源不断的,该不是一般人家拿得出的。” “那是相府的!”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明明是说丞相娶妻,出了二百八十抬礼,这大手笔,羡煞人也。 可也不知怎么传的,最后演变成了: 丞相竟然当街抢了一华发老妪,十里红妆,风光大娶渤! 亦是给了无限光华。 羡煞人也! 众人纷纷只道:此女子太过走运,竟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丞相看进了眼,当街俘了去! 今日竟又给出如此高的聘礼,二百八十抬! 整整二十八抬! 且论太初自古以来,有哪个娶亲能如此大手笔?! 不得不说,这位丞相虽是残暴了些,到底对娶妻之事,还是尤为看中的。 毕竟,娶妻……娶的,可是未来丞相夫人。 所以,这十里红妆,已然给足了未来丞相夫人面子。 十里红妆,红妆耀眼。 从茶楼望下,黑压压一片,道路中间成亲队伍走来,为首的是身着黑红之色衣衫的侍卫,与列在两侧的侍卫一同护着迎亲队伍。 迎亲队伍领头,高头大马之上,此时丞相褪去了一身碧绿,着红色喜服,那邪肆的容颜,染了暖色,好似不是他们所闻的相爷,不禁让人看的有些发痴。 迎亲队伍继续前行,踩过铺的整洁厚实的红布,瞬间如火的艳丽色彩,多姿妖娆。 人们还不待从这之中反应,又被喜轿之后的礼,震惊地目瞪口呆。 源源不断。 对的,是源源不断。 从入他们眼里之时,便开始数,从一数到二百八十,渐渐被此庞大的数目所震惊。 然,二百八十抬刚数完,结果后面还有! 新一轮震惊之后,这接下来的数数已彻底晕乎,到底新娘这边出了多少抬,已是不知。 但只消一看,绝不亚于丞相这边所出的礼。 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向所有人表明,这被皇上亲封的公主,极受宠爱。 众人羡慕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怎么可以有人能幸福成这样,幸福到……如此地步?! 神经还没有从这剧烈的撞击中清醒,眼前的聘礼依旧持续不断,恍惚间,被飞舞的大红之色晕开缭乱了视线。 这红色…… 是从天而降的红色花瓣! 众人惊呼仰头,密密麻麻,好似花瓣雨。 一人忽地伸出掌心,一瓣红色飘悠悠地落入她的手心,酥酥麻麻挠着心窝,甚是羡慕嫉妒! 期盼希望有人也可以为自己如此奢侈一次。 “姐,我们走吧。” 女子身后兀的多了一抹身影,是身着淡蓝之色的小安子,不,是义沙。 褪去常年的太监服,褪去了伪装,更有一股清秀之味。 望着手心的兰姑娘一怔,长睫毛一颤,手心的花瓣兀的一颤,随风落下。 她转身,望着终于走出皇宫的弟弟,笑容含泪。 义沙凝着她,唇微颤,还是不由问出口:“黙以哥哥……” 兰姑娘赶紧打住:“我们赶紧离开都城吧,你也好久没有拜祭父母了。” “……好。” 茶楼之下。 身着金色天香绢锦袍的美人忽然顿住,仰头瞬间,恰似看到一抹绿色的衣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花瓣。 “大人,我们不赶着去丞相府吗?”丫环问道。 美人眉目微凝,久久没答话。 “黙以大人,女皇有吩咐,除了男子,您不可以拈花惹草。”这丫环极其敏锐,一句话正戳中他心思。 美人撇撇嘴:“我还真就看上了丞相。” 丫环:“……” . . 从天而降的红色花瓣,瞬间点燃都城红妆,犹如烟花绽放,开出艳丽的烟火,合着遍地火红,煞是瑰丽! 芬芳之气炸开,感官之上得到愉悦,都城的热闹氛围又高了几度。 于红色花轿之内的复始,听着外面热闹的吹奏,兀的嗅到了一股芳香之气。 这股香气,她识得。 却比记忆中的浓郁些,就好像瞬间爆发的香气,久久不息。 由于盖着红盖头,她向右侧车帘侧了侧身,声音尽量大些:“芳华,是何物如此香?” 随在喜轿一侧的芳华,正惊讶于这漫天的红色花瓣,耳畔突然传来复始的问话。 “夫人,是红色花瓣,好美,好香。” 美的,让人只觉置身于百花之间。 美的,犹如梦幻。 红色花瓣? 复始暮的就想起了,那日她同兰姑娘招摇大摆,洒了无数花瓣。 难不成,萧何还记得心里? 似是回应她的答案,芳华又是一声惊呼:“夫人,都城千里之内,全部洒满红色花瓣,相爷说,他的喜庆,要与民同乐。” 复始暗自喜之时,不禁有些疑惑:“芳华,你如何这么清楚?” “暗影风说的。”芳华回。 复始可没忽略掉芳华刚刚的一声惊呼:“刚刚告诉你的?” “……” “你们关系何时如此好了?” “……” “恩,估摸是他刚刚与相爷汇报情况之时,与你交谈了几句吧,芳华,我没有多想。” “……” 复始这此地无银三百,芳华白了几眼:“夫人,奴婢知,您作为新娘心里不踏实,还兴奋的紧,现在不过是想要转移注意力,您说什么,奴婢都会听着,所以,夫人,您继续。” “……”这次,轮到喜轿内的人,隔着红色的盖头,望天。 紧锣密鼓的声音继续响起,吹吹打打的乐声愈加高扬,喜轿忽地停下。 复始握着平安果的手暮的发紧。 她感觉到了喜轿落地,然后是三声踢轿之声。 “新娘下轿!”喜婆喊道。 喜轿下压,复始随着走出。 周围一片哗然之声。 只瞧走出的喜娘,盖头下果真是一头华发,那双伸出的手,又真的是老妪的手。 下一刻被修长的指尖包裹,那是萧何伸出的手,极其漂亮,白皙。 凤眸染上笑意。 喜婆笑嘻嘻走来,把红布的一头递给萧何,凤眸有丝犹豫,却还是放开了手,转而捏住红布这一头,被红布巧手编织的花团另一头,被复始拽住。 两人朝相府而去。 所娶,为白发老妪。 这本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众人只是觉得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便已不觉得震撼,反而是被她身着的华丽喜服所震撼。 从盖头到膝盖,皆是如火的颜色,纯净地毫无瑕疵,百褶的下摆随着走路晃动,波澜起漂亮的红海,红海之下,点缀着金色的雀屏,拖曳在地,随着开开合合。 犹如幸福,开在路上。 一对新人缓慢进入相府,身后拖曳的长裙,由几个宫女在门槛之处抬起,幸福而至。 红盖头下的人,缓缓翘起了唇角。 三年之后,她的人生再次重新开始,亦是多了一人陪伴。 . 相府内。 宾客已满。 皇上微生洲渚坐在最前方,一身龙袍威严无比,不过那位置,却只是宾客位置,但坐的方位,极其有讲究,不会失了身为皇上该有的高贵。 他身旁坐着身着凤袍的皇后,不时与之低语着什么,气氛十分融洽。 再随着的,是九国使者,依次而坐,位置并无高低之分。 四周都有侍者相随,随时听候吩咐,这一片区域,防守更是相当严实。 而九国使者,在一对新人进门刹那,已把视线从微生洲渚身上挪开,转向门口,当触及红色盖头之下的华发,皆是毫无反应,尽管市井之中流言无数,却都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其中,有人就已瞟向人群,见有鬼鬼祟祟的人穿梭其中,心中一番玩味,便是错开眼继续凝在新娘身上,一反之前的无关紧要态度,似要透过盖头,一睹真容。 凤眸直视前方,余光却是随着那人的视线,转到人群之中,唇角缓缓噙笑。 美人一见,干净剔透的双眼里满是惊艳,不禁低语喃喃:“这萧何,果真是比微生那个娃娃还要漂亮。” 尽管声音极小,但离其最近的人,却还是听了正着。 自是睿王。 睿王不禁为此愕然,他却不是爱管闲事之人。 可怀中的熊孩子不依了,直接从睿王腿上跳下,挪了两步到美人旁边,黑亮的双眼在美人身上瞟了几眼,噘嘴道:“我是他儿子,长得肯定更漂亮,你若不嫌弃,等我长大了,娶你当二媳妇。” 然,出口的话,却有种嫌弃的味道。 美人正在喝茶,就这么被呛住了。 干净剔透的黑眸望着圆嘟嘟地熊孩子,他是相当了解,还真是萧何的儿子,这双眼睛,长的可真像。 不过瞧着他这肥嫩的模样,还是挺漂亮可口的,可见其娘亲也定是个美人。 倒是可惜还没长开。 啧啧两声,这脑袋,长的太开了。 “你太嫩,我怕还没入口就化了。”美人十分嫌弃。 “他太老了,咯你牙。”熊孩子顶回去。 “我牙口好。” “没我奸相爹爹的拳头硬。”熊孩子非常自豪。 “啊,你爹爹很暴力啊!”美人一手支下颚,忽然有些担忧了。 熊孩子猛点头:“对对对!” “那可怎么办?”美人担忧。 熊孩子一脸疑惑状:“要找个不嫩也不老的,不如……你找这个国家的皇上吧,他正好。” “可我就是相中丞相了啊!”美人好纠结。 “你不能动他!”熊孩子没耐心了。 “为何?” “他是我娘亲的!”熊孩子握紧拳头。 这边睿王则是摇头,孩子果然还小,经不住哄骗。 美人干净剔透的双眸左右一瞧,在捍卫自己爹娘的熊孩子身上扫了一眼,“你就这么肯定,今日这成婚可以圆满?” 熊孩子怒了,“你不能说晦气话!” 美人撅撅嘴。 “他是奸相,若有谁能斗的过他,那是他不想斗!” 熊孩子的捍卫太过强势,美人一时受不了,呐呐开口:“若你奸相爹爹今日不能斗的过那些人,我就继续打他主意。” “哪些人?”熊孩子疑惑。 美人勾勾手指,熊孩子果真把头伸了过来,美人直接捏上肥肥的脸蛋,手感真是好。 在熊孩子正想发怒之时,美人挑衅语气:“拭目以待!” 熊孩子瞪着他,然后一直瞪。 美人投降,身子转了转。 熊孩子继续……瞪。 丫环捂唇无声笑个不停。 . “啊——!” 尖叫声兀地响起。 奏乐忽停! 萧何一把搂住复始护在怀,凤眸凝着门前突然闯入的黑衣人,闪过杀意。 看来,今早的准备,依旧被人插了缝! 一宫女被杀,溅了血,鲜红的血融入红布之上,留下一层印记。 那黑衣人,在萧何转身间,已挟持了熊孩子。 凤眸紧眯。 视线扫过睿王,睿王的视线恰似从美人身上离开。 美人耸耸肩,极其无辜,“他刚刚抓疼我了,我不是故意推他出去的。” 萧何耳尖,听了进去。 是刚刚一名黑衣人突然冲进来,杀了一名宫女之时,美人一个害怕,十分‘不小心不小心’地撞到了熊孩子,把熊孩子推了出去,这推出去的力道极大,睿王都反应不及,伸出的手还不待抓住熊孩子,已被黑衣人截了去。 暗影风在抓住熊孩子的刹那,就被黑衣人一个刀剑划过,手本能松开,堪堪躲过。 也因此,熊孩子被黑衣人挟持,双手都被反手绑住。 这个动作,凤眸看在眼里,已知,是上次熊孩子被绑架的事情泄露了一些东西。 熊孩子使劲瞪着美人,恨恨咬牙。 同一时间,相府侍卫一拥而入,列于两侧保护九国使者及宾客。 黑衣人显然早已有所准备,对这突然而至的侍卫并不放在眼里,“退开!” 挡在门口的侍卫观察着萧何的神色,见他点头,这才缓缓向两侧挪动,让出门的位置。 黑衣人挟着熊孩子向后退。 盖头下的复始,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想掀开红盖头,可双手又被萧何紧紧握在手心,他的手带着暖意,试图抚平她的不安。 这一局面,众人由开始的受惊,到现在的欣然接受,皆是抱持观看态度。 毕竟,萧何的敌人,不少。 那这一次的敌人是谁? 显然淡定的萧何已经心里有数,他护着自己的新娘站立不动,凝着自己的孩子被劫持,仍是无动于衷。 外人看来,或许是他的无情。 但被他护在怀里的复始,一瞬间便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以及身体的绷紧,还是忧心问道:“怎么了?” “小复复,我只想今日能把这成婚之礼完成。” 这是萧何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 所以他一直严谨防备着,但到底,许家的人不好防。 “萧丞相,恭喜恭喜啊!” 人未到声先到。 粗狂之声,万分豪迈,听着便让人觉得异常舒心。 黑衣人后退的步伐顿住。 微生洲渚站起。 紧眯的凤眸缓缓舒展,到底该来的都来了。 “是许老爷子?”复始轻声问道。 萧何故作轻松,“你如何知道了?” “是这声音,若不是长期呆在边疆的,很难有如此浑厚的力量。”可真若是如此,这个时候许礼瑞来是为何,刚刚,她有闻到血腥之气。 成婚之时见血,并不是好的兆头。 许礼瑞走到黑衣人身旁站住,向前望过去,“哦,原来皇上也在。” 声音里毫无尊敬。 又凝着黑衣人怀里的孩子,毫无畏惧之色,且那双太过像萧家的眼,看着异常刺目。 却不得不承认,这萧何的儿子,一看,就是可调教的。 比自己那个孙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老爷爷,你快让你的人放了我,他抓的我手好痛。”熊孩子似是不知情形,兀自撒娇般。 许老爷子哈哈大笑,这个孩子,鬼心眼挺多,若不是上次听人说就是这孩子随身带了药,也不能如此被轻易逃脱! “那就先委屈小公子了。” 许老爷子挑眉,一双有力的眼直接瞪向熊孩子。 毕竟战场上的老将,这一个眼神瞪过来,熊孩子立即瑟缩了下。 但或许是和他那些哥哥们时间太长了,被教训的也多了,反应过来时,倒是不觉得害怕了。却是撇撇嘴,心里想着这老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爱,便乖乖闭了嘴巴,等待自己奸相爹爹和父王相救。 微生洲渚早已站起,对于许礼瑞的到来并无惊讶,其实早已心底有数。 九国,本就一个导火索,提前引.诱许家的到来。 许家若要皇位,九国在,其实是个很好的时机。 许家需要的是一个挑破九国对微生洲渚不信任的一个导火索,而且,有一个能彻底挑出太初皇帝昏庸的导火索,九国还能插手? 不,若是知道太初皇帝是昏君,九国便不能插手。 而且,只要别国不再插手,不去打破十国鼎力的格局,诸国便不会轻易出手,这是几百年来早已达成的默契。 所以,九国使者在,能亲眼看到内斗,看到距离最近的蛮族不会来瓜分割肉,无疑的,也是对许家有利的局面。 即便蛮族野蛮凶悍,嗜血残暴,到底不敢当着九国的面,抢食最近的太初。 许家早已分析了利弊。 这会又瞧见九国使者坐于一处,袖手旁观着,很是欣慰。 许老爷子已上了高龄,然而此时站在此处,除了头发发白之外,人甚是精神硕朗,一双泛着透黄的眼珠子,毫无浑浊之色,反而甚为精神奕奕。 这样老当益壮的老将军,在九国眼里,明明就是忠君报国的。 “许老将军,不知近日去了哪里?”微生洲渚走出位置,立于萧何前面不远处。 “我还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老臣。” 以我自称,这语气谁都该明白。 微生洲渚不恼不怒,只道:“许老爷为太初守在边疆一辈子,朕又怎能忘记?” 一句话,表明君臣关系。 “不知,我那不孝的孙女如何?” 许老将军说的,是许贵妃。 ☆、149.大婚——证据(八千!) “不知,我那不孝的孙女如何?” 许老将军说的,是许贵妃。 “许子安造反那日,许贵妃里应外合,见局势不利,已在牢中自缢。” “自缢?她身怀龙种,怎可能会自缢?!” 明明都是明白人,许老爷子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微生洲渚自是给他说个明白:“她亲口承认了自己兄长谋反,觉得有愧。渤” “不可能!她是许家的子孙,哪会这么不知轻重?!” “许老将军,朕还称您一声老将军,不过是看在您一生戎马,为太初镇守边疆,劳心劳力。可从没有想过,您教导的子孙,竟然敢图谋造反,实在是让朕心寒哪!” 微生洲渚之意:是您孙子造反,而非您。 但许老爷子只道:“他造反?那皇上可知为何?” “人心不足蛇吞象,何况是拥兵自重的许家?” 一句话,便说明许家的自傲,不甘于下。 “哈哈!”许老爷子大笑,声音依旧浑厚,似乎之前听闻的病气早已不在,突然一声喝:“错!” “哪错?” “是你昏庸无能,听信谄媚,甚至对这佞臣不管不顾,在都城之内胡作非为!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三年!可以!但是,四年五年,甚至已经六年,您只听信于这佞臣!我们许家镇守边关,劳心劳力,皇上您可有听进我们的谏言?!” “不!您没听过!许家的奏折,但凡一到都城,能进了皇宫的,都被这佞臣截下!” 许老爷子一声声斥责,但凡不了解的人听着,都觉得微生洲渚这个皇帝,是个昏君。 九国表情各异,有困惑,有玩味,有看笑话的,甚至还有心不在焉的。 却无一不是希望听到微生洲渚这个皇帝会如何来答。 “许老爷子这些从哪里听的?” 微生洲渚语气稍淡,好似真的被说中了心事。 许老爷子呵了一声,神情厉色,依旧清明的双眼迸射怒意,“从边疆上传的奏折,大事从没有回复过,回复的都是些小事,甚至无关紧要的事!” “许老爷子也知道是无关紧要芝麻绿豆的小事,那还要呈交与朕?”微生洲渚反问。 许老爷子被噎,却立即反驳:“我守卫边疆几十年,一些事自己早已能办置妥当,但不论大事小事,我觉得,身为许家的老将军,是有必要让皇上了解边关情形。” “感情许老爷子一片赤胆忠心,倒是朕错怪您了。” 微生洲渚突然的自嘲,让人摸不着头脑。 “皇上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许家几百年,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反贼?!” “许老爷子口口声声质问,又是为哪般?”微生洲渚已然对此认定强词夺理,随即又道:“拿来!” 大总管立即上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太监,手中搬着十几撂奏折。 微生洲渚随手拾起一个,打开看了一眼,脸上怒气横生:“这是六年前,朕初登皇位,你以边疆有事为由,未回京都,朕体恤你年纪大,回京又是一番舟车劳顿,便同意了。” 一个甩手,奏折扔给了许老爷子,话突然怒不可止:“可你呢,一连给朕发了两道奏折,其中一道,便是此,就一个阿猫阿狗生了崽子你也给朕禀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愕不止。 真的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这……身为许将军的许礼瑞怎可能会不懂?! “朕看过,这笔迹确实是许老爷子的!”微生洲渚布满云雾。 初登基的皇帝,虽稚嫩,也不是如此被下臣嘲弄的。 许老爷子伸手,接个正着。 他脸色一片黑的打开,这奏折之上并无皇上的批字,而且纸张一看就知,已是有些年月的,视线缓缓在奏折上一动,清亮的眼,忽地圆睁! 这奏折,他从不知晓! 而且,这笔迹,确实是他的! 甚至,还有他的印章! 谁?! 究竟是谁?! 胆敢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自己身边的人。 可,不过转念间,他便想起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孙子,许子安。 如此,他不能说这不是自己所书,不然,他就不配这将军之位,连自己贴身的东西都护不了,他又怎能护国?! 再者,若承认了是自己所书,他这个将军,可真是在挑衅当年年轻的帝王! 两者权衡。 长年征战战场的许老爷子,已然权衡出了利弊。 “皇上,您确实年轻气盛,这奏折上书的一条狗,可是军营里鼻子最灵敏的狗,它可以闻到人类所不能嗅到的气味,对我们行军打仗有极大的帮助,所以在皇上的眼里,或许是小事一桩,但在军营里,可是就人命的狗,它能生个崽,那绝对是好事!” 这一番话下来,倒显得微生洲渚小题大做了。 “那为何奏折之上不说明?!” “我以为皇上该是知道。” “许礼瑞!”微生洲渚怒喝:“你身为老臣,连奏折都不会写吗?!” 不给许老爷子说话机会,继续道:“先皇派许家去镇守边关,就是信任你们的能力,信任你们的忠心,可你呢,从不把边关事情详细禀明,甚至刻意隐瞒,朕若是想要了解边关之事,还得亲自手书一封,亲自交到你手里,何时开始,这太初边关的主人,成了许家?!” “若我据实已报,现在,怕是早已没有了许家!” 微生洲渚甩袖,“你也说怕是,你就靠着你的猜测,就妄自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倒是好奇,许家这是蓄谋已久还是不满朕这个皇帝?” 老当益壮的许老爷子,此时也不免被微生洲渚身为皇上的威严所震。 他突然意识到,久不回京都的自己,好似忽略了六年的成长,这个自己从不看进眼里的皇上,早已褪去青涩稚嫩,已具有了皇威,甚至连说话,都极其沉稳,说的有理有据。 微生洲渚一个抬手,挥! 身旁太监抱着的一撂奏折被他挥掉,有的直接打到许老爷子身前,一撂奏折被打飞,冲击力极强,有的竟被折断,散落一地,落在红布之上,消了怒声。 手中一空,太监哆嗦跪地。 皇威已怒,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第一次! 他的怒气却恰似激了许老爷子,不是怒,而是喜。 “哈哈!皇上想灭许家,冠上什么罪名都是皇上说了算,我们哪敢反驳!” “你口口声声说朕想灭许家,从何看出?” 微生洲渚反问,凝着许老爷子一双有力清澈的双眸,若许家没有如此大的权利,或许,会收敛,会是一个让他欢喜的臣子。 但事实是,没有如果。 “你宠信佞臣,任其胡作非为,滥杀无辜!” “何为佞臣,何为胡作非为,又何为滥杀无辜?!”微生洲渚咄咄逼问。 “入宫不下马,朝堂之上无君臣之礼,窜动大臣公然为其献上女子,只这三大罪,就足以定死罪!” 宫中明确有规定,入宫者,必须下马,走入宫中,更不得携带兵器。 朝堂之上,君坐上,臣站下,不可违背,这是对皇上的尊敬。 然而,谁都知,萧何入宫不下马,甚至连马车都绣着金龙,张牙舞爪! 朝堂之上,萧何有专属位置,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坐着上朝的臣子,这在太初从无前例。 众人并无太大反应,因为经过上次的洗刷,朝堂之上,许家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不足为惧,而余下的大臣,早已知道萧何俯首称臣,自是也不再多做考虑。 若是之前他们会选择皇上这边,无疑是因为,许子安那句,萧何已被阻拦在城外,不定早已死去之类的话。 明里暗里都表明,萧何是忠于皇上的。 他们信任萧何,自是愿意信任萧何服侍的皇上,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自是选择皇上。 而现在,皇上也不负他们所望,直接呵斥:“那是朕亲自给予的权利!” 是的,微生洲渚亲自给予的。 他要扳倒实力强悍的许家,就必须培养一个更加狂妄自大的臣子! 而这个人,无疑只能是萧何。 他不仅留着萧家的血脉,亦是有着与许家同样起点之人。 许老爷子听见此话,只觉耳边有嗡鸣之声,嘈杂了他的听力,脚下一个不稳,后退了一步,被身旁的人扶住。 稍缓片刻,他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与佞臣一同作恶,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你……明明就是个昏君!” 这样的质问,微生洲渚一笑置之。 凝着曾经征战沙场,凛然之气极重的许老爷子,不禁感叹:“许老爷子,太初半壁江山曾被你握在手里,朕的行踪曾被你了若指掌,你又不曾来过都城,是以,你还认为朕是那个无知无能的孩子。” “不!” 许老爷子一声怒吼。 众人讶然望过去,许老爷子摆脱了扶他之人,扶着胸口站直,双眼如刀子般刮割着身着龙袍的帝王。 长年征战沙场之人,的确该是这样不屈的模样。 可眼前这人,原本一直是被人尊敬的,被人仰望的。 “他,不是萧何!” 颤巍巍地手,指着身着喜服的新郎。 不是萧何? 众人望过去,此时萧何抿紧了唇,依旧怀抱着瘦弱的新娘,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夹着暴戾之气,凤眸紧眯,肌肉拉紧的瞬间,脸部柔和的线条变的凌厉尖锐。 众人好似又看到了萧何身着碧绿之色,总一张冷面 示人,散发着勿靠近的气息。 果然,薄唇轻启,出口的话带着惯有的冷色笑意:“有何证据?” “要证据?好!来人!” 许老爷子一声令下,相府门口,顺着红毯方向望去,渐渐出现两个人,押着一个……好似女子。 那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虽也已脏破,但仍能看出颜色,是蓝色。 触及到蓝色,萧何已知是谁。 半梦! 却又装作不知地问:“这人是?” “呵,萧丞相可是好记性。” 许老爷子转而问向了身旁的一个官员,那官员接到皇上的视线,在蓝衣女子面前瞧了又瞧,瞳孔有瞬间的收缩,急忙掩饰掉再次瞧看,摇头:“不认识。” 倒是没有被看出破绽。 许老爷子也不恼,使了眼色让人放开她。 就在这一刹那,半梦立刻踏着红布跑向前,眼看脚就要踩上新娘的拖地长裙,被芳华一个挡住向后跌倒,“这是相府,请记住自己的身份!” 跌倒在地的半梦从地上爬起,怒瞪着芳华,神志竟然很是清醒,“你做什么?!不过是个丫环,胆敢如此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芳华轻声问。 若是看她双眼,一定认为她很是清醒,可是了解她的人,听她这口气,便知,不是清醒的。 芳华与半梦六年前有过交集,同住相府的,又是身为奴婢,主子就这几个,她还算是了解半梦的。 半梦在众人面前最会装,她不会如现在这模样,她爱面子! “我才是萧何的妻子,我才是萧夫人!”半梦喊道。 隔着凌乱的华发,又想再次扑向萧何,已被暗影直接拦下。 “你们做什么?!”半梦吼道。 萧何不过淡然看了半梦一眼,嘲讽道:“许老爷,这就是你找的证据,一个疯癫的女人。” “是啊,也只有疯子才永远记得自己是何身份,记得清清楚楚!”许老爷子强调。 “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人,永远活在自己的梦里,许老爷觉得,这样的女人,本相都要一一接收?”毫无怒气的语调,不过是单纯的反问。 “哈哈,丞相果然好想法,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何来这样的果,丞相莫不是在害怕,才如此推脱?” 凤眸凝着痴醉的半梦,薄唇沁出笑声:“本相是何样的人,许老爷子应当清楚的很。” 是的,许老爷清楚,所以他才找到了半梦,命人给她解了毒! 而且一同解了令人陷入浑噩之中的毒。 可惜,这个半梦不争气,竟然沉醉在梦中不醒! 微生洲渚直接质问:“你是谁?!” 许是他的呵厉吓着了半梦,半梦捂头蹲在地上,不住喃喃:“我是谁?我是谁?” “不过是个疯子,许老爷子莫不是逼急了,这才来蓄意诬陷于本相。”萧何再次加了把火。 许老爷子怒瞪着半梦,明明就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怎么就又突然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怒斥:“萧何!你休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许老爷,今日是本相大婚,你这样弄来一个疯子说是可以证明本相不是萧何,本相倒是不明白,许老爷今日是要做什么?” 他的话极其无辜。 “丞相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又被皇上护着,我不过是一庶民,自是抵不住你们位高权重。” 话语忽地一转:“但是,国有国法,既然他不是萧何,就是一直在欺骗圣上,而圣上又有心包庇,草民自是无力反驳,只愿上天睁开眼,惩罚了这个欺上瞒下的萧何!” 说着,堂堂一个将军,竟然直接跪在地上,仰望天空,含着泪花。 那双从不下跪的膝盖,这次竟然直接跪了天。 甚至,老泪纵横! “我一生戎马,护太初国泰平安,只因手中兵权过重,就被皇上猜忌起意,我许礼瑞敢作敢当,对得起天地良心,对的起老祖宗!可惜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若是一头撞死在这里,如何向老祖宗交代?!” 哽咽破碎的哭喊,竟让人不由心头大动。 原本坚信的许家叛乱,隐隐有了动摇。 恰在这时,半梦一个吼道:“我是萧何亲自求娶的丞相夫人!” 人们一声惊呼。 这个局面转的太快,若是真如此,那个新娘,莫不是真的是萧何嫌弃了这个女子,才从街上抢了一华发女子? 又或者,是否真的,这个萧何不是萧何,所以才不愿娶了这个女子为妻? 一时间,种种猜测在各人心中蔓延。 似乎,这种蔓延,已经延伸到了九国这里,只瞧九国使者默默垂头,似在思索着。 “这位姑娘,你为何如此说?” 是复始,隔着红盖头,她已然听出是谁的声音。 众人皆是被这缓慢温和的语气所吸引,纷纷凝着身着华丽喜服的新娘。 却是激怒了半梦。 她一个眼神瞪过去,喝道:“是你,是你抢了萧何!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姑娘,今日是我与相爷的大喜之日,请你说话尊重些。” 语调,明明就是与陌生人交谈。 “复始,是你,你个贱人,你明明喜欢的是何夜,你为何要勾.引萧何,为何?!”半梦疯狂地要冲过去,她要杀了她,杀了她! 暗影挡在前面,亮出了刀剑。 剑刃上闪现银色亮光,晃了半梦的眼,她眼睛一眨,本来虚弱的身体一晃,堪堪站稳。 “半梦。”复始终于喊出了这个痴癫之人的名字。 众人讶然,果然认识。 那萧何为何当做不知?! 许老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安,这个女人,现在为何要承认认识?! 只听复始继续道:“六年前你选择离开,不就是想摆脱掉相府,这里不能满足你的欲.望,你游走四方,过的逍遥自在。如你所愿,这里的人都忘记你了。” “不!不!不!”半梦拒绝。 “半梦,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你拒绝过相府,相府接受。可这里,也不是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我们不认你,是你自作孽。” 半梦眼前忽然飘零着支离破碎的画面,是六年前的何夜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无一不是满脸的笑意,是对自己的宠溺。 “爷,梦儿错了!”她跪在地上,低低泣着。 “爷,梦儿对不起何夜,是当年我下了毒,害死了何夜,爷,对不起!” 半梦忽然的道歉,复始觉得有些莫名。 不过好在,“许老爷,她是您来证明相爷不是萧何的,现在她已经承认了何夜已死,您还有何话说?” 许老爷子确实没有想到。 曹玄逸说,这个女人可以证明萧何就是何夜。 他也曾试过,半梦清醒之后,一直喃喃自语着:‘萧何死了,死了,哈哈哈!’ 可现在她却为何改了口? 神志不清的半梦,忽然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凌乱的发布满了脸,看不清长何模样。 这一瞬间,凤眸紧眯,扫向旁边悠哉喝茶的美人,美人灿烂一笑,便是承认:自己送的这个礼,丞相要如何还? 摄心术,他真是用到了极致。 不用看他眼,只要他想操控的,都掌控在他手中。 这个人,惹不起。 萧何也懒得去惹,对于长相太美的男人,他只觉得……变.态。 美人瞧见了他的不屑,恨的牙痒痒。 暗影很快把半梦带走,属于相府的人,别人没有资格拦住,即便相府背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一回合,许老爷子又败了! 微生洲渚乘胜追击,发话:“带人!” 带的,自是是许子安。 许是早有所准备,不消片刻,人已被带到。 许子安一出现,明显是被重新梳洗过,毫无狼狈之色。 “爷爷!” 喊出的话,底气充沛。 任谁都知,没有受苦。 可在许老爷子看来,只觉得来气,这个不孝子,若现在已经被折磨至死,他完全有翻盘的把握。 “你这个不孝子!你做了何事,竟让皇上给许家戴了造反之罪?!” 许老爷子一句话,提醒了许子安决不能承认造反。 现在就看许子安如何来圆。 “爷爷!我不过是进宫来看看妹妹,他们就给我冠上了造反罪名,甚至把虎符夺了去!” “你!”许老爷子忽然捂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恨铁不成钢啊! 许子安跪在地,哪里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继续道:“爷爷!您快救救我,我真的只是进宫看看妹妹,哪里晓得会发生了这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微生洲渚只问:“许老爷子,您还有何话说?” “子安已经说了,他没有造反!” 这一刻,许老爷子也唯有把住这个借口。 “虎符由许老爷子掌管,朕都还没有下交接令,如何到了许子安手中,许老爷是要如何给朕来编织这个谎言?” 对的,虎符是个致命伤。 你可以不是造反,可以不是单纯的来看自己妹妹,却不可以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虎符。 “虎符代表着太初最大的兵权,许老爷子私相授受,是何意?!” 微生洲渚身为皇帝,他有皇帝不容挑衅的权威。 “是我管教不严,被他私自偷了虎符!” 偷之一字出, 众人倒吸了口气。 这意思是,许老爷子要放弃这个孙子了? “朕也认为,许家一向忠心爱国,出了这不肖子孙,许老爷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上说的是。” 许老爷子如此及回,倒是显得不过是君臣之间有分歧。 “许家私自在都城开青.楼,甚至制造火药,许老爷子,您做出如此毁天灭地的东西出来,让其它九国如何安?!”微生洲渚一反平和语气,怒斥。 “许家没有!”许老爷子立刻反驳! 一身正气,泄露无疑。 在场的,若论谁最有正气,定是数许老爷子,老当益壮不说,浑身的凛然之气,任谁都觉得,他不会说谎。 “许老爷子,朕本想给你留点情面,或者,你主动认罪,朕可以给许家留一条血脉。” 这是微生洲渚做出的让步。 “许家没有做过,如何承认?!” “别怪朕没有给你面子!” “皇上给的面子,我定要接住,可臣就是没有做过!”口气相当的硬! 微生洲渚额头青筋鼓起,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那这些是什么?!” 一张纸被扔在地上,那是许子安亲手签下,在寻芳楼取火药的支据。 此刻就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晃悠悠地落在地上,而上面最显眼的,莫过于许子安盖下的属于自己的印章。 而且,还有同奏折上一模一样的,属于许老爷子的印章。 上面的交易,是火药。 一方是寻芳楼,是许礼瑞许老爷子。 一方是是许子安,借火药。 写的清清楚楚,寻芳楼是许家所有。 “许礼瑞!你公然在都城建立青.楼,以其为掩饰私下制作火药,你把朕置于何处?!现如今,知道犯法了竟自己炸了寻芳楼,以埋葬罪证,可不曾想过,还留有这么一个罪证吧!” 微生洲渚的声声呵斥,直接定了许家的罪! 九国其实早已听闻过此事,所以对于来太初,正好太初自己给了个台阶,他们就顺着下来了,正好打听一下关于这火药之事。 太过可怕的东西,便是威胁。 在各国不被允许存在。 现在太初皇帝主动提起,一个个便是竖起了耳朵。 “我们许家,没有做过此事,我一直呆在边关,忙着边关之事,哪有时间来都城做这妖孽的事情?!” “有证有据,许老爷子这是拒不认罪?” 许老爷子沉默不语,他在思量着,思量着所有的事情。 可是在脑袋急速运转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已走入了死胡同。 似乎,自己走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许子安造反,火烧长秋宫,意图谋害皇子!” 微生洲渚丢出了一个更大的证据。 ☆、150.大婚——用鲜血恭贺!(八千!)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许子安造反,火烧长秋宫,意图谋害皇子!”微生洲渚丢出了一个更大的证据。 而这个,许老爷子不是没有想过,他其实也想过,丢弃这个孙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微生洲渚竟然直接拿出了关于寻芳楼及火药的证据,而且,有自己的印章为证,他如何赖掉?佐! “许子安!你!你!” 此刻,许老爷子突然不知如何反驳。 自己的孙子把自己拉下了水! 这是他养了二十多年也不甘心放弃的孙子,尽管他愚笨,好强,耍小聪明,处处与自己作对,可是毕竟是他一直认定继承自己位置的孙子的! 结果呢,许家百年基业,全部毁在了自己的坚持下。 “爷爷!这个皇帝是个昏君,他包庇萧何,萧何明明就是个冒牌货!渤” 许老爷子表明态度之后,他亦是更加肆无忌惮。 反正,他爷爷是无所不能的! 一定会救自己出来的! 可他却忘记了,忘记了许老爷子从小的教导。 “许子安!小时候我便谆谆教导于你,谨记许家家训,报效于国,谨记自己的职责,这么多年,你记到了哪里?!”此刻,许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是!许家是谨记家训,谨记自己的职责,谨记忠孝于国,可他们呢,他们只知在都城享乐,何曾记得我们,又何曾知道我们在边关受苦?!” 这是许子安的怨气。 许老爷子一声喝出: “那是你身为许家长子该有的骄傲!” “他明明就是个昏君,我们许家权大利大,为何要效忠于他?!” 稍一顿,许老爷子问了刚刚自己所说的话:“为何说是昏君?” 许子安双眸充满恨意与不甘,咬牙切齿:“他被萧何控制,被萧何耍得团团转,他不是昏君,难不成还是明君?!” 归根结底,便是萧何。 他在都城作威作福,都言,他掌控帝王,掌控朝政。 残暴不仁的传闻,早已根深蒂固。 真与假,偏向了前者。 众人望向萧何,这个救了帝王,一改残暴佞臣之相,俯首称臣。 今日成婚,又得十国朝贺,如此大的派头,世上又有几人? 凤眸微闪,萧何不过挑唇一笑,甚是对此觉得可笑。 许子安被激怒:“你就是这样,总是瞧不起别人,总认为别人低你一等!” “难道你觉得,你比本相高人一等?”萧何嗤之以鼻。 “你!” 萧何打断了他的话,喝问:“自六年前开始,你们许家就常派人刺杀本相,本相与你们有何仇怨,为何要下此毒手?” 长达六年的杀戮,他生活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许老爷子震惊,即可反驳:“许家没有!” 而许子安。 却是极为沉默。 这种垂头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果真是许家所为。 瞒着许老爷子,胡作非为! 许老爷子挺拔的身影一晃,他双腿稍分,堪堪站稳,有力的双眸盯着他尽心培养的孙子,心口忽地绞痛,额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强忍着站稳,一如战场杀敌的不屈。 出口的话,满是自责:“我一生守卫太初,自愿住在边关为太初贡献余生,可是,我缺忽略了许家权势太大,忽略了底下之人的叛逆之心,我愧对许家的列祖列宗啊!” 出自肺腑的心声发泄,胸口郁气而出。 人便如泄气了般,双腿打颤,竟是连身旁的人都搀不住。 那双战场之上屹立不屈的双腿缓缓弯曲,犹如被敌人强行压制这。 不跪天不跪地,今日,终是弯曲,生生打在红布之上! 众人似乎听到了磕地的响声,犹如震耳欲聋地爆炸。 许家令人尊敬的许老爷子,一生贡献自己防守边关的许老爷子,此时已年过八旬,在垂暮之际,弯下了自己的膝盖。 那清澈有力的双眸,此时浑浊不堪,溢出清亮的眼泪,爬过满是褶皱的脸上。 “皇上,我身为太初的大将军,一生为国,虽也听闻过都城内丞相之事,可我始终坚信,太初的皇帝都是会隐忍,会为自己争取的皇帝。总有一日,太初会恢复国泰民安,所以我从不回京。我想,只要我把边关守住了,没有他国的侵袭,心无旁骛的皇上,一定会尽早除了这个大奸相。” 他声音哽咽,破碎不堪。 “可我从没有想过,一切罪恶的源头,来自我们许家!” 许家,他真是尽心尽力了。 而。 “或许,是我太过孤注一掷,从不曾考虑过他们的感受,自以为他们会谨守许家家训,却忘了,许家家大,各有自己的想法,被我束缚的紧了,一个个,都反弹了!” 许老爷子的一番自述自责,任谁也无法反驳。 到底是谁在谋反,这一刻,真的无法去挖掘出来。 许老爷子一生确实尽心尽力,微生洲渚曾与萧何对此分析过:许老爷子年纪大了,他若造反自是在年少之时才是,却不可能这样一拖再拖,生生耗着,就好像在等什么时机一般。 若不是许老爷子,许家的人是否是在等待许老爷子的死? 或者,若是许老爷子,他是不是不愿再让自己子孙在边关受苦? 今日,终是明白,是属于前者。 “许老爷子,看在您辛苦一生为朕守国的份上,朕相信你,相信目前的状况也不是您所愿,可是。” 微生洲渚的话一个转折。 许老爷子何其精明,他懂。 “皇上,是我愧对于先皇,愧对于太初对许家的信任!” 许家与萧家,本就是相制衡的,但许家野心太大,他首先的目标便是针对了萧何。 萧家,别人不知,但许老爷子知,他是皇室的血脉,是从皇室分离出去,守卫皇室的,所以对于萧家来说,他们所得到的条件更严苛,历代只能有一子。 也许是老天厚待,萧家一直维持这个状况,直到萧何这里,出了差。 许老爷子也知,二子何夜是随着母姓,是被萧家所抛弃的一个孩子,可即便如此,萧家从无怨言,到底表面如此,他其实佩服萧家,有着身为皇族的聪慧及气度,亦有这身为皇族必不可少的……隐忍。 但不得不说,有萧家在前,许家到底是被宽容了许多。 即便有女子,亦是可以入宫为妃,即便不能为后。 许家,亦不被限制子孙后代。 或许真的因为这些宽容,许家庞大的分支渐渐开始躁动。 “许老爷子,既然你已醒悟,交代出许家藏匿地点,朕从轻发落。”微生洲渚再次给出承诺。 “爷爷,你别信他,他就是个昏君,说话不算数!” “逆子!住嘴!” 许老爷子突地一声喝! 许子安立刻垂了头,他到底是害怕许老爷子的。 “关于火药,朕已找到制作之处,以后这东西不会存在这世上,也希望许家不要再沾染这害人的玩意。” 这话,既是给九国交代,亦是给许家提醒。 许老爷子对于火药之事是真不知,但他想,或许真是下面的人谁弄的,打着他的名义,不然,怎会如此嚣张。 “皇上,我除了是太初的大将军,亦是许家最老的一位,我有权护着许家,即便他们做错了!” 即便做错了事,他都应该维护,而不是推他们出去,维系自己的忠心。 “许礼瑞!你越活越顽固!”微生洲渚喝道。 “这是我身为许家子孙的责任!” “好!抓起来!” “皇上!” 许老爷子的浑厚喊声,有着长年军营中的气势,侍卫猛然停住了脚步,竟是站的十分板正。 “皇上,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许家才走到了如今这地步,许家造反此事,我虽有疏忽,但他们都是流着许家的血脉,许家不能因我而绝后!” 许老爷子忽然弯腰磕头,重重在磕在地上,隔着红布,竟是磕进了人心。 许老爷子或许没错,他贡献了自己的一生,为国。 他一直谆谆教导着子孙,为家也为国。 他长年镇守边关,保了太初平安。 于八旬之人,已够。 微生洲渚曾想过调遣他回来,被他拒绝了。 微生洲渚想过,或许,他把守着权利不愿放开。 却是没有人知,许礼瑞所担忧的,是许子安的能力,不足。 三个响头之后,他缓缓站起,依旧拒绝了搀扶。 堪堪站稳之后,他凝着前面被押着跪在地的许子安,一如常年的不甘,这样的孙子,像极了自己的儿子。 他不传儿,是因为他儿子的能力更是有所欠缺,到了许子安这里,稍稍弥补了些。 世人都以为许家世代出人才,不过却是在他这一代,出了差。 他选择了边关,不接触京都之人,为得就是隐瞒,悉心教导未来的继承人,因为许家真的不能在他这里断了。 可! 却是,真的断了! 袖下的粗粝的手掌一翻转,手心多了把短刀。 身为将军,连睡觉都会随身携带一把短刀,防止被人暗算。 他从未想过,这把他用来保护自己的短刀,陪了自己一辈子的短刀,今日来亲自结束了自己的命。 刀刃刺入心脏之处,他瞬间解脱。 最近几年,他心脏不适,一直养着,今日略有好转,不曾想到,却是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皇上,许家对不起您。” 许老爷子是个忠臣。 他却不能掌控许家所有人的叛逆之心。 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戎马一生,没有死在战场之上。 他是个将军,即便是死,仍要死的尊严。 最后一刻,许老爷子暮然想起,他父亲对他说:‘你出生在战场,一生都要翱翔在战场,为此,你该是荣幸的。’ 双眸轻闭,死的其所。 瞬间,周围的黑衣人,个个咬破口中的毒药,倒地! 一时间,相府内,尸体遍野。 唯有一个孤立的身影,心口之处插了尖刀,屹立不倒! 许家,仍在逃! 许子安哆嗦着,他从没有想过,他的爷爷会自裁! 他慌了,没有人可以救自己了,怎么办? “压下去!”微生洲渚命令。 侍卫拖着他下去,他竟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双目无神地瞪着前方。 一向,都是他的爷爷为他清理所犯下的错误。 所以,他这次该是能出去的啊,该是这样的啊! 为何?为何他的爷爷要如此懦弱?! 可少了许礼瑞的许家,自是要弱上几分,于微生洲渚,已不算最大的威胁。 微生洲渚入位,今日,他主要是来参加这场成婚之礼。 凤眸风雨欲来,他是怒了。 这怒气蔓延至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 萧何此人,残暴不假。 尤其今日是他成婚,却染了血。 “相爷,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鲜血为我们恭贺,自是求之不得之事。” 新娘突然开了口。 却是一反之前温柔的外表,虽仍是温和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会愿意在自己的婚礼之上染上鲜血? 这个萧何求娶的女子,堪称第一人。 美人望着被吓到的熊孩子,不禁咂舌道:“你娘亲,真狠!” 熊孩子正欲向睿王求安慰,被美人一句话惹的老大不乐意,立即顶回去:“你最狠!” 胆敢毫无顾忌的把自己推了出去! 都吓死他了! 熊孩子已经恨的直磨牙。 美人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凤眸一个侧目,粗粝的视线射过去! 再扫过四处血腥,命令:“清理干净,继续。” 不过眨眼间,尸体清理干净,染了血迹的红布也已换成最新的,又用艾草除了晦气。 奏乐之声继续。 萧何直接省去了红布,牵着复始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 身后拖曳长裙,上面的雀屏绽放,于走动间红海再次翻搅,一种惊艳的美立现。 红盖头下,突然传来声音:“我总觉得不安。” 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手,给予安慰:“无事,今日时间尚早,且今日都是吉时,只要小复复不嫌弃,今天就一定能完婚。” “我哪里会嫌弃。” 只不过,她的成婚,注定不会太平。 因为,在下轿之时,她已问过芳华,曹玄逸没有到。 若是他到,今日还顺利些。 可是,他至今还没有到。 皇帝与九国皆在,他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岂有不在之礼?! 莫不是,他又要搅了自己的成婚? - 红布铺满京都之时,曹玄逸也早已出了相府,伫立街头已久。 他凝着相府的家丁,看他们谈笑风生,看他们手脚麻利地快速翻动红布,快速铺满京都街道。 那红布一端,他知道是从相府里开始,延伸的地方,他挑了一方向,随着他们铺的方向走过去,不过走了两步,他已知,是皇宫方向。 脚步顿住。 他早已听闻,复始要从皇宫出嫁,被皇上亲封了公主。 复始的年龄长于皇上,这公主,自是长公主,可谓是姐姐之辈。 如此,皇上给予的地位,不容小觑。 他是从没有想过,那个以前处处为自己考虑,处处为自己的忧而忧,喜而喜的女子,竟然也会放弃自己转而为投入别人的怀抱。 甚至还会如此幸福。 回味间,眼前的红布已延伸到远方。 红布铺完,家丁相偕一起往回走。 耳畔传来几个家丁的欢笑之语:“相爷可是为了今日,一夜无眠哪!” “是啊是啊,昨晚从宫中一回来,就忙个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相爷如此兴奋啊。” “相府好久没有这么热 闹了,自从夫人来了之后,相府终于不同于以前的沉闷了。” “夫人也不摆架子,对我们也好,相爷能找个这样的夫人,也是我们的荣幸啊!” “确实啊,你看都城哪个官家的夫人不摆架子,哪个不是颐指气使的,还是相爷眼光好。” 眼光好? 这一刻,曹玄逸也是如此认为。 她沉醉于爱情之时,便是全身心的投入,不论贫穷抑或富贵。 那时自己沉醉于权位,苦恼于自己的仕途,却是从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随时能见到,真切关心自己的人。 也许真的是,得到的便不珍惜,失去了却又觉得是块宝。 对复始,他亦觉得如此。 知她今日出嫁,他心里尤为不是滋味。 若他不为了自己的自私,把她送予萧何,或许,今日的复始依旧是自己的,即便把她一生囚困于铁笼里。 想到此时,他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去实行。 思绪乱入时,他的脚步再次停住。 人,已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宫门口,脚下,是发软的红布,好像踩在了梦里,有一刻的晃神。 “玄逸。” 耳边谁喊了自己。 “玄逸。” 以前复始就常带着欣喜的语气喊他,然后便是一番关心。 “我正要去找你。” 这句话,打破了他的幻觉,瞳孔渐渐清晰,是霓裳。 片刻怔愣之后,他强扯着笑,干涩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霓裳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勉强,继续笑道:“今日都在忙于复始的婚事,哪顾得了我。” 语气里有庆幸。 在曹玄逸听来,有些生气。 整个皇宫都在为复始而忙碌着,这该是多大的殊荣啊! 连这个一向高贵的霓裳都无人看管。 眼底,隐隐有些轻蔑之色。 霓裳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宫门口亦是忘记了礼仪,直接上前环住他的手臂,撒娇着:“玄逸,今日无人会注意到我们,我们去郊外玩吧。” 霓裳是有私心的,她害怕曹玄逸去破坏,她也不愿看见。 真这样了,便是说明曹玄逸真的只是利用自己的郡主身份,为他抬高身份。 她不愿看到这样的曹玄逸。 “那我们骑马。”曹玄逸心情好的提议。 霓裳怔忡。 曹玄逸忽地笑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趁着时间尚早,我们可以多在城外呆一会儿。” 霓裳不可置信,眼泛起泪光,仰头看着他的笑:“……好。” 两人骑马,一路出了城。 “霓裳,我们比赛骑马。”站在城门口,曹玄逸望着远处。 这条路,是他曾经与复始一起走过的,那年因为得了京都官位,他很是兴奋,两人收拾了好些行礼,坐着马车一路行来,到了城门口,复始喊停了马车,‘玄逸,我们下马车,走进去。’ ‘为何?’ ‘因为这是我们一起进都城啊!’ 虽不是第一次进都城,却是两人一起。 当时也亏得复始能注意到这些,他被她的兴奋所感染,便一同与她下车,走近都城。 进入都城第一句话,复始说:‘以前觉得平镇就很好,山清水秀,之前也来过都城,繁华喧嚣,别有一番滋味,这次再来。’ 她转向自己:‘玄逸,我们一起,没什么可怕的。’ 一起,这个词,从此却是再也无法用在他们身上。 “哪里是终点?”霓裳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翠湖寒。” 那年他们进城前,复始想要去翠湖寒,可他着急进城,阻止了她的想法。 “好!”霓裳爽快回。 “那我们一起,看谁先到?” 翠湖寒离都城,骑马的话,或许两个时辰就可以到。 “我来报数!”霓裳喊道。 许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曹玄逸的心情很好,爽快道:“你来数。” 被他好心情所感染,霓裳瞬间开朗,声音轻朗许多,大声道:“一、二、三!” 最后一声落,霓裳率先挥动长鞭,马一声嘶吼,已跨开了前蹄。 “玄逸,快!” 霓裳回头催促时,曹玄逸扬起的马鞭刚落,随即吗一声吼,健硕的马向前奔驰。 两匹马皆是棕色,毛很亮,一看就知是好的,这是霓裳从宫中挑的两匹。 速度极快,带着清晨的冷气,有些潮湿。 霓裳身着粉色披风,在极速的风力之下,披风鼓起,上面的白色绒毛被刮的颤抖,回头时,脸上笑容扩大,“玄逸,你快点!” 此时 的霓裳,明媚开朗,在粉衣的映衬下,脸色红润白皙,又有着天生的贵族之气,再加上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不得不说,霓裳其实也挺美。 不过十八年华,正是天真明媚之年。 “玄逸,你快点!” 她一头长发飘扬,白色的坠饰在黑发间若隐若现,飒爽英姿的骑马之姿,绚丽多彩。 这样洒脱的霓裳,曹玄逸不曾见过。 今日见到了,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些动心。 以前的霓裳,总是保持着身为郡主的高贵,即便在自己面前,她依旧是尊贵的郡主,打破底线的时候,她虽会委身以情,可事后她还是郡主。 这些,霓裳知。 因为,她知,曹玄逸需要她这个郡主身份。 所以,郡主这个身份,她放不下。 若说不一样,今日便是机缘巧合,唯有狂肆不羁,才能自由翱翔。 她与曹玄逸,以前或许知道不可能,所以她放在心里,嫉妒着所有与他有关的女人,她恨。 现在知道他是东平国唯一的太子,他们之间,便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夜间,她想通了。 她虽然爱的卑微,可她依旧爱着,这种爱,她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即便现在是被他利用,是他的一颗棋子,她心甘情愿。 能做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就说明自己于他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曹玄逸!我爱你!” 心一旦放开,便不被拘束。 情动。 不过一瞬之间。 一瞬之间,曹玄逸的马匹已超过她的马匹一头。 曹玄逸恰是看到,霓裳泛着干红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他被三个女人爱过,感受皆是不一。 复始给他的爱,平淡如水,却是一点点渗入他的心。 左冷珍的爱,有防备,有畏惧,亦有着隐忍,他想过,或许,这便是平常夫妻的相处。 霓裳的爱,太过炽烈痴狂,她随时随刻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甚至把守着他的生活,束缚着他,让他失去了身为男人的自豪感。可是,却唯有霓裳,身份最尊贵。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爱左冷珍,与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财,因此,他背叛了与复始的感情。 他亦不爱霓裳,与她,不过是因为她的权,因此,他背叛了与左冷珍的夫妻情分。 可为何,这一瞬间,他竟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好似个毛头小子般。 或许,是因为霓裳不羁的表白,她太过大胆。 这荒无人烟的道路之上,她喧嚣着自己的情,强迫着自己接受,强迫着她的情闯入他的心。 瞬间怒色袭上心头,他挥动长鞭,马狂肆。 霓裳哈哈大笑,以为他是不甘落后,便狂甩马鞭,急忙追赶。 冷风在急速中狂肆刮割,笑声不绝于耳。 “玄逸,等等我!” 落后一大截的霓裳,在风中吼着。 被风一灌,呛了嘴巴,眼睛跟着难受酸涩。 可不过一眨眼间,前面的人影已不见,她急忙甩鞭。 这个路口,有个弯,她想,曹玄逸是拐了过去。 谁知,这个路,是多个弯,树林也多,不容易看清前面究竟无人。 耳边全是风声,她亦是听不见任何马蹄声。 她想,曹玄逸该是已经在前面了,她现在只能加快速度,追上。 ☆、151.成婚——曹玄逸前来 曹玄逸在拐弯之处,早已躲在树林里面,他躲的远,霓裳自是看不到。 他则是在看到霓裳从眼前疾驰而过之后,不见了踪影,这才骑马向着另一条路返回。 与霓裳之间,只是依附,也只能是。 与复始之间,他看不清,但今日看着满都城的喜庆,他心里就好比被一双爪子狠狠捏住,无法呼吸暇。 明明该是自己的东西,却突然之间,被别人抱走,成了别人的至宝。 尽管这个东西,自己不曾呵护过。 他甩鞭疾驰,追赶时间。 却是刹那,漫天的红色花瓣飘落,芬芳之气炸开岛。 他勒停了马,仰头望着簌簌落下的花瓣,抬手接了一瓣,红的煞是艳丽。 心中一紧,莫不是萧何接到了新娘?! 沿路花海,几乎铺了满地,马蹄踏过,溅起花瓣,碾落成泥。 等他进都城之时,身上已散落些许花瓣,着实刺眼,抖动衣服,所有的花瓣掉落在地。 他扯动马绳,马蹄在原地走动,践踏了这一方的所有红色花瓣。 他的心情才好些。 进入都城,红布上红色花瓣铺了满层,十分喜庆。 耳边,又是百姓羡慕的声音。 勒动马绳的手紧握。 成婚? 三年前他没有给复始,三年后的今日,他一定不能让他们成婚,不能! 复始是属于他! 必须是! 即便是他不要的! 十年前,是他救了复始,若没有自己,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谁会出现? 所以,复始的命是他的。 而这十年时间,又哪里是与别人相处的三年,就能轻易冲刷掉的?! 尤其,现在的萧何还不是萧何。 早晚会被许家揭发! 马,忽地被勒停! 他惊愕地望向相府,此时相府挂着红布,团成大的花朵,挂着耀眼的红灯笼。 只是门口进进出出的,是一具具尸体,皆是黑衣人,被扔进了马车上。 是谁来闹了? 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出来。 他手心出汗,不愿相信。 该是不可能的! 许家,怎会如此轻易就败了? 可是下一刻,他看到了什么?! 许老爷子的尸体! 他睁圆了眼,盯着被人抬着扔向马车的人,虽身着的只是普通衣料,虽许老爷子很少回都城,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刀柄上有个缺口。 他曾经与许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这把短刀,还曾对过他。 究竟发生了何事,连许老爷子都被自己的尖刀刺了胸口,这个撑起许家的许老爷子,就这么死去了? 他……无法相信。 相府进进出出,又有人拿着染血的红布,直接扔进马车,砸在最上面的许老爷子身上。 死去的人被颠簸,马车凌乱。 一生被人敬仰的许老爷子,死去之后,落了如此下场。 那他呢? 是否要进去? 这个疑问在心底徘徊,他胆怯了。 或许,他应该拉着霓裳一起,这样才能为自己壮胆。 里面的奏乐瞬间响起,喜庆氛围再次升起。 他紧盯着相府大门之处,隐约可见里面满座宾客。 勒紧了马绳,可是,马在后退。 犹如他现在的心情。 “玄逸,为何丢下我?” 身后的轻声质问,使得他僵直了身子,马又退后一步。 “我知,你终究是放不下。” 整个都城都满是热闹喜庆,相府又怎会例外,尤其它还是成婚之地,这个冲击力于曹玄逸,真的是极其大的。 霓裳知道。 “放不下,为何还要犹豫?” 听着霓裳一句句的说话,曹玄逸竟然有些听不懂。 他凝眉不解:“我有何放不下?” “若不是放不下,你为何而来?” 霓裳一句话反问,他哑口无言。 “玄逸,若你就这么进去了,或许你的下场,就犹如许老爷子一般。”霓裳提醒。 曹玄逸摇头:“不会,我是东平人。” 他的意思,霓裳明白,“你的身份没有公开,你进去,依旧只是太初的五品官员,萧何要如何你,你如何反抗?” “所以,我要当着九国的面,自己公开身份。” 霓裳睁圆了眼,同他一眼,手勒马绳勒的紧,指甲几乎戳破了掌心。 “你真要如此?!” “对,这是唯一的机会。” “那我呢?”霓裳不由问出口。 他若公布了身份,自己又如何自处? 曹玄逸这才回头,望着含泪的她,隔着花雨,竟是有些模糊,“我在皇上面前承诺过,自是会娶你。” 只要他成了东平国的太子,与霓裳的婚事,可谓是两国联姻,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是他打的另一把算盘。 可于霓裳来看,想法太多,她已不愿去想任何一种,她觉得……太累了。 “好,我等你……娶我。” 之前被她撩.拨的怦然心跳早已湮灭,此时的曹玄逸只是记得自己的地位,来对此郑重承诺:“好!” 霓裳为此笑的灿烂,漫天的花雨,好似在为她绽放,她等了多少年了,六年太长了,真的太长了。 她十二岁之时,情窦初开之际,便是一眼遇到了他。 “我陪你进去。” 有自己在,最起码,皇兄会稍稍收敛。 曹玄逸点头。 却是在他勒动马绳一瞬,霓裳忽然问:“玄逸,你可知我叫什么?” 曹玄逸惊讶地望着她,久久不做声。 她笑:“微生宛白。” “宛白?”他跟着喊了一声。 她重重点头,“是的,宛白,我娘为我娶的名字。” “很适合你。” 在她扯动马绳向前走时,听见了曹玄逸这一句。 她忽然笑了,“我也觉得。” 奏乐声渐大,完全覆盖了外面血腥之气,曹玄逸下了马,霓裳随之跳下。 此时载着尸体的马车刚走,守门的侍卫见此,稍稍宽心些。 刚刚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不想,又有两人要进,侍卫认得,“参见郡主。” 霓裳本就不欲理会,自是直接走入。 但侍卫可是记得萧何的吩咐:“相爷有令,这个时间不得任何人入内!” “我是郡主,不过是来晚了,就不准入内?!”霓裳叫嚣着。 这一声叫嚣,不足以压过吵杂的乐声,自是没有惊扰了府内的人。 “郡主,是相爷的吩咐。” “那你说,是本郡主大,还是相爷大?!” 侍卫极为激灵:“今日是相爷大婚,皇上也已说,今日任凭相爷做主。” 幸好之前他在相府走动时,恰是听见了皇上与相爷交谈的一句话。 “裳儿,快进去。”身旁的曹玄逸催促道。 霓裳向里瞧了一眼。 萧何与复始已走到大堂,正准备行叩拜之礼。 两人皆是红衣,极为喜庆绚烂。 她也曾幻想过,能与曹玄逸一同穿着这样华丽的喜服,一同走入属于两人的世界。 幻想被打断,耳边继续曹玄逸的焦急之声:“裳儿!” 霓裳心情顿时不好,怒气而至,她拿起长鞭,直接抽向侍卫。 侍卫哪敢还手,想着只有自己接下,或许就守得住这大门。 奈何,他不了解霓裳。 霓裳的鞭子没有抽在他身上,而是直接卷起这个侍卫,扬手一挥。 人已被她扔进相府! 刚刚升起奏乐的相府,突然之间,再次安静。 静的,几乎听得见呼吸之声。 被扔在地的侍卫有些发晕,等他从疼痛中反应过之时,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立刻起身跪地,“皇上,恕罪!” 众人皆是望向大门之处,这次,是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子。 都认得。 或许九国之人,也都认得,不过仍旧是一幅看好戏的姿态。 成婚之礼再次被打断。 复始却有种安心,她轻声道:“可是曹玄逸?” “还有霓裳。” 凤眸凝着门口二人,他今日其实并没有想阻止他们,反正该来的早晚都会来,与其来些阴的防不胜防,倒是不如这样正大光明。 可是,身为萧何的儿子,不禁为自己的亲爹爹感到憋屈,这婚成的真窝心! 熊孩子跺脚! 美人又是一句:“小孩子操什么心。” “你巴不得奸相爹爹娶不到娘亲,奸相爹爹不会如你所愿的!” 关键时刻,奸相爹爹在自己儿子心中,还是非常厉害的! 美人翻了白眼。 熊孩子再次开始瞪他! 睿王此时,已是有些顾不来熊孩子,心底也知,这孩子没什么危险,反而是曹玄逸,这样莽撞冲进来,倒是让他有些不安。 “回去!”微生洲渚率先发了话。 今日他不是没有想过把霓裳关起来,只是等他想到的时候,霓裳已经 离开了皇宫,刚刚他还在想,现在霓裳与曹玄逸没有来,或许真的就无事了。 心中再三感叹,唯有先把霓裳呵斥离开。 曹玄逸啊曹玄逸,这个人,简直把霓裳耍的团团转! 霓裳不闻微生洲渚的话,人乖乖站在一旁,端的是捍卫姿态。 凤眸闪过玩味:“倒是本相疏忽的,未想到曹大人这个时间前来庆贺,既然郡主也来了,赶紧入座吧!” “不用!” 曹玄逸直接推拒了。 “哦?那曹大人来此,莫不是想劫本相的新娘?” 萧何一副玩笑话。 却含警告。 曹玄逸张口,正欲答是,却触及满府的宾客,及时改口:“相爷严重了!” 霓裳到底是松了口气。 萧何含笑,比之前的笑稍稍好些,“曹大人这幅表情,倒是让本相捏了把汗。” 曹玄逸立刻换上笑容,“是因心中有事,叨扰了相爷的婚事。” “哪里,看曹大人心神不宁,定是有重要之事,既然有事,不如先解决了,本相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萧何这话倒是让人摸不清了。 本就已沾染了血腥的,他作为新郎该是很生气的,可现在他一身红衣,耀的风华绝代,早先脸上的怒色已被喜悦取代。 再次被扰了好事,他能不生气?! 他却还好心情的虚与委蛇,又是怎么一回事? 曹玄逸亦是搞不懂。 越是搞不懂,他越是害怕,越是没有勇气放开了说,他要带走复始! 甚至他已忘了自己刚刚已经否认了这个念头。 霓裳见他久久不说,轻声咳。 “郡主若是身体不适,苏神医正好在。” 萧何话一出,霓裳更是乖了。 曹玄逸道:“我是有些事。” 他刚刚思量了一番,他本是来此阻止婚事,可今日当着十国的面,这行为很是不妥。 他能改变的,只能是自己来此的目的。 “是何种大事竟要在本相大婚之时来说?” 萧何脸色瞬间紧绷,甚至沉了下去。 他的声音全是警告。 且说,别人的婚礼,你来闹又是怎么一说?! 复始忍不住插口:“曹大人,既然有事,就赶紧说吧,曹大人也是成过婚的,应是知道吉时的重要性。” 熊孩子亦是忍不住了,帮自己娘亲说话:“就是就是,你赶紧的,我娘亲都站累了!” 萧何很是欣慰,望着犹豫不决的曹玄逸,道:“曹大人无需顾虑,再大的事,还有皇上顶着。” 他就如一个大善人,平静的外表下,急迫的想去帮助曹玄逸,不管人家接受与否! 这种压力,曹玄逸不喜。 同样的,他也不喜萧何总能轻而易举的占据主导位置,简直就如天生的王,每每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应当俯首称臣! 可是,他不是臣! 他是比萧何更高人一等的太子! “我是东平国皇帝唯一的儿子!” 曹玄逸此话一出,全是得意之色。 他视线凝着红盖头,似要从中看出复始的后悔,后悔现在嫁于萧何,后悔未坚持到自己公布这无尚的位置! 只是,相府却是出奇的安静。 众人瞠目结舌! 有了解曹玄逸的,不敢做任何评价,与他们而言,这个人一直都是为自己官位而努力的。 萧何呵的一声,打破寂静:“曹大人就因这事,所以破坏了本相婚事。” 他已有些恼怒。 曹玄逸扬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因为有九国在,我才有了一层保障。” 保障生命,保障他刚公开的地位。 “睿王如何看?”微生洲渚问,他的眉紧凝。 睿王正不动声色的饮茶。 他虽总想让曹玄逸自己承认身份,以此来探知他的能力,目前为止,不论是曹玄逸有算计或是为何,他觉得,做一个太子是需要这样的谋,且不论为公为私。 现在…… “父王……”熊孩子还没反应过来。 睿王摸了摸他头,一如从前的谦和:“你有何证据?” 曹玄逸的视线这才从复始身上转过去,铿锵有力,“有!” 下一刻,他神手,在众人面前捻起一块玉佩。 翡翠之色,上有图纹。 众人看的不清楚,也不明白。 凤眸瞬间紧眯,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 这块玉佩,与他从熊孩子那里换过来的玉佩,一模一样! 即便现在隔的远,萧何依旧从上面的水头上看出,是连材质都一样的玉佩! 睿王捏着茶杯不由一紧,神情惊愕,不待他开口,熊孩子已经惊呼:“父王,他竟然和我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起身,睿王走过去,从他手中拽过,他看了又看,的确,是这枚玉佩! 只是,这玉佩乃东平皇子所有,当年那宫女又不曾为妃,如何能拥有这枚玉佩?! 百思不得其解时,曹玄逸道:“睿王,恕我之前一直没有公开身份,实在是我人微力薄。” 怕身份一出,惹来杀身之祸。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听不出! 微生洲渚脸色黑了又黑! 陪坐在侧的朗凯凯,从平静到惊愕,从惊愕到不解,却一直沉默着,现在垂眸,似乎思索着何事。 睿王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等过两日,你同我一起回去,这事不是本王说的算的。” 玉佩重新交给他,他一直以为,曹玄逸会拿出一些他可以反驳的证据,真是没想到,他拿出代表东平皇室子孙的玉佩,他还真无法驳斥。 “好!” 他已忍耐了如此久,自是不着急。 “赶紧入位吧,今日丞相大婚,我们来者是客。”睿王在提醒。 可在睿王重回位置时,曹玄逸没有任何动作。 连霓裳都惊恐地望着他,生怕他下一刻做出什么越规的事来。 也是不辜负霓裳所望,曹玄逸自信开口:“复始,以前我穷酸,未能让你享受过,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让你幸福。” 谁的呼吸一紧,含着厉气。 刚刚许老爷子一闹,他们皆知,新娘名叫复始,一个很独特的名字。 萧何嗤之以鼻:“曹大人这是要抢婚?!” “相爷话言重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那请曹大人说明白了。” 萧何一个颜色,芳华立刻意会。 从旁边搬来一空着的高椅,覆上厚垫。 “想来曹大人要长话长说,你趁此先坐下歇一歇。” 由此,众人已知,萧何这是要说个明白了。 复始同时悟出这个理来,看着身旁的椅子,齐腰高的,便踩着坐了上去。 红色喜服顺垂,遮住高椅,拖地长裙在身前展开漂亮的红海,红盖头下的她凝着如此艳丽的喜服,澎湃了心情。 现在的她有萧何护着,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无人可依,在婚礼之上被人抽打,又无法还手的人。 紧紧捏着红布,她沉默着。 曹玄逸凝着百依百顺的复始,在自己面前她可曾有过这样? 记忆中已是记不清楚,似乎总是一张淡笑的脸。 “丞相这是何意,明明都知道的事情何必挑开,复始曾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我当年可是也曾邀请过丞相前去的。” ☆、152.成婚——这般肮脏 “丞相这是何意,明明都知道的事情何必挑开,复始曾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我当年可是也曾邀请过丞相前去的。” 倒是没想到,曹玄逸真敢如此说。 凤眸瞬间紧眯,闪着粗粝之色,萧何紧声问:“所以呢?” “相爷当年抢了我的女人,今日,我不过是夺回自己所爱。添” 一时间,众人倒吸了口气! 这曹玄逸还真是敢说! 真是……有恃无恐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敢说这话?屋! “昨晚在御书房向我皇求娶郡主,今日又这个时间来相府抢亲,抢的还是皇上新封的公主,曹大人是有何目的!”萧何的话,语带讽刺。 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 曹玄逸打的主意,萧何这句话,不由让人想入非非,定是不简单。 这也让睿王凝眉,他的视线在霓裳身上有过徘徊。 霓裳凝着曹玄逸,心不住打鼓。 只听他道:“郡主与我相知六年,我怎可辜负于她?复始与我十年相处,又岂是你所能代替的?” 他博的,就是与复始的十年。 “意思是,曹大人打算回东平时,带上两个美娇娘了。”萧何一句,总结了他磨磨唧唧的话。 “正是!” 萧何轻摇头,“曹大人,人不可贪。” “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寂静之中,破风的声音而出,是一条红布如利剑一般,刺向前方。 曹玄逸有片刻怔忡,是被身旁的霓裳使劲拉开,这才堪堪躲过红布,红布直接打在身后的柱子上,切了进去。 柱子两半! 红布软软松了下去,顺着柱子垂落,恰似覆盖在断裂的下方柱子。 红布团成的花团,开在柱子上。 众人张大了嘴巴! 断裂的柱子依旧支撑着整个房梁,就好比是魔术般,把红布放了进去。 这种武功,极强。 若不是霓裳及时拉开了他,怕是现在两半的,已经是自己。 这一惊吓,彻底吓到了曹玄逸,怒气瞬间腾升。 “萧何!你简直狂妄到无视九国的存在!” “本相明明只是针对你,何时你就可以代表九国了?!” 狂妄的语气,谁敌得过萧何。 曹玄逸欲反驳。 萧何再次开口:“曹玄逸,你可以轻视别人,但你不能侮辱本相的妻子!” “我没有!” 他何时侮辱过人了! “本相不介意提醒你一句,本相的妻子,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绪,她也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你不知可以,但请放干净你的嘴巴!” 萧何对复始,有多疼爱,曹玄逸不需要知道。 但他疼爱的女子,别人可以不疼惜,却也不是给别人来侮辱的! 曹玄逸不当回事:“她本就是我的,十年前,是我救她一命,十年前的时候,丞相你在哪里?现在,又怎轮得到丞相来插嘴?!” 剑拔弩张。 曹玄逸一手挑起。 邪肆的容颜张扬怒气:“就凭她现在是我萧何的女人!” “当年丞相趁人之危,占了她的身子,六年后孩子出来了,丞相才不得已相认,不是强求难道还是情愿?” “曹大人总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别人的身上!” “呵!复始,难道你就不是被他胁迫?!”曹玄逸喝问。 红盖头下的复始拧紧了眉,她太讨厌曹玄逸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种感觉,让人真的好想挠死他! “曹玄逸,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肮脏!” 复始的话,一针见血。 肮脏,已是把萧何那句话扩展到极致。 “复始!”曹玄逸大怒! “曹玄逸,收起你所谓的爱情,你沉醉在权势之中,靠着女人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的发妻被你当着亲生儿子的面逼死,她是你曾经尽心尽力地讨好过的女人,怕是你已忘记。” 这些,复始从没有说出口。 一些事不说,不代表不了解,这是她对曹玄逸的宽容。 可惜,他悟不出来。 怒气顺涨,自傲如曹玄逸,他讨厌被人当着面揭开创伤,尤其是让他有失颜面之事! “可我对你如何,你不是不知!你与他却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曹玄逸,够了!” 复始一声喝! 红盖头甚至随之晃动,新娘怒了。 “自己做的事别人还说不得!”曹玄逸反驳。 萧何环上她的肩,以保护姿态。 “本相倒不知,曹大人如此长舌!” 萧何一语中的,长舌妇,曹玄逸也。 有人低低笑出了声,自当是苏岂。 也只有他,胆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打破一些可怕的因素,为欢喜润色。 曹玄逸恼羞成怒:“你当年化名何夜,在平镇长达三年时间,一直与她有来往,你以为你隐藏的极好,可我知道,你一直不曾离开过平镇,即便我不知你是萧何还是何夜,以前公然勾.引我未过门的妻子,甚至强占了去,但你现在身为丞相,应该知晓轻重!” 一段话,又引出了萧何到底是否是萧何? 美人摇头叹息,他刚刚好像白忙活了一场。 然。 只听萧何道:“即便本相当时动机不纯,本相是喜欢,你们又未成婚,本相又怎么不能追求自己所爱?再者,你那时只是一个平民,难道已经有了媲美相府的能力,把本相的行踪了如指掌了?还有,当年你们未成婚,你点了燃情香,却把人丢在人满为患的客栈。” 足以说明,男欢女爱,世间常事。 也说明,他足以有能力徘徊于京都与平镇之间。 又言明,当年的强占,曹玄逸亦有一部分责任,他无权来质问。 萧何反驳的漂亮,再次化解了身份的事情。 美人暗自啧啧啧,奸相,奸相,奸相啊! 又没他施展能力的地方了! “强词夺理!” 曹玄逸四字箴言,说的毫无气力。 “曹玄逸,你与霓裳既是相知多年,她已站在你身边,好生珍惜才是。”复始由衷而道。 “我自会珍惜,可你,也必须跟我走!” 刹那,只见萧何抬手,广袖被风涌动,鼓起! 惊愣间,团成红花的红布从柱子间抽走,再次以利剑的姿态刺向曹玄逸! 不备之时,红布打在曹玄逸背部! 它生生地承受了这一重击,人被迫前倾,没有吐血,却已面色苍白地屈膝跪地! “萧何!” 这样的姿态,太过丢人,毫无尊严! 他脸色铁青:“你这个小人!” “扰乱本相的婚礼,自要付出代价!” “哈哈哈!”曹玄逸大笑,“萧何,这亲事本就是你强求而来,你不会幸福的!” 不会幸福! 复始捏紧了喜服,“曹玄逸,我对你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 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可以不祝福我们,但请你,嘴巴放干净!”低沉的怒气,往往比爆发更让人可怖。 她对曹玄逸,即便无恨,也不是对方任意拿捏的。 捂着胸口的曹玄逸,干巴巴地望着红盖头,他在丈量复始的心,“跟我离开,我现在有了权位,会弥补你!” 似乎这一刻,众人耳闻到了新娘的呼吸。 “曹玄逸,你重权重势,即使对自己发妻,你可有过心疼?或者,对郡主,你可曾真心实意放过心上?你总不停的去挑拨他们对你的情,你觉得,有这么一个两个女人把你当天一样捧着很自豪是不是?!” 复始在感叹,她感叹这个自己喜欢多年的男人,感叹自己竟是从不了解他,感叹自己怎会瞎了眼看上这样的男人?! 亦没准备得到他的回答,她忽的问道:“你可曾知道,你发妻左冷珍是如何死的?!” “是被他杀!”曹玄逸的回答,覆满怒气! 他本可以依靠左家的财,结果萧何杀了左冷珍! 他本可以依靠许家,可他没想到复始竟是喜欢上了萧何,对他隐瞒身份一事从不相告! 然后他可以利用霓裳,可因为他们,霓裳被赐婚给了残疾的李元驹! 他们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所以,更不应该在一起! 复始忍不住笑出声,“错!是她自杀的!” “你胡说,你爱上萧何了是不是?!你包庇他,你甚至不惜与他把我儿子藏起来!” “你真的要你的儿子?!”复始忍不住嘲讽,她一直以为萧何的脸皮够厚,原来还有个更厚的! 曹玄逸一时答不上。 “他还是个小孩子,因为腿脚不利索,不能为你所用,所以你嫌恶他抛弃他!” “复始,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要强加于我的身上!”曹玄逸反驳。 复始一声惊讶:“呀!我一时感叹,竟然太入戏了,曹大人可别生气,我也不过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被人误会的心情,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种诚心,可真够让人心颤! 若曹玄逸真是如此之人,便是该被人唾弃的,即便他自己不觉得有何,但东平国皇帝,他还要皇家颜面,所以,绝不是曹玄逸这种背负着道德枷锁的人,能轻易荣登太子之位的。 曹玄逸口中憋血,他死命咬了下去! 他从不知道,复始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如此得理不饶人! “你又清高到哪里去,不过是为了权位才舍弃了我们的情,转而投向萧何!” 人一旦发怒,便是一头濒临爆发边缘的野兽,稍稍一刺激,要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要么就是悬崖峭壁。 曹玄逸修养不足,他把面子看的太重,所以他跨进了悬崖峭壁,他还不自知。 萧何不介意推他一把,他向来爱做好事,“当初本相有让你把人带走,你当初可是不同意。” 他说的是曹玄逸献上复始那事。 曹玄逸瞬间了然,只道:“你是奸相,若是我把她带走,你定是又要找借口,想方设法折磨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曹大人说的也是这个理。”萧何忽然万分赞同! “萧何,你何必装?!” 萧何嗤地一笑:“本相承认也是错,否认也是错,曹大人这是一杆子打死本相,不给还口机会啊!” “你!” 曹玄逸被算计,他怒目瞪萧何,磨牙道:“谁不知丞相狡猾?!” “这词……本相倒是接受,所以本相留曹大人在这里,也是想来讲一讲理。” 凤眸笑望他,你处处以本相的作风来挑事,那本相就一改往日作风,与你唠唠话常。 曹玄逸不以为然,“丞相又要耍何阴谋?” “你在本相成婚之时来闹,还说本相耍阴谋,莫不是曹大人不愿与本相讲理?” “好!我们就来讲一讲!” “本相让一让曹大人,你先讲。” 萧何的大度,再次让苏岂发笑,不过这次他倒是真的知道了要顾忌些,毕竟,人家好歹也是他国未来的太子。 曹玄逸丝毫没有其他想法,现在一门心思的要与萧何讲一讲理,能扳倒萧何的话,最好! 再不顾及谦让之礼,曹玄逸道:“当年丞相故意接近复始,还以何夜之名接近,不是有意为之?!” 萧何心底叹,这曹玄逸,时刻抓着自己的身份之事不放。 唉,若是他能早来一步该多好,也省的他现在多费口舌了。 “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身份地位稍稍高的,都知自是要掩藏身份,难道本相面对别人,都要清清楚楚交代一番,本相是萧何,是太初的大奸臣?” 一句反问,倒是比直接回答更有力。 在坐的高位者居多,这个回答,并无可反驳的。 便看曹玄逸怎么反问。 “当年我成婚之前,曾问过丞相,您说过您不认识复始!” 众人凝向萧何。 萧何答:“本相最不喜坏人姻缘,曹大人第二日就成婚了,你却说若是本相认识,就把此女献给本相,本相只能否认。” “你否认认识复始,是在我说这话之前!”曹玄逸自认为漂亮的反驳。 萧何甚是惊讶:“那敢问曹大人,你要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送予别的男人,这是你爱人的一种方式?” “我没有!” “你刚刚已经承认你说过这话了!” 曹玄逸丝毫不为此感到羞耻,他道:“我身为她未婚夫,自当有权利去知道,是否有别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哦?” “萧何,你们果然有奸.情!” “曹大人,说话不要太过分,讲理就该是讲真凭实据!当年是本相自作多情,本相也不否认。” 萧何大方承认,很是坦诚,倒觉得这人情真意切。 反倒是曹玄逸…… 只听他道:“所以你就正大光明的与她发生苟.且之事!” “这件事本相理亏,但本相不后悔。” 众人也是明白了这事,无非是当年萧何以何夜之名接近新娘复始,却是单相思,但没成想,曹玄逸下了燃情香,倒促成了他们两个,才有了现在这么大的孩子。 然后才有了这么一出抢亲的戏。 真是不负他们跑了老远,跋山涉水来到太初。 曹玄逸深感萧何的厚脸皮,甚是以此为耻,“我说不过你!” 这种认输,得来萧何的一声嘲讽:“不是你说不过我,而是理在我这边。” “理?你不过是强词夺理!” 萧何不介意为他言明,省的总是理直气壮的让人生厌! “曹玄逸!” 萧何忽然怒道,口气一改先前的耐心,“你是以为本相好糊弄?一次次来挑战本相的底线?!” 他突然而来的喝怒,吓的曹玄逸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众人看在眼里,轻蔑之色溢出。 “三年前你成婚前有来,本相看在你们相爱的情分上,所以否认了! 以为你会好好珍惜,不想你竟然做出那种泯灭人性之事,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囚困三年!然后你为了权位,为了你的自尊,你把她再次送予本相,本相接受了,你不爱,你不稀罕,本相稀罕!” “本相捧在手心里来疼爱呵护,本相尽自己所能的让她开心快乐!让她忘记你这个人畜不如的,你却又三番四次地来挑衅,自以为所有人都离不开你,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曹玄逸,你作为一个男人,既然选择放手不爱,何不洒脱些,何必为难别人还要为难自己,让自己也难看!” “你懂什么?!”曹玄逸吼道。 “说!”萧何命令。 他是萧何,是人人畏惧的丞相,他天生具有让人可怖的威严,天生邪肆! 他的命令,从来无人敢反驳,百官,暗影,乃至太初百姓。 曹玄逸作为太初的一名官员,他听过萧何的命令,对这种命令,已然有种打心底的畏惧。 所以,萧何命令要自己说,他不敢反驳。 语气却比之刚刚,懦弱了几分,“我们十年相处,即便是分开十年,也不是轻易就能放下的!” “你错了。” 复始开口。 曹玄逸怔怔望着她,“是你错了!” “曹玄逸,十年前你救过我,三年前,你把我囚困了,这三年我从没有见过你,所以,我们不过是认识了七年。” 很平淡的陈述,却是在与他划分着关系。 “不过是三年!”曹玄逸反驳。 他的自信,复始都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嗤笑:“或许对于你来说,三年好吃好喝,有美娇娘作陪,不过是转眼一年又一年。于我,却像是过了一辈子,所以,现在的我,已不是三年的我。而你,曹大人,你可以继续沉迷于你的权势,你可以继续活在你的幻想之中,亦是可以继续你所希望求娶的女子。” 她一顿,语气硬了七分:“请你记住,我复始这辈子再也与你无瓜葛,哪怕你富贵荣华,哪怕你权利滔天,都请你,请你滚的远远的!” 于曹玄逸,她已尽过自己的努力。 奈何他们之间都是孽。 佛说,缘尽不可求。 以前不死心,总认为爱过的,怎会成为虚幻。 时间证明了一切,时间幻化了一切。 “萧何,不论他什么身份,胆敢破坏我们婚礼的人,他是第二个。” ☆、153.成婚——惹人恶心 “萧何,不论他什么身份,胆敢破坏我们婚礼的人,他是第二个。” 至于第一个。 刚刚曹玄逸该是看到了。 死了添! 对,死了! 曹玄逸身躯一震。 萧何已经绷紧了脸色。 他宠复始,宠的哪怕失了自己的性命屋。 复始知,也享受。 她觉得现在已是幸福。 于别人,甚至于曹玄逸,萧何有多宠她,只看他愿意给一个白发老妪模样的她,如此盛大的成婚之礼,已是可见一斑,但若深究,怕是这种宠,无人敢想象。 就连复始,她都没有去深究过。 “本相到底还是太初的丞相,怎么一眨眼的瞬间,就有这么多人前来欺负本相,倒是不知,是丞相的守卫松懈了,还是知道本相成婚之后会成为妻管严,所以你们这是来替本相的夫人测试本相了。” 前一句还正了八经地一幅怒气。 后一句,则是突然来了大转折……妻管严? 咳咳! 众人不由垂了头,手捂着嘴巴咳。 他们受风寒了! 太初的确冷啊! 苏岂不禁搓着胳膊,喃喃:“不会说笑话,就别说啊!” 美人倒是笑容十分灿烂,“和我胃口。” 熊孩子瞪着他:“你就是第三个!” “第二个都难解决。”美人白眼。 熊孩子很生气,明明他奸相爹爹一个指头都可以弄死这第二个! 睿王则是垂下了头,双眸中倒是有着了然,释怀之色。 此时,睿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却听萧何绷紧声音问:“曹大人是自己走,还是本相去请您走?” 语气十足客气。 倒让人不安。 曹玄逸是个不怕死的,他是沉醉在自己的权势之中,以前没有体会过,现在猛然公布了身份,睿王都无法反驳,别人更何来插手。 但是萧何,他竟然依旧对自己不客气! 他倒要看看,萧何要如何请自己走?! “今日,我定要带她走!”曹玄逸落下了话。 霓裳睁圆了眼,她呐呐开口:“玄逸,跟我走吧。” “郡主,要回你自己先回。” 此时的曹玄逸,丝毫没有给予霓裳身为郡主的尊严。 而霓裳,她亦是没有身为郡主,所该有的觉悟。 自甘堕落的人,无人会为她同情。 微生洲渚更是失去了耐心。 皇后叹气:“皇上,撞一撞南墙,或许她才能醒悟。” “也许吧。” 却又担忧她撞的太痛。 凤眸则是在微生洲渚身上划过,闪着厉色,“霓裳,回去。” 他在给霓裳机会,也是让微生洲渚彻底死心。 也不知是辜负了谁的期望,她坚定开口:“我要陪着他!” 凤眸若有若无划向微生洲渚,到底是被霓裳的执意伤了。 皇后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霓裳,你非要执意如此?” 此时,所有的人都针对向了霓裳,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危机,漂亮的额头紧皱。 他人也不知她可有深思熟虑过,但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微生洲渚的身上,许久才开口:“对!” 一字,已表明她的心。 她中曹玄逸的毒太深,已无药可救。 微生洲渚别开眼,他满是失望。 “来人,给本相打出去!” 萧何紧接着开口命令。 一瞬间,暗影出。 他们仍是身着黑色衣服,蒙面站在曹玄逸对面。 曹玄逸虽没有直接与暗影面对面,但到底是听闻过的,后怕免不了,却强硬呵斥:“以多欺少,这便是丞相所为吗?!” “啊,是本相高看曹大人能力了。” 萧何话一出,暗影中,有一人向前跨了一步。 是暗影风。 “今日有徐老将军的血为我恭贺已足够,他的血,不配!” 这是沉闷带着骇气的声音,是从红盖头下发出。 暗影风立即得令:“夫人,遵命。” 可暗影风依旧站立不动,双目紧凝曹玄逸。 所谓暗影,自是经过严格残酷的训练,千里挑一的人,无论身心都是经过千锤百炼。 而暗影风能得萧何看中,能力更是高一层。 他的双目冰冷,带着不近人情的寒色。 曹玄逸觉得,这到底抵不过萧何的一分,他自认为,在萧何长年的冰冷之下,他对此已百毒不侵,“若今日你输了,就放了她!” 她,自是指复始。 凤眸紧眯,带着危险之气:“那感情,本相还得舍命陪君子。” “这就看丞相自己如何抉择。” 曹玄逸依旧自大,这暗影的功力他不知,但萧何他知,自己比不过他。 他觉得,以萧何的身份地位,他该是不会选在今日与自己大战一场。 “相爷,就暗影风吧,他不值得你亲自动手。”复始先一步为萧何做了选择。 其实她也不确定曹玄逸隐藏的有多深,但今日他们成婚,她不想萧何为此沾染了曹玄逸的晦气,不想让他们接触,她厌恶曹玄逸。 再者,今日他当场公布自己身份就罢了,可还这么没脑筋的说些有的没的,只会处处显的他自己的无能,甚至是……无知。 她都替他丢脸! 不过,也只有霓裳这种陷入爱情不自知的人,才会以他为天。 甚至甘愿被他所用。 萧何点头,道:“本相从不拿自己的女人做赌注。” “丞相不敢?”曹玄逸挑衅,唇畔带着自信的嘲讽。 萧何不是不敢赌,也不是赌不起。 而是,他的女人,是用来呵护的。 “那不如,来赌霓裳?”萧何提议。 不是他的女人,他随意。 曹玄逸呵笑:“她有何可赌?” “霓裳是我国郡主,是被我皇疼爱长大的,她的身份自是尊贵,你想娶了我国郡主,难道觉得是理所应当之事?” 曹玄逸凝眉,他的本意是带走复始。 如何,现在成了他连霓裳都带不走?! “昨日我已向皇上求娶。” “可我皇并没有同意。”他提醒。 提醒你现在不是太初人,不是我太初的大臣。 “若我赢了,就能带走霓裳?”曹玄逸反问。 无形中,他已被萧何牵着鼻子走。 萧何点头。 曹玄逸凝的眉再次紧了紧,这不是他要的,可他来此,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他该是答应,然后再做他法。 “好!” 霓裳兀的喜笑颜开,犹如化了冰的雪,软成一滩水。 暗影风拔剑。 霓裳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抽过剑,递给曹玄逸,“你一定要赢。” 恰这时,听萧何问:“皇上,你想赢,还是输?” 似乎,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把握在了萧何手中。 想赢还是想输? 这个对于微生洲渚而言,却是个难题。 他望向霓裳,霓裳正痴望着曹玄逸,等着他给予承诺。 微生洲渚未给出答案。 曹玄逸亦是没有给霓裳承诺,他手指抓了抓剑柄,脸上露出自信。 今日,他是要让所有人看看,他不是个草包,他的武,经过多年磨练,已然不是愣头小子的莽撞。 而这些,自曹玄逸出了第一招之后,暗影风已看进眼里。 曹玄逸的动作沉稳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甚至一剑一式都能化解了自己的出击。 这样的曹玄逸,倒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两剑相抵,发出乒乓之声。 暗影风对抗着前进,曹玄逸抵抗着稍稍后退。 就在两人即将要出相府大门之时,曹玄逸突然一个使力,剑就像被折了几段般,舞出剑花,凌乱的眼花。 暗影风一个抵不住,被迫后退。 两人再次退回原位。 曹玄逸收起招式一刹那,剑气破空,直接袭向暗影风的头! 幸得他反应极快,翻身堪堪躲过! 眸中含了戾气。 暗影风凝着曹玄逸,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曹玄逸的功夫隐藏的真深。 萧何扬起玩味的笑:“原来真的是如此。” “如何?”复始看不见,却还是有些担忧。 “还可以。” 那次曹玄逸与复始在寻芳楼前撞见,他就稍稍露了一下武,到底是震惊住了复始。 而在楼上一直凝着两人的萧何,自是也看见了。 所以对于曹玄逸到底有多能耐,他虽不知,也是心底有数。 隐藏深的人,才好玩。 一个身份,一个武功,配上一个愚笨的脑袋,又有一颗狡猾奸诈的心。 “你又自傲了。”复始笑道。 “我有自傲的资本。”萧何毫不做作。 “我就喜欢。”复始答。 她觉得,一定是红色盖头照映的太红,所以她才感觉到热。 萧何突然嘚瑟了,“小复复真是可爱……” 凤眸突然凌厉,他手一抓,从身旁抓过杯子, 带着强势的凌厉,冲破空气的阻隔! “刺啦!” 是杯子贴着锋利的剑身划过,发出刺耳的响声。 本见曹玄逸与暗影风打的不可开交,然后两剑相抵,互不退让之际,曹玄逸突然撤了手,一个后腰,躲过对方的剑。 而他的剑,从空中划过。 直接扫向之前被萧何用红布打断的柱子! 瞬间,柱子上半段被剑扫过! 众人惊吓之际,突然多了一个酒杯,酒杯贴着锋利的剑身下方划过,又错过柱子。 就好比有人操控般,酒杯绕过柱子,打在柱子上。 原本被曹玄逸打到的柱子已经移位,现在被酒杯一顶,又恢复原位。 众人张大了嘴巴! 就连曹玄逸都僵住了来不及收回的动作,凝着酒杯过来的方向,是萧何。 “本相允许你们比试,可没有允许你们毁坏相府的东西。” 萧何明显恼怒。 若是刚刚他不及时阻止,今天的成婚之礼真的就毁了! 暗影风及时退开,不想就在这一刹那。 曹玄逸再次起身而上! 瞬间,暗影风紧眯了双眼,气势全开,他却忽而不动。 了解的,便知。 这是暗影风特有的一个姿势,便是不再多做纠缠。 曹玄逸以为,他是怕了自己,便是毫不留余力的刺过去! 刚刚打斗之时,他已看出,这个暗影的武并不在自己之上,虽然也高,到底是抵不过自己。 他紧眯着眼睛,沿着刺出去的剑身望过去,对面的暗影风睁圆了眼,缓缓扬起剑! “嘭!” 手中的剑打落在地,发出剧烈的响声! 众人凝着地上掉落的剑,缓缓上移,两人皆是站立,站的笔直。 再向上,只见两人都伸长了手臂,伸的笔直。 但是,曹玄逸伸出的手,手做自然拳握状,却是空空如也! 而他胸口,有银光闪过。 是剑! 剑尖抵在曹玄逸的胸口,差了一个手指的厚度。 “夫人说了,你的血不配!” 所以,他才手下留情! 曹玄逸丢脸,丢到了家。 他怒红了脸,也许,是羞的! “送郡主回宫!”萧何命令。 两个暗影听命直接走向前! 霓裳惊恐地抓住曹玄逸:“我不要回去!” 她刚刚在旁边看的心惊,可看着看着,她以为最起码曹玄逸不会败,打个平手也是可能的,他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 可是为何,一眨眼间,他手中的剑掉了?! “玄逸,带我走!带我走!” 她不能回去,若是曹玄逸真的放弃了自己,回宫之后等待她的,就是那道赐婚圣旨。 被霓裳抓的疼痛,曹玄逸不禁皱了眉。 看在霓裳眼里,却是有了希望,她以为他在担心自己。 却不想,曹玄逸道:“我是输了!” 他认输,是要保自己一条性命。 他不确定萧何会不会下一刻,不顾及他的身份就命暗影杀了自己。 萧何做事,很难循规蹈矩。 “曹大人,请吧!”萧何在赶走他。 然,曹玄逸装作听不懂,“我为何走?” “这话何意?”萧何笑问。 “我说过,我输了不带走霓裳,可没说,我输了就离开。” “曹大人,请入座!”暗影风收了剑,摆出请的姿势。 “我为何入座?我来此,就是要带走她!”曹玄逸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霓裳傻了! 她以为刚刚曹玄逸答应,就是想搏一搏,争取带走自己,“那你刚刚,为何答应一比?” “我自是要带走你。”他爽快回答。 “现在……你也同意我走?”她喃喃问道。 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承诺的话自是算数。 曹玄逸便是自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但看着霓裳如此希冀地看着自己,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膨胀,他竟有些舍不得。 “丞相该不会如此小气,不让郡主在此观礼?” “本相就是挺小气的。” 哪知萧何如此回答。 曹玄逸的计谋失算。 他本就想着郡主先在此观礼,等稍后再与她一起离开,毕竟,郡主的身份在此,于他到底是有些用的。 “丞相娶的是公主,郡主陪姐姐,理所应当。” 曹玄逸这一争取,霓裳倒又觉得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啊,郡主请入座。”复始直接开口。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干嘛非要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拆散这对鸳鸯。 萧何耸耸肩,道:“坐吧。” 真是把妻管严执行的彻底。 甚至让人觉得,这传闻的奸相,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真是可爱。”美人已叹出。 “你!你不可以这样说我奸相爹爹,他明明就是男人,男人不可以用这个词!”熊孩子维护的紧。 “……” 而霓裳,“你与我一同坐下。” 她不放心曹玄逸,他做出这些事情来,萧何能让他在此观礼? 很难,所以,要一起。 曹玄逸视线从她身上转走,落在复始身上,他虽想象不出此时的复始是何模样,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三年前她身着嫁衣的狼狈之色。 “复始,他不是良人。”曹玄逸再次叫嚣着。 “相爷,不如明日就把那狮子弄来吧。”那狮子,她垂涎许久。 萧何听她现在还不忘那狮子,不禁笑道:“那么大的家伙,你放哪里?” “当然放门口,缺只看门的。” 看门狗看门狗,顶多叫几声,会咬人,到底不容易把人咬死。 她却弄个吃人的狮子看门。 个中意味,众人慢慢体会。 曹玄逸自是听得出来,脸涨的通红! 他在极力解救她于水火,她却想尽方法的赶他走! “复始,你醒醒吧!他不过是权位高了一点,他有什么好的?!”曹玄逸继续叫嚣。 复始极其不耐烦! 有些人,就像一坨屎,踩上就再也去不掉熏天的臭气! “或许你不相信,左冷珍是自杀,但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即便你不去在意别人的感受,但也别像赖皮糖一样,黏在谁身上就下不来,惹人恶心!”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说出如此怒气的话。 第一次,她让他滚。 可曹玄逸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每个人都戳了一下,他竟然还毫无知觉。 “复始,我说的是真的!” “曹大人,别自作多情了,我是否自愿,这里每个人都清楚,或许说,这里每个人的眼睛都比你雪亮。” “我不信,复始,你若今日不离开,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相爷,暗影这么多,赶走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白白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我看着都烦,你若是还想继续下去,我不奉陪了!” 复始直接跳下高凳,直接表明她没有了耐心。 萧何一把揽住她,哪能因为一个蠢笨之人就闹翻了! 呵斥:“撵走!” 暗影拔剑,齐齐跨步向前,对着曹玄逸与霓裳。 两人看着剑越来越近,曹玄逸本想不动,量他们不敢直接动手。 哪成想…… ☆、154.成婚——礼成! 暗影本就直接听令于萧何,萧何的命令就是死命,即便是杀人,也不过是一条性命,他们杀的人比曹玄逸见的死尸都多。 是以,暗影本就没有决定手下留情,若是曹玄逸癞皮地不走,他们大可展开杀戒,不过还是会顾忌夫人所说的,这人的血肮脏。 眼看曹玄逸不动,他们已达成默契:只要他们再跨一步,若是曹玄逸还不后退,就休怪他们无情添。 而曹玄逸又太过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身为未来的东平太子,就可以在这个自小生长的地方胡作非为,又以为别人不敢怎么滴他,把自己看的过重。 眼看多把剑指向自己,正欲反击刹那。 手暮的僵住。 熊孩子的话清晰的传来:“父王,他怎么会是皇伯父的儿子,简直丢我皇伯父的脸!” 睿王温谦道:“许是搞错了!” 曹玄逸恍惚的这瞬间,一个扯力,躲过了眼前的多把剑屋。 是霓裳把他拽出了相府。 曹玄逸还沉浸在睿王的话中,搞错? 怎么可能?! 难道是睿王讨厌他了? 可如何就讨厌他了,一定是…… 一定是萧何的儿子,那个臭小子! 此时,走乐声突起,扰醒了他的思绪。 瞳孔凝紧瞬间,他看见相府的大门口,站着一排侍卫,取代了原来的暗影。 现在,他已站在离相府五步远的地方。 怒瞪还拉着自己手臂的双手,视线随之向上移,吼道:“做什么拽我?!” 被他这么一吼,霓裳亦是气闷:“复始已经爱上萧何了,你做什么就不愿意接受?!” “她只是迷恋了萧何的权位。” 曹玄逸依旧继续着自己的认知,依旧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你为何就不醒醒?!” —— 奏乐响起。 似乎刚刚的不快都已消散如云烟,喜庆热闹立现。 萧何薄唇扬起笑意,对曹玄逸的愚笨丢脸甚是欣喜,丢了这么大的人,睿王怎可能还会与他相认?! 隔着红盖头,萧何耳语:“小复复,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气不过。” “今日我们大婚,有何气不过的?” 红盖头下的她,其实挺理解,却口是心非。 萧何叹:“你看他就因为自己是东平老皇帝的儿子,就嘚瑟成这样,简直不把别人当人看,真想拿刀砍了他!” “大刀还是小刀?” “小的吧,大的我怕握不住。” “感情我还得给你弄个金箍棒?”复始反讽。 “棒子?也行啊,要够长啊!” “长!要多长有多长!” “有那么神奇的东西?” “当然……” “哎呦,两位新人可别嘀咕了,吉时马上就过了!你们这感情好啊,我们都看得出来,等会洞房花烛了,保准你情我侬个够!”喜婆笑灿灿的喊道。 周围人大笑。 笑的复始不自在。 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有红盖头遮着,她可是没有萧何脸皮子厚。 喜婆又重新弄了一条红布,中间团成花,让他们两头握着,吆喝:“开始喽!” “一拜天地——!” 有喜婆引导着新娘,两人向大门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虽无人坐,但在相府,自是象征着相府两老都在,两人转身,欲一拜。 却是。 萧何忽然抬脚。 复始垂着的头,恰似看到,萧何抬脚,向前踢了一下自己要跪的蒲团。 眼眶不禁发酸发热。 喜婆立即迎合,吆喝:“新娘还没进门,相爷就让主家了,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蒲团被新郎向前稍稍一踢,高于新郎的位置,则是代表以后,女方主家。 萧何这一动作,无疑不是对众人表达着:相府以后做主的,是这位夫人! 妻管严? 果真是! 两人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这一拜后,便是真的成为夫妻了。 复始带着虔诚,带着心安,以及消去了三年前的惶恐,她随着自己的心,与前面这个宠她爱她,又不做作地表达着自己爱意的男人,一同走向婚姻。 佛说前缘:若无相欠,怎会相遇? 她以前对萧何说,自己不愿再欠他。 却是一直亏欠于他。 所以最后把他们绑在了一起,相知相爱。 邪肆的容颜染上欢喜的笑意,他曾经梦想的,曾经一直认为不可能实现的,这一刻,成为现实。 复始,他的小复复,历经九年,再次回到他身边。 在今日,真真正正的成为他的了。 “礼成——!” 刹那! 鸣叫之声划破长空! 以为,又有人前来闹事。 不想,抬头瞬间。 满天的喜鹊,口衔梅花花瓣,送来吉祥! 花瓣飘飘而落,瑰丽万千,喜鹊从相府头顶掠过。 喜婆惊愣,大喜道:“梅花与喜鹊,喜上眉梢,恭喜相爷夫人!” 继而是黄色的黄鹂衔细小的紫藤而过,相当靓丽优美! 喜婆再次大喜:“恭祝相爷飞黄腾达!” 最后,是燕子叽叽地婉转叫声,送来祝福。 “恭贺相爷夫人,幸福美满!” 美人得意道:“如何,我送的礼,可是消了你的怒气?” 这话,自是对熊孩子说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 熊孩子怒了! “送什么不好,送些破鸟,竟胆敢拉在本小公子头上!” 美人一怔,这才看到熊孩子额头……呃…… 笑嘻嘻道:“你看这么多人,这么多鸟,只有你中了招,可见小公子的福气不止啊!” 相对于这边,喜堂上。 因着百鸟送祝福一事,震撼无比! 且每种鸟的寓意皆是喜庆,口衔的东西亦是搭的天衣无缝。 萧何琢磨了一下,便不再深究,有人给予祝福,他爽快接收了! “送入洞房——!” 这一刻,人群忽然炸开了,“谁有胆量闹洞房?!” 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谁敢,小心本相用你们的血洒满都城!”萧何威胁,他的小复复身子可不好,不能闹腾! “呦,相爷莫不是心疼新娘,无事无事,有我在,保准闹腾了之后,你们再大战三百回合都不是问题!” 胆敢放出如此大话的,非苏岂莫属。 凤眸一个凌厉射过去,语带威胁:“等你成婚,本相保准你从此见不到新娘。” 苏岂立刻捂住嘴巴,祸从口出! 他娘子老早就告诉他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苏神医你尽管来,等你成婚之时不请他就得了!” 是美人! 典型的看笑话不嫌事大! “那你来!”苏岂喊道。 美人挑眉,一手拽住身旁的小人儿,道:“不是都说要童男滚.床吗?寓意百子千孙,正好相爷家的小公子在,走,我们一起看小公子滚.床去!” 这话说的在理,连喜婆都笑灿灿地接着:“是啊是啊,小公子赶紧的,等你爹娘给你生小妹妹!” 熊孩子本还不乐意,可一听小妹妹,想着定是比他那些个哥哥好玩,立即拽着美人:“赶快走啊!” 美人给予眼神:上道! 熊孩子嘚瑟挤眉弄眼! 美人与熊孩子打头阵,结果一乌拉地全跟着过去了,丞相的洞房不闹,简直亏大了! 萧何不动,复始自是也不动。 然后喜婆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复始疑惑:“你就让他们这样闹?” 她是不信萧何会这样轻易被他们闹,精明如萧何,这点复始倒还是相信的。 萧何却是暧昧道:“我们去洞房。” 复始耳根子一热。 几个宫女赶紧帮忙抬起拖曳长裙,随着走过去。 喜婆则是见萧何所去的方向,瞬间恍悟,急忙跟过去。 暗影风突然出现,挡在喜婆前面,递给他一锭金子:“你可以回去了!” 喜婆见了金子,如何都是好,忙恭维恭贺一番,扭着腰喜开颜地走了。 - 盖头下的复始,一直被萧何牵着手,他手掌温热,暖意沁入心脾。 “我们去哪里?” “到了。”萧何回。 下一刻,眼前红色消失,是一幢陌生的房屋。 “这是相府后面,我们的喜房。” 话一出,复始瞬间明白,暗祥苑的那间喜房是个烟雾弹。 “赶紧把药喝了。” 恰见苏岂端着两碗药走来。 复始愕然望着这两人! 刚刚在前院,两人还一唱一和的,谁能想到,这两人竟然在演戏! “丞相夫人,我是被迫的啊!”苏岂叫屈。 说真的,他好想好想闹洞房的! 尤其是萧何的洞房,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啊啊!!! 萧何无视之,夺走他手中的药! . 大红喜房内。 宫女为她去了拖曳长裙,便恭敬退下。 沉重的喜服突然轻松,整个人都自在了起来,身上留下的喜服,便是之前所试穿的一部分。 喜房瞬间只剩他们两人。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喧哗,这里异常寂静。 红绸缎覆盖的桌上,摆放着红枣花生桂圆,无不是寓意美好的祝福。 两个白色酒杯已倒上白酒,复始知,这是交杯酒。 也知,有何用。 萧何便已行动起来。 他利落地拿起旁边一把小短刀,割破手指,挤入一滴血至一杯酒中。 复始随他做着相同的动作,挤出一滴至另一杯中。 太初奉旨结婚的,都有此规定。 两杯交杯酒,各有一滴血。 按照太初规定,这两杯交杯酒要交于皇上。 萧何端起,给了静候在外的管家,这个时候,还是管家靠的住,不用别人,是以防被轮流问候一翻后,便轻易交代出了两人身在何处。 管家欣喜被萧何信任之余,不免惶恐。 断头台啊断头台! 