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 九六城堡【挽弦暮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隔壁那个坏书生 作者:花里寻欢 【文案君】 隔壁住了个穷书生,长得斯文俊俏却是个酸腐软蛋。 寡妇阿栆想,就冲他看着自己那鄙视的眼神,她也该嫁过去祸害他全家! 哪想成了亲以后,阿枣才发现,人家不是绵羊是恶狼…… 【一句话简介:伪寡妇伪书生勾搭成婚的故事。】 【看文指南】 ①架空yy。 ②1v1甜宠文,轻松向,坚持HE一万年。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主角:阿枣,宋靳 ┃ 配角: ┃ 其它:花里寻欢,sc,1v1,甜文宠文 ================= ☆、楔子   楔子   阴沉的天,漆黑的夜,风雨如骤,雷声震耳。   大理寺的天牢里,阿枣静静地靠坐在墙角,双手环着自己的肩,木然地听着外头隆隆作响的雷雨声。   天牢本就阴寒潮湿,这会儿又是在寒冬腊月,可只穿了一件夹薄棉囚服的阿枣却半点都不觉得寒冷——她已经麻木了。   外头,狱卒吃酒聊天的声音夹在隆隆雷声中,若明若暗地飘了过来。   “什么亲封的一品女官,还不是一朝失宠就被打入了天牢?嗤嗤……”   “老哥说的是那个盛妩音?哎你别说那小娘皮长得可真不错,身段也勾人……你说先皇以前那么宠她,是不是和她……嘿嘿嘿……不过她居然胆敢谋害先皇……还有,听上头的人说,刚继位的这位也和她有一腿……”   “要死啊你!说说那小娘们倒罢了,主子们也是你能编排的?当心你的小命!不过那丫头……那是真不错,瞧那皮肤白嫩的……”   “就是……还有那鼓鼓的胸脯细细的腰,看着就叫人忍不住硬……”   猥琐的笑声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割断了,接着,有人冰冷地说了一句“拖下去杖毙”。   而后,有脚步声隐约靠近。   再过了一小会儿,牢门就打开了。   阿枣微微抬头,入眼的是一身玄黄色的龙袍。   “恭喜皇上,心想事成。”她歪着头看着对方,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嘴角嘲讽地弯起。   年轻俊美的帝王像是被她的目光灼了一下,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盛妩音,太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般死心塌地地为他?七年!整整七年,你为了替他报仇,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残害一直重用你信任你的父皇母后……你知不知道,这是谋逆!”   下颌被他捏得生痛,可阿枣却眯着眼笑了:“少这般义正言辞……我……若不那么……做……哪儿来的如今的你……”   是谁发现她的目的时,不加以阻拦反而暗中相助的?   是谁在她给皇帝皇后下慢性□□时当做没看见,甚至给予掩护的?   他一个生母为宫女的落魄皇子,又是如何利用她的谋算铲除异己,为自己夺得这皇位的?   真以为自己行事周密毫无破绽么?不过是她懒得说透罢了——反正目的是一致的,她并不介意多个帮手。可他不该……不该在上位之后,毫不留情地杀了她的兄嫂灭口,还企图嫁祸给他人!   “盛妩音!”燕承猛地凑近她,眼中闪过一丝痴迷,“朕以为你和朕是心灵想通的,可你却毫不留情地设计朕杀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因为他那好兄弟谢云毫不留情地屠了她兄长全家,包括她那还在襁褓里的小侄子!   想到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阿枣早已麻木的胸口再次密密麻麻地泛起剧烈的疼痛。可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看着燕承,最后低低地笑了出来。   “心灵相通?谁给你的错觉?”她从来都只是把他当成目标一致的合作者,哪里给过他半分其他的暗示呢?不过是因为自己这身皮相生得好,他自己起了欲念罢了。   昏暗的烛光下,女子垂首而笑,虽面色惨白,狼狈不堪,却仍难掩惊人的美貌。   紧紧盯着那张美玉般无暇的脸,指腹轻轻地移动,感受着她的滑腻柔软,燕承只觉得心口一热,再也无法遏制住那股想要得到她的冲动。   一把将阿枣拽到怀中,他贴着她的耳朵道:“朕给你两个选择:一,做朕的女人,朕虽无法让你做皇后,可却能给你无上的宠爱和荣耀;二……人头落地,为父皇母后陪葬。”   垂涎自己多时,他终是忍不住说出口了。可如今在世人眼里,她只是谋害皇上密谋造反的“逆贼”,下令抓捕她给她定罪的人也正是他。这样的情况下,他能给她什么荣耀?   无非就是让她隐姓埋名无名无分跟着他罢了。   这个男人呐,一方面舍不得她这身子,一方面却又忌惮她的能力,所以他处心积虑斩断她所有的退路,欲叫她成为一个只能依附他的宠爱,以色侍人的平常女子。当真是……   可笑至极。   甭说她根本不喜欢他,就是喜欢,她也不会这样屈辱地苟活于世。这个世界上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已经死了——生与死对于她来说,早已没有任何差别。   将她捡回家细心养大,教她读书习武的师傅死了;   从难民堆里将她捡回去,待她如亲妹的太子夫妇死了;   自小在她的呵护下长大,会甜甜地叫她“枣枣”的小皇孙死了;   一直护着她关心她的师兄师姐死了;   失散多年却从未放弃过找她,找到她之后更是待她如珠如宝的亲兄长一家也死了……   都死了。   活着的,就她一个了。   想着往日鲜活而幸福的日子,阿枣眼底一片猩红,几乎要落下血来,可她生生忍住了,只是在燕承的耳边轻轻叹道:“在你下令杀我兄长一家的时候,你我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燕承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她,眸子晦暗不明:“你……都知道了?”   “不然我为什么要设计杀谢云呢?”阿枣笑了,漂亮的桃花眼里一派透彻,夹杂着点点猩红的恨意,“陛下,亲手杀了好兄弟的感觉……如何?”   燕承顿时暴怒,重重地将她摔在地上:“盛妩音!”   阿枣满眼得意地看着他。   她潜伏七年,费尽心机为师傅和太子一家报了仇,又设计叫燕承亲手杀了最好的兄弟谢云,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兄长一家,虽遗憾无法再杀了燕承,可也已经算是圆满了。   如今……死又何妨呢?   燕承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阿枣,心中怒欲翻腾。半晌,他阴冷地笑了:“你是在求死。可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呢?”   他喜欢她那么多年,护着她那么多年,可得到的是什么?   是她毫不手软的算计,是她毫不犹豫的背叛!   既然如此,他还怜惜她做什么!   思及此,燕承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阿枣,也不顾这里是脏乱阴寒的地牢,竟直接将阿枣按在茅草堆中,狠狠咬住了她白嫩的脖子,大手开始撕扯她的衣襟。   “你是朕的人,就是死……也是朕的鬼!”   身后的心腹太监见此,忙叫一干人等出去了,牢中只剩下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阿枣没有挣扎,只是眼中却突然绽出了明亮的笑意。   “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机会呀……”   柔软的嗓音,喜悦的语调,像是情人间温柔缠绵的呢喃,却含着叫人心神俱颤的强烈杀气。   燕承猛然觉得不妙,刚想抬头,却觉得脖子后面剧烈一痛,下意识抬手一摸,满眼血红。   “盛妩……音!”他双眸充血,无法相信自己竟会死在自己的发簪之下。恨怒之下,他拼尽最后的力气,重重一掌打在了阿枣的心口。   “就算死……朕也要你陪葬!”不甘而愤恨的怒吼声,在隆隆雷声中被湮没。   “主子说过,女子的身子是要留给自己心爱之人的,不能随便叫人糟蹋了去……”阿枣面色惨白地捂着胸口,看着不远处微弱的烛光,美眸流转,亮得逼人,“这一世,阿枣没有遇见自己的心爱之人,下辈子……下辈子会遇到的吧……”   恍惚中,有人从昏暗的烛光中朝她缓缓伸出了手。   师傅、主子、太子、小皇孙、兄长、嫂嫂、师兄、师姐……   阿枣笑着闭上了眼。   隐约中,只听见雷声震震,像上天的怒吼,雨声沥沥,似大地的哭声。   ***   阿枣是被哭声吵醒的。   凄厉的哭喊声,带着绝望与不甘,在她的耳边此起彼伏。   “阿枣?阿枣!快醒醒……”   有人贴在她的耳边,殷切地唤着她的名。   那声音温柔娴雅,虽此刻带着焦急与惊惧,可仍是叫阿枣一下子流下泪来。   那是她的主子,太子妃秦氏的声音。   “主子……”浑身都很疼,意识也沉沉的叫人迷糊,可阿枣还是拼尽全力艰难地睁开了眼。   “阿枣!我就知道你没事!”眼前是一个浑身狼狈的女子,素来优雅端庄的她此刻发髻凌乱,衣衫破碎,脸上身上皆是伤口,只一双眸子亮得逼人,仿佛暮色四起时的太阳。   绝望中带着希望。   阿枣怔怔地看着她,脑中混乱不堪。   她不是……死在天牢了吗?怎么还会见到主子呢?   “阿枣!快带丞儿走……”太子妃秦氏流着泪,一边将怀中昏迷着的小男孩塞给阿枣,一边拽起受了伤的阿枣往院子角落边的枯井跑去,“禁军马上就要找到这里来了!阿枣,带丞儿走!帮我好好抚养他长大……”   这场景竟是这般的熟悉。   阿枣陡然而惊,一下子想起了这是哪里。   东宫的后花园……这里是七年前的东宫!   太子谋反,罪证确凿,皇上有令,贬其及家眷为庶人,即刻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   那时,就是这样的一道圣旨叫她所有的幸福生活化为泡影。   太子不堪冤屈受辱,自尽在书房,禁军被皇帝私下吩咐,斩草除很。太子妃秦氏千钧一发之际将小皇孙交付给自己,随后抱着心腹送来的亲子尸体跟着太子自尽而去。而她带着真正的小皇孙从秘密地道里逃了出去,可后来……   她被最信任的好友出卖了。   小皇孙中箭身亡,而她因为心脏生得偏逃过了一劫,只是从此却陷入了复仇的血海中,万劫不复。   再看眼下这情形……分明就是太子妃临危将小皇孙交给她的那一刻!   顾不得去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阿枣压下所有的激动与惊喜,紧紧握住太子妃的手腕,期盼道:“主子,一起走!阿枣带你一起走!”   太子妃摸摸她的头,回头看了书房一眼,含着泪笑了:“不……阿枣,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答应过他的。”   “不——”阿枣顿时慌极,忙指了指怀中昏迷着的小皇孙,求道,“丞儿需要你——主子!你跟着阿枣走吧!阿枣求你了!丞儿这么小,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阿枣!”太子妃虽流着泪,神色却十分坚定,“我不能走……也走不了,你明白的。答应我,好好抚养丞儿长大,往后……再也别回京了。”   阿枣的心疼得几乎要炸开。可她知道时间来不及了,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太子妃似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飞快地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她的怀里:“还有这个……你拿着!我不知这是什么,只知道它很重要……殿下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就……你,你拿好!阿枣,我的孩儿就拜托你了!”   “……好。”阿枣浑身颤抖,可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头,“主子……放心,阿枣一定会保护好小主子,叫他健康长大,娶妻生子,幸福一生。”   太子妃眼睛猛然绽放出光芒,她冲阿枣感激一笑,又深深看了她怀中的孩子一眼,然后抱起地上那形似小皇孙的小孩尸体,果断而坚决地转过身,冲着身后的地狱火海跑去。   那里,有她此生最爱的夫君。   “主子……”阿枣死死地捂着嘴巴,咽下痛苦的哭声,然后抱着小皇孙,同样坚决地跳进了井口。   这一次,她会用一切手段护住小皇孙,叫他平安长大,幸福喜乐。   谁也不能阻止她,哪怕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我如约而至啦!说好的新坑搞起! 嗯,穿越成软蛋书生的古武家族掌权人和重生回到七年前的本土大胸软妹纸,带着一只萌包子发家致富斗极品,最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对了,不要被楔子吓到,这是一篇轻松的文,不沉重的!我是亲妈! 最后,打滚求撒花求收藏~!阿枣表示她可以给你们跳肚皮舞呀!大胸神马的你们懂的,波涛汹涌很好看哒!【肚皮舞和胸有根鸡毛的关系→_→ ☆、第1章   第1章   “不要脸的骚狐狸!一日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浪蹄子!竟敢勾搭老娘的男人!你不得好死!汉子死了就该安分窝在家里当鹌鹑,这么不消停的,没男人日夜操.弄就发痒是吧?!实在饥.渴就去镇上的花巷子里挂牌接.客得了,别跑到咱这村子里乱祸害好人家……”   简朴素净的青石小院外头,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村妇正叉着腰怒着脸,指着那褐色木门满嘴飞唾沫星子。   她身材矮胖肥硕,脸蛋圆似大饼,一双吊梢眼凶光闪烁,表情扭曲而狰狞,显然十分愤怒。   这青石小院建在村头的山脚下,周围只有一两户人家与之相邻,算是偏僻。然这会儿已是正午,在村前田里干农活的村人们正三三俩俩地结着伴儿回家吃饭,这来来往往的刚好能路过这儿。骤然听到这又脏又亮的骂声,大家都忍不住凑过来看起了热闹。   “哟,栓子娘,你这是怎么的了?发起这般大火,怪吓人的!”   “是呀是呀,这不是新来咱们村儿没多久的盛寡妇家么?她做了什么事儿惹着你了?”   “可别是你家栓子爹瞧人家貌美,多看了两眼被你知道了吧?哎哟人家小娘子貌美,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瞧上两眼,你也别太在意啦……”   “就是就是……”   村人们显然都识得这胖妇人,一见她这架势,顿时心中有数了。   这栓子娘是青山村出了名的母老虎,为人凶悍善妒,可偏却嫁了个色中饿鬼——那栓子爹最喜调.戏村里头美貌的小娘子大姑娘,为人极不老实。这两人凑在一起,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的,大家都习惯了,也乐得看热闹,于是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她就是个浪.货!”众人的话叫栓子娘更加恼怒,挥着手中的帕子就尖叫道,“仗着自己生得不错就乱勾搭别人家的汉子!大伙儿瞧瞧,这就是证据!”   “哎这是什么?”见栓子娘怒得面红耳赤,大伙儿也不由愣了下,“不会是那盛娘子的吧?”   “可不就是!”那栓子娘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嚎,“若非老娘收拾衣裳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这东西,现在还被这对奸.夫淫.妇蒙在鼓里呢!我说这几天那死鬼怎么老往外跑,原来竟是勾搭上了这不要脸的脏货!”   这么一番话下来,大伙儿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能吧?你家男人生成那样,盛娘子如此貌美,怎么会瞧得上他……”有汉子忍不住酸酸地讽刺道。   “呸!你宋狗蛋想的什么以为老娘不知道吗?还不就是和我那死鬼生了一样龌蹉的心,这会儿嫉妒呢!”那栓子娘竟是一张嘴巴利如刃,“哼,自打这骚货来了之后,村里头多少汉子为她丢了魂,你们裤.裆里藏着啥心思,老娘门儿清!”   周围的妇女们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看。   栓子娘这话说的没错,自打这姓盛的小寡妇带着儿子和妹妹在这青山村落户之后,村里许多汉子都中邪了似的。已成家的不顾家里头的媳妇儿孩子,未成家的不顾老娘姐妹,那是日日在她家门口徘徊,就为着瞧上她一眼。若不是她身边有个粗壮凶悍的妹妹,里正一家又明里暗里护着她们孤儿寡母,怕是早有那色胆包天的冲进去用强了。   只是原来看她是个安分的,虽生得极为美丽,却鲜少出门,也从不与旁的汉子勾搭说笑,村里的妇人们虽心中不忿,却因抓不着她什么把柄,只得在背后暗骂一句妖精,再栓紧自家男人的裤腰带,也就罢了。   可今日,栓子娘竟然说她勾搭上了栓子爹!那接下来,会不会就是她们的男人了?   “栓子娘,你确定这帕子是盛娘子的?”一个生得不错却满眼精明的年轻妇人转了转眼珠子,问道。   “老娘若是不确定来这里做什么!你们瞧这帕子的质地,咱们村里头除了这有几个臭钱的浪蹄子,还有谁能用得上质量如此好的棉帕!”那栓子娘恨恨地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又酸又怒道。   “如果这帕子真的是盛娘子的,那咱们可真的要好好追究一下此事了!咱们青山村住的可都是正经人家,断不能叫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坏了村里头的平静……”那年轻妇人顿时冷笑道。   “宝妞娘,这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你就给人定罪,不好吧?”人群中有人反驳道。   “就是,谁不知道你素来自诩为青山一枝花!别是人家盛娘子生得太好,你心生嫉妒吧!”   “说得对……”众汉子们附和道。   “我呸!你们这一个个猪油蒙了心的色.鬼……”那宝妞娘顿时气得脸蛋发红,带着一众妇人就和那群怜香惜玉的汉子们吵了起来。   一时间,吵架的吵架,看热闹的看热闹,小院外顿时一片噪杂。然小院内却依然平静如水,里头的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敢出来,半点动静也没有。   宋靳静静地立在自己家的院子门口,看着门外这闹剧般的一幕,薄唇微抿,眼底满是不耐。   又是隔壁那个小寡妇搞出来的风流韵事!   这都是第几回了?!   他穿来这里不过才六日,可却因为她四个晚上没睡——   第一次,有汉子半夜翻她家的墙,而后其老婆带着众人赶来“捉奸”,闹得一整夜鸡犬不宁,叫刚来这陌生时空本就郁闷的他,恨不能再死一次试试能不能回现代。   第二次,她家那个小奶娃不知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大晚上的嚎了一整夜,叫好不容易接受了新身份,准备好好睡个觉的他又是一夜没闭上眼。   第三次,几个男人爬上了她家的屋顶,结果不慎踩空掉下来摔断了腿。而后几家人连夜上门讨要说法……不用说,又是一夜不成眠。   第四次,爬墙的野男人是没了,夜啼不止的小奶娃也安静了,可她自己却不知怎么了。似痛苦似隐忍,压着嗓子叫个没完……墙这头的他听得难受又恶心,只好起身去院子里打了一晚上的拳。   更别说白日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了!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果真是有些道理。尤其他家隔壁这位,据说还美艳浪.荡得不行……   一想到以后经常要睡不好,宋靳揉了揉额角,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这人只要睡眠不好就会特别烦躁,以往在家中,就是性子最皮的堂弟都不敢在这时候和他杠上,因为被揍怕了。可这会儿,无缘无故穿到这陌生时空的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一个带着稚子的年轻寡妇……虽然真的很烦人,但他还能冲过去揍她一顿不成?   如今他只想马上搬家!可宋家穷困潦倒,别说换房子住,就是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于是第一次,宋靳痛恨起自己异于常人,格外灵敏的耳朵——其余宋家人就没他这么烦恼,那小寡妇家和他们家隔了一道石墙,若不是特别大的动静,他们是听不真切的。虽有时也会被吵到,但总的来说还在接受范围内,不像他能听得一清二楚,完全没法入睡。   正烦躁着,双腿突然叫人戳了一下:“……哥哥?”   宋靳低头便看见了一张蜡黄的小脸。   “……你怎么出来了?”见到来人,他脸色稍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身子可舒服些了?”   小女孩抿唇,见他真的没有再像往常一样不耐地推开自己,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抱住了宋靳的大腿,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嗯。”   她约莫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生得很是清秀,只是个子小小的,身上没几两肉,显得脑袋特别大。再加上头发稀疏干枯,身上穿的衣服也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破旧得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瞧着竟有些像难民。   宋靳在心中微叹了口气,穿越就算了,穿到贫困落后的山沟沟里也算了,可怎么就穿到了这极品一家里来呢?   爷爷、父亲早逝,剩下独断蛮横的奶奶、懦弱胆怯的母亲、一个瘸腿的二叔、一个失踪的小叔、两个性子俱不好相处的婶娘,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堂妹……   阴盛阳衰到极致,偏剩下的这根唯一健康的独苗,还是个酸腐清高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只会念几句歪诗,吹几句“待我以后做了大官如何如何”的牛皮,然后心安理得地拿着家中女人辛苦挣来的钱出去吃喝玩乐。   一大家子全是极品,难怪会混到如今这样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地步。   只是却可怜了这个才六岁的小丫头。   这孩子是原主的妹妹,因奶奶陈氏重男轻女的思想和母亲林氏的软弱可欺,她在家中毫无存在感,小小年纪就被迫做家务干累活,平时生活十分艰苦。   可也许是不受长辈关注,这孩子竟成了全家唯一一个没有被养歪的——性子勤恳乖巧,心地善良宽和,虽也有些怯弱,但比另外两个丫头却好上太多了。   看着她清澈的双眼,宋靳心里生出些柔软,这双眼睛当真像极了自己前世早逝的外甥女。   “进去吧,你风寒刚好,可不能再乱跑了。”牵起妹妹的小手,顶着十八岁少年皮囊的宋家主无奈地接受现实,转过身欲回屋。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宋靳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隔壁的大门已经打开,而那褐色的木门前,一个腰细胸大芙蓉面的美丽少女正淡定地收回木桶,冷冷地看着眼前被泼成落汤鸡的胖妇人。   “再在我家门口无故撒野,我就真的去勾搭你男人,叫他休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哒=3= ☆、第2章   第2章   不止是那胖妇人,一众围观者都被阿枣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呆了。只有宋靳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难怪那群男人都跟磕了药似的想一亲芳泽,这小寡妇生得还真是……   美。   她看着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雪肌墨发,朱唇娥眉,脸若鹅蛋,眼似桃花,便是此刻只着粗布麻衣,行为粗鲁不雅,神色也冷冷的不含一点笑意,却仍是宛如一副浓墨画卷,叫人看上一眼就觉得惊心动魄。   再加上胸大腰细屁.股翘,气质清冷中夹杂点娇俏柔媚……就是在现代,宋靳都没有见过这样媚骨天成的美人。   只是这惊艳也不过一瞬间,宋靳很快收回了视线。   而就在这时,那边的栓子娘已经回过神炸开了,只见她撸起袖子就凶狠地朝那小寡妇扑了过去。   “好你个不要脸的贱人,竟还敢拿水泼老娘!今儿个不撕了你这张臭婊.子皮,老娘跟你姓!”   周围的人这时也回了神,见此场景,妇人们大多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栓子娘生得强壮,又素来是个泼辣凶悍的,村里头和她掐过架的女人很多,可没几个能干赢她。这盛寡妇勾搭人家丈夫还如此嚣张,叫她受些教训也是活该!   周围的汉子们则多是面露不忍,可碍于男女有别,又因不清楚事情真相,到底不敢上前去拉真闹起来连脸皮都能不要的栓子娘,只忙出言劝她别冲动,可正是这些话,却叫栓子娘更来气了。   果真是不要脸的狐媚子!就这样还有人护着她!   眼看小寡妇如花的脸蛋就要开花了,突然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如一阵风一样从小院里冲出,一把握住栓子娘的胳膊反手一拧,将她整个人按倒在地。   “第一,你家男人生得跟倭瓜似的,倒贴我也瞧不上,所以你说我和他有一腿,纯属污蔑;第二,你手里的帕子是我家的,可却是我家孩子的尿布,上头绣着一个‘尿’字。前两天洗了之后挂在院子里晾晒却无故丢失,我还当是被野狗叼走了呢;第三,你在我家门口吵闹了大半个时辰,影响我孩儿睡觉了。他生了许久的病,这几日刚刚才好了些,若因此再出什么问题……”阿枣低头看着栓子娘,淡淡地问道,“你拿什么来赔?”   众人都愣住了。   不是因为那身材魁梧,一把就能将栓子娘按倒在地的雄壮少女——大家早就见识过她的蛮力了。他们惊讶,是因为阿枣的反应。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出面应对旁人的滋扰,而且态度还这般强硬!   要知道她们搬来青山村已经一个多月了,之前也发生过好几回类似的事情,甚至上回爬她家墙却摔断了腿的那几人的家人,还连夜闯进她家吵闹过,可她也只是叫人去请来里正帮忙处理,自己躲在房间里哄孩子,一句旁的都没说。   众人便因此以为这小寡妇是个性子怯懦的,所以村里那几个存了色心的汉子行事才越发嚣张,说她只会装柔弱媚惑汉子的流言也越传越烈……   可没想到,人家原来也不是好欺负的?瞧她说的这番夹枪带棍的话,显然也是个脾气刚硬的呢!   那以前怎么不动作呢?   “你放屁!你个千人骑的浪蹄——唔唔——”栓子娘还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丑,吃过这么大的亏呢,这会儿气得几乎要杀人,但也不知身上那死丫头吃什么长大的,竟是力大无穷,叫她动都动不了,只能疯了似的叫骂着,可惜下一秒连嘴也被堵上了,除了哼唧,再也说不出什么脏话来。   “盛娘子,不是我说你,有什么误会大家好好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你咋能拿水泼人呢?”那宝妞娘见此,心中暗恨,随即眼珠子滴溜一转,又道,“虽说栓子娘今日行事冲动了些,说的话也确实不咋好听,可如果你当真没有行为不检,栓子娘也没法凭空捏造呀……”   这话一出,人群中某些厌恶阿枣的妇人就低声嘀咕了起来。   “说的是呢,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走起路来那大屁.股一扭一扭的,还不是生怕没汉子惦记她……”   “就是就是,别说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就她看人的时候那带勾的小眼神,说她没那心思,谁信呀?”   “可不是,我那日大半夜的还瞧见有陌生男人进出她家呢!再说咱又不识字,谁知道那帕子上头是不是绣的尿字呀……”   “你们这些人有完没完了?人家盛娘子都已经解释清楚了,这事儿分明是栓子爹自己起了色心偷了人家孩子的尿布,做什么还这样不依不饶的!”有心系阿枣的男人见此,忙出声护道。   “呸!清楚什么清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了别吵了,有事儿好好说……”自然也不是所有围观者都对阿枣带着色心或厌恶的,只是先前他们对阿枣并不熟悉,自然要护着同村人一些。可眼下见阿枣态度刚硬地将事情解释了一番,便心中有了数,纷纷劝话道。   只是那几个被挑起了火的妇人却不肯罢休,依然大着嗓门吵闹不止。   阿枣本就已经疲累至极,此刻又被她们吵得脑仁生疼,几乎忍不住要发作了。可一想到自己还要带着平安在这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便只能强忍着恼怒道:“既然你们不相信,那不如去见里正吧,里正总识字吧?”   因着小名平安的小皇孙自那日东宫之变之后,便一直小病大病不断,她心中惊惧担忧,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要再次失去他,所以一心全系在平安的身上,几乎日夜守着床不离,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身边这些杂事。   没想到却因此被人当做软弱可欺,三天两头地就来找事儿。   她知道自己这幅皮相生得不错,可以前在京城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顶多就是被人多瞧上几眼罢了。哪知道来了这小山村之后,却招了这么多是非……   早知道就该遮掩一番才是。   阿枣越想越心烦,又怕平安醒来看不见自己要哭,便又道:“宋里正素来公正仁厚,你们不信我,总该相信他吧?”   “这……”那宝妞娘见她言辞凿凿,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惧怕,便有些犹豫。若事情真的如她所说,那去找里正岂不是正好帮了她?   她可不想帮她,这贱人虽没有勾得自己男人也丢了魂,可就冲着丈夫那日玩笑似的那句“盛寡妇比你可美上一千倍”,她就恨不能直接挠花她的脸。   “盛娘子说得对,就找我伯父请他老人家帮忙看一看吧,不然你们还想吵到什么时候?”那先前帮阿枣说过话的汉子又道。   这人叫宋壮,是里正的侄儿。他也对阿枣有企图,只是和其他几人只想风流不想负责的龌龊心思不同,他对阿枣是一见钟情,真心想娶她为妻。若非他的老母亲死活不同意,怕是早就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了。   阿枣很少出门,并不认得他,只是这会儿见有人应声了,便点了点头,转身对阿小道:“你在屋里看好平安,我随大伙儿去去就来。”   名叫阿小块头却一点儿都不小的少女点头,随后便欲放开栓子娘起身,可哪想这个时候,突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人群中破空而出,朝着阿枣的后脑勺就飞射了过去。   人群吵闹,阿枣又正背对着大家和阿小说话,并未注意身后。而村人们也正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人看到到这一幕。   除了宋靳。   武者的本能叫他来不及思考就冲了过去,一把扯过阿枣。阿枣吓了一跳本能地去躲,结果却不慎踢到他的脚,整个人往一旁栽去……   宋靳下意识将人抱在了怀里。   顿时,一片死寂。   娇软的身躯和滑腻的触感叫宋靳有一瞬间的失神,然下一刻……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飞到了他脸上。   宋靳回神,低头看着怀中俏脸微红,眼底染上羞怒的小寡妇,眉头重重地跳了跳。   “不是我及时扯开你,你脑袋已经开花了。”飞快地放开怀中的人,他指着那块重重砸在门上留下了痕迹的石头,冷冷道。   阿枣愣愣地看着那石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冤枉人家了,刚想道歉,却听见这住在隔壁的俊书生又淡淡道:“做女子还是安分些好,省得给家人带来麻烦,也影响到周围邻里的休息。”   阿枣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不悦和淡淡的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这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你们还满意吗?【doge脸】 下章两人要正式交手了! ☆、第3章   第3章   心里的歉意瞬间消失无踪,阿枣抚了抚耳边的发,挑眉道:“若真的讨厌我,何必要出手相救?莫不是……”   说到这,她微微凑近宋靳,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讽笑,嘴上却大声道,“想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宋秀才还是死心吧!我已嫁过人,今后也只愿守着亡夫和小儿安分地过一辈子,不会再想其他事情。方才的事情我很感谢你,只是以后还请不要再这样做了!”   她是背对着众人说的这话,所以大家只听见她坚定的语气,并未看见她眼中的挑衅。   “宋靳你太过分了!人家盛娘子是正经的姑娘家,你竟如此轻浮放肆!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啊你!”旁边的宋壮顿时涨红了脸,又是愤怒又是着急道。   宋靳这臭小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自己未来的媳妇儿!这事儿要是传到他老娘耳朵里,她更不会同意他想向盛娘子求亲的事情了……怎么办?   “什么?!宋秀才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女人可不是个好的!你不是总说自己以后要做大官娶千金小姐的么……切,还说瞧不上我娘家侄女,俺们春花可不比这浪荡的小寡妇好多了……”妇人们则是酸溜溜地劝上了。   宋家虽然穷,又是一窝子不好相处的女人,可架不住人家宋靳会念书啊!别说他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光凭他能得到县里有名的青山书院院长的夸赞,大家就得高看他好几眼!   那青山书院是什么地方?据说是曾经出过好几个状元的文曲殿呢!那许院长更是在京城里做过大官,甚至给宫中的皇子都上过课的!能得他的一句好,这宋靳的学识文采定然不会差——指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就考上状元当上大官了呢!   再说这宋靳不止有才,还有貌。瞧那张斯文白净,俊美秀气的脸,哪里是村里头其他糙汉子能比的?   这样前途大好的俊小子,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然都抢着要。   是以宋靳十二岁之后,上门说亲的人就一直络绎不绝,若非奶奶陈氏一心想要个千金小姐当孙媳妇儿,原主自己也心比天高恨不能娶个公主回家,他不会到了现在还没成亲。   宋靳对于这点还是很庆幸的,他可不想一穿来还莫名多出个老婆。但阿枣对于这点却是极为不屑的。   不同于宋靳这是第一次见到阿枣,已经搬来这里一个多月的阿枣却是见过这隔壁邻居几次的,只是每一次的印象都极为不好——色眯眯盯着自己不说,还总是一副“被我瞧几眼那是你有福气”的贱样。   所以方才骤然被他抱住,她才会直接一个耳光甩上去。后来发现自己误会了他,本以为他是改了性子,没想到压根就是想多了。   听说他还吃穿都靠家中女人,品行方面更是一无是处,就这样的人还想考状元娶千金小姐?京城里那群掌握实权的人,哪个都不是瞎子好么。   看着小寡妇眼中鲜明的鄙夷和不屑,宋靳微微眯眼。   能这么迅速地把握住突如其来的机会,利用他向大家表明自己守寡的决心,为自己洗白,还顺便报复了他……   美艳而狡猾,果然不简单。   “我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尤其是自作多情还喜欢颠倒黑白的女人。”他回道。   阿枣也不恼,只挑着眼角看着他:“如此甚好。希望宋书生以后能管好自己的手脚和……眼睛。”   宋靳眉头跳了跳,虽心中极为不悦,但到底做不出和女人攀扯不休的事情,便没再说什么,只负手往前走了几步,修长的手指一伸,指着人群后方一个身材消瘦面色蜡黄的妇人道:“石头是她丢的。”   阿枣一怔,抬眼朝那妇人看去。   “你,你瞎说什么呢!”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那妇人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瞪大眼挺起胸,一脸愤怒地看着宋靳,甩着手直喊冤枉。   “阿柱嫂,你该不会是怀恨在心吧?你家男人会摔断腿,那可是他自己作的!谁叫他不怀好意,半夜去爬人家盛娘子家的屋顶,没摔死都是老天善良了!”宋壮第一个出了声。   阿枣这才想起来这妇人是谁。   她男人叫宋柱,是村中有名的癞子,好吃懒做还很好色。前几天就是他,半夜带着几个狐朋狗友爬上她的屋顶想偷窥,结果被她用内力掀下去摔断了腿。   这阿柱嫂当晚就带着家人来闹过,那时候平安正发着烧,她没工夫理她,就请人叫了里正过来帮忙把事儿给解决了。不过阿枣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临走之前那怨恨的眼神……   方才这石头,指不定还真是她丢的。   众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架不住那阿柱嫂一个劲儿地喊冤,又因没有更直接的证据,一时便下不了定论。   阿枣烦躁极了,平安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了些,这段时间最需静养,可这些人时不时地来闹一下,实在叫人厌烦。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这些麻烦才行,不然这日子根本没法过。   就在这时,一旁的宋靳突然道:“你的手上有油。”   正在窃窃私语的众人又是一愣。   阿枣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接道:“石头若是你丢的,那石头上也会有油,你要大家验一验吗?”   “哎呀可不是嘛!阿柱嫂你刚刚不是还说在家杀了鸡,听说这儿有热闹手都没洗就跑来看了么!”阿柱嫂身边的妇人惊呼道。   “对呀我早上也听到她和别人抱怨,说她男人仗着自己摔断了腿,非逼着她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给他补身子呢……”   “果真是读过书的,这见识就是不一样啊!”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纷纷称赞起宋靳来。   宋靳的表情却依然冷冷淡淡的,并未露出什么喜色。   阿枣又看了他一眼,带了些审视之意。   宋靳感觉到了,但并未理会。   “这,这会儿正是中午,很多人都刚做了饭,手上说不准也有油,凭啥就说是我!”阿柱嫂狡辩道。   “是么,那不如一个一个验过来?这么大的石头,一不小心可是会砸出人命的,这事儿还真的查个清楚才行……不然,到时候官爷来了却抓错了人,岂不闹心?”阿枣顿时冷笑道。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刚从田里回来的,手上哪儿来的油?剩下那些住的不远,听到动静从屋里赶出来看热闹的人,也很简单就能查出来——青山村太穷了,今日又不是逢年过节,村里没几家人能在寻常日子吃得起油荤。   那阿柱嫂自然也明白这事,又听阿枣说什么人命,官差,牢房之类的,顿时又怒又怕,一张蜡黄的脸青红交加,飞快地丢下一句“我说不过你们”就撒腿跑了。   这盛阿枣害得宋柱摔断了腿,那死鬼因此又怒又恨,在家里整日打骂她出气,她心中当然对她这始作俑者充满了恨意,可真说到害人性命,她还是不敢的,方才这么做也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   阿枣大概明白她的心理,也懒得和她计较,便没有再说什么。   “辛亏她跑得快!呸,竟敢对盛娘子下这么狠的手,简直是毒妇!”那宋壮忙道,又凑近阿枣,讨好地笑了,“盛娘子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阿枣退后两步,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屋里又传来孩子嘶哑的哭声,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想马上转身回屋,可眼前这事儿还没搞定,若不赶快解决,这栓子娘怕还要没完没了,阿枣想了想,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准备转身走人的宋靳,飞快道:“你不是识字么?你告诉他们,这帕子上绣的什么字。”   低头看着那只拽住自己袖口的白嫩小手,宋靳微微挑眉,半晌,抬头冲她露出一个浅笑。   “对不住,这个字,我不认识。”   ***   终于将里正和那栓子娘送走了,阿枣满眼疲惫地抬手捏了捏肩膀,关上大门往屋里走。   不经意抬眼,隔壁墙头伸过来的青枣树一下映入了眼帘,阿枣顿时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声“小气鬼”。   若非那宋靳不愿为她作证,她何苦又让阿小往里正家跑了一趟,凭白多欠了里正一个人情不说,还让他多受了一次气。   宋里正是个难得的好人,正直善良,老实忠厚,因自己无意中救了他儿子一命,所以一直很感激她,明里暗里帮助过她好多次。当初她会选择在这里定居,除了这青山村位置偏僻,不容易泄露行踪,附近的山上又生有多种药草,便于她调养平安的身体之外,相信宋里正的为人也是一大原因。   不过这宋里正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惧内,而他夫人素来不愿他和旁的女子接触过多,是以阿枣还是能不去找他就不去的,免得给他带来麻烦。   她知道自己谎称的寡妇身份多少叫人忌讳,因此看到其他男子都会刻意避开,只是没想到自己都这么注意了,还会无故起这么多风波……   想到这,阿枣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阿姐累了吗?我帮你捏肩!”正在院子里劈柴的阿小见阿枣一边捏肩一边沉着脸,以为她是累了,忙放下手中的斧头奔过来。   “不了,你继续劈柴做中饭吧,我进屋看着平安,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睡下,我得陪着他才放心。”阿枣回神,停下脚步,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个孩子是她在半路上救下的,因生病烧坏了脑袋,长得又像个男孩似的粗壮魁梧,不见半点女子的娇美柔软,所以十分遭其父母嫌弃。再加上她饭量极大吃得很多,她爹娘觉得养着她太费米粮,便将她赶出了家。   阿枣遇见她的那日,她正在和街上的乞丐抢食。   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哪怕天生力大,却又如何打得过五六个成年男子呢?阿枣见她被打得奄奄一息,几乎要咽气,却还强撑着爬回街角,将抢来的食物递给一个已经快饿死的老乞丐,心中动容,便出手将她救了下来。后来又考虑到不管去哪里定居,身边都需要有人帮忙做家务粗活,便带着她一并上路了。   阿小生得魁梧又力大无穷,不仅能干家务做粗活,还能看家保护小平安。虽吃的多了点,可阿枣出逃的时候身上带了些银子,倒不怕养不起。况她智力不过七八岁,单纯得紧,阿枣也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利自己的事情,因此用得很放心。   “好!”阿小乖巧地点头,偏男性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阿枣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男主的名就是来自靳东叔叔的姓~看完《伪装者》之后就爱上了胖帅胖帅的大哥呢(⊙v⊙)! 然后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暴走看啥片》对《伪装者》的一句话概括——拆我楼诚皆狗带2333333333感觉太有道理,喜欢这部剧的小天使可以去看下那个视频,挺逗的,评论也很中肯! 对了,因为工作时间的原因,咱们以后更文的时间还是变回每天【10】点吧,么么哒,以后再也不改啦! ☆、第4章   第4章   屋里。   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平安,想到他方才意识不清却依然哭着喊着要娘亲的样子,阿枣的鼻子猛地一酸。   原本如仙童般精致白胖的孩子,如今却面色瘦黄,一脸病态……东宫那场□□,到底给这个早慧的孩子留下了心里阴影。   否则,小小风寒而已,怎么会迟迟不见好?   “乖平安,快快好起来,待你醒了,枣枣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糕吃……”轻轻抚摸着小男娃的脸,阿枣强忍着眼泪道。   自那日带着他逃出皇城之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日日夜不能寐。这三个多月来,从未有过一刻的安宁——不是怕泄露行踪或追兵追来,而是因为平安的身体。   小小的孩子,连两周岁都未到,又自小在金玉堆里长大,自然受不住这长期的疲劳奔波,更何况连最亲近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想起平安一开始每天都哭着找娘亲,到最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竟再也不吵,只是在梦里哭唤母亲的样子……阿枣心头一痛,再也忍不住热泪喷涌。   主子……   阿枣真的很怕。   怕平安挺不过这个坎儿……怕重来一次,还会辜负你的信任。若你和太子在天有灵,保佑平安快点好起来吧,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大病小病不断,阿枣真的很怕,怕自己有再好的医术也保不住他……   阿枣,阿枣愿意拿自己的寿元去换他的健康,好不好?   死死咬着唇,阿枣贴着平安的脸蛋,只觉得他如果再不好起来,自己就真的要崩溃了。   这么小的身体,根本受不住长期的病痛,她真的真的很害怕,怕自己什么时候一睁眼,他就已经不在了。   可这样的心情,却是谁都不能说的。   皇长孙燕锦丞已经死了,此刻在她怀中的,只是一个平凡寡妇的孩子,只是盛阿枣家的小平安。   “娘……”突然,床上的孩子不安地动了动,哭着嗓子惊叫了一声。   “平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枣一惊,连眼泪也顾不上擦,忙俯身抱住他,把住他的脉搏。   小男孩睫毛微颤,茫然地睁开了眼。许久之后,他冲阿枣露出了一个依恋的笑容:“娘亲……抱抱呀。”   阿枣顿时如遭雷击。   许久之后,她才僵硬地扯了扯唇,艰难道:“平安……你,你叫我什么?”   “娘亲……”小娃儿歪头看着她,黑葡萄般漂亮的眼珠子里浮现一丝委屈,“娘亲呀,平安乖乖哒!”   他还记得自己的小名叫平安……   “那,那平安还记不记得……爹爹?还有……平安还记得皇祖父和皇祖母吗?还有,踏月姐姐、高盛叔叔……”   “爹爹?皇祖?”平安往阿枣的怀里拱了拱,有点害怕,有点不解,“娘亲,不懂……”   阿枣怔然。   很久很久以后,她突然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疯狂地落下泪来。   “是……我是你的娘亲,平安,娘的宝贝……”   都忘了吗?也好,都忘了吧……如此你才能快乐地活下去,健康地长大。   “娘亲!哭……不哭哭,平安乖乖,不痛痛啦,娘亲……哇——”见阿枣哭得伤心,怎么都停不下来,小人儿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好孩子,娘也不哭了……”   “呜呜娘亲……”   母子俩抱在一起哭了个畅快,外头的阿小却被这惊天的动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是阿枣冷静下来之后好生安抚了她一番,这才算完。   至于隔壁宋靳那张漆黑一片的俊脸,阿枣自然是看不到的。   ***   平安的清醒叫阿枣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见他脸色虽还有些不好,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转呀转的恢复了往常的鲜活,阿枣只觉得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浑身都轻松了。   这几个月以来,她没有睡过一日好觉,没有一刻放下过心,甚至有几次平安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几乎都要绝望了。如今见平安虽失去了记忆,但身体却明显好了,阿枣虽难过,更多的却是开心,对未来也有了期盼。   她答应过主子要好好照顾平安,看着他健康长大,娶妻生子的。以后她要带着他好好地,努力地生活下去!   至于京城那边……只要平安好好的,她就什么都不怕。怎么说她都是鬼谷子的亲传弟子,总归尚存几分本事,那些人是轻易找不到她的,否则太子妃也不会把孩子托孤给她,她也不可能带着平安成功逃到这千里之外,还安稳地住了下来。   这么一想,阿枣终于露出明亮的笑容。   “娘亲,平安饿饿……”软软的声音叫阿枣回了神。   “好,娘亲马上去给平安做饭,平安想吃什么?鸡蛋粥好不好?”心疼地摸了摸他消瘦暗黄的脸,阿枣心想一定要赶紧把那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养回来!   白嫩肥润的,多可爱呢。   “好。”曾经的以及未来的小胖娃,笑眯眯地抱着阿枣的脖子蹭了蹭。   阿枣最受不住他这乖巧撒娇的模样,顿时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乖孩子!”   ***   阿枣家终于一扫往日的阴霾,迎来了久违的阳光,隔壁,宋靳却是头疼欲裂。   原因倒也简单——家里太穷,女人太多。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宋家家庭贫困,吃穿皆愁,本就有着无法解决的矛盾根源,再加上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七个女人……这随便闹闹都是要翻天的节奏。   眼看二婶赵氏一把揪住三婶小陈氏的头发,怒吼着“大的都没吃,小的哪有资格吃,有没有规矩了”,小陈氏又一把掐住赵氏的胳膊,恨声回着“做姐姐的就该让着妹妹,这就是规矩”……宋靳终于真切而深刻地体会到了宋家的穷。   为了一个野鸡蛋,两个婶婶居然能直接在饭桌上干起来——上辈子丰衣足食的宋家主表示,他真的有点接受不来。   还有一旁边哭边撕扯对方衣裳的两个堂妹,以及满脸冷漠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的二叔……   宋靳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一旁鹌鹑般缩着脑袋不敢出声的自家老娘和妹妹,努力压下从心底涌起的无力感。   罢了,至少原主的母亲和妹妹还是安静的。虽胆小怯懦,可总比掐尖要强好。   “别吵了,那个蛋就给大妞吧,我这个给二妞。”宋靳的突然出声叫所有人都是一愣,连正在掐架的两位婶娘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惊诧万分地盯着他看。   宋靳被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碗里的蛋夹到了二妞碗里。   他接受了一些原主的记忆,知道他往常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平日里别说是把好东西分给旁人,不从别人碗里多抢点过来都不错了。   因他是整个宋家的希望,宋奶奶陈氏疼他和疼眼珠子似的,两个婶娘虽心中多有不满,可碍于自己生不出儿子,只能将所有希望放在这个侄子身上,便也不敢做声。是以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他在家中的蛮横霸道。   今日这两个野鸡蛋是宋奶奶昨日在外头林子里意外捡来的,本来是自己一个宋靳一个的,但她早上有事出门走亲戚去了,所以便把这两个蛋都留给了宝贝孙子。   宋靳没想那么多,又不好意思独食,便只拿了一个,想着和妹妹分了吃,哪想剩下那个却引得两个婶娘掐起架来……   “好了,看着我做什么,吃吧。”低下头扒了一口干涩的糙米饭,宋靳淡淡道。他知道他们早晚会起疑,但这不可避免——这身子如今既然已经是他的了,那么他就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宋奶奶陈氏的声音:“我回来了!”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赵氏和小陈氏更是脸色一白,忙放开对方,拉过犹在哭闹的女儿让她们坐好,可已经来不及了,陈氏已经进来了——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两个孙女碗里的野鸡蛋,再一看两个丫头脸上的泪痕和两个儿媳妇凌乱的衣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作死的丫头!”陈氏顿时爆吼一声,两步冲进去拎起大妞二妞,枯瘦的脸上,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瞪得老大,“给你们大哥补身子的东西也敢抢!胆儿肥了是吧!”   说完不顾那两个孙女惊恐的哭声,又指着赵氏怒骂道,“不会下蛋的死母鸡!败家的臭娘们!当你闺女是千金小姐呐,还想吃蛋!你自己怎么不去下一个!老娘出去一会儿就敢抢我儿的东西,瞧这厉害的,咋不上天呢你们……”   至于小陈氏,因是亲侄女,她倒没怎么骂,只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抢过那两个野鸡蛋放回宋靳的碗里,转头又开始骂赵氏。   赵氏见她这般偏心,实在气愤,忍不住顶了几句。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尖利的吵闹声与几个丫头惊恐的哭声。   宋靳按了按额角,突然猛地摔下筷子,学着原主不耐烦的样子,重重地拍桌道:“还吃不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两人又要见面了!不过见面的方式……嘿嘿嘿【费玉清脸】。 ☆、第5章   第5章   见宝贝孙子发火了,陈氏当即顾不上糟心的儿媳妇了,忙放低声音哄道:“好好好不吵了,靳儿不生气啊!快吃吧,吃了回屋读书去,这边奶奶在,一定给你出气,啊?”   “……”宋靳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心塞过,可他现在只能接受现实。   “奶奶,”他叹了口气,又将那两个野鸡蛋夹回到两个堂妹的碗里,“这是我自己给大妞二妞的,不是她们抢的。”   “你……”陈氏也震惊了。   宋靳艰难地挤出笑容:“……总之,今天这事就这样翻过吧!不过几个野鸡蛋而已,我也不稀罕吃。奶奶刚赶路回来,定是饿了,还是先吃饭吧,好不好?”   这话叫陈氏心中熨帖极了,忙点了点头,皱巴巴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好好好,都听你的!还是靳儿最懂事了,哪像其他人,巴不得老娘快点死在外头呢!”   听见这指桑骂槐的话,两个婶娘脸色又变了变,可陈氏积威已久,两人到底还是咬着牙没敢再吭声,只各自低声哄着女儿,叫她们不许再哭。   宋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非常快速地吃完饭,拉着妹妹宋三妞出去了。   “哥哥……去哪里?我,我还要洗碗……”宋三妞坑坑巴巴地说道,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显然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   改造极品家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宋靳自认只能尽力试试,可眼前这个肖似前世外甥女的小丫头……   他却是打从心底希望她能健康成长的。   “没关系,她们还没吃完呢。”摸了摸三妞毛茸茸的小脑袋,宋靳心中一叹,拉着她走到墙角边的枣树下,指着上头有些已经成熟的枣子道,“想不想吃枣子?哥哥给你摘。”   小小的果子在枝桠间随着风微微颤动,抖落阵阵果香。   三妞咽了咽口水,可却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行的,奶奶说这是要拿去卖钱的,不许咱偷吃!我……我若是吃了,要挨揍的……”   宋靳只是摸摸她的头,说了句“哥哥在,不怕”便撩起袍子,如豹子一般矫健地蹿上了树。   三妞顿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   哥哥好厉害!可是……他以前从台阶上跳下来都不敢,等会儿怎么下的来呢?   想到这,三妞一个激灵,忙道:“哥哥你别害怕,我马上去搬梯子救你……”   宋靳顿时脚下一滑,差点栽下去。   “别了!哥哥下的来。”宋靳哭笑不得,忙阻止道,又低头冲她“嘘”了一声,“她们还在吃饭,咱小点声,别把人引来了。”   三妞忙捂住嘴巴,点了点头,可眼睛里依然盛满了担忧。   宋靳失笑。如今才八月,这枣子其实还未完全熟透,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三妞转移注意力,忘记方才的事情而已。   伸手摘下一个八分熟的枣子丢给她,宋靳眨眼道:“快藏好!”   三妞慌张地接住那枣子往怀里一揣,飞快地往四周看了看,见屋里的人并没有出来,这才稍稍放了心。这感觉新鲜而刺激,她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觉得哥哥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可她喜欢现在的哥哥!   见此,宋靳心中满意,又伸手摘了一把枣子放在自己的兜起的衣袍里,正准备下树,眼角却骤然瞥见了隔壁院子里一抹鲜亮的鹅黄色。   下意识一看,却见是隔壁家娇嫩如花的小寡妇,正双手托着自己胸前的柔.软,不停揉.搓……   ***   低头看着胸前那坨湿哒哒的水渍,阿枣脸蛋微红,有些哭笑不得。   因早前栓子娘来闹了一早上,耽搁了阿小劈柴,所以今日的中饭便做得迟了些。可没想到平安醒来之后饿得不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饭,竟直接扑到她怀里嚷着要吃.奶,怎么拽都拽不开,硬是蹭了她一身的口水!   阿枣一个黄花大闺女哪儿来的奶,只好连忙让阿小弄了点昨晚留下的糊糊先给小家伙垫肚子,好在他饿得狠了,也没再闹,乖乖吃饱之后就赖在阿枣的怀里睡着了。   胸前湿哒哒的很不舒服,可阿枣不愿吵醒好不容易安稳睡着的平安,便拿着干净的衣裳悄悄出了门,准备去旁边阿小的屋里换上。   刚踏出屋子,微风一吹,胸前一阵凉意,阿枣就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结果竟看到那湿了的浑.圆下方隐约闪现了一点红褐色。   血?!   难道是平安……   阿枣心下一惊,忙整了整衣裳仔细查看了起来,结果发现那痕迹并不是血,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蹭上的脏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墙头突然传来一声“咔嚓”响。   阿枣陡然一惊,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美如白玉的脸。而那人的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湿哒哒的胸口……   “啊——!你……不要脸!”俏脸轰地一声涨红,阿枣忙用衣服挡住胸口,恨恨剜了他一眼。紧接着就兔子一般蹿进了屋子,只留下恼羞至极的娇斥声冲击着宋靳的耳朵。   宋靳呆了呆,不知为何,方才的尴尬、恶心竟悉数退去,反而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笑意来。   她跳着脚逃走的样子,真像炸毛了的胖胖——胖胖是前世他姐姐养的猫。   还有这反应……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哥哥,你怎么了?”树底下,三妞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宋靳的思索。   “……没事。”宋靳回神,把脑中一闪而过的疑惑丢到一旁,随即一个跃身下了树,带着妹妹找角落偷吃去了。   宋靳是没把这事儿太放心上,可屋里飞快地换好了衣服的阿枣却是气坏了!   瞧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连偷窥这样无耻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秀才呢,这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吧!还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她在做什么坏事似的……   阿枣又羞又恨,气得双颊通红,眸子亮得吓人。她还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呢,宋靳是吧?再有下次……她就叫阿小打折他的腿!   ***   翌日,天还未亮阿枣就起了。看着身边吮着手指头,睡得正香甜的平安,她心下一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见他体温和神色都正常,这才放心地起床出了门。   院子里,阿小也已经起了床,正在烧火准备早饭。   “阿姐?”见阿枣醒了,阿小忙放下手中的破扇子飞奔过来,推着阿枣往回走,“还早,多睡觉!”   阿枣拍拍她的手,笑着示意她停下:“阿姐睡饱了,现在该去洗衣服了。”   阿小一怔,忙摇头:“衣服阿小洗!我会的!”   “阿小要劈柴,要做饭,还要看家,很忙的,衣服阿姐去洗就可以了。”阿枣温和地看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几日前她洗完衣裳回来时,腿上的那几道青紫伤痕。   那是被村里顽皮的孩子们打的。阿小粗壮力大,可她从不欺弱小,是以才挨了一身伤回来。   阿枣也是通过这些事情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容貌和寡妇身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可她没有别的选择……未婚女子带着孩子更会遭人非议。所以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尽力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好好地带着平安和阿小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活下去。   前些日子平安的身体状况危急,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因此只能任由事情发展成现在的地步。如今平安已经无事,那么,她也该开始为好好生活而努力了。   第一步,就从洗衣裳开始吧。   家里活计这么多,总不能全部叫阿小一个孩子做。而村子里的妇人往往都是天亮以后才会陆续到河边洗衣裳,她趁着天还未亮的时候去洗,一则不怕被人看见,不用担心和人起冲突;二也可以四处看看地形,熟悉一下这个以后要长住的地方,好好计划一下未来。   “有坏人的!”阿小却固执地拦着她不让走。   阿枣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闪闪发光的银针:“你看着这是什么?”   “针?”   “对,阿姐带针了,谁若是欺负我,我就用针扎他们。”   阿小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那……他们要是欺负阿姐,阿姐就扎他们!”   “好,你乖乖在家做饭,这样阿姐洗完衣服回来就有饭吃了。”阿枣笑着摸摸她的头,又指了指屋子,道,“还有平安,你一定要保护好他哦,不要随便让陌生人进来,也不能让他跑出去,能答应阿姐么?”   “能!”阿小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挥了挥粗壮的胳膊,“谁欺负平安,我就揍谁!”   阿枣笑了。这孩子虽然智力不足,可力大无穷又听话忠心,她也是捡到宝了呢。   “那我走了。”抱着装满了衣裳的木盆,阿枣迈出家门,在阿小巴巴的眼神中踏着灰蒙蒙的雾气朝村口的小河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wuli宋家主不经意间耍了一次流.氓……我会告诉你们,明天他还要再耍一次么?【doge脸】 只是这次怎么耍……2333你们猜猜? 然后,打滚求小天使们收藏一下大花的专栏呀,大花以前的文都在这里,收藏了话以后开新坑也会早知道哒(???) 我让阿小给你们跳钢管舞好不好? ⊙▽⊙ 戳进去戳进去: ☆、第6章   第6章   八月底,清晨的风里已带了些凉意,阿枣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穿的有些少了,然想到等会洗衣裳的时候定会热起来,便没有回头,只缩着肩膀快步朝河边走去。   东方刚泛起点点鱼肚白,月亮仍如玉盘一般高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中,余光皎皎。空气中是泥土和花草的芳香,淳朴而清新,像是能洗净这世间所有的烦恼和污垢。   阿枣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呼吸吐纳间,再也闻不到自重生以后就一直充斥在脑海里的血腥之气。   真好。   她笑着想。   阿枣的家就住在村头山脚下,离村前的青水河并不远,沿着大路一直朝前走约莫半刻钟就到了。   这会儿村人们大多还在睡觉,偶尔见到几个身影,阿枣也借着路边的大树很顺利地避了过去,并没有叫人看见。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在未和大家打好关系之前,她不想惹麻烦。   很快,阿枣来就到了河边。   暗绿的河水,浪花翻滚,波光奔腾,唱着独属于自己的歌,欢乐地奔向远方。河岸边是一片土坡,土坡上随意地生长着树木和野草,清脆的鸟声伴着晨风,散落在树下不知名的野花丛里,带起阵阵暗香。   着眼处,皆是勃勃的生机。   阿枣喜欢这样的景色,这让她心中安宁,充满希望。   心情愉悦地四处打量了一番,阿枣选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放下木盆,又从附近给自己搬来一小块石头当凳子,这才撩起袖子绑好头发,准备开洗。   刚将手伸进水里,阿枣却突然听到上游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滚滚的浪花卷着一个拼命挣扎的灰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救……救命——哥……”   有人落水了,好像还是个孩子!   阿枣顿时心下一凛,忙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便飞快地放下手中的衣裳,脱了鞋子往河里一跃。   哪想岸边的浅水滩里竟立着几块尖利的石头,阿枣一个不注意重重踩在了其中一块上,顿时左脚心一阵火辣辣的痛。可这会儿救人要紧,她顾不得其他,只得生生忍住疼痛,飞快地朝着那人游去。   阿枣会选择下水,自然是因为有自信能救人,可没想到那小女孩受了惊,竟在慌乱中死死抱住了她的脖子,怎么都不放手。   “放、放松点……小妹妹,我……你再这样下去……我……”我们两个都要淹死了。   阿枣面色发白,拼命按住那挣扎不休的小女孩想打昏她,可就在这时,小腿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一阵剧痛袭来,竟是抽筋了。   阿枣心中暗叫不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眼前一个浪花重重地拍来,她没注意,竟是狠狠呛了一口!再加上脖子又叫小女孩死死抱住了,阿枣开始喘不上气,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不……不行!平安和阿小还在家里等她。   阿枣忍住剧痛,用力地蹬着双腿,脑中不停地想着自救的法子。可这会儿她疼得浑身僵硬,根本使不出力气……   恍惚中,带着腥味的河水开始无情地从耳朵鼻子里灌进来……阿枣难受极了,意识渐渐模糊,只一双手臂却下意识地撑着怀里的小姑娘,将她用力地往上推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阿枣仿佛看到有人拼命地朝她们游了过来……   “救……救我们……”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答应了主子,要照顾平安长大的。   ***   宋靳今天起得也很早,因为要晨练——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他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而且,原主的身体太弱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多打几下拳都要喘,简直就是个废物,他不能容忍这样的自己。   再者,他不是原主,实在做不出再让一家子女人养着的事情。但想要担起家庭重任,改变家人的生活条件,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是做不到的,所以宋靳在接受现实以后,每天都会早起锻炼。   今天之所以会来这河边,是因为他昨晚刚知道:宋三妞每天早上天未亮就要来这边洗衣服。   这么一大家子的衣服,竟全部要一个六岁的孩子来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可没办法,宋家如今没有可用的男丁。陈氏三个儿子——老大死了;老二瘸了,干不了重活;老三早些年卷了家里的财务和隔壁村一个寡妇私奔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回来过。剩下唯一一个四肢健全的孙子,又是个书生,从不沾庶务。   是以陈氏和三个儿媳妇每天都要像别人家的汉子一样下地种田,抽空之余还得再做些其他零碎的活计——因为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之外,她们还得供宋靳念书。   虽说那许院长得知宋靳家里的情况之后主动免了宋靳的束脩,可青山书院在县城里,光是宋靳日常的吃喝住行就是一大笔支出,更何况笔墨纸砚等贵重物品也是念书必不可缺的。   所以在宋家,基本上就是女人当男人用,孩子当女人用。   至于宋二,因为腿残,每天只能在家里做些喂喂鸡鸭猪之类的简单事儿,基本算不上劳动力。所以剩下的洗衣做饭这等家务事,自然便落在了三个小辈的孙女儿身上。   大妞二妞俩丫头自来机灵,又有彪悍的母亲护着,一早就抢走了打扫屋子之类相对轻松的家务,留下洗衣做饭等辛苦活儿,自然只能宋三妞来做了。   林氏虽然心疼女儿,可她素来软弱,从不敢和两个妯娌争闹。三妞自己年纪又小,长辈叫她做什么,自然也就做什么了。虽时常觉得辛苦,可到底也不敢反抗。   宋靳知道这事儿之后心疼坏了,但一时间也没法明着叫三妞别干了,否则家里怕是又要开战,便只能暗中琢磨着叫妹妹脱身的办法。   可没想到早上起来一看,三妞却已经出门了——起得比他还早,可见是早就习惯了的。想到她回家之后还要赶着给大家做早饭,再一想前世小公主似的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外甥女……宋靳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想着小丫头前两天风寒才刚好,宋靳拿了件衣裳就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刚走到河边便看见妹妹溺水了!   宋靳大骇,飞快地脱了鞋子外裳就下了水。只是游到宋三妞身边时他才发现,和三妞一起落水的竟还有个姑娘!   此刻三妞正紧紧抱着那姑娘的脖子,而她则死死地撑着手臂往上托着三妞,自己却已经整个人淹没在水底了。   宋靳心下一凛,顾不得其他,忙一把扯开三妞的手臂,搂住那女子的腰将她从水底托起,然后又用胳膊夹着同样已经意识微弱的三妞,以最快的速度游回了岸边。   好在宋三妞只是呛了几口水受了些惊吓,被他按了几下就吐着水醒来了,只是小丫头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见是哥哥,不由一把扑到他怀里啕号大哭起来。   宋靳没时间安抚她,只忙把方才带来的衣服给她披上,说了句“哥哥在,不怕”,就转头去看一旁的女子了。   撩开她湿哒哒贴在脸侧的头发一看,宋靳骤然愣住。   白如玉的肌肤,黑如墨的发,美如花的容貌……竟是隔壁家的小寡妇!   “哥哥!快、快救姐姐……”却是终于回过神来的三妞见此,抹着眼泪大哭道,“这个姐姐救了我……”   三妞虽小,却也知道若非方才阿枣及时将她从水中托起,自己早就呛死了。此刻见阿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便以为她出了事,吓得哭声更大了。   宋靳猛地回神,忙伸手探了探阿枣的鼻息,见她已几乎没了气,顿时眉头一跳,再顾不得其他,伸手扯松她系得紧紧的衣领和腰带,然后重重地按压她的腹部。   宋靳一边救人一边吩咐妹妹:“三妞转过身去,哥哥要救姐姐,不能被别人看到。你替我看着四周,如果有人来的话就马上告诉哥哥,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三妞这会儿正惊魂未定,可一听见哥哥说要救人,便下意识直点头,边哭边背过身子看着四周。   宋靳有些心疼,可眼下救人最重要,便没再说话,只一心放在了阿枣身上。   按压了一阵,见阿枣只是整个人抖了抖,吐出几口水来,却未见清醒的迹象,宋靳心下微沉,没有再犹豫,附身捏住阿枣的鼻子,为她做起了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   宋家主的急救手段还是相当过关的,阿枣没过一会儿就吐着水醒了过来。   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阿枣好眨了眨眼,半晌没说话。   突然间落入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宋靳也是一愣,可随即心下便是一松。   醒了就好。   刚想起身,身下的姑娘却蓦地发出一声细细嫩嫩的娇.吟,似难受一般皱起了娥眉。   不知为何,宋靳心尖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电击了一下。随后他就意识到了他们此刻的姿态有多暧.昧……   她浑身湿透,薄薄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出诱.人的曲线,兼之夏日衣裳材料单薄,里头的艳丽风光也若隐若现地流了出来。尤其是方才被他扯开的领口,大片细腻白嫩的肌肤印入他的眼,衬着她如墨的发,被他弄得嫣红的唇,竟有种无法言喻的绮丽妖媚。还有那双茫然无辜的眸子……   宋靳从来没想过,她竟会有一双小鹿般纯真清澈的眼睛。   明明乍看是勾人的桃花眼,可细看,眸底却是一片不见杂色的纯净,恍若一潭汪汪的清泉,带着无尽的明媚。   还有,掌心之下那柔软饱.满的触感……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一瞬间,下.腹竟不受控制地一阵紧缩,宋靳骇得整个人跳了起来,飞快地背过身子掩饰住了那处的变化,耳朵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耍你们还满意么?【doge脸】 下章你们猜会发生啥? ☆、第7章   第7章   “哥哥,你怎么了?”三妞被宋靳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忙转过头问道。可看到一旁正揉着脑袋低.吟的阿枣,顿时不顾上哥哥了,十分欢喜地扑了过去,“姐姐醒了!”   宋靳没回应,半晌才一脸淡然地穿上先前脱下的外裳和鞋子,对三妞道:“没事,哥哥方才……在想事情。三妞快从那边的木盆里拿一件干衣裳给这个姐姐披上,早上天气凉,她这样会着凉。”   “哦,”虽不知道哥哥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变得很亮,耳朵也变红了,可三妞还是乖乖照做,从旁边阿枣带来的木盆里挑了件看起来最厚的衣服小心地包在了阿枣的身上。   “……谢谢。”阿枣这时还很茫然,只下意识道了一句。   方才昏迷的时候,她看到了前世平安死的那一幕,还有主子流着血泪问她:为什么没有做到答应她的事,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平安的场景……   阿枣难过得想哭,可她哭不出来,只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她差点就要再一次辜负主子的信任了。   “姐姐?”见阿枣神色呆呆的,三妞有些担心,忙转头拉了拉宋靳,“哥哥,姐姐怎么了?”   宋靳这才抬头看向阿枣,可这一看,心尖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三妞给她披上的,竟是那件鹅黄色的衣裳……   脑中猛地闪现昨日看到的场景:娇艳美丽的姑娘低着头,双手托着自己鼓鼓的胸,轻轻揉.捏,俏脸微红……   好不容易下去的某处又瞬间挺直,宋靳眼神飘了一下,忙飞快地移开视线,嘴角紧紧抿起,耳朵更烫了。   “……许是吓到了,你再和她说说话。”   三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阿枣的手:“姐姐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骤然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阿枣浑身一颤,这才渐渐回了神。   “我……我没事。”看了看三妞,又看了看一旁侧着身没看自己的宋靳,阿枣这才咬了咬唇,拢紧了身上的外裳坐起身。   犹豫片刻,她到底是对宋靳点了点头,“多谢相救。”   她对先前的事情有些模糊,只记得有人从水里将她救了起来,并不记得上岸之后宋靳对她做的那些事。   说不出为什么,宋靳暗地里松了口气。   指了指一旁的三妞,他神色淡然道:“该我谢你才是,你救了我妹妹。”   阿枣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没有色眯眯,也没有不悦地看着自己,甚至行为举止也君子得根本不像昨日那个登徒子……   因为自己救了他妹妹?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他看起来顺眼多了。   “如此咱们就扯平了。”虽有今日这茬在,但到底记着昨日院子里的事情,阿枣尴尬之余,并不想和他多说,只点点头,看向了一旁的三妞,“你没事吧?”   “没,没事。”三妞受宠若惊地瞪大眼,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地低下头道,“谢谢姐姐救了我。还有……对不起,姐姐,在水里的时候我不是故意抓着你不放的……”   “没事的,那是意外,不怪你。”阿枣冲她笑了下。她知道溺水的人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是她自己太大意。   三妞有些迟疑地看着阿枣,像是在判断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见阿枣笑容温柔,眼里真的没有半分责怪,顿时欢喜又羞涩地笑了:“谢谢姐姐。”   见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自己,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闪闪亮亮的,仿佛有些害羞,又有些依恋,阿枣顿时眼神一柔,生出些恍惚来。   前世刚刚相认的时候,兄长的小女儿回回也总是这样看着自己……可惜最后她却死在谢云的屠刀之下,等她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再也不会用那样可爱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姑姑,抱抱”了。   想到这,阿枣鼻子猛地一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三妞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早出现在河边?若非我今日恰好来得早,你可就危险了。”   一旁的宋靳闻言,不由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底仿佛有泪光闪动,微微愣了一下。   这边,三妞却高兴极了,长得像神仙一样漂亮的姐姐摸她了!   “我也是来洗衣服的……”   阿枣一愣,顿时皱眉道:“洗衣服?这么早?”   “嗯!”三妞指了指上游不远处的岸边,笑容羞涩,“我,我每天在那里洗的,可是今天衣服有些多,哥哥的腰带不小心被水冲走了,我去捡,石头很滑,就摔倒了……”   说完,有些担心地看着阿枣,她这么笨,姐姐会不会嫌弃她?   阿枣当然没嫌弃她,只是转头冷冷地看了宋靳一眼,好不容易对他生出的改观之意又没了。   居然叫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早来河边洗衣服,太过分!   宋靳被她这一眼看得冤枉极了,可家里的情况复杂不好多说,他也没必要和一个不熟的人交代,便只对三妞严肃道:“不过一条腰带,冲走就冲走,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你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三妞讷讷道:“可,可奶会打我的……”   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哥哥会护着你,再不会让奶奶打你了,你听哥哥的话,嗯?”   三妞这才露出了笑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光彩:“嗯!”   哥哥他……真的变好了!   阿枣看着这一幕,没再多说什么,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她虽喜欢这孩子,但也不便多说,希望他这做哥哥的能说到做到吧。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阿枣打了个冷颤。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湿衣裳,阿枣皱了皱鼻子,又抬眼瞥了宋靳一眼,心想这人今日如此君子,莫不是当真移了性子?   不过这是好事,阿枣也没有多想,只一手拢紧了那件鹅黄色的外裳,一手撑着地欲起身。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啊!”哪想刚支起身子,脚底心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又一下子跌了回去。   “姐姐怎么了?!”三妞吓了一大跳,忙扑过来扶住她。   阿枣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然她只是强忍道:“脚底……应该是被石头划伤了……啊——你,你做什么?放开!”   却是宋靳一把抓住她的脚握在了手心里,还快速脱去了她染血的袜子!   什么移了性子!   分明还是那个臭流.氓!   阿枣顿时脸色爆红,用力地踹了踹,欲把脚抽回来。哪想那斯文败类却突然打了下她的脚背,淡淡道:“别乱动,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阿枣几乎要尖叫了,他居然碰她如此私.密的地方!这,这要是被旁人看了去,她就是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了!   “你不要这只脚了吗?”见小寡妇挣扎得厉害,宋靳顿时皱眉,严厉地看了她一眼,“那河水并不干净,若有什么脏东西扎进去却没有及时取出来,你这脚是要废的。”   说完,又目露嘲讽道,“放心吧,我对你没有旁的企图,不过是觉得你救了三妞一命,投桃报李罢了。”   宋家主认真训起人来那是能吓哭小孩的,阿枣被他唬了一下,又见他眼中只有嘲讽并无色.欲,一时间又羞又恼,恨恨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宋靳这才看了她一眼,低头查看起伤势。   那架势倒真是君子得很,没有趁机乱摸,也没有趁机乱看。阿枣又放了些心,可心底到底别扭得紧,只得紧紧咬着唇看向别处,脸蛋嫣红一片,像是染上了绚烂的晚霞。   宋靳只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了。   小寡妇害羞起来的模样就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又妖媚又纯真,实在有些叫人招架不住。   可一低头……   微褐色的大手里,小巧玲珑的脚,白嫩如玉,滑腻如奶,因为害羞,脚趾头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连脚趾甲都被印染得粉嫩嫩……再往上看,一片透着微粉的白腻……   打住!   宋靳深吸了口气,继续在心中默念内功心法。   “不对,我自己会医术,做什么要你帮我?”半晌,阿枣突然想到这事儿,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抽回脚,又羞又恨地瞪着宋靳,“还有这河里不过也就是有石头罢了,能有什么别的?你,你这色.胚分明就是别有企图,故意吓唬我!”   宋靳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怎么突然忘了,这里是没有环境污染的古代,不是堆满垃圾的现代,河里是不会有玻璃之类的危险物品的……   “色胚?”一旁的三妞着急道,“我哥哥不色的姐姐!他都没有偷姑娘家的衣裳!”   阿枣:“……”   宋靳:“……”   “我不知你会医术。”宋靳面无表情地看了阿枣一眼,随手从一旁的木盆里拿起一件衣服,又伸手将她的脚拉回来,用那衣裳包住伤口,“还有,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其他的随你怎么想。”   阿枣一个不注意又被他得逞,顿时气得双颊通红,鼓鼓的胸口起伏不定。刚想给他一针,可不经意间却瞥见他手中的东西,顿时脑子一嗡,伸手就一巴掌甩在了宋靳脸上:“流.氓——!”   宋靳懵了一下,随即猛地黑了脸:“你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错,在群众们的欢呼声中,wuli宋家主又挨嘴巴子了2333333 然后,我会告诉你们,今天有惊喜么~ ☆、第8章   第8章   “你,你居然碰我的……”阿枣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了,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又是愤恨又是委屈。   这混账居然用他的脏手碰自己的肚.兜!   宋靳这才看清楚自己手里的东西,顿时哑然。   小小薄薄的一块,质地柔滑舒适,上头还绣着蓝色的小花……   原来古代的胸.罩长这样。   “……咳,”怒气一下子消散,宋靳的耳朵火辣辣的。讪讪地撇开眼,他尴尬道,“我不是故意的。”   阿枣飞快地从他手里抢回昨日刚换下来的肚.兜,恨恨剜了他一眼,又从木盆里拿出一条腰带胡乱绑住伤口,套了袜鞋就要忍痛起身。   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两人吓得不敢说话的三妞突然讷讷出声:“姐姐,你的脚还流血呢……”   阿枣丢下一句“没事”就端起了木盆朝前走去。   刚往前踏出一步,脚底就传来一股钻心似的疼,阿枣暗地里倒抽了一口气,可硬是咬着牙强忍住了,只踮着脚尖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哥哥,姐姐她……”见此,三妞又慌又担心,下意识地看向宋靳。   宋靳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妹妹,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见三妞仿佛要哭出来了,宋靳终是妥协似的起了身,大步上前,拦腰就将阿枣抱了起来。   “啊——”阿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一把将手中的木盆摔了出去,随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怒视他,“放我下来!”   见她眼睛红红的,仿佛羞恼得快要哭出来了,宋靳顿了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再乱动乱叫,我就抱着你去村子里逛一圈,叫大家都知道咱俩的……‘好事’,嗯?”   “你——”阿枣气极,摸着袖子就开始找银针。   这时宋靳又道:“你这么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家,等会儿大家都出来了,你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看到……”   阿枣动作一僵,半晌,睫毛微微颤了颤,双颊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宋靳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又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三妞都在边上呢,我能做什么。”   阿枣咬了咬唇,许久才浑身僵硬道:“……走小路。”   宋靳瞥了她一眼,扭头看向三妞:“姐姐的这个木盆,三妞拿的动吗?”   “拿的动!”见哥哥和姐姐不吵架了,三妞又露出了笑容,忙去拿起地上的木盆,“这个比咱家的小多啦!”   “嗯,走吧,先送姐姐回家,你也回去换下衣裳,咱家的衣服哥哥待会儿来处理。”   三妞不安:“可是那些衣服还没洗呢……”   “无事,你今日受了惊吓,好好回家休息一天,衣服哥哥洗。”   阿枣顿时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她没听错吧?   宋靳却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阿枣心头生出一抹怪异,可到底不欲与这个人多来往,便没有再说话。   ***   宋靳将阿枣送到家门口就带着三妞走了,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他自己和三妞这会儿也浑身湿透,得赶紧回家换衣裳以免感冒。   临走前,三妞转身,不舍地看着阿枣:“阿枣姐姐,往后,我,我能来找你玩吗?”   方才的一路上,阿枣和宋靳尴尬无言,可三妞却和阿枣交上了朋友,得知阿枣就是新搬来住在她家隔壁的邻居,三妞高兴得蹦了一路。   阿枣看着她就如同看见了回回,见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渴望,不由抿唇笑了:“自然可以的。姐姐基本都在家,三妞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姐姐给你做糖糕吃。”   三妞于是快乐极了!拉着哥哥的手就蹦跳着往自己家走去:“哥哥,阿枣姐姐真好,我好喜欢她!”   阿枣。   宋靳没想到她竟会有个如此淳朴可爱的名字,不知为何,他微微勾唇,冲妹妹笑道:“因为她救了你吗?”   谁知三妞却摇摇头,露出了害羞的笑容:“不止是这样的……她,她还很漂亮,很温柔。我觉得,阿枣姐姐就像哥哥以前给我说的仙女。”   宋靳愣了一下。   他接受了原主的一些记忆,自然知道原主以前对妹妹并不好,整日非打即骂的,这样的混账会有耐心给妹妹说神话故事?   “嗯……哥哥倒是有些忘了,是什么样的仙女呢?”宋靳好奇道。   “就是心地善良模样又漂亮的仙女呀,哥哥以前每次和书院里的那些哥哥出去玩都会很开心,说是可以见到仙女呢。哥哥,你看见的仙女,一定就是阿枣姐姐这样的吧?”想到以前那个凶巴巴的哥哥,三妞有点不安,飞快地偷看了宋靳一眼,见他神色柔和,并没有变回去,顿时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希望哥哥永远不要变回去。   宋靳挑眉,飞快地抓住脑中闪过的那个女子影像。   面容清秀,笑容甜美,气质温婉,打扮富贵……   “郑姑娘,这是我新作的诗,还请姑娘赐教……”   郑……什么来着?   “婉容,我一定会考中状元的!到时候我要你爹娘求着上门将你嫁给我!”   宋靳想起来了。   郑婉容,青县知县家的千金小姐——原主发了誓要娶回家的姑娘。   可惜原主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人家爹娘根本看不上他。而那姑娘本身……宋靳记不起来了。反正他只知道,原主的死,仿佛和这几个人有些关系,但具体的,宋靳一时想不起来,便也懒得再想了。   以后遇见了再说吧。   至于这郑姑娘是不是和阿枣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   小寡妇这样的长相可不能叫仙女,该叫妖女才是。随便一个眼神都能惹得男人情.动什么的……   宋靳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嗯,一样的。”   三妞于是圆满了,她也是见过仙女的人了呢!   “可是……村子里很多人都说她不是好姑娘。”宋靳忽然收了笑脸,定定地看着三妞道,“你忘了么,前几日奶和婶娘们也是这样说的。”   三妞呆了一下,许久,困惑道:“哥哥,可是我看到的和别人说的不一样呀?”   宋靳问道:“那你相信哪个?”   “我……”   “嗯?”   “哥哥……我,我觉得,我自己看到的才是对的。”   自己看么……   宋靳顿住,忽而揉揉她的小脑袋,弯唇笑了:“你想得很对。好了,快去换衣裳吧,还得做早饭呢。”   “好。”三妞点点头,转身跑了。   宋靳笑笑,也转身欲回屋换衣裳,可就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阿姐!你的衣裳怎么都松——唔唔!”   一阵沉默,然后……   “王、八、蛋!”   宋靳呆了呆,而后猛然意识到这声“王八蛋”是在骂谁,顿时忍不住撑着额角低低笑了出来。   一定是小寡妇脱掉那鹅黄色的外套,发现里头衣服的衣领和腰带被自己扯开了吧……   想象着她红着脸瞪着眼的恼羞模样,宋靳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头有些发痒。   有点想去看看……   “哇呜呜——娘亲——”突然响起的孩子哭声让宋靳瞬间回神。   随后,方才还充满怒气的声音马上柔软了下来:“平安乖乖,不哭啊,娘亲在这呢!乖乖,来,娘亲抱抱——”   心头忽然生出一些说不上来的不悦,宋靳淡淡地看了隔壁一眼,转身大步朝房间走去。   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搁现代还是个高中生呢,在这里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真是操蛋的古代。   ***   平安一哭,阿枣就顾不得生气了,忙飞快地擦了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在阿小的搀扶下回到床边,抱住了正哭着找娘的儿子。   “娘亲……”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家伙也不嚎了,飞快地打了个滚扑到阿枣的怀里,依恋地蹭了蹭,软软道,“娘亲,平安想娘亲。”   阿枣心都要化了,忙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娘亲也想平安了,走,咱们嘘嘘去?”   平安知道嘘嘘是什么,顿时有些害羞地捂住了小鸟,点了点头:“嘘嘘。”   “我来!阿姐的脚还没上药呢。”一旁的阿小忙道。她方才被阿枣满袜子的血吓到了,这会儿脸色都还不好,略显刚毅的脸上竟是一片惨白。   阿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转头对平安道:“小姨带平安去嘘嘘好不好?娘亲脚痛痛,暂时不能动呢。”   平安对阿小是有印象的,这几个月阿小一直帮着阿枣照顾他,他对她的气息已经很熟悉,因此并不那么排斥。这会儿听见阿枣这话,虽然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冲阿小伸出双手:“抱。”   阿小这才高兴起来,抱其他到外间去嘘嘘了。   “不看!不看小鸟……”   “好,不看不看,可是我咋没这玩意儿呢?”   两人纯真而搞笑的对话终于惹得阿枣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有些难过。   “这是平安的小鸟,平安要保护好它,不可以被别人乱看乱摸哦……”没想到,平安这么小的孩子,竟还记得主子以前和他开玩笑说的话。   可惜,主子却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阿枣正想着,阿小抱着平安回来了。   挥去满腔的惆怅,阿枣重新扬起笑脸:“平安肚子饿不饿?”   平安砸吧了一下嘴,眼睛亮亮道:“饿。”   阿枣忍不住笑了,转头对阿小道:“阿小打点水来先给平安洗脸吧,完了把早上熬的粥端进来,咱们今儿得在屋里吃饭了。”   阿小点头,却没走,只是盯着她的脚:“阿姐先擦药。”   阿枣心里发暖,便笑着指了指床头的木匣子:“那里有伤药,你拿来给我,我自己上就好。”   阿小这才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快告诉我你们从这章里看到了啥!2333333 昨天有朋友问我,为什么我一会儿叫阿欢一会儿叫大花,是这样的,因为这俩字我都挺喜欢的,然后我是个深度选择恐惧症患者,所以……然后朋友说,以后叫你大花环吧! 我:……居然无言以对23333,所以我可能又要改名了,以后请叫我大花环,哈哈哈! 感谢土豪小天使的雷,抱住亲一万下!破费了,鞠躬~ 阿书简直威武霸气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1-11 20:00:51 ☆、第9章   第9章   三人和和乐乐地吃了早饭,阿小便收拾了碗筷准备拿出去洗。   “今日的衣服还没洗……”不经意间看到门口放着的木盆,阿枣有些发愁。   脚底伤得挺深,看来有几天不能下床走动了。这样一来别说做家务,怕是照顾平安都会有些不方便。   也不知道那封信到没到师兄的手里,这都快四个月了……   阿小刚要跨出门槛,听到这话忙转头:“衣服阿小洗,阿姐休息不要动!”   阿枣回神,想了想,到底是无奈地笑了:“好,那今天就辛苦阿小了。”   阿小直摇头:“阿小不辛苦,阿小很高兴。”   “平安也高兴!”正在阿枣身边玩耍的平安一听这话,马上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枣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罢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阿枣心下疑惑又警惕,抬头对阿小道:“不要直接开门,先问问来人是谁。”   阿小点点头往院子跑去,大声问道:“来了,是谁呀?”   院子并不大,房间里的窗户也开着,阿枣能清楚地听见门口的声音。   “你好,我,我是隔壁宋家的三妞,我和我娘来看阿枣姐姐了。”小姑娘怯怯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原来是三妞。   阿枣放了心,便冲窗外喊道:“阿小,开门请两位进来吧。”   平安好奇地看着外头,跟着叫道:“阿小开门!”   阿枣捏了捏他的小脸:“要叫小姨。”   平安以为娘亲在和他玩游戏,也伸出手去捏阿枣的脸,大大的黑葡萄眼弯成了月牙儿:“阿小!阿小!”   “顽皮!”见阿小已经带了林氏和三妞进门,阿枣笑着抓住小家伙的手,轻轻捏了捏,“有客人来了,快坐好,娘亲一会儿再和你玩。”   平安萌萌地看着娘亲,见她表情认真,这才乖乖地点了头,又撅着小屁.股转身玩自己的小枕头去了。   因都是女眷无需避嫌,又是在乡下没那么多规矩,阿枣就让阿小带着母女俩进了屋,请她们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随后又吩咐阿小去厨房拿来早上刚做好的糖糕给两人吃。   阿枣如今在三妞的眼里就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姐姐,见阿枣发话了,忙点了点头,抬脚就欲朝那小榻走去。   可没想刚要迈出的步子却被母亲林氏一个拉扯给拦住了。   “不用了盛娘子,我,我们站着就行了……”林氏捏着围裙一角,有些局促地说道。   三妞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那铺着崭新的绣花棉布的小榻,愣了许久,到底是怯怯地缩回了脚,低声道:“我,我也不坐了……谢谢阿枣姐姐。”   阿枣有一瞬间的诧异,但随即便笑了:“婶子不愿意坐,可是嫌弃寒舍简陋?”   这话叫林氏蓦地一慌,忙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   说着说着就不知该怎么回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阿枣笑得越发温和:“那就坐下吧,客人上门,岂有让你们站着说话的道理。”   林氏见阿枣并不像传说中那么不好相处,这才稍稍缓解了不安的情绪,又见阿枣的脸上全是柔和的笑意,说话也文文雅雅的,跟城里的小姐似的,不见半分不规矩,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好感,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一些。   “这……”她还想拒绝,但阿枣的语气虽然温柔,可眼神却很坚定,林氏便只好带着三妞忐忑地坐下了。   阿枣又叫阿小端来糖糕招待两人。   “使不得使不得!”林氏忙摆手道,“我……我今日来,是想感谢娘子对三妞的救命之恩……”   “婶子客气了,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阿枣看了三妞一眼,又笑道,“况三妞这般可爱,我很喜欢她。”   三妞顿时又是羞涩又是开心,小脸都红了:“阿枣姐姐,我,我也很喜欢你!”   小姑娘此刻的样子很是可爱,阿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枣姐姐,你的脚……还流血吗?”突然想到什么这个,三妞低头担忧地看向阿枣的脚。   “不流了,已经擦了药,很快就会好了,三妞放心吧。”   三妞这才抿唇笑了,随后又转头看向一旁正自顾自玩耍的平安,满眼好奇道:“这是阿枣姐姐家的小娃娃吗?”   阿枣点头:“他叫平安,三妞愿意和他一起玩吗?”   三妞忙点了点头,顾不得看林氏的神色,起身跑过来,冲着平安挥了挥手:“平安你好,我是三妞姐姐!”   阿枣忍俊不禁:“你叫我姐姐,平安得叫你姨姨。”   三妞眼睛一亮,姨姨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新鲜了:“平安,叫姨姨呀。”   平安有些怕生,看了她一眼就转头埋进了阿枣的怀里,并未搭理她。   三妞有些失望,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发旧的荷包,献宝似的递给他:“平安,姨姨把宝贝送给你,你和姨姨玩好不好?”   平安这才从阿枣怀里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宝贝?”   “对,就是这个!我告诉你哦,这里头有很多东西呢……”   三妞说得眉飞色舞,平安犹豫了下,到底是抿着小嘴凑了过去……   两个孩子就这样玩上了,阿枣也不干涉,只笑着看向了林氏。   能生出宋靳那样俊美的儿子,林氏的样貌自然不差。虽看着有些缩手缩小,整个人怯弱弱的,面上也有着岁月和生活留下的沧桑痕迹,但依然能瞧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极美的。   见她很是拘束,阿枣便笑道:“这孩子素来怕生,能这么快接受三妞,可见是喜欢她呢。”   说到孩子,林氏便下意识地放松了些,眼神慈爱地看着平安:“他很可爱。”   阿枣只是笑着。   林氏看了平安一会儿就收回了眼神,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喏喏地开口道:“娘子救了三妞的命……可我却两手空空地上门,实在是……”   说到最后,瘦黄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羞愧,眼眶也微微发红。   想起方才婆婆那句冷酷无情的“三丫头又没死,要什么礼”,林氏心中难受极了。   三妞是她唯一的女儿,这次险些溺死,真是吓得她差点去了半条命。所以她真的很感激阿枣救了女儿,只可惜她太没用,竟连个像样的谢礼都拿不出来……   “婶子见外了,”阿枣了然,笑着摆手道,“我救三妞不是为了这些。”   林氏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娘子心善。我,我这心里头就更……”   阿枣安慰道:“婶子不需要想这么多,一切只因我和三妞有缘罢了。”   林氏点点她,半晌,到底是犹豫着将这句话问了出来:“那……娘子的脚……可看过大夫了?”   考虑到阿枣的名声,宋靳早就和三妞串好了话,并未叫旁人知道他后来出现的事情,只说三妞不慎落水,阿枣经过便将她救起了,所以林氏这会儿还不知道阿枣自己就会医术。   原本她没打算问这个,因怕阿枣说还没看过要请大夫,到时候自家付不起请大夫的钱会很尴尬,可这会儿看着阿枣脸上温和的笑容,林氏心下愈发不安,不知怎么的就问了出来。   阿枣知道宋家的情况,因此听见这话便有些诧异,但随即就真心地笑了:“我自己就略懂些医术,家里也正好有药,已经抹上了,婶子无需担心。”   “……那就好。”林氏一愣,而后便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些笑容来。想了想,她突然又道,“娘子大恩大德,我实在没什么能报答的,如果娘子不介意的话,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就让三妞来家里帮忙做些活计吧!你这个样子,怕是有些日子不好下地干活的。”   阿枣有些讶异:“不用了婶子,我虽暂时不能动,但还有我这妹子在……”   “她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得了你们母子俩?再说还有那么多家务活儿呢。”想起儿子的话,林氏忙道,“横竖咱就住在隔壁,来往也方便。再说,就算邻里之间,也该互相帮助才是。更别说你还是三妞的救命恩人!我们没什么能报答娘子的,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还是娘子嫌弃三妞手脚笨拙……”   阿枣顿时一愣,方才还坑坑巴巴的林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伶俐?   然话已至此,她也不好再拒绝了,只得笑着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三妞了。”   正在和平安玩耍的三妞听到这话,顿时转头笑得眼睛弯弯:“太好了!以后我可以常常来和平安一起玩了!”   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起来,阿枣又笑着招呼林氏和三妞吃糖糕。   这些糖糕虽不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但在乡下还是比较少见的,尤其宋家穷困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一时间林氏和三妞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林氏并没有动,在阿枣坚持催了几次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递给三妞。   阿枣看在眼底,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外人都说宋家大媳妇是个鹌鹑,闷闷沉沉的,整个人软得不成样子,因此连带着女儿也成了家中的受气包。若非有个读过书的儿子,怕是谁都敢在她头上踩一脚。如今看来,她只是性格软弱了些,却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   起码知恩善良,明事懂礼。   这样的人,可不比那些心思恶毒之人强多了么。   还有三妞,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虽有些怯弱,本质却可爱善良,很招人喜欢。   还有宋靳……   想到他,阿枣顿时一怔,而后猛地涨红了脸。   他就算了……趁人之危的臭流.氓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阿枣已经收获脑残粉一枚!2333不过三妞和平安都是神助攻,你们懂的~ ☆、第10章   第10章   “趁人之危的臭流.氓”这会儿正坐在书房里写信赚钱顺便思考人生。   这信是代村里头的一个老汉写给远方亲戚的,因好歹能赚上几文钱,宋靳便接了。   原主以往觉得替人写信太掉自个儿身价,因此从来不接,村里头的人知道他的秉性,问过几次之后便不再来问了。这回还是宋靳不经意碰上,主动提出来的。   那老汉只当宋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宋靳不得已才对生活弯了腰。其实不然,宋靳别有目的。   写完最后一句话,宋靳搁下毛笔,转了转手腕。   宋靳前世的爷爷是个国学爱好者,写得一手好字,在他的影响下,宋家主也喜欢空闲的时候练练字静静心,但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情。   视线缓缓扫过一旁破旧的书架,看着上头整齐摆放着的四书五经,宋靳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出身低下的穷书生,想要摆脱穷困,发家致富,最有效的办法应该就是考科举了吧……   其实不说旁的,就光说读书这事儿,原主还是很有天分的——要不然也不会年仅十三岁就考过了童生试,成为这方圆百里唯一一个秀才,还得到青山书院许院长的另眼相看。   只是三年一度的乡试刚刚过去,原主这回因故缺考了,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而下一次,还得等三年。   太漫长了。   宋靳微微摇了摇头,他等不了那么久。或许他该找个时间去镇子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等等,镇上?   宋靳突然想起一件事——原主的病假好像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到时候他就得回青山书院上课去……   回想着脑海中关于青山书院的相关信息,宋靳眸子微亮,慢慢勾起了唇。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夹杂着哭声的尖叫声。   宋靳猛地回神,笑容一敛,飞快地起身出了门。   ***   “你把东西给我!”院子里,宋家三房所出的宋二妞正一边撕扯着三妞的衣袖,一边尖叫。   三妞紧紧捂着袖子不放,哪怕手背上已经被堂姐抓出了好几道血痕,也只是含着泪憋着哭声,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   陈氏和小陈氏估计还在田里没回来,只有二婶赵氏提着东西站在一边,凉凉地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林氏虽心疼女儿,可到底不敢上去拉扯素来蛮横的二妞——否则泼辣的小陈氏回来知道,定是要没完没了的,便只能一个劲儿地劝着三妞把东西拿出来。   可素来软弱的三妞这回却死死咬着牙,怎么都不肯认输。   “我是你姐姐,你竟敢不听话!看我不打死你个贱丫头——”习惯了三妞一直以来的听话和退让,见这回她竟敢和自己对着干,二妞的声音越发尖利,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几乎是整个人压在三妞的身上打了。   她今年已经九岁,长得也高大,才六岁的三妞哪里能反抗得了,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涕泪和着地上的泥灰,糊得满脸脏乱。   林氏急得眼眶都红了:“三妞儿啊,拿出来吧!不过就是一块糖糕而已……”   “这是阿枣姐姐送给我的糕……我不要给她!”三妞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鼻子也通红一片,可语气中却难得地带了一丝倔强。   “什么阿枣姐姐,那就是个臭不要脸的骚寡.妇!她的东西你也敢吃,也不怕不干净……”一旁的赵氏顿时嗤笑道,可语气虽充满嫌弃,人却并没有走开,只鄙夷地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林氏,双眼闪烁着精光。   糖糕这玩意儿是精贵吃食,乡下难得一见,若是二妞能逼三妞把东西交出来,她就有办法能弄一半回去给大妞!   三妞疼得小脸通红,可仍是咬着牙,边哭边道:“我不给……不给!”   二妞见此更加愤怒,狠狠拉扯着三妞的头发:“不给我就打死你!”   “二妞你先放开三妞!伯母一会儿就把糖糕给你送去,好不好?”林氏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二妞却是理都不理她,只一个劲儿地挠着三妞。   赵氏则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三妞这也太不懂事了,姐姐的话都不听,这可要不得!再说,不就是一块糖糕么,至于宝贝成这样么,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在抢金子呢!”   宋靳一出门见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一幕。   “住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拎开还在耍横的二妞,将三妞抱了起来,冷冷道,“三妞这糖糕是要孝敬奶奶的,你要是想吃,自己问奶要。”   二妞本来张大了嘴巴要哭闹的,可一听这话,顿时哭不出来了,只恨恨地瞪着宋靳怀里的三妞,低声不知骂着什么。   宋靳厌恶她那副无赖德行,懒得再看,抱着三妞便往屋里走,可刚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着赵氏道:“还有,三婶,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且不说那些流言的真假,单凭盛娘子救了三妞一命,她就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这样诋毁恩人的名声,传出去别人只会以为我们宋家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以后,慎言。”   赵氏愣住,对上宋靳冷冷淡淡却不怒自威的眼睛,顿时脸色讪讪的移开了眼睛。   “这……我,我也没说什么啊,那都是外人说的……况且我也是担心三妞啊,万一这东西不干净呢,没的到时候吃坏了肚子还要闹腾……”到底觉得不死心,她又斜眼看着三妞嘟囔道。   宋靳不欲和她多费唇舌,只淡淡道:“这个三婶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你也吃不到。”   赵氏顿时噎了一下,脸色青红交加。   “不哭了,哥哥帮你洗脸去。”宋靳低头轻声哄着妹妹,大步朝屋里走去。   一旁的林氏忙跟了上去。   只剩下赵氏郁闷又不解地看着宋靳的背影想道:大侄子原来不是很烦自己这懦弱的老娘和妹妹么?往日瞧见这样的场景,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当自己没看到的。要不就冲他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二房和三房哪里敢这样对待林氏和三妞……   可他最近怎么老为三妞出头呢?   吃错药了?   ***   “哥哥,糖糕,糖糕不给奶奶……”等进了屋子,三妞终于擦了擦眼睛,猛地哭了出来,“这是阿枣姐姐送给我的礼物,我要放到荷包里存起来,不能给奶!”   宋靳知道她有个特别宝贝的旧荷包,里头放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林氏送她的小手帕、小伙伴送给她的草编小蚂蚱、她自己寻来的漂亮小石子、过年时走亲戚得来的花生米红豆粒儿……甚至连他那日偷摘给她的青枣也被放了一颗进去。   小小的孩子小小的心,一点点生活之外的惊喜都能让她开心很久,哪怕生活对她并不公平,可她依然小心收集着身边每一丝每一毫的善意,并格外珍惜。   宋靳有些心疼,可还是揉着她的脑袋哄道:“这糖糕是不能存荷包里的,不然会坏掉的。三妞听哥哥的,今日这块咱就先送给奶奶,下回哥哥再给你买,好不好?”   三妞眼泪哗哗地下,死死地捂着袖子直摇头:“不好……”   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道:“那三妞是想要这糖糕,还是想要以后能天天去找阿枣姐姐玩?”   三妞顿时一愣,许久才吸着鼻子犹豫道:“不能都选吗?”   宋靳失笑,捏捏她的小脸:“不可以贪心,不然会什么都没有哦。”   三妞顿时急了:“那,那我想以后天天能去阿枣姐姐家玩儿!”   “所以三妞要听哥哥的话。”宋靳笑了,“你把糖糕送给奶奶,奶奶开心了,就会愿意你去找阿枣姐姐玩了。不然你想想,家里那么多活儿要干,她肯定不愿意你老往外头跑的,对不对?”   三妞觉得哥哥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终于不哭了,但还是抽噎道:“可是……阿枣姐姐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宋靳笑道,“你看她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三妞忙摇头:“不是!阿枣姐姐很大方!”   “这不就是了。”   见兄长说得笃定,三妞这才犹豫着点了头。   宋靳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神柔软。   本来他就想说服陈氏让三妞多去隔壁帮忙,好避开家里的是非,眼下这事情……倒正好帮了他一把。   一旁的林氏看着这一幕,心中复杂极了。   儿子自小被婆婆养得和自己不亲,连带着三妞这个亲妹妹,他也从来不喜。可自打那日不小心落了水之后,他仿佛就变了……   宋靳发现了她的打量,但并没有在意。   林氏对他来说,还不是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没有为什么,就是任性!23333你们高兴嘛? 好啦,其实是这两天比较不忙,所以能多撸就多撸,作为福利送给大家~ 然后接下来要过年了,工作上的事情可能会越来越忙,不过我还是会努力码字的。只要小天使们一直在,我就斗志满满哒! ☆、第11章   第11章   傍晚,陈氏和小陈氏从田里回来了,晚饭已经准备好,大伙儿洗了手就坐上了饭桌。   想着早上哥哥说的话,三妞到底是将那块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糖糕拿了出来,怯生生地朝陈氏递去:“奶奶辛苦了,这个糖糕……给你吃。”   陈氏接过来一看,顿时眼前一亮:“糖糕?这可是精贵吃食,做一块都要费去不少面粉和白糖的,更别说这里头好像还夹了些芝麻和花生……你哪儿来的?”   三妞低着头,小声答道:“隔壁阿枣姐姐给我的。”   “隔壁?你说的是……姓盛的那个小寡妇?”陈氏一愣,而后看向林氏,“就你们今天去她家,她给的?”   林氏缩着脑袋点了下头。   “看来胖嫂她们说的没错,小寡妇果然是个有家底的……嘿,我说这从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瞧瞧,日常吃食都做的这般精细!”深深凹陷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陈氏又转头看向三妞,“她还给你别的了没?”   三妞想着哥哥说的话,老实地答道:“没有。不过阿枣姐姐本来要给我一碟子糖糕的,我,我只拿了一块……”   陈氏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指着三妞又是肉痛又是愤怒道:“你,你这个败家的死丫头!她给你你就拿着啊,自己不爱吃也得顾着家里人不是!哎哟那一碟子不得有个五六块啊……”   一旁的小陈氏也有些发馋,此刻便忍不住骂道:“你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人家都递到你手里了你还往外头推!你自己不吃可以拿回来给二妞啊……”   只赵氏没说话,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飞快地打着转儿,不知在想什么。   三妞低着头没吭声。   林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到底是忍不住小声地说道:“娘……盛娘子救了三妞的命,咱们啥谢礼都没有,两手空空就上了门,本就很失礼了,哪里还能多拿她的东西呢……”   本以为定要被陈氏骂了,哪想陈氏一听这话,竟顿时停下了骂声,眼珠子微微一转,突然又笑了:“对呀!她不是为了救三妞受伤了么?那这些日子三妞就多去她家帮帮忙,做些活计吧。她这孤儿寡母的也是不容易,咱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得多多照顾着些才是……嗯,就这么做!”   三妞顿时欣喜地抬起了头,可想到哥哥先前说的话,忙又抿了抿唇压下欢喜,迟疑道:“可是家里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呢……”   陈氏手一挥:“家里还有你两个姐姐呢,你的活儿她们会干,你先顾着她家就是!”   大妞二妞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忍不住出声道:“奶!我不要!”   赵氏和小陈氏也是脸色一变,刚想说话,陈氏已经重重地摔筷子开骂了:“嚎什么嚎!老娘还没死呢!两个赔钱货,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还不要,这家是你们当还是老娘当呢!要么赶紧吃饭,吃完了干活儿去,要么就麻溜地给老娘滚出这个家门!”   大妞不忿,刚想说话,却被赵氏及时拉住了。   “娘别生气,丫头不懂事,媳妇会教训她的。三妞是妹妹,你俩是姐姐,本就该多担待些才是!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怎么还能和奶奶顶嘴呢,太不像话了!”赵氏忍住心中的怒意,讨好地冲着陈氏笑道。   陈氏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怒色稍缓。   可这时二妞却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不要帮她干活!奶你偏心!”   “你说什么?!”陈氏顿时脸一沉,猛地站起身,提起二妞就抽,“这是要造反呐!说谁偏心呢,啊?你说谁呢!黑心肝的白眼狼,老娘辛辛苦苦地赚钱养家供你吃喝拉撒,你倒好!这还怨上我了是吧?瞧给你能耐的……看老娘不打死你!”   二妞吓到了,捂着被打疼的手臂直哭:“娘——”   一旁的小陈氏忙扑过去拦道:“娘你别打了!二妞又不是故意的,她,她……这事儿都怪三妞!要不是这个害人精无缘无故和隔壁家那浪蹄子扯上了关系,家里怎么会来这么多事儿!”   陈氏在家从来说一不二,这会儿被二妞当面下了脸,正是怒火中烧,理都没理小陈氏,一把挥开她就继续揍二妞。   赵氏和大妞眼里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可嘴上却虚伪地劝了几句。当然,除了一旁的宋靳,并没有人把她们母女的话听进去。   见拦不住陈氏,小陈氏顿时顾不得小辈们都还在,往地上那么一坐,就开始捶胸拍地地哭嚎起来:“姑母要打就打死我吧!反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我也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吃这么多苦啊——三哥丢下我们母女俩一走了之,我,我辛辛苦苦守着这个家,为这个家累死累活,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连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呜呜呜,我还是死了算了啊——”   因着是亲侄女,小儿子又跟人跑了,害得她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陈氏对小陈氏还是有几分疼爱愧疚的,见她这么一哭,顿时也打不下去手了,只是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了好一阵,这才算完。   其实她虽然重男轻女,可是相对于大妞和三妞,小陈氏所出的二妞还是比较能得她看重的,因此二妞才有胆量和她顶嘴。只是这样的看重也并没有多少分量,在陈氏眼里,孙女到底是没用的赔钱货。   一旁的宋靳淡然地看完了整场闹剧,最后说了句“我吃饱了”就带着面色惶恐的三妞出了门。   走到院子里,宋靳这才低头对三妞道:“过几天哥哥回书院了,你就多往阿枣姐姐家里去,奶奶不会再拦你了。还有,如果阿枣姐姐给了你什么东西,你就拿一半出来给奶,剩下的一半自己偷偷吃掉。记得,千万不要被大妞二妞她们发现,知道吗?”   三妞点点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现泪光:“可是……哥哥能不走吗?”   宋靳心下一软,摸了摸她的头:“哥哥要念书,还要赚钱给三妞买好吃的,不走不行。不过哥哥答应你,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三妞虽然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宋靳揉揉她的脑袋,抬头看着院子里的那棵青枣树,目光深深。   ***   转眼四天过去了。   这日,三妞早早地来了阿枣家,帮忙做了早饭又收拾了衣裳之后,就在屋里头和平安一起坐在榻上玩耍。   “三妞怎么了?”见小姑娘神色恹恹的,仿佛有些不开心,阿枣放下手中的绣架,关心道。   三妞好像很喜欢来她家,每次来都满脸喜悦,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光彩,怎么今日却有萎靡不振的样子。   三妞有一瞬间的惊慌,整个人跳了起来:“对不起,阿枣姐姐,我不是故意走神的!”   阿枣哭笑不得,忙道:“我没怪你,我只是看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所以有点担心。”   三妞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嚅嗫道:“阿枣姐姐,你,你真好。若是在家里,奶奶早就已经打过来了……”   阿枣错愕,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在家……常常挨打?”   三妞想起挨揍时的疼痛,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是我太笨了,常常做不好事情,所以……”   阿枣皱眉,没说别的,只是问:“她们这么打你,不怕你哥哥生气吗?”   这几次接触下来,那宋靳旁的不说,可看得出来对三妞这个妹妹还是不错的,他家的女人们不是把他当金疙瘩么,怎么还会打他妹妹?不怕他生气?   “哥哥啊……哥哥以前不管我的。”   “不管你?”   “哥哥以前不喜欢我,会重重地推开我。奶奶和婶娘打我,他都不会管的……”想到以前那个哥哥,三妞觉得很难过。   阿枣顿时皱眉,目光泛起冷意。   “不过现在哥哥变了。”说着说着,三妞突然又开心了起来,“阿枣姐姐,我哥哥现在变好了!他现在都不让奶奶和婶娘打我,还会偷偷给我摘枣子吃,帮我洗衣裳……还有还有,哥哥还说明天要带我去山上玩呢!”   说到最后,大大的眼睛中浮现满满的期盼。   “变了?”阿枣一愣,“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那日书院放假,哥哥和人出去玩结果却掉进了湖里,然后醒来以后就变啦!当时那些人把哥哥抬回来的时候,都说哥哥气儿都快没气了,要死了……娘吓得晕了过去,我也很害怕……还好哥哥最后还是醒过来了,而且醒来之后还变好了!”虽然还不大明白到底什么叫做“死”,但想起娘和奶奶她们当时可怕的脸色,三妞忙小大人似的拍拍胸口,一脸庆幸道。   阿枣听完却呆住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落个水就连本性都变了?   那个宋靳……   “阿枣姐姐,阿枣姐姐!你怎么了?”   三妞的疑问声打断了阿枣的沉思,压下心底的惊疑,阿枣冲她牵了牵嘴角:“既然哥哥变好了,三妞为什么还不开心呢?难不成是他又……变回来了?”   三妞摇摇头,撅起了小嘴:“不是的,是哥哥后天一早就又要回书院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呢。”   阿枣明白了:“三妞是舍不得哥哥了?”   三妞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   阿枣不由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一个月也很快的,哥哥不在家,三妞可以来找我呀。还有平安,他也很欢迎姨姨来陪他玩耍呢,对不对?”   “对!”平安正自己乖乖地坐在榻上玩自己的脚趾头,听到娘亲突然叫他,虽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回头大声地应道。   阿枣顿时乐了,扑过去就抱住平安亲了一口。   “亲亲呀!”平安最喜欢和娘亲玩亲亲的游戏了,见此忙嘟起小嘴凑过来,糊了阿枣一脸口水。   母子俩顿时闹作一团。   不经意瞥见三妞脸上的羡慕之色,阿枣顿时眼神一柔,伸手将小姑娘也搂进了怀里,温柔地亲了她一口,笑眯眯道:“三妞也一起来玩呀?”   “玩!”平安有学有样,忙也凑过去啃了三妞一口。   三妞顿时羞涩极了,小小的脸蛋一片通红,可眼底却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欢喜。   阿,阿枣姐姐亲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14号第二更送上,小天使们在哪里,快吱声让我看到你们!阿枣要开始送亲亲啦~233333333 下一章男女主就又要见面了,然后wuli宋家主又要耍流氓了,这一次怎么耍,你们猜猜看(⊙v⊙)? 对了,下章还会有新的人物出场~鼓掌! ☆、第12章   第12章   哪怕是母亲林氏都几乎没有对她做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三妞又是羞涩又是兴奋,带着红彤彤的笑脸回了家。   “哥哥!”宋靳正在房间里收拾回书院要带的东西,门口突然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十分兴奋地冲他喊了一声。   “回来了?”见妹妹眼睛发亮,笑容明媚,宋靳有些好奇道,“在隔壁干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小丫头蹬蹬蹬几下跑进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哥哥……方才,方才阿枣姐姐和我玩游戏了!”   “嗯,什么游戏?”   小姑娘面露羞涩,捂着嘴直笑,半晌才眨着大大的眼睛道:“亲亲游戏!”   宋靳愣了一下:“什么游戏?”   “亲亲呀,”三妞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小身子,“阿枣姐姐亲了我,平安也亲了我!我,我也亲了他们,嘻嘻。”   “……”   “阿枣姐姐的嘴巴可软了!还有,阿枣姐姐的脸儿也滑滑的,就像……就像梅花她们家做的豆腐一样!还有还有,阿枣姐姐身上还很香,像花儿一样香!平安也一样,不过他亲我的时候总是带着口水……嘻嘻,哥哥,我还是最喜欢阿枣姐姐的亲亲了!”三妞忙不迭地和变好了的哥哥分享着亲亲游戏的细节。   说不出为什么,三妞就是觉得自己太喜欢这样的游戏了!好像……嗯,好像她和阿枣姐姐就是一家人一样!   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阿枣如花般嫣红美丽的唇……宋靳的眼神微微飘了一下。她的唇有多柔嫩,皮肤有多滑腻,身子有多香软,他也知道……   下腹突然一阵火热,宋靳飞快地站了起来。   “哥哥?”三妞吓了一跳。   宋靳耳朵火辣辣的,半晌才转过身,一脸淡然道:“……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东西没放进包袱。”   “哦。”三妞挠挠头,哥哥的眼睛又变得亮亮的,耳朵也变得红红的了……真奇怪呢!   ***   是夜,宋靳突然从梦中惊醒。   感受到被子下的异常,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居然梦到了隔壁家的小寡妇……   回想着方才那个绮丽荒唐的梦,宋靳抿了抿唇,耳朵烫得可怕,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上来的动荡。   然他没有多想,毕竟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飞快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又从木柜里拿出新的亵裤换上,宋靳揉了揉额角,看着床边那已经脏了的裤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悄悄去外头打了桶水,飞快地将它洗干净挂在了窗边。   正想重新躺回去睡觉,突然一阵低泣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宋靳顿时一怔。   小寡妇……在哭?   和之前听到过的那种寻常的哭声不同,这一回,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叫人听着都不由自主地揪起了心。   宋靳微微拧眉,心里渐渐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可当宋靳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外套出屋了。   只是就在这时,他突然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夹杂在她悲痛的哭声中,压得极低的男人声音。   宋靳眉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她哭得这么伤心,难道是被人欺负了?!   想到前些天那栓子爹爬进她家偷帕子的事情,宋靳心下一凛,一个点足就跃上了高高的围墙。   刚想下去,却猛地看见隔壁院子里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夜沉如墨,宋靳看不清楚两人的脸,只能隐隐看到两人的身形。   女子个头娇小身段极好,显然就是小寡妇阿枣。而她旁边那个身材异常高大挺拔的男子……   宋靳眸子微深。   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别哭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我下回再来看你。”   “好……”小寡妇带着浓浓的哭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那你回去小心些。”   两人靠得很近,声音压得也非常低,说完道别的话之后,那男子就亲昵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寡妇的脑袋,然后飞快地隐入夜色离开了。   小寡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踮着受伤的脚吸着鼻子回屋去了。   宋靳静静地盯着那屋子,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带着一身的寒意转身下了围墙回屋了。   ***   那厢,宋家主因为一股莫名的烦闷失眠了。这厢,彻底释放了悲伤之后的阿枣却终于含着泪笑了出来。   终于重新见到了师兄。   前世,为了助她报仇,师兄不慎暴露了身份,最终被燕帝抓住把柄进而迫害致死。   而那时候身在深宫的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为了取信于燕帝,她还强忍着痛苦做出开心的笑脸,在帝后面前大声道贺。   她对不起他。   死死地握着方才岑央给她的令牌,阿枣将自己紧紧地闷在枕头里,心绪难平。   还有师姐……   那个明明总说最讨厌她,但却在生死关头以命相护的女子。   她真的,欠他们太多了。   好在上天垂怜,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换她守护他们。   “娘亲……”平安的呓语声打断了阿枣的回忆,来不及擦眼泪,阿枣忙伸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   “平安乖,娘亲在。”   好在小家伙睡得很深,并没有她方才的动静吵醒,只是翻了个身滚进熟悉的怀抱,依恋地蹭了蹭,然后继续睡。   怀中这小小的身子让阿枣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凑过去亲了亲小家伙的脸,感受着他的温热和鲜活,前世留在心底的阴霾终于渐渐褪去,只剩下了纯粹的喜悦与激动。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到先前乍见到师兄,一时情绪失控崩溃哭泣之时,他安慰她的那番话,阿枣深吸了口气,擦去腮边的泪,眼底充满了期盼。   师姐要在青县开乐坊,往后她就可以常常去找她了!   还有师兄,虽然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长期留在这里,但是既然他已经打算把据点拓展到这里来,那么定会时常过来看看的。   这样她就能及时帮他们避开前世的那些阴谋,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逼上绝路,自己却无能为力了。   至于报仇……虽然心底依然对师傅和太子夫妇的死充满了不甘和恨意,可是这一世,她不会再用那样冒险的方式报仇了。   为了这些她所珍爱的人,她会先保重好自己,也会先保护他们。   而那些仇人的命,她有一生的时间去取。   想到这,阿枣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想着过几日等脚底的伤一好就可以去镇上见师兄师姐了,她吸了吸鼻子,眼底浮现一丝怀念,然后无声地笑了。   她期待这样的重逢,已经期待了整整两世呢。   ***   翌日。   天还未亮,阿枣就被外头传来的敲门声吵醒了。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并不急促也不响亮,但却很顽强,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   “谁呀……”睁开朦胧的睡眼,阿枣到底是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身边的平安正吮着手指头睡得香甜,阿枣忙将他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又给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小脸。   阿小这会儿正在后院劈柴,可能是没听到这边的动静。阿枣怕大声叫她会吵醒平安,想了想,还是穿上衣服下了床,自己慢慢地踮着脚往外挪去。   “谁呀?”她没有开门,先是问了一句,同时摸出了袖子里的银针。   “是我。”   低沉好听的男声,犹如上好的琴弦拨出的乐声,带着清晨的凉意滚进阿枣的耳朵。   阿枣一愣,随后就意识到来人是谁,顿时羞恼地红了脸,冷冷道:“这么一大早的,宋秀才有什么事吗?”   “这么早前来打扰,实在冒昧,请见谅。只是在下有件事情想请盛娘子帮忙……是关于三妞的。”   他的声音冷淡而自持,还有些严肃,仿佛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枣犹豫了一下,到底信不过他,便只道:“什么事?你先说。”   “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先开门。”   阿枣想着那日河边的场景,恼怒地咬了咬唇道:“你……爱说不说!不说我回屋了。”   脑中飞快地闪过她红着脸瞪着眼的娇俏模样,宋靳心头飞快地闪过一抹莫名的痒意,但随即就被昨晚残留的凉意冲淡了。   “那日河边的事情,我并非故意冒犯。那时你已经没了呼吸,我若不及时解开你的衣领和腰带帮你顺气……盛娘子自己会医术,应该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   突如其来的一翻话叫阿枣先是更加恼羞——他竟这么直接地提起那日的事情!而后思及他话中的意思,便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这人说话虽直接又讨厌,可不能否认的是,他说的有些道理……   还有,虽说那日他行为流.氓了些,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轻浮与色.欲,反而更多的是不耐与嘲讽……   想到这,阿枣渐渐地冷静下来。   罢了,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吧。他若敢骗她,她就拿针扎死他!   阿枣一边开门,一边想道。   看着门缝里露出来的那张如花娇颜,宋靳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客气有礼地对阿枣点头道:“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宋家主这一回是在梦里耍的流氓,2333因为如果再当着阿枣的面耍下去,真的会娶不到媳妇的! 然后师兄终于出场了,他很重要哒,快撒花! 宋靳:撒毛线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_→ 阿枣:该滚的是你。 宋靳:……QUQ ☆、第13章   第13章   阿枣怪异地看着宋靳,又想起三妞昨日说的“哥哥变了”的那番话,心中顿时一凛,目光探究地看着他道:“宋秀才到底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宋靳从袖子里掏出几串铜钱递给她。   阿枣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我明日就要回书院了,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宋靳顿了一下,又道,“你的脚因救三妞而伤,她前来帮忙做些杂事也实属应该。可我瞧她每日从你这里回去,手中都拿着一些吃食……家母因此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时常念叨。正好这几日闲来无事,我便帮人写信赚了几个铜板,虽不多,但也算感谢你照顾三妞的一点小心意,还请收下。”   阿枣惊讶地看着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宋靳下意识地不去看她那双会勾.人的眼睛,只淡淡道:“你不愿意收,是嫌少?”   阿枣蓦地回神,有些复杂道:“自然不是!只是我给三妞的也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吃食罢了,哪里用得着你这样做。况我喜欢三妞才……并不是为了别的。”   “这我自然知道,”宋靳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但我不能叫三妞得了你的庇护,还占你的便宜。”   庇护……   阿枣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隐含的深意。   想到前世的兄长对自己也是这样百般筹谋,万般疼爱,阿枣一下子软了心,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沉默片刻,她终是伸手接了那些钱,对宋靳点头道:“三妞可爱懂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她。只是这是你作为兄长的心意,我成全你。”   这人对三妞倒是真心实意的好……但就是这样,倒越让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次落水一定让他发生了什么变化!甚至,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   想到这,阿枣心下微紧,刚想出言打探一番,却见宋靳已经礼貌地道了声谢,转头走了。   看着那个青竹般挺拔好看的背影,阿枣微微拧起了秀眉。   ***   阿枣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往屋子踱,可刚走到院子中间就被劈完柴回前院拿东西的阿小看见了。   见她竟不顾脚伤下了床还出了屋子,阿小忙飞奔过来一把抱起她,生气道:“阿姐不听话!打屁.股!”   阿枣先是被她吓了一跳,随后就哭笑不得地认错道:“是是是,我错了,阿小不要生气。”   平常她训平安都是这样说的,这孩子在一旁看着,竟是学会了。   一听这话,阿小顿时纠结地拧了眉,想象着往常平安认错之后阿枣的反应,半晌才憋出一句:“脚,没好呢。”   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摸摸她的脸道:“嗯,阿姐会注意的,谢谢阿小。”   阿小这才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飞快地抱着阿枣进了屋。   只是刚进屋,阿枣便听见了一阵细细的咳嗽声。   心下一惊,忙回到床边拍了拍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平安,又飞快地帮他把了把脉,见他只是有些上火并无其他大碍,阿枣这才稍稍放了心。   一旁的阿小担心地看着平安,低声说道:“阿姐,给平安吃药。”   阿枣点头,但随即又是一愁:“家里止咳败火的草药用完了呢,得去山上采了。”   “我去!”阿小忙道。   “你不认识呀,”阿枣蹙眉,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我去吧,伤已经好很多了,我慢点走,不去太陡峭的地方就行了。”   阿小顿时急得直摇头,可阿枣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少人能动摇,再说这事关系到平安的身体,阿枣绝对不允许他有一点点不好。   “这会儿天还早,大家都还没起,阿小放心,我不会遇到坏人的。就算真的遇到了,阿姐还有银针呢,你忘了?好了,你在家好好看着平安,若是他醒了,就哄他先把早饭吃了,我很快回来。”安抚好了阿小,阿枣这才背着小竹篓出了屋,慢慢悠悠地朝后山踱去。   怕平安醒来找不到她会哭,走之前阿枣特地拿出了这几日新做的荷包交给阿小,让她用来哄平安。这荷包做的十分精致,上头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儿和,里头还装了几个孩童玩的小木雕,平安一定会喜欢的。   阿枣笑着想。   ***   而此时,隔壁宋家。   “好了吗,三妞?”   “好了哥哥!”破旧的木门打开,三妞兴奋的小脸露了出来,“咱们现在就走吗?”   “嗯。”宋靳浅笑,又伸手“嘘”了一声,“动作小点,别把她们吵醒了。”   三妞飞快地点头,两眼闪亮亮的,背着小背篓蹑手蹑脚地跟着宋靳往大门走去。   可刚要开门出去,身后却蓦地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   “好呀,大哥你果然是想悄悄地带三妞出去玩!难怪她昨晚要偷偷地去前院拿小背篓呢!”是二妞,她身边还站着大妞。   宋靳没想到这事儿竟被大妞二妞看到了,此刻便回头看着她们,淡淡道:“你们今天不用干活儿?”   二妞的脾气随了小陈氏,很是泼辣跋扈,见宋靳像是不愿意带着她们一起玩,马上就拉下了脸,指着三妞道:“三妞的活儿也还没干完,大哥不也要带她去?”   二房的大妞已经十二岁,已是可以说亲的年纪,因此知道装着些,再加上有素来心思深沉的赵氏教导,这会儿心中虽然也不忿,却只道:“二妞你别这么着急,大哥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三个都是妹妹,大哥才不会这么偏心呢。”   宋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三妞可以去是奶奶同意的,你们想去的话,问奶奶吧。她要是同意,我就带上你们。”   什么……竟是奶同意的?!   大妞眼中闪过惊怒。那她想要以此威胁宋靳,叫他带她们一起去的计划不是泡汤了?   心中一时间又急又恨,但大妞到底忍住了。宋靳素来脾气大,不耐烦理会她们,她一向不敢惹他。而且他又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她并不敢真的得罪他。   但要她就这么放弃却又不甘心,以前三妞在的时候,家里的累活都是她干的,她和二妞时常可以偷懒出去玩。这几日三妞去了隔壁寡妇家帮忙,家里大部分的活儿都得她和二妞干,累人不说,她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   也不知道大牛哥还在不在那里等她……   想到这,大妞到底是轻轻地扯了扯二妞的衣裳。宋靳最烦她们吵闹,说不定一闹起来他就妥协了呢?   二妞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纯粹只是不想干活而已。因此一受到大妞的暗示,马上就跺着脚大声吵闹了起来。   宋靳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却并未理会,只拉着一脸不安的三妞走了。   见此,大妞失望极了,可到底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沉着脸回屋去了。   而二妞却还在吵闹,过了一会儿,小陈氏心疼的安抚声和泼辣的骂声便响了起来。随后就是陈氏的怒骂声,赵氏不怀好意的劝架声……   “哥哥……”三妞有些不安,频频回头看去。   “没事,”宋靳拍了拍她的脑袋,目光冷淡如水,“走吧。”   ***   “哥哥,娘说过,这山上有会吃人的大虫呢,这是真的吗?”走在蜿蜒的小道上,看着四周茂盛的树丛,三妞满眼新奇,又有些害怕。   她最多只到过山脚,还从来没有上来这山上过呢!   “嗯,可能会有。”   “那,那它会不会将咱们吃掉?”   宋靳失笑:“不会的,哥哥在呢。”   三妞眨眼:“可是大虫很厉害的,哥哥连咱们院子的鸡都不敢抓,能打赢大虫吗?”   宋靳:“……”那个弱鸡不是他!   “哥哥,那里好像有东西!是不是大虫?!”突然,三妞惊恐地指着不远处微动的草丛,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   宋靳忙按住她的肩膀,往前走了两步。一看,顿时笑了:“不是大虫,是山鸡。”   “不是大虫呀……”三妞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小身子,随后又好奇地往前蹦了两步,“不过山鸡长得什么样?和咱家鸡棚里的鸡一样吗?”   宋靳回头,示意她在小路边的大树下站好:“你在这里别动,哥哥去抓它回来给你瞧瞧。”   三妞顿时眼前一亮,但有些担心:“哥哥你不怕它们啄你了吗?”   “……”宋靳额角一跳,没再说话,身影一闪便没入了草丛中。   不过片刻,他就提着两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回来了。   “哥哥,这就是山鸡吗?长得真好看……”三妞高兴极了,凑上去摸了摸那两只已经死了的山鸡,“不过你是怎么抓到它们的?”   许是被三妞纯真的喜悦感染了,自昨晚以来就莫名低沉的心情这会儿也好了些,宋靳看着手里的山鸡,开玩笑道:“它们太笨了,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树,自己撞死了。”   三妞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十分嫌弃地看着那山鸡道:“原来它们这么笨,难怪要被人吃掉了。”   宋靳这才笑了出来:“好了,走吧,看看还没有别的东西。”   他今天带三妞上山,自然不止是纯粹为了玩——已经十来天没沾荤腥的宋家主表示,没有肉吃真的不幸福。所以……   两只山鸡怎么够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山鸡怎么够呢?还要有阿枣才行啊(⊙v⊙)!2333333 ☆、第14章   第14章   三妞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问道:“哥哥,山鸡好吃吗?”   “好吃,山鸡肉很香。不止是山鸡,这山上还有很多好东西,不过你得答应哥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能自己一个人上山,和小伙伴一起也不行,嗯?山上危险,有大人陪着才能来,知道么?”想到宋家人连过年都吃不起肉,小丫头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回油荤,宋靳心中怜惜,边说边带着她朝前方不远处的小山溪走去。   “知道了,哥哥,我一个人可不敢,有大虫呢!”三妞雀跃地蹦跶着,小小的辫子上下甩动,看着终于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活泼。   宋靳眼底流出柔软的笑意,又指着不远处小溪边的草丛里红色的小果子道:“看到了吗?”   三妞定睛一看,顿时眼睛发亮,激动得小脸都红了:“看到了!那是……山抛子!哥哥那是山抛子!我以前见二婶摘过……那时候我,我也很想吃,但是娘不上山,也不让我自己来摘……大姐说这个好吃极了,哥哥,是真的吗?”   宋靳拍拍她的小脑袋:“酸酸甜甜的,味道应该不错,去摘吧。不过不要跑远,注意点安全。”   “知道了!”三妞举着小手欢呼了一声,飞快地背着小背篓跑了过去:“我要多摘一些送给阿枣姐姐!”   乍听到阿枣的名字,宋靳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笑着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弯腰在小溪边蹲下。   正准备下水看看有没有鱼虾什么的,突然小溪对面的草丛里传来一声短促的低呼。   这声音……   宋靳一愣,随即飞快地起身跃过去拨开那树丛一看。   女子略带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随身的竹篓摔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撒了一地。她正皱着好看的眉,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一手撑着地欲起身。   而她身前不远处,一条手腕粗细的青竹蛇正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看着像是受了什么伤。   “是你?!”阿枣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宋靳,顿时也是一愣。   “你没事吧?”宋靳看着她,没有再走近,只淡淡地问了一声。   “没事!”飞快地扶着大树站了起来,阿枣一边将银针放回袖子,一边尴尬地摆了摆手,“就是被吓了一跳罢了,它伤不到我。”   怎么每次都在这人面前出糗……   宋靳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可不知怎么的,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脚不是还没好么,怎么就上山了?”   阿枣愣了一下,随即有点不自在地看了看自己的脚:“啊……这个,小儿有些咳嗽,我瞧家里的草药用完了,便山上摘一些。”   说罢,心头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她和他没那么熟吧?   “山路难走,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自己多注意些。”见她脸蛋微红,神色尴尬又有些茫然,宋靳顿了一下,随即神差鬼使地走上前,将她竹篓里的东西一一捡起,递给她。   阿枣见他走近本是有些警惕的,但见他只是规规矩矩地帮忙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咬了咬唇:“谢谢。”   宋靳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真把我当流.氓了?”   心中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阿枣尴尬之余脸色更红,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双颊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鼓了起来。   心头又飞快地闪过一抹熟悉的痒意,但宋靳没时间多想,只退后几步,弹了弹衣袖,轻笑道:“我对从来你没有恶意,相反,我很感激你救了三妞还愿意照顾她。”   他的声音本就如沉沉的弦乐,自有一种扣人心弦的感觉,此刻戏谑地笑着,竟格外好听,叫人不由自主地心尖一颤,无端就生出了好感来。   想着那日三妞说的话,阿枣渐渐地放下别扭的情绪,认真而探究地看着他:“我对你也没有恶意,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你给人的印象……”   宋靳了然,也看出了她的怀疑,但没有说别的,只淡淡笑了:“人会变,也会成长,放心吧,落水之前的宋靳……再也回不来了。”   阿枣猛地一怔,他这话……什么意思呢?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树丛里探了出来:“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呀?咦!阿枣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枣猛地回神,冲她温和一笑:“家里的草药用完了,我上山摘一点。”   三妞扒开枝叶蹬蹬蹬地跑了过来,担忧道:“可是阿枣姐姐你的脚还没好呀,怎么能上山呢?”   “啊,这个……”阿枣看了看自己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左脚,摇头道,“没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小心些走就行。”   三妞不解:“为什么不叫阿小姐姐帮你采呢?”   “她不认识草药,不知道我要摘什么样的。”   “那……那阿枣姐姐告诉我草药长啥样,我帮你采!”   阿枣一愣,而后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和哥哥去玩么,我自己摘就行。”   三妞便回头看向宋靳:“哥哥,咱能帮阿枣姐姐摘好草药再去挖野菜吗?”   宋靳垂下眸子,笑如清风:“当然可以。”   “不用了,我……”阿枣不喜欢麻烦旁人,更何况她和宋靳并不熟,相反还有点尴尬,于是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宋靳却已经坚定地拿过她的竹篓,指着里头的草药道:“就是这种吗?”   阿枣愣了愣,到底是点了点头。   “上面的路有些不好走,你和三妞在这里等着吧,我去找。”   没等阿枣回答,宋靳已经大步走开了。   阿枣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伸手摸了摸三妞的脸,看着她手里的山抛子,笑了:“那我帮三妞摘果子吧!”   ***   宋靳回来的时候,三妞和阿枣已经摘了满满一兜子的山抛子,这会儿正坐在溪边享受劳动成果。   酸酸甜甜的小红果,带着清新的果香和小姑娘殷殷的期盼,叫阿枣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明朗了起来,眼角眉梢也不自知地染上轻快的笑意。   宋靳静静地站在树丛下,看着不远处正眯着眼开心地吃着红果子的姑娘,心头又是一阵痒意。   好想……   可还没等他细想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呢,眼尖的三妞已经看见了他,忙跳起来冲他挥手道:“哥哥你回来啦?”   宋靳蓦地回神,点点头,大步朝两人走去。   “这么多够吗?”他将竹篓递给她,问道。   阿枣正在吃果子,乍然看见宋靳,有点不好意思,忙拍了拍手站起来接过竹篓,冲他客气地一笑:“很够了,多谢。”   宋靳微微摇头,脑中不知为何竟飞快地闪过了昨晚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   “你……”   阿枣抬头:“嗯?”   宋靳喉头滚了滚,到底只是将自己身上的背篓也放了下来,从中拿出一些果子野菜放进她的竹篓:“方才顺便摘了点果子和野菜,看着还不错,你带些回去给家人尝尝吧。还有这山鸡……”   视线又掠过放在地上的两只山鸡,宋靳不容拒绝地提起一只塞给她,“味道应该也还不错,你试试。”   阿枣自然不肯要,但架不住三妞也一旁再三劝说,便只得收下了。   因考虑到阿枣脚还没好,提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下山,宋靳和三妞便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阿枣这回却怎么都不愿答应让他们帮忙:“这点东西我拿得动……”   她知道三妞有多么期待这次山上之行,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扫了她的兴致。何况宋靳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真的有点不适应……   宋靳却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不是为了你,我们的东西找的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这种“麻烦你别自作多情”的语气……   阿枣一下子想起了那日在河边的事情,顿时忍不住恼羞地瞪了他一眼。   宋靳却不知为何低头笑了起来:“好了,走吧。”   少年面如玉,神色却一直淡如水。此刻不经意地展颜一笑,竟有种春风拂面之感。   阿枣不知怎么的,竟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再加上三妞也一直在旁边催促,她只得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宋靳,跟着他们兄妹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考虑到阿枣的名声,宋靳帮把她东西提到山脚下,然后带着三妞先行一步了。   “阿枣姐姐你慢点儿走,注意脚下,不要踩到石头上去!”三妞像个小大人似的吩咐阿枣,见阿枣笑着答应了,这才牵着宋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哥哥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找到这么多东西……荷花她哥哥都只会抓鱼而已呢!”小姑娘今天显然玩得很开心,一边蹦跶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小小的脸上挂满了喜悦。   宋靳却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欢喜,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之意。   不想扫三妞的兴,他附和道:“真的这么开心?”   “嗯!”三妞重重点头,“而且还可以和阿枣姐姐一起玩儿呢!下次要是把平安和阿小姐姐也带过来就好了!”   阿小就是那个粗壮彪悍的少女,他知道,但……   “平安?”   “就是阿枣姐姐家的小娃娃呀,他很漂亮的!”   见小丫头眉飞色舞,宋靳到底忍不住勾起了唇:“哦?怎么个漂亮法?”   “就是……”三妞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着急地挠了挠头,半晌才憋出一句,“就是漂亮啊!”   刚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像包子一样漂亮!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宋靳顿时被逗笑了:“包子……漂亮?”   “白白的圆圆的还香香的,是很漂亮啊!”想到过年的时候在老叔家看到的大白馒头,三妞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还有,平安很有趣很聪明的,他会叫我姨姨,还会给阿枣姐姐拿帕子擦嘴巴,还会和我……”三妞还没说完,便突然被宋靳打断了。   “三妞。”   “啊?”   “你说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小不点儿吧?”看着家门口不远处那个跌坐在地上,却只瘪着嘴没有哭出来的漂亮小男孩,宋靳微微挑眉道。   “啊?”三妞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忙撒开小短腿跑过去,“哥哥,他就是平安!”   还真是。   宋靳顿了顿,也抬脚跟了上去。   “平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阿小姐姐呢?”三妞跑到平安身边,伸手就想抱起他,可哪想原本还坐在地上不动的平安,突然眼睛一亮,竟飞快地爬起来向她身后跑去。   “爹!” 作者有话要说:  神助攻小平安已正式上线(⊙v⊙)!大家撒花! 然后有人注意到了吗,wuli宋家主看到阿枣之后就把“抓更多的山鸡吃更多的肉”这件事给彻底忘了23333333 至于耍流氓这个事情……先把人娶回家,才能更愉快地耍,不是吗? ⊙ω⊙ ☆、第15章   第15章   看着突然冲过来抱住他的小腿不放,还撒娇般冲着自己喊爹的小不点,宋靳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平安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爹,是我哥哥啦!”