刚刚前院那些要闹洞房的,哪个不是居于高位的,尤其还有别国的使者,他倍感压力啊! “我们不喝交杯酒?” 复始凝着他空着的双手,桌上也无多余的酒杯。 “今天不宜喝酒,我们用这个代替。” 是刚刚,苏岂送来的两碗药。 她想起,萧何一直说,等过了今夜,诅咒便会消失。 其实,她一直等着萧何的改口,然后向她道歉他骗了她,可是。 这个时候了,他还坚持要喝药? 笑道:“这么大碗药,我一口喝不来。” “无妨,我们多交杯几次。” 复始丈量了一下碗,咽口唾沫道:“该是可以一口闷的。” “那赶紧喝了,喝完我们运动运动。” 萧何催促,已端起药。 这话说的复始脸颊发热,恩,一定是头上太重,血压不足的原因。 可看着着要,乌漆墨黑的,还能闻到苦涩的味道。 不同于前几日喝的药。 到底没有交杯酒来的看着舒心,她还是比较犹豫的。 犹豫要不要一口闷了? 萧何已端着药穿过她的手臂,挑衅道:“你一口闷掉,今晚我就不折腾你。” 话到了这个份上,复始觉得自己再犹豫就真的太傻了,豪迈应道:“好!” 先一步抬头……灌药! 是的,灌药,萧何反应过来时,复始已经喝了一大半。 甚是利索爽快! 凤眸看的一阵欢喜。 手臂相环,夫妻同心,喝着交杯……药。 恩爱两绵绵。 - 而后,复始坐的有些束手无策,便道:“我把头冠去了。” 刚起身就被他重新按下坐,“我已是夫人的相公,自是由我来帮你。” 相公? 萧何一提,她才真发觉到这个词的含义。 自己与他,从这一刻开始,便是同生共死的夫妻,相持相依。 佛说,夫妻姻缘天注定。 善或恶,皆由己。 就好比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皆损,一荣皆荣。 她的幸福,既然已由自己操控,她自当要好生珍惜,不容他人来毁灭。 头上兀地一轻,头冠已被去下,她活动了脖子,顶了这么久的头冠,僵硬地难受。 脖间微一凉,是萧何的指尖贴了上去,力道拿捏适中,舒适感遍及全身。 “小复复,来叫声相公听听。”萧何期待道。 正享受的人一怔,睁圆了眼。 “夫妻之间,无须害羞。”萧何状似十分了解。 “我才没有害羞。” 她不过是有些羞涩,对的,羞涩。 “那就喊一声。” 抿唇,试了试,就是喊不出来。 而萧何已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前面,看她兀自纠结着,“小复复,我都替你难受,你说就两字,平时你说话也不止这两字吧。” 睨他一眼,挺无语道:“能一样吗?” “一样啊,我们是夫妻,日日都要见面,难不成你天天喊我相爷,多生分啊!”萧何老大不乐意了。 “喊你名字不也成?不更显得亲密?” 这太初,有几人敢喊他名字,她喊了,一听就知是身份不一样的人,多自豪啊! “我名字?”萧何想了想,“还是挺生分的。” “不会啊,萧萧,小何何,都好听极了。” 萧何满脸黑线, “叫相公!” “不行!”多寒碜人啊! 让她这个七八十的老妪,去喊一个正当年壮的二十几岁小伙相公? 天呐! 她绝对不干! “喊不喊?”萧何问。 复始摇头,“坚决不!” 凤眸眯。 “不喊?” 复始起身,叉腰而立,“不喊!” 凤眸侧瞧向上,“真不喊?” 瞪他一眼,“真不喊!” 琉璃眸子斜睨房顶,打死也不喊! 哪知,身上忽地一重! 是萧何突然扑了过来,半蹲着抱着她腰,委屈地撒娇喊道:“小复复,那你说,你如何才喊嘛?” 彻底! 彻底!被萧何惊住了! 天呐! “您是萧何,是太初人人敬重的相爷!”她提醒着扒拉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是!” 啧啧,还不愿意了,“那您是谁?” “是太初人人敬畏的奸相!” 复始无语望天。 “所以小复复,你一定要喊我相公,不然……” “不然怎样?!” 瞪着仰望着自己,那张本是邪肆,却非要装作委屈的颜,真真是个……得不到糖的孩子。 “不然我现在就办了你!” 复始睁圆了眼。 脸色极怒。 萧何忽地很无辜,薄唇有些颤,正欲求饶。 哪知对方哈哈大笑,“办了我?刚刚是谁说不折腾的?” “我说过,不折腾你的。”萧何大方承认。 “那就记住喽。” “记得,我的女王!” 忽地,复始感到了不安。 萧何说,我的女王? 女王? 隐隐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恰在此时 “咚咚!” 敲门声。 是苏岂。 门被从里打开瞬间,他就眼尖的打量着喜房,一片火红之色,喜气盈盈。 有双喜贴在墙上,桌上有双喜灯,红光辉映,真是好彩头,可惜那喜床被屏风遮挡,重头部分看不到。 还是不禁揶揄:“啧啧啧,这洞房,红红火火,不会照的流鼻血吧。” 刹那,萧何与复始同时了悟他的意思。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尤其还呆这么久,竟是他一来敲门就有人打开,还穿这么整齐。 眼神在萧何身上打量一番,不会真不行吧? “嘭!” 门被萧何带上。 . 屋外。 苏岂已闪的极远! 刚刚萧何那一脚,若不是他反映快,指不定以后的幸福就真的没了! 苏岂咬牙切齿:“小心我娘子为我报仇!” 萧何嗤笑:“她巴不得找老相好呢。” 的确,苏岂的娘子有个老相好,人家自是比苏岂更会体贴人,更会照顾小孩子。 ☆、155.成婚——夫人,宠我 的确,苏岂的娘子有个老相好,人家自是比苏岂更会体贴人,更会照顾小孩子。 “长得丑八怪一个。” 苏岂特为嫌弃,明明一个糙汉,有啥好的,他娘子还惦记在心里了! “行了,别跟怨妇一样,有什么要交代?添” 萧何走过去,特意距离喜房稍稍远些,一些事情,复始不需要知道。 苏岂兀地正经起来,嘱咐道:“今日洞房之后,该是明早天一亮就该有效果。” 他说的是诅咒之事。 萧何点头,但看他神色纠结,“有何事你直说。屋” 苏岂稍稍犹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若她去了诅咒,那一直未来的葵水,估计明日就来了。” 凤眸微凝。 苏岂一晃神间,以为他这是不开心,极力解释着:“你想啊,这女人哪能不来葵水,不来就说明人在衰老。不定丞相夫人正纠结此事呢,明日一来,定是开心极了,一开心,不定就喊你相公……” 突然捂住嘴。 他竟然说漏嘴了! 萧何发怒。 苏岂立即跑了:“我也是怕你们出事啊,所以才偷听的,啊!” 还是挨了萧何一掌,后背痛! “萧何,你省点力气啊,今晚可还要洞房呢!” 果真,见萧何不追了,拔腿就跑,不忘调侃:“你刚成婚,明日又要禁.欲,所以啊,今晚,你尽管随意折腾啊!啊——” 惨叫声徘徊在相府上空。 —— 复始听着惨叫,让她想起一个词:惨绝人寰。 “你怎么着他了?”还是不禁问出口。 萧何进入关上门,关的尤为严实,“不过打瘸了他一条腿,从房顶掉下来了。” 说的尤为随意。 复始不禁为苏岂捏了把汗。 萧何可看不得自己的娘子替别人瞎操心,拉着她的手就走向屏风之后。 喜床四周挂有布幔,红的亮眼,此时被勾在床两侧,露出床上铺展的百子被,上绣各姿态的孩童,绣工精致,煞是可爱。 复始微弯腰,一手掀开被褥,果真是红枣花生之类的干果。 哪知萧何一动手,直接拽了被褥,东西全被扫在地。 “这没法躺。”萧何极其无辜。 复始本就没打算在此事上多做计较,从他手中接过被褥,重新铺好。 却是发觉,这一动,觉得发热了。 渐渐有些燥意。 萧何亦是觉得燥热,眉凝,便想到是苏岂在药里下了些什么东西,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忙碌的复始,凤眸充满火焰。 这两道火热的视线,复始觉得不自在,铺被子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甚是不自在,脸颊越来越红。 “那个……啊!” 复始正要开口,便被他从身后抱住。 其实苏岂不过就下了一丁点的催.情的,真的就一丁点,因为要留后手。 若是两人都不喜欢对方的话,这药就没啥作用。 可萧何喜欢复始啊,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他这药怎会被浪费掉,所以他也是很自信的,能让萧何解放这么多年被压制的火气,他可是相当自豪。 这些想法,萧何哪会知道,只觉得,苏岂这完全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 换言之,自己的能力,一直被人质疑! 似乎,连身下的人都好像不太相信。 复始强压下窜起的火,平静地面对他,“相爷若是困了,您先睡。” 装傻充愣,简直太无视他的存在了。 “小复复,现在还是白日。”他好心提醒。 “那相爷不困,先出去走走。”她好心建议。 “小复复这是想玩闹洞房。” 复始发觉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哼了一声,被她压着不动了。 萧何贴过去,在她耳旁呼吸:“虽然还是白日,但到底不影响我们洞房的。” 如此羞人的话,复始真想把脸埋进被子里。 “小复复,我是爱你的。” 他爱她,所以她的事,全部都是心甘情愿。 她知。 可这洞房之事……上次是六年前了,她那时根本就记不得当时何种感受,更遑论细节,所以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第一次,要如何坦率的面对他。 一想到要赤果相见,就羞的无地自容。 “相信我。”他极力说服她的抗拒。 “可这是白日。”她提醒。 “无妨,无人敢来打扰。”他养那些个暗影,可都不是吃素的。 “相爷,真的,白日不得宣.淫,要为天下做表率。” 这个理由,以前她可是用过。 “本相大喜之日,哪来那么规矩。” 再说,他萧何做的事,若是真合乎常理了,怕是吓到一大片了。 “相爷……呜……” 嘴被封上。 复始瞪大眼睛。 “你稍稍闭着点,虽然我是好看,但你这样实在像是本相在强迫你。”萧何建议。 复始咽口唾沫,“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很好。” “干巴巴的,瘦的简直皮包骨头。” “有手感。” “皱纹,皱纹。”她提醒,这个样子的自己,真的,真的太丑陋了。 他却是伸了纤长手指,握住她的手,“小复复,若是有一天我老了,你是不是就嫌弃我了?” 她立刻摇头,“我既已决定嫁给你,就会接受所有的事情,哪怕任何意外。” 这是她的想法,有必要让他知道。 人生太多不可预测的事情,既然决定走在一起,就不需要有隐瞒,尤其他们的感情,经历过太多之后,更是怕艰难坎坷。 “那你为何不用这样的一面,面对我?” 凤眸对着琉璃眸子,问的极其认真。 她想逃避。 凤眸的柔色却能让她化成一滩水。 “我怕。”她喃喃开口。 这样的身体,其实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枯皱的好似能耷拉着一层皮,真的好难看。 连月匈部,自己都无法面对。 她不是自然老去,她无法接受,即便现在她装作毫不在乎,可与自己想要在一起的男人洞房时,依旧无法坦然面对。 他紧紧怀抱着她,紧贴着她的身体,“今日是最后一日,明日,我保证,还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复始。” 又是这样的保证。 她都不相信,这诅咒若能轻易破除,又哪会还有这样的太初存在。 她摇头。 他也不好逼迫她,提议:“那我们先进被窝,我等你做好准备。” 就在她犹豫刹那,腰间一松。 是萧何为她解除了腰带,“把外衣脱了,不然躺着难受。” 这一点,还在复始的认可之内。 毕竟两人早已同床。 地上,两件喜服叠落。 红被之下,两人相对而视。 复始不免还是紧张,毕竟今日与往日不同。 对面的萧何一直扬着笑意,凤眸炯炯有神地凝着她,瞧她紧张地眼神飘忽,抬手覆上她的眼。 “你感受一下我的存在。” 虽然往日他们同床共.寝,她到底是习以为常之后,又知自己不会动她,便是不在放在心上。 现在只能一步步让她感受着自己,渐渐接受自己。 “我知道你在,也无法忽视你。” “就是无法面对我?” 她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眉目细凝,凤眸思考着,触及床边勾着的布幔,是双层的红账,“我先把布幔放下。” 眼前触及光亮,她不禁问:“为何?” “担忧你看到外面光线,再找借口。” 说话间,红账被放下,这狭窄的空间里,似能闻到对方的呼吸。 “我没有。”她把头埋进被子里。 凤眸忽地闪亮,“对了,小复复,你若是害怕面对我,不如你把眼睛蒙上吧?” 简直太……掩耳盗铃了。 “那我把自己的眼睛蒙住?” 复始气噎。 再次失败,萧何重新躺下,死皮赖脸的贴着复始。 他突然觉得,自己得用非常手段,不然今夜怕是真的孤枕难眠了。 复始惊愣,推拒着他。 奈何手力抵不过。 萧何野兽的一面爆发:“小复复,我决定用强的了!” 琉璃眸子一怔,忽而哈哈大笑。 凤眸很受伤。 “我真的要用强的了!”萧何再次声明。 复始忽而紧凝着他,无法给予答案。 也许,她自己也隐隐知道,自己这状态,若是要接受他,怕是要被迫一些。 “你这勾.人的小妖精,我就是受不住。”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更何况被她这么一勾,他哪里能受得了,瞬间举起了白旗。 隔着薄薄的布料,复始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身体的灼热。 她却是凝着凤眸里燃烧的火焰,躲避不开。 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给予了萧何一定的鼓励,他搂着她翻身,直接把她压在身下。 她可怜委屈道:“你说过不折腾我的。” 萧何叹 气,“我说过。” 琉璃眸子可怜兮兮,凤眸实在是不忍。 可这小妖精,越是这样,越挠人心窝,令人抓狂。 天旋地转,红色闪过。 复始眨眼间,已趴在了萧何身上。 她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凝着萧何。 哪知。 他邪肆的妖颜,凝起楚楚娇怜的模样,薄唇轻撅起委屈的神色:“夫人,宠我。” 层层红账之下,在复始看来,这艳丽的红,艳丽了萧何。 其实,小妖精一词,用于萧何身上,更为恰当。 唇红齿白,复始从不知道,萧何还能承受的住这个词。 一定是,一定是因为,他如今这至尊受的模样…… 等等! 至尊受? 她暮的想起,菩提寺之时,他们之间曾有过对话: 那时她说:‘就是洞房花烛夜,你情我侬时。’ 然后萧何回:‘若本相是至尊受,那小复复就是……女王攻。’ 所以,刚刚他的那句:我的女王。 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咬牙,果真都是他记得最清楚。 “夫人~~~”身下之人,再次娇喊。 复始不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说不折腾自己,反倒让自己折腾他,这彪悍的逻辑,亏他脸皮子厚! “我不会。”她开口。 “那先把衣服脱了。”萧何建议。 她俯视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个提议还可以,便伸手,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给他脱。 萧何不急,天色尚早,给她足够的时间磨蹭。 所以,不管她有多么的想磨时间,这衣服,还是要解开的。 可当萧何赤身躺在她下面之时,不禁一阵羞红。 转瞬又被他有料的肌肉吸引,伸出食指好奇地对着他手臂的肌肉一戳,够结实。 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成想,这肌肉挺发达。 不禁想看看,有没有六块腹肌。 也念头一出现,可真是没有顾忌了,她向下磨蹭,恰是看到他那……八块,用她前世那地方话说,八块腹肌是无数爷们的追求,吸引着无数女人的视线,还提升着男人的自信心。 怪不得,萧何总是这么自信。 简直自信心爆棚! 萧何已被她这如此大胆的视线所震住,乖乖,刚刚还一副矜持地不要不要的,现在就直接抹上去了。 再接再厉:“夫人,该我了。” 复始还没反应,他已伸出了手,手指在她身上如变戏法似得。 等她反应过,身上只剩了……肚兜。 还是今早芳华给她,要她一定穿上的纯红色的,更要命的是,它是纱的! 本来她是拒绝的,但芳华装作听不见,她不能不穿。 若知道会这样,她你愿选择不穿。 好像……她也知道会这样…… 萧何呼吸一紧,这隐隐约约的,他视力又没问题,该看到的都能看到,而且还比直接看更让人疯狂。 “很丑的。”她立刻双臂环在身前。 他长臂一伸,揽着她趴在自己身上,“小妖精,哪都是美的。” 她哭笑不得:“色.狼。” 感受到灼热,她已知,原来他真的不会在意自己这丑陋的模样。 他咬着她耳朵,“若是在你面前我都正人君子,怕是所有人都怀疑我有毛病了。” 她一个激灵,嘤咛出声。 这个应该再接再厉的情形,萧何哪会放过? 再次一翻身,自己已占了主导地位,复始再次被压在身下。 他虽只有一次经验,不过他之前确实学习了一番,虽然不是实打实的真枪上阵,但已然如他做事般,这事掌控在他手中,不会委屈了她。 萧何此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除了复始。 她一次次打破他的底线,却还受着他的宠。 而他,享受着这种乐趣。 当最后一层阻隔脱离,复始羞红了脸,不敢睁眼瞅他。 却听他调笑:“要不夫人在上?” 她一拳打过去,“赶紧的。” 一听这催促,萧何很是满意,俯身封了她的唇。 调.情自当少不了,不过复始终是放不开,虽然已经肌肤相亲,可这种陌生的感觉,使得她身体有些发硬。 萧何便是极具耐心,等着她软化了身心,真正接纳他。 红账之下,百子千孙图,寓意百子千孙。 红缎被褥下,两人极具缠.绵。 复始已然在他的攻势下,软了身心。 喘息声已重,在这狭 小的空间内。 红色,火也。 情生,情动。 “小复复,可以吗?”他忍着浑身汗珠,等她点头同意的刹那。 她脸色极其红润,同样娇喘。 却觉得他这一句问话,比她心口的跳动更加剧烈。 迷离的琉璃眸子,凝着身上之人动情的神色,发际早已被打湿,忍耐着情愫。 她紧紧抓着他结实的手臂,点头:“萧何,我可以。” 她可以的,可以面对这样的自己。 可以相信萧何,不会嫌弃了这样的自己。 他吻着她的白发,“小复复,相信我。” 渐渐沉下去,窒息紧致地包裹着他,彻底沉下去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叹谓。 她心中,空荡的一处被瞬间填满。 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不禁娇.吟而出。 “抓紧我。” 他会带她感受自己的情愫,亦感受着他们之间的美好。 红账晃荡,新做的喜床不时发出暧.昧地轻响,极轻极轻,却为此添加了美妙的曲调。 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垂下了帷幕。 何时,双喜灯的蜡烛垂了泪。 红账暖阁,两人欢喜。 “小复复,喊我相公。”红账之内,是萧何喘息着,又极力诱.哄着。 却只换得她的嘤咛。 一如早先的倔强,咬牙不开口。 “乖,喊相公。”他动作猛然使力。 她哪里承受的住,已然屈服:“相公!” 这是自六年之后,他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与相爱的人做这事,滋味极其美妙。 甚至,他第一次发觉出: 原来,除了爱复始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他上瘾。 不眠不休。 抵死缠绵。 摇晃的红账,暧昧的声音,叽叽作响的喜床,无不彰显着,一对新人的彻夜狂欢。 何时,红账停止晃动。 何时,屋内已沉寂。 红账暖阁,满是情.谷.欠之气。 地上,凌乱不堪,衣服交叠错落,扔的太过暧.昧。 双喜灯的蜡烛垂尽。 何时,天色已亮! 门外,早已静候了几道身影。 芳华站在门前,身后有两个奴婢端着两身新衣。 管家亦是等候在侧。 而不远处,一道白衣身影悠悠而来,眉目紧皱地仰望着这刺眼的太阳,再瞧瞧紧闭的喜房,不由啧啧出声:“若不是本神医太过负责任,也不会这么早就来作孽。” 这个时辰,他该给新娘把脉。 毕竟,世事无常,哪能不提防着,是否有无差错。 因为,端看今日,复始的葵水是否能来? 来,则是成功了。 反之,便是失败。 所以他的心情,不亚于刚刚成婚的萧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恰在这时,门开。 ☆、156.新婚燕尔——破诅咒 门开。 众人抬头,是还身着喜服的萧何。 “进来。” 是对端着衣服的丫环命令。 凤眸微抬,视线拉远,苏岂坐在远处,翘着二郎腿,沐浴在阳光下,舒服地伸展着胳膊屋。 视线收敛之后,转身进屋。 “相爷,夫人还没醒吗?”芳华问添。 此时,喜房内已照进了阳光,十足亮堂。 而芳华他们,已在外等候了几个时辰,眼看这都晌午了。 虽说也知昨日洞房,毕竟夫人身体弱,被这么一番折腾今日难免会起晚。 萧何扬笑,已看出心情极好,“快了。” 刚刚他起身时,已经喊过她,约摸是昨夜折腾的太过了,刚刚叫醒她时就微抬了眼皮子,不愿动弹。 他伸展双臂。 芳华上前为他更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新的碧绿锦袍。 这才要服侍萧何洗漱,就听。 “啊!” 一声突兀的尖叫。 两个丫环一怔,随声望过去,被屏风阻隔。 芳华亦是怔住,这声音……好陌生。 比夫人的声音偏细,还是极为年轻的声音。 “萧何!” 又是一声惊叫。 芳华听出来了,是夫人的,声音虽然不太相同,但一个人的音色是不会变的。 她望向萧何,萧何的笑意扩大,大跨步地走过去。 复始睡的迷糊之际,被萧何叫醒,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但萧何既然叫醒自己,怕真是时间不早了,不过她还是太过困,也就想再眯一会儿。 而后听见萧何的开门声,还有芳华的说话声,便睁开了眼。 起初望着眼前一片红,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日已经成婚,哪知准备坐起,稍稍一动,浑身痛的发酸,而后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晚被萧何折腾的嗷嗷叫。 捂脸! 丢死人了! 也就这刹那,她瞧见自己双手,不同于之前的褶皱,枯老。 反而是一双极为光滑细腻,肤如凝脂,指尖剔透明亮,好似一夜间,恢复了生机。 双手不停摸着自己的脸,光滑一片! 她扯过自己的头发,竟然也是黑的,黑的! 红账翻动,萧何坐进来,正瞧见她睁圆着眼,脸上惊恐。 对的,是惊恐! 哪知,她一伸手,掐向他的胳膊。 萧何只感觉,掐的可真痛。 “果然是在做梦,我赶紧睡,睡醒了就好了。”她说着,就准备重新睡下去。 凤眸瞧的一愣一愣的,立即反应过来,握起她的手,“你再使点劲。” 琉璃眸子望着他,也许急欲知道结果,这次比上次的劲使了足足大一倍,“小复复,痛!” 萧何十分后悔,早知刚刚他直接说痛了,也不用受这罪。 她惊愣地望着萧何不像装的样子,使劲拍打着脸庞,果真疼啊! 而且,她这用平常的力道拍打脸庞,生生重了许多,明显比之前老妪的身子更有力,难道真的变回来了?! 她还是不信地掐了萧何一把,直接掐住他手心! 这一使力,可不好,萧何这是把命交给她手中了,手心被她按的无力。 “小复复,你说,怎么折腾我你才信?”萧何太无辜了。 她这才悻悻收回手,“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我可不会骗你。”他保证。 复始呐呐点头。 发觉她并不开心,他问:“有何心事?” “我只是觉得,难道就知靠苏岂那几碗药,就破了诅咒?” 太过简单,总感觉不对劲。 萧何现在答的顺溜:“苏岂就在外面,你可以直接问他。” 苏岂作为神医,自当能应付这种刨根问底的病人,萧何如是想。 是以,当芳华正准备拿起复始的新衣,为她宽衣之时,就见她一身白色里衣向外跑,神色焦急。 却是被萧何在门口及时拦住,“他一个外男,你好歹把衣服给穿好了。” 她吐吐舌头,在芳华为她宽衣时,使唤着萧何为她拿铜镜。 萧何自是十分乐意地递给她。 复始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左瞧右看的。 论起以前白日也是这模样,但因为身有诅咒,是略显憔悴无力,年纪轻轻的,便没什么精神头。 而今,双眼明亮,脸色红润,简直容光焕发,瞧着跟年轻了几岁似得。 “夫人好美。”芳华不禁赞叹。 红衣金线,与萧何的锦袍款式相同,复始穿过这件。 芳华忙解释:“这是新做的,与夫人那件相比,颜色稍亮了一点。” 萧何说:“颜色也是一样的。” 芳华也愣了,她看着穿在夫人的身上,明显就是比上次更亮啊! “是人不一样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夫人现在气色红润,精神饱满。” 复始倒是开心了,这不正是她现在的年龄该有的活力嘛!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华啊! “给!”铜镜扔给萧何,人急忙跑了出去。 她迅速捕捉到了苏岂的身影,兀自跑过去,脚步极轻松。 却不知自己阳光明媚的笑意,还有轻如蝶燕的步伐,震惊了等候在院子里的下人。 皆是惊愕的长大嘴巴,望着明明是夫人,可又好像不是夫人的人。 “苏岂,你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其实,苏岂也是被她给怔住了,尤其说话声,娇婉的紧。 “就……就是……是一……一些药……药……”磕磕巴巴地话,已是泄露了心思。 “咳咳!” 萧何走来,提醒。 苏岂一哆嗦,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看除了自己娘子以外的女人看晕了,可是,他就是觉得很熟悉啊! 却不忘记解释:“我是没想到自己的药如此神奇,这次相爷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还不待萧何说话,复始立刻点头:“对,你有事就找他。” “多谢夫人。”他立即道谢,还不忘调侃萧何。 萧何才不放在心上,相对来说,能让复始高兴的事,他都乐意。 “那你用的是什么药?太神奇了!”复始继续追问。 这一高兴,苏岂脑袋都运转快了,神秘兮兮回:“能治好的,当然是好药,这么好的药我岂能随意告诉他人,若是被有心人学了去,我这神医可不就该换人了。” 复始一听,倒是这个理,也不再追问,倒是担忧问道:“那我这是彻底好了?” “我再给你把把脉。”苏岂道。 复始忙把手递过去。 苏岂看着伸过来的手,与之前暗淡无光的颜色相比,这简直是天上人间,不禁问道:“丞相夫人,您以前的肌肤就如此好?” 光滑的,真的……好想摸一摸。 奈何他没有那个胆量。 凤眸已给了警告之色。 复始抿唇点了头,所以看见自己这种样子之时,她也被吓着了。 之前确实是不相信苏岂的,现在倒有些心虚不好意思了。 苏岂很小心地指尖轻触她手腕,不过片刻,微微凝了眉,神情似不解,又不确定地再次把脉。 “有什么问题吗?” 复始被他的表情弄的心里忽上忽下。 过了片刻,苏岂看向身后,“把药喝了。” 他是算计着时间,这个时辰药该好了,回头瞧见相府奴婢端药而来,不禁咂舌,真是勤快,竟然没有偷懒。 “喝药?”还得喝药,那一定是问题大了。 复始如是想。 萧何亦是凝了眉,揽住她的腰,紧声问:“怎么还喝药?” 苏岂爽快道:“这是最后一碗药,不能因为好了就不吃药了,这明显的讳疾忌医。” 复始觉得他这词用错了,可想想,苏岂说的也不错,便接过药给喝了。 萧何可不如复始好糊弄,他趁复始喝药之时,使了眼色给苏岂,两人走向一旁。 “怎么回事?”萧何凝眉问,昨日可没有说还要喝药。 “这不是到现在还没有来葵水,我弄点药催一下,看看有无效果?” 他来的时候就问过相府的人,奈何都说萧何还没起。 没起不就是代表着两人昨日太过***,今日累趴了,还代表着,复始葵水未来。 “然后呢?”萧何担忧的是这点。 “等。” 等,真是个折磨人的词。 “你尽量让她保持心情开朗,别受凉了,女人来这事就麻烦,受凉不定肚子疼的就起不来床。” 萧何谨记苏岂的警告。 哪知复始喝完药的第一个提议便是:“我要吃冰!” 那是香香楼里的一道甜点,四季皆有。 苏岂捂嘴偷笑,他还是知道萧何极其宠复始的,只看萧何如何做了? 萧何瞬间凌乱了,有些无法反应,“为何?” 他的回答,明显让复始一愣,继而十分不开心道:“我吃东西还得经过你同意了?” “不是,这天冷,吃凉的不好。” 琉璃眸子眯着眼瞧了下刺眼的眼光,“今日太阳挺大的。” 凤眸恨不得把太阳瞪下去,却是柔声道:“太冷了,换个别的吧,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啊!” 她也不是特别想吃冰,不过就是觉得心里有堵火,感觉下不来。 复始的爽快萧何很开心。 “那我们吃温鼎(火锅)!”边煮边吃,火辣辣的,该是能降下这团火气。 萧何正欲点头。 苏岂忙开了口:“你这刚喝了药,那温鼎你别吃辣的。” 凤眸一个刺过去,怎么就没有告诉他,辣的也不能吃? 苏岂回一眼神:你自己不看书不爱学习,怨谁? 萧何心里一叹:女人来葵水,还真是麻烦。 似是看明白了他的心里,苏岂嘟囔:“生孩子不仅麻烦,还能痛死人,不过你也有儿子了,是不能再生了。” 萧家只能有一子。 他明白,不过他倒想要一个和复始一样可爱的女儿,不过既然如此痛,那就不要吧。 复始就只见他两嘀咕着,心里的那团火难受,不会是刚才的药喝的了吧。 眉紧皱,突然之间,心情抑郁了。 闷闷不乐的表情,自是逃脱不了萧何的眼,“你听苏岂的,这不是小事。” “我知道。” 可就是心中莫名的多了团火,想发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该是饿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去香香楼。”萧何再次做出退让。 她想了想,“就在相府吃吧。” 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刚刚心情十足的好,突然就郁闷的不行。 芳华立即道:“夫人,已做好了。” 苏岂凝着两人走向前院的身影,嘴角不住挂笑。 他娘子每次葵水来前,就跟吃了火药似得,整个人都炸的不行,时而开心,时而生气,时而蔫地跟块烂的韭菜似得。 所以,自己刚刚那碗药,啧啧,作用可真大。 如此,丞相大人……该禁谷.欠了! 哈哈哈! . 前院听到消息,赶紧把刚做好的菜端上,这菜也是有讲究。 昨日相府有喜事,今日更是要延续下去这喜庆,夫人开心了,相爷就开心了,相爷开心了他们就更开心了。 是以,芳华看着满桌子的菜,想起姐妹们的交代,硬着头皮上前,一一介绍道:“这是西芹百合,寓意百年好合。这道是珍珠双虾,寓意比翼双飞。这道是奶汤鱼圆,寓意鱼水相依……” 满满一桌子菜,复始看的目瞪口呆,再听芳华一一介绍,真是一个不拉,这寓意,无不是在祝福着自己与萧何白头偕老,夫妻恩爱。 渐渐的,心情变好。 “相爷,夫人,这是蜜桃,甜蜜美满。” 之所以没用石榴,则是因为萧家不需要多子。 萧何很满意,“赏!” 芳华连忙替相府的下人感谢。 她虽六年不在,但她可是听别人提起过,萧何只要开赏,便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赏银子。 这银子,取的是个好彩头:六。 六个月的工钱。 所以说,能不兴奋吗?! 这厢复始已经食欲大开,昨晚折腾一夜,现在心情又好,瞬间觉得肚子咕噜直叫唤。 便是夹了西芹,“好吃。” 不忘给萧何夹。 一顿饭,吃的十足可口。 萧何吃的极为优雅,细嚼慢咽,典型的萧家教养。 观之复始,大口吃大口喝,虽是吃相不足,但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从而,萧何的食量也足足比平日多了一倍。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菜已少了将近一半。 复始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这都多久了,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能吃的如此香,吃的如此饱。 萧何早已放下了筷子,把她这豪迈的吃相记在了心里,也是高兴:“吃饱了?” “撑住了,我得起来走走。”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饿死鬼投胎似得吃法,真是丢死人了! “看你吃饭,特别香。”萧何嘴甜。 复始瞥他一眼,“你敢说难看吗?” “……” “所以,以后多说点,我爱听。” “……” “放心吧,甜话挺多了我心情更美。” “……” “怎么不说话?”复始讶然望向他。 萧何望着她嘚瑟的几乎上天的模样,思索着道:“我在想,如何拍夫人的马屁?” —— 打情骂俏的两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 新婚燕尔,羡煞多少人。 所以,有人不开心了。 “相爷,夫人,曹大人又来了!”芳华禀告。 “什么?!” 复始声音提了一度,他还敢来?! “在相府门口,与侍卫争执不下。” 萧何正欲开口。 复始截下:“相公,拿刀!” “大刀还是小刀?” “小的,大刀不好握。” “感情我还得给你弄个金箍棒?” “……” 复始突然瞪向他。 萧何哈哈笑问:“小复复要刀做何?” “你昨日要刀作何?”复始反问。 一说这个就来气,“当然砍了他!” “对,砍了他!”正好她的火还没处发泄呢! “好!好!芳华,拿刀!”萧何命令。 芳华也是看不惯曹玄逸,心里不住唾弃,现在夫人能有此觉悟,连她都极为兴奋,真想看看夫人是如何砍的,所以,她特意挑了把轻巧的,还特意试了试,刀刃非常利索! 碰到了,总要出点血的! 是以,复始拿着把精致的短刀时,却有种短捍的错觉。 “夫人,您小心点,别扎到手了。”芳华忙提醒。 - 相府。 红布依旧挂着,红红火火。 曹玄逸觉得特别碍眼,一掌过去,红布粉碎。 侍卫便与之打了起来。 曹玄逸这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他辗转反侧,无不是想着睿王那句:许是搞错了。 而且到这个时辰了,睿王都没有命人来找他,所以他极度恐慌。 未免,不把这事怪罪到复始身上。 他认为,一定是昨日自己为救她脱离苦海,结果被她如此口气强硬地侮辱,让他失了颜面,所以睿王才对他失望的。 怒气加上郁气,曹玄逸全撒在了侍卫身上。 他武本就好,侍卫自是抵不过,几个来回,手中的剑有的已被他夺了过去,有的已是受伤倒地不起。 正是得意之际。 恰是看到相府内多了一抹红色身影。 是一名红衣女子,走动间,金色绣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身影走近,他呼吸一紧,双眸圆睁。 手臂猛然疼痛,是一侍卫趁此刺了过来,伤口瞬间流血。 极为愤怒,一剑挥过去! 那侍卫反应迅速,堪堪躲过一劫! 曹玄逸终于看清走来的女子是谁,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不是中了诅咒?!不是将死之人?! 却见走来的人,唇带嫣笑,明媚动人。 他好似回到了六年前,好似看到了那个总是扬笑,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那个复始,然后,下一刻她就会喊自己。 “曹玄逸!” 他凝眉,复始总是喊他玄逸的。 ☆、157.新婚燕尔——复始怒,曹倒霉! 复始气汹汹而来,这股怒气侍卫自是看到了,所以也不再轻举妄动,便乖乖站在一边,他们可是知道,昨日曹玄逸来闹,是因为夫人佐。 可在曹玄逸看来,复始现在的盛怒,只为她增添了艳丽,更加靓丽,更加吸引他的目光,不由地呢喃:“复始。” “怎么,昨日没有毁掉我的婚礼,今日是还不甘心,想来闹我的心!” 她站在五米之远的地方,是抬眼与阴影的交界处。 她在阳。 站在门口的曹玄逸,人在阴影之中,覆了颓废阴沉之气。 他在阴。 她对此,眼神轻蔑十足。 被说中心事的曹玄逸,凝眉望着被阳光沐浴着的复始,突然发觉自己的心思太过龌龊,忙否认:“不是不是,你昨日不想跟我走,但今日我觉得,你该是相通了,定会同我一起离开。” 自信! 太自信渤! 复始好想现在就挠死他! “谁他.妈.的告诉你的?!”直接飙脏话! 跟随而来的萧何,被她这么一句,震撼地呆在原地。 他是从没有见到过,复始的脾气也能如此火爆! 简直太有个性了! 不愧是他的小复复! 曹玄逸却因此皱眉,教训着:“你以前温婉可人,现在跟了他,成什么样子了?!” 萧何特别怒,“跟着本相怎么了!” 复始则骂:“艹你.大.爷的!” 萧何还没从这声之中反应过来,已见复始手挥动,甩了玄袖而出,“曹玄逸,我警告你,你他.妈.的就算是个傻叉,也别来我面前装无知!” “复始,你越来越低俗了!” 以前与自己在一起,何来这样低俗的话?! 剑抵挡玄袖,竟发出乒乓之声! 曹玄逸生生后退一步,稍稍远离相府门口一些。 复始呵笑:“怎么着,老娘就是过的自在洒脱幸福!” 萧何对此非常满意,能让他的小复复过的舒适自在,他就成功了一大半,薄唇渐渐噙笑。 曹玄逸非常不满! 抵挡玄袖时,“对!嫁给他,有钱有势有权了,你幸福了!所以你就忘记我了!” “呸!” 她操控玄袖,与他一个回合间,便看出他的心思不在抵抗她之上,“贱人总有贱人的理!” 懒得和无知的人废话,简直侮辱她的智商! “你看够没?!”对一侧悠哉的萧何吼道。 萧何立刻站直,“小复复有何吩咐?” “去把他给我绑起来!” 他,指的是曹玄逸。 萧何不解,却是:“贱人还不配由我动手。” 同一时间,暗影出。 复始瞪了眼萧何,立即吩咐:“抓起来!相府可不是想来就能轻易离开的地!” 夫人的话最大。 这是萧何曾经吩咐的。 为了不让夫人等,暗影第一次做了认为自己不道德的事,五个人群起攻之! 五对一。 其实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但对付的这人,实在是……太愚蠢。 虽不算太笨拙。 可经过昨日之事,便让他们觉得,有些人,真的不需要给予脸面,否则反受其害! 就像昨日,若是相爷一声命令,他们早就把这人大卸八块了,现在也不会还在这里跟头猪似得嘚瑟! “复始,我是来救你于水火之中的!” “抓!” 复始一声命令。 暗影一冲而上,气势汹汹! 曹玄逸的胆量不大,不过五人,已吓的后退了一步,又强自忍耐着抬起手中的长剑,在暗影已快近身前,双腿稍开,摆出站稳的姿势。 双眼紧盯着势如破竹的五人,他没想到今日复始会直接抓他,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长剑刺出,打散拥挤的五人。 却是被团团包围! 他再想做挣扎,手腕被一人以掌切住,痛的手麻,一松,长剑掉落! 眼看五人已紧缩靠拢,他立刻抬脚,提起正在掉落的剑,剑再次被向上抬! 手去抓的瞬间,被一暗影截住,剑,被暗影以迅猛之速扔出,直接两段! 他本欲以掌攻之,哪知被看穿,双手被突然窜出来的绳子绑住! 被束缚的双手不能控制,整个人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 他极为愤怒:“复始!” “绑了!”复始发令! 暗影领命,手中的另一根绳子扔出,如蛇般缠绕在曹玄逸身上。 曹玄逸双手双脚被缚,并脚站着不能动弹,甚至,他担忧一动就会倒地,更加狼狈。 “复始!你做什么?!” 他双手挣脱着麻绳,摩擦间,手腕发痛,麻绳不见有任何松动迹象,便不做挣扎,“放开我!” “抓了你再放?呵!我神经病啊!” 萧何开了口:“可别让有心人看到了,说我们欺负曹大人。” 复始愣了,“何意?” “当然是带进暗室,你想怎么折腾都行,只要你开心!”萧何忙道。 这曹玄逸他不动,自是要让他的小复复来出气。 即便不恨,也不能轻易放过。 以前受的罪哪能说忘就忘,就算要忘记,也得先把以前的罪给讨回来! 在他萧何这里,不能被人欺负了,还当做无事人一样! 讨回来,必须讨回来! 而且,越狠越好! 复始望着笑的满面春风的人,“你别插手。” 萧何耸肩:“听夫人的。” 复始扭头就走,火气还挺大。 萧何不放心地跟上去,哪知前面的复始说:“曹大人估计还没吃午饭,去给他做点好吃的,要快。” “我凭什么给他……” 话在复始的瞪眼中吞了下去。 气憋在胸口,前面的人又不理他,继续前行。 “芳华!”萧何吼道。 芳华立刻皱了脸,耳朵饱受了摧残,揉揉耳朵,“相爷,奴婢在您旁边呢。” 凤眸瞪着她,哪知她特别乖顺,想撒气也没处撒,“没听见吗?!夫人说……” 芳华截下话:“夫人说,给曹大人做好吃的,不能饿着。” “哪有这么……” “所以,奴婢先告退,去给曹大人做好吃的。” “反了反了!连奴婢都敢顶嘴了!” 管家提醒,“相爷,芳华没有顶嘴!” 凤眸怒瞪他。 管家垂头,小心翼翼道:“夫人是这样吩咐的。” “连你也顶嘴!”萧何突然发现,自己在相府没了地位。 “您说一切都听夫人的,所以芳华也没错,夫人是要快点,所以芳华就稍稍急了些,没让相爷把话说完整。” 萧何再次发现,自己的威严,于相府之内,何时人人都不畏惧了? “啧啧,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简直就是怨妇!” 苏岂从墙上跳下,他刚刚不过出去吃了顿午饭,哪知回来之后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啧啧,幸好平时他吃饭还不慢。 萧何则是在意他那句,怨妇。 怨妇? 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面铜镜,萧何见铜镜里的人凝着眉,凤眸亦是紧凝,脸色相当差,明明就是满脸的怨气…… 呸! 是怒气! 左瞧右瞧,哪里还有平日的威严?! 凤眸睁。 “你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还带着铜镜?” 萧何问着拿铜镜挡在自己面前的管家。 管家呐呐回:“我给我女儿买的,还没送出。” “你有女儿,本相怎不知?” “刚认的。” “……” 萧何甩袖,离开! 苏岂拍了拍管家肩膀,“你牺牲如此大,不怕相爷撵你走?” 管家挺直胸膛,“府里夫人最大。” 苏岂哭笑不得,“你强!” 确实,管家很强悍。 苏岂一走,府内众人一涌而上,纷纷问道:“怎样?” 管家继续挺了挺胸,“你们不是看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手一甩,铜镜被扔出,众人赶紧接着,讨笑:“这种事,不还得管家您出马给我们个判断嘛。” 这话说来话长,其实要从今早讲起。 但是长话短说,不过是府内众人今早突然想起,相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昭告了自己妻管严的身份,那不就是意味着,相府真的要换主人了! 之前虽说萧何也有此命令,但还没有成婚,他们有听从命令,但心里到底是没有那种概念。 可相爷成婚了,成婚后,真的就是夫人一直在当家做主。 这没关系,但是,若两人出现了分歧,他们该听谁的?! 其实,连管家都不知。 所以,他们便把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了管家。 管家昨日端交杯酒给皇上,差点被一群人折磨瘫,好不容易今早缓过了劲,哪知又得帮他们做这个。 不过,他也挺好奇的。 刚刚芳华不过是开始,他看芳华违背相爷的命令,相爷并没有如以 前生气般直接要人性命。 所以他再接再厉,再来一发刺激的。 没成想。 “以后肯定要听夫人的!” 这个结果一看就知,哪怕以后夫人都是错的,也得听。 否则,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有何下场。 —— 暗室。 这是复始第二次来,身后跟着萧何,他在身旁嘀咕:“你狠劲折磨,出了事我担待着。” “他可是东平未来太子。”复始提醒。 “你还没瞧出门道?”萧何讶然问。 “什么?” “你想啊,昨日我那么拖着曹玄逸,他所说所做有哪一样不惹人讨厌的,简直丢尽了人。” 萧何不过引了个开头,复始就已想明白。 “你昨日那么死拖着他,就是让他丢人啊!” “那么蠢的人,不让各国见见,太亏了!”萧何道。 “……” “他这么丢人,十国都看到了,他还自曝自己是东平王唯一的儿子!哼,这么蠢笨的人,东平会认?” “自是不会认的。”复始接话。 “所以了,今日都这个时辰了,睿王那边都没有消息,刚刚他又在相府闹了一通,睿王不可能不知道,他依旧不出现,可想而知。” “放弃他了。”复始继续接话。 “小复复果然与我心灵相通。” “……”白他一眼,“行,你顶着!” 凤眸含笑,终于说服了她,心里不住道:使劲弄,弄死他! 又得来一白眼,薄唇立即亮出笑容。 . 曹玄逸被绑在十字架上,双眼含怒,死死盯着前面心有灵犀的两人。 这才醒悟,昨日萧何让自己在相府闹,是因为这个原因,怒喝:“萧何,你不得好死!” 凤眸瞬间怒气,却又十分不屑:“自己蠢笨的要死!” “明明是你算计我!” “那你也跳。” “萧何,我可是未来东平的太子,你放了我,否则,以后休怪我无情!” 萧何正欲开口,复始瞪他一眼。 萧何乖乖闭嘴,候在一侧。 复始说:“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曹玄逸瞬间凝着她,依旧十足自信:“你敢?” “有何不敢?” 复始霸气地回。 手一抬,“鞭子。” 暗室里的刑具各色各样,要什么有什么,复始话出的瞬间,一个侍卫已递上。 她握了握鞭子,仔细瞧了瞧。 这种鞭子上面,竟是带着小刺的,抽上去必定要刮割皮肤。 她打量着曹玄逸。 曹玄逸自是也看见了,不禁害怕,斥怒:“复始,你真敢?!” 复始笑望他,命令:“把衣服扒了。” 萧何不阻挠,可不见得他不插嘴:“留一层就行。” 毕竟是男人。 侍卫了悟。 这暗室本就阴冷,又不怎么关人,自是没有燃碳。 把曹玄逸身上外面一层厚锦袍脱掉,只落得一层白色里衣,自是冻的他有些发颤。 复始瞧他这么点出息,呵地一笑:“一点风寒都受不住,真是娇贵的紧。” “你以前可是不会让我受一点冻的!” 确实,以前天冷之时,复始都会提前为他燃碳,烧暖整个屋子,是真的受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是吗?”她轻笑问。 鞭子从空中划过圆弧,伴随的,是一道破空的声音。 “哼。” 曹玄逸闷哼出声。 鞭子落过曹玄逸的身体,白色里衣瞬间被刮破,染上猩红血迹。 被绑着的人,额头已沁出汗珠。 这种痛,复始下了死手。 三年前她得到的那一鞭,是无法偿还的! 她没有他那么变态,把人关在囚笼里三年,不闻不问,让人自生自灭。 那种滋味,真不是人能受的! 凤眸微微下敛,定在她握鞭子的手中。 那双恢复光滑细腻的手,此时微微颤抖。 他却知道,不是握的太紧,不是心中太恨,而是刚刚那一鞭,她使了太大的劲。 “曹玄逸,如何?”她笑问。 他死命咬牙:“你不过是气我三年前的那一鞭。” 此刻,他竟然明白。 “当然啊,我作为丞相夫人,自是该把以前受的罪都讨回来。” 她现在有了能力。 “即便你是东平国皇上唯一的儿子,你现在依旧被我握在手中,任我拿捏!” 这便是她现在的资本,萧何赋予她的。 “呵!”他不当回事,“你若真是怎么我了,你以为东平国皇帝会放过萧何?” 这是他的资本。 “那就走着瞧!” 她扬起自傲地笑,甩手扔了沾血的长鞭,这一鞭是还他的。 “然后呢?”曹玄逸忍痛笑问。 她扬唇:“蚂蚁。” 蚂蚁? 侍卫哪知她竟然要这种东西,转身走出去,蚂蚁好找,顺着墙角就能找得到。 不过片刻,弄了些许蚂蚁回来。 “塞进他伤口,再拿针缝上。” 萧何听的发怵。 侍卫拿着蚂蚁,瞬间觉得这平日不起眼的小东西,真是有些恶心的紧。 不过,这平日折磨人的手段他没少使过,这点还不算太恶心,这边备齐了工具走上前。 曹玄逸赤目瞪着侍卫,“你敢?!” 脸色已然苍白无血色。 “动作麻利点!”复始催促。 有丞相在旁,又有夫人亲自开口,侍卫哪敢放慢动作,走上前扒开了曹玄逸的衣服,露出被长鞭抽打留下的伤痕。 长鞭上的小刺很小,划过留下的伤口不大,血沁出的倒是多了些。 可要把这会跑的蚂蚁放进伤口,还缝合住。 确实是为难了侍卫一翻。 这场面。 萧何直接拽过复始,耳语:“你不许看!” “你让我随意折磨人,又不让我看,我折磨的不痛快。”她回。 “他是男人,不准看!要看你看我!” 睨他一眼:“行了,我不看。” 真是……厚脸皮啊! “恩,谁教你的这手段?”萧何问。 “临时起意。” 她的伤口三年不断溃烂,那种滋味谁能体会? 现在能做的,不过是对曹玄逸心理的折磨,让他看着自己的伤口被塞入蚂蚁,时时刻刻都让他感觉着,身体里有蚂蚁在窜,浑身难受! “夫人,好了。” 侍卫的手,已经血红一片。 他又要防止蚂蚁不乱跑,又要缝合伤口,难免会多出血。 可这人又忍不住这点小伤,不住闷哼,吵得他烦躁,所以刚刚,最后腹部那点的伤口,他把剩余的蚂蚁全部倒了上去,黑麻麻一堆,全部缝合进了伤口里。 曹玄逸满脸汗,还不住向下流着。 他不自然地扭动身体,死命咬牙,身体又痒又痛,感觉难受极了。 复始站在萧何身旁,上下打量了曹玄逸,“脏死了。” 侍卫立即得令,端了一盆冷水。 泼! 曹玄逸闷哼,太冷了,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发颤。 “还脏。” 然后又一盆兜下! “啊!”曹玄逸憋不住冷意。 萧何挑笑,果真是……没出息。 恰在这时,“夫人,曹大人的饭好了!” ☆、158.新婚燕尔——曹被阉 “夫人,曹大人的饭好了!”芳华恰在这时端着饭而来。 复始闻了一下,“好香。” 芳华连忙附合:“是府上的大厨亲自做的,遵照夫人的意思,做的好点。” 萧何淡定地瞥了一眼,凤眸转向曹玄逸,心里极其痛快。 能亲眼看到曹玄逸被折磨成这模样,简直大快人心! 只是,“小复复,做这么香的饭干嘛?渤” 是真的很香。 都压过了血腥之气。 “曹大人来相府,我们自是要好生招待,这大中午的,总不能饿着曹大人。” 复始说的心口不一。 萧何却觉得,这样的复始特别对自己的胃口。 他萧何的女人,就该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情,怎么着都行,就连给这旧情.人饭吃,他都愿意! “你,喂曹大人吃下。”复始命令,看着刚刚那侍卫。 侍卫一怔,“吃下?” “对。” 他以为,是折磨人的,怎么真的是吃饭啊! 半信半疑地接过芳华手中的食盒,打开盖子,果真是一碗带汤的饭菜,也不大,就一小瓷盆。 不过,真的好香,连他闻着都胃口大开。 可曹玄逸绝不会乖乖吃下去,所以未免又挨了一顿揍,在侍卫的打骂之中吃下了这碗饭。 曹玄逸已有些受不住拳打脚踢,硬是逼自己吃下了这饭。 味道,是挺香。 萧何不动声色地看着,看的津津有味。 其实,他已跟上了复始的脚步,猜到了。 时间拿捏的很准。 此时,芳华去而复返。 一脸焦急之色,看着侍卫手中已经空了的碗,惊呼:“夫人,糟了!” 复始讶然问:“发生了何事?” “刚刚厨娘唤人前来说,那饭,用错了东西!” “啊?” “厨房有个小孩子,不懂事,在里面洗了脚,用的是洗脚水!” “呕!” 曹玄逸不住呕吐。 “复始,你……呕!” 曹玄逸这一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即便他穷困的时候,也没有低三下四过! 可现在,给予他如此的人,却是那个长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是那个自己救过一命的复始! “复始,你忘恩负义!” 抵不过心里面的恶心,却是溅了自己一身。 侍卫跳离很远,还是反映慢了一拍,溅上了身,充满怒气。 复始觉得好恶心,向萧何身边使劲缩。 萧何趁机便把她揽入怀中,“你这是在恶心他,还是在恶心我们?” 复始捏着鼻子,紧皱着眉头:“我失误了。” 这应该最后才弄的。 萧何哪里能让自己的娘子受委屈,如此道:“不是你失误,是厨娘做饭太快了!” 芳华暗自翻了白眼,她一定得原句学给厨娘。 让厨娘见识到,相爷的宠妻程度,是到了何种地步! 却是没成想,复始点了头。 芳华抚额。 完了,两人真是到一块去了! 萧何催促:“太恶心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复始点头,十分同意。 却是从手心翻出芳华递给她的短刀,“这个给你,阉了他!” 那侍卫怔愣间,竟是没有接住扔过来的短刀。 “这把刀很利索,一刀下去保准断了!” 然后,复始对萧何道:“我们赶紧出去。” 量是萧何也没想到,复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以为她只是发泄发泄脾气,再说大点,无非就是折磨着曹玄逸,让他体会下她当年的感受。 复始却说:“她当年要杀我的孩子,不就是想断我的后!一报还一报,我断了他的命脉,可还留着他的孩子!” “啊——!” 凄厉惨叫从身后紧闭的暗室传出! “复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复始的反映便是:“切,我等着他做鬼。” 于曹玄逸这种祸害,做鬼? 孤魂野鬼还差不多。 正如此想,苏岂忽地一身白衣出现,“丞相夫人,你也太狠了!” 男人最珍贵的是何物? 复始真的太狠了! 比之李元驹,曹玄逸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一丁半点,好歹身为皇子,也得给人家一点面子,折磨可以,“那可是传宗接代的玩意啊!” 苏岂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为复始说说道理。 省的近墨者黑,以后自己也分不出了赤! 复始率先打断了他即将的唠叨:“烦请神医进去治一治。” 苏岂不乐意:“你们一个个的,无法无天了啊!把别人当玩偶摆弄也就算了,何苦来为难我,天天让我去碰那玩意,我又不是女人,爱这口!” “我何时让你去医治了?”复始反问。 “那你让我进去!” 苏岂自然就想到了萧何让他去医治李元驹,谁让他们两人是夫妻。 而且,曹玄逸身为皇子,能不给接上? “我意思是,你别让他变声了。” “为何?” “他不是还等着做太子?霓裳不是还等着嫁给他?” 一连两问,萧何与苏岂皆是明白。 权位得到之后,这方面才是最痛苦的事! 有女人却不能共枕,想要孩子却得不到,娶了霓裳,正是合了这种人的心思。 管家匆匆而来,“相爷,夫人,郡主来了。” 来的可真是太晚了。 霓裳已被请到正厅,她依旧粉色衣衫着身,脸上怒气腾腾。 望着还挂着红布的大堂,昨日,这里喜气盈盈,一对新人成婚,其中一个,是让她发恨的复始。 复始? 哼,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郡主来这作何?” 她回头,是萧何,经过昨日的洗礼,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好像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息。 “曹玄逸。” 这便是她的目的。 “谁告诉郡主,他在相府的?” 萧何走上前,坐在上位,下人忙递上茶杯,他端起浅饮一口。 站在中央的霓裳,这才发现,自己堂堂一个郡主,被引进大堂后,竟无人为她倒茶! 简直太无视她的存在了! “相爷,您府中的奴婢,太过散漫。”霓裳提醒。 凤眸抬了一眼,只道:“都是本相亲自挑选的,郡主这是在质疑本相?” 霓裳怎敢,“相爷息怒,我的意思是,许是个别奴婢太过散漫,爱偷懒。” 终归,她还是怕萧何的。 因着昨日一闹,她今日其实是不敢来的,却是听闻曹玄逸来了,可后来她派过来的人说,被相爷给绑了,所以她便来了。 “本想觉得,很好。” “相爷说的是。” 萧何放下茶杯,“既然郡主无事,请回吧。” 霓裳不动。 “郡主,莫不是要本相亲自请你回去?”薄唇出的话,有些发紧。 霓裳身体不自觉的发颤,真怕萧何亲自请。 “我……我有事。” “何事?” 霓裳思绪一转,兀然想起,“上次我帮你把曹玄逸的儿子带回来,你答应过我,要帮我和曹玄逸在一起的。” 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了? 可这句话,她不敢问出口。 “本相说的话,自是算数。” 有这句话,霓裳自是不敢多嘴。 只是双脚就像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郡主还有何事?” 凤眸抬起,望着霓裳纠结的模样,微叹:“你该知,曹玄逸是东平国皇上的儿子,他若继承皇位,必定要三宫六院,那时候,他哪里还会记得你。” 她咬唇,何尝没有想过,“可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若是东平皇帝不同意呢?” 这个问题,霓裳没有想过。 不过,“他答应过娶我的,承诺过的话,不能言而无信,就说东平皇帝,他也不可能让自己儿子如此不信守承诺。” “若真如此呢?” “不可能!” 萧何起身,走到她面前,紧凝她倔强的神色。 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虽然相交不深,但好歹是微生洲渚常挂在心的妹妹,自是在微生洲渚嘴里常听起过。 犹记得小时候,她就一直怕自己,微生洲渚曾问过她,她说:‘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害怕。’ 这种害怕,自心而生,他改变不了。 但微生洲渚却说:‘这是好事。’ 有了霓裳的克星,好坏能听话些。 “东平皇帝若真是承认了他,那他就一定是未来的帝王,他娶你,便是两国联姻,关系两国友谊,他后宫佳丽三千,你不过是太初身负诅咒之人,他能捧你在手心一辈子?能如现在一样,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所以时时刻刻在心里记挂着你?” 霓裳无法反驳,只道:“我就是愿意。” 她已走不出去。 “那你说,若有一天,你受不住后宫之苦呢?” “……” “若 是你真的绝望了,那么,你背负的,很有可能不再是两国友谊,若不是,便是两国战争。” 利弊萧何已分析出来,怎么权衡,还是得看霓裳。 霓裳现在不过是死脑筋,就一根筋的想嫁于曹玄逸。 如此的不争气,萧何都为微生洲渚忧心:“他有什么好?” 霓裳反问:“那你有什么好?” “他信守承诺,说一不二,论这点,你该是清楚。论为人,他虽因身份强势了些,该杀该放,但他衡量有度,就好比曹玄逸。” 突然而来的声音,震的霓裳惊恐。 她转身,果真是如记忆般里的复始,这副水润的模样,配上这婉转的音色,“你……” 怎么会这样? 复始身着的红衣,随她走动间耀熠生辉,再搭上这副水润模样,她的自信,她的锋芒,无不在走动间展现的淋漓尽致。 “郡主,丞相好不好,其实和你并无关系,你非要如此比较,我只能说,曹玄逸不是良配。” 这副模样的复始,是霓裳最为讨厌的。 她的华贵气质,犹如天生。 任何人都比不得。 有时,霓裳在她面前,都觉得,惭愧不如。 “本郡主无需你来教训!” “霓裳!”萧何喝道。 霓裳一震,眼含不甘,她讨厌复始,非常讨厌! “相爷,何必强迫别人不愿做的事,只会显得自己的低下。” 这么一提醒,萧何自是也懒的管霓裳,“你回去吧。” “曹玄逸……” 复始接话:“也请郡主不要强人所难,你如何让我们去给你一个我们拿不出的人。” 霓裳气急,来报的人明明说曹玄逸就在相府,他们两人却不承认,看来只能另想他法! 疾步走到门口,她停顿,望着复始,“你的诅咒破了!” 是肯定。 复始自是装作没听到,不准备回她话。 哪知,一奴婢走来,道:“夫人,苏神医让您过去。” 苏岂不会无缘无故在人刚走就喊人,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郡主,慢走,不送。” 郡主气急,转身就走。 不过,她算是知道了,这复始的诅咒,一定是苏岂给破的! 之前他们一起研究过,自己没让他插手,一直没有成功,现在……难道还是因为那条蟒蛇,最近苏岂可是一直与蟒蛇在一起。 萧何与复始返回去的时候,苏岂黑着脸站在暗室门前。 “那么恶心的人,你们也好意思让我进去!” 这吼声很大,悄悄跟随而来的霓裳听的清楚,恶心的人? 复始笑道:“医者眼里只有病人。” “可在神医的眼里,是猪是狗也得分清楚了!” “不过是个长年长疮的人,苏神医嫌弃也说的过去,不过毕竟是关了这么久,若是一直不医治,岂不更臭。” 复始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苏岂也是聪明人,即可顺着话说下去。 “就是太久,我都被恶心坏了,你说你们这些做恶的,非要拖到恶心到你们了,就让我来医治,你们是恶心我啊是不是!” 萧何不咸不淡着:“就是恶心你怎么了!” “老子跟你绝交!”苏岂甩手不干,走人! “行,你把里面的人也带走吧。” 这话一出,霓裳紧盯着他们。 苏岂这是看不懂了,不会真的要把曹玄逸扔给自己吧?! “嘭!” 眼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脸朝下,看不清楚,身形与曹玄逸很像。 苏岂讶然望着眼前的两人,均是神秘兮兮的笑着,他越看,越觉得有鬼。 好奇心出,他脚一挑,地上的人翻了身,脸朝上,果真是个长疮的男人,他瞪大了眼睛望向复始,“你!” 复始只笑。 片刻,萧何道:“人走了。” “还真是难缠。” “你们搞什么鬼?!”苏岂喝问。 “霓裳来找曹玄逸了。”萧何好心解释,转而问向复始:“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长疮的。” “上次我来,看到的。” “这疮不用治了。”苏岂道。 “为何?”复始问。 苏岂白了他一眼,“被萧何关押在暗室里的人,都是将死之人。” “不是啊,半梦和曹玄逸就活着出去了。” 苏岂:“……” —— 整个下午,复始都静坐在太阳下,沐浴着温暖的光线。 心头的烦躁有曹玄逸给她发泄,已然好了很多。 可她心底不安。 因为苏岂还赖在相府没走。 她问过苏岂,“你整日呆在相府,你娘子不生气?” 苏岂嬉皮笑脸:“她更喜欢她的老相好。” “那你还不去陪她?” 苏岂眼珠子一瞪,“怎么了,我就来相府找萧何抚慰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我碍着你了我?!” 她忙摇头,“我是怕你移情别恋。” “放心,我不会喜欢你,你不用担忧。”苏岂保证。 “我担忧你对萧何不轨。” “……” 她继续晒太阳,这火狐不在,那狮子皇上也不给送过来,连她儿子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唉! 真是无聊。 “萧何!” 突地,苏岂吼道。 吼声撼天震地! 此时萧何与芳华正在里屋,他在偷偷问芳华关于葵水的事情。 本来芳华觉得,相爷如此体贴夫人,她自是要给萧何解释解释,所以,起初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可是,越问越细,甚至还问,那垫的东西。 芳华几乎把头垂道地上了,火烧火燎的,她已应付不过来。 幸好,苏岂这一声吼,解救了她,“相爷快过去吧,莫不是夫人葵水来了。” 这正好戳中萧何的心,他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看的芳华目瞪口呆。 哪知。 他刚出现在院子里,苏岂直接扑过来,拽着他的袖子擦着眼,“萧何,你家娘子竟然说我对你不轨,呜呜,我尽心尽力地给你干活,我容易吗我,你们一个个的编排我,我对你如何,你说啊,呜呜!” 萧何直接拽回了袖子,把他的话还给他:“简直就一怨妇!” “什么?!” 苏岂大惊小怪,立即从袖中拿出一面铜镜,左看右看。 “苏岂,你竟然随身带铜镜!”复始大叫,忽地,“哈哈哈!!!” 苏岂不愿意了,“拿铜镜怎么了,怎么了?!” 复始止笑。 “这是我为我娘子拿的!”苏岂解释。 他娘子出门爱带东西,可又不喜欢拿,所以就连这铜镜,都塞进了他的衣袖。 憋笑:“我知道,不用解释,真的,不用解释。” 可脸上,明明就是不相信。 “萧何,你们一个个,就知道欺负我,你说,让不让我走?!”苏岂对着萧何吼道。 萧何耸肩:“自便。” 可苏岂听着,听到了警告之味。 苏岂嘻嘻笑道:“丞相夫人啊,你看,你相公都不想让我走啊!” 复始在两人身上徘徊,道:“果然有奸.情。” 所以,不是苏岂不想走,不是苏岂非要在他们成婚第二日呆在相府,而是,到目前为止,她的诅咒之事,还没有好。 ☆、159.新婚燕尔——一方喜,一方怒【万更!】 所以,不是苏岂不想走,不是苏岂非要在他们成婚第二日呆在相府,而是,到目前为止,她的诅咒之事,还没有好佐。 苏岂,一直呆在相府,是不放心。 或许是,连他都没有把握,等到了晚上,会不会重新变成老妪? 萧何自是看出了她低落的心情,或许以她聪明的程度,她早已看出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不想告诉她。 苏岂其实也有些着急了,这太阳都要落山了,复始一点反应都没有,中午喝的药,难道没有用? 希望是如此,而不是别的什么。 “我们去屋顶看夕阳,让他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复始努努嘴,很是嫌弃苏岂。 被嫌弃的苏岂,看着两人恩爱的坐在屋顶,说说笑笑,真特么的……让人咬牙切齿! 他容易吗?! 渤. 夕阳映着两人,拉长了身影,叠落在屋顶上,顺着落下拐到屋檐。 复始伸开双手,试着去圈住夕阳。 若是能固定在这,若是夕阳不落,她就不必担心,这个诅咒到底有未被破。 “相公,你瞧,其实它就这么大。” 她突入而来的相公一词,喊的萧何美滋滋,反应了片刻,才望过去,便是看到她剔透的指尖,十分漂亮。 “娘子,你这么瞧,更小。” 他拇指与食指圈起,放在眼旁,正好容纳整个夕阳。 复始学着她的动作,结果眼珠子一瞟,恰是看到苏岂。 “天哪!”复始感叹。 “怎么了?”萧何不解。 “苏岂他……” 萧何向下一望,恰是看到苏岂坐着睡着了,竟然还流口水了! “真丢人!” “真丢人!” 两人一愣,齐齐哈哈大笑。 残阳遍地,染红了相府的红妆。 琉璃眸子映着,含了笑意。 她突然想开了,若是今早她还是老妪模样,现在她也不会如此忧心了,不过就是让她当了一日正常人,她就为此忧愁的,连身旁人都跟着小心翼翼了。 昨日成婚,今日得高兴高兴。 “萧何……啊!” 复始本想与他聊聊天,没成想,肚子疼痛! 无法言喻的痛! “呕!” 心口恶心。 “小复复,你怎么了?”萧何吓的手足无措,怎么还干呕了?! “苏岂!” 撼天震地的吼声,惊醒了苏岂。 他猛然站起,望向从屋顶下来的两人,“喊什么……喊……” 声音变小,他看到复始脸色苍白,已经冒了汗珠。 视线赶紧望向她的裙子,萧何又在走动,她穿的又是红色,还真看不出来有无来葵水。 这边,萧何已经手足无措了,“快看看这是怎么了?!” “痛!” 遍及全身的痛! 比之三年前落下的那一鞭同上千倍万倍! 这种痛,她从未尝试过,从小腹上,剧烈蔓延着。 几乎瞬间,人,仿佛被抽干了似得! 暮的,她想起,自己每次在夕阳坠落之际,身体就失去了力道。 现在有过之而不及,可是,太阳还没有落山啊! 到底,这诅咒还是没破。 “你先放她到床上。” . 苏岂为她把脉之后,已命人熬药。 “到底如何了?” 萧何口气极其不好。 他凝着痛的瑟缩成一团,头发都被汗渍浸湿的复始,不禁为她心疼,急的上火。 苏岂能体会,特别理解,耐心解释着:“她这是气血不通,身上寒气又太重,葵水下不来。” “那怎么办?” 苏岂拿出银针,唯有针灸效果最快。 但是,“你得按住她。” 复始因为疼痛,已经蜷缩成一团,甚至在床上不住的打滚。 萧何照做,却是看到她惨白痛苦的脸色,心疼不已。 而苏岂。 他的神医之名不是虚的,他的病人不分男女,且复始这症状在他眼里,不过小菜一碟。 所以在针灸之中,复始已渐渐安静下来,四肢渐渐舒展。 银针拔出之际,复始已不再发汗,痛苦的神色渐渐平静,却是被刚刚的疼痛折磨的发虚。 感官愈发清晰,只是,刚刚睁开眼迷蒙望着萧何的刹那! 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出? 小腹微微的痛感激发了她久违的感官。 她兀地睁圆了双眼。 莫不是…… “还疼?”萧何看她神色有异。 她僵硬地扭动脖子,痴呆地望着萧何,不语。 萧何却被她这模样弄的狂躁,朝苏岂吼着:“再来!” 医术被质疑,苏岂很不淡定,他急忙对复始道:“稍微有些痛是正常的,不可能一下子全好。” 复始缓缓摇头。 两人疑惑不解。 小腹又一阵外流,她猛然垂下了头。 萧何心急:“小复复,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苏岂在这,一定会没事的。” 能不着急上火嘛,明显他的小复复已经不痛了,但这个意思,他又看不明白。 两个大男人一直追问,十分担忧。 萧何说:“你再把把脉。” 苏岂立刻伸手。 复始却躲了躲。 萧何急忙安抚:“怕银针是不是,那苏岂给你把脉之后,开些药喝。” 复始摇头。 “小复复,若不然,让苏岂给你……” 复始尴尬地截住他的话:“好像是葵水来了。” 哪知。 苏岂突然吼道:“天哪,终于来了!” 复始瞬间惊愕。 萧何亦是惊呆,瞬间大喜,问道:“真的?” 复始不解,呆呆点头,她想说,好像是。 下一刻,便被萧何紧紧抱在怀里,一种珍惜地拥抱,犹如揉在骨血。 只听他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复始讶然,莫不是他还想要孩子? 心情时高时低。 孩子,是啊,他们初次相见,他便说要孩子的。 可又一想到,自己能为再次生儿育女,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内心再次否定,萧家不允许多子,可生儿生女,不是她所能预知的。 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萧何哪晓得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兀自说着:“苏岂,真的没有问题了?” 苏岂把脉之后,确定:“放心,完全没有问题。” 终于……终于好了。 萧何长久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地。 却才惊觉,当事人一直处于混沌状态,迷茫地望着他们兀自兴奋的两人。 萧何赶忙解释:“他今日一直在等,看你是否来葵水。” “然后呢?” “若是来了,就说明这诅咒破了。” 她张大了嘴巴。 不自觉的,眼角落下了眼泪。 原来,她的诅咒真的破了! “谢谢你,苏岂。”她真诚的道谢。 苏岂却是毫不客气的接下,毕竟辅药他可是寻了好久,也是个大功臣。 哪知,听复始问:“那太初的诅咒呢?” “你与他们不太一样,你的是他吃药导致的。”苏岂解释,这是他们一早就达成的说法。 她点头。 苏岂再补一句:“这不是你操心的事,这是本神医的事情,本神医已着手在做了。” 的确,能破了复始的诅咒,已经能让他笑一夜合不拢嘴了! 然,却不得不说。 复始这一来葵水,本是新婚燕尔的人,同床却不能做.爱做的事情。 尤其,才刚刚尝到甜头的萧何,可谓是挠心挠肺。 复始现在心情大好,这葵水能来,不就是她身体彻底好了! 好了,就意味着,之前受的苦,真的全部结束了! 她高兴兴奋间,已经转身紧紧抱住萧何,紧紧贴着他。 “我终于做回正常的女人了!”她兴奋地说着。 修长指尖摩挲着她光滑的脸颊,心里满满的幸福,随着她的心情。 暧.昧耳语:“那以后,夫人在上。” 她瞬间脸红! 萧何很是无辜,“夫人想哪里去了,为夫意思是,夫人高高在上,都听夫人的。” 复始无语,暴怒:“都血流成河了,还不让芳华给我准备东西!” 萧何很认命地接受她的怒火,委声道:“早准备好了,我现在让芳华进来。” - 阳光出奇的暖和,照的万物暖洋洋,这样难得的天气,还无一丝风吹。 厨房处。 芳华啧啧称奇,“这太初的冬日,难得有如此好的天气。” 厨娘把汤盛进碗中,应和:“可不是,就与夫人的诅咒一样离奇。” 芳华端起,“您可不是就羡慕夫人,如今幸福美满,又有相爷宠着” 厨娘笑呵呵,“咋能不羡慕呢,上次相爷亲自来厨房做饭,把我吓的不轻,不成想竟然是亲自给夫人做面条了,唉,相爷这人温柔起来, 还真是能把人吓死。” 她可一直记得那晚,相爷一脸冷色的进厨房,把自己给赶了出去。 “行了,您就别念叨了,您儿孙满堂,不也天天泡蜜罐似得,我先过去,不然相爷该着急了。” 这补血的汤,还是萧何再三叮嘱,要熬的够味好喝。 所以,厨娘自是给做足了味。 但难免耽搁了些时间。 未曾想,萧何竟是派人催促了好几回。 厨娘摇头叹:一向做事利索的相爷,竟也有八婆的时候。 哼着小曲收拾着厨房,耳听管家说:“晚饭随夫人的身子来,怎么补怎么做,相爷说了,不用管他。” 她头都未抬,“我列的菜式,压根就没考虑相爷。” 管家:“……” . 隐隐作痛的感觉,今日依旧未有所缓解。 此时复始斜靠卧榻,晒着舒适的太阳,享受着被萧何伺候的滋味。 这种伺候,简直身心舒畅。 复始极为受用。 芳华端着补血汤,脚步稍快,刚刚相爷又来催促了一遍。 当进入暗祥苑,她脚步猛刹,就差那么一点点,这精心熬制的补血汤,就能成功被她浪费了。 她惊吓地望着眼前的两人,咳! 能不惊吓?! 好吧,或许是幻觉。 她使劲眨巴着双眼,一下,两下,眼前还是那样。 果真是没看错:夫人斜卧软榻,舒适地眯眼享受着太阳,兼顾着,享受着身旁相爷地伺候。 咳!捏腿。 “这个力道行吧?”是萧何的轻声疑惑。 眯着眼的人,微微凝眉:“再稍重一点。” 那漂亮的修长手指,稍稍加重了力道。 下一刻,“再稍轻一点。” 修长的手指,轻了一点点。 “将就吧。”夫人很拽地叹。 而萧何,自始至终,很是享受着自己的亲自服侍。 芳华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奴婢,太不称职了。 主子都这么尽心尽力了,而且,那主子,是萧何啊! 萧何啊! 萧何是何人? 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啊! 何时见过他伺候人? 能不被他大刑伺候就谢天谢地了! “发什么愣呢?” 芳华只觉眼前闪过黑影,手中瞬间空了。 才发现,刚刚萧何走来,端走了她手中的汤。 捂脸,芳华决定,走人! 她要找暗影风好好聊聊,聊聊……嗯,他们的主子。 秀恩爱,不带这样的! 虐死她们了! . 萧何这人冷情惯了,常年绷着一张令人生畏的脸,走到哪里都是冷气全开,旁人兀靠近一分,自是连别人也都看习惯了,这样的萧何,是正常的。 可正常的人,突然温柔了起来,突然……日日挂着幸福的笑意。 这样的萧何,复始觉得,挺好欺负的。 可这样的人柔起来,说实在的,复始都有些扛不住了。 起初,她觉得,萧何这是为自己好,是心疼她,她如此想想,也就都照盘全收了。 可这碗汤,已是复始今日大补的,呃……不知第几次了。 真的呛不住了。 “先放着,凉点了再喝。” 萧何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可我已经喝不下了。”她很委屈很委屈地凝着他,真的真的,已经吃不下去了。 “特别补血,对身体好的,小复复,乖。”萧何诱.哄着。 “那你喝了吧。” “我又不需要补血。”他一个大男人,补这干嘛。 “可对身体很好的。” “那小复复赶紧喝吧。” “……” “一会儿该凉了,还得再热。”萧何继续着。 复始继续望天。 “热了还是要喝掉的,趁这会儿新鲜,赶紧喝了。” 声音很柔,她听着,都觉得难为萧何如此耐心了,想想以前,他一个烦躁,不还得把令他烦躁的人给砍了。 可她就是不想吃:“那就热了之后再说吧。” 萧何望着手中的碗,无奈:“这碗你喝了,我不再逼你了,你看行不?” “真的?” 萧何点头。 “你说的啊!” 萧何再次点头,“快喝了。” 复始去接碗,萧何的手又缩回去了。 她望着他,只听他道:“我喂你。” “我自己 可以的。” “你刚刚还说肚子痛,腿不舒服,胳膊没劲,还是我来喂吧。” “……” 隐藏四处的暗影,皆是自动屏蔽双耳,双眼……各自找各自的落脚点。 —— 睿王让人来消息,说是不要惦念孩子,新婚燕尔的,不能被打扰了。 萧何听在耳里很满意,新婚燕尔,他自当要与自家娘子独处,哪能被一个小萝卜头给搅局了。 复始则是看萧何满意的神色,想想,便也不做声了。 反正,孩子又不想娘。 哪知,睿王的人刚走,微生洲渚又派人前来。 “皇上说,相爷新婚燕尔,给您多放几日,不能再委屈了相爷,还说了,夫人若是烦了,就告诉他一声,他立马收回相爷的假,早日为国效力。” 这话说的极为中肯,微生洲渚终于体谅他了。 复始亮了双眼,“公公,你现在就回皇上,相爷今晚就为国效力。” 这公公瞬间惊愕了,今晚? 萧何附合:“对,你回皇上,本相今晚要为国效力。” 国之一字,咬的极为重。 公公不解,带着疑惑离开了。 “小复复,今晚我一定好好效力。”他说的极其暧.昧。 复始防备:“你做什么?!” 萧何但笑不语。 哪知,苍周国又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笙磬同音,琴耽瑟好。” 两人受了。 复始思索了下,“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的事?” 萧何只觉,真是废话。 “我要不……” 话还没完,南汉国又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夫妻偕老,同心和好。” 两人受了。 复始继续刚才的话:“我要不要躲一躲?” “躲着做什么?” 赤国又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琴瑟在御,琴瑟友之。” 两人受了。 复始继续:“你看,他们来,目的肯定是看我,我总不能像猴子一样,任人观看吧?” 萧何觉得,这个在理。 他一向高调惯了,倒是没有注意这个。 这时,千齐国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玉树琼枝,龙腾凤翔。” 复始挑眉:是吧。 萧何凝眉:确实是啊。 哪知,不待两人有动作,安元国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乾坤和乐,燕尔新婚。” 复始头疼地看着走了的人,问:“几国了?” 萧何常年保持的警醒,自是知道:“连上微生,七国了。” 复始刚想说话,庚宋国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海燕双栖,乾坤定奏。” “我还是……” 西龙国派人前来,言:“祝太初丞相与夫人,鸳鸯壁合,鸳鸯比翼。” “我还是躲一躲。”复始这话,堪堪说完。 哪知,也是没了动静。 不禁问:“全部都来过了?” 萧何缓缓摇头。 “还有?” “余国。” 复始立刻起身,“赶紧走。” 萧何搞不太明白了,“你很怕他?” 自当说的是美人。 “不是,你不知,昨夜知儿给我送信,说是美人相中你了。” “……” - 而美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宫墙之上。 干净剔透的双眸俯视灯火通明的皇宫,映出星光点点。 得知他国都有前去道贺,他却是勾起笑,来了皇宫,随身的丫环还曾问他:‘别国都有道贺看变漂亮的丞相夫人,为何大人不去?’ 他自是不去。 为何? 因为他早知复始长何样。 他这双眼,不仅可以勾人心魄,还能看透人的本质。 不过是年老的复始,他早已在心底勾勒出年轻时,她的模样。 丫环道:‘但大人好歹也要有礼仪,他国都有去,唯有大人您不去,若是女皇怪罪下来,奴婢也不给您说情。’ 美人还是我行我素地来了皇宫,丫环气急,自是有脾气的没有跟过来。 黑影晃动,美人沿着宫墙翩翩而行。 状似慵懒随意,可黑眸定着的地方,却是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开开合合,人源不断,美人咂舌:怪不得太初皇帝命短。 他走到离御书房最近的宫墙,坐下,双腿耷拉着,视线停留在御书房门上。 此时门再次被拉开,是微生洲渚与朗凯凯。 两人说了几句后,朗凯凯离去。 微生洲渚站在门口,背着屋内流泻的光晕,狭长的双眸一转,凝在宫墙之上。 美人立刻勾唇,展现笑意。 微生洲渚只觉他笑的好恶,不禁一抖,转进御书房。 “太初皇帝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临门一脚,恰是听到如此一句。 微生洲渚黑脸! 其实萧何的记忆并没有错误,微生洲渚唇红齿白之时,那时的萧何还未成年。 美人年纪与萧何相仿,在某些方面,却是比萧何更为开窍。 他小时又长的过分漂亮,是以都是以为是个女孩,他又对此不以为然,反正他穿任何衣服,陌生人都以为他是女儿身。 后来是无意中,遇到了萧何,那时觉得这人长的有些阴柔,却不会让人误认为女孩,觉得十分怪异,便一直跟着。 不成想,总是瞧见他屁股后跟了个屁大的孩子,还总是颐指气使的模样,真真是可爱的紧。 他不过想与他说个话,哪成想这屁大的孩子脾气挺大,要杀要剐的。 后来打听到这孩子是太初的皇子,听闻是要继承皇位的。 他就歪心思一起,反正别人都以为他是女孩。 然后,他比微生大,自是利落地扒了他的裤子! 可没成想,这当年的屁孩子,还真是屁孩子,竟然对他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这且不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哭的哇哇直叫。 最后,落得他挨了萧何一掌。 没成想,萧何人小力大,那一掌,是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幸亏后来遇到了兰…… 美人叹息:“往事不堪回事啊!” 微生洲渚气闷,这是一辈子的耻辱! 绝对的耻辱! “朕已致信女皇,贵国使者看上了我朝丞相,每日赖在朕这里不肯离开。” 美人一个栽愣,差点栽地上。 “你……你够狠!” —— 微生洲渚无视美人后,重回御书房。 凝视着桌案上的奏折,没有萧何在,真是要彻夜难眠啊! 尤其白日太监还来回话,丞相夫人说丞相今晚就为国效力。 他听着还觉得,有如此大度的丞相夫人,国之幸也! 下一刻,太监又传了萧何的话:对,你回皇上,本相今晚要为国效力。 都是过来人,萧何这话,微生洲渚很自然就意味过来,这是要把他媳妇,当做自己的国,要放弃他这个自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人啊! 痛心疾首! 正是此时,御书房被人推开,火烛摇曳。 是霓裳。 “有何事?”微生洲渚拿起一份奏折,继续批阅。 霓裳见此,心堵的慌,皇兄何曾如此对过她?! 瞬间气愤! 然,转念想到最近几日,微生洲渚对自己的怒火,立即收敛自己的脾气,闷闷开口:“皇兄。” 声音,还特意低沉了许多。 甚至,满腹委屈之音。 因为以前,自己若是这个腔调,皇兄都会十分疼她,再也不会让她手丁点委屈。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明白。 可就是太过明白微生洲渚的忌讳,便不敢轻易开口,梗在心里难受的发酸发涩。 对面的人泰然自若,批阅完手中的奏折,随即拿起下一个,连眼都未抬,显然就是无视她的存在。 霓裳咬唇,纠结是否要开口。 对面的人,已然又批完一份。 “皇兄……” 霓裳诺诺喊了一声,对面的人毫无反应。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霓裳细凝眉,使劲咬唇,咬的发白发麻,直至发痛,才缓声道:“皇兄,从昨日,曹玄逸……” “嘭!” 是微生洲渚突然甩了奏折,奏折磕过桌角,被反弹,打在了霓裳腿上。 双腿打弯,不由后退两步。 瑟缩肩膀,低垂双眸乖巧站立一旁。 “还不捡过来!” 微生洲渚突来的喝怒,吓的霓裳哆嗦。 立即弯腰,捡起已被重力打弯的奏折,唯唯诺诺地走上前,放在桌案边,到底是不敢递过去。 这面的微生洲渚,是她从未见过的。 暴怒的可怕! 眼眶不争气地沁了泪花,不敢动作一下。 可眼前的微生洲渚,又再次陷入沉默,沉默的让人不由发紧,可怕极了! 喉间翻滚,话憋的太久,豁出去般,唯唯诺诺道:“可曹玄逸昨日是进了相府,就一直找不到人的!” 那刚翻开的奏 折,再次惨遭毒手。 霓裳反应也快,堪堪躲过。 这次,微生是直接摔向了她身上。 霓裳捡起,再次放在桌案上。 微生洲渚这才睨她一眼,“他是你的谁,有必要去哪里都向你交代?!” “我有派人跟踪他的!”霓裳很是不服气。 显然两人重点没有在一个地方。 微生洲渚只觉得头痛,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妹妹,“出去。” “皇兄……”霓裳不愿。 微生洲渚落下奏折,“嘭”地一声。 “朕让你出去!” 霓裳又一瑟缩,吓地连忙跑出去。 . 恰是遇到而来的皇后。 霓裳其实有些犹豫的,她虽看出自打上次逼宫事件,皇后救了皇兄一命之后,越发受宠,甚至连皇兄的的寝宫,也只为她一人开。 原本她是该先找皇后,让皇后替她说情的,但是她心太着急了。 现在…… 视线落在皇后平坦的小腹。 现在自己在皇兄面前,是彻底不能提曹玄逸这三个字了,也只能鼓动皇后。 皇后却是率先道:“霓裳。” 她看霓裳魂不守舍,又是满脸憔悴,似乎还很委屈,心里也是猜了七七八八。 “皇后娘娘。” 霓裳乖巧行礼,把之前在皇后身边学的宫廷礼仪,端的极为漂亮。 皇后见她拿捏到位,甚是欣慰,便喜道:“你没事,多陪陪你皇兄,他也是疼你的。” 霓裳矫情劲一上来,可是就委屈的紧,“皇兄根本不理我。” 皇后微叹:“霓裳,你也不小了,你皇兄也是为你担忧。” 有些话,适可而止。 都这么大人了,也都明白。 “可现在只有他能帮我。” 语气万分焦急,皇后担忧问:“发生了何事?” 霓裳立刻走过去,挽着皇后的胳膊,撒娇般委屈:“玄逸不见了,自打昨日去了相府,就没见他出来,萧何又不承认他抓了人。” 皇后凝眉,怨不得皇上不理她,这一颗心,全是挂在了曹玄逸身上。 连自小疼爱她的皇上,都没被她放在心上。 “许是他已经离开了。” “没有,我敢肯定还在相府。” “你先回去吧,本宫进去与皇上说说。” 最后,她选择了委婉的说法。 霓裳这才心情好些,还不忘叮嘱:“你好好与皇兄说说,别惹他生气了。” . 御书房。 微生洲渚埋首于桌案,尽管他已听到开门的声音,想必又是霓裳,便也没抬头,继续批阅奏折。 皇后没有命大总管通传,又见桌案上一撂奏折,便站在一旁静候着。 微生洲渚恰似看到一份奏折,许是有些累了,这才稍稍抬头,却是:“来了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又是裳儿进来了。” “臣妾也不想打扰了皇上,这几日事多,皇上也休息不好,臣妾给皇上熬了粥。” 宫女适时把粥放于微生洲渚面前。 收起疲惫之色,“还是皇后贴心。” 这便是拐着弯对霓裳失望了,“皇上也看开些,人各有命,霓裳自遇到曹玄逸,命理就已定,是福是祸,谁也阻挡不住。” “可朕觉得对不起皇叔。”揉着鼻梁,很是无奈。 皇后为他轻揉太阳穴,以缓解疲劳,“要么,你就顺从她这一次吧?” “朕明知前面是个火坑,怎能还能把她向里推?” “若你不让她入一回,怕是记恨你一辈子。” 微生洲渚拉开了她手,环抱她在自己腿上,“你有孕在身,好生歇着。” “苏神医都说了,只要不累着就无碍,我这日日躺在床上也闷的慌。” 自打上次受伤,微生洲渚怜惜的紧,就担忧她一个不小心,闪了身子。 “这几日天气难得不错,多走动也好。” 微生洲渚这是顺着她了。 皇后作势依偎着,便道:“你也就顺着裳儿一次吧,她也是第一次请我帮忙。” - 夜幕落下,笼罩繁星点点。 复始觉得,今日的她,犹如做了两次豪赌。 赌这诅咒,是否会复发。 她是没有信心,也不是对苏岂没有信心,而是觉得,这上百年的诅咒…… 好吧,她的诅咒来的有些特别了点,但到底,还是诅咒。 早上醒来的刹那,她做了多番挣扎,这才胆敢面对自己,又惊喜于身体没有变成老妪。 夕阳落下,又是害怕惶恐,以至于本是微疼的小腹, 竟痛的她有些受不住。 “快喊苏岂!”萧何命令。 苏岂来的也快,脸色发黑,犹如被打扰了好事般,“你就是过度担忧,也不知道你担忧何事,莫不是担忧他憋的慌?” 苏岂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复始听得都有些发热。 “担忧球啊!都忍了二十多年,不照样不近女色,对了,也不近男色。” ☆、160.新婚燕尔——命案(八千!) “担忧球啊!都忍了二十多年,不照样不近女色,对了,也不近男色。” 无辜的萧何,俨然成了被调侃的对象。 “苏岂,你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所以,苏岂跑的十分快,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偷袭了佐。 而复始,今日与萧何达成的话,再次作废! 又是各种补血养气的汤不断。 暮色已浓重,相府点的灯火通明,复始揉着发撑的肚子,徘徊于暗祥苑。 凝着自己依旧如此的模样,心渐渐放宽渤。 苏岂也说,不要太过担忧,她该是对苏岂这个大神医给予信任。 “呦,妹妹,这是怀了?” 安静的暗祥苑,兀地一声响,自是美人。 复始洋装未听到。 美人脸皮厚实,继续:“祝丞相与丞相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你若是来说这话的,可以走了。” “妹妹这样,多伤哥哥的心啊!”美人叹。 “谁是你妹妹!” 终于正视了美人。 美人坐在院墙上,干净剔透的眸盯着一处。 那处有一暗影。 “哎呦呦,妹妹这是嫌弃哥哥长的比你漂亮了。” 复始的这模样,确实是真如他所看到的那般,够美! 却美不过自己。 身体轻盈翩翩而落,旋转间,带着飞舞地红色花瓣,点地间落在复始身旁。 花瓣还带着清香之气。 美人言:“这可是妹妹成婚时洒的,哥哥记挂妹妹就这么跟了别人,尤为舍不得,便掬捧了一把,好生照顾,如何,还是很香吧。” 洋洋得意的嘴脸,复始撇嘴:“变.态,人.妖。” 美人拍落身上的花瓣,围着复始转悠。 对此评价回道:“哥哥我听不懂。” “所以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连我话都不懂的人。” 美人眉头一拧,鼻子使劲嗅着。 是复始身上。 “你流.产了?!” 美人惊呼! “你才流了呢!”有这么诅咒人的嘛! “那你身上何来如此浓重的血腥之气?” 复始尴尬,不做声。 美人嘟囔:“虽是新婚燕尔,也不能如此暴力不懂节制,伤身伤神,唉。” 下一刻! 大吼:“来人哪!夫人流.产了!” 不过眨眼间,复始已被人抱着率先远离美人。 是萧何。 他脸色极其难看。 嘭! 家丁奴婢涌入,目瞪口呆地凝着眼前的景象,又乖乖退出去关了门。 美人似乎是才意识到,哈哈大笑:“原来是来葵水了啊!” 突地,尖叫:“来葵水!天哪,丞相大人好可怜,新婚燕尔,竟是独守空房啊!” 刚退出去的下人,个个汗颜! 凤眸划过暗沉! 他已决定,要与美人大战三百回合。 念头起瞬间,已被美人精明地看穿,惨叫:“这新婚燕尔的,丞相大人可别与我黏在一起,我受不住啊!” 隔着大门偷听的下人,已然石化! 剑拔弩张之际,管家禀:“相爷,夫人,皇上来了。” 萧何瞬间收了视线,与复始对望。 两人心如明镜:皇上终究是心软,为了霓裳。 却又齐齐望了一眼美人:这两人来的可真巧。 复始的眼神別有深味。 美人被瞧的笑嘻嘻,装傻! - 不过微生洲渚也算是有诚意,知道不能空手而来。 这礼,送的尤为重。 以至于礼带来之时,把相府众人,吓的尖叫四窜。 复始却是亮了双眼,“多些皇上。” 可终于把这狮子送给自己了。 相对那时而言,这狮子如今威风凛凛,体格更是雄健威猛。 狮子被养狮人栓着脖子,未有铁笼困住的狮子,见到复始之时,轻易挣脱了养狮人,如王者般高仰头走向复始。 狮子,万兽之王。 它的凶猛自是被人认同。 充满尊贵睿智的眼紧紧凝着复始,鼻子在她身上有所徘徊。 似在认人。 不过瞬间,狮子已蹲下了前爪,俯首的姿态,这是认主。 复始认为,或许是当时自己没有杀了它。 也或许,是当时自己还救了他。 也许,动物最知人心,知道她并无杀害之意。 美人倒是玩味:“丞相养了一只狐狸,听闻狡诈的紧,现在丞相夫人又养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倒是哪个更厉害些?” 复始瞬间就想起那次,萧何竟让受伤的火狐与这狮子打了一架。 那结果,她想在都不愿想起。 萧何更是不愿被提起,狠狠瞪了美人一眼,转而问:“皇上的心意臣领了。” 明显,有赶人的意味。 美人在想狮子与火狐估计有过一段之时,又听萧何如此,更是提了兴致。 微生洲渚也知理,人家新婚燕尔的,总不能来找茬。 他示意大总管。 大总管顶着压力,脸皱成了一团,他要如何开口啊! 奴才不好做啊! 若是惹了相爷,挨苦的,可就是自己了。 “咳咳!”微生洲渚提醒。 大总管硬着头皮,走上前,躬身道:“相爷,近两日可好?” “新婚燕尔,自当好。” 大总管感受到皇上的火热视线,再次打了腹稿,道:“可有何人扰了相爷?” 萧何缓慢点头,“有。” 微生洲渚一听,有戏! 大总管立刻来了精神,继续问:“是何人?” “你们啊!” “啊!”大总管垂了头,不敢追问了。 美人哈哈大笑不停。 微生洲渚脸黑,也不好开口,生怕惹怒了他的爱臣。但看复始眼睛直在狮子上打转,又兴奋的神色,又觉得,这礼送对了,该是可以问了吧。 美人忍受不住微生的婆婆妈妈,爽快开口:“他是问,曹玄逸可有在府上?” 一句话,彻底泄露了他来的目的。 笑嘻嘻直面众人的瞪视。 萧何也是直言:“本相对他又没兴趣,私藏他作甚。” 微生洲渚心里直翻滚:你是对他没兴趣,可你讨厌他啊! 却是笑道:“朕只是好奇。” “皇上好奇他作甚,不过是个五品大臣,皇上的心思自该在家国大事上。” “今早他未上朝,又未请假,曹府又无人,朕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大臣。” 这理由,倒是提醒了萧何:“也是,皇上以前就尤为喜爱这位臣子,时不时关心。” 再如何尴尬以前的事,微生洲渚也得顺着这个台阶:“是啊,朕知他最后出现在相府,所以顺便问问。” “看来皇上也是肯定了曹大人在相府,为了证明臣的清白,皇上大可搜查相府。” 复始接道:“还有相府的暗室,皇上可别放过。” —— 霓裳自回去自己的寝宫,焦灼万分。 一日没有曹玄逸的消息,就越是担忧,萧何这人,可是不讲情面,很难说他不会做了些什么。 丫环已告知她:皇上出宫了,还带了狮子。 她便知道,去了相府。 对狮子圈养欲.望的,只有复始。 焦灼,焦躁。 心情难定。 “公主,皇上回来了!” 喜上眉梢也不为过,果然还是皇后的面子大。 所以,她现在首先要找的,是皇后,有皇后陪同她前去面见皇兄,皇兄定是不会忽视她的。 只是她未想到。 微生洲渚没有无视她的存在,甚至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 如刀的眸直接刺向她,“给我跪下!” 霓裳腿发软,却是攀着皇后,堪堪站直。 皇后握着她手,问:“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萧何不会为难皇上才是。 的确,萧何还很大方的,让他派人搜查相府。 “丞相怎会为了一个蠢笨的人,浪费时间!” 微生洲渚这话在理,萧何如此大方,那肯定的,人不在相府,这点,多年的君臣,他还是知道的。 霓裳不服:“他不蠢不笨,他很聪明的!” “是比你聪明,比你看的准,要不怎会把你耍的团团转!” 霓裳含着泪花,对此很不认同,异常委屈。 “他没有!” “没有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那你呢,就因为皇后救了你一命,你才对她如此好?!” 霓裳这一反问之后,痛哭着跑了。 皇后尴尬道:“皇上,我先去看看。” 独留微生洲渚千言万语哽在心头,不是滋味…… —— 苏岂扛着大麻袋大摇大摆走在……山林中。 一路向上而行。 却是嘟囔了一路:“这破东西,这么重,搞的老子大晚上不能抱娘子!” 许是不解气,手中一枚银针直接扎进麻袋,又一抽,银针沾了血。 啧啧着:“萧何他小娘子可真是折磨人,到底还是折腾到老子了,弄那么多蚂蚁,老子还得一点点给洗干净了伤口,折腾了老子一夜,连娘子的手都没牵到!” 越想越气,咬牙,不走了! 一个过肩摔,大麻袋被摔在地上。 “敢折腾老子,老子让你在这陪孤魂野鬼睡觉!” 走人! 两步之后,不解气。 返回,使劲一踹! “还皇子,简直就是个幌子,长这德行,做见不得人的事,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粪了!啊!呸呸呸!老子比你帅比你聪明比你会做人会疼女人!” 衣服被拽,“干嘛?!” “爹爹,你早就撞过粪了!”苏岂家的儿子好心提醒。 “哪有?!” “上次你爬我娘亲的窗,掉进去了!”小小年纪,记得万分清楚。 “你梦游吧?!” “你再不承认,我就告诉娘亲去,说你臭臭!” 苏岂立刻抱起乖儿子,哄道:“那,这个给你,任你玩。” 是银针,苏岂儿子一直喜欢银针,但是儿子他娘害怕这东西扎到自己儿子,所以明令禁止。 这次,苏岂算是抓住了孩子的要害。 “行!你别告诉娘亲!”苏岂儿子十分爽快! 然而,苏岂忘了,他是从没有教过自家儿子使用银针,可自家儿子常见他使用银针。 便是见了这恐怖一幕: 自家儿子,小胖手紧紧捏着细小的银针,在麻袋上,胡扎一通! 还兴奋地笑道:“爹爹,好好玩!” 苏岂抚额。 他又有的忙了,这么被扎,还不去掉半条命啊! —— 其他八国都住在驿站,是以睿王为表亲和,也在复始成婚前一晚,与熊孩子一起,住进了驿站。 熊孩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就好比赤国来了一漂亮姐姐,总是阴沉着脸特别吓人,熊孩子起先是好奇的,又是无聊的,便常走到她身边,扮可爱道:“漂亮姐姐,你好美。” 漂亮姐姐不做声,无视他的存在。 “漂亮姐姐,你比我小媳妇还美。”熊孩子出卖了自家媳妇。 漂亮姐姐终于回应他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熊孩子不愿意了,“你说,哪个臭男人欺负你了,我帮漂亮姐姐欺负回去!” 如此,当那个男人出现时,人高马大,熊孩子害怕,却是神秘兮兮地与之谈条件,然后一大一小做戏,小的使劲欺负大的! 漂亮姐姐终于笑了。 然后熊孩子不乐意了:“漂亮姐姐,你不可以嘲笑我,他虽是让着我,可我知道,他是喜欢你才配合我,倒是显得我无知了!” 是以,才不过两天,其它八国,已然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连睿王都称奇,可没发现这屁大的孩子还有这种交际能力! 美人自是看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这孩子得意之色,简直刺瞎了他双眼。 他便找了睿王,如此道:“你知不知,曹玄逸失踪了?” 睿王依旧淡定,为他沏茶,“到底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 “你就不担心?”美人意思是,好歹也是你们唯一的皇子。 “您对他挺上心的,莫不是你爱好这口?”睿王温和地说着与表象不符的话语。 美人着实没有想到,如此靠谱的人,竟说出如此不靠谱的话,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我对谁都特别上心。”美人好不自夸。 “包括都城曾经红极一时的兰姑娘?” 美人瞬间垮下了脸。 “哼!” 转身就走! 熊孩子恰是听到这么一句,小小脑袋里转呀转,想不出所以然,便是记在心头了。 —— 美人很生气,又无处发泄! 想来想去,便一个个去敲门,美其名搞好各国关系,却是大嘴巴的巴拉巴拉不停。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刚刚成婚的丞相……的夫人,来葵水了! 无不是同情着丞相。 新婚燕尔,白白浪费了。 又得熊孩子所赐,在相府的复始,也得知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来葵水了! 这叫什么? 好事出门,坏事传千里。 是以,复始书信一封,命人传给美人。 美人一瞧,是丞相夫人相约,喜滋滋地打扮妥当,准备赴约。 临出门之际,才想起,望了看赴约的地方,这又从袖中掏出书信,竟然是梅林?! 他还以为,是相府。 如此,不得不做些提防。 刚成婚的女子,竟然约自己这个一个漂亮的男子,单独约会,莫不是…… 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莫不是这个妹妹是发现丞相大人不好,转而投入哥哥的怀抱了? “你牙都要笑掉了!”熊孩子提醒。 美人立刻收敛,“你来我这院做甚?” 熊孩子唉声叹气:“他们都出去了,不愿带我,要不你带我去吧。” 都是聪明人,带个小屁孩出去,谁愿意啊! 尤其他可是赴的这熊孩子的娘的约,更是不能带啊,带了不就说明正大光明了?! 哪有偷偷摸摸有噱头啊! 可美人还是点头:“走吧!” 熊孩子屁颠屁颠跟着。 可是拐角之处,跟丢人了! 气的直跺脚! 美人已经是第九个这样耍他玩的人了! 他要跟他们势不两立! 美人终于摆脱了熊孩子,喜滋滋朝着梅林而去。 . 此时,梅林热闹非凡。 美人未到时,本想着如何来个偷偷摸摸,吓一吓这个漂亮的妹妹。 美人到时,喜滋滋的脸上瞬间错愕! 这……这是什么情形?! 不是让他赴约吗?! 复始走过来,美滋滋道:“美人,速度真快啊!” 然后,一国使者道:“快快,你输了,掏银子!” 输的那国使者,很鄙夷道:“没成想他这么笨!” 心甘情愿地掏出了一锭银子,很大个的,扔给了其他各国! 美人懵懂之时。 突听! “娘亲娘亲,我跟着美人走过的,我厉害吧!” 美人转身,还真是熊孩子! 熊孩子朝他做鬼脸:“笨死了,竟然都不知道我跟在你五步远的地方!” 复始见着熊孩子,高兴地抱起他! 美人干净剔透地双眸很是懵懂,在九国身上转悠完,又在复始与熊孩子的身上转个不停。 还是他的丫环从人群中走来,不屑道:“还不带我,哼,我要告诉女王,与他国交流的这么好时机,你竟然不带我,还给别国嘲笑了!” 丫环还是不解气,怒气冲冲地,“你知不知道,他们打赌,看你能不能甩掉这个熊孩子,没成想,大人啊大人,你是如此笨啊!枉费女王天天说你顶着聪明的脑袋啊!” 美人从疑惑中走出,后知后觉发现,被复始耍啊! 复始很是无辜,“我没有说要单独约你啊!” 美人再次掏出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果真,没有单独二字。 有一国使者笑道:“呦,还是美人会做人,丞相夫人的书信都随身揣在袖中。” 美人一词,还是源于熊孩子,都是跟着他喊的。 美人听闻,甚为嘚瑟:“当然,能得丞相夫人亲自书信,唉,丞相都没有这个待遇。” 说者有心,听者……自是也听了进去。 萧何琢磨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众人一看萧何这表情,纷纷道:“对对对,可得珍藏好了。” 最后。 复始发现,原本她是想算计美人一回。 没成想,最后反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是以。 等她回去之后,萧何便强行把熊孩子送走,给予地承诺:给他生个乖巧的小妹妹。 继而,复始被他拉入书房,又得他亲自研墨。 “做什么?”复始不解。 “写。”萧何把蘸着墨汁的毛笔递给她。 “……” “快写,写完我们睡觉。”萧何好心道。 复始眼角一抽,这醋吃的!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十五天就给我写一封情书的!”复始提醒。 萧何言:“还没到。” 如此,表示自己会兑现。 复始接过笔,认命地在铺好的纸上写道:每隔十五日一封情书,请尊敬地丞相大人加挂在心,并及时兑现承诺,您的夫人至上! 然后快速起身,离开书房! . 熊孩子回到驿站之时,美人已候在门口。 “笨美人,赏月亮也不会变聪明!” 美人笑:“我还以为你能今晚睡在相府呢,也是笨的可以。” 熊孩子反驳:“奸相爹爹答应给我生个妹妹的!” 美人睁大嘴巴,继而哈哈大笑:“果真是个傻的!” 熊孩子精明,里面定是有什么猫腻! 又想起昨日美人说的……葵什么来着,赶紧找着漂亮姐姐问:“漂亮姐姐,有个什么词是叫什么来着,葵什 么?” 漂亮姐姐哪里知道他问什么,猜测道:“傀儡?葵花?魁伟……” 哪知都不对。 熊孩子着急了:“跟女人有关的!” 漂亮姐姐瞬间回味过来,这是问他娘葵水问题来了。 想着熊孩子还挺关心自己的娘亲,便耐心为他解惑。 哪知熊孩子从凳子上跳下,气势汹汹道:“奸相爹爹果然是奸的!” 竟敢骗自己亲生儿子! 他一定要讨回来,不讨回来,他就不是萧何亲生的! . 这几日,相府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熊孩子得了空赶紧缠着他娘亲,就是不给萧何一点空间。 萧何说:“我和你娘要给你生妹妹的。” 熊孩子怒瞪他:“别装了,我娘亲现在生不来!” 谎言揭穿,萧何欲找罪魁祸首。 哪知,都城出了一桩命案,打乱了萧何的想法。 也让萧何十分闹心! 这命案其实不算什么,就是山上坟墓的地方,找到了一句尸体,是被装在麻袋里的。 奈何有人想把事情闹大,因着又有九国都在。 不得已,这件事便委派给了朗凯凯。 朗凯凯调查了一番,却在尸体周围发现了一枚玉佩。 然后,顺着这枚玉佩查下去,查到了苏岂的儿子! 朗凯凯带人前去苏府之时,苏岂与他娘子都不在家,而苏府,又没下人。 是以,苏岂他儿子在自家大院中玩毒物之时,大门被“嘭”地推开。 不禁吓的直接拽起毒蜘蛛就扔向大门口。 朗凯凯反应快,挥刀就把毒蜘蛛砍了两半,又快速退开,躲避喷溅出来的毒蜘蛛! 身后跟着的侍卫有两个躲避不过,被溅在了皮肤上。 瞬间,两人倒地。 中毒而亡! “如此年纪,竟如此歹毒!”朗凯凯怒道。 苏岂他儿子是本能反应,不过是随手扔了一只,现在一瞧! 糟了! 这是他爹爹好不容易在昨晚逮的一只! “你坏大事了!” 朗凯凯被小屁孩一吼,可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你是谁?” “我是我爹爹的儿子!”理直气壮! “苏岂的儿子?”朗凯凯确认。 “你认识我爹爹?” 小屁孩看都是官兵,莫不是有人病了,要找爹爹看病? 眼睛瞬间冒金星,又有钱赚了,他娘亲可该高兴了! “不知你爹爹现在在哪里?”朗凯凯有礼问道。 苏岂他儿子摇头,“不知道他去哪里野了。” 这回答。 不由让人憋笑。 “何时回来?”朗凯凯看着那一大锅毒物,而这孩子又面色不改的用棍子玩弄着。 胆子可真是大啊! “不知道啊,他和我娘亲出去野,就不爱带我。”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这个玉佩可是你的?” 朗凯凯拿出一枚白玉,上面花纹繁琐,雕刻的十分精致。 苏岂他儿子抬眼瞧了一下,立即跑过去,“你怎么偷我东西?!” 可惜个子低,够不到,使劲瞪着朗凯凯,表示很生气。 “委屈你了。” 一把抱住小孩,欲走。 哪知,小孩子威胁:“你不放开我小心我拿毒蛇咬你!” “你爹爹犯了事,若是不想死,就乖乖的!” 朗凯凯看人挺准,对这样的孩子,只能硬碰硬,看谁恐吓地过谁! . 街道人群中,一人静立,一身藏青色锦袍,十分显眼。 他双眸含怒火,瞪着被抓走的孩子,唇边溢出嗜血的笑意。 双手背在身后,却是拳握的太紧! 复始! 敢给我如此伤害,就要承受的住! ☆、161.新婚燕尔——睿王隐晦的态度 听闻抓住了那枚玉佩的主人,还不待官府有令,死者家属已气势汹汹冲到衙门口。 非得给出个说法不可! 此刻,京兆衙门被围的水泄不通,喧嚣不断。 皆是嚷着,要把凶手交出来。 这种事,朗凯凯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显然,都能看得出,是有人蓄意为之佐。 这死者,不过是个无权无势又无高官亲戚的人,又如何有这能耐,聚集众多人胆敢来衙门闹事?! 便是先命衙差抵挡住这些刁民,静观其变渤。 . 陪娘子溜达的苏岂,已知晓此事。 眉间怒气不止,敛了嬉笑的腔调,对自家娘子道:“咱儿子才四岁,怎么杀人?!” 苏岂娘子苦了脸:“就是!所以,千万不能让儿子给你背了黑锅!” 苏岂瞪圆了眼,自己的形象竟如此不堪! 立即强调:“我只救人!” “管你救人杀人,现在就去把我儿子弄出来!唉,不知挨打了没?也不知哭鼻子了没?那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人心?唉,不知道有没想我,不知道……”眼珠子一瞪,怒吼:“你怎么还在这?!” 瞬间,原地已没了踪影。 苏岂简直飞一般地,从未用这么短的时间到过相府,连他都不由地佩服自己。 然后,畅通无阻地进了暗祥苑。 大摇大摆推走入,结果,又是“污”人眼的情景。 浓情蜜意,摆给谁看? 刺瞎了他的双眼,何时他娘子也能满面春风笑望他? 虐死人了! 不满,不满,很不满! “你做的好事,把我儿子都牵连进去了!” 这话不满的话,是对复始说的。 凤眸瞬间凛然,以示警告。 苏岂无视之。 复始泰然对之,“你放心,你那古灵精怪的儿子,不会有事。” “我不担心他,我担心我娘子!” “那你去换!” 如此霸道地语气,自是出自萧何。 言下之意:你儿子小,不可能杀人,但你就不一样了。 苏岂怒:“若不是你们惨无人道地害了那姓曹的,能有今日的事吗?!” 的确,复始挺理亏的。 “依你之言,本相还得抓住了姓曹的,把你儿子救出来?”萧何阴测测问。 “对!” 苏岂直面萧何,理明明就在自己这边! 复始回:“好啊!” . 萧何与复始,亲自拜访了睿王。 恰逢午饭之后,熊孩子刚入睡,是以,复始瞧了瞧熊孩子乖巧睡觉的模样,又为他掖了掖被子,这才轻抬了脚步走出去。 太阳温暖,扬洒一片,萧何与睿王对面而坐,两人悠哉品茶。 睿王道:“丞相该不是专门来看知儿的吧。” 昨日知儿可是说不认这个奸相爹爹了。 凝着走出门的倩影,道:“顺便看看。” “那是为何?”睿王温和的神色,闪现过精明。 “本相也不与睿王打哑谜,自是曹玄逸。”凤眸微微发暗,他依旧讨厌曹玄逸。 “他?” “睿王也知现在这起命案,牵扯到了苏神医的儿子。” “如何还扯上他了?”睿王如此问,终究是不解。 “本相只是来看看睿王的态度。” 个中关系,萧何不能说。 可就是这种不语,睿王心头稍转,已是猜测个七八,到底是曹玄逸的不罢休,惹怒了萧何或者复始。 “丞相觉得,此人如何?”睿王反问。 “端看睿王要如何?” 萧何这话问的妙,若是睿王认同这个皇子,他必然挑些好话的恭维一番,毕竟是他国皇子。 反之,则就挑些刺。 至于刺的程度,就难以想象了,毕竟自己讨厌他。 而这问话,另有深意: 又间接问了睿王的态度。 精明如萧何,总是意图把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即便先前吃了亏。 睿王很佩服他,有这样的臣子,国之幸也! 赞:“怪不得丞相俘获了丞相夫人。” 恰复始走到旁边,回:“睿王若真如您现在这般温谦示人,王妃估计早腻了。” “哈哈哈!”睿王不怒反笑,“本王今日得了我皇密信,我皇意思是,既是出生乡野之人,粗鄙之外,若真无法调教,由本王决定。” 皇上年事已高,虽期望有子承皇位,但国不像从商,不能凑合。 睿王的能力,他也是极度信任。 “那睿王是何意?”复始问。 “本王只想看他这次会如何?” 便是要看曹玄逸的应对能,他不插手。 亦是……任凭萧何。 . 朗凯凯得了萧何的传话,是以立刻从京兆衙门隐秘地一扇门悄悄离开。 “朗大人,本相这里有个人证。” 虽有心理准备,但初听萧何此话,朗凯凯还是惊愕的。 这相爷新婚燕尔,还不消停。 是以,朗凯凯便爽快地带走了人证。 又招摇大摆地从正门入。 闹事的人皆睁大双眼,目瞪口呆:不是说……朗大人在衙门内吗? 可……可…… “让开,朗大人命令,升堂!” 瞬间,苏岂儿子也已被带上堂,原告被告证人,三方依次而跪。 门口的人再次惊愕! 明明就是个三四岁的小屁孩! 可他们得知的消息,说是个十岁的孩子! 如此,杀人凶手的言论,不攻自破。 朗凯凯惊堂木一下,喝问受害者家人:“你们怂恿众人逼本官今日就给说法,现在原告被告证人都已到齐,原告,你如何说?” 受害者家人也是错愕,怎么就是个小孩子。 尤其这小孩子还缩着小身子,颤巍巍地害怕极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顿时有些心软。 只是,“找到我儿子的时候,旁边确实掉了一枚玉佩。”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可是这枚?”朗凯凯展示手中玉佩。 “是!”受害者家人肯定。 “小孩子,你说呢?” 朗凯凯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是小孩子而放柔,他可是见识到了这孩子特别能玩毒物,玩毒物?能是一般普通的孩子?! 自当不是。 不过,这孩子就是不说自己叫何名字,只能以小孩子相称。 是以,众人只听小孩子糯糯回答着,声音缓慢,口齿不太清晰,却让众人听的明白。 “我昨晚与爹爹去找药材,爹爹说死人的地方会有上好的药材,而且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所以这玉佩,应该是在坟地旁边掉的。” 这话,是真的。 那晚扔掉曹玄逸,然后折腾了许久,苏岂便与他说了这番话。 小小孩子瞪着天真的眼,哪里像是说谎,连受害者都有些摇摆不定。 朗凯凯可不会心疼。 “啪!” 惊堂木再一敲。 “说的可是真的?” 苏岂儿子一个哆嗦,缩成了一团,眼泪直接落下,呜咽着。 这模样……能是说谎? 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心疼。 “原告,哪里找到的玉佩?” 受害者家属诺诺道:“的确是在坟墓旁。” “人证,你说。” 这人证显得十足害怕,支支吾吾着:“大人,我……我不敢说啊!” “有何不敢?!”朗凯凯问。 “我……我那夜……那夜去坟地,有看到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本以为……”这人突然住了口。 “本以为什么?!” 这人犹豫再三,不语。 “你说,只要没有杀人,本官判你无罪。” 朗凯凯这话是给他壮了胆子。 “我是盗墓的,那片地最近有新坟,以为是同行。”盗墓本就是个忌讳,被官知晓了,也是犯法的。 “你都有看到什么?” “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坟地转了几圈,抓了几只蜘蛛与蜈蚣,然后就走了。” “当时周围还有什么?” 这人想了想,摇头:“就剩坟地了,当时漆黑黑的,山上又有风,怪吓人的,谁敢去啊!” “可是这个孩子?” 这人望了望小孩子,“身高是挺像,可天太黑,看不清。” “然后发生了何事?” “然后我就在坟地转了许久,之后准备回去之时,就听见了动静,有个人走了过来,那人也是偷偷摸摸的,然后挖坟,这个真的是同行。” “继续!” “我看他也没挖出什么宝贝来,就一直躲着没出现,大人该是知道,我们做这行的,就怕遇到同行,也怕暴露身份,不是朋友,是万万不能一起见到宝贝的,见到了,都要平分的,不然也得打一架,看到宝贝都是眼红的紧,尤其也没出现什么宝贝,我就一直藏着不敢出现。” “之后那人又挖了许久,也是空手而归,刚走了几步,就突然连连后退,是遇到人了!” “谁?!”朗凯凯追问。 “大人,您保证小的性命,小的就说。” 如此,还不是一般的人。 “放心,天子脚下,谁敢狂妄,本官自会护你周全!” “谢大人!那人,是曹大人!” “曹大人?”朗凯凯惊愕。 “是的,小的绝对没有认错,虽是天黑看不太清,但身形也极为相像,而且,那人死之前,有恭敬地喊过曹大人。” 因着曹玄逸妻子左冷珍横行霸道之事,认识曹玄逸的很多,当初无不是要躲得的远远的,生怕惹来祸害。 朗凯凯是绝对没有想到,这萧何故意给他这个人证,又是牵扯了曹玄逸。 他再傻也看的出来,丞相心里的疙瘩还在。 但是……郡主这几日,不是一直寻曹玄逸吗? 还说,曹玄逸在相府…… 这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他亲自带人去曹府,结果……曹玄逸真的在。 他亲自带着曹玄逸到京兆衙门之时,没成想,霓裳已恭候多时。 朗凯凯对此是有些担忧的,最近皇上对郡主这事已恼的上火,现在消息能如此灵通,他不得不思索,是否是皇上已经放弃了霓裳,不再管制她。 “玄逸,你最近去哪里了?” 见他脸色红润,走路也无任何异常,霓裳这才略是放心,却还是问的焦急。 “无事。”曹玄逸不愿多说。 可霓裳却听出,他心情极度恶劣,不然,不会当着朗凯凯的面,就如此回应她的问话。 朗凯凯心里掂量之后,公事公办态度:“郡主,曹大人涉嫌命案,请郡主移步。” 霓裳虽刚到没多久,在路上已有人禀告她。 再看曹玄逸目空一切的态度,率先走入衙门。 人证回头,瞬间道:“就是他,我看见他拿刀捅了人,然后装入麻袋就走了!” 曹玄逸十分不以为意:“既然是晚上,又黑,你如何这么肯定是本官?” 路上,朗凯凯已与他说明情况。 “你夫人左氏,常常横行霸道,以你之名作恶多端,你就是化成灰了,我们也认得!” 衙门口围观的人纷纷应和:“就是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虽然左氏已死,但被她撞死的人,能说忘就忘了? “那你说说,本官是如何杀人的。”他好整以暇。 证人很爽利道:“我当时正好看到侧面,其实并不清楚,但是我看到你手中握的东西,泛着银光,不用说,肯定是刀之类的,然后那人就倒地了。” “那你当时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曹玄逸问。 “他先喊了一声曹大人,然后又问曹大人您来做什么,最后就啊地一声倒地,然后曹大人就不知哪里弄了麻袋,把人装进去了。” 曹玄逸眼睛沁毒,他是没想到,当晚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在。 还如此有胆量。 他以为,不过是萧何随意找的人。 果然小觑了萧何,动作如此迅速。 曹玄逸对朗凯凯道:“这人下官不识得,又不过一介草民,下官并无害人的理由。且,这人说他看到了,又无人证实他是否说谎?” 这证人倒吸了口气。 心底到底有些畏惧的。 毕竟,他昨晚真的没有在啊! 他刚刚说的,全是丞相命人教给他的,只要他死命咬着曹玄逸不放,丞相承诺给他银子远走高飞的!一咬牙,“大人,小的真的没有说谎,昨日确实是看到他把人杀了之后,装进麻袋的!” 这时苏岂儿子的小眼珠子晃荡着:这人说的,不是自己与爹爹抓到蜘蛛蜈蚣之后,返回来看曹玄逸还在不在时,看到的情景吗,莫非这个人当时也在? 朗凯凯思虑片刻,提了要求,“既然你当时有看到,本官给你找个人,你把当时的情况演出来。” 证人心里一紧,这件事,相爷早就让他演练好几回了,自是清楚的知道。 但是相爷也警告他了:要洋装不太清楚,毕竟是当时天黑,虽然你是做这行的,眼睛利索些,但当时到底离的远。 这下,他心里更是有把握了。 与一个衙役互扮角色,在他不太熟练,甚至还比较模糊的表达中,扮演死者的衙役倒地。 “大人,这就是我所看到的。” 朗凯凯道:“与伤口之处,确实吻合。” “朗大人是相信他了?” 曹玄逸的语气变厉。 “曹大人拿出证据证明你当时并不在场。”朗凯凯如此道。 曹玄逸正欲开口,话到嘴边咽下。 他不能招供出苏岂,不然追根究底,自己不是男人的事情会暴露。 手紧握拳住,“下官没有证人。” 人,确实是他杀的。 当时他醒来,从麻袋里钻出来之时,脑袋渐渐回归记忆,他伸手摸了摸那处,竟是真的没有了! 他狂躁,他不安,他愤怒。 他站起狼狈的身体,忍着疼痛,他看到麻袋下有一枚玉佩。 他之前昏迷半醒之际,是有看到苏岂为他医治伤口,但他也知道,苏岂是萧何的人,是以,他才杀了人,把事情闹大。 可他没想到,那枚玉佩,竟然是这小孩子的! “抓起来!”朗凯凯命令。 “等一下!” 是霓裳。 “郡主有何事?” “本郡主当时与曹大人在一起!” “可昨晚,郡主一直呆在皇宫。”朗凯凯说出事实,昨晚宫内发生的事情,他已有所耳闻。 “本郡主是后半夜出宫的,为了躲人耳目,扮作太监出宫。” 霓裳这话,让朗凯凯哑然。 一个郡主,光明正大说出如此有违常伦之时,私会下臣,还如此理直气壮。 但不得不说,死者,却是是下半夜被杀的。 “郡主可否告知,你们昨晚是在哪里?”朗凯凯问。 “曹府。” “可刚刚,曹大人已说他没有人证。” “本郡主进入曹府,并没有打扰曹大人,曹大人当时一直在书房呆着,曾出去上过一次茅厕。” 霓裳说的很真。 主要的,霓裳是郡主。 朗凯凯不敢轻易得罪她。 —— 一路走来,霓裳跟在他身后,明显感觉到他散发着怒气,以及压抑的火气。 她以为是刚刚的事惹怒了他,语气极为小心:“玄逸,你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曹玄逸突然顿住了脚步,凌厉凝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找不到你,担心萧何囚禁了你,所以一直在找你。”霓裳诺诺道,是害怕他的喝斥。 “你去相府找我了?!” 曹玄逸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沙哑。 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立刻闭了嘴。 霓裳只以为他这是埋怨自己对他的监视,委屈道:“我也是担心你,怕你出事,我还找了皇兄,皇兄有帮我去问萧何,结果你没在相府,你放心,以后我不找人监视你就是了。” 曹玄逸松了一口气,亦是不敢大声言语,便是低沉的语调:“我当时已经从相府走了,但想到处处被萧何压制,我也生气,便出去散心了。” “恩,现在有我作证,朗凯凯肯定不敢怎么着你的,没事的。” 霓裳保证着,但曹玄逸心里忐忑。 又万分愤怒。 为何? 为何自己做的事,萧何总能先一步找到解决方法?! 难道他真的就处处不如萧何?! 不! 不能这样! “裳儿,你带我去驿站。” ☆、162.新婚燕尔——苦了丞相 九国的耳目何等灵光,这衙门的事情,已知晓。 牵涉的人,又有东平的皇子,各国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又不关他们的事。 但睿王也在驿站。 不免总会碰到,不免……人也有好奇之心。 但各国说话委婉,都避着曹玄逸东扯西扯不停,睿王也极其耐心地温和以对,众人再次觉得,东平能出睿王这种披着羊皮的狼,怎会出了个曹玄逸如此愚笨的人?佐! 莫不是真错了? 美人向来讨厌委婉,便直接道:“睿王,贵国的皇子果真魅力无边,竟是把这太初的郡主迷的团团转。渤” 众人不禁点头。 长的也不是好的,心思又歪,怎么就勾了一个堂堂郡主? 睿王自是不介意,“人各有命。” 美人席地而坐,手撑下颚,“可我看他长的与睿王也不像啊!” “美人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睿王儿子呢。”一稍微胆大的调侃。 “好吧,与东平皇也不太像,估摸就是抓着东平无子,来忽悠人了!”美人下了此定论。 此时。 有人禀告:“曹大人求见。” 众人轰地一下全散了,只余睿王坐在原地,手端茶杯怔忡。 这些人,逃命的本领,着实不错! —— 曹玄逸是独自进来的,霓裳被他留在了外面。 他十分恭敬地对睿王行礼,端的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 睿王亲自为他倒茶,放在对面,客气:“曹大人,请坐。” 只是,等茶已快喝完,两人都无动静。 这可急坏了各国使臣。 终于,睿王说话了:“曹大人想必有重要事相商,那就去本王别苑吧。” 一句话,断了旁人的念想。 美人望着远走的身影,“果真是头狼啊!冬眠的狼!” 丫环提醒:“狼不冬眠!” “……” - 驿站都是一国使者一别苑,而睿王这边,熊孩子还在睡,因着昨晚太为气氛,久久不能平静入眠。 睿王引他进屋,请他坐下,便是道:“曹大人有话便说。” 曹玄逸也不再遮掩,他察觉到,这里的确无人,“睿王是不信我这身份?” 这话,太过直。 睿王却发现,他竟然一点也不恼怒,温谦道:“这事需要皇上做决定。” 言下之意,你这身份,他没有权利认可。 “那睿王何时回去?” 曹玄逸着急了。 但睿王并不着急:“本王的事情还未办完。” “不知睿王还要多久?” 睿王很是惊讶,这曹玄逸是在着急什么? “很快了。” 没有明确的答案,曹玄逸心里惶恐不安,若是萧何再有何动作,怕是自己应付不过来,只是,他又无法开口向睿王要人,能守护自己的人。 对于曹玄逸的欲言又止,睿王装作未察觉到。 “父王,父王。” 此时,熊孩子醒了。 睿王起身,欲走进去,但显然,曹玄逸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先回吧,这孩子折腾起来,闹个不停。” 这意思,曹玄逸悟了,就是没有时间陪他了。 眼看睿王走进内室,他翻滚在喉间的话,使劲给咽了下去! - “玄逸,如何?”霓裳看到他的身影,急切问道。 曹玄逸总觉得,睿王不信他这个身份,即便他有玉佩为凭,“裳儿。” “恩?” “我们成婚吧?” “啊?!” 是以。 御书房。 “皇兄,我们要成婚!” “咳咳咳!” 微生洲渚不过是在浅尝一口,哪知,这也给呛住了! “嘭!”茶杯重重放下,连带桌子都发出闷声颤栗。 此时天色微暗。 烛焰摇曳,暗影晃动。 连霓裳都有些恍惚,不知是影子晃动,还是自己身体颤抖了下,只知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之时,胳膊上的力道消失。 余光瞥到曹玄逸撤回去的手。 心里一动,更是坚定了要嫁于他的心。 “你再说一遍!”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他知霓裳迟早有一日会彻底离开,却还是受不住,她带着曹玄逸,跟他理直气壮的说着,她要和这个蠢笨的男人成婚! “我要和曹玄逸成婚!”霓裳再次道。 “嘭!” 微生洲渚摔了茶杯,茶杯碎在霓裳脚旁,溅了一地水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霓裳不敢退,被曹玄逸揽住躲过。 “皇兄,我要与曹玄逸成婚。” 万分坚定。 不管曹玄逸如何,这便是她一直渴望的情。 别人,无权质疑! 突然间,微生洲渚已然说不出任何话,废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还是他的一厢情愿,固执己见! “若你要与他成婚,朕会即可下令,削其你的郡主之位!” 这话,飘飘荡荡,竟有些不真实。 等她真正反应过来之时,第一反应,便是望向曹玄逸。 那双眼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就好像,自己跌在湖里,抓不住漂浮物,没了依靠。 皇兄这句话,是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明明知道自己的价值,明明知道,若自己失去了郡主之位,便失去了幸福。 可一向疼爱她的皇兄,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皇兄!”她立刻上前,想要求情。 可她的皇兄,一脸冷冽,那双略是狭长的眼,充满了寒色。 她已不敢上前质疑。 “裳儿,我们先回去。”曹玄逸立刻阻止。 他需要霓裳的身份。 “可是……” “等皇上消消气。” 他不能让霓裳冲动,这样他便没有了任何依靠。 —— 萧何已然得了消息,“倒是没想到,微生会狠心。” 复始坐在铜镜前,去掉了头上的首饰,拿起梳子细细梳理着,恰似看到萧何扬笑的表情,“你倒是幸灾乐祸。” “当然,知道曹玄逸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梳子梳到一半,暮然停住。 她起身,走向坐于桌前的萧何,“这事能成吗?” 萧何瞧她去掉首饰之后,越发清丽脱俗,尤其这双琉璃双眸只映着自己,简直就像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太他.妈……爽了! 是以,行动派的萧何,伸手间,已拽住她,落于自己的腿上。 “你干……呜!” 双唇被封! 她瞪大了双眼。 眼前一黑,是他带着温热的手掌覆上。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已褪去冰冷寒气,在屋内这么一会儿,带着茶的清香,丝丝般窜入她的唇间。 相濡以沫。 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被他宽厚的怀抱拥着,与他紧贴,这种感觉,无比满足,又极为幸福。 甜蜜悄悄蔓延。 谁的呼吸一重? 惊醒了两人,沉醉的萧何突然撤离,紧紧怀抱着她,“小妖精。” “哼。” 矫情劲上来,挣脱他的怀抱,头发扬起弧度,她笑靥:“就是专来欺负你的。” “我就好这口。”萧何脸皮子厚的简直无耻。 “得,我说不过你。” 她一伸手,手中的梳子已不知何时掉落。 萧何瞬间起身,手悄悄接住了身上滑落的东西,走近她身旁。 琉璃眸子哪能注意到萧何,反而是见他坐起,视线望向刚刚萧何坐的那地,椅子上与地上都没有,“萧何,我的梳……” 声音兀然顿住。 是身后的长发,被萧何掬起,有感受到被梳理。 “你拿了我梳子。”竟然也不吭声。 耳边一股热气,“是你刚刚动.情时,掉了。” 她一哆嗦,“……” “今天才第三天,漫漫长路啊!” “够了啊,萧何。” 再说下去,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我才刚梳,哪里够?”萧何很不同意。 复始:“……” 无法沟通。 不再继续调戏她,萧何正儿八经地开口,“想知道命案的结果吗?” “不是没有结果?” 本来是指证曹玄逸的,霓裳突然美女救狗熊,这狗熊立即升为熊猫,稀罕的紧。 “朗凯凯都已禀报皇上,皇上找了个替死鬼。” “那如何说服众人?你都塞了个人去证明是曹玄逸,总不能去说这个人证是假的吧?” 萧何开心了,“没成想小复复也有笨的时候。” “哪里笨?” “说你还不承认了?” 转头努嘴,她就不承认。 “我们能找个人证,皇上就想不到找个与曹玄逸身高样貌相仿的替死鬼?”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霓裳。 “唉,虽然我也很讨厌霓裳,可是就凭着霓裳这疯狂痴傻的爱,我就觉得她真可怜,若是遇到个好就真是幸福一辈子了,命啊!” 能从她口中听到可怜一字,还是对霓裳说的,倒真是出乎萧何的意外。 “所以你才能遇到我啊!” 好不自恋! “是,丞相大人是最好的,丞相大人,您梳够了没?”她口中拖着长音恭维着。 掬着一把柔软青丝,到底是比白发时柔顺又亮泽,抚着简直软到了他心坎,“小复复,为夫为你更衣。” “我还不困。”这天早着呢。 “我困了,你陪我睡。” 不给反驳机会,直接拉上床,再说! 新婚燕尔,复始终于体会到。 男人在床上,真的是……折磨人的高手! 虽然她葵水之际,不能为他服务周到,却还是有服务的能力! 这是萧何送给她的话…… —— 而显然。 曹玄逸不能从睿王这里得到明确答案,在霓裳这里,又遇到阻碍。 他不得不另寻方法,以此快速把自己的身份确认! 恰是这一日,正坐在书房陷入死胡同的他,被一声敲窗的声音惊醒,这声音,他以前也常听。 是鸽子。 与许家联络的鸽子。 他捧着鸽子,腿上有系着东西,解下来拆开,卷开纸条,果真是往日与自己联系之人,笔迹一样,下落许之一字。 许家,果真还是蠢蠢欲动。 这次,竟要与自己合作。 不禁满腔沸腾! 终于,许家终于正视他的存在了! 瞧不起? 哼,这次他定要让他们仰望自己! 招呼管家进来,“许家准备拼一拼。” 管家回味一下,“现在并不是好时机,许老爷子刚过世,皇上定是防备的紧,这不是要一头撞死吗?” 管家的分析不无道理,但于曹玄逸而言。 “我可不管他们如何想,现在这个时机他们能有动作,对我来说,便是好事一桩。” “可会不会许家是想踩老爷一脚?”毕竟以前可没这么看重自己老爷。 “踩我,他们现在就是过街老鼠,我能帮他们一把,就该感恩戴德!” “可老爷,您这身份还未被睿王承认啊。”管家不得不提醒。 “嘭!” 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立现裂痕,“不过是过街老鼠!” 是以,曹玄逸这日,因着有人承认他身份而沾沾自喜,关在屋内冥思苦想几日而不出。 霓裳还在为两人之事而苦恼。 微生洲渚已是不再管她,即便她随意出入皇宫,夜不归宿,已不如以往整日管辖她。 她却十分不安,甚至为此难受。 可又想到曹玄逸,这些不安的情绪,瞬间消散。 徘徊于曹府屋顶,夜色厚重,颓然坐在屋顶,下巴搁置腿间,双眼目不转定的凝着书房。 已经亮了一夜又一夜。 却是,人,从未走出过。 到底自己于他,还是不够在乎。 他可以随时把自己置身与外,随时松手放开她,随时心里放着别人。 凭什么啊? 她微微一叹。 谁让自己中了他的毒。 皇兄说,这人蠢笨,不是良人。 她其实知道。 也知道,以前皇兄对曹玄逸虽好,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她一直小心维持,细心呵护着曹玄逸对自己的态度,就是担忧皇兄看出什么,而对曹玄逸有所隔阂。 却是,抵不过曹玄逸的野心。 他一再让皇兄失望。 一再的……把自己置于尴尬之地,却是从未为自己考虑过。 这便是犯贱吧? 眼角含泪。 可谁让,那年的那日,阳光明媚,他以善良的姿态,进入了她的眼。 一错,便是终生。 玄逸啊,她从不想放弃。 于美好的年华,所遇到那时美好的人。 - 于睿王,这几日他以为曹玄逸会再接再厉。 只是,几日过去,他就像突然消失了般,从未在京都出现, 监视的人说,他在书房呆了几日不出,他心头兀然涌出些想法,脸上依旧温和。 曹玄逸此人,行为举止,太过不像他们东平皇室之人。 东平皇室,从来不是如此急近功利之人。 所以,他六年前带走这个孩子,抚养至今,一直以来,看着这孩子精明有忍耐,他觉得,作为他父亲的曹玄逸,怎能太差? 是啊,怎能太差? 却是太差! 而这孩子,却是丞相之子。 继承了丞相的聪明睿智。 只是,若不是曹玄逸,当年那个孩子,是否还在? 却是毫无任何头绪。 —— 此时,皇宫。 朗凯凯与微生洲渚交谈于书房。 朗凯凯只道:“诸国使者近日离开,睿王可有表态?” 微生洲渚凝眉,“说是一起。” “一起?” “两日后离开。”微生洲渚给了具体日期。 “怎么这么快?” “朗爱卿如何想?” 朗凯凯凝眉,说出自己的顾虑:“臣是担忧。” “朗公子的病还没好?” “有苏神医亲自诊治,已经无碍了。” 微生洲渚这便不解了。 朗凯凯直言:“他并无那个心思。” - 新婚燕尔的两人,注定要提前结束还没来得及享受的生活。 萧何十分委屈。 大红喜床张扬,此时天刚刚泛白。 喜床妖艳,百子千孙红缎折乱一片,露出复始安详的睡容。 凤眸含笑,手撑起脑袋,恰是看到她整张容颜。 容颜肌肤细腻,泛着光泽,即便整日相对,他还是不由地抬起修长指尖,轻触她脸颊,触感柔软异常。 手下的人,不舒服地凝眉。 薄唇挑笑。 昨晚微生洲渚已命人告知,明日让他还朝。 眉细凝,明日? 以苏岂告诉自己的话,复始这小日子,今日就彻底结束了,明日就可以…… 本想新婚燕尔之际,剩余的几日不下床了,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心底微叹,果然,这微生真是比小妖精还折磨他。 而睡着的人,睡的美滋滋的,前几日葵水闹的睡不好,好不容易昨日差不多就完了,这下睡的极为舒服,是以,她决定睡个昏天地暗。 哪知,却有只苍蝇不时地落在她脸上,痒的难受。 实在受不住,直接伸手打在自己脸上。 “啪!” 萧何惊愣了凤眸,望着自己的手背。 又望向睡着的人儿,还在继续睡着,似乎睡的更安稳了。 眉一条,感情,刚刚把自己的手当做了苍蝇。 这便撤回了手,俯身在她耳侧:“小妖精。” 挠人心肺! “相爷,郡主来了。”芳华在外殿,声音放低,禀报。 到底是,没有死心。 萧何轻轻下床,红账翻动,再次陷入安静。 床上的人,此时一个翻身,伸长了手臂,想去抱身侧的人,却扑了个空。 迷蒙地睁开眼,隔着红账,恰似看到萧何在穿衣。 她凝眉,望着窗口,天不过微亮。 这几日,两人从来都是在床上腻到天白,才起。 恰在此时,芳华的声音传来。 “相爷,李参领也来了。” 李齐峰? ☆、163.宴会——睿王的回答 李齐峰有来,能有何事? 对了,昨晚,皇上有命人来传话,命萧何明日还朝。 这么早,莫不是朝中有急事? 唉,也好,省的这几日小日子过去,被他折腾,是以,翻了身,又安心睡过去。 微小的响动,没能逃过萧何的耳朵。 他穿好衣服回头,隔着红账,看到里面的人面朝墙,似是睡的更好了渤。 不禁,心里不舒坦。 酸的直冒泡。 —— 前院大堂。 郡主顶着苍白的脸色,身上潮气湿重。 她是从曹府出来,不,是曹府屋顶下来,然后去了李府。 恰是遇到去上早朝的李齐峰,她直言:“本郡主要取消与李公子的婚事。” 李齐峰早就为这事而烦忧,遂直接随她走。 倒是没想到,郡主是来相府。 之前他就有与萧何提到过此事,萧何意思是同意了,但他也明白,一直都是时机不到。 但现在,时机到了? 他还是不禁凝向郡主,她现在这状态,明显就是要做最后的挣扎了。 双目气势十足,更是端的不同意就不罢休的姿态。 可不管怎样,郡主这一闹,到底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相爷。”李齐峰恭敬喊道。 萧何神清气爽走来,脚步明显都轻了,更遑论他整个人,经过新婚燕尔的滋润,很是风光满面,春风得意之色显而立见,在郡主看来,完全褪去了让她害怕的阴沉,以及整日冷着的脸。 这样的萧何,有种让人误会的错觉。 误会他是个温润的公子。 甚至误会,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对于霓裳而言,这无疑壮大了她的胆子,上前一步:“请相爷兑现承诺。” 萧何坐在堂上首座,凝着李齐峰,“李参领请坐。” “谢过相爷,不用了。” “郡主请坐。” 萧何好心情,客气着。 霓裳反而有些发怵,虽是新婚燕尔,但萧何到底不正常,太过和蔼可亲,“不用。” 她的脾气向来不好,尤其面对不正常的萧何,异常紧张,声音难免发紧。 凤眸含笑,“有何事?” 他的心情,真的是很好,尤其这几日。 所以声音里,难免有些喜悦。 霓裳先开口:“相爷看到我们两个,该是知道何事。” 他弯了后背,倚靠椅背,慵懒之色立现,那笑虽未消,却是让人胆战心惊,是专属于萧何的冷,一种把面前人都看透,等待着如何下刀的主宰者。 这笑,瞬间让两人垂了眸,竟是不由地恭敬。 “郡主是想要何种结果?”明知故问。 霓裳微微抬眉,萧何这样子,真的让她发怵,若是如刚刚进门之时那般,她还能说话稳一些,但是,她就是害怕,莫名地畏惧着。 音色发紧间,声音被压了下去:“我要保全身份。” “什么?”萧何轻声问。 其实以他的武力,怎会听不清楚。 霓裳更是不傻,却蠕动着唇,徘徊不定,又担忧他如皇兄一般,不愿保全自己的身份,毕竟……当初两人达成的约定,并不包括这一项。 只是,曹玄逸需要。 曹玄逸……一想到他,霓裳便鼓起了勇气,“我要保全郡主身份,也要与曹玄逸成婚。” “呵,本相未曾允诺过郡主这事。”萧何毫不留情的拒绝。 霓裳急:“你是允诺过帮我和曹玄逸在一起,但是我皇兄已然同意,你身为丞相,如何说话不作数,即便我们的承诺已不需要丞相来完成,理应该是换一个,以此来兑现丞相亲口的诺言。” 旁边站立李齐峰,才突然恍悟,原来郡主与萧何之间还有这么一回事,莫不是自己找萧何那次之前,就已发生? 萧何忽地一笑,“郡主?” 疑惑的轻喊,反是让霓裳心里紧绷。 而接下来的话,把她打入深渊。 “霓裳,郡主身份是你父王给你的,你大可.以此与皇上说,但是,你真敢为了曹玄逸,而利用你死去的父王?” 不,霓裳不会。 她虽心狠,却是敬重喜爱着她的父王,疼她宠她的父王。 “可以有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 “郡主倒是对本相信心十足。” “丞相夫人说过,相爷您承诺的话都会作数。” 萧何好整以暇地凝着霓裳,她竟是为了曹玄逸,也懂得如此说话了,不错,真不错。 “好啊,你说,你要与本相换何承诺?” “在皇兄答应我与曹玄逸成婚的前提下,保我的郡主之位。” 这话,她已在心底练习很久,就在萧何刚刚进来之前,她心里已是重复了最后一遍。 “那你喊李参领来作何?” 明知故问,最气人。 霓裳被噎。 李齐峰也不好说什么,他已经找过萧何一次,萧何的话已经很清楚,他有自己的打算。 气氛忽地僵持。 霓裳便是开口:“我的决定,自是要让李参领知道。” “然后呢?” 果然,萧何可不是好糊弄的。 “我想请相爷与李参领一起进宫见皇兄。” “好啊!” 萧何答的十分爽快。 霓裳心里,反而咯噔了一下。 - 太和殿巍峨壮丽,此时正是早朝之时,萧然肃静。 跟在萧何身后的两人,在萧何暮然停住脚步之际,视线同时顺着他的视线,停落在前方,太和殿。 这个时间来找皇上,确实只能来这里。 “相爷……”李齐峰喊了一声。 萧何收回视线,勾起淡笑,转头凝着脸色发白的霓裳,“郡主不是着急吗?” “等早朝结……” 萧何果断截话,“本相一会儿可还有重要的事,耽搁不得!” 新婚燕尔有重要的事,无非就是,与复始黏在一起。 身后的两人哪能不知。 霓裳撇嘴,甚是不屑。 可也只有萧何这种人,能把这恩恩爱爱的事情,说的真跟什么重要的事情似得,连带着说的他们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走吧。” . 太和殿。 一位官员刚刚启禀完毕,躬身退到列旁,等下一位官员启奏。 恰是这个空档,太和殿寂静异常。 便是清晰地听到了脚步声,来自殿外。 这个时辰,早朝都快结束了,还有谁会过来? 却是,纷纷望向门口之际,碧绿之色映入眼底,皆是惊讶。 不是说,明日才还朝,怎就今日提前来了?真的舍得家里的美娇娘? 他们可是听说,相爷娶的女子,在苏神医的诊治下,诅咒破了,听闻……是个倾国的美人。 如相爷这般,连老妪都非要娶的,定是爱到了骨子里的,这最后一日怎么不黏在一块,反而上早朝了? 不得不说,萧何出现的刹那,连微生洲渚都万分震惊! 可在身后之人出现的刹那,他脸色瞬间紧绷,发黑! 萧何道:“今早郡主与李参领来臣府上,但有些事情,臣也拿不了主意,郡主提议来请示皇上。” 霓裳绷着脸,简直恨死了萧何。 说话为何就不能委婉些? “有何事还得劳烦丞相亲自前来?”微生洲渚错开萧何,视线落在霓裳身上。 丹陛上的微生洲渚是皇帝,他掌握了大权之后,显露了隐藏依旧的气势,乃至这种魄人的视线,让站在萧何身后的霓裳,无所遁形。 她不敢抬头,担忧皇兄的暴躁,在众大臣面前。 “何事?” 微生洲渚压低了声音,沉的可怕,在这空旷的大殿上,震的人心发慌。 霓裳身躯一震,这才发现,身前的萧何已不知何事站到了一旁,留她直面皇兄。 她微抬了头,眼珠子上滑,害怕地凝着丹陛上,龙袍加身,镀着磅礴之气的人,对上略是狭长的双眸,那双虽不同于萧何的凌冽,却是染了浓重的怒气。 “你知道的。”她紧着声音回道。 “知道何事?” 霓裳凝眉,皇兄这是非要她说个明白了。 “我的婚事。” “婚事不是早已下过旨?”丹陛上的人继续装作不知。 “请皇兄取消。” 微生洲渚凝眉,怒气遏制不住。 李齐峰却又道::“皇上,臣与郡主的意思,一样。” 态度十分明确。 微生洲渚逮着怒喝:“当初朕下旨之时,你为何要接?” 接了,便是不能反悔。 现在…… 李齐峰忽地跪下,垂首,“皇上下旨赐婚,是看得起犬儿,臣自当开心不已,尤其这赐婚的还是皇上疼爱的郡主。只是,皇上,郡主已当着天下的面,选择了曹大人,臣不过是臣子,只愿配个门当户对的。” 而且,这样痴心于他人的郡主,脾气暴躁,甚至不通理的女子,李家要不起! “李齐峰,你这是嫌弃郡主!” 帝王一怒,百官跪首。 “臣罪该万死!” 承不 承认,他李齐峰都是臣子。 郡主脸色猛白,盈白如冰。 李齐峰竟敢如此对她,皇后的父亲又如何,自皇后入宫,便再也与李家无太大瓜葛。 他竟然嫌弃自己! 她不要的,与她被弃,这两者,真真不是一回事。 李齐峰如此做,无不是在拼命地甩她的脸! 丢了她所有的颜面。 可她真真忘了,在她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选择曹玄逸之时,就已抛却了皇家与李家的颜面,甚至……她自己的。 微生洲渚怒不可止! 他要的,不是李齐峰的领罪! 萧何笑道:“皇上何必强人所难,郡主已不是孩子,她有权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懂什么,长这么大,若不是朕的护庇,她能如此嚣张跋扈,能如此目中无人!” 霓裳莹白的脸败垂,眼眶通红。 她何曾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 被训斥的不甘渐渐升起,反斥:“我有何错?!我不过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她爱上了一个人,却遭受了如此多的非议。 得不到任何祝福。 “可那个人你爱的起吗?!” “他只要是个男人,我怎么就爱不起?!” 突然沉寂的氛围,暮然响起凝重的呼吸。 霓裳心里哆嗦,随着众人的视线回头,是曹玄逸。 却不知觉得,在看到他的刹那,她内心竟万分不安,渐渐升起了排斥他的出现。 而曹玄逸自表明身份之后,已不再需要来上早朝,身份之事,太过尴尬。 “是臣请了曹大人前来。” 众人望向萧何。 萧何再次道:“郡主要做最后决定,怎能少了关键人物。” 最后决定? 立在太和殿门口,曹玄逸竟然觉得,进退维谷。 因着郡主那句:他只要是个男人。 男人…… 怒狠地瞪着萧何,对方却只回以挑笑,笑地让人发颤。 他立即收回了视线,关在书房两日竟还是没有给自己做好最强的防备,他依旧害怕萧何的这种胸有成竹,一切都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觉。 微生洲渚十分赞同,“也好,睿王明日便要离开,曹公子定是也要与之离开,那今日便说个明白。” 其实曹玄逸也知,睿王明日便要离开,今晚,宫中有宴。 只是,睿王一直没有派人前来找他。 今早,他以为是睿王,哪知,是萧何派人前来的。 因为霓裳。 没渐渐凝起,他跨步走向前。 这才看到跪在地的李齐峰,他瞬间明了李家的态度。 “皇上,我定会真心实意对待郡主,绝不辜负了她!” 他给予的郑重承诺。 这是两日他冥思苦想,想的一个办法。 要动摇睿王对自己的态度,也只有霓裳,因为她是太初郡主。 而自己,是东平皇子。 东平与太初联姻,睿王能坐视不管? 答案显而易见。 睿王不能。 不能,那结果,自是会来找自己。 除非,他不顾两国的安稳。 他在逼睿王出现。 而霓裳,在逼微生洲渚的点头。 “不辜负?你拿什么来不辜负?” 有些事情,别人不知,但微生洲渚知道,曹玄逸不是东平皇子! “我是东平皇子,我有能力给予郡主幸福!”这是曹玄逸的承诺。 “那睿王是何意?他同意你迎娶一位太初女子?”且不论别的,太初女子如何,谁不知。 曹玄逸心底掂量了一下,他离开前,就已派管家通知睿王,现在,该是已经到了。 下一刻,“皇上,睿王在殿外。” 这个时间,刚刚好。 不早不晚。 萧何睨了一眼曹玄逸,没成想,他倒是知道逼迫睿王了。 其实,连睿王都未想到。 曹玄逸的胆子,狂妄到极致,竟然直接在两国关系上动手脚。 这个,他自当不能忽视。 而面对他与霓裳这个问题,他要如何回答。 若是同意了霓裳,不就说明,他间接认同了曹玄逸。那他明日离开,那么,就必须带上曹玄逸。 若不同意霓裳……他有调查过,霓裳的性格,真不是一般人受的住的,闹不好,两国的友谊便走到了尽头。 可不管两者如何,在他决定来皇宫之时,便是他对曹玄逸身份的确认。 首先,要确认曹玄逸的身份。 “这件事,本 王无法给出答案。” “睿王是何意?”微生洲渚的问话平淡,毫无逼迫。 “本王不确定他的身份。” 这便是睿王,他不确定的事情,你还非要逼着他来给出答案,他能给你面子? 显然,他的回答,已告诉了所有人。 曹玄逸震惊! 即便感觉到睿王的不信,可实实在在听他说出来,还是无法置信。 这一尴尬,倒是萧何反问了一句:“所以睿王明日离开,是要确认曹公子的身份?” 再喊曹大人,到底是不合适了。 睿王温谦笑道:“当然。” 却是谁也猜不到,他心底作何想? “如此甚好,有贵国皇帝亲自开口,若是认可了,睿王顺便提下两国的联姻,睿王,您看可好?” 睿王点头:“当然。” 得了话,霓裳是兴奋的,她要的就是萧何如此的开口。 提起联姻,那么他的郡主身份就一定保得住,她期待地等着东平皇上的答话。 观之曹玄逸,他却拳紧了手,垂着双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好!” 对于微生洲渚,这种答案,太好不过。 若是东平皇帝不承认,那么,曹玄逸就不是皇子,然后,霓裳定是不能下嫁的。 而霓裳,却对曹玄逸的身份,认可的理所当然,不可能出了差错。 曹玄逸虽有自信,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便是现在就让微生洲渚承诺了霓裳嫁于他,而他带着霓裳回去,即便东平皇帝有所犹豫,可看到霓裳在,他便有所考量。 “皇上,我是真的想与郡主成婚,定会真心对她好。” 最后他还是补充了这一句话。 在萧何问出那话,睿王答后,他便知道,今日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了。 李齐峰凝眉,也知不能急于一时,不再表态。 霓裳心里却是想,请萧何果然是对的。 有些话,也只有萧何这种狂妄的性子才敢问出来! —— 早朝散。 萧何与睿王并行,两人走在前方。 身后的大臣不自觉的落后了许多,这是一向畏惧萧何的表现。 曹玄逸与霓裳两人无话,并行在最后。 皆是看向最前方缓步而行的人,放慢了步伐。 萧何道:“睿王明日就走?” “对。” 睿王这态度,太过爽快,“知儿呢?” 这个问题,可没有与他们商量过,昨日微生洲渚派人来,也说了,今晚有宴,送别九国。 “知儿说,今晚你们会进宫,他亲自告诉你们。” 萧何不禁发笑:“小萝卜头。” 可这一来,他心底隐隐的焦虑,生怕这熊孩子说出伤了复始的话来。 睿王明白他的担忧,“他虽还小,却很懂事,承袭了丞相的聪慧与忍耐,与你很像。” 这好听的话,萧何极为受用。 ☆、164.宴会——曹的恨意 萧何是骑马而来的。 其实,他并不爱骑马上朝,也许是,面对太多的人,不如坐在马车内,来的舒坦。 也许,是自己内心的原因,太过孤僻。 也或许,是他要乘那辆马车,昭示自己的野心,昭告自己这个奸相是有多称职。 他自己也不清楚唐。 只知现在他自己的感受,便是急迫地想要回家,想要陪在复始身边。 这个折磨了他多年的女人,让他一度绝望,一度燃起希望,又一度……想要从心中剔除泗。 马不由加速,急迫的心情传遍整个神经。 想起今早走时,睡的异常安详的人儿,胸腔满满的暖意。 作为他的男人,即便是睡觉,能让自己的女人睡的舒坦,睡的安稳,他都心满意足。 这些……都是他曾渴求,却都不属于他的。 太阳高照,暖阳一片。 这时,早饭时间。 萧何进入暗祥苑,竟是看到芳华还守在门口,“夫人呢?” “还没醒。” 眉细凝,“还没醒?” “刚刚喊了夫人,夫人说等相爷回来再起。” 门开,他抬轻脚步走入。 红账依旧合着,隔着红账,朦胧间,百子千孙锦缎拱起微小的弧度。 凤眸渐渐染上不满,这样看着,他的小复复更瘦了! 红账挑开,纤长手指翻转,已被钩挂在两侧,清晰露出里面睡容安详的人。 面容静好,呼吸均匀,睡的万分香甜。 本想叫醒她的动作止住,轻轻坐在床边,看着她埋头大睡。 复始的睡相极好,翻身的动作都极少,在萧何看来,又是极美的。 太阳透过窗照射进来,折进屋内。 光线渐渐偏移,带着影子,落在床上,耀红了百子千孙图,如火焰般燃烧着,好似……浓情似火。 浓情似火。 萧何突然想到了这四个字。 不其然的,浮想联翩,他想到了洞房花烛夜。 太过美好,太过美妙…… 那处兀的一紧! 萧何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一刻,他便脱鞋上床,钻进被窝,环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呼吸着她身上的香甜。 尽管,那还是紧绷的难受。 却是无比满足。 痛……并快乐着。 他沉迷于这种感觉。 沉睡的复始,其实有些意识,她感觉到床边沉下,该是萧何来了,不过是念头瞬间起,觉得安心,便很快睡过去。 约摸过了许久,身体被人抱住,靠在熟悉的胸膛,感觉异常温暖欢喜。 又迷迷糊糊间,脖颈处热热麻麻,她不舒服地瑟缩了身体,躲避着。 人陷入沉睡之际,最怕被打扰,复始迷瞪中伸手打了一巴掌,只知道打到了东西,却不知道打到了什么,但是感觉安稳了,翻身继续睡。 萧何呲牙咧嘴,脸上实实在在落了一巴掌,可真痛。 凝着背对着自己依旧睡的昏沉的人,萧何很不甘,身体向前挪动,直接把她纳进自己怀里。 可双手却还是没有闲着,不老实的放在...前揉.捏着。 力道时软时重。 沉睡的人,渐渐感觉身体有道火,又十分难受,不由娇.吟出声。 萧何更是再接再厉。 见她又向自己怀里紧紧靠拢,便觉得,有戏。 瞬间,怀里的人转了身,竟是紧紧抱住了自己,脸埋在他胸膛。 “小复复?”他声音带着沙哑的情愫。 怀中的又没了动静。 他叹:“真是要把以前的觉都补回啊。” 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他又紧紧抱住了她,恰是她也又向他怀里紧紧靠着。 相互依偎。 复始是本能的,有种莫名的火燃烧着,很熟悉,她就想要靠在身后的那个怀抱,好似给了她所有坚强的怀抱,便是,转身,紧紧靠过去。 可是,她不满足,不满足于这个怀抱,她想要更靠近点。 恰在这时,身上的力道加重,她离怀抱更紧了,紧的,她希望更紧一些。 睡梦中的这个怀抱,满是温暖,满是安心。 满是传达至心底的激情。 她爱上了这个怀抱,爱上了这个怀抱的人。 萧何。 她的相公。 “相公……” 萧何一怔,脸上涨满笑意,盛满幸福。 “小复复。”他回应她的。 “相公,我爱你。” 睡梦中的人,或许永远不知道,这无意中说出的话,是有多温暖,又是有多呢喃,呢喃着某人渴望的情愫。 情愫直击心灵,激荡的灵魂乱窜,震在当场! 不,震在床上! 罪魁祸首,却是甜滋滋的睡了过去,只余清醒的人呐呐开口:“娘子,我也爱你。” 说的,却是机械无比。 已是日上三竿。 复始觉得浑身发热,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睁睁眼皮子,刺眼的光线照射过来,她忙伸手挡住,缓过不适,这才看了看床侧。 一张熟睡的脸,带着温暖的笑意。 薄唇褪去了冷情,线条柔和,似乎,连闭着的凤眸,都含着笑意。 长睫毛忽地一动,惯常凌厉的凤眸忽睁,带着常年提高的警惕,迸射出寒意。 复始心神一动,竟是感觉心疼,扑入他的怀里。 萧何这才清醒,瞬间敛去神色,不自觉的温柔沁出暖意,“对不起小复复,吓到你了。” 与她同床,他一直醒的都比较早,而醒来瞬间,他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改掉这种本能,长达六年的警惕,即便是睡梦中。 却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又睡着了,连她何时醒来都不知道。 “萧何,是我对不起。” “傻瓜,你哪有错?” 对,在萧何的眼里,他的小复复都是对的,即便不要他。 她回应的,紧紧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相遇太早,便是错过。 可现在,六年过去,依旧不晚,他们还能相遇。 甚至相知,乃至相守。 她暗自庆幸着,现在的生活太美好,竟有些不真实。 她好……好喜欢现在的萧何,或许,已经爱上了。 但甜蜜的人,却是想着,不能说出口,不然,这人一定要得瑟上天了。 哪知,睡到日上三竿的人,早已泄露了心口的秘密。 —— 注定,这顿饭,吃的是午饭。 复始沐浴在阳光下,再次伸了懒腰,“睡多了,脑袋不太灵光。” 站在旁边跟着他做同样动作的萧何,“睡多了,脑袋不太灵光。” “你做什么学我?” 阳光下,琉璃眸子闪耀光辉,神采飞扬,看的萧何一阵激荡,这几日,太过空闲,养精蓄锐过头了,总是胡思乱想。 凤眸眯眯笑,“心情好。” “那我原谅你。” “谢谢女王大人!” “得瑟!” “我有资本。” 他的资本,便是身边这个,能抚平他内心不安,能带给他莫名愉悦,又能让他不按自己规矩行动的女人。 他的……娘子。 复始再次撇撇嘴,问:“睿王要离开?” “恩,关于知儿,睿王说是知儿晚上会告诉你。”萧何立即说完整,自己的娘子,可不能着急了。 可她听着这句话,隐隐觉得,这儿子,是要抛弃她这个做娘的啊! 萧何原本也有这种感觉的,安慰道:“你要不放心,我去这让风把知儿偷回来。” “……” 怪只怪,前几日萧何为了新婚燕尔能与自己娘子独处,可是惹怒了熊孩子,熊孩子一气之下,再也不来相府了。 —— 暮色降临,皇宫高墙之内,灯火流彩,喧嚣哗然。 十国相聚,好不热闹。 以目前的大局相看,无一国愿意打破十国鼎力的格局,都是尽力地维持着关系。 微生洲渚作为东道主,整个晚宴无不彰显着身为太初帝王的雍容大度,连身旁的皇后,一颦一笑,都把握得当,拿捏地让人无不赞叹。 晚宴和乐融融,酒自是少不了。 几轮下去,有些人已有些熏熏然,便不在与酒上下功夫,笑谈一片。 熊孩子本有些拘束,之前谈论的话题太过沉重,根本不是他这小孩子能理解的了的。 小小眼睛不时望向自己娘亲那处,想找机会过去,终于等到这会都热闹开了,可以随意走动了,他立即跑过去,俨然已经忘了和身旁的睿王打招呼。 “娘亲娘亲,可想死我了!” 这话,简直说了进了复始的心坎,笑眯眯回:“娘亲也想你了。” 身旁的萧何被无视,很是不爽,直接问:“明日要走要留,给个痛快!” 熊孩子撅撅嘴,爬上复始的腿,直接无视萧何:“娘亲,这个给你。” 是之前做的木偶,而这个木偶的样子,明显是熊孩子。 雕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一百银,算是没白花。 而重点,不在银子上。 在于熊孩子这时送的这东西。 两人同时了悟,双双看向熊孩子。 “娘亲,奸相爹爹,不是我不留在这里,只是我在东平长这么大,还不能一下子就这么离开……” 话,说的别别扭扭,却合情合理。 只是难受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的娘亲,看着娘亲眼含泪,静静垂下了头,满是恼色。 这个答案…… 其实复始是有心里准备的。 睿王待孩子不错,六年间,孩子一直把东平当做家,一直无忧无虑的。 想想,心头发凉。 却不否认,自己的孩子被教育的如此好,还能与自己如此亲近,她是该满足的。 即便作为亲生母亲,她都无权替孩子做决定。 尤其,她的孩子还是如此聪明。 所以,她不能为难了孩子,扬笑,捏着熊孩子脸颊:“那等长大了,记得来看娘亲。” 熊孩子重重点头,一种即将离别的思绪涌上,他还从未有过这种难别的感情,即便与他的小媳妇,他都没有这么难受,熊孩子突然想哭了,“娘亲,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 自当是好的。 可于萧何而言,他除了要接受这孩子离开的事实,还要考虑,萧家世袭相位一事。 . 可在外人眼里,尤其,在某个人的眼里。 这一温馨又感伤的一幕,简直如同一块经年累月的疮,挑一下,便刺痛的人吼叫不停。 注视的双眼,充满了怒怨,粗粝地如同刀子,恨不得刮杀了这三人。 一家人? 呵! 可不就是一家人! 欢声笑语不断,瞬间都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尤其那孩子,与萧何,太像了! 若那是自己的孩子,他们之间,还能如此欢乐吗?! 曹玄逸发疯地想着,若是这孩子是他与复始的,那该多好啊,永远都是萧何的痛! 眼前,他清晰地看到复始恢复容颜的脸上,泛着迷人的光泽,漾着多变的表情:有矫情,有兴奋,有微微的恼怒。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表情可以如此丰富,她的情绪,可以如此诱.人。 可是,为何? 唯独不见悲伤。 现在的她,离开了自己之后,就能过的如此幸福? 手中的酒杯紧握,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幸福?! 而自己,就要被她折磨成这样! 她是个毒蝎,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明明该是自己的妻子,却攀上了荣华富贵,转而就来报复自己! 就因为她攀上了萧何! 不知羞耻地与他上了床,用身体换了这丞相之位! 哈哈哈! 等他有了权势,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别说是复始,就是萧何,都是他的囊中物! 那边的笑声不断,突然传来。 心中压制的怒火瞬间爆发,他要杀了他们! 复始!复始!复始! 他心里狂肆叫嚣着,这个女人,竟敢阉了他! 双眼猩红可怖,他愤恨地灌进一杯酒,脑袋反而更加迷糊,他,决不能放过他们! 决不能! “玄逸。”霓裳怕极了他这个模样。 她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幸福的一家人! 今日曹玄逸能来,是她亲自带过来的,其实身份挺尴尬的。 对面的萧何被皇上请了过去,只余复始与熊孩子,而熊孩子又闹着肚子痛,复始便带着熊孩子去茅厕。 曹玄逸的心中升起了希望。 他对霓裳道:“我去茅厕。” 这个理由,霓裳哪敢跟过去,可她也看到了复始带着熊孩子去的方向,与曹玄逸一样。 . 复始没有让芳华陪同,她站在不远处等着熊孩子。 想起刚刚熊孩子说的话,竟是让自己别对萧何太好,容易蹬鼻子上脸,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真是人小鬼大。 唇畔挂笑。 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来,她回头,并无女子,不是胭脂香味。 再想嗅之时,已没有了任何气味。 曹玄逸扔了手中东西,凝着红衣慵懒闲散的复始,一步步悄悄走近。 这里是皇宫,萧何的暗影不能进! 而这茅厕又是偏僻位置,复始又不好站的与男茅厕太近,便是向偏僻的位置走了走,不至于太尴尬。 反而全了曹玄逸的计划。 双眼如狼,他紧盯着猎物,在阴影之内悄悄走近。 等待着熊孩子的复始,突觉浑身乏力,她已感觉到危险的逼近,想要开口,却发现发不了声音,再做思考之际,人已软在地。 她撑着身子 意图站起,眼前突然黑影遮罩,“复始,你逃不了!” 曹玄逸! 她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怎会认不得?! 警惕他,视线在四处转动! “想找人救你?!做梦!” 下一刻,他脚步向前一跨,直接抱起她,走向一旁假山后。 这里,十分隐蔽。 复始身体发软,无法反抗,喉间似被堵了东西般,她一直尝试发出声音,都不管用。 然后,她被放在假山下,曹玄逸蹲在她面前,噙着嗜血的笑意。 “不要这样瞪着我,复始,我们也曾相爱过,你难道忘了,我们也曾同床共枕过的,虽然没成夫妻,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妻子的。” 复始真想吐他一口唾沫,她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复始,你不该恨我的,我何曾有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是你心眼太小。” 复始腹诽:他奶奶的!就怪她心眼太大,才会瞎了眼! “你看看,当初我把你送给萧何是对的,现在你这容颜,可真漂亮极了,跟六年前一模一样,时间在你身上,简直都没有变化。” 他说着,手便抚上她的脸。 却被复始侧头躲过! 他的手僵在脸侧,力气集中在手上,指尖强硬地弯曲,想抓在她的脸颊,便是忍住,撤了回去。 唇角抿着怒,手改为捏着她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 “嫌弃我?!” 脸色凶狠,狰狞渗人! 她被迫仰望他,承受着几欲湮没她的怒火。 “你是觉得我不敢怎样你是不是?!” 可复始,她说不出话来,无法给他答案,就是她这平静地琉璃双眸,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不过是她眼里的跳梁小丑! 他忽地发出低沉涩笑,从喉间而出! 她因此有些瑟缩,被自己逼急的曹玄逸,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就好比三年前的成婚,自己中了诅咒,竟是被他残忍对待。 终是看到她的畏惧,他竟是哑笑,笑的脸庞可怖! 另一只手顺着她滑腻的脸庞抚过,手下的触感十分美好,美好到,哪怕他没了男人拥有的东西,他依旧感受的到那种感觉。 他是男人,他知道那种快乐。 却从未想过,哪怕只是抚摸她的脸颊,都能让他想象到美好的感觉。 他有些沉迷。 复始被他捏着下巴,捏的极为痛,又躲避不开另一只手,感知到的触感,让她心头犯恶心。 便是下一刻,她干呕! “你!” 这着实侮辱了曹玄逸,奇耻大辱! “嫌我恶心?好啊,不是让我吃过用洗脚水做的饭,那我也让你尝尝什么味道?!陪我一起受着!” ☆、165.宴会——相爱相杀(八千!) “嫌我恶心?好啊,不是让我吃过用洗脚水做的饭,那我也让你尝尝什么味道?!陪我一起受着!” 凝着她的丹唇,这里,自己就极少碰触过! 今日,一定要狠狠地! 狠狠地折磨! 他的头,一点点靠近泗! 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复始,没有那玩意也没关系,我照样今日让你成为我的人!把你伺候舒服了!” 复始向后躲避,后面是假山,已经咯地她背痛唐。 眼前他的脸一点点逼近,太过恶心,怒狠狠瞪着他,“呸!” 一口唾沫! 成功阻止了恶心的人靠近! “哈哈!” 曹玄逸抬起手指,摸了脸色的唾液,放在鼻尖轻嗅,“还是你的味道。” 这话,成功恶心到了复始。 哪知,他接下来,又做了一个让她干呕不止的动作! 他竟然,用舌头添了下! “哈哈,我们这也算水乳...交融了!” 量是复始再心平气和,这会儿,也抑制不住怒气,她瞪圆了双眼,如果双眼可以是把利剑,她现在就一定要杀了他! 毫不留情! “怎么,还嫌恶心?哈哈!没关系,等你成了我的人,就与我一样恶心了!” 变.态! 复始心里骂道! 抹掉脸上唾沫,他再度去吻上她的唇! 复始手中一翻,虽然疲惫无力,但到底不是老妪的身子,她颤抖地握着银针,趁其不备之时,狠狠扎入他的腿! 刺痛瞬间,他腿软弱无力! 曹玄逸跌倒在地,眼珠子暴突地瞪着她,“还要反抗?!” 那双瞪圆的琉璃眸子里,依旧是沉稳的警告之色。 “没人会来救你!” 谁会想到,她在这假山之后! 不! 知道就更好了! 这样,这个女人,还能日日装纯洁?! 但对上这琉璃双眸,他更是愤怒不甘! 从她落在自己手里,竟然从未有过恐慌! 难道,自己在她眼里,竟如此地不屑?! “复始,我要让你成为荡.妇!”陪他一起沉沦! 拔掉银针,他靠近她,手直接划过她脖颈,缓缓沿下,看着她就好似一个待宰的羔羊,他兴奋至极致! 马上,马上! 她就是属于他的了! 手刚触上她领子,“你在干什么?!” 他的手反射性收回,惊愣望向声音之处,“裳儿?” “曹玄逸!”霓裳低吼,也害怕引来人。 曹玄逸立即起身,敛了怒气,急忙走到霓裳旁边,见她周围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反问:“你过来做什么?” “那你又是来作什么?!” 她错过曹玄逸走向复始,见她衣服整齐,明显松了一口气,却是厌恶袭上,“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曹玄逸立刻捂住她的嘴巴:“你声音小一点,我只是把萧何给我的耻辱还给他!” 被捂住嘴巴不能说话,她瞪着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恰在此时! “娘亲?娘亲?”熊孩子的声音传来! 复始挣扎着要动。 曹玄逸立即松开霓裳,踱步到复始身旁,低声威胁:“若是你敢引起注意,小心我杀了那孩子!” 成功阻止了复始的动作。 她悄悄把石子握在手中,不敢再有动作。 “娘亲?” 熊孩子还在不停地喊着。 “娘亲?” 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霓裳赶紧悄悄望过去,恰是看到熊孩子迎面而来! “玄逸,他过来了!” 复始紧张焦急! 曹玄逸也望过去,恰是听到熊孩子道:“娘亲,你跟我玩捉迷藏吗,你肯定在假山后面,我来找你了!” “怎么办?”霓裳问。 “无事,不过是个孩子!” 曹玄逸不以为意,他从袖中掏出类似于毛笔杆子的东西,拔出了一头红塞子。 “这是什么?” “里面有细针,只要这孩子敢走近,我吹一口,他必死无疑!”曹玄逸的神色,跃跃欲试! 霓裳睁大了眼睛,提醒:“他不仅是萧何的儿子,还是睿王养大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是我做的!”曹玄逸毫不以此为意。 “她呢?” 霓裳指着靠着假山软弱无力的复始。 曹玄逸其实有片刻的徘徊,但是,看到复始不甘又紧张的神色,心情大好:“杀!” 果断,毫不犹豫! 霓裳却是信了! 因为想到了他现在的身份! 心里,其实很欣慰,“可是,萧何绝不会放过你!” 精明如萧何,他怎会不知道,是谁要杀了他身边人! “哼,那又如何,我是东平皇子,他不过是区区的一个臣子,两国之间,舍谁取谁已见分晓!” 曹玄逸分析的不错。 但前提是,他必须是皇子。 可是霓裳心底不安,“睿王没有认同,而且他是关键人物,可若是他养大的孩子在皇宫死了,他短期之内,一定不会离开!” 这分析,可真是说到了复始的心坎里。 曹玄逸其实总是缺根筋,想事情不懂的分析全面,能得霓裳这么分析,复始心里面都心存感激。 只要能保熊孩子无事,就算她死了都无妨! 曹玄逸确实担忧了,“不能让这个孩子再靠近!” “那怎么办?”霓裳急问。 眼看着熊孩子就走过来了。 曹玄逸眼珠子一动,把手中的东西使了内力扔出去。 一声落地的细微声响,成功引起了熊孩子的注意,他脚步猛然顿住,嘻嘻笑道:“娘亲,你在那边啊!” 东西坠落的地方,有些树木。 树木很粗,遮住一个人也不怪异,尤其天色暗。 霓裳看着熊孩子跑过去,然后竟然捡到了曹玄逸扔出去的东西,紧张问道:“怎么办?” “一个孩子,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的确,熊孩子看了看,以为不过是个废弃之物,顺手扔了。 霓裳舒了一口气,两人这才走向复始。 却是在两人都转身瞬间,熊孩子凝着那东西,神色犹豫,捡起,琢磨了会,面色一惊,立刻跑了! “你现在要做什么?”霓裳问。 曹玄逸现在有所顾忌,他不敢得罪霓裳,却又想毁了复始,心中原本的打算不能实行,“找个男人来!” “你……” 霓裳已经明白,只是“你不想杀了她?” “太便宜她了。” 敢让他变成这样,若是轻易让她这么死了,他的心头恨怎能消? “玄逸,你太莽撞了,你今日做出这种事情,如论她今日会怎样,以萧何的性情,反是会更疼惜她,而最惨的,是你!” 霓裳早已深知萧何的深情,胆敢如此大张旗鼓娶一个中了诅咒的老妪,甚至给予如此盛大的成婚之礼,不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这个女人不仅是他萧何的,而且还是纳在他羽翼之下的。 “那又如何?他若敢杀我,在我还没有公布皇子身份之时,他就能轻易得手,既然他之前没有动手,现在,他更不敢!” 这样说,霓裳其实也是不懂的。 萧何这人,很难猜透他的心思,所以才让人觉得可怕。 见霓裳犹豫,曹玄逸催促:“快去找个人!” 霓裳瞧着软弱无力的复始,的确,自己很讨厌她,恨不得她死,她总是占着曹玄逸心中的位置,撕也撕不下来,现在,是个好时机,让曹玄逸亲自看看,这个女人是有多恶心! —— 另一边,晚宴十分热闹。 十国谈笑风生,不可谓是促进十国关系的一个契机,大臣都围绕而坐,听着十国交流,不住应和点头。 这时熊孩子急匆匆跑来,看到这么一景象,竟也有些愣了,便企图钻进去。 被推嚷的大臣垂头看了一眼,是丞相的儿子,也是睿王的儿子,纷纷让道。 熊孩子看畅通无阻了,直接跑到萧何面前,吼道:“奸相爹爹,娘亲不见了!” 可谓是阵地惊雷! 凤眸瞬间紧眯,带着危险之气,“怎么回事?!” 连微生洲渚都变了脸色,这是皇宫,若真出了事,颜面何存,“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他打着圆场,萧何也是反映过来,笑道:“许是知道你要离开,跟你怄气,先回圣始殿了。” 可也只有他知道,复始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熊孩子苦恼,“娘亲生我气了?” 睿王呵呵笑:“知儿,若不然,你就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 “可是我舍不得小媳妇。” 笑声一片。 微生洲渚已暗示大总管,大总管悄悄退下。 “美人怎么也不在?”谁突然无意问了一句。 美人的丫环撇撇嘴,“大人一向不参与政事。” 众人也明白,这位美人,不过是女皇身边的面首,这政事,自不是一个身份低等的人,所能干预的。 这时,突然跑来一宫女,“皇上,那边出事了!” 本就紧张的气氛,一下炸开。 萧何再故作无事,也是禁不住出事这一词。 复始于他的存在,亦如生命。 是生是死,必是相随。 微生洲渚先问:“出了何事?” 面色,已经深重! 平日宫中很太平,后宫又被皇后管制得当,几乎不曾出事。 但今晚,偏偏在九国都在的时候,接连发生事情! 作为帝王,绝不容忍! 宫女气息不平,“奴婢有听到女子的尖叫!” 萧何已无法忍住,喝问:“哪边?” 宫女哆嗦,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是比较偏僻的,但是有假山。 萧何的反映极快,假山? 正欲动,熊孩子突然扯住他,“我捡到了这个。” 是曹玄逸扔掉的东西。 萧何拿在手中,不过一看,便知这个暗器还没有用过,却也不是属于复始所有的,心里忽上忽下。 敢在皇宫胡作非为的…… 他在人群中观望,果真,不见了曹玄逸与霓裳的踪影。 骇气而至! 他疏忽了! 一批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宫女指的方向而去。 越走越黑暗,这边显然是没有灯宫的,而且,极为安静。 宫女走在前领路,战战兢兢。 皇后问话:“哪里出事了?” 此时,宫女站在原地,不再向前走。 而四周,虽然比较暗,但在太监提着的盏灯照亮之后,便是看的一清二楚,并无任何不妥的地方。 宫女瞪大了双眼,手再次缓缓抬起,指向前方。 是假山! “呦,这是来迎接我的吗?竟然也不知,我也有如此大的魅力了!”美人惯常爱开玩笑,同住驿站这几天,所有人都已知。 可丫环觉得十分丢脸,嫌弃地睨他一眼。 美人好似真的不懂这情势,冲着躲在萧何身旁的熊孩子道:“你也是的,说好陪我一起蹲茅厕的,怎么就蹲了一会儿就走了,非说你娘亲在这边等你,哎哎,我也不过是说说要打你屁屁,你也不用害怕地喊这么多人来给你壮势吧。” 这么一说,熊孩子嘟嘴了,哽咽,“我娘亲都不见了。” “什么?!”美人惊叫! “啊!” 紧接着,一声惊叫从假山后发出。 众人视线紧盯。 这才发现,大总管竟站在假山前,皇上问:“发生了何事?” 大总管回:“奴才也刚刚到。” 他也不知丞相夫人究竟在哪里,不过顺着一路查过来,走到了假山,正要沿着假山转到后面,被假山之后的声音震在当场。 也是这个时候,皇上到了。 “查看!”微生洲渚命令。 大总管得令,绕过假山,向后面走去。 萧何不动,是因为,刚刚那一声尖叫,虽然是一声微弱的声音,但是,不是复始。 他又看向美人,美人笑眯眯地望向自己,甚至有些得意之色。 萧何便知,这假山之后的情形,该是都在美人的掌控之中,既然掌控,就该是没有复始。 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美人不会伤害复始。 “郡主?!” 大总结一声惊呼。 微生洲渚与皇后一惊,赶紧走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 脸色瞬间黑了! “来人,把郡主给朕押回去!” 后面跟随而来的人,立刻垂了头。 竟然在皇宫这处做苟.且之事! 且,还是当朝的郡主,与东平的皇子,曹玄逸! 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霓裳未被大总管的惊叫惊醒,而是被微生洲渚的喝厉震醒! 她双眼清醒的瞬间,便是发现自己与曹玄逸…… 她惊愣地捂住嘴巴,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赤着,在这寒冷的夜色里! 身上一重,宫女为她覆盖上厚重的披风,又被架开。 她惊愣地望着曹玄逸,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的视线颤栗地在曹玄逸身上打转,曹玄逸亦是赤身,站在寒夜中,此时被灯盏照亮,可以清晰地看到,曹玄逸脸色也是出于震惊之中。 “还不给曹公子披衣!”微生洲渚喝道。 大总管立即从地上拾起曹玄逸的衣服,欲为他披上。 他手上有提盏灯,走的近了,曹玄逸赤身便看的清楚了。 而他,又是太监,是以根本就不用避讳。 他抖动衣服,甩掉尘污,视线顺着衣服,不其然的,看到了身前曹玄逸 的身体,手中一个不稳,衣服掉地,“曹大人,你……你……” 此时的曹玄逸,视线竟是直直凝视前方,不知定在何处,似是才反应过来,忽地转身,背对所有人! 却是,已晚。 “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 大总管的灯盏太亮,亮的有些不真实。 灯盏晃动,或许,是灯盏光照的原因,让他们看错了些东西。 前面,背对他们的曹玄逸,紧绷着身子,却是十分淡定的折腰,捡起脚下的衣衫,一件一件穿在身上,丝毫不为身后的一堆人所感觉畏惧。 似乎……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可在他对面之处,隐藏在黑暗中的复始,她挺直了腰脊,已然不在是浑身软弱无力的样子,她扒着树干,琉璃眸子映着灯光,绷紧了眼部神经,盯着曹玄逸缺少了玩意的那处,又看到他脸色强制要压下的恐慌之色,脸上绽起魔般的笑意。 曹玄逸,你以为我复始好欺负是不是?! 呵! 曹玄逸,以后,你如何自处? 如何? 霓裳心底发颤,现在她要如何? 刚刚,她有看错吗? 对对对,她一定看错了! 曹玄逸,怎么怎么会是一个太监?! 她挣脱宫女的钳制,跑上前! 恰这时,曹玄逸穿好衣服,转身,对上霓裳打量的双眼。 “玄逸,你……你没事的,是不是?”她希冀地问着,双眼定着那处。 曹玄逸脸色的怒气未消,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全然不知道,只知自己清醒地一瞬间,面前出现了这么多人,而自己,竟然赤身而立! 他的尊严,他的一切,全部暴露在众人眼中,甚至九国! 复始! 一定是她! 可是,她如何逃出了自己的魔掌! “霓裳!”微生洲渚一声怒斥! 曹玄逸猛然醒悟! 却又发现,自己刚刚穿好的衣服,再次被霓裳给扒了,身体一览无遗,而她…… 她震惊地后退,直至双腿撑不起身体,跌在地上。 “把郡主带下去!”微生洲渚命令,语气里有死心。 宫女蛮劲架着郡主,意图把她拖走。 她才猛然醒悟,“曹玄逸,你怎么是个太监?!” 太监,多么可耻的身份! 竟然还想攀她这个郡主! 曹玄逸意图遮住的秘密被曝光,一口血哽在喉间,立即穿好被撕扯开的衣服,遮住羞耻之处! 大总管,暗暗后退远离。 霓裳哪肯罢休,她再次挣脱掉宫女的钳制,站在不远处望着曹玄逸! 被欺骗的恨意翻涌上心头,“你是个太监!” 这句话,不再是疑问,而是如刀刃般利痛的陈述。 一个太监,竟也想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哼! “曹玄逸,枉费我如此真心对你!” 失望之极,绝望之极! 失去颜面失去尊严! 于曹玄逸而言,不仅是颜面尊严之事,这么一暴露,他连东平皇子的身份也失去了! 怒气!躁气! 不! 是恨! 他赤红着双眸,狠狠盯着霓裳,“你不过是个太初人,又不能享受鱼水之欢,有我要你,你该感恩戴德!” “曹玄逸!” 霓裳嘶吼! 她堂堂郡主身份,竟得他如此羞辱! “难道不是?”他讶然反问。 霓裳气的浑身发抖。 曹玄逸突然跪地,“皇上,我与郡主情投意合,今晚又情不自禁,希望皇上成全!” 微生洲渚已然气的不轻,更是没想到,曹玄逸现在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不仅侮辱霓裳,还有胆子请求赐婚! 霓裳忽然尖叫:“皇兄,不要,我不要成婚!” 一个太监,凭什么娶她这个郡主?! “睿王是何意?”微生洲渚知道,还要过问睿王。 此时的睿王,依旧温谦淡然。 他望向曹玄逸,只问:“你那枚玉佩,从何而来?” “当然是我娘留给我的。” “可你不是!” 嘭! 一根玄,忽地扯断。 曹玄逸耳边嗡鸣,吵杂一片,不可能! “睿王有何证据?!” 只要他拿不出证据,只要玉佩还在他手中,即便他现在身子残缺,他就是东平的皇子,无人可反驳! 睿王恭谦对微生洲渚道:“希望不会打扰了圣上。” 微生洲渚憋着一口气,现在只要能让曹玄逸无权无势,更是没了东平国的依靠,他一定要置他与死地! “睿王随意!” 一个残缺的男人,即便他的身份是真的。 但睿王身为东平皇室,他要保全的,是东平脸面! “把人请过来!” 睿王一声命令,身后的侍卫便飞身而出。 霓裳突然吼道:“你把丞相夫人杀了!” 这一声指控,彻底惊恐了某个人! 萧何已暗中派人去寻,现在还没有消息,本就已经精神紧绷,现在在宫中闹出这么大的事,复始竟然还没有出现,但他不敢想任何一种可能。 曹玄逸吼道:“我没有!” “那你说,丞相夫人被你弄哪里了?!”霓裳是完全不顾了曹玄逸,甚至,这一刻,她竟然忘记了,自己一直爱着这个男人,“你说你要毁了丞相夫人,不止要杀她,还要找男人侮辱了她!” “我没有!”曹玄逸反斥! “那你说啊,你说你把丞相夫人弄哪里去到了!” 霓裳是不甘,她把不甘都发泄在了置曹玄逸于死地之上。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郡主,要与一个太监在一起?! 她堂堂一个郡主,怎能配于这低等人?! 他不配! “搜身!”萧何忽地命令! 微生洲渚点头,侍卫上前,哪知曹玄逸突然起身,躲避开! 凤眸紧眯,在曹玄逸身上划过,审视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他向前跨一步。 众人心头一紧。 碧绿身影和着流彩金线而过,人已钳制住反应慢一拍的曹玄逸。 曹玄逸未曾想到他竟如此快,脖子被他钳制,他毫无反抗能力,“萧何,你做什么?!” “呵!”他唇角扬起嗜血笑意,凤眸似能洞察一切。 而线条冰冷的脸,裹着残酷的寒色,用两人仅能听到的声音道:“曹玄逸,你以为本相为何不杀你?是因为复始,可本相,对你的忍耐,到了极限!” 他的底线,是复始。 不管她现在究竟如何,但无疑的,从霓裳话中可知,只要曹玄逸在的一天,复始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 “我是东平皇子!”曹玄逸的资本。 资本? “呵!很快你就不是了!” 话落,修长莹白的指尖迅速利落地抓住曹玄逸的胳膊,翻转,一拧! 想起曹玄逸的闷哼。 钳制她脖子的手撤离,直接伸手到他衣袖,不过眨眼动作。 萧何手出来之时,抓了些东西。 熊孩子眼力劲十足好,惊呼:“与我捡到的这个一样!” 是杀人用的暗器! 众人看向曹玄逸,却听他不死心地道:“是人都会在身上带些仿身的!” “不,你刚刚准备用它杀死丞相的孩子,若不是本郡主阻止,这孩子早就被你杀死了!”霓裳反驳的十足精彩! 熊孩子被吓到了,立刻钻到睿王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腿,扔掉了手中的暗器。 而睿王,他无子无女,一直把熊孩子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养着,简直就是心头肉。 昨日,因着要离开,他还不舍,甚至不敢问孩子意见,却不曾想过,这个孩子,在有了亲生父母以后,还愿意跟他回去,愿意喊他一声父王。 那时,他便很是庆幸,庆幸这个孩子,不是曹玄逸的。 不然这些年的辛勤教导,怕只能成为一场泡影! 而曹玄逸,竟然要杀他的孩子,不论他是不是皇兄的儿子,他都能让他变成……不是! 曹玄逸紧盯霓裳,“霓裳,你不是一直要嫁给我,现在你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还得依靠霓裳。 “本郡主是瞎了狗眼,竟然看上你这个太监!” ☆、166.曹玄逸的结局!【万更!】 “本郡主是瞎了狗眼,竟然看上你这个太监!” “我不是太监!”曹玄逸反驳! “明明你就没了那玩意!你就是个太监!本郡主绝不会嫁给你一个太监,你就算是东平皇子又怎样,你这残躯,只会得到嘲笑,得到轻蔑,你什么也不配!” “呵呵!我不配?那你不还是如荡.妇一样在我手下承欢!” “曹玄逸,我杀了你!” 霓裳气势汹汹,意图去夺侍卫的剑唐。 微生洲渚看着这一场闹剧,立即下令:“把郡主压回去!” 侍卫得令,很快把郡主押走! 可霓裳呢,她刚刚受了如此大辱,她不甘心! “曹玄逸,你最好死了,你若活着,我一定扒你皮喝你血!” 美人早已目瞪口呆:这不前一秒还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嘛,下一秒竟然你死我活了! 相爱相杀! 两人诠释的太到位了! 萧何哪管他们如何,紧绷了音色,“说,复始在哪里?!” “哈哈哈!”曹玄逸疯狂笑道:“你不敢杀我,我是东平皇子,我是东平皇子!” 然后他在身上掏,掏出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质地上乘! 一看便知不是曹玄逸这种人所该拥有的。 “睿王,带来了!” 恰在此时,领命而去的人返回,身边多了一个人。 众人惊呼! “两个曹玄逸?!” 那人一把拽过身旁的人,站在众人前面。 粗麻布衣,躬身站着,眼神闪躲,一看,就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人。 甚至,身上还隐隐有恶臭。 众人凝眉,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两人是亲兄弟! 睿王开口:“本王已证实过,他只是一介草民,虽不是太初人,自小生在太初。” 曹玄逸凝着畏畏缩缩地人,惊恐立现,却强自镇定:“不过是长的一样,我们怎可能是兄弟?!” “本王也刚刚请了苏神医前来,他是神医,自是会证明。” 苏岂一身白衣从后方缓步走来,手中抱着火狐。 其实,他不过刚在后山治疗过蟒蛇,然后陪着火狐遛弯,就遇到了这个侍卫押着曹玄逸。 他是好奇,就跟着。 却被这侍卫发现,然后他就从侍卫口中了解了事情。 可未想过,这睿王也太会利用人了。 不过,真真是太好玩了,有个贱民竟与曹玄逸是兄弟! 哈哈! 手中的火狐突地跳下,一个窜身,不见了踪影。 苏岂摇头叹息,对着那侍卫道:“麻烦弄一碗水来。” 自是滴血验亲! 侍卫很粗暴,直接拽起那贱民,把其手划破,使劲一捏,大滴的血落在碗中。 然后走向曹玄逸。 睿王开口:“本王曾查过,当年只有一个皇子!” 哪怕曹玄逸再洋装镇定,可现在,他依旧是害怕的,他决不能滴血验亲,决不能! 他拼命摇头,不能! 可是,萧何不给他机会! 在他反应不及之时,萧何拽起他的手,一枚银针直接刺破! 侍卫眼明手快,端碗直接上前,堪堪接住! 侍卫把碗放在地上。 众人伸长了头,望向白净的水碗。 水碗中的两滴血,十分刺目! 屏住了呼吸,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呼了一口气。 果真是毫无悬念。 血相融了! “不可能!”曹玄逸立即反驳,“这水有问题!” “你这是质疑本神医!”苏岂脸色极为难看,他这神医之名,可来自百姓的认可! “那你找人也滴一滴血试一试!” “本神医为何听你的?” “你心虚!” 苏岂提了一口气,好啊,这曹玄逸,他让他心服口服! 众人只见,苏岂直接咬破手指,挤了一滴血入碗,那滴血飘飘荡荡,撞击着另两滴血,竟是……不容! “你……”曹玄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个兄弟?! “行了!已证实你不是我东平皇子,之后的事,与东平无关!” 睿王话一出,结局已定! 曹玄逸瞪圆了眼,“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说,把丞相夫人藏哪里了?!” 萧何抿紧了唇,眸色沉的不见底,这一切对他都不重要,只有复始,她的安全无虞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哈!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永远都找不到!哈哈哈!”曹玄逸疯狂地笑着。 突然,他止住了笑意! 是萧何手执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之上! “恼羞成怒?丞相还不知吧,我可是找了几个大汉,个个魁梧英俊,虽然比不得丞相,但也是个中高手。” 曹玄逸说话带着笑意,脸上狰狞升起褶皱,甚至连嘴都合不拢! “本相杀了你!” 萧何剑抬! “还不赶紧出来!” 曹玄逸趁此,立即吼道。 萧何的剑还来不及落下,耳边已听到众多吵杂之音。 “哈哈哈!你以为我就这样败落了,错了!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下去陪葬!” 萧何的剑,直接撇向了外,砍了一个杀过来的人! 是个黑衣蒙面人! 瞬间,这守卫森严的皇宫,竟然围满了众多黑衣人! “来人!”微生洲渚吼道。 宫内侍卫瞬间与黑衣人对抗! “哈哈哈!还是多亏了郡主,若不是有郡主的腰牌在身,我也不会得逞!”曹玄逸就算死,也要拉下霓裳! 她竟然出卖自己,嫌弃自己! 今晚,他以送郡主礼物的名义拉了几箱东西进宫,有郡主的腰牌,又有郡主的坏脾气,那些侍卫哪敢非要打开箱子检查,是以,他就通过这些箱子,把所有这些人都送进了宫。 微生洲渚愤怒:“守宫侍卫何在?!” 立刻有两个侍卫跪下,“皇上恕罪!” “哈哈!皇上被自己宠爱的郡主害到如此地步,可是很欣慰?” 其实,本来今晚,他弄这些黑衣人进宫,为的是怕睿王对他的事置之不理,却是未曾想过,竟然是成了护自己的命! “许家的人!”萧何突然道。 “对!你们微生一族不配当皇帝!”一黑衣人蒙面而出。 “许宇达!” “对,你囚禁了我儿,杀了我一生戎马战场的父亲,他们一生为国,驻边关,你却残忍地杀害他们!” “朕已说过,是你们许家造反,来人,杀无赦!” “杀!杀了这狗皇帝!” 九国使者纷纷退开,而这黑衣人,也是把握分寸,他们逼宫,万万不可得罪使臣的。 若是一不小心杀了一个,他国的很有可能马上就攻打过来,他们这逼宫,就是把自己逼死,所以,他们不蠢! 而这次进宫,其实主要是为了帮助曹玄逸演一出戏,一出让睿王明日离开时,带走曹玄逸的戏,可没想到,这曹玄逸如此蠢笨,最后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贱民! 这深宫高墙,如果没有别人帮助,定是出不去的,所以,当曹玄逸喊出那一声之时,他们也只有出来,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 只是,他们带的人,并不多。 本就是来帮助曹玄逸的,不是真正的来逼宫,这人……的确不多。 刀剑拼杀,银光刺眼,血腥刺鼻。 美人站的十分远,还是很不满意,他凝看与许宇达拼杀的萧何,笑的开怀:“这假山上风光大好,你们觉得如何?” 是以,使者皆是远离战场,站在假山之上远观。 坐看右看,不其然的,有一人忽地发现,假山那边,树下站立着一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手中,似乎还抱着……火狐。 对了,他们刚刚有看到,是那个苏神医抱过来的,似乎,这个火狐与这个女子尤为熟悉。 “今晚,丞相夫人穿了何种颜色的衣服?”这人问向旁边之人。 那人想了想,“黄色?” “错了!是红色,上面有绣金线,与丞相的衣服样式相同!”另一人说明。 “那你们看那人……” 众人随之望过去,恰是看到那女子抱起火狐望向杀场,眉目紧锁。 “呦,丞相夫人一直躲在这里啊,看来也没受任何委屈啊,太不好玩了!” “……” 熊孩子刚要有动作,就被睿王抱住,制止! 不过,看到自己娘亲无碍,熊孩子终于有了笑容。 而下方,不过是三十个左右的黑衣人,又没有许老爷子的睿智,很快,已被当场射杀,而许老爷子的儿子许宇达,已被伏法! 曹玄逸看着这场面,双目圆瞪!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不不! 他必须反抗! “萧何,你不得好死,你这一生,只能在坎坷煎熬中度过,你会过的不幸福,过的多灾多难!哈哈!” 哪怕他死,也要诅咒萧何一生不安! 他得不到的幸福,萧何也不能得到!不会得到的! 哈哈哈! “你以为你是谁,以为 自己说了两句话,老天就应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堪比萧何嚣张的话,让人精神一震。 漫过血腥之气,凝望过去,一身红衣的女子款款而来,怀中抱着比衣服颜色稍深的火狐,火狐乖巧伏卧,让人瞬间觉得,此女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又带着空灵的婉转之音。 “小复复!”萧何瞬间扔掉手中血剑! “我没事。”她出声安抚。 如此,萧何才宽了心。 “哈哈!不信你就等着!”曹玄逸这是死拼到底。 走到了这一步,没了皇子身份,没有霓裳守护,他便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若是死,别人也别想安心! 复始挺直了腰,微抬下颚,姿态端的华贵雍容,遑论皇后一身凤袍而言,她周身无畏之气,甚至那份华贵,无不彰显着她独有的尊贵,让人不由仰望。 众人似乎这才明白,为何萧何独独看中了此女子。 她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 不是数只灯盏照耀,亦不是光与暗的交叠,此女子,她站于此,她若想放大自己的存在,那么,无论她站在光明之内,还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她都是永远凝人视线的一笔存在。 “好,我等着。” 描的精致的眉,精致的妆容,乃至端庄的笑,她未曾有任何的胆怯。 琉璃双眸中,那透亮的眼珠子,缓缓移到地上。 已被血污。 众人看见,她的脚旁,唯有一把染血的剑。 便见,她双臂忽展,广袖轻舞。 怀中的火狐猝不及防,摔向地面,然后又轻盈地落地,竟是连叫一声都无,似乎,早已习惯了主人如此的对待。 曹玄逸心叫不好! 却见她唇畔再度扬起一个弧度,笑道:“你这是被我阉的,阉的很彻底。” 众人惊呼! 怪不得,也只有萧何,才配的上这胆大简直让人恐慌的女人! 这个笑容,露着嗜血,她继续道:“曹玄逸,你我之间,纠缠这么多年,原本想留你一条命,也是看在你当初救我的份上。哪知,我们之间,纠缠了这么多年,想要结束,必有一死。” 必有一死。 “所以,我选择……你死。” 死字一出,鬼魅而来! 她轻轻折腰,身后的青丝滑落,红裙叠地。 手触上剑,在众人看不到之时,唇畔划过苦涩。 依旧记得,当年睁眼见到的那人,让她在孤独绝望之极,有了依靠。 十年,匆匆而过。 十年前,可有想过这一天,可有想过,自己会做出这个决定。 又可曾想过,自己做此决定之时,竟毫无慈悲之心? 十年,时间早已改变了所有人。 十年后,走走停停的人,终究还要面临时间给出的所有抉择! 紧握剑把,关节分明。 她提剑而起,染血的剑,向下淌着血迹。 “曹玄逸,可还有何话说?”最后一次,问他。 曹玄逸凝视她手中的剑,依旧不置信,“你不敢!” “当初我阉你之时,你也说过,我不敢。” “可这次不一样。” “哪里?” “这枚玉佩。”曹玄逸捻着玉佩,是代表着他身为东平皇子的证据。 “如何?” “是我从你脖子上拿掉的东西。” 此话一出! 众人皆惊! 竟是连复始,都是呼吸一紧! 她笑:“那又如何?” 以笑掩饰,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枚玉佩的存在。 “我努力这么久,伪装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能回到东平,当回公主!” “呵!曹玄逸,虽然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可你也别说的这么好听,我不知自己有没有那个公主的命,但我知,人要有自知之明,而不是,贪图权势!” “我不过是帮你啊,你看,若不是我帮你,你能成为人人敬仰的丞相夫人?现在,我帮你,你就能成为比霓裳身份还要高贵的公主,不仅是太初被封的,还能成为东平真正的公主,复始,你看,我明明就一直在帮你啊!” “一枚偷来的玉佩,偏偏来这糊弄人心,曹玄逸,做人时,可以有违良心,做鬼了,记得把这颗黑心护好!” 她的剑,刺出! 曹玄逸笑着,他看向剑尖,看着它朝自己袭来,他……不能死! 可背后一痛,他竟无法动弹! 瞳孔中的剑尖逐渐放大,瞳孔扩张,满是银色的光亮。 他暮然想起,三年前成婚那日,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去迎她入门,路上,恭喜声不断。 门口迎到新娘,他握着她手,听见她说:‘玄逸,我们成婚,不在于多风光,只要我们真心相待,就会很幸福。’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被自己抽打,无力还手,中了诅咒的复始。 那时的复始,虚弱极致,连说话的力气都无,他还是听取了左冷珍的建议,锁在了铁笼。 胸口嘭地炸开! 痛! 蚀骨地痛! 当初,她是否就如此痛? 所以,才对自己死了心? 所以,她才转而进了萧何的怀? 可明明,他们一起七年。 七年的时光,为何抵不过三年的消殆?! 身体渐渐被抽空,无力跪地! 他忍着满口血腥之气,吐出最后一丝力气,“复始……我待你,从不曾亏待。” 这一刻,复始眼眶发酸,竟是在灯盏照亮下,泛着光泽,“也许吧。” 她欠他一条命,三年里,还完了。 理应,是不亏欠的。 眼前跪地的男人,渐渐闭上了眼。 她不明白,为何他却是甘愿闭上了眼,她以为,他会选择……死不瞑目。 可就在他闭眼的刹那,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温热的让人无措。 身体陷入温暖的怀抱,耳边熟悉的声音,“想哭就哭吧。” 是萧何。 也是他,在刚刚,隔空击了曹玄逸的后背,使得他无法动弹。 而这,是他从复始眼神中看出的。 她出手,曹玄逸能躲过,但有萧何的帮助,她刺出的剑,就一定可以正中心脏。 紧紧环住他腰际,眼泪肆意横流。 曾爱过的,耗费了她七年时光。 现在爱着的,她在享受着。 “萧何,我很怕。” “不怕,有我在。” “可若哪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怎么办?” “只要你想找我,我就一直在。” 这一刻的担忧,两人从未想过,终有一日,当她想找时,他真的都在,可……她却不能去见。 —— 那枚玉佩,睿王收走了。 关于复始是否是东平公主,复始都拒绝了。 她把自己为熊孩子亲自做的衣服交给睿王,是怕见到熊孩子,真的舍不得。 而睿王这边,他辛苦寻找了多少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当年打探的消息,该是不会错,说是个男孩。 莫不是,故意有人隐瞒? 可也未曾收到过任何…… 这时,马车突停,熊孩子一个栽愣,差点滚出去。 睿王赶紧抱起他,熊孩子睡的依旧舒坦。 “睿王,是太初大臣朗大人送来的书信。” “拿来。” 这一封信,他已感觉的到,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朗凯凯,他搜索着这个人,是一名武将。 他抖开信纸,双目紧凝。 突地,双眼睁大。 “太好了,太好了!” “王爷,发生了何事?” “赶紧回东平,快!” 这一封信,是有关东平皇子的信。 . 皇宫内。 白玉高阶之上,微生洲渚眺望远方,眉目细凝。 身后,朗凯凯道:“皇上,虽犬儿是臣养大,但臣终究不是他生父,他虽没有义务去认亲父,但他身份不同,国之大事,兹事体大,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放弃自己的责任,这也不是臣从小教给他的。” —— 萧何知道朗凯凯儿子朗子晋身份之时,万分讶然。 “怪不得,当初左冷珍污蔑朗子晋与左岚倾有染之时,他的反映那么肯定。”复始叹息,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说呢,这微生,总是护着朗凯凯,原来是有这么一层身份在里面。” 复始挑眉,“你这莫不是吃醋了,觉得这皇上连你也瞒了。” 萧何揽她入怀,临窗而立,“这是哪门子醋,他以后都能这样才好,我更轻松了,什么都不用做。” “啧啧,你们两个,腻不腻啊!” 两人一惊,院墙之上,竟是美人。 “你不是走了?” “妹妹什么话,哥哥都还没有与你们告别,怎么能走?”美人跳下院墙,缓步走来。 “再见!”复始关窗。 “这可不行!”美人再开窗。 “看在你昨晚救了我的份上,我相公会对你的所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昨晚,在霓裳准备去找男子之时,美人恰好而来,用了他的摄心术,帮了她的同时,竟然让霓裳与曹玄逸两人 坐了那么激.情的事情。 “唉,那我想要睿王的药。” “那你可以走了!”萧何赶人。 “可惜啊可惜,那么好玩有趣的药。” 那药,是昨日睿王命人带回的另一个曹玄逸。 曹玄逸并无任何亲兄弟,更遑论一个长相相同的男子! 不过是睿王要舍弃掉曹玄逸,故意命人随意找了一个男子,为他服用了药物,然后变成了一模一样的脸。 “我后来还看了看,天哪,那个男人原来长了一脸的疮,太恶心了!那药竟然能让人变成那么……额……还算好看的男子。” 萧何直接关窗,“你可以找苏岂!” 美人再次开窗:“唉,神人真多,你说这苏岂,这一刻能让人的血液融合,下一刻就能再同一碗水中,让人的血液不融合,太神奇了!不过,我去找他们两人之前,相爷先还了救命之恩吧。” “说!”萧何不耐,这人,真婆婆妈妈。 “兰芝。” “谁?”复始竟是没有听明白。 “寻芳楼原先的兰姑娘。”美人说的十分明白。 凤眸中闪过讶异,瞬间消逝,“已与她的弟弟离开京都。” 美人惊住:“什么?!” 他寻了很久,才寻到她一直在萧何这里,然后,他来了。 结果呢,寻芳楼没了,听说里面的人都死了。 他又让人寻,可是寻不到一点踪迹。 能隐瞒这么好的,一定是萧何! 现在,走了? 离开太初了? 复始眼前一闪,美人已没了踪影。 “他……”复始的话出了一半,憋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一段过往,兰姑娘那么聪慧的人,自是会做出最好的打算。 —— “小童,你说,兰姑娘死了?” “公子,我很早就给您送信了,可您居无定所,这信一直辗转……” 小童的话未完,对面的人颓然坐在椅子上。 他是君无忧,香香楼的老板。 他原本离开都城两个月,可是,这还不到两个月,他一直寻的人,就这么没了! “公子,您不要气馁,说不定,那个兰姑娘不是呢?” “不是?” 君无忧呢喃,不是,那还会是谁? “而且啊,公子,您可千万别再打听兰姑娘的事了,她可是许家的人,许家都是被通缉的人,虽然现在许家人已被抓获,可是还有许家同党,您可千万别被误抓了,不然可解释不清楚了!” 小童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君无忧寻了十年的人,又怎能轻易放弃? “小童,你去找那个宁公子,他不是一直与兰姑娘相处吗,你去请他画一张兰姑娘的画像。”君无忧吩咐。 小童再次露出苦涩的脸:“公子,那宁公子天天就跟傻了一样,在大街上找兰姑娘,连吃喝,都是被后面跟着的美人逼着伺候吃的,这样的人,哪还能画画啊?” 小童看公子失魂落魄,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公子,您就出去透透气,转转,说不定多转转,就能遇到了。” “我转的还不多吗,这十年,我哪里没有去过?” 就是为了找兰儿,他奔波了整整十年,十年,他从未放弃过。 小童叹,他也没有好办法。 转到窗前,打开,“公子,今天天气还不错,怪不得九国都挑今日离开呢,真是好兆……”忽地尖叫:“公子公子,宁公子又出来发疯了!” 只瞧楼下,穿着打扮干净整洁的宁贵,眼睛痴痴望向前方,嘴里喃喃着什么,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不住抹泪。 突听她喊道:“宁贵,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前面的宁贵,依旧向前走着,似是什么都听不到。 漂亮的姑娘突然停住了,眼泪大滴大滴落着,似是拼劲了全力喊道:“宁贵,我走了。” 前面人,未停。 她抹掉眼泪,喃喃自语:“宁贵,我真的走了。” 前面的人,突然感觉心脏一痛。 停住。 漂亮姑娘忽然充满了期待。 却听:“兰姑娘,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是不是受伤了?!” 漂亮姑娘自嘲一笑。 转身。 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个动作,却也是最后一次。 她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否则,她会心软。 她累了,她不想再默默守着他了! 宁贵,再见! 但愿,我能忘了你。 她跨开一步,不再犹豫,带着决绝。 宁贵忽 然转头,望着无怨无悔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第一次背离了自己,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忽然哈哈笑起来。 楼上,君无忧凝着女子背影,“小童,你说,兰儿会不会是太累了,所以,再也不愿回来了?” 回答他的,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声叹息。 —— 入夜时分,夜朗星稀。 苏乞儿子今日竟万分乖巧,睡下了。 许是还没从之前被抓之中缓过神来,最近经常睡的很早,今日尤为早。 苏岂很是高兴,早早吃了饭,便逮着自家娘子进了屋,门关的尤为严实。 “做什么啊,这刚吃饱饭?” 苏岂娘子瞧他偷偷摸摸的模样,不住翻着白眼。 苏岂对此不以为意,立刻摆地委屈十足,拽着自家娘子衣袖直摸眼泪,“娘子,今日人家就从了你。” 苏岂娘子睁圆了眼,笑嘻嘻点头,心想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好啊好啊!” “那我们快点!”苏岂直接上手扒自家娘子的衣服。 苏岂娘子目瞪口呆:“做什么还脱衣服?” “不脱衣服怎么做?” 苏岂娘子凝眉,要脱衣服? “好吧。” 然后,苏岂娘子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等待自家相公的按摩。 “啊!你个色狼,做什么?!” 赤身的苏岂被一阵猛打,嗷嗷叫:“这脱衣服能干嘛啊!” “你不是给我按摩?” “按摩需要脱衣服?” “苏岂——!” 苏岂娘子的尖叫刺耳,苏岂很无奈:“娘子,我们是夫妻,不能老不干这事,若是我憋坏了,你以后要也要不了了。” “真的?” 其实,有时候,苏岂娘子很好骗。 苏岂慎重点头,“是啊,我是神医,这方面最清楚不过。” “那……那好吧。”苏岂娘子很娇羞地对着手指,这才刚刚入夜。 是以,苏岂与自家娘子正耳鬓厮磨,正如火如荼,预备奋战一夜之时。 “嘭嘭嘭!” 门被用力敲打。 澎湃中喘着粗重之气的苏岂猛地停了身形,那奋力冲刺的地方,突然就蔫了下来。 苏岂满脸黑色! 再看苏岂娘子,正享受的欲仙欲死之时,突然中断,简直……简直要死了! “哪个不知死活的?!”苏岂娘子率先吼道。 “苏岂,出来!” 外面人一声命令。 能在苏府如此大摇大摆的,无非就是萧何! 苏岂娘子一听,直接把身上的人踹下床,“今晚你睡药房!” 苏岂委屈啊! 急吼吼穿上衣服,开门就是一掌劈过去,他苏岂不是好欺负的! “苏岂,本相没空跟你墨迹,快跟我去相府。” 萧何一脸着急模样,苏岂立即收了掌势,整理着衣服,“怎么回事?” 如此,苏岂被他这凝重的模样吓着了,不再多话,跟在萧何后面追赶着,心里不住琢磨着,莫不是诅咒的事又出问题了? 要不萧何能着急成这样? 他跟在身后,都感觉的到,这稳如泰山的萧何,连气息都不稳了。 哪知,苏岂到时,瞧见正主在品茶。 十分悠哉。 萧何又来一句:“你快看看。” 这脸色红润,甚至有圆润的迹象,明显健康的紧嘛,脸色发苦,“我的丞相大人啊,我天天为你卖命就算了,可我正与我娘子卿卿爱爱之时,您老人家能不能饶过小的啊!” 唉,说多了都是泪。 复始缓缓放下茶杯,也是好奇,“请苏神医来做什么?” 萧何立即催促:“快看看,这小日子过去了没?” 得! 萧何这是为自己的幸福着想,所以才一路气息不稳。 也只有他苏岂好骗啊! 苏岂也是没了脾气,“去了去了,丞相大人想怎么折腾都行,丞相夫人身体健朗,您三个月不下床都无碍。” 苏岂动作十分利落,话刚落人就没了踪影。 复始羞红了脸。 这萧何,也太没脸没皮了,“这事你还请他来?” “这不是不懂吗?” “我懂啊!” 萧何看着她,十分怀疑。 复始垂头,解释着:“昨日就没了,今日可不就是没事了。” 萧何呼吸突然一沉,身体紧绷。 复始赶紧后退,却是迟了一步,被萧何一把抱进怀里,走向内屋。 ☆、167.两幅画,同一女子 “你答应陪我去香香楼吃好的。”怀中的人试图反抗着。 “才刚吃完饭,得多动动,消化完就去。” “我不想动。” “我动就行。” “……唐” 红账飞扬,挣脱束缚,飘飘落落,遮挡床内一片火红之色。 红账之内,百子千孙红缎褶皱,卷起奢.靡之气泗。 复始一身红衣,仰躺于上,双眼迷离凝着他,红唇鲜艳欲滴,微喘,一看便是刚刚被采垦过。 萧何一身碧绿,摩擦着红衣,金线在烛光照耀下,流彩如荧,似为两人奏合。 “小复复。”他不禁低语呢喃,宣泄着身体与灵魂的叫嚣。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染红了一片,红唇微启,“萧何。” 他心念一动,呼吸更是炽热,双手转向她的身,翻转着金线流彩的红衣。 洞房花烛夜之后,体会过个中滋味的萧何,整日与心爱的人同床共枕,又必须压制满身火气,以至于最近几日,他都觉得自己快憋出了病来。 现在,终于得到解放,他可得好好喂饱自己,还有身下这个,舒服懒洋地娇羞女子。 女子红光满面,惹人心颤。 内心的情愫再也压制不住,炽烈爆发! 男人一旦得到解放,这方面便极为沉沦。 如今,复始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她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沉沉浮浮,死命扒着一叶孤舟,承受着猛烈的海浪。可每当船将要翻倒之际,那股猛烈瞬间消失,转为平静。 她被折磨的……好想挠死他! “萧何!”她迷蒙地睁着双眼,含着舒适地泪花,却是一阵空虚。 在上的人,亦是大汗淋漓,噙着邪肆的笑,甚为得意,“要不夫人在上,任夫人折磨。” “哼!”别开眼,无视之。 “啊!” 被狠狠一顶,她承受不住。 “我挠死你!” 复始的狠劲,是真狠,指甲本就长,环着他背部的食指指尖,缓缓下压,淋漓汗渍的肌肤下沉。 萧何感受到了指尖的刺痛,却是,愉悦了他。 感官刺激,一个把控不住,两人都失了控制,身心舒畅。 她的指尖不小心地狠狠陷入他肌肤,落下一道血痕。 “小复复,你真狠。” 萧何咬牙,承受着愉悦。 承受着他给的愉悦,她撇嘴:“对你,就得狠。” 狠? 萧何这一夜,真真实实把这一字给落实了。 红账晃荡不停,床叽叽喳喳不断,也不知是到了何时,两人才相拥而睡。 . 与之万分和谐的丞相府相比,苏岂十分可怜。 可怜到……深夜露重,寒气逼人,可他为了取得自家娘子的原谅,还必须生生站在这里,薄衣裹身,对望月夜星空,承受冰冷寒气。 尤其,这月色,红的真渗人! 一阵寒风而过,“阿嚏!” 苏岂摸着有些发堵的鼻子,委屈极了! 噘嘴矫情喊道:“娘子,人家要冻出病来了。” 里面烛光亮堂,毫无动静,久久,亦没有声音。 “娘子,真的不怪人家啦,是萧何打扰了我们的好事,你要怪,也得怪他啊,别老拿人家撒气嘛。” 苏岂再接再厉。 这次,端的更是没皮没脸,一口一个娇气的人家。 喊的酥麻不已,他却深为此而感到荣幸。 因为,这招,尤为管用。 只听里面的人回吼道:“谁让他是你的朋友!” 寒风飘飘而过,凄凉,太凄凉了! 苏岂毫不意外地,出卖了萧何:“人家不是误交损友嘛。” “行,你也觉得是损友,现在就去把丞相门口那头大狮子偷过来!” “什么?!”苏岂吓的直跳脚。 “不敢了?”里面的人发出嗤笑。 苏岂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那是丞相夫人的心头宝啊,可是丞相夫人亲赐的看门狮。” 这样,他娘子该是不会再让他去了吧,这大黑天的。 哪知,“你若是能把它弄来,我们今年就成婚!” 这枚炸弹,扔的太大了! 震的苏岂不知所措! 成婚啊! 他苏岂最想干的事情啊,真真要被他给盼到了! 所以,是娘子的话大,还是萧何这边的脾气大? 想都不用想,于苏岂,一定是要讨自家娘子欢心的,毕竟,与自己过一辈子的,可是他娘子啊! 主意一旦打定,便要付诸行动。 夜黑风高之时,往往伴随着寒风冽冽,如是飘点雪更能突显气氛。 苏岂如是想着。 但,今日月色甚佳,风也不过是很大,对于作案的他来说,根本就不够气氛,一点都无法突显他为了娘子而做出的这么大的牺牲。 可一想到成婚,简直就是热血沸腾。 苏岂一身白衣游走在寂静的街道,手中拎着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地一路拐到丞相府。 此时,丞相府大门紧闭。 门前,卧着一头大狮子。 看着好不吓人! 苏岂站的较远,可他知道,相府周围都有暗影守卫,所以不敢太过嚣张。 可是,他娘子的话又不能不听。 是以,“嘿,你们当做没有看到我啊,我就借一借狮子用用。” 暗影望着他做贼心虚的模样,并没回话。 苏岂想着,自己好歹也是萧何的朋友,又是解救复始的恩人,暗影该是不会不近人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压低声音道:“我也是想娶娘子啊!” 然后苏岂悄悄走近,想着狮子已经睡下,哪知他刚要上前,这庞然大物猛然站起,雄壮地身子抖擞,精悍地眼珠子警惕四周。 连带着,震的苏岂精神抖擞! 看来,复始眼光真是不错,这狮子,真是个好的看门……狮。 不过,他他是谁,他是鼎鼎大名的苏神医,这低等动物,能是他的对手? 自然,不是。 他利用暗器,染上药物,直接朝着狮子吹过去。 苏岂会武,加上他使了内里,挡了暗器的声音,狮子即便再警惕,也警惕不过苏岂这种狡黠的神医。 暗器入体,药效发作,狮子慢慢俯卧在地。 动作麻利,效果不错。 “没成想曹玄逸的暗器,真是好。” 昨晚,萧何把曹玄逸的暗器扔了之后,他毫不客气地把暗器都捡了回去,又是一通研究。 不过,苏岂为了少些麻烦,也是留了一张字条。 上书:为了我的幸福,借狮子一用。 苏岂敬上。 . 是以,翌日复始看到这张纸条之后,笑的直不起腰来。 萧何看她兴奋的这个劲头,摸不着头绪。 直到复始自个高兴完了,这才恍然发觉萧何一直正儿八经地凝着自己。 “咳咳!” 清了喉咙,复始对芳华道:“你去把府中女人用的补品,不够的,再去添置,装满一车。” 芳华睁大了双眼。 “挑好的。” “夫人,三车都够,全是上品。”芳华应和道。 复始小日子来之时,萧何大手大脚地天天吩咐人去外面买补品,小仓库都放满了! 萧何不解,“做什么?” “送给苏岂娘子。” 萧何挑眉。 复始把苏岂留的纸条推到他面前,并提醒,“那狮子,是母的。” 芳华赶紧捂嘴,天哪,她竟然听懂了! 萧何眼角直.抽! 他的小复复,果真不能惹啊! —— 苏岂自是在屋内,美滋滋睡了一觉。 成功绑来那头威武的狮子,苏岂特别自豪,连昨晚他娘子都露出了崇拜之色,当即便原谅了自己。 虽然,未曾身心愉悦,未曾达到身心合一,但他可是进屋了! 愉悦低穿着衣服,吹着口哨,今晚要再接再厉。 暮的,口哨突停! 他一拍脑袋,天哪,昨夜一兴奋,竟忘记把狮子关铁笼,只是栓在了柱子旁。 这个时间,狮子肯定醒了! 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急急忙忙跑出去。 不想,自己儿子小霸王般的,骑坐在那万兽之王狮子身上,还玩的不亦乐乎,甚至还未有一丁点害怕。 “爹爹,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玩的,可乖了!” 苏岂看的目瞪口呆。 这狮子,是温驯的? 防备地凝了一会儿狮子,确定这凶猛的狮子真的不会伤人之后,才放松了警惕,“你娘呢?” “那儿呢!”小手指着他身后。 “找我做什么?”苏岂娘子端着饭走来,脸色有些不好。 苏岂瞬间就怕了,立刻摇头,“没,没事。” 在家,就他地位低下。 小孩子哈哈笑着,笑自己的爹好没出息。 苏岂瞪他,小孩子回瞪过去。 苏岂娘子瞪着苏岂,喊道:“儿子,来,吃饭了,娘亲给你做好吃的了。” “好啊,有没有大狮子的?”苏岂儿子问。 “有,当然有。” 苏岂也忙走上前,只听自己娘子一句:“没你的。” “为什么啊?!” 恰在这时,有人走来:“苏夫人在家吗?” 苏家娘子放下饭菜,走过去,是个家丁打扮的中年男子,“您是?” “是这样的,丞相夫人给你送了一车补品,说让您好生养着。” 苏岂娘子一瞧,竟是满满一车的箱子,不禁惊吓地问道:“全是补品?” “是的,全是挑的上品。” 苏岂惊愣,同样不可置信。 明明自己把丞相夫人最想要的狮子都偷走了,她怎么还这么好心地送了这么多补品? 苏岂娘子先反应过来,“丞相夫人这是何意?” 来人摸摸鼻子,遵从夫人的话,学道:“夫人说,苏神医虽为神医,但毕竟关于其爱妻的事情,难免心头焦虑难安,容易小题大做,是以,夫人特意挑了些上等的补品,以便苏夫人滋补养身。” “什么意思?”苏岂就听不明白了,他娘子什么时候有病了? 来人道:“今早夫人是看了苏神医留的条子,您上面写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借狮子一用,夫人说了,这是头母狮子,虽然身体矫健,目色……” “滚!滚!滚!” 苏岂脸色瞬间青白交错,直至发黑! “噼里啪啦”一阵响。 来人跑的飞快,躲过了木棒的袭击。 喘着粗重气息,站立不稳,不禁擦拭额头,这活……果然有危险,他下次再也不干了! 突听一声:“苏岂!你今晚给我跪门外!” 来人拍着胸口,果真是个母老虎啊! —— 复始听着回禀,乐个不停,能逗到苏岂,可真是好玩。 萧何提醒:“小心他真生气了。” “然后呢?” “绝交。” “那就绝交吧。”复始说的极为利落。 凤眸思索,“对我们没有好处。” 复始一幅得了吧的表情,“他巴不得呢。” “本相对他很不错,他舍不得。” “怎么不错法?” 萧何据实已报:“他神医之名,可是本相给他壮大起来的,没有本相,他媳妇能看得上他?” “可人家医术确实很好,早晚都会出名的,不过是你出现太早了。” “怎么可能?” 复始狐疑。 “他以前医死过人。” “啊?!” “其实他的医术是不错,当年不过是个大夫,傲娇自大,又医死了人,人家让他偿命,都报了官的,他虽有一身武功防身,但在那时候是万万不能用的,不然可就不单单是医死人的问题了。” “然后呢,怎么就遇到你了?” “那时候微生生了一场病,太过突然,昏迷不醒,京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而他竟然真的用武力抵抗逃了出来,拦了我的马车,说他可以救皇上。” “然后你就同意了?” “没有。” 复始好奇心彻底被挑起。 “当时本来想用的,结果官差说,这人刚刚医死了人,微生可是皇帝,自是不能给这人医治的。” 是以,萧何罢了心思。 没成想,这人不甘心,他说:‘若是我医治不好,大可砍了我!’ 那时的萧何觉得,这人不知好歹,‘你的命怎能与皇上相比?’ ‘可现在所有的大夫都治不好皇上,相爷何不搏一搏?’ 便是这一句,说中了萧何的心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微生必须醒! 