三妞倒没觉得惊讶,只是忙跑过来,对着平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平安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宋靳,随即坚定地伸出了小短手:“爹爹,抱呀!”   宋靳回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你爹。”   哪想方才就是摔倒也没哭的小家伙竟突然鼻子一抽,抱着他的小腿就冒出了眼泪:“哇——爹爹不要平安了!爹……平安乖乖的,别不要平安——”   宋靳顿时脑袋嗡嗡响,但到底见不得小小的孩子哭成这样,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   “爹,”脸颊突然被人亲了一下,脖子也被两只肉肉的小手紧紧抱住了,“平安,平安想爹呢……爹爹别不要平安……”   漂亮的小奶娃一边抽噎一边软软地说着想念。   宋靳的心一下子软了。   也罢,说不定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和他父亲相似的地方吧……想到阿枣的丈夫早逝,这孩子年纪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宋靳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适。   “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宋靳看了看不远处阿枣家微开的大门,有些疑惑,“阿小呢?”   “阿小,外面!”平安被这一摸安慰到了,也不再哭,只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可怜地看着他,“平安,平安想娘亲。”   “外面?她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出去了?”宋靳顿时蹙眉,“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阿枣家的大门寻常都是紧紧关着的,那阿小就算真的有急事要出门,也不会不关门才是……   小胖手指了指大门:“门,没关。”   “阿小姐姐去干什么了?怎么会不关门呢!”三妞倒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有些不解,“她平常很少出门的呀。”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宋靳眼底微沉,看着平安认真道:“以后不可以自己乱跑知道么,你娘回来看到你不在家会担心的。”   谁料小家伙却摇头道:“平安不跑,等娘亲!”   “以后在家里等就好了,”宋靳抱着他朝阿枣家走去,“外面有坏人,会把平安抓走的。”   平安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又凑上去亲了他一下:“爹,一起等,不怕!”   宋靳:“……”   “平安,你要叫我哥哥叔,不能叫爹的。”三妞又纠正道。   宋靳不知为何有点想叹气:“对,平安乖,叫叔。”   平安不解:“爹?”   三妞摇头:“是叔!”   平安不开心了,抱着宋靳的脖子直蹭:“爹!爹!”   “……”三妞困惑了,转头看着宋靳,“哥哥,他为啥一直叫你爹啊?”   宋靳:“……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长得和他爹有些像吧。”   “原来是这样!”三妞恍然大悟,随即就满眼同情地看着平安,“哥哥,那就让平安叫吧,他那么小就没了爹爹,一定很想他……”   宋靳:“……”   刚想解释这称呼不能乱叫,可宋靳却突然听到了自家传出的惨叫声。   而听那声音……   “娘?!”三妞吓得整个人蹦了起来,飞快地撒开腿就慌张地朝自己家跑去,“哥哥!是娘的声音!”   宋靳也是心下一沉,转身就要往自己家走去,可低头看到怀里的平安,又是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阿枣家一眼。   像是看出了宋靳的意思,平安猛地往他怀里钻了钻,略带慌张道:“爹爹别不要平安,平安乖!”   宋靳犹豫了一下,见家里已经响起了三妞的哭声,又想着阿枣家里现在也没有人,到底顾不得其他,抱着平安就往家跑。   平安像是知道发生不好的事情了,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宋靳的脖子,小小的包子脸上满是严肃。   ***   宋家。   宋靳一进大堂就看到了乱作一团的几个女人。   方才发出惨叫声的林氏正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因是垂着头,宋靳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从她凌乱的衣襟及忍痛似的吸气声能看出来,她应该是受了伤。   三妞蹲在她身边,正紧紧地扶着她的胳膊呜呜直哭。   一旁,二妞面带慌张地看着林氏母女,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她身边的小陈氏则正尖着嗓子道:“我说大嫂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还好是烫着你自己了,这要是不小心泼在我家二妞身上,岂不是要害得她毁容嫁不出去……”   大妞也在,只不过她站得比较远,脸上虽也带着些惊慌,但同样明显的,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至于赵氏陈氏和宋二,三人这会儿并不在,前两人想来是已经吃过早饭出门了,后者应该还窝在房里睡觉。   见宋靳抱着个陌生的孩子进来,大家都是一愣,小陈氏也不指责林氏了,忙问道:“大侄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抱了个孩子回来?这是谁家的娃……”   宋靳没理她,只面无表情地走到林氏身边。   “哥哥,娘,娘的手臂被……”见到宋靳,三妞哭声更大了,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泪痕,鼻尖红通通一片,看着十分可怜,“热汤烫,烫着了……”   看着林氏左手臂上那一大片犹冒着热气的深色水渍,宋靳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寒意:“谁干的?”   三妞抹着眼泪看向二妞。   小陈氏脸色讪讪的:“这……二妞又不是故意的!是,是大嫂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二妞,二妞没端稳水盆,这才不小心洒了热水的……”   “是么?”宋靳转头冷冷地看着她,“热水素来是在厨房烧的,可这儿是大堂。二妞端着这么大盆热水来大堂做什么……喝吗?!”   最后两字突然拔高,小陈氏吓了一大跳:“哎呀你这么凶做什么!她,她自然是有用才……”   “你自己说。”宋靳没等她说完便转头看向了二妞。   不知为何,明明是轻和的语气,二妞却觉得害怕极了。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虽是出于故意,可眼看林氏伤得好像很重,她自己也有点被吓到,此刻被宋靳这么一吓,更是心下一慌,张嘴就哭着招了:“我……我没想烫死她,我就是想吓吓她的!哇——谁叫你只带三妞出去玩却不带我和大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哎呀你这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小陈氏大惊,忙重重地拧了一下二妞的胳膊,又紧张地对宋靳道,“靳儿你……”   “跪下!”一声厉喝,吓得堂中所有人都打了个颤儿。   宋靳面如寒霜,冷冷地看着二妞:“我叫你跪下。”   小陈氏回神,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宋靳:“你这是做什么!二妞还小……”   话还未完,二妞已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显然是被宋靳吓到了。   小陈氏顿时心疼地扑了上去:“哎哟娘的二妞快起来……”   宋靳刚要再开口,却突然被人打断了。   “靳、靳儿……我,我没事,算了吧……” 却是终于在剧痛中缓过来的林氏颤巍巍地抓住了宋靳的衣摆。   宋靳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疼得嘴唇发白,满头大汗却还是一副圣母的样子,心中更怒 ,冷冷地甩开了她的手,对三妞道:“三妞扶娘回屋,去打盆冷水来,把她烫伤的胳膊放冷水里泡。”   三妞虽然也被宋靳吓到了,可她知道哥哥这是为了娘亲好,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扶着还想说话的林氏进屋了。   “不敬长辈,忤逆不孝,愚蠢冲动,心思险恶,三叔不在,便由我这做兄长的代他管教你。要么在这跪满两个时辰,好好反思!要么等奶回来让她处置。你自己选吧!”   最后这句话叫刚想再闹的小陈氏顿时僵住了。   婆婆是她的亲姑母,也对他们三房多有袒护,这没错。这事儿要是搁在平时,她哭闹一番也就过去了——前提是宋靳不管。   可如今听宋靳这意思,分明就是要亲自告状!如此一来……二妞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跪两个时辰要好!   小陈氏心中又心疼又愤怒,脸色一时间难看极了。犹豫半晌,到底不敢和宋靳拧着来,便只好重重地打了一下二妞,指桑骂槐地发泄着怒气:“没眼色的死丫头!以后少给往那起子千金小姐跟前凑知道了不!这要不小心碰着人家,你就是把膝盖跪烂都没人救得了你……”   二妞又怕又痛,一双眼睛下意识求救似的朝大妞看去。   大妞脸色一僵,转身就想走,可……   “你也一样,不跪就等着奶的处置。”   大妞顿时回头,惊慌又心虚地看着宋靳:“为啥我也要跪?!大哥,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宋靳冷冷地看着她,眸底染上一丝厌恶:“不过就这点心机,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么?她是愚昧,你却是歹毒,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跪下!”   说完,又看了一眼听呆住了的小陈氏道,“要么安分点跪着,好好反思,要么等奶回来处置,你们自己思量。”   说罢,再也不看脸色瞬间刷白的大妞和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的小陈氏,抱着平安大步朝后院走去。   片刻,小陈氏愤怒尖利的打骂声和大妞惊恐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好你个黑心肝的死丫头,竟然连妹子都坑害,啊!自己心中不舒坦,却撺掇着二妞去干坏事,果然和你那黑心肝的老娘一个臭德行!看我不打死你……”   宋靳眉头都没动一下,只低头看着平安,轻声问道:“平安有没有吓到?”   “爹在,不怕。”平安黑葡萄般的大眼眨了眨,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爹不气!平安乖乖哒。”   宋靳一愣。他这是被安慰了吗?   “嗯,平安……”他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忽然就温和地笑了起来,“最乖了。”   心下不知为何,飞快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如果他真是他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大事要发生! 话说这段时间感冒的人好多,小天使一定要注意身体,做好预防措施! 现在我们整个办公室就我一个幸存者了,保佑千万别被传染!不然就没法码字了QUQ ☆、第16章   第16章   林氏的烫伤颇为严重,据三妞说,她整只左手臂都被烫得通红,有些地方还起了水泡。   “哥哥怎么办?娘的胳膊……”三妞双眼通红地看着兄长,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听着屋里林氏因为痛苦而不由自主发出的低.吟,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揉揉三妞的脑袋,安慰道:“你阿枣姐姐会医术,我去问问她,她肯定知道该怎么办。你继续把娘受伤的地方泡在冷水里,哥哥很快就回来。”   想到阿枣,三妞眼睛顿时一亮,忙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好,哥哥快去!”   宋靳便抱着平安走了,只是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嘈杂声。   “你说啥?盛寡妇家的娃不见了?”   “是呀是呀,听说她正疯了似的找孩子呢……那脚底都跑出血来啦!”   “嗤嗤,不会是缺德事儿做多了报应在孩子身上了吧……”   一片或同情或随意的谈论声中,偶尔也杂夹着一两句恶意的嘲讽,宋靳听得眉头一跳,忙抱着平安快步出了门。   “盛娘子现在在哪里?”   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村口来往的人不少,因阿枣家出了事儿,路过的村人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三三俩俩地聊了起来。   见宋靳抱着平安出来,众人顿时一愣,随即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宋秀才,你手里咋抱着个娃呀?”   “这娃长得真好看……哎哟喂!这不是盛娘子家的孩子么?咋在你家呢!人家找儿子快找疯了都——”   宋靳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只拧着眉又大声地问了一句:“她人现在在哪儿?”   “在河边吧好像!对,你赶紧去!我瞧她都着急疯了……”不知是谁回了一句。   宋靳心下一紧,抱着平安就飞快地朝河边跑去。   “爹,飞飞——”平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宋靳抱着自己跑了起来,顿时开心地拍着手欢呼道。   宋靳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还开心呢……你娘该被你吓坏了。”   “娘亲?”平啊顿时眼睛更亮了,挥着两只小短手就扭了起来,“娘!找娘亲!”   “好了别乱动,这就带你去找娘。”宋靳一边抱紧他一边跑,完全没工夫搭理一路上村人们或好奇或惊讶的招呼声。   快到河边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低头对平安道:“等会儿见到娘亲的时候,平安不许叫我爹,要叫我宋叔叔,知道么?”   平安不解地眨着眼睛:“爹?”   “平安愿意听……爹爹的话吗?”宋靳哄道,“平安要是听话,爹爹以后还带你飞飞,好不好?”   “嗯!”平安虽然不明白爹爹是什么意思,但他喜欢飞飞,顿时高兴地点着头大声应道,“平安最听话!”   宋靳这才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河边冲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边跑边喊的女子。   “平安——平安你在哪里——”煞白的脸色,仓皇的表情,通红的眼睛,嘶哑的喊声……那张桃花般漂亮的脸上再没了往日明媚的神采,取而代之的,竟是沉沉的死气和浓重的绝望。   宋靳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泛起一抹痛意。   “盛娘子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叫人帮你找孩子,肯定能找着!”   “是呀是呀,咱们这村子就这么大,他一个才两岁的娃儿能跑到哪里去!丢不了的……”   “哭有啥用,哎呀快找人吧!”   也有热心善良的村民心生不忍出言安慰。可宋靳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似的,眼中脑中都只剩下了那个姑娘绝望的眼神和嘶哑的呼唤声。   “爹,娘亲!”平安惊喜的叫声让宋靳蓦地回了神。   “刚刚说好了,平安该叫我什么?”压下心底莫名而起的沉闷,他轻轻捏了下平安的小脸。   “宋叔!”平安萌萌地叫了一声,随即就拍着手伸向阿枣的方向,“飞飞——娘亲!”   “乖,”宋靳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朝阿枣边跑边喊,“盛娘子,你家平安在这里!”   “娘亲!在这里!”平安也大叫道。   不远处的阿枣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   “哎哟孩子找着了!没事了没事了……”   “宋秀才,这孩子怎么在你这啊?”   周围的嘈杂声终于让阿枣渐渐清醒过来。看清楚平安的那瞬间,她几乎是发了疯一样,完全不顾脚上的伤朝着宋靳狂奔而来。   宋靳觉得她不是撞进他的怀里,而是重重撞在了他的心上。   下意识伸手圈住她的腰,他怔怔地看着她,突然神差鬼使地伸出手,朝她的脸拂去。   不想看到她的泪,想……帮她擦掉。   可还没等他碰到她,怀中就空了。   紧紧抱着从宋靳怀里抢过来的平安,阿枣顾不得旁边还有那么多围观者,失控地哭了出来:“平安!平安!你没事……你还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像是再也没有了力气,她抱着平安跪倒在地,神色惊惶得像是方才遇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而此刻,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宋靳。   他见过狡黠的她,嗔怒的她,羞恼的她,冷漠的她,温柔的她……   可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这样浑身都充满了绝望,好像堕入了地狱的她。   这样仿佛一下子又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满眼都是对上苍的感激的她。   这样……哭得像个孩子的她。   想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对她说“别怕,有我”的冲动,就这样以一种莫名奇妙却不可抵挡的姿态涌上心头,宋靳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脑袋轰轰作响。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   “盛娘子你别哭了,孩子找到就好了!”   “是啊你看他好好的呢,别哭了,哎哟瞧这哭的可怜的……”   “快别哭了,你看这都吓着孩子了!”   见阿枣哭得那般伤心,一旁很多人都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就连先前那几个恶意讽刺的声音,这会儿也消失不见了。   他们之中大多都为人父母,自然知道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其中还有很多人对阿枣不喜甚至是厌恶,可这会儿却也说不出什么风凉话了。   阿枣在这样的安慰声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们,我,我就是一时担心……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不管周围的人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说出这样的话,阿枣此刻都无比感激他们。   平安对她来说重于这世上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没人知道,她现在多么需要这样一句“没事了,他好好的”。   弱者总能得到人们的同情,因今天这事儿,一些村人开始对阿枣改观。自然,背地里暗骂她会装模作样的还是不少。不过阿枣此刻并不关心这个,道了谢之后就紧紧地抱着平安回家了。   众人见此,便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只有宋靳静静地立在那,许久许久之后才迈着僵硬的步子回了家。   而阿枣这边,平安还在哭。许是方才被阿枣的失控吓到了,小家伙回到家许久还没缓过来,只紧紧抱着阿枣的脖子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娘亲不哭”。   阿枣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强忍住眼泪,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哄道:“好好好,娘亲不哭了,平安也不哭好不好?乖乖,不哭了……”   在她温柔的安抚中,平安渐渐收了声,阿枣这才松了口气,擦去他腮边的眼泪,又亲了亲他的脸蛋。   正准备出去打点水给小家伙擦脸,满身狼狈的阿小回来了。   看见平安已经回家,阿小先是眼睛一亮,而后猛地跪了下来,紧紧抱住阿枣的大腿就哭了:“阿姐,求求你不要赶我走!阿小求求你……”   阿枣吓了一跳,忙叫她起身:“快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可,可是,”阿小眼中全是害怕,“我答应过阿姐要保护平安的,我没有做到……”   阿枣看着她叹了口气:“这事儿我确实生气,可我相信其中一定有原因,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这孩子心眼死,每次都把她吩咐下去的事情当成圣旨一样拼命完成,她不相信她会无故丢下平安跑出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小呆了呆,而后连忙点头,抽噎着道:“我,我在做饭,平安醒了,吵着要找阿姐……我哄他说出去找阿姐,叫他在屋里等。可是有坏人爬进了咱家院子想偷衣裳,我就去打他,他撞开门跑了,然后我回来平安就不见了……我,我马上去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说到最后忍不住呜呜大哭,显然也是吓坏了。   听完之后,阿枣沉默了半天。许久,眼底浮起冰冷的寒意:“你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错,大事就是两辈子加起来恋爱经验都为0的宋家主受刺激觉醒了!233333 ☆、第17章   第17章   阿小点头:“我看到了……”   阿枣垂眸,目光冷冽:“是咱们村里的人吗?”   阿小一愣:“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阿枣沉默片刻:“那如果再让你见到他,你能不能认出来?”   这下阿小答得很大声:“能!我记住了,他长得很丑的!”   “……怎么个丑法?”   “就是……”阿小顿时纠结了,拧着眉想了半天,才道:“就是丑啊!像……像咱家院子里的鸡,嘴巴尖尖的,哦,还很矮!”   怒意瞬间褪去大半,阿枣有些哭笑不得:“……那咱们的衣裳有被偷走吗?”   阿小摇头:“我给抢回来了。”   “所以你去抢衣服的时候,平安就跑出来了……”阿枣叹了口气,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自栓子爹偷尿布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就叮嘱过阿小,绝对不能再让家里的衣物丢失。这孩子怕也是因牢牢记着她这话,才不顾一切追出门去的。   况,就是她也没想到,平安竟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想到这,阿枣对阿小道:“好了快起来,这事儿不怪你。”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副容貌太惹眼,再加上家里也没个男人支撑门户,那些人才敢这般嚣张。   “阿姐……”阿小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阿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   “从我让你叫我阿姐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的家人了。就算真的做错了事情,我也不会赶走家人的。”阿枣摸摸她的脑袋,“况今日的事情怪不得阿小,阿姐当然不会生你的气。”   阿小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阿姐更好的人了。   “阿姐!阿姐,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平安,保护阿姐——”抱着阿枣的腿,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一直埋在阿枣怀里的平安突然伸出小胖手摸了摸阿小的脸:“阿小,不哭呀。”   阿枣见此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她会哭还不是因为平安不乖。”   平安无辜地看着她:“平安乖。”   说完还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你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还乖?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知道吗?不然娘亲和小姨就再也不理你了!”阿枣知道平安打小就聪慧,如果不好好教育他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来。她虽然疼爱她,可是却没打算把他宠成一个骄纵任性的孩子。他的父母都是那样优秀的人,她希望把他教的和他们一样好。   平安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平安想娘亲呀……”   阿枣心下一软,可到底撑住了,只板着脸道:“想娘亲也不可以这么做!万一娘亲没找到你怎么办?万一你被坏人抓走怎么办?”   平安想了想,随即拍着手笑了:“有爹!”   “……”阿枣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随即便想是不是有人故意教导平安这么叫,目的是她。可她马上就推翻了这个猜想——平安方才和宋靳在一起,宋靳对自己明显没有那种心思,不可能会那么做。   那么就是平安自己叫的?   “平安……想起爹爹了?”想到这,阿枣试探地问道。   平安顿时高兴地拍了拍手:“爹!平安想爹爹!”   阿枣愣了愣,心中暗自猜测:难道是因为宋靳给人的感觉和太子有点像,所以平安才将他认作了父亲?   仔细一想,两人身高体型差不多,容貌虽不像,但却同样出众好看,再加上那如出一辙的书卷气……   对了!还有宋靳今日穿的衣裳好像是青色的,而太子往日最爱穿青色衣裳……   这么一想……还真的有可能。   阿枣松了口气,不是谁别有居心就好,只是这爹爹可不能乱叫……   刚想纠正平安对宋靳的称呼,门外突然响起三妞的声音:“阿枣姐姐你在吗?”   “阿小去开门……别哭啦,再哭要被三妞妹妹笑了。”阿枣回神,见一旁的阿小还在抹眼泪,忙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小点头,胡乱擦了擦眼泪就跑了出去,片刻又带着三妞进来了。   想着方才哥哥交代的话,三妞的脸色有点严肃:“阿枣姐姐……”   “嗯?”阿枣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此刻便只温和地看着她,“三妞怎么来了?”   “哥哥让我来和你解释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三妞不安又着急地看着她,“我们不是故意把平安抱回家让你担心的!阿枣姐姐,对不起,你不要生我和哥哥的气好不好?”   阿枣这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见三妞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忙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我不生气,我还得谢谢你和你哥哥才是。若非你们及时把平安带回了家,他说不得已经被坏人抓走卖掉了呢!到时候他可就再也见不着咱们了。”   最后又忍不住吓唬了平安一番,见他大大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害怕,阿枣这才满意了。   “卖掉?”三妞也被吓了一跳,忙道,“阿枣姐姐,以后可不能再让平安一个人出去啦!”   阿枣点头,又严肃地看着平安道:“平安知道了吗?”   小家伙这会儿总算乖乖点头了:“嗯,平安乖乖哒。”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阿枣亲了他一下,又看向三妞,“对了,你方才说你娘的手被烫伤了?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想到母亲,三妞眼眶一红:“我娘的手都被烫得起水泡了……阿枣姐姐,你,你知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阿枣忙道:“你别怕,先和我说说她的情况。”   三妞点头,又在阿枣的询问下将林氏的症状细细说来。   “我这脚现在有点儿不方便走,不然该上门给你娘看看才是。不过她的情况我大体也了解了,不要紧的,三妞别害怕。”阿枣听完,安抚了三妞一番,又转头对阿小道,“去柜子里打开我的药箱,把那个红色的小木盒拿过来。”   阿小忙照做。   阿枣将那小木盒放在三妞的手里:“这烫伤膏药效不错,你快回去给你娘抹上,每日三次,过些天就能好了。只是这几日让她注意些,伤口别碰到水。”   那红色木盒做的极为精致漂亮,看着就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三妞愣了愣,有些不敢去接,还是阿枣又催了一下,这才怯生生地接了过去:“阿枣姐姐,这……很贵吧?我不要这个,你就告诉我什么草药能治好我娘就行,我自己去摘……”   “这个一点儿都不贵,是我自己做的。”阿枣一愣,随即就笑了,“快去吧,和我还客气么?”   三妞低着头看了那红色木盒一会儿,突然从腰间拿出一个东西飞快地塞进阿枣的怀里:“哥哥说不能老占阿枣姐姐的便宜……阿枣姐姐,我……我用这个和你换!”   阿枣一愣,低头一看,竟是她从来不离身的宝贝小荷包。   那荷包已经很旧,但针脚看着很是细密,面料也很不错,虽边缘有些磨损,颜色也已经黯淡,但大概能看得出来,原来挺值钱的。   这东西……不大像是宋家人能用的起的,他们家有多穷她是知道的。   但阿枣没有多问,而是笑着还了回去:“这是你的宝贝,太贵重了,我这药可不值这么多钱。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有空的时候帮阿小一起把外头院里的杂草给除了吧?我想在东墙那边的空地上种些草药。阿小一个人做起来太费劲了些,不知道三妞愿不愿意帮帮她呢?”   那个荷包是过世的父亲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三妞一直当做宝贝一样珍藏。虽然方才把那荷包送了出去,可其实还是很舍不得的,这会儿见阿枣这样说,顿时便眼睛亮亮地笑了出来:“我愿意!”   阿枣失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底却是若有所思。   和这个宋靳接触得越多,她就越能肯定他绝对不是最初她见到的那个宋秀才。   那么,现在这个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   夜幕渐渐褪去,天空泛起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   晨练过后,宋靳踏着微凉的晨风,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一夜未成眠,可他却半点睡意都没有。想到待会儿便要回书院,宋靳脚步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地往前方阿枣家的大门看去。   没想到刚看了一眼,那木门就打开了。   宋靳微愣,随即便看见俏生生的姑娘扶着门,慢慢地从里头迈了出来。   待看清那张一扫昨日伤痛,重新娇艳绽放的脸蛋,宋靳心尖重重一颤,不自觉地迈开双腿朝她走了过去。   “盛娘子,这么早?”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降温冻死我了,码字的时候手都要掉了,心塞⊙︿⊙ ☆、第18章   第18章   低沉好听的男声带着一丝莫名的黯哑,阿枣微愣,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张俊美如玉的脸。   他仍穿着昨日的那身青衣,整个人挺拔地立在那,便如一棵苍劲的青竹,文雅俊秀中又带着一丝翩然磊落,瞧着十分精神好看。   阿枣有一瞬间的晃神。   莫怪平安会冲他喊爹,太子也是这样精神好看的人呢。   “盛娘子?”宋靳微带疑惑的声音让阿枣猛地回了神。   意识到自己方才竟一直不知臊地盯着人家看,阿枣顿时耳朵一红,飞快地低下头,语气强自淡然道:“宋秀才也早。对了,昨日的事情……多谢你了,不然平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邻里之间,无需这般客气。”宋靳眸子微动,“况我害得你虚惊一场,你不怪我便好了。”   “怎么会!”阿枣忙抬头道,不经意间对上宋靳的眸子,又是微微一愣,随即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眼,“那个……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然后听三妞说你今日要离家了,祝你一路顺风。”   他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眼睛好亮眼神也有些奇怪……   “多谢,”宋靳却很快收回视线,温和地笑了下,“我回书院上课,约莫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还要劳烦娘子多照看一下三妞了,宋某感激不尽。”   “啊,这个你放心,”阿枣回神,想到三妞纯真的笑脸,不由也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我会的。”   宋靳含笑冲她点了下头,随即似漫不经心道:“这么一大早要去哪?你的脚没事吧?昨日跑了那么多路。”   “阿小早早的出门洗衣裳去了,我方才在屋里听到外头好似有声音,以为是她回来了,便过来开门。”阿枣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的脚,道,“至于我的脚……多谢关心,没什么大碍。”   “这就好。”宋靳微微颔首,还想说什么,屋里头却突然响起了平安哭着喊“娘亲”的声音。   阿枣顿时有些着急,飞快地说了句道别的话就转身欲回屋,哪想一时心急忘了自己的脚还伤着,竟不慎重重地踩在了地上。   “嘶——”她顿时疼得弯了腰。   宋靳心下一紧,猛地往前几步扶住她,但很快就放开了:“你没事吧?”   “没……”闭着眼缓过那阵痛意,阿枣半晌才眨着泪花直起身,红着脸尴尬地看了宋靳一眼,她飞快的说道,“我,我先进屋了!”   怎么老在这人面前出糗!   “嗯。”宋靳一脸淡然地看着她进屋、关门,待转过头却猛地勾起了唇,一双好看的凤眼亮得逼人。   ***   回家吃过早饭后,宋靳就拿着包袱出了门,同村的世叔宋大根已经驾着牛车在门口等他了。   青山村离青县有些远,光走路大概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这宋大根家里是做豆腐的,每日都要做一些新鲜的豆腐拉去镇子上卖,因此特地花大价钱买了辆牛车。   青山村穷,没多少人家能买得起这样的代步工具,是以大家基本上都是步行去镇上,真要有着急赶时间的,就会托宋大根捎上一程。   宋大根早些年曾受过宋靳爷爷的恩,因此每次宋靳来回书院,他都会主动捎他,有时候还帮他带带口信什么的。   “哥哥……”宋家门口,三妞紧紧地拉着宋靳的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像是要哭出来了。   “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家好好听娘的话。”宋靳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完又低下头,附到三妞耳边轻声道,“若是奶奶和婶娘们打你,你就跑到阿枣姐姐家去,知道吗?”   “记住了。”三妞边吸着鼻子边点头。   一旁的林氏心里很复杂。这两兄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情变得那么好,可她这个母亲,却仿佛和他们越来越远了……   “乖孙,回了书院要好好吃饭知道不?平日里念书别太辛苦了,也得注意身子。那啥,要是钱花完了就让人捎口信回来跟奶说一声,奶托你大根叔给你送去,啊?”陈氏不舍地看着孙子直唠叨,“还有和人出去玩的时候,可千万注意!再不能再像上回一样了,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吓了……”   宋靳对于陈氏的感情有些复杂,但此刻却是动容的。不管她对别人怎么样,起码对宋靳,她是真的全心全意在疼爱着。   “我知道了,放心吧奶奶。你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诶!”陈氏忙点头。   宋靳又看向林氏,淡淡道:“娘,我走了。”   林氏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喏喏道:“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至于赵氏母女和小陈氏母女,许是记恨着昨日大妞二妞受罚的事情,几人并未出来相送,只说有活儿要干。陈氏怒得想打人,到底被宋靳劝了回去。   不再犹豫,宋靳转身上了马车,对宋大根笑道:“大根叔,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宋大根是个胡子拉碴的爽朗大汉,听见这话顿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哟呵,你小子今儿个改性啦?坐了老子这么久的车,可没见你说过一句人话呢!”   “……”宋靳苦笑,拱了拱手,“往常是我不懂事,大根叔见谅。”   宋大根挥了挥手,哈哈大笑:“真要是计较就不拉你这么多年了!坐稳,走咯!”   说着,重重地甩了下鞭子。   牛车咕噜咕噜地开始往前走。   半晌,宋靳回头深深地看了阿枣家一眼,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袖子里的东西。   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平安不小心落下了一个荷包在他的衣襟里。   荷包上绣着淡雅精致的花鸟,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记号。   可他知道,那是她做的。   ***   转眼过了半个月。   因为宋靳的离开,三妞恹恹了好几天,好在有阿枣一家在,小孩子忘性也大,她很快忘却了忧愁,重新开心了起来。   想着阿枣昨天说今天要给她做糯米饼吃,三妞咽了咽口水,飞快地洗着手里二妞硬甩给自己的碗筷。   宋靳一走,大妞二妞就开始把手里的活计暗地里丢给三妞,林氏见此不敢多说什么,三妞自然也不敢不从,于是只能咬着牙快点做。   好在三妞每次回家都会带着阿枣送她的精致吃食,陈氏觉得得了大便宜,越发高兴,对三妞也宽容了许多。又因记着那日宋靳发怒的样子,大妞二妞到底心有余悸,一时便不敢做的太过分,怕惹怒陈氏又要挨揍,也怕宋靳回来还要罚他们。   因此这些天三妞在家的日子虽不如宋靳在的时候轻松,却也比原来好多了。   收拾好碗筷,又将厨房打扫干净,三妞洗干净手,整理了衣裳,这才开心地朝阿枣家蹦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阿枣脚底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痂还没掉完,但走路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三妞来的时候,阿枣正在收衣服,这些天比较重比较累的家务活都是阿小和三妞帮忙干的,她就一直在屋里头陪平安玩耍,顺便绣绣帕子打打络子什么的打发时间。   不过阿枣每天都会亲自下厨,给几个小的做些新鲜的吃食。   以前的主子太子妃最喜欢各种各样的美食,尤其是糕点。阿枣为了叫她开心,曾跟着御膳房的大厨学了一段时日,是以做点新鲜好吃的东西倒是不在话下。   眼见平安一改先前瘦黄的样子,重新变得白胖了起来,阿枣心中大为喜悦,做起好吃的来更是不加吝啬,料放得十足,分量也多。这不,就连阿小也吃得更壮了点,三妞脸上的肉也开始多了起来。   对此林氏大为感激,曾好几次偷偷上门表示感谢。不过不止她,宋家其他人也上门过好几次,只是和林氏出于感谢的目的不同,她们是别有心思。   就比如那小陈氏,就打着“三妞年纪小,做不了什么事情,让二妞来帮妹妹报恩”的借口来过好几次,只是每次都被她客气地请出去了。   还有那赵氏,她倒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是却也让大妞跟着三妞来过几次,说是多个人多个帮手。因她是和三妞一起,阿枣不好直接拒绝,便只笑眯眯地看她干完了活儿,说了句谢谢就完了。   至于谢礼什么的,自然是提都没提。   不过两次,大妞就再也不上门了。   对宋家人这样的行为,阿枣是极反感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三妞的喜爱,也不影响她照常对三妞好——她就是要她们眼巴巴地羡慕着三妞,再不敢欺负她!   看着蹦蹦跳跳地进来,神色较之以往活泼开朗了不少的三妞,阿枣笑着想,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平凡,安稳,却幸福。   只是……   脑中飞快地闪过师傅慈祥的脸和东宫那场熊熊的大火,阿枣笑意顿时一收,微微叹了口气。   她是俗人一个,到底放不下那两世铭刻的仇。还有平安,他的身份不一定就能瞒得了京中那些人一辈子,她还是要做好准备才行。   “阿姐!”阿小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眼睛亮亮道,“我找到那个偷衣裳的坏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wuli宋家主就这样暗搓搓地把这个荷包占为己有了~(⊙v⊙) 然后下章有新人物要出场~ ☆、第19章   第19章   阿枣回神,挑眉冷笑:“嗯,是谁?”   阿小道:“我听别人叫他栓子爹。”   阿枣眯眼,竟又是他!看来是上回错偷了平安的尿布不死心……   刚想说什么,正在屋里和平安玩耍的三妞好奇地从窗户里伸出了脑袋:“栓子?我认识他,阿小姐姐,他爹咋啦?”   阿枣马上道:“没什么,你阿小姐姐说他是坏人,让咱们以后离他远些呢。”   “我晓得的,娘也和我说过。婶娘还说他经常偷姑娘家的衣裳,是大色.胚呢!”三妞小大人似的点点头,突然瞪圆了眼睛道,“阿枣姐姐,难道他也偷你衣裳了吗?”   “……没有,那个,”阿枣赶紧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三妞,我明日要去镇子上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阿枣姐姐给你带。”   三妞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瞪大了眼睛道:“阿枣姐姐,你要去镇上?!”   “嗯,家里很多东西都用完了,得去镇上买一些。”阿枣点头,又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我没钱呢,”三妞摇头,羞涩地笑了一下,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胸脯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会帮忙看家的,定不叫坏人进来偷东西!”   阿枣不由笑了:“好,那就谢谢三妞了。”   见三妞又缩回脑袋和平安玩去了,阿枣拉着阿小走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把那人怎么样了?”   阿小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小声道:“我狠狠打了他一顿。”   “被别人看见了吗?”   “没呢,”阿小挥了挥拳头,“我记着阿姐的话呢,从背后用布袋套的他,然后把人拖到路边树丛里打的,我自己的头也蒙上了,没被别人瞧见。”   阿枣顿时满意地笑了:“很好。”   因那日的事情她并没有证据,就这样直接打上门不占理不说,反倒容易被人反咬一口,是以阿枣便吩咐阿小暗中逐个去认村子里的人,等找到人之后就悄悄揍他一顿——既然无法光明正大地解决,那就暗着来好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君子。   如今终于出了那口恶气,阿枣心情大好,将手中收好的衣裳抱回屋子,随后就去厨房做起了糯米饼。   ***   青县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因地处富饶的江南,又是通向南北官道的要塞之地,瞧着倒有些大城镇的繁华。   尤其是因着来往的商贾富人多,这儿的娱乐风流场所不少。最近城西燕子巷就新开了一家名为“悠扬阁”的乐坊。据说那里的乐伶个个才貌双全,堪比大家闺秀、富家公子,因此自前些天开张之后,就一直人满为患。   正是黄昏,暮色四起。和青山村的静寂安然不同,青县的夜晚,喧嚣而繁华。街边的商铺门口也已经挂上火色的灯笼,在悄悄来临的夜幕中映照着人世间的千姿百态。   看着不远处那座精致奢华的院落,阿枣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激动,随后才小心地抱着平安下了马车。   这马车是岑央派来的,看着很是寻常,并不惹人注目。车夫表面上是青山村邻村的一个猎户之子,实则是岑央的手下,算是他派来听候阿枣差遣的人——因自己的身份太受人瞩目,岑央虽担心阿枣,但到底不敢派人与她走的太近,就怕一不小心连累得她和平安暴露了身份。   下了马车,阿枣抱着平安快步朝悠扬阁的后门走去——虽不像青楼那样做的是皮肉生意,但悠扬阁终究是寻乐之所,这傍晚时分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走前门太过惹眼。   其实阿枣本是准备早上来的,哪想那马车却临时出了点问题,刚刚才修好。   因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心里也着急和师兄师姐见面,阿枣到底是决定赶着暮色而来。   大不了在这住一晚就是。   “阿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咱,咱不是买米去吗?”一旁的阿小有些紧张,她还从来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这里啊……”阿枣回神,脸色笑容不减,眼中却隐隐闪过一抹水光,“这里是悠扬阁。”   西陲岑家手下最厉害的消息集散之所,前世因她而被燕帝盯上,最终四分五裂的悠扬阁。   “悠……悠啥?”   “悠扬阁,一个听曲儿的地方罢了,你别害怕。”阿枣回神,笑了,“阿姐是来这里找人的,你跟紧我就是了。”   阿小这才点了点头,小心地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有仆子开门迎了出来。   阿枣现出了那晚岑央给她的令牌。   那仆子接过牌子仔细看了看,这才露出了恭敬的笑容,躬身迎道:“姑娘里面请。”   “有劳了。”   因是陌生的地方,又和青山村相差甚大,平安有些不安,紧紧抱着阿枣的脖子蹭了蹭:“娘亲……”   阿枣忙拍拍他的后背:“平安乖,娘亲带你去见漂亮姨姨,好不好?”   平安眨了眨眼睛,忽然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自己道:“漂亮?”   阿枣顿时失笑:“嗯,和平安一样漂亮。”   平安这才拍着小胖手笑了:“平安,漂亮!”   “是是是,我家平安是天下最好看的孩子。”阿枣忍俊不禁,狠狠亲了他一口,这才快步往里头走去。   ***   悠扬阁的后院闲人不能进,那仆子将阿枣带到了大堂,又给她送上茶点,这才留下一句“姑娘稍等,阁主马上到”火速退出了院子。   阿枣不以为意,师姐素来不爱有人伺候,她私人的地方,很少能见到下人的身影。   再看这院子的环境……和前院的奢华富丽不同,这里简约雅致得像是世外人的居所,一如师姐这个人,简单大气,又自有一股梅花般的清冷疏离。   阿枣微微一笑,她一直很欣赏师姐这样的女子,可惜前世因为师姐对自己的冷漠疏离,她对她有些害怕,根本不敢主动亲近。   好在这一世不一样了。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伴随着一阵清冷的梅花香,一身偏男性化利落装扮的冷傲女子负手而进。   “来了。”   “师姐!”前世让她望而却步不敢接近的冷锐嗓音,在此刻听来却是那般亲切。阿枣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泪光,再也忍不住飞奔进去,抱着平安一起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猛然被人扑得倒退了好几步,姜无双吓了一大跳,随即英美的脸蛋就是一黑:“离我远点。”   阿枣飞快地将平安塞进她的怀里,随即狡黠一笑:“平安快亲亲姨姨!”   “亲!”平安最听娘亲的话了,抱着姜无双白嫩的脸就是一大口。   姜无双浑身僵硬地抱着怀中的小家伙,想把他放下又不敢乱动,只得用一双略带凌厉的眼睛瞪着阿枣:“快把他抱走!”   阿枣没理会她的冷漠抗拒,只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带着姜无双看不懂的湿意。   “你……”   “师姐……”阿枣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笑了,“多谢你来了。”   姜无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自作多情,若非师兄有令,谁耐烦管你。”   阿枣却觉得这样带着嘲讽的语气亲切极了,不但没有像以前一样尴尬地起身离开,反而坦然自若地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姐总是口是心非,我知道你是待我好的。和师兄一样待我好!”   只是她素来不善表现,又因为师兄的关系,无法对她表示亲近罢了……   “……”姜无双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随即不耐道,“赶紧把这小子给我抱开,师兄有事出门了,过会儿就能回来,你就在这儿等着,别没事儿出去乱跑,我前头还有生意要做呢。”   嘴上说着讨厌,可还是紧紧抱着平安没有把他丢开啊……阿枣无声地笑了,师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好。”阿枣伸手接回平安,又冲姜无双露出一个可怜的笑容,“可是师姐……我饿了。”   平安也伸手拍拍自己的小肚皮,萌萌地看着她:“饿。”   一旁的阿小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道:“阿姐的师姐,我……我也饿了。”   姜无双:“……”   看着她一脸烦躁地拂袖而去,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美丽的侍女送上了精致的食物和几样孩童玩的可爱小玩具。   “师姐一定说这是师兄走之前吩咐准备的吧?”看着平安手中的布球,阿枣笑眯眯地问那侍女。   侍女愣了一下,随即就恭敬道:“是。”   阿枣失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柔软地看着那些精致的小玩具。但心里想的却是前世师姐意外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时姜无双的眼神有多么绝望惨淡。   虽然一直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但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师姐遭受那样的痛苦了!   阿枣在心中暗暗发誓。   ***   而与此同时,悠扬阁前厅大堂里。   “宋兄,来!我敬你一杯!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儿个还真不一定能好好地坐在这……”二楼靠窗的贵宾包厢中,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在喝酒嬉闹。   看着身边已经露出几分醉意的少年,宋靳淡淡地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蒋兄客气了,你我同窗,无需如此客气。”   “不不!若非你仗义执言,又巧妙地揭露了真相,本少爷这会儿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家老头子素来严厉,若是知道我作弊还因此被逐出书院,定是要家法照一日三餐伺候的!”说到这,那看着不像是读书人,反倒有几分武人气质的少年伸手拍了拍宋靳的肩膀,一脸庆幸道,“你是不知道那老头子下手多狠啊!”   “屁.股开花而已,你蒋大少又不是没尝过!”一旁一个黑壮的少年顿时笑道。   “去!就是尝过才永远不想再尝了好么,一不小心影响到子孙后代怎么办?”姓蒋的少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们两个粗鲁的家伙,简直就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另一个书呆子模样的清秀少年顿时痛心疾首道。   众人皆忍不住笑了出来。   黑壮少年笑骂:“你这呆子,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wuli神助攻小平安又要发力了!(⊙v⊙) 来个小剧场: 阿枣:带着儿砸和妹妹来吃大户咯! 姜无双:滚。 阿枣:平安,亲她! 姜无双:……我滚,我滚行了吧? ☆、第20章   第20章   在场这些少年都是宋靳在青山书院的同窗,不过和宋靳不一样,他们皆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子弟。   如那举止有些粗犷的少年蒋游,乃是位高权重的靖安侯本家的亲侄子,深得其器重。因其父如今在青州做知府,这才跟着来了这里念书。   还有那黑壮少年许斐然,书呆少年文曲,也是出自名门世家,身份贵重。   其余众人亦然,除了宋靳——这里头这么多人,唯有他是真正的平头百姓,寒门学子。   原主以前曾卯足了劲儿地拍这几人的马屁,试图挤入他们的圈子,但根本没人搭理,反而因此出了不少洋相。   宋靳前些天回了书院之后,却是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这几人,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安静地上课,安静地与人相处,安静地写字卖画赚钱。   不卑不亢,喜乐淡然。   就好像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似的。   几人觉得惊奇,便决定主动接近,想看看宋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此宋靳倒是坦然得很,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疏远,只当做一般的同窗相交,这就叫几人大为惊讶,同时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宋靳得到他们真正的认可,直到前几日宋靳仗义出手,帮了差点被人陷害作弊的蒋游。   蒋游出身武将世家,其父虽是文官,但他却随了伯父靖安侯,生了一副直爽的武人性子。这样的人爽朗潇洒,爱憎分明,很好相处,但同时也容易得罪人。   这不在前几日的考试中,他就被人陷害了——有人模仿了他的笔迹写了小抄放在他的衣服里,然后向先生举报有人作弊,结果毫不知情的他自然当场被逮住了。   若非宋靳发现了那小抄字迹的不对劲之处,又以巧计揪出了背后之人,他这会儿已经背着“作弊”的污名滚回家挨揍去了——青山书院对作弊一事看的十分之重,一旦发现,不管学子是什么身份,都会做退学处理。   蒋游自此便将宋靳引为好友,宋靳也真正开始被这群富家子弟接受。   今日蒋游说要在这里接待一位贵客,又道自己一个人等着太无聊,便把宋靳等人都拉上了。宋靳拒绝不过,便也就跟着来了。   又说笑了一番,黑壮少年许斐然突然转头对蒋游道:“你说的那位贵客究竟什么来头啊?怎么到这会儿了还没来?”   蒋游放下酒杯,摇头晃脑地笑了:“这么着急做什么,一会儿就来了。我告诉你们,我这位兄长可是京城来的,身份贵重,若得了他的赏识,将来……嘿嘿,哥哥是把你们几个当知交好友这才带你们一起的,一会儿,一会儿要表现好点,知道不……   许是有了些醉意,他边说边挥着手,结果不慎打翻了一旁宋靳的茶杯。   “唉哟对不住,宋兄你没事吧?”   宋靳眸子微动,笑着摇头:“弄湿了衣服罢了,难道还能少块肉不成?”   蒋游顿时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宋兄风趣人!”   “我出去擦一擦,顺便去一趟净房,你们先聊着。”宋靳笑了笑便起身出了门。   ***   宋靳出了净房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避开人群寻了条僻静的小路慢慢地散着步。   他不喜欢那种热闹噪杂的环境,哪怕在旁人眼里,那叫享受。   而且……   想到方才蒋游的话,他眉头微跳。   不管那人是谁,蒋游带他们一起来的目的是什么,过早地接触京城里的人事,对如今一无所有的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在这种前太子已逝,众皇子虎视眈眈新太子之位的局面下,会发生点什么谁都不知道。   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拱门,宋靳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这儿像是后院了,便没有再往里走。刚转过身欲原路返回,突然……   “爹!”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欢呼,拱门后的花丛里猛地扑出一个小团子,紧紧地黏住了他的小腿。   宋靳惊愕。   “爹爹,抱呀。”一低头就看见了小家伙伸着小短手求抱抱的可爱模样。   “……平安?”伸手将小家伙从地上捞起,宋靳惊诧极了,“你怎么在这里?你娘呢?”   说到这,心头突然重重一跳。   平安在这里,那她是不是也来了?   思及此,宋靳忍不住往拱门后面望去,果真看见一个人影从里头跑了出来。   宋靳喉咙微紧,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她了,尽管他每晚都能在梦里触碰到她……   脑中飞快地闪过那些绮丽的片段,宋靳耳朵猛地一热。   “平安!”高大魁梧的少女像个汉子一样冲了过来。   宋靳:“……”   “阿小,爹!”平安高兴地拍了拍手。   “啊?”阿小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宋秀才?你咋在这?!”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宋靳僵硬地冲她点了点头,半晌才道,“平安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阿姐呢?”   阿小挠头:“阿姐的衣裳被平安弄脏,这会儿回屋整理去了。”   宋靳一愣:“回屋?你们住在这里?”   “没有呀,阿姐的师姐住在这里,我们来买大米,就来看她。”   “……师姐?”宋靳眼睛猛地闪了一下,“是这里唱曲儿的姑娘吗?”   阿小茫然:“师姐没给我们唱曲儿,不过她叫人给我们送了好吃的,还给平安送了玩具呢。”   宋靳心下转了转,没有再多问,只道:“那平安方才怎么从这花丛里钻出来?”   “球!”平安却突然撒娇似的蹭着宋靳的脖子,指着那花丛道,“爹,球飞了,找不到。”   宋靳了然,想来是阿小带着平安在院子里玩球,结果球不小心滚得不见了,两人就傻乎乎地摸黑找了起来。   真是……   宋靳有些哭笑不得,又抬头看了看四周,意外地发现四周竟半个仆人的影子都没有。   眸子暗了暗,宋靳心头的异样感越发的深了。   “爹,球呀!”平安着急的声音打断了宋靳的沉思。   看着小家伙充满孺慕和依赖的眼睛,宋靳认命地笑了。   “好,我帮你去找。不过平安得和你小姨在那里等着,不许再乱跑了,嗯?”指了指拱门后面院子中央的石桌,宋靳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嗯!”平安萌萌地点头。   宋靳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转头问阿小:“什么样的球?多大?大概丢在哪里了?”   “布做的,上头绣着猫儿,大概这么大。”阿小比划了一下,又纠结道,“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看着他。”宋靳说完便弯着腰钻进了花丛。   因夜幕已降,花园又不小,宋靳花了点功夫才找到了那个拳头大小的布球,正想转身回去,却蓦地听到花丛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平安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这半个月来总是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的娇软嗓音,此刻盛满了坚定。   宋靳一顿,刚想现身,可……   “但那青山村破落穷困,你一个人带着他过得实在是辛苦……阿枣,还是跟我回去吧。”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宋靳僵住,这个声音……   是那晚那个异常高大的男人!   不由自主地拨开眼前的枝叶,宋靳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灯火阑珊,回廊宛转,一男一女立在檐下,正亲昵地交谈。   女子穿着简朴,面容娇俏明媚,正是这半个月来日夜回旋于他心尖之上,徘徊于他睡梦之中的姑娘。   男子穿着华贵富丽,身材极为高大,五官却俊美妖异得不可思议,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绝美。再看他浑身上下那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他绝对不是平常人。   “师兄,我不能连累你,况且她也不会同意的。”阿枣摇头,落在阴影的神色看不大清。   “我不怕,只要能让你们过得安稳快乐……”说到这里,男子顿了一下,火色烛光下,他原本温柔的表情瞬间变得森冷,“阿枣,我什么都不在乎。”   阿枣只是叹气道:“师兄不许再说傻话,不然我要生气的。”   一阵沉默。   “可是平安我也有一半的责任!这些事情原本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的……”男子又看向她,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自责,“是我不好。”   “师兄,我并不怪你。”   “那日若不是她,我不会……”   冷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阿枣打断了:“她那么做都是因为爱你,我不怪她,你也别生气了。平安我自己有能力照顾好他,你放心就是。她如今情况不好,你多包容她。咱们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什么宋靳就不知道了,甚至自己是怎么把球还给平安,怎么离开悠扬阁的,他都没有印象。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那句“平安我也有一半责任”和阿枣的那句“咱们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宋靳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家主粉冷静,别打我!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在不久的将来顺利娶到媳妇儿!2333333 ☆、第21章   第21章   阿枣并不知道有人误会了她和岑央,成功打消了岑央欲不顾危险将她和平安接到西陲的念头之后,她便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带着岑央快步往花园走去。   “平安现在长大了许多,师兄你见到一定认不出来了……”   “你呀,”岑央好笑道,“才给他做了多久的娘亲,这会儿就是一口慈母腔了。”   “师兄再取笑我,我就告诉师姐去。”阿枣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告诉她也没用,她才不会为你做主呢。”岑央顿时笑了起来。   “现在是不会……”阿枣顿了顿,“以后就会了。”   既然已经知道师姐对自己的心结是什么了,这辈子她一定会想法子解开。   岑央深知两个师妹之间的关系,听了这话并不以为意,只转头说起了正事:“我的人从北境回来了,你说的那个什么三河县里,确实有你让我找的那人,但听说半年以前就举家离开了。”   阿枣一愣,随即就失望地垂下了眸子:“那能继续打听吗?”   “自然可以,但……”岑央转头看着她,“我能知道那人是谁吗?”   阿枣顿了一下,才道:“师兄……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等以后找到他再告诉你吧。”   岑央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阿枣抱歉地冲他一笑,思绪却有些发飘。   前世和兄长一家相认是五年之后,现在的他还不是将来那个深受忠义侯信任,被人称为“福将”的征北将军,而是一个平凡的押镖人……   她记得前世相认之后,嫂嫂与她说过,因为北境常有动乱,生活不安稳,他们一家曾去过很多地方。但那时嫂嫂只是随口说起,她也没认真记,是以现在只能隐约能想起其中几个……三河县就是其中之一。   重生带着平安安全逃离京城之后,她就和师兄联系上了。虽然因为这天下盯着师兄这个明面上是西陲第一富商,实则为前朝皇室后裔的人太多,她不敢带着平安去找他,但暗中请他帮忙寻找兄长一家还是可以的。   只是没想到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阿枣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们终将会相认,心里又没那么难过了。   “至于京城那边,自你传信给我之后我就一直派人盯着,这几个月以来并没有关于平安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他们暂时应该还没有怀疑。”岑央的话让阿枣回了神。   “嗯,还得劳烦师兄继续盯着了。”   岑央点头,随即漂亮的狐眼微微挑了下:“其实你可以就这样带着平安安静地活下去。”   阿枣一愣,而后停下脚步,笑了:“师兄,师傅不止是你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傅。还有……我永远不能忘记主子和太子对我的好,也永远不能忘记他们的死。”   那时,因为小人的挑拨,燕帝一怒之下残忍杀害了当时为国师的师傅。得到师傅的死讯之后,她不顾一切从西陲赶来京城,欲查清事实真相为师傅报仇,哪想在半路上却遭到了岑家叛徒的追杀,身受重伤,最后不得已只能装成难民混迹在难民堆里以求生。   那时正逢岑家内乱,师兄师姐自己的处境都十分危险,自然分.身乏力,没法赶来救她。   就在她险些被抢食的难民踩死之际,是路过的太子妃救了她,将她带回东宫,并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还给予保护——师傅对太子有大恩,师兄和太子更是多年好友,得知她是来查师傅被害真相的,两人不仅不顾危险收留了她,还暗中给她提供了很多帮助。   此后两年多的时间,她都以太子妃贴身丫鬟的身份在东宫度过。太子夫妇对她很好,尤其是太子妃,因她和早逝的妹妹长得有几分相像,她待她犹如亲生。   阿枣心里也是将她当成亲姐姐看待的。   可随后,东宫之变。   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深入了阿枣的骨髓,叫她哪怕重生了一次也无法放下,反成更深的执念。   这样的仇,如何能不报呢?   岑央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然眸色一浓,十分邪气地笑了:“好,那咱们就一起慢慢地颠覆这个肮脏的天下吧。那些人……我要他们一个一个都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最后,眸底猛地闪过一抹夹杂着疯狂的血色。   “……”阿枣顿时眼角一跳,师兄又犯病了。   好在岑央很快收起了那吓人的神色,重新目光温柔地看着阿枣:“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乱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和我们商量,嗯?”   “放心吧,在平安长大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等平安成家立业之后……”说到这,阿枣眼底闪过一抹温柔,“我再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反正燕帝暂时不会死,而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细细谋划这一切。前世她不也花了七年的时间才成功么?这一世,她只会比前世更有耐心,更谨慎。   “你能这么想就好。报仇不急于一时,有时候,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报复呢……”岑央的笑又变得危险而血腥。   “师兄,”阿枣担忧地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又不好了?”   岑央忙换上温柔的表情:“我没事。”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阿枣叹了口气,“师兄,我们都得学会往前看,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岑央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我知道,你别担心。”   见他不想多说,阿枣也不再追问,只在心中暗暗想着帮他治病的方法。   没错,岑央有病。   并非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病。他儿时遭受过极为可怕的事情,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性格也因此产生缺陷——时不时地就会有杀人泄愤,毁天灭地的血腥冲动什么的。   前世燕帝非要他死不可,除了他前朝皇子的身份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这可怕的性子——谁也不想老有个人躲在暗处试图以最残忍的方法灭了自己全家好么!尤其那个人还是前朝皇室后裔,有着足够的造反理由。   但阿枣知道岑央其实并没有任何野心,更多时候,他只是单纯地憎恨这个世界,憎恨所有对他和他珍爱的人不好的人。   好在岑央对自己人还是很好很正常的,也并不喜欢滥杀无辜,只是对敌人的手段残忍了点,然后时不时会冒出血腥可怕的念头而已……阿枣在心中叹气,又想到了师姐姜无双。   那也是个看着正常但实则叫人担心的。   只是不管怎么样,既然重来了一世,她定要尽力保护好他们,再也不叫他们遭受上一世的痛苦!阿枣暗暗握拳。   ***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花园。   平安正因为宋靳方才的匆匆离开而闹脾气,阿小急得手足无措,一见到阿枣,顿时眼前一亮:“阿姐你回来啦——”   “怎么了?”见阿小脸色不对,阿枣忙小跑过去。   “平安不开心。”阿小担忧道。   “不开心?”看了看正低着头坐在小石凳上,抱着布球一声不吭的小家伙,阿枣忙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柔声道,“平安怎么了?”   见是娘亲,平安顿时吸了吸鼻子,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爹!平安……哇——爹爹不要平安了——”   阿枣呆住。   一旁的岑央也猛地一挑眉:“爹?!”   阿枣回神,看向阿小:“方才有谁来过了?”   “宋秀才。”阿小答道,又指了指平安手里的布球,“平安的球跑了,他给捡了回来。”   阿枣顿时无奈地笑了:“都说了要叫他宋叔,不能叫爹的,平安不乖。”   “爹!”平安却鼓着脸颊别开了脑袋,小胖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就是爹!”   “……”阿枣无奈,只得看向阿小,“宋秀才怎么会在这里?”   阿小道:“说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这个宋秀才是什么人?”岑央突然问道。   “隔壁邻居罢了,平安见过他几次,许是因为他气质和体型与……子奉兄长有些像,所以他便将他当做了父亲。”阿枣小声解释道。   子奉是前太子的字,岑央点了点头,随后眸含深意地看着阿枣:“子奉当年可是闻名天下的美男子,这宋秀才和他有几分像,那定也生得极好了?”   想起宋靳青竹般挺拔修长的身材,白玉般温润俊美的脸,阿枣随口答道:“是还不错。”   说完便忙低头柔声哄起了平安。   岑央却是微微一怔,而后妖冶的狐眼慢慢眯起,挑出一抹诡异森然的弧度。   这是师妹第一次亲口承认一个男人长得不错呢……   宋秀才,是吧?   ***   与此同时,被阿枣承认了好看的宋秀才,正在青山书院山脚下的一个小酒馆里和人喝酒。   对方是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青年,瞧着约莫二十六七的样子,是方才宋靳在路边不打不相识认识的。   这人刚刚驾马在街上狂奔,差点伤到路人,宋靳那会儿心情正糟,抱开那险些被伤到的孩子之后就一脚将他给踹下了马背。   那青年当即摔懵了,爬起来之后对着宋靳就冲了过来。结果……   被宋靳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顿。   可宋靳揍完才知道,那青年不是故意在大街上策马的——那马方才受惊了,他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小爷方才喊了老半天‘我不是故意的’,你奶奶的就跟没听见似的!我,我说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那络腮胡子捂着青肿的脸蛋趴在地上,看着都要哭出来了。   宋靳:“……”   捏了捏胀痛的额角,他沉声道了句“抱歉”。   方才……确实走神了。   “疼死老子了……”那络腮胡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你说你看着一文弱书生,下手怎么这么狠?小爷都差点扛不住,真是……”   宋靳刚想说话,那络腮胡子却突然眼神诡异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伸手往他肩上一搭:“喂,要赔罪就请哥哥喝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交代了部分背景,剩下的以后慢慢来~然后没有错,师兄是只蛇精病(⊙v⊙)!2333 对了,我要给大家提个醒,千、万、别、和、别、人、臭、嘚、瑟! 昨天一群小伙伴在那里讨论冻疮的事情,我正好路过,忍不住默默地嘚瑟了一句:我还从来没长过冻疮呢,啥感觉啊? 结果!晚上回家脚丫子就痒了……好难过QUQ ☆、第22章   宋靳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摸出五个铜板:“全部家当。”   “……”络腮胡子无语片刻,拉着他就往前走,“行行行,小爷请你喝行了吧!”   宋靳觉得这人可能脑袋有点问题,但见他十分坚持,便也不再拒绝,两人于是随便找了个小酒馆坐下。   “欸,你叫什么名字啊?瞧你这打扮,读书人吧?”   宋靳表情淡淡地灌了一大口酒:“宋靳。”   “好!宋小弟!我,我叫叶……叶朝阳!来,干杯!为了咱的不打不相识!”络腮胡子显然酒量不怎么好,这才喝了几杯舌头就已经大了。   宋靳看了他一眼,有点无语,但还是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   “瞧你方才那疯样……你也,也是心情不好吧?”叶朝阳晃着脑袋道,随即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眶一红,杯子一放,直接抱起一旁的酒坛子猛地灌了一口。   “哥哥我也是,我这心里头……”放下酒坛子,胡乱擦了一下下巴,络腮胡子重重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不好受啊。”   宋靳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的酒,并未多言。   “小爷……小爷在心里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趁着小爷出远门的时候……嫁,嫁人了。”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顿了顿,而后撑着额头苦笑道,“这就也就罢了……可她要嫁的那人是个禽兽啊!我明知道那是火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里头跳!为什么那个混账是我的兄长,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我……我,我好恨呐……”   说到最后,他又猛地灌了口酒,再抬头,竟已是双眸赤红,泪流满面。   宋靳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邀请自己一个陌生人喝酒。   因为素不相识,所以可以尽情发泄。   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竟在所有家人的隐瞒下成了自己的嫂子,而他兄长却是个禽兽……这样的痛苦,该是无人可讲,无法言说吧。   宋靳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又给他倒了碗酒:“喝吧。”   络腮胡子一怔,随即拿起酒碗猛地灌了一口,这才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果然吐出来就好多了……你呢,也吐吐?”   宋靳握了握双拳,半晌才道:“我……和你差不多,不过没你那么惨。”   “……”络腮胡子噎了一下,随即抬头怒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打击我,是不是兄弟!”   “不是。”宋靳淡淡扯唇,“再说,比你还惨的,全燕朝也找不出几个了吧。”   “……”他竟无言以对。   络腮胡子流到一半的眼泪就这么缩回去了,只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空碗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那你准备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   宋靳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半晌抬手将碗中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那五个铜板放在桌上:“走了。”   “诶?”络腮胡子愣住,“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再说这酒还没喝完!”   “你更惨你多喝点吧。” 宋靳摆摆手就走了。   络腮胡子:“……”   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跳起来追了出去:“喂,我其实不叫叶朝阳……”   “今晚你就是叶朝阳。”宋靳却突然转身,神色淡然地打断了他。   叶朝阳愣了半晌,许久揉着脑袋笑了:“我发现你这人挺逗啊,不如交个朋友吧?”   先前不过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时憋得慌,所以想找个陌生人倾诉一下而已,没想到这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人都能拉到性子相投的,络腮胡子看着宋靳,这会儿倒是真心起了结交之意。   宋靳却是转身朝大街走去:“今夜同是伤心人,还是相忘江湖的好,以后有缘再说罢。”   “……说得好!”络腮胡子一愣,顿时哈哈大笑,也不再纠结,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回屋了。   好什么呢……   宋靳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难受地按了按胀痛的额角。   脑子依然全是她……各种各样的她。   “阿枣……”无声的叹息杂夹着茫然和难过,不由自主地从口中飘出,又被冷冷的夜风无情打散。   宋靳回神,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朝书院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呼:“宋秀才?宋秀才是你吗?”   宋靳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转身,待看清到来人,顿时神智一清:“大根叔?!”   “诶是我!可,可算找着你了!”宋大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拉过宋靳就要走,“快跟我回家,你家里头出大事儿啦!”   ***   宋靳被宋大根连夜拉回了青山村。   原因是多年前卷了家中钱财和邻村寡妇私奔了的宋老三回来了。而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和一笔庞大的债务。   宋靳一听到这就拧紧了眉头,脑中快速地回忆着关于宋老三的一切。   隐约只记得……因是幼子,宋老三自小就最得陈氏宠爱,但他除了一张嘴甜得紧,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优点了——整日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和村里的流氓地痞一起到处惹是生不说,最后更是丢下老母、妻子和幼女,偷了家里的钱带着情人私奔了。   “没得救啊,唉!”宋大根的一句话很好地总结了宋老三这个人。   宋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下烦躁得不行。   可这时,青山村到了。   因家住村口,宋靳一下牛车就看见了围在自己家门口的那几人——人高马大,打扮粗犷,手握武器,面色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那些人一看就不简单,你自己小心,可千万别和他们起冲突!不然你这小身板都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捏的!”宋大根叮嘱了几句,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有些犹豫地看着宋靳,“不然……叔去找几个人来给你壮壮胆?”   宋靳眼底闪过一抹暖意,冲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大根叔,我能解决。”   宋大根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是叹了口气赶着车走了。   毕竟是人家家事,村人们就是担心也不好随便插手。况青山村素来平静,大家又几时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人呢?心中自然也有些害怕,因此这会儿宋家门外并无看热闹的人。最多就是相邻的几家人躲在门缝里偷偷往外看罢了。   宋靳面无表情地朝自己家走去,这时家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随即三个丫头惊恐的哭声便响了起来。   宋靳眉眼一沉,快步跑了过去。   宋家人这会儿正全都在院子里蹲着,一家人惊慌地靠在一起哭得涕泪满脸,瞧着十分狼狈。   他们身前围着十来个大汉,带头的那个独眼大汉正重重地踩着一只手,恶狠狠地说着警告的话:“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你不是在耍我吧?老子警告你,你最好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不然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客气!”   “雷老大,我,我绝对不骗你!我真有个侄子在青山书院念书!他可是咱这方圆十几里唯一的一个秀才,你随便一问都能问到的!再说小的哪儿敢骗您呐……”那只手的主人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此刻正趴狼狈地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饶道,“您再等等,再等等!他肯定能帮我还得起这笔钱,那青山书院里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他随,随便找人借点就行了……”   “最好是这样!”独眼大汉狠狠地碾了一下脚尖,听到宋老三的再次惨叫之后才慢悠悠地收回了脚。   “老三——!”见儿子痛得脸色惨白,陈氏心痛极了,再也忍不住起身就要扑过去,哪想却被一旁看守的人一脚踹了回去。   “臭老婆子,给大爷老实点!”   “娘!” 三个儿媳妇忙手忙脚乱地接住她,又各自捂住女儿的嘴巴,不叫她们再哭出声,以免惹怒这些人。   自然,她们自己也是又害怕又惊慌,涕泪流了满脸。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放了他们,我来了。”   宋家众人抬头一看,顿时热泪喷了出来,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似的一起扑了过去。   “哥哥——”   “靳儿——”   宋家飞快地上前抱起了三妞,一脚一个踹开了欲施暴的大汉,然后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拍了拍三妞的后背,轻声道:“三妞乖,别怕,哥哥回来了。”   三妞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哥哥,哇——”   宋靳摸摸她的脑袋,又温声安抚了几句,这才冷冷地看向那群已经将他包围在中央,正准备动刀的大汉:“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那独眼大汉似有些诧异宋靳的反应和身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狠狠一刀砍在了地上,冷笑道:“五十两,一个子儿不多,一个子儿也不少。”   宋家人顿时皆倒吸了口凉气,陈氏更是翻着白眼几乎要昏过去。   他们这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师兄和师姐,我还是在这里说一下吧。 目前:师兄→单恋→阿枣,师姐→单恋→师兄。 以后:师兄师姐嘿嘿嘿,阿枣宋靳嘿嘿嘿。 然后要声明的是,师兄和师姐之间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和阿枣这边没有多少感情纠葛,顶多就是一点小误会啥的。两只都是助攻,都是为了促进阿枣和wuli宋家主之间的感情而存在的!大家放心吧 ☆、第23章   “你,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啊老三!这么多钱……你,你要咱们怎么还呐!”陈氏顿时瘫坐在地上捶胸大哭。   那独眼大汉嗤笑道:“还能是干什么?你这好儿子为了赌钱,可是狠心到连骈头和亲生儿子都卖了呢!”   “儿、儿子?!”陈氏顿时双眼爆瞪,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儿子……”一旁的小陈氏怔怔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暴起,疯了一样扑上去厮打宋老三,“你!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你竟还和那个贱人生了儿子!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吗!啊?!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你还回来做什么——”   小陈氏当年是真的喜欢宋老三才会嫁过来的,可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发誓说会一辈子对她好的男人竟是这样一个贱人!当年哪怕是所有人都说他和邻村寡妇私奔了,她都不愿意相信,只在心中安慰自己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没想到,原来一切真的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最后的希望破灭,小陈氏神色癫狂,恨不能直接杀了他才好。   宋老三本就受了伤,这会儿又被失去理智的小陈氏一顿捶,顿时就翻起了白眼。还是独眼大汉的手下怕人死了讨不着钱,一把将她踢开这才算完。   赵氏吓得直尖叫:“各位大爷,我,我们是宋家二房的,和他们三房可没关系!这钱是老三欠下的,可不关咱的事!你们要讨就问他们三房讨去,放了我们吧……”   “你!你这黑心肝的贱人——”小陈氏心寒极了,抱着二妞又是一番哭天抢地。   一旁的宋老二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什么话都没说,眼中只有嘲讽与冷漠。   林氏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缩在一旁看着三妞和宋靳默默流泪。   场面一片混乱,独眼大汉不耐地吼道:“再吵吵老子立马送你们下去阎王!”   吵闹声这才小了下来。   “不管分没分家,我只问你,这钱你到底还不还得起?你要是还不起,他这命……”独眼大汉目光凶恶地朝宋靳看去。   宋靳却突然道:“这钱我们不会还。”   “你说什么?!”   宋靳抬头,冷冷地看着他:“他又不是我三叔,我为什么要帮他还?”   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三叔虽已经离家多年,外貌多有变化,但我记得他左耳后面有颗痣,这个人……”宋靳走到已经半昏迷的宋老三身边,用脚点了点他露在外头的左耳朵,“什么都没有。”   小陈氏下意识就要说话,却被一旁反应过来的赵氏狠狠拉了一把。   “对对对!靳儿说得对!我,我们家老三失踪都有七八年了,怎么会突然回来?这人定是听到了靳儿在外的名声,所以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试图假冒咱们老三来讹钱!弟妹你快仔细瞧瞧,这人分明就不是三弟,对不对?”   小陈氏这会儿也是恨极了宋老三,被赵氏扯了一把回过神之后,也忙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哭道:“他,他真的不是三哥!大爷,我相公耳朵后头真有颗黑痣的……”   地上的宋老三一听这话,顿时神智一清,双眼发红,挣扎着欲起身扑向小陈氏。   宋靳一脚将他踹出好几步,宋老三顿时惨叫一声翻着白眼彻底昏了过去。   独眼大汉有些忌惮地看了宋靳一眼,随即指了指昏过去的陈氏,冷笑道:“少他娘的耍心眼!人可是这老婆子亲自认下的,亲娘还能认错儿子不成?”   宋靳淡淡道:“老人家年事已高,因思念多年未见的儿子,一时误信贼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奇怪。”   那独眼大汉顿时脸一沉,怒道:“你小子跟我玩花样是吧?!”   宋靳挑眉:“谁能证明他是我三叔?你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就走。”   那独眼大汉脸色难看极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请便。”   “你!”那独眼大汉恶狠狠地瞪着宋靳,突然冷冷一笑,抽出背后的大刀就往宋老三的大腿砍去。   “啊——”众人顿时失声尖叫,然宋靳却只抬手蒙住了三妞的眼睛,别的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宋老三被骤然袭来的剧痛疼醒,当即捂着大腿上的伤口满地打滚,哀嚎起来。   众人皆吓得面如土色,大气也不敢再喘,只宋靳面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独眼大汉见宋靳真的不为所动,脸色一时阴沉极了。   “……算你小子有种!来人,把这家伙给我拖走,老子倒要好好拷问拷问,他他娘的到底是谁家的种!”狠狠踹了宋老三一脚,独眼大汉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又转头盯着宋靳,“书生,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叫手下拖着宋老三走了。   宋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靳,靳儿……他们不会真的杀,杀了你三叔吧?”半晌,林氏颤巍巍道。   其余人一听这话顿时也回了神,齐齐朝宋靳看去,尤其是小陈氏更是抖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流着泪,眼神十分复杂,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悔恨。   宋靳看了她一眼:“那些人的目的是要钱,没拿到那五十两,他们不会杀人。”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宋靳垂眸,到底没有将那句“可他们没拿到钱,必也不会轻易罢休”说出口。   ***   翌日。   宋靳是被赵氏的哭声吵醒的。   因昨晚喝了不少的酒,他这会儿头疼得厉害,再加上外头赵氏尖利的哭声实在叫人难受,宋靳打开房门的时候脸色极差无比。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浑身是泥,狼狈异常的赵氏一把扑了过来:“靳儿啊……你,你可得救救大妞啊!她可是你嫡亲的堂妹啊——”   她边说边哭,双眼红肿,嘴唇青紫,显然是真的伤心害怕到了极致。   情况有些不对,宋靳强自压下心里的烦躁,揉着额角看向一旁同样双眼红肿,面色惨白的林氏:“怎么回事?”   林氏抖着唇,哭得几乎上不来气:“大妞二妞……还有三妞,今,今早……被昨晚来的那些人抓走了……”   “杀千刀的宋老三!他做的孽叫他自己的女儿还就好了,做什么还要连累我的大妞啊——大妞!娘的命根子啊——”赵氏整个人瘫在地上,边哭边捶地。   丈夫宋老二多年前就与她形同陌路,只大妞这个唯一的女儿是她的支撑,如今大妞出了事,赵氏是真的恨不能一同去了才好。   宋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森冷的怒意:“什么时候,在哪里被抓的?”   “就在方才!”赵氏边哭边道,“我和你三婶还有奶一早就去了田里干活,结果你奶突然身子不适,就一个人先回家了。可没过一会儿,三个丫头突然来了,说是你奶怕我们俩干不完那么多活,就让丫头们来帮忙打打下手……结,结果就在这时,你三叔带着昨日那些人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冒了出来,上来抢了人就跑!你三婶直接晕过去了,我,我去追,可是怎么都追不上……靳儿啊,二婶求求你了,你救救她们吧……”   宋靳瞬间眸子一沉,转头就大步朝后院陈氏的房间走去。   陈氏正坐在床上发呆,宋靳突然推门进来,吓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作死的——”   骂到一半,发现是宋靳,陈氏顿时就住口了,只忙挤出笑容:“乖孙你怎么来了……”   “奶,他们把人带到哪去了?”   轻轻的一句话,却叫陈氏瞬间面色一白,整个人僵硬了。   “奶,宋老三他们到底把三妞她们带到哪儿去了?”宋靳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又道,“我猜……他是准备买了她们还债?那就应该往城里去了,是吧?”   陈氏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飞快地别过头,身子微微颤抖道:“乖孙你在说,说什么……奶听不懂……”   “奶,大妞二妞三妞都是你嫡亲的孙女,你……怎么下得去手?”宋靳的语气淡淡的,可却冷得像是结了寒冰,光听着就叫陈氏浑身发颤。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最终,她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   宋靳什么话都不再说,猛地转身就大步出了门。   “靳儿!”陈氏惊得站了起来,飞快地追出去,可刚到门口就对上了赵氏和林氏盛满了不敢置信的通红双眼。   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她满脸扭曲地尖叫道:“不关我的事!你们不能怪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能怪她!她,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啊!还不起钱他……他们会杀了他的!   何况……三个赔钱货而已,卖了就卖了,谁叫她们不是男儿身! ☆、第24章 与其同时,阿枣一家正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 临走前,阿枣去找了姜无双。 姜无双还在睡觉,被阿枣生生吵醒之后脸色很不好看,一双略带冷意的眼睛不耐地看着阿枣。 阿枣不以为意,只软软笑道:“师姐,我有事想和你说,嗯……跟师兄有关。” 姜无双沉默片刻,揉了揉额角:“……说。” 虽依然不耐,却没有再拒绝。 阿枣在心中叹息,师姐果然很喜欢师兄。 但想到前世姜无双意外失去的那个孩子,阿枣又微微拧了眉,她记得那个孩子的父亲并不是师兄……可是师姐这般喜欢师兄,为了他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委身于其他人,还怀了那人的孩子呢? “说不说?不说我继续睡了。” 姜无双不耐的声音打断了阿枣的沉思。 “说说说。师姐,我是瞧师兄的情绪又有些不对,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西陲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 姜无双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事你自己去问他。” 阿枣无奈道:“问了,他不愿意说呀。” 姜无双垂眸,顿了一下才淡淡道:“他是不愿叫你担心。” “我知道。可是你们什么都不说,我只会更担心呀。”阿枣叹气,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笑了,“不过好在师兄什么都会和师姐说,我来问你也是一样的……” 姜无双有一瞬间恍惚,但随即就冷冷地打断了阿枣:“废话少说,赶紧走。” 阿枣无辜地看着她:“可师姐还没告诉我师兄到底怎么了呢。” “……”姜无双想骂她,可看着那双狡黠中带着亲近的眼睛,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只好烦躁地抓了抓头,没好气道,“来这里之前纪夫人说了些师兄不爱听的话,母子俩吵了一架,所以师兄情绪有点不好。好了说完了,你快出去!” 阿枣这才笑着站了起来:“没别的事情就好,师兄对我来说就像亲兄长一样,我可不希望他身子再出什么状况……不过纪夫人的事情我却是不敢开口的,所以宽慰师兄的任务就交给师姐啦!嘻嘻,我先走啦,过几天再带平安和阿小来吃大户!” 姜无双正为那句“亲兄长”而发愣,听到阿枣的最后一句话,顿时脸一黑,暴躁道:“快滚!” 阿枣却转身冲她做了个鬼脸:“师姐最喜欢口是心非了,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鬼! 姜无双不自在地皱了皱眉,许久之后才将自己重新埋进被窝,闭上了眼。 亲兄长……么。 *** 一出姜无双的房间,阿枣就无声地笑了。 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给师姐听了。 岑央对她有情的事情,她是在前世姜无双死前才知道的。 她永远无法忘记姜无双流着泪对她说“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阻止他爱你”的情形。 姜无双不止长相偏英气,性子更是刚毅果决,比大部分男人还要强些,所以她从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过多的真实情绪,那是唯一一次,阿枣看到她哭。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姜无双那么爱岑央,爱到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甚至为他所爱的人去死。 可她从来没有说过。 没有对岑央说过,也没有对别人说过。 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姜无双那样深爱着岑央。 后来阿枣想,与其说姜无双最后悔的是没有阻止岑央喜欢她,不如说她最后悔的是自己从来没有对岑央表达过心意吧。 如今可以重来一次,她希望她再也别重复那样的遗憾了。 虽然阿枣也不知道姜无双如果有勇气表达心意,岑央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她只想把自己该做的先做了——让师姐明白她对师兄无意,给她勇气和鼓励。 至于其他的…… 想到平日里岑央和姜无双相处的情形,阿枣目露笑意。 虽然乍看之下,师兄好像是把师姐当成了兄弟来对待,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种奇异的默契。说不定师姐有勇气表露心意的话,他们之间会有不一样的进展? 阿枣一边想一边快步朝后门走去,阿小和平安已经在马车里等她了。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长廊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一个叫她浑身一颤,猛地升起最高戒备的身影。 燕承。 阿枣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看到燕承,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快速往后一退,闪进了路边的假山群里。 和前世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一样,如今的燕承还只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俊朗斯文,虽不十分俊美,却也算得上好看。此刻,他正一边和身旁那个做书生打扮,举止却有些豪放的少年说着话,一边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看他神色悠闲,举止随意,似乎只是单纯地在散步赏景,可阿枣知道,他一定别有目的——她太了解他了,这个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从来都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青县?又怎么会出现在悠扬阁? 办差?不可能!燕帝厌弃这个儿子,别说给他差事,平时就是看都不想看到他的。那么……他自己来的? 也不可能,先不说他没钱也没人手,就说他没事儿来这么个山沟沟做什么? 除非…… 眼前的他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落魄皇子了。 想到这,阿枣心下顿时咯噔一声,再一看燕承那身前世这个时候绝对不可能有的尊贵打扮,阿枣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距离东宫之变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凭他卑贱的出身和原本凄惨的处境,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得到现在这一切! 难道……他也和她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这个猜测叫阿枣浑身一震,寒意顿生。 可是……她都有可能重生,他又为什么不能? 想起前世死之前燕承那句“你是朕的人,就是死也是朕的鬼”,阿枣浑身发冷。如果他真的也是重生的,那么这一世……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但想到此刻已经在马车里等她的平安,阿枣到底是咬着唇冷静了下来。 就算他也是重生的又如何,他知道的她也知道,而且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在她的努力下变得不一样了!前世他没有达成所愿,这一世她也不会让他成功! 想到这,阿枣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只是燕承出现在悠扬阁的事情…… 阿枣眸子一沉,待眼前的人消失在长廊尽头,这才飞快地起身出门上了马车,然后对一旁来送他们的岑央说了一番话。 岑央听完之后惊讶了片刻,但随即就森然地笑了。 “他?……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保证,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阿枣这才稍稍放了心。 *** 虽然燕承的意外出现让阿枣有些不安,但很快阿枣就没工夫再想这事儿了,因为她在半路上遇到了拦车的宋靳和宋家三个妞。 听见宋靳的声音,阿枣有些惊讶,随即就叫车夫停了下来。 阿枣撩起车帘,哪想却不止看到了宋靳,还有宋家三个妞。而且四个人都瞧着都很是狼狈,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宋靳倒还好,不过是神色有些沉,衣襟有些乱。剩下三个妞瞧着就惨了,个个双眼通红,一脸惊惧不说,头发衣裳也很是凌乱,甚至身上还带了些伤。最小的三妞更是紧紧地缩在宋靳的怀里,不停地抽噎着,瞧着十分可怜。 “这是怎么了?”阿枣一惊,忙小心地将怀里睡着了的平安递给阿小,朝三妞伸出了手,“三妞不哭了,快来阿枣姐姐这儿!” 三妞一见车里竟是阿枣,顿时一怔,而后猛地扑了过来:“阿枣姐姐!”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阿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忙掏出帕子为她擦去眼泪,又抬头对站在那不动,神情有些异样的宋靳道,“宋秀才,让大妞二妞也上来吧,你和赵忠挤一挤坐前头,反正也正好顺路,咱们一道走吧。” 宋靳怎么都没想到车里的人竟然是她,僵硬了好半晌,这才垂下眸子,干涩地挤出一句话:“多谢……盛娘子。” 阿枣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客气了。” 宋靳便转头坐在了前头的车架上,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阿枣觉得他今日好像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有多想,只低头安抚起了三妞。可许是因为受惊过度,三妞只是紧紧地依偎着她,并没有说几句话。 大妞二妞也是一改以往咋咋呼呼的样子,缩着身子不言不语。 阿枣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不再多问。 *** 很快马车就到了青山村,阿枣看着宋家人下了车,又低声吩咐三妞心情好些来找她玩,这才转头回了自己家。 可是没想到刚进门坐下不久,麻烦就找上门了。 看着里正夫人徐氏那带着施舍和不屑的眼神,阿枣微微沉了脸:“徐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氏是个长平凡身形富态的中年女子,许是因为娘家有些小钱,她平时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行为举止也老是刻意模仿城里头的大家小姐,很是有些端着。只是毕竟见识有限,也没学过真正的规矩,阿枣瞧着她,总有一种滑稽的违和感。 但因感激她丈夫宋里正的多次出手相助,阿枣虽不喜欢她这副做派,可平日见到她也是极为客气的。就算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没有什么好脸色,阿枣也从来都不以为意,毕竟不是什么会经常往来的人。 哪想这一大早的,她才刚从镇上回来,连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呢,这徐氏就带着小姑子上门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替人上门提亲的。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装什么听不懂?”徐氏嘲讽地看着阿枣,“那朱屠户可是个有家底的,长得也不赖,虽说年纪大了点,前头又有两个儿子,但是配你盛娘子也不差什么了,怎么,你还瞧不上人家不成?” ☆、第25章 第25章 阿枣这才明白,这姑嫂俩说要给她说媒,真不是闹着玩的! “我竟不知道徐嫂子什么改行做起媒来了?您娘家……”阿枣轻笑了一声,眼神却瞬间变淡,“原来不是卖棺材的么。” 原本高傲的神色一下子崩裂,徐氏脸色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阿枣转头吩咐阿小抱平安回屋,随后才浅浅一笑:“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哪里值当您生气呢,况这不是事实么?” 徐氏却是气得不轻,她素来自诩为大家小姐,最恨别人在她眼前提娘家发家以前卖过棺材的事儿,毕竟卖棺材实在是太过不吉利了。 这盛氏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你别不知好歹!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徐氏脸色难看地瞪着阿枣,“自打你来到咱们青山村之后,村里因为你闹出了多少破事儿?这要搁别的村,大伙儿早就把你赶出去了!还不是见着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这才容忍了你……可你却仗着自己长了张漂亮的脸蛋,一会儿勾得这家不安,一会儿惹得那家大闹,如今更是累得我大侄子差点连命都丢了……” 听到这,阿枣顿时皱眉打断了她:“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嗤。”一旁宋里正的妹妹宋氏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昨晚你不在家,有人趁乱想摸进你家偷东西,咱们阿壮正好路过瞧见了,便去阻止,结果却被那些狠心的贼人打得丢了半条命!你现在明白什么意思了?” 阿枣一怔,没想到昨日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虽不知道那“阿壮”到底是谁,但阿枣还是缓了脸色:“我极少出门,与村人们也鲜少往来,你说的‘阿壮’我并不认识。只是他若真的是因此受了伤,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待会儿我便叫阿小进城去请个大夫来……” 见阿枣并未推卸责任,反而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宋氏顿时一愣,随后脸色便好了许多。 她看着泼辣,但其实是个讲理的。此番会跟着徐氏上门,也是因为真心疼爱宋壮这个侄子,并不像徐氏一样,是被家人给逼着来的。 “不必了,我知道这事儿其实怪不到你头上去,咱家也没有要拿这事儿赖着你的意思。可问题是那孩子现在正搁家里要死要活,非逼着他娘答应上门来向你提亲呢!”宋氏挥了挥手,语气也软了下来,但到底对引起这场闹剧的阿枣有些怒气,便道,“现在唯一能让那孩子死心的法子,就是盛娘子快些找个好人嫁了!” 阿枣:“……” 有点哭笑不得,又有些生气,阿枣揉了揉额角,半晌才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只是,我能理解你们爱护晚辈的心,可恕我无法接受你们的做法。为了叫你们安心就随便找个人嫁掉,这样无私的事情……对不住,我做不出来。二位请回吧!” “你这是不答应了?!”徐氏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阿枣。 阿枣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是自然,我凭什么要为你们的家人牺牲自己?” 她虽感激那宋壮的仗义出手,可从来没想过要为他的一厢情愿负责。 哪想那边宋氏却突然软了下来,擦着眼角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强人所难了,可是盛娘子,你瞧你们这孤儿寡母的,整日有那管不住裤.裆的盯着你们家,时不时就要干点龌龊事……你就不怕不烦吗?咱们这建议虽看似不讲理,但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年轻,要是找个安分的好人嫁了重新过日子,不也很好吗?一来家里有了爷们支撑门户,那起子心思肮脏的家伙也不敢再轻易打你的主意;二来有个男人依靠,你这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三来这对你家平安来说也是好事,没有爹,他将来会被人嘲笑是野孩子的……你能不能再好好想想?算我求你了,行不?阿壮那孩子实在是倔啊,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来找你的……” 阿枣愣了一下,随即眸子深深地看着宋氏。 这才是里正家真正厉害的人呢,竟是能硬能软,还句句戳中她的要害。 “你若是对这朱屠户不满意,我可以再帮你找更好的人选!只要你愿意嫁,我一定找出让你满意的人来,如何?”见阿枣沉默不语,眼神若有所思,宋氏眼睛微亮,忙补充道。 徐氏看了宋氏一眼,皱眉道:“那朱屠户的条件已是极好的了!人家也不嫌弃她有个拖油瓶……” 话还未完却叫阿枣打断了:“如果我就是不愿意改嫁呢?” 宋氏顿了顿,半晌才面带难过地叹道:“那咱们青山村就容不下娘子这尊大佛了……” 阿枣挑眉道:“这也是宋里正的意思?” 徐氏顿时冷笑道:“这是青山村所有村民的意思。” 所有村民,自然也包括了宋里正。 阿枣垂眸,却没什么失望之类的情绪。宋里正是个好人,为了报恩也曾帮过她很多次,只是人有亲疏远近,事关亲侄子,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实属正常。 只是阿枣知道,以后自己是再也不会和他们家走近了。 “我考虑几日。”最终,阿枣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但她会变相妥协,并不是害怕被赶出青山村,而是…… 宋氏的话让她想起了平安开心地拍着手叫“爹爹”的样子。 她以前从没想过给平安找个“父亲”。一是因为她有自信能把全部的爱都给平安,让他他快乐健康地长大;二是她自小就是个孤儿,并不明白一个父亲对孩子意味着什么。 可如今想来…… 平安是需要父亲的。 她能感觉得到,他有多么喜欢宋靳,有多么渴望有个“爹爹”带他飞飞陪他玩——想到昨晚因为宋靳的匆匆离开,平安闷闷不乐了许久,阿枣心中微紧。 再者,正如宋氏所说,如果真的找个人嫁了,家里有了个支撑门户的男人在,栓子爹这样的人就不敢再轻易上门,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也会少很多,她也不用再担心平安因此受到惊吓或不好的影响。 甚至,她还可以借此避开燕承。 想到燕承,阿枣心下更加沉了沉。 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也是重生回来的,可她还是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那个人……太危险了。不止是对她,也是对平安——如果让他知道平安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况,虽然前世这个时候他还不认识她,也并未对她起什么心思,但阿枣总觉得,她这一世也迟早要和这个人对上的。届时不管是不是重生的,他怕是都不会放过她——他曾对谢云说过,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 可是如果到时她已经嫁为人.妻,他起码不会明着做什么,因为…… 燕承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明明内心比谁都阴毒,却非要做出一副仁义君子的模样,这样的他,如果知道她已经成亲,不管私下会有什么阴谋,明面上定不会难她,也不会对平安出手,以免一着不慎就落下个“谋人夫子,强抢民妇”的恶名。 至于暗中…… 只要他有所顾忌不敢用强,暗中那些手段,他不见得就能拼得过她! 想到这,阿枣心下终于做了决定,只是面上却不显,依然神色沉沉地将徐氏和宋氏请了出去。 即便是真的要找个人嫁了,她也得自己挑。 *** 与此同时,宋家。 见宋靳真的追上了那些人,还把三个孙女带了回来,陈氏顿时面色煞白,半晌嘴唇一抖,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我的老三啊,你死得好惨呐——你们这些狠心的王八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老三去死啊——我也不活啦,不活啦……” 若说先前她对和宋老三合谋偷偷卖了三个孙女一事还有些愧疚,这会儿心里头却是完全只剩下恨意了。 恨三个孙女儿没有换回心爱的儿子,恨宋靳铁石心肠眼睁睁看着宋老三去死。 可根本没人理她。 三个儿媳因先前的事情对她彻底寒了心,若非宋靳及时带回了三个丫头,三人恨怒之下怕是要忍不住扑上去撕了她了。 宋老二又素来对这亲娘疏远冷淡,这会儿便只静静地坐在那,满眼嘲讽,一声不吭。 至于三个差点被卖的丫头,这会儿更是恨极了陈氏,哪儿还会出声搭理。要知道要不是宋靳来得及时,她们这会儿已经被宋老三卖到妓.院换钱了! 就连最小的心肠最软的三妞,这会儿也只缩在宋靳的怀里,一眼都没有看陈氏。 宋靳轻轻拍着三妞的后背,同样没说话。 哭了大半晌也没见有人理她,陈氏又怒又怕,终是忍不住扑到宋靳跟前哭道:“靳儿啊,是,是奶错了——奶不该这么狠心卖了几个丫头的,是奶错了!你,你要奶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救救你三叔好不好?他,他是亲三叔啊——你小时候他也抱过你,疼过你的……” 宋靳眼神无波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淡淡道:“只要能保住他的命,怎么样都可以?” 陈氏眼睛猛地一亮,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对!只要别让他们杀了他,你要奶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他从此再也不能回家?” 陈氏的哭喊声顿时被什么东西割断,她怔怔地看着宋靳,许久之后才不敢置信地抖着唇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靳这才看向她,淡淡道:“他说只要我救他一命,他愿意痛改前非去邻镇的石矿当矿工,以后好好努力赚钱,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答应了。” “挖矿?!”陈氏顿时尖叫了一声,涕泪齐飞,“不——这怎么行!不行!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活儿啊!他,他根本做不了……” 宋靳的头越来越疼,再也忍不住厉声道:“那就让他马上去死。” 陈氏瞬间哑声。 宋靳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这才转头对林氏等人道:“我答应了那些人三日后凑齐五十两给他们,这几天他们应该不会再上门,但你们也注意点,别再出门,我回书院想办法筹钱。” 众人一怔,忙点了点头。 宋靳又摸了摸三妞的头,安抚了她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26章 第26章 转眼就过了两日。 看着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着布球的平安,阿枣有些发愁。 原因倒也简单——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嫁。 虽说在大燕朝寡妇再嫁这个事儿很常见,但一般寡妇还是配鳏夫的多。只是阿枣不愿嫁给鳏夫——鳏夫一般大多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真的性情忠厚会对平安好,那样的好也是有限的。而还没有孩子的鳏夫……阿枣打听过了,青山村附近并没有。 至于未婚的汉子,谁会没事儿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呢?就算他本人愿意,他家人肯定也不会愿意——看宋壮就知道了。 再说除了这点,那人的人品,德行,家庭环境也很重要…… 阿枣越想越烦躁,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唉!”一旁的平安突然跑了过来,学着阿枣的模样叹了口气。 阿枣顿时被逗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亲了一口:“调皮!” 平安萌萌地笑了,也凑上去亲了她一口。 阿枣温柔的看着他,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好好为他找个父亲的念头。 只要是为了平安,她做什么都可以。 “阿姐!阿姐!”这时,提着水的阿小从外头跑了进来。 阿枣回神,不由笑了:“水都洒了,慢点跑。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阿姐!三妞家门口好多人打起来啦!”阿小放下手里的木桶,面带紧张地小跑过来,“还有媒婆,很多媒婆!” “媒婆?”阿枣愣了一下,“那该是上门提亲的吧,可怎么还打起来了?不对,宋家这几日闭门不见客么?怎么还说起亲来了?” 宋家的事情她昨日已经从三妞那里知道了,起先看在三妞的面上她也想过要帮忙,可三妞却告诉她宋靳已经回书院去想办法筹钱了。她虽和三妞关系好,可毕竟与宋家人没有多熟,再者五十两不是小数目,她虽能轻松拿出来,可财不露白,阿枣便也没出声,只在心里琢磨着如果到时三妞真的有难,她再想办法帮她一把就是。 不过……眼下这困难不是还没解决么,宋家人哪儿来的心情说亲? “现在外头什么情况?”阿枣又问。 “那些人打得很凶呢!还说什么答应求亲就给还债啥的……”阿小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枣若有所思,随即便道:“你在这陪着平安,别叫他乱跑,我去门口瞧瞧。” 阿小点点头,忙在平安的身边坐下,陪他玩起了布球。 阿枣快步朝大门走去,刚走近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尖叫声和打骂声。 “金老爷说了,宋秀才要是答应做他女婿,这五十两他给出!不止这样,这嫁妆也绝对少不了……” “我呸!金老爷那闺女胖得跟只猪似的,哪儿能配得上咱们玉树临风的宋秀才!咱们林家小姐才是宋秀才的良配……” “笑死人了,那林小姐满脸麻子跟芝麻饼似的,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我说孙媒婆,你好好摸摸自个儿的良心再说话成不?” “你给老娘闭嘴!你那伍小姐就好么!伍家就一杀猪的屠户,那等粗鄙人家凭什么肖想咱宋秀才……” 阿枣:“……” 所以这些乡绅地主们都准备趁着宋家遭难,趁火劫一个秀才女婿回去是么?可他们是怎么知道宋家正缺五十两的消息的,三妞不是说宋靳吩咐过这事儿要保密么? 阿枣不解地眨了眨眼。 不过一想到那什么胖得和猪似的金小姐,满脸麻子的林小姐,还有那什么杀猪的伍小姐,再一想宋靳那张俊秀如玉的脸蛋…… 阿枣一个没忍住,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宋靳要是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表情…… “够了!你们都给老娘滚出去!”陈氏尖利的叫声穿破了众人的嘈杂声,“我孙子一个都不会娶!你们给我死了这条心!也不看看自个儿都是啥破烂玩意儿,竟敢癞□□想吃天鹅肉……” “哎哟大妞奶奶,你这话说的就太过分了啊!咱可都是好心,眼瞅着你家出了事儿,上门出主意帮忙来了,你怎么不知好赖呢……”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明儿要是还不起那五十两,你家孙子这只天鹅就要变成死鸭子了!这会儿还摆什么高姿态啊,赶紧的麻溜的应了亲事,度过这难关再说吧!” “可不是么,命都快没了还搁哪儿做梦呢!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是状元爷了不成……嗤!” 因陈氏这话说的难听,原本对骂的那些人都忍不住一致将矛头指向了陈氏。 “什么没命!那个挨千刀的说的胡话?老娘诅咒他烂舌根——”陈氏气得脸色铁青,直翻白眼,“滚!统统给我滚!我家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解决,用不着你们帮忙——都滚——” 那些人虽不信,但到底没其他办法,只得骂骂咧咧的走了。 “呸!什么玩意儿!”陈氏气得不行,狠狠朝外头吐了口唾沫,这才关门进屋了。 虽然因宋老三的事情和宋靳有了隔阂,但陈氏想着自己怎么都是宋靳的亲奶奶,日子一长他肯定会消气,到时候她依然可以做状元奶奶,做老封君,是以她方才才会这么生气。 不就有几个臭钱吗,竟然也敢来肖想她孙子!靳儿以后那可是要做大官娶千金小姐的!他们那些人家的闺女,就是给靳儿提鞋都不配! 不过,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王八蛋在外头乱传,说靳儿要是还不起那五十两就要以命抵债,招来了这些人的? “是不是你们几个出去乱说了,啊?靳儿答应给那些人五十两这事儿就咱们自家人知道,外头那些不要脸的贱人怎么知道的?快说!是不是你们?!”因三个孙女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而宋壮却要去做矿工,陈氏这会儿不止是没了愧疚,心里头更是怨气十足,恨不能再次用三个孙女换回儿子才好。 这等想法之下,她对三个儿媳妇和三个孙女的态度自然更加恶劣。 可众人却再也不怕她了,尤其是赵氏和小陈氏,心里恨不能直接撕了她才好。林氏虽没有那么狠毒,可却也实在是不愿再搭理她了。 见自己问了半天也没人出声搭理,陈氏气得破口大骂,扑过去就要打最好欺的林氏。 以前从来不敢躲的林氏这回却是飞快地拉过三妞跑进了屋子。 一旁的小陈氏和赵氏也飞快地拉了各自的女儿跑了,只是在进屋前,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焦和了然。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可宋靳那里却还没有半点消息……她们也是迫不得己。 那厢,宋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这厢,听完了整场闹剧的阿枣,却在沉思半晌之后,看着平安手里的布球猛地眯上了眼睛。 *** 很快便到了晚上。 宋靳下了宋大根的牛车,踏着暮色慢慢地往家走去。可没想刚走了几步,眼前就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一把把他拉进了路边的草丛。 宋靳下意识就要出手,可下一刻…… “宋秀才!” 宋靳手一顿:“……阿小?” “诶,是我呢!”阿小高兴地应了一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玉米地,轻声道,“宋秀才,我阿姐要见你,在那呢,等好久了都!” 宋靳猛地一怔,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她……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阿小道,“阿姐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沉默半晌,宋靳到底是垂下眸子道:“……嗯。” “行,那你等会儿听到猫叫声再过去,我先去把平安抱走,不然他看见你,肯定要你抱着飞飞。” 阿小说边说边往那片比人还高的玉米秆中跑,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猫叫,期间还伴随着平安兴奋的,有学有样的叫声。 宋靳心下微颤,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还是抬手拨开眼前的玉米秆,往里头走了进去。 果然走了一会,他就看到了前方那个静静地立在玉米秆中,一身青葱嫩绿的娇俏姑娘。 月光如水,却不及她半分柔美。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光是静静立在那,便教他再也无法看见其他风景。 宋靳心中猛地涌起一股酸涩和怅然,随后他飞快地低下头,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盛娘子。”他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低唤了一声。 “宋秀才,你来了。”见他目光冷淡,举止有礼,阿枣觉得很满意,冲他轻轻笑了下。但想起自己的目的,阿枣突然又有些紧张。 宋靳飞快地移开眼,生疏而客气地问道:“这么晚了……不知盛娘子找我来此有什么事情?” “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阿枣悄悄地吸了口气,半晌才道,“那个……五十两,我有。” 宋靳一愣,随即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 “你先听我说!”阿枣却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我可以帮你们家还了那五十两……但我一个要求!” 宋靳眉头微动:“……什么要求。” “娶我。” “……”宋靳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对上他满是震惊的双眼,阿枣一下子红了脸,她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想着平安伸着手要“爹爹”抱的样子,她还是强自压下了心底的紧张和退缩之意,道:“你,你别误会,我是正好需要一个夫君,而你……你家人今日得罪了那么多地主乡绅,怕是不好收场,除非你也赶紧娶妻成亲。所以我是觉得,咱们俩可以合作一下……” 宋靳猛地抬头压了下自己的额角,半晌才道:“……什么地主乡绅?” “对了,你还不知道!”阿枣忙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最后总结道,“那些人家中都有些底子,平日里定是极爱面子,今日你奶奶当众给了他们这么大的难堪,他们怕是不得到你这个女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可若是你赶紧成亲,他们就是再不甘心也没得闹了。至于其他方面……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想来他们就是要为难你,也不会做的太过才是。” 宋靳沉默半晌,这才艰涩地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合作?” 阿枣握紧双拳,继续鼓着勇气道:“你……你和我成亲吧!但是你放心,我们就是做做戏,不需要你真的……我,我只需要一个宋夫人的名分,让平安有个父亲。等平安长大一些,你是想和离也好,想纳妾也好,我都不会阻拦……” 说到最后,阿枣渐渐冷静了下来,“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好好考虑下,如何?对了,若你愿意与我合作,咱们可以立个字据,这五十两也算我的嫁妆,往后就不必……”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靳打断了:“为什么?” 阿枣一愣。 “为什么要这样做?”宋靳的声音非常低,像是在压抑什么,“你遇到什么事了?” 阿枣本不想说,但转念一想,若真的要嫁给他,他们就是盟友了,她没必要瞒着他,便将栓子爹和宋壮的事情说了出来。 自然,燕承的事情她不可能对他说。 “除了想摆脱那些麻烦,我也想给平安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还有……他需要一个父亲。” 听完她的话,宋靳眼神猛地闪了闪,半晌,抬头看她,眼神深得不见底:“那么,为什么是我?” 他又道,“你能一下子拿出五十两,生活条件必定不差,为什么不找个能给你更稳当的生活的人?我一介穷书生,家里头又不平静,你为什么选我?” 阿枣被她问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因,因为平安很喜欢你,你待平安也好,我,我也喜欢三妞……” “只是这样吗?” “还有……你是个好人,若我嫁了你,你定会努力护着我和平安,我相信你。” “还有呢?” 阿枣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了:“还有……我根本不想嫁人。我知道你对我也并没有……那种心思,所以咱们可以放心地像个朋友一样相处,不用彼此勉强。” 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招人,若是找旁的不熟悉的男子嫁了,即使一开始约定好甚至是签了协议,以后也说不定会生出是非牵扯来。 可这个变了的宋靳却不一样,他对她并没有那种心思,一开始他是甚至是不喜排斥她的。后来哪怕对她改了态度,也一直是冷冷淡淡,斯文有礼。 这让阿枣觉得安全。 这一世她原本并没有嫁人的打算,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安安静静地把平安带大,再为师傅和太子夫妇报仇。 哪怕她心里也有着对感情的期待,可一想到主子为了太子竟连儿子都能丢下,师姐为了师兄竟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她就觉得害怕。 她觉得那样可怕的感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她不敢,也不能冒险。 所以,目前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一个可以相信的人,相安无事地演一场戏。 一阵死寂,许久之后…… “好。” 阿枣一怔,而后惊喜地瞪大了眼:“你……你答应了?!” 狠狠握紧袖子里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宋靳深深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令人心惊的暗涌:“嗯。” ☆、第27章 第26章 转眼就过了两日。 看着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着布球的平安,阿枣有些发愁。 原因倒也简单——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嫁。 虽说在大燕朝,女子丧夫不满三年就改嫁的事情并不少见,但寡妇改嫁的对象一般都是鳏夫。可阿枣不愿嫁给鳏夫——鳏夫一般大多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真的性情忠厚会对平安好,那样的好也是有限的。而还没有孩子的鳏夫……阿枣打听过了,青山村附近并没有。 至于未婚的汉子,谁会没事儿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呢?就算他本人愿意,他家人肯定也不会愿意——看宋壮就知道了。 再说除了这点,那人的人品,德行,家庭环境也很重要…… 阿枣越想越烦躁,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唉!”一旁的平安突然跑了过来,学着阿枣的模样叹了口气。 阿枣顿时被逗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亲了一口:“调皮!” 平安萌萌地笑了,也凑上去亲了她一口。 阿枣温柔的看着他,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好好为他找个父亲的念头。 只要是为了平安,哪怕再难她也愿意去做。 “阿姐!阿姐!”这时,提着水的阿小从外头跑了进来。 阿枣回神,不由笑了:“水都洒了,慢点跑。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阿姐!三妞家门口好多人打起来啦!”阿小放下手里的木桶,面带紧张地小跑过来,“还有媒婆,很多媒婆!” “媒婆?”阿枣愣了一下,“那该是上门提亲的吧,可怎么还打起来了?不对,宋家这几日闭门不见客么?怎么还说起亲来了?” 宋家的事情她昨日已经从三妞那里知道了,起先看在三妞的面上她也想过要帮忙,可三妞却告诉她宋靳已经回书院去想办法筹钱了。她虽和三妞关系好,可毕竟与宋家人没有多熟,再者五十两不是小数目,她虽能轻松拿出来,可财不露白,阿枣便也没出声,只在心里琢磨着如果到时三妞真的有难,她再想办法帮她一把就是。 不过……眼下这困难不是还没解决么,宋家人哪儿来的心情说亲? “现在外头什么情况?”阿枣又问。 “那些人打得很凶呢!还说什么答应求亲就给还债啥的……”阿小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枣若有所思,随即便道:“你在这陪着平安,别叫他乱跑,我去门口瞧瞧。” 阿小点点头,忙在平安的身边坐下,陪他玩起了布球。 阿枣快步朝大门走去,刚走近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尖叫声和打骂声。 “金老爷说了,宋秀才要是答应做他女婿,这五十两他给出!不止这样,这嫁妆也绝对少不了……” “我呸!金老爷那闺女胖得跟只猪似的,哪儿能配得上咱们玉树临风的宋秀才!咱们林家小姐才是宋秀才的良配……” “笑死人了,那林小姐满脸麻子跟芝麻饼似的,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我说孙媒婆,你好好摸摸自个儿的良心再说话成不?” “你给老娘闭嘴!你那伍小姐就好么!伍家就一杀猪的屠户,那等粗鄙人家凭什么肖想咱宋秀才……” 阿枣:“……” 所以这些乡绅地主们都准备趁着宋家遭难,趁火劫一个秀才女婿回去是么?可他们是怎么知道宋家正缺五十两的消息的,三妞不是说宋靳吩咐过这事儿要保密么? 阿枣不解地眨了眨眼。 不过一想到那什么胖得和猪似的金小姐,满脸麻子的林小姐,还有那什么杀猪的伍小姐,再一想宋靳那张俊秀如玉的脸蛋…… 阿枣一个没忍住,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知道宋靳要是知道这事儿会是什么表情…… “够了!你们都给老娘滚出去!”陈氏尖利的叫声穿破了众人的嘈杂声,“我孙子一个都不会娶!你们给我死了这条心!也不看看自个儿都是啥破烂玩意儿,竟敢癞□□想吃天鹅肉……” “哎哟大妞奶奶,你这话说的就太过分了啊!咱可都是好心,眼瞅着你家出了事儿,上门出主意帮忙来了,你怎么不知好赖呢……”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明儿要是还不起那五十两,你家孙子这只天鹅就要变成死鸭子了!这会儿还摆什么高姿态啊,赶紧的麻溜的应了亲事,度过这难关再说吧!” “可不是么,命都快没了还搁哪儿做梦呢!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是状元爷了不成……嗤!” 因陈氏这话说的难听,原本对骂的那些人都忍不住一致将矛头指向了陈氏。 “什么没命!那个挨千刀的说的胡话?老娘诅咒他烂舌根——”陈氏气得脸色铁青,直翻白眼,“滚!统统给我滚!我家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解决,用不着你们帮忙——都滚——” 那些人虽不信,但到底没其他办法,只得骂骂咧咧的走了。 “呸!什么玩意儿!”陈氏气得不行,狠狠朝外头吐了口唾沫,这才关门进屋了。 虽然因宋老三的事情和宋靳有了隔阂,但陈氏想着自己怎么都是宋靳的亲奶奶,日子一长他肯定会消气,到时候她依然可以做状元奶奶,做老封君,是以她方才才会这么生气。 不就有几个臭钱吗,竟然也敢来肖想她孙子!靳儿以后那可是要做大官娶千金小姐的!他们那些人家的闺女,就是给靳儿提鞋都不配! 不过,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王八蛋在外头乱传,说靳儿要是还不起那五十两就要以命抵债,招来了这些人的? “是不是你们几个出去乱说了,啊?靳儿答应给那些人五十两这事儿就咱们自家人知道,外头那些不要脸的贱人怎么知道的?快说!是不是你们?!”因三个孙女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而宋壮却要去做矿工,陈氏这会儿不止是没了愧疚,心里头更是怨气十足,恨不能再次用三个孙女换回儿子才好。 这等想法之下,她对三个儿媳妇和三个孙女的态度自然更加恶劣。 可众人却再也不怕她了,尤其是赵氏和小陈氏,心里恨不能直接撕了她才好。林氏虽没有那么狠毒,可却也实在是不愿再搭理她了。 见自己问了半天也没人出声搭理,陈氏气得破口大骂,扑过去就要打最好欺的林氏。 以前从来不敢躲的林氏这回却是飞快地拉过三妞跑进了屋子。 一旁的小陈氏和赵氏也飞快地拉了各自的女儿跑了,只是在进屋前,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焦和了然。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可宋靳那里却还没有半点消息……她们也是迫不得己。 那厢,宋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这厢,听完了整场闹剧的阿枣,却在沉思半晌之后,看着平安手里的布球猛地眯上了眼睛。 *** 很快便到了晚上。 宋靳下了宋大根的牛车,踏着暮色慢慢地往家走去。可没想刚走了几步,眼前就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一把把他拉进了路边的草丛。 宋靳下意识就要出手,可下一刻…… “宋秀才!” 宋靳手一顿:“……阿小?” “诶,是我呢!”阿小高兴地应了一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玉米地,轻声道,“宋秀才,我阿姐要见你,在那呢,等好久了都!” 宋靳猛地一怔,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她……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阿小道,“阿姐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沉默半晌,宋靳到底是垂下眸子道:“……嗯。” “行,那你等会儿听到猫叫声再过去,我先去把平安抱走,不然他看见你,肯定要你抱着飞飞。” 阿小说边说边往那片比人还高的玉米秆中跑,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猫叫,期间还伴随着平安兴奋的,有学有样的叫声。 宋靳心下微颤,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还是抬手拨开眼前的玉米秆,往里头走了进去。 果然走了一会,他就看到了前方那个静静地立在玉米秆中,一身青葱嫩绿的娇俏姑娘。 月光如水,却不及她半分柔美。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光是静静立在那,便教他再也无法看见其他风景。 宋靳心中猛地涌起一股酸涩和怅然,随后他飞快地低下头,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盛娘子。”他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低唤了一声。 “宋秀才,你来了。”见他目光冷淡,举止有礼,阿枣觉得很满意,冲他轻轻笑了下。但想起自己的目的,阿枣突然又有些紧张。 宋靳飞快地移开眼,生疏而客气地问道:“这么晚了……不知盛娘子找我来此有什么事情?” “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阿枣悄悄地吸了口气,半晌才道,“那个……五十两,我有。” 宋靳一愣,随即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 “你先听我说!”阿枣却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我可以帮你们家还了那五十两……但我一个要求!” 宋靳眉头微动:“……什么要求。” “娶我。” “……”宋靳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对上他满是震惊的双眼,阿枣一下子红了脸,她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想着平安伸着手要“爹爹”抱的样子,她还是强自压下了心底的紧张和退缩之意,道:“你,你别误会,我是正好需要一个夫君,而你……你家人今日得罪了那么多地主乡绅,怕是不好收场,除非你也赶紧娶妻成亲。所以我是觉得,咱们俩可以合作一下……” 宋靳猛地抬头压了下自己的额角,半晌才道:“……什么地主乡绅?” “对了,你还不知道!”阿枣忙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最后总结道,“那些人家中都有些底子,平日里定是极爱面子,今日你奶奶当众给了他们这么大的难堪,他们怕是不得到你这个女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可若是你赶紧成亲,他们就是再不甘心也没得闹了。至于其他方面……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想来他们就是要为难你,也不会做的太过才是。” 宋靳沉默半晌,这才艰涩地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合作?” 阿枣握紧双拳,继续鼓着勇气道:“你……你和我成亲吧!但是你放心,我们就是做做戏,不需要你真的……我,我只需要一个宋夫人的名分,让平安有个父亲。等平安长大一些,你是想和离也好,想纳妾也好,我都不会阻拦……” 说到最后,阿枣渐渐冷静了下来,“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好好考虑下,如何?对了,若你愿意与我合作,咱们可以立个字据,这五十两也算我的嫁妆,往后就不必……”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靳打断了:“为什么?” 阿枣一愣。 “为什么要这样做?”宋靳的声音非常低,像是在压抑什么,“你遇到什么事了?” 阿枣本不想说,但转念一想,若真的要嫁给他,他们就是盟友了,她没必要瞒着他,便将栓子爹和宋壮的事情说了出来。 自然,燕承的事情她不可能对他说。 “除了想摆脱那些麻烦,我也想给平安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还有……他需要一个父亲。” 听完她的话,宋靳眼神猛地闪了闪,半晌,抬头看她,眼神深得不见底:“那么,为什么是我?” 他又道,“你能一下子拿出五十两,生活条件必定不差,为什么不找个能给你更稳当的生活的人?我一介穷书生,家里头又不平静,你为什么选我?” 阿枣被她问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因,因为平安很喜欢你,你待平安也好,我,我也喜欢三妞……” “只是这样吗?” “还有……你是个好人,若我嫁了你,你定会努力护着我和平安,我相信你。” “还有呢?” 阿枣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了:“还有……我根本不想嫁人。我知道你对我也并没有……那种心思,所以咱们可以放心地像个朋友一样相处,不用彼此勉强。” 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招人,若是找旁的不熟悉的男子嫁了,即使一开始约定好甚至是签了协议,以后也说不定会生出是非牵扯来。 可这个变了的宋靳却不一样,他对她并没有那种心思,一开始他是甚至是不喜排斥她的。后来哪怕对她改了态度,也一直是冷冷淡淡,斯文有礼。 这让阿枣觉得安全。 这一世她原本并没有嫁人的打算,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安安静静地把平安带大,再为师傅和太子夫妇报仇。 哪怕她心里也有着对感情的期待,可一想到主子为了太子竟连儿子都能丢下,师姐为了师兄竟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她就觉得害怕。 她觉得那样可怕的感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她不敢,也不能冒险。 所以,目前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一个可以相信的人,相安无事地演一场戏。 一阵死寂,许久之后…… “好。” 阿枣一怔,而后惊喜地瞪大了眼:“你……你答应了?!” 狠狠握紧袖子里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宋靳深深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令人心惊的暗涌:“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肥章来一发! 然后wuli枣枣就这样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下去了3333 宋家主:这真是个美丽极了的误会!(⊙v⊙) 下章……大晚上,玉米地,孤男寡女什么的,说不定有惊喜哟(⊙v⊙)。 ☆、第28章 第27章 见宋靳竟然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阿枣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你……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宋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想好了。” “为什么?”阿枣有点困惑,她都已经做好他听完之后会甩袖而去的准备了,毕竟她这提议实在有些荒谬,也有些伤男人的自尊心,而且细想之下,这里头还涉及到子嗣问题等各种麻烦事儿。 宋靳垂下眸子,面色似有些黯淡:“如你所言,我现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他仿佛很是无奈,阿枣一怔,又想起他家里那些糟心事儿。 如果是她…… 她怕也是别无选择吧,毕竟事关最疼爱的妹妹。而且,宋老三到底是他亲三叔,若真的见死不救,不说会被人说闲话,就是他奶奶那关都不好过吧。 这么一想,阿枣就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目露同情道:“你别担心,往后我嫁到你家去了,定会帮你的。” 虽然宋家人都很极品,但阿枣却是不怕的,她在东宫跟着太子妃那几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呢。宋家女人就是再难搞,会比宫里头那些妃子,皇城中那些贵妇难搞吗? 宋家心尖一颤,可见她此刻说起成亲之事,脸上再没了先前的忐忑羞赧,便又是心下一涩。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抬头看她:“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必不反悔。还有平安……不管往后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都会永远视他如亲生。” 见他说得认真,眼中没有一丝虚假,阿枣抿了抿唇,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笑了:“我信你。” 宋靳不敢再看那个浅笑美过月光的姑娘,又垂下眸子淡淡道:“明日吧,明日解决了家里的事,我就叫我娘上门提亲,你看如何?” “好。”阿枣点头,也不再纠结,飞快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递给他,“这里是五十两。” 宋靳伸手接过,只觉得那沉沉的重量像是落在了自己的心上:“多谢。” “对了,还有这个!”阿枣又摸出一张纸,“这是我写的字据,上头写了一些协议,比如将来我不可以阻止你纳妾什么的……你先拿回去瞧瞧吧,若是有什么问题,咱们到时候再商量着改。” 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幽暗,宋靳接过那张纸,看也没看就放进了袖子:“好。” 见他行事干脆,态度较之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变化,阿枣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因心里已经把他划分在“可以信任的家人朋友”一列,阿枣也不觉得别扭尴尬了,只笑道:“那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希望能够相处愉快!你放心,虽然做不成真夫妻,但既然已经嫁了你,家里头那些该我本分要做的事情,我都会好好做的。你可以放心地去念书考试,我会好好照顾三妞,孝敬你娘,帮你打理好家中琐事。嗯……还有,你若是觉得对着我别扭的话,不如把我当成朋友?或者是妹妹也行……” 宋靳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的,突然神差鬼使地开口道:“阿枣妹妹?” 阿枣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有点……奇怪,不过你要是这么叫也可以,总比叫娘子什么的自然些。” 宋靳看着她,突然似漫不经心道:“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阿枣想了想,尝试着叫了一声:“嗯……阿……阿靳哥哥?” 俏生生的美姑娘歪着头,双眼无辜地看着他,娇娇软软地唤他“阿靳哥哥”…… 宋靳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 “……嗯。”虽然很想再听她叫一声“相公”,但宋靳到底是紧握双拳忍住了。 见宋靳神色突然异常了一下,阿枣只以为他是一时不适应这个称呼,便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也觉得有点怪是吧?不如还是叫你……阿靳吧?你也唤我阿枣好了。” 阿靳。 宋靳眸子猛地一闪,随即点了点头,也从喉间轻轻地滚出了一声“阿枣。” 低沉好听的嗓音让阿枣不知为何脸上一热:“那……那咱们回去吧,你家人也该等着急了。” 宋靳点头,哪想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飘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好哥哥……轻,轻点弄……” “哈……轻点怎么满足得了你这小荡.妇?嗯……” 女子的娇.吟夹杂着男子的粗喘,伴随着越来越放荡的对话声,像一道惊雷劈进了阿枣和宋靳的耳朵。 意识到那两人在做什么的一瞬间,阿枣顿时脸色爆红,羞愤得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洞钻下去。 “我我我我我先走了!” 见她像只兔子似的捂着脸转头就跑,宋靳心头顿时又痒又麻,可想起她方才说的那番不想嫁人的话,他到底是紧了紧双手,垂下了眸子。 就在宋靳也抬脚欲跟上阿枣之际…… “那对奸夫淫.妇一定在这里!给老娘仔细地搜!”隐隐约约的叫声从另一头的田里传来。 阿枣:“……” 宋靳:“……” 两人同时僵住,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起蹲下了身子。 阿枣快哭出来了,这,这都是叫什么事儿呀!虽说最终要成亲,可现在若是以这样的形式被人看到他俩在一起……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臭名啦! 细细地判断着那些人的方向,宋靳突然靠近阿枣,轻声道:“他们从那边过来,咱们往这头走,应该不会撞上,不过动作要小些。” 温热浑厚的男子气息叫阿枣蓦地一怔,脸色微红。但她很快回神,点了点头,然后弯着身子跟在宋靳的旁边,艰难地往前方挪去。 可即将走出玉米地时,阿枣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一滑,紧接着一个站不稳竟猛地往前栽去。 一直注意着她的宋靳想都没想,长臂一伸飞快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拽了回来。 阿枣吓了一跳,没来得及站稳就直接扑进了宋靳的怀里。可宋靳这会儿也是弯着腰,重心不稳,于是…… “嗯!”宋靳闷哼了一声,随即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的手紧搂着她纤软的腰,她的柔软紧压着他的胸膛,最重要的是…… 她的手居然按在了……! 几乎是一瞬间,下腹猛地卷起一阵火热,那处直直地挺了起来,宋靳闭了闭眼,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所幸阿枣这会儿正又窘迫又慌张,并未意识到手下撑着的地方起了异常的变化。 “对,对不住……你没事吧?” 看着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神色尴尬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的姑娘,宋靳眸子微动,到底是飞快地掩去某处的异样起了身,哑着嗓道:“……没事,快走吧,他们快到这边来了。” 见他并未生气,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阿枣这才松了口气,飞快地跟着他跑出了玉米地。 两人刚跑到大路上,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尖叫声和打骂声。 “不要脸的奸夫淫.妇!居然偷.情偷到这儿来了,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别打呀别打呀!哎哟媳妇儿我错了!都是这贱人勾.引得我呀……嗷嗷别,别踹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杀千刀的!分明是你强迫我——哎哟喂别打!别打呀!我的头发——啊啊啊你这个贱人!说了别他娘的扯老娘头发——” 下意识地对了一眼,沉默半晌,两人不知道怎么的,竟忍不住齐齐笑了出来。 尴尬顿消。 “那……我先走了。”不知为何,阿枣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也许是因为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吧。 “嗯。”宋靳点头,心头和某处都像是要炸开了一般,鼓胀得发疼,“我就在你后面。” 阿枣一愣,随即颔首而笑:“谢谢。” 说完就飞快地踏着夜色跑了。 宋靳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一阵恍惚过后,眼睛突然就亮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 宋靳一走近家门便见三妞扭着小小的身子冲了过来:“哥哥!” 一把抱起她,宋靳露出淡淡的笑容:“这几日在家乖不乖?” “乖!”三妞忙点头,随即凑到宋靳耳边轻声道,“就是奶和婶婶们总吵架,还有很多人上咱家说要提亲……哥哥,你要娶媳妇了吗?” 宋靳摸摸她的头,正想说什么,却见陈氏等人齐齐从屋里跑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那五十两筹齐了吗?!”陈氏第一个扑过来。 “是啊是啊,怎么样了靳儿?你那些同窗肯借你银子吗?”小陈氏和赵氏也一扫先前的漠然,飞快地挤了过来。 陈氏自然是担心宋老三的性命,小陈氏和赵氏担心的则是自己的闺女。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若这钱还不上,陈氏和宋老三还要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怎么办? 林氏倒没说话,只一双眼睛也是紧张地看着宋靳。 至于大妞二妞,许是被那日的事情吓到了,这几日倒是安分得紧,这会儿也只乖乖缩在自己母亲身边,没有出声。 宋靳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抱着三妞往屋里走去:“进去再说吧。” 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叫众人看得胆战心惊,微微一愣之后,忙不迭地你推我我推你进了屋。 “靳儿啊这到底怎么样了?你到底筹到钱了没呀?”小陈氏是最沉不住气的,一进屋就抱着二妞哭喊了起来,“明儿早上那些人就来了,这咱要是交不上钱,那个死鬼肯定还得打我们娘俩的主意!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啊,怎么就没干脆死在外头……” 哭着哭着便又忍不住大骂了起来。 宋靳不耐烦听她哭嚎,便干脆道:“钱我借到了。” 众人一愣,而后顿时大喜。小陈氏也不哭嚎了,忙道:“真的?这可是五十两!真的有人愿意借给你?!” 宋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靳儿,你……你该不是去借印子钱了吧?” 只林氏没有面露喜色,反而脸色发白地看着宋靳,颤抖着说道。 这话叫正狂喜的陈氏等人顿时笑声一哑,又重新颤抖了起来。 印子钱?!那……那可是无底洞啊! “不是。”宋靳看了林氏一眼,顿了顿才道,“这钱是隔壁盛娘子借给我的。” “什,什么?”陈氏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怎么会是她?!” “我回书院到处问了一遍,没人愿意借我这么多钱。”宋靳垂眸,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银子放到桌上,“毕竟五十两不是小数目,咱家就是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还上。本以为明日没法子应对了,没想到方才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盛娘子。她掉了个东西正摸黑在外头找,我顺手帮她找了回来。许是因为感激,她说她死去的相公给她留了一笔遗产,愿意看在三妞的面子上先拿出来帮咱家度过这个难关。” “她,她……”因太过震惊,陈氏抖着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黏在了那包银子上,一副想去摸却又不敢的样子,瞧着十分滑稽。 还是赵氏先反应了过来,捂着嘴尖叫道:“她居然这么有钱?!” 小陈氏也跟着回过了神,死死盯着桌子上那五十两,眼底不停地闪烁着惊叹与贪婪:“哎哟我的老天爷!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呀!这,这盛寡妇前头的男人是做什么的,咋这么有钱……” 林氏也惊呆了,此刻只愣愣地看着那银子说不出话来,大妞二妞也一样。 只三妞年纪小些,虽也很惊讶,但到底对金钱还没有太多概念,便忍不住欢呼道:“哥哥!阿枣姐姐真好!我要去谢谢她——” 说着就滑下宋靳的怀抱要往外跑。 宋靳伸手拦住她,转头就给众人丢下了一道惊雷:“对了,我要娶盛娘子为妻,娘明日找人上门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回的流氓是wuli阿枣耍的23333 这样的惊喜你们还满意吗?(⊙v⊙) 然后关于v后更新的情况,多更可能有点艰难,因为大花还要上班,而且过年没准还要值班,特别苦逼。但是我会尽量写肥的,就每章字数多写点这样。谢谢小天使的支持与谅解,不管怎么样,大花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好好码字的!=3= 最后,这文是架空,我的设定是女子丧夫不用满三年就可以改嫁的。不过昨天那章可能没有清楚地把这点写出来,所以我去改了一下,把这个事情说明了一下。但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影响大家阅读,小天使们看看就好了,么么哒。 ☆、第29章 第28章 “你说什么?!”异口同声的尖叫顿时在屋里炸开。 宋靳神色淡淡地重复道:“我要娶盛娘子为……” 话未说完就被回过神来的陈氏尖锐地打断了:“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敢勾.引我乖孙!