也真是奇迹,给苏岂一诊,不过两日,微生已经可以下床。 微生想奖赏苏岂,甚至想封他为御医的,但苏岂这人也怪,不在乎声明。 他只与萧何说,免了他的罪,能让他多看宫中医书。 而这简单的问题,微生自当同意。 也是后来才知,苏岂早已把外界所有的医书都看的七七八八,只有宫中的一些珍藏的,他没有机会看过。 之后,太医院也曾借给他折腾,不过一月之余,他医术见长,渐渐地,崭露头角。 复始听完,便是放心了。 “行,既然这样,就不管他了,你该兑现你的话,带我去香香楼吃好吃的了,你说,那香香楼老板,可真是个人才,这饭菜,真合我口味。” 复始发话,萧何怎敢不听。 —— 萧何前去,自是打过招呼的。 香香楼这边,也是赶紧准备好的,特意留了一间雅致的厢房。 君无忧此时立在桌前,俯身凝着一幅画,神色异常激动! “小童,哪里来的这幅画?”出口的话,失了往日的沉稳。 小童凝着这幅画,女子一身粗麻布衣,面容悲戚,站于傲然绽放的梅林之下,但这片梅林,却似乎没有放进她眼底,这幅画,无不彰显着一个词:萧瑟。 即便身后是阳光灿照的茅草屋,即便还有一壶热茶烟雾袅袅,都不足以温暖画中站立的女子,微风拂过,吹起青丝。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容颜绝美。 赫然便是睿王当初带到都城的那副画! 画中女子,便是复始。 小童未来得及回答。 君无忧身形一动,快速走到后面,打开暗格,拿出另一个卷轴,然后返身回到桌前。 卷轴缓缓打开,是一个红衣女子,女子容颜绝美,笑颜如花,对着远方扬着笑意。 小童惊呆,这两幅画……两幅画中的女子,竟然是同一人。 不同的是。 一悲,一欢。 悲的那副,染了沧桑,印刻了岁月的痕迹。 欢的那副,青春岁月,绽着无忧无虑。 君无忧忽地握紧拳头,一拳打在桌上,声音发紧:“她过的,不幸福。” “公子,可……可这幅画,我是从一个摊贩那捡到的。”小童这才道。 “什么摊贩?” “就是一个做木雕的摊贩,他们的木雕做的很好,公子应该有印象,您也曾经想做,但没有做。” 经小童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直接卷走那副画,“把这副收起来,我去问问。” “公子,您不是见丞相有事吗?”小童急急追问。 “不急。” 君无忧落下话,人便没了踪影。 也是恰在他跑出去,复始刚刚下了马车,凝着前面风一样跑的没有踪影的白色人影,很熟悉。 萧何凝着前方,没发现什么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闻着这香味,我都饿了。”复始催促。 萧何又是同以往一样,递给她一红色面纱,“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我的夫人,不能教人看了去。” 复始瞪了他一眼,娇嗔:“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凤眸扬着得意。 —— 香香楼能赢得如此大的口碑,除了食物地道之外,服务也是一流的好。 就在萧何的马车刚到之时,香香楼的伙计已陆续把菜上齐。 雅致的厢房内,满是菜的香气。 萧何推门而入之时,楼道那头传来吵杂之声,两人皆是一顿。 此时,小童从走廊这头过去,恰是看到萧何,他恭敬道:“相爷。” 复始转身,果真是这个小童。 小童恰巧抬头,望向复始…… ☆、168.错过 萧何极爱她穿红衣,甚至霸道的把她的衣服全换成了红色,但好在样式不同,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今晚出门,她挑选了不同于萧何样式的衣服,极为简单,只有袖口缀着细碎的花瓣,添了一丝闹色。 小童恰巧抬头,视线正好错过萧何,望向复始。 “见过丞相夫人。泗” 复始覆有面纱,只露出琉璃双眸,望着他,点头。 小童有一刻恍惚,这双眸好似哪里见过? “哐当!” 前面一人被踢,撞坏了门唐。 “相爷,夫人,慢用。”小童从旁边过去,急忙走向走廊那边。 隐隐可听见,好似因为两家人一同吃饭,女子这方与其丈夫那边发生了矛盾。 萧何哪是爱管闲事之人,只要不碍着他,就算天塌下来,也无妨。 却是,一声声尖叫而起。 两人望过去,恰是看到一中年男子从二楼掉下,接着重重砸在下面叠落的桌上。 好在,那个地方没有吃饭的人。 可不想,这中年男子当场就去了性命。 女子哭吼道:“我要跟你和离!” 萧何最厌此事,出个门也让人烦心,催促:“赶紧进去吧。” 复始点头。 哪知,“相爷,见过相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萧何已抽身不及。 小童见这人竟敢挡了丞相吃饭,也是觉得胆子太大了,上前安慰:“您要告状,去京兆衙门,那都是给百姓伸冤的。” 中年妇女哪肯,跪在地上哭喊道:“丞相也是官,怎么就不能为我做主,这可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见到的!” 小童继续游说:“可我们太初有律法规定,这百姓啊,先去京兆衙门,您也不能因此就犯了法?” “我相公都死了,我还不为他伸冤,我还是人吗我?!” “可您也要遵循太初律法!” “他就是官,做官的怎能不为民伸冤?!” 明明就一泼妇模样,小童十分无奈,“相爷,您先吃饭,这边我会解决的。” 复始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只要萧何不同意就誓不罢休。 无奈凝着萧何,“怎么做?” 凤眸俯视中年妇人,看她哭的肝肠寸断,也是真心要替自己的相公讨回公道,便道:“你且说来。” 妇人一见有望,连忙道:“本是草民外孙满月宴,吃的高高兴兴之时,这女婿也不知怎么就发起酒疯了,说我女儿给他生的是闺女,赔钱货,所以就吵闹起来了。这女婿平如就爱喝酒,动不动就打人……啊!” 话没说完,那喝醉酒的女婿就冲过来,一脚踢翻了丈母娘。 此时,恰有官兵走来,抬头一看上面是丞相,立即跑了过来,“相爷,听闻有人闹事。”。 萧何“嗯”了一声,直接道:“这人耍酒疯,杀了人,直接拖出去砍了!” 这命令一出,皆是目瞪口呆。 妇人的女儿抱着孩子冲过来,跪地求饶:“相爷,求求您,饶过我相公,我孩子才刚满月,不能没有父亲的!” “这可是你母亲要伸冤的。”萧何提醒。 “不是。”妇人急忙反驳。 “既然不是就散了。”萧何再次命令。 “他杀了人,总要受惩罚的。”妇人再次开口。 凤眸环视这几人,心里明了,却是:“那你说,该如何罚?” 这话,问的妇人怔住。 妇人的女儿拽着母亲的衣袖,“娘,您不能看着孩子自小没爹啊!而且,你若是真要惩罚相公,那别人定说你女儿或外孙女克夫克父,您还让女儿怎么活啊?!” 许是这哭哭啼啼惹怒了妇人,“怎么活?你爹一条命难道就白白死了?!” “那您要怎样?!” “他家不是有钱吗,分一半出来!”妇人狮子大开口,这女婿家也算富有,这一顿饭都吃到了香香楼,还定的厢房,可她,还有一个儿子要养呢! 女婿虽是醉酒,可也脑袋清醒,他早就看不惯这一家子了,“自从娶了你女儿,我倒贴了多少钱,啊!指望他给我生个儿子,结果出来了个女儿,女儿就算了,也是个克岳父的货,我可要不起!还给你们!” “相公,你别这样,我和女儿以后还要依靠你呢。” “滚!老子伺候不起你们一家子!” 一听症结在这,妇人女儿立即走到妇人旁边:“娘!您快别生相公气了,他若不要我,我回家还是得指靠您啊!您更不省心。” 妇人神色松动。 萧何直接命令:“这人杀了人,直接绑走!” 妇人可是真着急了:“相爷,我不告了不告了!” 养了这么多女儿,可不容易才嫁了个有钱的,不能到最后连个油水都捞不到。 这哪能说你不告就不告,且不论萧何这人你们能不能使唤的动,关键你们挡了萧何的吃饭时间,饿了人家娘子,萧何哪能愿意,“带下去!” “相爷,求您了,我的孩子才刚满月!” 萧何只觉晦气,揽着复始进门,嘭地关上门之后,挡了外面叫嚣,“这香香楼隔音不错。” 复始赞同,却忧心问,“你就这么把人给杀了?” 眉目细凝,“我是这种人?” “然后呢?” “朗凯凯办案细致,这种事交给他最好,我最厌这妯娌之间的琐事,惹的头大也厘不清。” 复始倒是来了兴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萧何再不懂这话,他都枉为丞相,“你想听什么话?” 复始撅嘴,“行啊现在,成婚前只挑好话说,这成婚后,也耍起小聪明了。”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我这不是怕拍马屁拍错地方了。” “那你拍!”她听着。 “等你有身孕了,这肚子里是个什么我都宠着,相府多的是银子,啥都养得起!” 这豪迈之气! “你想养啥?” 萧何摸摸鼻子,扶她坐下,“不是饿了,赶紧吃吧,不然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决定放他一马,“嗯,我给你夹菜。” 起身欲为他夹菜,却听他开口:“小复复,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这种质疑,真是质疑的……让复始哑口无言。 不过,复始脾气倔强,“我爱吃的,就是你爱吃的。” 萧何低低笑了起来,“小复复说的对!” “喏,这个给你,你快吃!” 是块,鱼头。 萧何看着碗里睁着圆眼的鱼头,唇畔笑意深重,“小复复,你确定你爱吃这?” 复始耸肩,夹了鱼肚子上的肉,放进自己碗中,笑嘻嘻道:“鱼头营养最好,又没刺,当然要给你吃。” “谢谢夫人!” 萧何甚是感恩戴德,哪能不知她的心思,夹了块鱼眼,“鱼眼名目。” 复始凝眉,苦笑:“你吃你吃,以后你还得护我,平时一定要多吃点好的。” “有娘子这话,就是毒药我也吃。” 复始笑眯眯点头,为了以示安慰,特地又为他夹了鱼肚上的肉,“多吃点,味道不错。” —— 楼下,君无忧恰是进门,看到大堂内的情形,不禁愕然,“怎么回事?” 小童走上前,“公子,有人发生了争执,摔死了人,我正命人把这桌子全扔了,太晦气,已经命人去拿艾草了。” 君无忧点头,这事他对小童还是很放心的。 “这段时间,你还呆在都城,我出去一段时间。”君无忧向二楼走去。 小童紧追上前,“公子,您还去哪里啊?不找姑娘了?” “找,我刚刚问了做木雕的摊贩,他们说本来是去丞相府拿画像的,结果是睿王命人送过的,其中就有这一幅,再说,太初我几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或许就在东平。” 君无忧急匆匆地收拾着行囊,边嘱咐:“小童,你在这边也留意些,我找了十年了,肯定能找到的,老天不会负了我这份苦心的。” 可小童是皱紧了眉:“公子,您也休息休息,自打小童跟在您身边,就没看您睡过一个安稳的觉,每次一听说有长的像的,您二话不问就亲自跑过去,也不管有多远,再说,这就是一幅画,也不一定就在东平了,您看,那摊贩也说了,本来是去相府拿的,不定跟相府有关系呢?” “相府在都城,若是离的这么近,我怎么能不知道?”这是君无忧的肯定。 小童想,确实是这样的。 “公子,若是一直找不到,您就不成婚吗?”小童弱弱地问了一句。 君无忧动作顿住,“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不管她究竟对我抱持着一种什么状态,我都答应过伯父要好好照顾她,可当年,她是从我眼皮底下走丢的,我必须找到她,看她过的幸福,我才能安心。” 小童叹息,公子就是太痴情。 “那公子,您早点回来,不管寻得到与否,早日回来。” “恩。” 君无忧背着行囊走向门外,从二楼走廊匆匆走过直下一楼,这时,一楼正在清扫血迹,还是嘱咐一声:“这边直接把红毯也换掉,听说丞相成婚当日那种布料不错,直接把所有的都换掉吧。” “好。”小童点头。 “那我……” 话,兀地顿住! 一个伙计清扫着垃圾,正好一团纸滚到君无忧的脚旁。 也不知为何,看到这张纸,他就觉得心 口忽然难受。 君无忧也是随心的人,这边弯腰捡起。 “公子,这纸脏。”小童提醒。 君无忧甩掉上面的灰尘,渐渐露出里面黑色的字,一种无法言喻的澎湃之感袭上心口。 只是,他竟有些害怕打开这团纸,不知为何? 小童看公子神色,以为他是觉得这纸脏,“公子,快扔了吧,让伙计扫出去。” “没事。”君无忧双手抖开纸团,不其然地又落了一层灰。 “你们都怎么打扫的,天天清扫卫生,这纸也能这么脏?!”君无忧生气地喝问。 作为香香楼的老板,君无忧很少出面,尤其他每次出现,都比较亲和,一般都是鼓励他们,从未呵斥过。 小童也不解,公子这怎么突然无缘无故生气了? “公子,这都在角落里,平日这地方叠落了很多桌子,也用不上,一直用红布盖着,角落里难免不容易打扫到,落灰也不是不可能,唉,公子,您衣服都脏了。” 君无忧爱穿白色,这白,极白,衬的他极其儒雅,可他长相有带了些俊俏,是以,总与温润擦了些边。 也或许,是长年从商的关系,给外人的感觉,有些商人的精明之色。 小童拿起帕子为他轻拭,拍掉身上落的些许灰尘。 君无忧这时抖开纸团。 上面字体映入眼前的刹那,他长躯一震! “公子,您怎么了?”小童立刻扶着他,担忧问。 这枯皱的纸,上面折痕无数,却不妨碍他看得到上面黑色的字娟秀小字: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刻…… 上面的句子,在那一刻停止,似乎,被什么给打断。 而且,那“相见”二字,亦是被一滴墨给污了,在宣纸上晕染散开。 “小童,这……这是何时的?” 灰尘都那么多了,一定很早了。 小童望过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自从那次宁公子在香香楼当场做了一首诗,都城哪个不知道这诗句的,公子,后或许是谁无事写来的,就扔在这里了。” “不不不!这就是她写的,她亲自写的!” 小童惊愣。 “她的字我认得,她写字之时,总不喜这钩,是以每次都直接拉下,你看,这个‘你’字,就是她的字迹!” “真的啊!”小童惊叹,话语一转,“可是,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君无忧着急了,“小童,你快想想,到底是谁写的,也许,就有人认得,这样我去东平也不怕扑空了。” 太多太多的消息,可都是无果。 尽管他知道了这是从睿王那里来的画,可是他依旧怕,怕到睿王那里,依旧毫无结果。 小童瞬间喊了空闲的伙计过来,一个个问。 终于有个有些印象的说,“好像是一个老妪写的?” 君无忧手一紧,纸被折破,“你说……老妪?” 另一个亦是惊醒,“对,老板,是个老妪,当时我离的近,有看到她写。” “你不认识字啊!”小童提醒。 “可我记得,是三行字,而且还是横着写的,第二行被染墨了,然后那个老妪好像不太高兴了,就把纸揉了,我还以为是她写不出来恼怒了呢。” “她是谁?”君无忧追问。 “好像与郡主有瓜葛,郡主挺讨厌她的。” “郡主?” “就是最近闹的满城风雨的霓裳郡主。” 霓裳因为曹玄逸的事情,也是让人谈的佳话,不嫌弃臣子身份低下,不嫌他有亡妻,还执意违背圣旨要嫁于下臣,不得不说,百姓中流传的,都是让人颓然落泪的。 但其实大部分人也都知道,郡主这是攀上了说是东平皇子的下臣,最后却发现,这个下臣不仅不是东平皇子,甚至,还是个太监! 然,这些又有谁敢乱嚼舌根,即便心知肚明,也要以说书人的故事为准。 说书人的故事结局:霓裳郡主因为曹玄逸的死,疯了。 可实际上,无人得知。 只知道,被皇上关在了皇宫。 所以,君无忧这条线索,又断了。 只是,“确定是个老妪?” “千真万确,挺雍容华贵的,气质非常好,尤其那双眼睛,好像琉璃一样。” “琉璃?”君无忧睁圆了双眼。 果然是她! 她……竟然嫁人又被抛弃了! 所以,中了诅咒! 脚下不稳,被小童扶着堪堪站稳。 “我现在就连夜去东平,找睿王 问清楚。”君无忧已然乱了方向。 小童提醒:“公子,若是中了诅咒,那肯定是在太初啊,睿王他是东平人。” “那我现在,要怎么找?” 怎么找? 无人能给他答案。 这个老妪,极少来他们香香楼的,他们都不认得。 小童还是说:“公子,写这纸的时间,比睿王来都城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月,所以,应该不是东平人,公子,丞相这时吃的该是差不多了,您有事找他,现在该是可以去了。” —— 二楼厢房。 复始一顿饱饭之后,忍不住伸了懒腰。 同样的,萧何早已放下了碗筷。 “你吃那么少,都不饿?”尤其吃饭还特别优雅,这点复始自是比不上。 “吃饱了。”萧何起身,走到她身前,“走吧,我们去外面转转。” 复始点头,向门口走去,却被萧何拦住了。 “走窗快。” 萧何的霸道,复始喜欢,只是,“你还没付账。” “哦,我倒是把这给忘了。”潇洒的脱手一扔,晃眼的大锭银子稳稳落在桌上,“应该够吧?” “够!买下这屋子都够了!” 就在两人夺窗而去之时,厢房外传来敲门声。 许久,里面未有任何回答。 君无忧凝眉,“丞相真的在?” 小童回:“我亲眼见他与丞相夫人进去的。” “开门。”君无忧命令。 “这好吗?”那可是丞相啊,也许他是不愿被打扰,所以才不回应呢? 然而,君无忧凝眉,命令:“开!” 这是君无忧第二次把控不住情绪,小童不知为何,却是恭敬打开门。 门开,两人皆是发愣! “无人?” 小童走上前,只见一锭银子,很大! “这菜温热,窗户又开着,该是刚刚才走的。”君无忧立即分析着。 “公子,若不然,您真有急事,就去相府吧,听说相府现在是丞相夫人管家,听闻丞相夫人很随和,您求见相爷,该是不太难的。” 这个丞相夫人,君无忧也听说过。 丞相成婚之日,当众给了丞相夫人主家之礼。 而她,成婚第二日,在苏神医的帮助下,亦是成功破了诅咒的。 “我这就去……” ☆、169.蛊 都城繁华景象,暮色中更显繁华。 只消一看,人头攒动,行人不断。街道两侧,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还有许多自摆的小摊贩,从视线中延伸至远方,无不是和谐景象,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好热闹。”萧何不禁叹道。 复始不忍打击他,可不说心里又憋的慌,“你是多久没出门了。” 其实都城的景象与以往相同,但人的心境不同,待物待事自是也不同。 萧何便是如此唐。 以前自己孤身一人之时,即便自己出去,心思也从不在这上面停留,更遑论去在意着喧嚣的场景。 “这不是和小复复一起出来嘛?” “你嘴可真甜。”复始瞪他一眼。 他回以笑,手紧握上她的手,柔软的手指冰凉,紧紧裹进自己的手中,狠狠捂着。 走过拥挤的人潮,走过喧嚣的街道,踏过水上石桥,遥看船家摆渡,耳听船家惬意肆唱,复始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忙碌也有忙碌的幸福。” 萧何举起两人紧握的手,不知何时,已是十指交握。 “小复复,难道我们不幸福吗?” 路人的笑声传来。 复始赶紧娇嗔道:“这大街上,快松开。” “不松。” “萧何!” “那你说我们幸福不幸福?” “幸福幸福!”复始的脸都红了。 “既然幸福,还管他们作甚,走,我们继续。” 复始羞的脸都抬不起来了,人被拽着走向前。 耳畔传来路人的笑声…… —— 君无忧虽然放弃了去东平寻人,但还是派了信任的人前去。 而他正欲去相府之时,却发现相府的马车还停留在香香楼前,也是明白,萧何定是还没有回相府。 便是第二日,挑了时间,去的相府。 只可惜,萧何与复始皆是不在。 却是,遇见了…… 君无忧转身,见到面容苍白的女子,女子容颜姣好,眉目之间带有厉色。 他长年从商,各色人都有见过,而女子,一看就知是大家闺秀,周身的气质无法被忽视,尤其,这一身粉衣。 “参见郡主。” 霓裳进入相府的脚步顿住,侧目凝着他,“你是谁?” “在下香香楼老板君无忧。” 君无忧白衣相称,又透着商人具有的精明,一幅翩翩君子模样,而且行为举止又谦谦有礼。 竟是教霓裳看迷了眼。 “郡主?” 霓裳反应过来,立刻扬起笑:“你是来找丞相?” “恩,不过相爷不在府内,我先回去了,郡主,告辞。” 霓裳凝着他翩翩的背影,竟会教人心怦怦跳。 不自觉地扬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参见郡主。” 管家出门,恰是看到笑的灿烂的霓裳,顿时觉得心头凉飕飕地,“郡主有何事?” 霓裳瞬间收了笑,冷声:“相爷呢?” “相爷昨晚出去,便一直没有回府。”管家回。 “没回来……” —— 一片朦胧的烟霭之处,有黯黯的水波晃动,继而逗起缕缕的涟漪,放眼望去,是一条悬挂火色红纱的船舫,红纱摇曳,带着湖中的水汽,曳起朦胧的暧色。 船舫在湖中心飘荡,分外悠哉,似是这船舫的主人,一时半刻并无离开的念头。 这里,是翠湖寒支流的一处,并无太过危险的风浪,亦是十分宁静。 忽地,一声娇.吟而出。 紧接着,一声娇喝:“萧何,给我滚开!” 船舫内,一间暖账,红纱荡曳,暖意流淌,香炉内,熏香燃烧出淡烟,清香之气弥漫暖账。 “萧……何……” 床榻上,香肩衤果露,青丝散被,复始娇丽的容颜红润,红唇为张,一双迷蒙的眼,侧瞪着身边笑的开朗的人。 “我要起来。” 从昨晚半夜跑到这里,萧何也不知道哪里弄了这艘船舫。 晚上游湖确实挺浪漫,复始也乐在其中。 最后萧何便是不回去了,突发奇想……也或许早有预谋地,一直到自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才提议留宿在这里。 复始想着,来回路程远,自己又困的不行,也是走不动了,便同意了。 睡觉前,萧何倒是没有骚.扰她,她睡了一夜美觉。 却又被骚扰醒。 咬牙道:“昨晚不做,一定是不行了。” 极其不老实的手忽地停住,侧躺在一侧的萧何,凤眸一瞪,忽地翻身而起,一头青丝散落,遮挡了两人暧.昧的贴合。 “啊!萧何!” 浮浮沉沉,又是一场醉生梦死。 暖账惹人怜,青丝叠千情。 一种持续发酵的情,滋生蔓延,带给两人渴望,燃烧两人心中最无言表达的深处情怀,满足地叹谓,永不停歇的情调,在这无人烟的湖中央,伴着船舫荡起的涟漪,蔓延着暧色。 唯有酣畅淋漓之后,才算餍足。 . 却是此时,苏岂亦是去了一趟相府。 也是扑了一个空。 只是,他进去的容易,出去就…… “苏神医,等等。”这声尤为耳熟的声音,苏岂一震。 然后转身,笑嘻嘻道:“郡主也在啊!” 霓裳走上前,对上苏岂尴尬的笑意,“苏神医似乎很不喜欢本郡主。” “哪敢哪……哪里哪里,郡主长的漂亮性格又好,万人瞩目的郡主,自是人人都喜欢的。”苏岂吹捧着,心里却直犯恶心。 霓裳睨他一眼,“得了,我还不知道,你最讨厌我,那几年我没少给你脸色,你能喜欢我,天塌下来我都不信。” 苏岂腰杆突然挺直了! “呦,郡主知道我不喜欢你,那还喊住我?” “本郡主是郡主,喊住你怎么了?” “是,郡主大人,小的也遵从您的吩咐,停了脚步。”苏岂假声假气拖着长音回着。 十足地没有诚意! 霓裳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小的,你说,萧何在哪里?” 苏岂瞪大了眼睛,这霓裳,够拽! “小的不知!” “你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们关系好!” “我要是知道,能来相府扑个空,还遇上你这个倒霉催的!” “你!” 霓裳捋起衣袖,势要一决高下! 苏岂立刻后退,“好男不跟女斗!” “我就没把你当做男的!”霓裳冲上前! “好,我也不把你当做女的!” 手一翻,一个拇指粗的竹筒出现在他手中。 霓裳不明真相,猛然刹住脚步,紧盯着他手问,“什么东西!” “蛊。” 霓裳后退,“你竟然还会这玩意!” “当然,我这个蛊,是一对,可是能让人谷欠情似火,恩爱到白头的东西。郡主可要小心,可千万别让母蛊进入你体内,您可是太初女子啊!”苏岂把玩手中玩意,一幅胜券在握! 霓裳一听便明白,但还是问道:“你意思是,只要这对蛊虫进入体内,男女双方只能同房才可舒缓不适?” “当然?” “那要是不能同房呢?” “这东西,可比药物来的毒,一旦身体出现不适,若是不能恩恩爱爱,可是筋脉全断啊!” “你真毒!”霓裳道。 “我好歹是神医,身上怎能不带点好玩的!”苏岂洋洋得意。 “哼!本郡主回去了!” 霓裳不再纠缠他,走向门口。 苏岂以为她是怕了,毕竟她是太初女子,自己这威胁,到底是让她胆战心惊的。 是以,苏岂站在门口,靠着门边,卸下了防备。 霓裳目视前方,对苏岂表现的极为不屑,却是在走到门边之时,唇边漾起笑。 脚步未停,她不够是手一抬。 掌握着极快的速度,在瞬间,她提了身体力量,一把夺了苏岂手中的竹筒! 又是在眨眼间,轻功出,人已逃跑。 苏岂反应过来之时,手中早已空了,抬眼望过去,霓裳已出了相府,逃的极快! 而苏岂,依旧靠着门边,甚为不在意。 毕竟,霓裳拿这个又没什么用,反正不是她自己用的。 可至于她会用在谁身上,都无所谓。 反正是让人寻.欢,又让人一心一意的东西。 —— 曹玄逸死去,对霓裳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 那种太监,配不上她。 这几日被微生洲渚罚跪,她都想删自己几巴掌,竟然为了一个太监,跟自己的皇兄怄气! 还去找萧何,让他保住自己的郡主身份。 简直……她都觉得,自己真是欠教训! 怪她眼瞎,识人不清! 幸亏曹玄逸被发现的早,要不然她若真走到与皇兄抗衡,与萧何对峙的局面,不定她死的最惨! 尤其,曹玄逸竟然敢利用她,把许家悄悄送进宫,差点害了她的皇兄,她都恨不得把曹玄逸的尸体拖出来,狠狠鞭笞! 奈何皇兄心软,还给他裹了一草席,扔进了死人堆! 也幸得皇兄心软,不 过是让她面壁思过,又没削了其郡主之位,并让自己今日来相府,向萧何道歉。 这才有机会遇到了那个君无忧。 所以,她一直在等萧何,既然君无忧来相府,那萧何与君无忧,就一定有交情。 只是,没成想,苏岂竟然带来了这么好玩的东西。 角落处,她打开竹筒,只见里面有两条白色蠕动的虫子。 一阵恶心,她赶紧盖住。 “郡主,您怎么就跑了?!”大总管追过来,却是毫无喘息之感,气息平稳。 “本郡主就是看讨厌看到你们!哼!” “郡主,您这是又去哪儿?” 大总管赶紧追过去,身后跟着的几个太监也是急急忙忙,可到底没有大总管体力好。 皇上虽然不削她郡主之位,也不禁止她出宫,但以后出行,定是少不了有人跟着。 只是,霓裳却是没想到! 皇兄竟然派了他最信任的大总管! 竹筒塞进怀里,她心情极好,斜视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恶作剧袭上心头。 七拐八拐,人在都城乱窜。 反正,她的体力极好。 却是累惨了身后跟着的太监。 “跟紧了,郡主丢了,小心你们的脑袋!”大总管气息如初,喝出的话,强劲有力。 霓裳一听,跺脚! 这次速度,更是快了! . 可大总管却是精明地发现,霓裳虽然带着他们在都城绕来绕去,虽然路线皆是不同,但无一不例外的,每条路线,都有香香楼。 便是,跟在霓裳身后,他细微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这才确认,路过香香楼,霓裳虽然脚步未停,但视线,却是黏在香香楼。 心里暗暗记下。 霓裳是在郁闷,她是否要进去。 进去的话,若是君无忧不在,该怎么办? 突听下面有人说:“我请你来这里吃东西,绝对不会让你白来都城一趟。” 霓裳忽地就找到了借口:吃饭。 她忽然停下,对着稳当站在身后大总管道:“本郡主跑累了,去吃点东西。” “郡主请。” 这个时辰,还不到午时,香香楼的食客并不多。 一楼的位置绰绰有余。 伙计看霓裳贵气十足,便知是个有身份的,“小姐,要楼上厢房?” 霓裳正欲答,却忽地想到这厢房又看不到人,“坐这就行。” 她便就近坐了下来。 “几位……” “不用。”大总管阻止了伙计,带着身后气喘吁吁地几个太监走到郡主旁边,站着。 他们出宫皆是着了便服,但是声音却是不会变。 香香楼的伙计又一个个是精明的,再瞧这派头,便知了霓裳身份。 是以,不敢怠慢,立即上茶,递菜单。 又命人通知了老板君无忧,郡主在楼下大堂吃饭。 . 此时的君无忧,依旧垂眸凝着两幅画。 他在对比,对比画中的女子,是否过的好。 其中一幅是他自己所画,那时,画中女子还在他身边,虽然还未长开,却已是一张倾国的颜。 她爱穿红色裙衫,尤为火红之色,小小年纪,却被她端的飒爽英姿。 他还常常笑她,巾帼不让须眉,可以当女将军了。 她最喜欢回应的,便是脸颊绽开笑意。 其实,还算幸福的。 可另一幅画,浓重的萧瑟基调,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痛心。 若不是有着相同的颜,他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人。 明明是年轻的模样,却充满了悲伤,染了绝望。 君无忧细看每一个细节,感受画里的女子情绪,却是找不出,一丁点当年的洒脱之气。 消失了,便意味着: 她有了牵挂的人。 却不是他。 手指勾勒她绝望的面容。 白发,老妪。 曾几何时,记忆中,女子还曾问过自己,‘嫁于太初的人,真的会被诅咒吗?’ 那时,他说:‘若是他爱你,便不会。’ 女子有着美好的憧憬。 他知,她心底有了喜欢的人,是太初人。 莫不是,她消失的这几年,嫁给了那个人? “嘭!” 心底的怒气压制不住,“小童,到底如何才能找到?” 小童走上前,从袖中掏出被卷起来的纸,“公子,我仔细回忆了那老妪的面容,给画下来了。” 君无忧立即捻开,画像缓缓展开。 满头白发! 满脸 褶皱! 一身紫衣! “紫衣?”君无忧问。 “是的,公子,当时她穿了紫衣。” 君无忧凝眉,脑海中搜寻着曾经的记忆,‘我不喜欢紫色,我就喜欢红色,我这一辈子,都要穿红色!’ ‘为什么?’ ‘你笨啊,穿红色衣衫的人是最幸福的女子!’ 紫色,莫不是,她真的不幸福了? 他凝着小童绘的画像,从轮廓中,隐隐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影子,但也只是隐隐。 其实看不出什么。 不过,他的视线定在那双眼睛上。 长躯一震! “小童,你再画一遍她的双眼。” 同一张纸上,旁边的空白之处,小童提笔勾着轮廓,下笔尤为缓慢。 君无忧让他勾勒眼睛,那他就要仔仔细细地回想,尽量最接近。 是以,线条勾勒完成之时,小童连眼部周围的褶皱,也细致地勾勒了出来。 桌上,君无忧早已为他放好了颜料,小童调配着颜色。 那双瞳孔,琉璃之色,却又有些让人心惊地感觉,小童有些把握不住。 是以,久久没有调出来。 君无忧似也看出他的紧张,“小童,接近就可以了。” 其实,从小童调配的这颜色,他都能知道,上色后的这双眼,究竟是何种模样。 但是他不死心,他一定要等到小童按照他所见到的画出来! 或许,他内心在排斥。 排斥这个中了诅咒的女子,真的就是自己所找之人。 更排斥,自己找了十年的人,过的不幸福。 甚至……可能随时因为诅咒而死去! 却在他担忧忐忑中,小童手下的动作停住,眼睛描绘完成。 君无忧突然屏了呼吸,已不知所措! 琉璃双眸! 对的,是这双眸! “小童,把这画像,贴在香香楼门口,我一定要找到!” “好!” 香香楼进进出出的人最为多,是寻人的最好之处。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君无忧立即收了桌上两幅画像,藏进了暗格之后,这才开口:“进来。” 小童很是疑惑,公子似乎……很怕被人看到这画像。 而且,既然公子有画像,为何不早早把画像拿出来,这样也许不会是,一寻十年。 伙计走来,禀道:“公子,郡主来用饭,在一楼大堂。” “恩,你先出去。” “听闻郡主脾气向来火爆,又不好与人相处,今日竟然选择大堂……”君无忧瞬间剖析出来问题所在。 小童问:“公子,难道有何不对?” “你先去张贴画像吧。” ☆、170.君无忧此人【万更!】 小童的画像,虽不能说出神入化,但看一眼,若是认识的人,定是相识的。 这点,小童还是心底有数的。 再说,公子找了十年的人,他能帮上点忙,心里亦是激动的紧,连拿着画像的手,都发了不少汗缤。 “公子,我一定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赶紧下楼,在一楼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只是这么突然一紧张,他长年呆着香香楼,竟然也不知道,哪个位置最惹人注目? 而他这举动,自是逃脱不了霓裳的眼睛。 霓裳的双眼,便是盯在了小童手中的纸上。 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坼。 视线随着小童的身影晃动,看他走到门口,视线向里搜索,似乎总是拿不定主意。 “伙计,你在做什么?”霓裳终于忍不住问出话。 此时香香楼的人极少,霓裳这一声伙计,闲着的人纷纷看过去,以为是霓裳在喊他们。却是发现,她的视线落在小童身上。 而小童,丝毫没有注意到霓裳的话。 毕竟,他在香香楼,小童也是个主事的。 霓裳被无视,心里极其不爽。 “怎么还没做好?!香香楼的速度也太慢了!” 一伙计赶紧上前,好脸色道:“小姐,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心里却是叹道:果真是郡主,这才坐下,菜熟也要有个过程啊。 “马上,马上是什么时候,去,把你们老板喊过来!”霓裳吼道,脾气不是一般的差。 香香楼虽都知这是位郡主,可要请老板……赶紧先请了小童过来。 站在门口刚找到位置的小童,正欲把画贴上,听伙计这么一说,视线立即转到绷紧脸色的霓裳身上,正好对上满脸怒色的霓裳,再一联想到外界对这位郡主的传闻,赶紧走了过去。 堆起笑脸道:“小姐,我们香香楼顾客至上,香香楼的菜也定要做的细致,在菜熟的基础上,也要入味,难免时间长了些,望小姐见谅。” 小童这话说的妙,既夸了香香楼,又不得罪食客,霓裳若再反对,就真的得理不饶人了。 便听霓裳道:“行,我也不追究这事了,等等就是。” “谢小姐体谅,您慢用。” “等等!” “小姐还有何事?” 霓裳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纸上,她可是见这人一直拿着纸,还小心翼翼地护着。 小童因她的视线不安,攒着纸,突然很想把手中的东西藏起来。 “你拿的什么东西,我看看。”霓裳很霸道。 听闻过霓裳的脾气,自是不能忤逆了她,小童哪敢怠慢,立即把手中的画像递过去。 如此轻易地就给了自己? 霓裳不过是闲的好奇,现在倒觉得无趣了,摆摆手,烦闷道:“算了,你收起来吧。” 小童舒了口气,继续自己的事情。 从旁边搬了个依迷高的木棍子,底盘有个立脚,上面有块板子,是之前粘贴菜品用的,放在门口处,很是显眼。 小童便把画像黏贴在了架子上。 如此,只要有人进出,视线一定能落在这上面。 小童为自己的想法美滋滋时,霓裳那不断泛滥的好奇心再度被挑起。 耳听一伙计站在小童面前问:“真的要找这人?” “找,公子说了,一定要找,还要找到!” 霓裳知道,小童口中的公子,是君无忧,香香楼的老板。 君无忧要找人? 男的女的? 念头起之时,人已迅速走到门口,站在了小童身侧。 视线望过去刹那。 “啊!” 只见宣纸上,勾勒的女子……不,老妪! 她明明就是……就是…… 再也压制不住怒气不甘,都已成婚的女人了,还到处勾人! 不要脸! 也是刹那间,留的长指甲狠劲地挠! 刚刚贴好的画像,瞬间面目全非! 脸上蹦出愤怒的狠劲! 吓的小童目瞪口呆,竟一时忘记了阻止! 而霓裳,却是把上面的纸撕碎了一地,这才平稳了呼吸,敛了怒气。 从被撕的稀巴烂地碎纸中回神,小童立即吼道:“喂,你做什么?!” 百闻不如一见! 他可算是见到了,这郡主有多泼辣! 也只有曹玄逸那个死太监才降的住她! 以后,谁娶了她谁倒霉! “我就撕了怎么了!你敢把我怎么着!” “你!” 小童气的直跺脚! 泼妇!泼妇! “喂,你做什么去?!”你上冲着小童急吼吼地背影喊道。 “我再画一张!” “你不准去!” “……” 小童极其无语,这郡主!真是……真是让人暴躁! “你给我站住!” 这人竟敢无视自己的存在! “我为什么要站住?” 小童脾气一上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你再不给我站住,小心我让你跟母猪过一辈子!” “你才跟猪过一辈子呢!” 是郡主了不起啊! 他小童才不怕! “行啊你!胆子大了啊!” 等着瞧!她要把母蛊引到猪身上! 哼! 公的那条,必须是这小童的! 胆敢无视她!啊啊啊啊啊——! 她在宫里,哪个不是对她低三下气的,这个不知好歹的! “你站住,这老妪我认识!” 果然,埋头直走的人,瞬间停了脚步! 只是,回头的刹那,竟然是错愕地惊喜,甚至还在质疑自己:“你真的认识?” “哼!” 胜券在握,霓裳对此十足不屑!翻了白眼,无视之,返回位置坐下,悠哉倒茶,悠哉品着。 反观小童,腾腾腾地跑过来,扬着谄媚笑意,“是我的不对,姑娘请您原谅,要不,这顿饭给您免了。” “不过一顿饭,我有的是银子!” 娇柔的手向后一展,瞬间落了大锭银子。 反手拍在桌上! “我可不想出来吃饭,说我连饭钱都付不起!” “那您说,您要怎样?” “把这个吃了!” 顺着霓裳的视线转动,最后落在桌上! 干净的桌上,赫然出现一条白色的虫子,小童一惊,吼道:“谁打扫的卫生,怎么连虫子都落桌上了!” 知道其中缘故的太监,捂嘴憋笑! 是刚刚,霓裳从一个竹筒中倒出了这条虫子。 可不知真相的人,被吓的不轻! 香香楼自开业,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一个伙计更是迟疑,“不会吧,这个季节哪来的虫子?” “是啊,有也早被冻死了!” 霓裳顺势答:“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现在就把它吃了,我就不外传你们这里不干净!” 做这生意的,口碑最重要。 小童看着那蠕动的白虫,只觉得恶心透顶了! “怎么,不敢,那好啊,我这就去告诉所有的人,你们这地方不干净,连虫子都嚣张跋扈了,菜都没上桌,虫子先上桌了!” “姑奶奶,我吃,我吃还不行嘛!” 不过就一条虫子,一张嘴一闭嘴,不过就一条虫子! 可是,这虫子怎么这么恶心? 心里不住叫屈:今日还没出门,就遇到了这么个主! 颤巍巍去捏虫子,看看,还在蠕动呢! “你吃了它,我就再告诉你画上的人是谁?”霓裳再继续引.诱。 “你说话算数!” “当然!” “好!” 不就是一条虫子,好歹也是肉! 如是想着,小童便伸手捏住他。 “慢!” 天籁! 对小童而言,这就是天籁般的声音,从天而降! “公子!”他被欺负了! 同一时间,霓裳迅速收起虫子,藏入怀中,笑逐颜开地回头:“君老板,又见面了。” 大总管立即回头。 若是他没看错,郡主来此,便是为了此人。 只见这人一身白衣,外看也是一表人才,透着商人的精明之色。 但一步步走来,脚步沉稳有力,不虚浮,也是个练家子。 “见过郡主,不知是何事引得郡主如此生气?” 再听这说话,懂得拿捏分寸,又会识人,的确,是比曹玄逸好上太多。 他回头看向霓裳,果见霓裳双眼发亮,甚至收敛了刚刚的脾性,展现地极其温和。 “君老板,是这样的,那画像上的人,本郡主识得,不过你这家仆却太过嚣张跋扈,本郡主不小心扯坏了那画像,他就恼急了跟本郡主直瞪眼。” 小童已经目瞪口呆! 太……太会诬陷人了! “小童,快向郡主道歉!” “郡主,对不起。”小童立即道歉。 “无事,他还小,不懂事。” 这突然转的性子,小童惊愕无比! 天哪,这是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霓裳郡 主吗?! “小童,还不谢过郡主。” “谢郡主。”小童立刻感谢。 君无忧这才问:“郡主识得画像之人?” “对,识得,只是,君老板要找这人作何?”霓裳问。 君无忧淡淡道:“是这人曾借的我一件东西未还,可我又不识得,所以只能找了这种方法。” 小童有片刻怔忡:公子为何说谎? 霓裳这才放心,“原来这样啊!” “郡主可知,她现在何处?”君无忧表现的并无着急之色,是以霓裳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君老板是何时借她东西的?” 霓裳还是有些起疑,毕竟他要找的人,一直都在都城,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复始可是也时不时来香香楼的。 君无忧自是看出霓裳的疑惑,“也是前不久,她说过一段时间便还,只是我一直忙碌,还未曾见到过她。” “君老板才回都城?” “是的。” 霓裳点头,怪不得了,复始现在早已不是这个模样了。 “恩,她最近几日并不在都城,说是过一段时日才回。”霓裳如此回着。 身后的大总管,并没有看那副画,所以,对于霓裳的话,并无觉得不妥之处。 “可知是去了哪里?”君无忧继续问。 “这样的,您也知道曹玄逸的事情,曹玄逸死了之后,她就离开了。” 这个消息,令君无忧震惊! 曹玄逸? 听说他假冒东平皇子,被杀了! “公子,之前那两道题都有被宁公子与兰姑娘答出来,而且,都是说从曹玄逸随身携带的一本书上看到的,可能,是有关系的吧。”小童走到君无忧身边,耳语。 君无忧不动声色,“那可能,真的不好找了。” “恩,若是本郡主以后遇到了,定告诉君老板。” “谢过郡主。” 此时,霓裳点的菜上桌,君无忧道:“这顿饭,算作君某请郡主的,希望郡主不要推脱。” 如此,霓裳受了。 就连大总管也觉得稀奇,这郡主,竟也知道打迂回战术了。 甚至,很是优雅地吃着饭,礼仪端的极好。 大总管心里不禁叹,若是皇上看到这样的郡主,心里定是安慰极了。 眼睛不由瞥向二楼,君无忧…… —— 皇宫。 皇帝寝宫。 金色的龙榻上,皇后苍白着脸斜卧着,身体越发虚弱,午时本就没吃多少,也全给吐了出来。 刚刚喝了药,肚子里又翻腾的紧,不住犯恶心。 “先躺下来休息休息。”微生洲渚轻声询问。 “臣妾先坐一会儿,这心口闷的……呕。” “这群太医,没一个管用的,你去,领朕手谕,传苏神医进宫。”微生洲渚命令,一个随身太监领命而去。 “皇上,郡主回宫了。”大总管进入。 “是不是又闹事了?”微生洲渚担忧问。 “倒没有,反而出奇的乖巧。” 皇后稍稍缓过不适,“经过这一件事,郡主倒是想开了。” “朕怎么觉得蹊跷。” 微生洲渚宠郡主,也是了解她的,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妥协,哪怕他施一点压力,霓裳都要稍微反弹一下,总归是要闹一闹的。 “起先倒是闹了,后来很是乖巧,自己又吃了午饭,然后在都城乖巧地转了一圈,便回宫了。” “怎么回事?” 大总管略有犹豫。 “但说无妨。” “可能是因为……香香楼的老板君无忧。”大总管观察着微生洲渚的神色。 “你意思是,裳儿对香香楼的老板有意?”他讶然地望向皇后。 皇后便是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总管便细致说了今日之事。 皇后沉思,“这裳儿的心思,太难捉摸了。” 微生洲渚叹,“之前还非曹玄逸不嫁,知道他是个太监之后,立马翻脸,朕想着她能忘记也好,哪知,她现在就又遇到心中之人了?” “你如何看?”皇后问大总管。 “这……” “你就说你的感觉,无事。”微生洲渚道。 “有两点不对,第一便是郡主要闹,但总会忍不住观察香香楼,第二,郡主进了香香楼,原本还是以往的脾性,但见了君无忧之后,态度明显变了,这直到回来,都安安静静的。” “你通知丞相,今晚和朕一起去香香楼。”微生洲渚吩咐。 “听说,丞相现在还没有回来,奴才稍晚再过去一趟。” —— 复始昏昏沉沉睡到了午时之后,浑身乏力,骨头都酸的难受。 而身边,早已没了人。 这时,饭菜的香味飘过来,瞬间弥漫整个暖账,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 “醒了,快起来吃饭,该饿了。”是萧何端着饭菜过来。 复始一看萧何精神抖擞,再反观自己腰酸无力地,特别不甘,“我不饿,我不起!” “行,我是饿了,我先吃。” 琉璃眸子睁圆,萧何他还真坐下,还给自己盛汤了! “萧何,你这个没良心的,娶了我就不管我了,我……我……我不理你了!” 翻身,背对他,闭眼睡觉! 细听桌旁勺子碰到瓷碗的声音,便是椅子挪动的声音,继而床边下沉,耳畔传来萧何低沉的声音:“小复复,既然不饿,我们继续,如何?” 蹭地! 复始坐起,嗔他一眼,叫嚷着:“我手脚无力,浑身发软,快饿死了!” 凤眸漾起笑意,指尖为她拨开额前乱发,柔声道:“为夫这就亲手喂娘子。” 床侧起又下沉,萧何已端着刚刚盛的汤走来,“这是补气养血的。” 复始看着碗,碗中汤的颜色还不错,“你哪里弄的?” “你爱吃香香楼的,当然去那买的。”萧何盛了一勺,喂她。 复始张口喝下,“还热的。” “当然,在我手底下办事,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留着有何用?” 萧何的自恋,复始已然深有体会,所以决不能再讨论此事,便问:“该回去了。” “恩,刚接到口信,今晚微生让我与他一同去香香楼。” “皇上也想换换口味了?” “怕是不简单。” —— 确实,入夜之后,萧何进宫面见微生洲渚,是在御书房。 便听微生洲渚说了今日霓裳之事。 “皇上不累吗?郡主也不是小孩子了,您这样一直操心下去,她也只会怨你多管闲事。” 萧何说话毫不客气,尤其,霓裳对复始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看在微生的面子上,不愿多做计较。 真计较起来了,不是霓裳能承受的住的。 “朕始终是放不下。”微生洲渚叹。 若他能够放下,霓裳怕是早已嫁给曹玄逸,现在,更是尸骨无存了。 “那皇上今晚去香香楼是为何?” “若是霓裳真对那个君无忧有想法,朕也要了解了解是什么人。” “然后呢,皇上觉得好,就让他娶了霓裳?” 萧何这话,问的太过犀利,微生自是回答不上来。 哪知,萧何又道:“皇上作为霓裳的皇兄,自是要关心她周围的人,走吧,臣陪皇上一起去。” 话落,萧何率先走出御书房,打开门。 落的微生洲渚哑口无言,怔愣在原地。 “皇上,趁现在是晚饭时间,人多。嗯,臣会保护好皇上。” “朕……” 风吹进,灭了烛盏。 微生洲渚的话哽在心头,前面萧何已经走的远了。 “朕让你昨日还朝,今日你就为何不上早朝了?!” 无奈,无奈,微生发现,若是萧何想打击一个人,你真的防备不住。 前面悠哉赏月的萧何转身,“臣前日早朝去了,也算是抵了今日的早朝。” “……” 有哪个君臣之间,臣可以如此大胆的与君讨论早朝上或不上,更遑论,早朝还可以用以前的抵过! 萧何,非第一人莫属。 却是,微生认可! . 香香楼。 微生洲渚以前来过,却是没有在这个吃饭点前来。 一楼大堂再次人满为患,叫嚣声不亚于都城外面的大街。而且,这伙计忙进忙出,一刻都没有闲着,全是在上菜,一楼二楼的皆有。 “朕……我倒是没想到,都城内的生活水平都如此好了。” 微生洲渚倒是听过,这香香楼的饭菜价格有些虽不高,可也不算低,与外面的相比,自是高的。 “你该高兴才是。”萧何走上二楼。 “如此来说,这个君无忧,倒真是个奇才。”微生洲渚不禁赞叹。 前面走路的萧何突然顿住,望着微生洲渚,凝眉,“莫不是,你还真想让他娶了霓裳?” 微生洲渚似被说中,咳了一声,“我只是来看看,这人究竟如何,我这是担忧他也跟曹玄逸似得,利用裳儿。” “微生,不是我多嘴,你该知道,都城的人现在都知霓裳的脾性,所以,即便你真的相中了这君无忧,也要看看他是否愿意?” 微生洲渚凝眉,理不直气 不壮地顶回去:“我是那么强人所难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哪次?” “李家的赐婚。” 微生洲渚摸摸鼻子,闷头向二楼走去。 萧何唇边勾起笑意,却是刹那! 凤眸有暗沉划过,锐利地神色忽地探向二楼一扇门。 . 门内,君无忧忽地躲开,贴在墙上,禀着呼吸。 刚刚他一直站在门边,观察着萧何与微生洲渚,他认得萧何,他也认得微生洲渚,他是皇上。 今日萧何定了一间厢房,他以为萧何是与丞相夫人要来。 没想到,他刚要出门之时,却是看到萧何与皇上来了。 萧何与他夫人昨日才来,今日郡主又来,现在皇上再来? 莫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是吧? 可刚刚,萧何那一瞥,带着警告,带着他特有的阴沉之气,真真是吓到了他! 他依然记得,十一年前,萧何不过刚及笄,他就可以冷血无情,果断决绝地斩杀满门三百之人。 萧何的骨子里,便是狠绝之人。 他当年还问过兰儿,问她为何要喜欢上他? 她没有回答,却是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笑。 那笑,明媚耀人,直达人心。 十一年后,萧何已有了自己的夫人,他宠她,护她,宠到让天下皆知,给予十里红妆,给予最无尚的尊贵,他把心,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兰儿,你可有看到。 这个便是你一直信任,私定终生的男人。 现在,他拥了另一个女人入怀。 那你呢? 可有看到? 他忽然一惊! 想起霓裳的话,她说兰儿为了曹玄逸,离开了都城,莫不是,兰儿因为萧何另有所爱,所以最后与曹玄逸在一起了? 此刻,他脑海里窜起无数想法。 六年前,听闻萧何有了喜欢的女人,本欲要成婚了,结果听说他的弟弟何夜死了,这婚便取消了。 或许,兰儿也有可能,在当年已经忘记了萧何。 但也或许,或许什么。 他不敢想象。 每种结果,都是要推测到兰儿就中了诅咒,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若兰儿一直在都城,为何总是错过? 一年两年,却是十年寻不到。 莫不是极少出门? 挥掉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君无忧深呼吸,以此平复内心的不安。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小童推门而入。 “公子,丞相在二楼厢房,您要过去吗?” 小童问这话,不过是今日萧何一直未回相府,而君无忧又找萧何有事。 —— 满桌子菜,色鲜味美。 荤素搭配又极其漂亮,看了便是食欲大开! 微生洲渚眼看饕餮大餐,不禁执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细细咀嚼之后,大赞:“味道果然好!” “你不是来过?”萧何不禁问。 “那是很早之前的了,不过也就没怎么吃,上次还是霓裳给我带了一个什么汤的,很好吃,你怎么不吃?” 微生洲渚这才看到,萧何坐在桌旁,凤眸盯着眼前的菜,一动不动。 “我陪小复复吃过了。” 微生洲渚也不再多说,他正饿着呢。 萧何不禁问:“你来这吃一顿饭,也看不了这里的大老板。” “我先看看这香香楼生意,再做打算。” 微生洲渚话说到了这份上,萧何是彻底明白了。 若是没有来这一趟,微生洲渚抱持的想法,不外乎就是如以往一样管制霓裳。 但是来了之后,他见识了香香楼巨大的潜力,便是对香香楼的老板,增了好奇心。 然后呢,若这个君无忧真的出众,微生洲渚该就会从了霓裳的想法。 “咚咚咚!” 敲门响起,伴随着一人的说话:“丞相,我们老板想与您一谈,不知您现在可否方便?” 微生洲渚瞬间放下了筷子,与萧何眼神交流。 却都是疑惑。 微生洲渚道:“你去吧,打探一下这个老板是何人,听说他一直很神秘,很少主动与外人见面,也就你丞相面子大。” “皇上莫不是吃醋了,你若公开身份,与我同去就是。” 微生洲渚瞪他一眼,“快去,好好打探。” 又得微生洲渚一翻叮嘱,萧何走出去。 . 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厢房,摆设淡如竹,清雅至极,让人身心舒畅。 虽摆设简单,却不单调,甚至细看就知,这间厢房的装饰,是用了心的。 位置摆放的挂画,都是挑的极为淡雅,又全是流传的名画,甚至还有极为少见,几尽失传的古画。 从这上面,便可看其主人。 君子。 这二字,在萧何脑海里闪现。 君无忧,的确,十分彰显他的名字。 而人。 苏岂也爱穿白衣。 但苏岂穿白衣,是因为他治病救人,若是其他颜色的衣服,染上了何种东西,也不易看到。 苏岂身着白衣,是带了一种敬仰在里面,所以即便他吊儿郎当地模样,也不会让人讨厌。 君无忧这一身白如雪的衣服,好似天山之巅的白雪,让人敬而远之。 君无忧? 一看,便是有故事的人。 而这种,他最喜欢琢磨,只是,在踏入这件厢房之时,在看到君无忧的时候,他心底便生气不安,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的不安。 不是害怕。 倒像是……担忧。 只是,自己在担忧什么。 “相爷。”君无忧行礼。 “无需多礼,不知君老板有何事?”萧何温和以待。 这时,他已压下心头所有的担忧,摆正了丞相身份,散了属于这身份所该有的威严。 可在君无忧看来,萧何已摆正了身份,但他温和的话又是作何? 正是萧何这种表里不一的姿态,君无忧心底有些惶恐,作为商人,常面临谈判,他已把握地住自己的情绪,瞬间压下,如同萧何这种长年坐于高位的人一样,把控的住自己的情绪,甚至把控的住自己的心。 “相爷请坐。” 萧何从不是客气的人,这便上前坐下。 君无忧上前,亲自端茶倒水,放于萧何面前,“相爷,请。” 一股清香入鼻,瞬间挑起了味蕾,萧何端起品尝,有丝甘甜之气,入口的感觉极妙,不禁问道:“这是何种茶,实属极品。” “这是山上无意中采摘的,后来才发现竟然可以泡茶,味道又极其好,若是相爷喜欢,我明日命人送到相府一些。”君无忧说了此话。 萧何放下茶杯,极其爽快开口:“或许本相夫人会喜欢,作为交换,不知君老板有何请求?” 其实,不论萧何是否接受君无忧的礼,他的话都很直。 萧何是一个不会把客套话,当做交情的人,他讨厌麻烦。 “我今日有去过丞相府,但丞相不在府上,便是今晚邀请了相爷,实在是这边的事情有些着急,所以才打扰了相爷用饭。”君无忧先客套地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萧何也听了管家说过,今日他不在,凑巧的,都去了相府。 君无忧,霓裳,苏岂,可真是都碰一块了。 所以,霓裳才见了君无忧。 “无事,君老板有何事直说便是,本相能帮的自当帮。”另一个就是,谁让复始爱吃香香楼的饭菜。 “是这样的,我有一朋友,他身患病重,需要一味药,一直未曾寻到,但听说相府曾有一颗,所以才冒昧去相府。” “是何药?” “无根草。” “无根草?”萧何略是思索了一翻,“这个本相还真没什么印象,不如本相回去问问,明日给君老板一个回复。” 君无忧点头,“其实是前几日,听闻相爷为了夫人的身体,一直命人在外搜罗补身养血的东西,听闻府内管家曾寻的了这一味药材,是从一间药铺购得的,我也是去那药铺询问,才知被买走了。” 前几日,复始小日子,身体一直不舒服,萧何的确是命人做了这些事。 但是,那些补品太多,他又没有亲自清点过,琐碎的事情都扔给了管家,还真是一点都不知晓。 “那该是还在府内,本相夫人没用过药材之类的,都是吃了些汤水,若能帮到君老板,本相夫人也很高兴,她很喜欢香香楼的饭菜。” “谢过相爷。”君无忧立即行礼道谢。 如此,萧何约摸知道,能让君无忧如此着急求药的,该是女子。 无根草? . “管家能买无根草,该是这无根草对女子养血方面用处最大。” 萧何返回厢房,给微生洲渚分析着。 “女子?”微生洲渚琢磨着。 萧何再说:“我看君无忧年纪也不小了,跟我不想上下,若是没有成婚,喜欢的女子总是有的。” “还有呢?”微生洲渚继续追问。 ☆、171.萧何,你说我也有家人吗? “还有呢?”微生洲渚继续追问。 “君无忧这个人,论为人,举止行为,分外有礼,谈吐又极有教养。论性情,看他厢房装饰,该是一如他的人,较为恭谦。” “恭谦是何意?” 萧何把玩水杯,缓缓喝了一口:“待人温文有礼,不急不躁,这感觉,会让人产生错觉。要么就是此人隐藏的极深,要么……就真如他待人待事这般。” 微生洲渚琢磨着戛。 “能把香香楼整顿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如此年轻的人,皇上要记住一句话,物有反常必为妖。” —窒— 萧何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复始在哪里。 芳华担忧:“夫人今晚心情不太好。” 她手指向上指了指。 凤眸望过去,果真看到复始坐在屋顶,仰头凝着夜空。 他飞身而上,脚尖轻点,碧绿锦袍缓缓划过弧度,动作轻巧地落在复始身旁。 却是,并未惊醒身旁之人。 他转身,坐在她身旁,扭头望着她的侧颜。 太初血红的月色遍洒落下,给万物添了红色,错觉般,复始脸颊红润,似是沉浸在美好幻想里,丝毫不动。 萧何感受到了她的低迷之气,伸手轻揉她发顶:“如何也伤春悲秋了?” 琉璃双眸收了视线,缓缓转向身旁之人,她轻一叹,靠在了他的怀间,“萧何,你说我也有家人吗?” 他的气息,微不可察地屏了一秒。 “萧何,你说,他们会在哪里啊?” 手臂环着她,陷入沉默。 “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到了。” 唉,真是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种猛然窜起的想念,或许,是来自这具身体。 该是曹玄逸那次挑了她身份,刺激了这具身体吧? 凤眸低敛,视线寻不到落脚点。 “今日出去,有事吗?”收起了乍然而起的愁思,她语气轻松问道。 萧何便与她说了霓裳的事情。 复始不予置评。 “夜晚冷,我们下去吧。” 确定她的心情缓好,不会在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萧何这就唤了管家过来。 “你前几日有在药铺购得一味药,叫无根草?” 管家略是思索,这才道:“有,当时听说这种药女子养血最有益,便买了,不过后来苏神医说,是药三分毒,所以我就把它放进了仓库。” 无非是前几日,府上上上下下,当时无不是赶紧让夫人身体舒适起来,然后相爷脾气也好了,他们日子更好过,所以都是费了各种劲的弄补品。 “你寻出来,明日送去香香楼,交给君老板。” “是。”管家领命离去。 复始不禁问:“这皇上还真存了这心思?” “除非他用强的。” 这个君无忧,绝对不会如表面的简单,心思该是很沉重的,他看人一向不会出错。 这时,管家走来,“相爷,刚清点过,那无根草,该是送去了苏神医那里。” . 此时,苏岂刚从皇宫回来。 他家娘子焦急问:“皇后如何?不棘手吧?” 苏岂立刻委屈了脸,“娘子,这皇后的病,难。” “啊?!”苏岂娘子震惊,“那怎么办,不如我们赶紧逃,这皇后可是一尸两命的事情,不能因此丢了小命。” 苏岂娘子向来都是行动派,这一惊一乍间,人都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苏岂抚额,他的娘子果真单纯,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抚:“难治,但你相公是神医,这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嘛!” 突然的安静,忽地,一声拔高尖叫而起! “啊——!” 苏岂立即捂耳。 “你给我睡大街去!” “娘子,人家也是极少给皇室的人看病,你说这又是皇后,关键皇后肚子里还有个未成形的孩子,人家这不是担忧咱儿子嘛,不能让他从小没了爹娘不是?” 苏岂这话戳到了苏家娘子心窝,“那你可要好好看,不但孩子要没事,而且争取一胎得男!” “……” 他是神医,又不是神! 他娘子,也太看得起他了! 唉,“娘子,咱儿子现在过的多幸福啊,所以只有我们更幸福,他这一生就更无忧无虑了。” “对,你说的对,今晚你不用出去睡大街,不然儿子看到,虽然不会说什么,怕又该胡思乱想了。” 苏岂非常赞同。 “恩,你睡地上,明天比儿子早点起,被让儿子看到了。” 苏岂苦了脸。 “我先去看看儿子睡着了没,最近这几天怎么总是睡这么早,老是发困,喂,你确定儿子无事?”她还是担忧,即便苏岂说了多少遍,身体健康的很。 “娘子,真的没事,你就别去了,别看咱儿子小小年纪,也有自己的空间,别弄的他不乐意了,嫌弃你就不好了。”苏岂这话可半带威胁。 “那好吧,我明天在问问他。” 自家媳妇终于妥协,苏岂可算是安心了。 臭小子,以后你不对我好点,我非宰了你不可! 说让他教他银针,天天这么早就喊着困,都不会找好一点的理由! 害的他,还去给他弄了厚重的黑帘子,遮挡屋内的光线,天天死皮赖脸地找借口拖住自家娘子。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让自家娘子接受自己儿子学银针的事实。 不然,早晚露馅。 “娘子,昨日丞相夫人送了一车补品,你陪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适合皇后用的。” “恩,也是,都是一车补血养气的,我又用不完,走,我们这就去、” 小仓库内,苏岂娘子打开锁,推门瞬间,东西叠落了满地,苏岂咂舌:“有银子就是好。” “所以你下次,给丞相夫人看病,记得多坑点,不要别的,专坑银子,有银子,什么买不到!” “娘子说的是,我一定谨记在心!” “你找吧,一定找最好的!” 谨记着自家娘子的教导,苏岂在中间来回寻找,也不过一会儿,便是找到了好东西。 “什么东西,把你笑的。”苏岂娘子走过去。 看到他手中捧着一个盒子,那盒子里,装了一根草。 “不就一根草。” “一看就知你不识货,别看它就像路别的野草,你看,这可是无根的……” “指不定被谁剪了。”苏岂娘子直接截了他话。 苏岂继续耐心说道:“跟路标的野草不太一样,估计你连稻苗和野草也分不清楚。” “怎么就分不清楚,我还去稻田拔过草呢!”苏岂娘子非常不服气! “然后呢?” “……”苏岂娘子泄气了,确实拔错了。 “你看……呃,这虽然长的相像,但是确实是不一样,这个草是寄居而长的,可能长在任何植物上,吸收植物营养,才长成如此模样,所以,价值很高的,这丞相夫人果然大方,主家再适合不过!” 瞧苏岂这一幅兴奋模样,苏岂娘子直翻白眼,“那就这个了,你记得,跟皇后多吹吹这根草,一定要吹的唯有天上有而地下无的。” “……娘子说的是。” “行了,我们回去吧。” “苏岂,出来。” 低沉地声音穿透薄弱地一扇门,清晰地进入屋内一人的耳朵。 “娘子,你先回去歇着,我这还有点事情。” 苏岂娘子也不多问,只是道:“快去吧,回来别太晚。” 跟在苏岂身边久了,苏岂娘子也渐渐明白,苏岂既然选了这一行,明里暗里,寻他来治病的多了去了,但危险总是有的,不过跟在萧何身边,有萧何的庇护,她总归是放心些。 苏岂便是把无根草放入怀中,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一处屋顶,萧何长身而立,视线凝着苏府方向。 凤眸中,白色身影渐近。 “尊贵的丞相大人,您又有何事?”苏岂停在他前面两步远的距离,好整以暇地凝着萧何。 每次萧何来找他,他都会从萧何的面部表情,以及身体散发的气势来判断事情的重要性,但显然,今日萧何面色平静,气势收敛,像是……要谈家常。 但显然,长年跟在萧何身边,苏岂若真如此想,他就太天真无知了。 “你去看看,昨日送过来的补品中,有无无根草?” 苏岂瞬间防备,“你这是要收回了?” 这话一出,萧何便知,果真是在苏府。 “我给你换更好的。”萧何提出条件。 苏岂刚被自家娘子教导过,怎能轻易就答应了,“什么叫更好,我这可是等着救命的药。” “总归会有替代的东西的。”萧何不以为意。 “可我这是给皇后用的。” “皇后?” 萧何知道,今日皇后身体越发虚弱。 “还是之前的伤口,就是皇后身体虚弱,现在影响了龙子,这无根草,可谓是救命良药。” “没有别的代替?” “难道丞相夫人又身体不适了?” 苏岂觉得,也只有复始需要这种药,萧何才会对此如此执着。 “她需要的药,我不还得请示过你。”萧何第一次觉得,苏岂特别笨。 “那你要这做什么?” “人情。” “什么!你也知道人情!”苏岂万分惊讶,萧何如此高傲的人,还需承别人的人情?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说吧,怎么才可以换?”萧何不废话。 “银子,这无根草,市价一万两,直接现银结算。” “你什么时候也爱银子了?” 在萧何记忆中,这人一向爱药草。 “我娘子喜欢啊!” “行!”萧何很爽快。 爽快到,苏岂直接改口:“金子!” “等会就送来!” “喏,给你。” 萧何接住,转身没了踪影。 苏岂高兴极了,立即回府,要喊他娘子一起等着金子自动上门。 —— 而这一事情。 复始知道后,差点吐血。 她赶紧喊了管家前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管家购得这无根草,竟然只花了百两银子! “夫人,是这样的,那掌柜的说,既然相爷需要,就便宜卖给了咱,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钱?”管家也后悔了,早知道,他就多问问好了。 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药材,无根草,不就一颗草吗?! 他还看了,真的就是一根草! “你说,我好心好意给他送去那么一车药材,多珍贵啊,结果还得我掏金子去换那么一颗草!”复始后悔极了,都是白花花的……呃,金灿灿的金子啊! “不就一万两,不多!”萧何在旁安慰。 “壕!你壕!” 土豪啊! “放心,以后多使唤苏岂就是了,他娘子肯定最爽快。” 萧何十分不在意,这模样,复始看了,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不亚于苏岂娘子的财迷! 可是,当家的她看着手中账目一下子要去掉一万两……金子,真是肉疼的紧。 “我刚刚命人送予君老板了,已经特嘱咐那人不小心说漏嘴,这是本相花了两万两金子买的,当初为了娘子身体好,下了大工夫的。” 如是,那人确实,也的确是,不小心嘟囔出了嘴。 是在亲自送给君老板之后,转身不禁嘟囔抱怨的口气说的,无非就是:相爷对夫人真好,花了两万两金子买了这无根草,现在竟然这么大方送了人之类的。 而君无忧,无意外的听见了。 他心头第一反应:萧何被坑了。 这无根草虽效果极好,但也不值这价钱,他问过,一千两银子就能轻易得到手,而且,虽然稀少,也不是稀罕。 不过,看来这萧何果真十分宠爱自己的发妻。 君无忧拿到了无根草,又看天色尚早,这便带着小童,向都城西边而去。 繁华街道渐远,远离喧嚣世俗。 拐过长长的街道,这边行人渐少,四周栽有菩提树,风吹过,阴冷至极的错觉。 这是个高墙大院,有两扇小木门,一看便知,是后门。 小童上前敲门,缓慢有规律的敲了五下。 继而有一人打开门,是个守门的大爷,“公子。” 君无忧与小童走入,小木门随即关上。 “公子,小姐身体最近好了很多,但是一直念着您。” 君无忧常来回奔波,回都城也大多在香香楼呆一两日,然后走前才会路过这里。 “嗯,这个,去煎了,一会儿给小姐喝下。”君无忧把无根草递给守门的大爷。 “好。” 小童便是多了嘴,“公子,小姐等了您十年,这日思夜想,也是因您坏了身子,不定公子您娶了小姐,小姐病也就好了。” “她整日不愿出门,日夜呆在屋内,没病也能闷出病来。若是她愿意出了门,这也不用总是吃药。” “公子,这不也是小姐挂心您。” “她要是真挂心我,这大冬日的,又是小日子来,能连热碳都不烧,生生把自己痛的死去活来?!”苏岂面色冷凝。 “谁让公子您回都城,也不来见见小姐,小姐这不也是没法了。” “你倒是偏袒她。” “小童不是偏袒谁,只是小童看小姐如此痴心守着公子,公子您就非要等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小童也是为您着急啊!” 小童话落,见君无忧面色又冷凝了一度,立刻道:“公子,小姐也为您吃了不少苦,您好坏也收起这一声冷气,别总是让小姐为您操心,不然小姐的病只会愈发重,您更是不安。” 听进了小童的话,君无忧在门前停留一会儿,整理了心情,这才挂着笑意推开了房门。 屋内,已经燃了碳,异常暖和。 而且,还亮了许多盏灯,照亮了布置相当温馨的闺房。 木雕床上,则靠坐着一柔弱的 病美人,在房门被推开刹那,已经漾起了笑容,痴痴望着进入的人,“无忧,你终于来了。” “今日如何了?”君无忧笑问,声音无比轻柔。 “好多了,就是小腹还有些痛,等过了这两日就无碍了。”万蔓蔓娇弱地说着,声音细细的,与外表极为相像,病美人。 君无忧坐在床侧,细心地为她把被子向上掖,盖住小腹,“别坐的时间过长,不然又得腰酸了。” “嗯,无忧,你这次,要何时走?” 万蔓蔓有听闻过,君无忧好像是突然不走了,本来那晚说是要来看自己的,哪知突然就不走了。 “先等等吧。” “莫不是有兰姐姐的消息了?”万蔓蔓激动地问。 却是肚子紧痛,额间又出了不少汗,不禁喃喃:“兰姐姐与我一样,每次小日子都会疼痛,不知现在有没有调理过来?” 君无忧垂头,他现在依旧迷茫。 可这个状态,与君无忧一起长大的万蔓蔓看的明白,依旧了无音讯,安慰道:“没有消息,或许过的很好也不可。” “不是,找到了,可能过的并不好。”君无忧担忧道。 万蔓蔓紧紧抓着君无忧的手臂,“兰姐姐那么聪明伶俐的人,该是会为自己选择更好的生活的。” “但愿如此吧。” 君无忧轻叹,他何种想法,都不敢想。 也不敢奢望。 此时,药端进来。 君无忧接过,“我喂你。” 万蔓蔓眼睛明亮,苍白的脸瞬间浮现了红晕,有丝娇羞,“这是什么药?” “无根草,补气养血的,听大夫说,服用了之后,你这不孕之症或许也会好。” 万蔓蔓惊喜,“那太好了,谢谢你,无忧。” “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君无忧不知,万蔓蔓最讨厌他这句话。 “无忧,你别这么说,当年是我心甘情愿代替了兰姐姐的,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若不是最后有人救了你,怕是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也是,不晓得当时谁那么大胆?” 君无忧食指弹她额头,“行了,快把药喝了,别乱想了,你这身体好了,就出去走走,若真觉得无聊,就去香香楼走动。” 万蔓蔓更是惊喜了,“好啊,我明日就去。” “等你身体舒服了再过去。” “好吧,明日天气若是好,我就出门走走,或许,走着走着,我就碰到兰姐姐了。” ☆、172.相遇 “好吧,明日天气若是好,我就出门走走,或许,走着走着,我就碰到兰姐姐了。” 她一直不出门,折腾自己,无非就是因为君无忧,她想让他回来看自己,可君无忧总是在外面折腾,她知道他其实是为了找兰姐姐窒。 这次君无忧在都城要呆几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与他多呆在一起。 万蔓蔓睡着了之后,君无忧与小童这才离开。 小童还是问道:“公子,当年小姐身体烙下的病根,这一颗草,真的就能治愈了?” “不知道,大夫说是有希望,当年是我欠了她的。” “唉,公子,您要真是觉得亏欠了,不如就娶了小姐吧,您也看得出来,小姐这是等您呢?” 君无忧又是一叹,不做声。 小童提议:“公子,为何不找苏神医过来看看?” “他是萧何的人。戛” 君无忧只回了这么几个字。 小童很迷茫,丞相的人怎么了,公子不是还向丞相讨要了这根草吗? 当年的事情,小童不知,君无忧也从未提及过。 —— 翌日,阳光普照。 复始独自坐在苑内,拿着针线绣着手帕,手帕依旧是碧绿之色,之前她给萧何绣的那个帕子,上面金色绣的何字已有破损,她再多绣几个备用。 恰是这时,芳华走来:“夫人,郡主来了。” 复始停了手中动作,“她如何来了?” “说是上次来,您与相爷都不在家,皇上让她过来与您们道歉。” “这道哪门子的歉?” 复始还是停下了手中动作,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椅子上,走出暗祥苑。 “夫人,您不想见她,不去就是了。”芳华跟在她身后,继续道:“相爷肯定也不想您见她。” 复始与曹玄逸的事情,芳华也是知道的,这曹玄逸与郡主在一起时间又不短,其中的关系她想想也能猜出个明白,再者,复始又是以那样的方式送给的相爷,这与郡主的关系,定是不好的。 “无事,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霓裳她既然敢进入相府,就一定会懂得收敛。” “夫人您还是要小心为好。”芳华还是担忧。 复始点头,“放心,我吃过的亏,不会再有下一次。” 也的确,复始出现在前院大堂时,本坐着的霓裳,赶紧乖巧站起,还行了十分标准的礼仪,是女子对长辈的礼仪,“丞相夫人。” 这礼,复始自是承了,她走过去,坐在大堂正位,端着丞相夫人架势,笑问:“郡主来,是为何事?” 霓裳赶紧上前一步,面对复始,微垂了头,“昨日本就想来道歉,结果夫人不在,裳儿便今日又过来了。” “道歉?”复始很是疑惑。 “是的,那晚是裳儿不对,被曹玄逸给蒙蔽了,不该相信他的话,不该对夫人如此,也不该打小公子的主意,夫人,您原谅裳儿吧?” 霓裳说的很诚恳,态度也很卑谦,与之前当着微生洲渚的面道歉相比,这次真的很像改过自新了。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晚若不是你说服了曹玄逸,不定我的孩子就真被她杀了,倒是要谢谢你。” 霓裳赶紧截了她话:“当晚我其实也只是为了曹玄逸着想,才说了那番话,真的很对不起。” 复始挑眉,这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望向芳华,见芳华也是凝着眉,看来也是觉得其中有诈。 “无事,我本就没放在心上,再说,曹玄逸我已经亲手杀了,你能忘记他,是你的福气。” 她凝着霓裳的表情,未曾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变幻。 难道,霓裳就真的因为曹玄逸是太监,而忘了他? 不是一直很爱吗?不是一直爱了六七年吗? 呵! “嗯,之前是裳儿执迷不悟,为了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与皇兄做对,又常来麻烦丞相。” 这语气,一次比一次诚恳。 复始真是搞不灵清了。 “丞相大人大量,不会与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的。” “那夫人呢?”霓裳紧追问道。 “我?” 复始站起来,走到霓裳身旁,她挑高了下颚,视线微垂地在霓裳身上环视一圈。 审视的神色,带着犀利。 霓裳瑟缩了身子,她低垂着头,状似有些害怕。 琉璃眸子最后定在她微垂的头上,唇边划开笑意,带着微微的警告:“霓裳,你该庆幸,你的身份是郡主,更该庆幸,你的皇兄宠你疼你,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那晚曹玄逸利用你的腰牌把许家谋反之人引入皇宫,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霓裳肩膀颤抖,不语。 “若是许家真的得逞了,先不说皇上有未受伤,单说若是伤了九国中的一人,那么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再说,若真是许家得逞,曹玄逸得势,你以为,没有了郡主身份,那时曹玄逸待你,不定就如左冷珍了,霓裳,不是我训你,你身为郡主,自己的随身之物万万不可离身的,哪怕是你身上常随身携带的玉佩,也要看好了,以防被小人捡取而威胁了身边人。” “夫人说的是,裳儿谨记在心。” 复始点头,“嗯。” 不过一个单音,真真显出了高于霓裳的身份,及辈分! 果然,嫁于萧何的好处,真多。 她转身,重新坐于大堂正位,审视霓裳几眼,瞧她在自己面前不得不敛去高傲,敛去过剩的自尊心,甚至垂下了这郡主的高傲尊严,心底不由解气。 “好了,无事的话,郡主也回吧。”复始下了逐客令。 霓裳聂喏了片刻,这才抬头,就好像突然容光焕发,人就兴奋了起来,“夫人,我可以喊你复姐姐吗?” 复始心底讶异,却是平静点头,“当然可以。” 以前贬低她,现在不还跟在自己身边,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她也不吃亏。 “复姐姐,我们去逛街吧,今日天气这么好。” “逛街?” “恩,有复姐姐一起,皇兄一定很放心。” 复始思量了一下,反正她也无事,萧何今日进宫,估计也不会很早回来,“芳华,一起去。” . 到底不是与熊孩子一起逛街,复始的兴致并不是很大,不过在街上游荡,听着四处的贩卖声,交谈声,心情还是愉悦了不少。 不与萧何一起出来,倒是还有个好处,不用覆面纱,感觉很好。 只是芳华又操心了,“夫人,您还是覆了面纱吧,您看您这一身气质,还有这惑人的容颜,要是相爷知道您被这么多人看了去,不得憋屈的紧啊!” 复始讶然望向芳华,“你这心,也偏向萧何了啊!” “哪里哪里,奴婢也是夫人好啊,您现在身份不同,被相爷培养出来的这一身气质更是不凡,您看这路上的人,哪个不是色眯眯地围着夫人转。” 复始这才打量了四处,果真是见有几个人朝着自己望过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在相爷眼里,就是这么严重。”芳华确定。 “她现在又不在。”复始反驳。 “好吧。”芳华妥协。 “复姐姐,复姐姐,快过来看看这个。”那边霓裳冲这边吼道。 “快过去吧。”复始向霓裳那里走过去。 . 而不远处,一女子徘徊在街道,观望着人群,对街上的东西也不好奇,不过是为了出来散步,她便是万蔓蔓,她说今日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昨日喝了君无忧送来的药,已经好了许多,小腹没有那么痛了。 她是打算今日在街上走走,然后就去香香楼找君无忧。 散步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本就没一个认识的,她深居都城西边,极少出门,几乎一年也就出门一次,也不会走这么远的路,香香楼,也不过来过一两次而已。 不出去,一是因为身体原因,二是因为君无忧。 是以,她过了将近十年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十年,消磨的,她对周遭任何事物都不敢了兴趣。 可是,刚刚……刚刚那人一声复姐姐。 她无意望过去之时,那一道站在街道中间,一身红衣,那种如火的红,在炽烈的阳光下鲜活的跳动,不过是一个背影,已让她心惊肉跳。 复姐姐? 是了,刚刚那女子是这么喊了一声。 她不由加快脚步,她要看看,那女子长何模样? 只是,她向走的时候,那红衣女子也向前走动,一头青丝随着摆动,与记忆中的某道身影完全重叠。 那女子,背对了自己。 她亦随之停下。 紧凝着那女子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小姐,您怎么了?”丫环担忧望着她,却是发现她脸色变的愈发苍白。 万蔓蔓跟本就未听到丫环的担忧,她从上到下,把前面的红衣背影看了透彻,唯一令她错愕的,便是那一头挽起的长发。 是个已成婚的妇人。 成婚了? 是吗? “小姐,若是不舒服,我们想回去吧,不然君公子该担忧了。”丫环继续着。 许是这君公子三个字,刺激了万蔓蔓,她回神,“等一下。” 她要看看那女子的容颜,不然,她不死心。 但是,红衣女子身边的粉衣女子,时而拿起收拾在自己头上比划,希望让红衣女子给出意见,红衣女子似乎兴致并不高,侧眼看了一眼,点头。 她只看清了粉衣女子的容颜,便知,这女子身家不错,一身贵气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而那红衣女子,身边还跟着丫环,嫁的该也是很好的人家。 过了许久,粉衣女子买了一个簪子,这才罢休。 然后,万蔓蔓看到红衣女子慢慢转身。 侧颜入她眼的刹那,呼吸瞬间停顿! 继而,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红衣女子暮地向这边转了头,与丫环说着何话。 瞳孔紧缩。 她清晰地看到了女子的容颜,炽烈眼光下,容颜泛着光泽,那微微一笑的嫣然,真真是惹极了人的目光。 伏孤兰! 她竟然在都城! 那为何无忧还说,未找到? 莫不是,在骗她? “小姐,您没事吧?”丫环拿起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汗珠,脸色苍白如莹。 她握紧拳头,摇头,“无事。” 只是,双目依旧紧盯着前面的身影,把她的一举一动看进了眼底。 十年了,不过就是长开了些,却依旧是以前的模样。 但这满身的气质,却不是以前能比的了的。 “小姐,要不我们去香香楼吧,您脸色太差了。”丫环十分担忧。 恰在这时,红衣女子突然转身,向这边望了过来。 . “夫人,这簪子比您上次买的那木簪漂亮多了。”芳华瞪着那摊贩,丢下一句这话。 复始笑了笑,这才想起,上次也是这个摊贩,自己不过是停留的时间过长,态度就很恶劣,是以自己丢下了一句:被我摸过了,当然买! 芳华手中的簪子,同样是个木簪,上面的花纹雕刻的极其精致,价格也自是贵了些,“喜欢就送你了。” “夫人,这怎么行?” “什么行不行的,给你就收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有人才更爱。”复始打趣道。 “唉,夫人,您……”说的芳华连羞红了一片。 “复姐姐说的是。”霓裳应和着。 复始本欲望向霓裳,不巧视线转动之时,恰是感受到了前方一道浓烈的视线。 她望过去,却又寻不到,只见街上都是行走的路人,并无异常。 “复姐姐,我们去那边,好像有好吃的。” 霓裳简直就如头一次出宫似得,看什么都稀奇。 复始见她兴致高昂,但自己确实不想再转了,“霓裳……” 话暮的顿住,她又感受到了那道视线。 “复姐姐,怎么了?”霓裳停住脚步,回望身后的复始,问道。 复始摇头,“我是说,你想买就买,买的这些,我都替你付了。” 霓裳很是讶异,立刻小孩子般地抱住复始,“谢谢复姐姐。” 倒是惹地复始鸡皮疙瘩落满地。 芳华压根就看不懂,这夫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有人跟踪。”复始立即附耳,说道。 芳华这便留了心眼。 复始跟在霓裳身旁,看霓裳简直真如一个单纯的孩子般,她的心更加沉闷,霓裳越是这样,她越头疼。 她对霓裳的了解,还算可以。 但身后又有一道视线,揪着她不放,也不知是跟踪谁的,她便一直不耐其烦地跟着霓裳跑。 是以,复始与霓裳这两人,在外人看来,完全是姐姐宠着妹妹,给妹妹买各种爱的东西,羡煞了旁人。 . 七拐八拐之后,霓裳渐渐发现,原本是她要引复始一起去香香楼的,但怎么自己最后就跟着她的步调走了? 此时,三人站在拐角处。 复始暗自给芳华使了眼色,芳华站在拐角边,向大街道望去,这便看到了跟踪他们的人,是个女子,暗暗记下了女子的容颜。 这边霓裳被复始拽着,“走了这么累,也挺累,歇一会儿。” 霓裳自是没注意到芳华,反而这么一听,便是觉得机会来了,“不如我们去香香楼吧,那里还能吃些东西。” 说起香香楼,复始也想去了,瞬间抛开了萧何午时是否会回府的事情,“是挺不错。” “那我们现在就去。” 霓裳这一着急,复始倒是想起了昨日萧何的话,这才猛然醒悟,霓裳这是借此,让她陪同一起去香香楼啊,目的是君无忧。 正好,她也想看看,那个君无忧,到底有何好的,竟然让霓裳这么对望了一眼,就相中了,还挂记在了心上。 更神奇的,竟然敛了傲娇的脾性,懂得装出乖乖女! 跟曹玄逸在一起,可从未如此啊! “走吧。”复始道。 霓裳欢快地朝着香香楼走去,复始稍稍落后了一步。 芳华趁此走上前,附耳道:“奴婢已记得她模样。” 复始点头,稍稍加快脚步,追上了霓裳。 . 而这边,万蔓蔓站在街头,四望行走的人,一阵错愕。 明明一直在她视线里的人,如何就不见了。 “小姐,您找什么?”丫环不解问道。 从刚刚开始,她就看小姐一直跟着三个人,眼睛都不轻易眨一下,似乎还隐隐有些害怕。 直到确认街道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刚刚一直吊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却无法安心。 刚刚,应该真的是……兰姐姐吧。 “走吧,我们去香香楼。” —— 午时的香香楼自是人满。 未提前定厢房,厢房也是满了,没办法,只能在一楼加桌。 一楼布置较为好,即便人满,也不会觉得拥挤,在旁边加桌,倒是稍稍显得拥堵,不过他们三人偏瘦,坐下刚刚好,复始发现,霓裳竟也不嫌弃。 便是道:“这君老板本事真大,听说年纪不大,这香香楼是都十一年了。” 霓裳立即附合:“我见过一面,很温谦的一个人,的确很不错。” “有机会我也倒想见见。” 霓裳突然一喜:“你见了也会很喜欢的。” “呃……” “复姐姐,我说错话了,您已经有相爷了,我意思是,他人很不错,你见了也会觉得他不错的。” 复始点头,等待饭菜上桌。 . 万蔓蔓是第一次这个时间来香香楼,看到香香楼的盛况,她惊愕地站在门口。 “无忧这边的生意,竟如此好。”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丫环道:“是的呢,小姐您也爱吃这里的饭菜,也常说好吃。” 可这盛况,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一直以为,当年兰姐姐与无忧不过是为了糊口,才开了这香香楼,而这十年,君无忧又常常奔走各地,必是想壮大香香楼,而这基础是,香香楼发展并不好。 可是……这太超出她的想象了…… “小姐,我们进去吧。” . 里座的芳华突然抬头,视线触及门口走入的万蔓蔓,瞬间紧眯了眼,立刻反应过来,覆于复始的耳旁:“夫人,就是这人。” ☆、173.相见(八千!) 里座的芳华突然抬头,视线触及门口走入的万蔓蔓,瞬间紧眯了眼,立刻反应过来,覆于复始的耳旁:“夫人,就是这人。” 复始抬头,顺着芳华的视线望过去,此时门口并无他人走入,已跨入门的,是一位姑娘是。 素白的衣裙着身,十分纤瘦,脸色有些苍白,像极了病美人。 倒不像什么坏人。 只见这病美人缓步朝里走,身旁跟随的丫环说了什么,便丢下她一人朝二楼走去。 复始闲的无聊,便是观察这位病美人。 只见她在一楼四处观望,似乎也不像是找人。 却是,视线在接触到自己之时,隐隐有些激动压制,竟是脚步一转,朝自己这边走来。 霓裳这时才发现复始的目光一直盯着一处,随之望去,看到向这边走来的万蔓蔓,也发现了万蔓蔓的激动,“复姐姐,你的朋友?” 复始摇头,“不认识。堕” “可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向我们走来呢?”霓裳嘟囔。 这点,复始同样如此认为。 只是,有道身影却是比女子动作快了一步,大步沉稳走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复始对面。 “我也没吃呢。” 是萧何。 “你动作挺迅速嘛。”复始自当知道,这萧何出了皇宫,怕是听说了她没在府,就直接来了这里。 “饿了。” 复始视线错开萧何,又落在万蔓蔓身上。 却是见她惊愕地望着萧何,眼里满是恐惧,惊恐地后退。 撞到了刚吃完饭要离开的人,“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 万蔓蔓猛然瑟缩,低垂着头,泫然欲泣。 那人一瞅,嘟囔了一句:“败兴!” 便走了。 “小姐,您怎么了?快上楼吧,君公子在楼上等您呢。” 这丫环声音不大,但万蔓蔓走过来的距离,离他们比较近,是以听的比较清楚。 君公子三个字,到底是吸引了霓裳的注意。 “君公子?”霓裳思索着这三个字,似乎比君老板这个称谓更显得熟稔。 萧何也是望过去,不过,只看到了万蔓蔓转身的背影。 他似乎不嫌事大地道:“君老板向我寻药,莫不是为了这女子?” 这话刚落,霓裳蹭地起身。 “你们先吃。” 这时,菜正好端来,霓裳毫不留恋,朝二楼走去。 复始担忧着:“不会出事吧?” 萧何便坐到了霓裳刚刚的位置,是复始的左侧,“管她呢。” 芳华怎能看不明白,这相爷自是想与夫人独处,才故意说了这话,激了霓裳离开。 作为得心的奴婢,芳华很是乖巧,“相爷,夫人,奴婢去看看郡主。” 复始瞥着萧何,“郡主若是闹事,你管吗?” 萧何脸色沉,“她只要敢闹事,我就能让她永远出不了宫,现在还知道利用你来了,胆子倒挺肥!” . 万蔓蔓与丫环一同上了二楼,她早先来过一次,已是很多年前了,记忆中,最里间那处,还是兰姐姐选的,后来兰姐姐消失,这间厢房该是一直未曾动过。 她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桌前,为旁边那位置放了一杯茶的君无忧,缓步走过去,她坐在那位置,端起茶浅尝辄止。 “路上发生了何事?”君无忧刚已听说了丫环的担忧。 丫环走出厢房,门关, 万蔓蔓这才觉得身体稍稍暖和些,放下茶杯,显得手足无措。 君无忧拉过她的手,这才发现她手极为冰凉,柔声道:“若真不舒服,就不要出来了,别为难自己。” 万蔓蔓摇头,只是未说话。 “无事,可能是你极少出门,不太适应人多,我们慢慢来。” 这柔声的暖意,万蔓蔓瞬间掉了眼泪。 这一刻,她纠结了。 她要不要跟无忧说,她刚刚看到了兰姐姐,看到了他辛苦苦找了十年的兰姐姐? 可是,若是兰姐姐出现,那她在无忧心里,定是再也没有了位置。 她好纠结。 “无忧……”她不知如何开口。 眼泪簌簌落下,她觉得,自己不争气极了。 兰姐姐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这样? 她该告诉无忧的,只是…… 她真的开不了口。 君无忧叹气,起身走过去抱她入怀,“蔓蔓,忘掉以前,不要想了。” 对万蔓蔓来说,以前的事情,伤疤太大,创伤无法治愈。 万蔓蔓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却是,“嘭!”地一声。 门被踹开! 霓裳跟着万蔓蔓,见她进入了二楼最里间的一厢房,她也打听过,这是君无忧自己的房间,可这病美人竟然可以不敲门就进入了。 再想起萧何的话,心头压着的火气蹭蹭地窜起来,压制不住。 贴着门听着。 这女人,竟然直接喊君无忧名字! 而且,君无忧对这女人说话那么温柔,一种她都难以想象的温柔之色。 这种嫉妒,让她发疯。 是以,从未考虑过后果的霓裳,直接踹了门! 这声惊吓,震的万蔓蔓直接站起,躲进了君无忧怀中,君无忧也是顺势揽紧了被惊吓的万蔓蔓,以保护的姿态对着站在门口一脸怒气的霓裳。 君无忧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褪去了防备,压制了怒气,先是对着怀中瑟缩的万蔓蔓道:“无事,是郡主。” 万蔓蔓一怔,这才推开君无忧的怀抱,依旧害怕地靠近君无忧,意图减小自己的存在。 “不知郡主,有何事?”语气里,自是带着怒气。 这明显与刚刚听到的温柔不同,霓裳拧紧了眉,她很生气,为何她喜欢的人,都一个个有了喜欢的人,对自己,都是显的如此讨厌?! “她是谁?!” 霓裳质问。 君无忧凝紧眉头,只问:“郡主这样闯进君某的房间,似乎并不好。” 他的话,想让郡主知道自己的行为,然后赶紧离开。 霓裳接收不到这种信号,她只知道,这个女人再次抢了她喜欢的人,“你一个男子,私会一个姑娘,又好到哪里去?” 具有侮辱之味的话,万蔓蔓极为讨厌,她扯了扯君无忧的衣袖,君无忧轻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这种安慰,在霓裳看来着实刺眼,盯着两人的手,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来。 君无忧笑道:“我们已成婚,又何来不好之说?” 霓裳瞳孔瞬间扩张! 成婚了! 她又晚了一步! 君无忧继续道:“郡主,无事的话,请您移步。” 万蔓蔓知道君无忧这是不想坏了她名声,却又暗自感激着君无忧。 可作为女人,她自是感受到了霓裳对自己疯狂的敌意,那双眼睛,恨不得要杀了自己,她害怕地躲在君无忧身后,垂了头。 却更是刺激了霓裳! 她喜欢曹玄逸的时候,曹玄逸有了复始! 她喜欢君无忧的时候,君无忧有了这女人! 凭什么,凭什么她霓裳喜欢的人,都不喜欢她! 她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 哈! 她一步步走,走向君无忧。 她在皇后那里学习宫中礼仪,对于自小长在宫中的她,更是提升了身为郡主的贵气,此时的她彰显了自己的怒气,膨胀了贵气的同时,一股子来自皇家的威严散尽,整个厢房中,冷气十足。 即便万蔓蔓不去看,她依旧有感官,感受的到这股……让她想起十一年前,如同面临血杀之时,坐在上首之位,那小小年纪之人,禀着狭长的凤眸,毫无任何感情,如同冰封的万里之境! 牙关不住打颤,“无忧……” 她已经尽可能的不去想起那一年的血杀场景,也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了。 君无忧已是感受到她的恐惧害怕,他紧紧拥住她,发现她身体一片冰寒,“别怕,无事。” 君无忧咬牙,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语言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平复她的害怕,对着还在朝着这边走近的霓裳,他呵斥:“滚开!” 霓裳缓缓噙着笑意,瞬时顿了步伐,倒是没成想,这女子竟然如此脆弱,“本郡主什么都没有做,本郡主只是来告诉你,你找的人,回都城了。” 果然,君无忧愕了神色。 这话,亦是成功地让万蔓蔓平复了下来。 对了,这个人,无忧称她为郡主,她还喊兰姐姐为复姐姐,她说……无忧找的人回都城了,所以她是要告诉无忧,兰姐姐在下面? 不行! 绝对不行! 若是无忧见到了兰姐姐,一定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对她好的! “无忧,我难受。” 她是真的难受了,身体还冒虚汗。 君无忧见她脸色苍白如莹,毫无血色,到底是担忧,但对霓裳,还是缓了语气道:“郡主,烦请你出去等我一下。” 霓裳看她身体是真虚,又见君无忧的态度的确是因着这句话不一样了。 便是点头,转身向外走。 亦是好心替他们关了门。 恰是看到芳华站在走廊,听她道:“郡主还是不要惹事,相爷知道了,怕是真的没有好果子吃。” 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我知道。” 却是回味着君无忧的态度。 若真是欠了他东西,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找人? 君无忧掌管香香楼这么多年,心思自是缜密,何况又不是蠢笨之人,借给陌生人东西,既然是贵重的,能不留下自己姓名,或者记下对方姓名? 况且,复始根本就不认识君无忧。 但是看那病美人,该是认识复始的! 只有一种可能,霓裳绷紧了神色,希望不是她所想的。 君无忧很早就认识复始,有有着如同曹玄逸般的心…… —— 厢房内。 万蔓蔓苍白着脸色,刚刚的恐惧,又让她腹如绞痛,不住冒着大滴的汗。 “我去给你找大夫。”君无忧抱她走向旁边的软榻。 万蔓蔓摇头,“不用,忍忍就好了。” “这怎么行,你先躺着,我这就过去。”君无忧坚持。 她立即拽着君无忧的衣袖,颤抖地拽着,摇头。 “蔓蔓,听话。” 她继续摇头! 他不能出这厢房。 只要出去了,就一定能看到兰姐姐! 多么恼恨昨晚说的话:或许,走着走着,我就碰到兰姐姐了。 命运真会开玩笑。 “你多陪着我,就好了。” 这是第一次,她说出了挽留他的话。 而她也知道,君无忧对她如此关心,无非就是因为,她是因为兰姐姐而落了这病根,寒气侵体,伤了子宫,极难受孕! 这也是她能挽留君无忧的指望。 可是一直以来,她都不愿用这种方法约束他,不愿用这种方法让他总是呆在自己身边。 现在,她没有办法了。 一直不知道兰姐姐的消息,她还有念想,念想君无忧对自己,哪怕是看在她身体弱的份上,也能可怜可怜她,能与她在一起。 但兰姐姐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的念想。 她怕极了! 恒在她与君无忧之间的,从来都是兰姐姐,自小便是的。 多少年了,她一直在等着。 她等着君无忧的回答。 . 等着君无忧的霓裳,渐渐没了耐心。 她朝楼下望去,正好也能看到萧何与复始的位置,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似乎也没着急着离开,心里略是踏实点,又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定要让告诉君无忧,他找的就是复始! 即便君无忧有什么想法,萧何都不会让他存在什么想法。 但这,能打击到那个被称作蔓蔓的女人,那她就成功了! 她是霓裳郡主,栽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次,决不能栽第二次。 转身,敲门。 “君老板,你找的人,还在楼下吃饭。”她随意地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万蔓蔓紧抓着君无忧的手颤栗。 君无忧叹道:“我一直在找兰儿,或许,这个真的是。” 就是这种坚持,让万蔓蔓觉得心惊,她忍着痛,忍着心头不住的叫嚣,紧声道:“无忧,放弃吧,这么多年了,即便过的好与不好,也都与我们无关了。” 不曾想,君无忧猛地站起,摆脱了她的拽曳,怒道:“当年我们三个人能活下来,发誓过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可你也知道,兰儿她无缘无故地就没了踪影,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我担忧过!”万蔓蔓喝怒! 她捂紧了小腹,缓解疼痛,“可我们担忧有何用,你也找了多少年了,找不到了!真的找不到了!无忧!放弃吧,或许,她过的很好,或许,她想忘掉以前的痛苦,她想活的潇洒些。” “若你就这么突然闯进她的世界,若是打破了她的生活,惊扰了她平静,你所谓的担忧,便是给她的沉重负担!” 君无忧心发沉:“可若她现在过的并不快乐呢!” “那若她过的幸福呢!” 万蔓蔓反驳! 她反驳的掷地有声。 君无忧起了怀疑,“你是不是知道?” 万蔓蔓在君无忧面前,从未撒谎过,此时她躲避着君无忧,害怕极了。 君无忧脸色沉了,“所以,你一直知道,对不对?!” “我累了,你在旁边陪我吧。” 她第一次,以平述地语气,去要求君无忧,她欲躺下。 却是被君无忧抓住了手臂,“你明明一直知道,我在找她的!” “无忧,忘了她吧,即便她不在,这么多年,你依然过的很好。”万蔓蔓手臂发疼,却是咬紧发干的唇,试图去说服他。 “不!我过的不好!我能支撑到现在,是因为当初这是兰儿的构想,她要开香香楼,她说有了香香楼,我们才有能 力赚钱,才有能力保命!这几年,是因为兰儿,我才坚持到现在!” 她看着君无忧在自己面前失了往日仪态,她看着他眼里渐渐染上了怒气,甚至对自己的不满。 心痛,渐渐代替了腹痛。 干涩地咽下一口唾液,她缓缓开口:“无忧,自小你就喜欢兰姐姐,我知道,我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地位别人无法取代。” 她不敢奢望了。 自小,她就胆小,总是随在兰姐姐身后,有她为自己遮风挡雨。 即便喜欢君无忧,她亦是懦弱胆怯。 从不像兰姐姐那样,一举一动,皆是吸引着人的瞩目。 甚至,不如兰姐姐那样,总是有着惊人的想法,以及独有的主见,让人忽视不得,让人喜爱的紧。 “无忧,我也是,刚刚在街上看到的。” “那你为何不说?”君无忧喝问,“你明知道,我找她找了这么久!” “你知道,我也有我自己的自私。” “所以,你还是不准备亲自告诉我。”君无忧肯定道。 万蔓蔓哭笑不得。 这便是君无忧,他了解她,了解的很彻底,也明明知道她的想法,却视而不见。 她很累。 疲惫地缓缓躺下,感受着身后的灼痛是视线。 还是忍不住说:“郡主,与兰姐姐的关系,很近。” —— 霓裳欲敲门的手顿住。 眼前的门忽地被打开,君无忧焦急地神色现在眼前。 她立刻收回了举着的手,哼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找人了!” 君无忧收敛了在屋内的怒气,顺手关了门。 他客气道:“她身体一直不好,受不来刺激,所以耽搁了些。” 霓裳点头,只道:“君老板找的这人,似乎对君老板来说很重要。” “不知郡主说的,她在哪里?”君无忧不答反问。 霓裳便是瞬间悟了,看来她想的没错啊,这复始……对很多人来说,很不同啊! 不过她还是解释道:“君老板上次画的画像,您贴了也找不到她,她不是那个模样。” “不是?可我听小童说,上次你们曾在香香楼一同答题过。” “是的,那时她确实是画像上的模样,画的也很像。”霓裳极其大方地说道,丝毫没有隐瞒。 这点,君无忧也感受到了。 “可是……”如何不一样了? 话被霓裳截去:“你见到了就知道。” “还劳烦郡主带路。”君无忧伸手,摆了请的姿势。 霓裳面带笑容,她竟然很是期待,期待君无忧见到复始之后,看到她已嫁做人妇,嫁的还是当朝的丞相,甚至想想,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会如何? 向楼梯口走去的时候,霓裳还在设想,君无忧会不会就此放下复始,而那个叫做蔓蔓的女人,不过也是个病秧子。 芳华上前跟过去:“郡主,夫人好像吃好了,您不吃吗?” 她是有听到霓裳的话,也不太明白霓裳与君无忧之间的意思,不过她总觉得,霓裳不怀好意。 “君老板,就是那位了。” 芳华便看见,霓裳伸手,指向了复始坐的那位置。 她不解地望向君无忧,却是见…… . 三人走向楼梯口,君无忧以为,霓裳这是要下楼。 然而,她却是站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面对着楼下,然后指向了楼下某一位置。 他顺着望过去,那是另加的桌子位置。 那里,有一红衣女子,有一碧绿锦袍的男子。 男子他自是认得,是萧何,昨日才见过面。 女子,他站在楼上观望,那女子恰似笑地捂住了嘴巴,还不待他去看,便是低下了头。 然后,似是与他做对般,女子手撑着脸颊左侧,背对了他,只看到一头黑发。 “君老板,就是这个穿红衣的。”霓裳如此说。 背影,像! 像极了! 可看不到脸,他不敢确认! 双眼睁圆,他着急的神色,彻底暴露字霓裳眼前。 霓裳噙着笑意,道:“君老板是该下楼看清楚。” 不自觉的,君无忧便顺着了霓裳的话,视线紧盯着那红色身影,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郡主这是何意?” 芳华凝着君无忧慌张带着害怕,又隐隐激动的情绪,心里泛起不安。 “你看着就行了。”霓裳缓缓走下楼。 . 此时的复始,不见霓裳回来,便道:“算了,我们先走吧。” 萧何自是认同,这里人多吵杂,挺心烦。 复始这便站起身,与萧何一同向外走,还是忍不住问:“霓裳这么久还没下来,真的没事?” 萧何宠溺地揉她发顶,“管她呢。” “你这话都第二次了。”复始提醒。 “她爱怎么着随她,你也管不了,若是管的了,皇上也不发愁了,再说,别她叫你一声复姐姐,你就心软了,想想当初她怎么对你的,只论以前,你也得狠下心肠。就好比今日,她若再这样利用你,你就得摆出丞相夫人的威严,拿出我的架势来,她还是怕的。” “说来说去,你比皇上还了解她。” “不是我了解她,是她怕我。” “她怕你也就带着怕我了?”复始笑问。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夫人啊!” “得了,挺自恋……啊!” 刚要跨出香香楼的复始,突然被后面的力道拽住,人一个后仰,另一只手立刻抓住萧何。 也就在这转瞬间! 萧何另一手直接袭向抓住复始手臂的手! 君无忧手背一痛,反射性地手松开,前面的人,已经被萧何抱到了门外的地方。 “原来是君老板。”萧何抱着复始站在门口,口气温和。 君无忧自动忽视了萧何,他站在门内,凝着萧何怀中的人。 瞧着她伸手揉着发痛的手臂,因手臂发痛凝着眉目,然后这才瞧见她缓缓抬头,红唇微张:“君老板是何意?” 这抬头的一瞬! 君无忧惊愣了双眸。 眉目,脸庞,这如凝脂的肌肤,尤其这双琉璃眸子,无不与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重叠在一起。 “兰儿!” 君无忧这声呢喃。 就如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神经,轰然一片。 只是,点燃谁的神经?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那道碧绿的身影,赫然僵直。 犀利的凤眸,渐渐褪去冰封,褪去光彩,染上了疑惑,渐渐转成恍悟,却是刹那间,这种恍悟让他分崩离析,几乎支离破碎! 复始的眉兀地紧凝:“萧何。” 他弄痛她了! 萧何立即反应过来,瞬间敛起慌乱,伪装自己,声音依旧发紧:“君老板,请问有何事?” 君无忧似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萧何,望过去瞬间,视线定在了萧何环抱复始的手上,讶然问道:“她是……” “她是本相的夫人。” 夫人? 萧何的夫人? 他浑身一震,“你的夫人?!” “对,君老板是有何问题?”萧何把复始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复始凝眉,已然觉得萧何不太对劲。 只听君无忧道:“不可能。” 萧何噙笑,透着把玩意味,“君老板为何如此说?” 君无忧凝紧了眉目。 他盯着复始,显然,对方根本就不认得他。 不! 一定是萧何的威胁! 他再次去拽复始,“跟我走!” 萧何反应极为迅速,直接抱着复始躲过,“君老板,如若你再如此,休怪本相不客气!” “萧何,你若真的爱她,就放了她!”君无忧喝道。 “本相不懂君老板何意?”转头对复始说,“我们走。” 复始很是疑惑,这个君老板……她细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174.谁在执迷不悟? 复始很是疑惑,这个君老板……她细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奈何,萧何不给她机会! 强制性被萧何带走,耳边,是萧何冷硬地语气:“我们走!” 复始疑惑,萧何好似在害怕什么。 长久地接触下来,她对萧何,虽不是说了解的多透彻,可有些情绪,她能从他身上敏感地发觉到,就好比现在,萧何心底该是泛起了恐慌是。 或许,是他压在心底,一处被他意图永久地压制掩藏地秘密! 若是被扒开…堕… 复始突然有种从头到脚被灌的冰冷! 这一刻,她排斥在去剖析萧何,排斥去感受他这强烈的反映。 她抓着他手,不自觉的,声音颤抖,“萧何,我们快回去吧。” 这话一出,对面的君无忧不可置信地凝着复始,她竟然要主动离开! “不能走!” 他猛然冲过来,意图从萧何怀中夺人! 复始怔愣间,萧何反应极快,带着她身形一转,错开君无忧的手。 耳边,是萧何绷紧的声音,“君老板,你意图袭击本相,现在本相心情好,不愿多与你计较,还希望君老板不要再强人所难!” 君无忧的视线这才转向萧何:“强人所难?萧何!你非要把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禁锢在自己身边,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 “本相一直以为君老板光明磊落,为人正直,不想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德行,上来就强抢本相妻子,真是教人失望!” “强抢?!呵!你萧何大婚前在大街上抢了一名老妪,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他自是也知道,虽不在都城,可萧何成婚大事,又有九国前来,他一直关注着,却是从未想过,这被抢的人,会是她! “君老板也不过俗人一个,谣言也当真!”萧何呵地一笑。 “有人亲眼所见,怎会不是真?”君无忧反问。 “谁亲眼所见?!出来!”萧何发话。 萧何递怒气已然昭彰! 知趣的人,自是不会去招惹正在发怒的萧何,发怒的萧何就是一头狮子,见谁就会咬一口! 围着一圈的众人,无论是香香楼正在用饭的食客,还是过路的行人,纷纷停住不动,凝着这边。 继而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香香楼的老板,意图当街抢丞相夫人! 还是当着丞相的面! 这香香楼的老板,真是胆大包天! 可当众人看到萧何怀中的红衣女子,女子身材纤瘦,玲珑有致,肌肤如凝脂,妆容精致之外,满身的气质也不是平常人比得了的。 她安安静静站在萧何怀里,抬眸凝视前面的人,漂亮的眉目细凝,略是有不解之色。 依旧站的端庄典雅,让人无法忽视。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真真是美极了! 怪不得,能引得如此有身份又有地位的两人争夺! 即便已为人妇! 羡煞众人的同时,又不禁感叹这君老板果真非同一般的人,是以,皆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所以,萧何问这话,都略略垂了头。 而君无忧,他更是知道,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只是凝着极为安静的复始,眉目褶皱加深的厉害,劝道:“兰儿,离开他!” 这不屈不挠,复始也凝了眉。 她望向君无忧,再次意图细致打量他! 可萧何,他精明睿智,心细如发,在复始升起这念头之时,已然传达到了他的感官,他手臂一带,把复始按进自己怀中,直接阻隔了众人的窥视! “君老板,你认错人了!”萧何喝怒。 “我没有,是你一直在威胁她!”君无忧更是强硬。 凤眸紧眯,语带警告:“君老板,请你自重!” 君无忧失了稳重,他再次上前,企图夺人! 这萧何根本就不给复始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论他再何话,都不过是多费唇舌! “君无忧!”萧何怒喝! 这人未免胆子太大,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他身边抢人! 一掌击过去! 这一掌,正中冲过来的君无忧心口。 震的君无忧后退,撞在香香楼门窗之上,一口血喷出! 他却是捂着胸口,一手扶门而立! 鲜血然红唇瓣,他用白色的衣袖一抹,拭掉唇上的血迹,宽大的衣袖的上,瞬间染了红花,绽了沉重。 “萧何,今日,我决不允许你把她带走!” “所以,君老板意思,是不罢休了?!”萧何咬牙切齿! “对!” 他绝不罢休! 双目紧盯一直闷在萧何怀中的复始,脸色急速下沉! 十一年前如此,十一年后还是如此! 十一年前兰儿说:‘无忧,我与他,再也不可能了,我会忘掉他的。’ 