老娘这就去撕了她的臭狐狸皮——” 她说着就要冲出去,但宋靳一句话就拦下了她:“她不借钱给我们,明日三叔就得死。” 一个“死”字吓得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尤其是陈氏。 想到心爱的小儿子,陈氏浑身都僵硬了,好半晌才抖着嘴巴道:“可,可她要你娶她!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破烂寡妇,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别说是嫁给你,她就是给你提鞋都不配……” 可宋靳却猛地抬头道:“是我想娶她,她还不知道。” 陈氏瞬间哑声,众人更是齐齐愣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半晌,赵氏才不可思议地说道:“可,可大侄子……你以前不,不一直说要将来做了大官之后才娶亲吗?” “就,就是呀……你还说自己非千金小姐不娶来着……”小陈氏也满脸震惊道。 “是不是那狐媚子对你做了什么?要不你怎么可能会放弃千金小姐去娶这样一个浪.货!”回过神来的陈氏又撸起袖子往外头冲去,“一定是她给你灌迷汤了!竟然敢打我乖孙的主意,看老娘不恁死她——” 宋靳眸子一沉,突然高声道:“奶!” 陈氏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顿住了脚步:“怎,怎么?” “那些话都不过是年少时的戏言罢了,哪里能当真!况我如今只是个穷秀才,家里更是一无所有,哪里敢肖想什么千金小姐!平日里不过是众人抬举,多给了几句赞美之词罢了,如何能当真?这天下的考生千千万万,谁知道我往后能不能中举,能不能做大官?万一没有呢?那现在这些话说出去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以后这些话谁都莫要再说,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我猖狂。”宋靳面色冷然,语气严厉,“至于盛娘子,她自己处境都甚是艰难,可却还能对我仗义相助,我一个大男人,又如何能对她的困境视若无睹!” 众人一时都没敢吭声,说不出为什么,她们只觉得眼前这个宋靳发起火来太吓人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比起以前生气时的大吼大叫,现在他这冷沉沉的模样却无端叫人心生恐惧,连话都不敢说了。 只三妞惊恐地看着宋靳,犹豫半晌,到底是鼓起勇气,怯怯地伸出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宋靳回神,脸色未变,却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三妞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哥哥生气了,但是他没有变回去,还是那个会对她好的哥哥! 真好! “你……你是说里正家的女人上门逼她改嫁那事儿?”半晌,赵氏才讪讪道。 这几日除了宋家老三的事情,村里闹得最大的就是宋壮那事儿了。因为事关里正的侄儿,又和村里有名的美艳寡妇有关,关注的人自然多。 然大家只知道徐氏和宋氏上门欲给阿枣说媒,阿枣面色不好地将她们请了出去,并不知道阿枣私下已经行动了,就连徐氏和宋氏也只以为阿枣还在考虑。 宋靳点头,声音软了些:“这五十两不是小数目,咱家生活困苦,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还得起。可这钱是平安父亲留给他们孤儿寡母的,我们若是一直拖着不还,实在说不过去。是以我便想着,倒不如让我娶了她,正好能解了她眼前的困境,也算是报恩。再者这钱……到时候咱慢些还也能说得过去。” “可她是个寡妇!更别说她身边还带着俩拖油瓶呢!还有,你瞧瞧她那妖妖娆娆的狐媚劲儿,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这种乱七八糟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你!”陈氏的脸上没有丝毫松动,“不行!我绝对不会答应让这样的女人进咱们老宋家的门……” “那我就只能把这钱还回去了,”宋靳的眼神瞬间冰冷,“三叔的命,奶自己去救吧。” 说罢就拿起桌上的银子朝外头走去。 陈氏下意识地拦住他,又急又怒:“你!乖孙啊……你你你这疯魔了不成!” 宋靳只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陈氏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就这么点头,她却又怎么都不甘心。 千金小姐做孙媳妇和寡妇做孙媳妇……这差别太大了啊!传出去她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而且以后她怎么在旁人面前抬头?——她以前可没少说大话的!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过了半晌,陈氏突然放软声音,语重心长道:“靳儿啊,奶这都是为了你好啊!这可是终生大事,开不得玩笑的!你若是真娶了她,往后可就反悔不了啦!再者,你想想,你一个大好青年却偏偏娶了一个寡妇,人家会以为你有问题的!至,至于这钱……这钱不是她自己愿意借你的么,又不是咱求的她!大不了……大不了咱们平日里多帮她一些,哪里用得着你牺牲这么大娶她呢?” 小陈氏也突然道:“而且其实咱也不一定要跟她借啊,下午那么多来提亲的人呢,他们也都愿意出这五十两,还不用咱还哩!再说那些人家的女儿不比盛娘子好多了,起码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更别说她们的娘家都是富户……” 要说这家里对阿枣最反感的,不是赵氏也不是陈氏,而是小陈氏。没别的,就因为阿枣是寡妇——一想到这两个字,她就会想到那个勾.引了宋老三私.奔的贱人!然后就会想到宋老三的无情和自己悲惨的命运……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一扫先前对着众媒婆时的鄙夷不屑,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下午好多人……” “奶下午已经把他们得罪死了,换做是你们你们还会愿意?”宋靳却冷笑了一声。 两人顿时哑口无言。 “再者,这么做与卖了我有何区别?”宋靳冷冷地看着小陈氏,“还有,哪怕我因此背上个贪慕荣华富贵的污名,影响到以后的仕途,你们也不介意?” 此话一出,两人更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看好戏的赵氏突然眼珠子一转,说话了:“其实照我说,大侄子这决定也挺好的。首先起码能顺利解决明日的事情,把老三的命给救下来;其二,那盛娘子孤儿寡母的确实可怜,她对咱们慷慨相助,咱们帮她解决困境,以后传出去,众人也只会说靳儿仁义,对他的名声有益;其三,那盛娘子是个有钱的,而且又没有娘家那头的束缚,这要是嫁了靳儿,肯定会一心向着靳儿,向着咱家。靳儿到时要念书要赶考的,可得花不少钱呢,就咱家这条件,怕是帮不了他太多,可有了她就不一样了,她还能不使出全力帮她相公?这其四吧……” 说到这,赵氏顿了一下,随即眯着眼笑了,“往后靳儿做了大官也照样可以娶千金小姐啊,叫这盛娘子做个妾不就得了!我听说那些富贵人家里的爷们,那都是三妻四妾的!咱家靳儿这么优秀,到时候那些千金小姐肯定抢着要嫁呢!” 这话一出,宋靳猛地眯了眼,可陈氏和小陈氏的脸色却一下子缓了下来。尤其是陈氏,虽脸上还带着抗拒和犹豫,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宋靳垂下了眸子。 *** 翌日一大早,那独眼大汉就带着人来要钱了。在陈氏心痛纠结的眼神中,宋靳把那五十两交了出去,换回了满身狼狈的宋老三。 至于其他人,因心中怨恨宋老三,大家都并未出来迎接。 见小儿子虽然身上带着伤,但到底完完整整的回来了,陈氏喜得眼泪直流,连宋靳要娶个寡妇这糟心事儿也丢到脑后了,忙拉着宋老三就要往屋里走。 可刚往里头走了两步,接宋老三去矿场的工头就来了,说是他已经签了契,今日就要过去的。 陈氏当即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劲儿地扯着宋靳要他救人,宋靳什么话都没说,只淡淡地看向了宋老三。 被那冷冽如冰的眼神一看,宋老三浑身一颤,只觉得全身都疼得不行,忙忍下内心的怨恨,打着颤儿劝陈氏道:“娘啊,这是我自己要求的!若是在家多呆几日,我怕自己又会犯懒,还是早些去做活儿得好!这样也可以多赚些钱孝敬您呀……再者,工头大哥今日正好来咱们县买东西,我可以搭他的顺风车过去,不然来日我还得自个儿花车钱呢……” 陈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哪儿能不知道自己这小儿子的德行,当即便道:“你……你说什么呢!老三你……莫不是中邪了吧?哎哟喂我苦命的儿呀……” “娘喂……”还是你了解儿子我呀! 宋老三几乎要指着宋靳哭出来了,但想着那日宋靳来救三个丫头时狠辣的手段和无情的威胁,到底是没敢,便只强挤出笑容道:“娘你瞎说啥呢,儿子这是长大了呀!以前儿子活得太糊涂了,这回差点丢了小命,我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做什么,你放心吧,我以后会努力好好过日子的!” 陈氏傻了傻,这才抹着眼泪道:“可你还伤着呢……” “我身上这些都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宋老三还想说什么,宋靳却是不耐烦了,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宋老三一个哆嗦,再也不敢拖时间,忙道:“娘啊,那我就先走了啊!我,我会托人给你写信的!” 陈氏满地打滚也没能阻止宋老三的离开。 看着宋老三越来越远的背影,一旁的宋靳这才淡淡地松了眉,转身回屋了。 *** 彻底解决了宋老三的事情之后,宋靳去找了林氏。 林氏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完的衣裳,见宋靳过来,还主动帮她晒起了衣裳,忙阻止道:“你别弄,娘来就好……” “无妨。”宋靳手上的动作不停,飞快地帮着林氏晾完了衣裳,这才转身道,“我来是想和娘商量一下提亲的事情,因着今日还要上课,我稍后就得回书院,所以这提亲的事情便只能劳烦娘了。” 林氏一怔,随后忙道:“你放心的去吧,娘待会儿收拾一下就去。” 宋靳点头:“若盛娘子答应了,娘可直接与她商量细节,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但我希望能早日成亲,毕竟麻烦还是早些解决得好。” 林氏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娘知道了。” “那便有劳娘亲了。” 生疏客气的话让林氏心下酸楚,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喏喏地挤出了一句“你路上小心”。 宋靳点头,转身便欲离开,哪想这时林氏突然道:“你这么做……很对。娘以后……会努力护着她的。” 宋靳一怔,随后眸子微动,半晌才低声道:“……谢谢娘。” 林氏眼眶一红,点点头,这才飞快地转身进了厨房。 宋靳略带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正转身欲走,一旁的青枣树后突然蹦出一个小人影,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宋靳低头,随即便笑着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躲在枣树后头做什么?” 三妞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哥哥,阿枣姐姐……以后就是嫂嫂了吗?” 宋靳一愣,随即弯唇道:“嗯,以后她就是三妞的嫂嫂了,三妞高兴吗?” 三妞重重点头,显然很开心:“那阿枣姐姐以后是不是要住在咱家了?娘说嫂嫂就是咱家的人了,会永远和咱们在一起,这是真的吗?” “对,她以后……”宋靳顿了顿,而后眸子深深地笑了,“就是咱家的了。” 三妞兴奋地扭了扭小身子:“那平安呢?平安也是吗?还有阿小姐姐!” 宋靳忍不住笑了:“嗯,都是。以后平安就要叫你姑姑啦,三妞姑姑?” “太好了!”三妞顿时欢喜地尖叫了一声,一双圆圆的大眼弯成了月牙,“哥哥,我太开心啦!我最喜欢的阿枣姐姐要变成我家的人啦!” 宋靳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柔软。 “哥哥,那以后阿枣姐姐是不是要和你一起睡了?”三妞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两眼发亮地问道,“这样平安以后就会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吧?” “……谁告诉你这些的?”宋靳顿时笑容微僵,半晌才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脑门,“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 三妞却不服气地嘟了嘴:“可是梅花就是这么说的!她哥和她嫂嫂成亲以后没多久就有小娃娃了,梅花说那是因为她哥和她嫂每天都一起睡觉,送子娘娘看到他们睡在一起就送来了小娃娃呢!” 宋靳:“……” “哥哥,难道你不想要小娃娃吗?”见宋靳表情有些不对,三妞疑惑道。 “……想,”宋靳突然笑了,眼神幽远绵长,“放心吧,以后……会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第29章 回书院上完今日的课之后,宋靳便去向许院长告了几日的假。 许院长是个严肃古怪的老头儿,脾气不怎么好,见宋靳刚回书院不久就又要请假,顿时便有些生气,撸起袖子就欲开骂。可一听宋靳这回请假是为了回家成亲,便只深深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挥挥手批准了。 宋靳谢过他,随后去找了蒋游。 接过宋靳递来的五两银子,蒋游很是讶异:“不是很着急吗?怎么……” 宋靳没有多说,只笑着做了个揖:“事情已经解决了,多谢蒋兄慷慨相助。” 蒋游也不多问,只拍了拍宋靳的肩膀道:“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那晚宋靳不告而别,蒋游本是有些生气的,但后来宋靳解释了一番,他也就挥挥手翻过去了,只说下次有机会再带他认识那位兄长,反正那人有事要办,要在青县待上一段时间。 宋靳笑着称好,然后说了自己要请假几日回去成亲的事。 蒋游当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成亲?你逗我玩的吧?!” 宋靳淡淡一笑:“这终生大事哪里能随意开玩笑?蒋兄说笑了。” “可,可你不是喜欢郑家那丫头吗?”蒋游惊诧极了,“就郑思那个才女妹妹!你以前不是老往她跟前凑吗?上回还为了她一头栽下河,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宋靳额角微抽,半晌苦笑道:“不过都是些年少无知时做下的糗事,还请蒋兄以后千万别再提起了!” 蒋游对此啧啧称奇,不由自主地绕着他走了好几圈,但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得接受了宋靳的说法——曾经年少无知,如今长大知事了。 对于最后蒋游闹着要去他家吃喜酒的事情,宋靳以家中贫困,不决定大肆操办为由拒绝了。 蒋游也知道宋家家境,闻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话了。 宋靳和他道了别,又回寝房收拾了一下,这才出了书院,慢条斯理地朝城门口走去——宋大根一般会在那里等他。 可走着走着,宋靳便走到了青县最热闹的东大街上——这是县里最繁华的街道,什么铺子都有,且大多高档,是富贵人家才来得起的地方。从青山书院去城门口,正巧能经过这儿。 看着街边林立的各种各样的商铺,宋靳顿了下脚步,抚了抚袖子。 他身上还有点银子,是那日靠着从蒋游那里借来的五两银子从赌坊里赢回来的。 扣除昨日交给独眼大汉的五十两,方才还给蒋游的五两,他身上还剩下十两。 因前世的堂哥是个赌迷,常拉着家中的兄弟们研究各种赌术,他便也跟着学了点皮毛。但赌博到底不是正道,他素来不太喜欢,便很少去赌,再加上古代的赌术和现代的赌术到底有些差别,是以他在那赌坊里待了整整两日才摸清他们的路数,勉强赢了点钱回来,解了燃眉之急。 那么,剩下的这十两银子……能做点什么呢? *** “大根叔,多谢你了。”宋靳下了牛车,将一个油纸包递给宋大根,“一点儿小零嘴,大根叔带回去给小才吃吧。” 小才是宋大根的孙子,刚满六岁,正是贪吃爱玩的年纪。 宋大根一愣,而后连忙拒绝:“哎哟你这小子这是做什么!快收回去!不是家里刚遭难吗?咋还能乱花钱呢!” 因宋靳以“若叫众人知道真相,少不得会有人认为我是贪图钱财,欺她孤儿寡母,届时厌恶我之人定会趁此机会毁我名声,断我前途”为由吓住了宋家人,她们并不敢往外说出真相,只说宋老三愿意以身做工抵债,那些人便饶过了他。 然众人心里都有数,这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解决了,那些人可不是善茬呢!只是宋家人不愿说,他们也只能暗中猜测了。 宋大根倒没猜测什么,他也不是八卦长舌的人,只是素来深知宋家的家底,又因这回的事情有些担忧宋靳罢了。 “书院同窗送的,没花钱,叔就拿着吧。”宋靳只是轻轻笑了下,然后不容拒绝地将东西塞到宋大根怀里。 “你这小子!”宋大根惊讶又无奈,只得收下了,随即便摇着头调侃道,“可真是越来越像是变了个人……老子都快不认识你了!” “叔就别糗我了。”宋靳只笑着摆摆手,踏着晚霞朝家走去。 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去了阿枣家,但他没走大门,而是…… 看着突然间从围墙外跃进来的人影,正在院子里收草药的阿枣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摸出了袖子的银针。正准备出手,却见那人影猛地抬起头,在昏暗的暮色下露出了一张玉般温润的俊脸。 见阿枣竟正好在后院,宋靳愣了一下,忙道:“吓到你了吗?抱歉。因有些晚了,我怕走前门被人看到,于你的名声有碍,所以才……毕竟咱们还未成亲,我不想你被人说闲话。” 阿枣这时已经回了神,听了这话便摇头笑了:“我只是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回书院了吗?” 宋靳这才淡淡一笑:“因要成亲我便请了几日假。” “请假?”阿枣一怔,随即忙道,“这会耽搁你念书吧?其实不用的,毕竟我的身份尴尬,你也要念书,等到吉日那天你回来咱们走个过场就行了……” 宋靳垂眸:“无妨的,我正好也有些别的事要办。对了,日子定好了吗?” 阿枣便不再说这个了,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三日之后。” 宋靳眸子微闪,点点头:“我已经和娘说过了,一切都照你的意思办,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娘说,她不会为难你的。” “嗯。”阿枣突然抿唇而笑,“谢谢你,阿靳。” 心尖微微一麻,他抬头看她,露出清俊明朗的笑容:“不是一家人了么,往后不要再这么客气了。” 阿枣怔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宋靳眸子深深地看着她,刚想问平安在哪里,屋里就飞快地冲出一个小胖墩抱住了他的小腿。 “爹!” 宋靳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张漂亮白嫩的小脸。 “平安怎么又忘了?说了要叫宋叔的。”阿枣下意识纠正道。 “无妨,”宋靳却突然勾了勾唇,一把将小家伙抱了起来,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反正……也快了。” 阿枣一愣,随即不知怎么的,脸蛋竟微微有些发烫。 “爹,平安想爹!”平安抱着宋靳亲了一口,表达了一下思念,然后就挥着小手扭动着小身子欢笑道,“飞飞呀——” 几日未见,小家伙好像又胖了些,宋靳看着喜欢,忍不住就笑了:“好。” 说完就抱着小家伙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飞飞——飞飞——”平安惊喜地拍手直呼,笑声如铃。 宋靳抱着他跑了一圈,又突然将他举了起来:“还有举高高,要不要?” “要要要!” 看着平安兴奋得两眼发亮的模样,阿枣心下柔软似水,忍不住冲宋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霞光暮色下,美丽的姑娘双眼弯弯,笑颜如花,不过才和她对了一眼,宋靳便喉咙一干,心头猛地一阵紧缩。 不敢再多待,宋靳飞快地移开眼,将双手放了下来,低头对平安笑道:“爹爹要回家吃饭了,明天再来陪平安玩好不好?” 平安还没玩够呢,闻言忙搂住他的脖子不放:“爹爹不走,平安乖乖!” 阿枣见此便走过来伸手要抱他:“平安要听话,不然娘亲就不喜欢你啦!” 平安小嘴一瘪,眼中浮起湿意,伸出小胖手扯了扯宋靳的衣领:“爹,不走呀……” 宋靳摸摸他的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做工一般,但瞧着十分逗趣的布老虎递到他面前:“今天先让这只小老虎陪平安玩好吗?” 阿枣顿时一愣,忙道:“不用,你……” “嘘,这可不是给你的。”宋靳却突然冲她眨了眨眼。 阿枣被他那“我疼我自己儿子呢,你别打岔”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就不由自主地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这还没成亲呢就和她抢儿子了?! 宋靳却骤然笑了出来,一双眸子亮得逼人。 阿枣觉得他的声音太讨厌了,总能叫人不经意间就失神!可想到他看着平安时充满温柔的眼神,她又心下一软,微微笑了起来。 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她开始有点期待未来的生活了呢! “前几日帮人写信得了几个铜板,今日回家的路上正好瞧见这个,觉得有趣便买了,你就让他收下吧。”哄好了平安,宋靳又将身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朝阿枣递去,“对了,这个,你的。” “这是?”阿枣有些讶异,她还以为这是他自己的行李呢。 宋靳点了下头:“打开。” 阿枣犹豫了下,还是将那包袱打开了。 一片夺目的红,衬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像花儿一样在她眼前绽放。 “嫁衣?”阿枣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你……” “到底是咱们的人生大事,虽说你不在意,但外头那么多人看着呢,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隆重仪式,我不能再叫你连这点体面都没有。”宋靳笑了一下,“正好近日书院里有个同窗刚成了亲,我便问他借来了他夫人的嫁衣,只盼你不嫌弃这它是别人穿过的才好。” 听到这精美异常的嫁衣是借的,阿枣这才松了口气:“怎么会?多谢你为我费心。” 宋靳弯唇:“新郎官的喜袍我也借来了,在你的嫁衣下面呢。其实……” “嗯?” “我也想是看看自己穿上喜服的样子,嗯,应该会蛮好看的吧?” 阿枣一怔,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她艳过晚霞,美过嫁衣的笑容,宋靳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他想让她就这样美上一生。 *** 目送宋靳离开,阿枣拿着嫁衣牵着平安回了屋。 将那面料上佳,绣功精美的嫁衣平铺在床上,阿枣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愣。 披上华美嫁衣,坐上八抬大轿,铺着十里红妆,嫁给盖世英雄,这该是每一个闺中女子心中最美好的梦想吧。 她也曾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做过这样瑰丽的梦,然后像个傻子一样自己在被窝里偷笑。 只是重来一次,她还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一看到旁边笑容灿烂的平安,那丝遗憾便消失无踪了。 只要平安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她这一生便已是圆满。 想到这,阿枣拍了拍正撅着屁.股在床上玩布老虎的平安:“平安喜不喜欢宋叔?” 平安正在拿着那只布老虎追自己的脚丫子玩呢,听见阿枣叫她,萌萌地转过头,大声道:“喜欢爹爹!” 阿枣被他逗笑,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那以后咱们就和……爹爹一起住,平安开心吗?” 平安眨了眨眼,懵懂地看着她:“开心!” 阿枣忍不住直笑:“你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你就开心……” 见娘亲笑得开心,平安也拍着手笑了。 母子俩正傻笑着,阿小低着头进来了。 “碗都洗好了吗?”阿枣笑着把她叫到床边让她坐下,然后将一旁小木柜上的糕点递给她,“是不是饿了?给你留的,快吃吧。” 阿小伸手接过,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开心地吃起来,依然垂着头没有说话。 阿枣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忙直起身子:“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姐……”阿小怔怔地看着床上那鲜红的嫁衣,突然就流下泪来,“你,你真的要嫁给宋秀才吗?” 阿枣一怔,忙伸手替她擦去:“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呢?你乖,好好和阿姐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旁的平安听见“哭”字,也忙撅着小屁.股看向阿小道,学着阿枣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阿小,乖呀。” 阿小抬头,满眼害怕地看着阿枣,半晌才抖着唇道:“阿姐……你,你要是嫁给了宋秀才,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阿枣一愣,还没说话,又见阿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很会干活的,我……我以后也少吃饭,阿姐,你能不能和宋秀才说,让我也住到他们家去,别赶我走?” 阿小知道什么叫做嫁人,她见过以前的邻居姐姐嫁人,那个姐姐丢下家里的三个妹妹,一个人带着东西嫁去了那个男人家里,从此以后,几乎没有再回来过。 她不想被阿姐丢下,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姐。 阿枣顿时心中一紧,忙摸了摸她的脑袋:“胡说!谁会赶走你呢?你忘了吗?阿姐说过会,阿小永远是阿姐的家人,阿姐永远不会丢下阿小的。你放心,我已经和三妞的娘说过了,以后阿小还和咱们住在一起,还是咱们家的人,嗯?” 听到这话,阿小的眼睛里猛地迸出光芒,一把扑进了阿枣的怀里:“阿姐!谢谢阿姐!” “傻孩子。”阿枣怜惜地摸摸她的脸。她怎么会把这个傻孩子忘记呢,早在那日林氏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她商量过阿小的问题了。 林氏并没有不乐意。 至于宋家其他人……她们不乐意也得乐意。 阿枣垂下眸子,淡淡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wuli宋家主的撩妹技能你们觉得还过关吗?2333333然后下章成亲,不过你们不许打我(⊙v⊙)! ☆、第31章 第30章 最近,青山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直扬言自己要等将来做了大官之后,娶个千金小姐回家的宋秀才成亲了! 可新娘子不是大家小姐,也不是小家碧玉,甚至连商户千金都不是,而是一个同村的寡妇——一个带着拖油瓶且还名声狼藉的寡妇! 乍听到这个消息,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哈!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逗我!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哪怕众人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宋靳还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阿枣娶进了门。 “宋秀才定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了心窍了!要不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大妞奶不总说自己未来孙媳妇是千金小姐么,怎么到头来却娶了只破鞋进门?真是笑死人了……” “秀才又怎么样?还不是看见美人儿就找不着道儿了?嗤嗤……” “盛娘子长得跟天仙似的,宋秀才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啦……” 在村人们或嫉妒或不甘,或嘲讽或羡慕的讨论声中,阿枣到底是顺利地冠上了宋靳的姓,成为了宋家媳妇。 简单地走了个过场之后,两人就被送进了洞房。 因为宋家人多地方小,宋靳原先的屋子根本住不下三人,所以阿枣便和宋靳商量了一下,请人把两家中间那道墙拆了,将原来阿枣所住的那个大房间改成了两人的新房。 对于这事儿,宋家人倒是都挺高兴的。毕竟这墙一推倒,盛家和她们家就连成一块儿了,“自家”屋子突然间大了一倍有余,她们自然乐意之至。不过关于阿小平日里要在宋家吃喝的事情,陈氏却很不乐意,但后来见阿小力气大,干活利索,宋靳又坚决护着她,便就不再做声了。 至于平安,宋家人自然同样排斥,但见宋靳走到哪儿都抱着他,仿佛十分喜欢的样子,便也就没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今晚平安被阿小抱去睡了,毕竟是洞房花烛夜,宋靳和阿枣虽没打算真的做点什么,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不然宋家人只会更看轻阿枣。 想到先前陈氏故意打翻阿枣敬上的茶,小陈氏指桑骂槐侮辱阿枣一家,赵氏别有居心的亲近,宋靳眸子微微发沉,对一旁似有些尴尬不自在的阿枣道:“抱歉,方才让你受委屈了。” 阿枣正在思考晚上如何睡觉的问题,听见这话,顿时一愣,随即便摇了摇头:“这些我早都想到了,你放心吧,我能应付。” 不想因为糟心的人破坏这难得的好心情,宋靳也不再提这个,只指了指窗边放着的靠椅,温声道:“那咱们早些歇息吧。你睡床,我睡椅子。” 阿枣愣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可如今天气冷了,夜间很凉呢。而且那椅子那么小……” “裹上被子就好了,无妨的。”宋靳说着便伸出手去拿床上自己的被子。 阿枣犹豫半晌,到底是出手制止了他:“还,还是上床睡吧……反正这床大,咱们各盖被子各睡一边……就好了。” 宋靳微愣,眸子闪了闪,随即便放下手中的被子,转身在她身边坐下。 阿枣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宋靳摇头失笑,飞快地站了起来:“今儿还是算了吧,我怕我若是上了这床,你这一晚上都要僵着身子了。等明日平安回来了咱们再试试吧。” “我确实是有些不习惯……”见宋靳态度自然,语带调侃,阿枣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但随即便像是痛下决心似的握着拳头道,“不过,就这样吧!反正迟早要适应的,总不能一直叫你睡椅子。” 宋靳被她那可爱的模样瞧得心头发烫,原本就有些荡.漾的心更加动荡了。微微紧了紧双拳,他强自压下火热的冲动,笑着对她做了个揖:“那便多谢夫人怜惜了!” 他的语气满是戏谑,阿枣倒没觉得什么不妥,只是那含笑的嗓音,却叫她心头微微一跳,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好啦快睡吧。” 阿枣说完便飞快地脱了鞋子上了床,然后爬到大床的最里头,卷了自己的被子盖上了。 “等等,你就这样穿着嫁衣睡?” 宋靳好笑又无奈的声音叫阿枣顿时僵住,随即猛地涨红了脸。 她都忘了还得脱衣裳呢!虽说只是外衣,但……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快起来脱了,这样不好睡觉。”宋靳心中叹气,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满足。 阿枣这才有些僵硬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可一抬头,却见床边的男人已经脱去了那身好看的喜袍,只着白色中衣站在那,顿时便有些羞赧地移开了眼。 宋靳却大方地抬了抬双手:“怎么样?还是穿喜服的样子更俊些对吧?” 别扭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发现你真真是很自恋。” 见此,宋靳只笑着说了一句“我这叫自信”便飞快地上前去吹灭了蜡烛,然后钻进自己的被子,翻过身背对着她,不再说话了。 阿枣沉默片刻,而后轻轻笑了:“谢谢你,阿靳。” “快睡吧。”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叫人安心的暖意。 阿枣笑着抿了抿唇,这才起身脱去嫁衣,又重新躺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宋靳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安稳。 阿枣也笑着闭上了眼。 本以为第一晚肯定会睡不着,哪想没过一会儿,她就跟着进入了梦乡。 倒是宋靳,确认阿枣真的睡着了之后,他便悄悄地睁开眼转过了身子。 美丽的姑娘正背对着他,一头青丝如墨,散落于绣花枕上。他能闻到她清幽淡雅的体香,看见她白皙修长的脖子。 到底没忍住,宋靳喉咙微动,轻轻地伸出手勾起一缕秀发。 柔软的触感带起一阵酥麻之意,萦绕在指上,蜿蜒到心尖,最后沉寂在心底。 黑夜中,他的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星。 *** 阿枣是被宋靳叫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阿枣有些茫然,乍见床边竟坐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便心下一惊,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待听到宋靳说“放心,是我”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亲了。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阿枣抱着被子坐起身:“这么早就起了?天还没亮呢。” 带着睡意的声音格外软蠕娇憨,宋靳听得下腹一紧,整个人都僵硬了几分。然他只是飞快地低下头,有些抱歉道:“这会儿还是半夜……对不住,把你吵醒了。” “半夜?”阿枣一呆,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靳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意:“方才三婶来了,说是奶奶突然胳膊疼得厉害,叫我赶紧过去看看。” 阿枣一怔,随即便无语了。 这陈氏是疯了不成?孙子洞房花烛夜,她却要大半夜把他叫出去,虽说这足以让她这个新娘子难堪,可这要是传出去,她自己的名声也得毁呀! “阿枣不是会医术吗?既然奶奶胳膊疼,劳烦阿枣陪我一起去一趟,替奶奶好好儿诊治一下吧。”宋家的声音冷冷淡淡,可阿枣却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确定要这么做?” “胳膊疼可是大事,还请阿枣多费费心,务必将奶奶一次治好,永除后患才是。” 阿枣眸子闪了闪,而后轻轻地笑了:“好,一定不叫阿靳失望。” *** 宋靳和阿枣一进陈氏的屋子,便看见了一张拉得老长的脸。 因着宋老三的离开和阿枣这个糟心的孙媳妇进门,陈氏最近是越来越阴沉了——原本就生得略显尖刻的脸,近来看着更加刻薄了,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里更是只见冲天的怨气,不见半分神采。 见宋靳竟带着阿枣一起来了,陈氏眼底闪过怒意,可还没等她说话呢,宋靳便率先开了口:“阿枣会些医术,听说奶身子不舒服,便忙起了身,说要和我一起来尽孝呢,奶是哪儿疼,让她看看吧。” 阿枣也笑着点了下头,从身后拿出一个药箱放到床边:“奶奶您放心,孙媳一定好好给您治病,不敢有半点马虎。” 看到那药箱,陈氏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她的胳膊只是有点僵硬,根本没有其他问题。不过是见阿枣几次都轻易化解了她的刁难,心有不甘,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试图用孝道压制恶心一下阿枣罢了。 可这小贱人竟懂医!那她岂不是要穿帮了? “奶?” 宋靳淡淡的声音叫陈氏猛地回了神,见阿枣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挑衅之意,陈氏顿时心中一怒。 她今儿还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只狐狸精不可!会医术又如何?她一口咬死自己就是不舒服,她还能咋的!要尽孝是吧?这一晚上的,看她不磋磨死她! 于是,陈氏便眯着眼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给我瞧瞧吧,要是瞧不好……” 阿枣没回话,只是走上前去按了按陈氏说痛的地方,可刚一碰到,陈氏便发出了杀猪似的喊叫:“哎哟好痛——” 阿枣却不见慌张,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这里很痛就对了,奶,您放心,这病我以前给人治过,一定能治好您的。” 说着便十分麻溜地从药箱里拿出一根泛着冷光的粗银针。 陈氏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奶奶,您胳膊疼是因为平日里重活干多了,所以筋脉有些受损,我用这银针给您把放淤血放出来,再通通经活活血,您就……”阿枣笑得很温柔,说得很慢,手上的动作却极快,还没等陈氏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重重扎了下去,“没事了。” “啊——”陈氏顿时一声惨叫,猛地抽回手,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瞪着阿枣,“你,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贱人!你这是要老娘的命啊——” 阿枣没理她,只是转头有些抱歉也有些委屈地看着宋靳:“这法子虽有些疼,但好得快,只是我瞧奶好像有些受不住……” 她看似是在试探他,可眼底却分明又藏着一抹狡黠和快意,宋靳看得很清楚。 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宠溺,他只作不知,淡淡地看向陈氏道:“奶且忍忍,长痛不如短痛。” 说罢,又看了阿枣一眼,“有没有……不痛一些的法子?” 原本脸色铁青,恨不能直接扑上去挠花阿枣脸的陈氏顿时眼睛一亮,转头朝宋靳看去。见他脸上果真带了一丝担忧,心下猛地一喜。 她知道当日卖孙女的事情在宋靳心里留下了疙瘩,所以这些天来他几乎没有怎么理会过她。可这个孙子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她怎么能就这么眼看着他和自己离了心呢?因此陈氏这几日一直在试图和宋靳缓和关系。 但宋靳一直冷冷淡淡的不见软化,陈氏心中越来越慌张,是以才越看阿枣越不顺眼。 如果这小贱人那时能早点拿出那五十两,她也不会想到要卖孙女救儿子,也就不会和孙子生出隔阂了! 此刻见宋靳似乎有软化的意思,陈氏心下高兴又得意。到底是亲祖孙,哪儿有隔日仇呢! 哎哟!早知道她就早点用这招苦肉计了! 陈氏高兴之余又有些懊悔,但随即便眼珠子一转,做出虚弱之态看向宋靳:“乖孙说的有理,奶都听你的。” 说完又瞪了阿枣一眼,“下手轻着点!” 只要能叫孙子的心回转,就是痛一下又怎么样!再说当着孙子的面,谅这盛氏也不敢做的太过! 阿枣忙点点头,又拉住陈氏的胳膊狠狠一针扎了下去。 “哎哟喂——怎么比先前还痛!你,你个贱人,分家就是故意的!”陈氏顿时眼泪都飞出来了,抱着胳膊就鬼哭狼嚎起来。 阿枣有些委屈地收回手:“奶,我没有……” “奶,阿枣是我的妻子,你的孙媳妇。” 见宋靳的脸色又瞬间变冷,陈氏心下一惊,忙硬挤出笑容对阿枣道:“好孙媳,奶不是故意的,奶,奶就是太痛了……” 宋靳这才脸色稍缓,转头对阿枣道:“继续吧,尽量轻点。” “嗯。”看清楚他眼底清澈的笑意,阿枣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一日下来所有的郁气都散了开来,心中无端生出开心来。 接下来,屋里便只剩下了陈氏凄厉的呼痛声。 有好几次陈氏都要忍不住扑上去打阿枣了,可见一旁宋靳的脸色越来越软,她到底是生生咬着牙忍下了,只是心里却将阿枣恨了个透。 这小贱人分明就是故意的!等靳儿回了书院,看她不恁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第31章 出了陈氏的屋子,阿枣和宋靳并肩走在回新房的路上。 “你就不怕我真的下狠手?”阿枣突然问道。 宋靳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会吗?” 阿枣微愣,随即不由自主地鼓起了腮帮子:“我先问你的。” “好好好,我先回答。”宋靳失笑,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为什么?”阿枣这会儿显然心情不错,一双美眸亮灿灿的,脸上也再没了先前的不自在。她歪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宋靳。 “一个会奋不顾身下水去救陌生人的姑娘……”宋靳突然收起了笑,认真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轻易对别人下狠手?我奶奶虽叫你不快了,可她到底并未真正伤害到你。再者,医者仁心,你是个大夫,哪里会做害人的事呢。” 见他回答得一本正经,阿枣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诧异。 为什么他好像很了解她似的?明明并没有那么熟呀。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见阿枣突然发起了呆,宋靳抬头问道。 阿枣回神,忙转开脑袋看向别处:“……没有。那个,我方才说的不全是假话,你奶奶的胳膊确实因为常年做重活有些受损,虽然我那几针确实是故意挑痛的地方扎,但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 见宋靳没有半点惊讶,阿枣反倒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之前刚进屋的时候,我注意到奶的右手确实有些僵硬,但方才我们出来的时候,她的右手却已经灵活自如了。”宋靳笑了,随即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瞧着柔弱温雅,可他知道,真实的她是一只小野猫,有着爱憎分明的性子和锋利的爪子,不容人冒犯,也不容人欺凌。对于陈氏这一天不停歇的刁难,她显然是有些生气的,否则这会儿出了气不会这么开心,那为什么却又愿意暗中帮陈氏治病呢? “因为你呗。” 宋靳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嗯?” “你助我脱困,又处处为我着想,我自该投桃报李呀。”阿枣说得很理所当然,“我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亲奶奶,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真的和她计较的。顶多……她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像今天这样拿针扎她,给她治治病,也顺道给自己出出气!” 宋靳有些失望,但同时心底又软得一塌糊涂。 他喜爱的姑娘,是这样可爱率直的人。 *** 自那日扎针事件之后,陈氏就不敢再轻易为难阿枣了,只是却也因此深深恨上了她,只想着等宋靳回了书院再好好讨回来。 阿枣知道她的想法,但并不以为意,反正陈氏就那么点手段,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因两人住的离宋家人远了些,宋靳又以“阿枣绣活好能赚钱,厨艺好合我胃口,平安也需要她照看”为由,说服陈氏打消了让阿枣跟着她们去田里干农活的念头,是以阿枣最近的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每日就在家做做绣活,干干家务事,逗逗平安什么的。 虽说家务繁杂,做绣活儿也需要很大精力,但比起下地干活还是轻松许多的,因此阿枣很满意。 这日傍晚,阿枣抱着平安,提着一个大食盒出了门。 因要秋收,宋家人最近都很忙,虽说宋家总共也只有两亩多地,但因家里劳动力不足,这些活儿干起来还是很费劲的。所以宋家能下地的人都下地去了,只除了宋老二和阿枣母子。 宋靳也去了。 一开始众人对此都非常惊诧,纷纷出言阻止,可架不住宋靳态度坚决,便也只得由着他了。 只有阿枣知道,眼前的他并不是过去那个只想靠家中女人来养的软蛋书生,因此并不惊讶,反而还笑着表达了支持。 连三妞都跟着下地了,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她早就发现了,这个男人一直在努力承担着所有“宋靳”应该承担的责任,哪怕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家人。 阿枣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娘亲,爹呀?”像是知道阿枣提着的食盒很沉,平安也不乱动,只乖乖缩在阿枣的怀里,抬着头萌萌地问道。 阿枣有些好笑,又有些吃味。自打她和宋靳成亲之后,小家伙就越来越粘宋靳了。因为宋靳会带他飞飞,陪他玩球,给他做小玩具,让他坐在脖子上骑马,还会给他说有趣的睡前故事…… 所以现在只要一会儿见不到宋靳,他就会瘪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问她爹爹在哪里。 “平安只喜欢爹爹,不喜欢娘亲了是不是?”阿枣低头看他,故意露出难过的表情。 平安懵懂地看着她,半晌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她的脸,软软地笑了:“喜欢娘亲!” “那爹爹和娘亲,平安更喜欢谁?” 平安歪了歪小脑袋,似有些不解,但还是拍了拍手:“爹,娘!” 阿枣失笑,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小家伙的额头:“要说最喜欢娘亲!” 平安最喜欢爹娘和他玩耍了,顿时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学着阿枣的样子用自己脸蛋去蹭她的脸:“最喜欢娘亲!” “好了好了!”阿枣被他蹭了满脸的口水,忙笑着投降道。 小家伙这才停了下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阿枣,重复道:“最喜欢娘亲呀!” “娘亲也最喜欢平安啦!”阿枣被治愈了,忙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眼神暖如日光。 看着小家伙越来越白嫩的小脸,越来越开朗的笑容,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现在这个宋靳……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正这么想着,平安突然欢喜地大叫了一声“爹”,然后猛地朝前扑去。阿枣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往前去接他,可小家伙最近越来越有分量,她抱了他一路,胳膊早就很酸了,更别说她另一只手还提着沉重的食盒…… 因此阿枣不仅没能把平安拽回来,反而还跟着他直直往前栽去。 可没想下一刻她就撞进了一个坚硬温暖,带着泥土芳香的怀抱里,同时怀中一轻,腰间一紧,手中的食盒也被人接了过去。 “小心点,摔着我夫人我可要跟你急的。”低沉好听的男声在她头顶上响起,带着阳光般的温暖,又带着善意的戏谑。 阿枣不知为何,心跳猛地加快。 “夫人?” “对,平安的娘亲就是我的夫人。” “嘻嘻,夫人!平安,夫人!” “……平安不是夫人,你娘才是。” 父子俩无厘头的对话叫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忙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的怀抱,阿枣下意识地抚了抚犹有些不平静的胸口,不由自主地嗔了宋靳一眼:“不许再叫我夫人。” 宋靳顺势放开她的纤腰,但微深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染满云霞的脸蛋上。 “那就叫娘子?” “……也不许!”她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狭促,相熟了之后老爱逗弄平安似的逗弄她,每每都叫她生出些奇怪陌生的感觉,让她时常变得不像自己…… 讨厌! “可你就是呀!”宋靳垂眸,盖住眼底的暗芒,做出委屈的样子。 “就是呀!”平安最近很喜欢学别人说话,忙跟着叫了一句。 “……”阿枣恼羞地瞪着他,“就是不许!” 宋靳眼底笑意闪烁,嘴上却叹道:“好好好,都依你。” 阿枣的脸却不知道为什么更红了。 见此,宋靳眸子微闪,没有再逗她,只低头和平安说起了话,然后提着食盒大步朝自家的田地走去。 阿枣这才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脸,抬脚跟了上去。可心头那丝最近经常会莫名出现的陌生悸动感却迟迟未散…… 下意识地不想去深究,阿枣将它悄悄丢到了心底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 *** 待宋家人吃完饭,太阳已经彻底下了山,湛蓝的天空被艳丽的霞光覆盖,衬着眼前这一大片金色的稻田,有种撼人的美。 阿枣收拾好碗筷,然后就抱起了平安提起了食盒准备回家——宋靳他们的活儿还没干完,怕是又得等到天黑才能回去。 可没想刚走了几步,身后就猛地传来了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谁没了?哥哥……不……这不可能!” 阿枣下意识回头,却见陈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一片煞白。而她不远处的小陈氏也满脸呆滞:“爹……去世了?” 她身前站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此刻正擦着眼泪道:“二姐,姑母……爹,爹真的摔下山死了!” 陈氏僵硬地看着他,许久之后猛地站了起来:“我,我不信!我要去看……” 话还未完,却见她整个人一晃,猛地栽倒在地。 “娘!”小陈氏回神,忙跑到陈氏身边拍了拍她的脸,“你怎么了?你,你可别吓我呀!”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往这里跑来。 阿枣也忙抱着平安返了回去。 “你抱着平安。”将平安塞到宋靳的怀里,又放下手中的食盒,阿枣蹲下身子,一把扣住了陈氏的手腕。 “娘咋样了?”宋家人都已经知道阿枣会医术,是以小陈氏这会儿便很是紧张地看着阿枣。 虽然因为二妞的事情,她心里对陈氏有恨,可一来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天,最开始那种恨意已经淡去了不少;二来陈氏到底是自小疼爱她的姑母,比她那有些重男轻女的亲爹对她都好,这么多年来更没少护着她,是以这会儿见素来身强体壮的陈氏竟生生晕过去了,小陈氏顿时记不起来那点子怨恨了,心中只剩下了惊慌和担忧。 “本就过于劳累,这会儿又突然受到刺激,伤心过度,损了心神……”阿枣微微拧眉,而后看向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的宋靳,“先把奶背回家吧。” 宋靳眸子微沉,点了点头。 *** 宋靳背着陈氏回了家,阿枣给她施了一针,她才慢慢地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床边小陈氏红肿的眼睛,陈氏浑身一震,半晌才颤巍巍地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哥哥……真,真的没了?” 小陈氏点点头,眼睛一红,落下泪来。 陈氏顿时面如死灰,眼泪奔涌而出,可张着的嘴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是伤心到极致了。 小陈氏见此心中害怕,忙擦着眼泪劝道:“姑母!你,你别太伤心了,保重身子呀!爹也走了,我现在就只剩你一个长辈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 林氏心中不忍,也不由小声安慰道:“娘,三弟妹说的没错,您节哀顺变……” “是呀是呀。”站在一旁的赵氏也赶紧跟了一句。 宋靳看向阿枣:“奶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枣道:“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尤其不能再受刺激。” 宋靳颔首,然后有些复杂地看着陈氏:“奶……” 可刚开口就被回过神来的陈氏打断了。 “乖孙,奶……没事,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我睡会……” 宋靳微愣,但到底是点了点头:“那奶好好休息,早点睡,我们明早再来看你。” 众人于是便一起出了门。 二妞显然有些被自家娘亲的样子吓到,赶紧扶着小陈氏回屋去了。赵氏见此也带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妞走了。而平安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就被阿小先抱回家了,是以这会儿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林氏母女和宋靳夫妇。 “娘,奶怎么了?”三妞紧紧地牵着林氏的手,面上有些惊慌。 宋靳和阿枣心中也有些复杂。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素来凶悍刻薄的陈氏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天。 “因为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永远地走了。”林氏显然知道内情,但只是叹了口气,并未多说,显然是不想道长辈是非。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样的人心里都会有柔软的一面。只是有的人把它放大,有的人却把它缩小了。 阿枣垂下眸子,有些唏嘘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蛇精病师兄又要上线啦!(⊙v⊙)快撒花! ☆、第33章 第32章 目送林氏和三妞进屋之后,宋靳就回屋洗澡去了,阿枣则去了厨房收拾碗筷。但等她收拾完东西出来,却见宋靳正抱着平安站在门口。 “你怎么过来了?”阿枣微愣,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平安哭着要娘亲呢。不过方才可能闹得有些累了,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好在方才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件衣服给他包上了,不然怕是要着凉。你弄完了吗?” 许是因为刚洗完澡,宋靳的头发还有些微湿,漂亮的凤眼也异常明亮,又因穿了一身青,这会儿的他瞧着竟是格外清俊,仿佛傲然挺立在雨后阳光下的青竹,叫人移不开眼。 “……好了。”说不出为什么,阿枣竟有些不敢看他,只忙绕到他身后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平安。 小家伙微张着小嘴,白嫩嫩的小脸舒服地拱在宋靳宽阔的肩膀上,瞧着可爱极了。 阿枣目光温柔,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随即视线不经意一转,便见小家伙的小脸仿佛压住了一坨深色的东西。 因天色很暗,阿枣一下子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地踮起脚往前凑了凑。 “那咱们回屋歇息吧。”哪想宋靳这时却也突然转过了身…… 温热柔软的亲密触感叫两个人都是一愣。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宋靳几乎就要忍不住将她搂紧,侧头去咬她花瓣般的唇了,可下一刻,美丽的姑娘就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方才亲到他脸颊的小嘴说不出话来。 见她小脸通红,尴尬得眼底都泛起了水光,宋靳有些心疼,顿时顾不上失落无奈了,忙叹气道:“我的脸上还很咸吗?” 阿枣心口砰砰直跳,又羞又慌,正尴尬得厉害呢,骤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今天流了很多汗,整个人都是咸的,夫人可是嫌弃在下了?”宋靳神态自然,语气中依然满是戏谑,并无其他的情绪。 这就叫回过神来的阿枣心下猛地一松。待意会到宋靳话中的意思,她更是忍不住咬着唇笑了出来。 “看来我还得回去再好好洗一遍才行。”宋靳眼底满是笑意,语气却很无奈。 阿枣不自在地抓了抓脸,但到底不如先前那样尴尬无措了,便转头看了他一眼,强装淡定道:“一遍怎么够?得再洗三遍才行。” “三遍……”宋靳顿时做哭笑不得状,“那我这脸不得洗得发皱?” 阿枣下意识一想那模样,顿时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气氛一下子恢复如常。 宋靳见此,微微勾唇。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冰凉的夜风吹来。 宋家突然顿下了脚步,神色有些怪异道:“肩膀上怎么感觉有点凉凉的……” 闻言,阿枣笑意更深,指了指宋家的肩膀:“平安好像……流口水了。” 她方才看到的那坨深色,就是小家伙在他肩上留下的印记来着。 宋靳微僵,随即无奈道:“我说呢。” 知道他素来爱洁,阿枣忍笑道:“待会儿你换下来,我明天给你洗。” “那就有劳夫人了。”宋靳笑着看了她一眼,只是半晌,突然又轻声道,“对不住,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阿枣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宋靳说的是先前在田里吃饭时,赵氏和小陈氏联手用话逼迫她,试图打探出她到底有多少家底的事情。 “无妨,我能应付得了。”阿枣摇头笑了。不过是绕话而已,赵氏和小陈氏能有宫里头那群心眼多如牛毛的娘娘们会绕? 宋靳却是叹道:“再过两日我便要回书院上课了,届时你自己小心些。钱财这东西……实在容易惹人生事。” “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应对。”阿枣却挑了挑眉,有些得意道,“没瞧这么多天我都没有吃到亏么。” “嗯,我家阿枣最厉害了。”想到这些天来她面对陈氏等人的刁难和苛待时表现出来的机敏和狡黠,宋靳忍不住弯唇。 端着温柔贤惠的模样偷偷干坏事的她,简直像极了狡猾可爱的小狐狸,叫人看着心痒难耐,恨不能赶紧将她逮回家疼着宠着才好。 阿枣的脸蛋又不由自主地红了下:“咳,过奖过奖。” “还有奶奶,”想起陈氏,宋靳笑容微收,顿了下,“她最近应该没什么功夫为难你,只是她的病……” “你放心,我会照看她的。”阿枣回神点头道。 宋靳没说话,半晌才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累?” 阿枣不解地歪了歪头:“嗯?” 宋靳垂眸,轻声道:“我的家人……都很不好相处,虽然我知道你有能力应对,但一直被这种烦心的事包围着,也会觉得疲累吧。你有没有……后悔过当日所做的决定?” “为什么会后悔?”阿枣有些讶异,随即就笑了,“过日子不都这样吗?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像我嫁你之前,也是整日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所烦扰,并不能过得无忧无虑。如今这样,虽说偶尔也有烦心的时候,但这都是生活的常态呀,就是换个环境,也是一样会有其他烦恼的。” 宋靳眸子深深地看着她,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欢喜:“那就好。” 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地方。 屋里的油灯已经点上,宋靳一推开门便见昏黄色的光晕从屋里溢出,洒在了身侧姑娘的眉眼之间。 温和的光衬得她嫩白的肌肤越发细腻柔美。她盈润的眸子里,更是仿佛有星光跌碎其中。还有她唇边那抹轻松惬意的笑…… 忽然间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这世间美好的东西不多,立秋傍晚河对岸吹过来的风,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她不到二十……便已一笑要他的命了。 阿枣没有看见宋靳的眼底忽然涌起的暗潮,只突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提醒他道:“你这儿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宋靳回神,点点头,欲抬手拿掉,但他双手正抱着平安呢,怕动作太大会弄醒怀里的平安,一时间便显得有些笨拙。 阿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道:“你低一下头吧,我帮你拿好了。你这样不方便。” 宋靳眸子一闪,飞快地低下了头。 阿枣便凑过去为他拿下了那东西,见是片叶子,不由笑了:“定又是平安这个小顽皮放的,自打那日你带着他偷偷地往三妞头上放叶子,吓得三妞以为是虫子险些哭出来之后,他就总喜欢这么干呢。” 看了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一眼,宋靳也笑了:“男孩子就该活泼些。” “话虽如此,可不许你太纵着他!”阿枣当即不由自主地嗔了他一眼。 宋靳心尖一颤,随即弯唇道:“嗯,都听你的。” “……快进屋吧。”不知道为什么,阿枣觉得心口又跳了跳,脸也热了起来。 两人一道进了屋,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熄灯睡下了。 谁也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院子角落里,有个黑影僵硬地立在那,将这一切都收在了眼中。 岑央死死地握着拳,眼中腥色翻涌,像是要炸裂开来。 *** 翌日,天还未亮宋靳就起了。 阿枣素来睡得浅,宋靳虽然动作很小,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醒了。 “阿靳?”从最开始的不自然变成了习惯,阿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 沙哑软乎的声音叫宋靳身子微僵,下腹本就涨疼的某处一瞬间更加坚.挺火热了。 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宋靳无声地苦笑了一下,随即低声应道:“嗯,又吵醒你了?” “唔?没有啦……你去吧……”熟悉好听的男低音叫阿枣觉得莫名舒适安心,翻了个身摸了摸睡在两人中间的平安,阿枣便继续睡了。宋靳每日都要很早起来晨练,她知道的。 “嗯,你多睡一会儿。” 宋靳说完便飞快地出门了,只是出门之前,他到底没忍住,去了趟隔壁洗浴用的净房。 无需刻意想象,光是方才那一声娇憨的“阿靳”就足够让他心驰摇曳了。 耳尖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宋靳闭着眼,右手飞快地动作着,许久许久之后,才压着嗓子闷哼了一声,将所有对她的火热渴望泄.了出来。 整理好衣裳,宋靳静静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待急促的气息和疯狂的心跳都平稳下来之后,这才带着一张满是春.色的俊脸出了屋子,朝大门走去。 可没想刚走了几步,突然一阵凌厉的杀气从背后飞射而来。 武者的本能叫他下意识地一个闪身躲开了那来势汹汹的攻击,但来者的身手显然极好,他躲开了第一下却没有躲开第二下。 右臂一阵剧痛,鲜血肆意地涌了出来。宋靳猛地皱眉,眼底闪过冷意,随即就一个回身反击向那偷袭之人。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宋靳一个瘦弱的书生竟然会武,一时不察便被宋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打了一拳。 闷哼声响起,宋靳刚想乘胜追击,却因骤然看清了对方的样子而顿住了。 身材异常高大,面容妖异俊美,竟是阿枣的那个师兄。 眸子猛地闪了闪,宋靳飞快地收手捂住自己的伤口,对他淡淡一笑:“宋靳见过师兄。” 岑央这会儿面色铁青,双眼猩红,满身煞气,瞧着十分骇人。他揉了揉被打出血的嘴角,死死地盯着宋靳,声音阴沉得可怕:“胆敢冒犯阿枣,我要你的命!” 宋靳挑眉似有不解,眼中却一派冷然:“我和阿枣已经成亲,做任何事都不能算是冒犯,师兄说笑了。” “……成亲?”岑央一僵,眼中血光疯狂地闪动,“不可能,你骗我。” 宋靳勾唇,许是因为方才动了武,他脸上还未褪去的春.色愈发明媚。看着岑央,他忽然间笑如清风:“我与阿枣成婚已经快半个月了,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师兄若不信,随便出去打听一下便是。” 岑央的身子顿时僵硬如铁。 他这段时间出去办事了,并不在青县,是以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阿枣了。昨晚刚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想把自己查到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阿枣叫她高兴,可没想刚到阿枣家就看见她领着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子! 岑央不敢置信地在外头站了一整夜,可他最终也没有等到阿枣的求救声或是怒斥声。 他只等到了一个满脸春.色,神色餍足的男人,像这个家的男主人一样,满身闲适地走了出来。 再一看这会儿宋靳脸上的笑意与眼底的冷意…… 岑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了!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疯狂叫嚣,沿着他全身的血液奔涌翻滚,带起阵阵灼烧般的痛楚,最后没入怒恨交加的心头…… 恍惚了片刻,岑央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却像厉鬼一般阴森血腥:“阿枣是我的!你算什么东西?!成亲了又如何?杀了你……她就还是我的。” “那就试试。”眸子猛地一沉,宋靳收了笑容,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道,眉间也同样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势和杀气。 让阿枣远远地避开相熟之人,孤身一人带着平安来到这落后的小山村里艰难度日,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岑央狞笑,随即闪电般出手攻向宋靳。同一时间,宋靳也猛地欺身上前…… 激烈的打斗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 “住手!”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喝,让正斗得难分难舍的两人一下子僵住,而后忙放开彼此,转头看向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脸,下次是哪儿比较好呢?( ̄▽ ̄) ☆、第34章 第33章 阿枣又惊又怒地瞪着两人,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待看到宋靳染血的右臂时,才眼底一缩,飞快地跑上前来扶住他。 “你没事吧?” 宋靳摇摇头。 “阿枣……”岑央的脸色瞬间惨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枣,眼底的猩红仿佛是要滴落下来。 阿枣看都没看他,只硬着声音道:“等着!” 岑央握紧双拳,眼中血色翻涌得厉害,但到底僵着身子没有动。 宋靳没有说话,只垂下眸子盖住了眼底的暗芒,然后乖乖地跟着阿枣进了屋。 阿枣让他在外间的小榻上坐下,然后轻轻地走进里间拿出了药箱。 伤口不浅,又因没有第一时间止血,宋靳的右手衣袖已是一片血色,瞧着很是骇人。 不知为何,阿枣心中莫名颤了颤,胸口无端揪紧。 “脱衣裳。” 宋靳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她,眼神诧异。 “快点!”阿枣秀眉微拧,见他仍愣愣的没有动,便抿了抿唇,直接倾身上前,飞快地将他右边的衣裳扒下来露出了伤处。 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强褪了衣裳,宋靳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然方才晦暗不明的眼神里却重新露出一丝明亮来。 飞快地帮他处理好了伤口,阿枣这才松了口气。 “对不住,我师兄他……”沉默片刻,她边抬头边低声道,可没想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只红艳艳的耳朵。 阿枣顿时一怔,随即便想起了自己方才略显豪放的动作。 原本不过是情急之下,作为一个大夫很寻常的反应,可瞧他这样,阿枣也不自在了起来,但同时心里又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笑意。 “那个……往后受了伤定要第一时间止血,失血过多会有危险的。”她轻咳了一声,道。 虽然耳朵很红,但宋靳面色却很淡然:“嗯。” 见他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却强装淡定,阿枣不知道怎么,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宋靳的耳朵更红了。 阿枣忍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顿了顿,抱歉地看着他:“对不住,我师兄他冲动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耳上的霞色一下子褪去,宋靳垂下眸子,淡淡道:“没事,他也没讨着好。” 想到岑央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阿枣下意识点了点头:“这倒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兄这么狼狈呢,你身手真……” 话未说完,她就心下一惊,猛地僵住了。 师兄武学天分非常高,连师傅都称他根骨奇佳,是天生适合练武的奇才,因此年纪轻轻便有了一身不凡的武艺。不像她完全没有多少练武的天分,学了多年也只勉强练就一身逃命的本领。 而宋靳居然能和师兄打成平手,甚至还伤了他?! 她早就猜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原来的宋靳,可她一直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经历过两世的人,之所以会性情大变是因为前世受到了什么刺激——毕竟他知晓宋家的一切,朝夕相处的家人也没有怀疑他。可如今看来…… 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宋靳! 据她这段时日的了解,真正的宋靳一直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书生,就是多跑两步都要喘半天。就算因为近日坚持锻炼身体健壮了些,那他也绝对不可能会一下子拥有这么好的身手!要知道师兄可是自小练武,才有了如今这身武艺的。 那么,他到底是谁? 或者说……现在住这个身体里的人,到底是谁?! 阿枣越想越骇然,脸色隐隐发白,只呆呆地看着宋靳说不出话来。 对上她惊骇异常的眸子,宋靳心头猛地一紧,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可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如常地看着她。 阿枣,你问,我就答。 可阿枣到底没问。 因为看着宋靳温润柔和的眼睛,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东西。 而这些东西,无一不在告诉她——不管这个男人从何而来,又是什么身份,他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就够了。 阿枣的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再者,她自己身上不也有很多秘密吗?她知道他其实也有很多疑问,但他一直都很尊重她,从未出言追问过。 所以阿枣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伤口这几日不能碰水,要注意些。还有,真的很抱歉累得你受伤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宋靳垂眸,许久之后才松开双手,轻声道:“嗯。他是你的师兄,自然也是我的师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放心吧。” 以为他是在为她的没有多问而松气,阿枣笑着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一边收拾伤药纱布,一边体贴地说道:“那你回屋好好歇息一会儿,我出去和师兄说几句话。” 宋靳“嗯”了一声,被眼睑盖住的眸底瞬间暗涌翻腾。 *** 岑央还在方才那地方站着,此刻正垂着一张妖异的脸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从周身那冰冷可怕的煞气看来,他显然还在盛怒中。 阿枣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无声地叹了口气:“师兄。” 岑央这才慢慢抬头,漂亮的狐眼里疯狂地闪烁着血光。 阿枣看得心惊,刚欲开口,却听见他哑着嗓子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枣沉默。 其实她是故意不告诉他的。甚至为了不叫他知道,她连姜无双都没说。 因为岑央对她有心,以他的性格,若叫他知道,他一定会全力阻止她和宋靳成婚——哪怕她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到时候就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惹得师姐伤心,或者给宋靳带来危险什么的。 所以她思前想后,到底是选择了隐瞒。虽然这样刻意的隐瞒一定会叫他伤心甚至大怒,但她只能这么做。 见阿枣抿着唇不说话,岑央顿时青筋暴起,十分暴躁地来回走了两圈,脸色扭曲得不行:“你真的嫁给他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阿枣……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别说他根本配不上你,就……” 可阿枣却突然打断了他:“真要手无缚鸡之力能把师兄伤成这样?” 岑央顿时僵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青紫肿痛的右脸,随即脸色就更加扭曲阴森了:“就是因为他不简单才更不行!这样不凡的身手能是一个正常书生该有的吗!阿枣……我,我不生你的气了,我不气你瞒着我了……你,你和他和离,带着平安和我回西陲好不好?” 见他眼底猩红一片,内心十分狂躁却苦苦压抑着的样子,阿枣心下不忍,可还是狠着心摇了摇头:“师兄,我知你是担心我,可我不能永远都靠着你和师姐,总该要自己努力活下去的。阿靳是有些不寻常,但他对我很好,一直在努力保护我们,而且他对平安和阿小也很好……” “我也会保护你!我也会对平安和阿小好!阿枣,我……”岑央却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猛地上前一步撅住了阿枣的双肩。 “师兄!”阿枣心下一惊,飞快地挣脱,往后退了两步,不容他将那些话说完就道,“我一直将你视为亲兄长。” 主子说过,感情的事情不能犹豫,不能心软。若无心,便该早做决断,省得让对方抱着一丝缥缈的期望,执着抱憾一生。 这是对他的辜负,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阿枣深以为然。 她比谁都希望师兄过得好,可这样不该给的希望,她不会给。只有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他才有转身看到别人,得到真正幸福的机会。 岑央僵住,通红的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决堤。 “师兄……”阿枣强迫自己硬着心肠道,“我希望咱们能做一辈子的兄妹。” 一地寂静。 许久之后,岑央才重新抬起头,干哑艰涩地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穷秀才了?” 阿枣下意识就想否认,可转念一想,若这样能让师兄死心,何不默认了呢,反正她也已经嫁给宋靳了。 于是,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只轻轻地点了下头,面上似有羞赧。 岑央猛地闭眼,整个人都微微晃了一下,只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阿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可到底不敢伸手去扶他,只紧紧握着拳无声地叹着气。 又过了许久,岑央突然重新睁开眼:“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因为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见他眼底的猩红竟然全数褪去,神色也恢复了寻常,阿枣心下惊诧,但这是好事,便忙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师兄也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兄长。” 岑央笑了下,眼神竟异常平静,只细看之下,那眸底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带着诡异的暗涌:“我今日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告诉你的。第一,那个四皇子燕承确实来了青县,不过他是陪他未来的王妃来老家探望外祖的。” 岑央此刻的模样有些怪异,但阿枣却没注意,因为她全部的心神都被他说的话给勾去了。 “未来王妃?!”阿枣惊诧得瞪圆了眼睛。前世燕承封王成婚可是在三年之后! “林家三姑娘林绘雅,一个月前刚赐的婚。”岑央点头。 林绘雅。 竟还是她。 林阁老最疼爱的孙女,林家大房嫡次女。才貌双全,温柔端庄,乃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前世燕承也是娶了她为嫡妻,可他登上帝位之后却并未封她为后。至于为什么,阿枣却不知,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身陷天牢,只从狱卒的闲聊中才听得了这只言片语。 双手猛地握紧,阿枣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冷意。 若说先前她还不能完全肯定燕承也是重生的,这会儿却是再确定不过了——因为前世这个时候的燕承,绝对不可能娶到林绘雅。 林绘雅家世好,出身高,再加上才貌性情皆十分出挑,就是做太子妃都使得。燕承虽是皇子,可身份低微,不受圣宠,林阁老那只老狐狸绝对不可能把自己最优秀的孙女嫁给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人。 前世若非林绘雅命不好,三任未婚夫都在与她成亲之前突然身亡,叫她背上了个“克夫”之名,耽搁了姻缘,她不会在三年之后被那时才开始慢慢展露头角的燕承求娶回家。 “我记得林家三姑娘早就与柱国公府的大公子订了亲,怎么突然又被指给燕承了?他不是素来不受燕帝待见吗?”半晌,阿枣才垂眸道。 “上月初十,柱国公府大公子死在红袖阁花娘的肚皮上,正陪母亲在白马寺小住的林家三姑娘听了这事儿,一时羞愤想不开,欲投井自尽,被正好去为燕帝祈福的四皇子救下了。只是……”岑央的神色十分诡异,像是嘲讽,又像是欣赏,“两人不知怎么的就一起跌下了那口井,且被人捞上来的时候还紧紧抱在了一起。嗯,还有,听说为了救林三姑娘,四皇子还撞在了井壁上,弄得头破血流,险些就救不回来了。” 阿枣却再一次呆住了。 重来一次,提前了三年,那柱国公府大公子的死法……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 想起燕承那张人畜无害,温文尔雅的脸,阿枣瞬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原来……前世他那么早就开始谋算林家了,且最可怕的是,竟无一人发觉!看来林绘雅后来的那两个未婚夫之死也是他的手笔无疑了。 “其中……”半晌,阿枣才有些艰难地开了口,“真的没有问题吗?” “林阁老那只老狐狸都没有查到不对劲,那自然就是没有了。”岑央狐眼一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要不这婚,如何能这么顺利地赐下?” 阿枣沉默片刻才郑重道:“这人太不简单,师兄,我们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 岑央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又道:“第二件事,你要我找的那人有消息了,有人曾在丰城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从这章里看出什么了没有?(~ ̄▽ ̄)~ 哦对了,下章应该会有进展(⊙v⊙)但我觉得你们会打我…… ☆、第35章 第34章 丰城,北疆边关之城。 那座城的城墙之外,居住着一个剽悍善勇的游牧民族——北戎。他们有着强壮的马匹和英勇善战的将士,是大燕最强大的敌人。 北戎野心勃勃,时常来犯。为守卫北疆国土,三年前燕帝派出了大燕第一战将——忠义侯谢凛前去镇守。谢凛旗下的谢家军因“百仗百胜”被称为大燕不败之军,十分厉害。 前世,阿枣的兄长盛让就是在一次押镖的路上,意外救了被敌方将领偷袭而身受重伤的忠义侯,因此得到他的赏识,成为了谢家军的一员。 哪想盛让竟是个天生的福将,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不说,还几次三番救谢凛于危险之中。 随后,在谢凛的大力提拔之下,盛让短短几年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亲兵爬到了正二品将军的位置,得到了燕帝的重用。 只是,这一切的开始明明都是在三年之后!兄长明明是三年之后才去丰城的! 阿枣惊喜之余,心中又是惊雷乍起。 “那,那他现在在做什么营生?!” 这一次岑央没有多问,只诡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的人见到他是在军营里头。” 真的是这样! 阿枣整个人都傻了一下。 难道……难道是因为她和燕承的重生打乱了这一世的命道,所以他们周围人的命数也在冥冥之中被改变了吗? 那么,兄长还能不能像前世一样顺利地踏上那一代名将之路? 想到这,阿枣心下一惊,忙道:“师兄,你能不能派些人暗中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边关险难,她只希望兄长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岑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爽快地答应了。 “第三件事是龚心柔来青县了,她向我和双儿打探你的消息,要告诉她你在这吗?” 阿枣猛地一僵:“……谁?” “龚心柔啊,”岑央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怎么?几年没见不认识了?” 阿枣死死地抠着手心,半晌才垂下眸子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她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能随意出门,还跑到这儿来了。” 龚心柔!龚心柔! 阿枣心中剧烈起伏,脑中飞快地闪过前世平安身中乱箭倒地而亡的场景,眼中无法遏制地溢出冰冷的恨意。 “没问。”岑央随意道。 阿枣回神:“……先别告诉她我也在这里,我……想到时候吓她一下。” 岑央倒没有怀疑,阿枣和龚心柔素来亲如姐妹,他只当是她们小女儿家的心思罢了。 “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没等阿枣回应,岑央就一个跃身不见了。 阿枣没有看到,岑央转身的那一刻,身子猛地僵了一下,而后方才的平静与淡然尽数褪去,眼底疯狂地涌起了一大片猩红黑暗的戾气。而岑央也没有看到,阿枣在他离开之后,寒意彻骨的眼睛。 龚心柔…… 定国侯的庶长女,师傅最疼爱的义女,前世她盛妩音最好的朋友。 可就是她,竟是狠心到屡次三番要置自己于死地!出卖了她,害得平安枉死不说,她竟还试图找人糟蹋中了箭命在旦夕的自己! 若非她身上素来带着防身的迷药,怕是就算没有因中箭而亡,也要被那几个流浪汉糟蹋致死了! 龚心柔,这一世,我没有再像前世一样走那条会与你偶遇的路,更没有再傻傻相信你,在你别有用心的引导下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伤害我和平安的机会,你,又准备怎么对付我呢? *** 因为龚心柔和燕承的事情,阿枣这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宋靳静静地站在房门口,看着外头阴沉的天,眼中漆黑一片,似有风雨即来。 “嘶!”低低的呼痛声叫他一下回了神,见正坐在檐下做绣活的姑娘竟又一次扎到了自己的手,宋靳终于再也忍不住,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别绣了,你瞧着精神不怎么好,回房歇息一会儿吧。” 阿枣猛地回神,忙甩了甩手道:“不用了,我没事呢。” “不差这点时间,我瞧着平安也有些困了,先抱他进去睡一会儿吧,这天阴沉沉的,待会儿怕是要下雨,他若是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 阿枣一怔,忙转过头,见原本在小椅子上玩布老虎的小家伙果真已经小脑袋一点一点了,便飞快地放下了手中的绣架,伸出手去欲抱他。 哪想宋靳却快她一步将平安抱了起来:“走吧。” “快给我!”阿枣顿时指了指宋靳的手臂,有些着急道,“你胳膊伤着呢。” “你的手不也受伤了吗?”瞥了她仍在冒血的指尖一眼,宋靳小心地抽出右手,用左手将小家伙抱紧,然后大步朝里屋走去。 阿枣一愣,然后忙跟了进去。 宋靳将小家伙轻轻地放在大床上,又给他脱去鞋袜,盖好小被子,这才转身看向阿枣,飞快道:“你也躺下陪他睡一会儿吧,我去书房看会书。” 他的神色淡淡的,语气也很沉,像是心情有些不好,阿枣心中不由有些愧疚不安,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气?因为她累得他受伤了…… 但随即阿枣就没功夫多想了:“哎你等等!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宋靳低头,却见自己的手臂上果真又渗出了血。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他淡淡地说了声便往外走去。 阿枣一怔,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慌,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抿唇道:“坐好,不然,不然再不给你做糖糕吃!” 宋靳:“……” 自从被她偶然发现自己喜欢吃甜食之后,她就时常拿这个威胁他,真以为他是平安那个小吃货吗? 可不知为什么,从见到岑央之后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郁结之气,竟在这一刻突然消散了不少。 宋靳沉默,片刻才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阿枣这才露出笑容,转身进屋拿药箱,可没想一回来便看见了一个衣裳半褪,露出结实胸膛的男人,正半靠在小榻上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 阿枣:“……” 昨儿个不是还很害羞来着么,今天怎么就这么主动了? 还有他那眼神,明明瞧着很正常很淡然,可她怎么就是莫名地觉得怪怪的? 好像……好像会吃人似的。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阿枣心口猛地一跳,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阿枣?” 阿枣猛地回了神。 心口又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阿枣忙强装淡然地冲他点了点头,提着药箱快步走了过来。 “又流了这么多血!” 见宋靳伤处的白布又溢出了满满的血色,阿枣顿时也顾不上心里怪异的感觉了,只飞快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像个老太太似的唠叨了起来,“都叫你别抱了还非要逞强,平安最近沉了不少呢!你知不知道失血过多很伤身子的……” 心中的窒闷顿时又奇迹般地消散了些,宋靳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渐渐地浮上一抹异色。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也有些疼。” 阿枣的念叨被宋靳突然的开口打断,她忙朝他指的地方看去,见他的大手竟按着自己的胸口,顿时便是一愣,而后忙道:“心口?!这里怎么会疼?师兄还伤你这儿了?” 宋靳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眸子,眉头微拧,仿佛有些痛苦的样子。 阿枣心下一紧,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伸手按了按他说痛的那地方:“是这里吗?” 宋靳的声音几不可见地一哑,眼中的异色更浓了些:“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阿枣的小手又往旁边按了按:“这里?” “嗯……左边一点?” “到底是哪儿呀?”阿枣着急道。 “右边,好像是右边这里……嗯,对……”宋靳的声音越来越哑,眼底的郁色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亮的异色。 “这里吗?我看看,这样按进去疼吗?外表瞧着没有伤痕呀,难不成是伤到内里了?”阿枣正专心致志地帮某个别有用心的男人检查身体,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美丽的姑娘倾身靠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柔若无骨的小手更是在他赤.裸的胸膛轻捏慢抚,带起阵阵酥麻火热。还有,许是因为有些着急,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胸前那傲人的柔软,好几次在他的胳膊上擦过…… 宋靳的身子越来越紧绷,耳朵也越来越热。 好像玩过头了…… 强自维持着面上的淡然,宋靳心下又是舒爽又是痛苦。 正当他再也忍不住欲叫阿枣停下的时候,外头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骤然听到这骇人的雷声,阿枣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结果一个没站稳竟踢到了宋靳的长腿,直接扑向宋靳将他压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双唇相接。 宋靳愣愣地感受着怀里的娇软和唇上的温热,阿枣也傻傻地看着身下男人亮得逼人的双眸。 就在宋靳心脏剧烈跳动,欲.望和理智疯狂拉扯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道惊雷伴随着骇人的闪电在天边炸开。 阿枣脸色猛地一白。 许是源于生命对于死亡的本能害怕,哪怕前世她死得并不遗憾,甚至还有些畅快,可那日疯狂的雷电之声,还是在阿枣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所以自重生之后,阿枣就莫名地有些害怕雷声。 尤其是她这会儿又处在极度的惊骇之中,一时间便心下发颤,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宋靳不由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轻轻在她后背拍了两下。 阿枣怔怔地回了神,可就在这时,外头猛地一闪,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僵硬地看着突然埋首在自己怀里,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微微发颤的姑娘,宋靳仅剩的理智终于彻底崩塌了…… 猛地直起身,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她将她反压在身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双手捧住她的脸蛋,低头凑了上去。 急促的呼吸险险地停在了她的唇边,他紧紧地盯着她,眼中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阿枣傻傻地看着他,心头好似有什么声音正疯狂作响,把外头隆隆的雷声都盖了过去。 然后阿枣就感觉到了一阵可怕的酥麻之意——它似是从他的眼底而来,无故落在了她的心上,随后沿着她的四肢百骸疯狂地蔓延,叫她四肢无力,脑袋一片混乱,心口更是胀得发疼。 阿枣觉得自己好像快窒息了。 眼中不自知地浮现一抹委屈,她忍不住微微启唇,急促地喘了口气。 本就汹涌的欲.望在这一刻完全决堤,宋靳猛地双眸一黯,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搂紧她的腰,低头狠狠吮住了她的唇瓣。 阿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猛然回了神,可还没等她做什么,宋靳就微微放开了她,喘着气低声哄道:“好姑娘,把眼睛闭上。” 异常沙哑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引诱和祈求,阿枣不知怎么的,整个人一酥,原本清醒了些的脑袋又糊了。 见心爱的姑娘竟真的颤着睫毛,像是茫然又像是委屈地闭上了眼,宋靳再也忍不住,再一次用力地吻住她,然后坚定不移地撬开她的唇舌,放肆地闯了进去,将所有火热滚烫的情意全都以这样激烈的方式喂给了她。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阿枣却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他苦苦压抑的心意。 胸口疯狂地鼓动着,有什么东西正以不可抵挡之势从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疯狂地朝心头涌来。 阿枣突然滚下泪来。 感受到脸上的湿热,宋靳猛地从火热的情潮中醒来,随即便整个人都僵硬了。 见怀里的姑娘正紧紧闭着眼无声地落着泪,宋靳只觉得方才火热得几乎要烧起来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下一刻,身上的姑娘就飞快地爬起来擦着眼泪跑了。 一眼都没有再看他。 宋靳猛地握紧双拳,心底像漏了风似的,凉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v⊙) ☆、第36章 第35章 这晚,宋靳没有回屋睡,应该是歇在了书房。 阿枣心下松了口气,可却怔怔地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平安,一夜不成眠。 而另一边,岑央也没有睡好。 从阿枣家出来之后,他的脑袋里就充满了疯狂血腥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悠扬阁的,也不知道自己后来都做了什么,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像在狂躁迷乱中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岑央拧了拧眉,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被子下的自己…… 竟是光着的! 岑央心下猛地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可刚转头他就僵住了。 他身边……睡了一个女人。 一个和他一样未着寸.缕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 看清楚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是谁之后,岑央的瞳孔猛地一缩 ,脸色一下子青白交加。 许是他的动静过大,那女子也在这时醒了过来。 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下意识地看向岑央,而后脸蛋猛地一红,飞快地往上拽了拽被子掩住自己半露的香肩,有些羞涩,有些欢喜,也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岑大哥……” 岑央猛地回神,随即狠狠地闭了闭眼,可再次睁开,那张清秀可爱的脸蛋还是没有消失。 心底瞬间泛起彻骨的寒气,岑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绮丽模糊的片段——柔软嫩滑的娇躯,似哭似喜的低.吟,还有他疯了似的动作…… 岑央浑身僵硬,许久许久之后才死死地握紧双拳,艰涩地开口道:“心柔……你怎么在这里?” 龚心柔小脸一白,眼中猛地浮现震惊与惶恐:“岑大哥……你,你都不记得了吗?!” 岑央揉着剧痛的额角,僵硬地别开眼:“我昨晚……喝多了。” 龚心柔顿时眼眶一红,眼中泛起委屈的泪光。但她到底还是咬着唇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昨晚……昨晚我在院子里散步,岑大哥突然捂着头跑了进来,我,我以为你身子不舒服,有些担心,所以就跟了过来。哪想刚敲了敲门,你……你就突然从里头出来,一把将我拉进了屋子,还……还将我……” “够了!”岑央再也听不下去,猛地背过身子,“你……先出去吧。” 龚心柔顿时一怔,而后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羞愤地看了岑央一眼,眼泪飞快地掉了下来。但到底不敢不听他的话,飞快的捡了地上的衣裳穿好就抹着泪跑出去了。 待她出了门,便听得屋里头猛地传出“碰”的一声巨响,还有一阵充满痛苦之意的闷哼声。 龚心柔咬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泪光和一丝暗芒。 岑大哥,我一定要嫁给你,得到你的心! *** 翌日,因还要给大家做早饭,阿枣很早就起了。 一夜未眠,她瞧着精神很差,眼底挂满了阴影,素来神采奕奕的眸子也黯淡了许多。 宋靳静静地站在厨房外,透过门缝看着屋里头正在忙碌的她,只觉得一颗心都狠狠拧紧了。 他的情意……叫她这样难受吗? “嫂嫂!早饭做好了吗?”院子里突然响起三妞的声音,小姑娘蹬蹬蹬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宋靳猛地回神,飞快地将自己隐入了隔壁的杂物房里。 “马上就好。”阿枣应了一声,可听着却有些有气无力。 三妞已经跑进厨房,见阿枣脸色十分不好,不由担忧道:“嫂嫂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阿枣微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三妞这才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嫂嫂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梅花说她娘说了,姑娘家要是身子不好,送子娘娘就不会给她送小娃娃来了!” 说完,不等阿枣反应,又闪着大眼睛期盼道,“嫂嫂,平安想要小弟弟,我也想要小侄子呢,你啥时候给咱们生一个呀?” 生娃娃……? 眼前飞快地闪过昨日那火热缠绵的一幕幕,阿枣猛地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隔壁的宋靳也是猛地一怔,而后心下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屏气凝神等着她的回答。 “嫂嫂?你的脸咋突然变得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三妞紧张的疑问声叫宋靳心头一动,眼底猛地闪过一抹亮光。 “我……我没事,就是方才烧火烧得有点热。”阿枣回神,急急地解释了一句,也不等三妞再回话,就忙端着做好的饭往外走去,“咱,咱们吃饭去吧。” 三妞挠挠头跟上了,但心里却有点疑惑。 嫂嫂今天好像有点奇怪……是因为哥哥待会儿就要回书院了吗?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里,宋靳这才慢慢地从小杂物间走了出来。 轻轻摩挲着袖子里的荷包,他垂眸盖住眼底一扫昨日灰败,重新升起的明亮之色,然后大步朝大堂走去。 *** 宋靳吃完早饭便出发回书院了。 阿枣是在他走后才知道的——方才她找了借口回房去了,并未和他一起吃饭。 听到三妞说宋靳并未寻她,只自己一个人仿佛很难过地出了门,阿枣怔怔地发起了呆。 她昨日的反应……伤到他了吧? 可是…… 想起平日连破点皮都直喊疼的太子妃含着泪将平安交给她,自己却迎着熊熊大火,决绝地朝太子跑去的样子……还有明明厌恶自己的师姐,为了保护心爱之人的“所爱之人”,竟不惜以命相护,最终凄惨死去的样子,阿枣浑身一颤,心底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惧意。 不!她不能……她不能让自己也变成那样的傻子! 感情太可怕了,它会让人做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料到的事情,她不能冒这样的险。否则……谁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为了自己的爱人而失去理智,因此忽略甚至是害了平安? 就像主子,她不爱平安吗?爱,可她更爱太子,所以她选择丢下平安,随太子赴死。 就像师姐,她不爱自己吗?爱,可她更爱师兄,所以她选择放弃自己,代替她去死。 那么,到时若是她,她会怎么做? 阿枣不知道。 她现在只知道,这一世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她不能让自己多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能让平安出任何的意外。 她……不能爱宋靳。 怔怔地望着窗外他远去的方向,阿枣忽然双手捂脸,疯狂地落下泪来。 *** 日子就在阿枣低沉怅然的心情里匆匆而过,转眼已是五日之后。 这日傍晚,阿枣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从围墙外跃进来一道人影。 心下猛地一紧,阿枣下意识放下手中的衣裳,绷紧了身子朝来人看去。 一袭利落白衣,面容英美俊秀,竟是姜无双。 心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失落,阿枣一怔,而后忙掩饰似的挤出灿烂的笑容,扑向姜无双抱住她的胳膊:“师姐!你怎么来了?” “师兄……要娶心柔为妻,后日便会启程回西陲准备相关事宜,他让我过来知会你一声。”姜无双嫌弃地撇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给阿枣丢下了一个惊天巨雷。 阿枣顿时呆住,而后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尖叫道:“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阿枣激动的反应让姜无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拧起眉头,冷声警告道:“我只是按照师兄的吩咐来通知你一声,你别给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意会到她话中的意思,阿枣突然冷静了下来。 “师姐,我激动不是因为师兄,而是……” 刚想说是因为龚心柔,可阿枣却猛然想到,如今的龚心柔在大家眼底都是最天真可爱的好妹妹,她根本无法将前世龚心柔做的那些说出来。 “是因为太惊讶了。”最终,阿枣叹气道,“我一直以为,师兄最后会和师姐在一起。” 姜无双猛地一怔,随即飞快地别开眼,语气冷厉道:“瞎说什么!” 阿枣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她一定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惨白,眼神有多茫然吧。 可阿枣知道姜无双有多要强,于是没再说别的,只硬挤出笑容道:“因为师姐和师兄总是在一起呀,你们到哪儿都在一起,做什么都在一起,看起来又那么般配……” 姜无双猛然握紧的双拳这才缓缓松了开,她垂下眸子,半晌才道:“不过是兄妹般的在一起罢了,哪里能以夫妻作比,以后不许再瞎说。” 哪怕心疼得不行,阿枣到底忍住了没有再多说,只转移话题道:“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兄根本就不喜欢龚心柔,怎么可能突然说要娶她?” 前世这个时候,龚心柔已经死了。 她背叛了她全部的信任,害得平安死于乱箭之下,还以那样恶心的手段对付她,所以前世她回去复仇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她。 没用什么多余的阴谋诡计,她只是找到她,然后寻机杀了她。 许是因为不甘心,想要在死前再恶心她一把,龚心柔临死前将自己所有做过的恶事都告诉了阿枣,包括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凭什么我用尽了一切手段都没有得到的男人,你却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他的心?!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他就能看到我了!”想起前世龚心柔死前那狰狞可怕的表情,阿枣猛地闭了闭眼,心中又飞快地涌起一股涩意。 瞧,又是一个为爱痴狂的。 因为对师兄求而不得,所以龚心柔恨她,恨被师兄喜欢着的她,哪怕她对师兄根本就无意,哪怕她自小和她一起长大,一直待她如亲生姐妹。 多么可怕呢? 她小时候明明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可爱小姑娘。 “不知道。前几天……我出去办了点事情,今早刚回来便听师兄说要娶她。”姜无双说完便转身要走,“就这样,我走了。” “师姐!”阿枣却飞快地拉住了她,摇着头道,“我不信师兄会无缘无故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闭嘴!这是师兄的私事,与咱们无关!你还不明白吗?!” 姜无双却仿佛再也听不下去了似的,猛地转头看着阿枣,眼中是令人心惊的灰败,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泪光。 心头猛地闪过一丝不对劲,可阿枣没来得及细想便被屋里头平安突然响起的哭声打断了。 姜无双顿时一怔,随即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常,忙飞快地转身离去了。 阿枣下意识想去追,可屋里头平安的哭声越来越响,她只好先转身回屋。 “乖宝贝,娘亲在这呢,不哭不哭!”飞快地走到床边,阿枣刚伸手抱起正在大哭的小家伙,便看见了他身下小被子上的湿痕。 “平安……平安嘘嘘了……”小家伙哭得伤心极了,一边用小胖手抹着眼泪,一边口齿不清道,“平安不乖,呜呜……” “……”阿枣顿时哭笑不得,可心下却又是微微一涩,说不出的复杂低落。 小家伙显然是还记得宋靳曾经讲过的话。 那日他只顾着玩玩具,一时不小心尿了裤子,宋靳见了便对他说:“乱嘘嘘可不是乖孩子,平安往后想嘘嘘,一定要马上告诉爹爹或者是娘亲,知道吗?” 小家伙最喜欢听宋靳夸他是乖孩子,一听那话顿时就着急地点头应下了,还使劲儿拍着小手说“平安乖乖”。 这事儿都过去许久了,没想到他竟还记得。阿枣有些怔然,平安是真的很喜欢宋靳这个“爹爹”吧…… “呜呜呜……平安要做乖孩子……” 小家伙还在哭,阿枣回过神,忙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平安最乖了,平安不是故意嘘嘘在床上的,对不对?娘亲不怪平安,咱不哭了好不好?” 听了这话,小家伙才慢慢地吸着红通通的小鼻子停了下来,只一双大大的黑葡萄眼里还是水蒙蒙的。 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朝门外看去,见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人进来,突然又是小嘴一瘪,抽噎道:“娘亲……爹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大花是亲妈!师兄师姐会1v1 he!坏女配是助攻! 大花是亲妈!师兄师姐会1v1 he!坏女配是助攻! 大花是亲妈!师兄师姐会1v1 he!坏女配是助攻! 重要的事说三遍(⊙v⊙) ☆、第37章 第36章 阿枣猛地一怔,半晌才摸了摸他的小脸道:“娘不是说了吗?爹爹……去给平安买小老虎啦,平安乖乖地在家等着,爹爹很快就会回……” 不等她说完,平安却又大声地哭了起来:“不要虎!要爹!哇——爹爹——” 阿枣心下一揪,不知为何竟也跟着红了眼。 “平安乖乖,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阿枣低声哄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人温润如玉的笑容,低沉好听的声音,温柔戏谑的语气,滚烫炙热的情意,还有那日之后他躲避自己时苍凉失落的背影…… 心尖猛地一疼,她一下子泪盈于睫。 “平安想爹!哇呜——爹……”小家伙还在哭闹,自从宋靳走后,他每日醒来都要哭闹一番,显然是还不能习惯没有爹爹陪他玩,哄他吃饭睡觉的日子。 阿枣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哄好,可最后自己却忍不住无声地落下了泪来。 那个人……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连平安这样小的孩子,竟都学会了思念。 思念。 不由自主地在将这两个字在唇舌之中重新翻滚了一边,阿枣猛地闭上眼,只觉得这几日苦苦压抑情潮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彻底乱了她的心神。 平安已经不哭了,这会儿正恹恹地窝在阿枣的怀里玩着自己的小胖手。突然一滴水打在他的脸上,小家伙不由抬头朝阿枣看去。 “娘亲?”饶是阿枣忙抬手捂住了脸,眼尖的平安还是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睛和腮边的泪痕。 “不哭……一起等爹爹,娘亲不哭!”飞快地转过小身子,小家伙一边用小胖手胡乱擦着她的脸,一边着急地安慰道。 阿枣心中更酸。 压下心中汹涌的泪意和纷杂的情绪,她抱紧怀中的小身子,吸着鼻子道:“好,不哭。娘亲不哭,平安也不哭,咱们都乖乖在家里等……爹爹回来,好不好?” “嗯!”见阿枣笑了,平安这才拍着小手跟着笑了。 阿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也跟着牵起了嘴角,只是心里却再也没办法对自己说,她可以不爱他了。 *** 翌日,阿枣早早地起了床。做好早饭之后,她去找了林氏。 林氏正在杂物房里收拾待会儿下地要用的工具,见阿枣来了,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里乱糟糟的,快些出去,别弄脏裙子了。” 对于林氏这个虽然软弱,但善良软和,也从不干涉儿子房中事的婆婆,阿枣还是很喜欢的,闻言便笑了,只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道:“哪儿就这么金贵呢,娘可不许打趣我。” 林氏笑容更温和了,她一向寡言,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见阿枣是真心想帮忙,便也由着她了,只问道:“平安可还在睡?” 阿枣点头:“睡得可香呢。” 平安长得漂亮,性子又可爱讨喜,林氏还是很喜欢的,虽对他的身份难免有些介意,可见宋靳那么喜欢小家伙,小家伙也很依赖宋靳,心中的介意便淡了很多。尤其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那点介意便几乎快消失无踪了。 然阿枣却是不知道的,见林氏突然问起平安,而后神色又一下子变得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心中微动。 宋家人不是没有向她打探过平安父亲的身份,尤其是赵氏和小陈氏,那是恨不能将她的祖宗八代都问个清楚才好。但阿枣只淡淡地应付了过去,并未多说。 因为对她来说,她们只是需要维持表面关系的家人,并不是亲人。 可林氏不一样。 她是宋靳的亲生母亲。 许是宋靳交代过什么,她嫁进来这么多时日,林氏都从未向她打探过自己的来历与过往,现在……她是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吗? 阿枣一时有点纠结,那她要怎么回答呢? 实话肯定不能说,假话的话……阿枣其实很不喜欢说谎,尤其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 可林氏并不像阿枣所想是要打探什么,她犹豫了半晌才道:“阿枣啊,你……和靳儿是不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阿枣顿时一怔。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日他回书院的时候,我瞧他神色有些不对劲……”林氏是爱宋靳这个儿子的,可她素来嘴拙,不知该如何表达,再者性子软弱,便是有些什么心思也不敢说出口。这回能问出口,也是因为阿枣是个温柔懂事的性子,再加上憋了好些日子憋出来的。 “阿枣……娘不是想要打探你们小俩口的私事,只是,只是我从未见靳儿的情绪那样低落过……”见阿枣垂着眼睛不说话,林氏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带祈求地看着她,“若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娘替你骂他好不好?你能不能原谅他?你瞧平安也那么喜欢他爹爹呢,你就是看在平安的份上……也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她知道儿子有多么喜欢这个姑娘。 哪怕他从未表现出来过。 阿枣心下一时酸涩不已,但随即便牵起嘴角笑了:“娘放心吧,我们没事的。不过是有些小摩擦,早都好了,谁家夫妻过日子不是这样呢?” “这就好,这就好。”林氏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拍着阿枣的手叹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如今呀,也只盼你们小俩口能好好的,我这心里头就满足了……” 阿枣状似羞涩地低下了头,可心中的乱意却更甚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吃早饭去。你看这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 林氏的话叫阿枣回了神。 “对了娘,我还有件事儿要和您说。” “诶,你说。” “家里有些药材用完了,我想待会儿去镇上买一些。奶的身子这几日刚有些起色,不能断了治疗。” “好好,你去吧,家里的事情有我们呢。”林氏忙道。 自那日在田里倒下之后,陈氏的身子便有些不好,躺在床上休养了好几日才稍稍缓过来。可后来她又不顾众人的劝阻,硬是强撑着去送了小陈氏的父亲最后一程…… 结果自然是一回来又倒下了。 好在家中有个阿枣在,她才渐渐好转了起来。 因为陈氏的倒下,宋家三个儿媳妇近来的日子过得极累,虽说陈氏这边有阿枣照顾,不用她们伺候,可光是那沉重的农务就已经让她们喘不上气了。 林氏倒还好,她苦习惯了,又是能忍的性子,倒没说什么。可小陈氏和赵氏却有些受不住了,整日沉着张脸不说,还总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闹得众人心烦不已。 至于阿枣这边,因要两头顾着,自然也很忙,好在陈氏正沉浸在兄长去世的悲痛中,并没有什么力气来折腾她,因此她过得也还算轻松。 只除了心里那点子关于宋靳的心事。 想到他,阿枣又恍惚了一瞬,可很快便回了神,笑着谢过了林氏。 其实陈氏的药并没有用完,她今天去镇上是要去找岑央。 她不信师兄娶龚心柔是出于真心,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而这隐情,她昨晚细细想了想,很可能与那日她拒绝师兄的事情有关……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走上这一趟,把这件事查清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被龚心柔毁掉。 *** 吃过早饭之后,阿枣就抱着平安出了门。 因阿小要下地走不开,阿枣便没有带上她,只是让她去邻村叫了车夫赵忠过来。 阿小很快就回来了,将阿枣和平安送上马车之后,她就转身回去了。 得知阿枣竟要去镇上,除了三妞和林氏之外的众人心里都是又妒又酸——凭啥她们在田里累死累活,她却可以舒服地坐着马车去镇上!简直叫人心里不平衡极了! 然阿枣是以为陈氏买药的理由出门,再加上她也没从中公拿钱,赵氏和小陈氏心里再不乐意,也不能说什么。 但两个小的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二妞更是直接闹了起来。但她没敢来阿枣跟前闹,因为被看似温柔实则凶残的阿枣吓怕了——不过是抢了平安和三妞的糖糕而已,这该死的小寡妇居然直接逼着她把那一大盘糖糕全吃完了!还说什么不吃完就是不给她这个嫂子面子,往后再也不给她做好吃的,害得她抱着撑胀的肚子难受了一整夜不说,自那以后更是一看到糖糕就想吐! 所以二妞去找了林氏。 然林氏只是好气地哄着她,见她说什么都不听,便跟个木头疙瘩似的再不说话了。 二妞气了个半死,又有大妞在旁不停怂恿,便欲去找三妞。 可三妞却很机灵地躲到了阿枣的屋子里。阿枣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这回去是有事要办,等下回家里不忙了,嫂嫂再专门带三妞去镇上玩。” 三妞顿时双眼发亮:“真的吗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吗?” 阿枣失笑,对她保证道:“真的。” 三妞于是高兴得直打转。 阿枣见她可爱,便又从屋里拿出几颗糖果塞到她怀里,对她眨眨眼:“偷偷吃,别叫她们发现。” 三妞忙像只小老鼠似的将那糖藏了进衣裳,一双大大的眼睛完成了月牙儿:“谢谢嫂嫂!” 阿枣这才笑着捏捏她的脸,然后小心地抱着还在睡觉的平安出了门。 *** 很快就到了悠扬阁。 赵忠下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仆子来开了门。 平安在路上醒了一次之后又睡着了,阿枣用小被子将小家伙细心地裹好,这才小心地抱着他下了马车,随着那仆子往里头走去。 仆子恭敬地将阿枣母子带到了上回她们住过的那个厢房里:“已有人去请公子了,姑娘请稍等。” 阿枣谢过她,随后便抱着平安走进里屋,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脱掉他的鞋子,又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出去外屋坐下了。 有美貌的婢女端上了早饭:“姑娘请用膳。” 阿枣道了谢,又问:“师姐呢?” “阁主昨日下午出门了,说是有事要办。” 阿枣一愣,悠扬阁在很多地方都有分号,师姐经常要跑很多地方,她是知道的。可她不是昨日才回来吗?怎么又走了? “她有没有说去办什么事了?” 婢女摇头表示不知。 阿枣就没有多问了,也许师姐是无法面对师兄和龚心柔吧……想到这,阿枣眼底一沉。 “姐姐下去忙吧,我在这里等师兄就好。” 那婢女便恭敬地退下了。 可阿枣坐了好半晌也没见岑央出现。 越等心里越不安,阿枣不由自主地起身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前方的长廊上突然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枣一怔,而后猛地握紧了双拳。 龚心柔。 阿枣当即转身关好房门,然后悄悄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我们都已经要成亲了,你为何对我还是这般冷淡?我……我连女儿家最珍贵的清白都给了你,你难道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阿枣刚走近,便听到了她满是委屈可怜的声音。等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阿枣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女儿家的清白?!她,她和师兄…… 不,不可能!因年少时留下的阴影,岑央从来都很抗拒陌生人的接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和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姑娘做出那样的事情? 除非…… 想到前世龚心柔从侯府后宅学来的那些阴暗手段,阿枣顿时狠狠掐住了掌心,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暴怒。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不想吃早饭而已,你想多了。”就在这时,岑央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走吧,阿枣该等久了。” 龚心柔顿了顿,而后声音小了下来:“对不起,岑大哥,我……我只是害怕……我知道你对我并没有那种感情,都是因为那晚的意外,你才不得不娶我负责。可,可我……我对岑大哥……” 阿枣再也受不了了,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猛地高声叫道:“师兄?” 龚心柔含羞带怯的表白一下子断了。 片刻之后,岑央和龚心柔的身影就从长廊的转弯处现了出来。 “阿枣!”龚心柔一脸欣喜地跑了过来,飞快地挽住了阿枣的胳膊,“真的是你!我好久没看见你了!小丫头这几年去哪儿玩了?快老实交代!” 因师傅是死于佞臣之言,燕帝之手,所以阿枣呆在太子妃身边那几年,并没有联系龚心柔。因为她意外发现龚心柔的父亲可能与师傅的死有关,她怕叫龚心柔为难,所以便叫师姐师兄骗她说自己出任务去了,并没有叫她知道真相。 而她在太子妃身边那几年,一直都是以修饰易容过后的脸出现的,所以哪怕与龚心柔在宫中碰到过几次,也没有被她认出来。 如今看来,那时出于为她着想的做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 阿枣暗暗扯了扯唇,只是前世的她太傻,竟还是在最后关头选择了相信她。结果不仅自己险些被□□致死,还累得平安丢了性命。 “一言难尽,往后再慢慢告诉你。对了,你怎么突然来这了?”阿枣很想甩开她的手,但到底是笑着忍下了。 “我是随林家表姐来的,她的外祖母算起来也是我的叔祖母呢,我姨娘出阁以前曾得过这位叔祖母不少的照拂,这回听闻她身子有些不好,便求了林家表姐,让她带着我一起来探望她老人家。”龚心柔回道。 “那你姨娘怎么不自己来呢?你应该都不认识那位叔祖母吧?” “姨娘有了身子,不方便出门呢。” 阿枣眸子微闪,然后又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师兄师姐在这呀?” “因为悠扬阁呀,”龚心柔笑得俏皮可爱,“这天下哪里还有别的悠扬阁呢。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岑大哥和无双姐姐都在这里,原本也只是想着上门光顾一下无双姐姐生意的……” “原来是这样。”阿枣笑着道,心里却半点不信。 据龚心柔前世所说,她一直派人盯着师兄的行踪,这次定也是知道师兄来了这里,所以才想方设法跟来的。 至于那个出卖师兄,给她传递消息的人…… 阿枣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寒意。 她慢慢再收拾。 “对了,心柔,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和师兄说,你看……”懒得再和龚心柔虚与委蛇,阿枣突然转头看了一旁的岑央一眼,语带歉意道。 岑央从方才见到阿枣之后就整个人处于僵硬状态,这会儿听见阿枣叫他,不由猛地回了神。 龚心柔微微眯眼,但随即就放开了阿枣的手,十分体贴地笑了:“那你们兄妹俩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做早饭。” 竟已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了。 阿枣眸中闪过一抹森然,面上却不显,只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看向岑央,顾不得尴尬别扭,急声问道:“师兄突然决定娶她,就是因为和她有了夫妻之.实?!”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特别想和所有支持大花到现在的小天使们说声谢谢。 因为快过年了事情特别多,很忙很烦躁,所以连码字都有点卡,然后这几天经常卡到半夜三四点才能写完一章,所以一晚上就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其实真的有点累。 但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去看你们的留言,你们留下的点击,然后就感觉被治愈了,然后就有力气继续写了233333333 所以……很谢谢大家,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大花会继续加油的=3= 嗯没错,这就是大花的实力表白!不许嫌弃→_→ 然后,下章wuli宋家主就要强势归来了!炖栆计划正式启动!( ̄▽ ̄) 最后关于师兄和师姐……大花只能说我是双处控,是亲妈,其他的就不多剧透啦,相信你们会懂哒~ ☆、第38章 第37章 岑央脸色一白,双拳猛地握紧,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艰涩地挤出一句话:“你……方才都听到了?” 阿枣点头,顾不得其他,只焦急地追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岑央心底涌起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忍不住落荒而逃。可见阿枣神色严肃,十分凝重的样子,到底是堪堪忍住了。 狼狈地别过头,岑央僵硬了许久才道:“那日晚上……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意识也……有些模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阿枣闻言却是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和她有了夫妻之实?!你那时是……” “阿枣,”岑央却突然打断了她,随即无力而痛苦地闭上眼,艰涩地说道,“虽然意识不清,可我记得自己确实是和一位姑娘……有了夫妻之实。” 阿枣怔住,想起姜无双眸底的灰败与苍凉,顿时心下狠狠揪紧。 “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岑央茫然地牵了牵嘴角,“我既犯了错,自该担起责任来。心柔……心柔是个好姑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 “师兄,我不是不让你负责,也不是担心你会对心柔不好。我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里有古怪。”阿枣回神,忙飞快地摇了摇头。她不能直接说龚心柔有问题,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方法来提示他。 岑央一怔:“你……” “你那日喝酒了吗?或是……有没有吃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阿枣认真而焦急地看着他,细细地琢磨着其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师兄,你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同我说一遍好不好?当局者迷,或许我这个旁观者能看出点什么问题来呢?” 岑央揉了揉额角,那天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根本不愿再去回想。可看着阿枣眼底的担忧和心急,他心中一时又酸又涩,到底还是将那日之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阿枣听完之后猛地闭了闭眼,心中一时愧疚难受得不行。 果然是因为她。 虽然岑央没细说发病的原因,可阿枣知道,这事儿一定是发生在她拒绝他的那日——他只有遇到刺激才会犯病,且刺激越大,病得就越厉害。 想到他说自己那时神智都不清了,阿枣心里虽不后悔当日所为,可到底忍不住自责难过,她该用更温和委婉的方式才对。 如今,师兄因她而犯病,师姐因她而伤心,龚心柔也是因她才有了可趁之机…… 想到龚心柔,阿枣心下一顿,神智猛地清醒了起来。 事已至此,愧疚自责并无任何用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子查清楚事实的真相,找到证据证实心里的怀疑,帮师兄破了眼前这困境! 阿枣沉思片刻,再睁眼,眼中已恢复清明。 “师兄,你没发现这件事里有很多疑点吗?” 岑央顿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阿枣继续道,“你一向不喜欢生人近身,尤其是犯病的时候,更厌恶不熟悉之人的靠近。我还记得有一年你发病的时候,家中一个婢女欲上前给你擦汗,结果却被你直接从房里丢了出去……心柔与咱们虽可以说是自小一起长大,可她在岑家的那几年,你在外历练,极少回家。后来她十岁的时候被接回了侯府,你们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所以心柔对你来说,根本算不得是熟人不是吗?师兄,我怎么想都觉得你不可能主动对心柔做出那样的事情……” 岑央回神,半晌才苦笑道:“可事实就是……我确实冒犯了她。” 岑央自然不是没有怀疑的,但事实俱在,他就是再不甘又能如何? “因为你第二日醒来看到的是她吗?”见岑央沉默不语,阿枣又道,“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师兄。” 岑央抬头看她。 “心柔一直心悦于你。” 岑央猛地一愣:“你说什么?” 阿枣垂下眸子,犹豫许久才道:“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她,可在东宫这几年,我见过不少陷入情爱的女子,为了得到喜欢的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师兄,我和心柔到底多年未见了,我……不确定她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她,我也不知道她为了你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但我宁愿做一回小人,也不愿见师兄糊涂误了终身大事,你还是……好好查查吧。” 阿枣知道岑央心底肯定也是有怀疑的,但龚心柔是师傅最疼爱的义女,又素来天真可爱,是大家心中的好妹妹,在不知道她对自己有情的情况下,他肯定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算计自己,毕竟她拿来做赌注的可是女儿家最珍贵的清白与名声。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岑央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揉着额角艰难地开口道:“可……可我确实和一个姑娘……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 阿枣一愣,她方才只顾着想龚心柔的事儿,竟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 眼睛猛地一亮,阿枣顿时喜道:“只要找出那人,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师兄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女子是谁你真的没有印象吗?就算,就算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子,那,那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之……咳。” 见岑央的脸猛地红了起来,阿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问得出格了,顿时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脑袋。 岑央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开心。就算那人不是龚心柔,他也到底是做了那事…… 想到自己竟和心上人之外的人做了那种亲密的事情,岑央心底一闷,胸口猛地泛起一股恶心,脑中更是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扭曲可怕的画面…… 眸子瞬间变红,他猛地握紧双拳,森冷暴虐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在眼底荡开。 “师兄!”见岑央竟又突然犯起了病,阿枣忙飞快地扶住他,把住了他的脉搏。 可下一刻岑央就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师兄!你怎么样?”阿枣心下一惊,师兄的病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岑央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只想杀人。 好恶心……好恶心……他要杀了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要杀光那些□□他欺负他的人! 他要杀尽这天下所有讨厌之人! 见岑央眼底的猩红之色越发浓郁,阿枣再也顾不得,飞快地从袖子摸出银针就欲往他的脖子扎去。 可就在这时,岑央突然猛地踉跄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静了下来。 再抬头时,他的眼底已经没有猩红之色,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派诡异的清明。 “师兄?”阿枣怔怔地看着他,莫名地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放心,我没事。”他突然笑了,笑容带着方才没有的明艳和邪气,“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阿枣一愣:“师兄想到什么了?” 岑央诡异一笑,眸子里满是令人心惊的暗涌,但他很快就垂下了眼,只道:“那晚与我在一起的姑娘,不是龚心柔。” 阿枣猛地怔住,半晌才道:“真的不是她……那是谁?” “不知道。” 阿枣讶异:“……那你怎么肯定不是龚心柔?” “嘘……那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小秘密了。小丫头别多问了,回去吧。”岑央狐眼微挑,轻轻笑了一声,唇边的弧度竟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暧昧。 阿枣猛地皱眉,岑央好像有些不对劲,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他又道:“不过今儿这事儿真得多谢你呢。” 阿枣觉得他这一声谢中好像包含着很复杂的东西,不由微微一愣:“师兄?” “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岑央冲她微微一笑,又道,“对了,龚心柔那边……先不要打草惊蛇,我留着她还有点用。” 阿枣虽有些好奇,但见他自己已经有了成算,便也就没有多问了。 师兄是男人,也是岑家的当家人,她虽关心他,却也不会随便干涉他的决定。既然龚心柔的事情他已经有了数,其他的也就不需要她担心了。 又见他神色并未再出现什么异常,也没有要发病的迹象,阿枣这才点了点头走了。 只是心里却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但这种怪异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难过代替了,因为她想到了姜无双。 想起姜无双对岑央那满腔的情意,阿枣心口猛地一疼,霎时难受得说不出来。 就算那个女子不是龚心柔,师姐和师兄终究还是不可能了。因为她知道姜无双有多么自傲——或许她可以因为爱一个人为他做任何牺牲,可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委曲求全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她的师姐,是这世上最傻最痴却也最好的姑娘。 岑央没有看见阿枣眼中露出的心疼,阿枣也没有看到她转身之后,身后的岑央一瞬间变得无比炽热明亮的眸子,还有唇边那抹诡异邪佞得叫人心惊的笑。 终于可以去找那只不乖的小野猫了。 竟敢偷偷逃跑,还一跑就是这么多天…… 啧,该罚。 *** 阿枣没和龚心柔打招呼就走了,一来是实在膈应她那张脸,二是因为平安——她不确定龚心柔对平安有没有印象,虽说平安还很小,龚心柔应该也没见过他几次,但总归还是小心些得好。 阿枣一边想一边抱着平安朝门口的马车走去。平安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捧着方才侍女拿给他的新玩具自乐。 可没想阿枣才刚走了几步,平安却突然猛地丢开了手中的新宠,整个人激动地扭了起来:“爹——抱!” 阿枣顿时一愣,而后心下骤然一阵紧缩,一时间竟不敢抬头。 宋靳紧紧地盯着那个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只下意识地咬着唇红着脸的姑娘,只觉得心底那个一连空荡了好多天的地方瞬间被填满了。 再也忍不住,他大步走上前,一把将正扭着小身子扑向他的平安接了过去。 “爹!平安想爹……”平安刚睡醒,正是精神最好的时候,眼看想了多日的宋靳竟突然出现了,顿时喜得直扭小屁股,一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脸上糊他口水,一边弯着大眼睛含糊不清地欢呼道。 怀中一轻,阿枣却像是吓到了一跳,整个人猛地往后跳了一步,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骤然撞进一双明亮炽热的眸子,阿枣心口猛地漏了好几拍,随即心底便飞快地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来。 羞赧、喜悦、无措、酸楚、苦涩……矛盾复杂的感情就这样在一瞬间交织成网,细细密密地将她所有的心神都笼罩在了其间。 阿枣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于是她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宋靳的眼睛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那日的事情……对不住。”许久之后,他突然哑着声音,满是苦涩道。 阿枣心头一揪,有些仓皇地别过脑袋,却没说话。 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爹爹爹!亲亲呀……想爹!” 有平安在,气氛倒也没阿枣想象中那么尴尬,见宋靳终于转过头和平安玩了起来,阿枣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爹爹也想平安。”见小家伙这般热情,宋靳原本失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阿枣心中复杂极了。 可就在这时,平安突然转身看向阿枣,拍着手笑道:“娘亲,爹!娘亲想爹!”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猛然一僵。 宋靳眼睛微亮地朝阿枣看去,却见她又是惊惧又是慌张地别过了头。 “平安不许胡说!” 见她的声音都羞窘害怕得有些发颤,宋靳有些心疼,忙沉着声飞快地说道:“大根叔方才来找我,说奶……怕是要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第38章 没想到宋靳会突然开口说这个,阿枣一愣,下意识拧眉道:“不可能!我早上出来之前还去看过奶,她明明瞧着精神很不错……” 想到陈氏故意打翻药碗,让她“滚出去再熬一碗”时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后来喝药时那番不带喘气的挑剔谩骂,阿枣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都有力气找她麻烦了,怎么可能会突然不好? 宋靳顿了一下才道:“矿场那边……传来了三叔的死讯。” “怎么会?!”阿枣惊讶地抬头,随即就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淡淡的憔悴与疲惫。还有,他好像瘦了些…… 胸口蓦地发紧,下一刻阿枣就逃也似的移开了视线。只他那美玉蒙了尘似的模样,到底是深深印在了脑子里,怎么都挥散不去。 “说是与人妇偷.情被抓,在逃跑的时候不慎从矿上摔了下来。”宋靳淡淡道,语带讥讽,面色冷然。 阿枣:“……” 宋老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这就难怪陈氏会不好了——最亲的兄长刚走,好不容易刚缓过来一点,心爱的小儿子又紧跟着去了…… 换做是谁怕都是要崩溃的。 只恨宋老三作死不断,再次累及家人。 “大根叔说你来了镇上,我猜你肯定会来悠扬阁,所以便过来瞧瞧。你的事情办完了吗?若是办完了,我……能搭你的马车回去吗?大根叔还有事要做,不能马上回家。”宋靳突然看向阿枣,像是怕她不答应,他又飞快地垂下眸子,有些勉强地牵了牵嘴角,“若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想别的法子。” 阿枣心头猛地一揪,只觉得他这失落怅然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块大石头似的狠狠压在了她的心上。 他明明从来都是淡然自若,谈笑自如的人。是她……把他变成这样的吗? 见她半晌没说话,宋靳的神色又黯然了几分:“那我先走……” 只是话还未完就突然叫人打断了。 “上车吧。” 阿枣说完便飞快地钻进了马车,只留给宋靳一个隐隐有几分仓皇无措的背影。 双眸猛地闪了闪,宋靳垂下眼睑盖住眼底涌动的暗芒,这才抱着平安跟着上了马车。 像是知道阿枣不自在,他挑了个离阿枣最远的地方坐下,也没有抬头看她,只低头与平安说起了话。 平安胸前挂了个小布兜,是阿枣特地做来给他放玩具的,在三妞的影响下,小家伙也学会了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往里头放。 宋靳送给他的那只布老虎就在其中。 这会儿他正捧着那只布老虎,指着它的后腿可怜兮兮地看着宋靳:“老虎,手手坏……” “这不是手,是腿,”宋靳低头一看,见那布老虎的后腿上印着一大块污渍,便摇头笑了,“它的腿没有坏,只是脏了。” 平安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做了个摔的动作,嘴里还急急地喊了一声:“啪!” “这是……摔地上弄脏了的意思?”宋靳不经意似的看向阿枣。 阿枣正在发呆,宋靳突然发问,她也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道:“那日他吵着要爹爹,我拿这个哄他,他发脾气给摔出去了。可摔完之后又哭着找了回来,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放手,说是想爹——” 说到这,她猛地想起方才平安说的那句“娘亲想爹”,顿时就脸蛋一红僵住了,而后便飞快地低下头,咬着唇不再说话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宋靳强压着失落的声音:“只是弄脏了,没关系,等会儿爹爹就帮平安把它洗干净。平安现在……先玩这个好不好?” 说完马车里就响起了“咚咚”的鼓声。 阿枣忍不住抬眼,发现那是一个小巧精致,正适合平安这么大的孩子玩的拨浪鼓。 清脆的鼓声一下子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他忙把布老虎重新塞进布兜,然后一把将那拨浪鼓抱在了怀里,好奇又开心地玩了起来。 “咚咚!嘻嘻,咚咚……”小家伙玩得高兴,不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还凑过来向阿枣献宝,“娘亲!咚咚呀!” 阿枣却是看着那个拨浪鼓没说话。 这拨浪鼓瞧着十分精致,应该不便宜,他从哪儿得来的? “前些天卖字画得了些钱,回书院的路上偶然看到了这个,觉得有趣便买了。不贵,只是瞧个新鲜,让他玩着吧。”宋靳突然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不贵?她可不信。 然他话已至此,阿枣也只得道了声谢应下,可心中却更乱了几分。 “娘亲!咚咚咚咚咚咚!”这边,一直没有得到阿枣回应的小家伙不干了,气呼呼地拍着小胖手挣扎了起来。 阿枣回神,忙对他挤出一个笑容:“真好看。” 得到娘亲的肯定,平安又开心了,忙转头去看宋靳,笑嘻嘻地往他脸上糊了一口:“爹!咚咚!” 宋靳摸摸他的小脑袋,眼神柔和:“平安喜欢吗?” “喜欢!”小家伙知道“喜欢”是什么,顿时重重点头,大大的葡萄眼弯成了月牙儿。 宋靳瞧着欢喜,忍不住也浅浅地笑了。 看着父子俩温馨愉快的相处画面,阿枣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本就乱如麻的心更加纷乱了。 甚至,她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动摇…… 猛地闭上眼,阿枣不敢再看宋靳,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前世太子妃和师姐坚决赴死的场景…… 盛妩音,不可以。 *** 这一路便在“咚咚”的鼓声中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宋家。 宋靳下了马车,又哄着平安将他交给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的阿小,然后就和阿枣一起匆匆地往陈氏的房间赶去。 陈氏的情况极为不好,林氏等人都放下手头的活儿从田里赶了回来。因屋子地方小,大家这会儿都在房间外头候着,只小陈氏一人在里头守着。 见宋靳夫妇回来了,众人眼睛都是猛地一亮,飞快地跑了上来。 “靳儿,阿枣,你们回来了!” “哥哥!嫂嫂!” “奶怎么样了?”摸了摸三妞的脑袋,宋靳转头问林氏。 林氏脸色惨白,双眼发红,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闻言便抖着唇道:“赵大夫说……说你奶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一回了……” “赵大夫?” “就是住在咱们邻村的那个江湖郎中。”一旁的赵氏叹道。 “我进去看看。” 说话的是阿枣,宋靳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她进了屋。 屋里,小陈氏正趴在陈氏的床边直哭,一见阿枣来了,顿时扑过去拉着阿枣就往床边跑:“快!快给姑母瞧瞧!那个该死的赵郎中竟敢诅咒姑母!看老娘明儿不去骂死他……” 小陈氏的动作很粗鲁,宋靳眸子微凝,可见阿枣下一刻就轻巧地从她手里挣脱了出来,这才垂下眸子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面上一片青白死气,神智都已经有些不清的陈氏。 心头有些复杂,宋靳顿了顿,而后弯下腰喊了她一声:“奶奶?” 陈氏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半晌才费劲地喘出一口气:“乖……乖孙?” “是我回来了,奶奶感觉怎么样?” 像是终于确认了宋靳的身份,陈氏的眼角突然涌出泪来。她艰难地张着嘴巴,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你……你三叔……死得好……好惨……” 宋靳没有接话,只垂着眸子安抚道:“奶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吧,有阿枣在,您会没事的。” 阿枣刚为陈氏诊完了脉,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奶放心,孙媳一定不让您有事。” 陈氏的情况确实很不好,但对阿枣来说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是以她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压力。 一旁的小陈氏顿时一愣,而后红肿的双眼猛地一亮:“你,你是说……娘还有救?!” “只要按时喝药,好好休养,她会慢慢好起来的。”阿枣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这个三婶为人糊涂是糊涂了些,可对陈氏倒是难得的真心。 “好好好!”小陈氏顿时大喜,擦着眼泪直点头。 可哪想就在这时,床上的陈氏突然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床边宋靳的袖子。 “你……替老三……报仇……乖孙,答应……奶,报……报仇……”她死死地盯着宋靳,眼睛瞪得大大的,浑浊发黄的瞳孔里闪过浓重的怨恨和凶光,瞧着十分可怖。 宋靳身子微顿,脸上的神色一下子淡了下来,没有说话。 阿枣也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彻底无语了。 这老太太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折腾?报仇?报什么仇?找谁报仇?宋老三那是自己作死好么! 就连一旁的小陈氏也惊呆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哭骂道:“娘呀您可别犯糊涂啊!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就是自个儿找的,您叫靳儿怎么给他报仇呀?他要是不色胆包天去搞人家媳妇儿能出事儿么!狗改不了吃.屎,那就是个没药救的贱人,死了也好,一了百……” 小陈氏从前很爱宋老三,可这情意早就在上回他狠心卖女儿的事情里全部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她对他只有满腔的恨意。 这恨意曾因他说要痛改前非而淡去了一些,可在今日又翻倍地回来了。 只是小陈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陈氏狰狞可怕的眼神吓得僵住了。 “闭……闭嘴!你……你这个……毒妇!他……他是你……男人!”陈氏额角的青筋全部暴起,一双可怖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哆哆嗦嗦地指着小陈氏,看着竟有种扑上去掐死她的狠劲。 小陈氏又是委屈又是怨恨,可到底怕陈氏受不住刺激就这么撒手而去,便只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陈氏森然的眸子又僵硬地看向宋靳:“答应……我,乖孙……替老三报……报仇……你……你若是不答应……就,就别救我!我……我也跟着老三……去,去死好了……” 宋靳猛地眯眼,依然没有说话,只脸上的疲惫之色更重了。 “小……小娼妇……她……她害死了老……老三……你……你一定要……” 陈氏还在逼宋靳,可话还未完,突然眼睛爆瞪了一下,而后整个人软倒,失去了意识。 原来是阿枣趁她不注意,飞快地掏出银针将她扎昏了。 见宋靳突然定定地看着自己,眸子里似有明亮灼热的东西飞快地涌起,阿枣心下重重一跳,猛然红了脸,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无所遁形了似的。 “我……她……情绪太激动对奶不好!我去给她煎,煎药!”飞快地说完这句话,阿枣就落荒而逃了。 宋靳艰难地克制住追上去的冲动,唇角猛地弯起,眸底似有星辰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第39章 宋老三的尸体很快就被送了回来,按照习俗以最简单的法子将他下了葬之后,宋家人的生活就暂时回归平静了。 陈氏在宋老三下葬之后一度险些挺不过来,但有阿枣用汤药吊着她的命,暂时倒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老太太一直惦记着要给宋老三报仇的事情,精神稍微好点就要闹上一回。阿枣见了心烦,便使计将照顾陈氏,给她喂药的差事转交给了小陈氏,自己则每隔两日过去看上一眼,稳定一下她的情况。 至于宋靳…… 阿枣以为处理好宋老三的后事之后他就会回书院,哪想他却已经和书院请好了假,说是要等家里秋收完再走。 阿枣一开始有些发慌,因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总是下意识避开。后来宋靳就很少在她面前出现了。 因他白天要去田里干活,晚上回来又以“请假在家,若不彻夜苦读,功课必然落下”为由睡在了书房,所以这段时间,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两人也只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个面。 起初阿枣是松了口气的,可后来…… 想到这些天宋靳看着自己时越来越淡然的目光,越来越自然的态度,阿枣心口猛地一缩,竟是说不出的酸涩与怅然。 他是……放弃了吧? 她的逃避与躲闪终究是彻底伤了他,所以他将心收了回去,是么? 怔怔地看着手中不知不觉绣上了青竹的荷包,阿枣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竟是说不出的难过。 “嫂嫂!嫂嫂——” 三妞惊慌的喊声吓得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荷包收入袖子,阿枣抬头看向神色匆匆的小姑娘,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三妞?你不是在田里吗?怎么回来了?” “嫂嫂!哇——大姐……大姐她出事儿啦!她快要死了!” 三妞小脸煞白,十分惊慌,一边哭一边飞快地跑过来拉着阿枣就走,“你,你快救救她!” 大妞?快死了?! 阿枣心下一惊,一时也来不及多问,忙点点头,飞快地跑进里屋拿上药箱,又抱起一旁正在玩耍的平安,随三妞匆匆出了门。 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娘亲突然抱着他出了门,顿时就高兴得拍起了小胖手:“爹!找爹!” 阿枣脚步微顿,心中竟真的猛然生出一股子去找他的冲动来,可这念头下一刻就被理智切断了。 像以前一样,不谈感情不涉其他,只像普通家人一样和平相处,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盛妩音,他已经做到了,你也要做到。 不要再想他了。 不许……再喜欢他了。 “不不不!平安,咱们是去找大姐,不是去找哥哥啦……大姐,大姐她快死了,呜呜……” 三妞越发惊慌的哭声叫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强自压下心中突然而至的泪意,阿枣深吸了口气,看向三妞:“三妞乖,不哭了,有嫂嫂在呢,大妞一定不会出事的,嗯?你先慢慢告诉嫂嫂,大妞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平安也被三妞的哭声吓到了,忙伸出小胖手往三妞脸上摸:“嘟嘟,不哭呀……” 三妞下意识地抽着气儿纠正道:“是姑姑,不是嘟嘟啦!” 说完,又眨着泪蒙蒙的大眼睛看着阿枣,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嫂嫂,大姐流血了……好多血!她的裙子都被血染红了……她,她还一直抱着肚子说疼……说自己快死了……嫂嫂,你救救她……虽然大姐老是欺负我,嘲笑我,可她是咱家的人,我不想永远都再也见不到她……” 三妞知道“死”这个字,可她以前只知道这是个不好不吉利的字,并不知道“死”的具体含义是什么。直到那天三叔下葬,哥哥告诉她:“死”就是永远离开,再也不回来。 三妞并不想让大妞死掉,哪怕她对自己不好。 阿枣听完却是一愣,而后匆忙的脚步一顿,当即便松了口气。 原来……她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好了好了不哭,傻丫头,放心吧。大妞没生病,也绝对不会死的,嫂嫂保证!”伸手揉了揉三妞毛茸茸的小脑袋,阿枣有些哭笑不得。 赵氏这做母亲的也太大意了些,女儿都十二岁了,怎么竟还没教她这方面的知识?看把她给吓得! 本想顺口给三妞也解释下什么叫癸水,但想到三妞如今不过才六七岁,好像太早了些,阿枣便没有说,只在心里想着等三妞长大一些再教她。 可等三妞带着她到了地方,阿枣才发现,自己这回的判断错了。 大妞……并不是初潮来了。 看着那个紧紧地缩在芦苇丛深处,面色惨白,衣衫不整,捂着小腹直哭的姑娘,阿枣当下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是被突然而至的初潮吓到了,她也该想法子先回家才是,怎么会往这般隐蔽偏僻的芦苇荡里躲?还有,她的衣衫怎么会这么凌乱…… 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阿枣当即心下一沉,飞快地抱着平安跑了过去。 “大姐,嫂嫂来了!你放心,有嫂嫂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三妞这会儿已经在阿枣的安抚下镇定下来了,一见到大妞便忙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大妞却是猛地一僵,随即就哭得更凶了,腮边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阿枣清楚地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惊恐和惧意。 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阿枣脸色发黑,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将怀中的平安放了下来,然后转头对三妞道:“嫂嫂要给大妞看病,三妞带平安去那边玩,若是见到有人过来就赶紧叫一声,知道了吗?” 三妞最听阿枣的话了,闻言忙点点头,飞快地牵着平安去了不远处阿枣指定的地方,神色严肃地当起了小哨兵。 平安觉得好玩,便也学着三妞的模样挺着小肚子一动不动站在那。 确认两个小家伙都在自己的视线内,阿枣这才弯身在大妞身边蹲下,欲掀开她的衣裳检查她的身子。 大妞却整个人瑟缩了一下,飞快地伸手去挡。 以为她是害怕,阿枣也不逼她,只粗略地瞧了一眼,然后压下心中的怒意,放柔声音道:“大妞乖,你别怕,告诉嫂嫂,是谁欺负了你?” 不管她平日里多不喜欢大妞,这会儿都没办法坐视不管。 欺负这么小的姑娘……那人简直就是禽兽! 可大妞却没有回答,只飞快地别开眼,然后慌张地抓着阿枣的手臂哭道:“嫂嫂!嫂嫂我不要死……你救救我!” 她的神色……很不对劲。 阿枣心下一突,而后定定地看着她。 见大妞脸上的心虚懊悔之色越来越重,阿枣慢慢地收回了手,半晌才闭了闭眼道:“你不是被人欺负了,你是自愿的。” 大妞脸色猛地一白,又是心虚又是惊惶地低下头,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什么……你……我没有……没有!我……我不要死……” 说着又哭了起来,只喊着“我不要死”,其他的却什么都没说。 阿枣揉了揉额角,见她到了这种地步竟还死不承认,顿时再也忍不住厉声道:“再不说实话我就走了,你就自个儿在这等到血尽而亡吧!” “不——”大妞吓得浑身一颤,再也顾不得其他,忙转过身拉住阿枣的袖子,嚎啕大哭道,“嫂嫂救我!” 阿枣这才冷冷道:“那就一五一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妞毕竟才十二岁,虽平日里跟着赵氏学了不少的心机,可这会儿早就被下.身撕裂般的痛楚和裙子上那一大滩血迹折磨得只剩下恐惧了。 见阿枣面色冷冽,语气严肃,顿时吓得不行,忙哆哆嗦嗦地擦着眼泪将整件事说了出来…… 阿枣是真的没想到,平时看着文文静静,心思深沉的大妞会这么大胆愚蠢。 她竟与男子无媒苟.合。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虽心中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到,阿枣还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才十二岁! 虽说大燕朝也不乏十二三岁就许人的姑娘,可那也都是先定下婚约,等到十五岁及笄以后才出嫁的。谁家也不会让女儿这么早嫁人,因为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子根本没有发育好,过早圆房只会损害她们的身子,不利于往后生养。就是乡下农村不讲究些,也很少见十二岁的姑娘就嫁人圆房的,顶多便是嫁过去当做童养媳先养着罢了…… 可大妞……她居然这么小就在婚前和男子做下了那种糊涂事! 而且,她到底知不知道婚前失贞是很严重的一件事?虽说大燕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约束不像前几朝那般苛刻,可在清白方面,众人还是看得很重的。虽说不会被拉去沉塘那么严重,但若是新郎发现新媳妇贞洁不再,他是完全可以悔婚,将人退回来的。 也就是说,若是那个得了她的身子的男人不愿娶她,她很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了。 大妞哭得更厉害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明明,明明小虎哥说会没事的!他说我……我只要给了他,他就可以娶我了……我,我只是想早些……早些嫁给小虎哥而已呀……” 阿枣额角突突直跳,一时竟气闷得说不出话来。但……小虎哥? 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高壮如熊的少年身影,阿枣当即惊呆了:“小虎哥……不会是那个宋小虎吧?宋铁匠家的独子?!” 大妞咬着唇默认了。 “……”看着大妞娇娇小小的身子,再一想宋小虎那村中有名的魁梧身材和鲁莽性子,阿枣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她会血流不止,疼得以为自己快死了……这,这本来就没发育完全的身子,如何能承受得住那样一个高壮鲁莽的少年? 她真是……好胆色。 阿枣无力,许久之后才揉揉额角道:“……行了,先回家吧。” 这事儿涉及到大妞的终身大事,她管不了,还是让赵氏自己解决吧。 “不——”大妞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能回家!嫂嫂,嫂嫂你救救我!这事儿不能叫我娘知道啊,她会气死的——” “知道她会气死你还是这么做了,可见你心里是自有成算。”阿枣却淡淡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会流那么多血是正常的,身子疼也是正常的。因为你的身子还太小,发育未完全,根本承受不了这般激烈的房.事。如今知道自己不会死了,你准备怎么做呢?” 大妞的哭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阿枣,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重复道:“我……我不会死?” 可,可她流了那么多血,又一直疼得厉害…… “连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懂你就和人乱来……”阿枣摇头,又道,“放心吧,你不会死,只是会疼上一两日罢了。” 大妞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垂下了眸子,不说话了。 若不是以为自己快死了,她是绝对不会让小虎哥去找三妞,又让三妞这个蠢丫头去找便宜堂嫂救命的。 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事不能传出去,她只是想用这件事暗中套牢小虎哥的心,让他断了对梅花的心思,早些把自己娶进门而已。 可是…… 想到宋小虎走之前敷衍的语气和不耐的神色,大妞突然就不确定了。 小虎哥真的会如他所说,马上上门来提亲吗?万一……他娘不同意呢? “嫂嫂……”想到这,大妞突然又流下泪来,只是这泪不再带着恐慌和害怕,反而多了几分凄楚和初为人妇的娇羞,“那我,我该怎么办?我知道这回是我糊涂了,可如今,如今我已是小虎哥的人了……” 阿枣便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借着此事嫁给宋小虎了。 “回去和你娘商量吧,这婚姻大事,她说了才算。”阿枣扯了扯唇,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可……可我现下很疼……嫂嫂,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大妞捂着小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满脸可怜地看着阿枣。 阿枣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没有治疗这方面的药,你回家洗个澡或许会舒服点。” 其实她有,但不想给。 因为只有真切地痛过,这心大胆也大的小姑娘下回才能不犯蠢。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这么多助攻在,撒糖的日子还会远吗!(⊙v⊙)预计明天有进展,后天会开始撒糖。 ☆、第41章 第40章 一听三妞说大妞身子不舒服,赵氏就连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赶回了家。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家里等待着她的竟是这样一道惊雷。 “你,你说什么?!”猛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赵氏怔怔地看着阿枣,脸色瞬间煞白。 不管平日里赵氏的那些小心机看起来有多膈应人,这会儿阿枣都是同情她的。 唯一的女儿出了这么糟心的事儿,哪个做母亲的心中都得割肉似的疼。 “二婶,你没听错,大妞确实和那个宋小虎……”阿枣叹了口气。 “不可能!”赵氏尖利地打断了阿枣的话,然后转身就疯了似的推门冲进了屋。 阿枣摇摇头,果然下一刻屋里就传出了赵氏又惊又怒的哭骂声与大妞凄厉的哭喊声。 可事已至此,赵氏就是再怒再恨也没法子了。闺女已经是那宋小虎的人,除了嫁给他别无他选。于是,待冷静下来之后,赵氏就飞快地往宋小虎家跑了一趟。 宋小虎今年年已十六,虽本身没什么能耐,性子又粗鲁懒惰,但长得十分高壮,家中条件也不错,照理来说不该这个年纪还没定亲。 这一切只因他有个出了名难相处的娘金氏。 金氏爱财如命,势利吝啬,又十分刻薄凶悍,心疼女儿的人家不愿与她结亲,可那些贪图钱财巴结上来的人家她又瞧不上,因此宋小虎的亲事就这么被耽搁了。 赵氏和金氏是有过节的,又厌恶金氏泼辣不讲理,因此赵氏素来不让大妞和宋小虎玩在一处。可没想到两人见明着不行,竟暗度起了陈仓。宋小虎那个小王八蛋更是借机骗去了大妞的清白! 赵氏一想到这就恨得心头冒血,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宋小虎,逼他认了这门亲事,因此她只能生生忍下心中恨意,强笑着进了宋小虎家的门。 可金氏却说宋小虎出门了,并不在家。 赵氏自然不信,这个小心眼又记仇的臭婆娘分明是趁机故意刁难她! 可情势比人强,赵氏只能死死咬着牙,赔着笑脸与金氏周旋。可哪想金氏听了她半天好话,最后却翻着白眼狠狠奚落了她一顿,还直接开口说大妞若是想嫁进来,那就拿出十两银子的嫁妆来。 赵氏这才反应过来,这金氏分明就已经知道了宋小虎做下的好事,这会儿是仗着赵氏不敢声张所以趁机狮子大开口呢! 赵氏气了个倒仰,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掀翻了桌椅,指着金氏的鼻尖怒道:“金菜花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真要惹急了我,你信不信老娘拼着闺女一辈子不嫁人也要叫你好看?!你们家宋小虎本来就被你这死鬼娘害得没人敢嫁,再叫别人知道他竟强行糟蹋未及笄的小闺女,我瞧谁还会愿意把女儿嫁到你们家来!哼,就算有愿意的,你信不信老娘也能给你折腾没了?!到时候我不过是闺女嫁不出去被人嘲笑几句罢了,你们家却得断子绝孙!” 看着赵氏眼中的狠意,金氏心下一惊,她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这会儿见赵氏竟像是发了狂,顿时便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但到底不愿在死对头面前低头,便一直嘟囔道:“你说呀你去说呀!说出去了吃亏的还是你们家大妞!小小年纪就知道勾搭男人,传出去我看她怎么活……” 见她还是这幅德行,赵氏冷笑了一声,转头就走。 金氏这才急了,她和赵氏相识已久,早就知道她是个心思深沉且真正心狠的,这要真惹怒了她,自己怕是没法再过安生日子。且自己就一个儿子,她还是真是有些怕她那“断子绝孙”的威胁。 可心中虽这么想,金氏面上却依然摆足了姿态,只是松开了半口,将那十两银子的嫁妆改成了五两。 赵氏见她死活不愿再少,还说再不答应就一拍两散,这才咬牙切齿地先应下了。 这件事闹大了到底是大妞吃亏,她不得不答应。 可五两银子…… 这么多钱,她上哪儿去弄呢? *** 赵氏为女儿的婚事与金氏厮杀的时候,宋靳也在和人厮杀。 只是不同于赵氏动的是嘴,宋靳动的却是真刀。 解决完最后一个杀手,宋靳猛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将手中的染血的大刀丢给一旁浑身是血,已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我不杀人,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那男人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竟赫然就是那日在镇上与宋靳不打不相识的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一愣,随即艰难地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用力地喘着气笑道:“无妨,横竖这帮孙子的脚筋都已被你挑断,老子也不怕他们再作妖,暂且就留着他们的狗命吧。”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筒状的东西,放出一道红色的烟火,然后又看了看地上那群正满地打滚哀嚎的杀手,调笑了一声,“还不赶紧谢谢老子这弟弟?这要换做哥哥那帮手下,你们的脑袋可早就和脖子分家咯!” 宋靳顿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恩将仇报可不是好习惯。” “放心,他们活不过今天,找不了你的麻烦。”那络腮胡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只那话中不经意间透出来的铁血杀意,却叫人心底一震。 宋靳眸子微动,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只微微挑了挑眉,丢下一句“那就好”就起身欲走。 “等等!”络腮胡子却捂着伤口飞快地拦住了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今日若不是恰好遇到宋小兄弟,得你仗义出手,燕璘怕真要死在这群王八羔子手里了!来,宋小兄弟,请受愚兄一拜!” 说罢,竟十分认真地对宋靳行了个大礼。 燕乃国姓。 宋靳眸子猛地一闪,飞快地偏过了身子避开,然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是还你那顿酒钱罢了,无需客气。” 燕璘一愣,而后看着宋靳爽朗大笑道:“上回哥哥说要与你结交为友,你说往后有缘再说,那么今儿可算有缘之日?” “燕兄千金之躯,我不过一介平民,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如何能谈兄论弟?咱们还是继续相忘江湖得好。”宋靳冲他淡淡一笑,突然又道,“若真觉得过意不去想报答救命之恩……燕兄不若就给在下一些银两做酬谢吧?” 一是没想到宋靳会这么干脆地挑明自己的身份,二是见他居然放着自己这么个活生生的皇亲国戚不巴结,反而俗气地开口要银子,燕璘嘴角一抽,竟是半晌说不出话,然眼底的欣赏之意却更浓了。 “我乃宁王世子,在家中行三,阿靳可唤我三哥。”许久,他才忽然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 那模样有点傻气,还有,他会不会太自来熟了一点? 宋靳一时间竟有点无语,片刻才垂眸道:“宋靳不敢。” 燕璘却不高兴了:“什么不敢!你分明是嫌弃我!” 以为他没有看出他眼底的疏远之意吗?他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麻烦,心怀警惕呢! 宋靳并未接他的话,只神色淡淡地指了指自己还在不停流血的下腹道:“方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我得回去包扎伤口了,世子自便。” 已是秋收末尾,宋家田里的活儿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想着家中已经好几日未见荤腥,宋靳这才在做完手头上的活儿之后上了山,欲打点野味回去给大家加餐,哪想刚走到山下的林子里就遇上了被人追杀,正命在旦夕的燕璘。 因好歹有过共同喝酒的情谊,又见那些围击之人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宋靳便出手救了他一把。 谁料那些杀手人数不多,但身手都相当不错,饶是宋靳身手极好,却也在慌忙之中受了些伤。 可燕璘却挡在他身前不让,面色也沉了下来:“我不喜欢被人拒绝。” 宋靳停下脚步,依然淡淡地看着他,见他眼中竟染上了迫人的杀气,不由剑眉一挑,从容一笑:“我不过是受了些轻伤,世子如今可是重伤在身……若是当真有人欲恩将仇报,在下也不介意犯个上。” 燕璘眯眼,眼中杀气更甚。 宋靳浅笑,唇边淡然不减。 “哈哈哈好!好一句‘不介意犯个上’!”突然,燕璘再次仰头大笑,可这会儿的笑里却已无半点试探,只剩下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 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物,不容拒绝地丢到宋靳怀里,他爽朗地挥了挥手道,“你这朋友哥哥还就是交定了!这是我的信物,要是有事儿就去城里的福来客栈找我,就算我不在也自会有人前去联系我的!” 宋靳接住那物一看,竟是一个成色极好的玉扳指。 嗯……应该能卖不少钱。 见宋靳不回话,只认真地盯着那玉扳指看,燕璘不知怎么的竟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顿时嘴角一抽道:“不许拿去典当!哥哥在这里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都是要老子命的,所以你最好收好它,否则惹上麻烦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宋靳一听就将那扳指丢了回去:“那算了。” 他现在忙着追媳妇儿,没空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燕璘都要气死了,可偏偏他就欣赏宋靳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尤其宋靳的脾气又格外对他的胃口…… 暴躁了走了几步,燕璘又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丢给他,“拿着拿着都拿着!这总行了吧?!”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他堂堂宁王世子居然还得求着人家收下自己的信物! 见他一脸憋屈,宋靳忍不住有些想笑,但伤口实在有些疼,他也不欲再闹他,又见燕璘确实是真心相交,他便不再推拒,只将手中的银子重新递了回去,轻笑了一声道:“我已经娶到媳妇了,燕兄应该还在伤心中?拿回去买酒喝吧,算我请你。至于这个扳指……我收下了,后会有期。” 说完便捂着伤口慢慢地出了林子。 留下燕璘一个人在林子里暴跳如雷:“喂!说好的难兄难弟呢?!这日子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 与此同时,宋家厨房里,阿枣正在烧火做晚饭。 许是近日天气有些潮,阿枣扇了许久的风,灶里的柴火才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来。 见火苗终于起来了,阿枣忙用力地挥了挥扇子,可许是太过大力,袖子里竟突然飞出一物掉落在了火堆里。 艳红的火苗瞬间卷上那清艳的翠色。 看清那物的一瞬间,阿枣几乎想都没想就伸手进灶里将它抢了出来。 灼热的火焰也没能阻止她的急切。 顾不得查看自己被灼伤的手,阿枣飞快地拍灭那青竹荷包上跃动的火光,又急急地将它检查了一遍,见它的边角到底是被烧焦了一块,顿时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心头说不出的窒闷酸胀。 就在这时,鼻尖传来一丝焦味。 阿枣猛然回神,却见自己的袖子边火色涌动,竟是方才不小心烧着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火焰终于被扑灭,而她身上也已是一片狼藉,手上更是起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燎泡。 看着手中的青竹荷包发了好半晌的呆,待悄然而落的泪水突然掉落在灼痛的指尖,带起阵阵痛意,阿枣这才像是突然醒了一样,飞快地抹去眼泪站了起来,然后重新将青竹荷包收好,快步地出了厨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手中的疼痛感越来越强,阿枣咬着牙,脚下的步子不由越来越快,快到房门口的时候更是飞快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哪想…… 看着床边那个浑身赤.裸,裤子刚穿了一半的男人,阿枣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他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回来,还,还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床边的男人已经飞快地拉起裤子,赤着上身跑过来捧住了她受伤的手,沉着声着急道:“怎么受伤了?出什么事了?!” 阿枣心尖重重一跳,不知为何竟连害羞都顾不上了,只能傻傻地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阿枣?”见满脸黑灰,浑身狼狈的姑娘竟一动不动站在那,像是傻了似的,宋靳心下一急,当下也顾不上其他了,忙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弯身将她打横抱起,飞快地朝床边走去。 待指尖传来冰凉舒服的触感,阿枣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是他正在给她上药。 “应该是这个药吧,我记得上回你送给我娘的和这个一样,”见她似乎回了神,宋靳这才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看着他淡然不再,重新流露出灼热火光的眸子,阿枣突然鼻子一酸,猛地掉下泪来。 宋靳一下子慌了:“很疼吗?别哭……” 他似乎是想伸手帮她擦泪,可伸到一半,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阿枣飞快地低下头,只觉得那汹涌的泪意竟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宋靳伸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不哭了,好姑娘,别哭……” 低哑好听的嗓音里带着熟悉的压抑与炽热的情感,阿枣心头狠狠紧缩了几下,竟是再也受不住,猛地扎进他的怀里大哭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妞的事儿不是无意义的拖剧情,而是宋家主能不能摆脱极品家人的关键,如果有些小天使不喜欢看这种剧情,觉得厌烦的话,要不就跳过吧。 大花很理解大家想要看男女主甜甜甜的心情,其实我自己也很不耐烦写这些极品,每次写到这些人就卡得要死。但如果没有这些剧情的推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就没法发展了,而且没有波澜的甜,大家也会觉得枯燥乏味吧~ 所以希望小天使们能多点耐心,慢慢看下去你们就会知道了么么哒。 当然,如果有觉得不好看不想看了的,那弃文点叉也没关系,很遗憾没有得到你们的喜欢。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认真地把这个故事写完,写给所有喜欢它的人看。 嗯,就酱。 ☆、第42章 第41章 宋靳一愣,而后飞快地伸手将她搂紧。 她的哭声里满是矛盾、压抑与委屈,宋靳听得心头发疼,可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 许久之后,阿枣终于冷静了下来。 连日来一直堵着胸口的那口闷气好像散去了不少,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可…… 感受着脸下那光滑而温热的触感,回过神来的阿枣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她竟然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还像个小娃娃似的在他怀里放肆大哭! 察觉到怀中姑娘的身子渐渐变得僵硬,宋靳猛地收紧双手,低头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哑着嗓子笑道:“这回可是你自己撞进来的,我不会再放……” 话还未完,她便猛地推开他的手蹦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捂着通红的脸,像只兔子一样拔腿就往外冲去。 宋靳眸底飞快地闪过笑意,也不起身去追,只捂着下腹的伤口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果然,已经蹿到门口的姑娘猛地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正当阿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回去看看的时候,一抹血色不经意地闯入她的视线。 飞快地拉起自己染血的袖子一看,阿枣眸子猛地一缩。 他……受伤了?! 方才阿枣进来的时候,宋靳是侧对着她的,所以她并未看到他腰间的伤痕。这会儿乍然看到袖子上的血迹,阿枣整个人一惊,当下就顾不得其他了,忙转过了身子。 可宋靳已经穿上了亵衣,阿枣只看到了他衣裳上晕开的血迹。 “方才在田里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被镰刀割伤破了些皮,无大碍,但还请娘子赏点伤药给我止止血可好?” 看着床边那个捂着小腹,脸色发白,眼睛却亮得逼人的男人,阿枣揪紧的心微微一松,而后脸又飞快地红了。 虽然很想掉头跑开,离这个彻底搅乱了她心神的男人远一点,可阿枣僵硬了片刻,到底还是咬着唇重新跑进了屋子。 宋靳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眸子微闪,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这样明朗愉悦的笑容,阿枣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了。 心底猛地涌起一抹夹杂着甜蜜的酸楚,阿枣再也待不下去,飞快地将手中的伤药丢进他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就红着脸跑了。 看着她满是羞怯和无措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宋靳这才垂下晶亮的眸子收回视线,然后半褪下裤子,开始处理那道从小腹一直蜿蜒到大腿根的狰狞伤口。 伤口不浅,但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只可惜伤的位置有点尴尬,否则…… 宋靳颇为遗憾地勾了勾唇。 *** 晚饭过后,阿枣没有马上回屋,而且坐在院子里一边收拾草药一边发起了呆。 刚收拾到一半,赵氏回来了。 她从下午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家,想来是和宋小虎家谈的并不顺利。 见到赵氏脸上那异常亲热的笑,阿枣眸子微闪,一下子从方才羞涩纠结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整个人恢复了淡然。 宋小虎的娘金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就有所耳闻,所以这会儿赵氏来找她的目的,阿枣大概也能猜得到。 “侄媳呀,还在忙呢?” 阿枣微微一笑:“是呀,二婶回来了?娘给你留了饭呢,快去吃吧。” 对于赵氏此人,阿枣其实是很不喜欢的,原因无他——她心眼太多且心思险恶。 不像小陈氏一样对她总是没个好脸色,从一开始,赵氏就对她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与亲切,然她心里的算盘阿枣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对于赵氏,阿枣一直都和对小陈氏一样,都只是淡淡地维持着表面友好。 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却得不到半点回应,赵氏心里想必也是恨极了自己的,所以这段时间阿枣明显感觉她对自己冷淡了许多,甚至有时还会帮着小陈氏为难自己,做些叫人膈应的事情。 可眼下…… 看着赵氏脸上那比她刚嫁进来的时候还要热情的笑容,阿枣微微挑眉,一时也不知该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好,还是该夸她一句“能屈能伸”好。 “大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做娘的哪里还能吃得下呢?都怪我没有教好她,才让她小小年纪就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说到这个,赵氏笑脸一收,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了满面愁容。 阿枣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轻声安慰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二婶也别太生气了,保重身子要紧。” 见阿枣并未顺着她的话问事情发展情况,赵氏眸子一闪,而后猛地红了眼,又怒又气道:“我怎么能不生气呢!你说她瞧上谁不好,偏偏竟就瞧上了那么个东西!他自己的好坏先不说,光是金氏那贱人就够咱们家受的了!你瞧怎么着?今儿个我上门,那贼婆娘竟狮子大开口,提出要十两银子做嫁妆才肯让儿子把咱们大妞娶回去!” 阿枣刚欲说话,却见赵氏又突然软了声,擦着眼角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拿得出十两银子来给大妞置办嫁妆呢?可……可是若是拿不出这十两,咱们大妞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啊!你,你说我这做母亲的……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毁了一辈子呀!所以我马上就四处去打探了一遍……可,可我娘家那头的亲戚你也知道,那一个个都是穷光蛋,别说十两,整十钱都费劲……侄媳啊,二婶……二婶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在这跟你这个晚辈开口……你……能不能先借二婶这十两?待解了眼前这困难,我,我一定想法子努力赚钱给你还上……” 竟是一口气将借钱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给阿枣半点装傻的余地。 体谅她是一片慈母心,阿枣虽不喜欢她这带些逼迫的态度,但并未太过不快,只一脸歉意地叹了口气道:“二婶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能帮的我一定会尽力帮的。可平安他爹只给我留下了那五十两,再没有其他的了。这十两银子,不是我不愿借给二婶,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这话当然是假的,阿枣并不缺钱,不过十两银子,对她来说并不是任何问题。可她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拿出来给赵氏,否则以后怕要永无宁日了,毕竟人心不足,赵氏又素来贪婪。 当然,就是看在宋靳的面子上,她都不会真的不管大妞,毕竟才十两银子而已。 所以她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相助。 可赵氏却不知道阿枣心里的成算,一听这话,她顿时脸色一僵,随即一把抓住阿枣的袖子就大哭道:“侄媳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大妞,大妞是靳儿的亲堂妹啊!算二婶求求你,行吗?求求你救救咱们大妞吧……你,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前些天大妞顶撞你的事情?死丫头不懂事儿,我替她向你赔罪……” 说着,竟就要跪下来。 阿枣忙扶住了她,为难又无奈地摇摇头:“二婶,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身上真没这么多钱。” 赵氏却转着眼珠子急道:“那你有多少?!十两没有,八两,七两,五两也行啊!剩下的我自己再想办法……” 看着她眼底不经意间闪动的精芒,阿枣垂眸道:“前些日子给奶买药花了不少钱,如今我身上也不过几个铜板了。” 见阿枣始终咬着牙关不松口,半点情面都不讲,赵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但她还是强拽着阿枣说了许多好话,使了很多招儿。到最后,甚是连“保护不了女儿,我就跟着去死”这样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阿枣始终只是一脸歉意地看着她,说是自己会想办法帮忙借点,其他的半句准话都没有给。 赵氏最后怀着满腔的不甘和恨意离开了。 因为她压根不信阿枣的说辞——一个连五十两都能毫不眨眼拿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连五两银子都没有?!分明就是心思歹毒,想看着她的大妞毁了这一辈子! 看着她阴沉沉的背影,阿枣摇摇头,继续收拾草药去了,只是心中却犹豫着等会儿收拾完要不要去和宋靳说一说这事儿。 毕竟他是大妞的亲堂兄,要怎么做,还是得看看他的意思才好…… 可一想到先前那失控暧昧的那一幕,阿枣就心头一颤红了脸。 还是算了吧……反正,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到时候……再说吧。 阿枣鸵鸟似的低下了头。 *** 收拾完东西,阿枣拍着红红的脸蛋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可一边走,又一边又有些忐忑。 他……现在在哪呢? 方才吃饭的时候没见到他人,三妞说他受了伤精神不好想睡一会儿,可具体却没说他在哪儿休息…… 该不会,还她的屋里吧? 想到这,阿枣咬了咬唇,心里有些慌,但随后就眼睛一亮,转身朝宋靳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的油灯亮着,昏暗的光亮从窗户缝中晕出,洒在她的身上。 阿枣心头微微一跳,随即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凑近窗户缝往里头看去。 可还没等她看清里头有没有人,屋里就突然传来“碰”的一声巨响,同时,一个模糊不清的虚弱声音响了起来:“水……” 阿枣先是心下一松,他果然回书房了!可随即又有些担忧,方才这动静好像不大对劲…… 突然想起他受伤的事情,阿枣心中一凛。犹豫片刻,她到底是忍不住朝房门口跑去。 “阿……靳?”她轻轻敲了下门。 没人回答。 阿枣心下微紧,又等了一会儿,见屋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 屋里,宋靳正单手撑着额角靠坐在桌子旁的地上,身边是一个碎裂的茶杯,泼出的茶水倒了他一身,瞧着很是有些狼狈。 看着眼前紧皱着眉头,脸颊微红,嘴唇惨白,眼神茫然的男人,阿枣心下一骇,再也顾不得其他,忙飞奔过去扶住了他。 “阿靳?阿靳你怎么了?!” 宋靳没有回答,只是眼神茫然地看着她。半晌,像是终于确认了她是谁,他猛地伸手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阿枣……” 阿枣身子微僵,刚想把他推开,却见他忽然哑着嗓子叹道:“别走……阿枣,我……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对平安好的……阿枣,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阿枣心跳骤然失控,脸蛋也无法遏制地烧了起来。 “你……你快放开我……” “阿枣……我难受……阿枣,你帮帮我……水……”搁在她颈窝里的脑袋突然动了动,阿枣猛地回神,忙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滚烫炽热的温度叫阿枣整个人一惊,当即顾不得害羞无措了,她飞快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艰难地扶着他往一旁的小榻上走去。 小榻上只放着一条薄薄的棉被,冰冷的夜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烛火乱舞,带来阵阵萧瑟的寒意。 整个屋子里竟无一丝温暖气息。 都已经是十一月的冷天了,他睡觉竟就盖这么点东西?他,他还伤着呢!莫怪会烧得这样神志不清了! 阿枣心下一时间又是焦急又是忧心,忙弯身欲将他放平在小榻上。 “嘶——”可身下的男人却突然拧起眉头低呼了一声,面露痛楚之意,大手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下腹。 阿枣一怔,不是说破了点皮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叫他模糊的意识清醒了些,宋靳茫然地眨了眨眼,半晌才撑着手艰难地坐了起来,不确定地看着眼前人:“……阿枣?” 原来他方才都是在说胡话? 阿枣心中猛地一顿,而后垂下眸子,飞快地“嗯”了一声:“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点药,你……先下躺好别乱动。” 她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可下一刻…… 手腕猛地被人拉住了。 “别走……”男人的声音又开始含糊,“不许走……” 他像是用尽了全力,阿枣觉得手腕有点发疼,可这点疼却完全不及心头传来的酸涩甜蜜难忍。 闭了闭眼,阿枣沉默半晌,到底敌不过心里的软意,转过了身在他身边坐下。 “好……我不走,你……”还未说完,便觉得手腕一松。阿枣低头一看,却见那搅得她方寸大乱的男人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阿枣呆了呆,而后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帮他脱了鞋子,又给他盖好被子,这才飞快地出门端了一盆凉水进来。 用凉水给他擦了脸和上身之后,她又回了一趟屋子,将已经睡下的阿小叫了起来,让她陪着平安先睡,自己则是抱着一床厚棉被,提着药箱回了书房。 熬了退烧驱寒的药喂他喝下,阿枣又小心地将他的衣服慢慢卷了起来。 鲜红狰狞的伤口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就是他说的破了点皮?! 阿枣心下一揪,一时又是生气又是焦急,忙飞快地从药箱中找出了上好的金疮药,可待要给他上药的时候,她才发现…… 他受伤的位置……很尴尬。 如果想给他上药,她必须得……脱下他的裤子。 想到这,阿枣心口狂跳,脸上烫得厉害,一时竟拿着药呆住了。 可就在这时,床上的男人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阿枣猛地回神,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痛意,顿时心尖一疼,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深吸了口气,阿枣颤巍巍地将手伸向了他的腰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告诉你们下章有人要耍流氓吗 ⊙ω⊙ ☆、第43章 第42章 闭着眼飞快地将宋靳的单裤扒了下来,又抖着手拽住他四角亵裤的一边往下拉了拉,阿枣这才颤抖着睁开眼,红着一张欲滴下血来的小脸开始为他上药。 从小腹一直延伸到大腿根,伤口还那么深,这像是镰刀能弄出来的吗!他……他简直是胡扯!若是知道他伤得那么重,她先前给他的就不是普通伤药而是金疮药了,这会儿说不准也不会发烧…… 阿枣一时又急又气,忍不住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可心疼与担忧到底是盖过了羞涩与恼怒,半晌,她深吸了口,开始认真地给他上药,虽依然一眼都不敢乱看旁的地方,但到底不如先前那么无措了。 因为太过投入,所以阿枣并未注意,就在这时,床上应该昏睡着的男人突然眸子颤了颤,片刻之后耳朵一红,呼吸也微微沉重了起来…… 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些夜晚绮丽的梦境,宋靳再也忍不住,飞快地蜷缩起身子,同时一把拉过被子挡住了挺立的某处。 “你,你醒了?”阿枣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就是一喜,忙凑上前去急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听着她娇软的声音,宋靳额角狠狠跳了跳。 若不是浑身酸软无力,伤口也很疼,他…… “……没事。”努力压下心中那股火热的冲动,宋靳这才睁开眼,艰难地冲她露出一抹笑,“就是……伤口突然疼了一下。” “伤得那么深,能不疼么!”一听这话阿枣就放了心,但随即就不由自主地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已经看出来了这伤并非镰刀造成。 宋靳一顿,而后伸手拉住她软软的小手,轻笑着道歉:“怕你担忧才没有实话实说……为夫错了,娘子别生气,嗯?” 他瞧着还很虚弱,清俊的脸上满是病色,眼角眉梢也带着疲累之感,但那双静静看着她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无尽的温柔和宠溺。 阿枣心尖一颤,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崩塌,她拼命想堵回去,却怎么都堵不回去了…… *** 这一晚,阿枣留在了书房没有走,因为宋靳后来又昏睡过去了,且半夜的时候还反复发起了高烧。 阿枣又是焦急又是自责。一定是方才没注意又着了凉,她就不该因为尴尬,答应让他自己换衣裳上药的! 眼看着他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地躺在那,阿枣不知为何,心中竟突然慌得可怕。 为什么……好像有一种他随时会彻底消失的感觉? 这念头像是一道惊雷重重地劈在了她心上,阿枣猛地想起了他神秘而未知的来历。 他……他会不会就这样突然离开,消失不见?! 想到这,阿枣浑身一颤,而后飞快地握住他的大手,紧紧抓住。 不……不行! 他不能走!他不能……离开她…… 阿枣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慌乱和恐惧,然后飞快地起身,又去外头打了一盆冷水过来…… 一遍一遍地用冷水给他擦身子,一次一次地给他喂药……终于,天快亮的时候,宋靳的体温彻底地稳定了下来。 见他苍白的脸上再无痛苦难受之色,阿枣这才猛地松了口气,而后有些疲累地在他的榻边趴下,目光茫然地发起了呆。 “阿枣……”突然响起的低吟声叫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阿靳?”飞快地倾身上前,见他并未醒来,只是在梦呓,阿枣又怔怔地坐了回去。 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发出小小的动静。跳跃的烛光下,他面美如玉,清俊如竹。 “阿枣……”他又无意识地唤了一声。 阿枣静静地看着他,心底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再也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许久之后,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似哭似笑地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了一下:“……我在。” 阿靳,我在。 今夜我会一直在。 寂寂深夜里,点点烛光下。 他安静地沉睡,一无所知,气息浅浅。 她放肆地凝望,柔情缱绻,再无掩藏。 *** 宋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脑袋还有发沉,伤处也还有些疼,但昨日那种浑身酸软无力的疲累感却已经消失了。宋靳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拧着眉呆了片刻,这才渐渐想起昨日的事情。 想到昨晚阿枣给他上药时的火辣场景,宋靳下腹猛地一热,耳尖一下子红了起来,但随即脑中的绮念便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姑娘正一脸疲惫地倚靠在榻边沉睡着。 没想到她竟在这里照顾了自己一晚上,宋靳心头紧缩,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可他才刚刚一动,阿枣就整个人跳起来,下意识地扑了过来:“阿靳?!” 看着她眼底不再掩藏的紧张与担忧,宋靳心下微动,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紧:“是我。” 阿枣先是松了口气,他还在。而后就是脸一红,他怎么突然…… 刚要挣扎,却听见他干涩的嗓音贴着自己的耳廓响了起来:“还想逃到哪里去?” 阿枣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一时间竟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明明就决定只放纵一个晚上的,可为什么这会儿,却怎么都说不出无情的话来? 下一刻宋靳就轻轻地放开了她。 “不要再逃了,好不好?”轻轻抚摸着她滑嫩的脸,他也不逼她,只柔声问道。 怔怔地看着他温柔缱绻,又带着一丝蛊惑和引诱的眼睛,阿枣心底忽然冒出个声音来: 别逃了,你逃不掉了。 逃不掉了……吗? 突然想起昨晚他失去意识时,自己心里那种无法言喻的恐慌与害怕,阿枣呆呆地看着他,轻轻地眨了眨眼,却猛地眨下了重重的泪水。 没有再挣扎,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阿枣忍不住无声地哭了起来,可心口那块压了她许久的大石头,却像是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不用再苦苦挣扎的感觉……原来这样美好。 主子……往后我还是会最爱平安,可在我自己之上,或许要多一个人了…… 你会怪我吗? “哭什么?傻姑娘,喜欢上一个同样心悦于你的人,不好吗?”宋靳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解而无奈地叹道。 阿枣心下一跳,脸一下子红了。可她只是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半晌才轻轻地捶了他一下,闷闷地吸着鼻子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 阿枣没有说话。 平安的事情……她还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 见她半晌没说话,宋靳叹了口气:“那你继续哭,待哭得畅快了就会觉得好了。” 阿枣一怔,而后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笑了,看来是哭完了……现在畅快了吗,宝贝?”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温热而暧昧的气息。 宝贝…… 阿枣心尖剧烈地一颤,脸蛋轰地一声烧了起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个高大结实的身躯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那么,该我了。” 他冲着她轻轻一笑,眼底像是有春.光乍起。 阿枣羞怯而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呢? 下一刻,激烈火热的吻就铺天盖地地堵住了她的唇舌。 阿枣眼睛猛地瞪大,脑袋顿时轰轰作响,整个人都在他火热疯狂的缠吻中化为了一滩水。 一时间,除了被动地承受,她竟是再也生不出半点其他的心思来了。 恍惚中,阿枣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傻样……张嘴呼吸。”黯哑奇异的嗓音带着叫人心头发痒的笑意,如同清风一样吹进她的耳朵里。 “别……你……你的伤……不……不行……伤口会,会裂开的……”阿枣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紧握双拳试图抵抗,哪想她才刚开口,唇舌就又被人霸道地堵住了。 “嘘……不管它。”他哑着嗓子轻笑了一声,大手抚摸着她嫩滑的脸,将自己满腔的情意都以这样缠绵之至的方式传递给她…… 许久许久之后…… 宋靳猛地深吸了口气,飞快地从阿枣身上翻落,而后躺在一旁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 想着她眸底深处的那抹不确定和惧意,他到底是狠狠闭上眼,用仅剩的那丝理智险险拉了自己即将爆炸的火热冲动。 没关系,他等得起。 *** 待两人收拾完,天已经彻底亮了。 看着那个将自己整个人埋首在被窝里,怎么都不肯出来的姑娘,宋靳哭笑不得,可心里却满足欢喜得发疼。 “宝贝儿,出来好不好?”他凑过去拽了拽被角,可随即便被人被子下伸出来的一只小手狠狠打了一下。 宋靳觉得这样的她真是可爱得不行,虽有些疑惑她的青涩无措,但到底只以为她是天性害羞,便又道:“好姑娘,咱们该起床了,不然等会儿三妞过来看到……” 话还未完,方才还在那装鸵鸟的姑娘就飞快地钻出了被子,红着脸就拔腿欲跑。 宋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了回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好了好了,不闹你,嗯……我的伤口又裂开了,你帮我重新包扎?” 阿枣顿时一僵,而后飞快地转头一看,见宋靳的下腹果真又渗出了血,顿时就咬咬唇瞪了他一眼:“叫,叫你不老实!” “嗯,是我错了。”宋靳笑着将她拉了回来,又轻轻地将她圈进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脑袋,“娘子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阿枣心头跳了跳,脸又红了。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呢……什么温柔的好人,这人,这人明明就是个流氓无赖! “嗯?不肯原谅我?”宋靳笑看着她。 阿枣红着脸别过了头,没回答,只拍了下他的胳膊,强忍着羞赧道:“放开,我,我去拿药……” 宋靳又忍不住低头啄了她一下她的唇,这才放开了她。 阿枣心里甜蜜又羞赧,飞快地拿来药箱,闭着眼睛帮他换了药。 但换完药之后,她却突然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声道:“你这伤……可不像是镰刀划的。” 见她虽有些别扭,但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宋靳眼底飞快地闪过明亮的笑意。 刚欲开口,三妞的声音突然伴随着敲门声在外头响起:“哥哥!你起床了吗?” 阿枣一惊,忙飞快地蹦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宋靳一愣,而后忍不住撑着额角低低地笑了出来。 阿枣反应过来,顿时恼羞得红了脸,飞快地瞪了他一眼,她强做淡定道:“咳,三妞啊……进来吧。” “咦?”三妞推门蹦了进来,见到阿枣,顿时眼睛一亮,“嫂嫂,原来你也在这里呀!” 阿枣脸上一热,但还是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宋靳这些天一直以“请假在家跟不上学习进度,所以要熬夜苦读”为由睡在书房,众人都知道,除了林氏有些担心之外,其他人倒是没怀疑。 “我来看看哥哥,”三妞冲她乖巧一笑,然后蹬蹬蹬地跑到小榻边,神色担忧地看着他的宋靳:“哥哥,你的伤好点了吗?” 宋靳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多了,别担心。” 三妞想了想,又看向阿枣,摇摇头道:“不行,嫂嫂才是大夫,我得问嫂嫂。嫂嫂,哥哥怎么样了?” 阿枣失笑,见她天真可爱,不由也放松了下来,走过去捏捏她的小脸,然后飞快的瞥了宋靳一眼道:“你哥哥已经没事了,但短时间内不能下床乱走,得乖乖在床上躺着。要等到……我说可以下床才可以下床,所以三妞要帮嫂嫂好好看着你哥哥哟。” 宋靳顿时剑眉微挑:“你确定?” 阿枣得意又狡黠地挑了他一眼,而后一本正经道:“自然,我可是大夫,对吧三妞?” 三妞马上点头,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着头嘱咐宋靳道:“哥哥要乖乖听嫂嫂的话!你放心,咱家地里的活儿都差不多干完了,哥哥就好好休息吧,其他事儿娘说了,有她和婶婶们呢。” 宋靳失笑,半晌才瞥了阿枣一眼,眸含深意道:“好,哥哥……都听你嫂嫂的。” 阿枣不由小脸一红,飞快地嗔了他一眼。 这个人……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第44章 因心疼阿枣一夜没睡好,手上的燎泡也还没好完全,宋靳便让三妞去知会林氏一声,请她帮忙做一下早饭,让阿枣先休息一会儿。 知道阿枣是为了照顾宋靳才一夜没睡,林氏顿时高兴坏了,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虽那日阿枣嘴上说没事了,可小俩口这些天相处起来分明还是很不自在,她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却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因此没少担心。这会儿见两人终于和好了,林氏哪里还能有不愿意的?直说让阿枣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有她在。 听三妞转述了林氏的反应,宋靳心中复杂,半晌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帮哥哥去谢谢娘,娘辛苦了。” “诶!那哥哥好好休息,我走啦!”三妞得了令就蹦着跑了。 宋靳笑着靠回榻上,可却不小心按到了被子下一个硬硬的东西。 翻开被角一看,却见是昨日燕璘留给他的那枚玉扳指。 想起他的身份,宋靳眸子微凝,低着头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宋靳抬头一看,顿时微楞了一下,随即便温柔地笑叹道:“不是让你回屋休息么,怎么又过来了?快回去,累着我娘子我可要不乐意的。” 阿枣正端着一个木托盘往里走,听了这话,不由又羞又甜,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将那托盘中的药碗端起来递给他,强做淡定道:“因为有个不听话的病人还要喝药呀,我去睡了……谁给他煎药?” 其实阿枣本已经回屋了,可刚躺下,脑中便又浮现出宋靳意识模糊躺在那,似乎随时会消失不见的模样……到底放心不下,她又起了身匆匆赶来,给他熬了一碗固本的药端过来。 只是这样的心情却是不能告诉他的,否则这坏蛋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她呢! 想到这,阿枣不由脸一红,鼓了鼓腮帮子。 瞧着她那可爱的样子,宋靳顿时目光一荡,飞快地接过那碗药喝掉,他对她做了个揖:“是是,有劳夫人了,小生铭感五内。” 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微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见她笑得娇美动人,宋靳眸子微深,半晌才弯唇笑道:“快去歇息,听话。” 他的语气里盛满了温柔与宠溺,阿枣有些羞涩地别开头,又指了指托盘上的另外一个碗道:“还,还没吃早饭呢。” 看着那一大碗香甜的米粥,宋靳目光闪了闪:“好。” 阿枣便端起碗递给他。 宋靳接了过来,自己却没吃,只舀起一勺递到了她的嘴边。 阿枣一愣,随即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做,做什么?” “要么陪我一起吃,要么快回去睡觉。” 阿枣一愣,随即低下头笑了:“……好了,知道了,你,你快吃吧。” 宋靳看着她,眸中似有春水荡起,带着极致的缠绵。 阿枣红了脸,心底似有夏花怒放,绽开盛大的欢喜。 *** 阿枣傻笑着出了书房,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又没和宋靳说大妞那事儿。但想着他温柔霸道地叫自己去歇息时的样子,到底是忍不住红着小脸又笑了起来。 又想着自己确实有些累了,待会儿睡醒了再和他商量也行,阿枣便没有再回去,只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可走着走着,阿枣突然听见了一阵愤怒的低吼声。 这声音……像是从不远处陈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只是听着却不是陈氏的声音,应该是……赵氏? 阿枣笑意一顿,不由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她好不容易才把陈氏的命给捡了回来,这半个月是她最关键的时刻,必须让她好好休息才行,宋靳也吩咐过大家没事儿不要去打扰她,怎么本该在外头干活的赵氏这会儿却在她屋里,还和她吵起来了呢? 不过许是不想闹得让大家都知道,所以赵氏气归气,声音倒是压得低低的。 阿枣只隐约听见“后悔听你的”、“老二这个畜生”、“那年如果不是”、“对大妞见死不救”、“瞎眼的小贱人”等话。 应该是赵氏问陈氏要钱,但陈氏不给,所以两人吵了起来。可除了这个,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阿枣微微拧眉,刚欲前去一探究竟,就见阿小从不远处小跑了过来。 “阿姐!平安醒了要找你和姐夫呢!” 姐夫…… 阿枣顿时脸蛋一红,下意识地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谁教你这么叫的?” 她不一直称呼宋靳为宋秀才的吗,怎么突然改口了? 阿小茫然地看着她。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阿枣忙收回手,红着脸又是不好意思又是甜蜜地笑了。 姐夫什么的……多叫人觉得不好意思呀。 “阿姐……” “嗯?” “你是不是不舒服?”阿小担忧地看在阿枣,“你的脸好红,表情也很奇怪……” “……”阿枣忙拍了拍脸,做严肃状,“咳,我没事,那个,你还没回答我呢,谁教你叫的?” 见阿枣恢复正常了,阿小才憨憨地笑了:“三妞呀,她昨儿刚教我的。阿姐,我这么叫不对吗?” “……没有,”阿枣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快走吧,平安该等急了。” 想到平安,阿小忙点点头。 只是两人刚转身,阿枣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墙角下,拄着拐杖一脸铁青地站在那的宋老二。 他素来只有麻木与嘲讽的脸上,这会儿竟充满了深沉的恨意与极致的悲凉!而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陈氏的屋子…… 显然,他知道赵氏和陈氏在说什么。 他的异常……应该不是因为大妞,因为他对这个女儿从来不关心,甚至比对宋靳和三妞还要漠视。 阿枣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微微拧了眉。 这个宋家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好像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但这毕竟是长辈的事情,宋老二又一向待自己如陌生人,阿枣虽好奇,却也没有探究之心,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一脸淡然地带着往前走去。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面,阿枣和阿小路过宋老二处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二叔。”阿枣像平日那样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宋老二依然如往常一样充耳不闻。 阿枣也不以为意,快步离去了。 只是心中的好奇却更深了几分,因为…… 她看到了他万般掩饰下,还是不慎闪出了眼角的泪光。 *** 转眼又过去几日。 这日,阿枣正在屋子里做绣活,一旁的榻上,宋靳正在教平安识字。 “平。” “平安!” “对,就是平安的平,平安记住了吗?” “记住了!嘻嘻,平安乖乖哒!” “嗯,平安最乖了……” 阿枣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失笑:“他还这么小,哪里能记得住。” “早些熟悉也是好的。”宋靳勾唇,凤眸微挑看向她,“谁叫有个人只忙着自己做活,都不搭理我们,我们父子俩呆着无趣,便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这话说得哀怨十足,阿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这人……” “嗯?”宋靳眼底闪过笑意,“不是夸奖的话我不要听。” 阿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而后才斜了他一眼嗔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不要脸?” “因为那个时候媳妇还没叼到嘴里,自该端着些。如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无端叫人发热。 阿枣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又想到这几日晚上他睡觉时不安分的动作,顿时就飞快地别过了头:“闭嘴!” 若不是平安睡在旁边,还不知他要做什么呢!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让他回房睡! 宋靳低低笑了出来,心头的痒意愈发地难忍了。可一想到这几日每每亲热到最后时,她眸底不由自主泛起的犹豫和挣扎,他的笑意便微微一顿。 她的心底还有一小块地方不属于他。 可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她。 所以……他不逼她。 他等得起。 对上宋靳幽深明亮的眸子,阿枣心头微麻,竟有种被他彻底看穿的感觉。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还有些说不出的喜悦与期待。 两情相悦的感觉原来这般美好,莫怪世人为了它,皆如痴如狂…… “闭嘴!”平安的声音叫两人一起回了神。 见小家伙竟学着自己的模样别过脑袋说着“闭嘴”,阿枣羞恼得扑上去轻轻捏住了他的小脸:“不许乱学!” 平安却咯咯咯地笑了出来,也学着阿枣的样子扑过去掐她的脸。 阿枣忙抱着他的小身子转向宋靳:“掐你爹,他坏呢!” 宋靳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但见母子俩玩得开心,便也做出配合的模样,伸出脖子让小家伙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脸。 阿枣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突然就被一双大手飞快地捧住了脸蛋。 鼓着眼睛看着突然凑近自己的宋靳,阿枣心下一跳,忙道:“平安还在……” 话还未完,便叫人一口吞了下去。 狠狠地吮了吮她柔软的唇畔,又暧昧地挑了挑她的舌尖,宋靳这才飞快地放开她,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冲她淡淡一笑。 阿枣吓坏了,忙转头去看一旁的平安,见他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正撅着小屁股背对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你……坏蛋!”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掐住宋靳腰间的软肉,阿枣气鼓鼓地瞪着眼,表达着自己的羞恼。 宋靳这才大笑着投降:“别别别,我怕痒……” 阿枣却是眼睛一亮,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两人顿时闹做一团。 平安听到动静,忙转过了头,见爹娘正玩得开心,顿时一把将方才突然的小玩具丢到了一旁,扭着小身子扑了过来:“嘻嘻玩!” 这几日宋靳受伤,小家伙在娘亲的再三嘱咐下并不敢往他身上乱蹦,是以这会儿便直直地扑向了阿枣,一边用小胖手在阿枣的怀里乱戳,一边发出可爱的笑声。 阿枣见此,不由放开宋靳,转而和小家伙闹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男人突然“嘶”了低吟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第44章 正和平安闹得开心的阿枣一惊,忙转身看向他,着急道:“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宋靳微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阿枣见此,忙将怀里的平安放到一边,飞快地凑过去扶住他的胳膊道:“有伤在身还乱来,我看看怎么样了……” 话还未完,便突然叫人一把搂住腰拉进了怀里。 “你确定要看?”他一个偏头就咬住了她的耳朵,还用力地吮了吮,低哑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坏意。 阿枣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一颤,随即整张就脸红得不行。 这人……这人…… 一想到这些天他总是逮到机会就欺负自己,阿枣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服气来。 凭什么都是她被调.戏呢?! 她,她也可以调戏他的呀! 想到这,阿枣突然闭了闭眼,而后鼓起勇气,飞快地伸手在他后腰轻挠了一把。 她知道他最怕那里被人碰了。 宋靳顿时整个人僵住。 而后阿枣就觉得拦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狠狠收紧,紧接着唇就被人用力堵住了,还有她的手…… 他,他竟带着她往自己的衣襟里伸! 阿枣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个透,忙用力抽回了自己烫得可怕的手。 “嗯?阿枣不是想摸吗?”他却不依地啄着她的唇暧昧地笑道。 见某个臭流氓竟来了劲儿,一副不愿轻易放过她的样子,阿枣只得欲哭无泪地求饶道:“我……我错了……平,平安在呢……” 她就不该作死地挑衅他!耍流氓这事儿她就是再修炼十年都斗不过他的! “嗯……阿枣在和谁说话?”宋靳似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一旁正埋头在棉被里打滚的平安。 小家伙方才学着阿枣的样子要扑过来看宋靳,可没想一个没站稳,竟跌坐在了身后软软的被子里。结果许是觉得好玩,他一下子就忘了一旁的爹娘,自个儿玩起了拱被子游戏。 不过这会儿好像是有些玩累了,看着像是准备爬起来找爹娘呢…… 阿枣顿时又羞又慌,可一时又挣脱不开他的铁臂,情急之下就飞快地抬头咬了他的下巴一口。 宋靳眸子蓦地一黯,然后手臂就箍得更紧了。 阿枣茫然了,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该怎么办呢? 宋靳忍不住轻笑道:“叫我一声,我就放开你,嗯?” “……”到底,还是拿这个越发臭不要脸的男人没辙,阿枣红着脸咬着唇,飞快地在他耳边唤了一声“相公。” 宋靳的眸子一下子亮得逼人。哑着嗓子低低地回了一声“好娘子”,如愿地见怀中的姑娘脸红如花,他这才松开手放过了她。 正好这时,平安也转过了身子,撅着小屁股看着阿枣求抱抱。 飞快地将小家伙搂进怀里,阿枣心口直跳,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宋靳一眼,微红的腮帮子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 “好了好了,是为夫错了。”怕调戏太过,晚上会被她从屋里赶到书房去,宋靳忙忍下欢喜与笑意,转移了话题,“嗯……这几日二婶还有没有来找你?” 一说到正事,阿枣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不由自主地和怀里的平安玩起了捏手指的游戏,她歪着头,想了想才道:“没有……我瞧她好像放弃打咱们的主意了?” 那日睡醒之后她就和宋靳说了大妞的事情,当然赵氏借钱这事儿她也没有瞒着。 他听完第一个反应就是:“你没答应她吧?” 看着他微沉的脸,阿枣却心下一暖,低头笑了:“没有,虽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然若就这么拿出十两银子来,到底太过招眼,所以我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你觉得怎么样?” 宋靳的神色这才恢复淡然,只是嘴上却道:“不怎么样。” 阿枣自然不解:“嗯?” “做法很对,但哪里还能再用娘子的钱呢?”宋靳却弯唇笑了,而后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递给了阿枣。 里头竟有一百多两银子,阿枣当即就呆住了。他有多穷她是知道的,这钱…… “前些天想法子高价卖了几幅字画,得了这些钱,其中五十两还给娘子,剩下的便劳烦娘子帮忙保管了。” 宋靳的话却叫阿枣更加不解了,他一个默默无名的穷书生,谁会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他的字画呢? 宋靳便和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也没什么,他不过是将自己的书画署上了一个特别的名号,然后拜托蒋游帮忙,拿到了城中最有名的书画阁——雅境去卖而已。 雅境的客人皆是喜好风雅的富贵人家,宋靳的书画又结合了原主的清俊飘逸与宋靳本身的苍劲大气,因此极有风骨,甚为独特。再加上又有蒋游等富家公子出面争相抢购…… 噱头足了,又兼有实力,这些书画自然也就能卖得起高价了。 若非和蒋游等人分了成,这银子该更多才是。 阿枣听完呆了呆,而后就用一种奇异羞涩的目光看着他,只把宋靳看得狼性大发,按着她狠狠亲了一顿。 后来见宋靳坚持要她管钱,阿枣便也不再推脱收下了——她明白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坚持。 同时两人也十分默契地没有人同任何人提起这笔钱,只等着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帮赵氏一把,将大妞顺利地嫁出去。 不过对于这个“合适的时机”,阿枣有点把握不好。她知道那宋小虎家对大妞是不满意的,不过是因着赵氏上门闹了一场,那金氏才不得不暂时妥协。这时间若是拖久了,万一要出什么变故,怕是会影响到大妞的一生…… 她虽不喜大妞愚蠢轻浮,但不论如何,她都是宋靳的亲堂妹,且在供宋靳读书一事上,赵氏确实也出了不少力气,因此事已至此,她还是很希望大妞能顺利嫁出去的。 宋靳听了阿枣的担忧,什么话都没说,只当即让阿小去那找了宋小虎一趟。 也不知道宋靳让阿小和那宋小虎说了什么,原本见赵氏迟迟没有拿出银子,欲借此悔婚的宋小虎母子竟当日就主动上了门,说是让赵氏慢慢筹钱,他们在家等着。 赵氏这才松了口气,但到底事情没成,心放不下,这几日便一直忙着东奔西跑地去凑钱。阿枣是她最大的希望,她自然没有轻易放过,这些天还是时不时就过来磨一下。但因心中对阿枣生了恨,所以她现在磨的不是阿枣,而是宋靳。 阿枣见宋靳被她磨得休息都休息不好了,实在有些受不住,前些天便先给了她半两银子,说她和宋靳会再想办法,让她别太着急。 赵氏得了银子,但还是很失望地走了,因为半两银子根本不够。 阿枣和宋靳都以为她肯定还会上门,没想她却开始频繁外出,也不来磨他们夫妻了,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想到这,阿枣莫名有点不安:“你说她这是做什么去了呢?” 宋靳摇头,沉吟半晌才道:“还是早些把这事情解决了吧。明日我请的假到期了,得回书院一趟,明晚我会回来,到时候你再把钱给她,就说是我从书院同窗那里借来的罢。” 这个借口很好,阿枣马上点了点头,但随即就微微拧了眉:“可你的伤还没好呢!明日就回书院……” “舍不得为夫了?”宋靳却突然笑了。 阿枣脸一红,嗔了他一眼:“谁会舍不得臭流氓呀!不过是怕有人笨手笨脚的照顾不好自己,到头来又连累我受累罢了。” 宋靳爱极了这样狡黠灵动的她,又忍不住凑上去偷啄了她一下,被阿枣手忙脚乱地拍开,这才笑着道:“我准备退学了。” 阿枣顿时一愣:“什么?” “只是觉得念书的话,在家里也可以,不一定非要去书院。”宋靳浅浅弯唇,笑容舒朗,“何况科举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总不能为了考试,连妻儿家人都不顾了。家里就我一个健康的男人,我总该担起养家重任才是。再者……我这样时不时请假,其实也已和退学无异了,再去书院,不过也是浪费钱财罢了。” 阿枣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好。” 虽然知道她最后肯定会同意,但宋靳还是有些讶异于她的干脆利落。毕竟在这个时代,对于像他这样的书生来说,好好念书考科举才是他最该做的。她……不会觉得失望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阿枣认真地看着他,脸颊微红道:“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原来的宋靳。 真实的他,是一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难得清醒之人,也是一个傲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真正的男人。 这样的他,才是她所心悦的。所以她愿意支持他所有决定。 宋靳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荡。 还未说话,又听她有些好奇道:“但是回家的话,你准备做什么呢?继续做书画拿去卖吗?” “能得安稳生活,护你一世喜乐,便是我今生所求了。”宋靳颔首,又看着她笑道:“不过娘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开个医馆。到时候为夫便一边写字作画,一边跟娘子学医,给娘子做跑堂的……” 听到他前面那句话的时候,阿枣心下猛地一□□住了,可随即便被他后面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只是笑完之后,心中又有些怔然和难受。 原来他想要的……竟是平凡安稳的生活。 那么,注定这一生无法安稳的她……该怎么办? 见阿枣的脸上的笑意竟突然染上了一丝勉强,宋靳微愣,随即便柔声道:“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阿枣回神,飞快地摇摇头,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泄出一抹期盼:“这样平凡幸福的生活,很好。” 只可惜……她和平安或许是没法一直拥有的。 想到这,心下忽然泛起一股难忍的酸楚,阿枣静静地看着宋靳,看着他如画的眉眼、似阳的笑容,一时间竟突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问他,这样会给你带来无尽麻烦的我,你还要吗? “你……” 可她才刚犹豫着张开了嘴巴,外头的院子里就突然响起了阿小害怕的惊叫声:“你,你是——” 话还未完,呼声便断了,然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阿枣猛地一惊回了神,而后飞快地跳下床,拔腿就往外冲去:“阿小?!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小?”平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忙扭着小胖身子一把扑在了宋靳的腿上。 宋靳安抚似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然后起身欲下床。 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重重地踹开,而后一人如风般快速地闪了进来,一把拽住阿枣的手就往外奔。 “快跟我来!” “师兄?!”看清来人的脸,阿枣顿时呆了呆,随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岑央没说话,只拽着阿枣大步往外冲。 “等等!你,你抓痛我了……”阿枣挣扎着欲甩开他,但随即就腰间一紧,手腕一松,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宋靳出手了。 岑央的眼底顿时泛起可怕的猩红之色,没有说话,他只冷冷地狞笑了一声,然后全力朝宋靳袭来。 宋靳的伤才刚刚好了点呢,哪里打得过火力全开的岑央? 阿枣心下一紧,忙飞身上前插在两人中间,看向岑央沉声道:“师兄!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样子十分不对劲,阿枣方才就看出来了。 见阿枣真的急了,岑央这才眼珠子动了动,僵硬地收了手。 “阿枣,无双……出事了。”半晌,他哑着嗓子道,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滴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wuli宋家主是个bad bad学生,大家千万不要学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46章 第45章 “师姐?”阿枣一愣,而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师姐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岑央努力压下心底暴虐的杀意,眼底的血色疯狂地翻涌:“她……受伤了。” “受伤?怎么会受伤?伤得重不重?” 阿枣心下一颤,脑中飞快地闪过前世姜无双含泪而亡的场景,一时间竟觉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想到本该三年后才去丰城的兄长,想到脱离了前世轨道却以同样方式匆匆死去的柱国公府大公子……阿枣脸色发白,心中一时惊惧得不行。 师兄不是这么不经事的人,若非师姐发生了大事,他绝对不可能发病还露出这样的神情…… 难道,难道是师姐的命运也被她和燕承的重生影响到了吗?! “阿枣!”见怀中的姑娘竟突然脸色惨白,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宋靳心下一惊,飞快地揽住她的肩膀,有些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脸。 阿枣这才回过神来。 “我……我没事。”掐紧手心,她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这才看向宋靳,“我要随师兄进城一趟……” “我陪你去。”宋靳当即道。 阿枣一怔,而后忙摇头:“不用!你,你伤还没好呢……” “你忘了?我正好也该回书院一趟呢,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宋靳却摇头轻笑道,“让我顺道搭个车吧。” 看着他温柔的目光,阿枣便心底一软,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可平安……” “带上平安和阿小一起去吧,让阿小照顾平安,不然小家伙找不着你怕是要哭的。家里这边,我去和娘说一声,没事的。” 阿枣这才冲他牵了牵唇角:“谢谢。” “傻样。”宋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因岑央还在,阿枣不由有些羞涩,忙抿着唇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宋靳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瞥了神色越发扭曲狰狞的岑央一眼,转身快步朝院子走去了。 “你……” 阿枣回神,看向岑央:“师兄?” 岑央没有说话。 “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岑央僵硬地收回视线,飞快地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不过许是已经接受了事实,这种杀意竟没有那么以往来得那么猛烈,那么无法抵抗了…… 岑央心中微苦,可就在这时,脑中突然飞快地闪过了一个诡异的声音:蠢货!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如云似雾的声音便已经消失了。 又见阿枣已经抱起床上的平安出门去叫被他一时情急打昏的阿小了,岑央拧了拧眉,下意识甩开方才那诡异的感觉,抬脚跟了出去。 *** 而那厢,宋靳正在和林氏说话。 林氏正在院子里清理鸡棚,见宋靳来了便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擦了擦手,有些拘谨地看着他。 听完宋靳的话,她先是一愣,而后便忙点头:“你快去吧,叫阿枣放宽心,她表姐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家里头有娘呢,叫她好好照顾人家,不用急着回家。还有你……你的伤,可得小心些……” 阿枣在城里有个“在乐坊里当丫鬟的远房表姐”,宋家人都知道,不过“在乐坊里当丫鬟”可不是阿枣说的,而且宋家人自己猜的。因为有一回阿枣去悠扬阁的时候被同村的一个人看到了,那人见阿枣从后门进,又与迎她进门的那个仆子有说有笑,便误以为那人就是阿枣说的“表姐”。 阿枣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但实话实说定会给姜无双带来麻烦,便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看着林氏眼底真切的担忧,想着陈氏倒下之后,她面对赵氏和小陈氏时一点一点立起来的态度,宋靳沉默片刻,忽然冲她浅笑了一下:“娘放心吧,我知道的。” 看着宋靳温和的目光和唇畔淡淡的笑容,林氏顿时愣住了,而后竟一下子微红了眼睛,忙背过身去,欢喜得语无伦次道:“诶,那,那你快去吧……” 这是儿子第一次对自己笑得这样亲近,就如同别人家的孩子对母亲一样…… 林氏双手微微发抖,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塞得鼓鼓的,叫她满足得说不出话来。 可不知为何,脑中又突然闪过了从前儿子看着她时,从来都只有厌恶和不屑的笑容…… 林氏心下狠狠一颤,随即便飞快地将那画面死死压到了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她的孩子……只是变得懂事听话了。 从前,是她没有保护好他,没有教好他,今后,今后再不会了。 她会努力保护好他和三妞,而他…… 只要……只有他在,只要他过得幸福,她就别无他求了。 林氏深吸了口气,飞快地擦去眼角莫名滚出的热泪。 *** 岑央来的时候通知了赵忠,因此几人出门的时候,赵忠已经在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了。飞快地上了马车,一行人匆匆朝悠扬阁赶去。 车轮咕噜咕噜转得飞快,扬起阵阵烟尘。 马车里,阿小正抱着平安坐在最里头的角落里玩耍,阿枣、宋靳和岑央则是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严肃地说着正事。 这会儿,岑央正紧紧握着拳头,一边努力压下心底的暴虐杀意,一边艰难地和阿枣说着姜无双受伤的缘由。 悠扬阁在青州城邻城的分据点被一群神秘人突袭了,姜无双前去处理,却在回来的路上突然遇袭,身受重伤。强撑着一口气回了青县的悠扬阁后,她又被因天黑被匆匆路过的龚心柔“无心”地撞下了台阶,如今正昏迷不醒。 “你……你说什么?”听完他的话阿枣就呆住了,随即便勃然大怒,“龚心柔把受伤的师姐撞下了台阶?!” 岑央“嗯”了一声,虽心中对龚心柔的鲁莽无状也有不悦责怪,但还是有些不解阿枣这不同寻常的怒意从何而来,不由拧着眉解释道:“那日天色已晚,她做了夜宵欲给我,因天气有些冷,所以走得比较快,便没有注意到一身黑衣的无双……” “师兄!”阿枣却蓦地打断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看着他,“你居然相信她这话?!” 岑央顿时诧异地看着她:“你……不信?” 阿枣和心柔不是素来亲如姐妹吗? “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还没有处理好龚心柔,你,你难道对她……”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阿枣简直无法接受。 再一想龚心柔竟对本就受重伤的师姐下如此狠手,阿枣心底的杀意就怎么止也止不住。 无心? 她不信。 就算真的是无心,可若师姐出了什么事,她也要她生不如死! “处理?”岑央却是猛地一怔,“什么处理?” 阿枣一愣,终于感到了不对劲:“你……你不记得了?!” 岑央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记得什么?” 阿枣顿时心头直跳,猛地握紧了双手。 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相陪的宋靳见此,忙拉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轻轻捏了捏:“别着急,慢慢说。” 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再一看宋靳脸上毫不遮掩的温柔怜惜,岑央眼底原本已经平静了些的猩红之色又不停地翻涌了起来。 好想杀了这个碍眼的臭书生…… 可就在这时,先前那个诡异的声音又突然在脑中响起:生气一点,再生气一点……让我出来……快让我出来!双儿还在等我……你这个蠢货,快点……快点…… 是谁……是谁在说话?! 岑央心中杀意一顿,莫名惊骇,再凝神去听,那声音却已经消失了。 而这时,阿枣也已经缓过了神,正沉着声音解释道:“那日我去悠扬阁找你,你后来说自己想起了那晚与你在一起的女子……并不是龚心柔。” 岑央通红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下子愣住了。 一旁的宋靳也双手微顿,似不经意地转头去看阿枣,见她脸上只有复杂惊疑之色,却不见半点伤心恼怒,顿时心下一松。 他终于彻底抹除了这个人在她心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阿枣并未注意到宋靳的异常,只闭了闭眼,又道:“你还叫我别先别打草惊蛇,说是留着她还有用……我以为,你是想利用她找出那晚真正与你在一起的姑娘。” 一时沉默,只有一旁平安欲找爹娘却被阿小劝住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着。 半晌,岑央才动了动僵硬的眸子,哑着嗓子问道:“你,你说那晚……不是心柔?” 阿枣猛地闭了闭眼。 他果真不记得了。 “师兄……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看着一瞬间变得呆滞的岑央,阿枣怒意散去,只剩下了浓浓的担忧。 他以前从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症状,难道是这病又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岑央猛地回神,半晌才僵着身子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悠扬阁已经到了。 “先去……看无双吧。”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岑央晃了晃越来越混乱的脑袋,飞快地起身出了马车。 阿枣担忧不已,但到底是姜无双的情况更危急,于是也只好先匆忙跟上了。 宋靳和抱着平安的阿小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 姜无双伤得不轻,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内里也受到了创伤,岑央虽然第一时间给她喂下了保命丸,又及时处理了她的伤口,但她却一直没有醒,还莫名发起了烧,情况十分危急。 偷袭她的暂不知是谁,但据姜无双的属下说,那些人训练有素,行动整齐,看起来并非一般人,且他们的目的像是抓走姜无双,而并非杀人。好在姜无双本身身手不凡,又有几位属下拼死相护,这才逃了出来。 可没想到她刚强撑着身子回到悠扬阁,就被急匆匆跑过的龚心柔给不慎撞得摔下了台阶。 姜无双当即血流了一地,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自此便一直没有醒来。 岑央连夜把附近岑家据点里会医术的人全召集了过来,可他们都只说姜无双情况危急,能不能醒得来全靠运气。岑央自然大怒,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来找阿枣。 阿枣知道岑央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在这种岑家被人盯上,敌人是谁却未明的情况下,他是怕自己贸然来找她,会累得她暴露身份。可看着床上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姜无双,阿枣却觉得,如果师姐能没事,她宁愿暴露身份! 见阿枣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一旁的岑央心下猛地揪紧:“阿枣?无双……怎么样?” 平安已经被阿小带去客房休息了,宋靳放心不下阿枣,便跟着一起来了。这会儿见到阿枣的神色如此异常,宋靳不由忙大步上前抚住了她的肩膀。 阿枣却突然跳了起来,死死地看着岑央,半晌才咬着牙,浑身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把春令夏阳给,给我叫来……” 春令夏阳是姜无双的心腹,平日里出任务,姜无双都会带上她们俩。 不知道为何,岑央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看着阿枣那骇人的模样,他到底是压住了心底那越来越狂乱的心跳,飞快地叫人将春令和夏阳带了过来。 一见到两人,阿枣再也忍不住,疯了似的冲上去厉声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春令娇柔妩媚,夏阳清艳温婉,二者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此刻两人的脸色都十分严肃,并不见半分平日里面对外客时的多情娇羞,反倒带着一抹利落冷厉。 显然这才是她们真正的模样。 “音儿小姐,什么男人?” 可面对阿枣的质问,两人却都是一脸不解。 阿枣狠狠闭眼,再也忍不住,眼泪疯狂涌了出来:“就是让师姐怀了孩子的那个贱人!他到底……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想打我,可大花愿意用三根黄瓜发誓,我真的是为了让师姐师兄快点在一起!嘤嘤嘤,能不打脸吗? ☆、第47章 第46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 “音小姐……你,你说什么?”半晌,春令和夏阳齐齐尖叫出声。 阿枣却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 重来一世,她还是没能保护好师姐,她还是让她再次遭受了丧子之痛…… 可这明明是两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而且那时师姐是意外失去孩子,并没有同时遭受重伤之苦…… 是她…… 一定是她的重生害了师姐! 想到这,阿枣浑身一震,一时间除了哭泣,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宋靳第二次看到这样伤心欲绝的她。 第一次是她以为平安丢了。 心口隐隐作疼,顾不得去想那声“音儿”是怎么回事,也顾不得一旁还有别人,宋靳忙伸手将阿枣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哭了不哭了,发生什么事儿,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愧疚与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阿枣的心神,这会儿,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前世姜无双失去孩子时绝望的眼神……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她……”一下子瘫倒在宋靳的怀里,阿枣揪着他的衣襟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是我……阿靳,阿靳……是我害了师姐……呜呜呜……孩子……师姐的孩子没了……” 宋靳顿时拧紧了眉头,春令夏阳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刷白:“什么?!阁,阁主小产……” 可她们的话还没说完,一旁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众人下意识看去,却见是岑央震惊之下往后退了几步,不慎被椅子绊倒了。 “你说……孩子?”可他没有马上起身,反而垂着头轻轻地问了一句。 阿枣没有回答他,她正沉浸在前世与今世的噩梦中无法脱身。 “阿枣,乖孩子,别哭了。先告诉我……双儿腹中的孩儿多大了?”岑央又轻轻地问了一句。 阿枣还是没有回答,只她身旁的宋靳微微眯了眯眼,定定地看向了岑央。 慢慢地站起身,岑央看了春令夏阳一眼,垂着眸子轻笑了一声:“你们俩先下去吧。” 春令夏阳回神,下意识地红着眼摇头道:“少主……” 岑央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就这一眼,竟让两人顿时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只飞快地点了头退下了。 岑央这才扭头朝床边走来。 他眼底的腥红之色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清明幽暗。他的神色也不再慌张狂乱,反而竟是一派镇定。可那镇定中又隐隐夹杂着一抹疯狂阴沉的暴虐之意。一如暴风雨前的黎明,叫人莫名胆战心惊。 宋靳看着他,心下忽然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低头看了看怀中泪流满脸的姑娘,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抬头重新看向了岑央:“你不是岑央,你是谁?” 岑央猛地眯眼朝他看去,目光森冷如刃。 还没说话,阿枣就已经僵硬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瞪着通红的双眼道:“阿靳……你,你说什么?什么……不是师兄?!” 宋靳轻抚着她的后背,有些复杂地看了岑央一眼,还未说话,却见岑央轻轻地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十分诡异,叫人无端心生寒意。 “聪明的书生,可惜说错了,我就是岑央。” 宋靳淡淡道:“但你不是之前那个岑央。” “别把我和那个窝囊的蠢货相提并论!”岑央突然拂袖冷笑了一声,上挑的眼角勾出了一抹妖魅傲然的弧度,“我才是真正的岑央!” 阿枣看着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才紧紧拽着宋靳的袖子,摇着头道:“阿……阿靳,师兄……他……” 宋靳忙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别怕,他还是你师兄。” “可,可……” “他只是生了一种怪病。” “怪……病?”阿枣一怔,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嗯,一种会叫人生出两种甚至是两种以上不一样性格的病。且这些性格都会认为自己是独立的人,只是被迫和别人共用了一个身体。平常出现的那个性格应该是他本来的性格,现在这个……”宋靳颔首,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为阿枣解释了什么叫“人格分裂”,然后又看向岑央,“如果我没猜错,师兄小时候应该有过很可怕的经历,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他的身体里才长出了另外一个强大的自己。” 阿枣猛地看向岑央。 岑央已经在床边坐下,此刻正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姜无双惨白的脸蛋,目光诡异。 似乎是发现了阿枣的注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说的没错,这身子里住着两个‘岑央’,不过我才是真的那一个,因为我知道他的存在他却不知道我。你们平常看到的那个岑央,就是八岁那年趁着我受伤休养时,莫名其妙从我身体里长出来,取代我掌控了这身子的蠢货。” 八岁…… 猛地想起了岑央八岁时遭受的那些可怕过往,阿枣浑身一颤,竟仿佛隐约有些明白宋靳说的这种怪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丫头乖,这些事师兄往后再解释给你听。如今……”他又低头看着姜无双,语气一下子变得轻柔,“你先告诉我,方才你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对吧?双儿没有怀孩子,也没有失去孩子,对不对?” 阿枣觉得他对姜无双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然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红着眼道:“师兄……师姐腹中的孩儿一个多月了……” 才一个多月,所以其他大夫都没有察觉到。 岑央双手猛地握紧,眸底飞快地腾起一抹黑雾,然面上却轻轻地笑了:“不可能……” “师姐的外伤都已经没有大碍了,她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醒……或许,是因为自己不想醒……”阿枣说着又掉下泪来。 “不可能!”岑央突然猛地俯身上前,一把撅住了姜无双的下颚,咬着牙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开我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双儿……” 他的声音突然又一下子变得轻柔如水,“好双儿,乖乖醒来好不好?听话,不然,我可要不高兴的……”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阿枣心下重重一跳,整个人都僵硬了:“师兄!你,你对师姐……” “如果我没猜错,你师姐肚子里的孩子……”宋靳抬手揉了揉额角,觉得有点头疼,“应该是他的。” 虽然心中已有猜想,可阿枣还是一下子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呆住了。 “师兄,这是……真的吗?”半晌,阿枣才哑着嗓子干涩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岑央回头冲她诡异一笑,目光桀骜霸道:“这世上除了我,谁还配拥有她?” “那……那日晚上……” “那个蠢货被你刺激得发了疯,情绪失控,我便趁机掌控了这副身子。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双儿说过话了,尽管我一直在这个身体里看着她……所以,我很开心地去找了双儿,后来……”说到这,岑央的表情出现一丝迷醉,“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晚上……” “那晚……是你强迫了师姐,对不对?”阿枣却闭了闭眼,半晌才微微颤抖道。 姜无双是多么骄傲的人呢,在确定对方的心意之前,她绝对不可能轻易给出自己的身子…… “强迫?”岑央却猛地眯了眼,随即有些回味地勾起唇道,“不,我知道她心底是愿意的,她只是有些害羞。” 阿枣沉默片刻,半晌猛地跳了起来,飞快地冲上前去揪住岑央的衣襟,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不爱她为什么要对她对这种事!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她的!”想着前世姜无双绝望的眼神和死前那凄然的泪水,阿枣只觉得心头大痛。 师兄明明不爱师姐,可他却让她怀了孩子?! 师姐深爱着师兄,所以哪怕……哪怕他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都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多傻呢?多傻呀! 难怪从不与旁的男子多接触的师姐会突然怀了身孕;难怪师姐从来不说那孩子的父亲是谁;难怪失去了那个孩子,师姐会那样的痛不欲生;难怪平日里那个师兄对此事一无所知…… 原来,一切都是这个“师兄”做的孽! “阿枣!”宋靳忙上前拦住她。 和以往那个虽然疯起来很残暴很血腥的岑央相比,眼前这个人格的岑央给宋靳的感觉更危险,尤其他现在瞧着情绪十分不稳,他不能让阿枣惹怒他。 虽然他觉得这巴掌打得很好。 哪想岑央却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抚着被打红的脸蛋,对阿枣诡异地笑了一下。 “别担心,我会叫醒她的。至于那些伤害了她的人……”他垂眸,唇边勾出一个叫人胆战心惊的血腥弧度,“我会叫他们一个一个,给我的孩儿陪、葬。” 说完,人影闪过,他已不见。 阿枣怔怔地看着自己发麻的手掌,半晌突然转头看向宋靳:“阿靳……” “你安心在这住下,等师姐情况稳定了再回家,我陪着你。”宋靳没等她说完便笑了,“家里那边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阿枣瞬间眼睛一红,半晌才带着鼻音道:“……谢谢你。” “傻姑娘。”宋靳笑了一声,而后贴到她耳边轻声道,“光一句谢谢可不够的,还要……嗯,亲一下。” 知道他在刻意逗自己开心,阿枣虽心中难受之极,但还是强自勾了勾唇角:“你走开。” 见她神色已不复方才那般悲伤,宋靳这才眼神柔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说过会一直护着你的,所以不要担心,尽管去做你想做的。” 阿枣心尖微颤,半晌,突然飞快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宋靳眸子微亮,刚想说话,外头就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得眼前的姑娘拔腿就往外冲去。 “是龚心柔的声音,阿靳你在这里等我!”阿枣说完就转身飞奔出门。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伤,宋靳没有说话,只负着手快步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第47章 院子里,岑央正单脚踩着龚心柔的右手,一边轻轻地移动脚尖,一边轻笑道:“你是用这只手推得双儿吧?嗯?你那时左手端着东西,所以应该是这只没有错……” 漂亮的发髻歪了,头上的朱钗也掉落在地,龚心柔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岑大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快放我起来,我……我好疼……” “听不懂?”岑央微微勾唇,清明诡异的眼底浮现一抹冰冷的狠意,“没关系,等我一根一根踩断你的手指头,你就会听懂了……” 说着,脚尖猛地一用力。 “啊——”龚心柔骤然尖叫出声,娇嫩的小脸儿瞬间变得煞白,泪水一下子迸了出来。 “一根了,还要我继续吗?”岑央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听的乐曲,兴奋得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岑大哥,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啊!你……”龚心柔脸色惨白,又惊又惧地看着他,浑身颤抖道。 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无踪,岑央毫不留情地又碾断了她一根手指,语气森然冷厉:“未婚妻?!你算什么东西!只有那个蠢货才会相信自己真的睡了你!不过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贱人罢了,我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身体去碰你?!” 龚心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手上钻心的疼痛让她额角泌出了汗,可爱的脸蛋也变得有些扭曲,可这一切都不及岑央方才这句话来得叫她胆战心惊。 他……他知道了什么?! “你……岑大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难道你要始乱终弃吗?你这样……你这样对得起义父吗?呜呜呜……我待你痴心一片,你为什么要这般冷酷无情……”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另一只手捶打着岑央的脚尖,试图挣扎。可随即岑央便冷笑了一声,直接一抬脚将她另外那只手也狠狠踩在了脚下。 “啊——义父……义父救我——!”龚心柔疼得涕泪满脸,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 正站在不远处走廊上静静看着这一幕的阿枣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沉,面露寒意。 师傅…… 她有什么资格提师傅?!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前世龚心柔死之前,满脸怨恨不屑地说“什么义父?不过就是个害了我姨娘一家,为求心安才对我好的伪君子罢了”时的样子。 师傅对她们母女所有的好,在她们心里竟是半分不值。 龚心柔的姨娘王氏原本是大家小姐出身,其父王林与师傅为旧时忘年交,后来王林自己作死惹怒了燕帝,全家被抄,师傅不忍他全家死绝,便出面将他唯一的女儿救了下来。 随后王氏不听师傅劝阻,非要进定国侯府做妾,哪想定国侯夫人看似贤良大度,实则是个佛口蛇心的,王氏生了龚心柔以后在侯府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走投无路之下,她求到了师傅那里。 若非师傅心善,见母女俩着实可怜,又顾念旧时情意,因此认下龚心柔为义女,给她撑腰,她们母女早就在侯夫人的磋磨下死透了! 可谁料她们却一直在心中怨恨师傅,只因当初王林出事之后找过师傅求救,而师傅因无能为力而拒绝了他。 虽说师傅的死与龚心柔母女无关,可阿枣无法容忍他真心的付出与满腔的疼爱被人这样践踏。 而且,都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她竟还不死心地试图用师傅来逼师兄,她该说她“不怕死”好还是“勇气可嘉”好? 宋靳虽不知道院中的女子到底是谁,但从先前的事情中大致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真相,看着阿枣眼中难以掩盖的恨意,他眼底微冷,面上却不显,只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不过去看看吗?在想什么?” 阿枣顿时回神,而后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 “嗯?”宋靳偏头看她,笑容温和清朗。 被那样似乎能包容一切的目光看得心下一颤,阿枣突然间竟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她现在脑子很乱,一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她只是垂眸道:“她是我师傅的义女,师傅待她如亲生,我们师兄妹三人也待她如亲妹,可她为了得到师兄,一而再再而三背叛我们的信任,如今更是不惜致师姐于死地。我……觉得有些可怕,为什么传言中美好的感情,会让一个原本单纯善良的姑娘变成这样……” 宋靳眯眼,似有所悟,半晌才柔声道:“不是感情让她这个人变坏了,而是她这个人玷污了感情。如果真的单纯善良,哪怕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阿枣顿时一愣,沉闷压抑的心底竟突然像是有清风拂过。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你可以放宽心地喜欢我,因为我知道……”宋靳突然低头凑近她,飞快地啄了一下她的唇,而后轻笑道,“我的姑娘,是真正善良可爱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变得和她一样的,当然,我也绝对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阿枣一下子回了神,而后脸色微红,刚想说什么,却被龚心柔再次响起的尖叫声吸引了注意力。 “师傅?若非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看着她被踩断的第三根手指头,岑央笑得森冷狰狞,“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乖乖地把那天我睡着之后,你是怎么爬上我的床,双儿又是怎么离开的交代清楚,否则……” 眼看着他的脚尖毫不留情地压在了自己的第四根手指上,龚心柔是真的害怕了。 十指连心,她虽是庶女,但姨娘受宠,父亲疼爱,在家中的地位并不比嫡出的妹妹差多少,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呢? 可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妖艳的脸,龚心柔到底是狠狠咬住了唇,将自己到口的求饶死死压在了里头。 明明他都已经答应要娶她了,明明她精心谋划的一切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接近他,到最后换来的竟是他这样冷酷无情的对待! 她不甘心!不甘心! “不说?嗯……我倒有几分欣赏你的勇气了。”岑央也不恼,只微微弯唇,猛地抬起了脚。 眼瞅着他这是要毫不留情废掉自己整只手的意思,龚心柔瞬间浑身冰冷,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绝望地尖叫道:“不要——我……我说!” 岑央却没有停下,只是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迟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骨裂声响起。 龚心柔猛地翻起了白眼,竟是要痛死过去了。 岑央不耐地拧起了眉,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来吧。”却是阿枣终于忍不住现了身。 “让她保持清醒,我还有问题要问。”岑央冲她邪气一笑。 阿枣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点头,飞快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物放在了已经半昏迷的龚心柔鼻下。 龚心柔刚闻了几下便呛着醒了过来。 一见到眼前的阿枣,她红肿的眼睛猛地一亮,而后就惊恐地滚出了泪:“阿枣……阿枣你救救我!岑大哥他疯了!不,他根本不是岑大哥……” 阿枣却并未如她所想出言相助,只是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师兄记起了那晚和他在一起的是师姐。” 龚心柔的哭声一下子断了,只惊慌又心虚地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第二天早上在师兄床上的人会变成你?师姐又为什么默不作声地离去,且之后再也没提起过这事?” 阿枣从没想过那晚和岑央在一起的人会是姜无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姜无双自己从未提起,甚至从未表现出来过。 她不是那种会软弱逃避的人,或许一开始她会有些无措,会暂时避开,但事情已经发生,依照她干脆果决的性格,事后冷静下来,她一定会回来,会想办法解决把事情解决,绝对不会犹豫不决拖着不放。 更别说对方还是她倾心之人,她更加没道理就这样一走了之,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叫她伤心绝望到再也不愿提起此事的事情。 龚心柔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岑央自己想起了那晚的事情! 可那日他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明明是发病状态,意识不清到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的!而且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也分明什么都不记得…… 不!一定是她在骗她! 龚心柔想哭诉,想争辩,可看着岑央那满是森冷煞意的眼睛,她却只能抖动着惨白的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再不说话,下一脚踩的……可就是脑袋了,嗯?”他的语气明明很轻,可龚心柔却骇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眼前这个人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恶魔,再也没有半点以前那个她喜欢的男子的样子。惊骇、心虚、怨恨交织成网,一下子将龚心柔的心神击碎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我只是看见岑大哥神志不清地回了屋,后来……后来我做了甜点想端给他吃,却听到他屋里传出了……传出了……没过一会儿,姜无双就跑了出来,我见她迟迟没有回来,于是就……”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就趁机爬上了师兄的床,李代桃僵是吗?”阿枣帮她说完了后面的话,可这是她早就猜到的,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后来呢?你对师姐做了什么?就算师姐因为无措一时跑了,她后来肯定也回来过,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 “说。”岑央面色越来越冷。 “我……我只是……她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和岑大哥躺在一起……我,我就告诉她……岑大哥与我……与我也做了夫妻。” “啪!”阿枣再也忍不住,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了过去。 怪不得师姐会伤心得一走就是好多天! 谁能受得了自己喜欢的人刚与自己做了那亲密的事情,又马上与别的女子做?!再加上后来,平常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兄还亲口告诉她自己要娶龚心柔为妻的事情…… 阿枣一下子心疼得不行。 难怪那日师姐去找她的时候,会是那样一副苍凉的表情。 龚心柔,你真是好样的! “阿枣……”龚心柔被打蒙了,随即就呆呆地看着她,“你……你竟然打我……” 脑中又飞快地闪过前世那血色的一幕幕,阿枣猛地闭了闭眼,还未说话,便听岑央阴森地笑了:“好了,事情结束了。看着师傅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看清岑央眼底毫不掩饰的冷酷杀意,龚心柔也顾不得探究阿枣的态度了,一下子失声尖叫:“不——不要——” 紧接着便双眼一翻,失去了意识,也不知是痛昏还是吓昏的。 就在岑央冷笑着欲动手时,一道黑色人影飞快地从暗处闪了出来,在他身边跪下:“少主,西陲急报。” 岑央头都没回:“滚一边去等着!” “少主,”突然出现的黑衣青年听了这话并未起身,而是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面带凝重道,“是纪夫人。” 岑央身子一顿,随即猛地转身,一把将那信拿了过来。 可才看了一眼,他就冷冷笑了出来。 “师兄?”见他神色有些不对,阿枣微微拧眉,唤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第48章 “没事,”岑央挥手就将那信撕碎了,“不过是又拿了几个跳梁小丑做借口,欲叫我回去罢了。” 阿枣微诧,但随即就复杂地看着他:“纪夫人……是想你了。” 岑央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那与我何干?我只要不让她死就可以了。” 果然对于纪夫人的心结,这个师兄比那个师兄还要深。 阿枣沉默了一瞬,到底忍不住叹气道:“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就算曾经伤害过你,但后来不也努力弥补了么?况她如今身体状况这么差,随时都可能会……师兄,我不希望你后悔。” 纪夫人姓纪名蓝心,是岑央的生身母亲。众人之所以唤她“纪夫人”而非夫人,是因为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岑央父亲的妻子,只自称“纪夫人”,并要大家也这么称呼她。 她和岑央父亲岑森之间的纠葛,阿枣知道得不多,只大约知道她当初好像是认错了人才嫁给了岑森的。后来她发现事情的真相之后,便毅然和岑森和离,回头找那个“真爱”去了——虽然那时岑央都已经五岁了。 而那个被她视为真爱的男人…… 想到他,阿枣心中一顿,目光瞬间变冷。 他就是让师兄变成如今这样的罪魁祸首。 谁都没能想到,表面温和大度的他其实对岑森父子恨之入骨——他根本无法容忍自己惦记了多年的女人曾属于过别的男人,还为他生下了孽种。 这恨意在纪夫人对儿子越来越深的想念中逐渐堆积,终于爆发了。 于是他以哄纪夫人开心为由,派人去西陲将岑央接回家小住,然后寻机抓走当时才八岁的岑央,将他囚禁在密室中折磨了整整两个月。 一开始是辱骂,鞭打,各种用刑,后来他甚至还因着师兄酷似纪夫人的容貌,对年仅八岁的他做出了狎玩猥亵之事…… 所以师兄一直深恨造成了这一切的纪夫人,虽然后来悔不当初的纪夫人离开了那个男人,更为保护师兄失去双腿,五脏受创,师兄也遵照父亲岑森的遗愿,将她重新接回了岑家照顾,可母子俩之间到底是心结难解。 平日那个师兄还好些,这些年来或许是相处得多了,他对纪夫人的态度已经软了很多,可眼前这个显然不是,虽然他看着也很在意纪夫人的生死,可明显不是出于关心。 阿枣不由有些担心,纪夫人身子状况不好,若是知道师兄的病情和这个师兄对她的态度,怕是会受不住。 她虽也怨她没有尽到母亲责任,让师兄受此等伤害,但观她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又难免有些动容——她是真心想弥补的。 “放心,我不会刺激她的。”像是知道阿枣在想什么,岑央狐眼微挑,森然一笑,“清影,传封信回去安抚一下她。” 那个男人都没死,她怎么能先死呢? 不是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连丈夫都可以抛弃,连亲生儿子都可以不管么?那他就成全她,让她就这样废物似的活着,等着到时和那个男人…… 一起死。 想到父亲死前还在惦念她,想到生不如死的那两个月,岑央微微勾唇,眸底有腥浓的黑雾转瞬即逝。 “是。”清影沉声应道。 他是岑央十个贴身护卫之一,主要负责情报传递,所以传信这类的事一般都是他来做。 阿枣看了他一眼,又见岑央重新转了身朝龚心柔看去,忙道:“师兄,等等。” “怎么?” “先别杀她。” 岑央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理由。” “等师姐醒了让她亲自向师姐解释吧,”阿枣看着他,明灿灿的眸子里带着幽暗的深意,“你既然知晓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就应该知道师姐现在对你的误会有多大。再加上师姐素来把龚心柔当妹妹看待……若只是我们向她解释,她怕是没那么快接受。倒不如让龚心柔亲自和师姐告罪,让师姐亲自处置。或许师姐出了气,身子也能好得快一些。” 见阿枣眼神若有所指,岑央虽不明白她具体用意何在,但顿了顿之后,到底还是按下心中的杀意,眯着眼答应了:“让双儿亲自出气么……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也罢,清影,把她给我关到地牢去,等双儿醒了再做处置。” 清影点头,飞快地提着龚心柔下去了。 “师兄……”阿枣还没说完,便见岑央突然踉跄了一下,而后眼底便飞快地闪烁起猩红之色,脸上更是不停地变换着两种不一样的表情。 “师兄!”阿枣心下一惊,抬脚便欲上前,但被宋靳拉住了。 “应该是两个性格在争夺这身体的掌控权,我们帮不了他什么,等结果吧。”安抚似的抚了抚阿枣的后背,宋靳轻声道。 阿枣这才咬着唇点点头,只担忧的目光紧紧看着岑央。 半晌,岑央终于安静了下来。 “师兄?”阿枣不确定地看着他。 岑央睁眼,眼底是一片诡异的清明,阿枣便知道他还是那个不正常的师兄。 “说来我还得多谢你们俩,若非那个蠢货一直误以为自己喜欢你,被你们俩的成亲刺激得方寸大乱,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将我放了出来。呵……如今我既已经出来,他就休想把身子抢回去!”岑央揉了揉额角,阴冷地笑了一声,可面色却有些难看,显然是方才用了不少力气才重新夺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误以为?”宋靳心中一顿,猛地挑眉道。 阿枣也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宋靳一眼,见他神色只有不解并无其他异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岑央:“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光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宋靳眸子微动,飞快地掠过一丝暗芒。 她瞧着,竟有些开心? “弱者才有的雏鸟之情罢了。”岑央不屑地嗤笑,眼角挑起的弧度看着艳丽又鬼魅,“那时他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你,自然便将你当做一直照顾他的人,心生亲近了。” 阿枣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当年师兄被师傅和师姐救回来的时候,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那半个月里她和师姐一起照顾师兄,只是师兄醒来的那日,师姐出去办事了,所以师兄醒来时看到的只有她。 后来师兄便一改往日冷淡,经常带着她一起玩,对她更是有求必应,十分宠爱。 阿枣原以为那是兄妹之情,可前世后来姜无双却告诉她,师兄对她是男女之情,再加上这辈子岑央自己也承认了,所以阿枣才信了他们的话,因此对伤害到岑央一直心怀内疚。 可如今看来,师兄对自己根本不是男女之情,只是那个师兄自己误会了,所以连带着师姐也误会了而已! 阿枣猛地松了口气,又想到这个师兄对师姐的在意,顿时心下一动,眼睛更亮了。 “那师兄喜欢的是师姐对不对?若非喜欢师姐,你不会允许自己的身体对她做那种事……” 也许是因为这个岑央一直作为旁观者看着平日那个岑央所做的一切,所以明明是平日里那个师兄和她相处得比较多,可阿枣却莫名地比较相信眼前这个师兄的话。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她迫切地希望师兄师姐能两情相悦,得到圆满,所以下意识地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但不管怎么样,阿枣阴郁许久的心情这会儿都一下子好了很多。 看着阿枣露出喜色的脸蛋,宋靳只觉得心头沉重的某处猛地轻快了。可他没说话,只是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而后眼睛异常明亮地看着身边的姑娘,柔情涌动如潮。 “她是我的女人。”岑央却只微微拧眉道。 阿枣眼睛更亮:“你果真是喜欢师姐的!” 可哪想岑央却不屑地冷笑了一下:“喜欢?嗤,我可没有那种幼稚而愚蠢的感情。” 阿枣顿时愕然,还未说话,却见岑央又拧着眉甩了甩脑袋,然后目露森冷的杀意,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死心是吧……”他突然看向宋靳,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半晌诡异地挑了挑眉,“聊聊?” 宋靳抬头看着他,片刻淡淡一笑:“好。” “很好,走。” 宋靳点头,看向了阿枣:“我和师兄去去就来,你先去回屋照顾师姐吧。” “……你们这是要干吗去?”阿枣茫然,他们俩为什么突然就约起来了? “放心吧小丫头,师兄不会吃了你家书生哥哥的。”岑央挑眼诡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书生哥哥什么的…… 阿枣白嫩的脸上一下子染上红晕,鼓着漂亮的杏眼说不出话来。 “好妹妹,乖乖回屋等哥哥,嗯?”宋靳看得心头发痒,忍不住凑上去勾了勾她的下巴,调笑了一声。 阿枣又羞又窘地拍开他的手,捂着乱跳的胸口就跑了。 *** 岑央带着宋靳去了书房。 “你既知道我这是什么病,那应该知道怎么治吧?”一进屋,岑央就开门见山道。 宋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要那个蠢货彻底消失,你帮我。”岑央阴沉沉一笑,眼中杀意涌动,“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宋靳眸子微动,半晌微微挑眉道:“如果我想知道阿枣的身份以及……平安的父亲呢?” “小丫头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岑央却眯着眼拒绝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 “西陲首富岑家的少主。” 岑央顿时扬眉:“你知道?” 宋靳淡淡一笑:“我不问阿枣,不代表我不想知道。” 早在知道阿枣和悠扬阁有关系的时候,他就已经状似不经意地向蒋游等人打探过悠扬阁了,再加上后来又知道了“岑央”这个名字…… 岑家乃西陲首富,素来以富可敌国及来历神秘闻名天下。虽说历任家主素来行踪成谜,十分神秘,然名字还是为众人所知的。再加上众所周知悠扬阁是岑家的产业、阿枣虽没有主动说,但也从来没有刻意避过他这些事情,所以宋靳想要知道岑央的真实身份其实一点儿也不难。 “那么,师傅的身份和阿枣的身份你也知道了?” “传闻岑家少主自幼拜国师鬼谷子为师,阿枣唤你师兄,自然便该是鬼谷子最小最神秘的那个徒儿了。” 岑央目光森然地看着他:“既已知道还故意问我,目的?” “平安父亲。”宋靳看了他一眼,“但我猜你应该不会告诉我。” 岑央骤然眯眼,半晌忽然森森地笑了:“有意思的书生,小丫头眼光不错。没错,我不会告诉你,但若你肯帮我,我可以帮你说服她。” “她不说,自有理由,我会等她自己开口。”宋靳却垂眸笑了,“而且今日想要的答案……我已经得到了。” “嗯?” 宋靳没回答,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病是心病,若想恢复正常,便只能想法子将造成你出现的心结解开,届时两种人格或许能合二为一,这样你就可以恢复正常。” “合二为一?”岑央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我要的是他消失!” “要么与他共存继续分裂,要么想法子合二为一恢复正常,我知道的就是这样了。”宋靳淡淡挑眉道。 清明诡异的眸底泛起黑雾,岑央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揪住宋靳的衣襟,笑容阴冷:“替我想办法,不然我杀了你。你现在有伤在身……可不是我的对手。” 宋靳“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淡然自若:“你将阿枣视为妹妹,不会叫她伤心。” 岑央身子微顿,眼神阴阴地盯着他,半晌才冷笑道:“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靳微微挑眉,还没说什么,便听见外头响起了一个欣喜的女声:“少主,阁主醒了!” 岑央猛地一僵,宋靳只觉得眼前一晃,再定睛,岑央已经消失了。 想着姜无双醒了阿枣定然也很开心,宋靳挑了挑,随即也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第49章 姜无双终于醒了,阿枣稳定了她的情况之后便叫人去通知岑央,自己则回了一趟屋子拿药。 没想她刚拿着调好的药回来,就听见了屋里头姜无双有气无力的低吼声:“你……你这个……混蛋!混——唔唔唔!” 阿枣心下一惊,顾不得其他,忙推门跑了进去。 看着倒在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阿枣一愣,而后脸蛋猛地一红,下意识就捂着眼睛欲退出去,可下一刻她就想起了姜无双这会儿的身体状况。 顾不得其他,阿枣飞快地跑上前,一把将压在姜无双身上的岑央拽了起来:“师兄你简直胡来!师姐还——” 话还未完,便看见了姜无双被子上鲜红的血迹。 猛地愣住,阿枣僵硬地转头看向岑央,却见他正捂着鲜血直涌的腹部,目光晶亮地看着床上的姜无双,笑得明艳而邪气。 “你不理我是气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对不对?没关系,现在我陪你疼,陪你伤,这样,你有没有舒服一些?有没有开心一些?” 醒来听了阿枣一番解释后,一直默不作声发着呆的姜无双愣愣地看着他腹部的伤口,突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迸出泪来。 “你……你走,你出去!”干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倒在床上,抱着头嘶哑地吼道,“我不想看见你……阿枣,让他出去……让他出去!” 岑央一下子僵住,而后眸底腾起黑雾。 “师兄你先出去上药吧。”一旁的阿枣见状,瞬间头疼得不行,忙飞快地掏出一瓶伤药丢给岑央,然后转身去扶姜无双,“师姐别激动,伤口会崩开的……呀!师兄,你干什么?!” 可话都没说完,阿枣就被人拎着胳膊送出了门。 紧接着姜无双的房门就被人从里头锁上了。 “师兄!”阿枣忙扑上前去拍打着房门惊叫道,“你开门!你要做什么!师兄!开门!” “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让我滚?我滚了……谁陪你睡觉,谁陪你把孩子生回来呢?”岑央轻柔而阴冷的声音在里头响了起来,“还是说……双儿更想要让那个蠢货陪你生?”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骤然加重,更带着一抹叫人胆战心惊的冰冷杀意。 “孩子……?”姜无双的声音猛地一断。 阿枣心下猛地一跳,心中一时连打死岑央的心都有了!说好了这事儿要瞒着师姐的! 果真下一刻里头就传出了姜无双发颤的声音:“什,什么孩子?……你说……什么孩子?” 一室寂静,只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所以……所以我梦里的那个孩子……是真的?他笑着说……娘亲再见……是,是真的?”姜无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充满了惊惧和慌乱。 “双儿……你别怕,我,我会陪你把孩子生回来……他会回来的!”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无双,岑央显然也有些慌了。 “不……不……你骗我……你骗我!不——!”嘶哑凄厉的哭声猛然乍开,姜无双整个人崩溃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并非嚎啕大哭,并非无声落泪,她只是艰难而用力地喘着气,用干裂的喉咙发出几近窒息的破碎哭声…… 门外的阿枣一下子泪流满面。 她没有真正做过母亲,不知道失去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可光是想到平安,想到他如果哪一日也这样离开,她心底就受不住似的疼。 师姐……师姐该是疼到极致了吧? 突然,腮边的泪被人轻轻擦了去,然后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见她泪水断了线似的从腮边滚落,宋靳心口紧缩,忙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对师姐来说,这样发泄出来其实是好事……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阿枣的泪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师姐……自小就是孤儿,虽然她看起来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但我知道,其实她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她突然开了口,宋靳一愣,而后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静静地听着。 “她……很喜欢孩子的,虽然面上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瞧平安那些玩具,其实……其实都是她准备的。她每次都骗我说那些是师兄吩咐的,可师兄素来不喜欢小孩子,哪里,哪里能想到这些呢?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看到平安或是其他孩子,她的目光都会变得温柔……”说到这里,阿枣再也忍不住,埋首在宋靳的怀里大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上辈子已经让她遭受了一次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这辈子还要她再受一次? 是不是因为她? 一定是因为她的重生吧? 一想到这个,阿枣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是我……都是我……” 见怀中的姑娘情绪似乎又开始有些不对劲,宋靳心下一紧,顾不得其他,忙将她拦腰抱起,飞快地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 岑央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姜无双,想着方才阿枣在门外说的那些话,一下子竟觉得心口疼得不行。 可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该疼的不是受了伤的腹部吗? 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双眼空洞,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的姜无双,那疼痛越发强烈,竟有种要将人撕成两半的可怕压迫感。 岑央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修长的大手轻轻抚上了姜无双满是脆弱的脸:“双儿……我心口疼。” 姜无双没有理他,只呆呆地流着泪,像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双儿……我伤的明明是腹部,可我心口却疼得快裂开了……”岑央有些茫然地拧着眉,唇边森冷诡异的笑容不在,看着竟多了几分无辜可怜,“双儿……我是不是要死了?或许……我死了你就会开心了……不,不行!你是我的!哪怕阎王爷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神色又变得森冷狰狞。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那句话竟突然飘进了姜无双的耳朵。 心头微微一震,半晌,她才僵硬地看向他,悲凉的目光里浮现一抹茫然:“为……什么?” 见姜无双终于肯和他说话了,岑央眼睛一亮,忙道:“什么为什么?” “那晚……为什么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说这样的话?”姜无双无比艰涩地问道,“你喜欢的……明明是,是阿枣,为什么却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她却强迫地要了她?为什么不喜欢她却又要一再占有她?为什么不喜欢她却一再警告她不许离开他? 为什么? “喜欢阿枣?”岑央愣了一下,随即便不屑地冷笑道,“不过是那个蠢货自以为的感觉罢了,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幼稚愚蠢的感情。” 姜无双微微颤了一下,半晌才重重地喘着气道:“那……我呢?为什么要对我那样?”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让她一再欢喜又一再绝望? 岑央却皱起了妖魅的剑眉:“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想要这么做,自然就这么做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没有半点犹豫,姜无双心下忽然重重一紧,失控的理智一下子回笼。 猛地想起方才自己刚醒来的时候,阿枣对她说的那番话,她的心突然无法自控地抖动起来。 他原来……竟是生了那样的病吗? 微微握紧双拳,她的眼底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那么,你为什么想?” 岑央却答不出来了。 “没有……为什么。”半晌,他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就有些烦躁地拧眉道,“总之你乖乖呆在我身边就是了!你,你忘了吗?八岁那年你背我从那里出来的时候,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我的,你不许食言!如果你食言……” 说到这,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阴冷,脸色也扭曲得厉害,“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折你的腿,叫你再也跑不了!” 姜无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胸膛里那颗方才死去的心,却像是突然颤巍巍地活了过来。 八岁那年,她将他从那个黑暗森冷的密室中背出来,浑身是伤的他死死抱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问她:“你会一辈子陪着我吗?” 她不耐烦回答,他却一直问。 被他烦得要死,她终于忍不住趁着在前头开路的师傅不注意,不耐地偷掐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静点。 他却只是颤抖着抽了口气,然后伸手捏住她的耳朵继续问:“你会陪着我的吧?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丢下我对不对?” 她暴躁又无奈,最后到底是转头对他翻了个白眼:“陪陪陪,陪你一辈子,行了吧?老实点趴好!不知道自己大个啊,小心我背不动了甩你下去!” 然后他就笑了。 满是血污的脸上绽出血色的花,漂亮得像天上的晚霞。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 没见过受了这么多折磨还能笑得出来的人,这小美人是不是被弄傻了?——在他出事以前,他俩是见面就掐的死对头,她叫他“小美人”,他叫她“臭小子”。 只是那日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样会追着她问“会不会陪他一辈子”的他了,因为半个月后从昏迷中醒来的他,开始忙着在小师妹阿枣屁股后头做跟屁虫了…… 可原来,那个会捏着她的耳朵,倔强地说“你陪我一辈子吧”的傻子,从来没有消失…… 他一直在某个幽深的角落里看着她。 一看就是十几年。 心口猛地一痛,姜无双心底一时百味杂陈,竟再也受不住那激烈翻涌的情绪,再次昏了过去。 “双儿——!”岑央大惊,忙起身就欲去找阿枣,可哪想刚起身,眼前便闪过了一片猩红之色…… *** 看着怀中的姑娘越哭神色越不对劲,宋靳心下微凛,忙拍了拍她的脸:“阿枣?!” 阿枣这才一下子从前世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不许再哭了,哭坏我娘子的眼睛,我可饶不了你的,嗯?”见她似乎已经回了神,宋靳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擦去了她腮边的泪。 “阿靳……你相信前世今生吗?”看着他盛有春风的双眸,阿枣突然哑着嗓子开口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第50章 宋靳微愣,而后心下猛地一动。 她难道…… 还未说话,便又听怀中的姑娘有些仓皇地追问道:“阿靳,你信吗?” “相信。”他回神,低头帮她擦去腮边的眼泪,认真地回道,“阿枣,我相信。” 他说的那么快那么坚定,阿枣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他。 “我……” 见她刚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似有犹豫,宋靳垂眸,轻轻地笑了:“我相信,因为……我就记得自己的前世。” 阿枣顿时僵住。 “你好,我叫宋靳,”他慢慢地抬眼,目光温朗如月,“来自千年之后。” 虽然对他神秘的来历早有许多猜测,可乍然听到这话,阿枣还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千,千年之后?!” “是,我来自千年之后的未来世界,前世是一命武者,死时二十四岁。死后莫名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成为了与自己同名的这个宋靳。”宋靳说完,笑容不变,只顿了顿后问她,“阿枣……害怕吗?” 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愣愣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她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紧紧埋在了他的怀里:“……怕。” 宋靳身子微僵,还未说话,又听见怀中的姑娘闷闷道:“怕你哪天会回去,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宋靳心尖一颤,忍不住低头捧住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半晌,他才微微喘息着放开她,哑着嗓子道:“媳妇儿都在这呢,我能回哪里去?再说……千年后的世界再美,也不及阿枣的半分笑容,我怎么舍得离开?” 阿枣不知怎么的一下子红了眼圈。 这个人……明明从未郑重地表达过情意,可却每时每刻都能让人觉得甜蜜。 突然就不再有任何犹豫,她眨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问道:“那你知道我从哪里来么?” 宋靳眸子微闪,面露讶异道:“难道你也……” 阿枣抿唇笑了,眼中再也不掩饰地露出苍茫凄然之色:“阿靳……我从七年后来。那时我明明死了,可再睁眼,却回到了七年前。” 重生。 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词,宋靳心中猛地一顿。 前世的堂妹是个小说迷,有段时间一直听她提起这个词,因好奇,他还问过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怎么答的? 死前遭受了巨大痛苦或是带着深刻执念的人,因强烈的意念得以穿梭时空回到过去,获得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这就叫重生。 巨大痛苦,深刻执念…… 宋靳心头猛地缩紧。 “重生回到七年前,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我好高兴的。可或许是因为我知晓后事,插手改变了别人的命运,所以连累得身边很多人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说到这里,阿枣似哭似笑,脸色微微发白,“你知道么?前世师姐失去孩子是在两年后,不是现在。阿靳,师姐前世……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可重来一世,我不但没能保护好她,还让她提前遭受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宋靳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自责和悲伤从何而来。 心尖微微发疼,他猛地收紧双手,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没有再问前世之事,他只轻轻叹道:“我也想哭了。” 阿枣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婆娑的泪眼看着他。 “说不定这些人的命运会改变,是因为我的到来呢。”宋靳神色怅然,“要知道你不过才回到了七年前,我可是回到千年之前了。嗯……说不定我的出现还改变了我娘,我奶奶,甚至是三妞的命运。没准呀,前世这个宋靳考上了状元,后来奶奶成为了老封君,我娘也成了贵夫人,甚至三妞都嫁给了名门公子,可这辈子她们却大约只能做平头老百姓了……” 阿枣讷讷道:“前世可没有哪届的状元叫宋靳的……” “那大概就是因为我没有来,所以这个宋靳真的在那次意外中去了。这样的话……前世宋家人的处境可能会比如今还要不好……” 隐约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阿枣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不停翻涌。 “你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和我们一样的人,所以,你怎么能把打乱他人命运这么严重的罪名揽到我娘子身上?我娘子多无辜呢。”见她似乎缓过神来了,宋靳这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明明,她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啊。” 阿枣眨眨眼,猛地眨下泪来:“可是,可是师姐……” “师姐两世都失去了这个孩子,这便说明她和这个孩子无缘。傻姑娘,缘分的事情人怎么能求得来?至于这本是两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提早发生不是好事呢?想想师兄。” 想到岑央,阿枣一下子怔住了。 “前世师姐的孩子应该也是师兄的吧?但他们的误会一直没有解开,你也一直不知道师姐的孩子是谁的,对不对?但你看,现在他们的误会解开了,师姐再也不用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他们终于可以对彼此坦白,这不也是好事吗?”宋靳又道。 关心则乱,他能明白她的自责和恐慌,可他不能让她一直这样想下去。这姑娘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又有前世的阴影在,若不好好开导,怕会成心结。 师兄…… 是啊,若这一世没有发生这些事,师兄和师姐怕还是会和前世一样,彼此错过一生吧。 心底的死结忽然松开,阿枣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 “想通了?”见她眼睛猛地一亮,眼底的郁色也飞快地褪了去,宋靳这才凑上去啄了她一下,笑道,“想通了就给我说说音儿的前世是什么样的吧。” 他叫她…… 阿枣一愣,随即便低头笑了:“这个你也知道了?” “你从未想瞒我不是么?” 阿枣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小鸵鸟。”宋靳摇头笑了一下,又挑眉道,“不过我们音小姐的全名是什么,我可还不知道呢。” 他又开始狭促了,阿枣忍不住嗔了他一眼:“盛妩音,妩媚的妩,声音的音。” “阿枣是小名?” “嗯。” “我猜……是因为你小时候个头小,才有了这个小名?” 阿枣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宋靳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还真是啊……我猜的。” 阿枣顿时羞恼地挠了他一把:“我现在可不小了!” 宋靳瞥了她鼓鼓胀胀的某处一眼,十分赞同道:“是不小。” 注意到他视线落下的地方,阿枣猛地涨红了脸,慌忙背过身子,掐了他一下:“臭流氓!” 心头痒极,可宋靳到底是险险控制住了,只轻笑了一声,问道:“那你对师兄……” “师兄?”阿枣一顿,而后回头看他,“师兄怎么了?” 看着她眼底的不解与茫然,宋靳眉眼彻底一松,再也忍不住弯起了唇。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在乎他这个兄长。” “是呀,他从小就护着我,和我亲兄长也没差了……”阿枣颔首,随即就红着脸拍开了在她腰间不规矩乱捏的手,“讨厌!” “讨厌?冤枉啊,我还没开始做讨厌的事呢。”宋靳却低笑出声,然后俯身含住她的唇瓣,哑着嗓子道,“嗯,比如这样……讨厌,还是喜欢?” 阿枣顿时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她才迷蒙着双眼,推了推有些失控的男人:“等等,还有平安……” 听到平安,宋靳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平安怎么了?” “平安其实是……” 话未说完,房门突然被人“碰”地一声重重踹了开。 阿枣吓了一大跳,忙兔子似的从宋靳怀里蹦了出去。 怀里一下子空了,宋靳顿时拧着眉头看向了门口那个煞风景的家伙。 “阿枣,无双到底怎么样了?!” 看着门口那个目光担忧,神色愤怒的男人,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阿枣是因为尴尬,宋靳自然是因为不悦。 “胆敢欺负我师妹,我一定要把那混蛋揪出来碎尸万段!”岑央咬着牙冷声道,一张明朗的俊脸黑沉如墨。 “……”阿枣嘴角抽搐了下,有点头痛地捂住了额头。 宋靳却摸着下巴,一扫方才的郁闷,低低地笑了出来。 *** 姜无双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 “师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阿枣坐在床边,一边用帕子给她擦脸,一边问道。 姜无双没有回答,只一双略显英气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一旁浑身僵硬,面色发青的岑央。 岑央这会儿正傻着,三天前阿枣告知他所有真相之后,他就这样了。 许是因为知道了身体里竟有另一个自己存在,岑央开始下意识地压制那个人格的出现,所以这三天中,那个“师兄”都没有出来。 那天阿枣告诉他那晚和他在一起的姑娘是姜无双不是龚心柔,且姜无双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之时…… 他整个人都吓傻了。 然后就下意识地守在姜无双的床前发起了呆。 直到这会儿姜无双醒来,用那双熟悉的眸子看着他…… “我……”岑央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僵硬了,面对着自己一直当做兄弟对待的姜无双,他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是哪个?”姜无双却突然问阿枣道。 岑央傻傻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枣忙道:“是平日那个师兄,不是那晚上与你……咳,那啥的师兄。” 姜无双沉默片刻,半晌“嗯”了一声,翻了过身子:“等那个混蛋出来以后再叫我。” 岑央僵硬而无措地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那……那这个师兄呢?”见岑央很是有些可怜的样子,阿枣到底没忍住,又问了一声。 姜无双沉默了一瞬,半晌才道:“我不想看见他。” 哪怕知道他并非故意,可她还是无法忘记他对她说自己要娶龚心柔为妻时的样子。 那时……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 那种冰冷酸涩的痛楚,她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所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他。 这个对自己完全无心的他。 岑央一震,随即不知为何,心尖竟剧烈地疼了一下。 阿枣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岑央:“师兄……那咱们先出去吧,师姐现在需要休息。” 可岑央却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吼了起来。 “师兄!”阿枣一惊,忙上前欲搀扶他,但随即就被他狠狠推开了。 然后…… “让我出去你这个蠢货!” “你……你是谁?!” “我才是真正的岑央!” “原来是你!你滚蛋!我才是岑央!” “放屁!你只是我软弱的一部分而已……” “你才放屁……” 看着那个双眸时而血红时而清明,表情时而暴虐时而愤怒的男人,阿枣顿时头疼得不行,无奈地看向了姜无双。 姜无双已经重新回过了头,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岑央。直到他再也受不住昏过去,她才眸子一缩,飞快地掀开被子欲下床。 “师姐你现在不能动!”阿枣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然后跑到岑央身边给他把了把脉。 见见姜无双还想动,阿枣忙道,“师兄没事,只是太累昏睡过去了!你昏迷这么多天,他一直守在你床边没离开呢!” 姜无双这才安静下来,半晌僵硬而茫然地躺了回去。 阿枣为她盖好被子,又叫人将岑央扶回他自己的房间,这才叹着气出门了。 不过刚走了两步,就见春令沉着一张美艳的俏脸走了过来。 “音小姐,如你所料,真的有人来救龚心柔。” 阿枣眯眼,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堂妹刚出生的时候特个头别小,我奶奶就总说她小得跟个栆似的。然后轮到我,就变成了:哦,你啊,你倒是挺大只的,跟个西瓜一样,圆不隆冬的。【再见】 ☆、第52章 第51章 春令咬牙,勾人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森冷的杀意:“清、影。” “真的是他。”阿枣并不意外,只沉默了片刻,而后冷笑道,“他们现在人呢?” “地牢里关着呢。”因事关姜无双,春令格外恼怒,一张俏脸结满了寒冰,“两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娘这就派人去了结了他们!” “清影那边让师兄亲自处理吧,毕竟是跟了他多年的身边人。”阿枣却伸手阻止了她,“至于龚心柔……” 沉默片刻,阿枣才淡淡道,“处置了吧。” 想着前世龚心柔死前那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阿枣心中一凛。经此一事,她势必会对他们恨之入骨,心生报复之意。若是让她成功地回了定国侯府,师兄前朝后裔的身份定会暴露,届时岑家也怕会有灭顶之灾。 燕帝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虽说其为人刚愎自负,昏庸无能,然先燕帝给他留下了不少能臣贤士,所以此时燕朝的国力还是相当强盛的,岑家若在这个时候和朝廷对上,必败无疑。何况师兄从无称帝之心,身份的暴露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她就是不想杀龚心柔,为了大局也留她不得了。更别说她本就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不说龚心柔前世所为,光是这回她险些害了师姐的性命,她就有足够杀她的理由。 这一世,谁也不许再伤害她在意的人一分一毫!否则……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阿枣眼底闪过一抹骇人的冷意。 “是!”见阿枣这么干脆,春令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早就看那小贱人不爽了。但随即她又有些不解道,“可是音小姐,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去救龚心柔呢?” 阿枣回神,淡淡一笑:“不过是以前曾意外发现,师兄那十个贴身护卫里有人一直在给龚心柔传递关于师兄的消息罢了。虽说这回十个影只有三个在这,然我想着到底是机会难得,不若试他一试,说不定那人就在这三人中呢,没想……还真的试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春令眯眼,突然红唇一弯,妩媚地笑了,“那……音小姐,属下杀他不得,折磨折磨他出出气还是可以的吧?” 阿枣看了她一眼:“春令姐姐和清影有仇?” “没有,但若非他将龚心柔那贱人引来,阁主就不会受这样多的苦楚!”春令咬牙怒道。 她家阁主素来如英明强大如男子,她们跟了她多年,何曾见她这样脆弱伤心过?这都是那两个贱人害的,她若不好好替阁主出出气,哪里还配做阁主的身边人! 看着这样的她,想着前世姜无双死后,她和夏阳为了替姜无双报仇所做的一切,阿枣收起眸中的冷意,温和地笑了。 “春令姐姐,师姐身边有你和夏阳姐姐,是她之幸。” 姜无双对春令夏阳有救命之恩,她们对她也终以性命相护,这两位女子,俱是至情至性的可爱之人,她喜欢她们。 春令愣了一下,随即就露出了骄傲明艳的笑容:“音小姐说错了,能跟随阁主,是我和夏阳之幸才是。” 阿枣也不和她争,只抿唇一笑,目光温暖如阳。 “对了,龚心柔那边……到底是侯府小姐,又素来得定国侯宠爱,若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踪,怕是会起动荡。劳烦春令姐姐去找一个和龚心柔音容相似的人,假扮她潜进定国侯府吧。一来可掩盖她的死,二来……如今诸皇子为夺东宫之位明争暗斗,朝中局势不稳,我们也得做更多准备,以防万一才是。定国侯那只老狐狸,素来多疑又狡猾,咱们派去定国侯府的几波人都无功而返,如今……不正好是一个接近他的大好机会么?” “对呀!谁会怀疑到自己女儿身上去呢!”春令顿时眼睛一亮,但随即又蹙了眉,“可问题是……咱们找的人,便是与那小贱人长得再像,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呀,再者这性情喜好……” 阿枣却笑了:“我这儿有种修容膏,拿去抹一抹,把五六分相像变成八.九分便行了。她素来爱美,每日必上妆容,便是到时被亲近之人看出些什么,也可以此为借口搪塞过去不是?至于性情喜好……我对她了解颇深,再加上,她身边不是有个会武功的贴身丫鬟是师傅送给她的么?师傅对那姑娘有救命的恩情,去找她吧,她会帮你们的。” “是!”春令这才噙着兴奋的笑容下去了。 阿枣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无畏而坚定。 前世杀了龚心柔之后,她就以女医的身份进了宫,因她的目的是燕帝燕后,所以她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怎么接近帝后,怎么伺机查清师傅被害真相,怎么手刃仇人为师傅报仇之上,对于众皇子的皇位之争及朝廷局势,她并未过多关注。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要想彻底摆脱燕承这个大麻烦,保护好平安,她势必得投身皇位之争中,否则若是让燕承得了帝位,她和平安,连带着师兄师姐及宋靳一家子都活不了。 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她必须要先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 *** 午饭过后,岑央醒了。 他来的时候,阿枣刚陪姜无双吃完饭。宋靳倒是不在,他正在自己屋里哄平安——阿小今早吃坏了东西有些不舒服,阿枣又要照顾姜无双,所以照顾小家伙的重任就落在他头上了。 “师兄,你醒了?”放下手中的瓷碗,阿枣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转头对姜无双道,“是师兄,不是真师兄。” 岑央僵硬了一下,随即脸色一黑:“……什么真师兄,我才是真的!” 阿枣无辜地看着他:“只是用作区分而已,别当真啦。” 岑央额角跳了一下,没再纠结这个,只是僵着身子走到床边,看着姜无双,半晌才道:“我……我们去京城吧。” 姜无双淡漠的眸子微微动了下。 宋靳说过,要想治好岑央这病,就要想办法把他的心结打开,让他彻底摆脱儿时的那个阴影。 京城…… 带给他噩梦的那个男人就住在京城。 以往他总是下意识很排斥那座都城,非不得已绝对不会去,如今……他是准备去面对那一切了? “师兄,你决定去治病了?”阿枣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顿时眼睛一亮。 一开始听到那治病法子的时候,这个师兄不也是很抗拒的么?这会儿竟想通了? “……嗯。”岑央看了她一眼,而后面向姜无双,有些艰涩地开口道,“只有治好了病……你才能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不是吗?我……也是,无双,我也是。” 事已至此,总得想法子解决,他已经对不起无双一次,不能再连个交代都不给她。 姜无双被子下的双手渐渐握紧,面上却依然冷冷的。半晌,她才淡淡道:“好。” 岑央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阿枣见此开心道。 岑央看了姜无双一眼:“等她养好伤就走。” “嗯嗯!师姐,那你就好好养伤,赶紧好起来……” 姜无双斜她一眼:“你出去别吵我,我就能好得快上很多。” “才不要,嘻嘻,就闹你,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呀!”阿枣不以为意,反而摇晃着脑袋笑了。 身上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可心中的伤口却有可能永远溃烂着,如今姜无双能开玩笑了,这说明她的情绪正在逐渐恢复正常,这是大好事。 只要她能快些痊愈,阿枣不介意被她多损几句,反正她早都习惯她的口是心非了。 “等着。”姜无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动的光芒却很温和。 阿枣笑眯眯地弯了弯唇,还想说什么,却被岑央温和地打断了:“阿枣,你先出去吧,这儿我守着就行。” 阿枣一顿,而后微微挑眉。 “你也出去。”姜无双却毫不留情地扫了他一眼。 岑央脸色微僵,身子却没动。 阿枣眼睛一转,眸底笑意闪烁,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对岑央道:“师兄,师姐让你也走呢,咱们一块儿吧?” “我……有话和你师姐说,你先出去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有种不想离开的冲动,岑央心下微颤,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强装淡然道。 飞快地捂着嘴偷笑了一下,阿枣对姜无双挤了挤眼睛,这才小跑着出去了,还非常地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被阿枣那一眼看得有点不自在,姜无双微微拧眉,神色淡漠地看了岑央一眼:“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事。 岑央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视线掠过一旁小桌上的瓷碗,忙牵了牵嘴角道:“那个,你要喝点粥吗?” 姜无双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吃完。” “那……”岑央努力地回想着以往和姜无双相处时的场景,想着想着,突然下意识地按照以往的习惯飞快地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道,“那我们聊天吧。” 姜无双身子一僵,抬手就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岑央捂着脸,有点傻眼。 “离我远点!”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姜无双面无表情道。 “可我们以前都是……”岑央怔怔道。 压下心底猛然涌起的酸涩,姜无双冷着脸道:“以前你把我当兄弟所以常与我勾肩搭背,如今我们已不可能再做兄弟,所以以后别再这样做,知道了么?” 岑央呆了一下,而后看着自己莫名觉得空虚的手臂,微微拧了眉,半晌才愣愣道:“不知道,但……” 话还未完,便叫人一把揪住衣襟堵住了嘴巴。 飞快地放开瞬间僵住的男人,姜无双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他:“现在知道了吗?” 她的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情意和痛楚。 岑央一怔,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可心口却无端跳得厉害,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原来,原来她对他竟……?! “……嗯。”许久之后,他突然飞快地凑上前,一把捧住了她的脸蛋。 姜无双被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就突然浑身一颤,随即眼底猛地泛起黑雾,面色狰狞道:“你竟敢亲这个蠢货!双儿,你怎么敢……” “滚!她亲我怎么了?不许你吓唬她!”诡异的脸色又变得冷冽。 “吓唬她?不,我只会杀了所有吸引她注意的人!”冷冽的脸色又变得杀意十足。 “那你自杀啊!”杀意十足的脸又变得嘲讽。 姜无双:“……” 再也受不了眼前这张来回变换的脸,姜无双猛地捧住他的脸,再一次飞快地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 吵死了! 心尖猛地一颤,岑央下意识地反搂住身前姑娘的腰,一时间竟觉得脑子一空,再也听不见任何心底的声音了。 脑中飞快地闪过那一夜绮丽的片段,原本笨拙青涩的他一下子变得熟练热烈起来。 姜无双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时间竟再也分不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那个平日里将她当做兄弟,爽朗温和的师兄,还是那个对她充满占有欲和掌控欲,诡异阴森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回家咯,有大事发生辣!! ☆、第53章 第52章 看着屋里头突然贴上的两人,门缝外的阿枣心下一跳,而后忙转过头,飞快地捂着红彤彤的脸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正靠在软榻上看书的宋靳见此,不由微微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阿枣飞快地扑了过来,眼睛亮极了:“阿靳!我觉得这个师兄也是喜欢师姐的!” “怎么说?” “我看到他和师姐……嘻嘻嘻嘻。” 见娇美的姑娘脸蛋发红,又是兴奋又是羞赧的样子,宋靳眸子微闪,而后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哎呀!就是……就是……”阿枣有点不好意思说,想了想,便嘟了嘟嘴巴,“这个呀!” 眼底闪过浓浓的笑意,宋靳趁此机会飞快地凑上去叼住了她嘟起的小嘴,狠狠吮了一下。 阿枣的脸不由更红了,忙又慌张又羞涩地推开了他:“你这个人……平安还在呢!” 宋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冲她挑眉一笑,这才转头看向一旁正抱着一小块米糕吃得满嘴渣的平安:“小家伙眼里只有米糕,哪有咱们俩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平安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小脑袋,继续专心地啃米糕,一边吃还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约莫是在说好吃之类的。 这米糕是厨房特地做来给他吃的,味道极好,小家伙吃过一次就爱上了,这几日每天都要啃上一大块才行。因这东西做的软蠕不腻好消化,阿枣倒也不怕他吃坏了肚子,只见他吃得跟只小老鼠似的,不由有些好笑,忙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巴。 小家伙顿时着急得直摇头,别挡他的嘴巴,他吃不到糕糕了! 阿枣忍俊不禁,见他实在抗拒得厉害,便也就随他去了,只坐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温柔似水。 “我居然被无视了……”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满是怅然的叹气声。 阿枣下意识转头,便见方才还在看书的男人已经一脸落寞地躺下,此刻正拿着手里的书往自己脸上盖。 忍不住笑了出来,阿枣飞快地转头拿开他脸上的书,嗔了他一眼:“老实点待着,不许作怪!” 宋靳垂眸盖住眼底明亮的笑意,突然一个翻身搂住她的腰,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她的大腿上。 “媳妇儿和儿子都不理我,我若是不积极主动些,可不要成孤家寡人了?” 这姿势有些尴尬,阿枣不自在地动了动双腿,试图让他下去:“你起来,好好说——” 话还未完,脖子便被人往下一勾,然后…… 含着她红艳饱满的唇,用力地吮了吮,又暧昧地轻咬了一下她的舌尖,宋靳这才笑着起了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不让我躺呀,那我只能耍流氓求补偿了。” “你,你这人怎么老是没个正经!若是教坏了平安……”阿枣回神,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掐他腰间的软肉。 宋靳笑着躲开,刚要说话,便见一旁已经啃完了米糕的平安笑眼弯弯地扑过来,一口啃在了阿枣的嘴巴上。 “亲呀!” 阿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糊了满嘴糕渣子。 “小坏蛋,居然敢调戏我夫……”宋靳忙将他抱了过去,哪想话还没说完,小家伙又咯咯直笑着将小嘴啃在了他的嘴角,同样糊了他一嘴的糕渣子。 见宋靳一下子僵住,阿枣顿时一扫先前的羞涩,大笑出声。 见娘亲笑了,吃饱本就心情好的平安更加开心地拍起了小胖爪,再次嘟起小嘴朝阿枣扑去:“嘻嘻,娘亲,亲亲呀!” 哪想身后突然伸来一只铁臂,抱住他往远处一放,然后娘亲整个人就被人挡住了。 平安不高兴了,扭着小身子就要重新扑过去,结果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小块米糕! “糕糕!”小家伙顿时大喜,一下子忘记了要和娘亲玩亲亲的事情,忙扑过去抱住,“嗷呜”一声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不能让他一下子吃这么多啦!”阿枣见此哭笑不得,忙拍了一下宋靳的手臂。 “放心,他之前吃得那块有一半在我肚子里呢,你迟迟不回来,我饿得不行,便只能和儿子抢食物了……”宋靳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飞快地凑近阿枣,一本正经地用舌头卷去她唇边的糕渣子,“来,为夫帮你擦擦……” 阿枣心头直跳,忙捂着通红的脸蛋往后退了退,哪想眼前这臭不要脸的男人又凑了过来,轻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该轮到阿枣帮我了。” 阿枣被逼急了,再也忍不住用力地往他腰间挠去:“啊啊啊臭流氓,看招!” 宋靳顿时大笑着倒在榻上:“我投降我投降!我错了……” 一旁又快速消灭了手中米糕的平安见此,顿时葡萄眼一亮,飞快地爬过去加入了战局。 一时间,屋里一扫前几日的沉闷,只听得嬉笑声阵阵。 