那时,他回:‘好。’ 后来,她醉意朦胧:‘无忧,我忘不了,可是,我恨他……我恨他……你帮帮我。’ 他说:‘我帮你。’ 她醉语:‘若是我嫁不出去,无忧你就娶了我吧?’ 他说:‘好。’ 他记在了心里,记住了这奢侈的承诺。 他这一会等着。 抱持着希望。 只要她活着,活着,就一定会承诺娶了她! 十一年后,再次相见。 她却还是嫁给了她恨的想要忘记的人! 明明恨,为何还非要把自己与他捆在一起?! “兰儿,你明明是恨他的!” “嘭!” 萧何又是一掌,淹没他的话。 “君老板,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 凤眸紧眯,绷紧周围肌肉,“小复复,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们走,以后再也不要来此吃饭!” 怀中的复始虽有疑惑,但现在绝不是好的时机。 而她,也已感受到萧何的怒气不安。 萧何欲动作,她却突然从他怀中抬头,惊住了萧何,脸色兀地一白。 她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给予安慰。 手被反握,萧何已是整理好了心态,快速地平复了心情,反是给她一记安慰。 这便是萧何,能极快地掌握自己的情绪,极快地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亦能极快地了解她。 他是她的相公,是她一生的依靠,而自己,与他一体,所以,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她都要站在萧何这边,撑起作为他夫人所该有的责任与信任,“君老板,您现在还不理智,等您何时想明白了,或许,我们可以平静地聊一聊。” 刹那间,她感受到了萧何手心的汗。 人的手出汗,有两种情况: 一是汗手。 但萧何不是。 二是,受了刺激。 今日天气晴朗,不会过冷,更不会过热。 那便是他在害怕。 扬起明媚笑意,她望向门内,站在旁边看好戏的霓裳,端着长辈之礼:“裳儿,天色晚了,跟我们回去。” 这笑意,太过明媚,让霓裳无端心慌。 身旁芳华催促:“郡主,请。” 霓裳不甘心走上前,她望着身体发虚,与萧何直接对过招的君无忧,便是知道,这君无忧也不是萧何的对手,心底缓缓升起笑意。 君无忧对复始也如此痴情,不过他终是比曹玄逸还晚,已嫁做人妇的复始,与他更是不可能,这点她倒是放心,不过,还是要打消了君无忧对复始的执念。 她走到复始身边,以劝解地语气道:“复姐姐,君老板不是那个意思,他已经娶了妻,他的妻子……” 霓裳的话一顿,视线隔过人群,望向站在楼梯上的万蔓蔓,“复姐姐,就是她。” 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万蔓蔓突然觉得不自在,她急速转身,脚步慌乱地返回厢房。 她不过是听到了外面的吵闹,看一眼罢了。 真的只是看一看。 万蔓蔓双眸中的怨怼,自是没有逃过复始的眼,她心思转动间,霓裳的话再次出:“相爷,君老板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 “但愿如此。” 萧何拉着复始便离开! 霓裳望着不甘心地君无忧,安慰道:“君老板,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丞相的脾气,你若不知,稍微打听下便是知道,你与他这样直接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你,我也不与你多说了,你若还想在都城立足,就不要再这样了。” 霓裳欲走,君无忧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她吃惊地望着他的手。 君无忧赶紧松开,“对不起。” 霓裳笑笑,“无事,君老板有话快说。” “她不是妻子,对不起,我骗了你。” 他是没有想到,霓裳会与复始相识,若是早知道,就不会以这种理由去赶霓裳走,现在只希望霓裳能与复始说清楚。 霓裳瞬间惊讶之后,瞬间绽了笑意,“啊,对不起,刚刚是我多嘴了。” 她哪管君无忧为何解释,反正他还未曾成婚,自己便是机会。 “裳儿。”复始催促。 霓裳这便跑上前,跟了过去。 . 君无忧猛然一咳,又吐了一口血。 他伸手狠狠地擦掉,几乎要擦掉一层皮,双目狠狠瞪着远去的背影,满 是无边的怒气! 兰儿,萧何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 “无忧,你也看到了,兰姐姐她宁愿选择与萧何在一起,也不愿与你相认,如此,你还要执迷不悟?” 万蔓蔓走来,挑开了话。 “执迷不悟?”君无忧呢喃。 不该是兰儿执迷不悟吗? “对,她可以为了所谓的爱情忘记所有的恨,你又不是她的谁,又有何资格去管他,无忧,你也知道,那是多大的仇恨,她都可以轻而易举忘掉,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此时,四处的人早已散去。 万蔓蔓敢说这话,便是知道不会被人听了去。 她的声音,亦压着。 本就是有罪之身的人,他们为何还敢肆无忌惮的在都城,开如此大摇大摆的香香楼。 兰姐姐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无人知道这是他们所开,甚至,还有先皇亲自御批的香香楼牌匾。 “无忧,这么多年,努力的活着,拼命地去寻找她,我们把寻她当做一股执念,只是……无忧,你要知道,这些……都抵不过她心中所谓的爱情。” 她想唤醒君无忧,不要再执着了! “蔓蔓,她一定是被威胁的,你也知道萧何这种人,他虽说杀伐果断,可从没有他要而不得的东西,兰儿便是这种,他一定是要挟了兰儿。”君无忧无比确认这一种可能的事实。 万蔓蔓提了一口气:“若不是呢?” “不可能!” 一圈砸在门上,嘭地一声响,再次引了众人的注意。 君无忧这么一使劲,咳咳不停。 万蔓蔓站在身边,递给他一方帕子,“你不舒服,就先上楼吧,无忧,我先回去了。” 她,还是不太适合出来。 窝在那处院落,或许她还一直会有憧憬,憧憬着君无忧每次回都城,都可以去看她一眼,只是一眼,她就觉得满足。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撕破了脸皮,却什么也得不到! 君无忧连看都未看万蔓蔓,亦是未接那方帕子,他微站直了身子,脚步一动,却是错开了她,转向大堂。 万蔓蔓看着他强撑着的身影,一股委屈感无边无际地蔓延全身,最后直接涌入双眼,酸涩胀痛,发热地几乎承受不住。 “小姐……” 她收回了手,紧捏帕子,“我们回去。” “小姐,奴婢觉得,您不该回去。”丫环道。 “为何?” 无忧这时候,该是想静一静。 “君公子他现在虽然心情不好,但他定是需要找人开解的,您与他说说话,不去刺激他,试着在他的问题方面多想想,这样他也会觉得,小姐知书达理,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丫环这番话,无疑地,在她心里搅起千层浪。 负担? 这个词,她从未想过。 “你说,这几年我闭门不出,已经造成了他的负担?”万蔓蔓不可置信地问道。 “小姐,您身体虽弱,但也不是真的不能出门,再加上您之前因何会造成了身体不适,奴婢虽不知,但奴婢看君公子似乎对您总是带有愧疚,您若继续下去,君公子怕是一直记挂您的,只有您的身体,不会放的下其他。” 万蔓蔓倒吸了口气! “我……” 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从未如此想过。 她……她该要如何做? —— 相府。 几人刚到相府,萧何猛然停住,对着空气一喊:“来人,送郡主回宫!” 瞬间,多了一道身影,是暗影风。 霓裳撇撇嘴,转身。 “告诉皇上,郡主又在外闹事。”萧何补了一句。 霓裳震惊! “我没有!” 不能让萧何告状,不然皇兄肯定再也不让她出门了! “皇上自有论断!” 这话,萧何说的咬牙切齿,带着冰冷。 虽然阳光明媚,霓裳还是感受到了通体地寒意,转身,赶紧跑了! 复始侧望身边之人,望着他门相交握的手。 他手上的青筋凸起,异常扎眼,可是她的手不痛,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一路上,他从未松开过,可是,却也不同以往一样,一路上,他神色紧绷。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 不,萧何不需要。 开解?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看他牵着自己走向府内,一路而行,到了暗祥苑。 开门,关门。 萧何停在了门前,他的手亦是未松开。 “小复复……”他轻喊了一声,声音颤抖。 “我在。”她柔声回道。 对于他的战栗不安,她心头跟着难受,鼻子翻涌着酸涩。 “小复复。” 他心头压抑地难受,紧绷着神经,惶恐着。 此时的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他害怕,害怕极了。 他拽过她,把她拽进自己怀中个,紧紧抱着,紧紧的! 想把她揉入骨血,成为他的一部分,这样,她就真不会离开他了。 离开? 他太害怕这个词蹦出在脑海里,害怕地无以复加! 可是,他不敢坦白,不敢! 他没想过,这个君无忧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若是早知道该多好,他一定会避免了所有的事情! “小复复,不要离开我。” 他祈求着。 她的心剧烈颤抖。 是跟着萧何的身体颤栗着。 紧贴在他胸膛,清晰而明确地感受到了他的畏怯,甚至,身体冰凉! 她抬起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意图给予他安慰。 “不会的,不会离开的。” 她怎么会离开呢? 她很爱他的。 可这一刻的萧何,他丝毫没有安全感。 耳边她的承诺,根本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他需要更好的发泄。 他垂头,印上她的唇。 带着粗重的喘息,想要更清楚的认知,他的小复复,是他的! 这吻何意,复始清楚的知道。 若是以此能让他安心,她愿意用这种方式。 她真的很爱他。 有时候,傻些也是种幸福。 她缩紧了手臂,更贴近了他,回应了他的吻。 她盼望的,是一段相濡以沫的爱情。 萧何,是她爱的人。 她此刻,无比清晰明了。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倒在软榻之上。 这软榻,这几日天气晴朗,她常搬出去晒太阳,不用了,就搬进了屋内,并没有收起来。 只是,软榻有些窄,她仰倒的刹那,萧何欺身而上,虽是成婚多日,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手紧抓着一侧的挡板,瑟缩的心,因着萧何温柔的吻而渐渐软了下来。 手渐渐松开,环住了萧何的脖子。 承受着他一阵阵的柔色,她瘫软了身子,嘤咛而出。 “小复复……”他柔声喊道。 纤长的手指,在她腹间的腰带上撩.拨…… ☆、175.你死我活(八千!) 情到,浓到。 红账摇曳,如火燃烧,光影交叠的错乱,划破傍晚的暮色。 萧何似不知疲惫,摆动最原始的情愫,绚烂了暖账靡气,渲染了如火地爱情。 复始呼吸浓厚,人在发颤,心中一片突然满足,更加渴望贴近他,靠近他,纤白的手臂抬起,紧紧攀着他结实的背,烟花绽放刹那,到达巅峰。 无力躺于他身侧,闭目调整呼吸,以此缓平刚刚的情愫。 腰腹间,被他的手臂紧紧箍着,有些发疼堕。 脖颈处,他的呼吸炽热,浓重的呼吸瘙痒着敏感地肌肤,还未彻底抽离掉情谷欠地她,不禁身体发颤,着实受不住任何一点挑拨。 而这身旁的人,似是真的陷入了沉睡,毫无动作。 缓慢睁开双眼,屋内一片黑色,此时天色全黑,却还是依稀能看到,账顶的火魅之红。 被褥下,腰间又是一紧,她缓缓侧头,看到他一头的黑发,覆盖了他的面颊。 伸手挑开长发,安详的睡容露出,睡的安稳,却不踏实,眉总是细凝着,她覆手遮盖。 “小复复……”耳边听着他的呢喃。 她复又抬起手,翻了身,紧紧环着他,贴着他的心。 “萧何,你究竟……在怕什么?” 夜渐黑。 晚饭依旧未吃。 复始在犹豫,是否要喊醒他? 若是以往,萧何早该醒来的,只是,今日,他好像是有意陷入沉睡。 这种逃避,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怖。 论萧何其人,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是对自己,有着超乎想象的在乎。 所以,今日那个君无忧,便是他的死穴。 兰儿? 今日君无忧是如此喊她的,似乎他认识自己。 她凝眉思索,想着君无忧的轮廓,长相……今日所见,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但不得不说,真的是有些熟稔的感觉。 “小复复。” 萧何不安地轻喊,额际发了汗,她用为他轻拭,幽幽开口:“你是怕我离开?” 复始不得不仔细思索,能打击到萧何的,能让对自己不安的,是否真是之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不可逆转的事情? 不然,君无忧不会说:兰儿,你明明是恨他的! 若兰儿真是她? 兰儿? 或许,真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 “萧何,只有知道真相,我才能打开你的心结。” 她的声音几尽压低,带着软软地奢靡,尽量不吵醒他。 却也是叹息,萧何每每遇到自己的事情,都表现地异于平常,却又总是闷在心里,从不言表。 而她也知,他不愿言表的,怕都是一座桥梁,或许,这座桥梁高不可攀。 可,又不是不能攀。 刚刚褪去的衣服散乱,复始看到,自己的外衫还散落在床上,她伸长了手臂,恰是能摸到。 衣袖间,有熊孩子早前留给她的防身东西。 摸到一个瓷瓶,打开,在萧何鼻尖停留片刻。 然后,她抬起了自己腰腹间的手,果见萧何并无任何反应。 —— 门开。 芳华守在门外,“夫人,要上饭吗?” 复始摇头,“跟我出去一趟。” “下午,有个自称万蔓蔓的有来过,说是君老板的朋友。” 芳华如此一说,她便想起了在香香楼门口看到的,那个站在楼梯二楼的女子,好似胆子十分胆小,或许,是怕见人。 “可有说什么?”复始向外走去。 芳华跟上,“您与相爷都在屋内……奴婢便回绝了她。” 她在门口,都能听到屋内的动静,肯定不敢打扰了。又虽是白天,来的路上,她也是看得出,相爷心情极其恶劣,怕是要发泄。 现在映着月光,她打量了下复始,这才发现她竟然没有披披风,“夫人,奴婢给您拿披风。” “不用,我不冷。” 芳华凝眉,终究还是说:“夫人,您还是披着吧,好歹遮一遮痕迹。” 复始瞬间顿了步伐,“什么痕迹?” 芳华指了指她脖子。 复始脸颊瞬间羞红一片,这萧何,果真越来越反常了,早就提醒过他,不准再她身上弄印子! “我们去香香楼。” “奴婢这就备车。” 复始这才立即返身,跑进屋内,冲着铜镜一看,果真,萧何竟然在她脖子偏上处种了一枚印子,这地方,衣领子又遮掩不住。 拿起脂粉,便开始一阵捣腾,直到隐隐遮盖住,看着不过淡淡的红色,不怎么惹眼了,这才罢休。 出门之后,不忘披上披风。 刚出了暗祥苑,管家走来,“夫人,郡主来了。” 复始凝眉,这郡主,真是阴魂不散,“相爷不是说,要告诉皇上,郡主在外闹事了吗?” 管家亦是不知晓情况,只道:“郡主穿了太监服来的。” 复始猛然一震,便是加快了脚步。 “夫人,不告诉相爷吗?”管家问。 “他在休息,我来处理。” . 霓裳不自在地扯着身上的衣服,这太监的衣服,一点都没有她的衣服舒适。 若不是萧何多嘴,她哪能再次被皇兄关起来。 好在有人愿意给她打掩护,她这才能来找萧何求情,希望他去向皇兄说句好话。 只是,听见动静,她转身。 “丞相呢?” “他在休息,不知郡主前来何事?”复始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的打算。 “复姐姐这是去哪里?” “郡主有何事就说吧,我会传达给相爷。”复始催促。 那药效,熊孩子说好用,能让人昏睡大半天,但是萧何这人,她确实不能以平常人论,所以她必须快点。 “那不用了,我改日再过来,麻烦复姐姐跑一趟了。” 复始讨厌她,肯定巴不得自己被禁在宫中,所以不能求她。 “郡主赶紧回去吧,这天也晚了。” “恩,复姐姐再见。” 复始见霓裳走了,亦是没有多想,她对管家道:“相爷若醒了,就告诉他郡主来过了,我与芳华出去一趟。” 管家点头,更是没有多想。 复始出去,很正常,尤其还带着芳华,也放心。 —— 香香楼。 二楼厢房内。 君无忧坐在桌旁,脸色依旧惨白。 他双目无神地落在桌上,搁在腿上的手忽地拳紧,扯动了怒气,“咳咳!” “无忧,你喝点茶。”万蔓蔓赶紧倒杯茶,放于他身前,茶的温度,刚刚的好。 今日,她还是听从了丫环的话,留了下来。 果然,她静静呆在屋内,不去吵他,君无忧并没有赶她走。 后来还是她身体不适,无意撞到了桌子,这才惊醒了君无忧,他才算是动了一下,敛去了所有的神色,如以往关心地问候她。 她却突然觉得,她与君无忧的相处方式,太过像陌生人,处在一室,很是尴尬。 君无忧咳嗽不止,她出去为他请了大夫,是内伤。 果然,如萧何,十几年过去,他下手依旧不留情面,不过两掌,就让一向身体健朗的君无忧身体垮了下来。 君无忧身体有些吃不消,下午睡了一觉,她在旁陪了许久。 之后她去了丞相府。 她还是不甘心,兰姐姐不可能就真的坐视不管,任由萧何如此对君无忧。 这不是兰姐姐会做的事。 而且,兰姐姐真的不可能嫁给萧何,他们是仇人! 仇人怎能在一起? 可是,相府人说,丞相夫人在忙,没有时间见她。 是不是,兰姐姐成了丞相夫人,不仅忘记了仇恨,忘记他们的同时,亦是摒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不是,丞相夫人这尊贵的位置,真的很吸引人? “无忧,我去后厨给你弄些饭。” 万蔓蔓起身离开,君无忧依旧未曾说话。 他一直在想,今日所见,是否真的? 可是他又十分确信,那人确实是兰儿。 怎么会是这样? 想不明白,个性强硬的兰儿,怎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公子,丞相夫人来了。”外面传来小童的声音。 “快,快进来。”君无忧立即站起,牵动了身体,撑着桌子。 门开。 复始跨进,便是见到君无忧这虚弱的模样,立即道:“芳华,把东西放下。” 芳华抱着几何东西,放在桌上,便退出去。 门关。 “今日的事,君老板很对不起,我知相爷他力气下的重了些,这是些补品,当做赔罪。”复始的说的极为客气。 这种客气,让君无忧无法面对。 他看着桌上放的东西,直接挥手扫掉,“丞相府的东西,小的受不起!” 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复始并不在意,“君老板,您也是掌管这么大的香香楼多年,该是遇事沉稳才是,今日且不论我是否是你要找的人,你都不应该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有违常伦之人。” 君无忧别开眼,满脸怒气。 复始继续道:“不论他是不是丞相,他都是一个男人,自己的妻子被别人觊觎,他都会做反抗,更何况君老板不依不挠, 相爷他已经一直在忍耐了。” 君无忧不动,不说。 “君老板,不论以前有过什么,只要现在君老板不去招惹相爷,他就不会去翻开以前旧事,他会当做什么都……” 君无忧突然冲上前,抓住她的双臂,紧紧捏着! “你想说,他不去翻开以前的旧事,他会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是不是?!” 被他抓的极为疼痛,复始紧凝眉目,还是点头。 “什么都没发生?!哈哈!兰儿,你是不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甚至连你头脑都不清醒了?!” 君无忧大喝着,这种灌着沉寂怒气的喝声,复始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种让她无法言表的感觉。 她还是安抚道:“君老板,你冷静一下。” “我无法冷静!” 即便心口如火在烧,痛的灼烫,依旧压制不住他的压制了一下午的怒气。 “君老板……” “我知道,你改名换姓了,成了丞相夫人,萧何为你破了诅咒,他宠你爱你,让你享尽了荣华富贵,无边的权利!你现在就不愿意认我们了,是不是?!” “君老板,你放手!” “你别口口声声一个君老板,你以前都喊我无忧的,现在,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就再也不把我当朋友了是不是?!” “你醒醒!”复始呵斥! “我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若是我不清醒,能一找,就找了十一年?!若是我不清醒,我能帮你一直打理香香楼?!伏孤兰,是你该醒醒!你要从你的爱情中清醒过来,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可以天长地久,他们都会有时尽,都会落成尘埃!你的爱情,早就不该存在了!” “啪!” 响亮的巴掌无地响起。 打断了疯狂叫嚣的声音! 厢房内,暮的寂静。 厢房外,万蔓蔓端着一碗汤,手一松,落了下来。 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芳华瞧了一眼,依旧关注着屋内的动静,只盼望别出了事。 . 寂静地空气冷凝,复始从他的钳制中摆脱,后退了两步,在一定范围内,她防备着君无忧的再次靠近。 也许,是这一巴掌打醒了君无忧,让他冷静了下来。 见他撑着桌子,嘴角噙着血色,咳了一口血。 似耗尽了力气,这才缓缓坐下,发颤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下。 “君老板,既然你身体不适,我先走了。” 今日,是她未曾考虑周到,萧何都能如此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这君无忧。 她正欲转身,便听君无忧道:“你别走!” 她望着君无忧,除了脸色苍白之外,脸色原本溢着的怒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她看君无忧的双眼,倒是平静了许多。 便是走上前,挑了位置坐下,与君无忧隔了一个位置。 这位置,便是表明了她的态度,不过是客人。 君无忧轻声道:“你选择了过这样的生活,只要不后悔,我们也无权质疑。” 复始听的凝眉,“我听不懂君老板的意思。” 君无忧呵地一笑,带着自嘲:“既然装傻卖糊涂,就一直这样吧,我与蔓蔓会慢慢放下你,从此我们再也无任何关系。” 这话,让复始凝了眉,心底一阵不适。 她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很讨厌听到他这句话,尤其无任何关系这五个字,她异常排斥。 “或许君老板弄错了,我只有最近十一年的记忆,所以对于君老板的话,我并不是很懂!” 她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表达清楚自己的情况。 君无忧只觉浑身一颤,手中本就堪堪拿稳的水杯,咚地一声,掉落在桌上,不住打转着。 复始再次强调道:“对,十年前,我醒来之时,也不过才十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记忆。” 君无忧瞪圆了双眼,脑海里,突然空了。 他呐呐问:“十年前?” “对。” “十岁?” “对。” “不!”君无忧否定道:“不是十岁。” 复始疑惑挑眉。 “十年前,是十四,快要及笄了。” 他记得异常清楚,他与蔓蔓还想着如何为她置办及笄之礼,想给她一个惊喜。 复始心底一颤! 十四? 隐隐有种冲破脑海的想法,是什么? 捉不到。 无边无际搜索之时,兀地抓住了一个信息。 当年在平镇遇到萧何之时,是九年前。 那时萧何问她年方几何,她便让他猜测,那时萧何打量她一番之后,说:十五。 她还笑问他:‘公子平日眼光如何?’ 他说:‘说不得数一数二,也是数三数四的。’ 她继续问:‘公子看人准头如何?’ 他回:‘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是准的。’ 当时她好奇:‘那还有半个呢?’ 他这样回她的,‘夹了不一样的东西,难免会看错。’ ‘公子意思是,您的理智被其它东西所蒙蔽了。’ 他笑而不语。 她接着问:‘那刚刚公子断定的年龄可有被其它东西所蒙蔽?’ 她便看到他的笑容僵硬,那时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便笑道:‘公子错了,我虽然个子高了些,不过也才十二岁。’ ‘十二?看着倒是像十二。’ 他是如此回答的。 “兰儿,兰儿……” 耳边是君无忧地声音。 她暮的回神,心里发惊。 “君老板。” 若是君无忧告诉自己的年龄是真的,那正好对上了萧何所猜测的年龄。 如此,便意味着,萧何早就认识自己,而且相当了解。 尤其是萧何那句:夹了不一样的东西,难免会看错。 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兰儿,你……怎么失去了记忆?”君无忧着急问道。 复始摇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兰儿……” 君无忧伸手,直接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兰儿,无妨,我都告诉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复始想抽回手,却被他紧抓着。 “君老板,我还是丞相夫人。”她凝眉提醒。 “不,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 “嘭!” 门白踹开! 两人皆望向去。 复始一惊,连忙抽回了手:“萧何。” 此时,萧何只觉心口发痛发酸发胀,遍及全身,瞬间让他失去了感官的知觉。 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把他所有的坚信,自我催眠不断堆积地坚信,瞬间被摧毁成了渣。 他双手不由地颤抖,他紧握! 却是带着骨头的咯嘣声,依旧无法紧握! 血液都在叫嚣! 这样的萧何,让复始害怕。 他满身戾气站在门口,一身碧绿的锦袍反增了骇气,一向邪肆的容颜绷紧了线条,满是坚棱的菱角,凤眸里,有着令她心惊地惧意。 这种惧意蔓延到她的全身,几乎让她窒息。 “萧何。”她急忙走过去。 却是,一手再次被君无忧拽住,亦是绷紧了脸,带着防备神色:“兰儿,不要过去!” 冰冷地凤眸本凝在复始脸上,因此,凤眸僵硬地移动,划过她红色的衣裙,沿着她的手臂,落在被君无忧握着的手上。 她没有反抗。 什么感觉? 萧何没了知觉。 心口的痛已经淹没所有的感官! 他缓缓抬起手,紧紧抓着胸口,只觉呼吸难受! 复始被他的神色惊住,一时忘记挣脱,她静静凝望着萧何。 她想说,她希望有以前的记忆。 可是,她却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 “复始,过来。” 这是第一次,萧何直呼她名字。 复始一震,这才惊醒,急忙挣脱君无忧。 但君无忧早有准备,竟还是一扯,把复始拽进他的怀中,“兰儿不会跟你回去了!” 他的话带着霸道的宣布。 “君老板,请你自重!”复始警告他。 君无忧却是置之不理,紧盯着门口长身而立的萧何,语带笑道:“丞相,请您自己回去吧。” 萧何的手,青筋突起,胸前被他紧抓地褶皱一片,脸上冒着细细麻麻地密汗。 他直接无视君无忧的话,只是紧盯他怀里的复始。 “过来!” 他喝道! 本就在挣扎地复始,因这语气再次呆愣,她摇头:“萧何……” 不要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 她的心会痛。 “我让你过来!” 下午,那场缠绵,本就未曾抚平他的不安。 可是当自己醒来之时,他竟然毫未察觉到复始的离开。 甚至,头有些发痛。 他便知,复始对他用了药。 这样的事情,他不敢深究,只要她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只要她不离开,他就辞了这丞相之位,不再管这太初之事,不再过问任何不相干的事情。 他有了这么怯懦地想法。 可是,他还是看到了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复始,本相让你过来!” 萧何拼了命地嘶吼! 这带着咆哮的吼声,连房屋都不由为之一振! 众人皆是一惊! 连悄悄跟过来的霓裳,都缩着身子不敢乱动。 第一次。 第一次。 是的,第一次,萧何对自己发了脾气。 复始举手无措。 她难受极了,心口被窒息了! “君无忧,你快放开我。”她焦急地喊道。 她真的……真的受不了萧何的怒气,她承受不住! 君无忧却是紧紧箍着她,甚至箍紧了她的双手双脚,不让她动弹,“兰儿,他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复始反驳! “他会!”君无忧肯定。 复始摇头:“他不会的,君老板,你放开我!” 只是,君无忧依旧钳制着她! “相公,救我!” 她紧紧盯着萧何,“我错了,我不该来的,相公,我错了!” 她该是知道,无论如何,萧何不会害了她,他不让自己直到那些真相,定是为了自己好,她要相信萧何的,她真的不该来此。 她示弱了。 她知道,萧何舍不得她委屈的。 这声相公,这声道歉,终究是起了作用。 拨开云雾,萧何忽地一震! 带着满身戾气,他一掌飞出,身体急冲了进来,与君无忧对峙。 君无忧躲避,便是松开了复始。 这火光闪电间,复始立即躲在了萧何这边。 萧何不屈不挠,他依旧与君无忧对抗,这一刻,他要杀了君无忧。 是以,一招一式,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所有人都看得出! 而对招之中,君无忧很快占了下风,他本就不是萧何的对手。 更何况,还是戾气中的萧何。 万蔓蔓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她害怕极了,急忙惊吼道:“兰姐姐,不能让他杀了无忧!” 复始站在门边,她看着两人你死我活地打斗,显然是一定要有一方死! “萧何,住手!” 只是,无论她如何喊,萧何都不应! 怎么办? 不过片刻,君无忧已受了萧何几掌,连站都站不稳当,他依旧顽强抵抗,亦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远远躲着的霓裳,她亦是焦灼难安。 不会吧,自己喜欢的男人,又要被萧何弄死? 不! 她决不能让君无忧死! 三两步冲到复始身旁,拽着她的衣服,吼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去让萧何停下来,快点!” 复始疑惑地望向焦躁不安地霓裳,只是紧凝了眉头。 “你快去啊!要不是你来这里,萧何能过来吗?!” “松开!”复始喝道! “本郡主就不松,除非你去把他们两个扯开!”霓裳泼妇般地谈条件。 “霓裳,我让你松开!” “都是因为你!你去把他们拉开!”霓裳继续命令! 复始的怒气被她彻底挑起。“对,我是不应该来,都是我的错!可他们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郡主,就该懂得礼义廉耻!若是没有人教过你,就不要总是出门祸害别人!” 大庭广众之下,霓裳被如此教训,怒极了,一巴掌就要下去。 瞬间被复始钳制住了手腕。 她恶狠狠地瞪着复始。 复始咬牙:“你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复始吗?!” 她手力加大,几乎捏碎霓裳的手腕! ☆、176.萧何的自私 “霓裳,我警告你!以前是我糊涂,为了曹玄逸的官职,才任由你来插足,但是……” 复始语气缓缓一顿,却是又提了一个度,语气冷凝至极:“我警告你:现在,以及将来,你再敢来惹我,小心你这条尊贵地小命!” “你……是” 霓裳简直觉得晴空霹雳! “你竟然敢警告我!哈哈!复始,你算老几,你不过就是为了权位爬上了萧何的床,用了狐媚手段勾.引的萧何如痴如醉,你以为你是谁?等萧何反应过来了,你什么都不是!” “啪!” 复始另一只手,带着十足地力道,直接扇了过去! 扇的霓裳歪了头! 霓裳立即捂住被扇的脸颊,那里火辣一片堕。 她正欲开口。 复始直接截了她话,琉璃双眸染过轻蔑,不屑道: “霓裳,你就是仗着皇上宠你,就胡作非为,之前,皇上要废了你的时候,你不照样来相府求情,你还能了不起到哪里去?不过就是出生好了些,却是被惯坏到,见到男人就要据为己有!” “你胡说什么?!你的嘴巴简直跟你的出身一样,臭的要命!本郡主回了宫,一定要告诉皇兄,你竟然如此侮辱我!” “去告啊!” 复始手一甩,直接把霓裳甩到一边! 她不屑极了! 郡主? 呵! 就是被宠到完全没了明辨是非能力的孩子! 霓裳跌倒在地! 这一跌倒,她更是气急败坏! 她霓裳,何曾受过如此大辱?! 复始! 复始! 复始!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男人,都喜欢她! 不过就是个狐媚的女人,不要脸的女人! 胳膊撑着地面,她欲起身,腰间却是痛的难受! 绷着脸,狠狠盯着她,双眼中充满了杀气,忽明忽暗! 不让我好? 我霓裳,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想逍遥自在? 做梦! 哈哈! 复始,不是在意丞相夫人这个位置吗? 本郡主,本郡主一定会帮你,帮你……毁了你拥有的这个位置! 前所未有的,霓裳脸色满是杀气。 众人被骇住。 却是,“嘭!”地一声。 众人望过去,是君无忧被萧何摔向了桌子! 桌子竟然直接粉碎! 万蔓蔓惊地双腿打颤。 仍旧躺倒在地的霓裳,却是双目环视四周,果然,众人的视线都不在自己身上。 她悄悄从怀中掏出竹筒,拿出的,竟是两个,她挑了其中一个,打开了盖子,嘴角噙着毒笑。 另一只手,她悄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然后,她望向四处,依旧无人看到自己,调整了呼吸,做好准备。 她猛然一冲,泛着银光的短刀刺向复始。 复始听到动静,反应迅速。 但是,这么大的地方,她依旧抵挡不住霓裳的偷袭,手臂被划破! 霓裳看到伤口,开心极了,现在,只差了一步! 复始捂着伤口,怒瞪霓裳! “哈哈,的确很笨!”霓裳不屑道。 复始很怒,她冲上前,右手不过一抬,落下的时候,带了重重的巴掌声! 清脆响亮! 这第二个巴掌,霓裳不反抗,生生地受了! “霓裳,你现在就给我滚!”复始喝道! 霓裳一步步走进,带着笑意,她就是知道,复始对她没有任何惧意,所以自己走近,复始不会躲避。 她哈哈大笑着:“复始,你今日敢如此对我,来日,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站在复始面前,她叫嚣着! 疯狂之色加重! “我等着你!”复始言。 “哈哈,好啊,等着!” 她突地伸手,轻轻滑过她伤口,带着笑意,“娇贵的丞相夫人,很痛吧,哈哈!不过,一定没有我这两巴掌痛,我这一刀,还了你这两巴掌,哈哈!很划算的。” 复始直接拨开她的手,拒绝着她的靠近。 “哈哈!” 霓裳继续笑着。 接下来呢? 她看着被萧何踩在脚底下的君无忧,多么无助啊! 可是,这里面没有人能帮他,没有人! 她看着站在门口,被吓的一动不动的万蔓蔓,竟觉得万分可笑。 这么柔弱无能的女人,除了是累赘,毫无它用! “萧何,你快放了他!” 对,只有自己能帮他! 顶着内心的恐惧,她眼睛向上瞥,硬着头皮凝着一声骇气地萧何。 而胜利姿态站立的萧何,凤眸俯视脚下浑身是伤的君无忧,高傲站立,薄唇划过嘲讽,十足地轻蔑。 因着霓裳的话,他缓缓转头,凤眸带着厉色,夹着暗沉,猛地斜视过去! 这一瞬,霓裳震的后退! 双眼溢满恐惧。 她犹如看到了来自黑暗的鬼魅,满是黑暗的气息。 还隐隐的,她看到,那双凤眸,带着血色! 可是,在她要看清的刹那,血色瞬间消失,又如以往一般,眼珠子黑白分明! 她再次被震的后退! “霓裳,谁允许你出宫了?”萧何绷紧唇质问。 “啊!” 霓裳捂头立刻跑了! 这样的萧何,她还是害怕。 极为害怕! 萧何收了视线,凝着废墟之中的君无忧,看着他毫无反抗能力,浑身是伤的狼狈模样,他笑意入了眼底,“君无忧,收起你的心思!” “呵!萧何,你以为兰儿她就没有自己的思想,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这话,萧何相信,“你只管离她远点!” “呵!”君无忧不以为意,他转头,对着复始道:“你看,他做贼心虚,他不敢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他害怕了,兰儿,你一定不能相信他,一定不能!” 萧何一脚下去! “萧何,我们走!”复始看不下去了。 她知道,萧何若是再不忍耐下去,他一定会杀了君无忧。 内心深处,对于这个结果,她非常恐慌害怕! 萧何这一脚,未曾下去。 他的脚一转,踩在了地上,竟是震的凌乱的木屑飞扬。 走向复始刹那,他别有意味地看了君无忧一眼,满是警告威胁! 君无忧仍是带着顽强的笑意,他无力躺在那里,盯着萧何走向复始的背影,满是恨意。 视线划过他,落在站立的复始身上,脸上显露焦急,那双好看的琉璃双眸,却是紧黏在朝她走去的萧何身上。 对,她是失忆了! 只要想起来,只要想起来,她就一定会离开萧何! 萧何视线落在复始身上的刹那,便是注意到了她脸色苍白,随着她手的方向,看到她捂着手臂。 他急忙走过去,紧张问道:“怎么回事?!” 复始摇头,“我们走吧。” “好。” 萧何揽着她离开,复始想回头,却也知道,不能回,便是微垂了头,遮住了混乱的思绪。 身边的萧何,哽着一口气,不敢说话。 他担忧自己的语气强硬,担忧一开口便会伤了她。 直到萧何离开,万蔓蔓这才反应过来,她脚步一顿,急忙走过去。 但小童的反映,比她快多了,他已经扶起君无忧,帮他拍掉了身上的碎屑,及萧何那一脚印子! “快去喊大夫。”万蔓蔓凝着君无忧满身伤痕,很是心疼。 丫环赶紧跑了出去。 君无忧脸上有刮伤,身上的白衣也已破损,伤口不多,后腰之处却有一道极为重的伤口,是桌子裂开时,咯到的,又被萧何踩了一脚,木棍直接进入了腰际,无人胆敢轻易拔出。 君无忧这一动,更是撕心裂肺的痛。 这时,霓裳突然冲过来,直接挤开万蔓蔓,蹲在她的位置处,紧张地看着君无忧,问道:“君老板,你怎么样?” 君无忧凝眉,沉默不语。 霓裳毫不在意,对小童道:“你别动他,我担心这伤口会更严重,我去给大夫。” “唉,郡主,丫环已经去了。”小童冲着她匆忙地背影喊道。 “楼下有一位。”便是瞬间不见了她的身影。 “这郡主……”小童不解。 万蔓蔓毫无防备地被霓裳推到,身体倾倒,手猛然撑地来稳住身体,却是传来一阵痛,手心按在了碎屑之上。 她颤着抬起,掌心处,血红一片! 而手按下处,是一段折裂的木头,断裂处,木刺满是,已沾了自己的血迹。 小童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视线正好看到她手心,“万小姐,您先忍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 楼下的食客,自是听到了这动静。 太大,想忽视都不可能。 于是,好奇心上来,想一观。 但上面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众人不禁瑟缩了肩膀。 刚刚,可是丞相萧何上去了。 定是相爷怒了,这一听就是比中午更嘈杂的打斗。 于是,众人纷纷自动屏蔽耳朵,敛起了好奇心。 这众人,自是不包括苏岂。 他的好奇心,从来不会因为害怕而退缩,尤其,这当事人还是萧何。 他更是好奇的紧。 本来,他是来这为自家娘子买饭的,啧啧啧,倒是没想到,遇到了……哈哈,有人胆敢跟萧何抢女人,除了曹玄逸那个蠢蛋,这香香楼的老板也是胆大。 唉,不过他刚刚朝楼上看了一眼,萧何揽着自己夫人,从后门走了。 倒是有些失望,这萧何怎么总是胜利的一个? 不过更失望的是,自己竟然来迟了,没赶上热闹之时。 悠哉等着饭菜,想着,最近几日,他还是不要去相府了,能避就避着。 暴怒中的萧何,最难伺候。 却是,袖子一紧,耳边便是焦急地声音:“苏神医,快点跟我过去!” 是霓裳。 他转头,看着身着太监服的霓裳,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快点啊!出人命了!”霓裳焦急地催促。 苏岂瞪着她的手,甚为悠闲自在地伸手,指了指她拽着自己的衣袖。 霓裳立即醒悟男女有别,快速收了手,再次催促:“你快上楼。” 苏岂看不惯霓裳,更看不惯她如此命令自己,转头,不搭理! “苏神医,您好歹是神医,人命关天的事,你不能坐视不理。”霓裳口气冷硬。 “怎么,本神医好歹也是神医,看病也是挑的!” 哼,尤其你这郡主,本神医更是不屑! “本郡主命令你!” 霓裳叉腰,非要苏岂上楼,她就不信,自己一个郡主,还使唤不动他! “切!”苏岂别开头,无视。 “苏岂,你再不上去,小心我告诉所有人,你医死过人的事。”霓裳警告。 苏岂黑了脸,他幽幽地看向霓裳,“你说啊。” 霓裳一阵无语! 他现在神医身份深入人心,即便以前学艺不精医死人怎么了,现在死人都能被他医活,谁还会去挑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客官,您的饭菜好了。” 苏岂递了银子,拿起饭菜,要离开。 “你别走,我把你的蛊还给你,你上去给看病。”霓裳说道。 “行,你先拿来。” 这蛊,放在霓裳这里,到底是不太放心。 霓裳从怀中拿出竹筒,准备给他,却是一顿,“你先去看病。” “本神医不要了。” 讨厌的人,尤其,还是萧何打伤的人,他可不要去医治,不然,萧何能绕的过他……才怪。 霓裳瞪着他加快脚步离开的背影,气极了! 双眼染上了毒色。 一定是萧何吩咐过的! 一定是! 苏岂是萧何的人! 转身,重新返回楼上。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思绪,双手紧握,一切都是因为复始,是复始! 却是还未上到二楼,便听道:“郡主,跟咱家回宫吧。” 是大总管。 “本郡主晚些自会回去!” “郡主,您现在回去,或许皇上那里还好说些,若是晚了,怕是不好交代。” 大总管这一声提醒,霓裳也不敢再往前走了。 她只要回去好好认个错,皇兄以后还会让她出宫的。 如此一想,便乖巧地回去了。 —— 此时更深露重。 芳华凝着紧闭的暗祥苑大门,叹了一口气,相爷这是真的怒了。 遣了所有的人出了暗祥苑,自己锁住了大门。 是以,无论里面发生了何事,他们都根本听不到。 管家亦是凝了眉,“芳华,这究竟发生过了何事,还从未见相爷如何生气过。” 芳华摇头。 她也搞不清楚。 反正,就是因为香香楼的老板。 相爷特别在意这个人的出现,甚至因为这个人,相爷对夫人的态度…… . 屋内,火烛亮堂,暖光照人。 复始坐着,胳膊放在桌上,伤口之处不重,不过是血流的有些多。 她侧头望着萧何,他坐在自己身边,脸色依旧紧绷,凤眸却是紧凝着自己的伤口,手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了伤口周围的衣服。 又极为认真的用热水烫过的帕子,轻柔地为她清理伤口。 一举一动,皆是柔色,生怕弄疼了自己。 她心头万分满足,这样的萧何,如何不爱? 她知道他还在生气,一路上回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未 曾与他说,甚至,不曾正眼看过自己,视线一直关注着她的伤口上。 “对不起。”她道歉。 萧何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我只是好奇,君无忧说的话。”她悠悠一叹。 凤眸轻眨,藏了暗沉。 “我是想知道,为何他会如此肯定,我是被你逼的。” 这便是令她不安的事情,甚至君无忧那过分肯定的认知,说她与萧何不能在一起。 这中间的原委,她想知道。 知道后…… “你为何不问我?” 他放下灼烫的帕子,拿起旁边的瓷瓶,那是止血疗伤的药。 “你不会告诉我。” 这是复始肯定的事实。 戳中了萧何的心,“有些痛,你忍着。” 药粉倒在伤口上,遮痛感令她皱了眉,萧何已经拿起一条布,缠在了伤口上。 “小复复,这方面,我很自私,我不想让你知道事情原委。” 萧何表明了态度。 “可是……” “你先去换了衣服。”萧何打断了她的话。 复始点头,转身进了内屋。 萧何心不在焉,他把带血的布扔进了盆里,刚刚从衣服上剪下的红布,遇水之后,晕开一片血水。 他恼怒,今日,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霓裳也胆敢伤了复始! 看来,明日,他是该与微生洲渚好好谈一谈了。 思绪反应过来时,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出来,他凝眉担忧,向里走去。 隔着烛光,能看到屏风上映出的影子,身姿曼妙。 不禁身体发紧。 细凝眉:明明下午才…… 复始进来换衣服,想着这马上就入睡了,便从柜子里拿了薄衫。 便在屏风后脱了已经破损的衣服,由于手臂上发痛,难免小心了些,这时也不如傍晚十分,有种背着萧何起床那样做贼心虚的感觉,便是无意看到了腿上的红印子。 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躁急了脱掉身上的肚兜,便是看清了自己身体。 不禁扶额,这萧何,下午是有多不痛快! 竟弄的她全身都是印子! 真是没脸见人了! 浑身上下看了个透彻,堪堪从这之中反应过来。 这是头一次,可见,萧何对君无忧的出现,反应太过不同寻常。 尤为激烈! 甚至她心底已经隐隐发觉,君无忧所说的话,十之八.九是真的,所以萧何害怕自己靠近君无忧。 唉,心底叹息。 她该如何选择? 刹那,月匈前猛然一股凉意! “啊!” 垂头,是萧何的手! 如雪的肌肤,被修长的手指覆盖,这一刻,复始竟才真真实实地看清楚,萧何的手,其实并不白…… ☆、177.复始的逃避 这肤色差异地刺激,激的她感官震撼! 尤其身上的触感,那敏锐地地方,让她心中翻腾滚动。 她都感受的到,萧何的手,渐渐发热,耳边又感受着他浓厚的呼吸,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身体微颤:“萧何……” “小复复,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轻喃,带着他独有的爱意堕。 她眼眶微红,松懈了身子,后背靠在他怀里,清晰感受着他的心跳,不知言语。 他便收紧了手臂,紧紧抱她在自己的怀。 她太瘦,以至于修长的手指交叠在她身前,正好落在她腰腹两侧。 肌肤细滑,他手指轻轻摩挲。 感受着他指尖滑动的触感,她立即转身,正面贴着他,环抱着他窄紧的腰腹。 她的主动,彻底击垮了他的忍耐。 拦腰抱起,直冲暖账。 她紧紧埋在他胸膛,不敢抬眸一下,脸颊发烫的紧。 不过几日,她便觉得,萧何的技术越来越好,总是能让她急速地沉沦在他的攻势之下,无法反抗,甚至常常挑.拨的她,无法忍耐。 “萧何……”她低喃。 可他,仍旧卖力地捻转挑.拨,根本就没有想要直入主题的打算。 便听他在耳边道:“下午是我不好,只顾自己,未曾顾忌你的感受,现在一定让你身心愉悦。” 复始想骂人。 什么叫没有顾忌自己的感受? 明明下午已经很愉悦了! 现在……尤甚! 她只感觉身体有种要冲出去的力量,火热的要淹没她。 这股力量,她不陌生。 每次,萧何都能带她一起承受这股力量,她总能攀着他,同他一起感受。 而这次,还未开始,她已然受不住了! “萧何……” 脑海如百花绽放,瞬间亮彩绚烂,冲刺感官,她一只手,紧抓他的手,另一只手,紧揪着床被,感官压制了手臂的疼痛,冲破了声线,咬牙喊道。 便是,再也没了力气。 萧何抱她在怀里,邪肆的容颜绽放最妖冶的笑意,“夫人,该你了。” 而怀中的人,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折腾了一下午,又来这一下,显然人就已受不住。 萧何无辜地看着自己高仰的地方,叹气。 认命地……睡觉。 . 香香楼。 二楼厢房已被打扫干净,破损的桌子,重新换了新的。 被凌乱的摆设,已经重新回归原位。 房间打扫的异常干净,好像,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 此时,气氛凝静。 万蔓蔓坐在床边,红着眼眶,满是楚楚娇怜,心疼地凝着床上的人。 君无忧静躺在床上,伤口已被大夫整理包扎过,而后腰的伤要小心调养,不然会落病根。 万蔓蔓一想到这,禁不住就开了口:“无忧,他不仅害了兰姐姐,现在还要杀你,你说,这萧何怎么就这么无法无天?!” 一直睁着眼未曾说话的君无忧,听到这话,才微微动了动嘴,道:“谁让他是萧何呢?” 是啊,萧姓。 出身极好。 生来就是注定当丞相的命。 所以啊,“他掌握生死大权,皇上还要依靠他,他一句话,顶半边天,谁敢质疑,哪怕他明日说香香楼造反,你又能如何?” 万蔓蔓一惊:“兰姐姐一定会阻止他的。” 他呵地一笑,望着天真的万蔓蔓。 这个自打十一年前,就一直不愿面对外界,一直活在自己一方天地里面的妹妹。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容,似乎还是与以前一样,这多少年了,不曾让她有任何改变。 包括心性。 “蔓蔓,她失忆了。” 万蔓蔓惊住,双眼圆睁。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 君无忧也如此想。 “不像假的。” 今日与她交谈,一言一语里的客气,若是未曾失忆,这种客气,不像从他所认识的兰儿口中能说出来的。 毕竟,他们自小便认识。 而且,他钳制住她不放之时,她那种害怕萧何放弃她的恐慌,他都觉得心惊。 甚至于,她直呼萧何相公,竟用了救她的字眼。 这些加起来,若是还不能表明她是真的失忆。 那只能说,她装的太像。 “会不会……她真的不是兰姐姐?”万蔓蔓做出了这种假设。 君无忧忽地惊愕,“不是?” “对啊,若是兰姐姐,即便她失去了记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啊,她也该是有感觉的,怎会任由萧何如此来对你?”万蔓蔓如此想着。 君无忧抽回了手,他说:“蔓蔓,人失去了记忆,就如重生了一般,忘都忘记了,更何况十一年过去,你还哪里奢望她对我们有所不同的感觉。” “可是,若她真是兰姐姐,她为何还继续喜欢着萧何?” 继续……喜欢着萧何? 是啊,为什么? 万蔓蔓继续道:“无忧,以前我们未出事之时,萧何为了查案,故意接近兰姐姐,甚至诱.惑兰姐姐以身相许,听尽了他的甜言蜜语,迷的兰姐姐团团转。那时伏伯伯也曾劝过她不要弥足深陷,她未听,她甚至幻想能与萧何厮守终身,甚至不介意萧何太初的身份。” “这太初的诅咒,她是了解的,甚至为了萧何,她特意去查过,可她依旧不愿回头,她依旧甘愿嫁给一个太初男人,豪赌一生。无忧,兰姐姐爱上了,便是一辈子,她不愿放弃,她这样,未尝不好。” 能嫁于自己所爱的男人,即便不知将来能发生何事,可也幸福过。 未尝不是她所渴求的。 君无忧摇头,“不,不好。她不能继续喜欢萧何,若是伏伯伯未死,若是那满门依旧欢声笑语,这些,或许都不是问题,可是,不一样了,蔓蔓,这仇恨,不能忘。” 万蔓蔓点头,“不能忘。” 可,“若她真是兰姐姐,她选择了忘记。” “一定是当时发生了何事,所以才忘记的,一定是。” 他不相信,兰儿为了那所谓的爱情,如此做。 万蔓蔓沉默不语。 若是她……凝着君无忧,或许,她会选择遗忘。 “无忧,带着恨意的人生,太累了。” 兰姐姐虽不怕吃苦,但被恨意压住的心,若总是无法被释放,总有一日,人会被分崩离析,被自己折磨的……人鬼不如。 就好比自己。 为了得到君无忧的挂念,关在院中,十年未曾出门。 女人的执着,男人是无法体会的。 却是听:“蔓蔓,你去把小童喊过来、” 她点头,走了出去。 君无忧轻闭了眼,只觉地累。 想起自己钳制住她的画面,她竟然感觉到害怕,竟然向萧何求救! 哈哈! 她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自己是谁,忘记的彻彻底底! 毫无感觉! “公子,有何事?”小童走来,看君无忧闭着眼睛,语气放轻。 万蔓蔓站在一旁。 君无忧未曾睁开双眼,他显得极为累,“你说说兰……丞相夫人的事情。” 从知道复始便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人之后,他就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如何从萧何那里抢回复始,如何不让复始再受萧何的威胁。 却是,从未打听过有关她的事情。 他以前在都城寻找过,但是未曾找到过任何关于她的信息。 是以,后来他都不在都城多做停留,总是在外。 一方面大点外面的生意,一方面,寻人。 可不想,他寻来寻去,人一直都在都城。 他突然想起,上次他离开都城,朗凯凯压下了他的通行令。 那日离开的早晨,朗凯凯给了他通行令,后来,自己还与丞相夫人说过话。 一度,他觉得那声音耳熟。 却是未曾多想。 之后自己骑马离开,觉得声音越发耳熟,不由回头,那时,自己所看到的,是一个紫衣身影,一头华发,然后身体极其虚弱的扶着马车咳嗽。 然后,他因为想起,之前看到过这个身影,也曾误认为是兰儿。 也是在她回头,他看到了一张枯老的容颜,面色苍白无血色,没有半点与兰儿相似的痕迹。 所以,便是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如今想来,这便是与她之间的记忆。 若说多了一点的,便是,这个人,曾是曹玄逸的妻子,也是被曹玄逸亲自献给萧何侍妾。 别人都说,是她攀上了万人之上的萧何,亦让萧何当众承认了她的身份。 他还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可小觑! 哈哈! 此时,小童道:“曹玄逸是大概七年前来的都城吧,是一个小官,无意中结识了郡主,后来两人走的挺近,这曹玄逸的官位,后来也顺风顺水一直做到了一品尚书,三年前成婚,当时还是当今皇上给主的婚。” 君无忧突然睁开了眼,“不是说,这个丞相夫人曾经是曹玄逸的妻子吗?” 小童凝眉,“公子,咱香香楼的消息杂多,不过有听说一个,小童觉得比较符合的。” 话说到这里,小童犹豫 了。 “说。” 小童的眉凝到了一块,很是纠结。 万蔓蔓坐在床边,柔声道:“无事,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小童点头,“听说曹玄逸成婚之时,那新娘原本不是左首富家的女儿,是因为那时把新娘接了过来,却发现,新娘突然中了诅咒,曹玄逸说她与人通.奸,便是未嫁先休了。” 君无忧与万蔓蔓皆是震惊!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贞洁是何等的重要! “后来,就换了这左首富的女儿,这左首富的女儿,也是和离过的,不过到底是比这原来的新娘家世好,长的也不错,而且,两人早就有了孩子的。再后来,就无人知道那原来的新娘去了哪里了,这事也被压了下来,便是再也无人敢提。” 后来,后来他们都知道。 是曹玄逸献上的。 万蔓蔓突然道:“兰姐姐之前爱上了曹玄逸?” 君无忧神色明灭。 小童又道:“虽具体不知其中纠葛,但现在的丞相夫人确实也为相爷生了五六岁大的孩子。” “查。” 君无忧咬牙道。 小童为难,“公子,听来往的人说过,其实有好事者曾去查过,但查不出来,定是丞相压了下来。” 君无忧的怒气再次袭上。 万蔓蔓开口:“兰姐姐一直很爱萧何的,若是兰姐姐自己故意选择失忆,不可能中间爱上别人,那么,无忧,兰姐姐肯定中间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她无法反抗,若是这样,我们一定要帮助兰姐姐,不能让她与萧何在一起,无忧……” 万蔓蔓的声音飘荡在房间,君无忧却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 一片雾蒙蒙之中,望不到边际。 四处太过寂静,毫无任何声息,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耳闻,犹如置身在太虚之中。 复始轻轻跨了一步,脚下的事物看不清,却是这一跨。 脚旁的白雾消散,露出脚下的地面。 这一惊奇,她立刻向前跑去,脚下很是平坦。 她继续前跑,白雾在身后散开,逐渐变的清晰明朗。 她转身,望向身后,是一片青石板的马路,十分空旷,再延至到一片白雾中。 四处张望,白雾渐散。 她再次转身,前方白雾消散,渐渐露出前面的楼房。 是一座府院。 府院不大,看着,约摸也是官员所居。 她抬头望向牌匾,上面渐渐清晰地映入眼前,她向前走动,直至那两大字撞进眼眸,是……伏府。 伏府? 脑海中,有些熟悉。 好似有谁给她说过这个伏家,却是一时记不起来。 她向前走,一步步接近,心中的熟悉涌现,滚成一团,越滚越大。 走的越近,那一团熟悉好似要爆发。 缺少的,就是那个引爆点。 她顺从心,继续向前走,刹那,神经紧绷。 她跨上台阶,走到伏府大门,心中暮然悲涩而起,她紧凝了眉。 视线触及门槛,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跨进去,或许,便能引爆,但是,这一刻,她满是退缩。 不自觉的,双脚向后退着。 可是,有一股力量,又继续牵引着她继续向前走。 来来回回,徘徊不定。 纠结痛苦中,她牙齿咬着手,拼尽了力气死命咬着,她该向前还是后退? “小复复。” 耳边传来萧何的声音。 “小复复。” “萧何。” “萧何。” 她四处张望,却是根本没有他的踪影。 该如何办? 她想离开这里! 内心深处,是这样告诉她的。 她要离开。 “萧何。” 她喊着,喊着萧何来帮她一把。 萧何是被复始吵醒的,他醒来后,借着月色,看清了复始惨白的脸色,不住冒着冷汗,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显然,人已经陷入梦魇之中。 他轻拍她脸颊,企图把她唤醒,却是只听得她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 是在向自己求救。 她无法从梦魇中清醒,无法出来。 萧何不知所措,紧紧握着她的手,却是给予不了安慰。 便是紧紧抱她在自己怀里,揉进骨血般的感情,缓缓传递给她。 不知不觉中,爱情早已入了两人骨血,滋生蔓延,如水藻般,狂肆地乱窜,紧攀着两人,紧紧缠绕。 怀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渐渐呼吸平缓。 然后,复始沙哑干 涩地轻喃:“萧何。” 萧何低头看她,她鼻子红彤彤的,眼眶也发红,特别惹人怜惜,手覆在她脸上,包裹着。 复始被他轻揉的摩挲,鼻子越发通红,她喉间哽咽。 猛然冲进他怀中,“萧何,不要离开我。” 她刚刚,害怕极了。 有种感觉,若是她走不出梦境,她与萧何,再难厮守。 萧何感触极深,紧紧抱住她,“不会。” 他不会放开她,不会的。 除非。 她先不要他。 “萧何,我们离开都城好不好,去一个谁也不认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心乱了。 被一个梦境折腾的乱了。 或许,这个梦境真的与君无忧所说的有关。 但是这种害怕的感觉,她想逃避。 不论她与萧何之间有何瓜葛,在这一刻,她都只愿以前的事如过往云烟。 既过,便散。 “好!” 情动。 萧何冲动了。 “那这几日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心里有种感觉,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她总觉得,心里惊慌的紧,似乎要有大事发生了。 “好。” 从来,萧何对于复始的请求,都是有求必应。 更是……一诺千金。 “萧何……”复始呢喃。 她仰头,缓缓贴近他的唇。 她需要安抚。 需要用情谷欠来麻痹自己。 更需要它来挤掉心中的恐慌不安。 同样的,萧何亦是。 外面,暮色很浓。 渐渐地,狂风大作,呼啸而过。 拍的门窗怦怦作响,搅得复始的心,更加不安。 外面,月色清亮,血色更显厚重,似风翻搅了腥风血雨,让人不安躁动。 屋内,红账之内,翻腾万千。 两颗狂躁不安地心,渐渐靠拢贴近,相互抚平安慰。 应和着外面肆虐的狂风,呼吸喘重。 暗祥苑,这一夜大门紧闭。 翌日。 大风依旧呼啸肆虐,翻搅大地, 是萧何上早朝之时,才打开了暗祥苑的大门。 芳华与管家,早已候在一侧。 “无事,你们还怕本相欺负了她去?”萧何打趣。 芳华与管家两人对视一眼,更是觉得不对劲,萧何何曾开过这种……不,开过玩笑。 两人齐齐摇头。 今日,异常的冷。 萧何扯紧披风,却还是感觉冷,手中的小暖炉都无法暖热。 望着雾蒙蒙地天色,今日,总觉得不安。 ---题外话---谢谢亲爱的们的荷包,花花,钻石,么么哒~~~ ☆、178.蛊已下【万更!】 早朝之后,萧何留下。 他随在微生洲渚身后,进了御书房。 微生洲渚坐在桌案后,这才凝着他,问:“有何事?” 往日,自己不发话,萧何跑的比谁都快,今日倒是稀奇了。 再看萧何脸色,异常凝重,微生洲渚到底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萧何凝着微生洲渚,这六年来,他的确长大了,成熟了,足够自己担得起肩上的责任夥。 而且,朝中许家的势力虽不能说完全清除的掉,不过已经在微生的掌控之中。 再细想,有何不放心的? 便是霓裳。 对于霓裳,萧何本就从不过分的挑剔,亦从不过分的关注。 若不是复始,他从来不知,霓裳会被惯坏到这种地步。 “皇上,你该是适时地管教约束霓裳,作为一个郡主,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深更半夜身着太监服外出,还独自一人去人多眼杂之地,若是出了事情,追悔都来不及。” 微生洲渚听他说的是霓裳的事情,微微松了口气。 “朕会严加管教。” 萧何凝眉,语重心长道:“皇上不要再只是说说。” “丞相放心,这次朕一定不再让她踏出宫门半步!” 微生洲渚担保。 昨日,他也听大总管说了香香楼的事情,还听说,郡主欲动手打丞相夫人,甚至还划伤了丞相夫人。 他已狠狠教训过她,关在了殿内,让侍卫严加看守。 可是微生洲渚也头疼,这霓裳,怎么就总是与复始对着干?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萧何捧在手心的宝贝。 对此,萧何只是点头。 霓裳的事,他只能给微生洲渚提个醒。 具体如何做,或者,关于霓裳的未来,都是在微生洲渚的手中。 他若管教的好,便不是问题。 若不管教,惹了自己,就休怪他不客气。 “皇上,这是臣最后一次饶过她。” 他疼惜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动一根毫毛! “好,若是她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朕就再也不护她!”微生洲渚亦是给出承诺。 只是,萧何依旧未走。 “丞相还有何事?” 萧何忽地跪地。 “丞相?”微生洲渚立刻起身。 “皇上!”萧何的一句话,喊住了微生洲渚的脚步。 “臣自承袭相位,便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为了皇族安危,臣可做任何牺牲。如今许家已除,留的余孽已不足为惧。皇上自即位以来,已可独自掌管朝政,已是一国明君,如今,更是可以独自掌管天下,皇上,臣恳求皇上同意臣辞去相位,归隐山野!” 萧何垂头,语气诚恳,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听得微生洲渚心里发颤。 站在桌案后的身躯,竟是猛然一颤,跌落在椅上。 “你……” “臣,恳请皇上答应臣的恳求。” 微生洲渚怔怔地望着他,第一次,自己坐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弯曲的背部,看不见那总是不屑于任何事情的邪肆容颜,那双把空一切的凤眸。 他不安了。 从来他的身边就没有少过萧何,自小便是。 即便讨厌过他,即便想过,要把他从身边踢走,可也……只是想想。 经年累月,便成了依赖。 “若是没有你,这一次,朕也不会如此顺利除掉许家。” “臣不过是皇上给了权利。” 他的意思,微生洲渚何尝不明白。 有第一个萧何,就有第二个,只要微生洲渚愿意培养。 “可是,有着皇家血脉的萧何,只有一个。” 萧何默。 微生洲渚缓缓起身,只觉心头沉重万千,“丞相,你再回去想想。” “臣已决定。” “不,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再来告诉你的决定,朕乏了,你下去吧。” 萧何知自己的决定太过突然。 便是不在言语,恭敬退下。 微生洲渚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何尝不知萧何的想法,他主动辞去丞相一职,一来,就是要逼他下旨,取消萧家世袭丞相一位。 这个,无不是考虑的久远,为了他的儿子萧知,解除了约束。 二来,怕还是因为丞相夫人。 症结,他必须找到症结所在。 身为皇帝,多年的敏锐,瞬间抓住了关键字眼:香香楼。 “去,调查香香楼的老板,尽快!” 大总管得令,立刻吩咐下去。 —— 复始未曾想,萧何真的这样做了。 是萧何回来之时,一脸轻松地告诉她的,他说:“小复复,再过几日,我们一起离开都城。” 她怔怔地望向萧何,他真的……为了自己,放弃了这好不容易刚刚站稳的位置。 这位置,谁不是梦寐以求,谁不是疯狂地追求着。 “你……真的舍得?” 其实,她不愿意逼他。 “恩,今日与皇上提了,他虽让我再考虑三日,不过,都不会阻止我的决定。” 萧何一旦决定的事情,是无人能够轻易改变的。 这世上,除了复始。 她心里不踏实。 总觉得,都太过突然。 靠在他的怀里,聆听他沉稳的心跳。 虽然萧何不愿提及过往,失去记忆的她,是愿意依赖萧何的。 论这么多年中,有谁无怨无悔地宠着自己? 曹玄逸不是,他太功利。 生命中常常出现的,便只剩了他。 细数一起的日子,何尝不是他的好脾气,一步步的退让。 此时,大总管前来,“夫人,皇上有请。” 萧何似是早就猜的出来,他说:“不用去了。” 复始摇头,“皇上明知你刚回来,定是在相府,他还如此,我又岂能不去?” 她何其聪慧。 萧何微微一笑,“快点回来。” 她点头。 却还是再次问道:“你真的愿意离开?” 他重重点头。 “只要有小复复在。” 她笑的阳光明媚。 外头,却依旧大风呼啸! —— 皇宫。 复始跟随在大总管身侧,这条路,她不认得。 便是问:“皇上要在哪里召见?” 大总管恭敬回:“皇上寝宫。” 寝宫? “皇后也在,说是想见见您。”大总管继续,明得她的心思。 召见外妇,御书房最为合适。 皇上寝宫,历代中,那是连皇后都极少进入的地方,之前因为皇后宫殿被烧,虽现在依旧修葺好,但是皇后凤体有恙,便是依旧被皇上留宿在了寝宫之中。 皇上所住寝宫,自是巍峨不少。 复始凝着高阶上,让人畏惧胆怯,若是让萧何知道,她现在竟然害怕上去,怕是连他都要笑话自己。 “夫人,请。” 白色大理石台阶,镶砌地极为华丽,代表着皇族的威严,前方望去,已是震撼人心。 走上高阶,大总管进去禀报。 随后,大总管引她入内。 殿内,采光十足,走下的地板异常明亮,带着冰冷的色调,每走一步,都好似带着寒气。 虽然这里,燃了足够的碳火。 从大殿一侧拐入,是偏殿。 复始便看到了皇上与皇后,两人坐在桌前,皇后面前,放了药。 她闻到了浓厚的药味。 “参见皇上,皇后。” “丞相夫人快免礼,坐。”皇上开口。 “皇上召见臣妇,是有何事?”复始站立不动,微垂了眸,端的礼仪极好。 皇上与皇后对望一眼,对复始的坚持不再多言,便是开口:“朕也不拐弯抹角,今日丞相提出辞呈,朕很意外,朕也知丞相不会说明原因,朕只能找来了你。” “回皇上,的确是臣妇的请求。” 她爽快承认。 连皇后都十分讶异,“夫人为何会有此想法?” 复始抬头,双眸定在虚空上。 路上,她有想过,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连她都不知道心里的不安。 却是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该如何回答:“臣妇累了。” 累了。 这一回答,太过模糊。 微生洲渚立即问:“是不是裳儿?” 复始摇头,“臣妇与相爷已商谈过。” “若真是裳儿,你大可说,朕定为你做主。”微生洲渚继续寻找症结。 复始屈身,行了跪拜之礼,“望皇上成全。” 从未想过,自己不过只是多问两句,复始就行了如此大的礼,皇后立刻走上前,“夫人快起。” 复始怎敢劳烦皇后搀扶,赶紧起身,道:“皇上,与郡主无关,这是臣妇与相爷的决定。” 太过认死理的复始,皇上皇后皆是无奈。 大总管接收到皇上的眼色,悄悄退了出去。 “夫人,今日皇上请你过来,便是希望留下相爷,您该知道,皇上与相爷的关系,自不是一般人所能代替的,皇上需要相爷。” 皇后这一番话, 着实为难了复始。 不给她说话机会。 便听得一声:“皇兄,您就放了裳儿吧?” 人未到声先到。 复始望了一眼微生洲渚,他依旧坐在位置上,双目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含了不满。 对自己的不满。 她默不作声。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一个外妇能进的吗?!” “霓裳!” 微生洲渚斥责! 霓裳这才反应过来,乖巧站在复始身旁,一脸倔色。 微生洲渚是真凝了眉,这霓裳与复始之间的关系,果真是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 皇后亦是凝眉,转身回到位置,重新坐下。 “给丞相夫人道歉。”微生洲渚命令。 “凭什么?!” 她睨了一眼身旁的复始,她立的端正,头以极其礼貌的姿态微垂,不会显得过于硬态,又不会显得过于卑微。 便是这种感觉,她讨厌极了。 好似天生就是,比自己这个郡主还当得起的公主。 “凭朕亲自下旨,赐了她公主之位!”微生洲渚喝道。 昨晚才教训过的,不想今日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对霓裳,他终究关注的太少! “那也是赐封的!” “啪!” 微生洲渚一掌拍在桌上,恰似皇后的药刚刚喝完,空了的药碗震动不停。 “朕昨日怎么与你说的?!” 昨日他谆谆教导,是白说了。 霓裳倔强地顶回去,“凭什么我喜欢的男人都喜欢她,她都已嫁做人妇,却还勾引别的男人,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还活在世……” “啪!” 暮地寂静。 复始却是安安稳稳站在一旁,对霓裳的话,早已有了抵抗力。 霓裳捂着脸,狠狠瞪着双眼。 但面对微生洲渚,她却还是微垂了头,脸上的不甘被隐藏。 微生洲渚扬着右手,指尖竟是一颤,继而握成拳,背在身后,“记住,你是郡主,就该有郡主的风范,言辞之间也要记得把握分寸。” “是,皇兄。”诺声回答。 带着隐忍的不甘。 “你回去吧。”微生洲渚发话。 霓裳瞪了一眼复始,转身便离开。 心里更是愤恨,就是因为复始,所以所有人都针对自己,连一向宠她的皇兄都当着那个贱女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复始! 你怎么不去死! 啊啊啊啊! 站在寝宫外,能望到皇宫之外的风景,辽阔壮美。 她忽地一笑,她现在若回了自己宫殿,想要逃过皇上派的侍卫把守,便是难事。 趁着现在皇兄召见她,何不是出宫的机会? . 微生洲渚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仅未从复始这里得到答案,又见识到了霓裳的犟脾气,尤其对复始的恨意,那话,直接侮辱了身为丞相夫人的复始。 一时间,万分纠结。 “夫人,裳儿她……” “皇上不必介怀,臣妇对她一直都未曾放在心上。” 复始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微生洲渚更是深知了两人关系的恶劣。 “夫人还是考虑考虑丞相一事,不必太草率做决定。” —— 香香楼。 万蔓蔓端着饭菜进入二楼厢房,却是见君无忧坐在床头,十分担忧:“无忧,怎么起床了?” “无事,不过一点小伤。” “你吃点饭,一会儿我帮你伤口换药。”万蔓蔓便转而把饭菜放在了桌上。 君无忧只披了一件白衫,昨晚休息了一晚上,伤口好了很多,不过走动间,还是会有些牵扯的痛。 却是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点小伤,不需要躺卧在床。 万蔓蔓见他面色也已不如昨日的惨白,人虽憔悴,却也精神着,便递给他筷子,“都是些对伤口有助的饭菜,赶紧吃些吧。” 君无忧本就心事重重,缓慢地接过筷子,这才端起碗,心不在焉地吃着。 万蔓蔓趁此时拿出昨晚大夫开的药,以及绷带。 她准备等君无忧吃过之后,为他的伤口换药。 不想,却是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门开之间,万蔓蔓见到来人,“见过郡主。” 而君无忧见到她,冷了脸色,“蔓蔓,把饭端下去,” “可是,你才吃了几口。” 那饭菜,几乎都未动过。 “端下去吧。”君无忧甚为烦躁。 霓裳见万蔓蔓离开, 在她刚跨出们的刹那,直接关上了门。 表情十分得意。 继而敛了神色,转身。 视线凝在桌上的药瓶,想起昨日的伤口。 “我替君老板换药吧。”霓裳走上前,直接拿起了瓶子。 “不用,怎敢劳烦郡主。” “现在又没人在,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君老板相谈。” 霓裳已坐下,这架势,是一定要亲自为他换药了。 君无忧审视着她。 “君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本郡主为你换药,你该荣幸才是,再说,本郡主可从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本郡主是太初人,会犯傻吗?” 便是这样,君无忧依旧凝眉,“郡主,君某不过是一介草民。” “但本郡主看得起你!” 君无忧错愕。 “别犹豫了,你快点,我还有关于丞相夫人的事告诉你呢。”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君无忧也不顾及男女之嫌,褪去了上身,露出绷着白带子的腰腹。 霓裳起身,帮他解开绷带,直接看见了他的伤口,如婴儿的拳头般大小,伤口发着深色,不过已经不流血了,不禁嘟囔:“这萧何,可真是下得去手。” “你说关于丞相夫人的什么事?”君无忧问。 霓裳拿起药瓶子,把药倒上他伤口。 药粉比较蛰痛,君无忧闷哼一声。 霓裳眼神明灭,“是萧何请了辞呈,好像要与丞相夫人离开都城。” “什么?!” 君无忧突然站起,扯到了腰腹的伤口,痛的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皇上还召见了丞相夫人,依我看,该是丞相夫人的主意。” 不给君无忧思考机会,霓裳继续道,“你现在还有机会,若是真不想她走,我可以帮你。” 果真,君无忧问:“怎么帮?” 霓裳面色有一瞬的不快,却是问:“我若是帮你,必定会惹怒皇兄,可你总得让我知道,我帮你要帮到哪种程度,还是说,只要能拆散地了萧何与复始,你都愿意?” “只要拆散了他们!” 君无忧如此回答,咬牙切齿。 霓裳微一挑眉,“好!” “你不怕惹怒了萧何?”君无忧疑惑问。 “怕什么,皇兄会帮我。”霓裳毫不在意。 “那郡主为何帮我?” “为何?”霓裳呵地一笑:“我讨厌她。” 君无忧审视她,“讨厌?” “对,我讨厌她!有她在,就没我在。” 君无忧思索,霓裳这意思,他听着,就像在置人于死地,“你不会想借我杀了她吧?” 霓裳瞪直了眼,“我要是真杀了她,萧何第一个就杀了我!” “那你要做什么?”君无忧想不明白。 “我能让萧何主动放弃复始。” 而她说这句话时,口吻十足肯定,连君无忧都有一晃的错觉,觉得她能帮到自己。 “你不相信?” 君无忧不做声。 她从怀中掏出竹筒,打开,放在他面前。 君无忧疑惑地看了一眼,神情瞬间震惊,“这……” “君老板应该认识。”霓裳合住竹筒。 君无忧十年来跑过的地方不胜其数,自是见多识广,对这东西,他更是不陌生,“你竟然有蛊!” “对。”霓裳窜在手心,“而且,这是一对,一公一母。” “可……” “你说这里就一个对不对,另一个,本郡主给分开了,这个是公的。” “有何用?” “只要两蛊入体,就好比是合.欢.散,必须交.合才行,而且,蛊一旦入体,必是不好引出来,所以,若是你收了这蛊,另一只母蛊,本郡主帮你置入复始体内,如此,你说,若是萧何真的爱她,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亡吗?” 霓裳说的恶毒。 君无忧听的发怔! 他怒瞪着霓裳,“滚!” “君无忧!你竟然让我滚!”霓裳不可置信。 “对,我让你滚,你这么歹毒,谁能容的下你?!”君无忧额头青筋发颤,他真是见识到了,这郡主,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 被君无忧嫌恶的眼神所伤,霓裳气的浑身发抖,“君无忧,本郡主告诉你,若是我今日走出了这个门,你再想让本郡主帮忙,就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霓裳威胁。 但君无忧显然不在意:“我绝不会以这种肮脏的方式逼她回来!” “肮脏?呵!君无忧,你一方面想让她回来,一方面又要显出自己的清高,你觉得可能吗?!” “那也不用你管!”君无忧披上外衫,连绷 带都未束缚伤口。 “好啊,那你就等着她与萧何归隐山林,看着他们幸福一辈子!” 霓裳气的向外走,每一步,都沾满了怒色,她恨死复始了! 可这君无忧,到底不如曹玄逸来的狠心! 脚步却是一顿,她嘴角噙着恶毒的笑意:“君无忧,本郡主不如就与你说清楚了。” 她转身,凝着一身孤高的君无忧,真是越看越喜欢。 但是这种人,越孤傲,他越难驯。 又没有如曹玄逸那般,有她能吊住的诱.惑。 “萧何这人做事从来都是一根筋,今日皇兄能宣了他夫人进宫,定是从萧何这边无法下手。但今日看丞相夫人的意思,是一定要与萧何离开都城的,你想想看,早不离晚不离,偏偏在你出现了,她就选择了这个结果。” 她微微一顿,果见君无忧脸色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你们都说认识她,可本郡主看,她并不认得你们,这时候离开,定是不想与你们有任何瓜葛,结果是什么,不就是她不想让你立足于她的生活之中,她要彻底与你们断了关系。” “她的选择很明确,她要与萧何在一起,而萧何的决定,皇上他改不来,能改变萧何决定的人,只有复始,可离都城的决定,又是复始决定的。” “君无忧,你觉得呢?” 君无忧转头,凝着霓裳。 他知道,兰儿脾气倔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亦是很少反悔。 可她做的决定,都是在她心中反复琢磨比较之后,选择的她认为最好的结果。 所以,霓裳到底是说中了他的心。 只听霓裳道:“可本郡主,又特别讨厌她,多少年了,本郡主就未曾放下讨厌她。可是她就这么离开都城,本郡主又不甘心。” “你要做什么?!” 君无忧眉心突跳,只觉得霓裳这人,太难相与,甚至,有时让人害怕。 “倒是没做什么,不过是,本郡主不好过,也不会让她好过,尤其,本郡主有这么好的东西在手,怎能轻易放过她?” “你……” “君老板,着急了?可您说了,本郡主歹毒。哈哈!本郡主是歹毒,所以,君老板不喜欢这么歹毒的方式,本郡主再另找他人,能与美人共度春宵……啊,不是,是共度一生,又无法被丞相所杀,何乐不为呢?” “你……” “那君老板,再见。”霓裳转身,继续向前走。 反正,她是拼死了,也不会让复始轻易离开,哼,萧何,他又有何能耐,抵的了蛊虫? 只是这个君无忧,真是不识相。 她手触上门把,正欲打开门。 “等等!” 霓裳收回手,疑惑转头,欣喜看向他,“本郡主就说,君老板还是喜欢丞相夫人的,定是不会让丞相夫人与其它男子在一起的。” “你把它给我。”君无忧冷声道。 “君老板,本郡主也是喜欢你,还能如此大度的让你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本郡主也是做了很大牺牲,不过能看到萧何绝望,本郡主的牺牲也是值得。” 她走向君无忧。 可君无忧看着她,只觉得,兰儿遇上这个女人,简直倒霉了一辈子。 突然就有些庆幸,能有萧何护着她。 君无忧伸手。 霓裳却是不给。 “郡主反悔了?” “不,我只是想亲手交给你。” 交给一词,咬的极重。 君无忧瞬间明白了意思,“我并没有想好。” “君老板不需要想好,因为本郡主就认准了这个蛊。”见他又在犹豫,“君老板,既然这样,本郡主还是离开吧,不过你也可以去告诉萧何,本郡主不怕。” 这话一出,君无忧瞬间醒悟,扳过她的肩膀,喝问:“你什么意思?” 她抚开他的手,倒退一步,似是才觉得安全,“就是君老板想的意思。” 君无忧怒瞪着她,恨不得杀了她,“你什么时候放进她身体里的?!” “那君老板,这个公蛊,你还要吗?你若是不要,还有很多人想同丞相夫人这种倾国的美人有瓜葛呢,哦,当然不能是萧何。” “要!” 君无忧开口,这次十足肯定! 心底,却是对霓裳充满了敌意! 这世上,还真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 “那请君老板转过身吧。”霓裳开心极了。 开心的,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还喜欢着这个人。 瞪着她手中的蛊,君无忧咬牙转身! “烦请君公子褪了衣衫。” 蛊,遇伤口则进入体内。 君无忧知。 临着这会儿,他还十 分犹豫。 若是自己真的如此做了,那兰儿,定是恨死了自己。 可是,他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承.欢别人身.下,一想到萧何如此对她。 便是满身的怒意。 霓裳看着他缓缓褪去衣衫,露出伤口,噙了恶毒的笑意。 选择君无忧,无非就是,她看出了萧何对君无忧的恨意,这样,萧何不是更难受吗? 哈哈! 倒是可惜了自己喜欢君无忧的这份情。 曹玄逸之时,她还掌控着曹玄逸,不让他碰了复始。 这君无忧,自己倒是帮了他一把,真是世事无常。 “我问过,听说这蛊,入体就直冲心脏,极难引出。” 前面的人未有动静,她把竹筒打开,冲着伤口,“进入身体内,或许很快,也或许要等到晚上发作,反正,这对蛊,会相互吸引,你只需坐在这等,哦,你也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 “只要发作,母蛊一定会找到公蛊的。” 这便是蛊的好处。 “好了。” 君无忧并无任何感觉,心里却隐隐的害怕,又有些……期待。 “本郡主走了,祝君老板好运。” 君无忧睨着她的身影,等到门关上的刹那,他立刻找到铜镜,看着伤口,伤口处,并无异常。 万蔓蔓推门走来,见君无忧拿着铜镜,以为他是在自己上药,急忙道:“无忧,我帮你。” 又见上面的药已洒好,便是找了绷带,为他缚了伤口。 君无忧垂头,神色明灭。 —— 同一时间,暗祥苑。 复始刚跨进门,身体忽地一痛,便是撞在了门上。 “嘭”地一声,震醒了陷入沉思中的萧何。 萧何长身立于窗前,望向门口的刹那,脚步已先反应一步走向复始,拦腰抱起她走向软榻,放她在其上,紧张问道:“怎么了?” 也就刚刚的一瞬,犹如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不仅无力,还痛! 而现在,无事了。 瞬间的疼痛,瞬间的恢复如初。 她呆呆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很痛,可也不知道哪里痛。” “芳华,去请苏岂!”萧何朝外命令。 “是,相爷。” “应该没事吧。”复始也是担忧,刚刚那一痛,让她的心极度不安。 其实,萧何亦是。 他的心,今日就未曾安定过。 “有苏岂在,无事。”萧何安慰。 他信任苏岂。 复始点头。 “皇上与你说了什么?”萧何问。 她沉默。 萧何便是知道了。 “我是不是自私了?”她垂眸呐呐问。 萧何身为丞相,他有责任护国,而且责任重大,承担的,不止是丞相之位。 而且,萧何现在年轻气盛,若是这样就与她归隐,到底是,对他不公。 萧何蹲在卧榻前,紧握她的手,“若是没有你,我还不是行尸走肉般活着。” 她勾起一抹笑,“所以我要陪着你啊!” “对,小复复陪着我。” 他说着,还晃动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不会分开的。” 她点头,“不会分开。” . 即便上次萧何无病呻.吟地来找苏岂,这次芳华来请他,他依旧来了。 并且动作十分快。 然后却是真的见复始卧在床榻,脸色有些差。 萧何急忙让出位置,苏岂为她把脉。 “无碍,只是有些操劳。”苏岂道,“这天虽然不好,但也可以在院子里放松放松心情。” 复始点头,或许真是她太心事重重了。 萧何却是十分担忧,对苏岂道:“她刚刚很痛,可就那么一下,又无事了。” 苏岂问:“哪里痛?” 复始摇头。 于是,苏岂再次把脉,“是不是你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 复始摇头,“那里不痛。” 一说到这个伤口,萧何瞬间绷紧了脸,“昨日你与霓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然后她拿刀划伤了你?” 复始这才点头。 “今日我已和皇上说过,会多加管制她。” 苏岂本是重在查看诅咒之事,并无关系其它方面,可听两人的对话,他急忙问:“你说,你的伤口是霓裳划破的?” “嗯,那日与她发生过冲突。” “所以刚刚,你就是只感觉身体没了力气,又极为疼痛,可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觉?” “恩,是这样的。” 苏岂瞬间惨白了脸! ☆、179.回头想想,当初为何要在一起? 苏岂瞬间惨白了脸! “糟了!” 萧何立即警惕,“到底怎么回事?!” 苏岂说:“你带她进去,然后用你功力按压她心口之处,过一会儿,看看皮肤有没有异常?” “什么叫异常?”萧何不解夥。 “有没有东西蠕动?” 萧何一听,立即感觉不对,赶紧抱起复始进了里面颏。 苏岂手脚冰凉地站在门口,不安地来回走动,连芳华都觉得不妙,“苏神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他却是置若罔闻,心里揪的慌。 然后,里面突然传来复始的尖叫! “啊!” 苏岂立刻顿了脚步! 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处。 过了片刻,萧何与复始两人这才出来,复始脸色惨白无血色。 萧何心底已然冒出了头,却是不敢置信。 “苏岂,到底怎么回事?!”他只希望,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苏岂背对着他,不敢正眼看萧何,都怪自己一时大意。 “说!”萧何喝道。 苏岂慢慢抬起了双眼,凝着复始,眼神幽幽地在她身上晃荡,继而畏缩地落在萧何身上,“那个……” “别吞吞吐吐,快说!”萧何催促。 “那个蛊,是霓裳从我这里夺走的……啊!萧何,你,你先听我说,听我说完,你想怎样我都行!” 苏岂这话,成功阻止了萧何袭来的攻势。 “说!”萧何咬牙喝道! “那个蛊,刚刚夫人觉得痛,应该是公蛊已经被植入别人体内了,所以……妈呀!萧何!” 苏岂一屁股毫无防备地坐在地上,痛地脸部直扭曲。 是萧何一脚踢向了他肚子。 苏岂赶紧起身,拍掉灰尘继续道:“现在是要赶紧找到那个男人。” 复始听的一脸懵懂,“这蛊,会怎样?” 萧何呼吸兀的一紧,复始轻易地察觉到了。 苏岂看萧何紧绷着脸,并没有给他任何暗示性的东西,是以,转向复始,便道:“你身上的这是个母蛊,有母蛊自是有公蛊,公蛊一旦入体,母蛊就会有反应,所以你才会痛。” 复始听的心渐渐下沉,但苏岂的话,“你没有说重点。” “是这样的,两蛊入体,很快就会有反应,母蛊离不开公蛊,等母蛊一旦发作,那什么。” 苏岂都说不下去了,他当时弄这两玩意,纯粹就是好玩。 天哪! 杀了他吧! 复始喉间一哽,干涩问:“什么?” “就是必须交.合。”苏岂豁出去的说道。 “若不然呢?” “经脉尽断而亡!” 腿瞬间发软,跌倒在了萧何怀中。 果然,今日的不安,原来在这里。 萧何亦是,现在,终于知道了不安地原因,却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紧紧抱着她,珍惜地拥着,好似,下一刻两人便要分离,哑声问:“有什么办法能把蛊弄出来。” 便是难为了苏岂。 见他一直不说,萧何红了眼眶,连他都觉得,鼻子堵塞不同,急吼:“说啊!” 一种难言的苦涩徘徊在心头,其实,何止苦涩,苏岂这种状态,萧何都已经明白,相处几年,萧何怎不知,苏岂畏畏缩缩,不就是真的没有了办法。 可是他不信,他与复始才成婚,两人还未享受幸福。 他们……已经决定离开都城了。 为何,还要这样? 复始的心,颤栗不安,就如簌簌地秋叶,抓不住根,飘零地碾落。 “萧何,我怕。” 可苏岂的话,荡在耳边,“这蛊,是向别人要的,我也是想研究,而且,还是最厉害的蛊,是当时我为他们治病,作为答谢,我开口要的,他们当时也说了,这蛊,很难。” 复始越听越无力,这一刻,她恨死了霓裳,双手紧抓住萧何的衣服,双眼沁了毒色。 苏岂挠头,都怪他当初对于霓裳夺走蛊虫未存了心思。 以为她只不过是拿去玩玩,天哪,他当时只想着用在谁身上都无所谓,反正是让人寻.欢,又让人一心一意的东西。 天哪! 打死他,也不能未卜先知地明确霓裳的心思! “还呆在这作什么,去找方法啊!”萧何吼道。 苏岂却是担忧,“可我怕一会儿蛊虫发作。” 复始更慌了,“萧何。” 萧何立即抱紧了她,他强装镇定,给予安慰,只是,发出的声音,颤抖不止,泄露了伪装:“那怎么办?!” 苏岂亦是不知,连他也慌了神。 萧何见他沉默不语,彻底失了控制,“苏岂!” 苏岂被他吼的一震,挺直了腰际。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等着,蛊虫发作吗?!”萧何泣声吼道! 苏岂垂头,蛊这方面,本就不存在太初,他真的不是太懂。 “你去我的书房,里面什么书都有,你现在就去找!” 萧何急忙说道,那书房的书,各方面的书都齐全,甚至连宫中没有的,他这里都有。 苏岂慌乱点头,急忙跑去。 “萧何,我好怕,怎么办?” 复始彻底慌乱了,蛊她听过,一种很霸道的存在。 而刚刚,那蛊徘徊在她心口,心口之处,哪是那么容易弄出来的?! “小复复,不要怕,苏岂他是神医,一定可以找到方法的,一定可以的。” 却是,连他都不确定。 “真的吗?”她仰头,泪眼汪汪地凝着他。 他给予重重肯定,手掌抚着她背后的发,“不要担心,你放平心态,或许,蛊虫不会发作的早。” 复始连连点头,“对对对,或许真的会没事。” “恩,你先坐下休息。” “不,我们也去书房,一定可以找到的。”那里她也见过,那么多的书,上千本该是有的,一定可以从里面找到方法的。 “好。” 萧何这间书房,一直未有外人进来过。 早前苏岂对这里的书一直垂涎,奈何这是丞相的书房,书房重地,连他也不能进入。 但看到这么多书时,还是震撼到了他。 便是挨着一个个找。 萧何走来,只觉得他的举动太慢,“那里有关于药理方面的书。” 苏岂跟着他指的方向,是靠里面的。 “我去那里看,你们别书的也找找,不一定只有医书里才有记载,杂记之类的游记也有可能。” 外面的风,依旧肆虐。 狂打着门窗,却是惊不动里面的人。 —— 香香楼。 君无忧坐立不安。 他来回踱步,心头越发急躁。 这蛊虫,他听闻过,却知之甚少,发作起来会如何,他完全不知。 甚至,这一刻,他有些后悔。 万蔓蔓坐在一侧,她的心跟着焦躁不安。 除了那年兰姐姐消失不见之后,君无忧狂躁不安过,甚至一度消沉,不过之后,这样的君无忧她再也未曾见过,这一次……定还是兰姐姐的事吧。 心头溢满苦涩。 她已明白,这一生,自己于君无忧而言,都不会被放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蔓蔓,去你那里坐坐吧。” 君无忧忽然开口。 心情极差的她猛然抬头,“去我那里?” 君无忧很少去的。 “嗯,走吧。”君无忧走向门口。 万蔓蔓望着他的背影,讶然浮在眼底,缓不过劲来。 君无忧打开门,见她依旧坐在原处,“怎么了?” 她立刻起身,连忙摇头,“那走吧。” 心底还是不敢置信,如何就去她那里了? “无忧,备个车吧,外面风太大,若是伤口再伤着,怕是要卧床不起了,你也最怕躺那不能动。”万蔓蔓凝着他。 见了君无忧点头,这便唤了丫头去。 —— 霓裳想趁此逃跑的。 她做了这种事,萧何定是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出了香香楼,她便一路向城门口而去。 由于太过害怕,便是骑马而行,速度自是不慢,眼看城门口就在眼前。 谁知。 大总管突然出现。 他缓缓从一侧走来,侍卫在前面站成一排,彻底阻挡了她的去路。 大总管是萧何亲自挑选,便是保护皇上的,所以自是有武,而他年过四十,虽是个太监,但双眼的双眼的睿智,总是让人无法忽视。 霓裳也是害怕。 但她想要活命,就必须提前离开,“你做什么?!” 大总管上前,态度恭敬,“郡主,随咱家回去吧,别再惹皇上不开心了。” “本郡主有事外出,晚点自会回皇宫,你只管告诉皇兄就是。”霓裳态度强硬。 “郡主,皇上吩咐了,不论郡主有何重要的事,都必须先去见他一面。”大总管回禀,拿出令牌。 “你!” 令牌一出,便是圣上口谕。 “郡主,您认得这块令牌,皇后娘娘也辛辛苦苦教了你许久的礼仪。”大总管提醒。 “但本郡主有很重要的事。”霓裳依旧不下马,她坚持着。 “若不然,郡主告诉咱家是何时,咱家亲自去回禀了皇上,看皇上如何说?”大总管想了折中的方法。 霓裳视线扫过大总管身后的侍卫,果真看到了守在御前的侍卫。 那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根本无法应付。 就算大总管离开,她也走不了。 “本郡主的事情,还要向你禀告?!” 霓裳气急! 大总管抬头,望着坐在高马之上的霓裳,看他脸色焦急,一双眼睛充满了不甘,心里一叹,果真是被皇上宠坏了。 “郡主,皇上也是为了护你,丞相那里一直逼皇上逼的紧,皇上也不容啊!” 大总管上前,声音小了些,用着两人仅听到的声音劝说着。 霓裳心底一紧,莫不是萧何已经知道了? 可不可能啊,那蛊虫这么短时间就发作了? 心里越发害怕,骑着的马也跟着焦躁不安,喷吐着气,在原地走动。 “本郡主就现在出城!” 下定了决心,不然,萧何一定会杀了她! “郡主,你若非要如此,就休怪咱家对您不敬了。” “你!” 霓裳拉扯着马绳,看到大总管一个手势,身后的侍卫拔刀上前。 “你们反了!我是尊贵的郡主!”霓裳喝道。 “郡主,皇上说了,若您还记得自己是郡主,就乖乖回宫。” “若是不呢?” “那就休怪皇上不念兄妹之情。” “什么?!” “皇上说,若是郡主反抗,便拔刀相见,刀剑虽无眼,但即便是死了,也要抬回去!” —— 暗祥苑,书房。 本是整洁排列的书架,现在早已被翻的不成样子。 只要被翻过的书,都被扔在地上,就怕翻重复了,浪费时间。 复始看着这么多书,若是全翻完,今日一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便问萧何:“这里的书,你都没看过吗?” 萧何扔掉一本书,又从书架拿出,快速翻看着。“看过。” “没有蛊这方面的吗?” 复始想着,看过就有记忆,该是知道的。 萧何一目十行,手中的书,极快地翻找着。 他的记忆好是好,这里上千本书他也确实看完过,但是,“有些只是觉得要涉猎的多,所以只是看看,并没有特意记过,我怕忽略掉了什么。” 这片刻,他已又翻完了手中的书,再次扔掉,抬手,欲再去拿另一本。 手却被另一只手覆盖。 萧何这才发觉,她的指尖冰凉,“是不是冷?” 书房未曾如别的房间,一直燃着碳,也是刚刚命人燃的,现在才有了一点热气。 复始心中一动,她伸手,是想让他停一下。 他的焦急她懂,他的害怕,她亦是明白。 她想让他停下来,调整一下情绪。 “我给你搓搓。”萧何双手夹着她的手,来回搓着。 冰凉的指尖渐渐染了热气,这股温暖直达心底,继而直冲眼底,灼热的,雾眼朦胧。 她拼命忍着,忍着双眼的灼热,鼻子却是不争气,渐渐堵塞。 “不冷了。” “你的手还很凉,我再帮你搓搓。”萧何坚持道。 这种坚持,再也让她无法忍耐,双眼轻眨,雾气凝聚,蹦出眼眶。 一滴泪,落在萧何手上。 他的动作暮然一僵。 复始急忙抽出了手,“我去让芳华弄个小暖炉。” 她转身,脚步带着慌乱。 开门。 外面呼啸的风吹入屋内,掀动地上凌乱的书页。 关门。 眼前的红色身影消失不见。 书房再次陷入沉寂,只剩苏岂急速翻动书页的声响。 “夫人。” 芳华一直守在书房外,见到复始出来,递给她手帕。 之前他们的对话她听见了,知道事情的原委,叹息着两人怎就如此坎坷? 复始接过手帕,却是握在手里,焦急向前走着。 芳华紧随其后。 大风狂做,吹着人睁不开双眼。 她走在其中,却觉得能吹散眼眶的热气,吹散心中的阴霾。 顶风而行,她抬了下颚,目视前方。 若是仔细看,双眼却是没有任何焦距。 她本能地,前面只要有路,她便走着,走着。 身上的披风被风吹的裹不住身体,唯帽在身后随风荡曳,留在外面的长发,被风吹的张牙舞爪,发间的金步摇铃铛晃动,声音淹没在大风之中。 脸部吹的 通红,她却毫无知觉。 随在身后的芳华,已经喊了她无数次,但前面行走的人,从未有一声回应。 暮的,红色身影停止。 芳华望过去,前面是一堵墙。 这里是偏院。 “夫人。” “我想静一静。” 芳华走向远处,给她留了空间。 她望着红色身影,笔直地站着,披风被呼啸刮着,人面对着墙壁,动也不动。 深吐了一口气,她帮不上任何忙。 “当年我娘让你嫁给何夜,你如何想的?” 芳华猛然转头,只见萧何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忙道:“公子待我很好,能陪她奴婢也愿意。” 只是,她现在依旧怀疑,这个萧何,便是当年自己一直跟着的。 “相爷为何如此问?” 只听萧何又问:“若是当年你便喜欢着风,你还愿意嫁给何夜,陪他一起死?” 萧何问了两难的选择。 芳华睁圆了眼,“这个……” “如何?” 她忽然发现,萧何好似很着急自己给她这个答案,便是道:“会。” “为何?” “当年是老夫人收留了我娘,才得以保住了我,后来跟着公子,公子待我也很好,能陪在公子身边,让老夫人安心,奴婢也会高兴。” 芳华从不会撒谎,这点曾作为她主子的萧何还是知道的,她的性情耿直。 “那样,风会伤心的。” “相爷,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人各有命,谁都逆不了天,若真是忍受不了了,便回头想想,当初为何要在一起?” 芳华安静地退下。 “当初为何在一起?”萧何呢喃。 为何? 他放轻了脚步,走向红色身影。 前面一堵墙,就犹如心中这块疙瘩,无法跨越。 若非要向前走,便是撞的头破血流。 复始心里,揪成一团。 不论那公蛊在谁体内,她都不愿面对那样的结局,她只想要萧何,只想要他。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能这样被毁了。 不能啊! 心口忽地发痛,她好像感受到了那母蛊在身体里狂肆翻滚,搅地她心几乎要支离破碎。 她伸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额头已经在冒冷汗。 笔直的身体,渐渐弯曲。 她好恨。 恨所有的人! 她好恨。 为何老天要如此待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一生,她都认准了萧何,又怎能当着萧何的面,与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欢好。 若是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纠结? 可是,她舍不得萧何。 舍不得啊! 双腿渐渐无力,从心遍及全身的痛,已然遮盖了她所有的感官,体力渐渐消散。 ☆、180.发作 跌倒刹那,落入温暖踏实的怀抱。 她紧紧抓着碧绿锦袍,顶着突如其来的疼痛,泛着黑的双眼拼命地睁着,想要去看一眼萧何。 可视线中的人,被笼罩了一层黑纱,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她咽下疼痛,想要开口,却听到自己支离破碎地声音:“萧……萧……” 她抬手,想要去摸一摸他,却是没了一点力气。 萧何嗄。 她连喊他一声,都喊不出口。 这蛊,太吓人了。 萧何抱着她,紧紧护在怀里,他想分了她的疼痛,想要替她忍受蛊虫的侵蚀,可是,现在他除了伸手去紧握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复复。”他颤声喊着。 自小到现在,生命已活了将近三分之一,他可曾有害怕过什么? 没有。 这是自今日以前,那所有的害怕,都不算害怕。 十几年前,他以为自己亲手斩了伏家,放了心中所爱,他便已是心死。 后来再遇上她,他才知道,那不是心死,不过是为了让她活的更好,即便恨着自己,他都觉得,是快乐的。 再后来,她与曹玄逸在一起,他依旧选择放手,怯懦到,连他自己都不认得了自己。 可明明,历经十几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起,难道,这些都还不够吗? “小复复,苏岂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他抱起她,脚步慌乱地向暗祥苑跑去。 “小复复,你忍耐一下。” “小复复,我们一定,一定会好的。” “小复复,我一直陪着你的,你听到了吗?” 怀中的人,唯一的感觉,便是痛。 可作为她的男人,他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痛,无能为力。 他看着她狰狞了脸,身体簌簌发抖着,双手挠着心窝,在自己怀中不住挣扎。 他恨死了现在的自己! 他是丞相,是人们口中无所不能的萧何。 可面对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他从来都是无能的! “苏岂!” 他大吼。 书房地门猛地被打开,狂肆地大风乱窜,书页刷刷地声音作响,这一刻,好似压过漫天地呼啸。 苏岂脸色惨白,他站在书房门口,耷拉着脸,为萧何让出位置来。 萧何的心下沉。 书房内。 即便萧何在书房过夜,他也从不曾放置软榻,是为了练习心性。 没有床榻,便是以披风为榻,把复始放在上面。 “我帮她压制蛊虫。” 苏岂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萧何压制着疼痛的复始。 只是,银针还未落下,复始一改原先的虚弱,突然推开了并无防备的萧何。 她起身便向外冲去。 她感觉到了,有人在喊她,她必须过去。 可就在她开门的刹那,身体被带走,再次远离,紧紧压制着她。 她讨厌束缚,讨厌这个怀抱,她挣扎着。 萧何见她双目无神,却是紧凝着眉,就好似,讨厌了自己,所以她扯打着自己,踹着自己,甚至,一不小心,脸上挨了好几巴掌。 心中一痛,他紧紧箍着她,沉声命令:“苏岂,帮她压制。” 苏岂立即上前,解开她外面披着的披风,在心口之处,银针下去。 捻转。 却是,怀中的人,依旧不停地反抗。 他蹙眉,再次捏起一枚银针,手指丈量之处,银针再落。 捻转之后,起了效果。 怀中的人暂时停止了反抗。 “先把她放下,我再找找方法。”收了银针,苏岂再次埋入书中。 萧何放她在披风上躺下,也同样翻找着书架。 相府的书房,都是从太初建立之处便存放的书,不可能连一些特别的蛊都不曾记载过,这便是苏岂一直找寻的原因。 沉寂地书房,除了复始微弱的声音,便是快速翻动书页的响声。 响声极快,根本不是一般人看书的速度,即便一目十行,可也不能是这个速度。 然而,萧何没了办法,他被逼到极致。 极致之中,便会爆发潜在的力量。 可这种潜在的力量,依旧不够,他才翻看了几十本书。 “啊!” 复始一声吼,再次惊地他扔下了依旧没有有用信息的书。 “小复复,怎么了?”萧何跪在她身旁,抱起她。 “萧何。”她哽咽地拽着他,对自己的思想,无能为力。 她把控不住自己的思想。 刚刚,自己竟然厌恶了他。 怎么办? “萧何,我好怕。” 她明明很爱萧何的,怎会厌恶了他? 却是下一刻,他的靠近,让她心头犯恶心,她拼劲了全力,推开了他! 明明上一刻还紧紧攀着自己的,为何,突然推开了自己? 萧何惊惶无措。 “蛊虫发作,它会控制人,控制她的思想甚至感官,若不是公蛊寄宿的宿主,母蛊都会厌恶。”苏岂解释道。 却见复始再次冲向了门口,惊吼道:“萧何,快抓住她!” 呆滞地萧何,立即反应过来,伸手间,便是抓住了复始,直接揽进怀中。 却是比之上次,挣扎更加猛烈,带着复始叫嚣的声音:“滚开!” 即便知道不是复始所愿,不是她说的,可出自她口中,他依旧伤心,依旧无法释怀。 “滚开!” 苏岂要靠近,复始直接一脚踹过去。 而苏岂,又不敢反抗。 萧何手脚并用,直接把她压在门上,也是狠了心的,不能让她离开。 禁锢了她的手脚,他让苏岂再次用银针压制蛊虫。 却是。 无用。 无论苏岂用了何种方法,都是无用。 连苏岂,都惊吓地捏不住银针。 “怎么回事?!”萧何吼道。 苏岂不住摇头,“没用了,压制不住,压制不住……” “苏岂!本相命令你,必须压制住!”萧何猩红了双眸。 苏岂惊恐地凝着复始,只见她额头青筋突起,他连忙去看她的手! “萧何。”他突然喊道,声音惊颤。 萧何顺着他看过去,凤眸震颤。 那双如凝脂的手,满是青筋突起,异常恐怖。 “怎么回事?”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会经脉尽断而亡。” 苏岂颤巍巍地说出这话,猛然朝里跑去,“萧何,你这书房的书收藏如此多,一定有关于蛊的,我一定会找到的。” 他从书架再次抽出一本书,手竟然发颤地拿不稳当,掉落在地。 “滚开!滚开!” 复始依旧挣扎着,这话已然成了执念。 只要她能摆脱这个人,只要摆脱掉,她就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 萧何听在耳里,痛的无法呼吸。 他凝着她的脸,竟是发现,脸上的脉络渐渐发显,几乎要爬满整个脸部。 “苏岂,你快过来!”萧何咬牙。 苏岂立即跑过去,见到的刹那,吓了一大跳。 他忽然后退。 “说!”萧何大喝。 苏岂突然跪在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霓裳就不会得逞。” 萧何突然没了力气。 经脉断裂,多么痛苦的死亡方式。 他最后问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暂时找不到。”苏岂回。 “那她这样,能坚持多久?” 萧何抚过她凌乱的长发,一指为梳细心为她整理好。 凤眸里,溢满疼惜。 “半个时辰。”苏岂答。 修长的手指暮然停顿,继而缓缓划过,他薄唇贴着她发,闭眼轻嗅,似要记住这个味道。 “滚开!” 被禁锢的人,依旧叫嚣着。 或许被蛊虫蚕食地心,依旧在挣扎着,只是,思想根本不受控制了。 “小复复,活着,比死好。” 萧何的轻喃,着实吓到了苏岂。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何,“你真的……” “活着,我还能见到她。” 就如当初,她选择曹玄逸,自己怯懦地躲在龟壳中,想象着她活的幸福。 六年还不是照样过来了。 “我唯一渴望的,就是她活着。” 当年伏家满门被灭,他还是救了她,就是想要她活着。 十二年前的坚持,他现在依然如此坚持着。 禁锢她的手臂,缓缓松开,一点点退离她的身体。 温暖从怀中跑出,心口的伤渐渐扩大,他却是含着笑,“小复复,活下去。” 本是挣扎地复始,突然停了挣扎,她眼神木讷地凝着萧何,眉目紧蹙。 她好像是认得这人,可是,她又有些讨厌。 心口猛然一痛。 不,她很讨厌这人。 转身,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书房的大门,心情雀跃地向无知的目的地跑去。 迎风而立。 大风忽地吹醒了萧何,他立刻追了上去。 苏岂亦是被风吹醒,他急忙起身,重新翻找着,他一定要赶在半个时辰间找到,一定要找到! 红色身影有着目的地,她左拐右拐,并未进入繁华之地。 她追逐着,追逐着公蛊所在的地方。 紧随身后的萧何,每每想到这里,想到自己亲手把她送入其他人的怀抱,他便失去了所有的信念,失去了坚持的希望。 芳华说,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人各有命,谁都逆不了天,若真是忍受不了了,便回头想想,当初为何要在一起? 其实很简单。 他想把她放在身边,轻柔珍藏,细细保管,免她饥,免她苦,免她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这些,曹玄逸都无法给她。 他以为自己可以。 却原来,自己也如曹玄逸一般,懦弱无能。 他的脚步,渐渐停住。 前面是一处院子。 院子外,有一颗菩提树。 菩提树下,斜靠了一白衣男子,那男子扬着笑意,笑意里,有着柔色。 失落落处,萧何随着望去,是他的发妻,复始。 而复始,她一步步走进,那方向。 “君无忧!”萧何握紧了拳头。 “萧何,你当初利用兰儿,利用她对你的情,灭了伏家满门,现在,你又有何资格与她站在一起?!”君无忧绷紧了脸。 “本相没有利用她!”萧何反驳。 “你说谎!”君无忧喝道:“你就是为了调查伏家贪污的罪证,你才接近兰儿,你骗了她的感情,伤了她的心,这些,你还要否认?!” “对,本相当初是为了调查伏家贪污的罪证,但接近兰儿,那是无意!” “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萧何,你以为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所有人都要怕你吗,你做梦!