可哪想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来报:“音小姐,外头有人来找您和宋公子,说是……” 阿枣正倒在宋靳的怀里两眼亮亮地喘着气呢,听见这话,顿时脸一红,忙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对门外的人说道:“怎么了?” “那人自称青山村的村民,说是宋公子的奶奶去世了,请二位赶紧回家!” 一室寂静,只剩下平安还在天真地笑着。 半晌,才有不敢置信的声音乍然响起:“你,你说什么?!” *** 阿枣和宋靳匆匆忙忙地和岑央打过招呼之后就飞快地带着平安和阿小往青山村赶去了。 哒哒的马蹄声和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在傍晚的大街上交织成仓促的曲调,带起烟尘滚滚。 马车里,阿枣刚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咱们走的时候奶的精神明显已经好了许多,怎么可能突然就……虽说她早前情况凶险,可我已经给她稳定下来了,若是坚持吃药,她起码还有两年的寿元,阿靳……家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宋靳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娘和三妞早就传口信给我们了。先别乱猜,回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阿枣这才点点头,而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眉头微紧:“你……还好吧?” 宋靳垂眸,半晌才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没事。” 阿枣知道他这会儿心中定然很复杂,便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哪想就在这时,马车突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而后猛地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一下子将最里头正和阿小玩玩具的平安惊得跳了起来,好在旁边的阿小反应快,才没有让他从座位上跌下来。 “平安!”阿枣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抱过他,“有没有吓到?” 哪想小家伙却咯咯地拍着小胖手笑了起来:“跳跳呀!娘亲,好玩!” 阿枣这才松了口气,点点他的小鼻子道:“还好玩呢,险些摔痛痛了知道吗?” 一旁的宋靳也缓了神色,还没说话,便听见外头赵忠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的该死,姑娘,公子,小少爷没受伤吧?” “赵忠素来稳妥,外头……”阿枣还没说完,便见宋靳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撩开了马车车帘。 “平安没事,外面怎么了?” 赵忠还没回答,一旁正撩着窗帘往外偷看的阿小已经紧张地开口了:“阿姐,咱们的马好像撞到啥东西了!” 阿枣一愣,而后便下意识地凑到宋靳身边往外头看了一眼。 哪想就这么一眼,却叫她浑身一僵,飞快地缩回了脑袋,紧紧抱住怀里的平安说不出话来。 将阿枣异常的反应看在眼里,宋靳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讶异,重新回头去看对面的马车。 一只带着个贵重玉戒的手正半撩起车帘,露出了里头那人的半个身子。 面容斯文,打扮尊贵,气势不凡,显然……不是寻常人。 心头微顿,面上却不显,宋靳只看向赵忠,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赵忠刚欲说话,对方的车夫却抢先一步冷声冷气地开了口:“怎么了?两车险些相撞,你说怎么了?好在我这停得及时,要不伤到咱家公子,我瞧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赵忠也不和他争论,只低头对宋靳道:“公子,因是转角,小的已经放缓了速度,是他没认真看路,所以才险些与咱们撞上。” 宋靳点点头,还未说话,便见对方马车里的那个男子温声道:“陈平,恶人先告状……谁教你的?” 那名唤陈平的车夫一下子白了脸,也不敢争辩,忙跪在地上请罪道:“公子恕罪,小的只是想着公子赶时间,所以才……” “回去领罚。”温润的嗓音轻轻地响起,却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随后那男子便探出脑袋,对宋靳点了点头,“是我管教下人不严,失礼于公子了,还请见谅。” 他的目光平和自然,并未有半点异常,可宋靳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神色淡淡地又扫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道:“没真的撞上便好。赵忠,走吧。” 赵忠这才重新上了马车,赶着车快速离去了。 “公子,那我们……”陈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公子脸上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笑容吓了一大跳。 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陈平悄悄地深吸了口气,这才压下了骤然狂跳的心口。 自从几个月前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公子就变得越来越能干,也越来越可怕了…… “陈平,”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燕承垂下眸子,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戒,语气轻柔而兴奋,“我终于……找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第53章 马车里,阿枣正在哄平安。 方才看到燕承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抱得太紧,不小心把他弄痛了,小家伙这会儿正瘪着小嘴生气呢。 “好了好了,娘亲错了,给平安呼呼好不好?” 小家伙忙把被弄痛的小胖手伸过去,可鼓鼓的包子脸却还是坚定地扭到一旁不看她。 娘亲欺负平安,娘亲坏坏哒! 阿枣看得好笑,方才认出燕承时紧张警惕的情绪不由慢慢地缓了下来。刚想说什么,却见一旁的宋靳对小家伙伸出了双手:“平安来爹爹这儿?” 小家伙顿时眼睛一亮,扭着小身子就要扑过去。 阿枣回神,忙一把按住他,抬头不赞同地看着宋靳:“不行,你伤还没好呢,他顽皮,万一……” 宋靳还没说话,平安已经闹开了:“爹抱!要爹……娘坏!爹!爹!救平安!”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给爹爹抱抱啦!他要爹爹! 阿枣顿时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小家伙,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说她坏!还救他……她怎么他了?! 宋靳见此,不由有些好笑。见小家伙挣扎得越发厉害,阿枣已经有些抱不住他了,便忙伸手把他接了过去:“让我来吧,小心点就是了。爹爹痛痛,平安会乖乖不乱动的对不对?” “对!”刚想蹬着腿撒欢的小家伙一听这话,顿时乖乖停下不动了,只伸手圈住宋靳的脖子,一边往他脸上吹气,一边萌萌地说道,“爹不疼,呼呼呀!” 见阿枣的表情越来越心塞,宋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忙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娘子不醋,为夫疼你。” 阿枣一把拍开他的手,一时也没空去想燕承什么的了,只满腹心酸地背过了身子:“你们爷俩自己玩去,不许再和我说话!” 居然因为这点小事就抛弃她!白疼这小坏蛋了! 自听到陈氏去世之后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郁气突然就消失了,宋靳无声地笑了下,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平安,叹气道:“平安,你娘不要我们了。” 平安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他知道什么叫“不要”。 “娘亲!亲亲呀!平安乖极了!” 小家伙着急的声音让阿枣一下子弯起了唇角。 忙对身前欲开口说话的阿小做了个“嘘”的动作,阿枣继续背着身子,没有动。 见阿枣迟迟未像以前一样转过来,平安终于忍不住慌了,挣扎着就要朝阿枣扑去。 “嘶——” 低低的呼痛声让阿枣装不下去了,忙转过了身:“叫你别抱你不听!是不是又——” 话未完,便对上了一大一小两张无辜的脸。 阿枣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抿了抿唇,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娘亲呀!平安喜欢娘亲!”见娘亲笑了,小家伙忙拍着小胖手萌萌地叫道。 “嗯,爹爹也喜欢平安的娘亲。”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宋靳也低头轻笑了下。 阿枣脸色微红,还没说话,便见一旁的阿小也憨憨地摸着脑袋笑了:“我也喜欢阿姐,最喜欢阿姐啦!” 和宋靳对视了一眼,阿枣再也忍不住埋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又想到了燕承。 笑意一收,阿枣重新拧起了眉头。 方才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到,若是有…… 他怕是很快会找到这里来。 虽然以他伪君子的做派暂时不会对她和平安强来,但此时和他对上,到底为时过早,她还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在想什么?” 宋靳的话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刚刚那个人……”阿枣没有犹豫就开了口,但思及外头的赵忠和一旁的阿小,又是猛地一顿。 平安的真实身份关系重大,这世上除了她和师兄师姐,再无第四个人知道——就连春令夏阳也只知平安是她收养的孩子,并不知真相。 赵忠虽是师兄的人,但到底为人如何尚且不知,她不能冒险。还有阿小……这孩子虽绝不会有背叛她之心,但若是叫她知道这等秘密,万一哪天事发,只怕会害了她。 “那人怎么了?”宋靳眸子微闪,“你认识?” “从前有过些过节……”阿枣点头,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晚点我再与你细说。” 见她眼底只有肃然凝重,不再见半丝犹豫迟疑,宋靳心头一松,轻轻勾起了唇:“好。” 他所求不多——她在,她愿坦白,足矣。 正说到这,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赵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公子,姑娘,请下车吧。” 却是宋家已经到了。 四人便下了马车,匆匆进了家门。 *** 虽然因燕承的出现有些沉重不安,但阿枣很快就没心思去思考这事了,因为刚走进院子,她就被从陈氏屋子里扑出来的小陈氏给一把拽住了。 “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乱开药害死了我姑母,你这个黑心肝的贱人——”小陈氏双眼红肿,脸色惨白,拽着阿枣的袖子就开始凄厉地哭骂,“你还我姑母命来,你还她命来——!” 哭到激动处,竟还试图伸手去捶打阿枣。 阿枣眉头一凝,猛地退了一步躲开,刚欲说什么,便被一旁的宋靳一个侧身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小陈氏见状心中大怒,再次扑了过来:“你还敢躲!老娘看你能躲哪儿去——” “够了!” 含着怒意的冰冷嗓音猛地响起,小陈氏吓得整个人一僵,下意识停止了哭嚎,抬头朝宋靳看去。 “靳儿,阿枣,你们,你们回来了!”这时,林氏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见到儿子儿媳妇,林氏红红的眼睛猛地一亮,而后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似的,赶紧跑了过来。 “娘……”阿枣伸手扶住她,见她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悲愁之色,不由心中一叹。 林氏是真正天真善良的人,哪怕陈氏往日对她非打即骂,她记得的竟也只有她的好。 刚欲说什么,便见宋靳将怀里的平安递给了一旁的阿小:“阿小先带平安回屋,姐夫和你阿姐有事情要做。” 阿小忙点头,伸手接过了平安。 小家伙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竟也没有哭闹,只有些不情愿地瘪了瘪嘴巴。待阿小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米糕给他,这才拍着小胖爪露出了笑容。 阿小便抱着他飞快地跑了。 宋靳这才缓缓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淡淡道:“谋害人命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别说这害的还是自家长辈,更是天理难容。若是谁有证据证明奶的去世与阿枣有关,我这就亲自押着她告官去,绝不让奶就这么冤枉地走了。可若是没有证据……” 扫了身子瞬间僵硬的小陈氏一眼,宋靳的目光陡然变得森然冷厉,“污蔑诽谤,也是要吃板子蹲牢房的!谁若是再敢瞎说——” 话还未完,便听得小陈氏尖叫道:“靳儿靳儿,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二嫂!都是她说的!” 晚一步出来的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僵硬了一下,而后就黑着脸瞪着小陈氏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说的!陈凤我告诉你,你再给老娘瞎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我呸!我怕你不成!赵翠梅,你敢对老天爷发誓说你没说过这话吗!是谁方才说的‘哎哟娘这些天吃的都是阿枣配的药,该不会是那药出什么问题了吧’!要不是你这么说,我,我能说出刚才这些话吗?大嫂方才也在屋里,她也听到了!大嫂是不是?你来说句公道话……” 小陈氏说着就要过来拉扯林氏,阿枣忙拉着林氏退了一步。 林氏擦了擦红红的双眼,有些疲惫地看着这一幕,也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我那只是太过着急了就随口一说,哪里能当真!分明是你自己心里也这么想的,所以……”见宋靳冷冷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赵氏心下一寒,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可嘴上到底不愿停歇。 “你放屁!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才是故意的呢……” 两人就这么打上嘴仗了。 三个妞都不在,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只剩下最后从陈氏屋里出来的宋老二拄着拐杖,一声不吭地往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去。 他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院子里的人,只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嘲讽和麻木,并不见半点悲伤。 许是早都习惯了宋老二这幅德行,大家也都当做没有看到他,只阿枣微微拧了拧眉,心头说不出的怪异。 但这会儿到底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阿枣很快回了神。 抬头看见宋靳结满了寒冰的俊脸,阿枣心中一下子软得不行。 谋害长辈可是大逆不道的大罪,赵氏的话若是被人传出去,她就是能因为证据不充分逃过一劫,以后背着嫌疑的日子也定然不会好过。尤其是宋靳,若他狠心一点,就是直接把她休了也是有可能的。 赵氏分明是要借着此事毁了自己……就因为她没有借钱给她? 阿枣不是不生气的,可看着静静立在自己身前,替她挡去了所有恶意,比她还要生气的宋靳,她却只听到了自己隆隆震耳的心跳声。 最终,她压下了眼底不由自主泛起的明亮笑意,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柔声道:“我是大夫,哪儿那么容易被人扣上这害人的罪名呢?我们先进去看看奶奶吧,我有办法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 众人皆是一愣,正在掐架的小陈氏和赵氏也一下子停了下来。 余光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宋靳垂眸盖住眼底的暗涌,这才对阿枣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朝陈氏的屋子走去。 “娘,我们也进去吧。” 阿枣的话让林氏回了神:“好,好。” 赵氏和小陈氏愣了愣之后也赶紧跟了过来。但阿枣没理会她们,只低头小声地向林氏了解起了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娘?我和阿靳走之前,奶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几日我们不在家,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又刺激到奶奶了?” 林氏一愣,片刻才摇着头小声道:“家里这几日都挺好的,没发生什么事儿。” 没有? 阿枣微微拧眉:“那奶奶这几天有没有按时喝药?还有,她有没有说自己哪里不舒服,或是有什么其他的不对劲的地方?” 林氏叹气道:“你说过那药不能断,一定要每日按时喝,咱们哪儿敢疏忽呢?你奶每日都有喝的。至于身子不舒服什么的也没有,你也知道你奶那性子,若是真有个不舒坦的,早就……” 说到这,林氏顿了一下,而后才红着眼道,“可就是不知怎么的,今儿这人就一下子没了……” 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枣暗忖,片刻又道:“那昨晚呢?昨晚奶奶有什么异常吗?” “给你奶喂药喂饭的事儿一直都是你三婶在做,我和你二婶也问过她,她说昨□□也是好好的,就是瞧着精神有些不济,睡得早了些,并没有其他不对劲……”林氏哽咽着答道。 “睡得早了些……”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东西,阿枣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早上呢?下午才有人来给我们报信,那说明早上奶还是好好的吧?” 林氏擦着眼角道:“早上你三婶给她送早饭的时候,她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先放着就继续睡了,许是瞧着她只是有些困,你三婶便也没当回事儿,哪想中午做完活儿回来,就发现……就发现人已经没气儿了……” 阿枣眉头微跳,心中大致有了个猜测,见林氏面色十分不好,身后的赵氏和小陈氏又凑了过来,便转移话题道:“怎么没瞧见三个妞呢?” “三妞和二妞在厨房干活呢,大妞……” “大妞怎么了?”见林氏神色犹豫,阿枣心下微凛,脚步一顿,忙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梦到wuli宋家主了,他居然二话不说上来揍了我一顿,然后我就穿越了。 嗯,对,穿越了。 穿到了恐龙世界,被一只特别丑,长得跟蛤.蟆似的恐龙一口吃掉了。后来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变成了恐龙便便吧…… 想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么鬼畜的梦,意义何在?【手动再见】 ☆、第55章 第54章 “自打出了那事之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很少出来……”林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显然也已经知道大妞身上发生的事儿了。 阿枣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又惹出什么祸事来了就行。 余光瞥见身后赵氏脸上的阴沉之色,阿枣垂下眸子,没有再说话。 虽寻常百姓不似大户人家有“祖父母去世,守孝一年”的规矩,但陈氏刚走,大妞肯定不能马上嫁人,所以她原本打算一回家就把钱给赵氏,让她先去稳一稳宋小虎家,以免那家人抓住这个空子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想着方才院子的事情,阿枣却淡然地收起了这番好意。 赵氏的所作所为堪称恶毒,她心中自然是生气的,若非看在宋靳的面子上,她管她去死呢。 如今,且再让她着急着急好了——横竖有宋靳在,那宋小虎家也赖不到哪儿去。 何况…… 想到陈氏的死,阿枣心中微顿,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冷意,而后仔细地打量起房间里的摆设。 “阿枣。” 宋靳的叫声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来了。”放开林氏的手,阿枣快步朝床边的宋靳小跑而去。 陈氏正一脸死气地躺在床上。因她是突然去世的,众人惊慌失措之余便也没敢动她,只等着宋靳回来商讨后事。 那双深深凹陷,总是精光闪烁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再不能从中看出任何情绪。那张会刻薄地骂人,也会慈爱地喊他“乖孙”的嘴巴也紧紧抿着,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宋靳静静地立在床边,看着陈氏的遗容,心中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倒不是多么悲伤痛苦,只是…… 任何生命的流逝都是叫人怅然的。 更何况,还是自己身边相熟的人。 沉默片刻,宋靳对阿枣道:“你看看吧。” 阿枣点头,也不说什么,只伸出小拇指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他的手臂,见他眸底一动,轻轻泛起温柔,这才垂着眸子,快步走上前去给陈氏检查起了身子。 一旁的林氏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阿枣。 “怎么样?”见阿枣突然身子一顿,迟迟没有再动作,宋靳眉头一跳,沉声问道。 阿枣回神,飞快地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哎呀你快说啊!娘到底咋去的,啊?!”小陈氏是最着急的,“你,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是啊是啊,快说啊,瞧这模样怪吓人的,你到底发现什么了?”赵氏也急声催促道。 林氏没有说话,但目光也紧紧地看着阿枣,神色焦急又担忧。 视线缓缓地扫过众人,将大家的反应都尽收眼底,阿枣这才看着宋靳,沉声道:“阿靳,奶奶……没有喝我留下的药。” “你,你说什么?!”林氏三人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宋靳冷冷地眯眼,没有说话。 “奶会突然去世,是因为这些天她根本没有按时喝药。她年纪本就大了,又因常年劳累伤了身,这回接连受遭受剧烈打击,更是彻底伤了心肺,若非我一直用家中祖传的秘药吊着她的性命,她早就……如果能按时喝药,待再过七八日,她彻底垮掉的身子就差不多能好起来了,可是这最关键的几日她停了药,所以身子才会越来越虚弱,终至在睡梦中……” 回过神的小陈氏一听这话顿时抖着手怒道:“闭嘴!娘的药都是我亲自熬,亲自喂她喝的!怎么,怎么可能没喝?你个死丫头分明就是在胡说八——” 话还未完,便见宋靳突然弯腰蹲下,往陈氏的床底下看了看。 “靳儿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赵氏忙凑了过来。 “发,发现什么了?!”小陈氏也顾不得骂阿枣了,忙跟着凑了过来。 宋靳飞快地直起身子,拍了拍袖子,淡淡道:“看错了。” 赵氏这才面露失望地转过了脑袋,可随即下意识松了口气似的动作,却没有逃开一旁阿枣的眼睛。 果然与她有关。 阿枣眯眼,就不知她具体都做了什么,其他人又为何都没有发现。 侧头看了看宋靳,见他眼底也是一派幽暗沉静之色,阿枣不由心中一叹,刚想说什么,鼻尖突然隐隐闻到一股药味。 这味道…… “阿靳!”阿枣叫了一声便往身后半开的窗户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你又发现什么了?”赵氏的心又是猛地一提,飞快地转身跟了过去。 宋靳也大步走上前:“发现什么了?” “窗户外头……你跟我来!”阿枣说完就飞快地拉起宋靳跑出了门,朝那窗户外面的土地跑去。 果真,离得越近药味越浓。 飞快地弯下腰蹲在地上仔细辨认了一下,阿枣这才抬头看着宋靳:“这里药味很浓郁,若没有连着几日用那药浸泡,不会出现这样的味道。所以……阿靳,真的有人把奶喝的药从窗户里倒了出去。” 换而言之,陈氏的死……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不是意外。 宋靳脸色不变,只眼底的冷色更浓了几分。 “这……这怎么可能!”窗户里头的林氏三人听到这话,却是一下子白了脸。 尤其是每日给陈氏喂药的小陈氏,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打颤,哑着嗓子哭叫道:“我……我……这……这不可能……我真的有……有给娘喝药……” 赵氏听了这话,突然扭头死死地盯着小陈氏,十分痛心道:“一定是你故意把药倒了对不对?好你个陈凤,娘平日里带你不薄啊!你怎么敢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恶事来!你……你简直是禽兽!” 小陈氏一愣,而后就整个人炸了。 “放你娘的狗屁!赵翠梅,你竟敢污蔑我!看老娘不撕了你的臭嘴!”飞快地扑上去抓住赵氏就是一巴掌,惊怒交加之下,小陈氏几乎是疯了一般地扯着赵氏打骂哭喊,“娘可是我亲姑!我就剩下这个一个长辈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你这个贱人,你一直对娘心怀怨恨,一定是你害了娘……” “你,你们!当着娘的面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林氏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可她素来没什么威严,二人并不理她,只自顾自地扭打成了一团。 趁二人闹得正厉害,宋靳飞快地凑近阿枣,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压低声音道:“奶床边的地上捡的,你看看是什么。” 是一小块类似药渣的东西。 阿枣飞快地握紧手心,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方才四处打量过了,奶的屋子被人翻过,目的应该是钱财。所以……应该是她没有错了。” 家里急需用钱的,只有赵氏。 宋靳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捉贼拿赃,没有证据她怕是不会认,还是得劳烦娘子陪为夫演一场了。” 因还没分家,宋家的钱财全部都被陈氏握在手里,她又素来对钱财看得比命还重,因此藏得非常小心,宋家除了她没人知道宋家现在有多少钱,那钱又藏在哪。再观之赵氏的反应,她应该还没有找到陈氏放起来的钱…… 阿枣一下子就明白了宋靳的意思。 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大手。 *** 重新回到屋子里,厉声喝止了还在掐架的赵氏和小陈氏,等她们各自冷静下来,宋靳这才肃然道:“三婶,你确定自己每天都亲眼看着奶喝药了吗?” “我当然——” 见小陈氏突然僵住,阿枣眸子微凝:“三婶?” “我……我想起来了!这几日……这几日我端药进屋的时候,娘总说太烫太苦了,要,要放凉一些才喝……”小陈氏越说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显然也是意识到不对劲了,“可,可是我干完活再进屋的时候,她,她的碗里都是空的啊!而且,她……姑母也都说自己喝完了……” 阿枣一愣:“这么说是三婶出去干活的时候,奶自己把药倒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这不可能的!”小陈氏又惊又惧,忍不住尖叫道,“一定是有人害她!一定是有人害她!” “大家都在干活儿,谁有那功夫害她?况且娘是长辈,就算平日里对咱们多有呵斥,那也是咱们的亲人家人,你倒是说说谁会这么狠毒……”一旁的赵氏冷笑道,而后阴阳怪气地看了阿枣一眼,“按我说,定是娘觉得那药喝了没用,自己突然不想喝了……否则若是真有人害她,她能这么配合?” 这话不无道理,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半晌,阿枣有些犹豫地看向宋靳:“难道奶奶真的是自己……” 宋靳没有说话,只是面上也露出了迟疑之色。 “不管怎么样,奶都已经……”又沉默了一会儿,阿枣突然道,“总不能叫她就这样等着,不然我们还是先替奶准备后事吧?” “是啊是呀,”赵氏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微亮,忙点头道,“总得先把娘安心地送走才行!” 小陈氏愣了愣,之后也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林氏当然更不会反对。 沉默片刻,宋靳也垂下眸子叹道:“那娘和二位婶婶便着手准备吧,家中的钱应该都在奶这儿,拿出来用了吧,奶辛苦一辈子,走的时候总得让她体面些。” “可你奶的钱放在哪儿咱们不知道啊!”小陈氏说着又落下泪来,“她走得仓促,啥都没来得及说,连遗言都没有留下一句……” “可不是么!”赵氏一听这话忙道,随即便试探地看在宋靳,“靳儿奶有没有告诉过你?” 宋靳拧着眉想了想,半晌才不确定道:“我记得以前似乎听奶说过,好像是放在什么暗格里……” “暗格?!哪里的暗格?” “这个便记不起来了,不如大家一起找找吧?” 众人都称好。 可找了一圈,翻遍了整个屋子,大家还是没有找到陈氏藏起来的银钱。 许久之后…… “这天都已经晚了,咱们还是明日再来找吧。”阿枣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胳膊,抬头对宋靳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可不能一直再这样弯着腰了!” 宋靳还没说话,一旁气喘吁吁的小陈氏已经点头了:“是啊,咱还是明儿个天亮了再来吧,我这眼睛都瞧花了……” 林氏也抬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轻声道:“瞧这天色像是快下雨了,院子里还有很多东西要收呢,且咱还得先帮娘换衣裳,整理衣物……” 赵氏却是有些不甘心,但到底没说什么,只不甘不愿地点了头。 阿枣便扶着宋靳回屋了。 “是不是伤口又扯到了?你呀,方才叫你别爬那么高你不听,哪儿有人会把钱藏在房梁上呢……” “好了,我这不是没爬上去么……” 两人边说边走远,谁也没有看到,暗处有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撒花的小天使越来越少辣,大花这么纯洁可爱,你们难道不想和我嘿嘿嘿吗?→_→ 还有,阿小说了,撒一朵花,她给一个香吻阿喂! ☆、第56章 第55章 是夜。 乌云滚滚,雨声阵阵,细细密密的雨帘将本就黑沉沉的夜色衬得越发阴沉压抑。 突然,一道惊惧的尖叫声如惊雷般穿透雨幕,猛然炸开,惊得宋家众人一下子从沉睡中醒来。 随后,又听得一阵哭骂声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听这动静似乎有些不对劲,大家忙闻声朝传出动静的陈氏屋子赶了过去。 看着匆匆赶来的小陈氏母女和林氏母女,阿枣微微眯眼,抬头和身边的宋靳对视了一下。 赵氏竟没有来。 宋靳眉头微拧,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面色惊恐的三妞飞快地跑到他身边,不安地问道:“哥哥……奶,奶怎么了?” 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宋靳轻声道:“奶没事,她在隔壁屋子呢。” 因知道今晚这个房间必定不太平,所以宋靳和阿枣早就偷偷地把陈氏的尸体搬去了隔壁。毕竟死者为大,他们不想再扰她的安眠。 “那……那里头不是奶?”三妞一愣,而后下意识地往宋靳身后看去,没想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大姐?小,小虎哥?哥哥……他们咋在奶的屋子里还躺在地上呢?” 此话一出,门口正在收伞的小陈氏和林氏都是一愣。随即小陈氏便飞快地拨开身前的二妞,大步冲进了屋子。 一看周围乱糟糟显然被人翻过的箱柜,小陈氏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就怒上心头,叉着腰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黑心肝的死丫头!居然敢趁着夜里无人,带着小奸夫来偷咱家的银子!啊?你这是要造反呐你!” “大妞,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奶才刚走啊!”林氏也不敢置信地直摇头。 大妞正浑身狼狈地侧趴在地上,看她小脸惨白,满目惊恐,身子发颤的样子,显然是有些吓到了。 她身边的宋小虎则蜷着身子抱着小腿,正痛苦地哭嚎着,看着应该是受了伤。 小陈氏的怒骂声和林氏痛心的呼声并没有传入大妞的耳朵,她只满眼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宋靳,缩着身子哭道:“大哥……大哥,不关我的事!都是他!都是他指使我的!是他说只要我能把奶藏起来的银子偷走,他就能娶我了……” 一想起方才宋靳一脚将宋小虎踹飞,又狠狠踩在他腿上时冰冷无情的眼神,大妞就觉得自己心口直跳,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这要是踹在她身上…… 不!她会死的! 一旁的宋小虎听见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忍着痛翻过身,他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她的脸上:“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说自己怎么都找不到那死老婆子的钱,让我过来帮你一起找的!” 宋小虎人高马大,这一巴掌下去,大妞的脸一下子红肿了起来。 大妞傻了傻,而后捂着剧痛的脸就大哭着扑向了宋小虎:“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毕竟年纪还小,惊惧交加之下,大妞这会儿也只剩下了本能的反应。 “哥哥!”三妞小脸一白,忙往宋靳身后缩了缩。 这一缩就碰到了阿枣。sk 阿枣回神,见小姑娘有些害怕,便忙她拉进怀里,又转头对同样一脸惊恐的二妞道:“二妞乖,你带三妞一起去把二婶叫过来好不好?咱们有事儿要和二婶商量呢。” 二妞早就被这阵势吓懵了,又见母亲小陈氏也对她点了点头,顿时顾不得阿枣和三妞都是她讨厌的人,忙点点头,飞快地拉起三妞的手就要跑。 “拿着伞慢点走,雨天路滑,当心脚下别摔着了。”伸手揉了揉两个小丫头的脑袋,阿枣柔声道,“待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嫂嫂给你们做糖糕,嗯?” 一听到好吃的,两个小丫头顿时眼前一亮,神色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飞快地拿起门口的油纸伞,两人手拉着手出门了。 阿枣这才重新转头朝屋里看去。大妞和宋小虎已经分开,宋靳正面无表情地踩着宋小虎的胳膊道:“奶会把药倒了,也是你们从中做了什么吧。” “什么?!”林氏和小陈氏一听这话,都是身子猛地一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下午阿靳在奶的床边发现了一些香灰渣。”看着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的大妞和宋小虎,阿枣淡淡道,“他们俩的身上有那东西的气味。” “那……那是什么……?”林氏怔怔地问道。 “香灰渣。寻常人喝下去顶多腹泻,不会有太大害处,但对于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奶奶来说……无异于是在催命。我猜,大妞应该是告诉奶,那东西喝了能救命吧?所以奶才会偷偷倒掉我的药。”阿枣看向大妞,“我说的可对?” 大妞双目通红,瞪得巨大,只抖着身子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怕到了极致。 但看她神色,众人便知阿枣猜的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小陈氏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抓住大妞就狠狠给了她好几个巴掌,“畜生!我打死你个小畜生!那可是你亲奶奶啊——” 小陈氏怎么都没想到陈氏竟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顿时嚎啕大哭,一边厮打着大妞,一边哭骂。 大妞尖叫着求饶,可小陈氏这会儿已经气疯了,哪里能冷静得下来,不过三两下,大妞就翻起了白眼。 阿枣微微拧眉,上前拉住了小陈氏:“三婶你先冷静一下,总不能现在就生生把她打死……” “怎么不能!这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打死都是便宜她了!”小陈氏跌坐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道。 “先等二婶过来吧,这事儿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 阿枣还没说完,便听林氏红着眼哆嗦着道:“难道……难道这事儿和二弟妹也……” “亲生的母女,这小畜生做的事儿那黑心肝的贼婆娘哪里会不知道!老娘这就去请里正,请族长!绝对不能让我娘就这么白白去了……”小陈氏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三婶,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请族长和里正吧。”阿枣忙拦住了她,“再说毕竟是家丑,就这么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你想想,咱们家中可不止大妞一个姑娘呢……” 想到二妞,小陈氏猛地一顿,这才抹着眼泪消停了下来。 “她说不出来,你说。”一旁的宋靳正在和宋小虎说话,“不然……” 宋靳没说完,只是抬脚踢了踢宋小虎受伤的那条腿。 钻心的剧痛让宋小虎一下子从惊惧中回了神。他虽素来混不吝,但毕竟年纪还不是很大,见识也少,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再加上一听陈氏竟是被自己寻来的那香灰吃死的,顿时就吓得尿了裤子。 “我……我说!我说……” 原来,因为迟迟凑不到那五两嫁妆,大妞心里越来越慌,就将主意打到了陈氏的银子上去。 哪想赵氏却说自己早就去找过陈氏了,可陈氏一听大妞做出了这等丑事,当即就铁青着脸说了句“我宋家没这等不要脸的姑娘,马上让她滚出宋家,以免败坏家门”,任凭赵氏说尽了好话,都不见她有半点软化。所以想让她拿钱出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听完赵氏的话,大妞心中又怒又急,因着宋靳出了门,宋小虎家那边近来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她很怕宋小虎转身不认账。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偷! 陈氏不是病着么?她可以趁她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的时候,进去把银子偷出来啊! 大妞越想越觉得可行,便连忙和赵氏说了这个想法,可赵氏却死活不同意——有阿枣的药在,陈氏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根本没有不省人事的时候,她又素来睡得浅,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妞气得哭了起来,又见赵氏只是嘴上说着自己已经有了办法,却迟迟不行动,终于心一横,决定自己动手。 于是她找到了情郎宋小虎商量对策。 宋小虎一听有钱,顿时便上了心。思索一番之后就给大妞弄来了一包“神仙散”。 那“神仙散”在青山村十里八乡都十分有名,据说是邻村赵神婆的家传秘方,有能治百病,起死回生的神效,寻常要好几串铜钱才能买到一小点。 陈氏自来迷信,心中又对阿枣有疙瘩,再加上喝了那么多天阿枣给的药也没有好完全,相比之下自然更相信亲孙女。虽然这个孙女也不得她喜爱,但好歹是自家人不是? 所以听见宋小虎为了讨好孙女,竟千辛万苦托人弄来了那“神仙散”,陈氏自然大喜,二话不说就停了阿枣的药,吃起了那香灰粉。 因小陈氏得了阿枣的吩咐,把喝药的事儿看得很紧,又因她从前和那赵神婆有过过节,所以陈氏也就没告诉她,生怕小陈氏知道了会阻拦她。结果谁也没想到,陈氏这一作,直接把自己给作死了。 “我表姑明明说了,那药是不会吃死人的!我,我也是被她骗了啊……”宋小虎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原来,那赵神婆竟是宋小虎的远方表姑。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众人心里一时都复杂极了。 小陈氏是恨怒悲愤,林氏是惊惧伤心,至于阿枣和宋靳…… 照宋小虎所说,这事儿是大妞自作主张,赵氏并不知情,那么,她这会儿为什么没有像小陈氏和林氏一样赶过来? 不对!观赵氏白日里的反应,她不像是不知道大妞做了什么…… 阿枣心中一顿,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些不安。 宋靳却是想到了方才宋小虎说的那句“大妞娘只让大妞别着急,说自己已经有了弄钱的法子,可却又迟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大妞觉得她娘是在哄她,便来找我”…… 赵氏所谓的法子……是什么? 还没等宋靳细想,二妞和三妞回来了:“哥哥,二婶!二婶没在屋里!” 众人皆是一愣。 “这,这黑心肝的臭婆娘该不会是见事情败露,逃跑了吧?!”小陈氏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应该不会,大妞还在这里呢……”林氏愣愣地摇摇头。 正说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从不远处跌跌撞撞地朝这边冲来:“阿姐……姐夫……平安!平安被坏人抢……抢走……” 竟是阿小! 可她话还未完就整个人一软,猛地栽倒在地上。 “阿小——!” 阿枣心下剧烈一跳,拔腿就往外冲去。 飞快地扶起阿小的脑袋,可随即阿枣就整个人僵住了。 粘稠温热的液体正不断地从她的后脑溢出…… 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第56章 猩红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中蔓延开来,蜿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阿枣死死地盯着那骇人血色,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阿小魁梧又力大,寻常谁能把她伤成这样? 赵氏? 不……她身材中等瘦弱,力气也不够大,就是给她偷袭的机会,她也不可能让阿小受这么重的伤。且如果是她,阿小方才就不会说是“坏人”,而会直接说“二婶”了。 那么…… 打伤阿小,抓走平安的人……到底会是谁? 脑中突然浮现一张斯文温雅的脸,阿枣心口重重一震。 燕承。 想到白日里的惊鸿一瞥,阿枣瞬间如坠冰窖,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他也看到她了……他一定也是看到她了! 那么,他暗中抓走平安,仅仅只是为了威胁她,还是……还是平安的身份他也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阿枣心头剧烈地紧缩,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几乎跟阿枣同时冲出来的宋靳见此,忙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别慌,先看看阿小怎么样了。” 阿小…… 对,阿小受伤了! 猛地回过神来,阿枣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小别怕,阿姐在这里,阿姐……阿姐不会让你有事的……”看着地上已经意识模糊,却还在哭着说“救平安”的阿小,阿枣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按在她后脑的伤处,然后和宋靳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扶进屋躺下,为她处理伤口。 见阿小伤处的血终于止住了,阿枣这才整个人一软,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怎么样?!”宋靳方才赶回自己的屋子查看事发现场去了,这会儿正好从门外进来,见此忙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屋里头没有别人,方才二妞三妞被血流了一地的阿小吓得哇哇直哭,宋靳便让小陈氏先带她们回房,顺便请她帮忙把大妞和宋小虎绑起来关在柴房。 至于林氏,因阿小全身湿透需要换衣裳,宋靳便请她帮忙烧热水去了。 “伤得……不轻,醒不醒的来……只能看她自己了。”阿枣哑着嗓子道,说到最后,眼角再也忍不住眨出泪花来,但她很快就抬手擦掉了,只紧紧握住宋靳的手,微微颤抖道,“你那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平安……平安……” 宋靳用力将她抱紧,眼中闪过冷冽的寒意:“屋里有过打斗的痕迹,偷袭者应该是几个高壮的男人,但是……” 宋靳还没说完,便见怀里的姑娘猛地拨开他的双手,疯狂地朝外头冲去。 “阿枣!”宋靳一惊,飞快地追上去抱住了她。 “我要去找平安!阿靳,我要去找平安……我不能再让他有事,不能……”阿枣拼了命地挣扎,冰冷的雨水和着滚烫的泪水在她脸上蜿蜒而下,将她惨白的小脸割成破碎的一块块。 宋靳心疼得不行,可到底是将她死死按在了怀里:“赵氏到底把人带去了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你上哪儿找!冷静点,乖,好姑娘,冷静点,他们没拿到钱不会伤害平安的……” “你,你说什么?!”阿枣猛地一愣,瞬间停止了挣扎,而后飞快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宋靳,“赵,赵氏……二婶?” 宋靳一怔:“自然是她,不然你以为是谁?” 阿枣呆呆地看着他:“可,可你说是男人……” 抬手擦去她腮边的雨水和泪水,又低头吻了吻她冰冷的唇角,宋靳这才凝声道:“她应该有帮手。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她经常神神秘秘地外出,你还问过我,她到底做什么去了?还有方才宋小虎说,赵氏告诉大妞,自己已经有了弄钱的法子,但又迟迟不见她行动……如今看来,她应该是在等我们回来,目的就是平安。” 阿枣一下子回了神:“你,你是说……她抓走平安是想勒索我们?!” “那么小的孩子卖不了多少钱,勒索更合理。”宋靳点头,目光闪过森冷的暗芒,“不过她今晚显然是匆忙行事,否则不会露出这么多破绽。我猜,她应该是为了……” “大妞!”阿枣咬着牙接上,“她是想声东击西。她没有赶过来,不是因为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而恰恰是因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知道大妞出事了,所以赶紧出去联系自己的帮手了……” “嗯,她能为大妞打破计划,就一定会再回来救大妞。” 阿枣彻底回过神来,心下猛地一松的同时,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沉默半晌,她忽然看向宋靳,干涩地开口道:“阿靳,我……不会放过她。” 宋靳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收紧手臂,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那就不要放过吧。” 阿枣猛地抬头看他,神色复杂:“可她是你……” “你和平安才是我的家人。”宋靳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保护你们才是我最该做的。至于她……我已对得起原主。” 阿枣一下子涌出泪来,死死地将自己埋头在他的怀里。 她何其有幸,此生能遇到这样好的他。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靳眉眼冰冷:“将计就计,引她自投罗网。” “可……可我等不了,阿靳,我现在就要看到平安平安无事。”阿枣抹去腮边的泪,重新站了起来,“她有厉害的帮手,我不知道他们会对平安做什么,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阿靳,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在家守株待兔,我出去找平安。” 宋靳却一把抓住了她:“但我们并不知道她的帮手是谁,又把小家伙带到哪儿去了,没有这些线索,你去哪儿找?” 阿枣身子一僵,而后眼睛猛地一红,软声祈求道:“可我没法就这么等着……阿靳,我坐不住!我,我可以去赵氏的娘家看看,说不得那里会有线索呢?” 宋靳明白她的心急,他其实同样坐不住,一想到小家伙这会儿说不得在淋雨甚至是被人打骂,他心里的杀气就无法遏制。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他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走吧。” 阿枣一怔,眼泪一下子断了线,可随后就抽回了手:“你伤还没好呢,不可以淋……” 话还未完便被人堵住了唇。 “这点伤算什么,那可是我儿子呢。”半晌,他哑着声音轻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揽着她的肩迈出了大门。 是为了平安,更是不放心她吧。 阿枣闭了闭眼,心中一时突然无比安宁。 有这样一个人,竟是不管阳光风雨都愿陪着她。 她此生,足矣。 “那赵氏若是回来……” 宋靳脚步一顿,刚想说什么,便看见了门外拄着拐杖,一身雨水的宋老二。 “我帮你们抓赵翠梅。”他笑着说。 这是阿枣第一次见到宋老二的笑容。 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极致兴奋却又叫人看了莫名想哭的笑容。 宋靳见此眉头微跳,阿枣也抹了抹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二叔,你……” “我知道怎么抓到她,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放她走的。”宋老二认真地看着宋靳和阿枣,明明是笑着,眼角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泪光,“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看着有些不正常,可眼底又满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沉默片刻,宋靳突然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二叔了。” 阿枣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话。 赵氏和宋老二是夫妻,照理说她不该相信他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阿枣就是觉得,宋老二没有骗她。 或许,是因为他眼角闪过的那些叫人莫名心酸的泪光? 宋老二这才拄着拐杖转身离开,只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去村前山看看吧,孩子……应该在那山上。” 阿枣猛地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宋老二说的“孩子”是指平安,顿时急声问道:“二叔知道是谁抓走了平安?!” 宋老二没有回头,只冷漠而又讥讽地答道:“赵翠梅有个青梅竹马,叫赵癞子,是个地痞无赖。那人打小就喜欢她,她要做这等恶事,想来只能寻他帮手。” 阿枣顿时瞪大了眼睛,还没说什么,便见宋靳脸色猛地一沉:“赵癞子,几年前因糟蹋妇女谋害人命逃出赵家村的那个?他竟藏在咱们村村前那座山上?!” 宋老二没有再说话,只冷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没入了夜色中。 “村前山……”来不及多问,回过神的阿枣拔腿就要往外冲去。 宋靳却飞快地拉住她:“等等。” 阿枣一怔,还没说话,便见宋靳飞快地跑到不远处的杂物房里拿来了两件蓑衣,两个斗笠。 “雨越来越大了,穿好再走。还有,天这么冷,小家伙万一被打湿,怕是会着凉。我去娘那拿两件棉袄用油纸包上,你乖乖在这等我。” 阿枣愣了愣,再也忍不住踮起脚亲了他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还有阿小,照顾她的事情也要麻烦娘了。我……我也回屋多拿些伤药。” 说完便飞快地拿起跑了。 宋靳一愣,而后唇角微勾,转身大步朝厨房走去。 *** 青山村村前的这座山很高,山势也十分陡峭,寻常村民很少会往这上头去,一来是山路崎岖危险,二来是山上有些荒,不像村后的那几座山,树木葱茏,资源丰富。大多数人要进山打猎或是采摘野菜野果,都会选择村后那几座山,因此这座山可谓是人迹罕至。 这大概也是那赵癞子为什么选择这座山藏身的原因。 不过这山山脚下的那片林子,宋靳倒是很熟悉——这是进村出村必经之处,离宋家田地也很近,上回他就是在这里救了燕璘。 抬头看了看眼前陡峭险峻的山路,以及前方泥路上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宋靳眉眼一松:“他们是从这里上去的。” 阿枣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们走吧。” 宋靳点头,然后飞快地扯下自己的腰带,一头绑在了阿枣的手上,一头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走前面,你跟紧我,有事就拉我,小心点。” 阿枣抿紧了唇,没说话,虽然心中很担忧他的身体,但这不是矫情的时候,到底是飞快地点了点头。 两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朝山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基友大裤衩的新文,喜欢正剧的小天使可以戳一戳,很好看哒。 文案:文案: 前世,拼得玉石俱焚,穆语蓉终于手刃仇人。 可救不回爹娘,救不回弟弟,终究心有不甘。 一朝重回十三岁,穆语蓉十分清醒。 为父母报仇,抚养弟弟长大,寻个老实本分的夫君。 路过的章珣摸摸下巴,老实本分?只想要她一个算不算? ☆、第58章 第57章 夜色四合,山上一片幽暗,只听得雨声沥沥,草木枝叶稀疏作响。 已是十一月末,寒冬早至,虽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但雨水还是带着刺骨的寒意针扎般向阿枣袭来。她素来有些怕寒,又兼之山路难走,体力已渐渐吃不消,这会儿便有些心急,唯恐自己拖慢了宋靳的脚步,让平安多吃苦头。 “阿靳,那赵癞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是什么人?”阿枣一边拼尽全力跟上宋靳的脚步,一边开口说话,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察觉到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声音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宋靳眸子凝了凝,忙侧身将阿枣完完全全地挡在身后,脚下的步子则越来越快,完全不再理会前方路上尖利的枝杈与荆棘,任由它们在自己脸上,身上勾出道道细微的血痕。 “赵癞子和二婶一样,都是隔壁山头那个赵家村的人。听说他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因无人管束,便跟村里那些地痞流氓混到了一处,后来还被他们带着加入了附近的一个山匪寨子,干起了强盗勾当,整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前些年,他和几个同伙因糟蹋了赵家村里正的儿媳妇还杀人灭口,被报官缉拿,后来他们在被送官的路上逃走了,从此不知所踪……”宋靳一边搜寻着脑中的记忆,回答着阿枣的问题,一边密切地注意着四周的环境。 阿枣皱眉,轻轻喘着气道:“没想到……赵氏竟会和这样的人有来往……那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约莫五六个。” “嗯……” “放心吧,我们差不多已经到了半山腰,这里地势相对平坦,草木又茂盛,适合扎窝藏身,所以应该就在附近了。这会儿雨下得大,他们定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找过来,不会带着平安乱跑的。再者,没有拿到钱,他们也不会伤害平安,小家伙会没事的……” 阿枣点了点头,强忍下刺骨的寒意带来的战栗:“嗯……你,你注意看路,别……” 还未说完,便见前方的宋靳身子猛地一顿,而后飞快地压低了身子,转头对她“嘘”了一声。 “找到了。”沉沉的雨幕夜色中,他的眸子亮得像指路的明灯。 阿枣心口一颤,一时间也感觉不到疲惫寒冷了,忙跟着压低了身子,抬头朝不远处的那块平地看去。 那儿有一间茅草屋,一间被杂乱的草木包围着,看着十分简陋的茅草屋。 在昏暗的灯火和细密的雨帘映衬之下,它显得飘摇又落魄。 宋靳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意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他看着屋里闪动的人影,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仔细地打量了周围的地形一番,宋靳这才转头对阿枣轻笑道:“走吧,咱们去带小家伙回家。” 阿枣抿着唇点了点头:“小心些。” “嗯,你跟在我身后。”为她抹去脸上冰冷的雨水,又伸手解开绑着两人手腕的腰带,宋靳敛了自己的气息,然后突然猛地往前跃起,如一只矫健敏捷的豹子,悄无声息却又充满杀意地冲向那间茅草屋。 甩了甩有些被冻僵的手,阿枣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两人刚接近那茅草屋便听见了平安的哭声。 “呜哇——娘亲!爹!平安要娘!爹爹——不,不要坏坏……哇——” 阿枣心下狠狠一揪,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可还未探明里头的情况,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捏紧拳头,强忍下心中的杀意,弯着身子悄悄地朝茅草屋一侧半开的木窗潜去。 “娘的!大哥,这死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干脆堵住他嘴巴得了!” “不行!这么小的娃,一不小心整死了咋办!咱还得靠他弄钱呢!” “行了让他嚎着吧,哭累了自己就睡了,横竖咱们明儿就能要到钱了。” “可是你们说癞子那相好的靠不靠谱啊?就这娃,能值个一百两?他家里头不是穷得都揭不开锅吗?” “据说这小兔崽子是宋秀才媳妇带去宋家的拖油瓶,那小寡妇风骚美艳又有钱,五十两都一眼不眨直接拿出来的……”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好明儿才行动的,谁知道今晚突然叫咱过去开干。老子本来打算今儿去镇上找翠香的,没想却在半路上给那婆娘拦下来了,这他娘的要是弄不到钱,老子饶不了她!” “你丫就知道翠香,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是个千人骑的浪货而已,等弄到钱,大哥带你去悠扬阁,那里头的姑娘才够味儿呢……” “嘿嘿好嘞!那小弟可有艳福了……不过癞子这臭小子咋还不回来?不是说好抢到这小娃娃就上山汇合,商量明天要钱的事儿么?” “雨下的大,没准半路耽搁了吧……” 昏黄的烛光正随着呼啸的风雨不停跳跃,阿枣有些看不清里头的场景,只隐约看见了三个高壮的人影。 “听声音里面应该是四个人,除了桌子边儿坐着的三个,门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一旁的宋靳也在观察屋里的场景,这会儿便压低了声音道,“小家伙的哭声虽有些嘶哑,但听着应该没有受伤,想来只是哭得有些累了。等会儿我冲进去引开他们,你进去抱他先走。” 阿枣回神,顿了一下,到底是咬着唇点了点头:“……千万小心。” 那几人看着高大有力,她如今体力不支,怕是一时难以同时解决他们。宋靳的身手和师兄不相上下,比她好上太多,所以这么做是最好的安排。 “不过是些莽夫而已,看为夫的。”见阿枣虽答应了,但眼中却盛满了担忧,宋靳轻轻一笑,再次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又拉起她的手重重地吻了一下,这才转身朝前方的大门冲去。 阿枣心下猛地一跳,下一刻便见那木门轰地倒塌。 “娘的,哪个不要命——哎哟!” “你他娘的报,报上名来!” “原来是个小白脸,兄弟们,给我往死打!呸,竟敢对老子的兄弟动手!” “哎哟喂——痛死我了!老大,这,这家伙该不会是冲着那小王八蛋来的吧……” “别废话,抄家伙!看老子弄不死他!” 宋靳一直没有说话,屋里只听见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那几人的惊叫怒骂。 趁那些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门边,阿枣沉了沉眼,而后找准时机,飞快地破开窗户冲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草堆里,灰头土脸满脸狼狈的平安,阿枣心下一紧,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可哪想就在即将碰到小家伙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宋靳冷怒的喊声:“阿枣小心!” 身后骤然扑来的杀气叫阿枣下意识侧身避过,可就是这么一瞬间,草堆后头突然伸出一双瘦弱干枯的手,飞快地抱起小家伙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那草堆后头竟还藏着一个人! 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方才显然是躺在那里睡觉。 “哇——娘亲!” 小家伙凄厉嘶哑的哭声叫阿枣一瞬间怒红了眼,心中的杀意再也无法遏制,她挥手就射出一把银针,狠狠刺进了方才偷袭她的那人的双眼之中。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那满身横肉的高壮汉子一下子捂着流血的双眼在地上打起了滚。 宋靳这会儿也已经解决了其他三个壮汉,见此便一把拉住阿枣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方才那人跑掉的方向追去。 “放心,雨下得这么大,他跑不了多久。” 阿枣没有说话,只咬着牙拼尽全力往前跑去。 两人都是有身手的人,这会儿火力全开,很快便追上了前方的人。 见自己马上就要被身后的人追上,又想着方才听到的兄弟们的惨叫声,那身材瘦小的汉子心中又慌又恨,突然心一横,竟直直地将怀里的平安往山下扔去:“都他娘的去死吧——” 这儿可是半山腰!而下面……下面是陡峭的山壁啊! 阿枣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胆战心裂:“不——!” 她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可手腕突然一紧,紧接着自己就重重地往后跌倒在地。 阿枣只觉得眼前猛地闪过一道黑影,再定睛,却见宋靳已经敞开外衣,死死地将平安裹在怀里,抱着他往山下滚去了…… “别怕……我和平安在下面等……” 话未完,便听得闷哼声响起。紧接着,父子俩的声音和身影都被淹没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阿枣心口疯狂震动,双眼一瞬间变得赤红:“阿靳——” 顾不得刺骨的寒意,顾不得针扎似的雨滴,顾不得脸蛋和双手正不停地被枝杈刮伤,顾不得滑倒的时候磕破出血的脑袋,阿枣用尽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去。 “阿靳!平安!你们在哪……”一边跑一边喊,哪怕嗓子早已嘶哑,哪怕眼前模糊一片,她也依然在不停地喊着。 好像下一刻就会人回答她似的。 可她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寂静,除了淋漓的雨声,竟再无其他动静。 她已到了山脚下,可她的夫君和孩子却还是毫无踪迹。 阿枣死死咬着唇,拼命地控制着不停抖动的身子,不去想那可怕的可能性,可心下却不由自主地撕扯起来,叫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阿靳……平安……不要,不要丢下她一个人……不要…… 掉头重新往山上跑去,阿枣拼命地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模糊视线。 *** 宋靳是被平安嘶哑疲倦的哭声吵醒的。 “爹……爹!哇——要爹爹……爹爹……” 伤心惊惧的哭声若远若近地飘进他的耳朵,叫他从一片昏沉沉的黑暗渐渐清醒了过来。 “不……不哭……平安乖……”宋靳一边费力地喘着气安抚道,一边下意识地抬起酸痛的手,往怀里摸去。 可…… 空的。 心下一震,宋靳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个挺身就要坐起来:“平……平安!” 可下腹和额角传来的双重剧痛却叫他身子猛地一僵,而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栽去。 就在脑袋即将磕在地上之际,胳膊突然一紧,竟是有人及时扶住了他。 “哎哟阿靳你可算醒了,这你儿子啊?可吵死小爷了!”同时,一个爽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靳一愣,下意识地朝他看去,半晌才拧着眉道:“……燕……兄?” 再一看周围,幽暗的石壁,微弱的光线,明亮的火堆…… 竟是一个小山洞。 这里是什么地方?燕璘又怎么会在这里?阿枣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下章应该有你们期待已久的大转折!(⊙v⊙)! ☆、第59章 第58章 “可不就是哥哥我么!你怎么样?我看你伤得不轻啊,”单手扶着宋靳坐起来,燕璘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他,“方才我已大致给你上了些药,不过天色昏暗,我也瞧不清楚具体你都伤哪儿了,你自己再看看,哪儿还有疼的再抹一抹。” “……多谢。”宋靳忍着痛接过,却没有第一时间给自己上药,而是看向了燕璘怀中已经有些哭累了,正软软地趴在他肩膀上,一抽一抽吸着鼻子,满眼可怜地看着自己的平安。 “平安不哭了……来爹爹这儿?”他艰难地抬了抬手。 小家伙顿时眼睛一亮,忙扭着身子就要扑过来:“爹!” “来什么来!这小子力气可大了,差点没把我胡子扯光,就你现在这样,你抱得了他么?放心吧,他被你护得好,没受什么伤。还有,你身上不是带了干棉袄么,我已经给他擦了身子换上了,所以你就放心点老实躺着吧,啊?”哪想燕璘却飞快地抱着平安往一旁蹿了蹿,而后低头笨拙地揉了揉平安的小脑袋,安抚道,“好孩子,你爹受伤啦,叔先抱着你好不好?乖……” 可…… “爹!要爹!平安要爹!哇呜——爹……” “哎哟你,你别揪我胡子啊——得得得,找你爹找你爹!”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宝贝胡子从小家伙的魔爪中救出来,燕璘无奈地将平安递向宋靳,哪想这一次小家伙却没有扑过去要宋靳抱抱,只是乖乖地爬过去靠在他手边,紧紧拉着他的手,抽着鼻子含糊道:“爹……爹不疼……” 宋靳的心一下子软得不行。 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他轻声道:“爹爹没事……平安呢?有没有哪里痛痛?” 平安没有回答,只依恋地用脸蛋蹭了蹭他的胳膊。 宋靳定睛一看,小家伙已眯着眼半睡着了。 哭了大半个晚上,他一定是累极了,可竟是怎么都要强撑着回到他身边才安心睡去…… 宋靳目光疼惜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强忍着身上的痛意,粗略地检查了下他的小身子,见小家伙除了手臂上的两道细小刮痕,并无其他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睡着了?果真是小孩子啊……”燕璘呆了呆,然后就笑了。拿起地上的另一件小棉袄包在平安身上,他宝贝似的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不过阿靳你不是才成亲没有多久么,哪儿来这么大的儿子?” 宋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顿了顿后问道:“我昏迷多久了?燕兄有没有看到我夫人?” “有好一会儿了,至于你夫人……”燕眸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宋靳没回答他也不在意,只有些诧异道,“没看到啊。这地方活的就咱们仨,死人倒是不少。话说你们一家人这大晚上的干嘛呢?瞧你这样子,不会也是被人追杀吧?” 宋靳一愣,而后眯着眼往山洞口看去,果真隐约看到几具尸体。 依然没有回答,宋靳只是眸子微深地看了燕璘一眼,半晌才道:“我夫人还在山上,燕兄帮人帮到底,替我去找她一下如何?” “她还在山上?”燕璘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行了,哥哥帮你去找就是。不过你先上药,别等着到时候媳妇儿回来了,自己却……” 话还未完,便见眼前一闪,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山洞外冲进来,死死抱住了宋靳。 燕璘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欲出手,被宋靳着急阻止了。 “燕兄,是我夫人。” 燕璘呆住,而后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那个,她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我还以为是外头那群王八蛋没死透呢……那你们先聊,我去洞外瞅瞅。” “有劳燕兄。”宋靳点头,而后费力地抬起手拍了拍怀中姑娘的后背,“阿枣?” 一阵沉默,突然…… 低沉嘶哑的哭声从他的怀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她的身子冰冷得可怕,哭声里充满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后怕,宋靳心口发紧,顾不得燕璘还没出山洞,忙搂紧她的腰,吻着她湿透的发安抚道:“别哭,我们没事,我和平安都没事,不怕,不怕……” 阿枣只是哭。 他们终究没有丢下她。 这已足够她喜极而泣。 方才所有的灰心和绝望统统都变成了喜悦。 没有哪一刻,阿枣比现在还感谢上苍。 知道她定然吓坏了,宋靳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过了一会儿。 “咳,那个,我说弟妹啊,你还是先给阿靳上药吧,他伤得可不轻。”燕璘的声音从洞口传了进来,“还有小家伙刚睡着,这蓑衣上都是雨水……” 阿枣一下子回了神,下意识地朝他看去,可才看了一眼,便心口一跳,飞快地转过了头。 宁王世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然此时没时间多想这个问题,阿枣飞快地脱去蓑衣丢到一旁,连眼泪也来不及擦,只着急地看着宋靳道:“都哪儿受伤了?快让我看看!还有,还有平安……” 想伸手去抱小家伙,可想着自己身上也已差不多湿透,阿枣到底是缩回了手。 “别听他瞎说,都是小伤,没事的。”见她脸色慌乱,宋靳忙道,“小家伙也没事,就是手臂上刮了两道,燕兄已经给他上了药,换上了小棉袄,放心吧。” 阿枣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额头磕破出了血,白嫩脸上也被树枝刮出了道道血痕,宋靳看着心疼,忙抬起手欲为她上药。 “我没事,都是小伤。”阿枣飞快地从他手里拿过那药,随手往自己的伤处上抹了一把,又小心地替他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他伤势虽重,但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这样看我?”燕璘给的药很不错,宋靳的伤口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很多,人瞧着也有些了精神。 阿枣飞快地扭头看了看洞口,燕璘已经不在那了。又凝神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认燕璘离得有些远,阿枣这才贴到宋靳耳边,低声道:“阿靳,平安……其实不是我的孩子。” “……”宋靳觉得自己可能伤势过重,出现了幻听。 “阿靳,平安是我恩人的孩子,他的父母曾救过我的命。”低头看着小家伙安睡的小脸,阿枣声音温柔,“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宋靳还是没说话,只愣愣地看着她,难得地露出了傻气的一面。 阿枣抿了抿唇,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阿靳,平安的爹……是前太子。” 像是一道惊雷猛地在心头炸开,宋靳一个激灵回了神。 “你……你说什么?!” 阿枣抬头看着他。见他幽深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诧异,不由弯了弯唇:“阿靳,前太子妃救过我的命,我曾在以贴身侍女的身份在她身边待过三年。那时,师傅被杀的消息传来,我……” 慢慢地将一切前因后事告诉眼前这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甚至爱她所爱甚过爱自己的男人,阿枣的身子冰冷疲惫得可怕,可心里却是无边的温暖柔软。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能确定他对她的爱意。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有信心他会和她一样拼尽全力保护平安。 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感谢上苍给她安排了这样美好的人。 宋靳听完,沉默许久之后忽然紧紧搂住阿枣,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阿枣温驯地贴在他的胸口,任由他用这样亲密的方式传递着他的激动与开心,只小心地撑着身子,不让自己碰到他的伤口。 半晌,他终于微微喘着气放开了她。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是属于我的?” 看着他亮过星辰的眼睛,阿枣点点头,目光羞涩却坚定。 “没有别人?” 他的模样有些傻,阿枣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嗯,以前没有别人,以后也只有你。” 宋靳猛地闭了闭眼,许久之后才哑着嗓子低低笑了出来。 “阿枣……我真开心。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的曾经,但……”他抬头看她,目光动人,“这种没有迟到的感觉,真好。” 阿枣也笑着,可却不知为何一下子涌出泪来:“对不住,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宋靳只是用温柔而包容的目光看着她:“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说,多久我都等。宋夫人,从今以后……江湖庙堂,天涯海角,都有我陪你。” 阿枣一愣,而后再也忍不住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好。”许久之后,她抬头看他,泪水盈盈,笑靥如花。 *** 因雨越下越大,燕璘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这时阿枣和宋靳都已经帮着彼此处理好了伤口,只剩下身上的衣裳还是湿哒哒的,有些难受。 好在燕璘早先在一旁生了个火堆,阿枣身上也带了防治风寒的药,所以一时倒也不怕会受凉。 “小爷已经放消息叫人去拿干净的衣物了,咱们在这里边烤火边等就是。”抱着一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还算干燥的枝杈走了进来,燕璘冲宋靳和阿枣笑道,一口大白牙在暗沉的夜色里瞧着十分晃眼。 对于这个前世根本没怎么接触过的宁王世子,阿枣心中是警惕的,但想到这人以往大多时间都在外打战,应该也不大能认出平安,阿枣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因知道了平安的身份和前太子的事情,宋靳这会儿看着燕璘,便不由多了几分深思。 “这大半夜的,燕兄怎么会来青山村?”他突然似不经意地问道。 燕璘眸子微闪,没有回答,只是咧嘴一笑:“你猜。” 宋靳微微眯眼,紧紧盯着他,许久之后突然转头对阿枣道:“我左边肩膀有点痒,抓抓?” 阿枣正暗自琢磨着燕璘出现在这里的动机,一听这话,顿时愣了一下,半晌才忙道:“哦……好。嗯……这里?” “左边一点。” “好,这里吗?” “嗯,差不多……” 一旁的燕璘:“……” 见夫妻俩竟真的开始认真地挠起痒痒来了,燕璘终于绷不住了:“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啊!心这么大,太子妃到底怎么放心把小家伙交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第59章 心下猛地一沉,阿枣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了袖子,可下一刻宋靳就握住了她的手,转头对燕璘道:“不装了?” 阿枣一怔:“他……” 宋靳看着燕璘淡淡一笑,语气笃定:“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燕璘眯了眯眼,眸底闪过明亮的笑意:“你这么知道的?” “你对平安格外关心。”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叫燕璘一愣之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不愧是小爷认下的弟弟!” 阿枣惊诧地看向宋靳:“……弟弟?!” “他自己认的,我没答应。”见阿枣神色惊疑,宋靳笑了笑,将燕璘和自己认识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 自然,关于自己误会了她和岑央那一段,宋靳是不会说的。 阿枣听完,神色微缓,半晌才抬头看着燕璘道:“世子是为平安而来?” 她相信宋靳的判断,但没有恶意是一回事,是不是好意却也不一定。 燕璘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她,挑眉道:“见过这个吗?” 阿枣接过那物一看,顿时心口一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是——!” 半圆形的雕花木牌,上头刻着半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和太子妃临去之前交给她的那半块竟是长得一模一样! 那时太子妃只说这是太子仓促之间交给她的,并未来得及说明它有什么用处,只强调它很重要,因此阿枣便一直将它放在身上随身携带。 只是前世到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这玉兰花木牌到底什么来历,又有什么作用。怎么这一世,燕璘却突然拿着同样的半块出现了? 见她神色异常,宋靳微微拧眉:“怎么了?” 阿枣还没说话,便听得燕璘哈哈一笑:“看来另一半真的在你手里。能得堂兄堂嫂如此信任,阿靳媳妇定非寻常人,既然如此,哥哥也不多卖关子了,这玉兰花木牌,是烈虎卫的令牌。” “烈虎卫?” “皇上对堂兄早有不满,堂兄为自保,曾托他最信任之人帮他暗中训练一支精锐暗卫,即烈虎卫。这玉兰花木牌便是可号令烈虎卫的虎符,堂兄将它一分为二,一块握在自己手里,另一块则交于烈虎卫首领掌管。”说到正事,燕璘脸上再不见嬉笑之色。 阿枣听得心头直跳,还没说话,便听宋靳沉声道:“这么说,这烈虎卫是太子的私兵?” “与其说是私兵,不如说是暗卫或是死士。”燕璘看了他一眼,神色间隐隐闪过一抹骄傲,“他们都是堂兄最忠心的手下。” “那么,世子就是烈虎卫的首领?” 燕璘还没回答,回过神来的阿枣已经摇头了:“他不是。” 燕璘挑眉,而后摸着下巴好奇道:“怎么说?” “宁王深得皇上信任,又手掌南境兵权,位高权重,备受瞩目,暗中盯着宁王府的人不知有多少,训养私兵是谋逆大罪,就是为了宁王府上下,世子也不能做这个首领。”说到这,阿枣眼中露出嘲讽,“毕竟咱们那位皇上,疑心最重,若是有一丝对宁王府不利的风声传入他的耳中,宁王府怕都逃不过和东宫一样的命运。” 燕璘听完沉默了一瞬,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做什么说的这样直白呢?哥哥听得都想哭了……” 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消散开来,宋靳弯了弯唇道:“能得宁王世子俯首听从,那烈虎卫首领的身份……怕是不低吧?” 阿枣心下也是一凛。 比宁王世子身份还高……那就只有皇子了。 莫非…… “什么都瞒不过阿靳!”燕璘哈哈一笑,而后冲阿枣比了个“二”的手势。 阿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拧着眉道:“世子是说……静王?!” 见燕璘竟真的点头,阿枣顿时呆住了。 宋靳见此,有些好奇道:“怎么了?” “二皇子静王燕寻……”阿枣回神,半晌才喃喃道,“生来不足,久病成灾,素日缠绵病榻不得起。怎么……怎么可能是他?” “表哥的身体是太子堂兄想法子治好的。” 燕璘的一句话叫阿枣又是一愣,缓过神后,却是终于彻底地放下了戒心。 燕璘的母亲宁王妃和燕寻的母亲容妃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因此燕璘和静王燕寻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关系比之寻常堂表兄弟更加亲密。他会帮着燕寻向太子效力,倒是可以理解。再加上燕寻是个病秧子,哪怕其母家家世显赫,满门达官显贵,众人也不会太关注他——身体的破败注定了他无缘皇位,若说烈虎卫是他暗中训练的,倒确实有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观前世燕寻所为,阿枣可以确定他并无称帝的野心。 那么多皇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活我,只他一个不为所动,整日闭门在家养养身子做做诗画,做一个富贵闲人。 外人只道他就是有野心也没有实力,所以才安分守己,可如今听燕璘这么一说…… 他身子早已大好,手中又握着太子留下的精锐暗卫,背后更有宁王府和强悍的母家作支撑,若真有野心,完全有能力一争,哪里还轮得到燕承登上皇位? 他不争,只是因为不想争。 阿枣长长地出了口气,那么,他派燕璘来找平安,就不会是想利用平安去争皇位。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前世燕璘和燕寻却并未出现呢? “若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不出现?后来,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到此事,燕璘笑脸一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杀意,他沉声道:“京城风声紧,烈虎卫一直都跟着老子在凉州训练,只留了几十个人在京城。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发作,且完全不给堂兄留任何余地,所以那时我们根本就来不及赶回来……剩下在京城的那些人哪里抗得住御林军?待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表哥在堂兄的尸体旁发现他留下的暗号,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安排了人救堂嫂和尘儿走,可惜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堂嫂没有走成,只有尘儿被人掉了包……” 阿枣咬紧了唇,没说话。 燕帝的心狠手辣,确实是太子自己也想不到的,否则以他的深谋远虑,不会让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阿枣带走了平安?她在东宫的时候并不长这样。”见两人面色不好,宋靳握了握阿枣的手,转移话题道。 燕璘回神,重新露出了笑:“我们是寻着小家伙来的,恰好有个属下曾偶然见过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他南下,找着找着就找到这小县城来了。” “可青县这么大,你又是什么时候找到我们的呢?” “嗨,这事儿说来还多亏了阿靳,那回你不是救了我么,哥哥瞧你这人挺有意思,便起了爱才之心,欲将你收入麾下,这不随手查了查你的背景,就发现了这小家伙么。不过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邻镇办事儿,匆忙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就赶过来了,哪想刚他娘的走到这山脚下,就看到一群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往你家去,一边还说什么‘抓活的’什么的,我瞧着不对劲,这不就跟他们干起来了么!” 阿枣一愣,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消失了。 前世燕寻和燕璘没有找到她,应该是因为平安在他们赶回京城之前就死了,他们没了线索,自然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情了。 所以说,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吗? ……太好了! 见阿枣神色完全缓了下来,眼底也露出轻松之色,宋靳便知道燕璘已经获得了她的信任,顿时心底也是一松,淡淡勾起了唇:“那静王接下来意欲何为?” “就让我们暗中保护小家伙啊,等他长大了再说吧,看他想干嘛呗。”燕璘大笑着挥了挥手,“表哥说了,这小家伙长大以后要是想当山大王,哥哥们就给他做小弟!他要是想做买卖,哥哥们就给他当跑堂,他要是想做皇帝,哥哥们就帮他把那帮孙子全端了,扶他上位!” 阿枣心下猛地一松,她还真的有点怕这些人非逼着平安去抢皇位。 太子妃的遗愿是让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做个平凡自由的人,她也是这么想的——那座皇宫森冷血腥,她不希望她的小平安再回到那里去,被权力腐蚀,被欲.望吞噬。 当然,若平安长大以后自己想回去,那她也愿意尊重他的意愿——她不会逼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她只希望他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不受任何逼迫。 宋靳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他倒是对那什么静王有点感兴趣了。 挺有意思的人。 “不过外头那些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说阿靳媳妇,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些人看着不简单啊。” ☆、第61章 第60章 阿枣一下子回了神:“他们……应该是燕承派来的。” 女人孩子抓活的? 除了燕承她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动机说这样的话,看来昨日他是真的也看到了她。只是关于孩子,就不知他是知道了平安的身份,还是纯粹只想用孩子来威逼她…… 阿枣拧着眉,心中警惕又厌烦,可却再没了之前的恐慌和不安。 “燕……燕什么?”燕璘却是猛地呛了一下,半晌才瞪着眼睛吃惊道,“你说燕承?!我听错了吧?那……那个总是安安静静跟只鹌鹑似的老四?!” 阿枣点头,还没说话,便见一旁的宋靳微微眯眼道:“昨日半路上遇见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吧?” 宋靳已经知道前世她和燕承之间的纠葛,是以这会儿阿枣并不意外他能一下子就猜到这一点。 “嗯,想来他也看到了我,所以才……” 阿枣的话还未完,便被一头雾水的燕璘粗鲁地打断了:“等等等等!你俩给哥哥慢点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四近日确实人在青县,但他不是陪未来王妃来探亲的么?怎么又和你们扯上关系了?还有外头那些人,他自个儿都快吃不饱饭了,哪儿还有闲钱养得起这么一大堆走狗啊!” 阿枣眸子微动,半晌才道:“我意外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是冲我来的。” “秘密?什么秘密?” “他有称帝的野心,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燕璘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道:“弟妹你逗我呢,就他?!这没权没势没钱又没帝宠的,他白日做梦呢!” 阿枣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要小看他,仅看外头那些人,你就该知道他藏得有多深。” 燕璘笑容一僵。 如果外头那些孙子真是老四的人,那他…… 心中猛地一凛,燕璘脸上笑意一收,露出凝重之色。 “燕承表面上看着斯文无害,但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真实的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且不择手段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了平安的真实身份,怕是一定会斩草除根的。”阿枣严肃地看着燕璘。 “他娘的他敢!”燕璘回神,猛地直起了身子,眼底闪过战场上淬炼出来的铁血杀气,“你们放心,以前没察觉就罢了,如今……老子倒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阿枣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道:“世子可从他与林姑娘的婚事入手,我虽无证据,但可以确定那事有蹊跷。而且……林姑娘的前未婚夫,柱国侯府大公子的死因也有可疑。” 燕璘一怔,而后皱着眉,不解道:“这事儿我听父王说起过,可据闻柱国侯和林阁老他们都派人暗中查过,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枣眯着眼半真半假道:“我的身份世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师傅是国师,素有卜卦神算的能力。我这做徒儿的虽不及师傅厉害,但也是学了几分的。只是我兴趣在医,对占卜并无太大兴趣,所以世人不知罢了。” 重生的事情不能实话实说,阿枣也只能搬来师傅的名声“招摇撞骗”一下了。 见她突然做出高人的样子开始忽悠燕璘,宋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小骗子。 阿枣看出了他的意思,顿时鼓了鼓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她也不想啊。 怕被燕璘看出异常来,宋靳没再用眼神逗她,只是眸底笑意更深了。 燕璘却没发现这夫妻俩之间的暗涌,因为他被唬住了。 国师鬼谷子的能力,便是他这个常年不在京城的人都是听说过的。他会那么快相信阿枣,告诉她烈虎卫这个连太子妃以前都不知道的秘密,最大的原因就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太子和鬼谷子师徒几人关系都十分密切,他相信太子眼光不会错,且作为鬼谷子的徒弟,她也有这个能力与他们并肩作战,不会拖后腿。 所以燕璘这会儿只沉默了半晌,然后敬畏地看了阿枣一眼,神色更严肃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而且……没发现不代表没异常。”见此,宋靳忍不住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只淡淡补充道,“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查不出来,足见他心思之深,世子不可轻敌。” 燕璘眼底一沉,点点头,神色越发凝重:“等会儿我就传信给表哥,你们放心吧,落到表哥手里,老四……呵,蹦跶不起来。” 能让燕璘这般敬服,静王燕寻定有其过人之处。 阿枣若有所思,又见燕璘已经开始真正重视起燕承,她便也不再多说了。 有着前世的记忆和经验在,燕承会成功瞒过柱国侯和林阁老并不难,但这一世变数已起,她不信他还能将万事掌握于手中。 尤其,他即将面对的……是燕寻这样一个背景强大,本身或许也很强大的对手。 *** 阿枣和宋靳抱着平安准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半夜的时候,燕璘的属下拿来干净保暖的衣物给大家换上了,又有火堆在旁,所以这一夜对阿枣和宋靳来说,倒也没那么难过。 因怕泄露行踪,进而打草惊蛇,燕璘当即便跟着他的属下走了,走之前还毁尸灭迹,将林子里那些尸体统统处理掉了。 临走之前,他拿出一只精致通透,约莫只有指头大小的玉笛给阿枣:“有紧急情况就吹响它,隐藏在附近的烈虎卫会第一时间赶到。” 阿枣郑重地收下了。 送走燕璘等人之后,阿枣便和宋靳依偎在一起等雨停。 雨落如烟,笼罩着群山与大地,着眼处,皆是绵绵的阴沉与压抑。然这方小小的山洞中,却火光跃动,暖意漫漫。 看着燕璘等人没入夜色的背影,阿枣和宋靳十指紧扣,忽然转头相视而笑。 即便未来未知,或有风雨会至,或将荆棘载途,但只要拥有彼此,他们便无所畏惧。 “你睡一会儿,等雨停了我叫你,咱们再一起回家。”看着宋靳苍白的脸色,阿枣笑容微顿,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回家再好好睡,”宋靳却拿下她的小手握在了手中,眼睛亮亮道,“现在睡不着。” “睡不着?”阿枣蹙眉,忙道,“是不是伤处还很疼?” “不是,”他低头轻轻笑了,“因为太开心了。” 阿枣一怔,而后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你真是……”微微红了脸,她嗔了一声,而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斜着眼调侃道,“难得见到素来从容淡定的宋秀才犯傻,嗯,真得好好看看才行。” 宋靳不以为意,只看着她轻轻笑着,漂亮幽深的眼底盛满了星光:“等家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去京城吧。” 阿枣一愣,而后便讶异道:“你怎么突然……” 低头看了看阿枣怀中的平安,又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宋靳笑得从容而坚定:“我的妻儿,我想自己护。” 阿枣愣住。 “哪怕燕兄和静王是太子的盟友,是为了保护平安而来,我也更想用自己的双手护着你们。”宋靳垂眸笑道,“平安叫我爹,他就是我儿子。做父亲的,哪里能这么没用,要依靠别人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呢?更别说……” 他忽然挑了下眉,眸底有森冷的寒意闪过:“我不许有任何人觊觎我的妻子。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别人……连想都不许想。” 阿枣心头微震,突然竟莫名欢喜,又莫名想流泪。 半晌,她才按下心里想扑过去在他怀里打滚的冲动,红着脸嗔了他一眼:“这么霸道呀……” “现在知道已经晚了。”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又伸手将她重新揽进怀中,宋靳哑着嗓子笑道,“小娘子乖乖从了哥哥,哥哥会比疼自己还疼你的……” 阿枣羞涩极了,可心头又满是甜蜜。片刻,她到底是忍不住绞了绞手指头,傻笑着问道:“那……一辈子吗?” “一辈子哪里够?” 宋靳却笑叹了一声,双手收得更紧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疼你。” 阿枣忽然泪盈于睫。 “……好,”她咬着唇,半晌展颜一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你。” 这样的对话其实有点傻,有点俗气,还有点肉麻,可宋靳却也忍不住心下微颤,唇角止不住地勾起。 有着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她去做任何你认为幼稚或是傻气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爱情。 想到这里,宋靳眸子微黯,再也忍不住低头咬住阿枣的唇…… 阿枣被欺负得两眼水亮,脸颊绯红,全身更是再没半点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为所欲为。 可就在两人都有些无法自持,宋靳更是几乎要不顾身上的伤进一步的时候,突然一个迷糊娇憨的声音从阿枣怀里冒了出来:“平安,要亲亲呀……” 阿枣迷糊的脑袋瞬间一清。 意识到自己和宋靳的亲热竟被不知何时醒来的平安看在了眼底,阿枣一时心头狂跳,整张脸红得冒烟,忙抱着小家伙飞快地转过了身。 宋靳痛苦得几乎要叫出声了,但想着这会儿自己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下火热的心情,宋靳这才苦笑着看向平安,问道:“昨天被坏人抱走,平安怕不怕?” 听到这话,正揉着眼睛求亲亲的小家伙转过头萌萌地看着他,突然拍着小胖手笑了:“不怕,爹在!滚滚滚——飞飞飞——!” 阿枣顿时松了口气,她一直很怕昨日之事会给小家伙留下阴影……不过看着小家伙这高兴的模样,顿时又有些无语。 他是根本不知道昨晚有多惊险吧? 像是知道阿枣的想法,平安转头亲了阿枣一口,弯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强调:“好玩!” 阿枣:“……” 见阿枣一脸心塞,宋靳再也忍不住撑着额角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外头雨好像停了,回,回家!”阿枣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娘在家该等着急了,赶紧的!” 想起家里的那堆糟心事,宋靳点头,笑容不变,眼底却飞快地闪过凌厉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wuli宋家主有没有超man?233333333 回家处理掉极品们,我们就可以听开始新的征程啦!(⊙v⊙)! ☆、第62章 第61章 回家的路上。 背上背着平安,双手扶着宋靳,阿枣走得有些艰难。 宋靳见此要把平安接过来,但他伤得颇重,阿枣哪里能答应呢? 好在宋家就在村口,离这儿不远,小家伙也像是知道爹娘受了伤,只乖乖趴在阿枣背上含糊地说着自己的话,并不乱动,所以他们到底是平安顺利地在天亮之前回了家。 林氏焦急地在门口等了一夜,见三人终于平安回来了,顿时喜极而泣,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好声安抚了她一番,又将父子俩弄回屋子,挨个给他们擦了一遍身子,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阿枣这才松了口气。 “你和平安再睡一会儿,我先去看看阿小,也不知她醒了没……”阿枣说着就要朝外头走去,却被宋靳一把拉住了。 “看一下就马上回来,然后好好泡个澡换身衣服,我等你弄好一起睡。” “不行,你先睡……”见宋靳笑得淡然却坚定,阿枣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是是是,知道了,我会快点的,那你等我。” 知道她担忧阿小,他没有以爱之名,非要她先洗澡再去看她,而是用自己的法子要她早点回来…… 面对这样会关心她,更懂得尊重她的他,阿枣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了蜜糖中。 飞快地跑去看了阿小,见她虽还未醒但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段,整体情况也稳定了下来,阿枣这才松了口气,快步往厨房走去。 林氏正在那烧热水。 一夜未眠,又是爬山又是打斗的,阿枣这会儿其实非常累,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向林氏先问了家中的情况。 “你们刚走没多久,二弟妹……赵翠梅就带着那赵癞子来救大妞了。好在有二弟和三弟妹在,二弟躲在门后把赵癞子砸晕了,三弟妹也拿棍子敲昏了二……赵翠梅,所以并没有让他们得逞,你放心吧。”这一晚上各种惊险,林氏显然也是真正动了怒,难得地收起了软和的菩萨性子,语带冷意道。 “这就好,”阿枣听到这便笑了,“那他们如今人呢?” “跟大妞、宋小虎一起关在柴房了。你放心吧,你二叔把他们绑的死死的,他们跑不掉!等会儿我和你三婶就去请里正,这些……这些畜生,害死了娘不说,又这样对待平安,我,我……”林氏说着又红了眼,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觉得伤心又愤恨。 阿枣安了心,见此便忙道:“横竖他们跑不掉了,娘也别生气了,您这一晚上也够累的,先去歇息,等睡醒了咱们再好好处理这事儿。” 林氏其实也困得厉害,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热水烧好了,你也回屋赶紧洗澡去,天气冷,可不能着凉了。” 阿枣笑着点了点头。 *** 一觉睡醒,已是午时。 侧头看了看睡在自己外头的宋靳,又转头看了看睡在自己里头的平安,阿枣心中说不出的安然喜悦。 外头乌云已散,阳光正好,再不见半点昨晚的冷寂森然。 想到昨日晚上燕璘的那番话,又想到自己和宋靳之间再无秘密,阿枣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心中最后两块大石头也一下子落了地。 凭她一己之力或许无法对抗燕承,然如今有静王和燕璘暗中相助,她有信心,绝不会让燕承讨到好。再者…… 她还有眼前这个男人。 以前哪怕发现自己失了心,她心底也始终保留着一丝理智——面对皇权面对燕承,宋靳一介平民,到底是太过渺小脆弱。她有时甚至想,若那一天真的来了,她就带着平安悄悄离开,还他安宁生活。 可就在昨晚,这念头却被她连根拔起丢掉了。 不管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对抗燕承,她都不会再想要离开他。 因为…… 这世上不会再有谁和他一样,愿意拿起一切为她披荆斩棘,与她携手共进。 想到这,阿枣心底微荡,忍不住轻轻地挪了挪脑袋,往前凑去…… 飞快地在那张漂亮好看的唇上亲了一口,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跳缩回去,而后忍不住往上拉了拉棉被,将自己埋在其中雀跃又欢喜地傻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被子下突然伸来一只手飞快地握住了她的腰。 “呀!”阿枣吓得险些跳起来。 “做了坏事就想躲?那可不行……”干哑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宋靳侧头,紧紧盯着半露出脑袋,娇羞如春花始放,勾得人无比心痒的媳妇儿,眼睛水亮得可怕。 阿枣觉得,他的目光里似乎带了火,自己被他的视线所触及之处,皆像是要烧起来似的烫。 “你……你别……”察觉到搭在腰上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阿枣忙往后缩了缩,哪想某人却用力拉了她一把,叫她整个人滚进了自己的怀抱。 “往哪儿逃?” 灼热滚烫的呼吸轻轻扑洒在她的耳边,阿枣只觉得身子一麻,整个人一下子软了。 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她杏眼微鼓,强撑着羞赧推了推他:“不,不许欺负我……” “我这是在疼你。”哪想身边的男人却挑眉一笑,一张嘴就咬住了她的唇瓣…… …… “不行……平安,平安快醒了……”见他的状态显然有些失控,阿枣忙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他,“还有……你,你还伤着……” 话还未完,便见眼前俊脸潮红,目光水亮的男人痛苦地闭了闭眼,哑着嗓子苦笑道:“媳妇儿……我快死了。” 阿枣一呆,而后忍不住红着脸笑了出来:“谁叫你自己不安分?受了伤就乖乖的,再说奶……奶也刚走,近日肯定不行的……” 宋靳闻言,嘴角一抽,整张脸都黑了。 再也忍不住,他一个翻身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语气凄凉极了:“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好在民间百姓不用守孝一年,否则陈氏这一走,他还得苦上一整年! 想想都忍不住要流泪。 阿枣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怕吵醒平安,她不敢放声,只得咬着唇憋着,好半晌才道:“那……不然这段时间我先睡书房吧?” 哪想宋靳却断然拒绝:“不!” 见他态度坚决,阿枣只得忍笑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们处理呢……” 话还未完,便听得外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嫂嫂,你起床了吗?出大事儿啦!” 笑意一顿,阿枣看了宋靳一眼,无奈地叹道:“看吧,来了。” 正经事儿来了,宋靳也不逗阿枣了,忙撑着床要坐起来:“一次解决,以后再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你现在不许乱动!”阿枣却一把按住了他,“我先去看看情况,若真的解决不了,再劳烦夫君出面,可好?” 看着她眉眼之间的狡黠灵动,听着她难得娇柔似水的声音,宋靳心神一荡,自然一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阿枣这才笑着起身去开了门。 “嫂嫂!平安呢?平安回来了吗?还有哥哥,你们都没事吗?有没有受伤?”一开门,阿枣就被小姑娘一把抱住了大腿。 林氏已经与她说过哥哥一家都平安无事,但小姑娘显然是没有亲眼看到不放心,所以一进门就急吼吼地问道。 阿枣见此心中柔软,忙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你哥哥和平安都没事,嫂嫂也没事,大家都好好的呢。不过你哥哥和平安还在睡觉,等会儿他们醒了,三妞再来看他们好不好?” 三妞这才露出了笑容:“嗯!” “那咱们现在先去前院瞅瞅,发生什么事儿了那边?” 三妞这才想起来自己匆忙赶来的目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只拉着阿枣就跑,一边急声道:“嫂嫂,坏大姐出事了!” 因知道了大妞做的事,三妞心里生气,再不肯好好叫大妞“大姐”了,但别的又不知该叫什么,于是“大姐”就变成了“坏大姐”。 阿枣微微拧眉:“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我还没看到她呢,娘就让我来找你,说是坏大姐出事了,让嫂嫂赶紧过去看看。” 阿枣想了想,便也不再多问,只以最快的速度朝柴房赶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柴房里哭骂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得不行。 站在门外的二妞见到两人,忙小跑了过来,拉住三妞的手就开心地跑了:“大伯娘和我娘说让咱们生火烧饭去,若是咱做得好,能有奖赏呢!” 三妞有些担心屋里的情况,但二妞力气比她大,阿枣又在一旁笑着说“去吧”,她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二妞走了。 看着两个小丫头的背影,阿枣微微挑了挑眉。 要把二妞三妞支开,看来大妞出的事儿不小…… 正想着,柴房的门突然打开,林氏快步走了过来,许久才红着眼圈,满脸复杂地轻叹道:“大妞……没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虽气恨她心肠歹毒,伤害至亲,可大妞突然去了,林氏心底到底有些难过,所以这会儿面色看着便很是不好。 阿枣一听顿时愣住了:“没了?!这……这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氏一边拉着阿枣往柴房里走去,一边擦着眼角道:“就刚刚,大妞不知怎么的和宋小虎吵起来了,然后……他们的手不都被绑着么,宋小虎就动了脚……这,大妞这一摔,脑袋正好砸在了地上放着的斧头上……我知道以后马上就让三妞去叫你了,可……大妞,大妞当场就没气儿了……” 阿枣哑然,心中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半晌,她才犹豫道:“那赵氏……” 林氏叹了口气:“她……哭昏过去了。” 阿枣默然,难怪屋里只有宋小虎和赵癞子的声音,却没有她的哭声。 林氏满面哀愁,眼睛红肿,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阿枣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抚道:“万般皆是命,娘别太过伤心。” 林氏抹着泪点了点头。 “既然事已至此,那奶和大妞的后事就一起办了吧,至于宋小虎和那赵癞子,送官查办就是。”阿枣对这些事情已经很不耐烦了,且对大妞到底没太多好感,这会儿便也没有太伤心难过的情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道,“还有赵氏……” 话还未完,便听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我会休了她,送她回赵家村吧。” 阿枣一愣,转头便看见了宋老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二叔其实特别可怜,想着他的故事的时候,我都流下了鳄鱼的眼泪(⊙v⊙) ☆、第63章 第62章 “二叔,你……”阿枣讶异。 “二弟,你,你真的要休妻?!”林氏也是呆了呆,而后忙擦了擦眼角道。 宋老二“嗯”了一声,嘴角艰难地扯起,眼底渐渐地浮现一抹阿枣熟悉的泪光:“大嫂,不这样做……我哪里有脸去见她呢?” 林氏一怔,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眼圈一下子红了。许久之后,她才哑着嗓子道:“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你还没有忘记她……” “大嫂也没有忘记不是么?”像是突然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宋老二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罕见的温和,甚至最后还客气地说了一句,“这个家……以后还是要辛苦大嫂了。” “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难道想……”林氏闻言,十分惊恐地抬起了头,“不行!你可别做傻事!” 已经转过身子准备离开的宋老二脚下一顿,半晌才道:“她刚走的那年……我确实曾想过和她一起去。可现在不会了,我答应过她会好好活着,就一定会做到的。如今……如今我只想守在她身边,好好儿地陪着她度过余生。” 林氏放了心,只是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却又是心下一顿。可张了张嘴巴,她到底说不出半句劝阻的话来。 “罢了罢了……你已苦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如今……想去就去吧……”像是动容,又像是难过,林氏怔怔地看着宋老二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门外,半晌突然捂着脸落下泪来。 “娘?二叔这是……”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阿枣忙掏出帕子给林氏。 林氏这才回了神。 脑中飞快地浮现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林氏心中一痛,半晌才红着眼圈拍了拍阿枣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哽咽道:“随他去吧,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三年……” 那个她是谁?二叔为什么等这一天等了十三年? 阿枣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故事,可见林氏这样伤心,到底没好多问,只点了点头,扶着她快步进了屋。 *** 确认大妞确实已经没了气息,又把吓得面无人色,屎尿齐出的宋小虎和一直怒喊着要她放人的赵癞子扎昏,阿枣这才扶着林氏,跟小陈氏一起去了大堂。 因宋靳受伤不轻,大家都不愿在这时打扰他休息,便只决定自己三人先大概商量一下陈氏和大妞的后事,等晚点宋靳精神好些再与他细说。 只是陈氏藏起来的钱大家还是没有找到,小陈氏和林氏不由有些发愁。 不说发丧,这一大家子接下来也是要吃饭的啊,家中的粮食已经不多,且接下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没钱的话……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阿枣一开始没说话,只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小陈氏一番。 许是被这几日家中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吓到了,小陈氏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再没了平日里的精明刻薄之相,对林氏和阿枣说话时的态度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这样的她虽看起来有些黯淡憔悴,但却是顺眼了不少。 阿枣淡淡地想。 其实对于小陈氏,她并没有太过厌恶,因为小陈氏虽有很多膈应人的小毛病,但心肠到底不坏,也没什么害人之心,这样的人比赵氏那样会背后出阴招的小人好相处很多。 所以阿枣沉思片刻之后,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小袋碎银子:“其实奶奶藏起来的钱昨晚就被我和阿靳找到了,之前之所以说没有,是为了引出害了奶奶性命的人,还望娘和三婶别见怪。” 林氏和小陈氏一愣,而后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尤其小陈氏更是喜笑颜开:“哎哟只要这钱找着了就行!再说你俩不是为了把那黑心肝的贱人母女揪出来么,做得好!不然这两条毒蛇还不知道要在咱家藏多久呢!” 阿枣点头:“多谢三婶体谅,那这钱……” 还未说完,便见小陈氏道:“放大嫂那吧,以后大嫂管家。” 阿枣和林氏皆是一愣。 她竟不争不抢? 微带诧异地看了小陈氏一眼,阿枣眸子微动,没有说话。 “娘走了,二房又散了,如今这个家也只剩下咱们大房和三房了。我们三房没有男丁,往后咱们整个家也只看阿靳的了……”小陈氏有些心虚也有些惶恐地看了阿枣一眼,挤着脸赔笑道,“以往,以往都是我不好,侄媳妇啊,你可千万别和三婶计较啊!我那都是被赵翠梅那个贱人给撺掇的!以后三婶一定好好待你,啊?咱们,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过日子,成,成不?” 林氏动了动嘴巴,似是想说话,但看了看阿枣,还是没有开口。 阿枣这才笑了:“三婶言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三婶愿意和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和阿靳定然会将三婶视为亲近的长辈,也会将二妞当成亲妹妹。往后二妞出嫁,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三婶老了,我们也会给您养老送终。” 想来是陈氏的离去让小陈氏终于清醒了过来,看清了情势。如果她真的能一改往昔,往后敬重着林氏这个大嫂,一家人好好生活,阿枣并不吝啬多给她一次机会。 她和宋靳即将要走,留下性情过于温和的林氏和三妞她正好也有些不放心,家里能多个性子泼辣的小陈氏护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要她的泼辣不对内。 小陈氏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诶!你可放心吧,往后这个家就由大嫂做主,我一定听大嫂的,咱们大伙儿好好过日子!” 想到阿枣方才话中的意思,小陈氏大喜,心中再无半点向晚辈低头的尴尬不愿。 只要以后二妞能嫁得好,她能有人送终,其他的她还求什么! 林氏见此不由笑了起来,拍着小陈氏的手温声道:“什么做主不做主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只好好相处,互相扶持,把这几个孩子好好养大就是了。” 看着林氏毫不介怀,当真没有半丝厌恶怨恨的眼睛,小陈氏先是一愣,而后低下头感激地笑了。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林氏是真正善良,值得相交的人。可或许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她性子泼蛮惯了,容不得别人压在她头上,往日又更有陈氏护着纵着,所以从前才会对林氏…… 以后,不会了。 小陈氏想,若换了她是林氏,她一定做不到这样,甚至还有可能马上分家,把她们母女赶出去——就冲着这一点,她以后也会敬重林氏,好好儿过日子。 阿枣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说这些了,娘和三婶看看这里头的钱吧。” 林氏和小陈氏回神,点点头,忙打开那钱袋一看,可随即就齐齐瞪大了眼睛:“这,这这里得有五六两吧?怎么会有这么多?!” 她们虽不知陈氏具体藏了多少钱,可大体还是有数的,绝对没有这么多。 阿枣抿唇一笑:“这里一共五两,奶奶留下了约莫二两,剩下的是我和阿靳添上的。又要办丧事又要过年的,家里用到钱的地方不少,娘和三婶先用着,若是不够再来同我说,我和阿靳会再想办法的。” 她和宋靳既然准备去京城了,那林氏等人的生活她势必得先帮忙安排好。如今陈氏走了,宋老二也要离家,宋靳更是要与她进京,剩下一大家子老弱妇孺,若是没点银子傍身,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钱不能一次性给太多,谁知道小陈氏会不会哪日又故态复萌呢? 当然,光有银子还不行,阿枣决定和师兄要个有身手的人来,一方面可以保护这孤儿寡母的两家子,另一方面也可以教三妞识字念书。 小姑娘天真可爱,她不希望她和普通村女一样茫然地度过这本该精彩的一生。 *** 和林氏、小陈氏谈完事情之后,阿枣便端着早饭回屋了。 宋靳已经起了,正半靠在床上看书,平安倒是还在睡。 阿枣先是打了水帮着他洗漱了一番,然后才端来桌上的米粥递给他:“吃饭啦。” 宋靳张开了嘴巴:“啊。” 阿枣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只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就是不伸手。 这模样和平日里平安饿了讨饭吃的样子有些像,阿枣忍不住想笑,又心疼他伤得严重,到底是妥协了。 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她轻声道:“大妞没了。” 宋靳笑容一顿,猛地拧眉:“……怎么回事?” 阿枣叹了口气,将整个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宋靳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把宋小虎和赵癞子一起送官吧。” “嗯,我方才已经请三婶去找人帮忙把他们送去了。”阿枣点头,又想起了宋老二,不由好奇道,“阿靳,二叔是怎么回事啊?我瞧他仿佛是要出门……” 说着便将方才林氏和宋老二的一番对话细细说来。 见阿枣十分好奇的样子,宋靳便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关于宋老二的记忆,半晌才有些叹息地说道:“二叔应该是想住到村后山的山谷里去……” “那里荒无人烟,他怎么会想要住到那里去?”阿枣顿时瞪大了眼,“再说他还腿脚不便呢!” “因为……那里埋着他喜欢的人。” 阿枣惊讶:“喜,喜欢的人?可……可他不是和赵氏……” “这事儿早些年娘和原主讲过,所以我大致想了一些起来。”宋靳一边想一边慢慢说道,“好像是二叔年少的时候,曾去过赵家村学做木工,就是在那时,他喜欢上了赵家村里的一个姑娘。只是那姑娘自幼双目失明,是个瞎子,所以奶死活不同意二叔要上门提亲的请求。不过后来有一天……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意了,二叔十分高兴,还以为是自己的真心感动了奶,可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个阴谋……” “阴谋?!” “奶确实替二叔去赵家村提亲了,不过求娶的却是那姑娘的堂姐——就是赵翠梅。因为她和堂妹一样喜欢二叔,家中又出得起更多嫁妆,所以奶听了赵翠梅母亲的来意之后,就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约莫是觉得,只要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二叔就没法子了吧。所以,为了不叫二叔发现,奶打发他出远门好长一段时间,一直等到成亲那日才叫他赶了回来。但二叔还没见到新娘子,就被奶一碗烈酒灌醉了,后来……”说到这,宋靳摇摇头,“第二日二叔才发现自己的新娘并非那个盲眼姑娘……” 阿枣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咬牙道:“奶……奶这是要毁了二叔啊……” “二叔当即就发了狂,他疯了似的赶去赵家村想找那个姑娘解释,可却没找到人。那姑娘的家人说她前一日晚上就失踪了。后来二叔就失魂落魄地回家了,在回家途中,他看见了站在后山山崖上正欲寻死的盲眼姑娘。” 阿枣拧眉:“寻死?是因为二叔另娶了他人?” 宋靳眼神有些复杂,半晌才摇摇头道:“她不信二叔会另娶他人,所以在得知二叔娶了自己堂姐的当晚,鼓起了勇气离家来找二叔,想当面向他问个清楚。可没想就在那晚,一个人露宿山头的她被不知从哪里的几个男人给……糟蹋了。” 阿枣心口猛地一紧,一瞬间只觉得呼吸不上来,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所以她才要跳崖……” “嗯,二叔正好经过,可却没来得及救下她,只拉着她的衣角和她一起摔下了山崖。” 阿枣沉默了许久才道:“……二叔的腿就是这么摔坏的?” 想起了这些事,宋靳也不由有些叹息:“二叔命大,只摔瘸了腿,那盲眼姑娘却没撑住死了。临死前,她要二叔好好活下去,二叔答应了。只是从此却像是一个废人一样,再也不愿和奶说一句话。还有赵氏,除了成亲当晚,二叔应该是从未与她再同房过,只是赵氏幸运,一次就怀了二妞,所以二叔便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只是却也因此觉得再配不上盲眼姑娘,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敢去祭拜她……如今,他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阿枣听完,一下子明白了宋老二对陈氏为何这样冷漠甚至于无情。 最亲近的母亲,却在背后这样狠狠捅了他一刀,还间接害死了他心爱的人,他如何能不恨?尤其那个姑娘死的还那般惨烈…… 可因为那人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他不能报仇,甚至因为大妞和残废的双腿,他连逃都不能逃,只能苦苦压抑心中的恨意和痛苦,一日日地麻木自己。 冷漠待之,已经是他拼尽全力能做的事情了。 至于陈氏……虽然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这段姻缘,但后来见到儿子这般怨恨自己,陈氏多少会迁怒赵氏,所以才对她越来越刻薄吧。 而赵氏……她竟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剽窃了堂妹的夫君!不知这些年来,面对冷漠的夫君和苛刻的婆婆,她可曾后悔过? 不管是否后悔,她一定是恨的,否则不会对大妞的行为视而不见。大妞或许不知给陈氏停药的后果,可她不会不知——她恨陈氏,恨不得她死。 想着宋老二和那个盲眼姑娘之间的事情,阿枣鼻子猛地一酸,忽然觉得难过极了,可同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庆幸。 庆幸宋靳还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庆幸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的阻碍,庆幸他们还有执手偕老的机会。 这世上的爱情那么多,可修成正果的有几个? 惟愿珍惜眼前之人,把握当下时光。 正想着,脑袋突然被人轻轻地揉了一下:“傻姑娘。” 阿枣回神,轻轻地将脑袋搁在他肩上,有些压抑地说道:“我瞧娘提到这事儿也很伤心,她……也认识那个盲眼姑娘吗?” “赵家村与林家村相邻,娘与那姑娘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宋靳伸手揽住她的腰,“娘的性格你知道,从不喜道人是非,若不是伤心到极致,她也不会和当时还年幼的原主说这些事情。” 阿枣没有再说话。 片刻之后,她突然抬头道:“二叔一个人在那里没法过日子的,不然,我们出钱帮他在那盖个小屋子吧?至于伙食,到时候叫娘这边多烧一些,隔几日给他送一趟好了。” 宋靳深深地看着她,片刻轻轻笑了起来:“好。”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多么可爱,多么叫人感到温暖。 他的姑娘,其实有着一颗这世上最柔软的心。 *** 时光蹒跚而过,眨眨眼,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陈氏和赵氏母女的事情,宋家人这个年过得十分沉寂。 虽阿枣有心好好度过她和宋靳在一起的第一个年,但碍于宋靳伤势未好,家中气氛低迷,便也就熄了那心思。 直到这日,正月十五,上元节至。 吃过早饭阿枣便上山去采草药了。 近日家中伤者多,家里常备的许多药材都用完了,寻人去镇上买又有些麻烦,阿枣便索性自己上了山,也正好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这两个月家中杂事繁多,她又得照顾宋靳、阿小以及平安那个小家伙,已着实许久未踏出过家门了。 等阿枣满载而归,已是午后。 陪父子俩吃了午饭,阿枣就一头扎在了后院,开始整理新采的草药。 对此宋靳十分哀怨,抱着平安一直在她身边叹气:“平安啊,你娘只要这些破草不要我们了……” 逗得平安哇啦哇啦大叫,冲过来就要抱她的大腿。 怕小家伙会弄乱她好不容易分好的药材,阿枣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再捣乱晚上睡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第63章 宋靳:“……” “平安,走,爹爹带你飞飞去!”眼疾手快一把抢回已经扑到阿枣腿边的小家伙,宋靳转头凄楚地看了阿枣一眼。 “飞飞!”平安眼睛一亮,赶紧转回了宋靳的怀抱,又见他表情奇怪,忙学着他的样子做了个表情,朝着阿枣看去。 一大一小两张怨妇脸。 阿枣顿时被逗得笑出声,抖着肩膀连手里的草药都笑掉了。 “赶,赶紧玩去,不许再在我这里作怪……” “若我听娘子的,可有奖赏?”看着她因为这几个月的辛劳而尖了不少的下巴,宋靳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幽暗,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凑近了阿枣低笑道。 阿枣好笑又无奈,只得飞快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之后,便微红着脸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宋靳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扭动小胖身子也跟着要“亲亲”的平安“飞飞”去了。 他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阿枣便也不再管,只任由他们父子俩闹去。 “亲亲!娘亲呀,要亲亲呀!” “那是我媳妇儿,平安不许亲,平安以后亲自己媳妇儿!” “平安要媳妇儿!爹,媳妇儿!” “嗯,爹带平安找媳妇儿去……” 阿枣:“……” 哭笑不得地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阿枣弯了弯唇,这才低下头继续收拾手中的草药。 没人打扰,阿枣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里。 挑拣分类,洗净晾晒……忙碌中,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傍晚来临。 终于弄得差不多了,阿枣这才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动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肩膀。 眨眼间竟是天色已晚,阿枣有些诧异,又想着宋靳也不知道带着平安去了哪,竟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担心。 正欲起身出门瞧瞧,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笑嘻嘻地在她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呀?” 感受着脸上那双与小姑娘声音不符的手,阿枣一怔,而后心中猛地一动:“我猜呀,你是小妞。” “小妞?”小姑娘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嫂嫂迷瞪啦,咱家可没有叫小妞的!” “怎么没有?”阿枣握住脸上那双大手,笑着转过了头,“阿小加上大妞,可不就是小妞?” 三妞一愣,然后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阿小,眼睛亮亮地拍手笑道:“对啊!阿小姐姐,以后咱们俩加起来就是小妞啦,比我还小的小妞呢!” 阿小憨笑着点点头:“小妞挺好的……” 看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脸,阿枣忙拉过她的手,一边替她把脉一边问道:“现在下地走路没关系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小伤得不轻,阿枣曾一度害怕她挺不过去,好在她昏迷了半个月之后终于醒了,只是却一直不大能下床,阿枣费了不少心力才让她渐渐好起来。 如今见她终于能下地了,阿枣只觉得心中一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阿小摇摇头,看着阿枣的双眼里盛满了依赖和感激:“阿姐放心吧,我哪儿都不疼了!三妞也瞧见啦,方才我又跑又跳的都没事呢!” 三妞忙点头:“嗯嗯嗯!” 阿枣心中压了两个月的大石头终于彻底消失了。 这孩子已经是她的家人,她不能让她有任何不测。 “这就好。”站起身摸了摸阿小的脑袋,阿枣长长地舒了口气,杏眸中皆是明亮的笑意,“想吃什么?阿姐去给你做。” “不不不,”哪想以往一听到好吃的就两眼发亮的阿小却摇着头拒绝了,“阿姐,你先跟咱们过来!” 阿枣顿时一愣:“过来?去哪儿?” “嫂嫂来了就知道啦!”三妞也点点头,捂着嘴巴笑得像只兴奋的小老鼠,随后还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黑色带子,神秘地眨了眨大眼睛,“不过得先把眼睛蒙上哟!” 阿枣呆了呆,而后好笑又不解道:“你姐夫出的主意对不对?他想干什么?” 三妞嘻嘻直笑,一双大眼睛亮得不行:“哥哥说嫂嫂听我们的就是啦!” 阿枣觉得有趣,心中也有些好奇,便任由阿小用那黑布绑住了她的眼睛,跟着她往前走去。 “哦哦哦走咯!”见阿枣配合,三妞开心极了,忙蹦过来拉住阿枣的另一只手,和阿小一起带着她往前走。 两个丫头把阿枣带着出了门,阿枣有些讶异,还没来得及问,便听三妞开心地叫道:“哥哥,我们把嫂嫂带来啦!” 阿枣一愣,这里应该是家门口,宋靳想做什么? 下意识地抬手想拿下脸上的黑布,却被人阻止了,因为…… “啊——!”身子突然腾空,阿枣吓了一大跳,哪想一旁的两个丫头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有平安那个小家伙也拍着小胖手不停地喊着“飞飞飞”,听着开心得不行。 “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这儿可是外头呢,被人瞧见怎么办?”忍不住捶了一下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的男人,阿枣鼓着腮帮子嗔道,“还有……伤才刚好就乱来,快点放我下来!我可比小家伙重多了!” “没外人,放心吧。”宋靳低沉好听的笑声在她耳边拂过,而后阿枣就被他放了下来,坐到了什么东西上,只是还未坐稳,她就感觉到身下的东西在移动。 “马车?!”阿枣一愣。 “嗯。”宋靳笑道,同时阿枣觉得眼前一亮,黑布已经被人摘下了。 待看清楚周围的景象,阿枣一下子愣住了。 马车里竟只有她和宋靳两个人。 “三妞她们人呢?!” “在前面的马车里。” “前面?”阿枣茫然地看着他,“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宋靳却只是一把拉过她搂在怀里,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现在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怀里就好。” 阿枣回神,好奇又好笑地觑了他一眼:“这么神秘?不会要是把我拉到镇上卖掉吧?” “胡说。”他低笑着咬了她一下,“这么娇美的小娘子,我哪儿舍得呢?” 阿枣红着脸嗔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见宋靳突然道:“赵翠梅疯了。” “疯了?!”猛地回神,阿枣诧异地眨了眨眼,“亲眼看着大妞死在她面前,被二叔休离赶回家都不见她疯,怎么回家之后却疯了?” 赵氏被宋老二休回娘家之后,阿枣就没再关注过这个人了,只隐约听小陈氏和林氏说起过她在娘家的日子不甚好过,但丧女被休都没有叫她崩溃,显然是个心性极为坚定的,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她兄嫂把她卖给了一个疯子做续弦。那人出了名的凶恶,曾逼疯弄死过好几个媳妇儿。”宋靳面色淡然,语气嘲讽,“能撑到现在,已是她毅力惊人了。” 阿枣默然,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赵氏最爱的只有自己,所以能逼疯她的,果然也只有自己。 “好了,不说她了。”见阿枣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宋靳微微勾唇,又道,“平安近日又胖了不少,是不是要控制一下他的伙食了?” 在阿枣的喂养下,小家伙这两个月来是越发白胖了,如今瞧着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个白嫩的包子,宋靳有点担心这样下去会对他身体有害。 “不!”哪想阿枣一听这话,顿时坚定地摇了摇头,“白白胖胖的才好看呀!” 说完还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像你这样就太瘦了些。” 宋靳:“……” 想象了一下自己和平安一样白胖圆滚的样子,宋靳一阵恶寒,忍不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其实阿枣是觉得宋靳最近生病消瘦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她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宋靳抓进怀里,狠狠纠正了一番。 …… “现在还觉得我太瘦了吗?”片刻之后,他在她耳边低笑道。 阿枣被欺负得眼含泪花:“不,不瘦……阿靳是这个世上最强壮威武的人!” *** 打闹嬉笑中,目的地很快就到了,阿枣也终于知道了宋靳今日带她出行的目的。 上元佳节,灯满长街。 青县青河之上,粼粼微光,载动画舫。 人们手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或立于拱桥之上,驻足凝望;或流动在两岸街边,谈笑风生。自然,青河上的画舫中也有不少游客言笑晏晏。 着眼处灯色灼灼,耳闻间猜谜声阵阵。 这便是元宵。 站在这艘名为“玉堂春”的画舫最高楼层的房间里,俯瞰这如画般美丽的景致,阿枣心跳失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时只觉身在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doge】今天双更,你们不撒个花嘛~ ☆、第65章 第64章 “这段时日,辛苦阿枣了。”身旁的男人突然走到她身后圈住她的腰。 阿枣回神,半晌才咬着唇明媚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就这几日。”见她眼底全是欢喜,宋靳也弯着唇笑了,“这是我们相识的第一年,春节没能好好过,元宵自然不能再错过。” 阿枣一愣,而后忍不住低下头,红着脸甜甜地傻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又想到了平安:“那平安和三妞他们……” “娘和三婶带着几个孩子去街上看花灯买吃食了,平安跟着她们呢,不会有事的。” 阿枣摇头:“我是怕小家伙会找我们……” “我给他做了几个新鲜玩具,阿小会哄着他的,再者还有烈虎卫暗中跟随保护,若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放心吧。”宋靳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现在……你只许想着我。” 他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呢。 “……嗯。”阿枣抿唇傻笑,半晌才有些羞赧地转过头,看向窗外绚烂的灯海。 她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场景,京都繁华,常有盛会,可没有哪一次,她觉得这样开心过。 到底还是陪伴的人不同吧? 阿枣咬了咬唇,甜蜜又羞涩地想。 “美吗?” 阿枣点头:“嗯,很好看。” “可在我眼底……”宋靳轻轻贴到她耳边,笑声低沉勾人,“这一切都不及我夫人美。” 阿枣一下子心跳失序,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嗔道:“你这人……越,越来越油嘴滑舌了。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不,不害臊呀?” 宋靳没说话。 阿枣不由抬头朝他看去。 哪想却一下子跌进了一双盛满星辰,比外头流动的灯海还要璀璨的眸子。 下一刻,唇就被人温柔地咬住了。 可这一回,他很快就放开了她:“现在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等天全黑了,这边的景色会更好看,所以咱们先吃点东西?” 阿枣回神,眨了眨眼,有些奇怪他此刻的淡然,明明先前在马车他都差点要…… 想起他使坏时的模样,阿枣脸一红,忙摸着肚子点了点头:“好,先吃饭!” 她还真的有点饿了。 宋靳便带着她出了厢房,往楼下的大堂走去。 “不在屋里吃?”阿枣有点疑惑。 宋靳点点头,笑看了她一眼:“吃饭还是要多两个人才热闹,你觉得呢?” 阿枣心中猛地一动,难道…… 果然,刚走到大堂便发现,整艘画舫空荡荡的,除了伺候的婢女奴仆便只剩下了甲板处坐着的一对人儿。 他们一人正斜倚栏杆,赏灯喝酒,神色惬意,而另一个人…… “双儿不许你亲这个蠢货!你再亲她……” “嗤,怎么样?你自杀?” “……混蛋!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不定谁杀了谁呢!” 阿枣:“……”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然阿枣心中却十分欢喜。 自家里出了事之后,她就一直没机会再去悠扬阁,虽然知道岑央和姜无双的情况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乱子,两方也一直有在传信,但岑央的病还没治好,她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是以这会儿见到姜无双不见半点以往憔悴,反而更加英美白皙了几分的脸蛋,阿枣心下一松,忍不住就眼睛弯弯地笑了,而后飞快地跑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 “师姐呀!” 姜无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推开她,只往旁边挪了挪:“庄重。” 阿枣嘻嘻笑着蹭了蹭她的肩膀:“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姜无双把手中的酒壶递给她:“尝尝?味道不错。” 酒香四溢,带着说不出的清甜香味,许是心情好,平日不怎么喜欢喝酒的阿枣二话不说接过,一口喝了下去。 结果…… “呀呀呀辣——!” 狼狈地吐着舌头,好半晌才将那呛人的辛辣味咽下去,阿枣泪眼汪汪地控诉道:“师姐又欺负人!” 姜无双挑眉,似狭促地弯了弯唇:“是你不识货,这酒千金难买,寻常人我可一滴都不会给。” “是么?那我可得好好尝尝。”阿枣还没说话,宋靳已经拎起小桌上的另一壶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另一杯递给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脸色瞧着有些疲累的岑央:“她们师姐妹喝,我便陪师兄喝好了。” 正在揉脑袋的岑央一听这话就僵住了:“……” 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宋靳又将酒杯往前送了送:“我先干为敬,师兄请。” 说罢,另一只手便拿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姜无双顿时似笑非笑地扫了阿枣一眼:“倒很护着你。” 阿枣一下子红了脸,而后又是羞涩又是骄傲地笑了:“那是!我夫君呢!” 一旁的岑央一听这话忙飞快地接过了那杯酒,看了姜无双一眼,强作淡然道:“我也会护着你的。” 看着姜无双一下子变得微红的双颊,阿枣忍不住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了。 看来这个师兄也是真的对师姐上心了呢! 他会喝酒,但不大会喝烈酒,瞧他身上一点儿酒味都没有就知道他方才一点都没喝,如今却愿意为师姐拼一拼,这若不是喜欢,什么才是呢? “那你们俩喝去,我和师姐去前头看看!”阿枣说完便拉起姜无双跑了。 两人一直跑到画舫另一头才停下来。 “做什么?”姜无双今日也是一贯简单利落,偏男性化的装束,此刻懒懒地靠在栏杆上,手提酒壶,目光清冷,瞧着格外的清俊洒脱。 阿枣呆了呆,而后忍不住抚掌赞叹道:“师姐真好看。” “……”姜无双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有话直说,别拍马屁。” “嘻嘻,”阿枣回神,忙道,“那个,师兄现在情况怎么样?” 姜无双顿了一下,半晌扫了她一眼道:“还不错。” 看着她微微弯起的唇角,阿枣这才完全松了口气,没有再多问,她只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两日吧。” 阿枣顿时笑眼弯弯:“带上我们一家人如何?” “你?”姜无双挑眉,有些诧异,“要进京?” 阿枣颔首,道:“平安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一辈子过平凡的生活,我得早些为以后做打算。” 姜无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因为那个燕承?” 阿枣“嗯”了一声:“不除去那人,我和平安都不可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再者,平安的身份始终是隐患,就算没了燕承,也可能还有其他人。” 姜无双挑眉:“直接派人杀了他就好了。” 阿枣失笑:“他身边有高手,我试过了。” 燕承一再派人刺探,阿枣不耐,也曾干脆地请烈虎卫出过手,然现在的燕承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落魄皇子,如今他身边有不少能人护着,就是烈虎卫也一时奈他不何。倒也不是说杀不了他,但如今他是林家的准女婿,又颇得燕帝看重,阿枣不想为了他一条命,却叫烈虎卫甚至是岑家被燕帝及其他心怀不轨之人盯上。 姜无双眯眼:“他近日常来悠扬阁。” 阿枣猛地皱眉:“他为难你们了?” “他哪里敢?不过是龟缩在壳里不敢露出真面目的王八一只。”姜无双喝了一口酒,冷冷地嗤了一声,“只会做些暗中刺探之事。” 阿枣松了口气,而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应该是在我那边吃了瘪,意识到不对,所以想从你们这边下手查探。” 这两个月来,燕承没少派人来打探消息,但每次都被隐在暗处的烈虎卫给轻松处理了。他大概有些坐不住了,才会想到从悠扬阁下手。 “岑家又岂是好欺负的,”姜无双闻言冷笑,“不自量力。” 烈虎卫的事情阿枣答应了燕璘没往外说,岑央和姜无双还不知道,只以为那些暗中守在宋家外头的人是燕璘派来的——燕璘以及燕承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尤其是燕承,当日第一次在悠扬阁见到燕承之后,阿枣就已经拜托岑央去处理了——岑央给她安排了一段完整的经历,包括平安父亲的身份,家世以及其他的一切,用来混淆那些追查之人的视线。 阿枣喜欢极了这样张扬率性的姜无双,见此忙道:“那是!谁叫岑家有个师姐这样厉害的未来少夫人呢!” 姜无双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闭嘴,吵。” 阿枣嘿嘿一笑,眼神却很认真:“师姐和师兄,这辈子一定一定要幸福的。” 姜无双一愣,而后自信地挑了下眉:“已经是我的人了,哪里还会让他跑掉?放心吧。” 阿枣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低头开心地笑了起来。 师兄的心意让师姐变得自信,变得更加强大了。前世谈起师兄,她的眉宇之间总有些说不出的黯然失落,如今的她清朗明媚,神采奕奕,就像天上的流云,河里的清流,叫人看着都觉得舒适开阔。 前世落在心底的那个阴影终于彻底消散开来,阿枣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得说不出的圆满。 这时,大堂里传来乐声。 阿枣回头一看,宋靳和岑央已经入座,美貌的婢女们正在上菜,乐伶们也已经开始奏乐。 “饿啦!”阿枣摸了摸肚子,转头对姜无双眨眼道,“吃饭吧师姐!” 姜无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提壶灌了一大口酒,起身大步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嘻嘻(⊙v⊙) ☆、第66章 第65章 一时饭毕,又吃了元宵应景,四人便靠在窗边赏灯聊天。 方才阿枣和姜无双在说话的时候,宋靳和岑央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人这会儿看起来相处得倒挺和谐,没了以往那种彼此看不顺眼的感觉。 阿枣有些好奇,但想到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也就不再多问了。 外头天色已完全黑了,各色各样的花灯在人潮中涌动,乍看像是一条会移动的星带,璀璨耀眼。河面上也漂浮着许多莲花状的河灯,小小的火光,承载着各种各样的愿望,顺着水流消失在人们虔诚的祈福声中。 阿枣看着不由有些意动:“咱们也去放河灯吧?” 见她难得露出小姑娘的一面,宋靳自然不会不答应,忙叫侍女拿来了几盏莲花河灯。 “师兄师姐也一起呀!” 阿枣开心地朝岑央和姜无双招手,姜无双皱了皱眉,一边说着“幼稚”,一边却没有犹豫地走了过去。 岑央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漂亮的狐眼中闪过一抹宠溺。 曾经他以为自己心悦阿枣,可如今想来,他对阿枣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情呢? 这种会时刻想与她在一起,会不自觉地注视着她,会被她每一个眼神牵动情绪,会想着占有和长久的心情。 这种仅仅只是看着她,想着她就能丢开所有恐惧不安,想到她曾遭受过的那些痛苦,心头就会隐隐作痛,恨不能杀尽全世界的心情。 细细想来,其实他对她一直都是不一样的。便是在以为自己喜欢阿枣之时,他最相信,最亲近的人也只有她。 这样的在意与信任,若非出于爱意,又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那个“岑央”真的代表着他内心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面吧。想到这里,岑央有些自嘲地垂下眸子。只是他因那件事而胆怯,所以下意识地排斥着长相行为都偏男子的无双,告诉自己她只是兄弟。 好在,未晚。 “走吧。”见岑央一直未动,宋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岑央回神,点了点头,因喝了烈酒而发红的双颊瞧着艳若桃花。 看着岑央娇媚的样子,宋靳微微挑眉,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暗芒,然后飞快地拿起桌上的酒壶,朝不远处正在甲板上放河灯的阿枣和姜无双走去。 “喝吗?” 见宋靳突然递了壶酒过来,阿枣一愣,而后就豪气地接过:“今儿开心,当然要喝!” 一旁的姜无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岑央,而后慢慢地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片刻,她也从那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壶酒过来,递给岑央:“喝吗?” 岑央愣了一下,而后朗笑着接过:“就像阿枣说的,今儿高兴,当然要喝!” 宋靳眯眼,瞥了瞥姜无双。 姜无双挑眉以对。 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别开头,开始陪自己的伴侣喝酒。 只是才刚喝了两口,不远处的那艘大画舫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随即便响起了阵阵恐慌的尖叫声。 四人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阿枣伸头看了看。 “应该是有人落水了。”岑央挑眉。 “救命……救命啊……”果然,下一刻惊恐的求救声就从河里传了过来。 “是个姑娘。”阿枣蹙眉,“这么冷的天,怕是……” 还未说完,便看到又一个身影从那画舫上跃下,飞快地冲着那落水的姑娘游去。只是许是天色昏暗,再加上那落水的姑娘又一直惊慌挣扎,那救人者似乎一时有些分不清方向,竟抱着那姑娘离自己那艘画舫越来越远了。 河面宽广昏暗,只有粉亮色的河灯若点点星光洒在水中。 阿枣几人看不清落水之人的脸,又见那两人飘着飘着离他们的船越来越近,且已有些精疲力竭之态,到底不好见死不救,便吩咐船上的婢女将她们捞了上来。 落水的是两个女子,虽离得不近,但岑央和宋靳听到这话,还是十分自觉起了身欲避开,哪想两人之中那小姐打扮的女子却在稍稍缓过神后,突然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宋郎!” 众人皆是一愣。 见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那女子一下子回了神,苍白的脸上猛地浮现红晕,又是羞怯又是慌张地低下了头,双手绞着湿透的衣角说不出话来。 宋靳顿了一下,但没往那处看,只飞快地和岑央一起避在了屏风后头。 阿枣眯眼,没有说话。只姜无双眸带冷意地扫了屏风一眼,而后走上前淡淡道:“两位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这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忙惊惧地看了看四周,见周围全是女子,唯二的两个男人也都已经避到屏风后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我没事。”丫鬟打扮的女子先答道,而后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的女子道,“郑姑娘,您还好吗?” “我也没事,多谢二位姑娘出手相救,也多谢春英姐姐舍命相护……”那女子回神,忙抚着胸口答道。 姜无双点头:“没事就好,来人,带二位姑娘上楼换身衣裳。” 那女子冲二人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幽幽不舍地看了那屏风一眼,这才和身边的丫鬟一起随婢女上了楼。 见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上,阿枣这才踱着小步慢悠悠地走到屏风后头,冲着宋靳挑了挑眉:“宋郎?” 宋靳正在和岑央交手,瞧岑央一脸寒意,显然是先动手的那一个。 宋靳一边拆招,一边转头对阿枣叹气道:“娘子,我冤枉。” 姜无双冷笑一声:“最好是冤枉的,不然……” 阿枣没等她说完就一脸激动地抱住了姜无双的胳膊:“师姐果然是疼我的!” 姜无双:“……”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可瞧阿枣一脸笑意,半点不介怀的样子,她到底是眸子一动,冷意稍退。 “好了,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姜无双轻轻一句话,岑央就住手了,只眯着眼冷哼道:“若敢叫阿枣受委屈,我拆了你的骨头!” 宋靳没理他,只朝阿枣伸出了手,认真地解释道:“我不认识她。” 没有犹豫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阿枣杏眸微挑:“可人家显然认识你呢。” 宋靳刚想说什么,脑中突然飞快地闪过一张脸。 微微拧了眉,他若有所思道:“姓郑,难道是……” “郑婉容?”阿枣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宋靳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有可能。” 原主的事情宋靳早就全部告诉过她,所以阿枣是知道郑婉容这个人的,想到宋靳又要替原主背锅了,她顿时什么不悦都没了,只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看了看一旁面色不好的岑央和姜无双,宋靳:“……” 心好累。 “怎么?还真是桃花债不成?”岑央捏了捏手指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宋靳揉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难得见到他无语的模样,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师兄,那姑娘我也知道,她和阿靳没有那种事,放心吧。” 见阿枣脸上真的没有半丝不快,岑央这才作罢。 “还是媳妇儿对我好。”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宋靳忙凑上去挠了挠她的手心。 阿枣嗔了他一眼。 “肉……”姜无双嫌弃地看了看他们,可随即自己的小手也被人偷偷拉住了,顿时,剩下那个满是嫌弃的“麻”字就一下子停在了喉咙里。 阿枣见此捂着嘴巴偷偷笑了。 气氛又恢复如初,四人继续方才的话题轻声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屏风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我乃青县知县之女,今日幸得几位贵人相救,否则怕是真要……几位的救命之恩,我定铭记在心,不知恩公们家住何方?小女明日定请父母上门拜谢。” 知县千金,果真是那郑氏婉容。 阿枣和宋靳对视了一眼,还未说话,姜无双已经站起身,拉着阿枣出了屏风:“举手之劳而已,郑姑娘不必多礼。屏风后头是我的未婚夫君和妹夫,不便见女客,不如我和妹妹陪姑娘去那头的厢房里坐一会儿吧。” “未,未婚夫君?妹夫?!”哪想郑婉容却突然小脸一白,失态地低叫了出来。 “怎么?”姜无双眯眼,“先前听姑娘一句‘宋郎’,莫非姑娘识得我妹夫?” “妹夫……”郑婉容怔怔地看向阿枣,似有些不可置信,“他……他竟成亲了……” “郑姑娘!”一旁的丫鬟顿时脸色一变,忙拽了拽郑婉容的衣袖,而后对阿枣和姜无双道,“姑娘许是落水受了惊吓,有些神志不清才说起了胡话……” “什么胡话!宋郎明明说过要娶——!”那丫鬟重重一拉,郑婉容一下子回了神,忙脸色煞白地住了嘴,而后慌乱地看向阿枣道,“对对对,她说的对,我是落水吓糊涂了……夫人可千万别介意……” 可话虽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阿枣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原本她以为这姑娘的落水只是个意外,如今看来,倒是她天真了。 只是……她的目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宋家主今天吃不了栆,你们会打死我么?QUQ写着写着突然想到了新的情节,于是……宋家主可能要多憋一天了(⊙v⊙) 为了补偿大家,我决定今天再拼死来个双更!看在我这么自觉的份上,赏朵花儿戴好么???? 下章燕承要出来啦! ☆、第67章 第66章 “姑娘慎言。如今我已娶妻,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少不更之人。再者,姑娘还未出阁,还是多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一下才好。”宋靳冷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郑婉容僵住,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诧异,而后便像是大受打击似的,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红着眼圈喃喃道:“我知宋郎是记恨我父母的阻拦与奚落……我,我不怪你……” 阿枣眯眼,她记得宋靳和她说过,原主对郑婉容是一厢情愿,郑婉容从未回应过他,最多就是温和地与他说过几句话而已。怎么这会儿她却一副早已和原主生死相许,原主却负了她一片真心的模样? 宋靳没有再回应郑婉容,只冷冷地眯起了眼睛。 如果这会儿是原主在这里,怕真的会因为她这番话而失态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伤了妻子的心。 所以,她的目的是离间他和阿枣的夫妻感情? 可,为什么? 她对原主根本无意。 “外头有艘画舫停靠在我们船边了,应当是来接郑姑娘的吧?”姜无双的话让宋靳一下子回了神。 随即郑婉容伤心低落的声音便从屏风外传了进来:“是的,我……” 只是她话还未完…… “宋兄!” 下意识抬头一看,宋靳便看见了窗外那艘巨大的画舫上,蒋游几人正靠着栏杆冲他挥手。 “蒋兄,许兄,文兄。”眸子微动,宋靳站起身走到窗边,含笑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原来都是熟人?”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在蒋游身边响起,宋靳抬头一看,随即心中猛地一顿。 竟是燕承。 “又见面了,宋公子。那日实在不好意思,下人无状,我回家后已罚过他了。” “小事已过,不必再提。”他显然是认出了自己,宋靳便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蒋游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那可真是缘分呐!这位就是哥哥先前想介绍给你认识的贵人呀,宋兄叫他成公子便是。”蒋游哈哈一笑,又对燕承道,“宋兄是我在书院的同窗好友,我先前与兄长说过的机智多谋之人,便是他了。” 燕承便冲宋靳拱手一笑:“久仰大名。” 宋靳浅笑着回了一礼:“哪里。” “相遇即是有缘,我这画舫上人多,宋兄不若也一起来玩吧?上元赏灯,人多许会更热闹些。再者,宋兄亲友又救了郑姑娘,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好生相谢一番才是,否则郑姑娘若在这宴会上出了岔子,我这宴会主人怕是没法和她父母交代了。”燕承忽然温声邀请道。 宋靳微微眯眼,没有马上回答。 可蒋游等人却开始起哄:“就是就是,宋兄叫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吧!如果弟妹也在,带着她一道便是,反正今日咱们这儿女眷也很多,没什么不方便的……” 话已至此,宋靳不好再拒,便只得笑道:“即如是,劳烦众位稍等,我和内子及兄姐收拾一下便来。” 燕承等人自然称好。 而屏风外头,阿枣和姜无双也被人邀请了一起去参宴。 提出邀请的是林绘雅。作为燕承的未婚妻,郑婉容出了事,她自然要亲自前来看看情况。 见郑婉容有惊无险没什么大碍,又见阿枣和姜无双二人皆容貌出众,谈吐不凡,林绘雅松了口气之余,便不由生出了些好感,顺着外头燕承的话也提出了邀请。 阿枣对林绘雅感觉不坏,这姑娘出身名门,品貌皆上佳,待人又素来温和有礼,实在很难叫人讨厌。即便立场不同,阿枣对她也只有可惜——可惜她这一生要毁在燕承这个伪君子手里。 因此对于她盛情邀请,阿枣有些不忍心拒绝,怕会落了她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 再者,一旁的郑婉容也一直以“报恩”为名,十分诚恳地附和着林绘雅…… 听着屏风外头燕承的声音,再一看眼前满脸无辜的郑婉容,阿枣和姜无双对视了一眼,到底也是笑着答应了。 既知来者何人,有何目的,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横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郑婉容已经换下了湿衣裳,此刻妆容整齐,宋靳和岑央便也就不用再回避了,二人遂从屏风后缓步而出。 郑婉容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宋靳身上。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可眼前这个宋靳分明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宋靳有些不一样?! 想着曾经那个一见到自己就满眼爱慕,强作风流的轻浮之人,郑婉容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强忍着伤心似的转开了视线,不再去想别的。 不过是个浪荡自大的无用书生,他变成什么样与她没关系,她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便好了。 *** 名为“鹊桥仙”的大画舫上,一场盛大的上元花灯宴正在举行。 虽说这样的场合不用太过讲究男女大防,但在场的皆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平日里都矜持惯了,因此男客女客们还是有意识地分成了两拨,分别占了一半的地方。 宋靳和岑央一上船就被蒋游等人拉走了,阿枣和姜无双又被林绘雅和郑婉容拉着说话,因此四人便两两分开了。 女眷这边大家正在玩猜灯谜游戏,阿枣和姜无双没甚兴趣,便只静坐在一旁小声地说着话。林绘雅倒是有心带她们加入,但见两人似乎不大热衷的样子,便很善解人意地给她们留下了自我空间,转身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郑婉容也被自己的朋友拉了去,她方才不小心落了水,众人都吓坏了,见她平安回来,与她交好的姑娘们自然忙不迭地前来关心问候。 阿枣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四周,心中暗暗警惕,然又有些不解。周围这么多人,燕承就是想对她出手也不容易啊。 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郑婉容一脸不好意思地回来了。 “抱歉,方才被她们拉去说话了。” “不要紧。” 阿枣刚说完,郑婉容突然被身后偶然路过之人挤了一下,一个站不稳竟直直地往一旁的姜无双身上倒去。 “小心。”下意识地抬手扶了她一把,姜无双淡淡道。 郑婉容慌忙站好,而后抚了抚胸口,有点不好意思道:“多谢。” “无需客气。”姜无双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郑婉容突然有些羞愧,也有些尴尬地看向阿枣,“先前我说的那些话,还请夫人千万莫放在心上,过去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宋……宋公子既已娶妻,我也只愿他能与夫人琴瑟和鸣,白首偕老。” 说到最后,她一脸怅然,但还是挤出了笑容。 阿枣眸子微动,点了点头:“多谢你,郑姑娘。” 郑婉容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唇道:“那……那我先失陪一会儿,二位自便。” 阿枣点头,还未说话,便见身旁的姜无双突然站了起来。 “师姐?”阿枣一愣,“你怎么了?” “许是吃坏了东西,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姜无双皱眉,“郑姑娘,请问这船上可有方便之所?” 郑婉容一愣,忙道:“有的,我带你去吧。” 阿枣眸子微眯,起身道:“我也去。” 姜无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好,两位随我来吧。” 两人便跟着郑婉容下了底层的船舱,因来往众人不少,两人虽心中警惕,却也没有太过犹豫,哪想刚往前走了几步,阿枣便觉得一阵不对劲。 船舱里隐约飘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而这味道…… 她虽一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但直觉不好。 “师姐!走!”阿枣下意识拉着姜无双就要走,哪想还未等姜无双反应,两人已经齐齐软倒在地,眼前一片晕眩。 彻底失去意识前,阿枣看到了郑婉容满意的笑脸以及周围那些人开心的神情。 这里头来来往往的客人竟都是他们的人假扮的! *** 阿枣醒来的时候,姜无双还在昏迷中。 “师姐?师姐!”双手被绑住,阿枣只能用脚去踢姜无双的脚。 可喊了许久,姜无双还是一动未动。 心头忍不住抖了起来,阿枣咬着唇,飞快地背过身子,艰难地用被绑住的手替姜无双把了一下脉,确定她只是迷药药性未散,这才猛地松了口气,软倒在一旁。 想到先前那连她都一时未察觉的迷药,阿枣心中猛地一沉。 为了对付她,燕承还真是费了大力气——那样的上等迷药,得来可不容易。 想来,师姐之前会突然肚子不舒服也是他搞的鬼吧——直接对她下手,她必有警觉,不那么容易中招,可换做姜无双就不一样了,姜无双不会医术,好得手,且她有事,自己一定不会不管…… 不得不承认,燕承确实是了解她。 阿枣紧紧拧着眉头,心中又沉了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啦!(⊙v⊙) ☆、第68章 第67章 虽情况瞧着不大乐观,但这会儿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阿枣咬了咬舌尖,痛意让她仍有些混沌的脑袋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阿枣眯着眼开始深思。 这是一个类似暗室的地方,四周密闭,简陋狭小,屋子里除了她和姜无双,便只剩下了墙壁上挂着的那盏昏暗的油灯。 她和姜无双都被绑住了双手扔在地上,从周围及身下的木板和微微晃动的地面看来,她们应该还在船上,但阿枣仔细听了一下,外头十分安静,所以她们应该已经不再方才那艘“鹊桥仙”上了。 那么,她们现在在哪里? 阿枣的视线慢慢掠过周围所有的东西,最终,她的目光定在了姜无双的衣裳上。 她们俩的衣裳被人换了。 而且,阿枣能感觉到自己的发尾还有残留的湿意…… 燕承是派人把她们从水底带走的! 想到这,阿枣心中猛地一跳。 那么她们现在一定是在那艘“鹊桥仙”附近的船上!一是因为人在昏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在水里呆太长时间;二是他这么做,还可以误导来救她们之人,避开附近那些让他屡屡受挫的烈虎卫。 阿枣想,他应该还刻意留下了线索引诱烈虎卫他们往错误的方向去追查,如此一来,等他们都走了,他就可以神不知鬼觉地把她和姜无双带走…… 想到这,阿枣忍不住面露苦笑,到底还是低估了重生对燕承的影响,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执着。 换做是前世,在还未查清楚烈虎卫的来历之前,燕承绝对不会这么强硬对她出手——他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凡事必会谋而后动,不会轻易冒险,也不容有丝毫的差池。暗中谋划算计,等着她自投罗网,这才是他会做的事情。 如今想来,重生到底是让这个人变得不一样了——对未来之事的掌握让他比前世多了一份自信和魄力,也少了一份顾虑与迟疑。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阵响声,右侧的墙壁上突然开出了一道小门,而后,一人弯着腰飞快地从那门里跃了进来。 “醒了?”挥手将那小门关上,燕承笑看向阿枣。 阿枣眸子一动,他的头发衣裳都没有湿,显然不是从水底过来的,且方才那小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外头明亮的河灯与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么……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某艘船的船舱边缘之地,而燕承,应该是坐另一艘小船从船身直接进来的。 虽夜色昏暗,但他这样做还是有可能会被人发现,除非…… 他已经有绝对的把握确定岑家人和烈虎卫找不到她们。 阿枣心中一紧,难道宋靳和岑央也出事儿了?否则,知晓燕承全部底细的宋靳不会那么轻易被他算计才是! 不行……不能慌。 她得相信宋靳。 阿枣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先想法子自保以及拖延时间才行…… 想到这,阿枣整个人一缩,像是终于从震惊中醒来了似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不是相公同窗的好友吗?!” 方才上“鹊桥仙”号的时候,阿枣远远地和蒋游等人见过一面,这会儿自然该认得出燕承。 “当真不记得了?”燕承缓步而来,在阿枣面前站定,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试图找出破绽。 “什么记得不记得?你在说什么?”阿枣不解又生气地看着他,而后咬着唇,强做冷静道,“公子为何绑架我们姐妹?你到底是谁?又意欲何为?” 昏暗的烛光不断跳跃,在燕承那张斯文的脸上画出阴晴不定的痕迹。 他眯着眼紧紧盯着她,许久突然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送你一棵婆娑树,如何?” “什么问题?婆娑树又是什么?”阿枣皱了皱,似不解道。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口这会儿跳的有多快。 婆娑树,大燕周边一个偏远小国——南蛮国的神树,传闻有治百病的奇效。阿枣擅医,喜欢研究各种药材,尤其是这种神秘又罕见之物更是能引起她的兴趣。但南蛮国素来神秘,离大燕又颇远,是以阿枣一开始并不知道婆娑树的存在。 后来是燕承意外从南蛮使臣手上得到了一片婆娑树的叶子,将之赠予她,她才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神树的。 而这些,如今的她不该知道。 燕承是在试探她。 所以,她方才若是表现出什么异常之色,或是没有问“什么是婆娑树”,燕承都会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活了两世。 见燕承似有一瞬间的放松,阿枣心底也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重生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优势,可这优势若是被彼此知道,那就会变成劣势,她不能在他面前暴露。 “罢了,没什么。”燕承温雅地笑了,眼底却闪过了一抹阴鸷。 其实她是不是重生的也所谓,反正这一世他一定会得到她,连着上辈子的一起,他都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想到这,燕承弯下腰,大手朝阿枣的脸抚去,眼底闪过一抹痴迷:“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阿枣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飞快地转头避开:“原来你……你疯了吗?!我可是有夫君的人!”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不自量力的贱民而已!”想到宋靳,燕承眼中猛地泛起杀意。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世的她居然那么早就嫁人了,而且还是寡妇二嫁! 虽然她的第一嫁不见得是真的,然这个宋靳,却是真真正正得到了她!得到了这个他恋慕了两世都没有得到的女人! 燕承觉得,只有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才能稍泄他心头之怒。 但可恨的是,宋家周围竟守着一群神秘强悍的暗卫,叫他丝毫奈何他不得…… 想到这,燕承眯眼,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阴暗。半晌,他轻轻笑了:“音儿乖乖听话,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呢。” 阿枣僵住,心下猛地一颤:“你……你对平安做了什么?!” “嘘……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一定不伤害他。” 阿枣咬着唇,死死地瞪着他,半晌突然道:“你是派人去抓他了对吗?但,你不可能抓到他。” 燕承眸子猛地一闪:“怎么?你愿意主动告诉我暗中保护你们的那些人是谁了?” 一开始他以为那些神秘暗卫是岑央派去的,没想到仔细查探了一番之后,却发现那些人并非出自岑家。 盛妩音自小在岑家长大,她现在的相公宋靳也是一个身世清白简单的穷书生,他查到的她所谓的“前夫”更是个清清白白的商户之子,那么这些来历神秘的暗卫到底是谁派来的? 燕承一开始想不明白,但后来,他想到了阿枣的那个孩子,以及前世她为了替太子报仇所做的那一切。 虽然前世他与她相识,是在她以女医身份进宫之后,她和太子是如何认识,她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要替太子报仇,他并不十分清楚。 但想到前世她进宫是在东宫□□不久之后,而这一世,同样的时间,她不但没有像前世一样进宫,反倒多出了个“儿子”,且这个儿子还和小皇孙年纪差不多…… 若他的猜测为真,那么那些神秘暗卫定是太子一党的人派来的。燕承眸子闪了闪,而且,如果那孩子真的还活着…… 太子贤良,朝中支持者众多,且多是位高权重的老臣。自太子薨逝后,诸皇子为了东宫之位明争暗斗,朝中局势不稳,众人都不敢轻易站队,那些老狐狸更是个个夹起尾巴装傻,在众皇子中打太极,他也没少被他们忽悠。 可若是有了小皇孙,这事儿的转机就大了…… 阿枣清楚地看到了燕承眼底隐隐夹杂着兴奋的试探之意。 原来他还不确定平安的身份? 心中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她瞪大眼,似惊怒道:“原来前段时间那些黑衣人都是你派来的!” 燕承回神,挑眉笑了:“是我又如何?” “你……你难道是那边的人?”阿枣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而后便似紧张道,“我相公早就已经离开那里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愿放过他?这些死士都是相公亲手培养出来的,你们根本伤害不了我们一家人,还是趁早放弃吧!” “什么那边?什么死士?”燕承猛地直起身子,“你是想告诉我,那些暗卫都是那个宋靳的人?” “原来你不是他们的人。”阿枣却眸子一闪,而后像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宋靳不过就是个平凡的穷书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底细么?音儿,你说谎的本事不大好呢。”燕承紧紧地盯着她,半晌温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了今天能吃上枣的,结果又写多了,这一章还是没吃上。所以……为了如约让宋家主在今天吃到枣,大花也是拼啦!继续双更走你┏ (゜ω゜)=? 看在窝这么拼命的份上,再赏朵花儿带带呀?= ̄ω ̄= 二更时间:下午15点。 目的:吃枣! ☆、第69章 第68章 “你既然认识我,又费这么大的劲儿将我抓来,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作为鬼谷子的徒儿,我放着名门公子,富商权贵不嫁,偏选了这么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穷书生……你不觉得奇怪么?”像是确定自己不会有事了,阿枣脸上的慌张之色不再,这会儿便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我不会告诉你夫君的真实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而你……斗不过他。” 燕承心中一顿,眼底飞快地闪过惊疑之色。 她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若那孩子真的是小皇孙,她怎么可能找这样一个只会拖她后腿的平凡书生嫁了? 而且…… 想到宋靳和岑央竟能识破自己精心设计的杀局,逃出生天,燕承心中更沉了几分。 岑家家财雄厚,他本欲以岑央前朝皇室后裔的身份相要挟,要岑家为他所用,可想着岑央那疯子一样的性格,他到底是打消了合作的念头——谁知道到时候逼急了,他会不会伺机反咬他一口? 只是岑家这么一大块肥肉,他不可能不吃,所以便想着利用盛妩音和姜无双的失踪,将岑央和宋靳一起引到船舱里杀了,再趁岑家大乱之际,寻机将它收为己用。 哪想他们却并没有进那个放满了迷药的船舱,只在门口便停下了,而后更是识破了他的埋伏,生生突出了重围。 先前他只以为他们能逃脱全靠岑央,毕竟岑央身手相当不错,可如今想来,若那宋靳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书生,岑央带着他这么一个累赘,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脱险。 难道这个宋靳,真的有什么神秘来历不成? 那么,他方才看到的,成功逃走的两人带着岑家人和那些神秘暗卫往他刻意留下的方向追去,也有可能不是真的?! 见燕承表情越来越难看,阿枣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燕承对她势在必得,且对宋靳心有杀意,若不叫他有所忌惮,宋靳怕是会有危险。而且,让他以为烈虎卫是宋靳的人,也可以暂时再隐瞒平安的身份一阵子。 可阿枣没想到,片刻之后燕承竟突然俯下身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你猜,若你成了我的人,他还会不会要你?以前我就是太尊重你了……如今,我可不会再给你践踏我心意的机会!得不到你的心,能得到你的人……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呢。” 看着燕承眼底的偏执与疯狂,阿枣心下猛地一沉,后背飞快地升起一抹寒意。 带着执念重生回来的他,竟变得这样可怕! 他莫不是疯了吧?! 心中飞快地想着自救的法子,可阿枣无力地发现,双手被绑,浑身虚软的自己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他即将对自己做的事情,阿枣全身冰冷,但到底不愿在这人面前示弱,便死死地挺直了脊背,强做镇静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什么过去,我从不曾认识你……”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愿再听那张美丽的嘴巴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燕承阴笑着俯下身,大手用力地捏着阿枣的下巴,毫不怜惜地压了上去。 阿枣死死地咬着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用尽全力疯了似的挣扎。 燕承不耐,大手猛地掐住阿枣的脖子,将她乱动的脑袋定在了那里,然后低下了头……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在阿枣唇上之际,突然一只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踹得往后跌了一步。 随即一个人影飞快地坐起来挡在了阿枣的身前。 “师姐!” 阿枣一愣,而后一下子涌出了泪来。 “没事吧?”姜无双扫了她一眼,而后看向一旁的燕承,面如寒冰,杀气四溢。 阿枣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没事,你呢?” 姜无双还没回答,燕承已经捂着腹部重新站了起来。 “不自量力。”他阴鸷地笑了一下,而后抬脚就往姜无双踹来。 姜无□□快地翻身躲开,可这地方只有这么大,她此刻又浑身酸软无力,根本使不出劲儿…… “师姐!”眼看燕承的脚就要落在姜无双的身上了,阿枣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快地扑了过去。 哪想燕承却猛地收了脚,看着阿枣森森地笑了:“乖乖从了我,我就放了她,怎么样?” 阿枣还没说话,外头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而后整个屋子猛地一亮,紧接着,两道人影如箭矢般冲了进来,分别将她和姜无双抱了起来。 “该死。”燕承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狠狠地瞪了阿枣一眼,他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在那角落里猛地一踩地板。 船底一下子破开一个大洞,趁着河水疯狂地涌进来,众人怔愣的一瞬间,燕承迎着冰冷的河水,一头扎进了水底。 “追!”腥色的杀气在眼底不停翻滚,岑央一边飞快地将姜无双抱起,一边咬着牙怒吼道。 “周围必有他的接应,注意附近水面动静。”宋靳的声音,是阿枣从未听过的冰冷骇人。 知道他定然是被自己吓到了,回过神来的阿枣忙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含着泪笑了:“我没事,别担心。” 宋靳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双手用力地收紧。 *** 猜到了她们俩一定是被关在了“鹊桥仙”号画舫附近的船上,可阿枣着实没想到,燕承选中的,竟然他们的那艘名为“玉堂春”的画舫。 这艘画舫是租来的,虽岑央在出行之前就把里头伺候的人全部换成了岑家的人,但没想到还是被燕承钻了空子——他用重金收买了两个负责清理船舱的岑家弟子,又派人在船底做了手脚,所以便有了今晚这整个计划。 到底还是大意了,阿枣在心中叹气。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不见,又怎么发现我们在这里的?”阿枣乖乖地窝在宋靳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往楼上的厢房走去。 方才漏水的船底已经有人去修,船上的叛徒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岑央也抱着姜无双回屋休息去了。 宋靳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了阿枣一眼,眼底有暗潮疯狂地涌动。 “阿靳?”阿枣看得心惊,忙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告诉我呀,我想知道。” 宋靳这才沉沉地开口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最重要的……他对你势在必得,一定会按捺不住去见你,盯着他便有收获了。” 阿枣一愣,随即就笑了:“我们家阿靳真聪明。” 阿枣知道事情绝对不可能像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否则他不会来的那么迟,而且这会儿的神色也不会这么凝重。可见他不愿多说,阿枣便也就不多问了。 横竖燕承的毒计没有得逞,这就足够了。 “对了,平安那边呢……?”想到小家伙,阿枣整个人又是一惊。 “守在他身边的烈虎卫方才传来消息,燕承试图派人劫走小家伙,但没成功。小家伙现在和娘她们一起被送到悠扬阁保护起来了。” 阿枣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发生正面冲突,放心吧,他们只以为去悠扬阁玩的。” 听了宋靳这话,阿枣才完全放下心来。 “对了,你的荷包里有我放的解毒散,掏出来给我吃,我现在浑身还软着呢。” 宋靳点了点头,抱着她大步走进屋子,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接过宋靳递来的解毒散吃掉,阿枣感觉身上的虚软之感在慢慢退去。 “好些了?”倒了杯茶喂她喝下,宋靳在她身边坐下。 “嗯。”阿枣点头,突然看着他道,“我想去窗边看花灯。” 宋靳便抱着她来到了窗边,让她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 此时夜色已浓,然街上河畔还是很人来人往很热闹。 灯火点点,如星光流动;人声鼎沸,有世间百态。 看着这样宁静祥和的画面,阿枣有种方才的惊险都是梦一场的错觉。 “阿靳。” 宋靳低头看着她:“嗯?” 伸手压了压砰砰直跳的胸口,阿枣转头将自己的朱唇向他送去,一双杏眸里荡着明媚的水光:“不要害怕,我没事。” 宋靳愣了愣,心尖猛地颤了颤。 温柔地亲了他一口,她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宋靳心口猛地一跳,双臂猛地收紧,将她死死压在了怀里。 “……可我差点就去晚了。”他哑着嗓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阿枣被他抱得有些痛,但却没出声,只抬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给他无声的安抚。 这个人,比她自己还害怕她会出事呢。 宋靳再也忍不住,猛地撅住她的唇,开始反客为主。 “对不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半晌,他微微放开她,哑着嗓子道。 阿枣红着脸,双眼迷蒙道:“你有,你及时找到我了。” 从阿枣失踪之后就一直凝结在眼底的寒冰,突然就像是遇到了温柔的春水,一下子融化开来,宋靳紧紧地看着她,突然道:“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说的很轻,可语气却坚定得不可思议,仿佛一瞬间做了什么人生中很重要的决定。 阿枣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可下一刻又被他热切地堵住了唇舌…… 半晌,他抬头看她,眸底火光翻涌,亮得逼人:“阿枣,我们给平安生个妹妹吧。” 低沉好听的嗓音里又染上了一丝她熟悉的黯哑,阿枣心下一颤,脸蛋渐渐地晕开嫣红之色。可这一回,她没有再犹豫,而是鼓足勇气抬起双手,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 一时间,窗外灯火如海,窗内春.色如潮。 作者有话要说:  wuli宋家主历尽千辛终于吃上枣了,小天使们不放个礼炮撒朵花么! ☆、第70章 第69章 翌日。 阿枣是被宋靳闹醒的。 青年已经饿了两世,这会儿好不容易解了禁,一时便有些食髓知味,控制不住。 阿枣被折腾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到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求饶。 宋靳听得心头越发的痒,可到底怕自己闹得太过会吓跑她,便强忍着将她彻底拆吃入腹的冲动,草草结束了今日“晨练”。 一时事毕,又唤人送来热水,亲自帮她清理了一番,宋靳这才将害羞得直往被子里躲的姑娘拉进怀里,捏捏她的胳膊,笑了:“起床?” 阿枣抬头瞪着他,漂亮的杏眸里水蒙蒙的,看着委屈又可怜:“……你过分!” 宋靳态度十分良好,马上认错道:“是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 只要有下回就好,注不注意什么的…… 他尽力。 “疼呢……”红着脸轻掐了他一把,阿枣忍不住娇气地瘪了瘪嘴。 “哪儿疼?我给你揉揉?”宋靳忙笑道。 “哪儿都疼!你简直是……”阿枣嗔了他一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腰。 宋靳也知道自己昨晚闹得有些过了,见此有些心疼,遂也不再闹,只让怀里的姑娘躺好,认真地帮她按捏舒缓了一番。 他的按摩手艺很好,阿枣舒适得眯上了眼,片刻之后便忍不住有些犯困——昨晚都没怎么睡来着。 但想着岑央和姜无双定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俩吃早饭,林氏她们也该已经收拾完毕等着与他们会和了,阿枣到底是强撑着精神爬了起来。 “我穿衣裳了,你,你快出去!”飞快地拍开某人又开始不安分的大手,阿枣忙抱着被子往里滚了滚。 怕面皮薄容易害羞的媳妇儿会炸毛,宋靳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到底乖乖地起身下了床,拿着自己的衣裳到屏风后头穿去了。 阿枣这才忍着浑身的酸痛之感飞快地穿上衣裳,然后扶着腰慢慢地踱到梳妆台前坐下,开始梳头挽发。 突然,手中的木梳被人拿了过去,而后面前的铜镜中就出现了一张俊美如玉的脸。 “我帮你。”宋靳轻轻一笑,大手抚着阿枣如墨的黑发,而后竟非常利索地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阿枣顿时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 “每日看你弄,自然就学会了,你夫君是多么聪明的人呢。”宋靳笑道,而后飞快地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东西,轻轻插.在了阿枣如云的发间。 阿枣先是一愣,待看清楚头上多出来的东西,顿时讶异地又欢喜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是……” “枣儿。”宋靳弯身贴在她的耳边,看着镜中美丽娇嫩的姑娘,眉眼之间满是缱绻的笑意,“我的枣儿。嗯……虽然手艺有限,可能看不大出来。” 阿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晶亮的双眸便紧紧盯住了铜镜中自己头上那雕工青涩,但显然是费足了功夫的枣花玉簪。 心口不知为何颤抖得厉害,阿枣忍不住转头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而后红着脸笑了:“你什么时候雕的?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材料,你都没出过门呢,从何得来?” “你整日忙碌,我整日闲着,自然有的是偷摸的时间。”用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朵,宋靳笑中含情,“至于材料从哪儿得来,不是有烈虎卫么。” 怕他等会儿又忍不住要闹她,阿枣连忙红着脸躲开了,随即便忍不住嗔道:“你竟叫他们帮你做跑腿的事儿,不怕他们恼火呀!” 烈虎卫如今只认平安为主,宋靳知她是担心自己的贸然插手会引得他们警惕排斥,便捏了捏她的耳朵道:“我可是付了报酬的。” 阿枣这才抿着唇笑了。半晌,她垂下脑袋,睫毛微颤,有些羞赧地说道:“谢谢你,我很欢喜。” “就这样?”宋靳却挑眉道。 “嗯?” 阿枣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一口吞下了剩余的话。 “晚上,我等着收娘子的‘谢礼’。”半晌,他才抬手点了点她嫣红微肿的唇,意味深长地笑了。 阿枣心口一跳,而后再也忍不住,飞快地扑上去挠了他一把:“流氓!” *** 两人又打闹腻歪了一番,这才整理好衣裳下了楼。 岑央和姜无双果真已经在大堂里等他们了,只是…… 看着岑央眼角那还未完全褪去的餍足之色,还有一旁姜无双微红的耳朵,阿枣顿时一愣,而后突然脸红得不行,下意识地往宋靳身后躲了躲。 宋靳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却见这可爱的姑娘已经收拾好情绪,重新伸出了脑袋,强做淡然道:“今早吃什么?” 刚刚才做了坏事,姜无双心里头也有点尴尬,但瞧见阿枣那样,便忍不住有些想笑,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至于宋靳和岑央…… 一个是成亲许久刚刚洞房,另一个是虽然有过经验但奈何全无记忆,所以两人都有些不满足。 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突然转头,各自为身边的媳妇儿张罗起了早饭。 昨晚累得狠了,今早可不得多吃点补回来? 如此,晚上才能继续快乐地玩耍呀。 阿枣和姜无双不知两个男人险恶的用心,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聊了起来。 “师姐,昨晚追过去的那些人抓住燕承了吗?” 姜无双摇头,目光一下子变得森冷:“天色太暗,附近的画舫又多,被他逃了。” 这是阿枣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她没有太惊讶。 燕承的心思有多深她前世就知道了,这人要做什么事情,必定会谋而后动,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再出手,尤其是后路,他一定会给自己留足。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姜无双随即又挑眉笑了,“他受了伤。虽要不了他的命,却也能让他暂时没空再来招惹我们。” 听到这话,阿枣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道:“可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看他对师姐的态度,想来不止是我与平安,岑家也是他的目标。” 西陲素来富饶,岑家是西陲首富,自然会成为那些有心人眼中的大肥肉——毕竟,要成大事,钱财是首要不可缺的。 但岑家已经坐立西陲很多年,财大势大,若无完全的把握,寻常也没人敢直接与之对上。 而这一次,从燕承对姜无双的态度来看,他却分明不打算来软的,想直接用硬的了。 姜无双是岑家的二把手,燕承敢这般毫无顾忌地对她下手,想来是因为自觉掌握了岑家的秘密和岑央的身份,所以有恃无恐…… 想到这,阿枣猛地眯眼,燕承这个隐患一定要尽快解决掉,否则不止是她和平安,她在乎的人都会有危险。 “他应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宋靳突然看了岑央一眼,提醒道。 岑央眯眼,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森冷的血色:“嗯。” 以燕承如今的处境,若非有所依仗,断不会如此嚣张行事。毕竟岑家势大,而他正是小心筹谋欲上位之时,得罪岑家,对他来说实非不利之举。 姜无双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神色一冷:“万一他告诉燕帝……” “暂时不会。”宋靳淡淡摇头,“他的目的是把岑家收为己用,若燕帝知道此事,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嗯,但他也绝对不会罢休……”还未说完,阿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心下一沉,忙道,“师兄,我怀疑岑家有内鬼,且那人的地位应该不低!” 前世岑央和姜无双死后,岑家便落入了一个堂主手里,而那个堂主明面上好像迫不得已似的带着岑家顺从了燕帝,但阿枣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在暗中为燕承做事,否则燕承后来行事不会突然变得那么顺利。 但那时师兄师姐已死,她满心都只想快些为他们报仇,所以并没有去细查这件事,因此也不知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堂主有鬼。且他背后之人……如今看来,阿枣几乎已经能确定,就是燕承。 然这些话阿枣却是不能直接说的,她只能先提醒岑央和姜无双,到时再寻机会将那堂主揪出来。 “怎么说?”姜无双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岑央也眯起了眼睛,脸上闪过危险之色。 “若想得到岑家,两个法子——一是威逼师兄与之合作,二是杀了师兄另扶他人上位,做幕后控手。观燕承昨晚之举,他选择的显然是第二个法子。”阿枣还没说话,宋靳已经开口,“那么,想来他应该早已有了欲扶持之人。什么样的人……能在师兄死后,顺利地成为岑家新任家主且不受众人怀疑?” “三、大、堂、主。”姜无双顿时“啪”地一声搁下了筷子,眸中杀气四溢。 岑家三大堂主皆是岑央父亲留下的心腹,在岑家的地位只比岑央和姜无双低一些,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在岑央和姜无双身死之后,不惹旁人怀疑地将岑家全部势力接收过去。 “看来有些人的心……真的是大了呢。” 选择背叛是吗? 他会叫他们一个一个的,都知道做叛徒的下场。 岑央眼底暗沉沉的,杀意铺天盖地。 *** 吃完早饭,四人便下了画舫一同回了悠扬阁。 林氏等人已经吃过早饭,此刻正拘束地坐在富奢精美的院子里等着宋靳和阿枣。 许是从未来过这样漂亮的地方,除了阿小和平安之外的众人皆有些吓到,个个从昨晚起就一脸梦游状。 两个妞还好些,毕竟年纪尚小,一晚上过去,这会儿已经满心都只剩下喜悦和兴奋了。两人此刻正和平安阿小一起,在院子里可劲儿撒欢玩耍。 林氏和小陈氏就不行了。 两人皆是僵硬地坐在位子上不敢动,满眼焦急地看着几个孩子,生怕他们不慎碰坏了什么东西,到时候把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林氏想得更多些——到时候说不得还会连累阿枣的表姐,害得她被赶出去! 那怎么行?人家怕她们一大家子昨晚没地方住,特地求了这悠扬阁的管事收留她们一晚,她们哪里能恩将仇报给她带去这样的麻烦呢! “三妞,二妞,你们快些回来坐好!哥哥嫂嫂待会儿就回来了……阿小也抱着平安回来吧!”想到这,林氏不由急道。 “……哦。”三妞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只十分缓慢地放开了手中的秋千绳子,小脸儿上满是失望和不舍。 阿小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抱着嗷嗷直叫,嘴里不知在说什么的小家伙走了过来。 只二妞紧紧拽住了那秋千绳子,瘪着嘴哀求道:“不嘛,娘,大伯娘,这个秋千好玩极了,再让我玩一会会,好不好?” 换做以前,她怕是早就撒泼闹起来了,林氏目光一柔,想着近来小陈氏母女的改变,心中很有些安慰。 没了陈氏的纵容和赵氏的挑拨,大房和三房其实也可以相处得很好。 尤其是二妞,到底年纪还小,最近又有宋靳和阿枣出手管教,竟是改了不少原来的坏习惯,变得越发懂事了起来。 “不行,快回来!这儿又不是咱们自己家,哪里容得你这么胡闹!”小陈氏也忙道,她心中虽羡慕极了住在这儿的人,也对眼前这些富贵之物心动不已,但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敢生出妄念,只唯恐二妞不慎弄坏什么东西,到时候惹来灾祸。 阿枣四人一进门,瞧见的就是二妞哭红的小脸。 “这是怎么了?”阿枣挑眉,而后忙蹲下身子,接住了大叫着“娘亲”飞奔过来的小胖墩。 “娘亲呀,平安想娘亲!娘亲玩玩不带平安……坏!”小家伙紧紧地搂着阿枣的脖子,一边委屈地控诉,一边蹬着小胖腿直往她怀里钻。 阿枣很想把他抱起来,可这会儿她正浑身酸痛,小家伙近来又越发圆润了…… 眼见娇俏的姑娘一脸的有心无力,宋靳忍不住弯了弯唇,而后飞快地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蹭了蹭他的小脸道:“平安都不想爹爹吗?” 小家伙撅着小嘴,伸出小胖手将宋靳的脸推开:“爹也坏!不带平安!” 宋靳失笑,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放在他面前:“可爹爹给平安带宝贝了,平安不要吗?” “宝贝?”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黏在了那憨态可掬,精致可爱的玉雕小鹰上。这是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宋靳和阿枣特地下车买的。 瞬间,什么不高兴什么委屈都没了,小胖爪一把握住小鹰,平安抱住宋靳的脸就糊了他一口:“要要要!平安最喜欢爹了!” 一旁的阿枣:“……” 节操何在? “二妞三妞也过来。”安抚好了小家伙,宋靳又对二妞三妞招招手道。两个小丫头正直勾勾地看着平安手中的玉雕小鹰,满眼惊艳羡慕,二妞更是连哭都忘记了。 一听这话,二人忙蹬蹬蹬地跑了过来,眼儿巴巴地盯着宋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 宋靳见此不由笑了:“问你们嫂嫂要礼物去。” 两个妞顿时大喜,飞快地转过身子一人一只抱住了阿枣的胳膊,欢呼道:“嫂嫂嫂嫂,我要礼物!” 阿枣这会儿已经站起身,见此便从怀里摸出了三只一模一样的玉雕小狐狸,两个小丫头一人给了一只,另外一只给了阿小,“乖,这是给你们的上元节礼物,玩去吧。” “谢谢阿姐!”阿小没想到自己也有,顿时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两个小丫头从未得过这样精致漂亮的东西,见此更是直接兴奋得蹦了起来,忙说了声“谢谢”就献宝似的跑向了自己的娘亲。 林氏和小陈氏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让她们去一旁玩着,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没等她们说客套的话,阿枣便笑着看向了一旁的姜无双和岑央:“娘,三婶,这位便是我表姐,这位是她的未婚夫婿。” 林氏和小陈氏顿时一愣,而后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表姐?!” 她们一早就看到了这对漂亮贵气的男女,本以为他们是这悠扬阁的管事或是老板,可怎么却是阿枣的表姐和表姐夫呢?! 岑央和姜无双知道宋家的情况,见此便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二位伯母好。” 林氏和小陈氏这才回神,忙笑着回了招呼。 小陈氏更是忍不住看着岑央直叹道:“这小伙长得可真俊……” 岑央额角微微一抽,一时无言。 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被姜无双轻掐了一下胳膊。 阿枣:“……” 宋靳见此微微挑眉,伸手就将平安塞进了岑央怀里:“平安亲亲岑叔,他会带你飞飞。” “飞飞!” 岑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平安糊了一脸口水。 姜无双:“……” 阿枣顿时哈哈大笑,飞快地给了宋靳一个赞赏的眼神。 宋靳笑如清风淡然。 见姜无双眯着眼朝自己看来,阿枣顿感不妙,忙压下笑意,看向林氏和小陈氏道:“娘,三婶,方才二妞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囫囵吞枣这个事情…… ☆、第71章 第70章 林氏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稀罕那秋千,非要玩,你三婶怕她顽皮弄坏东西,便说了她几句,这不就闹起孩子脾气了……” 小陈氏也看了姜无双一眼,忙道:“死丫头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阿枣还未说什么,姜无双便已摇头道:“让她玩便是,小孩子家家的,活泼些没什么不好。” 阿枣一愣,而后心中蓦地一酸。 师姐是这样喜欢孩子…… 见岑央的脸色也变了变,阿枣忙转移话题道:“是呢,没关系的。那个,娘,三婶,等我和阿靳走了,你们带着二妞三妞住到这里来吧。” 这话一出,林氏和小陈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宋靳和阿枣过几天要进京的事情她们早就知道了,虽一开始有些不舍也有些不安,但想着宋靳是为了拼个更好的前程而去,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两人没想到阿枣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一走,家中便只剩下了你们四人,二妞三妞又还是孩子,帮不了你们太多,届时娘和三婶定会非常辛劳。再加上家中只有女眷,有很多事做起来也不方便,所以我和阿靳商量了一下,便请表姐帮了个忙,她已经与这里管事的说了,管事答应让娘和三婶在这悠扬阁做活……” 阿枣还没说完,便被小陈氏欣喜若狂的声音打断了:“在,在这里做活?真的?!” “嗯,”姜无双淡淡地接了上去,“我与那管事关系不错,她已答应会好好照顾你们。往后二位伯母便带着孩子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平日里在厨房帮忙做些活计就好了,月底会发工钱,每个月每人一两,自然,若是你们什么时候想回家,与管事的说一声便可。” 原本阿枣是打算叫岑央寻个人去宋家保护林氏四人的,但方才在回悠扬阁的路上,四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让林氏等人来悠扬阁帮忙做活最好——一来有悠扬阁庇护,林氏四人不会因孤儿寡母受人欺辱;二来林氏和小陈氏也有了轻松赚钱的法子,日子不会过得太辛劳;三来悠扬阁里人才众多,两个小丫头也能跟着学些礼仪,读书识字,增长见识。 一,一两银子?! 小陈氏和林氏顿时一懵,林氏倒还好,只是愣着,小陈氏直接抬手重重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嘶——” 真实的痛感让小陈氏一下子呆住了。 她没做梦,真的是一个月一两的工钱! 天呐! 莫怪阿枣表姐这么一个“丫鬟”都能打扮得和有钱人家的小姐似的! 小陈氏眼睛闪闪发亮,嘴巴大张,只觉得天上突然掉了个大馅饼下来,砸的她晕头转向,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想到有了这些银子,她的二妞往后也能过上小姐似的好日子,小陈氏眼底就猛地闪出了泪花来。 林氏自然也很激动喜悦,没有谁会拒绝更好的生活。况且,这是儿子儿媳对她的一片孝心,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可,可我们也没啥会的,这笨手笨脚的,万一……”但高兴归高兴,林氏同时也很忐忑,她怕万一做不好了会给姜无双带去麻烦。 “就是些家务活儿,和娘在家里做的没甚差别。若真有不会的,到时候管事也会教你们的,娘只管放心便是。”阿枣忙笑道,“有什么问题您就去找管事,只要咱们好好做活,遵守这里的规矩,就是真的犯了什么小错,她也不会计较的。” 林氏这才松了口气:“诶!” “家里的地也租出去吧,往后娘和三婶就别种田了,太辛苦。”宋靳也点了点头,温声道。 “……好。”林氏突然眼圈微红,飞快地拉起阿枣的手拍了拍,“你们费心了。” “娘这是哪里的话,我与阿靳不能侍奉在您身边,已是不孝了,若连家中这些事都不安排好,我们哪里能走得安心呢?”阿枣摇头道。 “大嫂你这儿媳妇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瞧这懂事劲儿!”终于回过神来的小陈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林氏眼角的笑纹也不由一条一条荡了开来。 又诚恳地感谢了姜无双和岑央一番,林氏和小陈氏这才稍稍缓下了激动的情绪,带着两个女儿随宋靳一家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 两日后。 宋靳夫妇带着平安、阿小,与岑央和姜无双一起踏上了进京之路。 撩开窗帘,回头看着城门口眼睛通红,迟迟没有离去的林氏等人,阿枣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最是伤离别。 明明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呆很久,中间也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但真到了要走的时候,她竟会觉得这样不舍。 尤其是天真可爱的三妞,想着她方才哇哇大哭拉着她和宋靳的袖子说“哥哥嫂嫂早点回来”时的样子,阿枣心中蓦地揪紧。 若非此去前程未卜,凶吉难测,她真想把小姑娘也带上。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宋靳伸手放下帘子,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却没有说什么。 岑央和姜无双不耐烦坐马车,骑着马走在前头了,车里这会儿只有阿小和平安,因此两人倒没那么多顾忌。 阿枣回神,想到他这会儿定然也不好受,便道:“从青县到京城约莫要两个月的时间,这一路上会有很多不同的风景,到时候我们把路上好玩的东西都画下来寄回家吧,小丫头看了一定会很高兴。” “嗯。”宋靳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还想说什么,便见怀里的平安突然放下手中的玩具,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砸吧着小嘴道:“爹,饿饿。” “刚刚才吃完早饭,哪里这么快就饿了,分明是惦记着方才师姐拿来的那盒米糕呢。”阿枣顿时哭笑不得,见小家伙一脸馋相地看着自己,忙摇头头,“现在不许吃,等会儿车车停了才可以吃,不然该积食了!” 见阿枣无情,小家伙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顿时转向了宋靳,脸上还露出了萌萌的期待的笑容。 “……”宋靳有些心软,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小桌子上放着的食盒看去。 “不行。”阿枣杏眸一挑,“你若是纵着他,晚上便抱着他睡别屋去!” 宋靳立马低头对平安摇了摇道:“现在还不能吃,再等会儿。” 平安顿时不开心了,飞快地扭着小胖身子扑向了一旁的阿小,撅着小嘴吧委屈地控诉道:“阿小呀,爹娘坏坏!” 阿小忙道:“姐姐姐夫很好,平安说错了!” 见素来最宠他的阿小竟都不帮着他了,平安呆呆地看了看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再也忍不住“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吃糕糕!平安要吃糕糕!” 阿枣见此不由微微拧了眉,许是最近大家太纵着他了,小家伙又养出了些脾气,这可不行。 刚摆出严厉的神□□说话,便见宋靳又重新伸手将小家伙抱了回去,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平安再哭就没有媳妇儿了。” “媳,媳妇儿?”小家伙一下子停止了哭嚎,眨巴着没有一点眼泪的大眼睛道。 “对,媳妇儿。” “平安要,媳妇儿!媳妇儿!”平安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但他想要“媳妇儿”很久了。因为爹爹总说娘亲是他的媳妇儿,只能与他亲亲,不能陪平安亲亲,平安要找自己的媳妇儿亲亲才行。 而且那个“媳妇儿”还会陪他玩耍,给他做好吃的糕糕! 平安想要吃糕糕! “那平安就要乖乖听话,不然你媳妇儿就不喜欢你,不来找平安了。”看了一旁哭笑不得的阿枣一眼,宋靳眯着眼笑道。 可哪想平安这回却没有像之前几回那样马上停下来,而是在一瞬间的安静之后,皱起了小眉头,嚎得更加伤心了:“没有媳妇儿!没有!” 爹总说只要平安乖乖就会有媳妇陪他玩,可这么久了,媳妇儿在哪呢?! 宋靳:“……” “小人精。”一旁的阿枣见此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幸灾乐祸地扫了宋靳一眼,“这法子可哄不了他一路。” 哪想宋靳却突然挑眉道:“怎么不能?” 阿枣还没说话,便见他突然低头对平安道:“当然有媳妇儿,平安的媳妇儿就在那里呢。” 平安一下子停住了哭嚎,急忙往宋靳手指指着的地方看去。 娘亲的……肚子?! 阿枣呆了呆,片刻反应过来,顿时涨红了脸嗔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宋靳眼中闪过狭促的笑意,继续对平安道:“平安的媳妇儿就在娘亲的肚子里,再等过十个月,她就会出来陪平安玩耍了,嗯……她现在在来的路上呢。” 阿枣的脸一下子红得不行,又见一旁的阿小也神色茫然地直盯着她的肚子看,顿时羞得扑过去就一把掐住了宋靳腰间的软肉:“叫你乱讲!” 宋靳大笑着躲开:“错了错了,我开玩笑的嘛,说不准,说不准到时是个儿子呢……” “你还说!” 一旁的平安见爹娘闹开了,顿时也丢开了先前的不高兴,忙挥着小胖手扑了过去。 只是…… 待到玩累了之后,窝在宋靳怀里吃米糕的他疑惑地看了看阿枣的肚子。 娘亲肚子里真的有媳妇儿吗? 他想要媳妇儿,想要亲亲,还想要更多更多的糕糕! 媳妇儿,快出来呀! *** 进京的第一日便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了。 这晚,众人下了马车,住进了一家名为“福来”的客栈。 一路随行的人员不多,除了阿枣一家和岑央姜无双,便只剩下了十来个护卫以及暗中潜伏着的一队烈虎卫。 烈虎卫素来不现于人前,然几个月下来,阿枣一家已经与他们混的很熟了,彼此倒也形成了一种特别的交流模式,双方相处得甚好。 所以,一推门就看到一个一身漆黑,如鬼影般立在墙角的人什么的,阿枣也并没有如开始一样被吓到。 将已经睡着的平安抱到床上躺好,又给他脱去鞋子盖好被子,宋靳这才拉着阿枣在外间坐下,提壶倒了三杯茶,然后吹灭了桌子上的油灯。 “胡兄,请吧。”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走来,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他叫胡啸,是他们身边这队烈虎卫的队长,也是最常与宋靳和阿枣交流的人。 “谢谢。”浑厚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低低地响起。 “胡兄突然现身,可是那边有消息了?”宋靳轻声道。 那边? 阿枣一愣,什么那边? “嗯。”胡啸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笑意,“谣言已传入柱国侯夫人和林阁老夫人耳中,二人皆震怒。那两位,一位爱子如命,为替儿子报仇不惜得罪宗室;一位将林三姑娘视为掌上明珠,从不许她受半点委屈,想来……不会叫咱们失望的。” “柱国侯夫人?林阁老夫人?”阿枣一愣,忙转向宋靳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夜色暗沉,只窗外被云层半掩的月光若有似乎地透了进来。 宋靳如玉的面容影在这稀薄的清辉中,有种神秘缥缈之感。 他看了阿枣一眼,淡淡笑了,只还未说话,便听得一旁的胡啸赞赏道:“宋先生只是让我们在京城传播了一个流言罢了。” “难道是……” “柱国侯府大公子死因有蹊跷,疑是恭王燕承谋划害之,其意在林家。”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虽然这都是事实,可我们并没有证据。林阁老和柱国侯在事情发生之时便已经暗中查探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想来现在也不会相信的……”阿枣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只要他们不相信,我们并不能奈燕承如何。” “夫人正直,才会想着证据。但其实很多时候,谣言也可杀人。”胡啸却笑了,“所谓三人成虎,有些事情,其实证据并没有那么重要,端看听的人怎么想。而且,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一旦该信的人信了……我们的目的便也就达成了。更别说那些谣言本就是事实,虽燕承狡猾叫我们找不到证据,可同样的,他如今也找不到法子证明自己清白。这个亏,他还就是吃定了。” 阿枣脑子一下子转了过来,顿时眼睛一亮道:“所以,你们并未从柱国侯和林阁老那边下手,而是选择了柱国侯夫人和林阁老夫人……” “这两位的娘家势力都不可小觑,在夫家又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柱国侯和林阁老顾虑多,因此只敢暗中查探不敢声张,她们却不一样。”宋靳也淡淡地接了上去,“为了最疼爱的孩子,她们必会出手。” 阿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柱国侯夫人……好像出身武将世家,脾气极为刚烈,且她行事素来悍勇无畏,便是连皇亲宗室都敢打的。 而她最疼爱的,便是聪慧优秀的长子——即林绘雅的前未婚夫,被燕承害得死在花娘肚皮上的那个倒霉蛋。 对上她……感觉燕承要糟心了。 再加上林阁老夫人,听说她非常疼爱林三姑娘,连儿子和孙子都是靠边站的。若是得知最心爱的孙女未来的夫婿是个这样的恶人,她必不会坐视不理。就是顾虑着其他的不敢明着为难燕承,私下的动作怕也不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燕帝必然对燕承心生警惕以及厌恶——宋靳和胡啸或许不清楚,但她却很明白燕帝的疑心病有多重。别说是满京城飞的流言了,便是一点点的风声都能在他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再说燕帝本就不喜这个儿子,燕承好不容易才借着与林家的婚约得到了他的正视,如今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就算他能有法子稳得住燕帝,燕帝心中也再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最怕也最恨的便是儿子们对他身下龙椅的觊觎。 “这下恭王殿下可要头疼了。”想到这,阿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又摇头笑叹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呢……” “宋先生智多善谋,非常人所能及。”胡啸笑着看了宋靳一眼,语带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胡兄过奖了。”宋靳失笑,而后语气沉静道,“这法子也只能困他一时,不能困他一世。想彻底摆脱此人,还需再寻机会。” 胡啸点头:“放心,我会叫兄弟们盯紧他的。” 说完这话,又喝了一杯茶,胡啸便离开了。 阿枣没有把油灯重新点上,而是撑着脑袋凑向了一旁的男人,轻轻地挠了挠他的脸。 “宋先生,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呀?” 她的语气娇娇柔柔的,含着狡黠与欢喜,还带着些倾慕与崇拜,宋靳听得心口莫名一荡,伸手就将她拉进了怀里,凑过去咬着她的唇,暧昧道:“在你精疲力尽睡着了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撒花(⊙v⊙)! ☆、第72章 第71章 阿枣脸蛋猛地一红,试图推开他却没推动,只得捏了捏他的胳膊嗔道:“那,那你后来也没告诉我呀……” “唔,忘了……”宋靳不为所动,只用力地吮着她柔软的唇瓣,耳朵越来越烫。 “等,等等……你讨厌……啊——!”阿枣还没说完,便被某个突然狼性大发的男人猛地压在了桌子上。 “乖乖,忍着点,可别吵醒平安……”低哑勾人的嗓音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在她耳畔轻轻吹开。 每到这种时候,这个人就会从如玉君子便成流氓坏蛋,阿枣红着脸,再一次在心里后悔地想——那晚就不该帮他解禁的! 宋靳轻轻笑了,低头重新吻了上去。 姓燕的差点毁了他的宝贝,他自然要先讨点利息回来。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不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娇弱的花儿,想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而是因为他知道她有多么厌恶排斥燕承。 她是可以与自己并肩共进的姑娘,他不会束缚她,只是她不喜欢的东西,他想帮她挡开。 因为他希望她无论何时何地,在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是快乐的。 *** 翌日,阿枣是被平安的哭声吵醒的。 约莫是昨儿米糕吃得多了有些口渴,所以平安睡前多喝了几口水,结果…… “小家伙尿床了。” 宋靳正坐在床边帮平安换裤子,见阿枣突然坐了起来,便忙道,“你再睡会,我已经给他换好裤子了。” 昨晚闹得有些晚,阿枣这会儿又浑身酸痛,闻言便下意识地想躺回去,可见平安仍在哭闹,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忙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怎么哭成这样?” “大概是觉得羞耻?”宋靳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怀里正拼命扭动,一边哭一边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的小家伙,“方才一直捂着脸不敢看我……” “自从上回尿床被三妞笑了之后就这样了。”阿枣有些好笑地撑着床正坐了起来,然后拿过外衣披上,朝平安伸出手,“平安乖,到娘亲这儿……” 话还未完,便呆了一下,而后忙扯了扯宋靳的袖子,哭笑不得道:“你怎么给他穿上了这条裤子?” 宋靳微愣,低头看了看,有些不解:“这裤子怎么了?” 阿枣揉着额角,有些好笑道:“他这两日不喜欢青色。” 宋靳:“……” 这么小就知道臭美了? 但看小家伙蹬着腿使劲扒拉着裤子的样子,好像还真是…… 还有,他这边哭边说的是……不穿? 因每日都要早起晨练,平安起床的时候,宋靳一般都还没回来,所以给小家伙换衣裳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阿枣或者阿小负责的,宋靳这是头一回,所以对于小家伙这反应,根本没想到“喜好”这个问题上去。 “……我随便从包袱里拿的。”见小家伙还在撅着小屁股挣扎,宋靳忙将他抱起,飞快地帮他脱去那条青色的裤子,然后将他塞进了被窝,以防着凉。 果然平安渐渐就不哭了,只一抽一抽地趴在宋靳的怀里,最后还说了句“爹,笨”。 宋靳:“……” 见宋靳额角直跳,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伸手去够床边小案桌上放着平安衣裳的小包袱,一边道:“你爹不是笨,是坏……” 她睡在大床的里头,这样倾身上前去拿东西,便整个上半身压在了宋靳的腿上。 感受着大腿上传来的饱满柔软的触感,宋靳眸子微闪,忍不住飞快地曲腿,用膝盖顶了身上的姑娘一下。 结果…… “呀!”身子本就酸软无力的阿枣一下软倒在他身上,手也不慎将案桌上的三个包袱全都扫落在地。 包袱并未系好,这么一摔,一下子就散了开,里头许多东西掉了出来。 阿枣忙撑起身子,转头瞪向宋靳。 宋靳无辜地看着她:“方才腿有些痒,不是故意的。” 阿枣:“……” 信他才怪! 想到这人越来越爱捉弄自己,自己又总是因为面皮薄一再被他得逞,阿枣心中一时生出些不服气来。 凭什么呢? 不就是耍流氓么,她也会呀! 眼珠子微微一转,阿枣突然又往前蹭了蹭,将自己整个人侧压在了宋靳的身上,大腿还仿佛不经意似的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 然后,她开始伸手去捡洒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捡还一边故意蹭动身子。 宋靳整个人猛地紧绷了起来,恨不能直接抓过身上这调皮的姑娘好好惩罚一番才好,然而…… 看着怀里正学着阿枣的样子往自己身上压的小胖墩,宋靳只得无奈地求饶:“为夫错了,娘子息……” 还未说完,便见阿枣突然整个人一顿,而后飞快地从地上捞起什么东西,坐了起来。 “怎么了?”宋靳一愣。 阿枣没有说话,像是在检查手里的什么东西,好半晌,她才慢慢地转过身子,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宋靳面前:“这是什么?” 宋靳一看,眸子微微一动。 “嗯?”阿枣慢条斯理地凑过去,另一只手伸到他的后腰处,轻轻搔刮了起来,“相公……坦白从宽呢。” 全身的肌肉一时间更加紧绷,耳朵得也烫得可怕,宋靳飞快地将那只作怪的小手拿出来握紧,苦笑着投降道:“好好好,我说……” 阿枣这才消停下来,指着手中那个熟悉的钱袋对他挑了挑眉:“这是那时我借给你的五十两?” 从坦白心意之后,他便一直都将银子交给她保管,自己身上从不放过多的钱,可这钱袋里却有整整五十两,而且看宋靳用好几件衣裳将它裹在里头的样子,分明就有猫腻! 而这猫腻显然是与她有关,因为,这钱袋是她的。 宋靳低头笑了一下:“嗯。” “你当时自己已经弄到钱了,根本不需要我这五十两对不对?”阿枣眯眼问道。 宋靳点头坦白道:“几位同窗帮的忙。” “已经筹到银子了却不说……为什么?”阿枣直直地盯着他。 “为了……娶到心爱的姑娘。” 虽然已经猜到,但阿枣的心口还是猛地跳了跳。沉默半晌,她才杏眸微挑,似恼怒地哼了一声:“宋先生真是深藏不露,演技上佳。” 当时若非以为他对自己无意,她根本不可能选择他嫁了,哪想这人原来竟是早有企图,只是心思深沉,未曾表露罢了。 阿枣赧然喜悦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窘迫恼羞。 她竟挖了个坑给自己跳!最后还把自己死死埋在了里头! 虽说,虽说在这坑里待得挺好的,可自己挖坑自己跳,真的有点蠢…… “生气了?”宋靳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胳膊,漂亮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泛起似水温柔,“可我若不那么做,如何接近得了你?你那时对我可没有好感呢。” 他竟还委屈上了! 阿枣心中一时又好气又好笑,然面上却是抿着红唇没有说话。 娇俏的姑娘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模样看着实在可爱极了,宋靳心头发痒,脑中飞快地闪过这样那样欺负她的法子。 知道她其实不见得有多生气,更多的是恼羞,面子上过不去,宋靳眼睛微闪,突然叹了口气,将自己意外听到她与岑央说话,因误会了他们而一个人跑到街上与陌生人喝闷酒的糗事说了出来。 先把毛儿顺好了,才能尽情地欺负不是?至于这等吃错酸醋的丢脸糗事……能哄媳妇开心便好,就当是闺房情趣了! 听完宋靳的话,阿枣脸上的别扭之色果然就消失了。又恼又好笑地掐了他一把,她这才开口道:“你都胡思乱想什么了!那个‘她’是纪夫人好吗!” “纪夫人?”宋靳一愣,这他还真没想到。得知自己误会她之后,他就没再琢磨这个事情了。“师兄的娘……?她不愿让你带着平安回岑家?” “嗯,她不喜欢我。因为她的身子会变成如今这样,有一部分责任在我。”说到这事儿,阿枣笑容微顿,叹了口气,“那时我出了一个任务,有点危险,师兄不放心便欲过来助我一把,正巧纪夫人也要出城办事,便与师兄一道出发了。可没想到刚走到半路,他们就遇到了被追击的我……那时情况很危急,混乱之中,纪夫人为救师兄失去了双腿,且五脏受创,险些活不下来。虽我拼尽全力保住了她的命,但她如今到底也只能卧床度日,再不能自由活动了……” “她因此事迁怒于你,所以便不许你带平安回岑家?” “更多的也是怕平安的身份会连累师兄吧,”阿枣想了想,又道,“师兄与太子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他曾答应过太子若有朝一日太子出事,一定会照顾好平安。所以一开始师兄是想把我和平安带回岑家的。但后来纪夫人拼死反对,师兄也怕自己与岑家太受人关注,会累得平安暴露身份,所以思考了一番之后,还是将平安交给了我。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放心,便和师姐一起来青县,在这里也开了一家悠扬阁,以便暗中保护我们。” 所以那时岑央才会说,平安他也有一半责任…… 宋靳忍不住摇头笑叹了一声,他当时误会得多么彻底呢。 见他难得地露出了尴尬之意,阿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叫你随便偷听别人讲话,活该!” 宋靳抬头看她,笑了:“不生气了?” 阿枣一下子停住,半晌才轻捶了他一记,嗔道:“人都已经是你的了,生气还有什么用!只是往后可不许再这样欺负我了,再有下次,我便带着平安离家出走!” 宋靳自然忙笑着应好。 “说来,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的坏心思?”阿枣突然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地问道。 宋靳伸手拉过她,轻轻地在她耳畔落下一吻:“不知何所起,回首已深。” 他的声音很轻,可这几个字却重重地落在了阿枣的心上,掷地有声。 阿枣一下子红了脸,心跳如雷。 半晌,她埋在他怀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喜欢这样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降温冻成狗,感觉好像要感冒QUQ,小天使们记得多穿衣服注意保暖! ☆、第73章 第72章 待一家人收拾好东西重新上了马车,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将怀里的平安交给阿小,阿枣看了看一旁神色冷然,眼底却满是疲惫的姜无双,又看了看窗外神色餍足悠闲,正与宋靳说话的岑央,额角猛地抽了一下。 竟把素来强悍的师姐折腾成了这样,这个“真师兄”真是…… 禽兽啊。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姜无双额角一跳。 和平日里那个温柔的岑央相比,这混蛋做起来这等事来简直是要人命!也不知昨晚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竟突然叫他夺了身体的掌控权,害得她被折腾了一整晚,这会儿只能乖乖坐马车…… “进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想到这,姜无双耳朵一红,忙开口转移话题道。 阿枣回神,眨眨眼:“先得买个宅子,然后打算开个医馆。” “医馆?”姜无双微微挑眉,有些讶异道,“你是打算自己坐堂?” 阿枣点头:“我知女子行医多有不便,但阿靳并不介意。再者,既要阻止燕承夺位,我便势必要想法子融入那些个贵女贵妇们的圈子,女眷们的关系若是利用得好了,有时也能起大作用的。” 燕承和朝廷上那些大臣们的动向,有悠扬阁和宁王世子暗中盯着,她插不进手,也没有插手的必要,所以细细想过之后,阿枣便决定从他们的后宅下手。 既然已经决定要提早出手,那么她势必要好好利用重生这个优势,争取早日彻底地将那些糟心事解决掉才行。如此,她和平安才能再无后顾之忧。 至于为什么选择开一家医馆…… 因为这一世,她并不打算像前世一样再以女医的身份进宫去谋官职,那么如今只是个平头百姓的她,想要接近那些贵妇贵女,便势必要先想法子引起她们的注意。而医术,便是她能利用的最好的手段。 宫中女医不多,且多是医术寻常者,便是有一二个拔尖的,若无皇帝后妃们的恩典,寻常官宦人家的女眷也请不动她们出宫。而能请动的御医们又都是男子,男女有别,常有不便,一不小心便会耽搁病情,是以很多贵妇人都会派人出去寻访民间的女医,请来自家做门客。 然大燕朝医学之风并不盛行,民间学医的也大多是男子,极少有女子懂医,是以女医并不好找。 若她能开一家专为女子治病的女医馆,再配以各类养颜美容的药丸,不怕京中那些贵妇千金们不上门。到时候来往得多了,自然能接触到她想要接触的人。 至于该如何与那些女子打交道,阿枣前世学得很熟练,倒是不怕的。 姜无双一下子明白了阿枣的想法,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道:“可行。” 但随即她又看了眼窗外的宋靳,“那他呢?认真念书考科举?” 阿枣摇摇头:“离下回考试还要两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阿靳不打算考了。” “那他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他还没告诉我,但我瞧他的样子,应该是已有成算。” “你没问他?”姜无双挑眉。 阿枣笑了:“他想说的时候自己自然会说,便是夫妻,也要给对方各自留一些空间才是。” 就像宋靳从不逼她,所有事都只等着她自己开口一样,她也愿意尊重、支持他所有的选择。 姜无双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片刻才道:“……懂的倒是不少。” 阿枣嘿嘿一笑,冲她挤了挤眼睛:“那是自然,谁叫我是姜无双的师妹呢!总不好给我聪明漂亮又机智的师姐丢脸不是?” 看着她作怪的小模样,姜无双额角微微一抽,眼底却忍不住流出了些笑意。 “小胖墩的坏样都是从你这学的吧?” 阿枣还没回答,一旁正在与阿小玩玩具的平安已经刷地一下转过头,拍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叫起来了:“不胖!姨姨,平安不胖!” 姜无双:“……” 阿枣哈哈大笑,半晌才道:“他最近可臭美了,最不喜欢听见有人说他胖。” 姜无双揉额:“……他知道什么叫胖么。” “知道,他爹给他解释过了。”想到宋靳那句“胖就是变得圆圆的,和球一样,以后再也飞飞不了”,还有平安听完之后惊恐的表情,阿枣就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飞飞”是小家伙平生最爱玩的游戏来着,没有之一。 见小家伙因为她的不回应面露委屈,像是要哭了,姜无双忙扯了扯嘴角道:“嗯,不胖,你最瘦了。” 虽然不知道“瘦”是什么,但平安还是圆满了,嗯,他不胖! 看着姜无双一脸说了违心话之后的不自在,阿枣抱着肚子在一旁笑得厉害。 就在姜无双被她笑得受不了欲抽她之际,窗外突然递进来一束不知名却十分漂亮的野花。 “娘子。” 阿枣回神,一下子就停住了,只惊喜地看着那花儿,忙抬手接了过来,又伸出头去看他,笑眼弯弯道:“哪儿来的?” “路边。”宋靳正骑着先头姜无双那匹马,见娇俏的姑娘正摇晃着脑袋,两眼亮亮地看着自己,顿时忍不住凑上去勾了勾她的下巴,低声笑道,“娇花配美人,正好。” 阿枣一下子红了脸,忙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皆无旁人,这才松了口气。 “咦,师兄呢?” “跑前头去了。”宋靳挑眉一笑。 阿枣歪了歪脑袋,也没管,只突然冲宋靳勾了勾食指。 “怎么?”宋靳笑着凑了过去。 “没怎么,只是见公子貌美如玉,小女不由心生仰慕,欲亲近一下罢了。”轻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阿枣飞快地缩回马车里,笑得狡黠又得意。 调戏人而已,谁不会呀! 看着马车里满脸兴奋得意的姑娘,宋靳微微眯眼,抬手摸了摸方才被她碰过的地方,弯唇笑了。 等晚上的。 因方才阿枣整个人堵住了车窗,姜无双倒是没看到两人干了什么,但这会儿看着阿枣捧着花傻笑的样子,不由嫌弃道:“出息呢?” 结果刚说完,窗户里又伸进来一只手,同时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野花递到了她面前。 “双儿。”岑央含情的眉目一下子出现在窗户外头,“你的。” 姜无双吓了一跳,余光又见阿枣正坏笑着看着她,顿时有些尴尬别扭,便没有伸手去接。 “宋靳说女子都爱美丽的花朵,你不接我送的,难道是想接那个蠢货送的?”一想到这,岑央顿时暴躁了,脸上的杀气止都止不住。 姜无双:“……” 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师兄,师姐这是害羞呢。” “害羞?”岑央一愣,而后眯上漂亮的狐眼,看着姜无双暧昧地舔了舔唇道,“双儿是不是想起昨晚我们……” “闭嘴!”姜无双脸一红,飞快地夺过那束花儿,伸手就将岑央的俊脸推了开来。 岑央也不以为,只抚着唇笑了起来。 等晚上的。 阿小和平安被秀了一身的恩爱,好在两人都不知事,只两眼发亮地扑向了那些花儿。 阿枣见此也是玩心大起,抱住小胖墩就往他头上插了好几朵花儿。 小家伙长得精致漂亮,头上插满鲜花的模样看着逗趣极了,阿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平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阿枣笑得开心,忙也学着她的样子往自己头上插。 这下连阿小都笑得不行了。 一旁的姜无双忍了忍,可到底是忍不住一边念着“幼稚”一边也加入了战局。 一时间,马车内欢笑阵阵。 而马车外…… 岑央和宋靳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笑意和幽暗的深意。 谁也不能破坏这样的幸福。 谁碰她们,谁就死。 *** 有烈虎卫的暗中守护,这一路很平静。许是因受了伤,又因京城那边的流言而自顾不暇,燕承没有再派人来打扰过阿枣一家。 快乐幸福的日子总叫人觉得短暂,阿枣还没怎么感觉到累,便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而京城,离他们约莫只有十多天的路程了。 这日,他们来到了桃州。 桃州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人来人往,十分繁华。而这里最出名的,便是城外西坡那片蔓延了数十里的桃花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每年三四月份,桃州城外就会变成一片雾粉,桃花朵朵争相怒放,清风拂动间满城暗香,引得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人墨客们在此驻足观赏,吟诗作对,甚至是举办宴会。 桃州之名便是由来于此。 阿枣一行人正好赶上了桃州最美的时候。 远远的在城外,众人就看到了那片美丽的绯色烟雾,得知城中这几日有桃花会,大家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在此留上一日,前去观赏游玩一番。 毕竟机会难得,他们也不是特别着急赶路。 于是,将行李什么的都放在客栈之后,阿枣一家便开心地出门了。姜无双和岑央本也要一起同行的,但还没出门便被这桃州悠扬阁的管事给请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与他们约定好了稍后会和的地点之后,阿枣和宋靳便抱着平安带着阿小踏入了赏花的人群中,暗处的烈虎卫自然也是一同跟上了。 正是午后,春.光大好。 因每年都有许多游人来此踏青春游,这片桃花林中便设了许多凉亭供众人休憩赏玩。 阿枣一家来得巧,刚走了几步便十分幸运地寻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亭子得以安坐。 飞快地掏出帕子擦了擦座位,又将手中提着的方才在路上买来的清酒糕点摆在石桌上,阿小笑得开心极了:“阿姐,姐夫,平安,这儿真好看!” 阿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先吃点东西再好好玩,方才那老板不是说了么,这桃花酿桃花糕皆是桃州独有的特产,来这桃花林,就是要配上这两样吃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享受呢。” 阿小大声应了一下,然后憨憨地笑了。 宋靳神色也很轻松,看得出心情很好。尤其是眼角眉梢带着的那抹温柔笑意,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俊丰朗。 “你也先吃点,待会儿人怕是会多起来。”他对阿枣说道。 阿枣被那笑容晃了晃神,一时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方才人群中好多姑娘都在悄悄看他,可这样美好的男子……是独属于她的呢。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宋靳眸中闪过明亮的笑意,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怀里的小胖墩打断了。 “好吃!糕糕好吃!” 小家伙已经在阿小的投喂下,眯着眼睛挥着两只爪子开吃了。 只是…… 见小吃货又吃了自己一身的糕渣子,宋靳顿时笑容一顿,额角忍不住微微跳了跳。 阿枣见此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便不怀好意地眯眼道:“平安,亲亲你爹。” 平安很听阿枣的话,抬头便飞快地糊了宋靳一口,然后继续像只小仓鼠似的啃手中的桃花糕。 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宋靳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渣子:“看来是为夫昨晚不够卖力,才叫娘子这会儿还有力气捉弄人呢……” 阿枣一听便僵住了,而后忙干笑着求饶道:“夫君夫君是我错了。” 宋靳眯着眼笑了下,没有说话。 阿枣顿感不妙,刚想再说点好话,便听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事儿更新的晚了一会儿,抱歉宝贝儿们=3= ☆、第74章 第73章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是?” “有个小姑娘突然倒地上了,瞧着应该是身子不好突然发了病……” “这可不得了,得赶紧叫大夫呀!” 众人嘈杂的讨论声引得阿枣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来往的游人很多,透过人群,阿枣只隐约看见了一抹清艳的翠色以及半张满是痛苦之意的煞白小脸。 瞧着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阿枣微微蹙眉,而后飞快地站了起来,对宋靳道:“我去瞧瞧。” 宋靳并不意外,只点了点头。他的姑娘心地善良,是个合格的好大夫。 抱着平安站了起来,他笑了笑,转头对一旁的阿小道:“我也去看看,阿小在这里看着东西,我们很快回来。” 叼着块桃花糕正在吃的阿小忙点了点头:“好的姐夫。” 阿枣快步走了过去,只是刚拨开人群瞧了一眼,便面色一凛,忙转头对众人道:“请各位往后退退,别围在这里,这位小姑娘看着有胸闷气短之症,人太多对她不利。” 围观群众皆是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小丫鬟一把扑向了阿枣,擦着红红的双眼急声道:“这位夫人可是懂得医术?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姑娘有心疾,一发作便会胸闷气短无法呼吸……” 阿枣不等她说完便飞快地弯腰扶住了地上的小姑娘,替她把了把脉。 小姑娘看着约莫十三岁的样子,五官清秀,面容惨白,看她的衣着穿戴,显然是出身富贵,只是不知怎么身边却只有这么一个小丫鬟跟着。 这会儿她正双手死死地揪着心口,小嘴张得大大的,气儿却只出多进少,一张鹅蛋小脸上更是布满了痛苦之色,显然是发作得厉害。 “疼……好疼……救……救我……”她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阿枣,口中本能而艰难地发出细微的求救声,泪珠儿不断地从眼角滚落,瞧着叫人心生怜悯。 许多人在一旁发出了同情的叹息声,但见阿枣似乎十分镇定并不惊慌,便又好奇地观看了起来。 “我会救你的,你别怕,放轻松些。” 阿枣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银针,飞快地在小姑娘的几个关键穴位扎了几下。 她的动作很快很熟练,片刻之后,小姑娘脸上的痛苦之色便缓解了不少,呼吸也明显顺畅了很多。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那丫鬟见此大喜,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忙跪在那小姑娘身边拉着她的手道。 “暂时没事了,但必须马上寻个暖和的地方好好躺着,她的身子太过孱弱,这天儿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冷了。还有,她这心疾之症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应该是一直有在喝药吧?回去之后马上熬一副给她喝下。”阿枣一边收起银针一边认真地叮嘱道。 “是是是我已叫人回去通知家人了,夫人大恩大德……” 那丫鬟感激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怀中已经缓过神来的小姑娘拉了拉阿枣的衣角,细弱蚊声道:“姐姐……你知道我还有多久可以活吗?” 阿枣一愣,低头看她。 小姑娘眼睛黑黑圆圆的,很大,衬着她瘦弱惨白的小脸,看起来更大了。 但它们很清澈,甚至还有些与她年龄不符的冷静从容,阿枣能从她眼底看见感激和喜悦,却找不到一丝惊慌或是害怕。 像是方才发病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阿枣诧异,沉吟半晌,她才道:“好好调养的话,最少还有十年。” 她说的是实话,小姑娘这病应该是娘胎里带过来的,很难根治,寻常最多也就只能活个十来年。只是她应该是一直被人精心呵护着,所以情况比常人要好上很多,如果能一直这样泡在那些价值千金的名贵药材中,再配合着她的法子治疗,想要再活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哪想这话一出,那小姑娘和她的丫鬟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那丫鬟一下子喜得叫了出来:“十,十年?!小,小姐……她她她说十年!和许御……许大夫说的至多三年不一样!” 小姑娘的眼底也泛起了一抹惊喜,但她只是抿着唇十分秀气地笑了:“姐姐,我真的……还有十年吗?” “最少十年,若是休养得当,二十年,三十年也是有可能的。”阿枣点了点头。 “可,可别的大夫都说我家姑娘……”那小丫鬟顿时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可随即便激动得不行,忙道,“夫人,您,您有办法救救我家姑娘对不对?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想着阿枣方才只是简单几针便让姑娘缓了过来,小丫鬟突然便生出了无限希望。 阿枣看向了小姑娘,小姑娘眼底满是开心,可并不见太多的激动,依然从容镇定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姐姐……我不需要三十年,我……我只需要十年就够了……姐姐,你能帮帮我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要做……”小姑娘说得有些费力,可她的语气十分诚恳,也十分坚定,叫阿枣竟莫名觉得,便是她不答应,这个小姑娘也会想尽办法,努力地活下去,直到十年之后。 阿枣不知为什么有些动容。 “好。”她笑了,然后突然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半个月后京城见,我在一家叫做千金堂的医馆等你,若到时找不到千金堂,就去悠扬阁,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小姑娘眨眨眼,突然抬头蹭了蹭阿枣还没离开的掌心,笑得露出了小小的酒窝:“谢谢姐姐,我叫元长生。” 长生。 一听就是个饱含祝福与宠爱的好名字。 阿枣笑了一下:“我姓盛,你可以叫我阿枣姐姐。” 小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不远处跑来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飞快地将一旁看热闹的众人有礼貌地驱散了开来,而后,一顶十分奢华的轿子在阿枣几人面前停了下来。 “我的姑娘诶,你没事儿吧?!”紧接着,轿子上突然飞奔下来一个中年妇人,跑到长生身边就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道,“你怎么能趁咱们放行李的时候,一声不说就带着绿枝红袖跑出来了呢,这儿人这么多,你的身子又弱……哎哟你可吓死嬷嬷了!” 说着又转头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个小丫鬟,面带怒色道,“还有你这个死丫头!你可真是胆儿肥,啊!竟敢私下带着姑娘往外跑,若是出什么差错,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小丫鬟红着眼睛不敢辩驳,只咬着唇道:“是我错了,嬷嬷息怒……” “嬷嬷,绿枝红袖素来稳妥……哪里会主动做这样的事情,她们是被我逼的……”见贴身丫鬟被责怪,名唤长生的小姑娘连忙拉了拉那嬷嬷的袖子。 “好好好你别激动别激动!我的小祖宗,你说你好好的跑外头来做什么呢……” “我就是想看看花儿而已,我都好久没出过屋啦。”长生轻轻笑了,“嬷嬷,您别哭啦,我已经没事了……这位盛姐姐救了我,她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呢。” 那嬷嬷眼睛顿时一亮,飞快地朝阿枣看来,而后擦着眼角感激道:“多谢夫人,夫人的救命之恩,老身铭感五内……” 这嬷嬷举手投足间,都有种宫里人的气息。 但这小姑娘并非皇室中人,否则她不会没有见过。 “客气了,换做旁人,也会出手相助的。”阿枣眸子微动,面上却不显,只浅笑着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元姑娘现在吹不得风,要保暖,您还是先带她回去吧,还有,赶紧熬一副她平日里的药给她喝下去。” “好好好!”那嬷嬷听了这话,顿时急了,又好生谢了阿枣一番,这才飞快地叫人扶着那小姑娘上了轿子。 她原本掏出了一大包银子欲酬谢阿枣,不过阿枣没要,只说今日赶巧,自己也没费多大力,只当是有缘便好。 见她坚持,那嬷嬷也没勉强,只又道了声谢,这才转身跟着上了轿子。 “盛姐姐,二十日后京城见。” 小姑娘笑容很明媚,不见半点久病的阴霾,阿枣越看越喜欢,想了想,便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了过去:“对了,这个,每天早晨吃一颗,对你的身子有帮助。” “谢谢盛姐姐。” 小姑娘又笑得露出了酒窝。 目送一行人离去之后,宋靳才抱着平安慢慢地踱回了阿枣身边,方才那些人把围观者请到一边的时候,宋靳也往后站了站。 横竖小姑娘已经没事,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还没开张,咱们盛大夫就接下了第一笔生意,真厉害。” 阿枣回神就笑了,斜着眼睛看他:“那自然,我是谁呢!” “我媳妇儿呗。”宋靳弯了弯唇,“方才那是谁家的孩子?认识吗?” 阿枣摇摇头:“只看出那个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还有那小姑娘应该来头不小,至于具体是谁家的……没有印象。” “那便罢了,横竖再过半个多月就知道了。”宋靳不以为意地笑了,可一抬头看见周围那些男子们若有似无飘向阿枣的眼神,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好了夫人,咱们回亭子吧,阿小还在那等着呢。”眯着眼睛往前迈了两步,以绝对占有的姿态站在了阿枣身边,宋靳露出了温柔的浅笑。 阿枣还在沉思,并未发现周围的状况,闻言便点了点头,任由宋靳带着她往前走去。 原来这对神仙似的男女竟是夫妻。再一看那男子怀中精致可爱的孩子,众人无不在心底发出了羡慕的叹声。 *** 接下来便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一家人赏了会儿花,又玩闹了一番,便收拾了东西去找岑央和姜无双了。 与他们会合之后,众人又一起去了桃州几个著名的地方吃喝玩乐了一番,这才在第二日清晨,重新动身朝京城出发。 十天又在眨眼间溜了过去。 这日,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看着这高大肃穆的城门,阿枣有一瞬间的恍惚。 京城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她在这里度过的时光里,痛苦和仇恨远远多过快乐和笑声。 只是…… 看了看一旁的平安和宋靳,她终是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 这一世,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失去平安,还得到了宋靳。 往后的日子,有他们会陪着她,去创造很多很多快乐的回忆,彻底将那些不好的东西都盖过去。 “阿央,你怎么样了?” 姜无双微沉的声音一下子让阿枣回了神。 因这两日赶路有些累,岑央和姜无双也没有再骑马,而是和大家一起坐起了马车。是以这会儿姜无双一开口,众人都忙看向了岑央。 岑央的脸色很不好,显然是这座城池让他想到了曾经那些黑暗的往事。 “……没、事。”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两个字。 姜无双和阿枣都有些担忧,但这是岑央的心病,只能靠他自己,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师兄睡会吧,等到了悠扬阁我们叫你。” 岑央半晌才“嗯”了一声,将脑袋搁在了姜无双肩膀上。 姜无双看了看一旁的宋靳和阿小,有点尴尬,但动了动唇,到底没出声,只僵着身子用肩膀托住了他的脑袋。 阿枣和宋靳对视了一眼,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要解开师兄的心结治好他的心病,并没有那么容易。 车马缓缓进了城,朝着京城中的悠扬阁而去,只是刚走了一会儿便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宋靳微微挑眉,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车夫回答,便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请问车里可是宋靳宋公子一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第74章 车里四人皆是微微一愣,宋靳和阿枣对视一眼,随即便上前撩开了马车帘子:“在下宋靳,不知阁下是?” 拦车的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穿着富贵低调,气质看着却不似寻常人。他是孤身一人前来的,身边并无其他人。 见到宋靳,中年男子很客气地行了个礼:“宋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宋靳微微眯眼:“敢问你家主人是……?” 飞快地往车里瞧了一眼,中年男子温声道:“公子去了便知。” 宋靳眸子微动,随即便点了点头:“劳烦带路。” “请。” 宋靳点点头,然后放下帘子回到了座位上。 “静王的人。”姜无双低声道。 “嗯。”宋靳颔首,眸子深深的,似有所思。 “来得还挺快。”看了阿枣和阿枣怀里的平安一眼,岑央笑了下。 阿枣却没说话,只是低头亲了亲平安的脑门,神色有些复杂。 突然被亲了一口,小家伙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袋,然后飞快地抬头回啃了阿枣一口,啃完之后就继续玩手里的玉雕小鹰,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 一派天真无邪。 阿枣双手微微收紧。 若不是情势逼人,她绝对不会这么早就把他带回京城,踏入这个纷乱的漩涡。她多希望他能平安快乐地长大,永远都不要掺和进这些糟心事儿里来。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宋靳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低声道:“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也是好事。” 阿枣一怔,而后才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笑了:“嗯。” 既然注定躲不过,那便只能迎头而上了。 *** 马车最终在一个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却十分精致的宅子外停了下来。 中年男子带着宋靳一行人进了门,绕过长廊,步过楼阁,又穿过一个小花园,然后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清幽水榭,雅致亭台,远远地,众人便看见了亭子中央的那个晃眼的红色背影。 “二爷,客人们都到了。” 那一身喜庆大红色衣袍的人影闻言便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如墨般乌黑的头发,清秀却显得很是稚嫩的脸庞,还有孩子般放肆张扬的笑容。 这便是静王了。 阿枣眸子微动,前世他一直在王府里养病,她根本没怎么见过,只隐约记得这是个一身病气,多走两步都费劲的瘦弱青年。 如今再看眼前这人,却是和记忆中大不相同了。 “拜见静……” “可算来了啊,免礼免礼,坐吧。也别叫我王爷了,叫我二爷就是,我不耐烦那些东西。”燕寻懒懒地撑着脑袋,飞快地打断了几人的行礼,冲他们笑道,只微深的目光飞快地将众人扫了一遍,最后定在了阿枣怀里的平安身上。 “啧,小不点怎么被你们养成小胖墩了?这肥嘟嘟的,跟小猪崽似的。” 阿枣和宋靳还没说话,平安已经生气地拍着小胖爪怒了:“不胖!平安好看,不胖!” 燕寻一愣,而后“嗤”地一声大笑了出来:“哎哟管平,小不点还是那么臭美呢!才出生仨月就知道扯着漂亮的衣裳不放……” 那叫管平的中年男子只淡淡笑着:“大爷不说了么,这都是随了您这叔叔呢。” 听了这话燕寻笑意更深,起身便朝阿枣走来,然后飞快地将欲挣扎的小家伙抱了过去:“来,小不点,二叔亲亲。” 说完就低头蹭了蹭平安白嫩的小脸,结果被小家伙一爪子拍在了脸上:“不亲,平安不胖!” “哟,这还记仇呢?”燕寻乐了,也不以为意,只飞快地从腰间摸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铃铛,放到小家伙面前晃了晃,“这可是宝贝,平安想不想要?想要就亲二叔一下……” 清脆动听的铃声一下子吸引了平安的注意。 再一看那“宝贝”漂亮的模样,小家伙眼睛立马就直了,不等燕寻说完就毫无节操地一把抓住那铃铛,扑过去亲了燕寻一口,然后嘻嘻笑着转头冲阿枣献宝似的叫道:“娘亲,宝贝呀!” 燕寻微愣,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哟这财迷样……” “娘亲呀,叮叮叮……”拿了宝贝就不认人了的平安还在使劲儿往阿枣的方向扑去。 见他挣扎得厉害,燕寻也不恼,只笑着将怀里的小胖墩还给了阿枣,然后看了看还立在那的阿枣四人道:“怎么不坐?搁我这儿便随意吧,你们都是皇兄信任之人,自然也就是我信任之人,往后不必拘束多礼。” 阿枣没想到这真实的静王竟是这么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之人,方才又仔细观察了他一番,见他对平安是真心疼爱,心中到底是松了口气。 “多谢静……二爷。” 众人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该我谢织染姑娘才是,若非有你,我怕是再也见不着这小不点了。”燕寻突然看了阿枣一眼,笑道。 阿枣一愣,织染是她在太子妃身边时用的假名,那时她面貌和如今不一样,静王怎么知道她就是织染?! “二爷从前就认识我?” “嫂嫂身边的几个丫鬟里,只织染行事比较怪异特别,所以我猜,当时的织染应当就是宋夫人扮的吧。” 阿枣又是一愣,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静王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她,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极好,好到连太子妃身边的丫鬟是什么样的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枣于是垂眸笑了:“那时年纪尚小,确实不大懂宫中的规矩,为此还惹了不少笑……” 话未完,便见怀里正玩着新玩具的小家伙突然抬头,有点紧张拉着裤子道:“娘亲,嘘嘘呀……” 阿枣便看向燕寻:“不知这里可有……” 燕寻有趣地看着仿佛有些羞涩的小家伙:“管平,你带宋夫人和小公子去。” “是。” “阿姐,我,我也去。”约莫是陌生的环境叫她有些不安,从方才进宅子起,阿小就一直紧紧靠着阿枣,这会儿见阿枣要去别处,便忙跟了上去。 “我也一起吧。”一旁的姜无双也突然道。 阿枣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 阿枣几人抱着平安随管平离开了,亭中便只剩下了宋靳,岑央和燕寻三人。 “岑少主和宋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懒洋洋地靠回椅子里,燕寻的目光在宋靳和岑央当中来回游荡。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那只老鬼狡猾得很,身边又有很多高手护着,你要杀他,怕是不容易。”燕寻也不以为意,只笑着看了岑央一眼,见他听了这话脸色猛地一僵,不由笑了,“兄长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是他的至交好友,我自然……” 话还未完,便见宋靳突然开了口:“若二爷对大爷当真这样关心,为何不替他洗清冤屈,报仇雪恨?” 燕寻一下子顿住,没有说话。 “以二爷的能力,那并不难,不是么?”宋靳抬头看他,眸子幽深。 这个“那”指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半晌,燕寻突然抬起了头,看着不知名的远方,神色有些说不出的苍茫:“在得知平安还活着之前,我确实没想过报仇……重要的人都已经死了,报了仇又什么意义?不若在背后添点柴看着那些人自相残杀来得爽快。” 宋靳和岑央皆是一愣,而后微微拧眉:“那现在……” “现在……”燕寻突然笑了,笑容变得任性张扬,又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凌厉与执拗,“现在自然是不一样了。” 宋靳眯眼:“二爷是打算去争了?” 燕寻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对那个位置并无兴趣。” 岑央拧眉:“那你是打算扶持小家伙上位?” “他现在还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等他长大看他自己的意愿吧。”燕寻依然摇了摇头,“我那老子身强体壮的起码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咱们现在便在后头扇扇风,添添柴火,让那群蠢蛋争去吧。等小不点长大知事了,再看他想做什么。若是他想要那个位置,我们便替他夺下,若不想要……那到时再随便挑个人丢上去便是。” 这话听起来有种“我就占着茅坑不拉屎,就让别人都憋着去”的霸道劲儿,宋靳一时有些无语,但眼底却不由流出一丝笑意来。 这是对平安来说最好最自由的路,燕寻是真的在为小家伙考虑。 岑央也弯了弯唇:“二爷这话也忒不负责了些。” 什么叫“到时候再随便挑个人丢上去”,也不怕到时候把老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给弄丢了。 燕寻却也不以为意,只笑了笑,然后看向宋靳道:“阿璘和胡啸都说过,宋公子能文善武,是心有大才之人,往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宋靳还没回答,又听他似漫不经心道,“你若是想走仕途,我可以帮你。” 岑央眸子微动,随即便对宋靳笑道:“有二爷相助,你绝对可以一路飞升,便是封侯拜相也说不得可以的。” 宋靳淡然自若地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道:“多谢二爷好意,但我不想走仕途。” “若不想走仕途,为何还要多年苦读?”燕寻眯着眼,眸子深深的笑了。 “因为……”宋靳淡淡一笑,放下了茶杯,“官场这条路,走得太慢了。” 燕寻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宋靳冲他笑道:“二爷,把烈虎卫交给我吧。” 这话一出,岑央都惊了一下:“你……” “烈虎卫已称得上是精锐,但还有不少的进步空间,我知道怎么样让他们变得更强。”宋靳直起身,语气平淡而从容,“平安虽不是我的孩子,但他既然唤我一声爹,我便该护他一世。一支真正的不败之军,便是我这个父亲想送给他的礼物。” 燕寻沉默半晌,突然笑意一收,正色道:“你真的想好了?要知道这条路是见不了光的,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为世人所知,都无法在史书上留下痕迹。” 宋靳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我想站在高处,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利。” 燕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突然从怀里摸出一物丢给他,舒朗地笑了起来:“好。烈虎卫这统领之位,往后便由你来做。” 竟是直接将统领之位丢了过来! 宋靳有些意外,他以为能得个副统领之位便不错了,这静王……还真是有些任性。 但见他利落,宋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飞快地将那象征着烈虎卫统领的令牌收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必不负二爷信任。” 一旁的岑央对这儿戏似的一切感到十分无语,半晌才揉着额角对燕寻道:“你就不怕他骗你啊?” 燕寻却意味深长地扫了宋靳一眼:“他骗不了我。” 烈虎卫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们强悍善勇,且最重要的是,只对太子忠诚。 即便宋靳真的有这个能力让他们拜服,但若是哪日他对平安生出了什么二心,他们也必不会听从于他。况且……想要真正收服烈虎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宋靳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也还只是未知数,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见此没有多说,只神色淡然地笑了一下。 他前世虽不是军人,但参加过不少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再加上素来对这方面有兴趣,看过不少古今中外的兵书,所以并不太担心。 而且,便是他前世所学在这里都用不上又如何? 再难他也会去做。 “行了,以后你们一家就住在这里吧。这儿是原先我和兄长会面的地方,前头那主屋里有条密室可直接通往我静王府,以后多抱小不点去我那儿走走。”燕寻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 宋靳微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第75章 没过一会儿,阿枣和姜无双就抱着平安回来了。 得知宋靳竟选择加入烈虎卫,阿枣有些惊诧却又没有多意外。 这确实是目前对于他来说,最好也最快的路。 哪怕……这条路并不好走。 或许还永远见不了光。 心中一时间莫名有些发颤,阿枣暗暗深吸了口气,没有说别的,只露出笑容道:“那……你要出门吗?多久回一次家?” 宋靳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东宫之变以后,二爷便把烈虎卫全部调回京城了,如今他们就驻扎在京郊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山谷里,往后我们练兵也在那里。放心,我不用出远门,也会尽量每日都回家的。” “嗯。”阿枣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只是却没再开口,虽然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说。 宋靳见此不由笑了下,大手悄无声息地从石桌下伸过去握住她,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阿枣顿时脸蛋微红,微嗔了他一眼。 宋靳最喜欢她这样含羞带嗔的眼神,见此唇边的笑容不由更深,整个人都像是春风一般,透着一股子舒爽喜人的暖意。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燕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柔软和一抹怅然。 这世上,也曾有个人会这样偷偷地与他在桌子下做小动作。 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叮叮叮!叮叮叮……嘻嘻,叮!” 清脆欢乐的童声叫燕寻一下子回了神。 看着平安健康可爱的模样,他眼神一暖,重新伸手将他抱了过去,见小家伙又欲挣扎,便忙从怀里又摸出一物,放到他面前晃了晃:“二叔这儿很多宝贝,平安想不想要?” “宝贝,要!”小财迷马上眼睛一亮,转过了身子。 燕寻忍俊不禁,也不再想其他的,只专心与小家伙玩闹了起来。 一旁的宋靳四人见此,都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又逗了一会儿小家伙,喝了几口茶,燕寻便起身带着管平离开了。虽然走时身上所有漂亮好看的小玩意儿都不见了,但他的大出血到底是换得了小家伙甜甜的一声“二叔”,也算是圆满。 走之前,他让管平拿来了这座宅子的地契和几张银票,宋靳收下了地契没要银票,然燕寻却笑道:“这是买竹修先生一幅画的钱。” 宋靳讶异,随即摇头笑了:“我这一幅画可值不了这么多钱。” 竹修是他在自己的书画作品上留下的名号,因有蒋游等人和雅坊在人前捧着,他如今在青县倒是挺出名,作品价格卖得也不错,但不错归不错,却也绝对不值燕寻给的这么多。 “竹修先生如今一幅画,在坊间可是千金难求的。”一旁的管平却笑了。 这下就连一旁的阿枣、岑央和姜无双也惊讶了。 “千金难求?!” 管平笑着点头:“上月安老王爷大寿,宁王世子送了他竹修先生的一幅字画,老王爷十分喜欢,对着所有宾客大肆赞赏了一番,众人遂知先生之名。后有欲讨老王爷欢心者四处打听先生来历,寻访先生之作品,然先生行踪成谜,流传于世的作品又不甚多,于是便有了隐士高人之名……高人之作,千金难求也属正常。” “竟是安老王爷……”姜无双诧异,而后淡淡挑眉道,“这就难怪了。” 岑央颔首,而后调侃似的看了宋靳一眼:“一画千金……你这是要发啊。” 阿枣也笑叹道:“世子实在有心了。” 见几人反应都这么大,宋靳不由挑眉道:“安老王爷是……?” “安老王爷是先帝的同胞兄弟,为人淡泊风雅,品性高洁,在宗室里德高望重,受人敬仰。他生平只爱写字作画,且在书画上的造诣极高,眼光也极高,寻常很少有人能得他一句夸奖的。先生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大肆赞赏,闻名京都自然不难。”一旁的管平笑着解释道。 宋靳一顿,而后才看向燕寻笑道:“这人情我可欠大发了,不知璘兄何时能回来?” 自那日说开之后,燕璘就离开了青县,说是有别的事儿要办,宋靳只在出发进京之时请烈虎卫向他传过一次消息,可没想到他人虽不在,却早已在暗中为他筹谋了。 而且所谋之事竟还是他心中所想。 宋靳心下有些动容,决定以后少在他面前秀一点恩爱。 “就这一两个月吧。”燕寻看了他一眼,笑容随意,“阿璘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若你无实力,此事终究不能成,所以不必太放在心上。” 说完,又伸手捏了捏宋靳怀里正专心致志玩“宝贝”的平安,笑道,“屋子我都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你们直接住就行,我先回去了。平安,有空来找二叔玩,知道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平安萌萌地抬头看向他,忙道:“知道!” 燕寻忍不住笑了:“你知道什么?” 平安茫然地眨了下眼,想了想,才挥了挥小胖爪道:“都知道!” “听都没听,还敢说自己什么知道……小骗子!”燕寻哈哈大笑,又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不待宋靳等人起身,便挥挥手带着管平走了。 *** 燕寻走后,岑央和姜无双没过一会儿也走了。悠扬阁在京城中也有据点,他们既然来了,自然要前去看看,处理处理阁内事务,顺便也为日后之事做些准备。 亭子里便只剩下了宋靳一家人。 眨着眼睛看了宋靳半晌,阿枣突然粗着嗓子,一本正经道:“在下愿付以千金,不知可否请先生赠画一幅?” 见她难得露出顽皮的一面,宋靳眸中涌起笑意,而后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压着嗓子说道:“不可。但若是姑娘愿意以身相许……不说一幅,便是千幅万幅都行。” 阿枣不由一下子红了脸,想调戏回来却发现自己语塞了,只得不甘地嗔了他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那什么,这回咱们还真的好好谢谢世子才行。” 宋靳见此,撑着额角笑了好半天。 这样的她真是太可爱了。嗯,心好痒,可惜还没到晚上…… 阿枣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杏眸一鼓就道:“再笑晚上睡书房!” 宋靳马上就不笑了,嘴一抿就满脸严肃道:“嗯,等他回来的。” 阿枣憋了憋,没憋住,到底是笑了出来,半晌才揉着脸道:“不许再作怪!好好说话……” “好。”宋靳勾唇,眼角眉梢都是轻松的笑意,“都听娘子的。” 阿枣看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许久才道:“其实,你说静王为什么对太子和平安这么好呢?我到现在还有些不相信皇家竟会有他这样的人……” 宋靳顿了一下,而后便想起了燕寻看着平安时,那一下子变得无比柔软的目光。 “或许,太子之于他,就如太子妃、师姐之于你一样,是心底很重要的存在吧。”半晌,他道。 阿枣点点头,也不再深究,只看着宋靳怀里天真懵懂的小家伙,弯着眼睛笑了。 只要燕寻对平安是真心疼爱就够了。 “对了,也不知道我那医馆弄得怎么样了……”阿枣突然正坐了起来。 “师兄半个月前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弄了,应该也差不多了,明早我们早点起来去看看。” 阿枣点头,而后叹了口气,面露担忧。 “怎么了?” “有点担心师兄,若是以往,他早就把一切安排妥当告诉我了。”阿枣拧眉,“也不知道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想到先前燕寻对岑央说的话,宋靳挑了下眉:“师兄的仇人是什么身份?很难对付吗?” “啊,对,你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阿枣一愣,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人叫谢晋,是皇城禁军统领。禁军直属于燕帝,历任禁军统领都是燕帝的心腹,所以想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靳顿了顿,半晌突然道:“谢晋?他和你说过的那个谢云有什么关系?” “谢云是他的长子。”阿枣一愣,而后目光骤然变冷,“前世燕承最终能得到帝位,与谢氏父子的支持有很大关系。所以就算不是为了师兄,谢晋这人也留不得。” 在夺位这件事上,皇城禁军确实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宋靳眯眼,半晌才道:“那谢云……” “他和燕承关系亲若兄弟,若没有他从中使力,谢晋那老狐狸绝对不会选择支持燕承。所以他比谢晋更该杀。”阿枣不等他说完便冷笑道。 前世就是谢云带人杀害了兄长全家……哪怕他只是奉了燕承的命令行事,可他的手上依然沾满了她多至亲之人的鲜血。 阿枣永远无法忘记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 也永远无法忘记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看着她眼底尖锐冰冷的恨意,宋靳有些心疼,也不再说别的,只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这一世,他们将什么都做不了。” 阿枣这才回过神来。 “……嗯。”许久,她才从前世的噩梦中挣脱出来,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 翌日。 阿枣是被宋靳闹醒的。 不过这回不是因为激烈的“晨练”,而是因为岑央派人送来的消息。 “唔……什么?我的医馆……明天可以开张了?”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阿枣扶着酸痛的腰试图坐起来。 爱极了她刚醒来时娇憨迷糊的模样,宋靳搂着她的腰将她托起来,然后忍不住凑上去咬了咬她的脸蛋,笑道:“是啊,盛大夫,开心吗?” 阿枣笑着躲开:“开心!开心极了!你快放开,我要穿衣裳啦!” “不放。”手臂紧了紧,他追过去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咬了一下,哑着嗓子笑道,“咱们今儿还没做晨起运动呢。” 他方才刚想开动,就被外头岑央派来的人打断了来着。 阿枣脸一红,忙推了推他的胸膛:“不许!昨晚都弄到那么晚了!再来,我,我受不住了……” 因今天还有事,所以宋靳原本只是想逗她一番就起床的,可一听这话,顿时心尖一颤,整个人无法自控地燃了起来。 “宝贝儿,受不住的是我才对……” 猛地喘息了一下,他粗着嗓子笑叹了一声,然后用力地吻上她的唇,整个人压了上去…… 阿枣想逃,奈何体力不够,最终也只能含着泪妥协了。 坏蛋!流氓! …… 待两人闹完收拾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因有烈虎卫暗中保护,也有燕寻派来的人在家中伺候,阿枣便将平安和阿小留在了家里,自己随着宋靳一道出了门,朝悠扬阁附近那家名为“千金堂”的医馆走去。 千金堂离燕寻送他们的宅子,如今的宋府不远,阿枣和宋靳只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岑央和姜无双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因只有阿枣一个大夫,诊治对象也主要是贵族女眷,所以医馆不大,只是小小的一件铺子,但里头却装修得十分精致大方,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优雅贵气,很是符合贵族女眷们的身份。 馆里帮忙抓药,迎客伺候人的,也都是姜无双从悠扬阁里挑出来的姑娘,个个美丽大方,比之大家丫鬟也差不了什么。 就连春令也被姜无双调了过来帮阿枣的忙,因为她懂些医术。阿枣没有拒绝。医馆需要打理,她要替人看诊还要回家照顾夫君和儿子,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有懂医的春令在一旁帮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师兄师姐费心了,走,请你们喝酒吃肉去!”勾住姜无双的胳膊,阿枣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家酒楼,“方才在路上听人说那儿的吃食很……” 还未说完,便被一个焦急又惊喜,且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宋夫人,你果真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第76章 来者是在桃州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娘——元长生的嬷嬷。 阿枣有些意外,却又不是特别意外。 那日看长生的神色,她就知道她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只是没想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不知宋夫人可还记得老身?”那嬷嬷快步了过来,神色隐隐有些激动。 阿枣往前迎了几步,笑着颔首道:“自然是记得的,桃州一别已有半月多,不知您一切都可还安好?” “我姓成,夫人唤我一声成嬷嬷便是了。”那嬷嬷走得有些急,这会儿便微微有些发喘,“老身一切……一切都好,多谢夫人关心。” 看样子应该是那叫长生的小姑娘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阿枣也不再多说客气的话,只忙道:“嬷嬷客气了。您这般着急,可是元姑娘那边……” “不瞒您说,我们姑娘早上突然发病了,这会儿情况……情况不大好。”不等阿枣问完就飞快地握住了她的手,成嬷嬷满眼焦急道,“宋夫人,您上回说有法子让我家姑娘活下去,这可是真的?” “我是有法子,但那法子不大好受且……” “没关系没关系!”成嬷嬷不等她说完就眼睛一亮,激动道,“只要能救人,再不好受也没关系!我家姑娘她……她只想活下去,不计任何代价地活下去……” 说到最后,她飞快地抽回双手擦了擦眼角,半晌才苦笑道,“……不好意思,让夫人见笑了。” 阿枣摇摇头,温声笑道:“有您这样真心疼爱着,我只羡慕元姑娘呢。” 成嬷嬷这才笑了下,随后便急声问道:“那不知夫人现在可有空随我回府一趟?” “现在?”阿枣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身后的宋靳三人一眼,“那你们……” 成嬷嬷见此愣了一下,而后便有些着急:“这……夫人可是有事在身?” 阿枣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靳便已温和地开了口:“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还是元姑娘身子重要些,夫人先随成嬷嬷去一趟吧,为夫在这里等你。” “去吧,医馆里的杂事我们会处理的。”岑央也点了点头道。 姜无双倒没说话,只干脆地走到里屋拿出了个药箱,递给阿枣:“明日的开业之礼,今日能提早派上用场,倒也不错。” 阿枣顿时眼睛一亮,飞快地接过那药箱就凑到姜无双耳边嘿嘿一笑:“师姐我最爱你啦!” 一脸嫌弃地拍开她的脑袋,姜无双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勾了一下。 阿枣这才转头对成嬷嬷笑道:“既如此,嬷嬷请。” *** 看着眼前这朱红大门之上高挂着的“建安侯府”四个大字,阿枣有一瞬间的惊诧。 “我家姑娘是江宁元家的大房嫡长女,建安侯府乃姑娘的外祖家。这次姑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主要便是为了治病养身。”成嬷嬷的解释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随即便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元长生必定出自极为富贵的人家,否则她不可能有一个从宫里出来的贴身嬷嬷,还得以靠着那些千金难买的奇药异材活到现在。 可她没想到,元长生竟会是常平长公主的外孙女。 常平长公主…… 先帝最疼爱的妹妹,安老王爷一母同胞的姐姐,当今燕帝颇为敬重的姑姑。据闻她性情爽利,脾气刚烈,行事任性,是如今这宗室里最说一不二的霸道存在。 外人皆道她跋扈骄横,且常倚老卖老,可阿枣却知道,那老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明有数,是难得的聪明睿智而又懂得进退之人,只做该做能做之事。所以,她才能在众皇子夺位的漩涡中住稳住阵脚,最终保住常平长公主府和夫家建安侯府的荣耀,得以善终。 想到那个看似高傲任性实则率直可爱的老太太,阿枣忍不住眼露笑意,前世她们因病结识,后来还成了忘年交来着。 没想到元长生竟就是前世老太太一直挂在嘴上的,那个“身子不好却乖极了”的宝贝外孙女,阿枣心中不由更添了几分亲近。 元长生的母亲是常平长公主最小的女儿,封号荣华郡主,后下嫁江宁元家嫡长子为妻。因江宁离京城远,元家行事又素来极为低调,因此时常被人忽略,是以阿枣也一时没把元长生与那个元家想到一处去。 只是想到前世自己认识常平长公主的时候,元长生已经过世了,且她过世的时间好像就是在近一年之内,阿枣心头不由一跳,笑意微微顿了下。 “宋夫人?”成嬷嬷的叫唤声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嗯,我是在想,从江宁到京城可不近,这一路元姑娘想必走得十分辛苦。”阿枣回神,笑了一下。 见她神色从容淡定,并无半点紧张也无半点不适,成嬷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深思,但却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叹道:“可不是么,这一路上可没少折腾。只姑娘身子近两年越发的差了,我们郡主也是实在没法子,想着京中名医能人多,所以才会冒险将姑娘送上回京的路……” “郡主一番慈母心肠必不会白负的。”阿枣柔声安抚了一句。 “承夫人吉言……” 两人边说边快步往元长生的屋子走去。 *** 一进屋,阿枣便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的元长生以及床边那个虽已上了年纪,却依然美丽优雅,精神饱满的老妇人。 “公主,宋夫人来了!” 成嬷嬷快步走了进去,小声道。 屋里除了常平长公主之外,再无旁人。建安老侯爷早已去世,如今的建安侯是常平长公主的嫡长子。方才阿枣在院子里看到他和建安侯夫人以及建安侯府的另外几个主子了,他们正围几个御医在说话,想来应该是在商讨长生的病情。 听到成嬷嬷的话,老妇人猛地转过了头,明锐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朝阿枣看来。 “拜见公……”那样的目光没有让阿枣觉得惊惧不安,反倒充满了亲切感。阿枣笑了下,从容淡定地冲她行了个礼,只是这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太太急声打断了。 “免礼,宋夫人是吧?听说你有法子治好我们长生?” 阿枣摇头,随即抬起头,直言不讳道:“元姑娘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法根治。我只能想法子替她续命,让她多活上十几二十年,让她……尽可能地活下去。” 老太太是干净利索的人,最不喜欢有人拐弯抹角与她说话。再者元长生这个外孙女可是她的心头肉,老太太是绝对不容她有一丝含糊的,是以阿枣便没有任何顾忌地把元长生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常平长公主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抬头深深地看了阿枣一眼,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道:“你要真说能彻底治好她,本宫倒要不信了。你……上前来看看她吧,这丫头没昏迷之前一直念叨着要找你……” 阿枣颔首,快步走到了床边坐下,然后拉出了被子下元长生的手,仔细地替她诊起了脉。 “怎么样?” “公主,元姑娘会骤然病发至昏厥,是因为突然受到了重大的刺激吧?” 半晌,阿枣才放下元长生的手,拧着眉头道。 常平长公主看了她一眼:“……是。” 阿枣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因一路劳顿,元姑娘的身子本就已经有些受不住,又突然受到剧烈刺激……公主,我只能说,再有下次,便是我也救不了她了。” 一旁的成嬷嬷一听这话脸色就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但她没有多说,只生生忍住了,像是在顾虑什么。 常平长公主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额角,她冷笑道:“你放心,再不会有下次了。胆敢伤我的宝贝长生,本宫哪里还会再给那些不知好歹的贱人放肆的机会。” 听起来元长生会变成这样,应该是因为建安侯府的后宅家事……阿枣眸子微动,没有多说,只飞快地打开姜无双送她的药箱,拿出银针开始为元长生针灸。 元长生的情况确实很危急,阿枣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抢回了她一条命。 过了好半晌,昏迷了整整一天的小姑娘才终于颤巍巍地醒了过来。 阿枣收回银针,擦了擦额角泌出的汗,这才转头对常平长公主道:“能醒来就暂时没事了,公主放心吧。” “真的醒了?!”一听这话,常平长公主顿时激动得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到床边握住了元长生的手,急声道,“长生?乖宝,你醒了?真的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元长生显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半晌才眨眨眼,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几不可闻道:“外祖母……我,我没事……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这个傻孩子,外祖母半条老命都要被你吓没了……”见宝贝外孙女真的醒了过来,常平长公主如释重负,脸色一下子柔软得不行,转头看向阿枣时,神色也变得极为和蔼,“宋夫人,长生的情……” 还未说完,便被长生虚弱却开心的声音打断了。 “阿……阿枣……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第77章 长生很喜欢阿枣。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并没有多么熟悉,可她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喜欢这个明明美得惊人却仿佛毫不自知的女子。 也许是因为她浑身上下那种柔和的、不带攻击性的美丽,让她觉得舒服; 也许是因为她眼底那抹真实温暖的笑意,让她不自觉地想要跟着微笑。 也许是因为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笑着说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人。 总之,看清楚床边的阿枣之后,长生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初醒时仍有些混沌的眼底也慢慢绽出了一抹微弱的亮色。 “是我,元姑娘有没有感觉好一些?”阿枣本想起身给常平长公主府让位置,听了这话便没有动,只凑过去对长生回以一笑。 她也很喜欢这个哪怕常年卧床,身上也不见一丝颓丧病气,反而对生命抱着最大的热情,拼了命想要活下去的小姑娘。 “……嗯,好,好多了。”长生的神智越来越清醒,她费力地张着嘴,笑着说道,“谢谢你……又……又救了我……” “不必客气,救人是医者的本职。再者,我既答应了会帮你,自然要做到。”阿枣冲她微微一笑,见她动了动嘴巴,似还想说什么,便柔声阻止了她,“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这会儿需要多休息,所以现在就先不要说话了,等明儿好起来了再慢慢说,嗯?” 长生眨了眨眼,片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眼儿弯了弯。 “真听话。”阿枣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起身对常平长公主道,“公主,咱们出去说吧。” 常平长公主似有些诧异外孙女对阿枣的亲昵,闻言眸子深深地看了阿枣一眼,半晌才点了点头。 一旁的成嬷嬷忙问道:“夫人,我们姑娘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能不能……” “熬点稀粥给她喝吧,切记要清淡,不能油腻。”阿枣脚下一顿,想了想便道,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她,“此药能固元,喝完粥之后让元姑娘先吃一颗,对她有好处。至于具体续命养身的法子……咱们出去详谈。” 成嬷嬷这才露出笑容,连应了几声好。 *** 和常平长公主聊完了长生的病情,又细细地将治疗方法与她说了一遍,最后敲定下回上门看诊的时间,阿枣便起了身欲告辞。 哪想老太太却不肯让她走,只强硬地拉着她聊起了家常。 阿枣心中好笑又有些无奈,见老太太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探究,便知道自己今儿个不满足她的好奇心是走不了的,遂也就重新坐了下来,神色悠然地喝起了茶。 对于她的从容淡定,常平长公主觉得挺有趣也挺不解。 她凶名在外,便是宗室里那些丫头小子见了她都有些发憷,这姑娘看起来年纪只比长生大了两三岁,可打从进了这侯府开始,便始终不见半点紧张……她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还是真的不怕她? “我听长生丫头唤你阿枣,这可是你的名字?”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常平长公主通常便是这样一副冷傲自持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她,又想着相熟之后,老太太那咋咋呼呼老小孩儿似的模样,阿枣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是,民妇姓盛名阿枣,宋是我夫家的姓。” “那往后便叫你盛大夫吧。”常平长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抿了口茶,又道,“盛大夫年纪瞧着不大,这手医术却连太医院那群老头子都比不上,不知……师从何方高人?” 阿枣顿了一下,片刻才轻声道:“前国师,鬼谷子。” 常平长公主和一旁的成嬷嬷皆是猛地一愣,老太太甚至手一抖,杯子里的茶都不慎洒了出来。 “你,你竟是鬼老头儿的徒儿?!”半晌,她才瞪着眼睛道。 常平长公主年少时便与师傅相识,似乎对师傅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情愫,然师傅因自己天生孤寡命而不愿成家,是以两人最终并没有产生什么交集。但阿枣知道,师傅在常平长公主心里,一直有着一个很特殊的地位,是超过故友的存在。前世她们能成为忘年交,除了性情相投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有着师傅这个共同话题。 所以阿枣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一是因为常平长公主最厌人撒谎,且撒谎也不见得能瞒过她,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与警惕;二是因为她和师傅是故交,且对师傅有着特殊感情,就是说出真实身份,老太太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自己,相反还会生出好感;三是因为她是前世难得对自己心怀善意,与自己亲近交好之人,阿枣并不想骗她。 “是,我是师傅最小的徒儿,大名叫盛妩音,阿枣是师傅起的小名。” “妩音……盛妩音。”常平长公主怔怔地看着她,半晌突然眼神一柔,冷傲的神色一下子褪去,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笑容,“我记得。鬼老头曾与我聊起过,他捡了个十分漂亮的小徒儿,姓盛,他给起名叫妩音……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你竟都长这么大了……唉,那时……” 阿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听她神色微恍地说起了旧事。 许久,常平长公主终于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人老了,没事儿就爱念叨……”感慨地挥了挥手,常平长公主看着阿枣的目光变得很是温和,“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定性倒不错,我说了这么大半天竟也不见半点不耐。” “因为公主说的是阿枣的至亲呐。”放下手中的茶杯,阿枣眨着眼睛笑了,“换做是旁的,或许也不一定的。” 常平长公主一愣,而后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才缓了口气道:“你师傅一直将你养在西陲,从未将你现于人前,世人也从不知鬼谷子的小徒儿生得什么模样,怎么如今却突然来京城了?” 她看似只是不经意一问,但阿枣却知道老太太是有深意的——师傅在她心中虽不一样,可到底比不过儿孙家人。作为皇族公主,作为静安候府老夫人,为了家族后代,很多时候她都不能不把个人感情先放在一边。 而师傅的死……又恰恰与掌握全天下人生死,更掌握静安候府生死的燕帝有关。 燕帝是君主,又是她的侄子,不管从哪方面说,常平长公主都不会希望她是来为师傅报仇的——哪怕,或许她的心里也一直对师傅的悲惨屈死无法释怀。 人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无奈,阿枣理解她,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愤怒不解——就像她,有些话,她也只能与老太太说一半,甚至是是欺骗隐瞒她。 比如,她是一定要为师傅报仇的;比如,关于平安和烈虎卫。 是以听了这话,阿枣只是微微一笑,道:“夫君想上京备考科举,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便跟来了,顺便,我也看看师傅最后待过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宋靳虽然已经不准备考试了,但他的书生身份还是很好用的,适当的时候拿这个挡一挡,能让她说的一切看起来更合理。至于到最后考试什么的,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便好了。 “原来如此。”常平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我有一事要请您帮忙。虽说‘鬼谷子的徒儿’这个身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但如今师傅已逝,我实在不愿再有人拿他的名上门来找事,是以还请公主为我保密,我……不想叫太多人知道此事。”阿枣又道。 虽然杀了师傅之后燕帝就没怎么再搭理过岑家,但这不代表他就放过岑家了,阿枣比谁都清楚他对岑家的恶意。所以她的真实身份,还是能别暴露就别暴露最好。当然如果哪日真的兜不住暴露了也无妨,反正她这一世也不准备和燕帝玩间谍游戏了——大不了便和岑央一样,多几个暗中盯着的人。 见提起师傅时,阿枣的眼底只有思念和怅然,并无半点负面的情绪,常平长公主心中这才松了口气。这丫头一直住在西陲,说不得并不清楚鬼老头被杀的真相…… 如此,最好。 压下心头的愧疚和难受,常平长公主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无法为他报仇,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好好护着他留下的那几个孩子,叫他们过得幸福顺畅了——燕帝如今不动岑家,不代表他没有想动的心,她得趁着自己还还有力气,早些为他们做打算。 想到这,常平长公主对阿枣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放心吧,此事除了我和成喜,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一旁的成嬷嬷也点头道:“是,请夫人放心。” 阿枣这才笑道:“多谢公主,多谢嬷嬷。” “对了,你那夫君是什么身份?他将来想走仕途?”常平长公主突然问道。 “是。至于身份……夫君是寻常百姓,出身农家,并无显赫身份。” 常平长公主一愣,而后问成嬷嬷:“你不是说那年轻人生得十分俊俏,气质也好,瞧着像是哪家的贵公子么?” 成嬷嬷也愣了愣,刚欲说话,便见阿枣挺着胸脯,带点小骄傲道:“公主,嬷嬷说的是大实话呢,我夫君虽出身平凡,但真的很优秀的,可不比大家公子差!” 这话带着与自家长辈才有的亲近娇憨,常平长公主心中蓦地一软,而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瞧你这嘚瑟劲儿,怎么半点儿不害臊呢!” 气氛一下子融洽温馨起来,一如前世相熟之后。 阿枣微微笑了起来。 *** 又聊了大半天,常平长公主才有些不舍地拍着阿枣的小手道:“别开那个什么医馆了,住到我这府里头来做女医好不好?” 阿枣早知她会提起这事儿,闻言便眨了眨眼道:“那我夫君便要整日带着孩子爬侯府的墙啦!” 这俏皮话逗得常平长公主一下子笑了出来:“夸张!把他们都接进来不就好了!” 阿枣笑着摇摇头:“那别人该说夫君吃软饭啦,届时便是中了状元,也不光彩的。” “竟能引得我们枣丫头这般为他着想,看来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常平长公主调侃了一句,才笑叹着道,“罢了,下回把他带来给我看看。”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给宋靳一个登天的机会了。 虽宋靳用不到,但阿枣还是心中感激,笑眼弯弯地对她道了一声谢。 见她漂亮聪慧又乖巧有礼,常平长公主心中越觉得喜爱,刚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扭头道:“不然你还是带着一家人住进来吧?你看长生丫头也那么喜欢你,我也这么喜欢你,多难得呢!至于旁人的话,咱们的生活咱们自己过,管别人说什么呢……” 阿枣顿时哭笑不得,老太太开始暴露老小孩的本性了。 “公主,我会时常来府上看您和长生妹妹的,我保证。” 自己的话被人十分干脆地打断了,常平长公主也不恼,只瘪了瘪嘴,有点不开心地瞅了阿枣一眼:“说好的常来啊?” 阿枣忍笑:“嗯!”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拉着她出了门,准备叫人送她回家。 外头院子里的那些御医和侯府众主子已经散去,只剩下了地上跪着的一对母女。 那女子看着约莫二十四五的样子,肤白貌美,身材玲珑,瞧着十分娇媚动人,观其气质打扮,应当是侯府哪位爷宠爱的妾室。她身边的小姑娘则是一脸骄横,哪怕这会儿是跪着做请罪之状,也是满脸的不甘愿,显然是被人宠坏了。 “公主,妾带着三姑娘来向您请罪了,求您看在三姑……”一见常平长公主出了门,那女子忙拉着那小姑娘扑了过来,满眼可怜地哀求道,可话还未说完,便被常平长公主冷冷地打断了。 “来人,把这贱婢给本宫拖下去打三十板子,然后远远发卖。至于三丫头……等会儿让大夫人亲自来处置。告诉她,再连妾室和庶女都管不好,这侯夫人她也别再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第78章 常平长公主早已将府中庶务交给大儿媳妇,也就是静安候夫人多年,寻常已不会再插手这些锁事,可这会儿却出□□霆,且半点面子都不给静安侯夫人,直接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心中怒极。 看来长生的病发和这三人脱不了关系…… 想到前世听说的那些静安候因沉迷女色而闹出的笑话,以及静安候夫人善妒狠毒的传闻,阿枣眸子微动,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有些心疼无辜受累的小姑娘长生,然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阿枣微微垂眸,开口便欲告辞。 “公主,那……” 哪想还没等她说完,不远处就快步走来一人,急声道:“母亲息怒,手下留人!” 阿枣一愣,竟是静安候。 “侯爷,侯爷救我……”那妾室本被常平长公主的话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了,这会儿一见救星来了,顿时一个激灵回了神,抱着一旁那脸色发白却依然满脸倔强的小姑娘就嘤嘤直哭,一边哭还一边伸手去拉静安候的袍子,满眼的惊慌无助,瞧着可怜极了。 静安候当即就目露心疼之色,竟也不管阿枣还在,转头就哀求常平长公主道:“母亲,您就饶了清清和三丫头吧,这件事,都是那个狠心的妇——” “闭嘴!” 还未说完,便听得一声怒喝。 见儿子竟真的为了这么个心思歹毒的贱人跑来与自己求情,常平长公主脸色难看至极,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枣便趁此机会,飞快地说了句告辞的话走人了。 只是路过静安候的时候,她到底忍不住顿了一下脚步,看了这个风流糊涂到最后葬送了自己性命的男人一眼。 明明在其他事情上脑袋也挺灵光的——不然老静安候也不会将爵位传给他,可怎么一碰到美人整个人就蠢得不行了呢? 阿枣不解地拧了拧眉,又想到前世他不止坑死了自己,还把静安侯夫人和静安候世子一起坑死了,心中顿时一滞。 前世他们一家出事的时候,她人在深宫,和常平长公主也并未深交,因此并不知道这一家三口具体的死因和日期。不然她还能想法子助他们避开那个死劫,也助老太太避开前世那场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大病——要知道那场祸事差点毁了整个静安候府,若不是还有个能抗事的静安候府二公子在,老太太怕也是挺不过来的。 前世她就是因那场祸事才与老太太相识相交,重来一世,她不希望老太太再遭受一次那样的打击和痛苦,可如今她什么关键信息都不知道,更无法直接出言提醒…… 怎么办呢? *** 晚上睡觉的时候,阿枣到底忍不住与宋靳说起了这个事。 宋靳听完就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你既不想让常平长公主伤心,咱们派几个人暗中保护那一家三口便是了。” “你是说烈虎卫?”阿枣一愣,随即忙摇头道,“不行,你原不过一介瘦弱的书生,突然临空从静王手中接过首领一职,烈虎卫们势必不服。权力都还未稳固,哪里能贸然下命令呢?会引起他们的反感与抗拒的。不然……不然还是找师兄帮……呀!” 还未说完,便被身旁的男人一口咬住了耳垂。 “师兄要照顾师姐,还要想法子报仇,不许再去麻烦他,你自个儿的夫君在这呢!” 听着他略带不满的声音,阿枣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由推了他一把,嗔道:“我自是知道这些,否则下午在千金堂的时候我就与师兄说了好吗!况我如今这样,还不是为你着想……” 宋靳这才稍稍放开她,轻咬着她的耳廓,低笑道:“离静安候夫妇出事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这些时间,足够我收服他们了。” 灼热浓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颈间,带起阵阵战栗酥麻之感,阿枣强撑着骤然发软的身子推开他,脸蛋微红道:“你,你好好儿说话!” “我就在好好说话啊。”宋靳无辜地回道。 这人真是越来越坏了!就不该一时糊涂答应他晚上让平安和阿小睡的! 阿枣眯眼,突然双手威胁似的朝他的腰间伸去:“你确定?” “……咳,”宋靳马上老实地放开了她,一脸凄楚地翻过身躺好了,“确定,确定。” 阿枣这才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再,再不老实,叫你吃苦头!” 还好这人怕痒,要不她还不天天被欺负得无法还手! 此刻的她真是像极了成功偷到了小鱼干的胖胖…… 宋靳回头看她,眼底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心头更是止不住地发痒。可到底想再多逗她一会儿,便堪堪忍住了。 “是是是,为夫再不敢了,夫人饶命。” 阿枣不由越发得意了起来,撑起脑袋便用手指点着他的鼻尖,清着嗓子道:“这才乖,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知道吗?” 宋靳微微眯眼,然还是笑道:“知道。” “很好。”阿枣满意地捏了捏他的下巴,“那什么,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可以在静安候一家出事之前收服烈虎卫。” “哦对。”说到正事儿,阿枣便眨着眼睛思考了起来,“我记得他们出事约莫是在快接近年关的时候……那,应该还有七八个月?” “……还有七八个月你慌什么。”宋靳一愣,而后无奈道。 阿枣也反应了过来,顿时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埋进了宋靳的颈窝,有点尴尬道:“我……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光想着有这事儿了,没仔细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嘿嘿,那,那没事儿了,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傻样。”宋靳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阿枣突然道:“其实……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嗯?怎么不好?” 阿枣抬起头,脸上笑容已收,眼中似有些茫然:“就是……随便插手别人的命运什么的。” 宋靳一怔,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背,还未说话,便又听她道:“常听别人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不知道我一次次的插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是好是坏?是悲是喜?但我就是做不到明知身边的人即将遭受噩运,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冷眼旁观……” 宋靳心底一软,伸手将她的脑袋重新按进自己的怀里:“这不就是你重生的意义所在吗?” “重生的意义?”阿枣一怔。 “嗯,”低沉好听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一路震进了她的心,“若什么都不能作为,那老天叫你重生做什么?回味前世人生么?既然它叫你重生,必定是准许你去改变前世轨迹的。弥补前世留下的遗憾,让前世身边不幸的人们都能得到幸福,这才是上天让你重生的意义。” 阿枣沉默了半晌,许久轻松地笑了起来。 “宋先生说的……真对。” 宋靳也笑了起来:“宋先生说的自然是对的。” 阿枣笑意更浓,半晌才叹道:“其实,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去做的,我做不到再一次看着身边亲近的人经受不幸。” “我知道。” 他还知道她会有顾虑,不是怕恶果报应在她自己身上,而是怕连累他和平安。 阿枣抬头,看着他深邃幽暗却盛满温柔的目光,心头颤了颤,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满足。 她到现在还常觉得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真的能有这样一个人,与她心意相通,和她两情相悦。他知她的快乐,懂她的忧愁,爱她的所有。 更不敢相信的是,她竟有如此之幸,得以遇见他。 被这样含羞带怯,饱含爱恋的目光一看,宋靳再也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就暧昧地低笑了起来:“平安今儿又问我要媳妇儿了,宝贝儿,咱们可得努力点……” 阿枣一下子红了脸,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被人堵住了嘴巴,再也说不出来了。 *** 第二日,阿枣的千金堂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顺利开张了。 因铺子不大,又是只接待女客的女医馆,感兴趣的人并不多,一早上下来上门看诊的也没几个人。 但阿枣并不着急,她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一旦长生的病好起来,千金堂必然会扬名京城,而这个过程,用不了太久。 只是阿枣没想到,没等到长生的病好起来,常平长公主就先派人给她撑场子来了。 看着满面笑容的成嬷嬷和她身后之人捧着的贺礼,阿枣一愣,而后便有些感动地笑了出来。 老太太这是要告诉众人,千金堂有她在背后护着呢。 虽然并不愿一开始就这般高调惹人眼,然常平长公主是一番好意,阿枣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心意,赶忙将成嬷嬷迎了进来。 成嬷嬷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又当着周围看热闹众人的面,与阿枣约定了进府为主子看诊的时间,这才带着人走了。 阿枣心中感激,也不愿负她的好意,当日下午便又去了静安候府一趟,给长生巩固了一下身子,还顺道给常平长公主也请了个平安脉。 这一来一往的,不过才几日时间,千金堂便闻名京城了,阿枣“盛女医”的名声更是远远地传了开,常有富贵人家的女眷上门看诊,或是请她出诊。 因阿枣医术确实极好,还知晓很多美容养颜的法子,千金堂的生意越来越火,阿枣也成了贵妇人争相邀请的对象。 但阿枣只有一个人,精力有限,自然不可能来者不拒,因此期间也闹出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是有常平长公主的名头在前面挡着,倒也没人敢对阿枣或是千金堂做什么,是以一切都还算顺利。 阿枣自此开始了忙碌的医者生活。 那边,宋靳也开始早出晚归——烈虎卫的训练正式开始了。 好在有个阿小在,静王燕寻也常来,所以开始几天一直哭着要爹娘的平安也渐渐适应了这种“爹娘白天不在家,晚上才回来”的日子。 一切都仿佛慢慢步入了正轨。 只是…… 该来的风雨还是会来。 这日,阿枣和宋靳得到消息:燕承一行人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第79章 燕承回来得比阿枣预想得晚一些,此时距离他们上次在青县的交手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从青县到京城,正常只需约莫一个半月的时间,阿枣一行人是边走边玩所以才用了整整两个月。 而燕承在他们出发一个月后就启程回京了,阿枣本以为他会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哪想他竟也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到。 因此阿枣一行人和燕承一行人前后到京城的时间,算起来竟是差了一整个月。 这一个月里,阿枣的千金堂名声大噪,她自己也成功地打开了京城贵妇圈的大门,开始了与贵族女眷们的友好往来。 这一个月里,宋靳以强硬铁血的手段收服了烈虎卫,成功坐稳首领之位,并开始了对他们的现代化魔鬼训练。 这一个月里,岑央修整了容颜,在燕寻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皇城禁军,展开了对禁军统领谢晋的报仇计划。 这一个月里,姜无双坐镇京城悠扬阁,亲自收集、整理了各种各样关于京中各权贵世家的消息。 这一个月里,燕寻失去了很多宝贝,得到了很多声甜甜的“二叔”。 这一个月里,阿小变白了,平安牙齿全部长齐了,燕璘终于回来了,长生的身体也好转了……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对阿枣等人来说,大体都还算顺利。 虽然中间也出现过一些小状况,比如阿枣险些被人强迫回家做门客;比如宋靳连着好多天被不服他的手下为难;比如悠扬阁里出了内鬼,岑央的身份差点暴露…… 但众人到底是各自努力迈过了这些坎儿,没有让它们影响到大计划。 且最关键的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机会提升自己,也做了更多的准备去面对接下来即将来临的风暴。 只是,让阿枣一直有些疑惑不安的是,燕承……照理来说不应该回来得这么慢。 虽说上元节那日,岑央派出的人伤了他,他需要时间养伤,然一个月的时间怎么都已经足够了。再加上后来宋靳出手狠狠坑了他一把,不止动摇了他好不容易谋划来的与林绘雅的婚事,更直接让他被燕帝所厌弃…… 与林家的婚事暂且不提,光是燕帝的态度,燕承就不能不心急才是——毕竟最终谁能入主东宫,靠的都不过是燕帝的一句话。 那么,明知那个流言会引起燕帝对自己的不喜与厌恶,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马上回京向燕帝解释,想法子挽回他对自己的印象,才是他应该做的。可这几个月来,他看着却像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仿佛根本不在乎了似的…… 为什么?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阿枣姐姐,你在想什么?” 小姑娘清脆好奇的声音一下子让阿枣回了神。 看着眼前这因身体的好转笑容越发明媚了起来的小姑娘,阿枣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园子里春.光太好,一时看入神了。” 经过阿枣这一个月的调养,小姑娘长生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先前脸上的虚弱病态也已经褪去,如今瞧着倒是精神颇好。 “阿枣姐姐若是喜欢,那便多呆一会儿呀?”长生笑眯眯地歪了歪头。 阿枣笑看了她一眼,却看到了她满是笑意的眼底,飞快闪过的寂寞与渴求之意。 想到静安侯府只有嫡子并无嫡女,上回长生病发之后,常平长公主又再不许庶女往她跟前凑,是以平日里长生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阿枣心中便微微一顿,生出些不忍来。 “好。” 长生顿时喜得瞪圆了眼睛:“真的?!” “真的。”阿枣笑着捏捏她的脸,又转头看了看窗外,“今日恰好有些时间,外头天气又难得这么好,我陪你去花园里逛逛?” 生怕她会跑掉似的,长生飞快地站起来挽住了阿枣的胳膊,双眼一下子弯成了月牙:“嗯嗯嗯!” 阿枣笑了出来:“放心,答应了你我就不会跑的。” “那可不行,阿枣姐姐是大忙人,谁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又有上门来请呢!”长生笑眯眯地说着,一手挽着阿枣,一手提着裙摆,随着她往外头的花园走去。 知道小姑娘是记着前几日她来给她看诊,看完之后答应陪她吃饭,却被诚远伯夫人临时请走的事儿,阿枣笑着摇头:“今儿个谁来都请不走我,陪咱们长生赏花儿最重要,这样可放心了?” 长生开心得露出了可爱的酒窝:“阿枣姐姐,阿枣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问起宋靳,还是这么突然的问起,阿枣微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见小姑娘又笑眯眯道,“一定是个前世积了很多德的人,否则,哪里有福气能娶到我们这么好的阿枣姐姐呢。” 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飞快地从路边的花丛里摘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放到她手里:“长生说的对极,赏小花儿一朵!” 长生咯咯直笑地接过了那朵海棠,半晌道:“阿枣姐姐,我给你簪上吧。这花儿这么好看,戴在你头上肯定更好看!” 阿枣拿过那朵花儿直接戴在了小姑娘的头上:“谁说的,给咱们长生戴才是最好看的,我已经老……” “翠茵!” 阿枣话还未完,便见小姑娘整个人惊喜得跳了起来,而后飞快地圈起手指在嘴边吹了声特殊的口哨。 一道青翠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在阿枣的眼前闪过,最终落在了长生捧起的掌心里。 “阿枣姐姐,这是我的翠茵!” 长生将手中的青翠色小鸟往阿枣跟前递了递,脸上的笑容一时竟比这园子里的百花还灿烂娇艳。 定睛看了那青翠色的小鸟一眼,阿枣心中猛地一顿,半晌才眸子微闪道:“这是……烈翠鸟?” 烈翠鸟,一种类似信鸽,却比信鸽速度更快,更有灵性的传信鸟。 然此鸟珍贵罕见,又野性难驯,因此很少人能用得起它们。 阿枣前世只见一个人特地叫人驯了这鸟来传信——燕承。 “你竟认识它?”长生猛地抬头看向阿枣,满脸惊喜,“阿枣姐姐,你真厉害!大头哥哥说很少有人认识翠茵的……” 阿枣一顿:“大头哥哥?”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长生忙单手捂住了嘴巴,小脸却慢慢地红了起来。 “这鸟儿……是那个叫‘大头哥哥’的人送你的?”阿枣神色未变,只有些好笑地扫了她一眼。 长生睫毛颤了颤,而后慢慢放下了手,羞赧地咬了咬唇道:“……嗯。” 阿枣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似的问了出来:“他是……” 见阿枣似乎只是有些好奇,长生想了想,虽有些羞涩,但到底是开口说了出来:“阿枣姐姐,大头哥哥是我的远方表哥,这鸟儿是他特地寻来驯好送给我用作通信往来的……因为,因为信鸽……” “信鸽不安全,他怕你们来往的信件被旁人捡去看到?”听到远方表哥,阿枣心口猛地跳了一下,认真算起来,燕承也勉强能算得上长生的远方表哥…… 不会是他吧?! 长生点点头,随后有些紧张地看着阿枣:“阿枣姐姐,你……你能帮我保密吗?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合规矩,可……可我不想因这样那样的顾虑而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样,我这一生怕是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了。” 阿枣心中一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那就得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贿赂我了。” 见阿枣脸上并无半点异色,长生一下子松了口气,兴奋又愉快地笑了:“阿枣姐姐想要什么长生都给。” “很好,先攒着。”阿枣挑了挑眉,而后又似打趣道,“只是不知那大头哥哥是什么来历,竟能叫我们小长生动了芳心?” 长生一下子羞得手足无措,小脸红得不行:“阿,阿枣姐姐,我不是……哎呀,你怎么竟直接说出来了,多,多叫人觉得不好意思呢……” 阿枣忍不住笑了出来。 病痛没有压垮这个小姑娘的意志,没有腐蚀她的心灵,也没有叫她变得孤僻愤世,反而让她多了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豁达率性。 真是一个可爱又可敬的人。 只是……想到那位“大头哥哥”有可能是燕承,阿枣心中就紧紧地缩了起来。 这么好的长生…… “放心,这是咱们女儿家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半晌,阿枣才似不经意道,“只是,若真的有心,那位大头哥哥怎么不上门与你爹娘提亲呢?” 长生笑容不变,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抹怅然:“阿枣姐姐,我这样的身子,谁家会愿意娶呢?大头哥哥便是不介意,他父母也必定是不愿的,我不能叫他为了我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何况,大头哥哥对我也并不见得就有男女之情,说不得只是同情或是将我当做妹妹呢……其实阿枣姐姐,我这一生,并未想过要嫁人的。我只想努力地做到曾经答应过大头哥哥的事,看着他幸福快乐,如此便了无遗憾了。” 阿枣一下子心疼得不行,小姑娘面上看得开,可掀开一看全都是心酸无奈。 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阿枣佯装不悦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长生回神,忙摇了摇阿枣的胳膊嘻嘻笑道:“阿枣姐姐是长生的大救星!能让长生活到一百岁!” 阿枣这才点点她的脑袋:“知道就好!” 见小姑娘又恢复了乐天的模样,兴冲冲地拿下了那只烈翠鸟爪子上绑着的东西,要与她分享,阿枣目光温柔,心中却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想办法让她尽可能地活下去。 至于那个什么大头哥哥…… 虽然燕承的母亲早就不在世了,与长生方才所说的“父母”对不上号,可到底还没得到确切的答案,阿枣想了想,便琢磨着再旁敲侧击一番,可哪想还没等她开口,便有下人前来禀告,说是宋靳来接她了。 阿枣微愣,自正式接手烈虎卫之后,宋靳便开始了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一般不到天黑是回不了家的。可今儿这才刚过了中午,他怎么就回来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见阿枣神色刚突然变得凝重,一旁的长生忙道:“阿枣姐姐快去吧,可别让姐夫久等了。” 见阿枣神色犹豫,便又笑眯眯道,“我早知定会有人上门来与我抢阿枣姐姐,心里早都准备好了。姐姐不必觉得不安,下回上门给我针灸的时候陪我吃顿饭补回来就好啦!” 阿枣这才笑着捏捏她的脸:“行!那我先走了,你乖乖吃药,我明后日再过来看你。”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头哥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然后wuli燕承兄又要开始作死了(⊙v⊙) ☆、第81章 第80章 阿枣一出门便看见了那个牵着骏马立于路边,如青竹般修长挺拔的青年。 一个多月的军.事训练让他多了几分冷锐与肃然,此刻的宋靳看起来就如一柄出了鞘的宝剑,看似温润依旧,实则却带着不容冒犯的锋芒。尤其是今日穿的这身黑衣,更衬得他面如白玉,气质卓然,叫人怎么都移不开眼。 见大街上往来的人群中总有女子红着脸状似不经意地往他看去,阿枣微微眯眼,忙快步走到他身边,甜笑着唤了一声“夫君”。 见她眉眼之间全是令人心痒的狡黠之意,宋靳伸手接过她肩上背着的药箱,勾唇笑了,方才略显冷肃的脸一下子如遇春风,软和了下来。 “好了?” “嗯!”阿枣最扛不住他这样的眼神了,下意识地就想蹭过去挽他的胳膊,可想到这儿是在大街上,便只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眨着眼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只是第一个阶段的训练告一段落了,便放了他们半日的假。”宋靳牵着马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阿枣这才松了口气,忙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行:“那就好,你刚从小山谷回来吗?” “小山谷”就是如今烈虎卫驻扎训练的地方,因那地儿十分隐秘,众人不知道它叫什么,便随意起了个名字,叫“小山谷”。 宋靳随意地点了点头:“嗯。” “那怎么没直接回家?” “想你了,所以便来接你。” 阿枣忍不住脸一红,甜甜地笑了起来。 宋靳含笑扫了她一眼,心头说不出的柔软畅快。 看着路边墙头伸展出来的花枝,阿枣突然心头一动,转了转眼睛道:“咳,那什么,我下午也没什么事了。” 宋靳侧头看她,见娇俏的姑娘双眸亮晶晶的,似有所期待,脚步顿时微微一顿,而后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笑意。 “那……不然……”他故意迟疑似的挑了挑眉。 “嗯?”阿枣眼睛微亮。 “回千金堂看看?不出诊,在医馆坐堂看诊也挺好的,近日上门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吗?” 阿枣笑容一僵,不由自主地鼓起了腮帮子:“……不。” “为什么不?”宋靳眼底笑意更深,面上却全是不解。 “……没为什么,就不!”阿枣有些气闷地别过头。 宋靳无声地笑了起来:“好吧,那不然……为夫陪娘子去郊外踏青赏花?” 听出了他话中的笑意,阿枣眨眨眼,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转头就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坏蛋,晚上睡书房!” 宋靳却没像以往那般紧张,反而挑了挑眉,目光暧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嗯……书房,你确定?” 猛地想起了自己前几日罚他睡书房,却被他抓着在书房里这样那样了一番的事情,阿枣一下子羞耻得涨红了脸。 “你闭嘴,不许再说话!” 宋靳忍笑,忙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嗯,下午难得我们俩都有空,不然就带小家伙出去溜达溜达吧,许久没好好陪陪他了。” 阿枣也是这么想的,听了这话,到底是嗔了他一眼,答应了。 “那就上马吧,时候不早了,要出发就得快点了。” 宋靳停下脚步,转身摸了摸马儿的脑袋。 阿枣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背。 宋靳也翻身上了马,然后搂着怀里的姑娘驾着马快步往家赶去。 “燕承那边有消息了吗?” 常平长公主府离宋府有点距离,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说起了正经事。 “没有。”说到燕承,宋靳的嗓音里染上一丝冷然,“自早上回府之后,他便只进宫见了燕帝一面,之后再没出过门。” 阿枣微微拧眉:“燕帝对他的态度如何?” “据说是狠狠训斥了他一顿,还将他与林三姑娘的婚期无期延后了。” “什么?怎么会?!”阿枣顿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是因为那个流言?不,应该不是……” 她也好,宋靳也好,根本就没想过用那个流言将这桩婚事真正破坏掉,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燕承到底是皇子,这婚事又是燕帝亲自下的旨意,不管是林阁老夫人也好,林绘雅也罢,甚至是林阁老也一样,面对皇权和圣旨,他们心里就是再不愿,也没有说不的权力。 宋靳当时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想给燕承造一些麻烦,让这婚事成得不要那么顺利而已。 燕帝最不允许的就是别人挑战他的威严,反抗他的旨意。且他这人自大刚愎,哪怕是做错了也会选择一错到底来维护自己的颜面,因此照理来说,既然这赐婚的旨意已下,那么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才是…… 可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延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靳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微妙:“有人从中作梗,只是……暂还不知是谁。” 阿枣一愣:“不可能是燕承,他应该巴不得马上将林姑娘娶回家,好巩固自己的地位才是。难道是……静王或世子?” “一知道这消息我便派人去问过他们了,不是。”