我是绝不会让兰儿跟你在一起的!绝不可能!” “所以你就与霓裳一起联手,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事情来!” 萧何紧握拳头,他想一掌打死这个人。 可是,他看着一步步走过去的复始,真的下不了手! 他希望,复始活着。 活着。 如此简单的奢望。 只要自己放手,真的就好简单。 “哈哈!” 君无忧大笑着。 他看着萧何不甘不舍的神色,心里特别爽快。 十几年了,他每每听到萧何是多么地让人畏惧,又是多么的位高权重,他都压制不了心中想要撕裂他的暴怒。 “你呢,又是多么自私,为了自己的权位,直接满门抄斩了伏家二百多人,他们的命,在你眼里,就如蚂蚁一样轻易地就能捏死。” “伏家本就是重罪,伏老爷官位越大,他越不能坚守自己的原则,忘记了当初进入仕途的最初目的,越走越远,欲迷心窍,大肆敛财,根式独断专行,甚至铤而走险的肆意买卖官职,一错再错。他所受贿地将近千万现银,不过区区四品官员,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萧何细数当年伏家罪行,“这些,足以判满门抄斩之罪,更何况,伏老爷已认罪伏法,他甘愿为自己的错承担罪责!” “你狡辩!”君无忧依旧不相信。 “是你宁愿蒙蔽事实也不愿面对!” “人都死了,随你怎么说,等以后兰儿想起来了,她依旧会记恨你的!” 君无忧肯定道。 萧何脸色惨白。 见此,君无忧含笑,继续道:“你不知道吧,那时伏家被灭,兰儿亲口告诉过我,她想忘记你,她让我帮她,帮她忘记你!” 果然,萧何身躯一震。 “你以为爱情是什么,爱情能超过一切吗?呵!萧何,你太天真了,兰儿她是心地善良,她是不愿为难你,可是!”他话一顿,道:“你杀的,是她的父亲!” 你杀的,是她的父亲。 萧何耳里,徘徊着这句话。 是啊,不仅有她的父亲,甚至还有她的亲人。 “哈哈!萧何,她有多爱自己的父亲你知道吗?她自小没了母亲,是他父亲一手把她养大,为了怕她受苦,他父亲未再娶,即便他受贿倒卖官职,但在兰儿心中,他只是父亲!” “而你,杀了她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与你在一起?” “萧何,不可能了!这些,你该知道的!” 是啊,萧何一直知道。 所以,他亏欠了复始。 所以,在爱情中,他软弱不堪,害怕胆怯。 所以,在他知道还有一个曹玄逸能被她所爱之时,他选择了放手。 无不是,她还活着。 “兰儿,过来。”君无忧的话带着诱.惑。 身体里的母蛊好似得到了响应,兴奋不已,复始加快了 脚步,走向菩提树下的君无忧。 看在萧何眼里,撕心裂肺的痛。 他认输了。 这场爱情战中,他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十二年前,他亲自斩首伏家,已然亲自斩断了刚刚萌芽的爱情。 但是,根深蒂固地根,它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再次发芽。 可是,他不甘。 带着祈求地语气,他道:“小复复,可不可以清醒过来?” 明知是奢望,他还是…… 一刹那,走向君无忧的复始,猛然停住了脚步。 君无忧也是一怔,凝着复始。 却见,复始又继续向前走着。 君无忧哈哈大笑:“萧何,看到了吧,她心底,还是想要忘记你的。” 这一瞬间,向前走的人,却是再次顿住了脚步,她呆呆回头,视线忽然定住。 不再虚无缥缈,反而落在了那痛苦的容颜上,低声喃喃:“萧何。” 萧何心神一动,他向前刚跨了一步。 却是见复始又回了头,快速走向君无忧。 君无忧依旧扬着笑,他迈开脚步,迎上复始,“萧何,你痛苦吧,兰儿,也希望看到你痛苦的活着!” 三步距离。 两步距离。 一步距离。 复始猛然再次停住。 她痛苦的凝眉,感觉不对,她想逃离。 可是有东西又在吸引着她,告诉她,就在前面。 她挣扎着,犹如困在一个黑暗地地狱里,困顿挣扎,无能无力。 怎么办? 怎么办? “萧何,萧何,萧何……” 她不停呢喃,她想要萧何,只有萧何能救她了,她想要萧何。 可是,他为何不来救她? 为什么?! 君无忧的脚步,犹如千斤重。 明明只剩了一步距离,兰儿却还是在挣扎着。 他抬头,满目恨意地瞪着萧何,都是因为这个人,都是因为他! 眼见萧何冲过来,这一步的距离,他直接跨完,伸手便抱住了复始。 轻而易举。 萧何冲过来的脚步猛然刹住! 凤眸里,溢满了绝望。 他的世界里,褪去了色彩。 瞳孔中,清晰地放大着前面的景象。 他的小复复,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对着他显出嘲弄。 他的小复复,伸开了双臂,环住了另一个男人的腰际,她的面色愉悦。 他明明知道的,这是蛊虫作祟。 明明知道的。 手关节握的咯蹦响,他看着君无忧抱着自己的娘子,走入旁边的别苑。 “丞相,您若是对我不放心,跟过来便是。” ☆、181.我都还未曾放下自己,你怎么可以? “丞相,您若是对我不放心,跟过来便是。” 嚣张霸道,带着胜利的喜悦。 在这之下,萧何便如复始一样,像个傀儡,他跟着走入院落。 这间院子不大,很是雅致,一看便是精心装修过。 可不论萧何有多精明睿智,有多么地小心警惕,在这特殊的时候,于他的眼中,再无谨慎,再无提防,唯剩前面一白一红的身影弛。 不是,眼中白色的背影一览无余,可红色的身影,他只看到她的脚。 被抱着的复始,一直埋在君无忧的怀中嗄。 她的唇角挂着笑意,可埋在阴影里的琉璃双眸,染着冷色。 内心深处,她不停地挣扎。 那个她,不喜这个怀抱,不喜远离萧何的感觉。 但另一个她,拼命牵制着自己,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毫无所用。 置身黑暗之中,她颓然无力。 她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她不要! 除了萧何,她谁都不要! 可君无忧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屋内。 该如何办? “萧何,萧何……” 君无忧的身影猛然顿住,他望着怀中笑意嫣然的复始,让他有种错觉,就好像……抱着她的,是萧何。 这种错觉,心头恼怒万千。 脸色赫然发黑。 凭什么,萧何做了这种让人发恨的事情,还能得到兰儿的爱意?! 凭什么?! 他突然回头,怒瞪一同停住的萧何。 “萧何,你别废心了,我一定会让兰儿离开你的!”君无忧发誓般沉声道。 萧何的心,飘忽着,落不到边际。 凤眸暗沉,一片厉色。 “哈哈,萧何,心痛吗?当年兰儿,可是连死的心都有!”君无忧咬牙切齿! 便是见萧何身躯一震。 君无忧不介意再给予重重一击:“当年因为伏家满门被斩,她可是曾发誓过,一定要杀了你!” 便是见,萧何颓败的脸色。 他继续道:“所以,你该知道,兰儿为何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建了一个香香楼,又为何弄的如此招摇?” 香香楼? 萧何从未去想象过,香香楼与复始有关。 原因只在于,香香楼在都城。 遑论伏家满门抄斩,那么紧张的局势内,谁也不敢做出如此决定! 想想,也真的只有她能做出。 最初认识复始的时候,吸引他的,便是她的与众不同。 她不在意世俗的约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让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目瞪口呆之事。 她不仅救了一个失足落水的老人。 甚至,以口对口,做着她所谓的‘人工呼吸’。 可不论她救的老人是不是个妇人,这种违背道德的做法,依然骂声一片。 包括自己,都觉得,有违风化。 可是,老大夫却说,她这种做法救了老妇人一命,甚至大赞一翻。 众人唏嘘,随后他便离开。 之后的相见,或许真是有缘,她的大胆作为,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扭捏,一身豪爽之气,无不是吸引着他的目光,不由地,自己的视线跟随着。 那时候,他渐渐地发现,她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闪光点,照亮他平静甚至沉寂成死水的人生。 却是后来相处时,才发现,她竟然伏府的千金,伏孤兰。 那个要被自己查办的贪官,他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萧何已是恍悟,这个女子,不可能与自己有关系了。 可明明不可能的事情,他后来发现,自己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无意识的出现在她面前,总喜欢洋装朋友般地与她谈笑。 他爱看她的笑容,爱看那双眼里溢着幸福。 有着轻易满足的幸福。 只是,十几年后的今天,她乖巧地靠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绽着自己爱看的笑容。 琉璃双眸中,他感受到了冰冷寒气。 他突然跨前一步,他的小复复,是想要自己去救她的。 修长地双手在衣袖间拳紧,他在压制自己的狂乱,压制冲动,压制感情。 “萧何,你这个孬种!” 君无忧讽刺十足。 萧何不否认。 因为此时,他无能为力。 “萧何。”复始呢喃着。 呢喃地声音缥缈,好似来自远方。 凤眸一直凝着琉璃双眸,他克制地极好,不会轻易……为了自己的自私,置她不顾。 “小复复,无事的,我一直爱着你。” 他说的极为轻巧。 心念一动。 黑暗中的复始听闻这一句,她忽地站直了身子,眼泪簌簌落着。 不可以!不可以! 自己已经嫁给他了,生是他的人,死也是萧家的鬼! 由心而动,君无忧怀中的人,眼泪不住落着。 “不可以……”她无意识地轻喃。 萧何扬着笑意,扬着他以为自己很放得开的笑意,“小复复,活着。” “不可以,萧何。” 复始此时的模样,直接刺激了君无忧,“萧何,我就让你看着,她是怎么活下去的!” 咬牙切齿,他抱着复始转身。 怀中的人,焦急地向后望着,她紧盯着一动不动的萧何,似乎真的放弃了自己。 身躯剧烈挣扎! “萧何,救我!” 这一刻,突破了黑暗,掌控了自我。 尤为清亮的喊声,激地萧何一激灵,却依旧……无法激起被他克制的冲动。 复始焦急暴躁,她捶打着君无忧,“我根本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你,我也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你放我下来!” 君无忧只管摆出铜墙铁壁般的样子,丝毫不为她的捶打所怒,脚步异常坚定! “萧何!”她吼道。 可萧何却是别开了眼。 眼泪沁湿脸庞,风吹乱了长发,鼻音极重地哭喊:“萧何,别让我恨你。” 不知是被风吹地眼睛痛,还是被迷离了双眼,酸涩地他不敢眨一下。 “萧何,别让我恨你。” 这一声,哑涩之音极重。 凤眸隔着薄雾,终是凝视了她,绷紧地唇,缓缓拉开弧度,一种笑扯开,“小复复,只要能活着,我……任你恨。” 任你恨。 时间就好似流转,流转到当年。 他亲手抄了伏家,看到了被捆绑的她。 她挺直着背,双目瞪着自己,在走到自己身边时,她略停了脚步,犹如换脸般,她夹着滔天的怒意,却是含着冷若冰霜的笑意,‘萧何,我会恨你。’ 他记得,自己面对她的话,却是脱口而出道:‘若是这样能让你心里好过,我……任你恨。’ 那时,她说:‘好,你记得自己的话。’ 好似历史重演,耳边的风声夹着她的嗤笑:“好,你记得自己的话。” 凤眸有片刻地清明,他看到复始眼角地泪被风刮落。 那一瞬间,复始收回了凝望他的视线,犹如当年的不屑一顾,走的绝然。 刹那间收回了视线,躲在了君无忧的怀中。 这一刻。 失去了。 彻底失去。 双腿犹如灌铅了般,沉重地……他明明已经使了所有的力气…… “嘭!嘭!”两声。 眼前的人消失。 冬日太过萧瑟冷清,院落空荡荡的。 犹如毫无知觉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小复复,不要恨我。” 双腿发软,支撑不住! 六年来,他如一个打不死的铜人,笔挺傲然直立到现在。 抑或尊严,抑或身份,抑或伪装。 现在,都已溃不成军! 他其实,怕极了她的很。 “萧何,你不配得到兰姐姐。” 万蔓蔓站在他的身后,望着关闭的门,脸上虽有痛苦,声音依旧如她懦弱地性格般,弱小。 却是,含了坚定。 他一腿跪在地上,撑着弯曲的身子,半点也无法反驳。 万蔓蔓俯视他的脊背,即便他颓废至此,她依旧感受的到,萧何身为丞相,那种自身散发的威严。 但再懦弱的人,在彻底没了期盼之时,依旧会发疯。 “兰姐姐会恨你的,她现在只是忘了,你就凭着她失去记忆,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她,把他滞留在自己身边,最自私的人,是你!无忧辛辛苦找了她十一年,十一年,从未忘记!” 就好似在说服自己,迎着风,面对紧闭的房屋。 “无忧喜欢兰姐姐,他们又是青梅竹马,自小便是玩的很好。我与无忧都是伏伯伯养大的,从小长在伏府,我们三个,就如一家人般,相处的极好。可兰姐姐爱调皮捣蛋,总爱惹祸,伏伯伯难免要惩罚她,无忧总说,他身为一个男人,自是要保护我们,所以,兰姐姐惹的祸,全是无忧一个人为她扛着,挨打受骂,都是无忧。” “现在,无忧得偿所愿,不管兰姐姐是否心甘情愿,无忧一定会给兰姐姐一个风光的成婚之礼。” “不……”萧何反驳。 “呵!” 不待萧何说完,万蔓蔓笑道:“你以为,无忧与 兰姐姐有了肌肤之亲,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还是,丞相你想着,兰姐姐依然是你的丞相夫人,每当蛊虫发作之时,便让她来此……偷.情……” “啪!” 是萧何一耳刮子打了过去。 万蔓蔓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之气,她嘲讽笑道:“怎么,萧大丞相恼羞成怒?呵!明明是你自己无能,被郡主算计了去,现在把气撒在了一个女子身上,也亏得丞相做得出来。” 这是萧何第一次打女人。 “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能侮辱她!” 她努力仰头,双眸含泪,她狠狠凝着此时的萧何。 布满骇气的脸,以及绝望地苍白容色,在万蔓蔓看来,竟然让人有种心惊的可怖。 依旧碧绿锦袍着身,大风呼啸之间,碧绿锦袍激荡着肆虐的狂动,发出嘶吼的怒吼,他冠起的长发被风狂乱吹打,曳地张牙舞爪。 可这呼啸的风,却撼动不了他挺拔的身躯。 万蔓蔓突然之间,好似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一种长期锻造的忍耐,长期练就的坚毅,长期冰封的,属于听闻之中的丞相所具有的暴戾之气。 她怕极了。 面前的这人,她害怕了十几年。 但是那又如何,现在,他不照样被人算计了去,栽在了无忧的手中,十几年了,他们终于翻身了,“能你萧何绝望的事情,兰姐姐一定都喜欢的。” 她就是仗着萧何对兰姐姐的爱,只要,她句句戳中他的心窝,就一定能打击到他! “那也是本相愿意……” “啊!” 忽地,里面传来一声喊叫。 萧何立即向里冲。 可万蔓蔓不知哪里来的劲,抓着他宽大的衣袖,捏的手尖发白,她吼道:“萧何,晚了,晚了!” 萧何的身躯一震,脸色白了又白,本就苍白无血色,现在已白的如莹。 万蔓蔓凝着对面的人,凤眸中的忍耐一点点消失,坚毅一点点垮塌,暴戾之气,一点点被绝望覆盖,她的笑容便是渐渐扩大,“哈哈!” “她是无忧的人了。” 她强调。 “将来,我们三个人,依旧会如小时候那样,过的幸福,无忧无虑。” 她兀自憧憬着。 “我找到了,我找到,萧何!找到了!” 是苏岂。 他是问了暗影,才过来的。 萧何沉着凤眸,望过去。 苏岂手中还依旧握着一本书,书是掀开的,一边被翻卷过去,只是。 “晚了。” 粗粝,干哑。 苏岂一路跑来,他拼劲了力气,可是,他凝着面前紧闭着门的房屋,黯然了神色。 手一松,书从中掉落下来。 “对不起。” 他来晚了。 “哈哈!”万蔓蔓依旧笑着。 和着狂风,拌着呼啸,声音带泪。 她捂着嘴巴,凝望萧条的冬日,这一刻,她的心,同样地沉入海底。 她等待了君无忧十多年,依旧是一场空。 一场空。 何止是自己。 有萧何作陪,她一生无憾了。 “哈哈!” 狂风在小院中肆虐,菩提树摇曳,深绿的叶子激烈地撞击,声音一声声扬高,撞击出最悲的呜鸣,头顶之上,天色阴沉。 霍地,破了一个口子。 阳光洋洒,忽地晴空万里。 一瞬间,“吱呀”之声盖过呼啸的狂风。 万蔓蔓与苏岂惊愕地望过去。 凤眸一惊,豁然转身。 他惊愣地望着打开的门,一身红衣如火,被风卷动,他看着面色痛苦的她,耳听她破碎的呢喃,“萧何,不可以放弃我。” 她身上发痛,远离公蛊,身上难受的无法抑制。 母蛊叫嚣,她艰难地忽地倒地。 萧何的速度极快,快的,苏岂不过是不可置信地眨了双眼,已见萧何接住了复始。 复始紧抓他的衣服,不敢放手,她害怕他会放弃自己,带着粗重的喘息。 “我都还未曾放下自己,你怎么可以?” “小复复……” 他依旧不敢相信,他的小复复,竟然如此坚强。 “不会了,不会了。”他紧紧拥着她,他也害怕失去了她。 “兰儿,对不起。” 君无忧的声音忽然传来。 萧何抱着复始蹲在门口,未曾抬眸看他一眼。 君无忧亦是,他的双眸凝着外面洋洒的阳光,唇角忽地挑起嘲讽笑意。 跨过门槛,大步离开。 苏岂拾起掉在地上的书,立即过去,“萧何,快,把她抱到床上,我有办法了。” —— 万蔓蔓凝着走近的苏岂,惊愕之后,便是欣慰的笑意。 自己与君无忧之间,只隔了兰姐姐。 她说:“无忧,为何?” 君无忧停在她身侧,“蔓蔓,这几年的坚持,你以为,除了找兰儿,我便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 万蔓蔓不懂。 他说:“你不需要懂。” 他继续向前走,她立即拽住他,“你去哪里?” “不想呆在这里,就跟过来吧。” “可是,兰姐姐她……” “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君无忧的冷情,万蔓蔓心里一颤,却还是紧跟着他的步伐。 . 苏岂神医之名不是浪得虚名,他在书房翻看,中间也有解蛊方法,但他很快就判断,有的不对,甚至能祸害了性命。 更可怖的方法,还有杀死公蛊,可公蛊若死,寄宿之人也必死无疑。 继而,翻看了更多游记,在上百本书中,挑了他认为最有用的一种方式。 苏岂的把握,萧何一向信任。 无论苏岂如何做,萧何都在一旁配合着。 从天亮,到夜幕。 期间,复始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却一直进拽着身旁的萧何。 苏岂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女子。” 萧何的唇,一直挂着笑意,他说:“能得她如此所爱,我还有何不满足?” 苏岂说:“我可以完整地把这母蛊引出来。” 凤眸染了厉色,“你意思是……” 苏岂点头。 薄唇染笑。 —— 霓裳可谓是束手就擒。 她自己没有那个能耐,既然打不过御前侍卫,她衡量再三,还是乖乖地跟着大总管回了皇宫。 这一次,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她所住的宫殿,里里外外,严密地围了三圈。 连随身的宫女都被换了,连个能与自己商讨计策的人都无,她快急疯了! 眼看天色暗了下去,她想找皇兄,可是无人给她应答。 每当她要闯出去,都直接被侍卫拿剑抵上了脖子。 皇兄拿捏她的心思拿捏的极准。 她怕死。 “去,你去告诉皇兄,若他再不过来,我真的就死了!” 侍卫不为所动。 微生洲渚交代过,无论郡主如何闹腾,只管看好了,除非,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再来回禀他。 他担忧的,是怕自己心软。 这风虽渐渐减小,可依旧未停。 霓裳焦急不安之时,凝着窗外的她,眼前兀地多了一抹碧绿身影。 “啊——” ☆、182.郡主的结局 霓裳从未如此惊恐过。 萧何就如来自地狱的魔鬼,覆着地狱的戾气,他隐藏在黑暗中,凤眸似染了一层血色。 她慌张地后退,牙关颤栗不止,“你……你要做什么?!” 萧何脸色沉到极致,她更为害怕。 忽地,窗前的人影不见,她拼命眨着双眼搜索着,再无碧绿地身影嗄。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嘭!弛” 门被踹开的声音。 心中恐慌至极,她捂着头尖叫:“来人啊!” “呲——” 一种利器划过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霓裳缓缓松开捂住头的手,从脸上一点点滑下来,她双眼圆睁,惊恐望着前方,不敢侧头一看。 刺耳的声音不断。 宫殿内的宫女更是恐慌地不能自已。 “郡主?呵!” 是萧何不屑地嗤笑。 霓裳忽然跑到窗前,转身背对窗户,她恐慌地凝着萧何一步步走近,惊慌地盯视四周,“快去喊皇兄!” 一个较为年长的宫女,立刻小心踱步到门口,发现萧何并未阻止,立即跑出门,离去前,视线一直在萧何手中的长剑之上停留。 “你不要过来!”霓裳尖叫吼道。 凤眸紧盯着猎物,势在必得。 霓裳转身,看着大开的窗户,她立即双手撑住窗台,准备一跃的同时。 窗前赫然出现了一道黑色身影,吓的她跌落在地。 她立即恍悟,这是萧何的暗影。 “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吓本郡主。” 她堪堪站起,转身怒斥萧何:“你别忘了,我是郡主!” 萧何笑,满是杀意。 “你协助曹玄逸偷运许家人进宫,意图谋反,皇上包庇了你,只是禁止你出宫,你不知反省,三番四次出宫,甚至以蛊害人,如今还想逃跑,不知悔过,这样的郡主,太初供养不起!” “你!” “怎样,郡主可有为太初做过何种贡献?能得皇上违抗朝中大臣的意愿,护了你!” “本郡主……” “郡主仰仗自己身份,只会任意妄为,依本相看,郡主还是欠教训。” “你不可以!” “呵!” 萧何走上前,逼近。 长剑划过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霓裳精神兀地紧绷,她瞳孔发颤地盯着萧何。 只见他抬起了长剑,从身后划到身前。 突然,长剑脱手而去。 “啊——!” 霓裳紧闭了双眼,捂头蹲在地上,以自我保护地姿态,全身颤栗。 “呵!” 飞出的剑从霓裳头顶划过,转了一圈,剑重回手中。 霓裳颤栗不安,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小心翼翼地抬了头。 刹那,全身僵硬。 已不知何时,萧何已站在自己身前。 他就如一座大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手中的剑,冰凉地贴着她的脸颊,“听闻女子都极爱自己的容颜,郡主一定也是。” 话落,不给喘息,泛着银光的剑刃,翻转间,轻轻缓慢地划过。 温热覆了脸上,霓裳大口喘气。 疼痛突然而至。 “啊!” 她凄厉惨叫。 虽不知伤口有多深,可她感觉得到,她的脸毁了,萧何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脸有痊愈地可能。 毁了! 毁了! 哈哈! “复始她再也不是你的了!” 对对对,她已经毁了复始,已经毁了,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剑柄之上,上面,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 蛊虫! “怎么可能?!” 她畏缩地后退,直到身体抵上墙壁,蜷缩着。 那蛊虫,沿着剑柄移动,汲取着剑柄上自己的血液。 萧何不过跨了一步,剑尖已再次抵着自己的伤口。 苍白的脸与血红的伤口形成明显的对比,在光剑的映射下极为醒目,萧何唇角挑着轻蔑。 霓裳双目紧紧盯着那母蛊,看着它被染成红色,看着它,向自己伤口移动。 “相爷,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霓裳哭喊求饶。 萧何置之不理。 “相爷,我求你,你快放了我,这样我会死的!” 萧何无动于衷。 “皇兄,快救我!” 霓裳突然喊道。 刹那,听见刀剑落地的声音。 她望过去,是微生洲渚打掉了萧何的剑。 可是…… 她爬过去,仔细搜索着剑的周围,没有! 她害怕极了去照镜子,只看得到自己惨白的脸上,硕大的伤口不断流着血。 痛极了! 她愣是不敢碰一下。 微生洲渚吼道:“还不快去喊御医!” 太监慌里慌张地跑出去。 萧何不过斜视一眼,并未阻止。 霓裳跌跌撞撞地跑到微生洲渚面前,紧拽着他的衣袖,“皇兄,他给我下蛊!” “蛊?!” 微生洲渚都吓了一跳。 “我不过是还给她。”萧何声音寡淡。 微生洲渚立即意味过来,呵斥:“你做了什么?!” “皇兄,我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霓裳哭吼着,极其无辜。 微生洲渚是再也不信了。 萧何胆敢直接闯进皇宫,还直接毁了霓裳的容,那一定,是霓裳惹到了复始,还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丞相要如何做?”他如此问。 “把她交给我。” 今夜,他不再是臣。 “不要,皇兄不要,他会杀了我的!” “你要杀了她?”微生洲渚凝眉。 “看她自己造化。”萧何如此说。 便是,微生洲渚为了难。 霓裳见他犹豫,紧抓他绛色衣服不放,“皇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他给我下了蛊,那蛊只能同房才可化解啊皇兄!” “郡主说什么都未做,怎又知道这是蛊,还知道如何化解?”萧何不屑一问。 霓裳战战兢兢,不作答。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微生洲渚的身上。 哪知。 “好,但你要答应朕,不再提辞呈之事。” 霓裳倒吸了一口气。 “若皇上这样讲条件,我附加一条,郡主任我处置。”萧何不卑不亢。 “皇兄,萧何走了就走了,我们太初,不差他一人!”霓裳吼道。 “好!” 恰是这一句,刺激了微生洲渚。 这郑重的一字承诺,是对萧何说的。 霓裳慌了,她紧紧拽着,希冀着:“皇兄,我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啊,他萧何怎会比我还重要?!” 微生洲渚有片刻的沉默。 今日,他又何尝未在霓裳这件事上思考过,可任谁都看的出,霓裳与复始两者不对付,长期以往,必有一伤。 不。 也许,必有一死。 “裳儿,作为太初皇室的郡主,你不能用联姻为太初谋得安定,你作为女子,又不能安分守己。两者来说,朕善待你,无非是看在你与朕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他一叹,忽地拔高了声音:“可朕的宠溺,你只当做挥霍无度的权利,朕一忍再忍,再三退步,现在,已退至了悬崖,裳儿,你亲自把朕推到了悬崖边上,现在还要朕如何选择?!” “可你是皇上!” “就因为朕是皇上,才可以保你至今!” “皇兄,你不能信他,他的本事很大,他若是谋篡皇位……啊!” 霓裳被甩在地! 微生洲渚想要怒斥,想要教训。 可是对上她不甘怨怼的神色,终究是咽了下去。 “你带她走吧。” 微生洲渚转身,背对了所有人。 “皇兄,他不过是外姓官员,怎么能与我这皇室正宗血脉相比?!” 她不住挣扎,不住嘶吼。 可是疼她宠她的皇兄,再也不未曾转身。 脸色的伤口,因着她不住的祈求流血不止,沿着脖颈,沾湿粉色的衣衫,染成红色。 她终于意识到,她挥霍掉了皇兄的疼爱,失去了郡主之位。 可是,她不甘。 “你不过是个外姓臣子,等皇兄反应过来,他一定饶不了你!” 被暗影风捆绑着,她依旧向萧何疯狂叫嚣着。 . 夜色的微风带着湿重的寒气,霓裳的身子算不上娇弱,可这寒冷的季节,对一个女子而言,她哪能受的住。 但无人会怜惜她。 萧何不骑马,他用轻功而行,前面领路。 暗影风的轻功也是极好,他带着霓裳,顶风而行,跟在后面。 她被带出皇宫之时,身上的衣物轻薄,又没有披风裹身御寒,这一路下来,直到停住,她的身体还依旧不住地打颤,牙齿嘭的叮当响。 脸色的伤口,在这一路上,又如被刀剜了般,再被寒冷的冬夜 冰封,麻木着整个神经。 一声厚重的吱呀之声响起,这才惊觉了霓裳。 她回头,惊叫:“复始!” 隔着厚重的月色,她看到复始幽幽而来,红色披风被微弱的风飘曳着,在浓重的月色照耀下,霓裳有一晃而过的错觉,她竟然害怕地想要求饶。 她后退,后退,再后退。 背后猛然一凉,惊缩地猛然回头,“啊!” 是铁笼。 惊吓之后,她这才观察四处,铁笼上方有一棵树,已剩光秃秃地树干,从墙外伸展过来。 铁笼后方,有一处茅草屋,十分破旧,在暗夜的笼罩之下,摇摇欲坠。 前方,那是复始款款走来的方向,那里是对开的一扇窄木门,木门依旧摇摇欲坠,被风一刮,就嘎吱作响。 她想开口,张一张嘴,牵扯到了伤口,刚刚一声惊呼,已然让伤口再次流血,这一动,简直剜了心般。 复始凝着她的伤口,视线划过萧何。 他冷情地站在那里,凤眸痴缠在自己身上。 别开脸,她直直走向霓裳,错过他时,听得他道:“我把她带过来了。” 她微怔愣,脚步却是未停,继续走,态度端的冷硬至极。 胳膊被猛然被拽住,耳听他道:“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机会,我仍然会做同样选择。” 她心底不由更是气怒,琉璃双眸斜睨。 拉锯战中,萧何还是放了手。 复始走过去之后,芳华还是未忍住。 轻声道:“相爷,夫人虽还在气头上,可她刚还忍不住问您,担忧您与皇上直接发生冲突而受伤呢。” 凤眸立刻亮了,带着浅浅的笑意,催促道:“你快去夫人身旁,别让夫人受伤了。” 他自个却是站在不远处,不算近,却都在他的警惕范围之内。 他是担心出了意外,类似微生洲渚反悔的意外。 复始已站在霓裳面前,视线单单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扬着笑,睥睨着瑟缩不止的霓裳,“是我的主意。” 霓裳瞪圆双眼,如同寒冰地利剑。 “哈哈!”复始大笑,“霓裳,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不过是贱人!” 霓裳忍痛吼道,却显得十分徒劳。 “带过来!”复始喝道。 门再次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透过暮色,待她看清来人,瞳孔瞬间收缩,“你!” “郡主挺好这一口的。” 她说的,是霓裳总是喜欢用乞丐侮辱自己。 霓裳恍悟的瞬间,不安在心中升起。 只见复始一个眼色,暗影风上前。 霓裳只觉有银针入体,稍稍的刺痛,便听复始道:“帮你刺激一下母蛊。” “你何意?” 话落,身体疼痛,疼痛地难以忍受。 霓裳靠着铁笼缓缓划下,支撑不了身子,这种痛,足以淹没她所有的感官。 傲气的愤怒消失不见,犹如傀儡般苦苦挣扎。 对的,她被蛊虫所惑,被蛊虫所牵制。 复始缓缓后退,抬高了下巴,双眸毫无感情地凝视她的挣扎,心头的恨意,并未消散。 然后,她看着霓裳狂躁不安,看她渐渐恢复力气,彻底成为蛊虫的寄宿体,由母蛊牵引她去寻找公蛊。 不过走了两步路,霓裳突然停止了脚步。 忽而,一个前冲,冲进了肮脏的乞丐怀中…… . 其实复始觉得,自己挺变.态的。 月黑风高之夜,她真的很想观摩霓裳的第一次,尤其还是与乞丐,这滋味对于霓裳而言,她想想,都觉得心头痛快。 可是,萧何有他自己的底线。 他宠复始,不是这样的宠法。 复始不依。 萧何婉转劝说:“若是你想看,我们上青楼。” “……” 幽幽地,萧何突然来了一句:“不然我们亲自实战。” 两人站在墙外,依旧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虽不是特别清晰,但足以让人遐想,复始转身,背对萧何,默然。 碰了一鼻子灰的萧何,摸摸鼻子,再接再厉。 “小复复,不要生气好不好?” 萧何走到她对面。 复始再次背对他,沉默不语。 “小复复。” 萧何再走到她面前,在复始反应不及之时,直接拽住她,面对自己,态度也是端的强硬,却也把握的住自己的态度,“小复复,你也知道我害怕,害怕失去你。” 复始别开脸,视线落入暗色中。 凤眸对上她的侧颜,血红的月色映照下,苍白的脸色显的 红润,只是落空的琉璃双眸中,依旧有对自己的不解与怨怼。 “小复复,要不,你打我吧,只要你解气,怎么都行。”态度很正。 复始撇嘴:“你可是人人敬畏的丞相,谁敢拿你怎么办?” “可我是你的,任由你处置。” “那若是我真的与他发生什么呢?你要怎么做?”双眸冰冷地凝视他,逼视着。 这便是她无法放开的心结。 “那又怎样,只要你活着。”萧何口气忽地冷硬。 复始脸色下沉。 “可若你真的死了,我面对的就永远是一座坟墓,冰冷地让人害怕。但至少你活着,活着我才有念想,活着……” 复始直接截了他的话,冰冷道:“那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萧何突然沉默。 “你没想过,你只想到了你自己,你只……” 话突然顿住,双眸轻眨,眼眶温热,她不敢在说下去,说下去,心中万千思绪都会汇聚到眼眶中。 “小复……” “进去吧,里面没动静了。” 她先一步进了院内,凤眸凝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 太初的诅咒,谁都不可逆。 暮色中悬挂的那轮半月,妖红与银色平分,远观之下,妖红总是盖过灿烂的银色,让人不可忽视。 谁也不会忽视了它。 此时,院内。 复始落在墙角边,透过暮色凝望。 乞丐已经重新穿好破旧的衣衫,站在旁边餍足懒散,吐着肮脏的话语:“郡主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她现在已经不是郡主。”复始幽幽提醒,皇家的颜面,还是需要顾忌的。 “是是是。”乞丐立即点头,双眼闪亮十足。 她这才转向霓裳。 霓裳凌乱地穿着衣服,一头华发地坐在地上,低低哭泣着。 复始挑笑,对出现的芳华使了眼色。 芳华走上前,在霓裳面前放了一面铜镜。 “啊!” 霓裳吓的后退! “不!不!不……”她不住挥着双手。 刚刚,她看到了一个十足丑陋,丑陋的让人想呕吐的老妪。 不! 这不可能是自己。 只是,这脸上那么大的伤口,血红的张着口子,时刻冲击着她的大脑,提醒着那就是自己。 “复始,你不得好死!” 自己竟然被一个乞丐给侮辱了! 她堂堂一个郡主! “把她关进铁笼里。”复始一声命下。 暗影风便极快地执行。 霓裳剧烈挣扎。 “把那乞丐也关进去。” “你,你关我做什么?!”乞丐吼道。 复始再次道:“派人好生照看着,别让两人轻易死去。” 她要把所有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一一还给她! 甚至,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她款款走近,站在铁笼外,看着狭窄的铁笼内,两人只能相贴而立,心头快意十足。 “微生宛白,你父母给的名字真是好听,可惜,你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霓裳忽地一怔。 “你……” “霓裳,好生受着吧。” 霓裳眼珠子发颤,她盯着款步离开的红色身影,内心翻腾。 到头来,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竟是……复始。 ☆、183.博一个大的赌注 微生洲渚未问过霓裳,似乎霓裳这个人突然之间,就从太初消失了一般。 而复始,也知道了,微生洲渚这不寻常的反映,是因为萧何的不再提辞呈一事。 但她,依旧无法放开心结。 走向前方,漫无目的。 相府外,萧瑟不已,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凝着一片石墙弛。 那时自己与萧何,还曾在此胆大妄为地贴近了身心。 那时,自己彻底依赖上了他,彻底的,想要同共此生嗄。 此时,她依旧不开心。 每当遇难之时,萧何就会轻易放下自己,轻易的,就好像……自己于他,都不是心中最珍贵的人。 别开头。 恰是,对上碧绿的身影。 他笔挺而立,面容冷然,渐渐扬着浅笑。 他一再的退让,她何尝不懂。 移开视线,她继续前行,今日,她想出来散散心。 萧何强势地不愿放过她,直接挡在她面前,“小复复。” 她微垂了视线,不去正视他。 “小复复。”他无奈喊道。 “我想静一静。” 她的躲避,萧何十足难受。 昨晚,她便一直躲着自己,最后还是他离开了暗祥苑,她才肯留在暗祥苑睡觉。 复始其实知道,萧何昨夜在门外守了一夜。 她心软过,纠结过,想过与他说清楚。 只是,他对自己的小心翼翼,若是说清楚了就能改掉? 心里是否定的。 而萧何,竟然真的挪开了脚步,竟然真的,再次退让。 心里,五味陈杂。 怒气源源不断升腾。 却是,抬高了下颚,咬紧牙关,直视前方,向前走去。 萧何心中一紧,每当复始这个状态之时,便是她要下定决心做某件事。 他猛然拽住她的手腕,“我们谈一谈。” 复始的心态突变,瞬间有些委屈,可是矫情劲上来,还是忍不住,想要甩开他的手。 却是甩不开,异常火躁:“我不想与你谈。” “是因为君无忧说你兰儿的身份?” 萧何不得不靠猜测。 复始更是恼怒,吼道:“你放开我!” 萧何便知,说错了。 可如此看来,君无忧并没有告诉她,她的身份。 “还是因为我放手了?” 复始却是沉默了,恨恨地瞪着他。 两者不同的反应,萧何如此精明,哪会不懂? 她不说又恼怒,分明是置气的表现。 “那现在,我不会放手了。” 他给予承诺的同时,手握的更紧,是独有的坚定。 复始动了恻隐之心,瞬间垂了眸,恼怒自己的不争气。 “小复复,我再也不放手了。” 耳边,萧何再次道。 “跟我回府,陪我一起用饭。”萧何哄着。 “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吃吧。”她的视线,就是不落在他的身上。 “走吧。” 萧何一不做二不休,采取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揽着她就往府内走去。 “萧何,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复始威胁。 “那就是现在之前,你一直都没生气啊!”萧何恍然大悟。 复始被噎,“一直很生气。” “既然如此,我再做些什么,也不会抵消你的怒气,那我就做些吧。”萧何自然自语,唇畔直接含笑。 复始防备,“做什么?” “不让你生气的事情。” “那是什么?”复始思索着,越发好奇。 “你猜。” “你做什么我都生气。”复始掷地有声。 却是。 萧何成功把她按在床上,成功解除了两人的束缚,对于还在挣扎的复始,直接以身相压。 “喂,萧何,你敢用强的?!”复始怒吼,踹着他,一边扯过被子。 “你是我的妻子,有何不敢?” 双腿直接压制她的挣扎,手钳制她的手。 “若昨日那事真的发生,你现在连碰我都不敢!”复始喝道。 “不管你怎样,你都是我的妻子,就算必须以那种方式,我萧何也心甘情愿!” “你心甘情愿什么,看我承欢别人身下,你高兴是不是?!” 复始这话,就如一个大巴掌,直接删掉了萧何的尊严。 “我高兴个屁,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我要看着你活着,只要你能活着,我就算苟且偷生,就算做一辈子缩头乌龟,我萧何都愿意!” “可我不愿意!” “那若是我们调换位置,你如何?” “我当然会……” 她的话猛然顿住。 可萧何不放过她,凝着身下的她,残忍地说出:“你也会如此做对不对,你宁愿与另一个女人分享我,你也愿意对不对?!” 复始的眼泪哗哗落,她别开头,企图掩饰。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小复复,就是我们太过爱对方,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们何不是希望对方好好活着,能活着,我们就会想办法,就会冲破难关,能活着,就会有希冀再次来到对方的身边。” 一声哽咽,引发大哭。 “萧何!” 她紧紧抱着他,哭的肆无忌惮。 他甚为心疼,拥着她吻落她的泪。 萧何不知那日为何君无忧会停手,他寻了复始这么久,不可能轻易地就放手。 可是,他也不想知道。 他相信,复始会有自己的考量。 无论是何种结果,他都欣然接受。 吻渐渐密集而浓烈。 赤果的身体摩擦,谷欠升起。 娇.吟逐渐代替哽咽,沉迷取代了眼泪。 两个相互安慰的人,以此来平息心中的不安,以此,来达到某种遗忘。 . 或许,萧何早就有所察觉。 或许,是他不敢去思考。 或许,他的行为中,故意成分居多。 在复始再次以药瓶子企图让他昏睡的刹那,他已经屏住了呼吸,洋装昏睡之后,他感觉到复始下了床,随后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他继续保持一种姿态沉睡着。 他想,复始的行为,是否也是有故意。 她明明知道,同一种方式,他不可能栽两次,她还是选择了如此做。 复始关上门的刹那,很是感激萧何的配合。 她知道,萧何并没有昏睡。 她也知道,萧何不愿勉强她。 “夫人,您去哪里?”芳华恰是走来。 “我出去转转,你不用跟着了。”她语气平静。 芳华还是敏锐的发觉了不对。 哪里不对? 她细细思索。 猛然想到,复始是与萧何一起进屋的。 莫不是,两人又吵架了? 看着复始离开的背影,她急忙唤了暗影风出来。 “相爷说,由着夫人。” “可是,相爷也太过宠夫人了。” 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这种宠里面,夹杂着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听命行事就是。”暗影风口气也是冷。 芳华跺脚,她这个丫环真是……干着急! . “我来了。” 仍是那处菩提树,菩提树下,斜靠着一白衣男子。 不太刺眼的阳光落下,斑驳了白色衣衫,落了沧桑之感。 君无忧缓缓抬头,露出微笑,“我就知,兰儿最信守承诺。” “请你叫我复始。” 琉璃双眸凌厉,语气发硬。 君无忧呵地一笑:“你让苏岂把我身上的蛊去除,我就知道,虽你忘记了我们,但你内心里还是不希望我受苦。” 复始恼怒般,“我不是想报仇!” 君无忧甚为不在意,“每次你口是心非之时,都是这般恼怒。” “我说了,我讨厌霓裳,她如此对我,我不能轻易饶了她!” “知道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了。” 君无忧笑着,笑的极为开心。 复始紧绷着脸,心里其实是有一部分这种想法的。 隐隐,即便他真的想对自己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她心底,都不希望,他不好过。 或许,她真的是他口中的兰儿。 “兰儿,我给你讲讲以前的事情吧?” 不知何时,君无忧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口气轻柔地,好似总能撩起眸中呼之欲出的记忆。 “不用。”她拒绝。 “是不要还是不用?”君无忧挑着字眼。 “我不需要知道。”她强调。 “你在逃避。”他肯定。 “我不需要逃避。” “那你就听我说。” “君老板,你这话说的真好笑,我为何要听你说些我不知道的故事,再说,我也没有兴趣。” “没兴趣?这可真是十足好的理由。” 他微垂着头凝视她,视线赤果果。 她微仰头,直直对上。 “果然,十二年过去,你到底是不一样了。” 因着这句话,她 率先别开了眼,“君老板,请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兰儿这个名字,我是真的没有兴趣。” “可我习惯了,改不掉了。”他癞皮着。 “随你,我们该走了。”她催促。 “你怎么摆脱萧何的,他能同意你跟我走?”君无忧是很好奇。 “你无需多问。”她转身就走。 君无忧立刻喊道:“我去把马牵过来,总不能这样走过去,不然得走到何年何月。” 复始停住脚步,站在眼光下,为垂着头。 . 昨日,被君无忧抱进屋内,一时间绝望的自己,还是被蛊虫所控,可她的意识清醒着,却是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她几乎就是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紧紧攀着君无忧。 而早已经过这种事的自己,身体更是敏感,她都感觉到身体的难受。 那时的自己,害怕极了,可是,唯一能救自己的萧何,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他们之间的纯净。 她慌张无措,却被压制在黑暗中,无法解脱。 那时曾有过极致的念头,若是君无忧真怎么了自己,事后,她会以死面对。 那时,她如此想过:若是自己死了,萧何会不会后悔? 他会不会,就永远活在自己的阴影下。 可是,她又怎会这么恶毒? 她好爱他啊! 可他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 那时的君无忧,其实,他是铁了心般,要复始成为自己的人的。 他一定要拆散萧何与复始,他们一定不能在一起。 所以进屋之后,复始被蛊虫所掌控,他其实,准备当做复始的投怀送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哪怕,她曾是萧何的人,他都不会嫌弃。 可是,当他看到感官与身体相违背,眼泪不断低落的复始。 他心软了。 他说:‘若你不愿与我发生关系,那么,我们来做个交易。’ 便是,他放开了她,直接把她绑在了床上,而他自己,后退远离,看她兀自与蛊对抗者。 复始觉得,君无忧是残忍的。 他可以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着,一句话不说地,这么看着自己挣扎,痛的几乎去了整条命。 ‘复始?对了,你叫复始,可不管你叫复始还是伏孤兰,若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就说明,你心底里仍是不忘掉自己的姓氏,同音不同字,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若你真的连一个虫都抵抗不了,你想与萧何在一起,又岂不是痴心妄想。’ 就因为他的这两句话,所以,她一定要压制蛊虫。 不过是一条虫,而自己,却是有血有肉的人。 这个过程于复始来说,是漫长的。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去寻找一丝光明,明明不可能的事情,非要她去做到。 可身边的人,却一直念叨着,每句话,都刺激着自己。 甚至,‘若你真的无法醒来,那么就休怪我占你便宜,可是萧何自己送上门的。’ 一股钻心的疼痛而出,瞬间,她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什么条件?”她虚弱到极致。 “听说在赤国与庚宋国交界之处,安放着一个十国共同守护的东西。” 君无忧这话到此为止。 复始瞬间明白,她苍白着脸色,不可置信地问:‘你想要?!’ 君无忧一直沉默,可于她,想不了那么多,她应了,‘若我能活着。’ . 她活下来了。 还报了仇。 这仇恨,她因为嫁给萧何,一直压着,一直试着不去撕开。 她怕萧何身份尴尬。 “想什么呢?”君无忧牵了两匹马,一匹给了她。 她凝着他手中的缰绳,一时未接。 “你亲口答应的,现在又亲自过来了,我是不会让你反悔的!” 她一把拽过他手中的缰绳,“我不会反悔!” 君无忧凝着她的背影,扬着笑意。 双眼却是缓缓斜睨,望着一处树上隐藏的身影,唇边扬着讽刺。 “兰儿,你等等我。” . 菩提树上,萧何立于其中,碧绿的身影恰恰隐藏在深绿的树叶上。 凤眸凝视着下面的两人,亦是听得清楚两人的对话。 果然如自己所想般,复始与君无忧之间做了交易。 否则,那日明明那么长时间,以君无忧对自己的仇恨,不可能不做些动作。 凝着两人骑马离开。 骑马? 他的视线随着远去,高处的视线再好,人终究还是消失在了前方。 “相爷,可否要跟?”暗影风问。 萧何冷了脸,“不了。” 暗影风着实有些讶然,相爷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承诺兑现完了,她自会回来的。” 他是如此坚信。 可若再也不回来呢? 暗影风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只听萧何轻声呢喃:“一定会回来的。” 好似在说服自己一般。 —— 两人骑马,一前一后。 复始挥着马鞭,力气极大,简直是使了吃奶的劲。 身后跟的君无忧,凝紧了眉。 “兰儿,你赶着去投胎啊!”他喊道。 前面的人不应,继续赶路。 “喂,我累了,这都走了大半天了,我要休息!” 君无忧直接勒停了马,便是下马,找了一处树,伸着懒腰。 前面赶路的复始,眉目都凝在了一起,猛然勒停了自己的马,掉头瞪着君无忧,吼道:“你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娇气!” “我就是娇气!” 他一屁股坐下,歇息! 复始咬牙恨恨地下马,牵马走过去。 已经离开了都城,这马上,就快离开太初的地界了。 “你坐下休息休息,这样才有力气赶路。”君无忧好心建议。 却再次得来她一个怒瞪。 君无忧直接起身,压住她坐下,“别当了丞相夫人,就觉得自己高贵了,我们小时候,可是一起玩泥巴玩过来的,土都往嘴里塞过。” 复始坐在地上,睨他一眼,“那一定是你,我才不会如此蠢笨。” “哈哈!”君无忧很开心。 人一开心,不免对好多事情都十分好奇,甚至感觉稀奇的紧。 尤其,刚刚复始从未答的话。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猜猜。” 复始是觉得他无聊至极,也懒得理睬他。 “是不是你用药迷晕了他,所以你走的才如此顺利。” 他这句话,就好似在陈述。 复始听的心惊。 这个君无忧,每次说话,都好似对她极为了解。 “你以为萧何是如此没有警惕的人?”复始不由反驳。 君无忧点头:“对,也是,所以我才好奇。” “休息够了,赶紧赶路。”复始催促。 “看你心急的,萧何在都城,又不会跑了。”君无忧揶揄。 复始不理会。 看她上马,君无忧还是说道:“你答应我这个条件,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为萧何考虑?” 不理会,她直接勒动马绳。 君无忧立即道:“若真是做了,萧何这个相位不仅不保,甚至,再也不安宁。” “那也好过被你欺辱!” 没有好的选择,她自会衡量。 萧何信任她的,今天她已见识到。 可是,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她想博一个大的赌注。 看萧何,能否接的住…… ☆、184.盗木栾 萧何是否接的住? 时间已然证明过一切。 十二年,岁月无情变迁之后,萧何的心依旧如最初般火烈炽热。 十二年后,与她经历过分分合合,哪怕万劫不复,哪怕相思入骨,他依旧待她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不过大半月时间嗄。 他依旧如往日一般,早朝,处理事务,空暇之余,便去找苏岂,看他在蟒蛇与小狐狸之间徘徊,有时候,竟觉得苏岂这种自娱自乐的行为,令人羡慕。 至于复始,他依旧想过弛。 以前想念之时,心如死水。 不同的,却是成为夫妻之后,期盼来的更炽热。 每每想到他的归来,唇畔总会绽起笑意。 苏岂爱打趣:“你也不怕又是一个六年?” 他摇头笑道:“不会。” “你哪来的肯定?” 萧何心里十分清楚,他的肯定,来自复始。 “而且啊,她是跟着那个君无忧走的,他可是一直想拆散你们的啊!” 苏岂说这话时,是真的担忧的。 “不会。” 如此肯定,便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 萧何便是在这岁月静好的日子里,平静地等待复始的到来。 时间恍然而过。 这一个月来,相府从无他人进入。 却是在这一日,进入相符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是大总管。 他面色慌张,脚步焦急,失了往日分寸。 萧何见到他时,倒很惊讶。 大总管焦乱的抹着汗珠,一向精明稳重的人竟是连门槛都未看清,生生被门槛绊倒,“相爷不好了不好了!” 萧何缓缓放下书,挑眉望过去,“这是怎么了?” 大总管连脚步都未刹住,直接吼道:“相爷,奉皇上口谕,让您赶紧离都城。” 这话倒是让萧何一惊,猛然站起来,“发生了何事?” “昨夜,赤国那边有向皇上送上一幅画,说是盗贼,而且同一时间,庚宋国也送上一幅画,同样说是盗贼,哪知皇上一看,那盗贼竟然是丞相夫人。” 萧何身体忽地一震,凤眸全是惊讶:“你什么意思?!” 大总管稍稍一顿,心里搅腾了一番,这才道:“是这样的,今早他国又同时递交了画像,皆是丞相夫人,全部都说,丞相夫人是盗贼!” 萧何首先让自己反应了一下,紧接着问:“盗了何物?” 舌刚到唇边,咽了下去。 大总管眉目皱的异常发紧,“木栾。” “什么?!”萧何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 “木栾。”大总管再次肯定说道。 他微垂了头,未看萧何一眼。 “木栾。”萧何呢喃。 凤眸不断收缩扩张,直至冲击到神经之后,整个身体浑然一震,双脚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便跌在了椅子上。 放在桌角的书,被长袖打到,呼啦啦地落在地上。 “相爷,您赶紧离开吧。”大总管催促着。 然后又道:“相爷,您也知道,丞相夫人他们都认识,还送过来一张画像,无非就是给一个提醒,可是,能让皇上一同收到画像,九国这是给的最后一个提醒,怕是抓到丞相夫人之后,便不会手下留情。” 萧何哪能不知。 木栾位于赤国与庚宋国之间,却是由十国一同守护的。 木栾若丢,赤国与庚宋国是最为先得到消息的,是以微生洲渚最先受到了这两国的画像。 只是,他不明白。 复始为何要盗木栾。 她要那东西有何用? “相爷,您赶紧走吧,皇上也是后悔,您先前要离开,他未让您离开,哪想到现在成这个状况了,您赶紧逃吧,毕竟她是您的夫人,九国一定会让皇上给个交代,要抓的,首先便是丞相您啊!” 大总管一番锥心之语,貌似萧何并未听进去。 便是又道:“相爷您先离开,找到丞相夫人,千万不能被九国找到,这边,皇上说了,给您能撑多久就给您撑多久,让您赶紧离开,也好找到丞相夫人,把木栾归还。” 萧何猛然站起,他是听到了大总管那番,找到丞相夫人。 对,他要先找到复始。 先护得她的安全。 不过眨眼间,萧何已不见了踪影。 大总管立即找到相府管家,赶紧置空了相府。 萧何一路疾步,去的,是苏府。 苏岂见他脸色不好,颠覆了前几日寡淡宁静的表情,“有她的消息了。” 这话是肯定。 继而,苏岂突然绷紧了脸色,“她不会真与君无忧……” “木栾都有什么用?” 萧何的冰冷问话,直接打断了苏岂的担忧。 苏岂愕然,“木栾?” “对。” “赤国与庚宋国之间的那个?”苏岂确认问道。 “对!” 苏岂不知什么事情,但还是严肃了神色:“萧何,我知道你胆子大,可就算你再武功盖世,你也不能去碰那东西,那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它在,十国鼎力,相安无事,就不会存在战争,若是它被挪走。” 苏岂一顿,继而道:“古书有预言,若是木栾丢失,或者出现任何问题,十国必定会发生战乱,十国安宁将用不存在!” 萧何知。 所以,才害怕。 这不是微生洲渚能护得了他们的。 “我就想知道,它还有何作用?”值得君无忧一夺。 复始对这东西定是没兴趣的,而且,她知轻重。 那她与君无忧达成的约定,必定是盗取木栾。 君无忧想要木栾? “这个,我曾查阅过关于木栾的书籍,当时觉得很怪异,十国还会相信这种东西,便是收集了一些,我给你拿来看看,应该可以找到你需要的信息。” 苏岂很快拿了许多书籍过来,并道:“其实有很多种说法,不过都是说,几百年前战乱,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后有一位道士,把木栾放于赤国与庚宋国交界处,后来战乱渐渐平息,所以就传这木栾可一直保持十国鼎力的局面。” “我知道。”萧何言。 “可别的……” 苏岂有些犹豫,别的? 他细细思索着。 同时,萧何翻看书籍。 “对了!” 苏岂突然吼道。 萧何抬头。 “听说,这木栾是从一颗古老的树上割取,那树传说从混沌之际就存在,曾有人说,这树能治百病,所以就再赋予了这木栾一层更神秘的外层。”苏岂说道。 “能治百病?” 苏岂点头,“是这样说的,书上也是如此记载的。” 萧何垂头之际,恰似看到苏岂说的这段。 “不过这都是传说,那树谁又能知道在哪里,不定已经枯死,更说不定,那木栾也是当时的一种信仰,其实不过就是一块木头也说不定,但被十国如此严密守护着,谁敢去拿这些东西,更别说去验证传言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萧何翻看着,状似不在意道:“小复复盗了木栾。” “你有她消息……什么?!” 苏岂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何,“你说,你说她消失的这将近一个月,她去偷盗木栾了!” 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凝着一直不以为的人,低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萧何放下手中的书,这才正视他,“所以,赶紧带着你的夫人逃吧。” “对对对,我赶紧收拾东西。” 苏岂跟自家娘子相处久了,无形之中已是学会了那种一惊一乍。 可苏岂到底还是改不了天生的性格,一惊一乍之际,还是渐渐冷静下来,“究竟怎么回事?” 萧何与他大致一说,继而道:“我现在就离开都城。” “你什么都不带?” 苏岂看他并无携带任何包裹。 萧何摇头,“要不,你借我一些?” 苏岂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这碧绿锦袍,就足以买下他这苏府,十分不满撇嘴,“你借我一些还差不多。” 萧何呵地一笑,便是不理。 径自朝着苏府的马棚走去,潇洒地扯过一匹上好的马,连声招呼都未打,直接骑马而去。 挥马,快速出城! ☆、185.离开太初 微生洲渚早已下令,太初各个关卡都不准拦截萧何。 只是,过了太初,怕是早已有人在等着萧何。 复始找不到,便是从萧何这里下手。 而他,是早已下定了护他的心思。 但他怕的,就是来自九国的压力。 这个压力可大可小嗄。 若是萧何大婚之日,请九国而来,是为了维护太初的安和。 那这次,他护了萧何,怕是九国定不能放过太初。 微生洲渚作为皇帝,为萧何做到此,已是仁至义尽。 “皇上,丞相已经离开了都城。”大总管回禀。 微生洲渚望着皇宫一角,阳光折射琉璃瓦片,十足辉煌灿烂。 微一叹:“去了哪个方向?” “应该是,赤国与庚宋国交界之处。” . 身旁的景物急速后移,耳边的风如密密麻麻地银针般,扎的脸颊变的生红,头发蓬乱。 只是急速驾马而行的人,丝毫未有所察觉。 他虽表现的平静,可内心,早已万马奔腾而过,溅起漫山的恐慌。 现在九国这个局势,便是还未找到她。 所以,他要先一步找到复始,如此,他才能护得了她的安全。 一路而行,天色渐黑。 萧何本欲继续行路,但这即将离开太初的时候,路上有他国之人。 安全起见,萧何下马,换了一身粗布衣,带着草笠,找了一个小客栈,决定在晚上观察太初的情形。 刚一进客栈,耳边就传来议论之声:“听闻丞相夫人偷盗了木栾。”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见了几个庚宋国的人入了太初,一定是来找丞相夫人的。” “那丞相呢?” “不知道啊,这丞相夫人的罪过,怕是丞相也担全责的。” “啊!那岂不是,丞相这次在劫难逃!” “嘘,别让人听到了,这些我们哪里知道,这木栾能是随便乱偷的吗,万一真发生了战乱,受苦的不还是我们。” “你说的对,若是找不到丞相夫人,九国一定要皇上交出丞相了。” “那丞相……” 讨论的人,突然意识到了关键人物,皆是闭口不再多言,以防惹事上身。 萧何要了间普通的房间,听完他们的谈论才走向屋内。 却是。 刚推开门的刹那,他猛然收了脚步。 空气中,有另一股气息。 一股夹着力道的掌风从屋内打出,萧何立即躲开,同时又打出一掌。 这一掌,正好打在屋内的椅子上,椅子七零八落地散了。 “呦,丞相穿粗布衣也是如此有魅力。” 蛊惑的声音,带着他独有的强调,且,那双清澈明亮,如同孩童般单纯的双眼,却散发着令人欲眩的魅惑。 “你怎么还未走?” 萧何跨过门槛,走入房间,对突然出现的人,视而不见。 是以,那摄心术对于萧何来说,毫无用处。 美人恼羞地撅嘴,十足不爽,“我是来抓你的!” 嚣张霸道。 “有本事就来。”萧何放话。 “可我,不想抓你。”美人转身,坐在他旁边,双手撑头,十足无聊。 “你不是去找……” 美人拦住他的话,“谁让你不看好自己的夫人,做出如此杀头的大罪,害的我都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萧何已然明白,是余国女王下了命令。 “所以啊,你得赔偿我损失。” 萧何赶了一天的路,倒茶猛喝着,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时间。 “至于这损失的计算方法,不如就这样吧,你派人去寻芝兰,她在你那里呆了有几年了,你派人找,一定很好找。” “我为何帮你?” 美人兀自算计的时候,萧何直接泼了凉水。 “啪!” 美人不愿意了,“我可以放你一马!” 萧何这才正眼瞧他,对上的,是他的双眼。 机不可失,美人正欲再次使用摄心术。 “收起你的把戏,本相累了。”萧何在赶人。 美人自当是听不出来,“我们都是孤家寡人,我陪你。” “本相没有这个兴趣。” “你……” 萧何兀自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美人很是无奈,他一路走过来,都未有兰姑娘的任何身影。 而他也足够相信,兰姑娘在萧何那里呆的够久,关于隐藏自己的行踪,一定游刃有余。 “你去赤国或者庚宋国,可是必须穿过余国的,我给你余国的通关令牌。”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成交。” . 美人目的达到,便未多做停留。 直至夜深之时,萧何确定美人不会再来骚扰,便是警惕着双眸,隔着夜色望向寂静地屋内。 逡巡之际,眼角不由上抬。 屋顶有人。 缓缓起身,放平所有的动作,未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响,旋转之间,人已落在黑暗之中。 恰在此时。 窗户边有响动。 是有人推窗而入。 凤眸紧眯,凝过去。 有月色的映照,隐约可在光影之中看见,是两个男人,手中各握一把刀。 两人翻窗进来的动作也是极为轻巧,可见功夫不差。 两人各对一眼,极有默契地朝着床边走去,刀举着,一幅防备姿态。 这屋内结构不好,床是背着月色。 只隐约看的见床上有隆起。 便是,两人直接拿刀砍向床。 一番狂砍,才发现,床上并无人。 两人一惊,正欲离开。 眼前却是多了一把长剑,长剑泛着血色的银光。 一人急呼:“饶命,饶命,我们只是偷些东西,并未想要谋财害命。” 另一人一听,吓的直接扇了那人一巴掌,再次苦着脸求道:“大侠,饶命,我们就只是偷些东西。” 只是,萧何这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是以,他手起手落之间。 亦是不给两人任何喊叫机会,长剑划过,银光闪动,鲜血喷溅,眼前的两人,依然软到在地,没了声息。 便是确认了,这两人就是屋顶上之人。 重新翻了窗户,萧何离去。 —— 沿街而行,并未骑马。 这是太初的边境之地,离开太初的必经之路。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 街道上极为安静,家家户户都灭了灯火,陷入沉睡。 只是,大街上,总有抬轻了脚步走动的人。 萧何已是认出了这些人,衣着装扮之上,是赤国之人。 他踏着屋顶,沿路跑去,直奔城门。 只要过了这个城门,便是离开了太初。 他小心翼翼地前移,越是接近城门,赤国的人就越多,显然,他们已经决定,只要复始来了太初,就直接拦截。 越是这样,萧何内心越是躁动。 他要快些找到复始。 城门再高,都难不过萧何,他顺利出了太初,去往余国方向。 城门外,已有人等候,牵了一匹马。 “谢谢,这是你的银子。” 萧何之前已命人出城门,于午夜之时等候在外。 如此一来,便是不缺了马。 . 又是一夜赶路。 只不过刚到余国的边界之处。 一路上,他并未看到复始的身影,就连想象的背影,他都去看过,不是。 他不安的想象过,莫不是复始与君无忧,两人还在赤国或者庚宋国? 那么,他就必须要抓紧时间。 但是,这一路上。 全是复始的画像,简直是无孔不入。 却也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所有画像中,只有复始一人。 没有君无忧? 没有? 是因为什么? 心里升起烦躁,他试图压抑。 但是,前方,全是拿着画像的人。 九国出动,不是轻易便能破的了的事。 他又看了自己一眼,粗布衣,草笠。 蹲在地上,抹了一把灰,在邪肆地脸上一抹,瞬间多了狼狈之意。 他牵马向前走,却是听到身后一声: “站住!” ☆、186.重伤 "站住!" 显然是属于余国官差的铿锵之声。 萧何紧绷了身体。 同时,身旁奔跑了一夜的马,亦是不安躁动地踢着前蹄,马鼻子喷着气。 萧何紧紧拽着缰绳,试图寻找解决的方法嗄。 "做什么的,鬼鬼祟祟?!"官差吼道。 萧何松了一口气弛。 问的并不是自己,他亦是不想在寻到复始前,出任何状况。 尤其,这不是太初的地界。 虽认识他的人少,但总归有认识的。 他继续平静地向前走。 只要通过了余国关卡,离目的地就又近了一步。 但显然的,如美人所说,余国女皇在这方面,尤为担忧,是以,余国的看守更是多了不止一倍。 余国入城,更是要通过层层检查,连随身携带的物品都要翻看。 萧何未带任何包裹,自是不必担忧,。 而且,有美人给的通关令牌。 他随着人群向前移动,不多时便轮到自己,他拿出令牌,守城士兵看了一眼,便放他通行。 很顺利。 却是,刚刚走过城门,前方便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他压低草笠,牵马退向旁侧,立即隐在人群之中。 "宣女皇口谕,自今日,余国,只准出不准进!"高头大马之上,一个将领大声喝令。 城门口一片喧嚣,吵闹不已。 却还是,城门缓缓关闭,阻隔了外面要百姓的吵闹。 那位将领,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画像,"女皇有令,尤其严防此人!" 将领把画像展开在眼前,众人抬头,有刹那地惊艳。 "女皇说了,他虽然长相俊美,但你们作为余国的百姓,作为她敬爱的百姓,一定不能藏匿了此人!女皇还下令,若谁看到此人,千万不可声张,此人十分狡诈,杀人如麻,若是惹极了他,你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将领一番说明及劝告,成功让众人畏惧不已。 "谨遵女皇旨意!"却还是掷地有声地回答。 "贴城门口!" 守城官兵接过,看了一眼,脑海中有何东西划过,却是想不起来。 "你见过?"将领观察能力极强。 守城官兵不敢欺上瞒下,只是含糊地说:"禀将军,属下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将领突然喝道:"大家小心,此人已混进余国,通知下去,所有关卡不准任何人出入!" 百姓开始恐慌。 毕竟,刚刚这位将领说的,让人极为害怕。 “你们也大可放心,他既然胆敢进入余国,定不会大摇大摆,只是现在提醒你们,若是遇到了,赶紧禀告官府!” 话落,将领锐利地双眸在人群中逡巡,最后停留在带着草笠的人身上。 那人背部挺直,头微垂,被草笠遮盖,完全看不清容颜。 可无形中,那一声气质,将领还是微眯了双眼,状似不知道的错开了双眼。 萧何清楚的感受到了这双视线,继而感觉到,这双视线十分快速的移开,便是马蹄声远去。 人群一哄而散。 他压低了草笠,牵马缓慢向城内走去。 每走一步,便是警惕四处。 城内把守相当森严。 若是贸然出城,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萧何继续前行,却是被人一撞。 撞的那人,闷头走过。 萧何也继续向前走。 直到拐到偏僻地一处,萧何这才打开掌心,手中有一纸条。 拿我的令牌,直接出城。 纸条上,如此写道。 萧何微微思索,果然,到了美人的地盘,都在美人的掌控之中。 只是,刚刚,那位将领已下了禁止通行的命令。 骑马,朝着另一侧的城门而去。 —— 余国过去,还要路过千齐国。 千齐国紧邻庚宋国,继而便是赤国。 庚宋国与赤国相挨,四周还有西龙国与安元国。 东平国便是挨着安元国,却是无论与赤国还是庚宋国,都是相距十足地远。 两人得到木栾之后,曾商谈过去哪个方向。 而现在。 走了一个月的两人,如今遮掩了身份,身着粗衣行走在街头,俨然一副寻常百姓装扮。 走在城内,两人暗自观察城内防守,果真是森严至极。 “兰儿,听说九国找不到你,已经转向萧何了。” 君无忧前方行走的身形,有短暂地僵硬,却从未停顿脚步。 “听说,在余国被抓了。” 果然,脚步还是预期之中的停下。 君无忧扬起了然的笑意,“你这一个月,装作毫不在乎,我也从未提过,还以为你能继续装下去。” “闭嘴!”复始回身,怒道。 “不过,我挺高兴的。” 君无忧这话不假,他的确十分高兴愉悦。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复始彻底明白,能让萧何倒霉的事情,他一向乐得能笑开了花,哪怕是他自我幻想之时。 复始沉默,转身。 君无忧觉得无味,“我骗你呢,只是听说,萧何进了余国。” 稍微一顿,继续如自言自语般:“这消息也不知是否靠谱,只是听说,守城士兵好似有见过这个人。” 前面的人继续前行,君无忧只看她的背影,依旧倔强的紧。 这一个月,自己于她的心中,不但没有改观,甚至更加变本加厉地让她讨厌。 “兰儿,你想想啊,萧何进入余国能被认出来,那说明他一定会被抓到的!” “君无忧!”复始很怒。 “兰儿,有何事?”君无忧死皮赖脸,嘻嘻笑着。 “你要的木栾,我帮你拿到了,现在,抱着你的宝贝东西,滚蛋!” 君无忧望着街头,他们位于庚宋国。 庚宋国相比太初,要靠南,这里的太阳也更热一些,相比太初,温度适宜。 他很喜欢。 可他也知,复始选择庚宋国而不选择赤国。 是因为,庚宋国离太初近。 可是,这一个月过去,他依旧无法让复始恢复记忆,甚至,他如此做,更是加深了复始对萧何的想念。 君无忧纠结的要死! 可他就是不想萧何过的开心。 一点都不想! 甚至,有更残忍的想法。 只是,在看到复始如此纠结之时,他内心极其矛盾。 所以那时候,他是故意的,只让复始自己去盗了木栾。 第一次,复始失败了。 第二次,重伤而归。 君无忧提过条件,“若是你离开萧何,跟我一起走,这个木栾,我不再要。” 他要木栾,无非就是想让复始放弃。 放弃萧何。 只是,尽管被打的内伤,躺在床上依旧要尽早得到木栾,尽早逃离自己身边的复始,她说:“君无忧,你别企图打我主意,我跟你来,不过是为了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至于我如何来完成,那是我的事情,而你,只要别毁约就行!” 他听了,不过一笑。 把她的话履行到底,这个交易,他不会毁。 可看她如此倔强,心底哭笑不得。 放在以前,这样倔强的兰儿,他觉得是一大优点,不会吃亏。 而现在,他倒是希望她能有所改变。 摸着胸.前鼓起的木栾,心里五味陈杂。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木栾在手,他们的交易已然完成,他可以放任她自己在此。 只是,自己是否要离开? 复始走在街上,感觉太阳照的异常难受,人被照的晕乎乎,心里更是难受的发慌,可想到身边跟着的人,一直试图阻挠自己回去。 她的心情,就好像要在烈阳下爆炸了一般,憋着难以言喻地躁气与怒火,简直想杀人! 再次吼道:“君无忧,赶紧给我滚!” “兰儿,你把我弄晕了,结果你自己去盗了木栾,成了罪人,你让我内心不安,感到愧疚,你就是故意让我难受,才如此做的。”君无忧瞬间冷了语气。 复始行走的步伐再次顿住,怒气溢满,“所以就赶紧滚蛋!” “哼!”君无忧冷声,大步向前走。 他气的眼珠子发圆,路过复始之时,气的直接撞上她的肩,把她身子撞的往后倒,才感觉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忘记了,复始因为独自去偷木栾,被打成了内伤。 当时是拖着半条命回来的。 这么一撞,复始眼前兀地一黑,头发晕。 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 如冷,如热。 身在无知的边境里,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冷还是热。 飘飘曳曳,虚虚浮浮。 挣扎,徘徊。 甚至心力交瘁。 可就在这之际,她从冷热的交织中惊醒。 眼前的雾渐渐消散,又是那次的场景,前面,是伏府。 伏府? 她想起来了,是那次芳华与自己说的伏府。 她细致搜索着芳华与自己说的话,脑海里渐渐浮现,直至一清二楚。 ‘当年相爷跟随老丞相学习,曾有一次,一 个官宦人家贪赃枉法,老丞相便让相爷自个儿看着办,那时相爷早出晚归,一直忙着查理此事,深夜回来,就会和老丞相关在书房,有时则是彻夜未眠。听说,那件案子不好办,一直拖了一年。’ ‘不过,那时相爷约摸十五年华吧,却喜欢上了那官宦人家的小姐,说是已与那位外族小姐私定终生,因为这件事,与老丞相吵了很久一段时间,最后老丞相亲自接手了此案,查得了那人贪赃枉法的罪证,直接甩到了相爷面前,相爷便把自己关在屋内三天,最后还是老夫人把他喊了出来。’ 芳华还说:‘那时候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听着老夫人整日忧心忡忡地念叨着萧何,似乎也有意向,用萧家的权利,保了那家性命,但是,老丞相不同意。’ ‘相爷打开门,出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亲自去抄伏家。’ ‘当年在都城内也算个大官,外族人,听说那伏家小姐,有着倾城的容颜,若不然,也不会令一向眼高于顶的相爷私定终身了。’ ‘只听说,当晚就被满门抄斩了,连那小姐,也被斩了,当年判决死刑的,亦是相爷。’ 这些话,就如魔咒般,一遍一遍地荡在她的脑海里。 如魔性的钟。 她不过轻敲一下,便是漫山的回音,挥之不去。 她的大脑,就如几欲涨破的气球,痛的,她想砸了脑袋,甚至,有那么一时的冲动,她想撞上那伏府的柱子。 炸裂。 却又在她凝着伏府牌匾之时,渐渐疏散。 内心里,排斥着任何一种想法。 脑海里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她闭眼思索。 只是,雾霭一直挥散不去,总是隔着层薄薄的白雾,她只看到,有一家三口快乐玩耍,女孩笑的极为甜蜜,也有一家三口融洽吃饭。 画面不断转变,转变的让她看不清楚,记不清楚。 她猛然睁开双眼,不在去看,不再去拼命回忆,她仰望伏府。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拉着她,让她走进去。 她这次,选择了随心。 跨进伏府。 站在大门口,她视线逡巡。 本是空旷的伏府,此时却是春暖花开,欢声笑语,家丁丫环忙碌不断。 她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生辰二字。 只是,是谁的生辰? 她向前走,走在人群之中。 这才发现,伏府真的很是奢华。 这种奢华,不是从伏府外观看的,而是从丫环手中端着的器皿,还有一些食材。 而看伏府府邸,更不是如萧何这种的官位,就算办生辰,哪能这样奢华。 从看客角度,只这些,就昭彰了伏府的贪污之心。 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心,已渐渐倾斜向了萧何。 她继续前走,只觉得,这一景一物,极为熟悉,熟悉地,好似以前就居住过。 沿着感觉行走,她穿过丫环,穿过回廊,停留在一间房间门口。 眉紧皱,双手颤巍巍地贴上门边,她欲推开。 心激烈地跳动。 她竟然觉得,十分紧张。 隐隐的,害怕! 却是,头痛地厉害。 另一股力量,如超大的吸盘,狠狠地拽着她! “兰儿,你醒了。” 君无忧的声音焦急万分,“兰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复始被他的声音吵的头疼,直接打断,“我想静一静。” “可是……” “你出去。” 复始重新闭了双眼,无力与他纠缠。 “那你歇一歇,大夫说,你需要静养。” . 梦境之中,她不愿回想,梦境便是宽容了她。 可醒来这会,大脑中不断闪现芳华的话,不断闪现梦境中的场景。 渐渐地,事实偏靠了君无忧。 君无忧恨萧何。 君无忧说自己不能与萧何在一起。 君无忧虽未说清楚,可芳华说的清楚。 伏府。 而自己,又常常梦见。 好像……是自从君无忧出现之后。 对了! 她之前就常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她看不清是谁,现在仔细想想,竟是与君无忧,何其的相像。 君无忧? 他说的,与自己梦见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 萧何。 她与萧何…… 她真的不敢再想象下去。 —— 此时的萧何,依旧徘徊在余国的城内。 只是,已经离出城十分接近。 奈何, 他一时半会,真的出不了城。 美人的计谋,该是失策了。 女皇派的人,防守十分严密,哪怕一只老鼠,都难以跑出去。 他静候其变。 现在,所有人还在寻找,那就是,复始安全。 只要安全,他便放心。 一处茶楼二楼,他临窗而站,凤眸紧凝余国城门,看守士兵一波换一波,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空隙。 他已观察了两日,连夜晚都未放过。 “萧何?” 身后兀的传来一声疑惑。 萧何立即警惕,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始终未有动作。 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脚步沉稳有力,步伐极为坚定,他便听出,是从兵之人。 可这脚步声,不在他所熟悉的人的范围之内。 “你是萧何。” 这话,转成了陈述。 萧何已暗自防备起来,若此人再接近一步,他便会有所动作。 肩膀上,猛然一重。 萧何的手,同时搭上那人放在他肩膀的手。 使力,猛地一扯。 “我奉大人的命令前来。”那人急忙道。 好在,萧何的力道还未全部使出去。 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他亦收了力道。 大人。 这个称呼,他知道,是称呼美人。 美人是女皇的面首,不掌管朝中任何的职位。 但是,女皇宠爱美人,十足地宠爱,并命令所有人都对其以礼相待。 又为了身份不尴尬,便已大人相称。 萧何猛然回头,凤眸满是惊诧! “你……” “送你纸条,也是我寻的人。” 竟是城门口遇到的……那个将领…… 眉目紧蹙,萧何打量着他。 将领说:“我也是为了应和女皇,才下了不准出城的命令。” 的确,若不是他,萧何哪能被困在此,他早已出了城。 “大人在外时间太长,女皇又疑心较重,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拿着大人的令牌出入,会惊扰了女皇。” 下面的意思,萧何明白。 这个将领,是怕自己牵连了美人。 “那今日你来,是何意?”萧何问。 “这几日我已安排妥当,今晚,我便可助丞相离开余国。” 薄唇含笑:“你有条件?” 将领一惊,笑道:“丞相果然睿智。” 萧何在身旁的位置坐下,拿起自己叫的上好茶叶,听闻是余国产的,听闻是最好的,在这站了这么久,他还未尝过一口。 “茶已凉,丞相若是想品,还是再换一杯热的。”将领提醒。 “可本相,就偏偏要喝这一杯。” 仰头,喝掉。 将领心领神会。 “相爷执意出城,我自当会鼎力相助,只是……” ☆、187.不可能 “相爷执意出城,我自当会鼎力相助,只是……” 凤眸一个凌厉射过去,带着一贯的威严,“方将军是要与我谈条件?” “果然不愧是萧何。” 他意思是,萧何竟然知道自己。 方奎,余国一个守城的将军,地位并不高,也从未得到女皇的认可,隶属默默无闻的一种,在余国,绝对是想不起来的一号人物弛。 他只负责听上头命令,传达给守城士兵,并无任何权利。 却是冠了将军的头衔嗄。 “若不是你与美人有瓜葛,女皇那边……” 萧何的话,悠然一顿。 方奎立即意识到,萧何所说的美人是谁。 瞬间!脸色涨红,甚为羞恼。 萧何不支声。 “但在余国的地盘,你还是得任我拿捏。”方奎怒道。 萧何舒展伸腰,“这茶确实极品。” “你!” 方奎就没见到过这种人,明明自己已是身处险境,却还如此悠然自得,像个尊贵的客人似得。 “你该知道,美人让你帮助本相,便是本相与他有过交易,若是你从中作梗,本相大可与他的交易作废。” 这是萧何的威胁。 方奎瞪着他! 可贪婪还是占了理智,方奎不甘心。 他冷哼一声,“你别忘了,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随你。” 萧何的不在意,让方奎忧心忡忡。 面色依旧保持淡然,落下话:“丞相好好想想。” 方奎前脚刚走。 窗前便兀地多出了一个人。 “相爷。” 萧何抬眸凝过去,忽地升起笑意,“你穿这衣服倒是不错。” “这……” 是暗影风。 褪去了往日的黑衣,褪去了黑色面纱,露出一张冷硬地脸,双眸还依旧如记忆中一样,跟在他身边,随时警惕,随时防备,随时爆发。 现在一身青色衣袍,映衬地冷硬稍稍缓和,却还是无法褪去常年的冷硬冷情,倒不至于让人不敢接近。 “如何?”萧何紧接着问。 暗影风是之后跟过来的,能一路跟到这里,还是全赖于无人认得他。 而能入了余国,这便是暗影的本事。 但是,能入了余国,想要出去,又是一番本事。 “这几日,属下一直在探,那个方奎,他今晚有做准备,城门的防守会有所松动,但是……” 这话一顿,萧何就了悟了。 他还是要依靠那个方奎。 “余国这几日,一直有意让人进城,但出城,防守的相当严。” 暗影风这话,已让萧何凝了眉。 若是告诉美人方奎这事,出城都很是困难。 但他,不愿受人控制。 他细致搜索着,美人的帮助,倒是给他添了堵,不然,防守的也不会如此严实。 “相爷,那个方奎,听闻是个孝顺的。” “那就硬碰硬吧。” “是。” . 傍晚时分。 暗影风就已有所行动,他观察了方家周围,如前几日一样,并未有所防范。 而他,已掌握到了方母的住所,以及她的作息。 这个时间,方母总是拜佛,周围无人。 行动十分顺利。 而这边,萧何隐在暗处,悄悄向城门方向而去,他左转右转,在城内来回绕,直到把所有跟踪的人都摆脱,这才急速地向城门而去。 余国的百姓,在夜色的街头行走,来来往往,好不悠哉。 今夜,看似风平浪静。 以萧何的脚速,不过一刻钟时间,已到了城门口。 他寻了一处阴影站立,一身暗色的粗布衣,于黑暗中彻底融入,警惕地凝着城门口。 继而,不过半个时辰,暗影风携了方母而来,“属下已通知了方奎。” 这话刚落,便见到了方奎的身影。 他焦急跑向城门口,四处寻找着。 有一士兵见他,问道:“将军,可是有何事吩咐?” 方奎眼珠子四处瞥,摇头,“无事,我只是来看看,下去吧。” 萧何与暗影风使了眼色。 暗影风捡起一块石子,扔在了方奎脚边。 方奎身形一动,便是挪到了他们身边,“萧何,你卑鄙!” 萧何抬眸瞅他,已是掌握了方奎的情绪,他的确很在乎方母。 凤眸睨了方母一眼,方母只是瞪着眼珠子望着方奎,似乎两人有仇似得。 他呵地一笑:“废话不多说,方将军如何办?” “你何意思?”方奎质问。 “很简单,第一,我要出城。”萧何爽快地回答。 “第二呢?” “第二,本相可以与美人不提今日之事……” “你敢!” 方奎依赖美人,他要跻身升迁,只能依靠美人,他不能得罪美人。 但是,因为美人短暂时间不会回到余国,他便壮着胆子想要从萧何这谋得些东西。 他以为,萧何就算再能耐,他毕竟身处余国,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却是未想到,传闻果真不假! 萧何,自己低估了他! “呵,本相当然敢。” 方奎突然无语。 “你这个不孝的,你就准备看我死在这里是不是,你就看不得我好是不是?!” 方母突然怒斥道,言语犀利十足。 “母亲……” “你还喊我母亲,见死不救,你就是准备克死我是不是?!” “不是,母亲……” “不是,不是你就快救我出去!” 方奎万分纠结,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只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他内心的愧疚感,简直压住了他所有的心房,“你说。” “方将军好爽快,这第二,方将军就当做欠了我一个人情。” “你也胆敢说出口!” 方奎万分恼怒,这人情,可不是随便能欠的。 欠了,不定以后会出了何事。 “放心,绝不会牵连你的前程,也不会危及你的性命。”萧何承诺。 方奎听过,萧何此人虽心狠手辣,却是个说到做到之人。 但,心底还是担忧。 方母看他不言语,怒气兀地升了一个高度,“好啊,你现在就是要克死我是不是,也好,我就去陪着你爹,让他看看,你这个不孝子,连亲娘的性命都置之不理,你简直,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萧何因着这话微凝了眉。 他倒是未曾见过这样的母亲。 也是听闻过,说方奎是个克星,不仅克死了自己的姐姐,还克死了爹爹,连新过门的妻子,都在第二日投了井。 或许,真是这个方母……命硬! “好,我答应!” 方奎怒目,却对母亲无奈。 “本相还是要谢谢方将军的帮助。” 萧何示意暗影风,暗影风随即放了方母。 方母身子一跌,方奎堪堪接住,却在方母的怒目之下,急忙后退一步,松开。 “稍等。” 便是见,方奎走向城门口。 方母直接无视自己的儿子,对长身而立的萧何,上下打量,停留在他脸侧片刻,双目的怒色凝紧,“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薄唇勾笑,“本相好与不好,是否是个东西,都与您无关。” “你!” “您还是自己想想,您儿子对您已是足够的好,竟还是放不开心结。人各有命,您相公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哪怕您当时还年轻,依旧美貌如花,他让您成了寡妇,那是你相公的错。” “我们家的事,不需一个外人来评判!” 方母不过五十年纪,身体依旧健朗,只是,长年被悲愤所掩盖,人似乎老了二十来岁。 萧何叹:“您为了报复自己的相公,说您儿子是个克星,克死了自己的爹,还为他娶了一个胆小如鼠的妻子,那女子害怕,第二日便投了井,您就说,您儿子克死了自己的妻子。或许,您该好好想想,您儿子对您,何尝不好?” 句句戳中了方母的心。 年老的双眼闪动,她确实放不开。 她当年不过十八,就要一辈子独自养大这个孩子。 一辈子,长的……她害怕,她彷徨,然后,渐渐愤怒,渐渐埋怨。 渐渐的,她生活在了怨怼之中。 “本相也劝您一句,您这样做,只会牵连您的儿子,只会让他与您一样。” 城门那旁,方奎已做了一个手势。 都已准备妥当。 阴影之处,萧何抬了脚步,脚步跨出暗影,有月光打在萧何身体的一半。 他忽地转身,暗影交接之间,尽管粗布衣,这不若太初的月色,映衬地幽亮无比,映衬地萧何此人,天生暗者,又如天生光明。 两种极致,皆在他身上体现。 方母不由后退。 这人太可怕。 方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更何况,谁又会知道,克星一词,是自己所做。 他,简直太可怕了! “人的忍耐都有极限,而您,则是在耗费您儿子的孝心。” 不过一句话,直接让方母瘫在地。 方奎这边刚支开了一拨人,严防极为宽松。 却是见,自己的母亲,竟然倒在了地,他匆忙跑过去,急吼吼道:“萧何,你对长辈竟敢如此做?!” 萧何置之不理,继续前走。 左右凝视,紧目观察。 猛然一个起身,直接从城门之上而过。 方母目瞪口呆地凝着前方,她虽深处宅院,可不是没听说过,太初有个丞相,嚣张霸道,胡作非为,却好巧不巧救了皇帝,极为得皇帝的信任,甚至还邀请诸国,参加他的成婚之礼。 “太初有此人,早晚要灭亡!” “母亲!”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你不也这样认为!” 方奎黙。 “哼,不用你扶,我站的起来!” “母亲……” “我说了,不用你扶,不听我话了是不是?!” “母亲,天黑,您慢点。” “我年纪不大,看得清,用得着你说吗?!滚,赶紧给我滚!” 方奎凝视她的背影,一步步,就如小时候一般,一步步在远离。 暮色浓重了两人的距离,他渐渐沉了头…… —— 复始躺在床上,只是略微一动,心口之处,就如火烧一般。 可她,又十分讨厌君无忧在自己面前晃荡。 这几日,君无忧便是吃定了她不能怎样,更是肆无忌惮,甚至。 甚至,还给她讲他们以前在一起如何如何,以前是多么的快乐,以前是多么的幸福。 “滚!” 她对他,依旧是这个态度。 “兰儿,你可是被九国通缉,我也是不放心你,你这样子,若是被人抓到了,连反抗机会都没有,再说,你长这么漂亮,若是被人贩子抓到,可不得卖到那肮脏之地,任人宰割!” 她捂着耳朵,不听。 “掩耳盗铃,果真如小时候一样,不承认的,坚决自欺欺人到底。” 复始不知如何表达,君无忧的话,总能戳到她的心底。 “行了,我再给你讲讲我们以前的事吧,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美好啊,你还无忧无虑,还曾豪言壮志,说要干一番大事业,说女人,不能整日呆在深闺之中,更不能只懂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必须提高自己的气质,让自己更加光芒四射。” “你说什么?!”复始突然一惊。 她怔愣地望着君无忧,他刚刚…… 君无忧讶然,木讷地重复道:“我们那时候多么美好啊,相处的……” “停!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君无忧思索,重复:“女人不能整日呆在深闺之中,更不能只懂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必须提高自己的气质,让自己更加光芒四射。” “你再重复一遍。” “兰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难受,要不我再去找大夫?”君无忧担忧地问。 她不痛,一点都不痛。 只是,那时候自己就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住否定着。 若真是这样,那她,就不会十一年前,曹玄逸救她之时穿越过来的,若是再之前就穿越过来…… 她不敢想象。 她希望,梦境不是真的,芳华的话,是道听途说。 君无忧,是认错了人。 萧何,以前所爱,也不是自己。 “兰儿,这真是你自己说的话,虽然那时我也吓了一跳,可是你看,你的确有这个能力,这香香楼能得到先皇亲笔御赐牌匾,可全是你的功劳,所以啊,兰儿,你以前的说法是对的,是我们的思想太过古板。” “滚啊!滚!” 她突然哭喊着。 君无忧被吓的手足无措,“兰儿,你别哭,大不了,我以后不再提以前的事了,你别哭,我……我……” “出去!” 复始忍着暴躁恐慌的心情,她压沉了声音,她必须再静一静。 她…… 她害怕事情真的如君无忧所说,都是真的。 以前的事情,不是这具身体的,而是,真真实实是自己的。 自己真的爱过萧何,自己真的在伏府长大,自己……真的曾亲眼见过满门抄斩! 可那颗心,渐渐偏靠了这个。 不然,萧何怎会如此爱着自己? 他能为了一个女子轻易放弃丞相之位,又怎能在女子离开之后,轻易深沉的爱着自己? 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 君无忧走出去之后,守在门外。 白色的鸽子从院墙之外飞来,落在地上,不住走动着,啄 着。 君无忧身形一动,停在鸽子身旁,弯腰抓起,解开了鸽子腿上的束缚。 手一松,鸽子再次飞走。 君无忧卷开纸条,上面一行小字显现: 萧何已出余国。 “倒是未想到,他速度如此快。” 君无忧长年在外,认识的人岂会少,能人志士,他都广结好友,不仅为了香香楼,而是为了找复始。 以前连他都觉得怪异,这九国他都翻遍了,自己寻的人,怎就一直未出现。 现在才恍悟,被关起来的人,怎会被轻易找到。 曹玄逸,这个人,若是还活着,他定要亲手把他千刀万剐! 却是,他又不可否认。 有时候,他也极为感谢萧何。 谢他把复始从困难中救出。 所以,复始能再次爱上萧何,与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 君无忧的矛头,瞬间全指向了曹玄逸。 可想想,自己还命人扒了他的坟,现在尸骨都不知道分离到了哪里。 还是挺安慰的。 现在,他唯一要想的,就是关于萧何。 他离开了余国,若是快马加鞭,连日不休,那算下来,最多三日便抵达千齐国。 千齐国若是顺利,最多两日,萧何便能离开。 那么,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他们所处的庚宋国。 可他又不像曹玄逸,绝不会把她关起来。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五日的时间里,把兰儿弄走。 最好,向南边,或者西边去。 因为东边,有东平国,听闻,兰儿的孩子还在东平国…… —— 而这边,萧何一路南行。 身下的马,已经跑死了一匹,而这一匹。 萧何又是一个大力,鞭子挥下,连日的奔波,马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支撑不住,前蹄忽地一弯,向地上倒去。 马上的人,猛然起身,翻转落在地上。 身后紧跟随的暗影风道:“相爷,您这样赶下去也不是办法,这马已经跑死两匹了,而您,也一直滴水未进,不如,先歇歇,属下再去找个更好的马。” 其实,这两匹,已是他寻的最好的两匹。 萧何凝望四处,这里是山路,本就不好走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要歇脚,还是要向前走。 正欲说话,忽地凤眸一凝,盯着远处某一点,命令:“撤!” 话落的同时,暗影风紧随其上,同时消失在原地。 马蹄声渐近,后方扬起一片尘。 “前面有两匹马,去看看那一匹死了没?!” 马蹄声停,身后的尘土渐渐落地。 一人翻身下马,朝着躺在地一动不动的马走去,双目更是狡黠地四处凝望…… ☆、188.君无忧的阻拦 一人翻身下马,朝着躺在地一动不动的马走去,双目更是狡黠地四处凝望。 在察觉并无任何异常之后,他停在倒地的马身旁,摸着马身上的余温,确认过之后,返回。 “已经死了,还很温热,该是刚刚死。” “找,一定还在附近!” 领头的人坐在马上,紧紧观望四处树林弛。 这里快到了千齐,天气渐暖,四处的树木都是绿油油的,十分茂盛。 要藏一个人,太简单不过嗄。 另外三人下马,朝着树林走去,而领头的那人,坐在马上,继续观望四处,精明的双眼,在四周来回瞟动,从下至上,无一处逃过他的双眼。 此人长相周正,一看便是正直之人。 萧何隐藏在茂密的树叶之中,锐利的凤眸同样观望警惕。 他凝着马上之人,只消一看,他便知,这人亦是上过战场的。 至于是哪国的,萧何仔细凝视,在他身上的衣服上查看,衣服样式,只能看出是余国或是千齐的人。 余国与千齐紧邻,距离十分近。 文化差异却并不大。 而刚刚这人的话,却听不出。 那就说明,这个人常在外,口音已经公众化。 但是,毕竟是两国,文化差异再相同,总有不同之处。 不过一会儿,另外三人返回,“禀大将,无人。” 大将。 这种称呼,存在于千齐国。 “走!”那位大将一声命令,勒马便走。 直到没了人,萧何才道:“看来,那方奎还是将我们的行踪泄露了。” 暗影风疑惑:“这方奎,不怕女皇治他失职之罪?” “美人撑腰,他有何怕?” 美人的地位,萧何虽不清楚,却也明白,对于女皇而言,美人似乎是不可缺少的。 暗影风立即醒悟。 “赶紧赶路吧,我们还是要抓紧时间,这千齐的城门估计防守更严实了!” 萧何一叹,立即上马。 “你与我一匹,等到前面,再买一匹。” —— 庚宋国。 此时正值午时。 他给复始送去饭菜,再次被赶了出来。 复始这不正常的状态,他隐隐察觉,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能知道什么? 莫不是,她想起来了? 因着这一想法,他尤为兴奋。 只是,转而一想,若是想起来了,她该是有所表态。 留与不留,这庚宋国,都不该是她长留之地。 猛然,他一拍头,十分懊恼。 他竟然忘记了,兰儿这是重伤了,还需静养。 再一思索,距离萧何到这里,还有四日路程,四日,真是不短不长。 若是他动作快点,该是能拖延时间。 刚转回自己的屋内,临着太阳而立,斜靠着窗台,面对屋内。 这院子,是临时买下。 住在客栈内,复始若是请大夫,来来往往的人,总是容易被发现。 只是,他总有种错觉,复始对此,从不担忧。 似乎,被发现与否,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唉。” 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 最近几日,太为发愁,头都发疼的紧。 “扑棱”一声。 昨日的鸽子再次飞了回来。 他抬头,猛然一惊,立刻跨大步向前。 消息已出。 唇畔的笑意加深。 “我要阻止你进城,总归是有方法的,萧何,等着接招吧。” 萧何猜错了。 他出了余国的消息,不是方奎放出去的,而是……君无忧。 —— 换了两匹马之后,又稍作休息,两人继续赶路。 “这距离千齐国,该是一天路程差不多。”萧何估摸了下路程。 “相爷,不如属下先去前面探路,您这消息一出,怕是这一路都不太平。”暗影风担忧。 他望着这条路,不见尽头。 而且,都是崎岖小路,并不顺畅。 选择这条路,他知道萧何是为了早日到达千齐国。 萧何随着他的目光凝视前方,没有尽头的路,就好似遥遥无期。 相遇,太难。 内心的不安不住一晃,沁出冰冷嗜血的杀意:“神挡杀神,鬼挡杀鬼!” 任谁,都不能阻止他! 他的心,坚定无比。 之前放任复始,就是坚定她一定会回来。 可现在,她一定需要自己在身边。 而三年前,就是因为他的怯懦,才害得她受了诺大的伤害。 现在,又怎能再怯懦地等下去? 翻身上马,动作利索。 凤眸还是不住睨了一眼刚刚呆过的茶棚,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马上的干粮,“走!” 马踏过,溅起扬尘。 新换的马匹,跑起来路来,速度果真快了不少。 这条小路,走的人并不多。 一是因为宽窄不匀,马车通行困难。 二则是因为,余国已封闭了城门,短暂时间内,不会有人,或者有太多的人来往于千齐国。 两人皆是加足了速度,尽早赶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就好比刚刚过去的四个人,一定也在找自己,或者是复始。 “吁!” 萧何突然扯停了马,暗影风紧随在身边。 前面,是那四个人。 “果然,那两匹马就是你们的。”领头的大将言。 “那又如何?”萧何直问。 “知道我们在前面,你们还赶这么快的路?” 大将很是疑惑问道,传说中萧何精明,那么,他明知自己在前面,还要赶路如此快,他一定也知道能追的上自己。 “因为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资本,就是他的本事大。 区区四个人,萧何不放在眼里。 “哈哈!” 这大将好爽笑了一声,继续道:“好,爽快!” “那大将现在是何意?”萧何见他不动,也不浪费脑袋,直接开口。 “当然是打一架!” “爽快!如何打?” “我们一对一,若你输了,我就乖乖让路!” 大将话一出。 倒让所有的人惊愣。 大将身后的一人轻声道:“大将,您这胜之不武。” “对啊,大将,这样传出去,会丢人的。” “就是啊。” 大将一个横眉怒眼过去,“你们不说,他萧何输了,他能到处说?” 其他三人想想,好像是这样。 萧何点头,“好啊,若我输了,你就乖乖让路。” 大将一个瞪眼,简直不敢相信。 “好!本大将说话,一向算数!” 刚正不阿的气势,于萧何而言,这人便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 凤眸轻看他骑马行来,已全然做好了打斗准备。 他唇角这才兀地扬笑。 那大将,忽地一个哆嗦。 这人,怎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只是,这就如战场,他已走出迎战,便不能退缩与改变。 战场上,论的不止是实力,还有一颗不畏惧的心。 不过短暂几秒,这大将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收起了疑惑,只把萧何当做自己的对手。 凤眸划过赞赏。 他这才扯动缰绳,马动。 却是晃悠悠地向前,一如萧何往日的慵懒随性。 “喂,你好歹也摆摆样子,我们这是打斗。”大将忍不住喊道。 “本相一直都如此。” “可你这样,即便赢了你也是无趣。” “那你就认输吧。”萧何叹。 大将一个鲤鱼打挺,“你这何意?本将莫不成这战场就白上了!” “或许呢?” “靠!本将就让你看看,本将的厉害!” 他擅长使刀。 刀十分厚重,很沉,可拿在他手中,简直如把轻薄的长剑,挥去自如。 萧何飞身而起,避开挥过来的刀。 他轻盈而落,重新坐于马上。 大将正欲继续挥刀,却是听萧何道:“我们马上比试,本相先离开了马,所以,本相输了。” 那刀,差点从手中掉落。 “本将何时说过在马上比试?!”大将一脸铁青。 “您是将军,该是知道,单人比武,若一人骑马,另一人自当要骑马,这个前提之下,若论输赢,就要看谁先离开了马,这个规矩,将军该是知道的。” 萧何的提醒,让大将红了脸。 “我们这不算数!”大将欲强词夺理。 “大将莫不是言而无信?想要当着自己属下的面,抵赖?” 凤眸含着淡然之色,凝望前方的另外三个人。 大将也是回头,竟看到另外三人起点头。 “您也看到了,您的属下都如此认同了,大将还是表态吧。”萧何催促。 大将纠结。 却又忽地一笑:“哈哈,好!你果然如传 闻中一般,狡诈无比,本将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所以呢?” “本将虽然赢了,可也赢不起这个脸面。”大将很是纠结,男人的颜面,他也很是顾忌的。 “你说。” 萧何的洒脱,让耿直地大将有些为难,觉得,自己太过了。 只是,想起好友君无忧的嘱托,他让自己拖住萧何,若是就这么让萧何离开,倒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了君无忧。 “大将是要说话不作数?” 萧何疑惑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 大将不禁哆嗦。 战场杀敌,什么人未见过。 可在战场之下,竟遇到了这个人,着实让人不由抹汗。 之前,他还特意与千齐国去太初的使者打听过。 千齐使者言:萧何此人亦正亦邪,端看他自己要如何。 这话,无意是最高的评价。 端看他自己。 岂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把控制中,就如现在,本是自己主导的比试,不过自己的一刀,这结局,就被他扭转乾坤,成了他的主战场。 此人,非常可怕。 他竟很是担忧,君无忧想要与此人为敌,怕是……难赢。 “没有。” 第一次,大将觉得自己真是懦弱。 这人又不是自己忠于的皇帝,自己竟然也如此怯懦地开口,丝毫未体现自己的气概,尤其那股战场杀敌的可怖气息,在萧何面前,他竟然直接被压了下去。 “那请大将让路吧。” 大将大刀一挥,示意身后的三人让开。 萧何丝毫不多言,马鞭一打,马便绝尘而去。 荡起的灰尘,直接埋没了四人。 四人捂住口鼻,怒瞪萧何! “妈.的!”其中一人骂道。 “太嚣张了!” “对,简直跟我们欠了他银子不还似得!” 拍掉口鼻前的灰尘,大将瞪着这三人,“刚刚怎么不骂,现在才马后炮!” 三人瞬间垂了头。 “行了,我们也赶紧走路,禀报皇上。” 一人不由嘀咕:“您刚刚不也是咽了话。” “你说什么?!”大将怒喝。 这人立即笑颜如花:“我说大将威武,赶紧带着我们上场杀敌,杀他个片甲不留!” “小兔崽子,赶紧赶路!” “是,大将!” 四人在战场上呆了几年,浑身的耿直洒脱,也未曾有何心眼。 就比如刚刚的比武,早已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 萧何继续前行,这样走了约摸几个时辰,再也无人阻拦。 只是,天色渐暗,这路又不好走。 附近又再无任何可换马的地方。 便是立即决定,先找个地方停靠,歇脚之后再继续赶路。 暗影风从马上拿下干粮,银针试过,并无毒。 鼻子间轻嗅,依旧正常。 凤眸凝着干粮,又继而在四处树林瞥了一眼,“抓只动物。” 暗影风立即裹起干粮,一个闪身不见了人影。 萧何斜靠树上,轻闭凤眸休憩。 暗影风回来的迅速,他立即挑了一点干粮喂了刚抓到的兔子,不过片刻,兔子晕了过去。 “相爷。” 这买的干粮不能吃,若是着急赶路…… “继续赶路。” 果真,萧何不会考虑抓野兔子,烧了。 “前面不定有茶棚之类的。”暗影风如此道。 “不需要,若真有,也一定会阻止我们。” 只是,话刚落。 前面瞬间多了一拨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送上望乡台,永远回不来!” 典型的强盗。 萧何不过看了一眼,约摸十几人。 这些人,面容长的极差,人也都偏矮,又是较为偏胖,自是长的极差。 一人喃喃道:“长的真美,大当家的,不如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吧唧”一声,这人被大了光秃秃地头。 “说什么呢,大当家的有那个爱好吗?!” “莫不会大当家的断袖,这么美人的女子不要,偏偏要抱丑不拉几地臭男人!” 又是“吧唧”一声。 “眼睛斜,看不清楚就别乱说话,这人明明就是个男的,哪有一点像女人?!” “啊!啊!不会吧!” 斜眼的人,脸一直向右前方伸去。 若是细看 他的双眼,便能看出,视线是定在自己的正前方。 “可是,男人哪有长这么好看的,你看看,身旁还有个女子,长的也不差,大当家的,赶紧的抓回去!” “吧唧!” 这次,是脸上被扇了一巴掌。 人直接在原地转了几圈,竟是停不下来。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是领头的,个矮,长的异常壮实,一只眼睛被蒙住,倒是有些盗贼的感觉。 萧何早前也遇到过盗贼,那时闲来无事,总喜欢与盗贼纠缠,从中消磨时光。 现在,他故意夹了腿下的干粮,马不安地后退。 暗影风本欲扔掉,他给烂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马上。 果真,那大当家一瞧,喝问:“放的什么东西,交出来!” “大当家的,这东西不值钱,不过是我路上必备的,也是舍不得。”萧何放轻了声音,收敛了气势。 “仍过来!” 萧何继续道:“你看,也不值钱的,我这衣服,还是别人借我的,已经好几日未洗了。” 这赶了将近一日的路程,粗布衣早已发黑,染了灰尘。 “废话那么多,让你仍过来,莫不是想找死?!” 大当家的扛着一把大斧子,一拳抡了起来,直接摔在地上。 甚至还有威严地拤腰,脚踩在大斧上,一幅贼气。 萧何安抚着被吓到的马,从马上解下干粮,还不舍得握在手中,不愿递过去。 “再不扔过来,我们兄弟们齐上,不砍死你!” 那大当家地喝道,一幅狰狞面色。 身后的兄弟们附合:“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 大当家被这么一捧,更是来劲,只剩一只眼的眼珠子狠狠一瞪,声音再提高了一度:“扔过来!” 萧何随手一丢。 大当家接了正着。 恰在此时,那不停转圈地斜眼男停了下来,他走到大当家身边,脸直往大当家脸上贴,几乎贴了上去,却是为了双眼能看清大当家手里的‘宝贝’。 却是眼前一黑,被大当家有些肥胖的手推开,人又继续原地转圈。 “我呸!” 大当家打开干粮,甚为嫌弃。 却是身后的人,蠢蠢欲动。 萧何看在眼里,只道:“我们赶路,这干粮,必不可少。” 这意思,这干粮,还是宝贝了。 人便是如此,自己不当回事的,甚至厌弃的,若是别人尤为珍惜,甚至觉得价值甚高。 便是觉得眼红,觉得,这东西,哪怕寸金不值,也是宝贝。 尤其他们做强盗的,这个心态极重。 “你看,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这天马上就黑了,我们还未进食……” 果真,看着萧何一幅狼狈模样,大当家的开心了。 “兄弟们,这些分给你们!” “大当家的万岁!” 身后的兄弟欢了。 他们当强盗,还真不缺吃的。 缺的,就是这种抢别人的东西,还在别人面前吃的津津有味。 一个个的,一哄而上! ☆、189.到底是谁从中阻拦 干粮瞬间被瓜分干净。 暗影风看着眼前这些人,简直是饿死鬼,不愧是强盗。 或许该说,做强盗的命就是苦。 不过是平常的干粮,一个个的,竟然吃的倍儿香。 凤眸微垂嗄。 “大当家的,这个给您,也不能全给我们吃了,饿了大当家的怎么行?!” 斜眼男后知后觉的不转了,一把夺了说话者手中的干粮,“大当家还准备争夺银子呢,这破干粮,我帮大当家的消化了!弛” 话落,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咀嚼。 干粮不多,只余大当家的与另一个人没分到。 其他的……萧何看了一眼,全吃进去了。 “对,银子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大当家的喊道。 “否则呢?”萧何抬眼问道。 “否则,我让你们两个不得好……” 大当家的话忽地一顿,身后的人,全部倒地! 每个人手中的大刀,瞬间全部落地。 乒乓之声,打断了大当家的话。 他惊愣地望着身后,瘫倒一片,一脚踢向其中一个人,跟头猪似得,无任何反应。 “好啊,竟然胆敢算计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手捞起脚旁的刀,扛在肩膀上,凶神气煞! 萧何十分惊愣地凝着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干粮可都是在前面的茶摊上买的。” “装,你们再装,小心爷爷送你们上西天!” 这大当家的,气炸了。 “大当家的,只是晕过去了。”另一个未吃干粮的人把过气息之后,松了一口气! “艹他奶奶的!”大当家淬了一口唾沫。 “这可如何是好啊?”萧何不咸不淡地丢出了一句话。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大当家的不怕事,扛着大刀走上前,一步一沉,似要在地上烙下深重的脚印子。 萧何稳坐马上,那马,似能感受到萧何的沉稳,亦是吐了一口气,似在示威,丝毫不惧怕大当家的怒气。 这怒气,在萧何看来,不过就惹急了的狗。 “要打一架?”凤眸一眯,含着警告。 竟是这威严,让那大当家地生生一震,猛然停了脚步。 “不过如此。”萧何轻蔑开口。 “说什么呢?!” 大当家的满脸黑,甚至有些尴尬,自己刚刚竟然被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说你拦不住我。”萧何轻声一说。 “拦不住你,你就这瘦弱的,不就个柔弱书生,老子还制服不了……” 脚步猛然顿住! 他瞪圆了眼,瞪着肩膀的银光,竟是一把大刀。 见鬼似得,身形突然一颤! “你……” 这把大刀,明明就是自己人的刀。 他睁圆的眼,从刀柄划过,缓缓移到刀把之处,是一双骨节有力的双手,再缓缓上移,这人一看就知是那人的随从,刚刚一直随在身侧,很安静。 未想到,这人竟是如此可怖。 一双眼,阴暗至极,冰冷至极。 但脖子上架的一把刀,吓的他不敢动弹一下。 这刀,是什么时候被他给拿到手的,他竟是未看到。 “滚!” 暗影风简洁利落。 刀移开的一瞬,那大当家的突然跌倒在地。 他立即起身,转身就跑,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同伴还躺在地上。 “大当家,您走错方向了。”另一人大声提醒。 脚步猛然刹住,直接左转,钻进了树林。 “胆子这么小,还抢劫,呵!” 萧何抬头,凝望橘黄的夕阳,这一天,又要落下。 无聊一语,倒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 夕阳落山之前,怕是很难道达千齐国了。 “这一路,很不顺。”暗影风道。 “那你觉得,这个盗贼是如何?”萧何问。 “属下觉得,似乎是巧合。” “如何说?” “这盗贼,无胆无谋。” “可还有一人。”萧何提醒。 暗影风一愣,又再次回忆,“相爷说还有一个未吃干粮的人?” 萧何点头。 那人表面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论眼神动作还是话语,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太过淡定。” 周围人能被晕倒,显然这种结果有在他的意料之中,表现十分淡定。 能淡定,就意味着,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去吃干粮。 之后,那大当家的都被吓跑了,他还能淡定地提醒方向错误。 可见此人十分精明。 “但他,并没有针对自己。” “恩。”萧何点头。 所以不太明白。 余国封闭城门,这条路根本就无人路过,而这群盗贼,虽然对于吃的不放过,可那吃相,根本就不是饥饿之人所有。 “要么,是被那人撺掇过来,就好似知道我们能路过这里。”萧何分析。 “那我们,要不要换条路?若是这样下去,这道虽近,却是十分浪费时间,路程不远,太耗费时间。” 凤眸在思索。 若是自己换条路,不定还会有所阻拦。 “继续走吧,也好看清楚,到底是谁从中阻拦。” 有官兵有盗贼,这关系,真是错综复杂。 这人本事是大。 但是,这两路人,看似都较为正直,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 夕阳拉长了身影,不断移动,马蹄响彻在空荡的空旷的道路上。 渐渐地,风起,青绿的树叶哗哗作响。 —— 庚宋国。 君无忧从外回来,手提着几包药,之前的药已经喝完,对于复始的病情,他有请大夫来过。 但是都被复始拒之门外。 更为发愁的是,复始吃的也越来越少,病情不知好没好,但脸色,是变差了。 转向厨房,端起药锅,拆开了一包药,把药材都倒进锅内,又到进水,燃了火。 这时,脚边又落了一只鸽子。 同样的,叫上绑着一纸条。 [萧何已走。] 君无忧凝眉,心里不住叹息:果真如自己所料。 这方奎为人正直,做事一根筋,不如萧何奸诈,他有想过,方奎拦不住萧何,不过,方奎是拖延了时间。 但是,这个身为盗贼的朋友。 自己未曾想到,明明是个精明之人,明明也撺掇着那个当家的去阻拦了,竟是一点都未拖延到时间。 微叹:这些人,都是心善之人啊! 那边,被念叨的盗贼,忽地打了一个喷嚏! “妈的,不会是这萧何记仇了吧,我可还想好好活着呢,我还没当上大当家的呢!” —— 入夜之后,天气变的恶劣起来。 风极大,虽未有太初的风大,若是还要连夜赶路,这还未入春的夜,依旧冷的人发颤。 恰巧,这荒郊野外,有一处小客栈。 暗影风警惕四周。 暮色中,除了风,并无异常。 破旧的客栈,亮着微弱的橘黄色灯光,里面也未有任何声音。 萧何下马,暗影风把马拴在一旁。 继而,两人一起进了客栈。 里面很暖和,掌柜的靠着柜台,晕晕欲睡,不住打着哈欠。 听到门声,猛然惊醒望过去,立即扬起笑脸:“两位客官,住店啊?” “住店。”暗影风道。 “一晚五两银子。”掌柜地直接报价。 “这么贵?” 暗影风凝眉,打量了破旧的客栈,其实就是草堆子和一些木头堆成的,外面又防护了一层稻草,堆的厚实。 而这客栈内,除了几张破旧的桌子,还有残缺的椅子,门也是窗帘拉成的,根本就没有门。 细细听四处的声音,并未有任何异响。 “嫌贵,您不住啊!”掌柜地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这里无人住?”暗影风问。 他并未闻到任何气息。 “这什么话,我不是人啊!”掌柜的脾气很差。 暗影风望向萧何,萧何点头。 “十两!”暗影风直接扔过去一锭银子。 掌柜的握在手中,笑嘻嘻的,确认是真的之后,立即堆起刚刚的笑意,甚至更灿烂,“客官,这间,这间有三床被子,嫌冷,可以合成两床。” 果真,掌柜所说的三床被子,不过就是薄的毯子般。 “相爷,这……” ☆、190.杀! “这样不错。”萧何点头。 “好嘞,客官,要热水的话外边有,你们早些休息。”掌柜的说完便走了出去。 暗影风从另一床拿了薄被子,放在另一床上,“相爷,您睡这。” “无事,这屋子还没那么冷。” 他站在窗户边,凝着外面暮色凝重,今夜起风了,连月色都被遮盖嗄。 走了这么几日,他心里总是不安,发慌的紧。 “相爷,早点休息,明日我们早些走。弛” 突然,外面“哐当”一声。 “做什么这么不小心,还不赶紧收拾!”是掌柜呵斥伙计的声音。 那伙计立即唯唯诺诺:“是是,掌柜的。” “那就快点!” 暗影风隔着门帘,望着那伙计的模样,十分瘦弱,好似长期饥饿的孩子,一双眼睛尤为大,带着怯懦之色,穿着灰色的衣服,便是轻易地记在了心里。 两人入睡,却是浅眠。 夜深人静。 外屋的灯光还是微弱的亮着,这是店家一向的习惯,盏灯从入夜亮到天明。 两人住的屋内,已经陷入了黑暗。 门帘虽单薄,也是挡了一部分光线,却不会影响睡眠。 外面的风呼呼刮着,越发的大,能听到打在窗上的声音,啪啪作响。 外屋,掌柜的躺在柜台后打着呼噜,睡的格外香甜。 烛光映照下,屋外还算亮堂。 却是,突然! 亮堂地外屋,兀然多出了一道黑色影子,影子瘦弱,被灯光拉的极长,一点点地向前移动。 几乎未发出一点脚步声,犹如夜晚的幽灵。 凤眸睁眼的同时,暗影风已起身,急速且毫无声息地挪到了门帘旁,挑开一点帘子,盯着外面。 便是看到,穿着灰衣的伙计,手中还挑着一盏灯,速度极慢地移动,双目做贼般不住晃动。 暗影风立即转头,对已坐在床边的萧何摇头。 萧何凝了眉,起身。 他挑开一点门帘,亦是向外望去。 恰在此时,那伙计已走向了这边,正对着萧何。 萧何细凝着对面的人,越看,眉目凝的越紧。 他总感觉,这人不对,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突然,两人猛然撤了身子,躲在一旁。 伙计提着盏灯走了进来,一路来到床边,在三张床前来回总动。 忽地一声尖叫:“掌柜,人不见了!” 一阵风般,掌柜地跑了进来,对着三张床一望,“人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啊,我就进来人不见了!”伙计很无辜。 “走就走吧,反正银子已经……啊!” 掌柜的一声叫,一把夺过伙计手中的盏灯,挑在前面,终于看清了是人,这才长呼一口气:“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不睡觉?” 暗影风凝着两人,神色冰冷,语气更是冰冷:“你们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掌柜的反应过来后,极其无辜:“是你们不见了,所以我们才进来看的!” “那他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进来做什么?” 矛头瞬间指向伙计。 伙计委屈极了:“我是想来看看,你们睡的好不好,这里有些冷,好多客人半夜被冻醒,总是吵着要添被子,我是担心你们冷。” “那你们走路,怎么鬼鬼祟祟的?!” 伙计忽地退缩。 掌柜地忽地一笑:“客官,是这样的,他的眼睛有些问题,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楚,所以夜里,即便屋内,也要那把盏灯的,就是看不清楚路,连走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贼呢,不过,你们倒是第一次,路过这的,都是赶路的,半夜睡的死,除了晚上冷的睡不好的,吵吵着添被子,不过也是有我在,使唤不上他。” 凤眸错开掌柜,凝向那人。 确实,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站在黑暗中,那人的眼睛似乎定不到焦点上,又有些手足无措地。 萧何“恩”了一声。 “客官赶紧睡。” 掌柜拉着伙计就冲了出去。 一巴掌拍到他头顶,喝道:“睡觉去,你再大半夜出来吓人,以后就去城里讨饭去!” “掌柜的,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一转身,直接撞上了桌子,抱着腿就一瘸一拐地跑了。 掌柜回到柜台之后,嘟囔:“吃我住我的,还尽给我添麻烦!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直到外屋再次恢复安静。 萧何问:“觉得如何?” “有些奇怪。” 萧何点头。 奇怪就奇怪在……暗影风附在萧何耳旁:“那人刚刚被训了一顿,转身向自己屋内跑的时候,却是没有如刚刚来的时候那样,似乎不太清楚桌子椅子的摆放位置。” 有些刻意为之。 刚刚一瘸一拐,都比原来两条路走路顺畅。 有问题。 这问题,便是在两人再次进入浅眠之时,有了异样。 屋内的空气中,味道有些怪异。 两人刚闻到异常,就屏住了呼吸,瞬间起身,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同时凝向窗户,这窗户太小,出不去人。 凤眸升起戾气。 今夜,注定无眠了。 既然如此,“走!” 话毕,瞬间! 空寂的夜色中,轰然! 草屋倒塌! 萧何不能入眠,那么,这小客栈就不用住了! 亦是,不用存在了。 “啊——!” 草屋之下,掌柜的凄厉叫声! 在深夜之中,异常恐怖。 “这人,真会装,这草屋,就几根轻木头搭的,磕到了也就小皮小伤。” 却是见。 那伙计正惊愣地望向他们。 而伙计手中,有一把刀。 那把刀,正对着他们的马。 暗影风迅速地飞山前,直接踹掉了他手中的刀,连人一块踢到在地! “说,谁指使你的?!” 暗影风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踩的他无法动弹。 “饶命饶命,我也是听掌柜命令的,掌柜说最近为了抓人,很少有人路过这里,我们没有收入,就想把马杀死,能储存些粮食。” “胡说!”从屋顶之下爬出来的掌柜怒吼。 “掌柜,救我,他们要杀我!” “没事,我已经通知了千齐的官府。”掌柜的十分有把握。 有把握什么,便是萧何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因为,余国关闭了城门,不准出入。 那么该是不会有从余国那边过来的人,这都几日了,未碰上一个人。 却是在听说余国要抓人的时候,这两人竟然不知道死活地进入了自己的客栈。 他这个掌柜的,当然要讨好官府,尤其这边离千齐很近,自己开的客栈,想要在这条路上混,尤其只有这一家,当然还是要靠千齐的官府护着。 他当然要报官,能替他们抓到这人,一定能得到奖励,说不定,这破旧的客栈,从此都是他自己的回忆了。 眼中的得瑟越来越明显。 萧何是什么人,精明如他,睿智如他,长期坐在丞相之位,面临着许许多多委身勾结之人,那些人,双目无不是这种神色。 贪婪! “杀!” 萧何一声命下。 这呼呼作响地风,毫不留情地把这一声低沉寒冰般的命令,传入掌柜的耳里。 他一惊,瞪圆了双眼。 “你……你们……” 便是见暗影风提起了地上的短刀,是刚刚伙计准备杀死马用的。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一刀子扎进了伙计的眉目之间。 “啊!” 掌柜的大叫! 眉目之间,那是要多么精准的力道,竟是硬生生地把一整节刀子全插了进去!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出,这刀子,已经穿透了头颅,扎在了地上! 可是,恐怖的不止这些。 他看到,暗影风瞥了自己一眼。 继而,残忍一笑。 手起手落! 刹那! 刀子被生生拔出! 力道……看似很轻,就好像刚刚刀子是扎进了沙子里。 “杀人啦!杀人了!”掌柜地立即后退,躲避着。 他可不想死! 转身,欲跑! 瞬间! 前面被挡了去路! 他惊恐地凝着前方,双眼圆睁,都成了斗鸡眼般! ☆、191.祸国之罪,又无不可 一把刀,赫然出现在眼前,不过一根指头厚度的距离! 而刀上面,鲜红一片,躺着伙计的血。 "大侠饶命!" 掌柜的不敢轻易动弹一下,生怕那不长眼的刀子,扎了自己的眼。 "我......我骗你们的,我没有报官!?弛" 掌柜的激励否认着,他还想活着! "杀!嗄" 萧何不再废话。 血迹谑过,染红黑夜。 两人翻身上马,马鞭一挥,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 第二日,两人便到达千齐国。 一如之前,并不顺利。 但是,萧何早已有了防备,在遇到阻挠之时,很快便有了对策。 一如即往,轻易化解。 在千齐国,不过三日便出了城,直达庚宋国。 萧何的暗影一直在搜寻复始的位置。 由于暗影谁也不认识,自是比萧何走的快,潜伏的也深。 不过几日已抵达各国,在暗中搜寻。 暗影的能力无可否认,在萧何抵达庚宋国之时,已经传给了萧何消息。 庚宋国城内,左绕右绕,直到躲过所有跟踪之人。 萧何这才向复始所在的地方走去。 . 这边,君无忧同时得到消息,跟丢了人。 他异常恐慌。 早之前,他一直想带复始离开,但复始十分固执。 她说:"我重伤未好,你若是带我离开,就不怕我命就没了!" 是以,他不敢轻易用强,就是对她太过了解。 委婉的方法,他请大夫过来。 复始不给看。 他担忧复始做出极致的事情,比如彻底离开自己的身边,所以,君无忧一直未有所行动。 只是,知道萧何到达千齐国,而现在已然可能,也许就向着这边走来,他焦恐不已。 他必须赶在萧何到来之前,带复始离开。 恰在此时,他准备去找复始,却是见她从屋里子走了出来。 欣喜之际,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复始摇头。 她望着今日这天气,阴沉沉的,眉目紧凝。 在君无忧看来,她脸色苍白,这眉目又紧皱在了一起,"还不舒服?" 琉璃双眸,这才望向他,"无事。" 口气很淡,有些疏远,却不影响君无忧的死皮赖脸:"那我我们赶紧去千齐国吧?" 复始仰头舒缓脖颈的动作僵住,她侧目君无忧。 只见君无忧垂了眸,叹道:"我只你,定是不愿轻易放弃心中的坚持,尤其你现在失忆,我于你而言,目前不过就是交易关系的人,我没有什么可以劝服你的理由,这几日我也想清楚了,这事只有自己可以为自己决定,我不过只能给你些你自己不喜欢的建议。" 复始很诧异。 可心中有种感觉,冥冥之中,总会偏靠信任他的话。 只听他继续道:"这几日我一直有所准备,今日我们就离开,什么也不用带,我们现在就走,这里滞留的时间过长,容易被找到。" 复始绕过走廊,走下去,"那我们走吧。" 君无忧更是诧异! 对复始对态度表示不解。 "你不是说,这里也不安全吗?"复始问。 君无忧点头,两人立即向外走去。 - 萧何脚速极快。 暗影回禀说:复始与君无忧在那间院子里呆了很久。 还说复始受伤了。 能呆如此长的时间,那就是说,她的伤很重。 而且,最近几日的跟踪,他隐隐已察觉到,不对劲。 萧何心里的疑惑滋长。 这阻挠他的人,各路人马都有。 而且,都是阻挠。 那一定不是各国皇帝下令,也不是江湖中人。 是谁? 答案已渐渐浮出水面。 君无忧。 这个隶属商场的人,涉及交友广泛,最主要的是,他与自己有仇。 却又要顾及复始感受,所以阻挠自己,又不会杀害自己。 一切都说的通。 尤其阻拦自己的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脚步再次加快。 不过片刻,眼前已浮现那所院子,位置与暗影说的都一样。 越是这个时刻,萧何越冷静。 他环视周围环境,这院子有些破败,又偏僻,是不好找,而且,这院子四周都是人家,谁也不会想到,要搜寻的人会明目张胆地住在这里。 飞身而上,他站在院墙之上,在院子里搜寻。 刹那间。 一道红色身影映入眼帘。 便是直接飞了过去! 突然窜出一道白色身影。 萧何已立即感受到了杀意,一掌拍过去! 混乱之中,萧何只见红色身影拉开了白色身影,生生地要受自己这一掌。 他立即收了掌势,但打出去的力道,又哪有那么好收的。 到底是,带着一点轻微地力道,掌风擦过红衣女子的肩膀,肩膀之处的衣服划破。 红衣女子瞬间倒地。 "兰儿!"君无忧惊恐喊道。 萧何站的很近,他功夫高于君无忧,反应更是迅速。 在复始稍微倾斜了身子,他已接住了复始。 "小复复。"他喊道。 却是见她面色毫无血色,表情极为痛苦。 "她内伤还未好。" 君无忧立即提醒。 萧何抱起她,欲走。 君无忧已截住他,"你不能带兰儿走!" "君老板,你与她之间的交易已结束,而且,容本相再提醒你一次,她是本相的妻子,不跟本相走,莫不是还要跟你这个,把她推进火坑里的人走?!" 这话,说的戳中了君无忧的心窝。 "等兰儿想起来,她一定会远离你,你等着!" 君无忧落下话,愤恨地怒瞪萧何。 "不劳您费心!" "哼,走就走!" 君无忧甩了衣袖,直接打开后门。 萧何寻找此处的时候,人是转到前门的,是以只看到了两人的背影。 君无忧却是立即关上门,喊道:"快走,有官兵!" 萧何身子不过刚动一下,已听到四处动静。 凤眸一抬,已见院墙上围了弓箭。 君无忧抵挡着后门,企图阻挡外面的官兵进入。 却是前面大门之处。 "嘭"地被踹开! 是庚宋国的大将军。 他膀大腰圆,一脸凶骇之相,若是小孩子,保准被吓到哭。 萧何知道此人,听闻战场杀敌制胜的常胜将军,为人十分耿直。 但萧何未有所接触,只是看其外貌得出的结论。 萧何没有猜错。 庚宋国皇帝,因为木栾被盗之事,已全权交给了此人处理。 "交出木栾,本将军可以放你们一马!" 大将军此话一出口,就具有让人信服的威严。 萧何不动声色,他抱着复始站在一旁。 君无忧亦是紧闭着嘴巴,不多说一句。 "萧何,你作为太初国的丞相,就该以国为重,无论她是不是你的夫人,她偷盗木栾是真!" 大将军凌厉着神色,试图说服。 "可若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了,本相还有何能耐处理国家大事!" "家与国怎可同日而语,丞相能力自是强,若不然也不会得太初皇帝相护,到现在,宁愿选择置身事外,不偏袒,也不愿亲自下令捉拿你们。" 这你们,说的是萧何与复始。 萧何也知。 微生洲渚能帮他们顶住来自九国的压力,已然不易。 还要维持十国的关系。 "皇上的情谊,我萧何自是还不起,可若是与我夫人比起来,我萧何,情愿辜负了全天下,也要护我夫人一生平安。" 大将军眸色更加凌厉。 "本将军倒是未想到,让人尊敬畏怯的萧何,竟也是如此性情中人。"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 "大将军想要木栾,在他身上,本相不会插手。" 他怀中的复始,已经昏迷的够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这么一说,大将军的视线立即转到君无忧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喝问:"在你身上?" 君无忧站直了身子,平静地回道:"没有。" "没有?!"大将军重复。 "没有!"君无忧异常肯定。 大将军地视线在君无忧与萧何身上徘徊,思怵着两人的话。 君无忧再次道:"是这样的,当初是萧何强抢了她,非要她做自己的丞相府人,她也没办法,这人是萧何,又是杀人如麻的,便是应了。成婚之后,萧何逼着她做出幸福的样子,开始她真的不喜欢萧何,然后就非要我带她走。" 顶着萧何来的压力,君无忧的语速极快。 商人向来能说会道,目的都是引起别人共鸣,甚至认可。 大将军的视线果真转到了萧何身上。 "那你说说,怎么跑到庚宋国来了,还让所有人认为本相到夫人是盗贼?" 萧何自是不差,他的话问到了关键。 "我怎么知道,她非要跑来这边,说是什么她被你抓了起来,不能逃走,那么也要与你同归于尽,她盗了木栾,一定也是想要拖你下水,目的就是想让你放了她!" "呵!君老板这话倒是挺有意思。" "萧何,你这是何话,我说的明明都是真的!"君无忧急了,吼道。 "谁不知,本相与夫人已有了个五岁大的孩子。" "指不定是你自己胡编乱造!" 凤眸敛着神色,面色平静无波。 "你也看到了,这人抵赖功夫十分好,本相也说不过。" "明明就是你没理,站不住脚!" 君无忧的态度,萧何已把握在了心中。 他想逃跑,带着复始逃跑,然后还要把自己置之死地! 想的,可真是美。 "本相说什么你都反驳,分明是你喜欢我夫人,撺掇着她离开本相,本相已经不与你计较了。"萧何直接点明三人关系。 便是,大将军算是明白了。 女人惹的祸。 "君老板,本相知你喜欢夫人,可若是你这种的喜欢,怕是小复复受不起,你利用她盗得木栾,又把她害得现在这模样,只会让小复复觉得,你为人有问题,她更是对你排斥,甚至不愿你接近她。" 萧何的这话,倒真是说对了。 可君无忧心底排斥,他排斥萧何竟比自己更了解复始。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君某是那种人吗,我要木栾有何用,我去盗这东西,还使唤她去,你说说啊。" 君无忧有自己的想法,萧何若不怕丢人,他就说。 反正,他否认就可以了。 薄唇挑笑,缓缓开口:"君老板都否认的东西,本相百口莫辩。" "不过是,你无话可说。" "随君老板高兴。" "你!" 君无忧立即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现在,他不能慌,越是慌乱,越显出他的狡辩。 "那也随丞相高兴。" 两人再也无交流,大将军一双怒目的眼,使劲瞪着两人,最后视线定格在复始身上。 "本将虽一时间无法搞清楚事情前因后果,但是本将知道,是丞相夫人盗了木栾,木栾是十国共同守护之物,护十国平安,她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把太平放在眼里,就论这点,无论出于何种动机,本将都有责任把她抓回去!" 大将军的态度表明。 "即然如此,休得本相无礼。" 萧何话落瞬间 墙上一弓箭手兀的摔在地上,嘭的一声,便是断了气! 大将军着实未想到,萧何竟还有帮手,立即命令:"抓!不论死活!" 不论死活。 这话一放开,便再也无拘束。 弓箭手放箭! 全射向萧何这边。 暗影的人不多,墙垣上的弓箭手,也是耗费了一段时间。 弓箭手的武功也不差,与暗影相比,便是一败涂地。 大将军凝视着这情形。 弓箭手已被去了大半,虽然有另一些弓箭手上前补缺,但按照萧何这边人来看,这样打的,只能是持久战。 也已有一部分暗影,冲出弓箭手的包围圈,又冲过庚宋国士兵的刀剑,冲到了萧何身旁,护着萧何。 "杀!"大将军一声令喝。 庚宋士兵再次一鼓作气,预备直接不留活口。 只是,萧何的暗影虽不多,但却不可小觑。 对方愈强,他越是不要命抵抵抗! 若是庚宋士兵是带着别人死,自己活的心理。 那暗影,便是禀着自己死,也要主子活着的宗旨。 越是这样,庚宋士兵越是吃力,渐渐地已消颓了起来。 这破旧的小院,满是血腥之气。 充斥着打杀的拼搏之声。 即便阴沉的天气,依旧是杂乱地刀光剪影拂过,渲染了萧瑟。 大将军不动。 萧何抱着复始站在暗影的保卫圈中,紧观四处,他在审视,如何尽早脱离。 但是,他看着大将军不动,他便是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浪费了体力。 君无忧站在暗影之外,他不住挡着射过来的箭,还要抵挡着要抓自己的人。 若是这样下去,他一定体力不支。 却是,又一阵声音压过刀剑的乒乓之声。 犹如万马奔腾版,大批的人朝着这边而来。 甚至,听这声音,都能感觉到,外面尘土飞扬。 "相爷,大批人朝着这边而来。"暗影风紧声禀报。 萧何已听出。 他环抱复始的手紧了又紧,如何做? 君无忧听此,亦是紧张,该如何做? 生死关头,他虽恨萧何,却也不得不说,此时只有依赖萧何,他缓缓靠过去。 哪知,萧何冷声道:"自己做的事,就该想到过有这种情况,理应做好万全的准备。" 怒无忧冷声一哼:"若不是你来,我与兰儿早就走了,岂会被他们抓住!" 手中的剑是夺来的,一挥,便是斩掉了射过来的箭。 他又向后靠拢,后门被关,一时间是进不来人的,他贴着后门向后躲,尽量站在暗影的包围圈。 萧何不再发表任何想法。 也无人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不大的大门外,一时间人潮望不到头。 "怎么回事?"君无忧惊恐地问道。 "把木栾交出来!"萧何喝道。 这话一出的瞬间,不大的院中,已经涌入了更多的人。 看衣服穿着,便知不是一个国家的人。 这些人,一上来就拔出了剑,杀的更凶! 暗影不过二三十人,在萧何的训练之下,自是不差。 可这些人怎能抵得上上百号人。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把木栾交出来,就放过你们!" 杀戮不减,血腥之气更是浓重,这声音更显地如救命稻草般。 只是,萧何还未说话。 君无忧已说:"你不能信他,交出来也说不定要杀了我们!" 凤眸睨他一眼。 他心底自有打算。 人多,功夫又杂,暗影防不胜防,已有多处受伤见血,躲避不过。 不大会,小院几乎形成了人挨人的情形,能挥剑砍杀,却是不顾是哪方的人,简直见了就砍,场面慌乱无度。 这样下去,死的人更多。 更有人不知死活地冲过来,暗影提剑就砍! 萧何抱着复始,一转身,后背染上挡了血迹,凤眸骇气凝重。 狂风暴雨般的怒气,君无忧离的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十二年前,他见识过这样的萧何。 那时的萧何,那时的自己都觉得,他冷情敌无人味。 现在,正面直对他,甚至距离不过一步。 他清楚地感受到,萧何嗜杀的怒气。 不! 不止怒气! 他想要把此夷为平地。 他紧凝着萧何,兀的对上他的凤眸,竟是觉得寒冰窜过身体,一股冰冷彻骨地寒意爆发,冻的他僵硬,无法动弹。 他拼命地把双眼转移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额上已淌过汗水,才堪堪把眼睛别过去。 却是,眼珠子一颤! 院子里,血流成河! 这些人,疯了! 真的,疯了! 他真的未想过,不过一个木栾,区区一块木头,竟让这些人如此疯狂。 一个个,不要命了般,肆意打杀! 为什么会这样? 萧何阴测测地声音传来:"谁都想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不愿发生战争,不愿流离失所。"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过是个商人,你只管自己的生意如何,能否扩大,你有想过他们如何,有想过他们的信念?" 凤眸紧眯,绷扯着肌肉,萧何垂眸凝着昏迷的复始,缓缓开口:"或许谁都知道,木栾不过是块木头,可他们就是宁愿相信,这块木头能让他们过上宁静的生活。" 心底坚信地宁静一旦破裂,人就会不安。 躁动一旦升起,恐慌就会乱窜。 所以,才会如此。 就如人常拜佛,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心安。 "现在,不能。" 君无忧好不容易憋出了这四个字,说的极为生硬。 萧何已明白。 已到了这个地步,便是不能轻易认输。 血腥已蔓延,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渐渐失去了理智。 杀红了双眼。 暗影已渐渐不支,虽还未倒下,却是已经伤痕累累,挥剑断速度慢了不止一倍。 "相爷,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住。" 暗影风说的不是丧气话。 眼看一拨人倒下,另一拨人又上,这场面,太过吓人。 量是大将军,都未曾见过。 他一直被自己的将士守在安全范围,亦同萧何一样,观察着情形。 此时,亦是猩红了眼。 "萧何,这就是你的自私!" 背过去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 但是,大将军之,萧何听得到。 他继续道:"萧何,放弃反抗,若你不想被抓,不想身陷囹圄,那么就把木栾交出来!" 前面的身影继续不动。 "还是,你就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是要让自己的夫人,背上祸国的罪名!" 祸国之罪? 萧何身躯一震! 这样的罪名,小复复如何背的起? 君无忧被他的话一激,立即道:"不能交出来,他是故意这样说的,既然兰儿偷了木栾已是事实,那他们无论得到木栾与否,都会为了保护木栾不再被偷,必定要杀了兰儿!"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交易?!" 萧何怒气冲天,这句话不是嘶吼,不过是轻喃一句,夹着的,却是来自地狱般死气的阴沉,带着冰冷地寒气。 他终于彻底的,体会到了万蔓蔓对于萧何的恐惧。 他说不出任何话。 忽地! 萧何一转,凤眸染血。 "祸国之罪,又无不可。" 此话一出,时间静止! 所有人忽地都止了动作,那砍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刀子,即将落下又要砍人的刀子,在落在头顶之上时,突然停止。 是萧何使用了内力,把话清晰地传入到了每个人耳中。 他们纷纷看向萧何,惊恐了双眼。 他刚刚说了什么? 祸国之罪,又无不可? 是吗? 刀上的血顺着角度淌着,逐渐凝成一滴,重力垂落。 寂静之中,好似死水复活,轰然荡起涟漪。 轰然炸堆! "萧何,你这是何意?!"大将军喝问! 其他人亦是附和:"对,何意?!" 突然,风起! 众人一惊,这风来的古怪。 突然升起,突然地……异常大。 人猛然站立不稳,手中的剑一动,直立立扎进地中,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大将军同样,他稳住了脚步,凝向四周,继而,视线落在萧何身上。 紧眯了双眼,他发现了不同。 萧何周围,风更大。 他的长发,已被风吹地飞扬,还有衣角之类,相比起来,都是萧何那边更大。 猛然一骇,莫不是这风……是萧何弄的…… 风暮的变大! 他竟然一个不稳,脚步后退,差点跌倒,手下的剑再一按,直插地上,已湮没了三分之一这才站稳。 "萧何,你要做什么?!"隔着风声,他大喊。 长年征战沙场,声音本就浑厚,一股力道喊出,也是让人听的清楚。 "放我们走!" 这是萧何的条件。 "不可能!"大将军喝道。 "对,不能放他走!" "绝不能,他现在就敢偷木栾,搞的天下大乱,若是放他走,指不定以后,这十国鼎立的局面就再也不存在。" 这人说完,灌了一嘴的风! 艰难地咳嗽着。 萧何噙笑:"应或者不应?" 主动权,他交给了这些人。 能否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只看这些人如何想。 "若是不应呢?"一人问。 "不应?" 他笑,笑的愈发邪肆,"直到你们应了为止,哦,或许,直到我有能力自己走出去为止!" 夹着风声,传入每个人耳朵。 这一刻,他们都相信,萧何会做到。 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在心中乱窜。 如冰凉滑溜的蛇。 只见,那凤眸渐渐染了血色!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被风狂乱吹散! "鬼啊!" 有人,想要逃离! "萧何!你真要如此?!"大将军喝问。 已然,未有人回答他。 风持续肆虐。 风中的众人,想要逃,却是如漩涡一般吸食着所有的人,不住向前走去。 他们明明是在后退的! "萧何!"大将军大喝! "啊——!"一人忽地大叫! 他们看到,看到萧何地双眼,由淡红,突地变成了深红。 而且! 连眼珠子都被覆盖,就如一个木偶人,连眼珠子都没有! 大将军吓了一跳! 君无忧靠近萧何,此时已被强力地风直接拉想前,几乎靠近了萧何身边,风力更大。 而被众人一呼,他已是遮掩着风俗,转了双眸凝上去,竟是被吓到瞪圆了双眼!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才是萧何真正发怒之时! 狂风大作! 或许,是要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实现忽地下移。 彻底被惊住! 萧何怀中都复始,竟然一点都未曾受到这风的影响。 不! 不是! 是萧何,他即便怒了,即便发疯了! 即便,他意识真的不清醒,他依旧保护着复始,护她安全无虞!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彻底明白,萧何的爱情,让人嫉妒! 甚至,他还有一点不甘心。 萧何这种宠,的确不是人人能给的起的! 相比较,复始能得萧何,此生真是无憾。 无憾? 他心底还是不由想起,只可惜,萧何是复始得仇人! 即便后生有多相爱,有多想保护着她! 即便,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来弥补。 时间都已见证过一切。 复始总有一日会想起,没有人可以一辈子放开一些记忆。 这是人生,人生不可能顺顺利利。 萧何与复始。 那更不可能! 刚开始,两人的相遇,便是一种错误。 老天让错误画上了句号。 萧何不认输,非要钻了失忆这空子。 到底,总要为此付出些代价。 萧何不在乎。 他唯一的想法:复始活着。 痛苦还是幸福? 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是自私的,只要复始能活着,他就无怨无悔! 猩红双眸之下,眼珠子渐渐流露悲色。 他与小复复,或许,真的,从一开始相遇,就是错! 也罢,既然错了,就延续下去。 "小复复。" 他轻喃。 带着绝望地悲色。 “小复复。” 君无忧听的心颤。 他站在萧何身旁,这风中央的位置,能轻易感觉到萧何情绪上的变化。 他呐呐喊道:“萧何,你醒醒。” 不用说,并未听到他的话。 “萧何,兰儿她不喜杀戮!” ☆、192.杀戮 "萧何,兰儿她不喜杀戮!" 不喜杀戮,谁又喜欢? "木栾,你愿意交出来?" 血眸有一种看透世界的荒凉,这问话,不过是不屑一问。 君无忧瞪大双眼。 萧何不看,已经知道他的答案嗄。 "或者,你有办法,让这些人自动离开?" "我……" "那么,你有方法逃出去?" 血色的双眸凝望,对着君无忧。 君无忧看到的刹那,吓的张大了嘴巴! 刚刚是侧面看,已是尤为吓人,全红的眼眶,冷硬地凤眸。 而现在,真真正正地对着自己,看的无比清晰! 若用他的视觉来说,萧何这就是没有眼珠子,眼眶内,是一片血红的肉。 不! 是比血色还要深上一层的颜色! 对了。 就好像是太初月亮之上的妖红之色! 他暮然就想起了复始的诅咒,莫不是,复始的诅咒能解,原因并不是简单地诅咒? "所以,收起你的假慈悲!" 冰冷的话,毫无感情。 犹如机械之声,让人哆嗦不已。 却是,又加了一句:"若不想死,就乖乖呆着。" 君无忧很讨厌他的话,但又不得不说,现在,他只能依靠萧何,若想活命。 他相信萧何不会杀了自己。 因为复始。 这是资本,他是复始的青梅竹马。 一切,又都是萧何太过爱复始。 "我帮你抱着她吧?"君无忧好心帮忙。 却得来他一瞪! 见鬼似的,他竟然觉得萧何是在瞪着自己! "我怕兰儿会是你的累赘。"君无忧非常无骨气地辩解。 "她从来都不是累赘,还有,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任何试图带走复始的机会! 君无忧不再多话。 萧何的固执,与复始有的一拼。 君无忧保持站立,站的稳当,他还真怕萧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 虽然萧何目前看起来很正常。 "萧何,你别执迷不悟!"大将军喝道。 他已感受到,这风力渐大。 怕是,若再大下去,所有人都会困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那么,若是再反悔逃离,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群中,已有人蠢蠢欲动,意欲逃离。 有人已感到恐惧。 传闻萧何就是心狠手辣,嗜血的人。 这一刻,以为人多好欺负的想法,轰然倒塌。 "放我们离开!" 忽地,有人大吼。 "你个胆小鬼,不过就是个走火入魔的人,有什么可怕的,别忘了,我们这几百号人呢!" 有人斥责。 "你才胆小鬼,走火入魔的人,更是泯灭人性,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还能对你手下留情!" 其他人纷纷怔住,倒是这个理。 "但若今天他跑了,我们以后更难抓住!" 还是这个理。 "不能让他跑了,我就不信,他这些手下死的,也已过半。不死,也已经被我们伤成了这样,连提剑斗费劲,就剩下这四五人,能耐我们如何?!" 这人十分嚣张! 却非常具有号召力。 "对,能耐我们何?!" 一语激起千层浪! 萧何有暗影一事,也不是什么隐藏的事情,有些人是知道。 也听闻过暗影的厉害。 厉害? 可现在,他们照样杀了不少人! 大将军环视四周,横眉怒瞪的双眼,闪过严肃。 这人完全没有察觉到。 能杀了萧何到暗影,已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死去的暗影,有二十人,那么,他们这些死去的人,就有上百号人物。 刚过打斗之事,他有看到,暗影的速度极快,这些人若不是人多,又怎会杀的了暗影。 越听他们的讨论,大将军越发觉得。 今日若是不撤离,怕是以后江湖的血雨腥风,就不会断了! 或许,还包括朝廷。 他凝视萧何,远处的他,依旧稳如泰山,丝毫不为底下的争论有任何情绪。 甚至,他亦能感觉的到,那双染血的凤眸,在凝视着怀中的人,,虽然他的头未有任何下垂。 也似乎,是听到了下面的争论,看到了有人彷徨,有人恐慌,有人跃跃欲试,意图杀了自己,萧何来了兴趣,他挑唇问:"谁若要离开,今日我便放行!" 这句话,炸成了堆。 "我们离开!" 一人立即大吼! 旁人听了,立刻咋咋唬唬道:"谁不知道你们是东平的,跟他有些牵连的!" "我们就是东平的,如何?我们就是要走,怎么着?!" 这人理直气壮回顶! "没出息的王-八羔子!" "行啊,你有出息,我出去了,就等着,明日我们再来此一战!" "你!" "怎么,害怕了,你不挺能耐的吗?!还曾扬言要平定了东平,要扩大安远领土,这回木栾被偷,不正合了你意,你怎么不赶紧去请明你们的皇帝,攻打东平去啊!" "胡说八道!" 东平这人不再理会,他过来,也是授皇上之意,并没有让对萧何等人手下留情。 连睿王都没有任何交代,便知在木栾面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一提。 但今日这情形,他已看的明白。 萧何的目的,就是离开! 而木栾,或许真的不在萧何身上。 他的视线定在君无忧身上,这个人,或许有可能。 "东平人愿意离开!"他喊道。 东平带来的人,个个松了一口气,他们来此,并没有准备送死,再者,不论萧何有多厉害,都不是好惹的。 风未有任何变小的预兆。 可东平人动一动脚,竟然无比轻松,不再有任何牵引力拉着向前。 他们见鬼似的看着萧何,迈动脚步,轻松地冲出了人群。 东平来的人本就少,这一走,局势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然而。 别国的见此,更是心动,最起码,能保住来性命! 南汉、西龙、千齐、余国已是纷纷离开。 十国,仅剩四国。 还有一些江湖中人,游走在各国,不愿被归类。 而这些人,占了一大半。 顶着抓盗贼的名义,重血腥,胡乱砍杀! 走的人,不过占了三分之一。 "你们的胆量,我萧何十足佩服。" 不是胆小鬼,不过是些争强好胜,毫无谋略之人。 萧何如木偶,失去了眼珠子的红眸,就好似没了生机。 可他视线的落脚点,是庚宋的大将军。 同一时间,大将军感受到他的视线,唇抿着,不知是该退还是该进。 这里是庚宋国。 是他掌辖之地,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死在这里。 他没法交代。 萧何看得出,"我数三声,若你再无人离开,就不要后悔!" "一!" 人群中,惴惴不安。 他们思索着,该不该离开? "二!" 恐慌到了极致,究竟要不要离开? 离开了,若是被瞧不起怎么办? 不离开,死了怎么办? 这一刻,他们终于面对会死这个问题。 "三!" "我们离开!" 是庚宋国的大将军。 他代表庚宋国,这一刻,退缩了! "本将不知今日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但是,本将作为他们的将军,不能在毫无对抗能力之时,还要带他们去做可能丢了性命的事情!" 作为将军,不是为了赢。 而是作为他们的主帅,要有足够的策略,去带领他们,而不是现在,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之时,还把尊严置于第一,而牺牲了他们。 萧何放了庚宋国的人。 萧何的话,言而有信。 还有人蠢蠢欲动。 "你们,没有机会了!" 萧何冰冷开口。 "萧何,若是你真胆敢杀了我们,你……" "啊!" 忽地,一片惨叫之声响起。 是萧何面前对人,全部瘫倒在地,皆是脖子处受伤,伤口极大,血潺潺流着,不消一会儿,就全是血。 甚至,都看不到他是如何出的手! 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们已然能想象到,接下来自己的命运。 毫无反抗能力。 这呼作的狂风,直接束缚了所有人的行动,他们动弹不得,就好像被绑在刑场上,只等时间到了,便开始行刑! 若说君无忧十二年前便是见过残酷不忍的萧何,若说那时候的萧何就毫无人性。 那现在,赤果果地发生自己面前,眼睁睁地看他如此,毫不眨眼地以自身功力杀害了上百人,他却丝毫未有任何犹豫。 现 在的萧何,蜕变的更加残忍! 而他的能力,似乎,再无人敢质疑! 那些还活着的人,惊恐地睁着双眸,紧紧盯着前面被暗影护着地萧何。 他依然丝毫未动。 他抱着动红衣女子,那红衣就好似静止在了某个时空,与他们完全脱离。 然后,他们只见,与白色面庞差异甚大的红色双眸,蔓延着地狱而来的杀气! "萧何,你敢大开杀戒,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敢杀我们,这全天下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对,从此,你只能过上逃亡的生涯,直到你死!" …… 可掌控生命的人,他好似未曾听到。 也好似,他已真正成了杀人如麻的肆虐着。 那血重的薄唇,不过一笑。 粗布衣的衫摆之处飞扬,风速扭动! 好似再度换了一个空间,人扭曲地痛苦不堪! 叫嚣辱骂,求死求饶。 不断。 这一刻,频临死亡边缘,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他们渐渐远离自己的身体。 却又猛然之间,痛苦消失。 一个个虚弱倒地,所有力气被抽空。 他们才真真正正地如木偶般,只需一条丝线,就能轻易提起。 精神的双目渐渐变成了灰色。 他们费力的凝着站的笔直的萧何,看他睥睨自己,看他掌控自己,亦看他,决定自己的生死! 便是后悔。 为何刚刚非要留下? 萧何如魔鬼。 他送这些自己做了选择的人,送他们一程。 狂风呼啸,扬起灰尘。 院中的树叶哗啦啦作响,承受不住风的怒吼,树叶哗啦啦掉落。 狂风如利剑,吹在身上,便是落了一道血痕! 血流不止! 这强劲的风,如万千利剑,见孔就入,身上,遍体鳞伤! 犹如千刀万剐! 萧何的残忍,他们终于见识到了! 这一刻,求死! 可萧何,一样只是笑。 他是魔鬼。 风呼啸,延至暮色之中。 骇戾。 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一定都选择离开。 只是,人生从无彩排。 君无忧在这震撼之中,双眼渐渐充满了血色,好似人生中再无别的色彩。 他不知过了多久,只知自己是渐渐清醒过来的。 寒夜太过重。 他好似处在地狱之中。 要不然,怎么就他一个人活着? 要不然,眼前,怎会全是红色? - 这一日,外围的人听到,阵阵撕裂般的狂叫不止! 从下午一直延续到晚间。 路过这里的人,纷纷绕道而行。 第二日。 亦是听闻,昨日突来的狂风不止,就在那片区域之中,好似老天爷发怒,要惩罚恶人! 后来,风停静止,太阳升起的刹那。 有人好奇去看。 听闻,好奇去看的人,都是爬着出来的。 听闻,好奇去看的人,满身血迹。 听闻,好奇去看的人,大多数疯了! 这边,已无人再敢接近一步,连周边的住户也全部都在一日之内搬走! 第二日,这庚宋国这个地方,就好似成了鬼城。 空无一人! 也被人列为禁地! 大将军是在第三日才过去的。 担忧的,不过是怕萧何还在,过去了,等于是去送死。 那次,他虽然选择离开,却一直站在风之外,他听了许久的动静,听着里面叫嚣声不止。 听着里面的求死求饶之声。 到最后。 他只听到了求死之声。 即便看不到,他亦能想象得到,能求死的人。 该是多大的折磨。 丢掉尊严,丢掉原来的坚持,对一个自己要抓住的人求死。 死的毫无尊严。 他再次踏入这个院子。 竟是被震的后退。 若不是身后的士兵相扶,连他都要跌倒在地。 "大将军,真的很恐怖?" 身后的士兵,不敢相看一眼。 恐怖吗? 征战沙场多少年了,他见过的死人,和被自己杀死的人,该是几乎成了正比。 可是,这比修罗场还可怖的景象。 没有一个完整之人! 缺胳膊少腿,要么,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碎屑! 全是伤口! 无一处完整! 真的无一处完整! 这上百号人,人叠人,人落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这都两日过去,院中的血,还没有干涸,有的,还从身体里往外渗。 这种可怖的死法,这一刻。 他突然庆幸。 那时自己做了明智的选择。 保住了自己的人! 接连起伏的惊呼响起。 是自己的人,吓得惊恐了双眼,甚至有得跑到一旁呕吐! 自此! 萧何便成了被十国通缉之人! 十国,包括太初! 其他九国已达成一致,必须杀了萧何,同时,一并向太初施压,不准再庇护萧何,甚至,必须与他们一起,捉拿萧何。 若是活捉不住,那就抓死的! 十国,已俨然没了萧何的立足之地。 - 东平国。 如此大的事情,早已轰动了十国百姓,东平亦是不例外。 尽管睿王一直让所有人隐瞒着,一直禁止熊孩子的外出。 但是,对熊孩子越加束缚,他越是想往外跑。 尤其,自己的小媳妇又被送走了。 说是她的爹娘来接她了。 睿王府,没了小媳妇的踪影,他更是日日往外跑。 便是,这几日,被睿王束缚了行踪。 从小在睿王府长大,他早已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所以还是顺利地出了睿王府。 只是,熊孩子刚刚出了睿王府,后脖颈一痛,便是晕了过去! - 转眼,半个月已过去。 十国躁动不安。 一来,木栾未曾找到,十国又是如今惶恐不安的局势,若是哪国忽然暴动,那么,战争一触即发! 二来,未曾有任何关于萧何的行踪,就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种局面之下,毫无任何线索。 便是见庚宋国,把矛头对向了一个人。 君无忧。 是以。 所有人一同改变了方向,全力抓捕一个人,君无忧。 一旦有了目标,有了信念,就好比抓住了救命稻草,简直无孔不入,就为了寻找这么一个,所有人都不熟悉的人。 画像,是大将军的画的。 他去太初询问过此人,才确认了此人身份。 就与太初皇帝达成了共识,极力抓捕此人。 微生洲渚此时,已是几日未合眼。 浓重的黑眼袋,已让年轻的人看起来颓废不已。 皇后挺着微隆起的肚子,安慰着,"皇上,歇歇吧,最近一直未有丞相的消息,也是好消息。" 微生洲渚叹息:"我也未能帮助他什么,只能最先找到他,隐藏了行踪才是,不论他做了什么,朕也不能无情无义真地对九国妥协。" "皇上,臣妾认为,丞相的能力不用质疑,他该是能躲得过。" "即便躲得过,那以后呢?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追杀之中。" "或许,找到那个君无忧,只要拿到木栾,一切都该是好解释。" 微生洲渚未开口。 一切都是未知数。 君无忧?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当年与伏家有瓜葛! - 这半个月,君无忧一直在寻找复始。 魔怔了一般,若是不寻找,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就一如这几年的坚持一般,寻找下去。 是路过余国的时候,才发现,到处都张贴着自己的头像。 他立刻伪装了自己,以致于不被别人发现,这才去看过去。 双瞳紧缩。 木栾! 半个月过去,才把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这些人,反应的确够慢。 萧何当时可是说过木栾在自己身上,这些人现在才回味过来。 害的他东躲西藏了半个月。 恰在这时,右侧有一阵骚动。 他拉低了草笠,望过去。 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被人钳制着,拽着向前走去,一脸的严肃神色,还有不甘,尤其那双眼睛,滴溜转个不停,一看就是想要逃跑,小孩子,一点都不懂得隐藏。 不过,这双眼睛,好像哪里见过。 突然,小孩子捂着肚子,大叫:"叔叔,我肚子痛!" 前面那人忽地转头,大眼睛一瞪:"别给老子装,你每天演一遍,你不累,老子都累了!" 这小孩子哼了一声,便站起来,"可人家说了,装多了,总有一天是真的。" "但你也听过狼来了的故事!"那人好意提醒。 熊孩子眼珠子一转,好像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你们在一起。"熊孩子十分委屈。 "不想?谁让你爹作出那么大逆不道之事!"凶悍的人,更是凶悍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熊孩子也很委屈。 "谁让你是他儿子!" "可我没承认他啊!" "……" 这人还真是未想到,小小孩子,竟是连亲爹都不认,果真和萧何一个德行! "赶紧走!再给老子装,老子把你卖了!" 哪知,熊孩子活跃了,"那你把我卖了吧,找个大户人家,我吃不来苦。" 得来那人一瞪! "小兔崽子,给我老实点,你的命可是在我手里!" 熊孩子噘嘴,他奶奶的! 这奸相爹爹真是的,也不为他这个儿子着想! 也不知道,奸相爹爹知不知道自己被抓! 纠结之时,他还是要先逃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要怎么办呢? 小眼滴溜滴溜不停,向四周瞥着。 一边跟随着抓自己的人乖巧走,却是走的极为缓慢。 只是突然,他乱瞥的双眼兀的圆睁! 恰是瞥到带草笠的君无忧。 他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十国到处抓的人! 似看到了希望,双眼明亮! 小腿继续缓慢,双眼却是盯着君无忧,等待他们之间距离的拉近! 五步,四步。 继续行走,熊孩子的心跳扑通扑通的! 简直要跳出了心口! 斜眼一瞥,恰似看到抓自己的人,去小摊上喊饭! 趁着这个时候,拿出身上随身已久的刀子,把一只手腕上的绳子割断。 刚开始之时,这人为了防治自己逃跑,把自己的双手捆住,出门就这么牵着自己。 他实在是觉得丢人,跟他谈了许久。 这才放开了他一只手。 而现在,是一个好时机! 绳子本就长,绷的不紧,他现在割断,那人该是没什么反应! 是以,绳子割断的一瞬间,他立刻向右跨了一步! 小手直接抓住君无忧白色的衣摆! "你若不带我走,我立即喊人!" 君无忧的心思在环视四处,他目的便是要远离人群,却是衣摆忽地一重。 便是听到一声稚嫩的威胁! 他垂眸,竟是这个孩子。 视线立即落在被割断的绳子上,绳子那端的人,还在和小摊的老板交谈着。 便是一不做二不休,抱起熊孩子,大步离开! 后知后觉的,那绑架熊孩子的人,拽着绳子,感觉异常轻松。 转身! "娘的!" "客观,您的面好了!" 这人,哪还顾得吃面,四处慌乱地找着熊孩子! 这可是抓到萧何的筹码啊! - 这边,君无忧抱着熊孩子一路离开,直至远离繁华之地。 确认四处无人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熊孩子踢着双腿,要下去。 君无忧也是出了一身汗,这熊孩子,真的很重! "以后,你就带着我吧。" 熊孩子直接发话! 君无忧还在顾虑自己之事,如此一听,倒觉得稀奇了,"你应该知道,所有人都在抓我!" 熊孩子学他双手抱胸,输人不输气势! "就是知道,所以才要跟着你。" 还带着白了他一眼。 "跟着我,随时有可能被抓。" "可是我们处于同一条战线,也有人要抓我,别人怕惹麻烦,没人愿意救我,但你也是逃犯,我跟你,就不是你的累赘。" 熊孩子分析的很有道理。 只是,"你跟着我,我还得管你吃管你住,你病了我还得管你,小孩子最难伺候,不定就拖我下水。" 君无忧分析的不无道理。 但熊孩子觉得,"我吃的很少,而且,我个头小,就占床一点位置,还有,我很少生病,这个你不需要担心,若是我真生病了,你就不用管我了,我绝不会拖累你!" 君无忧有一刻的动容。 这个孩子,长相漂亮,又一副天真无害的表情,说话之间又十分郑重,双眼满是真诚之色。 君无忧凝了眉。 "你不相信我?" 熊孩子问。 君无忧摇头,"觉得,你跟一个人很像。" "谁?" "你也不认识。" 尤其说话时的自信,总能让人动容,甚至有一种感觉,特别像! 或许,是这种感觉,君无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熊孩子拽着他袖摆。 "你家在哪里?"君无忧问。 "我不能回家,他们一定以为我逃回家了,肯定有所埋伏,我不能自投罗网。" "你这孩子,还真是。" 说话一套一套的,还十分有理! "那我们去哪里好?" 这时候,君无忧很想知道他的回答。 没想到,熊孩子问:"你真的拿了木栾?" 君无忧防备着。 熊孩子才不介意,他说:"若是你真没有,我们就去太初。" "若拿了呢?" 熊孩子白了他一眼,"当然去太初。" "……" "喂,你什么眼神,我们肯定要去的是太初啊!" "不安全啊!" "那你呆在余国就安全了?"熊孩子觉得,这个人缺了一根筋,也不知自己娘亲怎么想的,要帮这种人盗木栾。 搞得现在自己都觉得头大!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娘亲了! 委屈死了! "太初也不安全啊!"君无忧提醒。 熊孩子说:"不,很安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娘亲说的。" "你娘亲?" 君无忧轻声问道,他忽地就想起了复始。 当初在太初建立香香楼,她便是因为这一句话。 "好,我们就去太初。" 他希望,真的有转机。 "那我们走吧,这里离太初也很近。" 熊孩子十分得瑟。 他去太初,其实完全不是因为这句话。 而是。 太初有微生洲渚。 以他对微生洲渚的感觉,虽然未曾多接触过,但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微生洲渚能护自己。 关键是,太初离余国很近。 距离东平,太远便是危险,不如去太初,若能入了皇宫,不定,还能知道娘亲的消息。 这么一会儿,熊孩子脑袋里的弯弯绕绕,已经不知转了几转。 君无忧看他垂着头,以为他是不太开心,也没怎么说话。 两人躲过人群,朝太初方向走去。 - 这半个月,日子不好过。 十国每个人都惴惴不安,走在路上,有得人都恨不得找到罪魁祸首。 萧何带着复始,一直躲避着人群。 连吃的,都只能在树林里打野兔。 只是,远离人群,就一定无法找大夫,复始的身体每况愈下。 甚至不停咳嗽。 "萧何,我冷。" 现在还未夜深,这余国的太阳也不错。 只是,复始重伤未愈,连日赶路,又睡不好,吃不好,竟是发烧了。 他紧紧抱着她,试图暖她的身子。 他其实是想去抓药,只是,若是带着她,更容易被发现。 若不带,又放心不下。 客栈不敢住。 自己若离开,就只能把她放在荒郊野外。 如何,都放心不下。 可是,这么一直烧下去,又不是方法。 "小复复,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你再坚持坚持。" 那夜离开。 便与其余的暗影走开了。 却是无论如何地联系,都联系不到。 虽然暗影只剩了几个,可按理说,暗影风应该是能联系的到才是,可半个月过去,无一人与自己联系,他不得不想到最坏的打算。 从庚宋国一路走到这里,他的目的。 是回太初。 不管怎么说,太初有自己信任的人,尤其是要先治疗复始的内伤。 他以为复始能坚持的住,却是忘了,这走都是荒郊野外,一到晚上就冷的发颤,他虽能忍受,但复始不行。 "萧何,萧何。" 复始呢喃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温暖,使劲靠着他的胸膛。 她很冷。 头脑发昏,但她还有意识。 "我们赶紧走,咳咳!" 她知道,萧何要回太初。 "不行,你已经烧了一夜了,若是再继续烧下去,会烧坏了脑袋的!" 复始摇头,"不会。" "小复复,听我的,等晚上了,我去给你弄些药,吃了药我们再上路。" 他紧紧环抱着她,恨不能这病痛是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那日自己一时冲动,那一掌就不会打在她身上,就不会昏迷了近五天才醒。 暮色渐渐落下。 萧何抱着她,在树林寻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矮小,只容得下三个人坐着,他放复始靠着山壁坐着,又为她燃了柴,火不敢太大,怕引来了人。 而且,这里,他还担忧有狼。 只是,要如何选择? 他必须离开,去山下抓药。 拍打昏沉的复始,却是根本拍不醒。 这样留她自己在这里,绝对不行! 最终,他还是决定,等到夜深之时,与复始一起下山,寻些药。 不过一会儿,果真听到了狼叫。 ☆、193.逃亡 不过一会儿,果真听到了狼叫。 萧何心底一哆嗦,好在,他未自己下山。 灭了火。 背起复始便离开。 只是,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热闹之时。 而今日,又好似是余国的什么节日,更是热闹非凡嗄。 萧何已管不了那么多。 他沿着屋檐而行,向偏僻之地走去。 果真看到了一个冷清的胡同中,有一家医馆,好似很小。 他环视四周,未有人,便轻巧地落在医馆的屋顶之上,悄悄揭起一片瓦砾。 屋内的灯晕泄出,他望过去,视线第一落脚点,无人。 在屋内四看,果真无人。 萧何稍等了一下,就看到有人从里间走出,是个年龄较大的大夫。 观其面相,和蔼可亲。 只是,皮囊终归只是皮囊。 然而,怀中的复始不能再等下去。 抱着她落地,萧何落在门外,这里,的确远离繁华之地。 眉目细凝。 凤眸落在复始红彤彤的脸颊之上,人难受的紧。 "无事,有我陪你。" 纤长手指更是紧了紧。 一直远离人群,就是害怕被抓到。 "嘭嘭!" "进来。" 是老大夫的声音。 萧何推门而入,立即关了门。 "什么病?"老大夫走过来,直接问道。 "发烧了。"萧何的声音压的极低。 老大夫倒是未在意,浑浊有力的双眼直接定在了复始身上。 把脉之后,声音如常,"开几幅药吃了就好了。" 萧何点头,"好。" 老大夫转身的一瞬间,看向了萧何。 萧何身高高一些,老大夫微仰头的一瞬,有些错愕。 随机便是说:"你若是觉得不快的话,我可以先用银针为她缓解,再吃几幅药好的更快。" 萧何立即同意。 "这银子,怕是要多些。"老大夫这才说到了重点。 萧何也是大方,身上有随身携带的银子,虽然不多,也够他用的。 爽快地拿出一大锭银子。 老大夫立即亮了双眼。 萧何琢磨着,这老大夫应该是认出了自己,可他表现得,又太过镇定。 他思索着,这老大夫究竟会怎么做? 这银针的确很好使,一会儿功夫,复始已经舒缓了许多,脸颊的红晕稍稍去了一点。 萧何拿着药,抱着复始离开。 不过,他并未直接走。 而是抱着复始,站在一处屋顶,看医馆的动静。 果真,医馆的门打开,老大夫左顾右看,锁了门,急匆匆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萧何不敢多呆,立即离开! 是朝着余国城门方向,必须离开余国。 能到了太初境地,一切都会好太多。 遮掩好复始,免她受风吹,极速向城门口奔去。 这老大夫,一定是向官府报信的! 老大夫一路小跑到官府,为了抓萧何,官府一直有发告示,给予线索者,赏金百两,真可谓是巨大的诱惑。 老大夫一直爱财,虽有医术,却不满足于看病赚的钱,总希望能天下掉些馅饼来。 但是,他虽有认出是萧何,却因为担忧性命不保,不敢声张,只希望,那萧何还未走远。 这边,若要直接离开余国的城门,虽然不远,却也不近。 只要出了这个城门,不受余国管辖,路程上的时间就又缩短了一半。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萧何猛然刹住了脚步! 前面灯火通明,全是官兵。 显然,他速度还是慢了。 立即转身,现在只能再次回到山上。 但萧何可没忘记,顺手拿了一药锅,并丢下了银子。 本就特殊时期,萧何这一拿东西,很快引起了注意。 不过,已是第二天。 余国上下,无不在是在紧锣密鼓地寻着萧何。 甚至,躲在山上,已经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喝过两幅药的复始,已经清醒了过来。 她是在深夜醒来的,那时候的萧何已经睡着了。 映着月色,她看到萧何眼下的暗影,十分厚重,便是知道,他这是许久未曾好好睡过了。 复始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吵醒了萧何。 她知萧何十分警惕。 却是未曾想到,这想法升起的一瞬间,萧何已经猛的睁开了眼。 "小复复。" 他猛然起身,手便触上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萧何,我无事。"复始抓住他的手。 "冷了吧,我再添点柴火。" 已是深夜,火太小,完全没有了暖意。 复始欲再说话,萧何已起身捣饬着柴火。 复始望着渐渐大的火苗,温暖的火焰印在琉璃双眸之中,闪着漂亮的颜色。 她的视线渐渐转向萧何。 褪去了锦缎的碧绿锦袍,只着一身粗布衣,若不是相熟,连她都不会认为,这就是一向尊贵的萧何。 以前初认识萧何,他也未有这种狼狈。 自己想堵一把,这时这刻,有种后悔的冲动。 她直接把萧何推向了风口浪尖。 "怎么哭了?" 萧何柔声问。 她立即摇头,擦掉眼泪。 萧何未说话,抱她入怀。 一种淡然的凄凉在夜色中蔓延,两颗心,渐渐靠拢。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马蹄之声吵醒的。 他兀然惊醒,"小复复,起来。" 复始被这么一惊,起的过猛,竟是眼前一晕,心口慌的不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紧紧抓着萧何,指关节死白。 这段时间一直病着,进食过少,这刚醒又未吃东西。 "小复复,怎么了?" 萧何从未见她如此过,脸色苍白无血色,还不住冒汗。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话颤抖极了,却也真是这样。 一刻钟时间,汗渐渐消失,人渐渐舒服了起来,犹如做了剧烈运动,瞬间全身无力起来。 她擦拭额头的汗,"发生什么事了?" 耳边的马蹄声渐大,或许复始听不出来,但萧何能听到,若是仔过一刻钟,人就来到了这里,"有人来了,我们赶紧走!" 复始点头,却捏喏开口:"对不起。" 薄唇裂笑:"夫妻之间,哪来对不起,我们赶紧走。" 一如这几日,萧何直接背起她,赶路。 复始惊住,趴在他背上,一时间是毫无反应。 却是醒悟过来,这几日,怕是自己一直昏迷,他都是这样带着自己来到这里的。 "这是哪里?"她问。 "余国,在余国边境之处,只要出了城门,我们就赶回太初,相对安全一些。"萧何说明着。 所以,那些人,是余国人。 "之前我有杀了大批追杀你的人,所以很有可能,这些人不止有余国人,还有别的人,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话是陈述的语气,说的毫无感情起伏。 复始听的,心惊肉跳。 能让萧何说出杀了人,还说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定是,事情到了极为严重的情形。 严重到,她已不敢想象,只问:"到了太初,能安全无虞吗?" "不能。" 她紧紧抱着他。 想过任何一种可能,也有想过这个,"那陪我,一起流浪吧。" 哪知,背着自己的人笑了起来,"我们可不是流浪,是逃亡。" "无所谓,我们会躲得过的。" 她是如此坚信。 只是,萧何不得不说,"小复复,我身上没有银子了。" 他出门本就很少带银子,离开时也特意带了些,只是,都是比较大的,看病扔了一个,拿了别人的药锅,又送出了一个。 这仅剩的两个,也是彻底没了。 "碎银子呢?" "不怎么够。" "反正我们逃亡,十国每个角落估计都不会放过我们,以后,我们就只能靠打野味,嗯,野味应该也不错。"复始亦是自我安慰着。 "嗯,这方面我手艺还不错。"萧何打趣。 "那等我们安全了,你弄给我吃。" 萧何眼含泪花,能够同患难,他亦是满足。 ☆、194.身世忆起 一路北行,那方向是太初。 若按平日的路程走,的确是花不了多长时间,但是,逃亡的生涯截然不同。 共患难? 难?简直是灭顶之灾。 要抓住他们的人,亦是劳心劳力,也知道了他们定不会在繁多的人群中出没,便是派了好几拨人,出没在深山之中。 两人的逃亡生涯,比想象中残酷千倍嗄。 他们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哪怕是打野味,亦是吃的不舒心。 又是一个夜,山林的暮色,厚重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找了山洞,又拾了柴火,却是不敢把火燃大。 "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不过几日,一向干净整洁的萧何,已经是胡子邋遢,人也憔悴了许多,身着的粗布衣虽还算干净,却是早已不如最初的新。 这样的狼狈的萧何,复始心里不忍。 她拽住他欲离开的衣袖,“我们一起去。” “没事的,我就在附近找找,你今日一天未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吃不消的。” 萧何说的,还是轻的。 最近几日,哪天不是一到晚上才吃了一点东西,还是挖的野菜。 这种日子,越发的让人绝望。 只是,复始坚持着,是因为萧何在身边。 “对不起。”复始还是道歉。 萧何转身,面对她的懊恼,置之一笑:“你也是迫不得已。” 君无忧能放了她,着实是未想到会是这样的交易,可他同样不后悔。 “萧何,我们与天下为敌,若是要摆脱这个困境,只能更强悍。” 琉璃双眸充满坚定,话语中含了冷。 更强悍。 萧何明白。 “还要等等。”时机不够。 复始点头。 萧何离开之后,复始警惕着。 现在是黑夜,这火光太亮了一些,她便拿出了一些柴火,剩了一小堆,坐的再靠近些。 忽然听到有响动,惊吓之间,立即打散了火堆,灭了火。 她悄悄移向洞口,四处张望,并无人。 细听之下,响动来自远方。 她没有萧何的能耐,可这几日,每当萧何耳尖的听到动静之后,她就试图去听,渐渐的,发现好歹也是有些效果的。 也就在这时,萧何突然冲了过来,塞进她怀中一个地瓜,声音焦急:“我们赶紧走。” 两道身影,很快淹没在暮色之中。 前来的一方人,有骑马,有步行,有官兵,还有一些江湖中人。 “这边有动静。” 皆是全部停在了山洞前,几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见山洞里忽明忽暗,细听之下,并无任何响动,一人大着胆子,冲了进去,手拿火把一照,瞬间看清了山洞内的情形。 “快追,火没灭,一定还在附近!” 一行人,又是马不停蹄地追着。 . 一边跑一边观望四处,没有一处可躲藏的地方。 而夜晚,树林的路坎坷不平,一个不小心,复始再次被绊倒。 她实在是,没了力气。 “你赶紧把地瓜吃了。”萧何催促。 “你也吃。” 这地瓜,不过就手掌大,几口也就吃完了。 “我不饿,你赶紧吃,不然我们这样很容易被抓到。” 复始的眼眶,渐渐沁了眼泪。 她这个负担,不能再拖累他了,“等一会儿摆脱掉他们了,我们再找些吃的。” 她是女子,终究是弱。 耳听声音越来越大,萧何搀起身软无力的复始,继续艰难的行走。 只是,两条腿,终究抵不过四条腿的马匹。 萧何疲惫地带着复始跑向山上,只是,复始已经疲惫不堪,刚刚吃下的地瓜,显然不抵任何用。 脚下一滑,人就直接向山下滚去。 萧何反应时,却是拉不出了她,直接跳了下去。 复始一路滚下山坡,这山坡之处没有树木,无任何阻挡。 可她,除了最初掉下去之时的一声喊叫,却是紧紧闭了嘴巴,她不能连累萧何。 只是心底恐慌不断加剧,她看到了萧何跳了下来,但这山坡太陡,萧何很艰难地维持着步伐。 而她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急速地向下滚去。 然后,脑袋兀的一痛。 痛的,麻痹了神经。 最后合上眼之时,他看到萧何憔悴的面庞,焦急不堪。 萧何立即抱起复始,这才发现,她的头撞到了石头上。 又在这紧要关头之时,听到上面有声音,清晰无比。 “刚刚听到了喊叫声,一定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便是窸窣地哗啦之声。 萧何观望山坡之下,还是一片树林,根本无躲藏之处。 “会不会掉下去了?” 突然,上面传来了这么一声。 “下去搜!”又是一声命令。 萧何立即抱起她,朝一处跑去。 追来的人,缓慢地沿着山坡走下,视线与注意力,大多都在自己脚下,生怕摔了下去,是以,萧何逃的很成功。 —— 又是一团迷雾,迷雾散开之后,同样的是伏府。 复始走在伏府院内,凝望伏府仆人喜笑颜开,手中端着的价值千金的金器皿,上面雕着好看的花纹,有的,还镶嵌着各色的宝石。 这种奢侈,她只有在皇宫见过。 于走廊之中,她随意走动,就算面前走来一个仆人,她亦是不用让路,本就虚无的存在,不会撞到了谁。 丫环从她身体穿过,她回头,看那丫环突然停了脚步,是头上的珠花掉了。 丫环弯腰捡起,另一只手中,提着饭盒,对另一丫环道:“这是小姐最爱吃的,小姐说要吃热乎的,也不知这个时候,小姐有没有回来?” 另一丫环忽然笑道:“咱家小姐这脾性,有了喜欢的男子,恨不得如胶似漆,不过,今日是老爷寿辰,定还是爹比外人大。” “那是啊,小姐很孝顺老爷的。” 然后,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到了。 小姐? 是谁? 如胶似漆? 又是说谁? 画面一转,忽地是一处梅林。 这处梅林,是太初城内的那处,不过,这时候的梅林,并未太过繁茂。 她看见,一个如火的红衣女子,蹁跹地站在梅林里,她的对面,是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恰是面对自己,一眉一眼,皆是与脑海里的人重叠。 君无忧。 只见,君无忧从梅枝上摘了一朵梅花,缓缓簪在了女子发髻之上。 梅花被微风飘落,扬洒一片紫色。 瑰丽万千。 这个画面,复始怔住,她的梦中,出现过这个画面。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是君无忧。 “这样去见他,更美。” 便是,听到了君无忧戏谑的声音。 他? 画面再次一转。 是一处繁华之地,人来人往,红衣女子站在桥上,左顾右盼。 却是被人一撞,撞歪了身子,这才转了身。 复始的双眸一缩,是自己! 那明明就是自己十几岁时的年纪。 不过,她看得出,那时的自己,无忧无虑,眉宇间全是朗色。 似乎,在对于自己等待的人,满心期待。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等的人还未来。 复始坐在桥上的台阶上,看着她怒气地扔掉头上的梅花,再怒气地踩上一脚,哼道:“不给你看不给你看。” “这是谁惹了你?” 从远而近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有些细,但音色,复始听得出来。 她猛然站了起来,转身。 那从桥的另一侧缓缓走上来,缓缓映入自己眼帘的人,赫然就是萧何。 萧何。 此时的萧何,一身碧绿,纯色的。 他眉眼都还稍显稚嫩,包括音色,都还未长开,不过个头,已经很高了。 复始紧张地凝着他。 心底排斥接下来的事情。 却还是见,十几岁的自己,撅嘴生气,背对走过来的萧何,“你总是放我鸽子!” “放你鸽子?”同样稚嫩的萧何不解问。 “哼,你迟到了!” 复始心跳一紧,这十几岁的自己,竟也能说出这种来自异世的话。 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大脑中渐渐发酵。 便是见,萧何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笑道:“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来的晚些。” “什么事,竟是比我还重要?” “这个我之后告诉你。”显然,他有所隐瞒。 “我也不是非要打听你的一举一动,但是这么晚到,好歹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最讨厌迟到的人了!” “我以后绝不会再迟到。”萧何发誓般说着。 “好啊,你说话要算话。” “一定。” “今日我爹爹寿辰,你要不要过去?” 看出萧何的犹豫,她立即道:“你放心,我也不小了,我爹爹一定会认可你的,不过,你虽然有保留你的家 境,但要是见了我爹爹,还是不要保留了。” 复始听明白了,就是萧何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可十几岁的自己,去世偏执的想要不闻一切地与他在一起。 “兰儿,今日我的事还未办完,只是抽了一点时间过来,要不,改日,我郑重登门拜访。” 萧何的拒绝,她很伤心。 “爷,您莫不是这段时间,都在逗我开心?” 萧何紧张了,“没有,我的确很忙,要不我与你怎会一日就相处几个时辰。” 她想了想,好似是这样。 复始沉浸在他们的对话之中。 她有感觉,萧何在推辞。 不过沉浸在爱情中的叫做兰儿的女子,把他的话当做了对的。 不明身份,不了解,就这么沉沦着。 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真的是失忆前的自己? 可若不是,又怎会说出放鸽子这样的话? 爷? 她喊萧何爷? 这称呼…… 大脑忽地一痛,如被长剑直接穿破,硬生生地打开了一个洞。 如电影版,不同的画面涌在眼前,变幻各式各样。 甚至能看到,有些人从年轻到中年,有的人从婴孩到年少。 她难受极了。 “小复复,小复复。” 萧何抱着她,钳制着她的双手。 她后脑撞到了石头上,虽然伤口不大,已经简单包扎过。 但还在昏迷中的复始,双手一直敲打着头,似乎很难受。 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拥着她,紧紧的。 深山树林之中,他无任何能力。 渐渐地,复始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复始,已经清醒。 她闻着属于萧何的味道,眼眶渐渐通红。 爷这个称呼。 其实在这个时代极为普遍。 但自己称呼他爷。 其实是有些嘲讽意味的。 初次相见之时,她去一家饭馆吃饭,那家饭馆客人很多,走了一桌,她才坐过去的。 位置,恰好是在他的旁边。 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这个位置,自己也很喜欢。 不过看他面前的桌上,已经放了一桌子菜,却不见他动筷子。 或许,是他在等人。 自己点的菜上桌,那人还未动一下。 她都吃完了,那人依旧未动一筷子。 撑着下颚,打量着他。 穿着上看,衣服料子上品。 举止气质,优雅。 只不过,这人从未转头望向这边。 此时,小二走来,“客官,您吃了好吗,可否去那边休息一下,后面还有人等候?” 她很怒。 这个饭馆虽然是目前比较好吃的,但是态度极为恶劣,仗着客人多,总是喜欢撵人,她见过不止一两次了。 一掌拍在桌上,震的菜盘子颤! “他都坐那么久了,吃都不吃,还占着那么好的位置,怎么不撵他走?!” 小二也是势利眼,“你吃完了啊。” “谁说的?!” “你筷子都放桌上了!” 筷子放桌上,意味着不再拾起筷子,这饭,也是吃好了。 “我筷子掉在地上,脏了!要换!”她强词夺理。 “行,我给你换。” 小二立即去拿了一双新筷子,放在她的桌上,转身就走。 “喂,你等等!” “客官,还有什么事?” 小二的态度极差,她极为反感。 不过,指着窗口处,就道:“既然你们这么缺位置,就要服务好每一个客人,比如他,就是嫌弃你们饭菜难吃,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一口未动,甚至连看一眼都未看。” 小二望过去。 她继续道:“这样不仅浪费粮食,还让人倒胃口,所以……” 她捡起小二刚刚送上来的筷子,再次啪地摔在桌上,“我吃不下了!” “客官,既然吃好了,请您结账。” “那这位爷呢,坐在这的时间这么久,屁股都未抬一下,既然不吃,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她就是生气,就想拉下一个人。 这话,成功吸引了那人的注意。 他转过头来看之时,那一瞬间,她被惊艳了。 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被惊艳到了。 她原是二十一世纪之人,本该结婚生子,连相亲对象都找好了,对方还是官家子弟,人品不错,虽然年纪长了些,样貌丑了些。 不过,谁让她已经是大龄剩女,没得挑了, 将就着过吧,反正这人条件还可以,有房有车,就是丑了点。 丑了点…… 也是悲催的,就因为她在自我说服之时,一个没注意。 飞来横祸! 路口未注意红绿灯,车祸而亡。 醒来时,自己已经是个婴孩。 所以,对这个国度,她也算是自小出生再此,没什么适应与否。 君无忧是她爹娘收留的孩子,长相也挺好的,但她从小看习惯了,未有太大的冲突感觉。 还有万蔓蔓,时候后来她娘收留的孩子,自小身体弱,性格也软,在她眼里,跟林黛玉似得。 可这个人,临窗而坐。 不过微微地一瞥,视线含着冷色。 五官又未长开,却是已经有了令人不可忽视的贵气。 是的,是他一身贵气,再配的还赶超君无忧的容貌,另她惊艳了。 所以,那时虽不知他的身份,不了解他,她还是沉迷了进去。 自此,她便是喊他爷。 但他并未在她面前摆过架子。 哪怕,那次自己说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他亦是站了起来,扔下了银子,“这位姑娘说的对,我的确做错了。” 这种人,她立即有了好感。 追过去道歉。 为何心急? 她归结为,自己不想再等到大龄剩女的时候,去将就一个各方面都不错,可长相实在有碍观光的男人。 先下手为强。 所以,君无忧说,自己与他不能在一起,是对的。 在记忆开启之时,除了忆起自己的身世,除了忆起与萧何初次相见。 她还记忆。 是萧何亲自抄了伏府。 她自小长大的家。 若说杀父之仇,其实不为过。 自己挑选的男人,最后反将了自己一军。 而他明知道自己是伏家的千金,他依然接近,是为了调查伏家贪污之罪,所以,他才隐瞒自己的身世,甚至,从不让自己多了解他。 那时伏家被抄斩,她悲痛欲绝。 一度想随着家人死去。 后来,想来了。 便决定,在都城之内开了香香楼。 连现在这个时候的复始都不得不承认,她开香香楼的初衷,亦是离不开萧何。 因为,他们两个初识于饭馆。 却是,不敢再回想下去。 越是想,越是害怕。 越怕,生活的轨迹再次突变。 “小复复,还痛不痛?” 是他关心的问话。 声音与十二年前,已经变化太多。 现在,脑海里似乎都还是他当年的青涩,似乎,当年还总是特别腼腆的一人,已是让她不知所措。 她摇头,“还好。” 现在,要如何面对他? 洋装不知,还是公开想谈? ☆、195.回到原点 洋装不知,还是公开相谈? 复始已是拿捏不住。 “我们入城,赶紧离开。” 继续这样下去,依旧只能停留在余国,只有拼上一拼。 萧何的话,正好为她解了围。 “好,赶紧离开,我们尽早回太初。屋” 这么一瞬间,萧何突然感觉到了不一样。 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这一夜,复始强打起了精神,表现的太过坚强。 于萧何,有种心悸。 “小复复,你……” 他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问。 “什么事?” 复始站在拐角处,她紧凝着城门方向,城门就在眼前,现在也并未关闭,城内也无人心惶惶。 只是,他们要如何出去? “无事。”萧何道。 “我有办法了。” 显然,复始的心思,一直停留在离开余国的想法上,对萧何的话,并未在意。 “什么方法?” 她让萧何再次偷了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 那摊人多,老板并未注意到。 是些胭脂水粉。 在化妆技术上,复始也是相当有自信。 寻了一处无人的茅草屋,两人悄悄入内,寻了一处有铜镜的地方。 她把萧何化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约摸九十岁,这个年纪够大,只需萧何行动上不要出了差错。 一翻功夫下来,连萧何都甚是惊讶。 他摸着脸侧,确定不是带的人皮面具,凤眸…… 经过复始的技术,哪里还有凤眸,不过是一双普通的眼睛,完全没了之前的痕迹。 “你的眼神不要太明亮。” 老人的眼神,都较为炯炯有神。 这……有些难。 萧何想了一个办法,遮住一只眼。 余下一只眼,不会那么地引人注意。 复始也表示赞同,但还是不够放心,为他背上塞了些东西,驼背。 萧何不喜这个造型,但无他法。 “那你呢?” 双眼盯着复始,恨不得看穿什么。 复始自是知道他的想法,不理会,坐在铜镜面前,兀自收拾着自己。 片刻之后,萧何便听到:“好了。” 萧何望过去的一顺,双眼瞠圆! “你!” 长大了嘴巴,不知如何言语! 打量一番在打量,“你真的是小复复?” “是啊。” 声音……也不一样。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还未长开的小娃娃,就是身高略高了些。 不同于复始原本的鹅蛋脸,已是方正坚棱的脸型,不论好不好看,已是看不出原来的任何一点迹象,真是……神奇。 连声音都变的尖细了一些。 “为何我要这么老?”萧何不愿意了。 “我愿意,爷爷!” 复始咬牙。 萧何被口水呛住了! 爷爷? 双眸瞪着变的年轻的复始,这看来看去,还真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娃娃。 “乖孙,我们赶紧走吧。” 萧何粗了声线。 “唉,好嘞,爷爷,您慢点,小心脚下,孙女来搀您。” 声音响亮尖细,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感觉。 刚出了门,便是听到了脚步声。 萧何带着她,立即躲到房子背面。 “听闻,今日是最后一次开城门了,说是明日要加紧巡查,绝不放任何有可能的机会。” 听声音,是个年轻壮实的男子。 “那我们赶紧出城。”是个年轻女子。 “等等,我收拾下东西。” “我跟你一起,两人快点。” 等两人一进屋子,萧何与复始急忙跑出去,朝着城门口方向跑去。 “快点,不能赶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查的严了。”复始担忧道。 “可我这模样,不能这么快速度,会被人发现。”萧何提醒。 复始瞬间慢了下来,“我去弄辆马车。” 萧何坐在马车内,复始驾车朝着城门口前去。 都听到了要闭城门的消息,此时,城门口排了许多人,皆是出城之人。 复始驾着马车,随着人流,一点点移动。 前面守城士兵检查的相当严,翻包裹,甚至拿画像仔细对比,那双双眼睛,就好似要看入人的皮骨,看头那人的本质。 渐渐地,轮到了复始。 “下来!”守城士兵命令。 复始立即下马车,声音稚嫩:“大哥,我爷爷他身体弱,不能受了风,您看能不痛通融下?” “不行,下来!”官兵一声令。 车帘立即被掀开,“咳!咳!” “下来!”官兵继续吼道。 复始立即上前,搀扶着萧何下来,一个不小心,两人差点跌倒。 堪堪站稳之后,萧何微微扬了头,恰是能让官兵看到脸。 官兵对比过画像之后,其实也不过随意看了一眼,这一爷一孙,定不会是画像中的两人,而且,刚刚两人差些跌倒,又不是伪装的。 “走吧!” 复始立即扶着萧何缓缓上了马车,两人缓慢地出了城。 这样的装扮,两人又走了一天。 路上,也有遇到追捕他们的人,但显然,都未有认出来,走的极为顺利。 越往北走,越冷。 两人买了两件厚衣,这才继续赶路,只希望第二日中午,能进入太初。 —— 君无忧是出门给熊孩子买吃的时候,听闻余国要封城门的。 便是连买都未买,直接冲了回去,二话不说,抱着熊孩子就往城门冲。 是在去的路上,才听到君无忧的话。 只是,“你就这样出城,一定不会被抓到的。” 熊孩子不得不提醒,若是君无忧被抓,自己也会被连累。 君无忧急忙刹了脚步,“那怎么办?” “你把这个东西吃了。”熊孩子递过来一个药丸。 “什么东西?”君无忧防备。 “能让你顺利出城的东西。” 君无忧还是防备,熊孩子也不跟他墨迹,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药入嘴里的瞬间。 君无忧瞪大了双眼! 自己怀中原本漂亮略胖,关键白皙的孩子,瞬间变成了黑皮肤,甚至,有些发瘦。 不禁道:“你这模样,比本身看着顺眼多了。” 熊孩子很不乐意,直接把另一个药丸,塞进君无忧嘴里,“变化不是很大,不过应该可以吧。” 君无忧还未反应,药已入喉。 只听熊孩子道:“啧啧,你若一直这个样子,媳妇都找不到。” 这口气,像极了苏岂。 君无忧点着他脑袋:“小小年纪,牙都才刚长齐,就想着媳妇,羞不羞。” “我已经有小媳妇了。”熊孩子继续捍卫着。 两人走入人多之地,君无忧还是不放心,抱着他走向一个摊上,捡起一面铜镜。 不看还好,一看,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平日他爱穿白衣,但最近,已是换了灰色的衣服,他觉得,灰色能压下他本身的一些气息。 可现在倒好,黑色的皮肤,有些干巴瘦。 丑! 丑死了! 比下地干活的农人还要黑! 君无忧瞬间黑了脸。 “爹爹,我们赶紧出城吧,我们去看娘亲啊!”熊孩子立即提醒。 君无忧又被这一声爹爹吓住,“我可不是……” “爹爹,我知你生娘亲的气,可娘亲都不嫌弃你长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气啊!”熊孩子很无奈地说着。 听着小摊贩都觉得十分有理,不住点头。 君无忧大气出不来,放下熊孩子,自己朝着城门口走去。 熊孩子怔住,这人,脾气可真大! “唉,这年头,还真有这样的男人!”小摊的老板不住叹气。 “你不要这么说我爹爹,他最近经常酗酒,很不开心。”熊孩子说着所谓的好话。 “这种爹爹,你娘亲不要是对的,还酗酒,指不定醉了还打妻子呢!”小摊的老板继续道。 “不会的,他打我也不打女人。” “天哪,还打小孩子!” “没有没有,我爹爹他人很好的,他……呜!” “小孩子乱说的,别放在心上!” 君无忧立即止住了熊孩子的话,捂住他的嘴巴,直接抱起离开。 走的稍远些,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说什么呢!” 君无忧的力气不大,熊孩子憋屈着嘴,十分委屈,一言不发。 小摊的老板一直凝着两人的身影,亦是看到了这情景,不住摇头,“可怜了这孩子,唉。” 出城的时候,排了两列。 熊孩子一直被君无忧抱着,君无忧是有些紧张的,所以胳膊的力气有些大,熊孩子赶紧不舒服,但是他也抗议过,只不过,君无忧直接忽视了自己。 他不安地来回转动,看到另一列有个马车。 那马车破旧,驾马车的是个年轻的姑娘。 熊孩子本未注意,只是自己这边检查的很慢,前面有个拖家带口的,又很麻烦。 正好那一列快了些,马车与他平行。 他把头搁在君无忧的肩膀,双眼正好看到马车。 黑亮的双眼便是凝在了驾马车的姑娘身上。 熊孩子觉得,这女子好丑,虽然很年轻,个头也高,但是脸型长的坚棱,不如自己娘亲的圆滑。 逐渐发觉不对劲,是因为…… 因为那姑娘,也会不时向前观望,脸色焦急。 但说话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有些过于成熟。 尤其,熊孩子觉得。 这人有些眼熟。 很熟悉。 他便是一直盯着这人看。 挠着耳朵,到底在哪里见过? “怎么突然蔫了?”君无忧终于想起了怀中的人。 “困了。”熊孩子随意打发了一个借口。 只是,再看过去时,正好看到轮到那辆马车。 马车下来了一个老爷爷,老爷爷站不稳,差点与那姑娘一起跌倒。 可熊孩子的眉,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老爷爷,他也觉得……有些熟悉。 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转眼,已到了他们自己。 亦是平安通过。 “终于出城了,我们赶紧赶往太初。” “去弄辆马车吧,我们两条腿,走不到的。” 熊孩子看着破旧的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竟是有些羡慕。 “明明四条腿。”君无忧说明。 “本小公子走不动。” 熊孩子哼唧一声,别开头。 君无忧也随即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去一旁买马车。 不止因为这熊孩子,这熊孩子身份一定不简单,这么神奇的药,他还从未听说过。 另一个原因,自是要去太初,没马车,还真走不到。 若买马,这一路颠簸,这小屁孩子一定又受不了。 —— 临着太初境界,越发地冷。 “这天,怎么突然变了?”复始凝紧了眉头,这穿了一身厚衣,显然并不抵用。 “再去买一件吧。” 本来就剩了些碎银子,两人各买了一件厚衣,一路又买了些吃的,已经所剩不多。 但再买一件厚衣,还是有的。 “不用了,你在外面驾马车都不冷,我坐在马车内,还挺暖的。”复始笑着,暗自在马车内吹着热气。 萧何勒停了马车,钻进马车内,“小复复,委屈你了。” 复始摇头,瞬间红了鼻头,“若真论委屈,你原本堂堂丞相,要何有何,现在与我一起吃苦,不说睡的安稳与否,每日连饭都吃不上,本来还英俊潇洒,现在,只能扮作一个糟老头,那才是委屈好不好。” 他伸手她鼻子,“我们两都委屈。” “哈哈!” 说话间,哈气乱窜。 可见,这北方的天气,有多么的冷。 “一定是在靠南的庚宋国呆了太长时间,才不适应的,等明日,就适应了。” 复始如此安慰。 萧何点头。 只能适应。 别无他法。 “我们赶紧赶路,若是你饿了,就多吃点,别省着,到了太初,就容易联系上人了,到时包你吃个够。” 复始点头,红了眼眶,“那我要点好多好多的肉。” 好多好多的肉,她其实挺爱吃素的。 萧何忍不住抱着她,久久不愿分开。 复始催促。 萧何退出马车,把车帘弄严实了,这才继续前行。 马车一路前行,不算太过稳当,萧何的技术并不如老黄来的好。 可复始的思绪,已经渐渐远离,丝毫不受微微摇晃的马车所打扰。 . 十一年前。 其实香香楼正开始红火。 甚至皇上还御赐了牌匾,丝毫不知道他们是被满门灭族的后代。 他们为此庆幸着。 庆幸之余,她愈发的难过。 一切,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因为她爱着萧何,甚至沉沦着,也不会一直没有发现萧何的身份。 但可悲的,她又十分清楚一件事: 萧何没有利用自己。 所以,她纠结难过,压在心中,无法解开。 她告诉过君无忧,自己想要忘记萧何,却又无法忘记,她想让君无忧帮助自己。 心底里,又一直排斥。 纠结,压抑,愤恨,还有不甘。 所有负面的情绪,如海浪般,一波波地打在她的身上,压在她的心里。 渐渐地,她不愿出门,不愿面对人群,甚至,胃口越来越小。 君无忧与万蔓蔓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直为她置办着成人礼,她都知道,也知道两人的目的。 可她,过不了心中这一关。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爱上一个男人。 她天真的以为,老天爷终于开眼,终于送给了自己一个十分优质的男人。 她一直都这样的认为这。 可有一天,这个男人亲自抄了自己的家,亲自押自己满门所有的人入狱。 更有一日,他亲自当着自己的面,收起了温柔笑意,收起了手足无措的表情,亦是收起了,对自己的喜欢。 他就是一个刽子手,狠狠地,狠狠地伸起了手,亲手触到她狂热跳动的心,然后狠狠地捏着,毫不留底,捏碎! 那日,她是有亲眼所见的。 她父亲的头,是率先被砍下的。 那血,直接染红了她的世界。 她娘亲去的早,她的父亲为了照顾自己,一直未再娶。 她亲自提过这事,可她父亲说:怕继母对你不好。 不论她的父亲是否贪污受贿,可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是她的榜样。 永远的。 但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让她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选择。 伦理之内,她该选择亲情。 可内心,她摇摆不定。 后来,她独自离开香香楼,想要出去静一静。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她只知道,自己骑马出了都城。 后来骑马骑累了,便牵马走着。 太初的冬日很冷,下的雪,第二日就冻成了冰。 思绪混乱之间,并未注意脚下。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是身子突然前倾,人向前倒。 那一刻,她有松了一口气。 若是就这么摔死,那她,就再也不用这么痛苦的活着。 她活的,很痛苦。 这一年时间,痛苦的,她夜夜失眠。 可也在这一刻。 她看到了父亲,父亲在向她招手,她立即伸开了手。 可是,突然之间,她又看到了父亲旁边,出现了萧何,他竟然向自己笑着,笑的腼腆可爱。 她伸出的手,猛然间发颤。 她竟然犹豫了。 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她竟然如此犹豫。 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对萧何的执念如此之深,如此可怕。 那一刻,她多么希望,从未遇到过萧何。 从未。 老天爷再次听到了自己的祈祷。 她成功忘记了萧何,爱上了曹玄逸。 可命运,却还是随着既定的路线,缓慢转动。 “前面就是太初的境地了。” 外面传来萧何声音,带着期盼。 一时间忘却寒冷,她掀开右侧的车帘,望着外面。 马车行驶的很快,两旁干枯枯的树干不住后退,像极了自己的生命。 走来走去,又回到了原点。 她依旧,重新爱上了萧何。 可是当记忆重新开启,她是要如这些树干一般,行走间忘却。 还是…… ☆、196.那就为我疼一疼吧 如十二年前一样,她依旧没有答案。 而纠结,压抑,愤恨,还有不甘。 这些负面情绪,再次冲袭了过来! 她突然很想知道,萧何是带着什么想法,与自己一直这样相处下来的? 马车猛然停住,惊醒了她的思考。 人瞬间从负面情绪之中解脱,忽地有丝霍亮屋。 便是打定主意,继续隐瞒下去。 “我们进太初。” 终于到了太初。 只是,君无忧是否也在朝着这边来? 一路上,并未听到被抓到的消息。 “进了太初,我们去哪里?” 之前,有听说,微生洲渚下旨,去了萧何的丞相之位,一并削去了世袭丞相的制度。 “我们不赶往都城,先去菩提寺。” —— 太初的冷,愈发寒冷。 虽然之前有来过,可在东平呆了这么一段时间,熊孩子又不适应这太初了。 “要下雪了。” 君无忧仰望阴沉的天色,忽地开口。 熊孩子围地严实,只剩了两只眼睛,“为什么不是下雨?” “这与你们那不一样,这边很少下雨,而且,这么冷,该是能落雪。” “好啊好啊,雪很好看啊!”熊孩子尤为期待。 “快走快走,听说,那萧何去了菩提寺!” 忽地,一人地声音窜入了两人的耳。 “菩提寺?他这么快就入太初了?”另一人被惊吓。 “谁知啊,被十国追击,还能逃脱的了,也是他有本事,不过,再有本事,现在不照样被知道了行踪?!” “那是怎么知道行踪的?这可是萧何的地盘,余国时候都能被他隐瞒了,在太初,他就算走在大街上,我们都不一定抓了住。” 这话说的有理,那人也被问住了。 “或许太初的皇帝真的怒了吧,不定抓捕的更紧,而且,你想啊,之前萧何一直压制着皇帝,虽然萧何有帮助过他,但是,地位与情义相比,到底是皇位更重要,那皇帝,不还得趁着这个时机,一举干掉萧何。” “那我们,赶紧去!” 说着,两人极快地向菩提寺方向而去。 熊孩子突然着急了,拽着君无忧就要跟上去,“快走!” “你这个孩子,着什么急,你来太初,不是应该好好欣赏下风景,哦,不,你该是找个暖和的屋子,好好暖暖身子。” “还暖身,你就不怕被认出来?!”熊孩子嗤之以鼻。 此时,两人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那药效,本就支撑的时间不长,半路上,就已恢复了模样。 好在,“我们围这么严实,谁能认出来?!” 熊孩子不说话了,的确,太初可真冷,就剩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刚刚那两人,就只看到了眼睛,听到了声音。 “在屋内你还穿这样,别人不把你当神经病?!” 熊孩子的话,是这个理。 “不过,现在萧何的行踪暴露,谁还会在意我们?” 这是大实话。 熊孩子也十分赞同。 “所以我们去看看。” “你这孩子,怎么老想着去凑热闹?这热闹可不敢乱凑,指不定就能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会,我们就跟在后面。” 熊孩子是坚持要去的,那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啊! —— 这天,雪越下越大。 距离菩提寺,赶车的话,还有一日的距离。 菩提寺偏靠都城,而太初,又是地广人稀的地界,路程上,就耗费了太久。 他们在太初,已经赶了一日半的马车。 这时,已是偏靠傍晚时分。 却是,身后马蹄重重的声音猛然响起。 萧何心中一紧。 莫不是被发现了。 来不及多加思考,更是加足了劲,马鞭挥着刚刚不久才换过的马。 这马是余下的碎银买来的,复始讨价还价了许久,才买了一匹更好的。 便是,跑的极快。 路不平坦,这马有些横冲直撞。 复始颠簸的难受,头痛地不行。 她一直忍受着,不给萧何添麻烦。 凤眸直逼前方,雪下的世界华白,带着凄然之色。 只露出的双眼,眼珠子冰寒,好似由漫天的白雪堆积,汇聚成冰。 他一直听着,身后的马蹄声丝毫没有被甩掉。 “小复复,我们不去菩提寺了。” 坐在里面的复始,蜷缩着,脸色惨白,她稍微缓了缓劲,“可是,这雪太大,我们驾着马车,不管去了哪里,都有留下车轮走过的痕迹。” 这是下雪天最大的缺点。 除非,他们弃了马车。 “弃吧。”复始直接做了决定。 “我担心你……” “我没事的,萧何。”复始已率先下了马车。 却是,原来马车内,最起码不受大风吹,虽然冷,却不会如现在,一下车,被冻的想……哭。 萧何见她面色太过惨白,又瞧她抱着双肩,冻的直哆嗦,立即脱下了自己的厚衣,罩在她身上。 “萧何,不行!” “乖,穿上,我们赶紧离开。” “可是,你会冻……” “没事。” 马鞭直挥马屁股,极大的响亮之声,马一声嘶吼,直接奔向了前面,毫无目的。 “可惜了。” 复始看着跑劲十足的马,那可是花了最后的银子买来的。 萧何直接抱起复始,轻功而行。 便是,不留下任何踪迹。 直到两人听不到了后面的马蹄声,这才缓缓停下。 “我们去哪里?”复始再次问道。 “我还有一处院子,在平镇。” 这处院子,是当年留在平镇与复始相处之时,他直接给买下的。 复始是知道的。 她还常去那院子寻他,不过,他常常不在。 “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顺间陷入沉默。 显然,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哪里都去不得,一进太初,就被发现了踪迹,看来,还是买马的时候,被发现的。 那时,两人已擦掉了之前的装扮。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复始的自责,萧何紧紧拥着她。 “去菩提寺。”萧何做了决定。 琉璃双眸圆睁。 “不行!” “听话。”萧何口气淡然,却有着非同一般地坚定。 复始忽地难受极了。 相处这么久,萧何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可以。” “有菩提寺的如湛大师,他一定能帮到我们的。”萧何安慰着。 “你不是准备同归于尽?” “我怎么能那么傻,丢下你一人,我更是不放心。” “真的?” “真的。” “我让你发誓。”她还是恐慌极了,总觉得,萧何不正常。 “你都承诺过我,绝不会离开,我又怎会离开你,若是我真丢下你一人,那我萧何不得……” 唇被捂住。 “我不许你瞎说!” 瞪着他,十分委屈。 “走,趁着我现在还有些力气,我背你。” 复始不依。 但萧何坚持起来,谁也挡不住。 雪越发地大,地上的雪,已经埋过了脚踝。 走一步,都有着铅沉般的重量。 复始环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背。 这么久走下来,天色越发的暗淡,但白雪照亮了世界,好似一片童话。 若真是童话,那这么就是一场梦。 好比灰姑娘,到了夜晚十二点,就必须离开,否则,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可他们,没有灰姑娘的机会。 时间渐渐过去,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感到萧何的脚步越发吃力,“萧何,放我下来吧。” 心疼极了。 不去回忆过往,只在乎这短暂。 她好想,替自己的男人,承担任何罪过。 这个一直打心眼疼惜自己的男人。 “我还有力气。” 说话的声音,已经咬的极重。 带着浓重的喘息。 “萧何,别让我为你疼,好不好?” 吃力抬起的脚步,忽地一软,两人直接摔在了厚重的雪上。 复始从他后背滚落,躺在他身边。 “那就为我疼一疼吧。” ☆、197.是死是活,与你没关系 “那就为我疼一疼吧。” 他一翻身,再次把她抱在了怀里。 “没脸没皮。”复始蹦出四个字。 萧何趴在她身上,哈哈一笑,甚为开心地把她按在自己怀中。 他的脸,埋入她的脖颈屋。 刹那间! 烟花失了颜色添。 万物消了光彩。 埋在萧何怀中的人,琉璃双眸不争气地落泪,伸手环抱他温热的身躯,这才发现,他身上发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与雪水打湿。 “萧何……” 带着怜惜,疼痛。 埋在她脖颈的人,凤眸闪动泪花。 一向坚强的伪装,彻底崩塌。 却还是紧抿着薄唇,深沉了眼底。 他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开始崩塌,坚硬地冰层,渐渐被剧烈地晃荡震碎!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走过了一路坎坷,终于可以相守偕老,老天一定不会再去折磨他们了。 一定不会的。 他萧何,何时相信过老天? 又何时把希望寄托给了老天? 可是,一块木头,就把他逼进了死境。 一望无际的白雪,光秃秃的树干赫然而立,树干上,凝着雪,外层结了冰。 犹如冰雪的世界,映地暮色发亮。 琉璃双眸中的雾气渐浓,可却离奇的,她竟觉得,这夜空分外清晰。 清晰到,她都清晰地看到了那星星的轮廓,那星星,就好像掉了下来般,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够到。 恍惚间,她的手竟真的是一颤,想去够那摸不着编辑的星星。 “萧何,我们赶路吧。” 她紧拥身上的他,从中汲取一点温暖。 “好,我们走。” 萧何太过疲劳,起来的时候,动作僵硬,还是复始扶他站起的。 厚厚的白雪上,只留两人的脚印。 深深浅浅,歪斜不已。 一路延伸,遥无边际。 —— 十国皆是流传:若要天下稳定,就必须诛了萧何。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但这句话,就好比瘟疫一般,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熊孩子听闻之时,正是拽着君无忧,想让他再快一些,正是嫌弃君无忧懒散,嫌弃他丝毫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他可是知道,娘亲偷木栾,在这个人身上。 只是,最近他们一同吃一同睡,自己竟是从未见过木栾。 熊孩子也有打过注意,偷了木栾,就交给娘亲,让娘亲交出来,这样,就不会再被十国追杀。 可是,理想很丰满。 君无忧也丝毫没有躲着他,但木栾,熊孩子越加肯定,不在君无忧的身上。 而现在,不管在不在,都必须先去菩提寺。 “他们要去杀萧何,你这个小屁孩,在刀剑之中乱窜,还不死翘翘。” 对于熊孩子的行为,君无忧很惆怅。 “我就爱凑热闹。” 熊孩子仍旧理直气壮。 “你瞎凑什么热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被人架了脖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君无忧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深了。 显然,熊孩子不买账:“就是被架了脖子,我也要去!” “那你去吧,我是被通缉的人,不能过去。” 君无忧转身,这就再次进入暂住的小客栈。 最起码,现在还未有人发现他。 也或许,是萧何的影响力,未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兀自倒了一杯茶,他细细品味过之后,又在想之后要如何,若是萧何真的死了,又要如何做? 不知不觉,一盏茶时间过去。 他这才猛然回神,熊孩子竟然没有进屋。 他立即拿起包袱冲出去。 人来人往的街头,哪还有熊孩子的身影。 “这小屁孩,没想到还这么倔,真是像极了兰儿……” 君无忧一向沉稳,他行事作风亦是如此,虽然,他不可否认,这几日与熊孩子相处,也是培养出了感情。 但是,若是为了熊孩子丧命,他还是不会做出来。 可是兰儿? 他又十分纠结。 思索来思索去,便是想着: 若是萧何真的死了,那兰儿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千万不能让她做了傻事。 便是,认定了这个理由,脚步转向了菩提寺。 —— 越往深山,雪越厚。 两人的步伐越加疲惫,踩进雪中,就如被灌了万斤的铅,陷进去,就再难拔出来。 复始已是累到极致,只感觉被抽空了一般,人筋疲力尽。 