宋靳摇头,低头见阿枣眉头紧皱,便安抚道,“我已让师姐帮忙去查了,放心吧,很快就会知道的。” 姜无双打探消息的本领是一流的,阿枣一听这话便稍稍放了心。 “没想到竟还有人与咱们一样不愿林家与燕承结亲。不管对方最终目的是什么,在这事儿上倒是与我们想做的一致……”说到这,阿枣眼睛突然一亮,“等等!连燕后都轻易改变不了燕帝的决定,可那人却做到了……阿靳,那人必不简单,我们得把他找出来!” 宋靳猛地眯眼,“嗯”了一声:“你知道都有谁有这个能力说动燕帝吗?” “燕帝疑心极重,能叫他完全相信放心的人怕是一个都没有,至于能影响他做决定的人,算起来应该也没几个……”阿枣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禁军统领谢晋、内司总管秋俊生、现任国师李长子、后宫最受宠的淑妃和惠妃,以及惠妃所出的大公主,还有……” 将所有有可能性的人都报了一遍,阿枣这才兴奋而郑重地对宋靳道,“那人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之中,你等会儿派人和师姐再说一声,请她重点查一查这几位。他们都算得上是燕帝的心腹,若是我们能在他们之中找到盟友,必然对我们所谋之事大有好处!” 宋靳捏捏她的腰,失笑道:“好。” “不过,你说燕承到底会怎么做?”阿枣又突然皱眉道,“如今的情势对他这么不利,他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此刻处境艰难,不能再轻易冒险,想来必是准备谋定而后动。”宋靳挑眉道,“至于他到底想谋划什么……放心吧,我已派人暗中盯紧了他,只要他有所行动,必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这倒是。 燕承虽已培养了不少暗中势力,然要想成事,他差得还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燕帝的信任与宠爱。如今他为燕帝所厌,定要想法子先夺回帝宠才是…… 而这却是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 或许他此刻故意摆出这番不焦不躁的姿态,就是为了麻痹燕帝以及其他敌人? 阿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又叮嘱道:“重生让他变得和前世很不一样,我现在也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你们行事的时候一定要千万小心,那人心思深沉阴损……” 话还未完,便叫身后的男人捏住了耳朵,不满地轻扯了一下:“原先摸得很透吗?” 阿枣顿时一愣,而后忍不住转头嗔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宋靳低笑了一声,而后叹道:“只是有些遗憾怎么没前世就遇到你。” 阿枣微红了脸,眼底闪过甜蜜的笑意。 “嗯?那是阿璘?” 宋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宁王世子?他这几日不是去京郊办事儿了么?回来了?”阿枣好奇地顺着宋靳的视线看了过去,哪想这么一看,却是整个人愣了一下。 “他身边那个姑娘……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宋靳眉眼猛地沉了下来:“郑婉容。” 阿枣一愣,而后笑意猛地一收,吃惊地拧了眉:“真的是郑婉容?我说瞧着怎么有点像来着……可是她不是在青县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和世子在一起?!” 宋靳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不行!郑婉容是燕承的人,她会突然出现在京城,一定和燕承有关!阿靳,你现在马上去宁王府看看吧,我瞧他们怎么看起来关系挺好的样子……” 宋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等晚点传信让他过来一趟吧,郑婉容认识我们,却不一定知道我们和阿璘的关系,若就这么过去,怕是会打草惊蛇甚至是暴露我们与静王的关系。” 阿枣怔了怔,而后才叹气道:“你说得对,是我着急了。” 宋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阿璘不是糊涂的人。” “这我自然知道。”阿枣摇摇头,“只是上元节那事儿发生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并不识得郑婉容,我是怕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中招……” “放心吧,不是有我们在么?他不知道,我们告诉他就好了。” 阿枣这才点了点头,半晌无奈地耸了耸肩,叹道:“看来下午又玩不了了。” 心里有事确实没法快乐地玩耍,宋靳安抚道:“你若想去,明日我再陪你。” “你不是只有半日的假么?”阿枣往后一靠,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笑了,“再说吧,来日方长呢。” 宋靳忍不住笑着亲了亲她的头发。 他以前不明白,前世活了二十四年都没有对哪个女人上过心的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会那么轻易地喜欢上怀里这个姑娘,现在他渐渐知道了——因为他从未遇见过哪个姑娘,能像他的阿枣一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这样符合他的心意。 来日方长,他爱极了这个词。 作者有话要说:  来日方长,嘿嘿嘿。【我什么都没想,真的(⊙v⊙)】 ☆、第82章 第81章 回到家,派人给燕璘去了信,又洗了个澡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宋靳这才陪着平安在院子里放起了风筝。 阿枣和宋靳都是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的人,加上宋府也不是特别大,因此如今整个家里除了宋靳一家和阿小之外,便只剩下了燕寻送来的两个小丫鬟、几个做粗活的长工婆子以及四周暗中藏着的烈虎卫。 这段时间都是阿小照顾平安,今日下午自己和宋靳都在,阿枣便让阿小和那两个小丫鬟出门玩半日。是以这会儿,院子里只有宋靳一家三口。 春风暖阳,天朗气清,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机。虽然计划临时有变,无法带小家伙出门玩耍,但宋靳想了想,还是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个老鹰风筝回家。 这一个月来,他和阿枣都没什么时间好好陪平安,每日看到小家伙一脸不舍地趴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又眼巴巴地等在门边迎他们回来的样子,宋靳心里就说不出的柔软和愧疚。 今日难得有机会,怎么都不能再叫他失望才是——宋府这后院不大,但也不小,放个风筝还是可行的。 “爹!飞飞!鸟儿飞飞——”蹦着小短腿跟在宋靳的腿边,小家伙一边在宋靳的帮助下扯着手里的风筝线,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中越飞越高的老鹰风筝,开心得放声直尖叫。 “慢点跑,嗯,对,就是这样,慢慢地把线放出去……” “放!嘻嘻嘻,飞飞飞飞飞飞!” “好了,不能再放了,再放老鹰要飞不见了。” “嗷!哈哈爹,好玩呢……” 舒适温暖的阳光下,草木青葱,百花争艳,清俊英挺的男人弯着腰,手把手教导着腿边的孩子放风筝。孩子白胖可爱,他正一边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一边学着男人的样子去摆弄手中的东西,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阿枣一出门便看到了这样一副美如画卷的场景。 目光瞬间柔软得不行,她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加快速度朝那画中的父子俩走了过去。 “你们俩玩累了没有?来吃点果子。”将手中端着的果盘放在葡萄藤架下的小木桌上,又提壶倒了两杯茶,阿枣这才冲那两父子招了招手。 听见她的叫唤声,宋靳这才捏了捏平安的小胖脸,笑道:“你娘变出了甜甜的果子,平安要不要吃?” “要!”小家伙顿时眼睛发亮,飞快地点了点头,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小馋猫的样子,“甜甜,好吃!” “小吃货!”宋靳被逗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大步朝阿枣走去。 “娘亲!娘亲!平安要吃甜甜!”一走近阿枣,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扑了过去。 阿枣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小胖墩,结果…… “嗯!”小家伙太胖,阿枣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额角猛地抽了一下,阿枣半晌才道,“你……今天只能吃三块。” 旁边的宋靳一边收风筝线,一边忍不住大笑出声。 平安眨着眼睛,看了看阿枣,又看了看宋靳,然后拍着小胖手跟着笑了起来:“平安吃甜甜啦!” 宋靳笑得更厉害了:“等会吃完三块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平安不解,伸手就去抓桌子上果盘里切好的水果,但被阿枣及时阻止了。 “不行,平安小手脏脏,娘亲喂你。” 小家伙一听这话忙把小胖手缩回来,飞快地在身下阿枣的裙摆擦了擦,然后重新抬起双手,狡黠又开心地笑了:“干净啦!” 阿枣:“……” 见阿枣的脸色有变黑的趋势,宋靳忙放下手中的风筝线盘,忍着笑抱过小家伙,快步往净房走去:“咳,平安乖,我们先去洗手!” 阿枣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到底是忍不住泄了出来。 *** 宋靳抱着平安洗完手回来,三人一起喝了茶吃了果子,又玩闹了一会儿,平安便犯起了困。 小家伙好多天没玩得这么尽兴了,阿枣和宋靳也基本上是由着他开心,一直等他玩累了睡着了,这才将他抱回屋,放在了床上。 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又为他盖好被子,阿枣这才拉着宋靳轻轻地出了门。 “大首领,世子来了。” 阿枣转头一看,是胡啸,他身边站着依旧一脸大胡子的燕璘。 “世子。胡大人,你也来了。”阿枣笑着对两人打了声招呼。 “是,夫人。属下有事要禀告大首领,进门时遇见了世子,便一起进来了。”胡啸也笑着向阿枣行了个礼。 虽然对宋靳突然空降成为烈虎卫首领一事感到十分惊讶,但因在青县就与阿枣一家相识,又亲身经历过元宵节之事,胡啸倒是很快就接受了此事。在后来宋靳收服烈虎卫的过程中,他也帮了宋靳颇多,因此阿枣一直对他心有感激,十分客气。 阿枣笑着点点头,而后转向宋靳道:“那你们先去书房聊着,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宋靳点头,看了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神色似有些恍惚的燕璘一眼:“好。” “辛苦夫人。”胡啸拱了拱手,又见身边的燕璘一动不动,便伸手轻推了他一把,“世子,走吧?” “啊?哦!”燕璘一下子回了神,而后忙不好意思地冲阿枣笑了一下,“弟妹你随意,随意!” 他瞧着真的有些不对劲…… 阿枣眸子微动,但却什么都没说,只看了宋靳一眼,然后笑着点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 “你怎么回事?”宋靳一边带着两人往书房走,一边问燕璘道。 燕璘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方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宋靳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胡啸道:“他大概需要逼供才肯说,你呢?” 胡啸一下子笑了出来:“我说,我马上说。” “嗯,说吧。”宋靳弯唇,一边推开书房的大门一边道。 胡啸要说的是关于烈虎卫的训练兼藏身基地小山谷差点暴露的事情。 “是个进山打猎的猎户,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小山谷那处去,若非弟兄们发现得早,及时将他吓跑了,怕是……”说到这,胡啸严肃地拧起了眉头。 基地被发现可是要命的事,这一次是猎户,下一次就可能是敌人。小山谷的位置虽然十分偏僻,但对他们来说,光靠地形的遮蔽显然已经不够了,还是要想想其他法子隐匿行踪才行。 宋靳沉思片刻,想出了一个法子——派人在小山谷外头的那片密林里,装神弄鬼。 这时代的人们皆畏惧鬼神,用这种方法将那片密林变为不可靠近之地,便会大大减少今日此类事件的发生。 “外头巡逻的人再多安排一些起来,若再发现可疑之人就抓起来。” 胡啸听完就笑了,看向宋靳的眸子里含着绝对的敬服之意:“是。”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个人能带领烈虎卫走得更好更远了。 “好了正事儿说完了,该说说你了,呐,找哥哥什么事儿?”一旁的燕璘突然伸了个懒腰,看向宋靳道。 宋靳还没说话,胡啸已经站了起来:“你们聊,我先走了。” “留下等会儿一起吃晚饭吧。”宋靳抬头看他。 “不了,这好不容易有半日的假期,大首领还是好好陪陪夫人和小少爷吧,我这外人就不搁这儿碍眼了。” “嘿你这小子!自个儿不吃就算了,这是叫我也吃不上的意思啊!”燕璘顿时撸着袖子站了起来。 胡啸哈哈大笑,拔腿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道:“夫人做的饭菜美味,我既吃不到,世子也陪着我别吃了吧!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啊!” “去你大爷的好兄弟!死小子,看老子明儿怎么磋磨你!”燕璘笑骂了一句,重新坐了下来,瞧见一旁宋靳的眼神,顿时笑容一收,有点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干,干嘛这么瞅着哥哥?” 宋靳顿了顿才道:“今天中午我和阿枣在街上看到你了,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燕璘一愣,而后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哦……那个啊,那姑娘是前两日在京郊办事的时候,从一群劫匪手里救下的。她受了伤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又一时没地儿去,我见她可怜,便暂时将她安置在了城中一家客栈里……哎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放心吧,哥哥已经派人去查探她的身份背景了,是人是鬼很快就会知道的。再说我对她又没别的心思,便是鬼我也不会中招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其实……” “你话太多了,不正常。”宋靳眯眼,干脆地打断了他不休的解释,“还有,我认识她。” 燕璘身子微僵,半晌才瞪大眼道:“你认识她?!” 宋靳便将郑婉容的背景和上元节之事淡淡道来。 燕璘听完就愣住了,许久之后才苦笑着低下了头:“其实我知道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是……到底还是不忍心……” “巧?”宋靳不解地挑了下眉。 燕璘又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道:“罢了,横竖你都是知道的……” 宋靳悟了:“你救她,和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有关?” 燕璘这才“嗯”了一声,神色怅然道:“她和她……长相气质都很相似。” 宋靳一愣,这是他真没想到的。郑婉容长得竟酷似燕璘的心上人?! “哪怕知道她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可我……她顶着那样一张会叫老子心软心疼的脸蛋,我实在是……”燕璘抬手揉了揉额角,许久之后,才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怒叹道,“不过我真没想到,她竟会是燕承那王八羔子派来的!” 宋靳眯着眼,沉思未语。 “你说,他找这么个人来接近我,什么意思?”燕璘说着,又突然整个人直了起来,“不对,娘的!他怎么会知道老子和晚玉之间的事情?!” 因为他已经活了两世。 宋靳回神看了他一眼,道:“他知道得比你想象中多多了。” 燕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半晌才拧着眉严肃道:“若是他将这事儿传出去,晚玉的处境……” “晚玉?”宋靳这才反应过来,而后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你说的该不会是……成王妃楚晚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世子是个很可怜的人,嘤嘤嘤 ☆、第83章 第82章 燕璘一愣:“你知道她?” 宋靳看了他一眼:“阿枣前几日刚去成王府给成王妃看过身子。” 燕璘顿时就急了:“她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那个混账东西他——!”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断了一样。 看着燕璘一下子赤红的双眸和额角暴起直跳的青筋,又想起阿枣曾和他说起的,成王妃楚晚玉的那些遭遇,宋靳心中沉了沉。 燕璘喜欢的人,竟真的就是阿枣口中那个整日被丈夫虐待凌.辱的可怜女人。难怪阿枣说楚晚玉瞧着有些眼熟…… 许久之后,燕璘才哑着嗓子,有些艰涩地问道:“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是吧,她是生病了吧?什么病?风寒?发烧?还是……还是不小心摔伤了?” 成王性.淫且残暴,最喜在床上凌虐女子,外人或许不知,但这在皇室中并不是秘密…… 燕璘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不许自己去想那种可能性。 不会的,这婚事是成王那王八羔子亲自向燕帝求来的,他会好好对待晚玉的,绝对不会像对待那些侍妾一样去对待她这个正妻的…… 晚玉……晚玉也说过成王对她很好,他曾找过她欲带她走,可她并不愿意,只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不要再去找她。 所以,她一定只是不小心生了病或是受伤了吧?一定是吧? 想着阿枣说起楚晚玉时那满眼的不忍以及说起成王时那满脸的厌恶,宋靳沉默半晌,到底没细说,只道:“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但……她怀孕了。”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燕璘愣了愣,而后突然整个人软倒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宋靳动了动唇,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阿璘,忘了她吧。” 燕璘怔怔地看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才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好。” 她早已为人.妻,如今又即将为人母,他不忘……还能怎么样呢? 再喜欢,这一世她也不会是自己的了。 燕璘死死地握着拳头,突然觉得胸口慌闷得可怕,几乎要逼得他喘不上气来。 “我……一个人静静。”猛地起身,他飞快地冲了出去。 宋靳看到了他通红的眼角隐约闪过的水光。 *** 等燕璘的身影完全消失,门外端着茶点的阿枣才神色复杂地走进了书房。 “你都听到了?”宋靳神色淡淡的,可阿枣知道,他此刻心情很不好。 燕璘对他几乎可以说是有知遇之恩,又素来待他赤诚爽朗,阿枣知道宋靳早已真心把他当成了好友甚至是兄长的。这会儿见他这样难过,不说宋靳,阿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嗯,怕你们饿,就先做了些糕点,没想到……”阿枣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而后皱起秀眉道,“世子和成王妃之间怎么回事?” “没细问,只知阿璘喜欢成王妃许多年,可最后她嫁给了成王,成了阿璘的堂嫂。”宋靳淡淡道。 阿枣一愣,而后不由叹道:“我与世子前世并不相识,他又常年不在京城,是以我竟也不知道他与成王妃之间还有这样的牵扯……若能早知道,说不得还能帮他一把。”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半晌,宋靳才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阿枣转身在他身边坐下:“只是替他觉得难过,若成王妃嫁的是旁的皇子,或许世子也不会这般放不下了……可偏偏,喜欢的姑娘嫁的却是成王那样的禽兽。成王母家势大,又素来得燕帝宠爱,他便是心里再恨也不能轻举妄动……也着实是为难他了。” 五皇子成王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东宫人选之一,另还有三皇子禹王、六皇子晋王与他成三足鼎立之势。三人母家皆势大,本身又颇得燕帝喜爱,因此素来互相斗得厉害。其中成王最得燕帝之心,因此他行事素来无所顾忌,尤其是在女色上,更是放荡不堪。但这人却也不是个蠢的,玩归玩,却从来没出过什么大岔子,因此如今依然深得帝宠。 宋靳眯眼:“他前世是怎么死的?” “燕帝驾崩,留下遗诏,众皇子闻讯进宫,成王和晋王被皇城禁军斩杀于燕帝的正阳殿外,禹王及其他众皇子迫于情势俯首称臣。” 宋靳垂眸,盖住眼底的暗芒,没有再说话。 阿枣拧眉:“你不会是想……” 宋靳摇头:“只是顺口一问罢了。” 阿枣这才放了心,成王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否则前世燕承也不会和他斗了这么多年。 不欲叫宋靳跟着不开心,阿枣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嗯,你说燕承找了个和成王妃长相相似的郑婉容来接近世子,意欲何为呢?美人计?” 宋靳淡淡道:“应该是想利用郑婉容掌控宁王府,至于所谋……” “宁王!宁王手掌十万南境兵马,他是想获得宁王的支持。前世静王与宁王府一直在众皇子的夺位之争中保持中立,从头到尾也没有偏向过任何一方,燕承怕是觉得不甘心,所以这一世想利用世子和成王妃的事情,早点将宁王府拉入他的阵营……” “只怕不止如此。” 阿枣一愣:“你是说……” “兵权。”宋靳目光中渗出冷意,“以他的野心和心计,他真正想要的,应该是宁王手中的兵权。” 沉默片刻,阿枣点了点头,叹道:“你说得对,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受制于人的。” 所以前世他要构陷明明帮了他的自己,还要派谢云将支持他的兄长一家都杀了,最后甚至在她的算计之下,连谢云也杀了…… 虽说是她从中使计让他误会了谢云,可谢云到底替他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他但凡对谢云有一点信任,有一点真心,又哪里会轻易中计,还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斩杀呢? 无非就是无情罢了。 燕承这个人,本质上和燕帝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疑心病重,一样的冷酷心狠,一样的自私自利。只不过燕承比燕帝更虚伪,更懂得伪装,更想要圣贤之名罢了。 宋靳突然站了起来:“我去静王府一趟,你先吃饭,别等我了。” 阿枣回神,点了点头:“好。” *** 宋靳走后,阿枣便回了屋子,可屋里平安还在睡觉,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醒,阿枣想了想,便又出了里屋,在外间吃了点东西,然后窝在小榻上看起了医书。 刚看了一会儿没多久,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嬉笑声。 该是阿小和那两个丫鬟回来了,阿枣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 “阿姐!”果然,才走到门口,便见魁梧的少女冲着她飞奔而来,然后两眼亮亮地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见过夫人。”两个丫鬟也忙快步走了过来对阿枣行礼道。她们一个名唤明如,一个名唤明宛,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生得平凡清秀却很顺眼,性子也十分安分听话,阿枣还挺喜欢她们的。 “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见三个丫头都露出了开心满足的笑容,异口同声地说着“开心”,阿枣点点头,然后伸手接过阿小手里的东西,笑了:“这是给我的吗?” “嗯!”阿小有点羞涩地挠了挠脸,“我的钱只够买这个,阿姐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存钱给阿姐买更好看的!” 心底顿时软成一片,阿枣飞快地将那材质做工都很不错的雕花银镯子戴在了手上,冲阿小晃了晃:“这么好看,阿姐喜欢极了,谢谢阿小。” 阿小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满脸憨笑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阿枣都会给她一点零花钱让她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傻孩子从来不花,只一点一点存着,说是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没想到这让她出去逛一次街,自己什么都没舍得买,却只给她买了东西。 阿枣在心中笑叹了一声,寻思着晚点再找个借口给她塞点钱。 刚这么想着,不远处突然快步走来一个人:“夫人。” 阿枣抬头一看,竟是春令。 “春令姐姐,你怎么来了?”阿枣讶异。她时常要出诊,所以千金堂的事务都是春令在打理,这会儿千金堂应该还未打烊,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成王府来人欲请夫人入府一趟,那丫鬟说人命关天,非求着我上门来找你救命……”春令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我瞧她实在可怜,便只得过来一趟了,要不她得搁千金堂门口站到明天早上。” 至于为什么亲自来,一是顾忌平安,不想叫太多人知道阿枣家住何方;二也是想亲自探明成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成王府?!”阿枣一愣,猛地抬头,“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只说成王妃受伤了,具体什么情况她也说不明白,但我瞧她吓得够呛,情况怕是不好。你也知道,成王那臭德行……”春令“啧”了一声,满眼厌恶地摇摇头,显然对成王的恶癖也是有所耳闻。 阿枣皱眉,随即转头对阿小道:“我随春令姐姐去一趟成王府,若是平安等会儿睡醒了,阿小先哄着他,我很快就回来。还有你姐夫,他方才出门办事去了,若是他回来,你同他说一声便可。” 阿小忙点点头:“阿姐放心,我知道了!” 阿枣又进屋背上药箱,这才跟着春令匆匆出了门,朝成王府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第83章 求着春令来请阿枣的是成王妃楚晚玉身边的大丫鬟,名唤诗蕊,阿枣上回去成王府给楚晚玉治伤的时候曾见过她。 因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阿枣便一边赶路一边与她说话,试图先探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可那诗蕊却只是擦着眼角,吞吞吐吐地说道:“盛大夫,您,您稍后见着我家王妃就会知道了……” 这么难以启齿……看来是很是私密的事情。 阿枣和春令对视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也不再多问。 因是坐马车,赶路的速度又非常快,是以成王府很快便到了。 一进成王妃的屋子,阿枣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心中微微一沉,阿枣脑中顿时闪过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王妃,盛大夫来了!盛大夫来了!”诗蕊飞快地冲到床边,拉着一旁的其他几个丫鬟就急声问道,“王妃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屋里只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并不见成王或是成王府其他主子的身影,甚至也不见大夫的踪影。 “诗蕊姐姐,王妃,王妃……”小丫鬟哆哆嗦嗦地哭道,“王妃流了好多血……止,止也止不住……” 诗蕊脸色一白,忙看向阿枣:“盛大夫!” “我看看!”阿枣点头,快步走到床边把住了楚晚玉的脉搏,可才探了一下,她就心中一跳,猛地转头对诗蕊道,“叫她们都出去。” 诗蕊一愣,而后忙照做。 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了阿枣、春令、诗蕊和床上的楚晚玉。 诗蕊微颤道:“盛大夫,我家王妃……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阿枣没说话,只凝重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飞快地掀开被子,在春令的协助下开始检查楚晚玉的身子。 半晌,她才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怒意道:“她……小产了。” “什么?!”诗蕊如遭雷击,而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一下子扑倒在床边,呜呜哭了出来,“王妃!王妃!我可怜的姑娘……” 春令脾气素来火爆,见此一个忍不住便咬着牙低吼道:“王、八、蛋!” 楚晚玉的孩子……是因过于激烈残虐的房事而流掉的。 三个多月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出生,便被他的父亲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扼杀在了他母亲的肚子里…… 还有…… 看着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面如死灰,仿佛灵魂都已经随了这个孩子而去的楚晚玉,阿枣死死捏着拳头,只觉得心头的怒意几乎要炸裂开来。 她简直无法想象,若是燕璘看到这一幕,心中会有多么痛苦! 他放在心上疼了许多年的姑娘……竟被人糟蹋成这样! 成王这个畜生! 楚晚玉可是他的正妻,庆阳伯府正经嫡出的姑娘,他竟也毫无顾忌这样待她! “姑娘——姑娘!盛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求求你!” 诗蕊的尖叫声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原来是楚晚玉突然闭上了眼睛,诗蕊吓坏了。 飞快地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意,阿枣深吸了口气,重新掀开了楚晚玉身上的被子。 交错纵横的伤痕狰狞地遍布在白皙如玉的身体上,尤其是几个私密之处,那伤痕更是触目惊心,叫人看上一眼都觉得不忍…… 这样的伤势……难怪诗蕊只敢来千金堂请自己,不敢去叫旁的大夫。 阿枣眸子猛地缩了缩,可见楚晚玉气息越来越弱,到底不敢再想别的,只忙收敛了心神,专心开始为她清理伤口,止血疗伤。 春令也咬着牙不再说话,只站在一旁配合着她手中的动作。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转头将手中的药方递给诗蕊,阿枣严肃道:“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之后每日早晚一副,决不可断。此次小产给王妃的身子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若不好好调养,以后怕是于子嗣不利。还有……近两个月内绝对不可同房。” 诗蕊脸一白,当即点头如捣蒜。 若是无子,只怕姑娘以后的处境会更艰难。至于不可同房这事儿…… 想到近日成王看着楚晚玉时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诗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便是满心的恨意。 那些小贱人竟用这样恶毒的方法挑拨王爷王妃的感情!王妃与宁王世子之间的事情早已过去,可她们却利用此事在王爷面前大嚼舌根,惹得王爷大发雷霆,对着王妃也再没了以往的敬重和怜惜,最后将她们王妃害成了这样…… 只是……王妃和世子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那些小贱人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正疑惑着,床上的楚晚玉突然发出了虚弱的叫声:“诗蕊……” “姑娘!”诗蕊飞快地扑到床前,眼泪簌簌而下,“姑娘你可算醒了!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孩子……孩子真的……没了……是吧?”目光呆滞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楚晚玉艰难地喘着气问道。 诗蕊张了张嘴巴,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姑娘……以后,以后还会有的,您还年轻……” 楚晚玉浑身颤抖,而后眼角突然不停地滚下泪来。 诗蕊心疼极了,死死抱住了楚晚玉哭道:“姑娘别哭,别哭了!不然,不然我们……我们回伯府吧?求老爷去同皇上说……” “爹不会救我的……便是我死了,他也不会救我的……”楚晚玉茫然地流着泪,几不可闻地喃喃道,“诗蕊,我真后悔……我真的好后悔……” “姑娘!” 诗蕊一惊,猛地回了神,可已经来不及了,楚晚玉已经说了:“我真后悔当日没有跟璘哥哥走……” 诗蕊脸色一变,然到底是大家丫鬟,反应十分迅速,忙转身对阿枣和春令道:“盛大夫,这里有我就行了,您和春姑娘不如先去外间稍作休……”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话,便被楚晚玉打断了。 “不……诗蕊……我有话和盛大夫说,你……你们都先出去吧。” 诗蕊一怔,而后忙要劝阻,可见楚晚玉眼神坚决,到底没忍心开口,便只得忍着眼泪转过后,哀求似的看了阿枣和春令一眼。 她是在求她们别将方才这事儿说出去。 阿枣对她点点头,春令也叹了口气,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然后和诗蕊一起出去了。 房里便只剩下了阿枣和楚晚玉两个人。 “盛大夫……” 阿枣走到床边坐下,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王妃。” 楚晚玉侧头看着她,泪水潺潺而下,红肿的双眼里盛满了浓浓的哀求和微弱的希望:“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 阿枣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宋靳也已经从静王府回来,正坐在屋里的小榻上,拿着本书不知在想什么。 平安已经醒了,宋靳喂他吃过晚饭后,阿小便抱着他洗澡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见阿枣脸色凝重地进了屋,宋靳直起了身子:“回来了?” 阿枣没有说话,只快步走到宋靳身边坐下,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靳一愣,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捏了捏:“发生什么事了?” 许久,阿枣才闷声道:“成王妃……小产了。” 宋靳一怔,半晌才低头道:“是因为成王?” “对,那个禽兽!”阿枣猛地抬头,漂亮的双眸里猛地腾起熊熊怒火,“他竟不顾她的身子——!” 阿枣没有说完,可宋靳一下子就明白了。 想起方才燕寻说的那些话,又看着阿枣眼底森冷的怒意,宋靳眯了眯眼,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芒。 他没有说话,只安抚似的拍了拍阿枣的肩膀。 阿枣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心里的怒意压下去,半晌,她才咬了咬唇道:“阿靳,成王妃好像也对世子余情未了,她让我帮她带一个东西给世……” “不行。” 阿枣还未说完,便见宋靳拧眉道。 阿枣一怔,抬头看他:“为什么不行?” “阿璘好不容易决定要忘记她,这个时候若再生出什么牵扯,他怕会一辈子放不下。”宋靳淡淡地说道,“到此为止,最好。” “可,可成王妃如今半死不活的,她在等着世子救命呢……”想着楚晚玉凄凉的处境与绝望的目光,阿枣不由皱眉道,“且世子也还喜欢着她,若能想法子将她从成王府救出来,成全了他们,岂不也是圆满?” “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成王势大,楚晚玉是他的王妃,若是我们稍有不慎,便会引火上身,况如今燕承暗中在计划什么我们还未可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说到这,宋靳顿了一下,语气骤然变冷,“楚晚玉配不上阿璘。” 阿枣直起身子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还有,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面对世子?” 身为医者,又同身为女子,她实在做不到对楚晚玉的凄惨处境视若无睹。更何况她还是燕璘的心上人,就是为了燕璘,他们也该帮她不是吗? 见阿枣语气淡淡的,似有不悦,又想到方才燕寻与他说的那番话,宋靳的目光一下子冷得不行:“自己选的路,自该承担后果,此事你别管了……” 阿枣愣愣地看着宋靳,不知为何,心中突然说不出的窒闷。 他从不曾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又想着楚晚玉和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她满眼绝望的凄惨模样,阿枣不知怎么的,未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这是世子自己的事,他有知道的权力!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宋靳猛地一僵,眸子深深地看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犹豫似的地动了动唇,但最终,他到底只是别开眼道:“总之……先不要告诉他。乖,我……出去吹吹风。” 略带僵硬地说完,宋靳便起身飞快地出了屋子。 阿枣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眼眶无声地红了起来。 她也没说一定要帮楚晚玉的忙啊,这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妥犹豫,所以和他商量来了么,可他却态度这么强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 她知道他是在为燕璘着想,可楚晚玉也很可怜不是吗?再说,什么楚晚玉配不上燕璘,那他当初怎么不说她配不上他啊! 阿枣越想越委屈,转身就跑进屋一头扎进了被窝。 坏蛋,不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wuli宋家主这会儿心情也特别差来着~当然这是有原因的(⊙v⊙) ☆、第85章 第84章 宋靳在外头收拾了一下烦躁不快的心情,等回来的时候,阿枣已经睡着了。平安近来都是和阿小一起睡的,因此并不在屋里。 见娇俏的姑娘外裳都没脱就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宋靳目光一软,悄声走到了床边。 许是近来太过疲惫,她瞧着睡得很深,宋靳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舍得开口把她叫醒,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欲将她抱起来。 哪想刚一低头,便看见了她手中握着的东西。 “怎么睡觉还拿个荷包,里头藏着什么宝贝呢?”小心地将那荷包抽了出来,又轻轻地为她脱去外衣,给她盖好被子,宋靳这才轻笑着吻了吻她的脸蛋,然后脱去外衣翻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看着手中这个绣着两尾鱼,瞧着十分特别的荷包,宋靳偏头看了阿枣一眼,有些好奇地将它打开了。 荷包里竟放着一封信,宋靳微微一愣,下意识将它展开了。 借着外头泄进来的月光,宋靳清晰地看见了上头写的东西。 缠绵哀愁,情深意重,一字一句皆盛满了对往事的懊悔,对今日处境的恐惧以及对未来之事的期盼,字里行间更满是对展信者的眷恋思念之情…… 虽然信上并未提到任何名字,也没有署名,但宋靳的目光还是一下子变冷了。 这显然就是楚晚玉拜托阿枣转交给燕璘的东西。 这样一封含蓄哀婉,处处戳人心肠的情信,燕璘若是看到了,怕是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她脱离火海,甚至为了她放弃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 冷冷地盯了那信一会儿,宋靳将之重新放回了那双鱼荷包,然后将荷包搁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一个刚刚失去孩子,遭受了巨大痛苦的人,竟还能在当下写出这么声情并茂的情信…… 那楚晚玉果真如燕寻所说,不简单。 想到阿枣也被她摆出的弱态迷惑了,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傻姑娘,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早就被他弄醒,这会儿只闭着眼装睡的阿枣一听这话就愣住了。 利用? 谁利用她?楚晚玉吗? 心中一突,阿枣没有动,脑中却一下子转过了许多念头。 看来方才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可虽然这么想着,阿枣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不动声色地瘪了瘪嘴。 不管这事儿有什么内情,她现在都不想搭理他来着,最少要不理他一个晚上,哼哼! 阿枣并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其实一直在看她。 见怀里姑娘的嘴巴竟赌气似的撅了一下,宋靳眸子一闪,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 脸上的冷色一下子散去,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然后闭上了眼。 *** 宋靳本来打算早上醒来再好好哄哄昨晚显然有些生气了的媳妇儿,可哪想天还未亮,胡啸便匆匆而来,说是小山谷那边出现紧急状况,请他马上前去。 见怀里的姑娘正睡得香甜,宋靳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舍得叫醒她,只飞快地贴了贴她的唇,然后匆匆穿上衣裳随胡啸走了。 等阿枣醒来,一旁的床已是冰凉一片。 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半晌,阿枣又闷闷地躺了回去。 不开心。 今天也不要理他了。 阿枣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宠坏了,如今竟是这么一点半点的委屈都受不了…… 这么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下唇,可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这么想着,视线突然扫见了床边小桌上的双鱼荷包,阿枣一愣,而后又飞快地爬起来,将那荷包拿了过来。 这正是楚晚玉昨日拜托她交给燕璘的,她只知里面是一封信,并不知其内容。 那么……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呢?为什么宋靳看完之后会说她被楚晚玉利用了? 阿枣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荷包。 虽然知道随便看他人的信件不对,但此事情况特殊,又事关燕璘和宋靳,阿枣想了许久,到底是在心里对楚晚玉说了声抱歉,展开了那封信。 一看完那信,阿枣就揉着额角苦笑了起来。 难怪宋靳会说那样的话…… 这样思路清晰,文采并茂,含蓄哀婉,惹人心动的情信……哪里该是一个刚刚受过折磨还失去了孩子的人能写得出来的? 想起昨日楚晚玉颤巍巍地握着笔,满脸惨白,满眼凄楚地写下这封信的样子,阿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被骗了? 也不是,楚晚玉被成王折磨,失去孩子的事情都是真的,这个她骗不了她。 可……从这信上能看出来,楚晚玉也绝对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样简单。 仔细想想,她对楚晚玉来说不过一个没有多熟的生人,可她却愿意把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名声尽毁的事情交托给她…… 当真只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赌上一赌吗? 如果没有打探过她的底细,查探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确定她会心软,她还会这么做吗?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燕璘私下是认识的…… 拨开同情怜惜的迷雾之后,思路便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阿枣撑着下巴坐在床上,心里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荒谬可笑之感。 幸福的日子过久了,她竟也松懈了。 虽然昨日她并未完全相信楚晚玉的话,也没有答应一定会帮她将这荷包转交给燕璘,可她确实是相信了楚晚玉说的和燕璘有关的那部分往事,且对这对苦命鸳鸯生出了深深的同情 毕竟有燕璘的态度在前,楚晚玉表现得也十分合理逼真。 但如今想来,那些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否则宋靳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还有昨晚她以为宋靳说的那句“楚晚玉配不上阿璘”,是因为楚晚玉已经嫁过人的身份,可认真一想,宋靳根本不是会在乎身份的人,她昨晚也是急糊涂了。 所以…… 只怕是那楚晚玉有问题。 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怕是要等晚上宋靳回来才能知道了。 将这信装回荷包,又顺手将之塞到枕头底下,阿枣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或许楚晚玉对她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想找个不会轻易被成王发现的人替她传一下消息,但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还是叫人有些不快。 还有这封信的内容…… 除了述说思念和后悔,表达爱意与期待之外,楚晚玉的字里行间,还一直在隐隐的用旧日情分作伐子,试图勾起燕璘心中对她的怜爱之意,叫他放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彻底离开这个火坑。 纵然在黑暗中渴望温暖,在困境中渴求希望是人之常情,可她这样试图利用旧情,鼓动燕璘为她放弃一切带她脱困的做法,还是叫阿枣无法苟同。 人可以自私,但不能卑劣。 *** 起床陪平安吃了早饭,又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阿枣便背着药箱出了门往千金堂走去。 哪想才刚走到千金堂门口,便碰见了一袭白衣,英美非凡的姜无双。 “师姐,你怎么来了?”眼睛一亮,阿枣快步跑上去勾住了姜无双的胳膊。 “……放开,进去说。” 对前两个字阿枣只作听不见,勾着姜无双的胳膊飞快地带着她走到了千金堂后院,这才问道:“师姐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师兄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他怎么样了?” 岑央自进了皇城禁军之后便很少有消息传出来,阿枣心里自然不免担忧。 “还可以,他成功接近谢云了。”姜无双神色不变,显然岑央行事还算是顺利。 谢云十三岁就随其父进入了皇城禁军,如今是皇城禁军中三大禁卫长之一,直接听命于其父谢晋及燕帝。谢晋常伴燕帝左右,岑央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接近他,谢云却不一样,他是有轮班休息时间的,因此,通过谢云接近谢晋便成了岑央的目的。 阿枣这才放了心:“那师兄身体情况如何?近来‘真师兄’出来的次数多吗?” 一听这话,姜无双就想起了前日晚上突然偷偷跑回来,将她这样那样了一番又匆匆离去的某人…… 想到那时她竟不知为何有些分不清到底眼前人究竟是哪个岑央,姜无双就不由恍惚了一下。 他近来好像越来越叫人难以分辨了…… “师姐?” 阿枣的疑问声叫姜无双一下子回了神。 “……还好,就是好像越来越叫人分辨不出了。” 阿枣却眼睛一亮:“这说明他的病在好转啊,等他们两个完全合为一体,师兄的病就痊愈了!看来进京果然是对的,等除去谢晋,彻底解开师兄的心结,他就能正常地过日子了。” 姜无双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对了,那他见到谢晋了吗?” 说起此事,姜无双微微一顿,半晌才凝声道:“见到了。” 阿枣一惊,忙道:“那师兄?” 姜无双垂眸,盖住眼底飞快地闪过的心疼之色:“还好,他控制住了,没有失态。” 阿枣这才松了口气,半晌方叹道:“……为难师兄了,只是想解开那个心结,总要迈出这一步才行。” 姜无双又“嗯”了一声:“明晚他会寻机回悠扬阁一趟,你和宋靳来一趟吧,他好像查到了一些事情。” 阿枣一愣:“什么事情?” “关于谢家的,具体的……我也还不知道。”说到这,姜无双的额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那混蛋是偷偷溜回来的,根本不敢呆得太久,而那么点时间,都被他用来……咳了,正事儿什么的根本就没认真说,最后只交代了个大概就抹着嘴巴走了。 “那……” 阿枣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无□□快地打断了:“对了,宋靳让我查的那事儿……” 阿枣一愣:“什么事儿?” “……”姜无双白了她一眼,“燕承与林氏的婚约!” 阿枣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对,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确实有人在暗中帮林绘雅,但那人藏得很深,这一时半会儿的查不出他是谁,还需要点功夫。” 阿枣一愣,也不失望,只点点头道:“那几个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若真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我倒要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了,师姐慢慢查就是。” 姜无双看了她一眼:“还有,有另一波人也在查这件事。” 阿枣眯眼:“不必多说,一定是燕承,他查到什么了吗?” “我们都查不到,他能查到什么。”姜无双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不屑,“只是说一下,让你们有个数罢了。” “这倒是,好歹掌握了一些他的动向。”阿枣点点头,燕承自回京之后一直按兵不动,这叫她一直有些不安,如今得知他的部分动向,心中有了些数,倒是一下子感觉舒坦很多。 “嗯,明晚记得过来,我走了。”姜无双说完便挥挥手走了。 阿枣目送她离开,而后便收拾了心情去大堂里开始坐诊。 *** 一天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 今日上门看诊的人不少,因此阿枣一直忙到夜幕初降才得以回家。 想着楚晚玉和燕璘的事情,阿枣一边在心里叹着气,一边朝自家走去,哪想刚走到宋府附近的小巷口,便听见巷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清冷如水,低沉好听,是宋靳。 阿枣一愣,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了一袭黑衣,身如青竹的宋靳和一个同样一身黑衣,五官生得十分明艳的姑娘正站在巷子里头说话。 “大首领,属下还未曾拜见过夫人呢,能否让我见夫人一面?听闻夫人是前国师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医术了得,十分厉害,我可崇拜她了……”看这打扮,听这话,这黑衣姑娘应该是烈虎卫里的一员,此刻她正一脸期盼地对宋靳说着话,笑容明媚,语气娇俏,给人难以拒绝之感。 脚步猛地一顿,阿枣微微眯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略略略略【请自行脑补那个不停吐舌头的表情】 ☆、第86章 第85章 “今日不方便。”宋靳却是不等她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了她,“另外,往后有事叫胡啸自己来传达,训练期间除队长及有任务在身者,其余人不得擅自离谷你是知道的,自己回去领罚。” 黑衣姑娘明显僵了一下,而后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可是大首领,属下并非故意不守军规……” “所以呢?”宋靳看了她一眼。 他的语气很淡很轻,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黑衣姑娘心下一凛,再不敢争辩,忙低下头道:“……不管什么原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属下知道了。” 宋靳没有再说话,只挥挥手转过了身,哪想…… “夫君!” 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姑娘正一脸甜蜜地冲自己挥手,宋靳微讶,而后眼底飞快地浮现一抹笑意。 “夫人。”大步走上前接过阿枣的药箱,宋靳方才还冷冽如霜的脸一下子融化成水,露出了叫人无法抗拒的温柔笑容,“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还好,就是今日病人有些多,这会儿胳膊有些酸。”阿枣柔柔地笑着,语气温婉,目光似水。 宋靳心里好笑,面上却只语带心疼地说:“夫人辛苦了,等会儿回家为夫给你捏一捏。” “……嗯。”阿枣状似羞涩地低下头,片刻才朝不远处直愣愣站在那的黑衣姑娘看去。 她正怔怔地看着宋靳,满是震惊的脸上带着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失落与打击。 自认识大首领之后,他便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冷冷淡淡,宛如世外人的,她也一直以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清冷自持的人,哪想他私下对着妻子的时候,竟是这样一番温柔似水的模样…… 阿枣像是根本没发现黑衣姑娘的失常,只一边伸出手偷偷拧住宋靳的腰,一边好奇似的眨了眨眼:“夫君,这位姑娘是……?” 宋靳顿时身子微僵,有些哭笑不得,可想躲又不能躲,只得求饶似的看了阿枣一眼。 阿枣挑了挑眉,杏眸一眯,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宋靳只得强撑起高冷的面皮,淡淡地扫了黑衣姑娘一眼,道:“烈虎卫一员,胡啸的妹妹胡英。” 宋靳的声音有些紧绷,黑衣姑娘胡英心下一颤,猛地回了神。而后她便忙敛了神情低下头,冲阿枣行礼道:“属下见过……夫人。” “胡姑娘不必客气,快起来!”阿枣冲她微微一笑,而后柔声问道,“你们是在谈公务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夫人多虑了,属下……已经禀报完毕。”胡英这才抬头,有些僵硬地回以一笑,然后忍不住又看了宋靳一眼。 宋靳正目光含笑地看着阿枣,半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 到底是个姑娘家,见仰慕之人对旁人这般温柔,对自己却是这般冷漠,胡英只觉得大受打击,再也待不下去,飞快地说了声“属下告退”便红着眼眶离去了。 胡英一走,阿枣立马狠狠拧了宋靳一把,而后飞快地往后一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看来我们宋大首领近来艳福不浅嗯?” “嗯……不止是近来,”宋靳揉了揉吃痛的腰,而后突然往前凑了一步,低头看着阿枣暧昧地笑了,“自成亲之后,在下便一直在享这世间最好的艳福来着。” 这可是在外头! 虽宋靳的声音不大,可阿枣还是忍不住心下一跳,脸蛋一下子红了起来。好在到底成亲时日已久,这会儿心里又有别的情绪在,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鼓着杏眸重重地瞪了宋靳一眼,阿枣“哼”了一声,转身便朝家门走去。 宋靳忙长腿一迈,整个人拦在了她面前:“醋了?” 阿枣垂着的眸子转了转,没说话。 “夫人,为夫着实无辜呐。”见她似不愿搭理自己,宋靳满是可怜地叹了口气。 压了压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阿枣半晌才挑眉道:“有多无辜?” “有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她的下巴偷了个吻,宋靳这才轻笑道,“无辜。” 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阿枣整个人蹦了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她飞快地往四处看了看,见周围并无旁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暗处有很多烈虎卫正看着这一幕,顿时一张小脸红得不行,捂着脸就怒吼道:“你你你放肆!” 这样的她简直可爱炸了。 宋靳心头一下子痒得不行,不知怎么的,他突然神差鬼使地学着她的样子道:“我我我错了。” “你——坏蛋!”阿枣呆了呆,而后彻底恼羞成怒,抬手就怒捶了他一下,紧接着转身就走,“晚上不许回屋!七天,七天之内都不许和我说话!” 宋靳这才回神,忙忍着笑拉住她,柔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别这样惩罚我,会死人的,嗯?” 阿枣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又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 “没胡说,若哪日失去你,我必定虽生犹死。”宋靳虽然在笑,可盯着她的眼底却盛满了不容错认的认真与情深。 没有说自己有多爱她,也没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对旁人动心,可只这一句话,便足以驱走她心里所有的不安与不确定。 有些人,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发再多的毒誓,你还是会放心不下;可有些人,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你安心坚定。 因为,前者往往只说不做,后者往往只做不说。 宋靳就是后者。 阿枣顿时不争气地软了心,虽然……她本来也没怎么生气。 咬着唇有些气恼地看着他,这人分明是吃定了她! 可心下又忍不住有些甜蜜,纠结半晌,阿枣到底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傲娇地冷哼了一声:“那还不赶紧地伺候好本夫人!” “是是是,夫人请,小的已经准备好了,必定好生服侍夫人,叫夫人满意。”宋靳爱极了她这小模样,忙笑着凑过去作了个揖道。 阿枣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也不怕毁了在属下们心里的光辉形象! “不生气了?”宋靳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阿枣停下笑,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往自家大门跑去:“谁说的!” 宋靳追了上去:“嗯……我想想,还因为昨晚的事对不对?” 阿枣脚步一顿,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只看了他一眼,而后径自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知道宋靳昨晚会那般强硬是事出有因,然她心中始终有些委屈——有内情为什么不及时同她说,害得她误会呢?而且早上也没个交代,自顾自地就走了…… “我那时……” “阿璘——!” 宋靳刚要解释,突然一声急喊从院子里传了出来,而后一道人影如箭矢般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阿枣和宋靳俱是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不远处的燕寻凝声喊道:“宋靳,拦住他!” 此时那道人影已经冲到两人跟前了,宋靳眉眼一沉,一个闪身便攻向了来者,生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被挡住去路的是燕璘,此刻他正双眼通红,面色狰狞,浑身满是森冷杀气,显然是情绪极为不好。 阿枣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中露出一角的双鱼荷包。 心下猛地一跳,阿枣顾不得其他,忙叫道:“阿靳,他看到那封信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本该藏在枕头下的双鱼荷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燕璘手中,然这会儿来不及想这么多,阿枣只一咬牙飞快地加入了战局。 她身手并不是特别好,单独对上燕璘定无胜算,然这会儿有宋靳这个高手在,两人联手拦下一个燕璘并不难,是以没过一会儿燕璘便被宋靳制住,无法动弹了。 “放开我,阿靳!放开我!我要去救晚玉……我要去救晚玉!她在等我……放开我!”像是一只负了伤的困兽,燕璘一边疯狂挣扎一边嘶吼,一双眼睛红得可怕。 宋靳还没说话,燕寻已经跑了过来,拧着眉冷声喝道:“你给我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燕璘大吼了一声,而后重重地喘了口粗气,挣扎得更疯狂了,“成王那个畜生……那个畜生虐待晚玉啊!我要去救她,我要带她走——!” 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姑娘,却被人这样糟蹋……他怎么冷静?又怎么冷静得下来?他还记得上回自己欲带她走,她一脸坚决拒绝他时的场景,若非是被人逼到了极致,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转头求他? 他简直不敢想她都遭到了什么可怕的折磨…… “你要怎么救?直接闯进成王府把她抢走吗?”燕寻简直要头痛死了,这会儿只不停地揉着额角道。 燕璘一下子僵住,而后眼底泛起剧烈的痛苦之色。 好半晌,他才咬着牙道:“哪怕是负尽天下,我也不能再负她!” 当初就是他太大意了,没有保护好她,才叫她被家人逼着嫁给了成王,如今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弃她于不顾! 燕寻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忍了忍,可到底是再也忍不住,冷笑着出了声:“你为她可以负尽天下?你为她可以负尽天下?!你知不知道这都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人家楚晚玉根本就不稀罕你!她当初……她当初是自愿嫁给成王的!” 宋靳没有阻止。 长痛晚痛都是痛,这一刀迟早要割下去的。 院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燕璘浑身僵硬,许久才看着燕寻艰涩地问道:“表哥……你,你说什么?你说……” “楚晚玉当初是自愿嫁给成王的。”事已至此,燕寻索性将真相全部摊在了燕璘面前,“你只以为当初大家全都瞒着你是因为圣旨,可其实这是楚晚玉的意思。她知道若你得知她被赐婚给成王的消息,必定会想法子阻挠,所以特地寻了我们这些知情人,请我们帮忙瞒过你,让她能与成王顺利成亲。否则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这样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就是因为知道你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才应下了此事……” 燕璘呆了很久,半晌突然整个人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世子,大花再一次流下了鳄鱼的眼泪(⊙v⊙) ☆、第87章 第86章 许久许久之后,燕璘才哑着嗓子道:“老子……老子不信!晚玉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她一直都讨厌那个王八蛋,她怎么可能想要嫁给他!她是被逼的……是被圣旨,被她爹娘逼的!晚玉,晚玉喜欢的是我……” “或许她曾经确实心悦于你,后来会嫁给成王也确实是因为皇命不可违。甚至,那日她叫我们瞒着你关于婚事的消息,可能也是出于好心怕连累你。可你要知道,不论如何,自她选择嫁进成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与你两情相悦的姑娘了,因为她主动放弃了你,放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哪怕这选择是被圣旨、被她的家人逼出来的,这也是她的选择,你明白吗?”说到最后,燕寻语气冷淡如霜,“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便是所谓因果。” 燕璘又呆了许久,最后突然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站了起来:“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个畜生折磨!她在等着我去救她!更何况她……她对我还有情,我不能再辜负她……” “有情个屁!”燕寻额角青筋一跳,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如今只是在利用你,楚晚玉……楚晚玉早就不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 没等燕璘反应,燕寻便又冷笑道,“你喜欢的那个楚晚玉早就死在了成王府的后宅里!现在这个成王妃……我曾不止一次见她主动与成王亲近,也曾听过她为了固宠而对府中侍妾所做的诸多恶事。若说后宅妻妾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容退让的,便是她手段残忍了些,我也可当她是为求自保迫于无奈。可她……阿璘,前段时间我曾意外听到她亲口对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她很享受这样荣华富贵的日子,也很庆幸当初没有做错选择跟你走。可见,她早就变了。” 不止是燕璘,便是阿枣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只宋靳冷冷地站在那,显然是早已知情。 “那时成王待她不错,所以她变心了。在你心心念念想着她,为她自责为她痛苦的时候,她早已把心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如今她会回头找你,也不过只是因为成王腻了她,不再怜惜她,她受不住了想找人救她而已。”燕寻顿了一下,又道,“我以前从不曾将这些告诉你,是不想毁了她在你心中美丽纯真的样子,何况她如今再不堪也已经与你无关,可没想她到底还是将主意打回了你身上……” “别说了,表哥,别说了——!”不等他说完,燕璘就突然猛地暴起,拼命挣脱了宋靳的钳制,如一道暴雨中的闪电般,疯狂地冲了出去。 燕寻没有再去追,只揉着额角深深地叹了口气。 “来人,暗中跟着世子,别让他出事。”宋靳见此沉声道。 “是!”几道黑影从暗处闪现,飞快地追着燕璘的方向而去。 阿枣这才回过神,有些局促地看了宋靳一眼:“那荷包……我明明放在了咱们屋里的枕头下面……” 宋靳没有说话,只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肩,然后转头看向了燕寻。 燕寻摆摆手,又叹了口气:“这事儿与你无关,说来倒是该怪我。方才阿璘来找我商量那郑婉容的事情,谈完了之后我琢磨着你俩应该也快回家了,便带着他过来准备蹭个饭。正好平安闹着要爹娘,我便哄他说陪他玩躲猫猫游戏,结果小家伙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你们的屋里去,再出来时手里便拿着那个荷包,还献宝似的与我说找到宝贝了。阿璘一看到那荷包便不好了……我怕吓到孩子,便忙让阿小将小不点抱下去了,后来……就是这样了。” 一听这事儿竟是平安无意间闹出来的,阿枣和宋靳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也怪我没有放好……”半晌,阿枣才拧着眉道,“那如今该怎么办?我瞧世子受的打击不小……” “他会挺过来的。”宋靳沉默片刻,转头看向燕寻,“只是事已至此,成王那里必须要早做打算了。” 燕寻“嗯”了一声:“放手去做吧。阿璘对楚晚玉用情至深,不救出楚晚玉他不会死心的,哪怕如今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他将真相说出来并不是要阻止燕璘去救楚晚玉,而是不愿他一片真心被楚晚玉利用,到时陷得更深,甚至是为她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他虽不喜如今的楚晚玉,可也不希望她就这样陷于成王府受上一辈子的折磨,在燕璘心上留下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宋靳也是这么想的,闻言便点了点头:“那原定的计划就要稍做调整了。等阿璘冷静下来,我们再找时间好好商讨一下。” 燕寻点头,而后便揉着额角转身朝屋里走去:“这傻小子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像我,小小年纪就将自己吊在了楚晚玉那棵歪脖子树上不说,还一吊就是这么多年……” 想到燕寻家里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阿枣额角一抽,心说像你有什么好的,多脏呢。 燕寻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过就算知道他怕也是无所谓的。因他对男女情爱之事并无兴趣,也从没有哪个姑娘能让他放在心上——于他来说,女人只是生活调剂品,亲人朋友更重要些。 *** 吃过晚饭又陪平安玩了一会儿之后,燕寻便走了。 给平安洗完澡,又将他哄睡之后,宋靳也和阿枣一起回了自己的屋。 见阿枣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不说话,宋靳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枣回神,刚欲将他拍开,便见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揉着额角道:“阿枣,我头疼。” 伸出的手一下子顿在了半空中,阿枣偏头,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不知道,许是……”肩上的脑袋突然往她颈窝里蹭了一下,然后阿枣就觉得脖子被人咬住了,“你还没消气,我害怕吧。” 他的语气很是哀怨,阿枣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她很快重新绷了起来,一边推开他的脑袋一边说道:“走开,再闹我我更生气,都说了七天之内不许和我说话呢!” “哦。”宋靳想了想,然后一个翻身便将阿枣压在了身下,下巴蹭着她的颈窝道,“既然不能说,那做可以吧?” “……”阿枣憋了憋,到底没憋住,一边闪躲一边笑出了声,“起开起开!痒!” “不起,除非夫人愿意与我说话了。” 阿枣喘着气怒笑道:“你,你这是威胁!” 宋靳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哪儿敢呀,这是哀求……” 鉴于宋大首领的耍赖段数太高,盛大夫最后只能含着笑出来的眼泪,不甘不愿地点头认输了。 见怀里的姑娘笑得双颊通红,眼儿迷蒙,嫣红的小嘴儿更是微微张开,不停地喘着气,宋靳不由眸子一深。 然这会儿有正事要说,不是耍流氓的好时机,宋靳便移开视线,扶着阿枣坐了起来:“多谢夫人愿意给小的一次解释的机会。” “说……说!”阿枣缓过神,抚着胸口嗔了他一眼,“若是说得不好,叫本夫人不满意,罚,罚你去睡书房一月!” 宋靳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这才叹了口气道:“昨晚你回来的时候,其实我也刚从静王府回来……我与静王说了成王妃的事情,静王便将此间内情都告诉了我,因此我当时情绪也……不大好。一方面是为阿璘不值,一方面是生气楚晚玉竟还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又因此事事关阿璘,不方便与你细说,怕再留下来会叫你更不高兴,所以我才匆匆出去了……你看,我并非有意叫你不开心的,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阿枣沉默了半晌,到底是瘪了瘪嘴道:“……我也没说一定要帮楚晚玉啊,这不是也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回家与你商量来了么。可你却态度这般强硬,又不与我说为什么……便是有隐情,你可以说一声呀,难不成我还会追着不放么?” 宋靳微愣,而后才摇头苦笑道:“是我想岔了,我瞧你那般愤怒,还以为你……” 阿枣也是愣了一下,而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以为我是非帮楚晚玉不可?” “鲜少见你这样生气过,她如今的处境又确实可怜,你又说想成全楚晚玉和阿璘,让他们得到圆满,我自然以为是……”宋靳忍不住叹道。 阿枣也哭笑不得地挠了挠脸:“我……我那是疑问啊!因为你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对,我心里解惑,自然要提出疑问嘛……” 宋靳没再说话,两人彼此看了看,而后齐齐笑了出来。 原来竟是个乌龙! “那你早上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想到这个,阿枣又挑了下杏眸,戏谑道,“该不会是小山谷里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吧?” 宋靳一愣,而后才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摇头笑道:“想什么呢!是昨晚小山谷出了点情况,胡啸叫我去处理了。” “说到胡啸……我竟都不知道他还个这么漂亮的妹妹,”阿枣看了宋靳一眼,“且竟还是烈虎卫一员……这么看来,你们烈虎卫里头美人也不少嘛。” 眼底有笑意渐渐蔓延开来,宋靳低头咬了阿枣一口:“小醋坛子。” 阿枣脸一红,而后眼珠子一转,扬起下巴看着他:“就醋!你是我的,旁人,旁人谁也不可以碰!嗯……看也不许!怎么的!” 宋靳深深地笑了起来:“没怎么,这样很好。嗯……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旁人不给看,更不给碰。” 她生性害羞,鲜少这样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意,宋靳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柔软的笑意填满了。 见他毫不犹豫地应了,阿枣也垂着眸子无声地笑了起来。 若是叫旁人听到这话,大概会觉得她是妒妇吧,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知道他会不介意便好。 “傻样,”宋靳低头亲了亲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相信我必定不会负你,知道吗?还有,有什么心事不许藏着掖着,要说给我听,嗯?” 阿枣眨眨眼,而后飞快地抬头亲了他一下,眼儿弯弯地笑了:“嗯。” 她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谁的日子会过得一帆风顺。未来的岁月里,像昨日这样的小摩擦小误会势必少不了,甚至,更大更严重的事情也可能会发生。但只要彼此坦诚,彼此理解,彼此包容,那便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生活需要用心经营,感情也是。 *** 这厢,阿枣和宋靳床头吵架床尾和了,那厢,燕璘却还深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陪着他痛苦的……还有郑婉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第87章 “晚玉……晚玉,你告诉我,你没有变……你还是曾经那个晚玉妹妹对不对……”死死地攫着眼前人的双肩,看着她那张自己惦念喜欢了十几年的脸蛋,燕璘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整个人像是要炸裂开了似的难受。 “林大哥……林大哥你放开我,我,我不是什么晚玉,我是婉容啊!”郑婉容快哭了,燕璘的手劲儿太大,她觉得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至于“林大哥”,当日燕璘告诉她的是林朝阳这个假名,所以郑婉容一直叫他林大哥。 燕璘浑身酒气,双眼混沌,显然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听不清郑婉容的话,他只听见她让他放开她。 “不放!老子就不放!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再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王八蛋了!晚玉……晚玉……” 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十分坚硬的怀抱,又被一双铁臂狠狠勒紧了腰,郑婉容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翻了个白眼。 “你……你你……好好好,我……我都听你的,你……你先放开我啊……”好不容易才重新接上了呼吸,郑婉容抖着唇艰难地拍了拍他的背,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燕璘没有动,许久之后,在郑婉容以为自己就要被人活活勒死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可……这还没完。 “晚玉,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郑婉容刚松了半口气便被又被人死死抱住了腰,紧接着一个猝不及防便被拖着倒在了地上,然后,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重重地拱进了她的怀里,那力气大的……她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我才难受好吗!” 咬着牙擦了擦痛出来的眼泪,郑婉容颤巍巍地抬起手,琢磨着如果他再折腾她,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先一个巴掌扇过去再说! 像是知道了她的打算,燕璘没有再闹,而是提起了手中的酒坛子,又开始灌酒。 结果…… 看着一边不停地说着胡话,一边往自己和她身上洒酒的男人,郑婉容额角抽了抽,再也受不住抬起了手欲将他推开。 可哪想刚伸出手,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古铜色的修长大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然后拉着它放在了某个坚硬的胸口。 “晚玉……你听,哥哥这里头全是你的名字呢……”茫然地盯着不知名的地方,燕璘突然笑了一下,可通红的眼角却突然眨下了泪来。 郑婉容一下子愣住了。 他竟然……哭了? “为什么……晚玉,为什么……” 怔怔地看着半靠在自己怀里,突然哭得像个孩子的燕璘,郑婉容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揪了一下。 又想着方才他双眼赤红地冲进来,满脸狰狞地握住她的肩,问她“表哥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已爱上了那个王八羔子,如今只是在利用老子”时愤恨绝望又可怜无措的样子,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叫人喘不上气来的憋闷感。 这是怎么回事…… 正呆愣着,手上突然一松,郑婉容一下子回了神。 原来是燕璘终于醉倒了。 “林大哥?”郑婉容伸手推了他一下。 燕璘没反应,只是眉宇之间飞快地又闪过了一抹痛苦之色。 郑婉容又试探地推了他几下,燕璘依旧没有醒来。 看来是真的醉死了…… 郑婉容松了口气,而后艰难地扶着燕璘站了起来,用尽全力搀着他往不远处的大床走去。 燕璘身材高大,此刻又毫无意识,郑婉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弄上床躺好。 “好累……”擦了擦额角泌出的汗,郑婉容气喘吁吁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半晌缓过来之后,才慢慢地转头看向了床上满身狼狈的男人。 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纵然满脸络腮胡子也挡不住的完美脸廓、还有那双看着她时,总带着一抹柔软和笑意的眼睛…… 郑婉容猛地一顿,而后突然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瓶药。 这药是燕承给的,有催.情的作用,若是现在喂他吃下去,她就能与他…… 燕璘不是不负责的人,若是真的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必定会将她带回宁王府。届时燕承蚕食宁王府的计划就能顺利展开,她娘亲和弟弟的日子也能好过起来…… 想到此刻正被囚禁折磨的母亲和弟弟,郑婉容浑身一冷,整个人猛地清醒了过来。 定定地看了燕璘一眼,她咬了咬唇,到底是飞快地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站起身朝房间中央的桌子走去。 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不知为何微微有些发颤的双手,郑婉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然后将那药融在了茶水里。 端着杯子重新回到了床边,郑婉容咬咬牙,伸手扶起燕璘的头,将杯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林大哥……你,你渴不渴?喝点茶……” 话还未完,便见他突然往她怀里蹭了一下,同时无意识地呢喃道:“晚……晚……” 明知道他说的定然是“晚玉”的“晚”,可郑婉容却突然神差鬼使地听成了“婉婉”。 脑中不知为何突然飞快地闪过了那日初识,他如雷霆而至,救她于囹圄之中,爽朗大笑着对她说“姑娘莫怕”的样子。还有后来,得知她“失忆”的一瞬间,他眼底闪过的心疼与怜惜…… 郑婉容很清楚他们的相识只是一场算计,他对她的温柔疼惜也只不过是一场幻境,可呆呆地看着燕璘半晌,她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尽管……母亲和弟弟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挣扎哭喊。 许是这样被人往上托着脑袋不舒服,燕璘突然皱了皱眉,转了个身。 郑婉容惊得整个人蹦了起来,手中的茶水不慎全都倒在了自己身上。 有些狼狈地收回手,郑婉容一边下意识地掏出帕子去擦裙摆上的水渍,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只一双眼睛还直直地看着床上的燕璘,里头盛满了不自知的慌张和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郑婉容突然转身飞奔出了里屋,在外间的小榻上躺下了。 暗中看着这一幕,几乎已经要出手的几名烈虎卫见此,不由皆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 燕璘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 头疼欲裂,浑身酸痛,他躺在床上艰难地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费力地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只是……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摆设,燕璘愣了愣,而后紧紧拧起了眉头。 这里不是他家,也不是静王府,这里是……? 等等,这不是他安排给郑婉容的那家叫什么天门的客栈吗?那日他送她来的时候大致看过一眼,因此还有些印象,他怎么会在这里?! 燕璘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凝神想了半晌,这才隐约想起了昨晚的一些片段。 他竟把郑婉容当成晚玉了……还好没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只是…… 一想到自己昨晚喝醉之后竟没有跑去成王府,而是下意识来了这里,找郑婉容这个燕承为他准备的“替代品”,燕璘心口就猛地一痛,双眼一时酸涩得不行。 哪怕再不愿相信,燕璘心底也知道,燕寻……不会骗他。 他那么想晚玉,可如今他却害怕真的见到她。 正难受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燕璘下意识抬头一看,却见郑婉容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见燕璘已经坐起来,郑婉容忙快步走到床边,温声道:“林大哥醒了?你昨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应该很难受吧,来,快喝点醒酒汤舒缓一下。” 看着她那张酷似楚晚玉的脸,燕璘眸子猛地一缩,而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林大哥?”眼底蓦地闪过一抹复杂,郑婉容面上却只是单纯的不解。 身体确实很难受,燕璘顿了半晌,到底是伸手将接过那碗醒酒汤喝下。可是喝完之后,他便突然开口道:“昨晚谢谢你的照顾,郑姑娘。” 郑婉容刚想说不谢,可下一刻就浑身一僵愣住了。 他叫她……郑姑娘。 可现在这个“失忆”被他捡回来的她,并没有姓名,只有一个暂代的称号:阿九。 “林大哥……是在叫我?难道林大哥查到我的身份,找到我的家人了吗?”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疑,郑婉容慢慢地抬起头,一脸惊喜地笑道。 从宋靳那里得知郑婉容的真实身份和来历之后,燕璘并没有马上戳穿她。因为他当时想的是——燕承想利用她算计宁王府,他为什么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他玩一场反间计呢? 可经历昨晚这事儿之后,燕璘却再没了这个心思。 他不想再看见肖似楚晚玉的郑婉容,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她。 “你大概不知道,我和悠扬阁阁主姜无双是旧识,前几日她在大街上看到我们俩了。”既然有了决定,燕璘便懒得再与郑婉容虚与委蛇了。 直接将最不会惹人怀疑的姜无双拎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冷冽地说道,“所以你的来历,背景以及曾经帮燕承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应该不用我复述一遍给你听吧?” 郑婉容顿时僵住,而后小脸慢慢地白了。 她和燕承都知道她的身份瞒不了燕璘太久,毕竟她出现得太过巧合,燕璘也只是被感情迷了眼睛,而并非傻子,等他从类似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她的身份必定再也瞒不住他,所以燕承才一再叮嘱她要她早点找机会下手。因为一旦成功得了手,便是燕璘到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会对顶着楚晚玉的脸的她有几分心软。再者,燕承那里也有法子让他离不开她…… 可她实在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这一次我不会追究,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燕璘淡淡地说完,也不再看她,只起了身大步离开了。 可就在他长腿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郑婉容突然说话了:“世子不想知道……先前对成王妃还算不错的成王,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对待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第88章 脚步倏地一顿,燕璘“刷”地一声转过了头,额角青筋猛地暴起:“你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真正生起气来这般骇人,郑婉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可想着被燕承和她父亲囚禁起来的母亲和弟弟,她到底是死死握紧了双拳,强撑着气儿道:“旁的我不知道,可成王妃的事情……我知道的却一定比世子多。” 燕璘双眼赤红地瞪着她,半晌才咬着牙道:“那个王八羔子会虐待晚玉,是你们设计的……是不是?!” 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郑婉容到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事已至此,不容退缩,她想了想,到底是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与我无关,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与世子做个交易如何?我告诉你关于成王妃的一切,甚至,我也可以反过来帮你去对付燕承,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身份已经败露,那么如今的她对燕承来说便只是一颗弃子,若是就这么回去,她们母子三人的下场必然不堪。 如今,会因为这张脸而对她心软的燕璘……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不知道为什么,郑婉容心里突然莫名地有些发疼,但她还是死死地咬着唇,昂着头,将那陌生而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然后像过去十多年来一样,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撑住。 父亲看似斯文实则性情暴虐,母亲色衰之后不讨他欢心,他便一有不如意就虐打折磨母亲出气。为了能让母亲好过一点,她拼了命地学诗作画,逼着自己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才女,逼着自己做尽一切不愿意做的事情去迎合父亲,就为了能讨他喜欢,让他每日都能保持好心情……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她不能,也绝对不可以在最后这关键时刻放弃。 一想到楚晚玉会受折磨凌.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设计的,燕璘就怒得几乎要杀人,可他到底是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口的杀意,用力挤出了一个字:“……说。” *** 今天又是给小姑娘长生检查身体的日子,因上回答应过今天要陪她一起吃饭,阿枣不到中午便背着药箱去了静安候府。 静安候府的门房对阿枣已经很熟悉,见她上门也不再进屋请示,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阿枣笑着谢过他们,便快步朝长生所住的院子走去,哪想刚走到院子口,就听见屋里头隐约传出的一阵哭声。 长生是个很乐天的姑娘,认识她这么久,阿枣从未见她哭过,哪怕那次在桃州病发险些丧命,她也只是被病痛逼出了几滴泪,后来刚舒服一些,便就又是笑吟吟的模样了。 这样的长生……如今却哭了?! 阿枣心中一紧,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子。 一进门便看见了那个伏在桌子上哭得十分伤心的小姑娘,阿枣小跑过去,一边放下药箱一边问一旁神色担忧又着急的绿枝红袖道:“你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两个丫鬟还没说话,桌上的长生已经抬起了头,看着她抽了抽鼻子,然后哇哇大哭道:“阿枣姐姐,翠茵……翠茵死了——!” 阿枣愕然,半晌才想起来“翠茵”是那只烈翠鸟的名字。 “前,前日瞧它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长生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瞧着是真的伤心了:“三妹妹……三妹妹昨儿瞧见了翠茵,觉得有趣,便与舅父说自己也,也想要一只……舅父,舅父就……”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说不清楚,一旁的绿枝忙气愤地补充道:“侯爷便亲自来和咱们姑娘借走了翠茵,因是长辈,姑娘虽然心里不愿却也不好拒绝。可哪想翠茵这么一去,竟是久久没有回来,姑娘忧心便派奴婢前去三姑娘那里讨回,谁知她却说她和翠茵玩的时候,翠茵乱跑到侯爷脚下,不小心被侯爷给踩死了!” “不小心踩死了?”阿枣一愣,而后皱眉道,“那你们侯爷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侯爷叫人买了只鹦鹉回来送给姑娘,说是赔礼,可那只蠢鹦鹉如何能和翠茵相比!”红袖也在一旁有些愤怒地咬着唇道。 阿枣想了想,又问:“那三姑娘又是什么人?” 绿枝回道:“三姑娘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抬成的姨娘——容姨娘所出。夫人没有女儿,便将三姑娘养在了身边,侯爷虽不甚喜欢容姨娘,但对三姑娘却是非常宠爱的,因此……三姑娘性子骄纵,暗中欺负咱们姑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竟还害死了翠茵,简直就是——” 这么看来是故意的?阿枣脸色一沉:“长公主可知道此事了?” “知道,公主方才刚走,这会儿该是找侯爷去了。” “再如何,翠茵……翠茵也不会再回来了……”长生却是哭得更伤心了。 阿枣忙摸了摸她的脑袋:“长生乖,别哭了,你这样对身子可不好,情绪起伏得这么大,你如今的身子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长生就猛地一个激灵停止了哭泣,而后死死憋住了眼泪。 对,不能影响到身体,绝对不能,她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起来! 可心下到底还是很伤心,小姑娘这一憋,整张小脸都红了起来。 阿枣瞧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拍拍她的肩道:“不需要这样,你……若是真的想哭,适当地哭一下也可以,就是情绪不可起伏得太过激烈……等等,说到情绪,你方才这么伤心,身子竟都没事呢!” 长生和两个丫鬟都是一愣。 “是呀是呀姑娘!你瞧你这一回哭得这里厉害都没有昏过去呢!换做往日,你可受不住——”绿枝顿时喜上眉梢,只是还未说完,便被红袖打了一下。 “怎么说话呢!” 绿枝忙捂嘴:“红袖姐姐我错了,这不是,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 阿枣也伸手摸了摸长生的脑袋:“这说明你的身子真的好很多了,咱们近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长生愣愣地看着她,半晌终于破涕而笑:“那,那我可以活下去了吗?” 阿枣笑着点头:“只要乖乖地照我说的法子去做,长生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小姑娘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可随即又突然低下头,抽着鼻子擦了擦眼角:“可是……没有了翠茵,大头哥哥就找不到我了……” 若翠茵只是受了伤没有死,阿枣或许还能救活它,可它如今已经死透了,阿枣也别无办法,便只得转移话题逗小姑娘开心。 然即便有阿枣的陪伴,长生也开心不起来,虽然她感激阿枣的用心,一直努力地笑着。 阿枣由此更明白了那位“大头哥哥”对小姑娘的重要性。 然而一想到“大头哥哥”有可能是燕承,她心里就膈应得不行。怕直接提起他又会勾得小姑娘伤心,阿枣便寻机向绿枝和红袖旁敲侧击了一番,可没想两个丫头对长生倒是保护得厉害,许是怕此事泄露出去会影响长生的名声,竟是什么关键信息都不肯说。 阿枣一方面很欣慰,一方面又有些哭笑不得。但好在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好歹能推断出来,那“大头哥哥”并不是燕承,阿枣便也就放了心。 只要不是燕承,旁人都不要紧。 *** 很快便到了晚上。 阿枣回家和宋靳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便与他相携去了悠扬阁。 京城的悠扬阁比青县的悠扬阁更大更奢靡,尤其这会儿晚上,来往作乐的客人们络绎不绝,瞧着十分热闹。 阿枣和宋靳没有从前门走,而是从一条隐秘的小暗道进了悠扬阁后院。 和青县的悠扬阁一样,这后院是闲杂人等不可进的。因京城人多眼杂,各方势力也多,姜无双还特地在自己住的屋子里建了个暗室。 此刻,她和岑央两人就在这暗室里等着阿枣夫妇。 一进暗室,阿枣就看见了多日未见的岑央。 然这会儿他脸上擦了修容的膏药,面容瞧着虽与往日还有几分相像,但却再无半分曾经的妖媚俊冶,倒是看着清秀稚嫩得很。 “师兄!”阿枣快步走到他面前坐下,仔细地看了看他,而后便笑了,“你这个样子看着怪陌生的,怕是纪夫人在这,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你啦。” 岑央挑眉,斜了一旁的姜无双一眼:“你师姐能认得出就行了,旁人有什么要紧的。” 阿枣一愣,这语气……听着怎么有点像是“真师兄”? 可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眼神,却又并不见半点“真师兄”才会有的那种诡异阴暗…… 看来果真如姜无双所说,岑央的病在逐渐好转! “嘻嘻,看来等这些破事儿解决之后,我就可以送师姐出嫁啦!” 见阿枣狭促,姜无双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就飞快地塞进了她的嘴巴:“吃。” “……嗷!”差点被噎到,阿枣忙捂着嘴巴飞快地将那糕点吃了下去。 “咳,说正事儿吧。”一旁的宋靳看不下去了,为什么媳妇儿一见到师姐就会变得这么呆? 姜无双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才转头对岑央道:“你待会儿不是还要赶着回去吗?快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岑央点点头,喝了口茶,然后才道:“这段时日我与谢云走得颇近,此人是个性子耿直的……” 宋靳挑眉:“等等,性子耿直……你说的是谢云?”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第89章 岑央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嗯,怎么?” 宋靳扭头看了阿枣一眼,见她虽没有说话却是一脸复杂,便知岑央所言不假。 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宋靳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谢晋那样的人怎么会养出一个这样性格的儿子。” 岑央微微一顿,而后“嗯”了一声:“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了。据我近来的观察,谢云与谢老鬼的感情并不好,与其说他们是父子,倒不如说是……上下级吧。谢晋不怎么把谢云当儿子,倒是颇为疼爱妾室所出的儿子谢风。只是谢风被他养废了,整日只知道逗猫遛狗,并不如谢云优秀能干,再加上他又是庶子,所以外人皆道谢晋看重的是谢云。但其实他根本没怎么管过谢云,谢云是被奶娘带大的,他的母亲王氏在他小时候的时候便过世了……” 说到这,岑央突然顿了一下。 “阿央?”姜无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不说了? “王氏据说是因急病而没的。可我查过了,她去世的时间,刚好是那个女人离开岑家回到谢晋身边前后……” 众人都是一愣,还是宋靳先反应了过来:“那个女人是指……纪夫人?” 岑央冷笑了一声,还没回答,阿枣已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师兄,你这话的意思是……难道王氏的死——!” 姜无双也是一惊:“她难道不是病死的?!”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王氏的死……我可以确定和谢晋有关。”岑央幽暗的眼底仍隐约可见曾经那种骇人的血腥之色,说完这话,他又满眼讥讽地笑了一下,“许是觉得王氏活着会妨碍他与那个女人吧,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占着正室的位置呢。” “这……他简直是人渣!”阿枣回神,惊怒之下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王氏何其无辜!” 宋靳却是沉吟半晌,拧眉道:“那谢云可知道此事?” “……不知。”岑央顿了顿,而后才有些复杂地说道,“他很少提起王氏,我也摸不准他对王氏有多深的感情,毕竟王氏去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再者谢晋在他面前积威已深,他习惯了听从他的吩咐,遵从他的命令,若无确凿的证据,怕是不会信。” 姜无双沉着脸道:“我稍后就派人帮你搜集此事的相关证据。” 岑央还没说话,宋靳突然道:“此事纪夫人那里或许会有线索,毕竟……事情与她有关。” 岑央面色骤冷,姜无双也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 阿枣忙扯了一下宋靳的袖子:“纪夫人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此事应该是谢晋自己的主……” 只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岑央冷冷地打断了:“就算此事是谢晋作为,非她所愿,也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双儿,派人去问她。” 姜无双回神,有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到底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阿枣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宋靳,最终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此事事关大局,便是不愿也得为之,他们都知道。 “若能查清此事,说不定可以引谢家父子反目,虽然谢晋才是皇城禁军的统领,然谢云在皇城禁军中的影响力也不小。一旦他们之间生出龃龉,皇城禁军便不再是牢不可破的铁桶,届时我们便可寻机从中获利。”见气氛有些凝重,姜无双开口转移话题道,“只是谢晋城府极深,那谢云性子耿直是好事,却也是坏事,毕竟他的一切皆为谢晋所掌控……阿央,你行事还是要小心。” 岑央这才回过神。 转头看了看姜无双,他突然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同时飞快地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姜无双有些错愕,而后耳朵猛地红了起来,紧接着就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你作死呢!” 这旁边还有人呢! 岑央也不躲,只邪气地捂着被打疼的下巴,暧昧地舔了舔唇,然后眯着眼笑了起来。 阿枣见此忙捂着眼怪叫道:“哎呀师兄耍流氓,师姐害羞啦!” 姜无双猛地瞪向她,杀气四溢,润白如玉的脸蛋却难得地红了个透。 宋靳轻咳了一声,飞快地侧过身,将调皮的媳妇儿挡在了身后。 姜无双:“……” 气氛又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 又嬉笑打闹了一会儿,岑央便起了身欲走。皇城禁军规矩森严,他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再加上他如今与谢云关系不错,暗中关注他的人也不少,因此不能消失太久。 “我走了,你们行事也……”岑央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可哪想话才说了一半,便被突然扑过来的阿枣一把扯住了袖子。 “师兄!” 岑央吓了一跳,而后抽着嘴角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小丫头做什么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宋靳也不解地挑了下眉:“阿枣?” 阿枣却只紧紧盯着岑央的衣领,然后一把拉过了身旁的姜无双,道:“师兄衣领上有东西,师姐快帮他拿下来!” “什么东西?”姜无双不解,但还是照做,将粘在岑央后肩处的东西拿了下来,“这是……羽毛?” 阿枣接过那翠中带赤,瞧着很是漂亮的羽毛,仔细地看了看,半晌才看向岑央,惊疑不定道:“真的是烈翠鸟的羽毛,师兄,你身上怎么会有烈翠鸟的羽毛?” “就这个?!我还以为你看见什么了,吓我一跳。”岑央无语,一边抬手拍了拍肩膀,一边随意地说道,“谢云养了一只这样的小玩意儿,没事儿就往我们身上瞎扑腾……” “谢云?!”阿枣心下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师兄,你说……谢云养了一只烈翠鸟?” “是啊,他还跟个娘们似的给它起名字呢,都叫什么……翠茵?”岑央漫不经心地答道,“不过那蠢鸟昨儿飞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家,好像是丢了?反正他正四处找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枣脸色猛地一沉,整个人都僵住了似的,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宋靳见此,不由拧眉,忙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胳膊:“怎么了?” 姜无双也慢慢直起了身子:“你想到什么了?” 岑央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了:“难道这鸟有问题?” 阿枣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羽毛,只觉得脑袋轰轰作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长生的“大头哥哥”……竟然会是谢云! 前世兄长一家被灭门后留下的满门鲜血与长生纯真无邪的笑脸在脑海中交替浮现,阿枣捂着胸口,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长生喜欢的人……竟是谢云? 谢云! 前世帮着燕承屠了她兄长全家的刽子手谢云! 阿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上天简直跟她开了个大玩笑,她那么喜欢的小姑娘长生,喜欢的竟是她前世的杀兄仇人…… 怎么会这样?! 若是她伤害谢云,长生……怕是会恨她一辈子的吧。且若哪日谢云不在了,长生怕也就活不了了——要知道小姑娘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为的也只不过是完成对“大头哥哥”的一个承诺…… 想到这,阿枣猛地抬头,有些仓皇地看向宋靳。 “阿靳……”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长生的‘大头哥哥’……是谢云。” 宋靳猛地一愣:“你……确定?” “大头哥哥”的事情阿枣以前跟他说过。 阿枣闭了闭眼,半晌才艰难地点了下头。 宋靳沉吟片刻,而后捏捏她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阿枣这才深吸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地说了一遍。 一旁的岑央和姜无双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对于阿枣这强烈的反应,两人却有些看不明白。 “鸟的名字都一样,想来是错不了。”岑央道,“谢云把那只蠢鸟当成宝贝,常常写了信叫它往外头带,我本还打算查一查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原来那小东西竟是这小子用来勾搭姑娘的……可即便如此又怎么了?小丫头怎么吓成这样?” 姜无双也点了点头:“若真说有影响,那也该是好事,咱们又多了一个可以掣肘他的筹码,不是么?” 阿枣忍不住脱口而出:“可谢云是燕承的人!长生那么好,我——” “谢云是……燕承的人?!”岑央和姜无双都是一愣。 “她是怕谢云会变成燕承的人。因为……”宋靳眸子微动,冷静地补了上去,“我刚得到消息,谢晋近来似乎与某个皇子走得很近,那人疑是燕承。谢云既然非常听谢晋的话,那么谢晋若是支持燕承,他定然也会跟着支持燕承……阿枣是担心他与咱们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如此一来,那元姑娘的处境便尴尬了。” 阿枣这才回神,忙收敛了心神强笑道:“嗯,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谢云与燕承交好,到时候为他所用,如此一来,长生的处境……” 重生之事太过玄妙,阿枣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说,也没打算与他们说。 岑央却一听就挑眉嗤笑了一声:“谢云不可能与燕承交好,他与燕承不对付。” “不,不对付?!”阿枣顿时呆住。 她觉得自己可能太过惊讶所以听错了。谢云和燕承不对付?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前世燕承最忠诚的下属,最好的朋友! 宋靳也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岑央:“怎么回事?” “应该是曾经有过过节吧,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但每次提起燕承,谢云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他那人性子耿直,也不大记仇,鲜少会这样不待见一个人,燕承能叫他一提起就面露不悦,想来那过节不小。”岑央挑眉道,“不过若谢晋当真选择支持燕承,他应该也会跟着这么做,只是心里大概不会太乐意就是。” 阿枣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谢云竟然和燕承不对付?那前世为何他会对燕承这么死忠?!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头哥哥”真实身份揭露啦!阿枣表示自己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疯狂跑过233333 ☆、第91章 第90章 阿枣带着满腹疑惑和不解和宋靳一起回了家。 因心里存了事儿,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好,趴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爹娘回来的平安见此,忙扑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软软地亲了她一口:“娘亲,笑笑呀!” 阿枣一下子就被治愈了,忙弯腰将小胖墩抱了起来:“娘亲不会笑啦,平安帮帮我?” 平安眨眨眼,想了一下,而后伸出两根小胖指头戳在了阿枣的嘴边,将她嘴角飞快地往上拉了拉:“哈,笑啦!” “平安真聪明,来,爹爹抱。”小家伙最近越来越圆润了,宋靳怕阿枣抱得吃力,忙伸手将他接了过去。 得到表扬的小胖墩立马挺起了小胸脯,骄傲地挥了一下手:“平安最聪明!” 阿枣摇头笑了出来,片刻后才扭头问一旁的阿小:“他吃过晚饭了吗?” 阿小憨憨地点头,将平安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事等零碎的细节一一说来。 阿枣和宋靳如今常在不在家,可对于平安,两人从未有过疏忽,每日晚上回来都必要问一问阿小小家伙一天的动态的。 一家人边说边往里头走去。 只是才刚走到大堂,便见明如匆匆而来:“少爷,少夫人,二爷与世子来了,此刻正在书房静候!” 阿枣一愣,而后才看向宋靳,有些讶异道:“这么晚,莫不是世子……” “去看看吧。”宋靳一顿,而后将怀里的平安递向阿小。 可小家伙却小嘴一瘪,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不放:“爹别走,平安乖乖,爹别丢下平安!” 宋靳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 心头一软,他刚想说什么,便听阿枣柔声哄道:“爹爹要去给平安找宝贝,娘亲先陪平安玩好不好?” 一听宝贝,平安便有些犹豫,再一看还有娘亲陪着,小家伙想了想,到底是乖乖放开宋靳,扑向了阿枣:“那……娘亲抱!” 只是脸上的神色还是恹恹的,并不大高兴。 “不然带他一起去吧。”宋靳却顿了一下,笑叹道,“瞧这委屈样,看着怪可怜的。” 阿枣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去吧,我哄哄他就好了,你们有事要谈,小家伙在那儿会闹,不方便。况世子那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宋靳顿了一下,这才伸手捏了捏平安的小脸:“那爹爹很快回来,给平安带大宝贝回来,嗯?” “大宝贝?”小家伙歪头想了想,这才闷闷地点了点头:“要很大很大的!” 见他不哭不闹,宋靳心中爱怜,忙应下了:“嗯,很大很大的!” *** 可惜平安还没等到宋靳带“大宝贝”回来就先睡着了。 俯身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又将他身上的小被子往上拉了拉,宋靳这才牵着阿枣的手,轻轻出了里屋,在外间的小榻上坐下。 “晚上就让他睡在这儿吧,叫阿小别等了。” 阿枣点头,快步走到门口,对外头正等着抱平安回去睡觉的阿小说道:“平安晚上就与我们睡好了,阿小快回去歇息吧。” “好的,那阿姐和姐夫也早点睡。”阿小憨憨地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阿枣这才关好门,转身回屋走到桌子边,然后倒了杯热茶,给宋靳端了过去。 “多谢夫人。”宋靳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拉过她的手示意她也坐下。 “世子怎么样了?”阿枣转身欲坐,可下一刻突然腰间一紧,整个人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吓得她险些叫出来。 恶作剧成功的男人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惹来怀中姑娘的一记重捶。 “好了不闹不闹,乖,咱们说正事。” 谁先闹的呀! 阿枣又忍不住捏了他腰间的软肉一把,这才杏眸微挑道:“快说!” 宋靳这才将方才燕璘与他所说之事大概地和阿枣复述了一遍。 阿枣听完愣住了,半晌才紧紧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成王之所以会突然那样对待成王妃,是因为燕承在其中做了手脚?!” “嗯,他派人将楚晚玉和阿璘的那段往事告知了成王的几个妾室,那几个妾室与楚晚玉素有有大恨,便利用此事在成王面前挑拨离间,还伪造了楚晚玉与燕璘‘仍有私情’的证据……成王因此疑心大怒,后来楚晚玉的一个贴身婢女又因‘心虚’不慎露了些痕迹,成王自此信以为真……”说到这,宋靳眸子微沉,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芒。 被林家和柱国侯府联手逼迫打压,被燕帝厌弃,被众兄弟讥讽,燕璘如今的处境看起来十分不堪,可光从他能绕过重重戒备,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成王府的后院,搅起此番风波,便能看出来他暗中的实力绝对不弱。 “利用女眷之间的宅斗,算计谋划前院的男人们,他如今是越来越能耐,也越来越不择手段了。”阿枣讽刺地冷笑了一声,心中却越发凝重了起来。 燕承此番谋算分明就是想毁了楚晚玉,可楚晚玉与他无冤无仇,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利用楚晚玉为郑婉容那边的计划做辅助。 郑婉容出现得太过巧合,燕璘又不是个真正糊涂的,若单靠那张与楚晚玉相似的脸,郑婉容几乎不可能成功进入宁王府。可有了楚晚玉这个事情,情况就不一样了——楚晚玉的处境越不堪越凄惨,燕璘便会越痛苦越愧疚。那么这个时候陪在燕璘他身边的郑婉容,便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燕璘对楚晚玉有多心疼,便会对郑婉容这张脸有多不忍。届时,便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会因此有所犹豫,狠不下心。 如此一来,时间一久,燕璘会不会一点一点将对楚晚玉的心疼和愧疚转移到身边的郑婉容身上? 谁也未可知。 再者,便是燕璘没有喜欢上郑婉容也无妨,燕承要的,只是郑婉容这张脸对燕璘的影响——只要燕璘会对郑婉容心软不忍,就已经足够他开展自己的计划了。 想到这,阿枣不由浑身寒毛直竖。 不过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年少往事,轻轻一翻,竟就能借此生出这么多事情来,这个人的城府越来越深不可测了。而且,再细细一想,燕承要实施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不是他知道楚晚玉和燕璘之间的往事,而是他分明已经把燕璘和楚晚玉的性格都摸透了! “小人之谋,当真是防不胜防。”阿枣心惊,片刻之后才神色沉沉道,“可不得不说这番算计确实厉害,若非我们恰好与世子相识,他怕是真的会中计。” 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忧虑,宋靳捏了捏阿枣的胳膊,柔声道:“放心吧,如今郑婉容愿意倒戈,此事要解决起来便不难了。” “说到她……”阿枣一下子支起了身子,“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倒戈?” “她说燕承以利相诱其父,其父为了前途名利,以她母亲和弟弟的性命要挟她为燕承所用,她只能听他差遣。”宋靳淡淡道,“此事阿璘和世子都已经派人去查过,是真的。” “原来竟是这样!这么说,那日上元节之事,她也是为燕承所逼?”阿枣愣了一下,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想到她也是为了家人才被逼无奈与燕承同流合污,阿枣心中对于郑婉容的恶感一下子少了许多。 若是为了保护家人而不得不为之,那郑婉容也是个可怜人。 “嗯。燕承应该是早就知道她与楚晚玉长得相似,所以一到青县就派人找到了她,要她为自己所谋。至于她如今为何愿意倒戈……”宋靳顿了一下道,“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阿璘直接戳穿了她。所以为了自保,她不得不这么做。作为交换条件,她要阿璘帮她救出母亲和弟弟,阿璘答应了。”宋靳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郑婉容都曾帮着燕承伤害过阿枣。哪怕有苦衷,她于他而言,也依然是讨厌的人。 若是她从此安分守己也便罢了,若是不安分…… 宋靳眸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寒意。 阿枣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世子……可还好?” “阿璘不是糊涂之人,既知这事是有人算计于他,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虽然就此冷静下来对他而言有些不容易,但……他能做到的。”想到燕璘那赤红的双眸和掐出了血的掌心,宋靳垂眸,眼底寒意彻骨,“至于接下来……燕承不是利用成王算计阿璘么,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任何伤他亲友之人,他必叫他们加倍奉还。 阿枣眼睛一亮:“你们有具体计划了?” “嗯。”宋靳转头看她,顿了顿,到底还是开了口,“阿枣,我可能要出门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第91章 翌日。 见阿枣背着药箱,有些犹豫地站在家门口迟迟未走,宋靳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耳朵:“怎么还不走?今早不是要去静安候府给元姑娘检查身子的吗?” “啊……走了。”阿枣回神,忙往外迈了一步,可突然又停了下来。 宋靳眸子微动,而后了然地笑了起来:“因为谢云?” 阿枣一顿,而后有些气馁似的叹了口气:“明知与长生无关,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我真的没想过她喜欢的人竟会是谢云。我就是……就是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想到每次去给小姑娘看病的时候,她都会一脸幸福地与她说起“大头哥哥”的事情,阿枣心里便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得劲。 她忘不了前世兄长一家的死,忘不了前世对谢云的恨。 她没法再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像从前那样与长生开心地聊她的“大头哥哥”,可却也不想让这些不好的情绪影响到小姑娘——她和谢云的恩怨与她并没有任何干系。 宋靳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这一世你见过谢云了吗?” 阿枣一愣,而后摇摇头:“还没有。” “那么,他对你兄长一家出手了吗?” “没,”阿枣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了,“可是……” “前世已经过去,这一世有许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吗?你恨谢云是因为他前世杀了你兄长一家,可若是这一世他什么都没有做……你还会像前世一样设计杀他吗?” “当——”才说了一个字,阿枣就不知为何愣住了。半晌,她才拧着眉头,有些茫然地回道,“我……我……我不知道……” “你不会。”宋靳却轻轻地笑了,“若这一世谢云什么都没做,你也不会杀他的。我可以肯定,因为,你不会让自己变成燕承那样的人。” 燕承那样的人…… 不分是非,不择手段的人吗? 阿枣沉默半晌才抬头看他:“是,他这一世若什么都不做,我确实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设计杀他。可我也绝对不可能认同他,与他交好,不管他前世那么做是有什么样的苦衷……” 宋靳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这就够了啊,傻姑娘,没人要求你认同他与他交好,如今你只需要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看待便好了。至于往后……且看他如何行事再说。若他还是像前世一样走到了咱们的对立方,届时不说你,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没必要现在就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而烦恼,嗯?至于元姑娘那边……她又没与谢云成亲,你和她交好如今也仅仅只是你们俩的事情,与谢云又有什么相干的?” 阿枣觉得自己混乱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她看着宋靳,半晌突然抿唇冲他作了个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先生。” 宋靳微愣,而后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了:“顽皮。” 阿枣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只觉得胸口一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嘻嘻一笑,她冲他眨眨眼:“那我走啦!” 宋靳“嗯”了一声:“我也走了。” 阿枣刚想说“晚上见”,可下一刻便想起了他要出门一段时间的事情…… 明明昨晚已经因这事儿与他腻歪了许久,可这会儿心里不知怎么的,又生出了满满的不舍,阿枣张了张嘴巴,到底是笑着点了点头:“……早点回来。” 宋靳眸子微动,顾不得这是门口,飞快地背过身将她挡在屋里,然后捧住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乖宝贝儿,等我回来。” 看着越发清俊的青年利落地跨上马背,骑着骏马翩然而去,阿枣愣愣地眨了眨眼,而后低下头,抚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也很不舍,和她一样呢。 *** 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可对阿枣来说,没有宋靳在家的日子却过得特别慢特别难熬。 成亲以来还从未分开那么久过呢。 看着手中宋靳的衣裳,阿枣无声地叹了口气。 “阿姐,姐夫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啊?平安今儿又哭着找爹啦!”一旁正帮忙收拾平安衣物的阿小突然小声地问道。 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转头看了床上已经睡着的平安一眼,又想到近来听到的关于成王府的消息,阿枣眼神蓦地一柔,嘴角弯了起来:“应该快了。” “那就太好啦!”阿小眼睛一亮,憨憨地笑了,“这样阿姐和平安都能开心起来啦!” 阿枣一怔,半晌才看着她道:“我和平安近来……不开心吗?” 阿小很自然地点点头:“姐夫不在,平安总哭着要找他,阿姐也总是看着姐夫的东西发呆,好几回我叫你你都听不见呢!” 阿枣呆了呆,而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表现得挺好的呢……” 这段时日以来,她将自己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照顾平安和千金堂那些病人身上,并未很刻意地去想宋靳,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习惯,可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思念早已倾泻而出。 这才一个月呢,阿枣幸福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敢想若是哪日宋靳再也不见了,她会怎么样……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 阿枣心口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 难道…… 飞快地上前打开房门,阿枣忍不住喜上眉梢:“阿……” 迎面飞来一个脑瓜崩:“是我。” 一袭白衣,潇洒英美的姜无双眼带嫌弃地推开她,大步进了屋子。 阿枣愣了愣,半晌才捂着被弹痛的脑门转身跟了进去:“师姐又欺负人,我要与师兄告状……” “小家伙睡了?”探头往里间看了看,姜无双转头打断了阿枣充满了失望的叹气声。 “嗯,阿小在里头整理衣裳呢。”阿枣点头,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跑上前拉了拉姜无双,“师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姜无双又往里头看了看,这才反手拉着阿枣快步走远,压低声音道:“是有点事情。” “什么事?是不是阿靳那里……” 姜无双看了她一眼,蓦地勾起了唇:“嗯,刚刚传来的消息,成王在城外小树林遇袭了,重伤。” 阿枣猛地直起了身子:“阿靳他们动手了?!” 姜无双点头:“布了一个月的局,终于可以开始收网了。” “收网了……”阿枣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而后整个人蹦了起来,“太好了!若是顺利,这回燕承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完不等姜无双说话,她又忍不住道,“那阿靳现在人呢?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才也是她犯傻了,宋靳他们的计划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他怎么可能现在回来?只是他出发前没有说过归期,且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阿枣心里没个着落,所以到底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姜无双没回答,只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出息。” 阿枣有点不好意思,但姜无双不是外人,她便只嘿嘿一笑,红着脸道:“遇到他就没出息啦,就跟……就跟师姐遇到师兄一样嘛!” 被反将了一军,姜无□□快地拍开了她挽着自己胳膊的双手:“成王这边是成了,可这才第一步,燕承那边才是重头戏,他去跟进了。” 阿枣一愣,而后有些不解道:“可这些事儿不是静王与世子负责的吗?” 在这整个反扑计划中,宋靳负责亲自出马,以神秘谋士“苏青”的身份吸引成王的注意,并在燕寻等人的设计配合下,帮助成王进一步得到燕帝的看重,从而得到成王的信任。而后在时机成熟时,他再将成王引出防卫重重的京城,派烈虎卫截杀重伤之。 此事一旦成了,燕帝和成王一派必然大怒,燕寻燕璘再趁机利用常与“苏青”“神秘往来”的郑婉容,将“苏青”所做之事全都栽到燕承头上,如此便可引成王与燕承自相残杀,甚至他们说不定还能借成王之刀,直接杀了燕承。 如今宋靳这边既然已经成功重伤成王,那剩下的便只是“栽赃”一事了。 而这事儿,有郑婉容在,应该不难才是。 因为郑婉容确实是燕承的人,其父亲确实为燕承所用,她的母亲和弟弟更是被燕承控制在了手中。虽然燕承将他们藏得深,然日前姜无双已经把他们的藏身之所挖出来了,如今只等燕璘等人将成王的人引到那里去,计划便可成功。 因烈虎卫的存在如今还不能暴露,所以这些事一开始就说好了由燕寻那边的人负责的,怎么宋靳又突然跑过去跟进了呢? 姜无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因为计划临时有变。” “有变?为什么?”阿枣一愣,而后不由有点紧张,“出什么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第92章 “没什么大事。就是燕寻母家出了点状况,他去处理了。”姜无双不慌不忙道,“没他帮忙,宁王世子一个人做这事儿怕会有不便的时候,毕竟事关成王府,他虽已对那位死心,可多少还是会难受不是?所以你男人就跟过去了,反正他也还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嘛。” “苏青”害得成王受了重伤,成王一派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他,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虽说在成王身边的时候,宋靳改了容貌,可体型什么的毕竟没有变,为了以防万一,自然是再隐匿一阵,等风头过去比较好。 这个阿枣是明白的,又想到姜无双说的燕璘,不由深深叹了口气,点一下头:“……我知道了。” 因有“苏青”在一旁操作,成王这个月来并没有再对楚晚玉动粗,反而还找时间查清楚了真相,还了楚晚玉一个清白。 毕竟是自己亲自向燕帝求来的正妻,他心里对楚晚玉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因此得知这事儿是有人“陷害”楚晚玉之后,成王当即大怒,不仅将那几个挑拨离间的妾室活活打死了,还破天荒地放下身段亲自与楚晚玉道了歉。 楚晚玉的日子因此重新好过了起来,又被成王哄了几日,她到底是消了气,连忙派人来阿枣处打探消息。 得知“燕璘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在京城”,阿枣还未有机会将这个荷包转交给他时,楚晚玉猛地松了口气,忙将那双鱼荷包取了回去不说,还对阿枣威逼利诱了一番,警告她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若非知道她的后台是常平长公主,说不得楚晚玉的手段会更直接……阿枣猜想。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众人乐意所见的——因为经此一事,燕璘终于彻底接受了“楚晚玉早已变心”的事实,对她死心了。 虽然很痛苦,但燕璘颓丧了半个月之后,到底还是重新振作了起来,并下定决心要忘记楚晚玉,开始新的生活。 可十几年的感情,哪里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总要一段时间去遗忘。 阿枣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只片刻之后又问姜无双道:“那大家都还好吧?有没有受伤的?” “没有,也不知道宋靳怎么训练的这帮人,竟是个个都毫发未伤,功成身退了。”说起这个,姜无双有些古怪地瞥了阿枣一眼,“成王身边那些暗卫也并非等闲之辈,我始终有些不明白,他一个书生……怎么做到的?” 每次他们问起这方面的问题,阿枣都很心虚,可她又不能说这个宋靳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便只能赶紧打哈哈过去了:“不是说了阿靳这些东西都从他那个隐士高人的师傅那里学来的嘛……再说此次行动能那么顺利,主要还是我们之前布局布的好,成王大意了呀,若阿靳他们在成王全力戒备的时候与他那些暗卫对上,也不一定能赢得这么漂亮……” 姜无双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也就不再问了。反正虽然宋靳身上到处是秘密,但对这个呆丫头没有恶意就好了。 *** 此后几天,宋靳燕璘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再传来,阿枣知道他们是在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因为这几日成王一派正在四处查探“苏青”的消息,他们得给他一点时间,让这整个发现“线索”的过程看起来更加自然合理。 因风头正紧,宋靳也一直没有回过家。阿枣知道他是怕自己万一不慎露出痕迹,会连累了她与平安,所以纵然心里思念泛滥成灾,她面上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每日要么去千金堂坐诊,要么就出诊在各大权贵后院中穿梭来回。 燕承必定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她,所以,保持常态,不让他看出异常,这便是阿枣的任务。 这日,又是给小姑娘长生检查身子的日子。 阿枣一早就起来了,喂平安吃了早饭,又趁着还有时间做了一些精致的糕点,她这才背着药箱,提着小食盒去了静安候府。 阿枣到的时候长生刚吃过早饭,但见阿枣竟特地给她带了亲手做的糕点,小姑娘喜得一双眼儿完成了月牙儿,又胃口大开地吃了整整两块,这才作罢。 “阿枣姐姐,你这梨花糕做的太好吃啦,甜而不腻,清香四溢,比外头那个什么味斋做的还好吃呢!”小姑娘一边秀气地擦嘴巴一边开心地说道。 “好味斋?”阿枣笑着拉过她的小手,开始为她诊脉。 长生乖乖坐着不再动,见四周没有旁人,便压低声音道:“是呀,有一回大头哥哥拖翠茵给我带的。小小的一块,用油纸包好,然后绑在了翠茵的爪子上。那时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没想打开一看却是糕点……” 说到这,她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来,阿枣知道她是想起原先那只翠茵了。小姑娘是个恋旧的人,哪怕前些日子谢云又想法子给她送了一只“翠茵”过来,她还是时不时会想起原来那只“翠茵”。 阿枣有些心疼,但偏又很喜欢这样的她,便只笑道:“这都带到了也是不容易,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长生回神,又扬起了笑容:“阿枣姐姐想到什么啦?” “我在想,说不得你大头哥哥以前还叫翠茵给你带过别的吃的,只是翠茵飞到一半饿了,帮你吃掉了。” 长生一愣,而后咯咯笑出了声:“才不会呢阿枣姐姐,大头哥哥很小心的,一定会在翠茵出发前告诉它叫它不许与我抢食的!还有还有……” 其实她就是随口一说,可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阿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又叽叽喳喳地开始说“大头哥哥”如何如何好,阿枣心里也没了最开始知道谢云就是“大头哥哥”时的别扭。 不管前世的谢云如何,只说这一世,若他不再伤害她的家人,也能真心对长生好,她愿意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将他从“仇人”的名单划去,对他只做陌生人看待。 想到这,阿枣收回手,笑了:“很好,最近状态不错。没什么大问题,但每天还是要乖乖吃药知道吗?” “嗯!”长生点头,近来越发红润的脸蛋上笑意更浓了。她想了想,又伸手抱住阿枣的胳膊,晃了晃,“阿枣姐姐,我一定是前世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这辈子才能遇见你和大头哥哥呢!” 阿枣一怔,猛地想起了她前世早早便去世了的事情。 前世这个时候她与常平长公主还不相熟,所以她只大概听常平长公主说起过,长生是差不多在这一年的夏天于静安候府去世的,至于小姑娘具体的去世时间与原因,阿枣并不清楚。 如今已近五月,夏日将至…… 阿枣心中微凛,看来近来她得多上门走动。 但不知为什么,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安,阿枣想了想,还是笑着摸了摸长生的脑袋道:“是啊,长生前世肯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不管话说回来,虽然身体好转了,但还是要多注意知道吗?尤其是近来天气不稳定,有时暖有时冷的,自己一定要注意别着凉。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便是晚上没关系,一定要马上派人来叫我,明白?” 长生笑着直点头:“明白明白,我一定乖乖听阿枣姐姐的话!” 两人正说着,常平长公主来了。 老太太瞧着精神很不错,见阿枣和长生聊得开心,忙也快步走了过来,朗声大笑道:“两个小丫头在说什么呢,瞧这开心的,也说来给我这老婆子乐乐!” “外祖母,您来啦!”长生与常平长公主之间的感情极好,一见到她,忙站起来行了个礼,然后小跑过去扶住了她,小声地在她耳边道,“阿枣姐姐带了自己亲手做的梨花糕给我吃呢,待会儿我偷一块给您尝尝,可好吃啦!” “真的?”老太太最喜欢吃甜食了,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忙拍了拍长生的手,眼角的笑纹不停地荡开。 阿枣看得好笑,行了个礼之后忙把桌上的食盒拿开了:“嗯哼,我听到了啊。” 长生小脸一红,心虚地绞了绞手指头:“阿枣姐姐,我,我什么都没说呀!” “就是就是!枣丫头你说什么呢,我们都听不明白!”常平长公主一边做威严状,一边飞快地绕到阿枣身边,往她手里的食盒摸去。 阿枣顿时哭笑不得:“我都说过多少回了,公主您近来身子不爽利,就是因为平时吃了太多甜食。这段时间您必须得把甜食戒了,不然与身体……” “无益嘛,我知道!”常平长公主飞快地接了过去,然后伸手戳了戳阿枣手里的食盒,可怜地眨了眨眼,“就两块!” 阿枣:“……” “一,一块!” 见阿枣还是不答应,常平长公主回头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都已经好多天没有吃甜的啦!你一句不能吃甜食,那几个小兔崽子直接把府中做甜食的厨子送人了,连成喜都以下犯上整日盯着我……你你你这个坏丫头,你是要馋死我呀!” 老太太又开始小孩似的撒泼了,阿枣好笑又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又见一旁的长生也满脸不忍地看着自己做讨好状,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呐,就一块啊!” 常平长公主瞬间脸一变,十分慈祥和蔼地对阿枣笑道:“枣丫头果真是最善解人意的孩子了。” 阿枣忍俊不禁,刚想说话,便又听咬了一口那梨花糕的常平长公主赞叹道,“果真好吃,只是却不大像是京城这边的口味,嗯……可是用了南方的做法?” 阿枣摇头笑叹道:“您这嘴巴果真是尝尽了天下美食的,这是南方青州那边的做法呢。” 哪想常平长公主一听这话却顿了一下:“青州?那什么青县……可是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wuli宋家主要出来刷存在感了!(⊙v⊙) ☆、第94章 第93章 阿枣一愣,而后点点头:“您忘了?我夫家就在青县呢。” 常平长公主也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道:“哦哦对,你以前说过的……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 阿枣笑了下,而后好奇道:“青县怎么了呢?” “没什么,就前些天成王遇刺那事儿不是一直找不到线索么,今儿个终于有发现了。方才听人说起,好像说那小子查得到了那些刺客的一些消息,跟江南那边有个叫青县的地方有关……我这不是听着耳熟么就问一嘴。”常平长公主顺口道,只是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了,“不过这些事儿与咱们无关,与你们这些小丫头也无关,不必放在心上。” 阿枣面上平静无波,点了点头就笑着说起了别的事情,心中却是猛地一喜。 看来时机已熟,宋靳他们准备出手了。 *** 阿枣猜的没错,宋靳等人确实已经展开下一步的计划了。 站在高高的楼阁上,看着楼下那个状似买完了东西正准备回府的女子,燕璘笑着拍了拍一旁宋靳的肩膀:“竟能想出这么个法子,真有你的。” “这事儿要说起来,多亏了阿枣。”宋靳却笑着摇了摇头,“若她当日没有叫这人扮作龚心柔进定国侯府,如今我也想不到这里去。” 燕璘又低头看了一眼,见方才刚从他们这屋子里出去的女子已经坐进定国侯府的轿子启程了,便不由朗笑道:“弟妹聪慧。若非有这么个深入了定国侯内部的探子,老子还真看不出来定国侯那只老狐狸已经站了成王的队。” 宋靳浅笑:“定国侯老谋深算又素来狡猾,然如今他既然已经站了队,便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达给成王。叫郑婉容那边做好准备,她的身份快被曾经去过青县,和她一起参加过花灯宴会的‘龚家大姑娘’抖出来了。” “苏青”留给成王最重要的线索就是常常与他暗中往来的“神秘女子”郑婉容。如今成王已经如宋靳等人计划的一样,找到了郑婉容常住的那个客栈,发现了她“不慎”留下的,关于家乡青县的线索,又从掌柜那里得知了郑婉容的长相,描出了她的画像,那么,再有个人认出她,将她的身份背景透露给成王,一切便能顺理成章了。 燕璘“嗯”了一声:“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如今只管藏好别被那王八羔子抓到就行了。倒是她娘亲和弟弟那边有点棘手……” 姜无双已经查出郑婉容的娘和弟弟被燕承关押的地方了,那是一处看似寻常人家的别院,然宋靳曾派烈虎卫去探过,那里似乎是燕承私下购置的秘密处所,周围有不少暗卫看守着。 燕璘倒不是怕届时成王的人找过去了会打不过燕承的手下,他怕的是燕承察觉不对,会直接杀人灭口——他答应过郑婉容要帮她救出娘亲和弟弟,郑婉容倒戈之后帮了他们不少忙,他不能对她食言。 宋靳看了他一眼:“燕承正处于即将掌控宁王府的喜悦中,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到这上头来,放心吧,便是到时候回过神来了……他暗中训练的那些人又哪里敌得我们手下的兄弟?” “……这倒是。” 燕璘这才摇头笑了起来,刚想再说什么,便听宋靳又突然道:“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宋靳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郑婉容。” 燕璘一愣:“她怎么了?” 宋靳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顿了片刻才道:“阿璘,她和楚晚玉不一样。” 也是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宋靳才知道,原主喜欢的这个姑娘,就真实性格来说,竟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恶劣。 虽然因她曾经帮着燕承算计过阿枣,他对她生不出好感,但客观地来说,摆脱了母亲和弟弟这两枚逼着她,束缚着她的枷锁之后,真实的郑婉容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够坚强,够冷静,够有胆色,对自己在乎的人也够真。 当然,肯定她这些方面,不代表宋靳就能原谅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 郑婉容和阿枣的经历其实有点像,阿枣是背负着前世遗留下来的使命,郑婉容则是背负着母亲和弟弟的性命,两人都有很多的不得已和很多的无奈,但她们最大的区别是,哪怕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阿枣也不会真的去伤害旁的无辜之人,她狠不下这个心。 而郑婉容会。 虽然近来在燕璘的影响下,她好像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一些,整个人看着都柔软了不少,然宋靳还是不看好她和燕璘。 更别说她还顶着那样一张脸。 若是真的和她在一起了,燕璘怕是会一辈子无法忘记楚晚玉。而郑婉容一开始或许不会介意,但时间长了,必会心生不忿与妒忌。毕竟,谁愿意被当成替代品呢? 所以,最好就是别开始。 以宋靳的性格,原本是不可能会和燕璘开口说这种私事的,然见燕璘近来的状态似乎越来越混乱,宋靳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燕璘面色一僵,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酸涩,半晌才挥了挥手,粗着嗓子道:“嗨,这不是废话么,哥哥当然知道!” 宋靳没有说话。 燕璘强撑起来的笑容一点一点垮了下来,半晌他才扯了扯唇角,艰涩地道:“我……对她没别的想法,我就是……就是一看她那张脸,就忍不住有些心软……所以每每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其实严格来说,郑婉容长的并没有和楚晚玉一模一样,她们的脸只有七八分像,最像的是周身那种温柔典雅的气质和给人的那种温婉俏皮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是燕璘曾经最喜欢的。 如今的楚晚玉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气质,可郑婉容却一颦一笑都盛满了那种会叫他心动的感觉,所以他难免有时候会产生错觉。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忘不了曾经的楚晚玉,也并没有喜欢上如今的郑婉容。 想到这,燕璘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她不是晚玉,我也不是喜欢她,就是……就是舍不得那种感觉……” 那种曾经掏心掏肺喜欢一个人,为她的笑而开心,为她的哭而难受的感觉。 宋靳两辈子都只喜欢过阿枣一个人,所以对燕璘这话的感受并不深,但其中的大概意思他还是能明白的,是以最终便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自己能分得清就好。” 燕璘沉默,半晌才眼神清明地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 燕璘回宁王府的时候,郑婉容正坐在窗边刺绣。 静静地看着那个清秀温婉的身影,燕璘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是晚玉能嫁给他,他们日常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其中有一幕便是这样的:她娴雅地垂首窗边,提针刺绣,他悠然地立于门口,含笑凝望。然后她发现他的注视之后,会放下手中的东西,笑容温婉地对他说“夫君你回来啦”,这时他便会大步走进屋,将她抱起来转圈圈…… 小姑娘胆子小,必定会吓得哇哇大叫,到时他便可以拿出早就准备的礼物哄她…… “世子,你回来了?” 郑婉容带着笑意的叫唤声让燕璘一下子回了神。 为了麻痹燕承,那日商定计划之后,燕璘便把郑婉容以侍妾的身份带回了宁王府。 这一个月以来,郑婉容一直住在宁王府。宁王妃早逝,宁王也不管儿子屋里的事,再加上她是燕璘名义上的第一个侍妾,燕璘后院中除了她没有旁人,因此这段时间郑婉容过得倒是颇为自在。 看着她唇边那抹近日来越发浓重了的欢喜之意,燕璘心下一顿,而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嗯,”燕璘大步走进屋,在郑婉容五步之外站定,“定国侯府那边已经开始行动,如今只等成王那边的动作了。” 郑婉容一愣,而后既紧张又高兴道:“那我娘与弟弟那边……” “放心吧,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一定会做到。”燕璘看了她一眼,不等她说话,便又道,“等救出你娘与弟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郑婉容又是一愣,半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住了。再一看看着燕璘淡然的神色,郑婉容突然心中窒闷得可怕,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但她没有失态很久,沉默片刻之后,她便重新扬起了笑容:“郑家我们是回不去了,我那父亲……根本不配为人父为人夫,再者,为了所谓荣华富贵,他如今是死心塌地地跟着燕承了,若是将来燕承倒台,他的下场也必然好不到哪儿去。我……我到时候会带着母亲和弟弟离开这里,找一个偏远的安静的小镇重新开始生活。” 燕璘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嗯”了一声:“虽是出于交易,但这段时间你帮我收集了不少燕承的消息,看在这份上,我可以派人替你们安排好所有杂事,届时你们便可以好好地开始新生活。你……到时候选好了地点告诉我。” 郑婉容猛地掐紧了掌心,面上笑容却不变:“……如此,婉容先谢过世子了。” 燕璘顿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只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高大坚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郑婉容这才猛地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因没有注意,她的手一下子按在了方才放下的绣花针上。 “嘶——”忙将受伤的手指头含进嘴里,郑婉容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擦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郑婉容……够了! 这一个月本就是你偷来的。 他那样光明美好的人永远不可能属于曾经卑劣的你。 别妄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第94章 有了“龚心柔”意外的指认,成王府的人很快就得知了“苏青”消失前最后见过的那个神秘女子是谁。 郑婉容,青州青县知县之女。 顺着这条线一查,又有姜无双等人暗中相助,成王很快就查到了燕承头上。 没想到不动声色就把自己算计成这样的,竟是素来闷不吭声,瞧着弱得可怜的燕承!成王不敢置信的同时几乎气疯了,当下便派出了一队暗卫,要他们去把郑婉容及其家人抓回来当证人,同时准备带伤进宫告状,借燕帝之力将燕承彻底打落深渊! 暗中盯着成王的人很多,是以成王这一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的背后之人是燕承。 燕承故意呈出的弱态一下子被撕开,全部的野心与算计一下子暴露在了所有有心人的眼底。 对此所有人都觉得十分震惊,尤其是那些个皇子们,一想到竟还有这么个心机深沉之辈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虎视眈眈,顿时都大为警戒,几乎是齐齐派出了人去打探燕承的消息。 而燕承这时才知道,自己竟然被郑婉容摆了一道! “贱人!”猛地将桌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燕承脸色铁青地盯着桌上的信纸,眼底的杀气止都止不住,“好你个郑婉容!好你个燕璘!” 自重生以来,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燕璘这一招,够狠! 等等! 燕璘……这等智计,不太像是他能想出来的。 不是说他蠢笨想不到,而是因为此事与楚晚玉有关——燕璘是个难得的将才,有勇有谋,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遇到了楚晚玉。 若非确定楚晚玉是燕璘的死劫,他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谋划这一出。这事儿事关楚晚玉,燕璘的脑袋绝对不可能那么清楚, 所以……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计划,暗中给燕璘支招了? 然这会儿来不及思考这个,先想法子应对那些皇子们的发难与燕帝之怒,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燕承眼底沉了沉,半晌突然转过身子,眼底闪过阴鸷的狠意:“影义,按照计划二……去做。” 立在他身边的刀疤男子顿时猛地抬了头:“殿下,您真的要——” “听不懂吗?去做!”燕承闭上眼,语气森冷如冰,坚硬如铁。 刀疤男子一顿,而后点了一下头:“是!”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燕承这才慢慢地睁开眼。 要玩是吗? 那就玩大的吧。 正好,他也没什么耐心了。 *** 翌日。 成王不治身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阿枣正在陪平安放风筝,最近宋靳不在家,为了安抚小家伙,她每日都会早点回家。 可没想到这刚让那风筝飞上天,便听到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阿枣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一停,朝一旁神色冷然的姜无双看去。 “师姐,你方才说……成王死了?!” 姜无双还没说话,阿枣腿边的平安已经着急地大叫了起来:“娘亲!掉啦掉啦!” 阿枣回神,原来是她一时不动,风筝快落下来了。 “我来。”姜无双一边从阿枣手里夺过风筝线盘,一边俯身捏了捏平安的小脸,“小子,看你双姨的!” 平安果断放开阿枣抱住了她的腿,两眼亮亮道:“姨姨厉害!” 阿枣:“……” 但见姜无双神态自然,并不紧张,便知成王“重伤不治”的事儿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坏事,不由也放了心。但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枣还是有些好奇,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呢师姐?不是说成王的伤前几日已经渐渐转好了吗?为什么突然却死了?” 宋靳的计划里并没有弄死成王这一项,一是因为成王受宠,后台也硬,若他真的死了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说不定会惹出别的麻烦,甚至还可能引火烧身;二是因为成王是如今鼎力的三足中不可缺少的一人,若少了他,朝廷上的平衡便会难以维持,届时朝局崩坏,诸皇子们夺嫡的速度必然加快,这与燕寻等平安长大再做谋算的计划不符。所以他一开始就吩咐过烈虎卫,下手要注意,重伤成王便可,不可杀之。 姜无双一边教平安放风筝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因为他是被人趁病毒死的,具体是哪位下的手不好说,但目前所有暗中的线索都指向燕承。” 阿枣一愣,而后眼睛一亮:“指向燕承?!” “嗯。” “我明白了!一定是另外几位得知了燕承这事儿,所以趁乱杀了成王嫁祸于他。如此一来……即可除掉强敌成王,又可毁掉初露头角的燕承,一石二鸟!”说到这,阿枣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忽然收了起来,“只是燕承那边如何了?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坐以待……” 话还未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最新的消息,大理寺已查清楚成王被害一案,凶手也已经认罪伏诛。” 阿枣一愣,而后飞快地转过了身。 不知何时出现的青年正挺拔地立在树荫下,笑容清浅地看着她。 “你回来啦!” 阿枣忍不住就要扑过去,可哪想刚迈出一步,便见身边一个小肉球飞快地滚向了青年:“爹呀——!” 弯腰接住飞奔而来的小肉球,宋靳一把抱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平安还记得爹?” “爹坏坏,出去玩不带平安……”小家伙最近说话越来越流利了,只是高兴地蹭了宋靳一顿后,便又嘟起了小嘴巴,开始控诉宋靳的“冷酷无情”。 抱着小家伙往上抛了一下,又稳稳地接住,宋靳笑道:“爹错了,现在陪平安玩好不好?” “啊呀呀好玩——!好!哈哈哈爹!好玩——” 小家伙一秒钟变脸的样子看得宋靳好笑得不行,抱着他就闹了起来。 一旁的阿枣:“……” 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 姜无双放下手中的风筝线盘,拍了拍阿枣的肩膀:“别难过,他看不到你那是因为小胖墩肉太多,把他的视线给挡住了……” 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枣更心塞了。 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的宋靳见此,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好了,爹爹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下,等会再继续陪平安玩,平安现在先玩这个,嗯?”从怀里摸出一个新鲜有趣的玩具哄住了平安,宋靳这才放下小家伙快步走到了阿枣身边。 阿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是什么反应了。 宋靳忍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为夫回来了,夫人不欢迎一下?” 阿枣这才挑了他一眼:“你儿子不是已经欢迎过你了?还要我作甚。” 已经恢复成高冷状态的姜无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敢不敢再幼稚一点?” 阿枣还没说话,宋靳已经笑着开口了:“没关系,我就喜欢她这样。” 阿枣脸一红,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个多月没见,宋靳心头的痒意早就积压得快爆发了,这会儿被阿枣这么一笑,眼底顿时黯得不行。 若非姜无双还在这里,此刻又还是白天,他一定…… 被宋靳那熟悉的目光看得心口直跳,阿枣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偷偷地伸手捏了他一把。 宋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 阿枣最受不住他那样的笑了,这让她有点想扑过去在他怀里打滚…… “那什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几天么……”轻咳了一声,阿枣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 “谢谢夫人。”宋靳伸手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成王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我自然也没有再掩藏行踪的必要。” “对了,你方才说……谋害成王的凶手被抓到了?”一旁的姜无双突然挑眉道。 阿枣也回了神,忙道:“对呀,成王不是昨日才刚死么?怎么这么快?大理寺向来以破案速度慢著称,此事里头必然有内情。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事儿,宋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下来,但却也不见惊慌,只平静道:“燕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到了燕帝的重视与偏护。至于大理寺那边……最直接能证明此事与燕承有关的人证已经被我们救走,成王府里又有人主动站出来认下了谋害成王的罪名,他们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大理寺那些人……谁也不会真的去做拂逆圣意的事情。” “可,可是燕帝不是早已厌弃了燕承吗?!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在这么严重的事情上护着他?成王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啊……”阿枣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虽然知道燕承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失败,但事情发展成这样,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燕承竟突然得到了燕帝的看重与偏袒?!这简直不可思议,他怎么做到的?! 姜无双也是神色凝重,一脸沉思,脸上再不见半点笑容。 “或许他是用什么法子控制了燕帝……”半晌,阿枣才拧着眉道。 “我与静王也是这般怀疑,此事他会去查的。”宋靳微微垂眸,盖住眼底森冷的暗芒,“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便是得到了燕帝的支持,近段时间里,燕承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的。” “成王虽死了,然站他一派的人及其母家势必不会轻易放过燕承。还有那些个见识到他实力了的皇子们……”姜无双这才神色一松,“他们绝对不会任由这么一个可怕的敌人做大。” 阿枣也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咱们这次计划的最终目的是达到了。” “嗯。”