萧何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天气极冷,两人又出了一身汗,头发都被染湿,萧何的薄衣早变了颜色。 尤其,两人小腿之处,因为一直踩在雪中,彻底浸湿。 “我走不动了。” 第一次,复始认输。 她一点都不想动了。 “小复复,我背你。”萧何轻声建议。 “我说了,我不走了。” 她突然怒吼! “小复复。” “我都说了,就算我死在这里,我都不要再动一下!” 明明生气,明明该是气的发抖。 却是靠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萧何感受的到,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倒下。 不再相谈,直接抱起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空寂的山林里,除了踏雪的声音,渐渐传出了哭泣之声。 压抑,哽咽。 是被抱着的复始,她埋在萧何胸前哭泣着。 萧何紧绷着脸,凤眸无起伏之色,他只是紧凝着前方。 淡然开口:“快一个月了,我们日日吃不饱,甚至,有时候,一日都未必吃的上东西,神经却又日日紧绷,害怕被抓,恐怖死亡,这入了太初,天气又冷的受不住,身心俱惫。但是,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为何要放弃?” 传来的,仍只是复始的哭泣之声。 她一直坚强,一直洋装无事。 可这种逃亡的生涯,不止身心俱惫。 甚至在一点点的消磨着她的意志。 “与前三年里,生活在铁笼里相比,哪个更苦?” 于复始听来,就好像嘲笑着她的人生。 十二年前,她沉迷于萧何,结果,萧何毁了她的家,摧毁了她的心。 继而,她失忆爱上曹玄逸,萧何装作若无其事的呆在自己身边,看自己如笑话一般的人生。 不仅为他生了孩子,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未能与曹玄逸成婚,又换得了三年囚困之苦。 从而,又是笑话一般的人生,曹玄逸亲自把自己送在他面前。 心中的愤怒忽地腾升。 他就好像是她人生的主宰者,折腾地她不得自已。 却还在这时,来揭开她的创伤! 他何其残忍! 一时间,这十几年的压抑,痛苦,埋藏在心中的怨怼,一涌而出! “你放开我!我是死是活,与你没关系!你自己走!”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竟是推开了萧何,从他怀中掉落在雪地之上。 脸埋在雪中。 竟是一动不动。 萧何立即弯腰,扶起她做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说的话,还是做的事?!”复始咄咄逼问。 凤眸闪过沉色,“何话,何事?” “你刚刚说的话!” 琉璃双眸充满怒色。 凝着萧何之时,就好似冰了一层霜,霜后面,落下了疏离。 萧何敏锐地紧了瞳孔:“我为刚刚的话道歉,对不起。” 他确实不该用以往的事情来刺激他,刚刚,是他太莽撞了。 复始不说话,就是瞪着他。 “何事?” 继续了复始刚刚的话。 她想问,十二年前,斩杀了她满门,可有后悔过? 可是,她问不出口。 最起码,她还没有问出口的勇气。 “我管你什么事,反正都是你的错!” 死皮赖脸,永远是女人的权利。 “对,都是我的错!”他抬手抚着她发上的雪,神色瞬间柔了。 “你别碰我!”她伸手拨开他的手。 哪知,自己不过轻轻一拨,竟是连带着把萧何推倒在雪中。 直接坐在雪地中的萧何,僵直不动。 怒气中的复始,瞬间发现了萧何的异样。 她立即爬到他身边,焦急问着:“怎么了?” 萧何躬着背,未动一下,脸色苍白,瞬间开始落了汗。 他紧咬着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长年练武,对自己身体还算了解的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边的复始,瞬间手足无措! “你说话啊,究竟怎么了?” 萧何不会让自己担忧,哪怕他很生气。 所以,复始心中惶恐极了。 这一路走来,都是他背着自己,自己一身厚重的衣服压在他身上,还被水浸湿,再加上自己的体重,谁又 能受的住。 可萧何,一直坚持,从未抱怨过。 也如他所说,一路上未吃饱,体力跟不上。 现在,复始所希望的,希望他没事,她害怕极了,这荒无人烟之地,她能向谁求救。 “你说话啊!” 她哭吼着! 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雪地上,落了坑。 “闪到……腰了……” 他说的吃重。 “一点都不能动吗?” 闪到腰,可大可小。 看萧何这模样,复始已经想到了严重的结果。 “我……缓一缓……” “我帮你揉揉,若是不舒服,你就说。” 夜愈发的深。 山林中,狂风又乱窜。 两人又无躲避的地方。 尤其,萧何不能动弹,已经坐在雪中很久。 复始担心不已。 她已经把厚衣服,全部包裹在了萧何身上,不能动弹的萧何,自是无法反抗。 只是,她的额头,越发的灼烫,眼前也愈发地黑。 她明明发烧才好没几日,身体怎就这么不争气?! “还能动吗?” 萧何摇头。 他已经维持一个姿势很久,可他未说的是。 他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虽然,复始为他盖了厚衣服。 “怎么办?” 她又开始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萧何却是半开玩笑的说:“你越来越像女人了。” 懂得了哭,懂得了软弱,懂得了问自己怎么办? “萧何,怎么办?” 她的眼前也愈发的黑,眼前的萧何在她眼里,已经固定不住一道,虚影乱晃。 “小复复,若是我们死在这里,你会生气吗?” “走到尽头了吗?” 听着萧何的问话,犹如遥远的边际而来。 “或许吧?” “那我陪你。” 或许,这样也不错,她就再也不用面对以前的记忆。 失去了信念,放空了心思,便是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力气。 她一头栽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 “菩提寺山下,已经围满了各路人,还有很多官兵,十国都在。” “大师,你要如何做?” “老衲不予置评,端看你如何做?” “大师,给我点意见吧。” “人生本就是一场旅行,来来去去,有人看尽繁华,了无遗憾;有人眺望将来,希冀前途;有人驻足于原地,留恋片刻的美好。阿弥陀佛,缘尽缘灭,缘散缘聚,都不过是一念之间。无人能摆布别人的人生,也无人能一生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一辈子,有变有通……” 如湛大师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萧何沉浸在他的一翻话之中,心中依旧徘徊不定。 床上,忽地有了动静,凤眸紧盯着,见到复始缓缓睁开了双眼。 “醒了?”他轻声问。 本还未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忽地坐直,凝着四处。 眼熟! 竹屋! “怎么到这里的?!” 菩提寺的后山,那时自己与萧何来过。 “如湛大师一直在山下寻找我们……” “你身体呢?”复始打断他的话。 视线,恰好看到他做在木质的转椅之内,双眸扩张。 “不用担心,慢慢养着就没事了。” 长期地疲劳,又受冻,闪到腰之时,未第一时间得到治疗,又在雪中冻着很长时间,若不是如湛大师及时找到他们,大夫都说,再晚些,身体就瘫了。 “小复复,不用担心,倒是你,病刚刚好,又受冻了。” “我刚刚,好像有听到,追捕我们的人,都在山下。” 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些字眼。 也或许,是在做梦吧。 “如湛大师也常云游四海,早已深得人心,况且,佛门净地,他们还不敢乱来。” “可若逼急了?” “如湛大师说,有变有通,我们就先养好身体。” 这个……是个挺好的理由。 说服自己,再次忘却所有的记忆。 “萧何,对不起,那时候,我不该那么绝望的。” “那样,你才像个女人。” 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为她的无理取闹,为她的绝望,也为……自己的理智。 —— 山脚下。 密密麻麻一片。 这已经是 第二日,所有人都停留在这里。 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已住满了人。 没有住处的,直接拥挤在了一起,住在没有床铺的屋内,互相取暖。 “这太初,没想到这么冷!”一人吐了口水,实在忍不住。 “我以前来过,还没觉得这么冷,而且,这都要立春了,这太初真特么中邪了!” “中邪?是老天要惩罚太初了!” “喂,说什么呢?!” 是一个太初人,听到了对话,吼道! “是官兵就了不起,老子就说了,这太初若不是得罪了老天,能被赋予诅咒?!那月亮,能长那样?!你们这里的女人,能一生下来,就……” “啪!” 是另一个人,狠狠地掌了他一巴。 “臭娘养的,敢打老子!” “我就打你怎么了,看不过去拿刀砍啊!” 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精神头十足,一看,就是混江湖的,与他们一路人。 却不是一国人。 “老子还就砍了!”这人说着,就举起身后的大刀! “呦,来砍啊,你今天砍了,就是犯了杀人之罪,在太初的地盘上,竟然胆敢如此目无尊法,我看,你就是要跟那萧何一样,该千刀万剐,这世上,才没了你这种祸害!” “祸害?他萧何杀了那么多人,这太初老儿连个屁话都没放,老子不过砍了一个女人,他有什么资格说?!” 这句话,已经让居住在这屋内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太胆大妄为了! 众人看好戏般的,倒想看看这人有何能耐? 却是,眼睛一瞥,看到了来人,立即自动让了一条路。 “哈哈!有胆,有胆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啊!”妇人依旧不屈不饶。 那人被气的瞪眼,也知妇人说的有理,但被逼到了这份上,若是不砍,太没面子,“接老子的大刀!” 眼看就真要砍。 “慢!” 一声大喝而起! 那自称老子的人望过去,“你是谁,竟敢阻止老子!” “太初参领李齐峰!” “哈哈,不过是靠女儿的人,有何资格管老子的事!” 这嚣张劲,众人越看越觉得热闹。 “压下去!” 李齐峰向来不是圆滑之人,亦不是墨迹之人,扰乱滋事者,先抓! “凭什么抓我,你们太初,也太目无章法!” “压下去!” 李齐峰一声喝令,威严十足! “本将前来,是带着我皇的旨意,我皇有言,萧何已不是我朝臣子,但还属于我朝百姓,既他在庚宋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我皇亦不会再护他,要杀要剐,我皇绝不会有半点插手。但是!” 李齐峰掷地有声,忽地一转,他紧凝各国人士。 “我皇也有言在先,他允许你们前来捉人,但是,不允许你们在太初的地界上胡作非为,不准扰乱百姓秩序,不准随意伤杀他人,若是违背了这些,一律抓!” ☆、198.攻山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 太初皇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舍弃萧何,换得太初平安,他们自当是不能再得寸进尺。 皇帝都有皇帝的尊严。 “好!那我们现在就攻上菩提寺,就不信佛祖要庇佑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对!现在就攻上去!” 一话挑起事端,所有人合应侃! “他奶奶的,我们追了大半个月,终于找到他的行踪了,竟然还要憋在这里!现在这雪这么厚,他们上山了就逃不了,正是我们攻上去的时候!” “好,兄弟们,抄起家伙,我们这么多人,就不信,他萧何还能插翅而逃!” 个个打起了精神,恨不得一刀就能砍死萧何的凶煞之相。 瞬间,一屋子的人,一涌而出! 李齐峰并未发表任何态度,站在瞬间空荡的屋内,眉目紧凝,“赶紧禀报皇上,有所准备。” 话落,他立即走了出去,上马跟随在众人身后。 —— “方丈方丈,大批的人上了山,约摸半个时辰他们就上来了!” 一个僧人慌慌张张地跑向如湛大师房内,惊声喊道。 脚下不稳,还被门槛绊了一脚,不过好在没有绊倒,未曾在在方丈面前失态。 “知道了,以后莫要再如此慌张了,下去吧。” 僧人立即摆正态度,收敛起了慌色,恭敬退下。 如湛大师摇了摇头,对僧人的行为表示失望,这僧人,呆在菩提寺太久,太过远离世事,不够稳妥。 “该来的都要来,不过是早晚之事,阿弥陀佛。” 如湛大师面前,一盘棋,尚未分出高低。 “大师,我已有准备。” 萧何拾起棋子,再次落下,一盘棋,瞬间被他领先,“就如我说过的,我一定要赢一次大师。” 如湛大师神色依旧温和,他凝视棋盘,已是走入死局。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如湛大师的话,透着赞赏。 “大师言重了,时局已定,只是端看我如何来掌控。” “听你之意,已是做出了决定。” “大师,告辞。” 萧何转动木质轮椅离开,轮子碾过路面,发出轻微地响声,在这沉寂的大殿中,好似暴风雨来临。 如湛大师凝着这盘死局,温和的眸,渐渐泛起冷重。 这盘棋,虽是最后一子掌控了全局,直接围堵了所有人。 但是,后方力量薄弱,若被偷袭,便是满盘皆输! “阿弥陀佛!” 佛珠不住转动,静谧地屋内,香烟袅袅。 —— 佛前,复始三叩首。 她诚心祷告,虔诚地贴着手背,鼻息间香雾的气息缭绕,仿佛带她走入一个空灵的世界之中,渐渐地,身形合一,只余她心中最渴盼的一处。 忽地,她身体一颤。 虔诚地祈祷就此打住。 她猛然挺直了脊背,双目闪烁着万般灼烫地泪花,定在了耸高的金色佛像之上。 刚刚,她是为了父亲祈祷,祈祷他在另一处过的很好,无忧无虑。 然后,她祈祷,祈祷君无忧渡过这一截。 她祈祷,祈祷万蔓蔓身体能彻底治好,不再被病痛折磨。 佛前一次祷告,可许愿,但太多了,便是贪。 她来此,为了生命中被遗忘,又对自己尤为重要的人。 这是她该做的,也是她欠下的。 可她,心贪的太狠。 她许了第四个愿望,是生命中最为遗憾,也可说是最为无力的一人。 她辜负最多的,却又不能给予母爱的。 她的儿子,萧知。 此时的她,无法思虑以后,而她此时,也只能希望佛祖能佑得他平安幸福。 如此,便是无憾了。 “小复复。” 便是萧何这一声,打断了她的祈祷。 刚刚,她有想过,为萧何祈祷一个的。 可是,佛祖面前,她不能贪心,真的不能。 “怎么哭了?” 凤眸随着她的视线,定在金色的佛像上。 佛像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好似能抚平一切焦躁与恐慌。 “莫不是,担忧佛祖不能为你实现愿望。” 复始瞪他,“佛祖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他立即捂着自己的嘴巴,“我说错了,收回来。” “上次那个经筒,是不是还在?” 复始问的,是上次他们一起转动之时,她的经筒,却是发出了声音。 “在。” 纤长的手指,从袖间掏出了两个金色转经筒,镶有宝石,悬挂着金色小铃铛,。 一如既往的十分崭新。 仿佛能看出她的意思,萧何解释:“我们上山那日,我就来过一次。” 那日,他取走了这两个转经筒。 她从他手中接过,黄色玉石打磨的长手柄,依旧泛着冰凉之感。 “六字大明咒,还在里面?”她问。 “恩,没有人动过。” 写了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呗咪吽。 当时自己写的,还装进了经筒内。 对着佛像,如上一次一样,左手握着长手柄,右手覆在转经筒下,准备以顺时针方向缓慢而平稳地转动。 她缓缓闭上眼,转动经筒。 心若静,经筒上的铃铛就不会响起。 以前萧何说过这话。 心静,心诚。 她轻念着六字真言:唵嘛呢呗咪吽。 铃铛却是未发出任何声响。 复始其实知道,平常的经筒,虽然也有铃铛,但铃铛里面,都是没有珠子的。 她与萧何这两个,虽然有珠子,上次,萧何是用了内里把控的。 她当时,竟真的信以为真,以为真的是因为自己不够心诚。 “萧何,你说,我们怎么办?” 她的话,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顺其自然吧。” 他说的轻巧,了解他的复始听出了别的意味。 坚定。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也好。” 她心中,亦是未有所决定。 “咚——咚——咚——!” 是菩提寺,那钟楼的大钟。 “十国攻上山了!” 寺内的僧人慌张吼道。 快的,未让人有所喘息。 复始手中的转经筒落地,响起砰然之声,她十分着急的模样,立即站起来,推着萧何坐着的木质转椅,“我们赶紧回后山。” 萧何未发表任何话,离开之时,他是想伸手去拾起地上的转经筒。 但是,复始一个向前,直接把转经筒踢向了一边。 转经筒转动,叮铃之声传入萧何的耳里,凤眸紧凝着它,看它滚到角落,叮铃声停止。 他回望身后的复始,陷入她深不可见的眼底。 “怎么了?”复始疑惑问道。 他摇头,收回了视线。 双手落在双腿上,死命地掐着,还是未有一丁点感觉。 “小复复,你是选择过去,还是选择未来?” 复始的脚步微一顿,硬着笑容,“为何如此问?” 萧何未答。 已是知道了。 她恢复了记忆。 最近的反常,亦是说的通了。 —— 菩提寺。 如湛大师为了避免过多孽障,直接迎开了大门,迎进了所有人。 菩提寺,再不宁静。 当被翻找的乱七八糟,如被洗劫过一般之后,上百来人不断叫嚣着:“说,萧何在哪里?!” “阿弥陀佛,菩提寺一向渡人,戒杀戒嗔,亦是不过问尘世,今日老衲已是破了例,希望众位施主,不要在此大开杀戒。”如湛大师声音依旧,温和中带着淡淡地说服。 “只要交出萧何,我们绝不杀菩提寺内一人!” 众人中,最有威严的人开口。 保证已出。 “太初皇帝也已不管萧何死活,他现在,不属于十国!” 言论四起。 “阿弥陀佛,今日,老衲带领菩提寺所有人,就站在这菩提寺大堂之内,其余的地方,让给你们。” 如湛大师,这是退让了。 “好!我们绝不杀菩提寺一个人!不管是否搜的到萧何!” 这个时候,所有人僧人汇聚在大堂内,送佛念经。 好似,要以此洗掉所有的戾气,杀戮,乃至可能发生的血腥。 ☆、199.坠落悬崖 上百人搜寻,几乎翻遍了菩提寺。 未有结果。 “后方有条小路,但是是一片菩提树树林。” “走!那里最能藏人!” 浩浩荡荡,朝着后山赶去。 渤. 菩提寺后山,有个悬崖。 复始还记得,萧何说曾有对相爱的人跳了这崖,结果自是没死成。 此时,已是午时。 崖周围,白雪皑皑。 站在崖便,一个不小心,就可以踩空。 因为,崖下亦是白茫茫一片,很容易出现视觉错误。 “你要不要,去崖下?”复始忽然问。 “你陪我吗?”萧何问。 “我腿没有知觉,需要你的帮助啊。”萧何大言不惭,依赖着她。 崖边的风极大,伴随着碎雪,打在脸上,冰凉的紧。 碎雪入眼,复始猛地一眨,只觉冰凉。 “我又不知道方向,不定我们掉下去,就真的掉下去了。” “也是,我还这么重。” “知道就好。”复始撇嘴。 “恩,记在心里了。小复复,你站在我旁边。” “做什么?”复始轻声问,蹲在了他身边。 萧何轻抚她发红的面颊,十分冰凉:“就是想看看你。” 他指尖抚过,好似道道灼烫的火焰,烧的她心慌乱窜,抬手,阻了他动作,“萧何……” 趴在他腿上,双眸虚空地落在白雪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是。” 今日,复始换了妖艳的红色,这衣服,还是上次来,未带走的。 华丽地红色,被风雪打上,落了点点斑痕,摸了凄凉之色。 披风边缘,一圈白色的绒毛落在雪上,沾染了碎雪。 寒风吹来,带着鼓瑟地杀意,浓重血腥。 “你要怎么做?” 爬在他腿上的复始,轻轻闭了双眼。 只闻一声轻笑,脸上又覆了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 眼皮子底下,温热地流窜,清晰刺激着感官。 “萧何!你逃不了了!” 远处一声怒吼。 嘎吱声不断,全是踏雪的声音。 伴随着刀剑刺啦之声,在做战争地准备。 “哈哈!” 空寂地后山,只余萧何的笑意。 这声爽朗地笑意,带着独有的戾气,震地所有人都停了脚步,防备凝着前面坐在木椅之上的人。 是鲜亮地碧绿披风。 上面绣着金色的丝线。 簪起地长发落在披风上,被风扬起邪肆地弧度,一如孤傲地背影,虽未站立,却比任何人都挺地直拔。 还是最前面那人反应过来,“前面就是悬崖,你还能往哪里逃?!” 菩提寺后山的悬崖,谁都听说过。 崖底深不见底,听闻还死过人。 “逃?我若是逃,你们还能找到?” 萧何的自大,从来不分场合。 “哼,逃到了菩提寺,不照样被我们找到!”那人反驳,对萧何的狂傲,十分愤怒! 他紧握大刀,真想一刀砍死了这狂傲的人! 他虽没那个胆量,但这么多人,到底为他壮了势,才如此一幅傲娇模样。 “是啊!” 空气里,兀的只听萧何轻声一叹。 竟是吓的他,忍不住腿打了颤,想要后退! 这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今年四十有余,一向自认为洞察秋毫,能力不说最好,也属上等。 这一路追踪萧何,他没少下功夫,没少为他人传信息,若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让他出来,带领他们。 “狂傲自大,目中无人,与同门师兄弟关系恶劣,就因为占着师叔的辈分,便以此欺压他人。” 崖边的人,忽地一转。 众人见,是红衣女子,推到了木椅,两人面对众人。 “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萧何不语,更是让人觉得,这人的本性真的如此。 “他如何我们不管,你在庚宋国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就该为他们的命做偿还!”另一人吼道。 “偿命!” “偿命!” “偿命!” 一声声地喊,犹如军营之中的士兵,如虹的气势,似要震撼了天地。 复始觉得,脚下的地都随之一颤。 “先让他们把木栾交出来!”又是一声,打断了如虹的气势。 “木栾不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吗?” “那都是听说,不定就还在那女的身上!” 众人的眼,这才望过去,是复始。 有瞬间的惊艳。 红衣挺立,静静地站着,犹如看好戏一般,却端的从容静态。 风吹过,长发凌乱了漂亮的容颜,却遮掩不住,她自身散发的强势气息。 临崖而立,竟是格外地胆战心惊。 他们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比萧何更可怕。 刚刚,她就站在萧何身后,被萧何的光华掩盖。 此刻,他们竟然觉得,女子是以保护地姿态站立的。 似乎一瞬间,这两人的地位,突然调换了。 “妖女!” “妖女!” 此起彼伏的声音,皆是对复始的不满。 “我是妖女?莫不成你们都是慈悲为怀的和尚?哦,不,你们是污了佛门清静之地,被迫还俗地和尚。” “妖女!胡言乱语,只会逞口之快,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他们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逃跑!” “我们一起上!” “可是……” 有人,还顾虑庚宋国那一次,萧何发怒,直接杀了上百人。 无一人生还! “你看,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一定是受伤了,他哪有那个能力!” 众人望去,果真! 竟是此时此刻,他们才注意到。 这是悬崖,他竟然还坐着。 “哈哈!我们上!” “慢着!”复始突然吼道。 这一声吼,瞬间炸开。 原本已是向前冲了两三步的人,现在皆是停住,如木头人般,僵住。 他们个个瞪大了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见前面,红衣女子的手翻转间,多了一把短刀。 可能让他们停住脚步的,是短刀,架在了萧何的脖子上。 这…… “他是作恶多端,可也不能死在你们手上。” “莫不是,还要死在你的手上?”一人嗤笑反问。 “当然。” 众人想笑,却是被她的认真而震撼住! “我们才不信!” “你们信不信关我屁事,我只需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再者,不过就是一点时间,你们追了这么久,又一大早地就向菩提寺赶路,总要有个歇脚的时间。” 红色的唇畔勾笑,琉璃双眸划过他们,落在雪地之上。 雪地又恢复了平整,痕迹被碎雪覆盖,遮掩了所有的痕迹。 她凝着自己的手,未曾想过,短刀握在手中,她竟然能拿的如此稳当。 泛着银光的刀剑,光影交错,映了亮色的痕迹在萧何坚硬地脸庞之上。 “可有何话与我说?”她问。 凤眸一直未有落在冷硬地刀剑上,他亦是扬着柔色笑意,自始至终望着她的容颜,“是不是很痛?” “痛什么?”她问。 “比如,我爱的不单纯,比如,我一直的态度,比如,我的自私,又比如……我的出现……” 薄唇微启之时,这些话如流水一般,缓缓地淌入大海,却是瞬间被大海拍打淹没。 她笑容渐大,却无法直入眼底。 双眸被泪光染湿,她隔着氤氲望着平静如水的萧何,好似,只有她一直在挣扎,一直在选择,一直在……犹豫不定。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爱。” 说出这话之时,她的手因为握的太紧,而发颤。 凤眸被惊住。 “否则,我怎会两次都陷入。” 凤眸黯淡。 终归,是真的恢复了记忆,“何时?” 这话,复始明白,“何时恢复记忆,还有差别吗?” 凤眸轻眨,有些躲避。 “可你,真的很自私,自私到,我一度希望你从未出现过。” 也许是风太大,带的碎雪太厚重,萧何觉得,眼皮子沉重,他想眨一下,都有些吃重。 “对不起,兰儿。”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伏孤兰,她的名字。 “记得,一直记得。” “愧疚?” “不,不论他是不是你的父亲,他都该为自己的所做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你爱他这个父亲,你说过,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父亲,我亲手杀了一个父亲,对你是残忍,可于朝廷而言,杀了这个贪官,是除害。” “呵!果真是萧何,你总有你的理由,可你当初杀了他,可有想过我?” “不!”她继续说道,不给萧何说话的机会,“你有你的身份,我们身份悬殊,在你眼里,他就是一个贪官,一个该被杀的贪官,不需要浪费你的精力,萧 何,不论这几年,你是否是因为愧疚,都不需要忍让着我,你可以活的更潇洒,更配得起你的身份,而不是日日委屈了自己,讨好我。” “我没有,我……” “你的爱,太过卑微。” “小复复,我……” “萧何,明明十二年前你就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又何必呢这是?” 萧何沉默了。 “当年,我发过誓,要为父亲报仇的。”她的话幽幽而出。 萧何其实很早就如此想过,只不过十几年过去,日子消磨了他的想法。 他依旧扬笑,“希望你以后,过的幸福。” 这话,真诚。 这一生,能再次娶到她,已是无憾了。 她的鼻子酸涩,“我也希望如此。” 望着她的倔强,他喉间翻滚,却是淡然相问:“能让我抱你最后一次吗?” 她摇头,拒绝。 “小复复,若是可以,我自私的,想让你只是小复复,只是……很抱歉。” 他们之间恒着太多东西。 他的隐瞒。 她的忘记。 都是跨不过去的砍。 当这一天到来。 她的记忆恢复。 他的不再相瞒。 这个砍,便是个定时炸弹。 她时不时会想起,撩拨着本可以相拥的日子,刺痛着想要安定的心。 他因她而敏感着,肆意猜测着。 两人的日子,不好过。 能坦诚布公,他突然释怀。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答应我,活下去。” 对此,他依旧不安。 “是我让你重新爱上我,让你的心里住进了我,让你如此痛苦着,可你想想,我让你成了无家可依的人,让你过了痛苦的这十几年,现在你终于为此报仇了,应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生活,想想……知儿。” 她的手一颤。 却是被一双冰凉地毫无温度的手覆盖,想要撤回的手,竟是生生地向前去。 “知儿还小,他需要你。” 手下的刀,刺入他的胸膛。 她吃力地向后拽,他却向胸口扎。 “你总是这么自私!” 自私地,把一切责任都推给自己! 她一个女子,要承担多少的责任,他才满足?! “小复复,我很自私,若是今日不杀了我,我还是要想方设法地让你忘掉记忆!” “你!” “对,十一年前,你失去记忆,是我做的!” “萧何!” 她嘶声裂肺地大吼! “呵!” 凝着他的笑,太过残忍。 他太过残忍。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很自私,小复复,我得不到的,别人为何要得到?” “那你又要说,我中诅咒,也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那是无意的。”他微一顿,继续道:“兰儿,你的弱点,就是心太软,我对你好一点,你就能加倍偿还。” “所以,你现在在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我的爱,都是你故意做出来的!” 萧何沉默。 复始泪珠子不断落。 “你太残忍了!” 这个时候,这种谎话也说得出口! “萧何,你太残忍了!” 他却仍是笑。 “好,你求死,我帮你!” 这一瞬,复始的内心,是带着负气的! 她恨极了,恨极了关键时刻,萧何放弃自己的行为! 这把刀,其实并不短。 她也是,拼了劲。 刀瞬间刺穿心脏! 她好似,听到了萧何心脏破裂的声音。 犹如花朵败落的动听之音。 忽地,绝美容颜勾起动人心魄的笑,“爷,滋味如何?” 濒临死亡的感觉,如何? 她当年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砍头,却还是在临死之时,问萧何:‘你对我女儿,究竟是用了多少心?!’ 那时的自己,也是怔怔地望着他。 可他,冷着脸,似乎并未听到这句话,只是道:‘时辰到!’ ‘萧何,你利用我女儿,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歹毒心肠,我伏家是罪该万死,可你,竟然歹毒地毁了我女儿!’ 回忆之中,还是这时的眼前。 都是鲜红的血色。 她的心,并不畅快。 很痛,痛的,她要发疯。 她缓缓 松开了手,怨怼地瞪着苍白脸色地他,看他痛苦地忍受。 她亦是痛苦地感受自己的心情。 “哈哈!” 她大笑。 笑声徘徊在空旷的山中,回音缭绕。 她发疯了似得,伸出了手指。 指尖轻点他的木椅,轮子轻划! ☆、200.娶小国公主 呆愣中的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是看到。 浑身鲜血的人,连带着木椅,坠落到悬崖。 一些人,立刻冲过去! 他们怕有诈。 只是,他们趴在悬崖边,向下望过去,果真见到碧绿的身影,还有木椅,瞬间分开,直直下坠窒! 湮没在崖底的重雾之中。 “可是满意了?戛” 幽幽地声音,响彻。 众人惊恐地望着复始,立即后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萧何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竟然直接杀了萧何! “果真是妖女!” “我替你们杀了他,你们不是该感谢我吗?”复始好笑地问道。 “他是你的丈夫,你亲手杀了他,现在竟然还想要我们感谢你,做梦!一定是你受不了萧何的残暴,自己想要摆脱他,你别连累我们!” “哈哈!” 复始笑,笑弯了腰。 风雪中,只闻她的笑声。 竟是越发凄厉,越发的让人……胆战心惊。 空旷的后山,暮然响起鼓钟的响声,好似祭奠的哀鸣。 和着尖锐凄厉地笑意,伴着冷风刺骨的寒意,这些来此讨伐的人,双脚纷纷不自主地后退。 这人疯了! 白茫茫大雪之上,瞬间没了人影,徒留杂七杂八的脚印,打破了宁静的后山。 一瞬间,笑声消失,琉璃双眸兀地紧凝,她仰望天空,天空一片清澈,微一眨眼,下滑了视线,落在山崖下亦是白茫茫地一片之上。 刚刚萧何说,十一年前,她失去记忆,是他所为。 她知道,那是萧何为了刺激自己。 当年,伏家被满门抄斩,连累了许多贿赂之人,那些人被牵连,定是不罢休。 她也曾遇到过企图杀了自己的人,但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报官,她才得以安稳地在都城呆了一年。 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不过,也只是想想。 后来,她骑马外出,又是遇到了一拨人。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是她父亲连累了他们,他们要报仇! 他们不去报官,只想亲手杀了自己,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自己抵挡不过,后来滚下了山坡,再后来,就失去了意识。 所以,怎可能是萧何所为。 心底,也是偏向不相信。 轻轻闭上眼,若是这样的结局,能让十国平息,天下太平,也未尝不好。 那一刀,就当做她为父亲报了仇。 从此,再无恩怨吧! 仇恨记在心里,太累。 她承受不住。 展开双臂,承受寒冷的风。 身体渐渐前倾,重心转移。 山崖边,红衣如血,被风吹起肆意的角度,漫开无边的绝望。 不过瞬间,崖边,红衣瞬间消失。 —— 却是,被一道重力狠狠地拽着。 她仰头,“无忧。” 君无忧趴在崖边,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被她这声熟悉的呼喊,惊住。 “你想起来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却是极为平淡的陈述。 复始默不作声。 君无忧继续道:“若是这个结局,我宁愿你不要想起。” 他来晚了一步,他是在听到凄厉笑声之时,加快了脚步的。 而现在,果然,她杀了萧何,却还要跟着自杀。 “可总要有个了断,不论是你还是我,不都是一辈子跨不过的侃吗?” “你可以忽略我。” “无忧,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不需要为了我委屈了自己,我这一生,自从十二年前就该注定与他不能有交集,现在,终于有了了解了。”复始苦涩地笑。 “兰儿,有时候,人是该自私一点,即便想起,为何不能当做忘记了,我……”君无忧忽地哽咽,“我已经决定远离都城,放下心里的恨意。” “为什么?!” 复始不解,为何就放下了?! “伏大人早已死去,他做的事情,你也知晓,萧何没有错,是我执迷不悟。于你而言,失去记忆,有萧何护着你,何尝不是幸福的,一生短暂,若是你一直把恨记挂在心里,过的生不如死。现在,即便你杀了萧何,你又快乐吗?兰儿,学会忘记吧,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吧,我们一起离开都城,好不好?” 她哑然失笑,眼泪簌簌地落:“无忧,谢谢你原谅了他。” “傻瓜,他是你的丈夫,就是我的妹夫。” 他意图拉她上来。 她摇头,“无忧,你放开我,我……” 她的话猛然顿住。 琉璃双眸紧缩。 她看到,看到君无忧身边,突然出现的孩子,泪眼婆娑地凝着自己。 “你站在这里作什么,赶紧离的远点。”君无忧立刻着急地提醒。 这是崖边,崖边有雪,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你杀了他。” 几不可闻地,听到熊孩子这么一句。 复始直摇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熊孩子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他是怨自己吗? “他……死了?”熊孩子望着白茫茫地崖底,十分恐惧。 君无忧拉着复始,向上拽,已经顾不得熊孩子。 “娘亲,你为何要杀了奸相爹爹?”熊孩子哭问着。 君无忧的手一划,刚刚的费力徒劳无功。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熊孩子,从刚刚的一句话中,他终于醒悟,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熊孩子的性格像兰儿,却是未曾向这边想过。 “你怎么这么笨,我娘亲再掉下去,我就成孤儿!”熊孩子对着君无忧吼道。 小小人儿,也想使一把力,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娘亲,爹爹离开了,我以后陪着你好不好?” 这一句软糯,打在了复始心里。 “好。”她张口回答。 君无忧猛然使力,拖着复始上来。 熊孩子看着着急,又向前迈了一步。 “你后退点,不要再向前了。”君无忧提醒。 “那你赶紧拽着我娘亲上来啊!” 君无忧在使力了,奈何身下的雪太滑,他的力气使不出最大,生怕一不小心,两人皆滑入山崖。 而现在,复始也配合。 “知儿,你向后站。”复始劝道。 “不要,我就站在这里,你快上来。” 熊孩子的个性,全是遗传了复始,在自己认定的东西上面,尤为坚持。 君无忧稍稍加重了力气,结果身下一滑,自己的身体又向崖下滑了些许,复始的身体猛然一重。 熊孩子着急,向前迈了一步。 却是刹那。 崖边的雪塌陷了一块,小小的身子犹如破损的娃娃一般,坠落! 复始立即伸手去抓。 可是,她眼睁睁地看着熊孩子的衣服,从指间划过。 “知儿!” 她嘶吼!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孩子小小的身体,从自己身旁坠落。 甚至,她都未看清熊孩子的脸。 只听得一声:“娘亲!” 是熊孩子害怕地喊叫,带着破音的尖锐。 她意图甩掉君无忧的手。 哪知,身体却被拽向了崖上。 “知儿!” 复始意图再次跳崖,却被君无忧拦住。 “你放开我,知儿!知儿!” 回答她的,只有山间自己的回音,一声接着一声。 她的知儿,一定恐惧极了,一定是。 她的知儿,刚刚明明是让自己救他的,可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向下坠! “知儿!” 合着泪水,口中哽住。 “兰儿。”君无忧想劝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刚刚,为什么不拉住他,为什么?!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她哭吼着,把一切罪过怨在君无忧身上。 “兰儿,对不起。” 她趴在崖边,没有了君无忧的束缚,竟是再也不敢跳下去了。 她这一生,便是这么注定了。 要一生活在自责之中。 所有的自责,悔恨,皆是压在她心中,这样来惩罚自己,也何尝不为过。 “我一定是个灾星,一定是的……” 没了父亲,没了丈夫,没了孩子。 可她,却还活着。 活着,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 三年后。 十国格局大变! 人们皆是相传:木栾被盗,果真天下动荡。 有些人,依旧执着于寻找木栾,皆是说:只有找到木栾,战争才会结束。 战争…… 这三年,战争不断。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源头,自是来自萧何! 也是战争爆发的同一时间,所有都知道了,萧何未死! 他不仅没有死,还带着大批士兵,直接围了太初的皇宫。 哪来的士兵,皆是不知,那士兵穿着,未能看出是属于哪一国,但是所有人都知。 萧何后来从太初皇宫走出,未曾动太初一人。 可随后,太初皇帝一 连颁布三道命令: 去除萧何太初人的身份! 三道命令,皆是否定了萧何的存在。 而萧何,无动于衷,他直接带领所有士兵,走过余国与千齐国,去了庚宋国。 途中,依旧想杀死萧何的,皆是被他一刀砍死,未留一个活口。 在外人看来,萧何依旧未变。 可只有熟识他的人,才知,他更加阴沉,手腕更加狠厉! 重生一般的萧何,好似只有一个目的,杀! 只要他路过的地方,便会留下血迹! 不过三年时间,从庚宋国开始,到赤国,再到西龙国,这三个相邻的国家,皆是被萧何攻下。 他一如传闻之中,残暴嗜血,对反抗的百姓,直接杀之。 三国皇帝,皆是死在他的手中。 众人看来,萧何是在报仇。 他攻下三国,不闻不问,任由遭受苦难的百姓流离失所。 还是太初最先伸出了援手,继而是余国,最后,才是离庚宋国最近的千齐国。 而他国,皆是不安。 萧何未动太初,余国,以及千齐国,这该是已定的事实。 这三国,他只是路过。 但剩余的几国,皆是忧患于萧何下一步的打算。 最为焦虑的,莫过于苍周国与南汉国。 萧何刚刚攻下西龙,若是他接着打下去,一定是要在紧邻西龙的这两个国家选一个,要么,就此罢手。 但因为萧何,各国皆是自保。 太初,余国,千齐这三国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皆是要保护自己的百姓,不敢轻举妄动。 他国虽忧虑,有想过要联手。 但又畏惧于萧何的能力,因为他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 反抗的,一律杀之! 一个野蛮的人,你休想与他讲任何条件。 所以,有些国家,在侥幸地想着,或许,萧何会不动自己的国。 . 此时,驻扎的营帐旁边。 一个偏瘦,有些发黑的小男孩,略是狭长的双眸紧盯四处。 这是山中一块平地,营帐驻扎再此。 百米之内,营帐密密麻麻。 最近,越来越多的人,竟然加入了这军营。 小男孩看着那些新入的士兵,与旧兵爽朗地大口喝着酒,丝毫未有太多的顾忌。 他手握长剑,眉头紧皱。 脚步一转,转身离开。 他一步步走地极为坚定有力,一看便是自小练习武功,而且,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就好似经历了过多的风霜,黑色的双眸中,似乎能看透一切。 路过两个营帐,直到一座相同的营帐前停住,径直走进去。 “我不明白。”小男孩走入,直接说出这四个字。 前面矮案之后,一声碧绿的人静坐,垂眸凝着矮案上的书,缓缓抬了头。 他的唇畔缓缓勾起笑意,“知儿,你是在质问我?” 凤眸中,一片温和。 “没有。” 这个小男孩,赫然就是熊孩子。 他已褪去婴儿肥,享受在皇宫中被养的白净的皮肤,早已被日晒,有些偏黑,却是愈发的像萧何了。 略是狭长的双眸,愈发地像萧何的凤眸了。 但拧着一股劲的小脸上,却还带着属于复始的固执,“你招兵进营,却对他们的身份不过问,你就不担心?” 萧何噙着笑,他看着三年间,一点点褪去娇生惯养,一点点地适应奔波劳累,却像足了复始,什么苦都憋着,从不肯向他服软,哪怕一下下。 “有何担心的,叛变了,杀了就是。” “你太狂妄了,他们在暗,你在明。” “谁说的?” 萧知瞬间无声了,他果然,又小看萧何了。 “那你这场仗要打到何时?”他绷着小脸,一直以来,他都不认同萧何的做法。 可是萧何又没有说错,若是他们继续被动下去,会一直被追杀。 他跟着萧何,起初的确是在逃亡之中活着,每日每夜,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萧何要起兵之时,他未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有些害怕。 三年间,他看过太多杀戮,看过太多的凄惨,渐渐的,他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孩子。 他已经九岁了! 萧何被他质问的沉默,思索片刻,他道:“南汉国最偏僻,是个小国,不错三个月,便能拿下。紧邻的苍周国……” 他抬眸看着九岁的儿子,“你说说看。” 早已习惯萧何这种做法,萧知已是对答如流,“苍周国,兵力不亚于庚宋国。” 他们起初攻打庚宋国,耗费了不少时力, 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攻下了庚宋国。 后来就遭受了他国的攻击,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们都在休养生息,却还要抵挡他国的偷袭。 “然后呢?” 萧何虽未领兵打仗过,但三年过去,排兵布阵,已然不在话下。 只是,他还是奉守着残暴的做法。 萧知摇头。 萧何道:“南汉国有一个公主,听闻已与苍周国的太子定下了婚约。” “然后呢?”萧知不解。 “若是我娶了她呢?” “你敢!” 这三年间,已把萧知的狠劲磨了出来。 萧何有多狠,萧知就能学到三分之一。 萧何有多狡猾,萧知亦能学到三分之一。 父子两,越发地相像。 但是,“你若敢娶别人,你就再也不是我父亲!” 萧何不语。 可没两日。 军营里皆是在传,萧何要成亲了。 三年前,萧何娶妻,惊动了十国。 这次,他娶妻,已是没了十国,却是惊动了所有的人。 他的目的,无人知。 但却再也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 听闻,是十国之中最小的国家,南汉国。 萧何一改攻打他国的做法,竟是要迎娶一个小国公主! 这小国公主,听闻容颜清秀,并不是绝世美人。 众人不解之时,苍周国发难了。 这才明白,萧何娶了苍周国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目的在攻打苍周国! 战争一触即发! 众人观望之极。 却传来,萧何退兵一千里。 多番打听之下,原来,是苍周国割让了自己领土,保了百姓,免了战争。 这边,萧何的婚事近了。 萧知站在临时居住的院子,这院子比起太初的丞相府,尤为奢侈。 令他眼红想逃的,是这院子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用红绸缎装扮着院子,十分热闹。 走过去,一把拽住红布,刚刚好不容易挂上的红绸缎,被他一个使劲,全落在了地上。 “小少爷,您就别添乱了,这还有两日就萧大人就要成婚了,您若是不同意,就该去找他。” 说话的,是芳华。 她一直跟着暗影风,所以这三年里,也一直都在。 “他还是在怪娘亲杀了他,他就是不想再看到娘亲,所以才另娶了这个女人!” 憋着眼泪,萧知吼道。 芳华蹲下身子,怜惜地抱着他,“知儿,你虽长大了,可是他们之间的心结,也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再者,知儿,你可有想过,你父亲这三年虽一直在打仗,可他何不是一直在暴露自己的行踪,你娘亲怎会不知道?” 萧知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这三年,他从未掉下一滴泪。 可芳华,却是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有时也在想,为何他娘亲不来找他们? “知儿,你已经是男子汉了,收起眼泪,不要让你爹爹看到了。” . 萧何成亲的消息,如瘟疫一般蔓延着,连小孩子都知。 萧何站在屋顶,凝视红彤彤一片,凤眸平静无波。 地面上,萧知站立,仰头凝望,他的唇像极了萧何,偏薄,显的冷情,此时因为烦恼抿的过紧。 三年间,他的武功都是暗影风教的,晚间之时,大多都是萧何亲自教导。 他也聪明,学的极快,不过轻轻踮脚,人已落在了萧何身旁。 小小的人儿,长的极快,三年时间,已到了萧何腰际。 “如果你真的要娶这个女人,我不反对。”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萧何忽地一笑,“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你与我娘亲之间……”他微一顿,“或许真的是个悲剧。” 萧何手掌抚过他的发顶,笑意渐敛,叹道:“也许吧。” “可你,喜欢她吗?”萧知还是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喜欢,更没有幸福。 他的父王也是如此,虽没有孩子,可他与母妃,过的很幸福,他们都说,父王很爱母妃,所以比别人过的幸福。 对上与自己过分相同的双眸,凤眸竟有一丝闪躲,他凝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晴朗一片,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好,阳光十足,“不喜欢。” “苍周国已经让步了,你不用非要娶她,你已经赢了。” 萧何未回。 “可你要传宗接代,我也可以。” 他企图说服着萧何,他不想萧何娶了别人,不然,娘亲一定会伤心的。 “知儿,这三 年,你以为我一直未寻过你娘亲吗?” 萧知忽地亮了双眸。 萧何笑道:“三年前,她虽推我入崖,却是她早已联系了暗影风,呆在崖下,及时接住了我。” 萧知惊呆了,“所以……” “所以听到她喊你的声音,暗影风及时接住了你。” “可是,你的伤……”他也曾亲眼看到,是娘亲把刀插入了他的心脏。 “本来就该还她的。” 萧知还是知道,两人的恩怨。 只是,听到萧何说还,他很伤心。 还清了,是意味两人之间没了恩怨,可以重新开始,还是再也不联系? “知儿,若是你媳妇杀了我,你还会与她在一起吗?” “我……” 他想回答:我不会。 只是,话到嘴边,无比地绝望。 “爹爹,我明白了。” 他不能强求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爹爹,“可我,也不会喜欢她。” ☆、201.何不用强? 他不能强求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爹爹,“可我,也不会喜欢她。” 再也不看萧何一眼,他下了屋顶,离开。 萧何凝着儿子挺直的背影,他比自己所想的,过分的早熟。 凤眸闪过痛窒。 这三年,他一直寻找复始,却是从未寻到过。 她就如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一丁点的踪迹。 即便恨自己,是否也该给自己一点信息。 是否……也该关注下自己,这样,便能轻易得知,他们的儿子,未出事戛。 依旧活的很好。 这三年里,他一直试图给她传达一个消息: 就是他们儿子活的很好。 这样,即便她从不出现,那么她应该也不会难过。 - 第一年的时候,连复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每当君无忧骂她之时,她只觉得该被骂,她会痛快些。 似乎渐渐被君无忧发现了,再也未曾开口吼过她。 她也不曾出过门,得到的消息都是君无忧告诉他的。 可一年后,君无忧说:知儿未死。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君无忧骗自己。 后来她多番打听,的确听说,萧何身边有个孩子,听说挺瘦的,与熊孩子的身形不同,而且,听说有些黑。 她立刻否认,不是自己的儿子。 君无忧说:“萧何他一直打仗,风吹日晒的,即便你的孩子多娇贵,在这种环境之下,他只会瘦只会黑!” 她依旧不信。 “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摇头拒绝。 “你何时这么懦弱了!” “你说他没死,那他就没死吧。” 她在害怕,害怕那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兰儿,一年了,你还要这样浑浑噩噩过多久?!” 这一年,君无忧带着她来回走,从未在一个地方呆过半个月。 外面又四处打仗,民不聊生,她虽看在眼里,却是从未表过任何态。 “你躲避着所有人,哪怕我在你身边,你依旧躲避我,兰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啊。” 这样活着,她已是习惯了。 “好?”君无忧嗤笑:“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很好?” 复始隔着窗,望着外面的人群,都是忙忙碌碌的。 可她呢? 有想过什么? 无非就是自责,她的孩子,六年前失去过一次,六年后,她再次失去了。 这一年,她的所有心思,都被孩子与萧何占有。 “既然你要逃避,那就逃避一辈子吧。” 自此君无忧再也未管过自己,她也乐得轻松。 三年如一日,过的却像是一辈子的事了。 可是,君无忧说:“兰儿,萧何要成亲了。” 她呆愣在原地,心痛的无法呼吸。 “那很好啊。”她违背着良心。 “是啊,听说他儿子也是同意的。”君无忧再加了一句。 复始手中握的帕子,忽地落地。 君无忧望过去,三年里,他终于看清这碧绿的帕子。 帕子一角,绣了金色的‘何’字。 那字迹,一看就是复始亲手绣上去的。 他呵地一笑:“兰儿,是不是很痛?” 她只是,立即蹲下身,捡起帕子,揣进了怀中。 “兰儿,若你过去,一定能制止的。”君无忧肯定低说着。 果真,她的手僵硬了一下,却是立即以笑掩饰,“你别忘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你那一刀,不就是已经与他抵消了。” “即便是一刀泯恩仇,谁说又一定要在一起?” 泯恩仇之后,也有不再相见。 “你又要固执到何时?!”君无忧的气,不打一处来。 三年间,他面对复始,看的,永远都是一张木讷的脸,即便是笑,都是机械一般,应对着。 “我没有。”她依旧平静面对。 三年里,她已经学会了洋装平静,渐渐的,似乎,人就永远都是平静的了。 “你怎么没有?!”君无忧怒声反驳。 她只是淡然瞥了他一眼,走向桌旁,收拾着刚刚吃过的饭菜。 君无忧凝着未动几下的饭菜,一手掀翻了桌子,“这三年,你每次都吃那么一点,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求死?!” 只见,她已蹲下身,兀自收拾着散乱一地的饭菜。 “既然要求死,为何当时不直接跳下去?!” 被吼的人,依旧未有反应。 “你这样一点点消瘦下去,早晚会死掉,若是你儿子真的死了,你就这样去面对他,让他看到,你这个做娘的,连自己都不会照顾,只会让他瞧不起你!” 蹲在地上的人,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我今天见过了,那的确是你的孩子,只不过瘦了,有些黑了,还是那个固执的德行,长的越发像萧何了,尤其长高了。” 蹲在地上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只是,我看他,虽然过的不错,但是并不开心。” 君无忧的双臂一痛,是复始紧抓了他手臂,“他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兰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的娘亲都不要他了,他能开心吗?他的爹要给他娶后娘,不定那个后娘脾气如何,对他如何,你说,这样不知的命运,对一个孩子而言,他能开心吗?!” “不!萧何不会这样对知儿的,他能娶妻,一定是认定了那个女子,一定是爱上她了,而且,那女子一定也会对知儿好的。” 君无忧只觉头痛,“兰儿,你爱萧何吗?” 复始不答。 “明明爱着,为何就不能放下你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哪怕为了孩子,你也得回到孩子身边。” 她便是又退缩了。 她与萧何,已不算夫妻。 在那一刀下去之后,他们两人,已默契地知道,他们夫妻已尽。 萧何也说了,会祝自己幸福。 那他,也一定想忘记了自己,自己为他带来了太多灾难。 跟在他身边,自己永远都是累赘。 有另一个女子,“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她的心,太痛,太痛。 “我困了。” 君无忧凝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脚步彷徨地向前走去,唯有叹气。 - 其实复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君无忧带着自己走,走的路线,一直都是跟在萧何身后的。 离的如此近,她终究是无法逃避自己的心,去了一趟萧何要大婚的地方。 满眼的红绸缎,与他们的大婚,有的一拼。 “快点,这边!萧大人交代了,不容有一点马虎!” 复始心底一颤,是芳华。 她还是如三年前一样,丝毫未有所变化。 “小少爷,您这是去哪里?” 复始随着芳华的视线,凝望过去。 身体一紧,手扶着墙壁,双眼立即婆娑。 竟真的是知儿。 果然瘦了,黑了,也长高了。 “我出去走走。” 复始一怔,三年不见,她的知儿,早已褪去了软糯之音,甚至比以前冷情了。 发现到这个的时候,她紧捂住了嘴,差些哭了出来。 这么小,竟然学会了萧何的性情。 “你还是决定逃避?” 复始抚平情绪,“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萧何娶的女人,会不会虐待你的儿子。”君无忧的话,充满了好奇。 “我的儿子,才不会被人欺负。” 而且,她看得出来,她的儿子,懂事了。 “可你要知道,一个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往往都会被迷了心智,尤其,与这个女人,重新有了孩子之后。” “你别在这妖言惑众!” “你不信我们走着瞧!” 复始拧紧了眉。 “不敢回答?也无妨,你可以去找萧何,有你这个正室在,到底是不敢乱来。” “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为什么?!” “他是……” “杀父仇人?呵!是杀父仇人,你还给他生孩子?” “我……” “你还要辩解当时是被萧何强的?复始,醒醒吧,你爱萧何,你离不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对你造成影响,分分合合,你们还是有个孩子作为牵连,注定了,你们要在一起。” “君无忧,你别忘记了,当初还是你让我恢复记忆的!”她恼怒地提醒。 “此一时彼一时,若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我宁愿离你远远的,永远不找你。” 君无忧答的爽快。 复始都被怔住。 “兰儿,今日,我要离开了,蔓蔓一直在等我,这几年我也是执迷不悟,总以为你会喜欢我,萧何与你已经是不可能,总想着,你们之间的仇恨,足以让你忘掉他,可是兜兜转转,多少年过去了,你们命定注定,就是要被牵扯在一起,哪怕他是你的仇人,可上天,还是把你们紧紧牵扯在一起,这个孩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紧紧拥着她,“兰儿,不是所有的杀父之人都是仇人,若是你站在萧何的角度想 想,他有自己的使命,若是你非要怪,只能怪他是萧家的人,注定要为皇上效命。别的,我也不说了,还是你要想开,我要回去了,再见,兰儿。” 就是那么突然。 这三年,君无忧的不离不弃,她有了一定的依赖。 可是,君无忧离开了。 她的世界,重新剩下了自己。 她把自己关起来,拉上所有的帘子,黑乌乌地屋子,只剩下了她自己。 不知时间。 不闻窗外事。 等她再次走出房门的时候。 所有人都说:萧何竟是以一国之母的礼仪,迎娶了南汉国的公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捂着痛的发慌的胸口,瞬间被麻木所淹没。 . 一个半月之后。 复始出门去购置金丝线,她挑选着最好的丝线。 却是听闻:南汉国的公主,有喜了! 手中的篮子忽地坠落。 那一刻,天地似乎都变了模样。 不过一个半月,这就有喜了。 “夫人,您的篮子。” 她一惊,立即去接自己的篮子,恰是看到一个温婉的面容,虽不漂亮,却很有贵气。 “夫人,您有身孕,别总做这些体力活。” 是递给她篮子的妇人身旁的丫环。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复始立即抱歉。 “无事,夫人,您也在看金线?” 复始一直扎着妇人髻,一直以来,别人都这样称呼自己。 “恩,这个不错,您可以看看。” 听出她也是来买金线,复始推荐给了她一款,而她自己,则是去结账。 “小少爷,您快点,大人让你老保护夫人,你也太懒散了。”是丫环的责备声。 复始好奇,这称呼,明明也是个主子,怎么一个丫环就这种语气?! 回头的刹那。 “无事,快过来,看看喜欢哪种?”被称作夫人的女子表现的过分温柔。 复始恰是对上萧知紧绷的脸色。 她看着萧知一步步走上前,一句话也不说,站在女子面前,凝着她手中的金线,乖巧道:“这个爹爹就很喜欢。” “那我们就买这个了。” 一瞬间,如同掉进了冰窟。 她垂了头,立即跑了出去。 萧知微垂着小小的头,并未察觉到。 拐角处。 复始蹲在角落,哭的不自已。 果真,都被君无忧说中了,后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对她的孩子好。 枉费她,这么信任萧何。 “我以为,你过的很幸福。” 哭声顿停! 她仰头,拐角之处,恰似位于阴影里,萧何背着太阳,垂眸凝视她。 她立即擦干眼泪,站起来,吼道:“如果你不能照顾好知儿,把他还给我。” 哪知,却听他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面容消瘦,如何能照顾好知儿。” 眼泪徘徊在眼眶,她咬牙,未曾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的相见。 “萧何!”她怒吼。 “小复复,我也累了,我不想永远都是停留在原地的那个人,我们认识也十三年了,不过总是坎坷不断,呵!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不过这一句话,他似乎还未说完,却转了身。 再也不多留一句,走入阳光之中。 对面走来的,是那个女子,身旁有丫环作陪,有她的儿子跟在身后。 她明明,看到知儿见到了自己,可是,他却未有任何动作。 这一刻,她清楚地认知到。 自己于他们,彻底成了外人。 她狼狈地转身,狼狈地逃跑。 “你太自私了。” 她兀地一顿,却是发现身侧,知儿站着。 “知儿。” 她去抱他,却被他躲开了。 “知儿!” 她不解。 “你太自私了。” 他仍是这一句话。 她摇头。 “爹爹还未成婚之前,你就来过。” 复始惊住。 “爹爹说,若是你踏入那个大门,他就取消了大婚。” “可是,我与爹爹等了你两日,你再也未曾出现。” “爹爹说,他祝你幸福,我也祝你幸福。” 他说完,转身就走。 好似一场梦似得。 眼前,便没有了萧知的身影。 复始从震惊中惊醒,“知儿!” 她喊着,四处寻找着,都 没有,她的儿子,竟然未曾开口喊她娘亲。 “知儿!” 人群中,她混乱地寻找着。 一处隐蔽之地,“爹爹,这样对娘亲,好吗?” 凤眸凝着惊惶无措的背影,声音冷了几度:“她恨我,但是,她很爱你。” 萧知未说话。 “知儿,去找你娘亲吧,有你在她身边,她应该很高兴。” “爹爹……” 萧何扬起笑意,“去吧,她这样,容易出事。” “爹爹,你还爱娘亲吗?” “爱,一直都爱。” “那你为何要娶那个公主?” 萧何未答话。 “爹爹……” “快去吧,以后,莫要在你娘亲面前提到我。” “爹爹,再见。” 人总有生离死别。 萧何自以为,他早已接受。 终归是,红了眼眶。 他看着相拥的母子二人,他们的世界,终归是可以少了自己。 “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萧何身后,突然出现了那个公主。 她身边,有丫环护着。 “走吧。”萧何回。 “走之前,我还是谢谢你,虽然这是我们两人的交易,不过你还是帮了我。”她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视线定在了前方。 那是个俊美的男子。 也知萧何不会回答,“我觉得,你可以主动一点,女人,总归是很容易被打动的。” 萧何忽地望向她,道:“我已经,失去了那个勇气。” 那公主一怔,眼前,已是没了萧何的踪影。 “走吧,我们今日赶紧离开。”是那个俊美的男子,他手抚着她的肚子,脸上漾起柔和。 “我觉得,萧何这人挺傻的,他利用我无非就是引出那人的出现,不成想,那人竟是如此倔强。” “人各有命,你也少操心一点。” —— 便是,萧何成婚两个月后。 新婚夫人,猝死! 甚至不给任何人反应,萧何带兵攻打苍周国与南汉国。 短短半年时间,西边的五个国家,皆是竖起了萧家的旗帜。 安元国正惴惴不安之时,却听闻,萧何自立为王。 成为六国之中,最大最强的国家。 景国。 称景王。 不是帝。 起初,他实行暴政。 因着他肆意地攻打,百姓经受不住战争,已有策划刺杀他的人群。 以暴制暴。 萧何运用的十分得当。 在此基础之上,他逐渐收敛暴政,放宽政策,施以明政,便是渐渐安抚了百姓的心里。 只是,称王一载,后宫之中,空无一人。 曾有一次,芳华问过他,“大人为何要称王?” 未曾想到,萧何这样回:“这样才能有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芳华立即明白,他要保护复始。 “大人何不用强?” ☆、202.有喜了 用强? 萧何有想过。 却从未实践过。 “夫人太过固执,大人一向聪明,该是知道,若是您一直守在原地,夫人只会固执己见。若是担心你们之间的恩怨,何不当面说清楚了,当年夫人那一刀,虽是想做个了结,奴婢觉得,夫人也是想放下恩怨的。” 可于萧何而言,他还要想想屋。 他顾忌的。 若是复始呆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愿意留下,可若是心结未解…添… —— “娘亲,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萧知凝着复始收拾的包裹,心底已是明白。 复始手一顿,“恩。” 五国被灭,萧何统一了五国,她看着他登上了辉煌,看着他成为了六国之首,他俨然已经成为最尊贵的人,无人匹敌! 就在萧何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她才缓缓反应过来。 萧何是太初人。 哪怕他自立为王,他依旧太初人,背负着太初的诅咒。 那么,他与南汉国的公主成婚,又同房。 而自己,竟是毫无任何中诅咒的征兆,她便是知道,一切都是假象。 后知后觉的,她明白了萧何的用意。 只是,“知儿,对不起。” 知儿说她自私,她的确很自私,她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或许,以后只能陪着自己流浪,或许居无定所。 “娘亲,你还恨爹爹?” 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问出,复始只觉心痛。 “不恨。”她摇头。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见爹爹?” 复始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发顶,这样蹲着,竟然还没有孩子高,她微微一笑:“娘亲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三年过去,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 是忘记过去,忘记恩怨,抛开一切在一起? 还是保持着淡然疏离的情意,远远地看着他? “娘亲,你现在选择离开了。” 萧知的话,猛然惊醒了她。 “是不是,娘亲真的决定再也不会来?” 复始突然的离开,萧知亦是不知所措。 他以为,自己在娘亲身边,能慢慢地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原来,自己错了。 复始不知如何回答。 悬崖边,她那一刀下的足够狠。 萧何,定是不想再见自己了。 当年他祝自己幸福,他亲口说的,不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吗。 上次见面,他未再与自己多少一句,不就是……多年的感情,依旧耗不住等待吗? “我与你爹爹,已经不可能了。” 久久,她还是决定告诉孩子这个残忍的真相。 “是你不可能,还是爹爹不可能。”萧知紧紧追问。 “有差别吗?” “有,因为爹爹很爱你,他睡觉都含着娘亲的名字,有时候,他还会流泪。” 心,发颤。 “可他还是娶了别人。” 她说服着自己,自己与萧何,已经不可能了。 萧知沉默。 这的确是事实。 “知儿,娘亲真的要离开了,你是要留下,还是要跟着娘亲?” 萧何发愣。 “我知道,你经常进宫去见他。” 萧知垂了眸。 “知儿,娘亲不会强迫你。” 九岁的孩子,再也忍受不住,泛着泪光吼道:“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们总要我做选择?你们都很自私!” 冲开复始的怀抱,萧知跑了出去。 复始蹲在地上,大滴大滴地眼泪,灼烫地掉落,溅起一片泪花。 前所未有的悲哀冲击着全身,此时此刻,脑袋混乱不堪,毫无任何思绪。 双眸落在虚空之上,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知儿最后离开的画面,越想,心中越发酸涩。 夕阳西下,晚霞绽起败落的残红,映着斑驳的屋内。 “我明明祝你幸福的。” 一声再也熟悉不过的轻叹,轰然炸进她的双耳。 反应之时,双腿麻痹,她强硬起身地一瞬,身体前倾。 恰似落到熟悉的怀抱。 她不知,自己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衣服,像遇到了救命稻草般,不愿松手。 而她自己,只知道,他的突然到来,她不知如何做? 再无多余的话,他直接拦腰抱起她,在她还未来得及惊呼之时,向门口走去。 “王。” 复始只看到,萧何所过之处,皆是纷纷下跪行礼。 她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放我下来。” 得不到回应。 “萧何,你放我下来!”她挣扎。 “若是你想看我丢脸,你就挣扎。”他落下话。 她渐渐安静了。 一路上,他毫无顾忌,抱着她大摇大摆,昭彰着他对一个女子的宠。 一路上,她脸埋在他胸前,羞涩万分,却为他的到来,感到隐隐的愉悦。 . 很久未睡的如此踏实,没有梦的睡眠,极为舒适。 迷迷糊糊之中,总有东西在自己身上,甚是唇上。 而那东西,似乎特别起劲,她挥了好久,仍是挥不掉,却又越来越起劲。 忽地,身上一重。 耳边,有人呢喃:“小复复,你也动.情了。” 反应不及之时,已是感觉一沉,久违的熟悉感贯穿全身。 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又兀的沦陷在黑沉的凤眸之中。 摩擦的快.感瞬间袭遍全身,久未经受过情愫的身子,此刻愈发敏.感。 竟是刺激的她睁不开双眼,只闻自己浓重的娇喘。 而他,亦是不知疲惫,好似要用此,来化解掉过往,犹如刚成婚之时,两人甜蜜地生活。 唇上,猛然落上温柔的吻。 带着点点怜惜之色,惹的她心娇颤。 眼泪渐落,被他一点点吻去。 强硬的心,瞬间柔软。 “萧何……” 她紧紧揽着他,这一刻,她想忘却所有,只想拥有着这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 他亦是。 敞开了灵魂,交织交缠。 红烛摇曳生辉。 大床之上,不眠不休。 若是一场欢.爱能化解所有怨恨,抹掉所有过往,解开所有心结,复始是愿意的。 只是,天亮之后,她还是要面对。 不过,好在她醒来之时,身边已没有了萧何的踪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王后,您醒了。” 是芳华递过来了一件衣群,奢华的红色。 对了,萧何现在是王了。 可是,“王后?” “恩,王已昭告天下,封您为王后。”芳华轻声喊了一声。 复始瞪大了双眼。 他这是……直接自己做决定了。 一番梳洗之后,芳华带她去了另一个大殿。 大殿的门很高,她仰头望上去,只觉得耸入天际一般地高。 这原是苍周国的皇宫,现在,被萧何占为己有,而苍周国的原本的都城,成了六国合并之后,景国的都城。 她伸手推开两扇大门,有些沉重。 大门缓缓开启,恰似看到萧何站在眼前,他双眸淡然,并无太大神色。 “进来吧,我已屏退了所有人。” 萧何转身率先向里走,复始跨过高门槛,随在他身后,转身重新关上门。 屋内有些昏暗,只有光线通过菱形地木窗照在地上。 她转身,恰似看到萧何的背影。 他仍是一身碧绿,却是再无金色打破深重,任由自己在暗色中消沉。 鼻头一算,她站立不动,微垂着头。 他亦未开口。 时间就是一捆干柴,这紧张又平静的气氛,燃烧着干柴,而复始,就在这火上熬着。 “咳咳!” 一声浓重的咳嗽,打破沉寂的氛围。 “受凉了?” 前面的人,终是转了身,轻声问道。 她摇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里偏南,气候比太初温暖很多,她身上穿的也薄,未曾感觉到冷,“有些渴。” 便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看到他走到桌案前,倒了杯茶,然后缓步朝自己走来。 凝着他的凤眸,一如昨晚在床上般深沉。 她脸发热,立即别开了头。 下一刻,手中被塞入茶杯,他的手掌裹着她的手,“温的,刚好可以喝。” “你什么意思?”她开口问。 凤眸微闪,只道:“为了知儿,委屈你呆在我身边。” 话落瞬间,他的手离开。 她径自握着杯子的手发颤。 为了知儿…… “好。”她低声回答。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萧何闭了口。 “我先回去。” 她握着白玉水杯,温温地热气传递手心,转身,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她害怕在他面前落泪。 “等等。” 萧何的喊声,立即阻了她的步伐。 “什么事?”她压低了声音,怕他听出自己沙哑的音色。 萧何听得出来,却是聂喏道:“你恨我吗?” “不恨。” 十二年前恨过,现在早已不恨。 萧何松了一口气,压抑了几乎四年,终于释怀了一些。 她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 哪怕他们在一起,萧知仍然不开心。 复始哪能察觉不到,她扬起笑容,为他夹了肉,“多吃点,像以前那样胖点,更可爱。” “娘亲,你也多吃点。” 萧知太过懂事,懂事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就像现在,他们明明已经默认了一种相处方式,只是这孩子却非要挑开了,“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为什么连吃饭都不愿见一面?” 这一个月来,萧何与复始,从未见过面。 每次,他不是陪着萧何吃饭,就是陪着复始吃饭,一家人,过的却是两家人的生活。 “知儿……” “我也问过爹爹。” 他说了这句话,便是埋头吃了起来,就好像,刚刚从未开口说过话。 其实,复始很想知道,萧何回答的是什么。 萧知很快扒完了碗里的饭,却是见复始还在瞧着自己,抬起手,为她加了块肉,“爹爹没有理我。” 复始喉间忽地哽咽,心情沉重,她夹起儿子为他夹的肉,轻咬了一口。 “呕……” “娘亲,你怎么了?!” 复始却是一直干呕,难受极了。 萧知着急,立刻对外吼着:“快喊御医!” . 萧何慌慌张张地赶来,恰是御医正在为躺在床上的复始把脉。 “爹爹,娘亲难受,好像睡着了。”萧知立刻小声说道。 即便萧何称王,萧知依旧改不掉称呼,一直以爹爹相称,叫的也顺口。 宫内的人,也并无这个禁忌,即便觉得如此没有规矩,亦是害怕萧何的残暴,不敢轻易吱声。 御医把完脉,立即跪地,“恭喜王上,王后有喜了!” ☆、203.中毒 “恭喜王上。”众人跪地,立即贺喜。 萧何从震惊缓神,他坐在床侧,望着昏沉的复始,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王上,王后心情郁结,长期积在心头,容易呕吐,若是长期以往,胎儿极不稳定。” “下去吧。” 萧知率先离开,众人见小皇子都离开了,立即跟着走出去。 瞬间,空旷的大殿,只剩了两人屋。 萧何凝着复始惨白的脸色,手指轻触。 一个月,他硬生生地忍着没来见她,有时候,他都绝望地想着,把她关在后宫,就这么让她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不相见,只想念,会不会……蹉跎了她的一生,对她太过残忍。 然而,他感谢上天。 给了他一个缓解关系的牵扯。 床上的人缓缓醒来,恰是对上他怜惜的凤眸。 复始有一刻恍惚,心猛然一痛,一定是错觉,萧何怎会来这里,又怎会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 重新闭了双眼。 然而,在萧何看来,这种无声的动作,分明是在拒绝他。 还未说话,就已经没了勇气。 “你照顾好自己。” 声音寡淡,有些生硬,凤眸望着她静闭的脸,到嘴边的话,再次硬生生地咽下。 她猛然睁开双眼,恰是对上他的背影。 只是,尤为陌生。 是一身明黄。 她听闻过,萧何称王不称帝,亦是随性地连穿着都不曾讲究过,但是,终是抵不过下面臣子的谏言。 明黄晃眼,与往日的碧绿之色形成鲜明对比,着实刺眼。 眼眶发烫,眼泪滚落,闭上眼别开了头。 他们的关系,谁也不愿靠近一步。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芳华,若是想找我,你……直接和芳华说一声。” 萧何走到门口,兀的顿住。 只是,屋里的人,未回话。 “我知道你不开心,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希望你可以放松心情,若是你不愿见到我……我不再出现就是了。” 最后一句话,萧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口的。 他狼狈而逃。 却在众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依旧处于震惊之中的复始,手抚着小腹。 孩子? 这里……有孩子了? 暮的,脑海里蹦出知儿的话:你们太自私了! 伴随着的,是知儿哭泣的脸庞。 他们太自私了。 给不了孩子一个幸福的家,现在却又误打误撞地又怀了一个孩子。 “王后,您可不能哭,御医说了,您长期郁结在心,在这么下去,胎儿很难安稳。”芳华叹息。 复始手一紧。 这个孩子,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若是觉得闷的慌,奴婢与您去外面散散心,王上他也并未要把您关在这深宫之中,只是不愿您离开了他身边。” 却是只见复始还是闭上了双眼,似乎并不想听自己谈起萧何。 芳华叹息,走出去。 “娘亲,听说我有妹妹了。” 这边芳华刚刚离开,就听到萧知欣喜的声音。 复始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已经清明一片,她扬着微笑:“知儿喜欢妹妹?” 萧知重重点头,“喜欢。”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却还是问道:“若是弟弟呢?” 萧知略有犹豫,不过还是道:“那我可以欺负他了。” 这话,逗的复始一笑。 可是,要还是不要? 她抚着知儿的脸庞,若是再生一个,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 “娘亲,我开玩笑的,弟弟妹妹我都喜欢,我会保护好他,宁轻也赶紧养好身子,等我长大了,带你们一起玩。” 萧知表现的很是兴奋,一双眼直瞪着被子,好似能透过被子看到里面未成形的孩子似得。 —— 这几日,她未曾睡踏实过。 闭眸沉思,安静的夜色中,静的可怕。 她疼惜这个孩子,喜欢却又害怕他的到来,担忧以后生活不如意,只会怨恨自己。 辗转难眠。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脚步声极为轻微,她还是能轻易听出是萧何进来了。 脚步声渐进,兀的停住。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的话依旧平淡,是陈述。 他知道她未睡着。 她身体僵硬,未答话。 “这是药,你若是真不想要了,就用这个吧,直接倒茶水里喝下,不会对身体有太大伤害。” 床上的人依旧未动。 凤眸隔着月色,凝着她的背影,多余的话未再说,转身离开。 听着门关闭的声音,复始才缓缓转身,她凝着床边一个黄色的纸包,很小,这里面的药粉就能杀掉一个孩子。 萧何……他,怎么就这么狠心?! 眼泪簌簌落下。 她紧抓着被子,无声地哭泣着。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自己已经耗费掉了他所有的爱了吗? 芳华是第二日进来之时,看到这小包药粉的。 当时她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联想到最近几日复始的状态,她有悄悄问问过御医。 御医的话,让她震惊。 竟然是萧何亲自找御医拿的。 那不是意味着,昨晚萧何来过,与复始提及过不要孩子的事情?! 暗影风不让她插手,这是他们二人的心结,她帮不上什么忙。 思虑再三,芳华想想也是,便撑着复始未醒,把药放在了原处。 接下来几日,复始的状态未曾好一点,反而总是发愣,与人说话更加少。 芳华有特别注意过,她见复始总是对着茶杯发愣,但是她知道,那茶杯没有倒入药,或许,复始是在犹豫。 只不过。 终有一日,她看到复始拿出了那包药粉,未曾躲避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倒入茶杯,又缓缓倒入了水。 她想上前阻止。 可想到,这孩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决定,或许,他们的打算更是为了这个孩子好。 她紧凝着复始,看到她缓缓端起茶杯,表情一如这几日,总是挂着忧色,脸色十分差。 芳华叹息,别开了眼。 人各有命。 就像知儿,明明什么都懂,但看到自己发爹爹与娘亲在一起,总是装作什么都不懂。 他说:“我娘亲自己在外面,也是这个模样,在皇宫,好歹我爹爹在身边。” “王后王后,不好了!” 是一直在萧何身边的一个太监。 水杯刚到嘴边,复始顿住,“发生了何事?” 太监慌慌张张,嘭地跪地,“王后,王上晕倒了!” 她手一颤,水杯顺势掉在地上,萧何身体一向很好,这四年都未出现过任何问题,这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怎么回事?!”她喝问。 “王上睡眠一向不好,好几次身体都很虚,王上说是因为疲劳,今日走在路上,竟是突然倒在地上了,御医把过脉,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太监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中毒。” 复始惊悚,“怎么可能?!” “御医束手无策。”太监又补了一句。 “带我过去!” 路上,复始想了很多,她觉得,该是萧何结下的仇人所为,不定已经入了皇宫,伺机而动。 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会中毒了?! 她脚步焦急,芳华看的忧心忡忡,还是提醒道:“王后,您稍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复始并未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都是,萧何怎会中毒了,连御医都没有办法。 “找苏岂。”她对芳华说。 “风已经去找了。” 这四年,萧何未曾联系过苏岂。 “王后放心,风说容易找。” 毕竟相处了多少年了,之间定有一种暗号作为联系方式。 复始却还是吊着一口气。 . 却是在见到萧何之时,真真实实吓住了。 那俊美的一向冷情的脸,被毒侵蚀了。 红唇发紫,脸色发青,那隐在皮肤下的血管,暴突着。 “中的是什么毒?”她颤声问着。 “王后恕罪,微臣不知。”是年迈的御医,颤巍巍地趴在地上,极为恐怖地道:“这毒性强烈,似乎已经埋藏已久,好像……” 他竟是不敢说下去。 “说!”复始喝道! ☆、204.苏岂回来 “该是有二十年之久。” 呼吸有片刻的停顿! 二十年?! 她忽地想起,萧何曾说他吃错了药,在雪霁上呆了许多年,所以暴怒的时候,双眼会发红。 “可是……臣发觉,这毒,一直是长期的。屋” “长期?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慢性毒药,长年累月的服用,中间未曾中断,导致现在突然爆发!添” “突然爆发?”复始不解。 “可能与近几年,王上长年疲惫,又长期无法入眠所致。” 复始听的又是心惊。 长年疲惫,长期无法入眠? 她惊恐地凝着萧何,他这是……在惩罚自己吗?! 如此不懂得照顾自己! 心痛地流血,只是,现在不是她脆弱之时,“可以查出哪里来的毒吗?” “这需要从王上的起居饮食查起。” “查!” 复始一声命令,宫内之人无不是胆战心惊。 芳华亲自一一盘问萧何身边之人,得到的答案,没有让人满意的。 这不满意,自是查不出。 “王后,所有人都盘问过,都没有问题。” 这也是不解之处。 “怎么会没有问题,总会有疏漏。” 她坐在萧何身旁,凝着他安静又渗人的神色,心纠结一团,好坏现在是未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 “奴婢也是不解,若是有人要对王上不利,现在趁着王上倒下,也该是有人造次才是,这都三天过去了,除了外面听闻王上风言风语的,意图谋反之人,这距离王上近的,倒真的无不妥之处。” 再者,萧何也曾亲自把关过这些人,不该存在问题才是。 “慢性毒药?若不是再次有人下毒激发了他体内藏有二十多年的毒素,难不成是他自己吃的不成?” 复始想不通。 尽管萧何说他已经试图压下去了,可这次再爆发…… 忽地震住! 她慌张焦乱地起身,“芳华,在这宫殿翻,翻出可疑的东西来!”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让她恐慌不已。 但愿,但愿不是自己所想。 不是萧何自己所为! 芳华立即翻找。 这宫殿很大,想要找一件不知道的东西,尤为难。 而且,这里面的人,虽然萧何有把关,到底是,复始只信任芳华一人。 只是,夜渐深,芳华站在复始面前,凝紧了眉,摇头。 “有没有机关之类的?” “没有找到。”芳华有试过去旋转或者搬动一些东西,但都不是什么机关。 “这偌大的宫殿,不可能连一个机关都没有,逃生或者藏什么东西,总是要有的。” 尤其作为帝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萧何不可能不去弄这些东西。 她起身,环视暗沉的宫殿。 四处的木,全部是黑色的,在烛光的照耀下,压抑无比,但又透着奢华的暗沉,尤为彰显帝王身份。 大殿很高,仰头网上去,乌压压一片黑。 脚下,又黑的十分亮堂。 冰冷,暗黑。 在殿内环视,脚步缓缓移动,桌案,椅子,柜子,书架,视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哪怕烛光未照到的。 烛光未照到的…… 视线一凌。 定在转角的柜子之处。 转角之处,两个柜子相贴,上面摆放着花瓶,还有一些书,以及一些装饰的摆件, 两个柜子并无任何异常,可她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你看看,那两柜子可否移开?” 芳华立即走过去,摆弄上面的摆件,并未有任何异常。 又碰触上面的书,亦是没有异常。 复始走上前,来回踱步。 难不成柜子没有问题? “咚咚咚!”是急促的敲门声。 “是我。” “回来了。”芳华道。 这声音里,有期待有不安。 是暗影风回来了,还是两个人? “进来!”复始喊道。 门推开,外面的的进入屋内。 是一道白色衣服。 “苏岂。”复始立即喊道。 四年过去,苏岂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啧啧,我还以为你们发达了,就把我给忘记了。”苏岂调侃。 暗影风进入,关了门。 “外面都有传王上身体不适,几天未出门,你说我还能呆的住吗?” 这事自是被外界传的极快,尤其那些想杀萧何的,恨不得所有想杀萧何的都知道,是以这消息传的六国皆知。 苏岂这几年也是东躲西藏,活的十分不自在,全败萧何所赐。 本想萧何称王了,能来找自己,哪成想这几乎一年过去,他萧何压根没想到过自己。 唉。 “我知也只有你最关心他。” “得,别说的我跟他有一腿似得。”苏岂立即阻止复始的话,“你们这些做了高位的,都喜欢来客套,你们身份有变,我可以还是四年的我。” 苏岂这话,复始听的懂,也是毫不客气,“那为何他会中慢性毒?” “我需要看看。” 他可是没有忘记萧何在诅咒之事上,对复始有所隐瞒。 苏岂看到萧何的刹那,亦是被他的面容所震撼。 乌青一片,连青筋都暴突,太吓人了! 若不是相识已久,他都会怀疑,这人就是那个傲娇的萧何! 复始已等待不住,已经三天过去,萧何只躺在这里,除了感觉到呼吸心跳,没有一点反应,“如何?” 苏岂把完脉,脸色凝重,“给我一点时间。” 这话一出口,复始就知事情严重了。 “他为何会中毒?” “是以前的毒冲出来了。”他这样解释。 “苏岂,你别骗我,御医医术虽没有你高,但能当上御医,自是有他的能力,萧何一直在吃毒药!”她口气十分肯定。 “或许他想死吧。”苏岂凉凉一句。 “不可能!”她坚定反驳。 苏岂郑重地凝着她,“怎么不可能,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可比你多了,他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中间都未娶过别人,可你把他推下崖之后,不过三年,他就另娶了别人,他这意思,不就是很明显的想要忘记你。不过,你也该知道,他爱你爱的这么深,又不愿束缚了你,或许,他就有了极端的想法,要么他死,才能换得你的自由。也许只有他死,你才能放下一切。” 句句戳中她的心! “三年前他不死,一直打仗,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何这么做?” 琉璃双眸直愣愣地盯着他,盯的苏岂头皮发麻。 这感觉,真是像极了恼怒之时的萧何。 “反正,他死了,也算是你为你的父亲报仇了。” “你知道的挺清楚的嘛。”复始阴测测地说道。 苏岂没成想复始开口就来这句话,很是恼怒,“要不是为了你,他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也说了,为了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岂微一怔,有些心虚,却是强硬道:“我刚刚说过了,他就是觉得你恨他,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模样!” “那你还不赶紧治!”复始吼道。 苏岂摸摸鼻子,好男不跟女斗! “我想想办法。” 苏岂一屁股坐在萧何身边,瞅着萧何。 那眼神,若不是知道苏岂是神医,还真是让别人看了,另有所想。 . 复始脸色极差地坐在一旁。 对于与萧何之间的事情,她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被苏岂这么分析出来,又是一回事。 可是扪心自问,萧何这种情况自己有未想过? 是有的。 自己伤心难过之时,也有想过,萧何过的是不是也不幸福,是不是如自己一般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然而,矛盾的一面,她又希望萧何过的很好。 因为,她真的很爱他,不希望他整日活在打打杀杀之中。 心里再次纠结矛盾,她的头越发的痛。 这几年又养成了一个毛病,每每想到无法解开的事情之时,头就痛的如炸开一般。 “苏岂。”她猛然喊道。 “我肚子痛。” “王后怀孕了。”芳华立即解释。 苏岂一看就知如何,“搬软榻来。” 暗影风动作十分迅速。 苏岂立即拿出银针,手下动作之时,又不忘唠叨:“你明知自己身体,却还非要守在这里,莫不是这孩子不想要了。” ☆、205.结局 苏岂立即拿出银针,手下动作之时,又不忘唠叨:“你明知自己身体,却还非要守在这里,莫不是这孩子不想要了。” 这话,说中了。 屋内,有片刻沉寂镑。 苏岂是个明镜之人,便是立刻意味过来,不再多话。 复始不作声,静躺休息,侧着的脸,恰是能看到躺在床上了无声息的萧何。 “苏岂,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吗?” 久久,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苏岂怔愣一瞬,喜道:“放心吧,有我在,这孩子定没事。” “他……”复始不放心栩。 苏岂凝重地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既然你决定要这个孩子了,那你也该放下你们之间的心结了,所以你没事多与他说说话,等他自己恢复了求生意志,我也更好的治疗,事半功倍。” “恩。” 放开,其实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苏岂说的没有错,萧何爱着自己,她不能忽略。 亦是不能忽略掉自己对萧何的心。 他爱自己,自己何尝不是爱着他。 “萧何,悬崖旁边那一刀,已算是我们过往恩怨的了断,这几年,是我太过固执,只想着自己无言以对死去的父亲,想着若与你在一起,担忧父亲的怨恨,想着……我们一定不能在一起。” 她握着他的手,低低倾诉着:“这几年我只想着一直把你排斥出我的生活,我的脑海,从未想过,以后我们要怎样,以后究竟该如何。萧何,是我太自私了,知儿说的也对,是我太自私了,我们都还活着,却因为我而把我们的生活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放下仇怨,放下一切瓜葛好不好?萧何,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重新开始,现在我们有了孩子,等你好了,陪我一起看他出生,一起亲自把他抚养大,弥补对知儿的遗憾好不好?” . 苏岂这边,他直接住在萧何的偏殿,以防不测发生。 把包袱放下,翻找着包袱里的东西。 四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在皇宫后山呆了许久,主要是因为那条蟒蛇。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放弃与否,当时有做过挣扎。 之后,他找了微生洲渚,说了自己一直的目的。 他要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 幸好,微生洲渚在这方面,并未有过激的行为与想法,甚至,还帮他照顾了家人,得以让他继续做下去。 包袱里,有几粒药丸。 他凝着黑色的药丸,这里有用蟒蛇的血。 这四年间,其实他一直停留在太初,一直在试着这药丸。 四年之后,这药丸,已经成功。 成功,是因为后来微生洲渚亲自尝试过这药丸,微生洲渚作为太初帝王,他胆敢亲自尝试,苏岂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亦是小心翼翼,结果自是如他所期盼的,成功化解了诅咒。 化解,便是成功解除了诅咒。 然而,并未在太初公布。 一来,这药丸并不多,若是分布不均,定是会引起慌乱。 二来,这药丸有用蟒蛇的血,但是若是过度取用蟒蛇的血,那么年岁过长的蟒蛇,一定过早死亡。 是以,再无人知道这件事。 萧何与微生洲渚情况一样,不过就是萧何体内的毒素提前爆发了。 现在,他不确定这药丸能否有用,不过,可以搏一搏。 他拿着一粒药丸,走出去之后,给了复始。 “你把这个喂给他。” 复始凝着药丸,深色的血红,在暗淡的灯光下,耀熠着渗人的光芒。 “这个……” 看到这个颜色,她心中一跳,有什么呼之欲出。 “解毒的,先试一试。” “可是,他吃不下任何东西,汤药都喝不下去。”更何况这粒药丸。 “那我来。” 复始让了位置,苏岂走上前。 “他们都当他是王,而你心疼他,只有我。” 他强掰开了萧何的嘴巴,把药丸塞进他嘴里,继而使劲抬他下巴,重力的促使下,药丸滑入喉间。 复始看的惊住,忽地一笑:“怪不得。” 所有人都敬他畏他,哪里会敢动他一下。 而自己,更不会这么做。 果然是旁观者清。 “等明天,看如何?” 复始守了一夜,坚持不住就趴在床边睡着,苏岂立刻拍醒了她:“若是你还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就去睡觉。” 苏岂不可置疑的话,复始没有反驳。 她不舍地凝着萧何,眼神有犹豫。 “你放心,有我守着,他一定会没事的。” 苏岂给予保证,复始给予信任。 她不舍地离开,留在这里,她无法安心入睡,对孩子,总归是不好。 - 复始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 “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沉?”她轻扶额头,这一觉睡的太沉,整个人腰酸背痛的。 “王后,您这几日一直陪着王上,哪会睡得好,听说王上身体好了些,我们过去吧。”芳华道。 “醒了?”复始立即起身,脸上有喜色。 “还没,不过听说脸色好了许多。” “那就是苏岂的药管用了。” 苏岂的药的确管用,从第二日萧何的脸色就能看出,是以苏岂第二日又喂了他一粒药。 接连七天之后,人虽然未醒,但面色的毒气已消,即便身体的毒素还未清除,不过整体来看,人已如常人无异,就是面色苍白了一些。 复始担忧的心渐渐抚平。 又是三天过去,萧何终于醒了。 看到苏岂的刹那,显然在他的意料之中,“有解?” 问出这话,是因为苏岂的面色寡淡,并无任何异常。 萧何了解他,若是自己这毒无解,他哪里还坐得住。 “恩,再修养几日,就彻底好了。”苏岂答。 “彻底好?何意?”萧何凝着他,脸色紧绷。 “就是以后,包括现在,那药都可以不用在吃了。”苏岂答的依旧淡然。 在这四年中,他早已认定了这个事实,说出来,也早已从之前的惊喜转成现在的淡然,甚至,不以为意了。 但对萧何来说,震惊!错愕! 不,远远不止这些。 暗沉的凤眸,瞬间紧缩! “你说的……是真的?”原本淡然的问话,瞬间结巴了起来。 苏岂挑眉看他,“呦,四年不见,当了王,这连我都不相信了。” 萧何硬朗的线条瞬间绷了起来,“欠揍是不是!” 苏岂哈哈大笑。 “你放心吧,皇帝都被我治好了,你与他一样,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我是苏大神医,有什么能难道我的?!” 这番自大,的确如萧何一般,“你这样说,我倒是信。” “你是新有皇帝给你在前试验?” 萧何摇头:“你是苏大神医。” 苏岂涨满了自豪感。 能听得这‘病’能治,萧何觉得,人生突然豁然开朗。 很早之时,他就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是一年多以前,那时候刚刚打败了苍周国。 若不是因为他身体不适,他指不定现在依旧打仗。 复始进来之时,苏岂默默退下了。 萧何凝着走近的复始,视线从她平静的脸上缓缓向下,转到她平坦的肚子上。 视线不过一瞬间,他立即别开了头,“最近如何?” “你问的如何,是哪方面?”对上他的淡,她便是冷。 他摇头。 她再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床榻旁,缓缓坐下。 未曾看他,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你给的药,已经用了。” 原本还有希冀的萧何,暮然提了一口气,屋内一片冷寂。 复始挑唇,呵地一声:“你没何话说吗?” “你的身体无事吧?” 他最终关心地还是她的身体。 空寂的屋内,悠悠响起她的低哑之音:“萧何,你能否放开,真诚地与我谈谈?” 又是一片沉寂。 复始赫然起身,紧盯着躲避眼神的他,暗自压住怒气:“你是何意,你的沉默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懒的与我说话,是不是你觉得,现在我们这个状态,你深为认同?” “不是。” “那是什么?”她追问。 凤眸缓缓上抬,对上她的双眸,摇头,继而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遗憾:“我是担心自己身体的毒素,牵连到孩子。” 复始心头忽地哽咽。 “我知道自己身体有毒,上次……”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几年不见,埋藏在心里太久,是我一世情急,没有顾虑很多,我……” “你是说,你早已知道,自己身体有毒素?”复始冷了声音打断他的话。 萧何点头。 “若你还是说是你小时候的毒素,你该知道知儿身体状况十分好,所以这个你不必再说。那你毒素是从哪里来的?”她不信苏岂的话,她要萧何自己说。 “那时候头一直痛,听说有些东西可以治头痛,不过是有慢性毒。” 萧何答的不缓不快,凤眸虚空落着。 “头痛?”她惊讶问道。 萧何沉默。 复始微叹。 一直以来,都是萧何在等待,而自己,都是被动的一方,现在,“萧何,若是我退让一步,你是否愿意重新与我在一起?” 暮然想起,梅花林处,两人第一次接吻,漫天的梅花林飘满天,那时自己的心情,空白中升起迷茫。 又或者那次,萧何压她在墙边,光天化日之下,两颗心紧紧贴近,她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想要与他共度一生。 还有那次,梅林之下,自己曾答应他,永远不离开。 他的脑海里,却是空白一片。 犹如晴天霹雳! 凤眸惊讶震惊,他微张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你说什么……” 复始缓缓动了身体,侧坐了床边,左手握起他的纤长手指,时隔四年,这双手再也不如以前的细滑,手上满是厚茧,可见这么多年来,他受的苦有多少。 “萧何,我们都还活着,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她忽地一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笨,你说我们之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还老是纠结着不放,我父亲那么爱我,他一定希望我过的幸福,我又怎能荒度一生,让他伤心。而且,当初你没有错,我父亲是奢华无度,我也曾有怀疑过。” “可是,都过去了,萧何,我想开开心心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我不愿一辈子都活的如傀儡,更何况……” 她拉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们还有一个宝贝,我想与你一起看着他出生,一起共同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她的面色柔和,带着母性的慈爱。 萧何惊愣,“还……还在……” 复始笑意满满地点头,“苏岂说,这个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 “小复复……” 这一刻,一向坚强的萧何破碎了声音。 这也是复始多年未听过的最为动听的称呼,身子一软,趴在他怀中。 怀里的柔软,震醒了他。 刚刚的都不是在做梦,他紧紧箍紧了怀中的人,凤眸含泪。 这一刻,破镜重圆,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 “谢谢你,小复复。” 他唯有感觉,满是幸福。 放下,不过一念之间。 分分合合多年,人生走过了五分之一,庆幸人生在不老之时,他们选择了在一起,一起并肩走下去。 —— 萧知后来看到自己父母能坐在一起笑颜如花,小嘴张大了。 “他们……” 略是狭长的凤眸满是惊讶,渐渐地,充满喜色。 前面,是他的父亲环抱着自己的娘亲,两人相偕,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最关键的,是他们两人脸上绽放着的笑容。 这笑容,犹如那年自己看到的新婚甜蜜之人,犹如那时候最幸福的时候。 这笑容,感染了他。 渐渐的,小脸上扬起笑意。 “小少爷,这下放心了吧。”芳华笑道。 萧知点头,小眼中含着幸福的泪光。 *** 人生有十之八.九不如意之事,哪怕亲情,哪怕爱情,哪怕友情。 时间都不会因为你的悲伤与欢乐而作停留,哪怕短暂的一秒。 后来复始曾问过他,“这么多年,你如何这么坚定的,唯独在等我,从未改变过?” 一个人,坚持一件事情,坚持一个人,中间的坎坷心酸,失望绝望。 未有坚持等待过的人,体会不到。 萧何轻拥着她,两人之间隔着胀如气球般地肚子,他幸福回:“我一直等待着这一天。” —— —— —— 幸福来的并不突然。 于他们而言,措手不及的恐慌总是不期而至。 那日复始临盆。 皇宫上下乱作一团。 萧何未有过这方面经验,听着复始的惨叫心底十分恐惧,声声凄厉的喊叫直戳他的心,一向胸有成竹的人,瞬间没了想法。 宫内的人禁止他入内,这些本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苏岂。 对,是苏岂说:“你进去了,只会打扰了她专心生孩子,若是她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只保孩子,不保大人。” 这威胁,成功阻止了他的步伐。 苏岂说这话,是因为他身为王,要担任起王的做派,行为之上,不可有差。 伴随着复始一声长而疼痛的尖叫,瞬间了无声息。 “发生什么事了?!”他焦急问道,心中有瞬间的害怕。 门被打开,产婆立即回禀,“王上,生了个小公主。” 但产婆的脸色,分外凝重。 “说,怎么 回事?!” “是……小公主……她……她不哭。”产婆豁出去地道。 碧绿身影立即消失。 屋内,血腥之气凝重。 萧何直接冲到了床边,复始一脸憔悴,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双眼无力地凝着苏岂。 “小复复,你有没事?”他担忧问。 “萧何……孩子……”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不离孩子。 “怎么回事?”萧何问苏岂。 苏岂抱着孩子,并无任何动作,只是双眼一直凝着小孩子,面色凝重。 苏岂回神,笑道:“这孩子不哭,我还以为她身体不好,哪知一双黑眼珠子一直瞪着我,好像特别讨厌我,啧啧,你说,这才出生的孩子,怎么就像看透了一切似得,这双眼睛,忒吓人了。” 萧何凝望过去。 恰在这时,小孩子的眼珠子跟着瞟过去。 两双眼睛相对。 萧何浑身一震。 这双眼,他好似哪里见过…… 小孩子长的都一样,可这眼珠子透露地神态,分外凌厉。 对的,是凌厉! 带着一股子的恨意。 他立即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旁边有人指导他如何抱孩子。 他抱在怀里,立刻走到复始旁边,放在她身旁,“你看,这孩子长的像你。” 复始转身看过去,恰看到小孩子转头看向了自己,刚出生一团皱,不过这双睁开的眼睛,却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扬着虚弱的笑容,“我们一定要给这孩子所有的爱,一定要让她幸福。”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这个孩子笑了。 或许,刚刚生产后的她,眼花了…… ———— 萧知一直在学着打理朝政,尽管他很不愿意,尽管他也逃离过无数次。 但面对奸诈狡猾的萧何,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继而,他为了成功逃出萧何的魔掌,接受了萧何对自己的一切训练,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摆脱掉萧何,成功远离这个王位。 哼! 想让自己继承王位,他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 坚决不! 他都还没有玩够! 他的东平国的父王,他都多少年没见了! 奸诈狡猾的爹爹! 不过,他这个妹妹,总是喜欢黏着自己,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逃跑,是不是这个妹妹偷偷告诉的萧何。 哪怕,这个妹妹才一岁半。 可那双眼睛,总是黑亮亮地眨着,无辜的紧。 无辜? 是他娘亲说的。 可他看来,怎么总觉得狡猾的要命啊! 和他爹爹萧何一个模样! 长大之后,祸国殃民啊! 得来的,却是他亲妹妹无辜地眨眼。 ★━☆━★━☆━★━☆━★━☆━★━☆━★━☆━★━☆━★ 本图书由(风之星影)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