宋靳抬头对她笑了一下,“剩下的……且看往后吧。” 阿枣回以一笑,心里却知道,燕承既然已经被他们逼得露出了真面目,必然会加快夺位的动作…… 真正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第95章 是夜,哄睡了平安之后,宋靳便牵着阿枣回了自己屋子。 小别胜新婚,不说宋靳,便是阿枣都难得地比以往更主动了几分,宋靳受了刺激,动作越发地大,压着阿枣这样那样了大半夜,还是阿枣实在受不住了哑着嗓子好生求饶了一番,他才意犹未尽地消停了下来。 一时事毕,又亲自端来热水替阿枣清理了一番,宋靳这才重新回到床上,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准备睡觉。 可阿枣却不知为何竟有些睡不着,耷拉着眼皮缩在他怀里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了话。 “不累?那不然……”宋靳低笑了一声,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只话还未完,便被阿枣嗔了一眼捏住了腰间的软肉。 “好好好我不说,你说,你说。”宋靳忙笑着躲开。 阿枣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重新往他怀里缩了缩。等再次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准备开口,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顿住了,半晌才有点纠结道:“好像忘记要说什么了……” 宋靳忍俊不禁,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傻样,快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想了半晌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方才想说什么,阿枣不由抬头咬了他的下巴一口,有些懊恼道:“都怪你!” “嗯,怪我,”宋靳忍着笑亲了她一口,“怪我生得太俊,叫小娘子看得觉都不想睡,话都不会说了。” 阿枣憋了憋,没憋住,一下子笑得不行,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臭不要脸”。 看着她如花的笑脸,宋靳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浸泡在了温暖的泉水里,说不出的爽快与舒坦。 半晌,他才道:“好了宝贝儿,快睡吧,我陪着你。” 阿枣这才“嗯”了一声,含笑闭上了困倦的眼睛。 其实她很困很累,但就是想腻着他,不舍得闭上而已。 在今日之前,阿枣其实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粘人,但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阿枣迷迷糊糊地想。 本以为有宋靳在身边,这晚定能一夜好眠,可没想才刚睡着不久,阿枣便突然被一声浓重的粗喘声惊醒了。 “阿靳?” 看着身旁猛地坐了起来,此刻正撑着额角微微喘着气的男人,阿枣有些茫然地坐起身,伸手朝他的后背拍去。 可哪想这么一拍,却拍到了满手的冷汗。 阿枣顿时心下一惊,整个人清醒了过来:“阿靳?你怎么了?” 宋靳顿了一下,片刻才转头对阿枣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干哑,可听起来并无任何异样。夜色沉沉,他的神色也看不大清,然阿枣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成亲那么久,她从未见他做过噩梦,反倒是她自己常被前世之事吓醒。人都说会做噩梦是因为心有不安,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什么样的噩梦,说来给我听听?”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往他怀里挤了挤,阿枣语气轻松地笑道,“可是有人在梦里欺负我相公了?不怕,有我在呢,我帮你打跑他。” “……好,娘子威武。”宋靳这才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等阿枣反应,他又突然伸手将她抱紧,语气莫名坚定深沉,“只要你在,怎么样都好。” 哪怕拥有她的代价,是要双手染血,沾上杀孽。 想到方才梦里差点将自己淹没的那些温热腥臭的鲜血,以及他第一次杀的那个人扭曲苍白的脸孔,宋靳垂下眸子,咽下了心头微微泛起的恶心感。 决定加入烈虎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杀人,必将是他以后要习惯的事情。 虽然对于他一个现代人来说,这并不容易,然在这样的时局之下,想要保护她和平安,他必须要拿起武器。 那日率领烈虎卫偷袭成王之时,他其实本可以不动手,但这个心理障碍迟早要克服,所以他到底还是将刺向那人大腿的刀转了方向,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 虽心里头还是有些出于生理本能的恶心感,但看着怀里娇俏的姑娘,宋靳到底是眉头一舒,微微笑了起来。 他不后悔。 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阿枣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了。 他一定是在之前围攻成王的时候,出手杀人了。 她曾听他说过不少现代的事情,知道他虽然身手好,但从不杀人,而他们那个世界,讲究平等与法制,谁都不会轻易去夺取别人的性命,哪怕那人是穷凶极恶的坏人。 他心智坚强,待事从容,鲜少会有什么事物能让他感到不适,想来也只有第一次杀人见血,才会叫他本能地感到难受。 虽然知道加入烈虎卫之后,杀人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阿枣一直没去细想这个问题,一是因为认识宋靳以来,他一直都是用脑子解决问题比较多,很少有真正动手伤人的时候;二是因为夺取敌人性命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也早已麻木习惯了。 可这会儿,想起哪怕是生活在这里,从小便被师兄师姐带着出去磨炼的自己,第一次杀人之后也做了许久的噩梦,阿枣心口猛地一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堵住了,突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还是宋靳先出了声。 阿枣回神,顿了好半晌才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将脸抵在了他的胸口:“……夫君的情话说的越来越好了,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回才好呢。” 他既不愿说,她便做不知好了。 宋靳这才笑了起来:“我所言皆出于肺腑,娘子不必烦忧,也说些肺腑之言给我听便是了。” 阿枣也跟着笑了起来,半晌才摸了摸他的后背,起了身欲下床:“我去给你打点水来给你擦擦。” 因是睡在里头,阿枣想下床就必须要跨过宋靳。 一把将路过自己的姑娘拉进怀里,宋靳准确无误地咬住她的唇,低哑的嗓音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火热:“等会一起洗,嗯?” 说完,不等阿枣反应就猛地箍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阿枣哭笑不得,然抬头看见他亮得逼人的眸子,到底是心一软,有些羞赧地闭上眼睛默认了。 宋靳眸子一黯,将心底所有的不适都变成了对她缠绵的爱意。 *** 接下来几日,阿枣这边大家都过得很平静。 燕承虽得到了燕帝的庇佑,然因此而生出危机感的其余众皇子却开始联手打压他,使得他步履艰难,根本无暇顾及阿枣这边,是以众人虽没有放松警惕,然多少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至少如今的情势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差,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因近段时间所有人都辛苦了,众人便在阿枣的建议下,选了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齐聚宋府,准备饮酒谈笑,放松一番,顺便交换一下各自的情报,再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自然,说是饮酒赏乐,其实也就是聚在一起吃个饭,再陪平安玩玩游戏而已。毕竟他们这几个人,哪个都是不能高调的人。 这也是为何他们要选在晚上而非白日的原因。 “郑婉容送走了?”问话的燕寻,他母家的一个舅舅近来出了点事儿,他这几日都在忙着那事儿,因此还不知道某些具体的细节。 正在一旁与宋靳喝酒的燕璘听到这话顿时微微一顿,但很快就点了点头:“嗯,前日就带着她母亲和弟弟走了。” “世子将他们送哪儿去了?”阿枣正在给吃得满嘴油的平安擦脸,闻言便好奇道。 燕璘挥挥手,喝了一大口酒:“北边。” “北边?她一个姑娘带着孱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去了北边?这能行吗?”阿枣一愣。郑婉容自幼生长于南方,北方与南方的气候、饮食、生活习惯皆有巨大差异,他们能受得了么? 燕璘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半晌才道:“她说北方对她来说更安全。” 他叫人给她安排的也都是南方的东西,可她却全都拒绝了。想着她走之前那句别有深意的“不必多做,不愿多思”,燕璘又是一顿。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这样……也好。 见燕璘神色并无其他异样,众人也不再多问,只各自在心中若有思地琢磨了片刻,然后说起了别的事。 至于如今成了寡妇的成王妃楚晚玉,并无人提起。 成王已死,她如今再不会受其凌.辱了。虽说不幸成了寡妇,然身为皇家媳妇,成王又死得可怜,燕帝虽不知为何相信了燕承的话,但对成王多少心有愧疚,因此一直对成王府赏赐不停,给了楚晚玉不少的尊荣。所以只要好好过日子,想来除了寂寞些,楚晚玉的处境不会太差——至少她想要的荣华富贵是有的。 燕璘至此终于能够完全放下了。 “倒是个坚强的,”燕寻也赞了一句,然后看向了一旁仍易着容貌的岑央,笑了,“说来,岑兄那边怎么样了?谢晋那老鬼可是真的站到老四那边了?” 岑央放下手中的茶杯,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看谢云的意思,应该是还没完全站稳,但他确实有这个心。” “说到谢云,”宋靳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了姜无双,“不知他母亲王氏之事,师姐查的如何了?可有什么进展?” 姜无双正专心地捏着平安肉嘟嘟的小脸,小家伙则忙着反抗,两人玩成了一团。听到这话,姜无双头也没抬:“有了点头绪,但还不够。不过派去西陲的人这几日应该能回来了,应该会有线索。” 阿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岑央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并无异样,便又低下头解救落于“魔爪”的儿子去了。 可平安却并不领情,他与姜无双玩得可开心了,见阿枣似要把自己抱走,顿时着急地直说“不走”,害得阿枣又好气又好笑,最后一拍他的小肥屁股不管他了。 姜无双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专心地逗小胖墩。 岑央撑着脸看着这一幕,微带邪气的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芒。 双儿好像真的很喜欢孩子…… 宋靳倒没注意岑央,闻言便点了点头:“嗯,谢云那边就辛苦师兄师姐了。至于燕承那边……” 话还未完,燕寻便接了过去:“老四那边我去查,等会儿我就进宫一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父皇的心思改变得这么彻底!”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些怀疑……” 说到这,阿枣抬起了头,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一道黑影闪过,一人飞快地在她和宋靳面前站定,凝声道:“夫人,静安侯府的表小姐元姑娘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v⊙)出事了! ☆、第97章 第96章 来人是宋靳派去保护静安候夫妇的烈虎卫,因不愿常平长公主再如前世一样遭受丧子丧孙之痛,阿枣在宋靳掌握烈虎卫之后,便请他派了几个人盯着静安候府,保护静安候夫妇同时也保护小姑娘长生。 此时距离前世长生去世和静安候夫妇出事还有一段时间,但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阿枣并不敢大意,可她还是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长生落水了。 天还未暖,出事之时又是冰凉的夜晚,再加上救援不够及时,长生此刻的情况非常危急,等阿枣匆匆忙忙赶到静安候府的时候,她已经几乎没有气息了。 小姑娘近来好不容易红润了一些的脸蛋此刻惨白一片,大大的双眼更是紧紧闭着,看着没有半点生机。 屋里只有常平长公主一人,她正满眼通红地坐在床边死死地握着小姑娘的手,一声不吭,只任由外头众人跪了满院子。 就连成嬷嬷也只敢站在门口,焦急地看着屋里头,并不敢多言。直到看见阿枣来了,她才猛地露出喜色,颤抖着喊了一声“盛大夫来了”。 见到阿枣,常平长公主才像是活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阿枣的手腕,她哑着嗓子道:“枣丫头,长生……交给你了。” 她面色镇定,可双手却微微颤抖,眼睛也通红一片,显然内心也是极不平静的。不等阿枣回答,她又道:“他们都说长生……撑不住了,可本宫知道,这孩子只是在等你。” 阿枣心中一酸,没有多说,只飞快地回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必不让长生有事。” 常平长公主这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情况危急,阿枣不敢再耽搁,忙在床边坐下。 先给长生喂了一颗保命丸,阿枣这才开始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小姑娘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下,头发也已经被擦干,可浑身上下还是带着一股渗人的凉意,哪怕三层厚棉被也无法让她暖和起来。 仔细地替小姑娘把着脉,阿枣心下越来越沉。 常平长公主安静地站在一旁,屏着呼吸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并不敢出声打扰,只面色越来越青白。 许久,阿枣才直起了身子,一边从药箱里摸出银针,一边凝声吩咐道:“公主,唤人取一个平日沐浴用的木桶来,里面装满热水,再放进生姜片,另外还有些东西,我等会写下来,您马上派人去买。长生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寒意侵体,伤着了她的五脏六腑,想救她,必须要将这寒意彻底驱除才行。另外,取千年人参切成细片,让她先含在嘴里。” 见长生还有救,常平长公主激动得连连点头,忙让成嬷嬷下去准备。 成嬷嬷自然二话不说就含着泪连声应下了。 阿枣又起身写了方子,交代了注意事项,这才开始为长生针灸。 很快便有丫鬟抬着已经装好药的木桶,捧着参片而来。 收回银针,将参片塞进长生的嘴里,又唤来绿枝红袖帮忙把长生的衣服脱去,将小姑娘小心地放入木桶中,阿枣这才将房中所有人赶了出去,开始专心地为长生驱寒保命。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阿枣才满头大汗地打开房门,叫红袖绿枝进来将长生从木桶里捞起,擦干身子,穿好衣裳,然后重新放进了被窝。 “盛大夫,咱们姑娘是不是……是不是没事了?”绿枝红袖看起来皆被此事吓得不轻,从方才起小脸一直都是惨白的,直到这会儿长生重新躺回了床上,两人才对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 阿枣看了她们一眼,宁忠摇了摇头:“只是暂时护住了她的一丝心脉,具体情况……得看接下来七日。若你们姑娘能挺得过这七天,她便会没事,若是挺不过……” 看着两个丫鬟一瞬间惨白的脸蛋,阿枣没有再说下去,只拧着眉,问起了事情的缘由:“大半夜的,你们姑娘怎么会突然落水?” 绿枝红袖回神,顿时眼睛一红,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外间传来一声怒吼:“逆子!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是常平长公主。 阿枣眉眼一动,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娘啊,儿子,儿子真不是故意的,我,我这不是喝醉了酒么……”慌张哀求的声音,是静安候。 “是呀母亲请息怒,侯爷只是喝醉了,并非是故意做下这等错事的……您也知道他素来都是这么个性子,并非……”这个低声劝慰的声音,应该就是静安侯夫人了。 “住嘴!”又是常平长公主大发雷霆的声音。 长生的落水与静安候有关? 阿枣眼底一沉,看向了绿枝红袖:“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两人面色犹豫,阿枣又沉声道,“我对长生素无恶意你们应该很清楚,此次长生情况危急,我必须要知道所有的细节,否则不利于为她诊治。” 绿枝咬了咬唇,这才压着声音,气愤又恼恨地哭了出来:“侯爷,侯爷喝了酒,错把咱们姑娘看成了他院中的一个姨娘,意欲……意欲冒犯,姑娘惊慌之下便跌进了池子……” 阿枣顿时愣住,而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 红袖也恨怒得红了脸,一边擦拭着眼角一边道:“盛大夫,此事事关姑娘的清白,咱们如何敢胡说呢?还请您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不然我们家可怜的姑娘……”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阿枣皱着眉头打断了:“长生为什么会大晚上的去花园?事发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最后,长生只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如何就会被静安候误认为是自己房中的姨娘?便是醉酒得厉害,远远的分不清,走近了又怎么还会分不清?” 两个丫鬟闻言,面色更加愤恨了。好半晌,绿枝才咬牙切齿道:“是有人故意设了计要害咱们姑娘!晚饭过后,姑娘本已上了塌,准备看会书便睡觉的,可哪想三姑娘和四姑娘突然来了,说是前几日大公子从外头弄了株罕见的火昙花,如今已经开了,非要拉着我们姑娘出去与大伙儿一道赏花。姑娘素来喜欢花草鸟兽,又听那火昙花来自北疆,花开之时极为美丽,还有‘许愿花’之称,便答应了。可没想到姑娘刚随她们走到花园,便被四姑娘身边的写意不慎弄湿了裙子,因那时离四姑娘的住所比较近,四姑娘便说要带姑娘去换一身衣裳,姑娘婉拒不过,便也就跟着去了……” “后来呢?”阿枣神色冷冽,眉间已有怒意。 “我们不放心,本准备跟进去的,可是三姑娘突然喊我们,说是她的耳环方才不慎丢了,让我们与她身边的几位姐姐一起找一找,三姑娘是主子,她叫我们找的地方离四姑娘的屋子又不远,我们便只得上前帮忙。可哪想四姑娘却趁机将我们姑娘从偏门带了出去……后来,后来我们便听到了姑娘的尖叫声,待我们匆匆赶去的时候,姑娘已经落水了有一会儿了,周围除了侯爷,竟是再无其他人……”说到这,红袖忍不住哭了起来,“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姑娘……” 因事情发生在内院,天也已经黑了,潜伏在静安候府的几个烈虎卫又不敢离得太近怕引起侯府侍卫的警觉,因此并没有看清楚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阿枣并不知此间竟还有这样的内情,此刻一听,不由又惊又怒。 那什么三姑娘四姑娘竟敢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手段对长生下手?!莫怪小姑娘会中招了,谁能想到她们在常平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也敢用这般恶毒粗鄙的法子来害人呢! “那静安候又是怎么回事?他竟没第一时间找人来救长生?!” “侯爷说自己当时神志不清,一时吓到了。他还说姑娘穿的与他院中的爱妾一模一样,他又喝了酒,这才……” 阿枣没有再说话,只转头看了看外间,常平长公主的怒骂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几个惊恐凄厉的哭喊求饶声。 听着那一声声的“我们只是想与表妹开个玩笑,小小捉弄一下她,并不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阿枣微微眯上了眼睛。 “玩笑!竟还敢说是玩笑!她们分明就是想谋害姑娘性命!”绿枝一听恨得不行,看着连冲出去撕了那两位姑娘的心都有了。 阿枣没有说话,虽心中也很愤怒,然这到底是静安候府的家事,她没有插手的资格,是以她到底只是抿了抿唇,在长生的床边坐了下来。 她的任务就是保住小姑娘的性命,其他的事情……便交给常平长公主吧。 老太太比谁都疼爱长生,想来不会叫她失望的。 刚这么想着,常平长公主在成嬷嬷的搀扶下从门口走了进来:“你们的失责之罪我稍后再与你们算,现在先下去,我要和枣丫头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闻到阴谋的味道(⊙v⊙) ☆、第98章 第97章 “是。”两丫鬟闻言并未不忿,只齐齐跪下磕了一个头,而后飞快地和成嬷嬷一起退出了门外。 老太太虽面上已无怒意,可脸色却依然青红交加,十分难看,阿枣忙起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带着她在床边坐下。 看着床上脸色依然惨白,但胸膛好歹已经恢复了一丝起伏的长生,常平长公主伸手抚了抚胸口,半晌才喘了口气,叹气道:“说是来京城养病,可却三番四次让她受欺凌,我到底是老了,在自己家里,竟连个小丫头都护不住了……” 阿枣默然,半晌才道:“您毕竟已经不掌庶务多年,这么大的侯府,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再者人心叵测,那些人歹心既已起,便会想尽法子找到下手机会的,小人手段,素来防不胜防。” 何况,这府中大多数的主子都披着与长生是“血缘至亲”的外衣,谁能料到,他们真的会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呢? 然这话阿枣没有说出来,她不愿戳常平长公主的伤处。 老太太到了这个年纪,最期待的怕就是一家和乐,儿孙孝顺。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纵然她最疼爱长生,可真让她对其他儿孙下重手,怕也是狠不下心的。再者,先前那三姑娘等人欺负长生时,老太太下手也并没有太留情,该敲打的敲打,该关禁闭的关禁闭,该打板子的打板子,也是做了严肃处理的。 前几日长生还与她说,近来府中那几位表姐妹见了她都和善了许多,再没有故意欺负她的了,她还为小姑娘感到高兴来着,可谁能想到这一转头,竟会是险恶的杀机呢? “你说的是。可这侯府毕竟在我手中掌握了几十年,若是真的用心去防,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防不住。说到底还是人老了,心也软了……”常平长公主却苦笑着摆了摆手,眼底闪过自责与心痛,“这个家里头,人越来越多,心思也越来越多了……可我却只一厢情愿地以为,纵然生活中有些许矛盾,他们自会有分寸。我又想啊,谁家没些个小打小闹呢?总归只要我还在,谁也没那个胆子生出大乱子来的,可谁成想,有些人的心,早已大到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了……是我害了长生丫头,是我啊……” 阿枣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半晌才低声道:“若能心软善良,谁会愿意变得心狠坚强呢?” “……可不是么,”常平长公主一愣,半晌眉眼一沉,面上闪过嘲弄之意,“罢了,这侯府也该好生整顿整顿了。事总与愿违,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早都习惯了。” 老太太是个心智极为坚定的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要出手,这一次势必不会再轻易放过那些伤害长生之人。 阿枣放了心,这才转头说起了长生的身体状况。 听闻长生如今还未脱险,常平长公主眼底闪过痛色,半晌才按了按眼角道:“好在那几个丫头不糊涂,出了事的第一时间便派了人去请你,否则怕是……” 等等! 听了这话,阿枣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方才赶来静安候府的路上,她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静安候的人。 宋府去往静安侯府的路就一条,这会儿又是大晚上,街上走动的人极少,若静安候府真的派了人去请她,她不可能遇不到。 方才情况太匆忙,她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心中猛地一沉,阿枣顿了片刻,到底是神色凝重地开了口:“公主,今晚并无任何静安候府之人上门请我,我是自己来的。” 常平长公主愣住,而后猛地抬起头:“什么?!那,那你是如何得知长生遇险的消息的?” 阿枣自然不可能将烈虎卫的存在暴露,且,哪怕是出于好意,常平长公主怕也不会喜欢有人将手伸进自家院子。 是以阿枣便以“心有不安,便给长生卜了一卦,发现有异动,这才匆匆赶来”为由,将这话圆了过去。 因阿枣是鬼谷子的徒儿,常平长公主对此倒并未有什么怀疑,只心有余悸地谢天谢地了一番,而后再也坐不住,一拍桌子就带着满脸的冰渣子走了出去。 阿枣知道她这是要马上彻查真相的意思。 因为很显然,这事情已经不止与那两位姑娘有关了——还有人在暗中对长生下手,而那人的目的,就是想要长生的命。 *** 因长生情况还不大不乐观,阿枣思索了一下,到底是决定留下来过夜。 叫人去宋府报信之后,阿枣便在小姑娘床边的雕花黄梨木靠椅上坐了下来,一边看医书一边关注长生的动静。 至于外头响了一夜的嘈杂声,阿枣充耳不闻,并未理会。 这一夜,静安候府注定无法平静。 可也是这一夜,阿枣才真正见识了常平长公主的手段有多么雷霆霸气——她竟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揪出了此事的幕后主使:静安侯夫人。 “静安侯夫人?”等了一晚上才等到媳妇回家的宋靳一听这话就挑了一下眉,“竟是她?” 阿枣才刚回到家,因昨晚没怎么睡觉,这会儿便有些困倦,强撑着精神陪平安吃完早饭,又陪着小家伙在院子里闹了一会儿之后,便被宋靳拉回了屋。 懒懒地垂着眼睑窝在宋靳的怀里,阿枣一边把玩着宋靳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了一遍。 原来,静安候夫人算计长生的目的竟是想让静安候彻底惹怒常平长公主,早日失去爵位。 因为如此一来,一是自己的长子能早日袭爵,她再也不用担心最受丈夫宠爱的庶子会夺去属于自己儿子的爵位;二是以这样丢脸的方式失去爵位,静安候必然大受打击,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心思出去寻花问柳。届时她和大儿子已经将侯府掌握于手中,她便可趁机将丈夫逼留在家中,想法子夺回他的心——对,她觉得都是外头的花花世界勾引静安候变坏的,若是能日日把他留在身边,他必定会回心转意,如新婚之时一样全心全意只对她好。 所以她思前想后,将目标放在了长生身上。 小姑娘是常平长公主的心头肉,因前些天发生的那些事情,长公主本就对静安候十分失望了。若是他再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常平长公主必然会勃然大怒,届时她便可趁机引人提出让大儿子早日袭爵之事。 只是静安侯夫人并没有害长生身死的念头,她只想用诸如“利用庶女欺凌长生,引静安候为保庶女妾室犯糊涂”、“故意叫静安候弄死长生的翠茵,让她伤心”等这些小事,一点一点毁去常平长公主对静安候的忍耐力,最后再以“让长生被静安候冒犯而受惊发病”这最重要的一击,让常平长公主彻底对静安候失望。 “等等,你说……她只想让元姑娘病发?”听到这里,宋靳挑了下眉。 阿枣抬头看了他一眼:“照她所说,老太太积威颇深,她虽因感情之事犯了魔怔,可却也没糊涂到那样的地步。她知道自己若真的做出谋害长生这等不要命的事情来,老太太必不会善罢甘休,届时自己所做之事不一定能瞒得住。再者她虽有利用长生之心,可与长生并无私仇,没必要非置她于死地。” “那么说,元姑娘的落水只是个意外?” 阿枣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你觉得呢?” 宋靳淡淡地摇了下头:“不是。” “为什么这么肯定?” “若真的是意外,不会落水那么久了都没人来救。” 阿枣一顿,才道:“是,长公主派人查过了,长生落水之处的栏杆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所以,确实是有人蓄谋要长生死的。” 宋靳并不意外:“抓到凶手了吗?” “嗯,”阿枣往宋靳怀里缩了缩,“是静安候夫人身边一个丫鬟。据静安候夫人所说,她会生出利用长生来对付静安候的想法,也都是这丫鬟撺掇的……而且,昨夜他们派来请我的那个人,也是那丫鬟暗中拦下的。” 宋靳微微拧眉:“她的目的呢?” “没来得及拷问她就咬舌自尽了。据闻那丫鬟行动有素,非常利落,她的来历……应该不简单,老太太已经震怒了。”说到这,阿枣眼露寒意,半晌才直起身,有些严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情……” 说到这,阿枣顿了一下,微微拧了眉。 宋靳接了过去:“你怀疑与燕承有关?” “嗯,就是……一种直觉。”阿枣抬头道,“师兄说谢云一直很反感燕承,那为何前世他后来会死心塌地跟随燕承,拼命助他登上皇位呢?我一直想不通其中关节,直到发生了昨日之事。” 宋靳眯眼:“你觉得谢云前世会一改态度力挺燕承,与元姑娘有关?” “嗯,”阿枣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前世,谢云到死也未娶亲。” 宋靳眸子一动,没有说话。 沉思半晌,他突然低头对阿枣笑了:“要想查清此事也不难,将计就计便是了。” 阿枣一愣:“怎么说?” “若是元姑娘没有被你救回来,一切都和前世的发展轨迹一样……” 阿枣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宋靳微微一笑,“至于具体该怎么劝服常平长公主,这便得看盛大夫的了。” 阿枣想了想,突然猛地跳了起来,凑上去重重亲了他一口:“先生大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第98章 将计就计的法子就是:让长生诈死。 有鬼谷子这个神神叨叨的师傅在,阿枣很顺利地就说服了常平长公主,让她为长生举办“丧礼”。 至于犹在昏迷还未脱险的小姑娘长生,阿枣秘密地将她带回了宋府。一是为了方便照看,二是宋府如今是个铁桶,长生住在这里够安全。 很快,静安候府就发丧了,为了将这戏演得逼真,阿枣还说服常平长公主将长生远在江宁的父母也叫来了京城。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只是在此后的半个多月里,静安候府和谢云并无任何异样的动静,就在阿枣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猜错了之时,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这日傍晚,阿枣与宋靳吃完了晚饭,便带着平安与阿小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小家伙近来愈发的胖了,阿枣有点担心他将来长大会变成一个白胖子——那实在太有损形象了。且过于肥胖对身体也不好,是以吃完饭之后,她便牵着小家伙去了院子,带着他进行饭后锻炼。 平安一开始有点不乐意。他最近很讨厌走路,因为到哪儿都有大力士阿小可以抱他,他有点犯懒了。“走走”多累呢,他喜欢“飞飞”。 阿枣想了想,柔声哄道:“院子里有宝贝,咱们一起去找宝贝呀?” 小胖墩想了想,还是别过头,将脑袋埋进了阿小的颈窝。 一旁的宋靳忍笑道:“静王最近天天给他带‘宝贝’,这一招已经不好用了。” 阿枣:“……那,咱们玩游戏?” 小胖墩眼珠子一眼,忙抬手揉揉眼睛:“不玩,平安困困。” 困?刚吃饱就想睡……这,这是快变成小猪崽了啊! 阿枣越发坚定了要控制小家伙体重的念头。大伙儿近来太宠着他了,尤其是一直说小孩子就要肉多些才可爱的静王,总趁她不在家的时候任由着小家伙吃吃喝喝,这样下去可不行! 看着阿枣脸上坚定的神色,一旁的宋靳同情地看了毫不自知,还眨着眼睛卖萌装可爱的平安一眼,心里头笑得不行。 小孩子是胖些才健康可爱,然小家伙近来确实有些胖过头了,需要控制一下。 “可是娘亲想和平安玩,平安不愿意和娘亲玩吗?那我要伤心了,嗯,伤心得都要哭了……” 见阿枣竟连这样的招儿都使出来了,宋靳终于严肃脸一崩,忍不住笑了出来。 平安听了这话似有所犹豫,宋靳重新忍住笑,轻咳了一声道:“娘亲伤心了,平安的媳妇儿就不愿意来了,平安不想让他来吗?” 平安一听这话忙转过头看他:“来!” 关于“媳妇儿”这个事情,自上次被宋靳忽悠过之后,小家伙就牢牢记在了心底——许是觉得媳妇儿竟然会从娘亲肚子里出来非常神奇,他对这个事情说不出的好奇期盼,一想起这事儿就要凑到阿枣的肚子边问她“媳妇儿”什么时候来。 自然,他也不是总记得这事儿,就是什么时候听别人提起“媳妇儿”之类的词就会猛地想起。 此刻乍听宋靳提起,小家伙又来了劲儿,忙紧张地摇了摇头:“要媳妇儿!平安听话!” “……”阿枣无语,忍不住嗔了宋靳一眼,可却被他别有深意的眸子看得脸一热,忙转开了视线。 “好了,快下来,爹陪你们一起玩。”拍拍平安的小胖屁股,宋靳这才笑着将他从阿小的怀里接了过来,放在了地上。 平安其实也只是一开始有抵触情绪,等宋靳和阿枣轮流逗了他几下,小家伙便忘记了方才的不情愿,一手拉着宋靳,一手拉着阿枣,迈着小短腿在两人中间直扭,一边还发出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欢呼声。就连阿小都被他吵着闹着加入了这饭后运动,傻乎乎地在几人面前蹦跶了起来。 阿枣见此,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初夏傍晚的风凉而不冷,懒洋洋地吹在人的脸上,让人心情都畅快舒爽了几分。天边更有绚烂的晚霞大块大块地铺展开来,映衬着身边人的眉眼,生机勃勃,朝气明媚。再一听弥漫在整个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宋靳淡淡勾唇,目光一下子柔软得不可思议。 绕着花园来回走了一圈,阿枣这才满意地亲了平安一口,拉着他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看鱼去?” 亭边有个小池子,里头养了几尾燕寻送的锦鲤,十分漂亮,小家伙没事儿就爱捧着鱼食去喂它们。 平安这会儿玩得很开心,闻言就萌萌地点了一下头:“好!” 母子俩便手拉着手往池子边跑去,宋靳长腿一迈也跟了上去。 只阿小憨憨地笑了一声跑了:“我去拿鱼食!” 清澈的池水中,或黄白或金灿的锦鲤摇摆着尾巴,惬意而自在地舒展着身子,享受着晚霞与花香,池水中有花瓣蹁跹而落,回旋在水面上,带起阵阵波纹,为这小池更添了几分风情。 平安趴在凉亭边上,突然拍了拍小胖爪笑了:“娘亲,鱼鱼大了!” 阿枣摸了摸他的脑袋,跟着笑了:“嗯,他们和平安一样,每天都在长……” 平安眼睛亮得不行:“可以吃了!” 阿枣:“……大。” 宋靳憋了憋,没憋住,忍不住扶着石桌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枣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方才说的是可以……吃了?” 宋靳笑了半天才按着眼角道:“嗯,养肥了就可以吃了。” 阿枣张了张嘴巴,半晌才不可思议道:“所以他最近这么喜欢来池边喂鱼……就是在等着这鱼长大吃了它们呢?!” 宋靳笑得更厉害了,只点着头说不出话来。 额角猛地一跳,阿枣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谁教他的?!这,这本就是个吃货,再这样下去还了得!” 见媳妇儿发了火,宋靳忙忍着笑挥手:“可不是我。” 平安不解地看了下阿枣,又看了看宋靳,跟着学道:“不是我。” 阿枣眼角连着抽搐了好几下。 见娘亲脸色不好看,平安想了想,忙伸出小胖手拉了拉阿枣的衣袖,然后指着池中的锦鲤笑了:“一起吃,娘亲别不高兴!” 阿枣:“……” 宋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阿枣揉着额,决定等会儿就把教坏平安的那个混蛋拖出来打死。 就在一家人正开心之际,阿小回来了。 可她带回来的,不是鱼食,而是…… “阿姐,姐夫,有人来了,他们说要看长生妹妹!” 长生前几日刚醒,但身子受损严重,是以这些天一直住在宋府的客房里养着。因需要静养,阿枣很少去打扰她,只每日早上出府之前和晚上睡觉之前会去看看她,替她检查一下身子。 她住在宋府的消息除了他们这边的几个重要之人与常平长公主之外,并无旁人知晓,那么谁会这个时候来说要看她呢? 阿枣微愣,而后站了起来:“你可认识来人?” 阿小摇头:“不认识。” 宋靳微微挑眉,抱着平安站了起来:“走吧,去看看。” *** 来者是易了容貌的岑央和一个阿枣完全没想到的人——谢云。 见那沉默寡言的少年竟一进屋就飞快地扑向了床上的小姑娘,阿枣死死握紧的双拳微微放了开。 若有所感地转过头,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胳膊,宋靳这才看向一旁的岑央:“我们出去说吧。” 岑央看了眼床边的谢云,点了点头。 阿枣便也跟着两人出去了,转身之前,她看到了床上的长生惊喜灿烂的笑容,还听到了一声细微虚弱却充满开心之意的“大头哥哥”。 心中说不出的复杂,然方才见到谢云的那瞬间涌起的恨意却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你既把他带到了这里,想来是有所进展了?”平安玩累了有些困了,这会儿正趴在宋靳的肩膀上打着哈欠,宋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问道。 岑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这爹当的越来越熟练了。” 宋靳偏头看了一下阿枣,勾唇道:“谁让孩儿他娘当得那么好,我自不能输给她的。” 阿枣忍不住笑了起来:“快说正事。” 岑央这才邪气地挑了下眉:“小丫头落水的背后之人确实是燕承。”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阿枣还是心下一顿,双手微微捏紧了。 真的是他。 宋靳也并不意外,只若有所思地眯了一下眼睛,淡淡道:“他去找谢云了?” “嗯,咱那恭王爷故意让谢云听到了静安候府表小姐落水的□□,那小子正因心上人死了伤心不已呢,得知元家丫头是被人害死的,当即就发狂了,愣是什么都不顾就跑去找燕承打探消息了。结果人家十分大方地将凶手是谁,如何作案等细节全都告诉了他,还说自己正好与静安候有些旧恨,可以顺带帮他一把,替元家丫头报仇。”岑央嗤笑了一声,眼底却满是嫌恶与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v⊙)大头哥哥正式出场啦! ☆、第100章 第99章 听到这,阿枣猛地抬起了头:“我知道了!” 岑央挑眉:“你知道什么了?” 阿枣想说她知道前世谢云为何会死心塌地跟着燕承,静安侯夫妇和静安侯世子又为何会突然蹊跷而亡了,然这会儿岑央在,这话不好说,阿枣顿了一下,便忙道:“我……我是说我知道燕承的计划了,他是想利用此事赢得谢云的感激,让他为自己所用。” 岑央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很明显么。” 阿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和宋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可一想到前世长生和静安候夫妇的死都是燕承一手策划的,阿枣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打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和厌恶。 利用静安候夫妇谋害长生,再杀了静安候夫妇为长生报仇,以此得到谢云的感激与支持,真是再没有比这更恶心更恶毒的计谋了! 可怜前世谢云竟毫不知情,拼死为仇人卖命了那么多年不说,最后更是冤屈致死。 想到这,阿枣对谢云的恨意一下子又淡去了不少。 “谢云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宋靳的话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岑央摇头:“他准备和燕承联手,暗中对静安候夫妇动手,被我发现了。我拦下了他,告诉他元家丫头还活着,他一听就疯狂地跑来了,没容我说半点其他的话。” 阿枣一愣,心里一时复杂得不行。 从前长生说她的“大头哥哥”不一定喜欢她,可如今看来,谢云却是这样一个难得深情的有情之人。 长生的满腔情意,终归不是一场独角戏。 可要她就这样对他们说祝福,阿枣又有些说不出来。 哪怕如今已经确定谢云前世是被燕承蒙蔽了,可她还是无法忘记兄长一家惨死在他剑下的场景。 像是知道阿枣在想什么,宋靳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枣这才回神,半晌叹了口气道:“罢了,给他一点时间,等会再说吧。横竖长生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看着她眼底不自知的软化之意,宋靳轻轻笑了起来。 他真是爱极了这样哪怕面对血海深仇,还保有理智与善良的她。 *** 谢云身材修长,略微偏瘦,五官不俊美却十分精神英气,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带点憨厚,带点冷漠的矛盾感。他今年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纵然话并不多,可身上还带着一丝独属于那个年纪的鲜活与热情。 和前世那个不苟言笑,沉默锐利,满身煞气毫无生机的青年完全不一样。 阿枣有一瞬间的恍惚。 前世认识谢云是在好几年之后,那时他已是燕承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了。 那时所有人都说他是天生冷漠残忍的煞星,可原来,他也有这样寻常平凡不惹人厌的一面。 是因为长生吗? 因为失去了长生,所以他才变成了后来那个样子吗?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了。”岑央总结的一句话让阿枣蓦地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少年死死握紧,青筋暴起的双拳,阿枣眸子动了动,而后突然忍不住嘲讽地勾起了唇。 便是手伸得再长,算计得再多又如何?燕承这番苦心计谋,到底还是被他们破了。纵然他再有什么后招,经此一事,谢云也绝对不会再和前世一样成为他的臂膀了。 听完岑央的话,谢云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那你呢?你不是陈兵,你是谁?” 陈兵是岑央在皇城禁军中的化名。 听到这话,岑央并不慌张,只顿了一下,才淡淡道: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只是你可以放心,元家丫头是阿枣的朋友,我们对你们并无任何恶意。” 谢云死死地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显然是为岑央这么多时日的欺瞒感到愤怒。 岑央不闪不躲地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却没有再说话。 半晌,谢云终于收回了视线,嗓子微哑道:“罢了……我与你相交也不过是因为性情相投,至于你背后的目的……若你不会成为我的敌人,我又何必追问。” 说完,不等岑央反应,又猛地起身朝阿枣和宋靳鞠了一躬:“多谢二位救了长生妹妹。” 阿枣一愣,没说话,还是宋靳淡笑着扶起了他。 “燕承必然还会再找你,他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必不会轻易放弃。” 宋靳的话让谢云愣了一下,而后脸上猛地闪现愤恨之色:“如此不择手段的恶毒之人,哪里配为人君!这皇位,他这辈子都休想!” 宋靳笑了下:“那人城府极深,我建议谢小兄弟还是先不要与他撕破脸的好,否则,你这颗棋子既然已经无用,他必会另想法子谋算于皇城禁军。” 燕承会花这么大的力气算计谢云,无非就是因为谢晋太过狡猾,不好掌控,无法助他完全掌握禁军。而谢云却不一样,耿直忠厚又重情,若是得了他的支持,那便是全心全意的支持--这样完全听命于他的禁军才是燕承真正想要的。 谢云垂眸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先想法子稳住他,让他误以为我中计了。之后的事情……随机应变吧。” 宋靳眸子微闪,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你们……”犹豫片刻,谢云到底是说了出来,“皇城禁军历来只听命于皇上,从不涉任何党争,我虽感谢你们救了长生妹妹,却也无法与你们共谋事,实在抱歉。” 岑央却挑眉笑了:“你误会了,我们并非是哪位皇子的人,所谋目的也并非是皇位。” 谢云一愣:“那……” “我们只是与燕承有大恨之人,目的也只是阻止他登上皇位,别无其他。”出声的是一直没说话的阿枣。 谢云不解地看向她,可见她说起燕承时,眼底满是厌恶之意,便不由信了几分。可到底警戒心还在,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拱手道:“如此,便好。那我……还能再去看看长生妹妹吗?” 说到最后,少年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好意思和一抹挡不住的急切。 宋靳眸子微动,弯唇轻笑了下:“自然,谢小兄弟请。” 带谢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阿枣才看向了岑央:“师兄,你与谢云看起来感情不错,那到时候谢晋那边……” 她看得出来岑央很欣赏谢云,也因为谢云母亲王氏的死,对他心有愧疚。谢晋不管怎么样都是谢云的父亲,可岑央却是势必要杀了他,届时,不知道两人的兄弟之情又还会剩下多少…… 岑央一顿,半晌才淡淡道:“谁都不能阻止我报仇。至于谢云……随缘罢。” 他注定要成为他的杀父仇人,那么反目成仇,便已是注定。 若到了那一日谢云真的出现了要阻止他,就是不为了自己,为了姜无双,他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其实也不尽然。”宋靳突然道,“若是能把王氏的死因查清楚……也许一切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阿枣和岑央顿时齐齐挑了一下眉。 有道理。 *** 看着床上虚弱无力、满脸病色却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小姑娘,谢云的脸上再无半点方才的愤恨怒意,只剩下了憨厚的笑意和满眼的温柔。 “大头哥哥,你出来这么久没关系吗?谢表舅那边……”虽然很开心见到心上人,但长生这会儿显然有点担心,谢晋对谢云素来要求严苛,她是知道的。 听到“大头哥哥”这个儿时的称呼,谢云有点窘迫也有点好笑,不过就是小时候脑袋比旁的孩子大了点点而已,怎么这么多年都摆脱不了这外号了呢? 不过他倒没什么反感厌恶的情绪,只是觉得这称呼有点逗儿,不大符合老是板着脸,连笑都不怎么会笑的自己。且长生喜欢这么叫,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这会儿便只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交代过去。” 长生这才轻轻地点了下头。定定地看着谢云,她忽然眨眨眼,笑得露出了小酒窝:“在落水的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再也见不到大头哥哥了,好在有阿枣姐姐……大头哥哥,没有就这么死掉,我真开心。” 看着她眼底纯然的欢喜与感激,谢云心头猛地一紧,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心头的杀意,然他很快就将那些负面的东西通通压了下去。 “我也很开心。”伸手掖了掖她的背角,他有些好奇地笑了一下,“我瞧长生妹妹仿佛非常喜 长生笑眯眯道:“自然不只是这样。长生哥哥,阿枣姐姐……很特别。” 谢云一愣:“特别?” “嗯,特别。”长生想了想,笑容不变,轻而缓慢地说道,“阿枣姐姐是真正心地善良,心有玲珑之人。” 见谢云好像不大明白,长生顿了一下,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微微喘了一口气,有些顽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往后你慢慢的就会明白了。” 谢云沉默,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阿枣看着他时,似乎有些怪异的态度,还有她身边看起来十分不凡的宋靳、“陈兵”以及他们神秘地来历与目的。 “大头哥哥?” 长生不解的叫唤声让谢云一下子回了神。 看着小姑娘纯真漂亮,充满了信赖与依恋的双眼,他由于片刻,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可是长生妹妹,他们夫妇……并非寻常人。” ☆、第101章 第100章 “我知道。” “你知道?”长生笑眯眯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谢云猛地愣了一下,“你……知道他们的身份背景?” “观阿枣姐姐与她家人朋友的气质样貌,便知他们并非寻常人啦。”长生眨眼,漂亮的丹凤眼里一派清灵。她的语气缓慢轻柔,却十分认真,“可他们与我相交是出于一片真心,并无其他目的,所以大头哥哥,你别担心。” 谢云剩下的,几乎已经到嘴边的话一下子便停住了。 片刻之后,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了:“你自小聪慧机敏,我信你便是。” 那位宋夫人和她的家人朋友能让长生妹妹快乐,就冲这个,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混入皇城禁军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都铭感于心。 长生一下子笑眼弯弯,略有些费力地点了一下头:“嗯!” 谢云抿了抿唇,又想起了之前宋靳与他说的那番关于长生病情的话。 若是调养得当,她还可以再活至少十年。 十年。 眼睛蓦然有些发酸,谢云忙转开脑袋,暗自深吸了口气,压下了眼角的湿意。 他就知道,上天不会这样残忍对待他的。 在他为不能照顾她一辈子而感到痛苦不已的时候,她得到了救治,而他得到了救赎。 “对了大头哥哥,你送我的翠茵……” 长生有些难过的语气让谢云一下子回了神。 忙直起身子安抚了几句,谢云又飞快地转移话题说起了生活中的一些见闻趣事。 他显然很少与旁人说这些东西,加上平时寡言惯了,这会儿说起来便显得有些刻意呆板,听着并不大有趣,然长生一直笑眯眯地听着,眼底是纯然的欢喜。 谢云年长她几岁,小时候她常常赖着他,要他说故事给自己听。他也曾不耐烦躁躲过她,可自从自己偶然帮过他一次之后,他便再不会逃了。虽在她喋喋不休的追问下也常面露不耐,却始终忍着,没有再丢下过她,也没有再呵斥过她,反倒渐渐地养成了这样一见到她就主动开口,见不着便写信逗她的习惯…… 真好。 长生开心地想。 可惜大头哥哥的娘亲,她的远方表姨母却已不在世了,否则见到如今这样的大头哥哥,她必然也很开心——小时候她总嫌弃大头哥哥头大还不爱说话,每每总帮着她欺负大头哥哥,就为了让他多说说话来着。 又想起那时候爹爹在京城为官,他们家与大头哥哥家仅仅一墙之隔,可惜后来爹爹外放,回了江宁,一切便都变了。若非她死活哭闹着要大头哥哥答应每月写一封信送到江宁,他们之间怕也早已失去了联系吧…… 想到这,长生眼底飞快地划过庆幸之色。 还好,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两个都没怎么变。 少年干巴巴地说着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新鲜趣事儿,少女听得滋滋有味儿,偶尔轻声插几句嬉笑之语,笑如暖阳。 纵使春日多情,却一时也比不上屋里这双人儿来得叫人欢喜。 又说了一会儿话,发现脑中实在没有更多可说的东西了,谢云这才慢慢地起了身:“好了,今儿就先说到这吧,你快些休息,宋夫人说过你近来需要静养,不能太过劳累的,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长生有点不舍,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的,大头哥哥。” “嗯,那我走了。”谢云走了一步,又突然脚下一顿,转了头,“你……” “嗯?” 谢云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在长生不解想追问的时候,他突然握紧双拳道:“长生,你……你等着我!等解决眼前的困局,我我……我便叫父亲请人上门提亲!你,你等着我!” 颤抖着说完这话,谢云便再也不敢停留,只满脸通红地冲了出去,因跑的太快,还险些一脑门撞在门口的柱子上。 看着他难得紧张狼狈的背影,长生眨了眨眼睛,突然猛地捂住骤然狂乱的胸口,急急地喘了几口气。 等许久之后平复下来,她才一把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双颊通红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大头哥哥想娶她呢。 娶她呢! 他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呢!! ***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谢云捂着砰砰直跳,久久无法恢复平静的胸口晕乎乎地走了,岑央也跟着他离开了。 走之前,岑央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阿枣:“给你师姐的,不许偷看,否则后果自负。” 近来皇城禁军中事务繁多,再加上如今身份已经半暴露,谢云必然对他有所防范,短时间内他应该出不来了。看着阿枣手中巴掌大小的木盒子,岑央有些遗憾地垂下眸子,盖住了眼底的邪色。 本还想看看她收到礼物时的样子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枣的好奇心就被挑起来了,只是她还没说话,岑央就已经跟着谢云跑了。 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盒,阿枣心里有些发痒,拿起来轻轻晃了一下:“沉沉的,阿靳,你说这里头会是什么呢?” 宋靳挑眉笑了:“想看?” 阿枣嘿嘿一笑:“他不说我倒不好奇,这么一说我便……” “到时候哄师姐与你一起打开不就好了?” 阿枣眼睛一亮,随即便清了一下嗓子,满眼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狡猾。” 宋靳失笑,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调皮。” 平安方才就睡着了,阿小已经抱他回屋,这会儿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宋靳与阿枣两人。 因没有旁人,阿枣便也放开了些,刚准备蹦到宋靳怀里赖一赖,便见明如又引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阿枣忙放开宋靳做端庄状。 宋靳忍着笑看了她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对来者行了个简礼:“二爷。” 燕寻神色有些严肃,挥手让明如下去,他快步走到宋靳和阿枣身边,凝声道:“我刚从宫里回来。” 阿枣正跟着宋靳行礼,乍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燕寻今日换下了平日里最爱穿的大红锦袍,穿上了暗金色的皇子亲王服,果真是刚从宫中回来的模样,又见他面色不大好看,阿枣笑容一收,心中微微突了一下。 能叫素来淡然自若的燕寻露出这样的表情,想来燕帝那边的情况不简单。 “二爷发现什么了?”宋靳倒是不慌不忙,显然是已经料到了。 “父皇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比以往瞧着更龙精虎猛了些,然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他的状态不大对……且听母妃说,他近来与老四走的异常之近,不只是在朝堂上大力重用他,竟连散了朝后都时常留他于宫中,叫他说话。这太不寻常了,从前宫里头出过一些事情,父皇是极为厌恶旁的男子留宿宫中的,便是我们兄弟众人,在此事上也几乎没有得到父皇的破例过。”燕寻眉眼越说越冷然,最后,他看了阿枣一眼,“夫人懂医,父皇此种情况……会不会是被人下了药?” 阿枣正在沉思,闻言迟疑了一下,才道:“确实有被下药的可能,然有这种效果的药都是极为烈性的虎狼之药,对身子损害极为重大……” 话还未完,便听燕寻惊怒道:“老四这是要造反不成!” 到底自小生长在这个以孝为先的朝代里,父亲又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哪怕心中因太子之死怨怼于燕帝,燕寻也从未想过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一直也都是准备安静地等到他寿终正寝,再做其他打算的。如今得知燕承竟有如此歹毒不孝之心,燕寻心里不可谓不惊诧震怒。 “二爷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阿枣忙道,“这世上确实存在我方才说的这种药,然这些药太过歹毒阴损,已失传许久了,便是我都没怎么见……” 话还未完,阿枣突然猛地顿住了。 她想起了那次青县上元节时,燕承用来对付她与姜无双的那种迷药…… 她后来查过了,那是一种并不常见,失传许久的秘药。 宋靳显然也想到了这里,脸色猛地一沉。 “夫人可是想到什么了?” 燕寻凝重的话让阿枣回了神。 阿枣犹豫了一下,半晌才道:“想到了一些……线索,待我回去仔细研究查探一下,等确定了再与二爷说。” 燕寻不懂医术,闻言便只点了点头。 “若是皇上真的……”宋靳突然看了燕寻一眼,“那我们的计划也要变了。” 燕寻脸色难看,但还是“嗯”了一声:“叫你手下的兄弟盯紧老四的一举一动。” “一直在盯,然却并无任何发现,我怀疑……” 见宋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阿枣忙道:“你怀疑什么?” 宋靳看了燕寻一眼:“我怀疑,帮他控制住皇上的人,应该在宫里。” 皇宫周围遍布着大内高手与暗卫,戒备十分森严,烈虎卫的存在如今还不能暴露,因此在监视燕承之时,并没跟着进宫。而在宫外,燕承的一举一动烈虎卫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可却并没有有用的发现,照如此推断,那帮着他掌控了燕帝之人,应该就是在宫内。 燕寻一下子眯了眼,半晌才冷笑了一声,拂袖站了起来:“你说的有理……十分有理。宫内能人不少,可有这样本事的人却也不多,我这就叫人去查。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胆敢谋害君主!” 说完,不等阿枣和宋靳反应,他便大步离开了。 阿枣和宋靳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凝重之色。 他们如今的计划都是在朝堂平衡,燕帝健在的基础之上做的,若是燕帝的身子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那么京中局势必定大变!届时…… “我出去一趟。”半晌,宋靳拂袖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第101章 阿枣花了整整七日的时间,终于从师父留下来的一本残旧古籍上找到了一些比较靠谱的,关于能控制人的精神还不被其察觉的秘药的消息。 “只可惜我如今见不到燕帝,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什么症状,否则兴许能推测出来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样的毒……”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摘抄下来的资料,阿枣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一旁正在看书的宋靳闻言便抬头道:“让静王想法子找个太医过去探一探便是。” “太医不见得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否则燕帝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阿枣却摇了摇头,“况他突然改变这么大,明里暗里怀疑探查的人应该不少,可至今却也没有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显然情况是极为复杂的。” 宋靳顿了顿,而后看了她一眼:“医术上的事情,全得靠夫人明察了。” 阿枣忍不住笑了下,刚想说什么,便见一袭清爽白衣的姜无双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师姐?你怎么来了?” “方才刚得到的消息,燕帝今日早朝时突然昏厥不省人事,太医说其龙体有恙,需静养一个月,随之燕帝下旨:命恭王燕承随侍在身,协理朝政。”姜无双边说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显然来得比较匆忙,这会儿有点累。 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应该也是被这消息惊到了。 阿枣和宋靳倒没怎么变脸色,虽也都是眉眼一沉,然因早已有所猜测,所以并未太过震惊。 “计划有变。”沉默半晌,宋靳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对外头道,“去把静王和宁王世子请来。” 外头潜伏着的烈虎卫很快点头离开。 “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待喝完手中的茶水,姜无双这才放下杯子,挑眉道。 “猜到了……”阿枣便将自己查到的东西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姜无双听完,神色微微缓了缓,已经提早洞悉便是好事,她方才也不过是担心燕承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既如此,等静王他们来了再说吧。” 阿枣点头,视线意外瞥到了案桌上放着的那个小木盒,便忙将它递给了姜无双:“对了师姐,这东西是前几日师兄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礼物。你这几日都没来,我也忙着查资料,竟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姜无双一顿,而后伸手接了过去:“什么东西?” 阿枣本想说她也不知道,可想起前几日宋靳说的话,顿时眼珠子一转,道,“说是你肯定喜欢会的东西。” 姜无双看了看手中的小木盒子,又抬头看了阿枣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在阿枣眼巴巴的眼神中将那木盒放进了袖子:“我知道了。” 阿枣期盼地看着她:“师姐不打开看看吗?你不想知道师兄送了什么东西给你吗?” 姜无双:“想,但不想让你看。” 阿枣:“……” 一旁的宋靳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只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师兄说此物是他耗尽心血,险些受伤才得来的。” “受伤?!”姜无双猛地皱眉,下意识就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子,飞快地看了一眼。 “哎呀好可爱的白玉雕小娃娃!师姐,这孩子瞧着竟生的与你有些相像呢!”阿枣惊喜的呼唤声与宋靳蓦然勾起的唇角让姜无双一下子回了神。 “你诓我!”姜无双“啪”地一声盖上盒子,抬头就狠狠瞪了宋靳一眼。 宋靳十分无辜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自然是媳妇儿比较重要,师兄师姐在香软娇嫩的俏媳妇面前……算什么呢? “师姐,师兄为什么要送你这个?”阿枣脱口而出,“哎呀他一定是想要与你生小娃娃了!” “闭嘴!”姜无双快被眼前这缺心眼的师妹气死了,跳着额角就“啪”地一声拍在了她肩上。 阿枣也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不好意思地往后躲了躲,然后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一旁的宋靳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然被两人这么一闹,方才有些凝重的气氛到底是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就在姜无□□快地收好那木盒子,用凶恶不耐的态度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复杂之时,突然一人快步走进了屋子,急声道:“夫人,外头来了几个公公,说是,说是宫里头的淑妃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三人都是一愣:“淑妃?!” “这个淑妃是什么人?”宋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无踪,好看的剑眉猛地拧了起来。 姜无双蹙眉道:“燕帝近来最宠爱的妃子,其父是户部侍郎刘石。据闻这位淑妃天姿国色,是倾城绝色之姿,她自入宫起便一直圣宠不衰,众人都说,可惜她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否则若是能生下皇子,新的东宫之位必定会属于那孩子。” 阿枣没有说话,她是知道这位淑妃的,前世在宫里的时候,她没少与她打交道。那是个野心手腕样样不缺,极为厉害的人物,并不好相处。 只是……这一世她们从未有过交集,她怎么会知道她,还突然派人来请她进宫? “她父亲是谁的人?” “禹王。” 宋靳和姜无双的对话让阿枣回了神。 见宋靳抬眼看了过来,阿枣趁姜无双不注意,飞快地点了点头。刘石确实是禹王的人,前世燕承之后清算禹王势力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被揪出来杀鸡儆猴的。 宋靳又道:“那刘家其他人呢?可有是站在燕承那边的?” “据我所知并没有,刘家是寒门出身,家族并不显赫。若不是靠着表哥——兵部尚书赵元的支撑,刘石是绝对坐不上户部侍郎这个位置的。”姜无双摇头道,“而那个赵元,正是禹王的心腹之一。” 宋靳点头,神色稍缓,半晌才看向明如:“他们有没有说为何要请夫人进宫?” “没有具体说,只说去了便知,但听着好像是与淑妃的身子有些关系。”明如忙道。 “说不定是哪儿不舒服,又听闻你医术好,便想请你进宫帮她诊一诊?”姜无双猜测道,“可宫里是有女医的,寻常病痛她们就能解决,难不成她是得到了什么难治的隐病?” 阿枣思索片刻,突然站了起来:“我随他们去一趟便是。” 姜无双皱了下眉头:“可她目的为何还未可知,就这么贸然去了,万一遇到危险,我们也无法进宫营救……” 宋靳更是直接道:“我不放心。” “到底是得了燕帝准许的宫中来人,若是公然抗旨,怕是会惹麻烦。”阿枣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胸有成竹地笑了,“我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放心吧。” *** 阿枣最终还是随淑妃派来的内侍进了宫。 走在朱红的宫墙之下,阿枣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还是这一世第一次进宫呢。 可看着这些陌生而熟悉的景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为报仇苦苦蛰伏,费尽心机谋算挣扎的那些日子。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像宋靳那样聪明异常的人,她很平凡,甚至性子还有些迷糊。否则前世她不会明明医术了得,却还花了七年的时间才一点一点查清楚自己想要的真相,为师傅与太子夫妇报了仇。 而她最后会成功,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在这件事情上花费了七年的时间,耗尽了所有心血,日夜冥想,殚精竭虑,方终得了圆满。 可那些逼着自己百般谋算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 不能肆意大笑,不能流露悲伤,所有真实情绪都要尽收于心头,不可被人瞧去半分;对亲近之人要疏远冷漠,对厌恶之人要笑脸相迎;明明厌恶极了心机深沉之辈,却每天都要逼着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怕被人看穿,怕计划夭折,怕自己到最后也只是空忙一场…… 想着前世那宛如置身地狱般的七年,阿枣心头微微发颤,下意识搂紧怀中的药箱,低下头跟着前头的宫女飞快地往前走去。 暗中深吸了口气,唇舌间轻轻默念着宋靳的名字,阿枣这才渐渐镇定了下来。 不要害怕,你有他。 “浣花姐姐,盛大夫来了。” 带路内侍的声音让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原来是到地儿了。 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宫殿正门上方那写着“飞霞宫”的匾额,阿枣微微眯眼,收了收心神,而后随名叫浣花的宫女快步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就在阿枣踏进飞霞宫片刻之后,一个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洒扫的小太监眯了眯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拿着自己手中的扫帚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这个小太监是谁的人 ☆、第103章 第102章 作为宠冠后宫,近来势头直逼皇后贵妃的人,淑妃自有她优于常人之处——她瞧着年轻并不大,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其容貌艳如牡丹,身段玲珑有致,气质妩媚多情,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阿枣进去的时候,她正懒洋洋地倚靠在殿中的贵妃榻上,双眸微闭,峨眉轻蹙,看着倒真像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一旁有宫女为她捏肩捶腿,端茶摇扇,伺候得极为周到,可见其确实非常受宠。 “娘娘,盛大夫来了。” “嗯……来了?”淑妃微微睁眼,抬头朝阿枣看了一眼,然下一刻便动作一顿,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枣前世与淑妃有过几回交手,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这位娘娘自诩天下第一美人,最厌其他貌美的女子,宫中但凡容貌过甚的女子,皆是她打压的对象。据闻单单因生得貌美被她寻机处死的宫女就不在少数,燕帝昏庸糊涂,在这些事情上又素来纵着她,因此宫中貌美些的宫女们从不敢往这位眼前凑。 可阿枣并不在乎她高不高兴,也不怕她对自己做什么,闻言便只恭顺地行礼道:“民妇盛氏,拜见淑妃娘娘。” “起来吧,”淑妃顿了一下,又淡淡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阿枣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照做了。 淑妃细细端详着阿枣,并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意味不明地说道:“常听宫中姐妹们说起,千金堂里有位十分厉害的女医,无病不能医,无医不能愈。且其不仅妙手回春,还生得貌美如花,天姿国色。今儿个本宫可算是见到真人了,盛大夫果真……不简单。” 不知为何,阿枣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异,然凝了神去听,却又并未听出厌弃之外具体的东西,便只重新低下头道:“民妇不过一介粗布村姑,哪里当得起娘娘如此夸赞。” “盛大夫倒是谦虚得紧。”淑妃哼笑了下,然在在身旁宫女的搀扶下稍稍坐起了一点。 一旁的浣花见此便转头对阿枣道:“我们娘娘近来不知为何身子十分困乏,还总有头疼晕眩之感,太医们说是受寒体虚,可娘娘吃了那么多药也并不见好,听闻盛大夫医术十分高明,不知是否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听起来好像真的只是身子不舒服,请她来看病的。 阿枣眸子微动,道:“还未亲诊,不敢断言。” “那就请盛大夫上前去给娘娘瞧瞧吧,若是能解了这困境,娘娘必有重赏。”浣花笑道。 见淑妃已经伸出了手等着,阿枣便点点头上前了几步,可哪想刚把住淑妃的脉搏,她便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一阵清淡特别的花香。 这是…… 阿枣眸子一凝,等片刻确定了这香味的来历之后,顿时心中一震,整个人高度警戒了起来。 那日上元节不慎中了燕承的招之后,她便在空余时间将师傅留下来的那些古籍残本一本一本地翻了出来。因年岁已久,那些残本大部分都已残破不堪,且上头记录着的都是一些如今早已失传的秘药以及一些较为极端狠辣,有失医德的毒术,所以师傅只是将这些东西可有可无地留给了她,却并未教她学习。 再加上她自己也认为那些东西太过阴毒,心中不喜,因此从未深入研究过。然如今大敌当前,喜好问题却也是顾不上了,所以这段时间阿枣还是将这些东西都尽可能地都吸收在了脑中。 虽说这些古籍大多残缺不完整,阿枣也只看了个大半,并未将之完全掌握。然她在医术上素有天分,因此倒是举一反三,自己又从中琢磨出了很多东西,也算是颇有所得。 眼下这花香,阿枣正好前些日子刚研究过。 安然花。 一种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十分珍稀罕见,据闻早已绝种的花。此花形似菊,味乍闻香甜异常,然细闻隐却含酸涩之意,常闻之会使人困乏头晕,有昏睡之感,因它可以使闻者心神安宁,有助眠之效,故得名安然。 这安然花本身并不致命,用得好了甚至还可以治疗失眠,可是…… 眼角飞快地掠过不远处桌子上的茶壶,阿枣眸中不动声色地闪过冷意。 若是闻了这安然花的花香之后立即饮茶,哪怕只是一口,也会叫人马上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盛大夫可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淑妃的问话让阿枣回了神。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阿枣收回自己的手,垂着眸子答道:“娘娘玉体无甚大碍,只是体虚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再加上近来时节更换,气候不稳定,这体虚之症便容易加重。稍后我给娘娘开副药,娘娘按时服用,不出半月便会重新精神起来了。” “是吗?”淑妃闻言顿了一下,而后便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既然盛大夫也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只是……我这儿还有些问题想请教盛大夫,不知盛大夫可愿意一答?”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只等证实了,阿枣自然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浣花,赐座倒茶,叫她们都退下。”淑妃满意地笑了一下。 浣花一一照做,最后在阿枣坐定之后,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送到了阿枣手上:“盛大夫请。” “此乃今年新进的贡茶,喝起来味道不错,盛大夫尝尝?” 茶确实是好茶,一闻便知,且这茶水中也没有任何问题,若非恰好知道安然花的来历,谁会心生怀疑呢? 阿枣垂下眸子,余光扫到淑妃眼底有些异常的神色,心中不由冷冷地笑了起来。 先前她还想,安然花的出现,有可能也是因为后宫争斗,有人想对淑妃下手,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淑妃显然是知情者以及…… 帮凶。 至于这背后主谋是谁…… 她与淑妃从无冤仇,她没有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对她下手。再者此等秘药也绝非寻常人能弄到的…… “盛大夫怎么不喝?可是觉得我这飞霞宫里的茶水不好?” 见阿枣端着茶杯迟迟不喝,淑妃轻轻一笑,眼底却一下子透出不悦来。 阿枣猛地回神,忙低头道:“哪敢,只是民妇乃粗人一个,不会品茶,怕糟蹋了娘娘的好东西。” 淑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重新笑了起来:“盛大夫这话可就是在骗我了,你是常平长公主亲口认下的小友,寻常出入的又都是达官显贵家,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没瞧过呢?” 虽然在笑,可她的语气却是半分不容拒绝的。 阿枣抿唇一笑,也不再拖拉,飞快地抬手将那茶饮了下去,然后…… “怎,怎么……突然有些……头……晕……” 见阿枣不过片刻就扶着额角昏倒在了椅子上,淑妃这才起身下了床,走到了阿枣身边。 “生了这样一副妖精似的美貌,莫怪他会对你念念不忘,势在必得。”涂满了艳红丹蔻的指甲轻轻地在阿枣娇嫩白皙的脸上划过,淑妃不再掩饰真实情绪,任由自己的眉眼被凌厉的妒意所侵占。 虽无法睁眼去看,可她语气中的酸意实在太过明显……阿枣心中猛地一惊,一个荒谬的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 “她再美也不及萍儿。”温雅含笑的声音从内室里传出来,同时,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 片刻之后,有人在她身前站定。 心中的猜想一下子得到了证实,阿枣面色不变,心中却骤然翻起了惊涛骇浪。 燕承! 他与淑妃竟然……! “哼,你们男人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头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淑妃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娇俏刁蛮,却又带着叫男人心头发痒的撒娇卖乖之意,“我不管,我已按照你的吩咐将这女子给你弄来了,接下来你得好好陪陪我,可不许一见着新人就将我这旧人给抛到脑后了!” “怎么会?淑母妃美艳动人,又这般乖巧懂事,我如何舍得置之不理呢?” “哎呀你讨厌,不许这样唤我……” “那要叫你什么?萍儿?” “嗯,好承儿……” 暧昧的调笑声引得阿枣心头一阵阵反胃,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走人了。 这一世的燕承真是比前世更丧心病狂了,为了皇位,他竟连勾搭庶母这样有失人.伦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等等,淑妃……淑妃前世可是禹王的人。她父亲刘石和表叔兵部尚书赵元,那可都是禹王的心腹!前世禹王倒台,淑妃和刘家赵家被燕承一锅端掉了,可这一世她却不知何时成了燕承的人…… 那么,她背后的刘家与赵家呢?他们是不是也已经暗中倒戈倾向了燕承?! 刘石便罢了,赵元可是手掌京城巡防卫的兵部尚书!若是他真的背叛了禹王,暗中站在了燕承这边,事情就棘手了…… 阿枣越想越心惊,不行,她得马上回去通知大家! 可这时,燕承已经安抚好了醋意满满的淑妃,走到阿枣身边蹲下了。 “我说过,你早晚都会是我的。”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一抹偏执和冷酷,燕承伸手摸了摸阿枣的头发,得意地笑了。 阿枣险些没忍住吐出来。 可想着自己的计划,她到底是强忍下了那恶心的触感,紧紧闭着眼装睡,不敢露出一点异常。 看着这张自己朝思暮想了两世的脸蛋,燕承的眼底越来越火热,方才本就被淑妃挑起了几分的欲.望更是一瞬间燃了起来。 爱意与恨意如灼热的火焰,疯狂地在他胸口.交织跳跃。想着她前世对自己的冷酷无情,想着今世她对自己的避如蛇蝎,燕承的手无法自控地顺着阿枣的发轻轻地往下抚摸,沿着她白嫩的脸蛋一直往下,最终停在了她的衣领处。 “你可不许在我这里乱来!”淑妃的娇嗔打断了燕承接下来的动作,“要我亲眼看着你与他人亲热,这我可做不到!” 眸中猛地地闪过一丝不耐与杀意,然等燕承重新转过头,脸上却又满是温柔宠溺的笑容:“我如何舍得叫萍儿伤心呢?这便带她走就是。” 说着,便伸手欲将阿枣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第103章 就是这个时候! 以讯雷不及掩耳坐起来,狠狠给了燕承一拳,阿枣冷笑了一声,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一旁半开的窗户,闪电般翻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一记重拳,燕承整个人猛地往后跌了好几步,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捂着吃痛的眼角坐起来,他没有马上起身去追,而是脸色阴沉如墨地看向了淑妃:“萍儿!” 淑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了一下,只是她到底是有所准备的人,回过神来便立马冲燕承点点头,而后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咬了咬牙,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肩膀。 燕承见此眸子一闪,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然面上还是一片铁青。 “来人……来人!”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处,淑妃飞快地冲过去打开房门,对外头伺候的宫人们喊道,“来人,盛阿枣对本宫不轨,意图行刺,马上命令附近巡逻的禁军将她抓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燕承早就向谢晋借了一队皇城禁军埋伏在飞霞宫门外,只要淑妃一叫,他们便会闻声行动。 “天!娘娘!娘娘您没事吧?!”门外不知情的宫人们一听这话马上涌了进来,见淑妃衣服上血迹斑斑,顿时大惊失色,尖叫着围了过来。 燕承早在淑妃前去开门的第一时间便隐入了暗室,可淑妃想着方才他难看的脸色与眼底的寒意,心下不由又急又气,也不顾身上的伤口,只高声怒道:“她翻窗逃了,马上叫禁军去搜!告诉他们,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们全部提头来见!” 承儿难得求她一件事,她却搞砸了,如今他必然会对自己失望……盛阿枣,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想着燕承年轻强壮的身子与眼中温柔缠绵的情意,淑妃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意。 燕帝年迈,早已给不了她她真正想要的东西,让她得到快乐。可是燕承不一样,与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时刻充满了期待与喜悦——这是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不曾体验过的感觉,她无法不痴迷。哪怕心里知道燕承也不过是存着利用她的心思,可因为这份从未有过的快乐,她甘之如饴。 而如今,这一切却有可能因为盛阿枣这个贱人而消失!——燕承身边从不留没用的人,若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怕是再也不会到她这宫里来了…… 想到这,淑妃眼中杀意更加浓烈,她如今根本离不开他,那么唯一的法子…… “来人,梳妆!那盛氏心怀歹意,定是敌国派来的刺客,说不得她的目标不止在我一人,为了皇上与后宫诸位姐妹的安全,我必须马上去求皇上下令封锁宫门,将那女刺客抓出来!” “可是娘娘,您还伤着呢!” “你懂什么!伤着……才好呢。快去!” 暗室里的燕承闻言,方才难看的脸色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谢晋那老狐狸只答应借他一队人马,不肯封锁宫门,可如今淑妃带伤前去告状,又以全宫上下的安危作伐子,父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没人比他更怕死。 盛妩音,便是你玲珑机智识破了我的计谋又如何?宫门一封,你终究插翅难飞。 再者,就算你当真有上天入地之能,能逃得出这重重包围,可谋刺皇妃是要诛族的大罪,有千金堂和宋家在,你又岂会一个人消失? 你对我弃如敝履,对他们却视若珍宝,那我就毁了他们,折断你所有翅膀,叫你再也无法安生,只能乖乖回来求我! 至于那个来历神秘,行踪成谜的宋靳……他不是一直按兵不动,无所作为,叫人无法探清其底细吗? 如今此事一出,我看他还会不会继续沉寂下去! 而他只要一有所动…… 燕承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与兴奋。 *** 尽可能地压低身子,阿枣借着假山乱石、花草树木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向东跑去。 飞霞宫离御花园不远,她对这宫中地形又十分熟悉,方才险险避开了搜捕的禁军们,得以成功躲进了草木繁多的御花园。 阿枣前世意外从一个年迈的老宫女口中得知,在御花园最东边的花坛一角里,藏着一条十分隐蔽的地道。据闻那是先帝时期某个顽皮皇子为了能出宫玩耍而偷偷挖的,能直通宫外。 阿枣前世因好奇曾去探寻证实过,知道此路可行,又想着自己对那些失传的秘药也已经差不多有了掌握,因此方才在淑妃派人上门的时候一口应了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前世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变化的御花园,在这一世竟然修整了! 看着眼前这完全陌生的景致,阿枣心下暗叫不妙,只能靠前世的记忆努力回想着那地道的入口位置。 可毕竟年代久远,周围摆设又发生了巨大变化,阿枣一时竟怎么都找不到那地道的入口。 禁军们严肃紧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枣心口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额角也微微泌出了汗。可这会儿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深吸了口气,阿枣闭上眼,不去听周围的嘈杂声,只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前世眼前这个地方的布局。 追捕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眼前了,可阿枣脑中却还是没有半点思路,且她如今没有尝试的机会,因为一旦选择错误,禁军们便必然会马上发现的她的藏身之处…… 所以,她只有一次机会, 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 阿枣死死地咬着唇,双眸紧紧盯着前方的花丛,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就在她心一横,决定碰碰运气,凭着感觉冒个险的时候,突然一双纤长的手从她身后冒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有人将她用力地往身后的假山深处带去。 阿枣本能地想要挣扎,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沉沉的嗓音:“别出声,我是帮你的人。” 这时阿枣也已经回过神来了,听了这话便眸子一闪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若这人当真不怀好意,方才完全可以把她推出去。只是……他是谁?为什么要帮她? 因假山内空间狭小,又怕动静大了会惊动外头的禁军,阿枣虽心中十分好奇身后之人的身份,但并没有乱动,只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往后自会知道,现在先送你出宫。” 男子话音刚落,阿枣便觉得肩上一紧,而后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随着那男子跌进了身下一个漆黑的洞里。 那男子身手显然非常不错,所以方才这过程进行得极快,阿枣根本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她却在站定的第一时间就飞快地摸出袖子里的银针,趁那男子不备一下子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条地道?!” 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小道,四周是泥土石块,空间狭小.逼仄,最多只能容约莫一个高大成年男子通过……这里分明就是她要找的那条地道! 男子显然没有想到阿枣会突然反应这么大,一时不察竟被阿枣制住了。 可他并不惊慌,只一边盖好头顶上地道的暗门,一边淡淡道:“原来宋夫人都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阿枣并不接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地道中非常黑暗,阿枣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能隐约判断出他是个年纪不大,身高中等偏上,身材纤瘦的男子。 至于穿着打扮…… 阿枣眸子一动,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袖子。 这种质感的衣裳…… “你是內侍?!” 因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并无半分阴柔尖细,因此阿枣方才根本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个太监! 男子没有说话,半晌才语气诡异地开口道:“夫人懂的可真不少……您看着,实在不像是第一次进宫的人。” 阿枣心下一沉,但依然不为所动,只沉着声道:“你是哪宫的人?到底为何要帮我?” 男子笑了一下,刚欲说话,突然一道黑影从地道深处闪了过来,朝着两人的方向飞快地击了过来。 “小心!”男子飞快地拍开阿枣抵在他喉间的手,将她扯向了一边,可哪想那黑影却并未攻向他,只飞快地揽住了一旁阿枣的腰,将她远远地带离了他身边。 蓦地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阿枣急忙收起手中准备射出的银针,回抱住了来人的胳膊,惊喜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来者自然是宋靳。 他会让阿枣一个人进宫,自然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的。阿枣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与退路后,他便根据阿枣的描述去寻找这条地道的出口了——宫里戒备森严,又有燕承在暗处虎视眈眈,他无法明着派人随阿枣进宫,但可以用这样的法子接应她。 只是阿枣前世是暗中前来摸索这条地道的,当时情况匆忙,她只记下了这地道的具体入口位置以及出口位置的大概范围,并不确定那出口位置具体在何处。 阿枣本以为宋靳定要花不少时间去探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 摸了摸怀里媳妇的脸蛋,确认她完好无损之后,宋靳这才低声道:“不快。” 阿枣一愣,有些不解:“嗯?” 宋靳却没有再多说,只问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一见到他,阿枣就整个人放松下来了。闻言,她忍不住将脑袋搁在他胸口蹭了蹭,笑了:“没有,我好着呢,别担心。” “嗯。”宋靳这才拍了拍她的后背,“往后退一步,我点个火。” 阿枣忙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这里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这样没法前进。 宋靳却没有立即点火,反而抬头看向了不远处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内侍,淡淡道:“秋总管应该不介意吧?” 那男子还未说话,阿枣已经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秋总管?!不会是……” 沉默片刻,男子轻轻笑了起来,只是这会儿他的声音却一扫先前的低沉浑厚,变得十分阴柔尖细,和寻常的太监内侍别无二致:“在宋先生这样的高人面前,我便是介意怕也没什么用吧?” 说完,他又看向了阿枣,低笑道来,“宋夫人好,在下秋俊生。” 作者有话要说:  秋总管以前闪电般地出现过一次,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他,哈哈哈。嗯,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且他的出现与文中一位妹纸有关,大家猜猜是谁~ ☆、第105章 第104章 秋俊生,护着燕帝长大的原太监总管——福全公公唯一的徒弟。福全年老死后,他便代替他师傅成了燕帝身边最受信赖的人,掌管整个内司府。 此人深得燕帝宠爱,是燕帝心腹中的心腹,且其年纪虽轻,然行事手腕极为厉害,非是寻常人。 可阿枣对秋俊生并不厌烦,除了本能的警惕之外,她对他最多的感觉,便是好奇——因为秋俊生是前世唯一一个到最后也没能让她看透的人。 这其中原因有三。 第一,明明深得燕帝宠信,多年来也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可秋俊生却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背叛燕帝,与她联手置他于死地。而这其中原因,她到现在也想不通——燕帝待自己身边人还是不薄的,观秋俊生后来所为,又不大像是被哪个皇子收买了,可若说他与燕帝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不大合理。不然作为深受燕帝信任的贴身内侍,他平时里有的是机会下手报仇,没必要等那么久与她合作。 所以,前世他到底为何要助素无交情的她要燕帝的命? 第二,秋俊生此人长相极为清俊秀气,且就外表这么看着,很是乖巧伶俐,再加上待人的时候也总是笑容满面,瞧着十分无害,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漂亮的老实少年。可就这么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行事却是雷厉风行,亦正亦邪,叫朝中那些淫浸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都捉摸不透——有如此心智手段之人,实在不大像是一个普通的内侍。 那么,秋俊生究竟是何来历? 第三,秋俊生成为内司总管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算起来,如今眼前的他也不过才十八岁,前世帮她弄死燕帝的时候,他更是才二十一岁不到。年纪这般轻,可他行事却老辣得不可思议,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就是前世在最后,燕承明明疑他颇深,可在登基之后,却还是愿意继续重用他,并让他接着掌管内司府…… 为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对于所谓的“知己好友”谢云,燕承都能仅凭一点怀疑就痛下杀手的。 这三点疑惑让阿枣对秋俊生这个人始终抱着一种好奇,忍不住想要探寻的态度。再加上前世她与他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只在最后简单地合作过一次,并未有过多交情,他此刻的突然出现就更加让她觉得疑惑不解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究竟有何目的? 想到这,阿枣冲他行了个礼:“方才多谢秋总管相助。” “不必客气,我救你也是别有目的。” 秋俊生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浑厚,阿枣一愣,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疑虑。 之前一直把他当陌生男子,所以她并未去注意这点,可如今想来,这样阳刚味十足的声音……实在不太像是一个太监该有的。 然这会儿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阿枣想了想便将之先放在了一旁。又见秋俊生直言不讳,阿枣也就直接问道:“既如此,不知秋总管目的为何?” 秋俊生还没说话,宋靳已经淡淡地开了口:“你我目的一致,合作行事又何妨?” 阿枣一愣:“阿靳?你知道……” “你进宫之后不久,悠扬阁传来消息,他们查到那日暗中相助林三姑娘,设法拖延了其与恭王婚事的人是谁了。”宋靳一边拿出火折子点火,一边道。 “竟是秋总管?!”阿枣心中止不住的诧异,“只是……怎么会?” 秋俊生这个人,阿枣觉得他捉摸不透,除了他性格怪异,行事作风亦正亦邪之外,还因为他总是独来独往,从不与燕帝之外的人过多接触——哪怕燕帝的宠妃欲拉拢他,他都没怎么搭理过,更别说那些个宫外的臣子们了。 可林绘雅,一个几乎没怎么进宫过的外臣之女,如何能得到他的倾力相助?! 之前知道有人暗中帮助林绘雅的时候,她就将所有有可能影响燕帝做决定的人都列了一遍,虽其中也有秋俊生,可阿枣完全没想到他身上去。 没想到,却偏偏就是他。 明亮的火光一下子点亮了黑暗的密道。 跳跃的光影投映在秋俊生那张清俊精致,乖巧无害的脸上,落下斑驳错落的痕迹,衬得他眉目间的和煦笑意仿佛要滴落下来。 “我与林三姑娘之间的私事便不方便与二位细说了,只是,我既答应了会助她,必不会中途而废。宋先生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想和二位合作共同对付恭王,我与你们之间并无冲突,目的也是一致,若能来个里应外合,岂不是能更快解决这些烦心事?” 阿枣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追问。秋俊生说的对,他和林绘雅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他这样一个强大的盟友,他们往后行事必定事半功倍。 至于他说的东西可信与否……阿枣还是相信他的,否则他方才完全可以直接将她交给燕承。而且,秋俊生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他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既然会主动找上门寻合作,想必我们夫妇二人的身份背景,秋总管也已经摸透了吧。”宋靳笑了一下,朝秋俊生伸出了手,“既如此,别的我也便不多说了,合作愉快。” “我知道的那些,想来也只是宋先生愿意让人知道的吧。不过……”秋俊生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着走上前,握住了宋靳的手,“那又何妨呢?先生很有意思,我挺喜欢你的,合作愉快。” 阿枣一听脸色就变了一下,下意识地拉着宋靳往后退了一步。 前世这秋俊生可是有断袖之名的!虽说只是个内侍,可关于他和燕帝那点子暧昧传闻宫中却众人皆知。阿枣都暗自猜测过,前世他最后会背叛燕帝是不是因为感情纠葛。可想想秋俊生说起燕帝时的平淡不屑,又想起燕帝那张满脸褶子的猥琐老脸,到底没法再琢磨下去,这才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宋靳有些不解,倒是秋俊生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半晌看着阿枣满眼深意地笑了:“夫人也很不简单,我同样喜欢。” 这,这怎么搞得好像是她在吃醋似的? 阿枣的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宋靳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淡了下来:“谢谢,不过秋总管喜欢在下就可以了,我夫人到底是女眷,当不得其他男子说出的这个词,哪怕秋总管所言,并无他意。” 阿枣闻言脸却更黑了:“……” 秋俊生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 作为首次见面的诚意,秋俊生在送阿枣和宋靳出地道之前,给了两人三个十分重大的消息: 一、帮助燕承控制了燕帝的人,是现任国师李长子。他给了燕承一种能让人上瘾的秘药,燕承就是用那药来控制燕帝的; 二、那药会严重损耗使用者的精力,掏空其身子,所以燕帝最近身体越来越差,这几日已无法起身。太医已断言他最多活不过一个月,然这消息被燕承派人压了下来,是以外人都只道燕帝身子并无大碍,静养数日便会好; 第三个消息,阿枣自己方才也已经探得了——燕承和淑妃有了超出伦常的关系。就是因为有了淑妃吹的枕边风,燕承才能突然间得到燕帝的正眼相待,继而找到了给燕帝下药,让他彻底离不开自己的机会。 听完秋俊生的话之后,阿枣十分震惊。她没想到给燕承那些秘药的人竟然会是李长子! 现任国师李长子,她印象中的他可是个真正心怀天下,慈悲为怀的道者! 自他继任师傅成为大燕国师之后,一直都以仁道之名为皇室信任,百姓敬仰。便是在前世,他也一直没有屈服于诸位皇子的威逼利诱,始终在夺嫡风波保持中中立。所以最后燕承在登基之后就寻借口撤了他的国师之职,另扶了一位识相的道士上位。 可这一世,李长子怎么会突然转而帮起燕承,还助他做出这等阴损之事?! 宋靳听了阿枣的话之后,摸了摸她的头,半晌才道:“每个人皆有自己珍爱的东西与行事的底线。前世他始终能保持仁心,或许只是因为未曾有人触及到他的底线,将他逼到那个份上罢了。人的善恶从来都是在一念之间,通常意义上的好人,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做出的事情兴许连他自己都会不敢置信。李长子……也许是因为利益,也许是迫于威胁,可不管是心甘情愿也好,还是被逼无奈也好,他既然已经下了场,便注定不能再如前世一样全身而退了。” 阿枣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曾经那样好的一个人……有些可惜罢了。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希望他是自愿的好,还是被逼无奈的好了。” 见阿枣似乎很在意,宋靳挑眉道:“你与他曾有交情?” “不算交情,只是前世他曾意外救过我一次,虽然他自己兴许并不知道。” 两人已经出了地道,这会儿正骑着马往宋府赶去,宋靳闻言便笑了一下:“那便到时放他一马吧。” 阿枣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是复杂。 她知道人性多变,这世上其实也并没有真正的善恶之分,不过都是一线之间的差池,可她还是不喜欢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总是不切实际地希望着,哪怕黑暗压境,这世上的人们也都能保持一颗盛满光明的心。 如此,哪里还会有这诸多纷争呢? 有些疲累地将脑袋倚靠在宋靳的怀里,阿枣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只想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 因怕人太多会引起有心人的警觉,因此宋靳只带了几个手下去找那地道的出口。姜无双虽也想跟着去,然到底知道不合适,便只在宋府里静等消息。 可哪想,她还没等到宋靳与阿枣回来,便先等来了岑央送来的密信。 “千金堂盛氏刺杀皇妃,证据确凿,陛下大怒,命诛其家人。稍后便会有官兵前去宋府抓人,双儿速去宋府带平安等人撤离,另,传信千金堂,命春令带着众人马上隐匿行踪。至于阿枣这边,我会寻机暗中相助,勿忧。” 飞快地看完手中的信,姜无双脸色猛地一沉,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好你个燕承!” 因宋靳和阿枣都出去了,平安便被阿小抱来了姜无双这边,小家伙正抱着糖糕吃的欢呢,姜无双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先是吓得一愣,而后便忙叼着口中的糕点,学着姜无双的样子用小胖爪拍着桌子,含糊不清道:“好雷个易神!” 姜无双顿时哭笑不得:“……” 可心中的怒气到底一下子散了去。 不再犹豫,她伸手将小胖墩抱了起来,转头对一旁正收拾东西的阿小道:“阿小,去把明如明宛叫过来,我们……换个地方玩。” 阿小一愣,但还是飞快地点了点头。阿姐的师姐是好人,她听她的! *** 给宋靳和阿枣留下暗号之后,姜无双便给府中粗使的几个奴仆放了七日的假,命他们马上离去,然后自己抱着平安,带着阿小与知道此间秘密的明如明宛姐妹,顺着宋府里的那条暗道去了静王府。 在暗道半路,他们便遇到了正要前来接应的静王燕寻与宁王世子燕璘。 两人已经得知宫中发生之事和燕承的下一步动作,因此急匆匆地赶来了。 见岑央早一步放出了消息,姜无双也在他的配合下做足了准备,两人这才放了心。又见小家伙依然天真懵懂地卖着萌,燕寻顿时笑了起来,抱过他便往静王府走去。 “平安交付于你们,我去接应阿枣。”姜无双却没有跟上,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过了身子。 燕承既下此狠招,必然留有后手,若阿枣不能顺利出宫,只怕是…… 燕寻燕璘并未阻止,姜无双能撑起那么大个悠扬阁,自然不是什么冲动冒进之人,她既有她的打算,他们自不会阻拦。 目送姜无双离开之后,燕寻这才抱着平安缓步朝静王府走去。 “表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里头有些不寻常?”燕璘跟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其实那个妹纸就是燕承的未婚妻林姑娘啦,有木有小天使猜中的(⊙v⊙)~ ☆、第106章 第105章 “想到什么了?”燕寻正捏着小家伙肚子上的软肉,逗得他哇哇大叫,闻言头也没抬,只挑了下眉回道。 “弟妹不可能真的行刺淑妃,可淑妃却是真的受伤了,再看其后来所为,这里头……若说没有淑妃的主动配合,你信吗?”燕璘沉着眼,络腮胡子下的唇畔没有一点笑容。 “不信。”燕寻的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嘲讽似的笑了一下,“淑妃与老四勾结已是必然。” “那你还这么淡定!”燕璘顿时焦躁地走了两步,“淑妃身后可是赵元和巡防卫!” 燕寻却潇洒地挥了挥手:“既定的事实,不淡定又能如何?等宋靳回来再说吧。” 燕璘:“……” 燕寻又顿了顿,半晌才笑容一卸,“啧”了一声:“罢了,等宋靳回来告诉他,我不想再等了,速战速决吧。” 燕璘一愣:“你是指……” 燕寻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脸上蓦地浮现一抹森冷的笑意:“老四既然这么爱蹦跶,我就让他蹦次大的。” “可如此一来,你往后便再不能置身事外了。”燕璘似有些讶异,但却又并没有那么讶异,只拧了剑眉,有些犹豫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是讨厌麻烦,所以懒得争,可这不代表……”燕寻一把挡开小家伙报复似的拍向他脸的小手,眼中重新露出温和之意,“我不会去争。” 如今情势已然不容人退却,为了怀里这小胖墩,便是忍着不喜争上一争又何妨? 从当时年仅十岁的太子兄长,费尽心机给久病成灾的他寻来那把他想要了大半年的小金弓,坚定地对他说“二弟不要害怕,大哥一定想法子治好你,让你往后手能挽弓射大雕”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个人做任何事情。 *** 虽然已经决定要打破自己素日以来“体虚瘦弱,不问世事”的形象,以强势的姿态参与到夺嫡中来,然情势却并没有给燕寻这样的机会。 “你说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燕寻面色铁青地看着阿枣,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阿枣并不知道淑妃在她逃走之后自伤嫁祸与她的消息,因此她与宋靳方才回宋府的时候,险些被已经埋伏在宋府附近的官兵发现。好在姜无双及时出现,两人这才得以平安顺利地避开追捕,进入了静王府。 听燕寻说了他的决定之后,阿枣和宋靳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对视了片刻,这才将此次宫中之行所获得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其中自然包括燕承对燕帝所做之事,以及燕帝如今命不久矣的消息。 燕寻怎么都没想到,燕承竟然真敢如此胆大包天,谋害自己的父君!可他心里也清楚,阿枣与宋靳绝不可能在此事上开玩笑,所以…… 燕寻握拳,他虽与燕帝不亲,也一直都因太子的死怨怼于他,可弑父弑君这等事,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王八羔子!他这是想皇位想疯了啊!”燕璘也是如此,虽素来不喜燕帝,可一听这消息,还是惊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弟妹,你医术高明,可有法子一解那毒?” 阿枣沉默不语。那些秘药之所以会成为秘药,主要就是因为其药性狠烈,又霸道难解。若发现得早,中毒者情况不严重还好,她努力一试,兴许还有可能将他救回来。可燕帝中毒时日已久,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更何况,便是真有这个能力救燕帝,她也不会救的。因为,她本来也是要他命的人——太子夫妇与师傅皆是惨死于他的猜疑狠心之下,她虽没打算现在就杀了他,可也没想过最后要放过他。 燕璘不知内情,以为她的沉默只是无能为力的意思,不由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若是皇上真的……留给我们真正可用的时间就不多了!” “嗯,”宋靳明白阿枣的想法,但也没有多说,只抬头看向燕寻,神色凝重道,“我们之前所做的计划,怕是全部都要推翻重新来过了。” 他们之前的计划全都是建立在燕帝身子健朗,起码还有五六年好活的基础之上做的。如今燕帝出了事,寿命不到一月,那么这储君之位,势必会在未来这一个月内定下来。 而他们,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尤其燕承夺去这个位置。所以出手夺位已是必然,只是……夺过来之后呢?谁来做这个皇帝? 平安吗? “可平安如今还这么小……”看着一旁正快乐地拍着手玩积木的小家伙,阿枣心下一慌,忙道,“他什么都还不懂!再,再加上他的身份还未得到皇室正名,便是被你们强捧上那个位置,怕也少不了麻烦……” 她实在不忍心让不过才三岁大的小家伙,去承受那个成年皇子都不一定承受得了的重担。且他如今一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纵然有烈虎卫随身守护,可一旦身入险境,谁能保证绝对不会有意外发生?再者,过早地接触政治黑暗面,于平安而言,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阿枣说的正是众人所担心的,因此她这话一落,大家便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宋靳突然起身朝燕寻单膝跪了下来:“平安还小,担不起皇位重责,我愿奉二爷为君,誓死追随。至于平安……平凡可贵,往后,便让小家伙安安心心地做个普通人吧。”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阿枣,她从未想过,宋靳竟会为了平安向他人下跪表示臣服! 可仔细一想,宋靳说的,已然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平安如今还太小,根本不可能扛得起这大燕朝的江山,纵然有他们在旁辅佐,可帝君年幼,太容易叫旁人滋生野心了,届时必定朝局不稳,人心动荡,于天下于大燕不利。 但若是燕寻,一切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有称帝的资本,也有治理天下的能力,若是他登上皇位,他们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且,也只有他上位,他们一家人才能过得平安喜乐,不必再担惊受怕。 至于往后…… 平安如今还小,根本不明白皇位意味着什么,只要他们好生教导,他长大之后应该也不会对皇位生出什么心思。再加上以燕寻对平安的疼爱,哪怕他坐上皇位之后真的被权力腐蚀,移了性情,想来也不会对平安赶尽杀绝。 虽说这样的做法等于剥夺了平安的自由选择权,可情势逼人,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阿枣回过神,忙也起身跪了下来,凝声道:“愿奉二爷为君。” 一旁姜无双和燕璘这时也从怔愣中回过了神。 “为了平安,还望二爷答应下来吧。”姜无双也跪了下来,淡然而坚定道。 燕璘也一撩袍子,爽朗大笑了起来:“阿靳说的有理!表哥不愿为君,可如今为了小家伙,怕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燕寻这才从沉默中抬起头来。 “你们……”知道他们的下跪是表示一种态度,燕寻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伸手去扶,而是慢慢地直起身子,叹了口气道,“我应下便是。只是……” “二爷?” 燕寻看了宋靳一眼,忽然又整个人懒懒地靠回了椅背,神色张扬地笑了起来:“先说好,这皇位我只坐到小家伙成年。你们也不许刻意引导他不往皇位这方面想,一切依然如咱们以前所说的一样,看他自己的意愿。若他长大之后想要,这皇位,我自会双手奉上。你们也别琢磨什么权势会改变人心之类的,我不一样。自太子兄长因这储君之位莫名屈死之后,我对这位置剩下的,便只有厌弃和憎恶,再无半分向往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知地低了下来,眼底更是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怅然。 宋靳还未说话,阿枣已经笑了起来:“好,听二爷的便是。” “既如此,那咱们便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吧。”宋靳也笑了一下,而后扶着阿枣站了起来。 *** “你说什么?人没抓到?一个都没抓到?!”猛地一巴掌甩向了报信之人,燕承“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得可怕。 他想过阿枣或许能凭借自己的本事逃出宫去,然千金堂与宋府众人,他却是势在必得的。因千金堂虽有常平长公主与岑家在背后支持,可这两方在宫里的势力不大,此事又事发得突然,他还特意命人封锁了消息,照理来说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如今出动了那么多人,他们却连半个宋家人,甚至是千金堂的伙计都没有逮到?! 报信之人乃燕承的心腹暗卫——影义,虽受了燕承重重的一巴掌,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单膝跪地,低着头继续道:“我们去的时候,宋府和千金堂都已经人去楼空……” 话还未完,便被燕承的怒吼声打断了:“废物!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 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说,反而还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被他们得去了自己这边的重要情报,燕承一时气得不行,再也忍不住疯狂地将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古董花瓶在地上炸开,碎片乱飞,有尖利的渣片从地上弹起,如刀片一般划破了影义的脸。鲜血涌出,染红了他脸上那道可怕的刀疤,更显狰狞。 可他仿佛并无知觉,依然直直地跪在地上,默然地承受着来自燕承的怒气。 燕承死死地握着拳,花了好半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转头看见影义脸上的鲜血,他眸子微闪,到底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丢了过去。 影义飞快地接住那药瓶,眼中闪过一抹热烈与感激,又见燕承已经冷静下来,这才抬头道:“谢殿下赐药。” 将影义的神情收入眼底,燕承微微眯眼,而后才移开视线,缓了神色道:“此事你已尽力,我自不会胡乱责怪于你,只是……” 他顿了一下,而后眉间涌起冰冷的杀意,“我要在今晚之前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今日的消息,明白了吗?” 影义心中一凛,忙沉声道:“属下明白!只是……” 轻轻转动手上的玉扳指,燕承面容温和,目光却森然阴鸷,说不出的骇人:“只是什么?” “会不会是禁军那边的问题?”影义皱着眉猜测道,“谢晋那老狐狸的心思……” 燕承眼睛沉了沉,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 “殿下!查到那日暗中相助宁王世子的人是谁了!” 燕承猛地眯眼:“你们找到郑婉容一家了?” “是。”来者打扮与影义一模一样,他是燕承培养的暗卫中负责搜集情报的人——影青。 燕承这才挑眉笑了起来:“在哪儿找到的?” “北疆。” “燕璘竟送她那一家孤儿寡母的去了天寒地冻的北疆?这狠心的做派,可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莫怪你们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人。说吧,背后助他坏我大计之人是谁。”燕承先是有些诧异,却随即眼中的杀意便更重了。 对宁王府的掌控是他夺位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可那人不止将他苦心设计的计谋全毁了,还趁机逼得他现身人前,被众皇子围攻,险些一败涂地。此等大恨,他势必要从他身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影青看了他一眼,半晌才低头道:“宋靳。” “你,你说什么?!” “殿下……”见燕承额角青筋猛地暴起,勃然大怒几乎无法自控的模样,影青垂下眸子,飞快地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凝声道来,“宋靳等人,早已与静王和宁王世子连成一线。” 这下就是影义都额角一跳,“刷”地一声抬起了头。 “阿青,你确定?!” 影青郑重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燕承眼神十分可怕地看着自己问道:“这些……都是你从郑婉容那里问出来的?” 影青摇摇头,回道:“郑婉容不知为何嘴巴竟闭得死紧,怎么都不肯说。是她那母亲和弟弟经受不住逼供说出来的。那一老一小虽然知道得不多,但凭着那些东西找出真相……也并不是很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小天使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v⊙) ☆、第107章 第106章 燕承脸色铁青,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气得厉害,过了好半晌,他才狞笑道:“宋靳……好一个宋靳,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他!还有老二,我也是大意了……真是太大意了!” 本以为燕寻前世不涉党争,不求皇位,这一世便会如前世一样安分守己。可他却忽略了盛妩音身边那个疑似小皇孙的孩子——燕寻与太子关系极好,若那孩子真的是太子遗孤,他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 其实当日他也猜想过那个孩子的身份,可因一直查不到有效线索,无法确认,这才将之放在了一边。后来又想着哪怕那孩子真的是小皇孙又如何?太子储君之位早已被废,那孩子在皇室宗谱上也已经是个死人,没有强大的势力在背后作支撑,就一个远在西陲的岑家,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这才把他彻底丢在了一旁,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了讨燕帝欢心,谋夺储君之位上。 因为,只有用最快的速度登上那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宝座,他才能不再受任何桎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盛妩音,比如那个孩子的命。 可哪想不过一念之差,自己竟就把燕寻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漏掉了! 燕寻。 他可是诸皇子中背景实力最强的一位,又排在第二,身份上也最名正言顺,虽说身子不好,但观其前世一直到最后也活得好好的,并未如外头猜测那般英年早逝,燕承就知道他必然不如众人看到的那样简单。 而盛妩音身边那孩子如今看来就是小皇孙无疑,那么,仅仅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他也势必会一改前世沉寂的状态,站出来插手夺嫡之事。如此一来,自己便又多了一位强敌。再加上他身边那个来历诡异,手握神秘力量的宋靳…… 燕承的脸色越发难看。 “殿下,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影义的话让燕承猛地回了神。 “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抓到,反而还将自己的底漏了不知道多少去,还能怎么办?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吧。传令给李长子,让他尽快动手,七日之内,我要听到父皇病重,无药可医以致驾崩的消息。” 看着燕承神色恢复平静,眼中却杀意肆虐的样子,影义和影青都是心中一颤,而后对视一眼,凝重地跪了下来:“是!” “马上派人把谢晋父子和赵元给我叫来。”燕承轻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片刻之后又道,“另外,派人盯死静王府,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 *** 那边,燕承心一狠,直接提早启动了终极计划,这边,阿枣宋靳等人也刚得到了郑婉容一家被燕承抓走的消息,这会儿正紧急商讨着对策。 “人我已第一时间派人去救了,只是我们大家联手的消息,怕是瞒不住老四了。”燕寻皱着眉,指节轻敲着桌子。 “……是我疏忽大意了。”燕璘脸色十分难看地捶了一下桌子,眼底闪过一抹自责。 燕寻看了他一眼:“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老四有心,总有一日会找到人的。除非当日合作完之后,你就杀了她灭口。” 燕璘哑然。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四早晚会知道的。”燕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倒是,不过,百般算计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引起了我们的警觉,你们说,燕承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逼燕帝把皇位传给他,然后弑父登位?”姜无双突然看着众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可能,”宋靳挑了下眉,“他给燕帝下毒的本意想必也是如此。利用燕帝病重把持朝政,等到时机成熟,再让燕帝病亡驾崩,同时想法子得到传位遗诏,顺利继位。如今虽还未完全掌握朝政,可情势如此,他怕也没有那个耐心再等下去了。” 燕璘顿时一惊:“不行!皇上若是在这时驾崩,朝局必会大乱,于天下百姓大不利!再者,如今谢晋与赵元那两只老狐狸还只敢暗中与老四那王八蛋勾结,不敢有大的动静,也不敢与咱们正面对上,可一旦老四正了名,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站出来支持他了,到时我们再想做点什么,便会难上加难……娘的,一定要阻止他!” “那人虚伪爱重名利,必不会马上动手的。”阿枣却神色淡淡地说道,“弑父夺位,一个想要流芳百世的人,如何会让自己背上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臭名?便是要做,他也一定会将一切设计得合情合理,叫人寻不出任何破绽才去做。” 一国之君驾崩可不是什么小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甚至周边各国也会派人打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燕承就是再着急,也不会让燕帝死得太仓促,必然会给他找一个合理的死因,让自己往后的继位顺理成章。 沉着脸半天都没说话的燕寻这才微微眯眼,看了阿枣一眼:“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一定是让父皇的病情先‘恶化’。” “谁叫他之前为了掩人耳目,一直对外说皇上身子无恙,只需几日休息便可好转呢?”听到这里,姜无双才稍稍舒展了一下冷凝的眉眼,“从好转到恶化,怎么也得要有个过程,否则不就太过蹊跷了吗?” 宋靳也点了点头,看向了阿枣:“按你估计,他最早什么时候会对燕帝动手?” 阿枣沉吟片刻,才道:“不出半月吧,也或许,十日之内?那李长子手握诸多秘药,要想让燕帝‘突发急病’并不难,而燕承需要的,也只不过为燕帝寻医治病,让天下众人都看到他的清白无辜与孝顺仁德的一个时间罢了。” “时间这般紧迫,看来……” 宋靳的话还未说完,胡啸便从外头急匆匆地进来了:“大首领,夫人,小少爷在外头玩耍的时候不慎受伤了,这会儿哭着喊着要娘亲呢,夫人要不先出去看看吧?” 众人一听都皱了眉,尤其阿枣更是心中一跳,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伤势如何?” 胡啸忙道:“夫人莫担心,只擦破了点皮,并不严重。只是小少爷哭得伤心,吵着要见您,属下这才进来打扰的。” 阿枣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宋靳道:“我先出去看看,你们继续吧,若有什么事,叫人过来通知我便是。” 宋靳点头,虽也有些担心小家伙的情况,但到底正事要紧,便只温声道:“好,快去吧。” 阿枣又对其他人点了点头,这才匆忙地跟着胡啸出去了。 *** 一进屋,阿枣便看见了床上那个被阿小抱在怀里,哭得正伤心的小胖墩。 阿小与一旁的明如明宛都在哄他,可小家伙并不听,只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破皮,抽抽搭搭地喊着“娘亲”。 见他的哭声中气十足,身上除了膝盖上的那点小伤也并无其他伤口,阿枣这才彻底放了心,抬脚迈进门。 方才在回屋的路上,胡啸已经与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想到这小家伙竟趁着众人不备爬上了园子里的假山,还不慎滑摔了下来,阿枣心中就一阵后怕。 若非阿小她们发现得及时,险险接住了他,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呢! 这孩子本就聪明早慧,如今又越长大越顽皮,实在叫人担心,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教教他才行。 想到这,阿枣脸色一沉,轻咳了一声。 “阿姐!”见阿枣终于来了,阿小忙抱着小家伙站了起来,可一看阿枣脸上故作出来的怒意,忙害怕又自责道,“阿姐,是我没有看好平安,你,你罚我吧……” “奴婢失职,请夫人责罚。”一旁的明如明宛也忙慌张地跪了下来。 只有阿小怀里的平安一下子停止了哭嚎,伸出小胖手冲着阿枣抽抽搭搭地叫着“娘亲”。 见该害怕的人没吓着,反倒吓着了无辜的人,阿枣额角抽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都起来,这事儿不怪你们。”半晌,阿枣才无奈道,“若非你们及时发现,他怕是要伤得更重了。” 阿小松了口气,但还是自责地摇了摇头:“是我不该去拿水的。” 明如明宛也点了点头,脸上满是不安愧疚。 一听这话,阿枣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阿小会去拿水是小家伙指使的,还有明如明宛,也是小家伙非要她们去摘花,这才会转过身去,给了小家伙溜到假山群中干坏事的机会…… “说吧,平安爬到假山上去做什么?”见平安眼儿巴巴地看着自己,阿枣到底还是没忍心,伸手将他接了过去,只脸色却很严肃。 见娘亲似乎不大高兴,平安不解地歪了下头,而后委屈地指着自己的伤口,抽着鼻子道:“娘亲,这里流血了,疼疼呢……” 被那样的眼神一看,阿枣险些绷不住,可到底担心下次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便绷紧了脸道:“因为平安不乖,所以才会疼疼。” 平安一听就委屈了:“平安乖!平安最乖了!” “那平安告诉娘亲,你为什么要爬到假山上去?” 小家伙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见他神色越发委屈,到最后更像是要重新哭出来了,阿枣到底是缓了神色,柔声道:“平安告诉娘亲,娘亲就不生气了,嗯?” 小家伙这才闷闷地开了口:“管叔叔说,站得高,看得远,平安想看娘亲和爹爹……” 阿枣心下蓦地一震,瞬间哑然,而后看着他竟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完全没想到,他爬上假山,只是为了能看到爹娘。 自进京之后,她和宋靳一直都比较忙碌,确实经常不在家,虽说他们一直在尽可能地关心小家伙的成长情况,可如今看来,到底是免不了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尤其是最近,因情势越来越紧迫,他们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便是在家,也常常忙于大事,没什么时间能好好陪他…… 可自从一开始因不习惯而吵闹过一阵之后,小家伙并未再因此事哭过。原本以为这孩子是习惯了,哪想他只是学会了“懂事”。 这么小的孩子…… 阿枣心中一时酸软得不行,双手一下子将怀里的小胖墩搂紧了。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道:“傻孩子,娘亲和爹爹都在屋里,你就是站得再高也看不见我们的。往后若是想我们了,就叫胡叔叔带你来找我们,可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知道吗?否则平安若是摔伤了,爹娘会很心疼的。” 平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可随即又抿着小嘴道:“爹娘要办事,平安不能去,平安是乖孩子。” 这些话大概都是阿小她们哄他时说的,谁能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能记住,并且还努力去做了呢? 阿枣再也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平安在一旁乖乖的,不吵就好了。” 小家伙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圆圆的葡萄眼弯成了月牙儿,然后他便开始撒娇了:“娘亲,平安痛呢……” 他这伤是从假山上滑下来的时候在石壁上蹭的,并不严重,方才会一直哭,也是因为摔下来的一瞬间有些吓到了,并不是因为伤口有多么痛。 阿枣是大夫,自然知道这些,可她还是一下子心疼得不行,忙道:“娘亲帮平安吹吹,平安就不痛了,乖……” “好!” 看着怀里小家伙脸上纯真的笑意和眼底的依恋,阿枣满心柔软,可心底某一处却又坚硬得不可思议。 她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计一切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第107章 给平安上完药之后,阿枣没有再回燕寻的书房,只哄着小家伙吃了点东西,然后陪着他在屋里玩起了玩具。 阿枣“刺杀皇妃”,如今是“在逃罪犯”,宋府被官兵们层层围了起来,如今暂时是回不去了。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燕寻便命下人将府中最好的芳华苑收拾了出来,阿枣一家倒也不用愁接下来没地儿可住。 为了让小家伙住的开心,燕寻还特地吩咐人寻了许多有趣的玩具来。 阿枣听说此事之后,便叫人将那几个装满了玩具的大箱子抬了过来,然后陪着小家伙一一打开,随他一起玩闹了起来。 众人商量的事情,宋靳回来了自会转达,如今……还是怀里这个宝贝更重要些。 看着乐得直扭小屁股的小胖墩,阿枣温柔地想。 *** 等众人商讨完所有的事情,敲定好所有细节,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虽已经听胡啸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平安并无大碍,但没亲眼看见到底不放心,燕寻等人便随宋靳一道去了芳华苑。 只是他们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玩累睡着了。 又见他脸色红润,睡得香甜,身上的伤也果真只是小小一点,众人这才安心地散去了。 重新给平安盖好小被子,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宋靳这才牵着阿枣出了里屋,在外间的小榻上坐下了。 阿枣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你们商量得怎么样,可有结果了?” 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宋靳才道:“差不多吧。我已派了人去联系秋俊生,请他盯紧燕帝身边所有的人。若是燕承真的要对燕帝下手,他会尽可能阻止的。” “如今燕帝身边全都是燕承的人,也只有秋总管这个燕帝离不开的随身内侍才有这样的机会了。请他若能成功拖延燕承下手的时间,我们便能做更多的准备,若是不能,好歹也能知道燕承的动向。”说到这,阿枣突然摇摇头笑了,“他是个极大的助力,我倒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他竟会突然出手相助。” “燕承与林三姑娘的婚期已近,他既要毁了这桩婚事,自然不能眼看着燕承登位。”宋靳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嗯,不过燕承肯定想不到秋俊生会与咱们联手。”阿枣笑意更深,而后才道,“那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宫里头有他在,我们倒不必太过担心了,这十来日之内,燕帝想必死不了的。只是燕帝寿命本就不到一个月了,我们的动作还是要能快则快才行。” 宋靳颔首:“燕承之所以胆敢如此行事,无非是因为背后有巡防卫与皇城禁军的强力支持。巡防卫先不说,皇城禁军我们却完全可以利用的。” “谢云!”阿枣眼睛一亮,随即她就发现,自己如今再说起谢云,心中的恨意已经很淡了。 这样……其实也好。 将这些仇恨彻底淡忘,她或许才能真正从前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嗯,他本就厌恶燕承,又因元家姑娘之事恨极了他,如今会强迫自己站在燕承那边,也不过是因着父命难违,不敢忤逆谢晋罢了。”宋靳轻敲着桌面,慢条斯理道,“可他那人性子耿直,对于这样的现状,心中必然是愤懑不满的。若是在这个时候,将他生母死亡的真相告诉他……” 阿枣一愣,随即忙道:“可是,王氏死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并不一定与她有很深的感情。他有可能会为了这个没有多少印象的母亲,反过来与谢晋这个对自己施威了这么多年的父亲作对吗?” “他会的。”宋靳却很笃定。 “为什么?” “因为……”宋靳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欣赏,“他是个正直忠厚的人。” 见阿枣拧着眉似有些不能理解,宋靳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解释道:“因为性子正直忠厚,重情重义,所以不管记不记得王氏,对王氏有没有感情,得知真相后的谢云都不可能再听谢晋这个‘杀母凶手’的话。就算因着他是自己父亲的身份无法杀了他替母报仇,谢云也绝不会再原谅谢晋的。” 阿枣听完了神色有些复杂,然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半晌,她又突然抬头道:“可是师姐那边不是还没有消息吗?没有证据,谢云又如何会信呢?” “师姐说派去西陲的人已经传信回来,仿佛是有些进展了,具体的,再过两三日等那人回来,便会知晓了。” “这就好。”阿枣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了眉,“那……巡防卫那边呢?还有,不是说燕承近来在代理朝政的时候表现得很不错,朝中很多老臣都纷纷看好他,与他结交了吗?尤其他与林三姑娘的婚期重新定了下来,这叫林阁老也不得不开始为他筹谋……这些文臣说话,虽不如手掌兵权的武将说话来得有力度,可却也绝对不能忽视,否则光是他们的唾沫星子便能淹死人了。燕承善伪装,如今众人都道他贤德,虽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了他,可他到底是有了些根基,轻易动摇不得……” “这倒不用担心,若说支持者,燕承哪里能比得过静王?便是如今表面看来,确实有很多人支持他上位,可一旦静王站出去,那些人里头有大半会倒戈——静王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容小觑,哪里是母族不知在何方的燕承能比得了的。” “话虽如此,可家族也不一定就完全可靠。静王虽好,可他毕竟从来都未参与过朝政,又一贯以体弱的形象示人,怕是不能马上得到众人的信任。能立在这朝堂之上的,哪个不是老谋深算,利益为先的老狐狸?若静王没有拿出绝对的实力来,他们不一定会仅凭一点亲戚关系就选择将宝压在他身上的。” 阿枣认真分析的模样让宋靳轻轻笑了起来:“所以我们静王殿下,明个儿要穿上朝服第一次上朝去了。” “这……真的?”阿枣一愣,一时间有些无法想象整日穿个风骚大红袍,不正经起来吊儿郎当跟个孩子似的,正经起来也只喜欢风月花酒的燕寻,站在那严肃的朝堂之上会是个什么模样。 宋靳点头:“既然决定了要夺位,他自然也该早点做准备。” 阿枣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定很不乐意……” 想着燕寻方才那满眼膈应,却还是皱着眉答应了下来的样子,宋靳也弯唇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宋靳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大首领,属下有要事禀报!” 宋靳一顿,而后敲了一下桌子:“进来。” 来者飞快地进屋,俯身在宋靳耳旁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宋靳听完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人现在在哪里?” “二爷带他去后院的密室了。” 宋靳听完就猛地站了起来,扭头看着阿枣。 阿枣忙道:“你有事就先去吧。” 宋靳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阿枣,眼底带着阿枣看不懂的星芒。 “阿靳?你……” 话还未完,却见宋靳转身要走:“我走了。” “……哦。”阿枣纳闷地挠了挠下巴,他怎么了? 可还没仔细琢磨,便见眼前那个刚走出两步的男人突然快速转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挑眉笑了起来:“差点忘了带上媳妇儿呢。” 阿枣吓了一跳:“我也去?去,去干嘛啊?” “嗯。”宋靳没有回答,只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坚定地拉着阿枣往外走去。 阿枣有点懵:“等等,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那个‘他’又是谁?” “到了就知道了。”宋靳捏捏她的脸,目光深深的,似有星光闪烁。 见他难得这般情绪外露,仿佛很开心的模样,阿枣一顿,也不再多问了,只满脸好奇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 “这里是……静王府的柴房?!” 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屋子,阿枣更好奇宋靳带她来此的用意了。 她记得方才那个禀报之人说燕寻把“他”带到了密室,可没想到,原来静王府的密室竟设在了柴房中?! 真是……特别又安全。 宋靳还未说话,房门突然打开,燕寻带着管平从里头缓步而出。 “来得挺快,好在我说的也快,该讲的事儿都讲完了。呐,你们进去吧。” 燕寻神色舒朗,笑容肆意,显然心情不错。对宋靳和阿枣扬了扬唇,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带着管平走了。 阿枣抬头看向宋靳,却见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展眉一笑:“去吧,里头……有你最想见的人。” 阿枣愣住,而后心下一动,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 见眼前的姑娘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宋靳目光温柔地拉住了她的手,坚定地带着她往里头走去。 阿枣却猛地缩回手,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你……我……这里面……” 见她语无伦次,眼底都不自知地泛起了水光,宋靳有些心疼,忙揽住她的肩膀:“是,就是你想的那个人。进去吧,我陪着你,嗯?” 阿枣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忽然一把捂住嘴巴,猛地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屋里的人是谁,大家应该都能猜得到吧?嘻嘻(⊙v⊙) ☆、第109章 第108章 为终于停止哭泣的姑娘擦去眼角的泪,宋靳再一次拉起她的手:“走吧?” 阿枣没有再拒绝,只抬头看着眼前的屋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然后有些急迫却又略带僵硬地跟着宋靳迈出了步子。 知道她这会儿心情激荡纷乱,宋靳也不再说话,只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带着她快步走进了密室。等看到屋里头的人影之后,他才低头对她轻笑道:“快去见过兄长吧,他找了你许多年了。” 兄长。 心之所念竟真的一下子变成了事实,阿枣身子僵硬,心口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高大伟岸却染满了风霜的背影,阿枣脑中无法自控地闪现出前世兄妹相认之后温暖的一幕幕,以及最后,兄长一家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样子…… 方才好不容易停止的泪意突然以更加汹涌的姿态袭来,阿枣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跑上前去,死死抱住了那人的胳膊:“兄……兄长!” 这一声“兄长”嘶哑沉闷,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心里最深处喷发而出,听得人浑身一颤,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微微颤抖着转过身,只看了阿枣一眼,高大粗犷的汉子——盛让便一下子红了眼眶:“盛儿,你……你真的是盛儿!你生得……与阿爹很像……” “盛儿”是她的乳名,与家人分开的时候,她年纪还极小,父母亲疼她如命,总觉得哪个名字都配不上她,因此迟迟未给她取大名,一直用“盛儿”这么个小名唤她——这些都是前世与兄长相认之后,他说给她听的,后来他也一直叫她“盛儿”,说是这样亲切。 而前世,兄长与她相认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生得与阿爹很像”…… 经历两世生死,再一次听到这个亲切的乳名,再一次听到这句亲近的话,阿枣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从肿胀梗闷的喉间滚出了一声复杂至极,似悲似喜的哭声。 “兄长……哥,哥哥——!” “好孩子,别哭了,是哥哥不好,哥哥这么晚才找到你……”见阿枣哭得厉害,盛让也是心头一酸,再也忍不住滚下了男儿泪。 这十几年来,他四处查访,四处打探,甚至忍边关寒苦,参军谋前程,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完成爹娘的遗愿,找回这唯一的妹妹。 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一听盛让这话,阿枣心头大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哥哥,对不住……” 前世,是我害得你一家枉死,这一世,亦是我让你多受了那么多寻妹不得的煎熬…… 对不住。 哥哥,对不住。 失而复得的欢喜与压抑两世的愧疚交织成海浪,一下重过一下地拍击着阿枣的心神。许是情绪一下子太过激烈,阿枣哭着哭着,竟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儿来,本就模糊的泪眼更是忽然一暗,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隐约中,她听见了宋靳与盛让惊骇交加的喊声。 再然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阿枣再次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想,想吃点什么东西吗?或者,喝点水?……” 刚睁开眼睛,被子外的手就被人紧紧握住了,阿枣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满脸紧张,不见往日半分从容的男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等脑袋渐渐清晰起来,她才抽回手,一边撑着床欲坐起来,一边有些担心地问道:“我没事,倒是你……出什么事儿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宋靳还没说话,床边抱着平安的姜无双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怀里的平安也扭起了小胖屁股,拍着小胖爪欢呼道:“娘亲娘亲!醒了醒了!” 没有理会姜无双,也没有理会平安,宋靳一边紧张地扶着阿枣坐起来,一边飞快地回道:“我没事,就是怕你饿,你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去做,你睡了很久,晚饭还没吃呢……” 他真的很不正常! 阿枣怪异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去看一旁反应同样很奇怪的姜无双:“师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姜无双没回答,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最终还是平安替她解答了疑惑——小家伙见姜无双笑得厉害,竟忙用小胖爪去捂她的嘴巴,一边还十分紧张道:“嘘——媳妇儿娘亲在肚子里睡觉觉!姨姨别吵!” 姜无双闻言笑意更深,然还是生生憋住了:“是是是,保证不吵着你媳妇儿。” 平安这才满意地点了下脑袋,而后满眼期待地凑过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似的指着阿枣的肚子,似懂非懂道:“娘亲,媳妇儿乖乖哒。” 阿枣没有说话。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她已经整个人呆滞了。 还是宋靳接了他的话:“嗯,因为平安也很乖,宝宝向平安学习呢。” “宝宝?”平安不解了,“爹,是媳妇儿!” 宋靳看了他一眼:“宝宝就是平安的媳妇儿。” 平安摇摇头,有些慌了:“平安不要宝宝,就要媳妇儿!” 宋靳没有再回头:“嗯,肯定给你媳妇儿,宝宝给我和你娘……” 姜无双闻言,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半晌,她才按着眼角停了下来:“宋靳你够了,不就是要当爹了么,瞧给你惊的。” 宋靳依然没理她,只双眼极为专注地看着阿枣,眼底亮光逼人,耳朵也红得厉害,仿佛沉醉在了某个美好世界里,眼中除了特定的人与风景,再也看不见听不见其他东西了。 阿枣这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师姐,你……你是说……我,我……” “亏得你自己就是个大夫,竟怀孕两个月了都没知觉。”姜无双嫌弃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无法掩盖的喜悦与淡淡的羡慕之意,阿枣这才整个人一激灵,彻底反应了过来。 “我……我要做娘亲了!”猛地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阿枣只觉得满心神奇。 半晌,她才眼睛亮亮地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便没有太注意……哎呀,我竟真的要做娘亲了!” 抬头又见宋靳神色依然异常无法平复,阿枣心口一颤,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心底深处飞快地蜿蜒而出,瞬间填满了胸口,叫她除了想笑,一时间竟是其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见阿枣也开始对着宋靳傻笑,夫妻俩竟就这样傻呆呆地互相对视发起了呆,姜无双顿时又好笑又无语,可到底没有再出言打扰,只抱起了平安起身欲出门。 先前阿枣昏迷不醒,小家伙怎么都不肯离开,非要守着娘亲等她和“媳妇儿”醒来,如今阿枣既然已经醒来,想必他也不会再闹了。 可哪想她才刚起身,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同时,一个粗犷浑厚却带着几分紧张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盛儿醒了吗?妹夫,她一切可都还好?” 阿枣猛地回过了神。 想起门外之人是谁,她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欢呼了起来:“哥哥……哥哥我要做娘亲了!” 说着,就下意识地掀开被子欲下床。 阿枣醒了,宋靳便也渐渐冷静下来,然见此景,还是心中一紧,忙一把将她按了回去:“歇着,你歇着!” 说完不等阿枣反应,又扭头对门外的盛让道,“兄长快进来吧。” 盛让却有点犹豫:“可是盛儿……” 看来方才阿枣太过激动以至突然昏倒,着实吓坏了他。宋靳看了阿枣一眼,见她吐了吐舌头,一派娇俏可爱,这才如梦初醒,唇边的笑意止不住地绽开:“放心吧,没事的,她这会儿情绪很稳定。” 阿枣也明白了盛让的顾虑,忙跟着点头道:“我没事儿,哥哥快进来吧!” 盛让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感慨之情,阿枣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拉着宋靳的手,抿着唇满眼幸福地笑了起来。 竟是这样惊喜的一天。 *** 一边享受着宋靳的投喂,一边听盛让说着陈年旧事,阿枣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只觉得心里满足得不行。 虽然外头局势正紧张,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好时机,可阿枣不知道为何却一点儿都不担心,心里只有开心满足,没有一丝忧虑。倒是宋靳有些紧张过度,总因为阿枣的举动而惊乍,看得阿枣好笑又甜蜜。 “哥哥,嫂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阿枣都叫盛让“兄长”,这一世许是受了三妞影响,她竟觉得“哥哥”更亲近,便不由一改前世习惯,叫起了“哥哥”。 眼前这失散多年的妹妹对自己竟一点隔阂都没有,满眼都是亲近与欢喜,盛让心中虽有些不解,但这是好事,他没有深究,很快将之丢在了一旁,朗笑着说起了妻子吴氏:“她是个性情爽利之人,最喜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了,若是见到你,必会十分欢喜的……” 阿枣眼睛亮亮地听着,脑中浮现了嫂嫂吴氏不那么美丽,却英气大方的脸。 前世吴氏待她确实极好,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哎哟你这丫头生得这般好看,谁能忍心叫你受委屈呀”…… 阿枣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突然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滚出了眼眶。 盛让一看就慌了,忙笨拙地安慰了起来:“别哭别哭,哥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你嫂嫂定会待你好,不会欺负你的……” 谁担心这个了!哥哥还是这么呆! 阿枣一下子破涕而笑,忙伸手擦了擦眼泪。 宋靳明白她这会儿的感受,也知道孕妇容易情绪不稳定,可见媳妇儿对着旁的男人又哭又笑的,不由忍不住有些发酸。 虽然这人是她的亲兄长,可他还是只想把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尽收于自己的掌心,不叫旁人窥去半分。 想到这,宋靳顿了一下,而后抬手揉了揉额角。 自方才知道她怀孕之后,他好像情绪也变得很不稳定…… “对了,你可与哥哥见过礼了?”阿枣突然拉了拉宋靳的袖子,小声道。 “这个无妨,你方才……” 盛让耳尖地听见了,只是他还没说完,宋靳已经站起来对着他行了个礼:“方才有些慌神,竟将兄长忘在了一旁,是我失礼了,还请兄长勿怪。”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小包子来啦,泥们不鼓个掌撒个花嘛,嘻嘻(⊙v⊙) ☆、第110章 第109章 盛让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若盛儿昏倒了,你却还有心思与我见礼,我才会怪你。何况……单凭你愿意为了给她一个欢喜的生辰礼物而千里来寻我,我便知道盛儿的眼光极好,我是可以放心将她交给你的。” 说到这,他突然扭头看了阿枣一眼,然后飞快地对宋靳行了个礼,沉声道,“多谢妹夫在哥哥不在的时候,将盛儿照顾得这样好。” 宋靳一愣,而后忙回了一礼:“兄长言重了。” “什么生辰?”阿枣正感动着,突然听到这话,顿时诧异地看向了宋靳,“你……是你请哥哥回来的?” “额,你还不知道?”盛让愣住,而后有些抱歉地看了宋靳一眼,摇着头笑了起来,“若非阿靳传信给我,远在边疆的我又哪里能得知你在京城的消息呢?” 阿枣这才一下子想起来,好像确实再过几日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只是她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前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与盛让相认之后知道了,却也因一直身在宫中,从未认真过过,因此这一世也未曾有过任何期待,没想到宋靳却…… 阿枣愣愣地看着宋靳:“这……是你准备送我的生辰礼物?” 宋靳笑着挑了下眉:“兄长来得早,已算不上生辰惊喜了,我得重新再想一个。” 阿枣看着他,心口突然一阵发颤,顾不得盛让还在场,她突然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这个!这个……这个已是世上最好的礼物了!还有孩子,这个孩子也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盛让闻言眼眶一热,方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一下子震荡了起来。 宋靳心中一时也有些动荡,可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湿热,他又心下一急,忙摸了摸阿枣的脑袋,柔声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别激动,当心孩子……” 阿枣紧紧地闭着眼,胸口一时鼓胀得不行。 此刻这沉甸甸的幸福感,压得她竟想要放声尖叫,好叫这世上所有人都能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欢喜! *** 盛让没有多留,与阿枣宋靳一起简单地吃了个晚饭便连夜赶回北疆了。 他是宋靳派人秘密请进京的。身为外将,原本非宣召不得擅自进京,然事关自己费尽心机找寻了多年的妹妹,盛让也顾不得那么多,确认消息之后,忙与忠义侯匆匆说了一声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大燕朝的京城坐落在大燕国土的北边,因此这北疆边境离京城倒也不是非常远,盛让快马加鞭,只用了五日的时间便赶到了——这比宋靳想象得要快得多。 至于为何宋靳会突然联系他,告诉他阿枣的消息…… 再过几日便是阿枣的生辰,宋靳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礼物了,只是对于到底送什么,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直到某日收到三妞的来信,看见了书信开头,歪歪扭扭的“哥哥”两个字。 阿枣很早便与他说过,自己还有一位与她失散多年,待她极好的亲兄长,只是他如今在北疆打仗,她无法前去寻他与他相认,只能在京城苦等相聚的机会。 寻了整整一世的亲兄长,相见而不能见的亲哥哥,宋靳想,这该是她最想要的礼物吧。 于是他根据阿枣说过的话,暗中搜集了足以能让盛让相信阿枣就是他妹妹的证据,又亲自画下了阿枣的画像,派人给盛让送了去。 本不过只是想给阿枣一个生日惊喜,可没想盛让来得这么早,也来的这么巧——他们刚决定要拉拢忠义侯,他就出现了。 对,先前宋靳与阿枣没说完,却被报信之人打断的,正是关于忠义侯和盛让的事儿。 燕承如今手握赵元的巡防卫与谢晋的皇城禁军。虽说因着谢云与岑央的关系,皇城禁军其实他还未完全掌握,然谢晋未除,这里头的不稳定因素就依然还是很多,做不了准数。 巡防卫与皇城禁军是京城防卫最重要的力量,皇子们暗中培养的暗卫与府里那几千的府兵对上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胜算。而他们一旦联手,就是烈虎卫全员出动,赢面也是极小的——烈虎卫再厉害再精锐,也只有几千人,可巡防卫加上皇城禁军,足有七八万人之多。 人数差异太大,即便真能取巧以少胜多,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极为惨烈。 而这不是燕寻和宋靳想要看到的。 他们要的,不是用手下性命堆出来的惨胜,而是不损我方一分的大获全胜。 如此一来,兵权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静王府身后有宁王府,宁王手掌南境兵权,可南境离京城太远,如今情况紧迫,要想他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带着南境大军赶到进城,这不现实。 那么剩下的,便就是离京城不算最近,但却最好拉拢,最近又刚好打了胜战,听闻即将凯旋回京的北征军了。 北征军由忠义侯谢凛掌管,谢凛曾为太子武师,为人又十分忠厚耿直,对大燕更是忠心耿耿,若是让他明白此间情况,应该会出手相助。然他那人较真,脾气又犟,若只是派人传信,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说的话——毕竟带着北征大军包围京城可不是什么小事,一不小心,“护驾”不成,反倒会变成“犯上作乱,意图谋反”。 所以盛让的出面就非常必要了——他是谢凛的义子,谢凛待他如亲生,若有他亲自出面说明其中厉害,老爷子必然会全力支持。 而一旦有了他的支持…… 北征大军素来骁勇强悍,巡防卫与京城禁军纵然也都是精锐,然到底不如北征大军常年征战沙场,实战经验丰富,届时便是真要以一对二,相信他们也一定能扛得住。再加上燕璘从南境急招回来的精锐小队,静王府的势力以及宋靳手握的烈虎卫,便是到时真的免不了要走到兵戎相见的一步,燕承也蹦跶不到最后。 因担心阿枣的身子,这些事儿宋靳本不欲对阿枣细说,可见她对盛让的匆匆离去很是失望不舍,整个人都蔫儿下来,顿时有些心疼,忙将其中关节说了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阿枣听完就重新开心了起来,但随即又有些担心:“北疆离京城虽然不远,但大军行路,必然不可能像哥哥一样,短短几天就赶到京城。而燕帝那边,却是不知能再坚持几日了,万一事发之时哥哥他们还没到……” 宋靳忙安抚道:“我会请秋俊生尽量为我们多争取时间,你哥哥也说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带兵赶回来的。若是真的赶不及,燕帝在你哥哥赶到之前驾崩了,燕承难道还能马上登基不成?他总得先帮燕帝办完丧事再行其他,帝王之丧仪式繁重,这其中也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利用,我们只要能阻止他登基便可。” 阿枣这才稍稍放了心:“那……” “娘亲!” 肉嘟嘟的小胖墩伴随着欢呼声,跟个小球似的从门外滚了进来。 阿枣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方才要说的话,忙道:“慢些跑!” 小家伙方才被姜无双抱出去了,可在外头玩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吵着要娘亲和媳妇儿,众人拦不住他,便只得由着他去了。 宋靳飞快地弯腰接住他,一边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一边示意跟进屋的明宛等人退下:“平安怎么还不去睡觉?” 小家伙飞快地蹭掉脚上的鞋子,扭着小身子就扑上了床,但他很自觉地在阿枣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撅着小屁股趴在阿枣的手边,看着她的肚子,眼睛亮亮地说道:“平安要和媳妇儿睡!媳妇儿是陪平安睡觉的人!” 阿枣猛地呛了一下。 宋靳忙倾身拍了拍她的胸口:“小心些。” 阿枣又好气又好笑,指着满眼无辜的小胖墩道:“这,这些乱七八糟的,都谁教他的!” 宋靳还没说话,平安已经大声地出卖了队友:“二叔!” 阿枣揉额,半晌才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还真是亲二叔啊。” “别生气,明儿我跟他抗议。”宋靳忍俊不禁,而后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道,“我去打水给你洗漱,咱们早点睡觉,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得乖乖的,不许累着我闺女知道么?”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闺女?”阿枣无语,又指了指身边的小胖墩,“万一是儿子呢?你怎么跟这小家伙交代?” 宋靳顿了一下,而后眸含深意地笑了:“就算第一个是儿子,不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么?” 阿枣愣了愣,猛然红了脸。 臭不要脸!谁,谁要给他生第二个,第三个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其实宋家主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奸笑】 ☆、第111章 第110章 翌日,宫中果然传出了燕帝病情突然恶化,群医束手无策,皇后大怒连斩四人的消息。 满城皆惊。 “皇上的身子前两日不都已经好转了么?怎么突然就恶化了?” “听说是受了后宫新晋宠妃的引诱,忍不住带着病行了那事儿,所以损了身子……加上那位娘娘据说还作死地用了点助兴的药物,陛下的龙体这才会突然不好的……” “原来如此!那么说,陛下时日无多的传言竟是真的了?” “嘘!小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是是……只是,这种事儿不该份属机密么,兄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还不知道?这皇后不是一怒之下连斩了四个太医么,其中有一位的儿子,觉得其父死得冤枉,这愤恨之下就跑到大街上把真相给抖出来了!所以陛下这事儿,如今可早就不是秘密了!” “天!竟是这样……” 燕帝身子素来健朗,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次小病竟就让他倒下了,而且眼看着这还是治不好了的样子…… 一时间,人心浮动,众皇子们更是在得到消息之后,纷纷开始着手做最后的准备。 京城的气氛,短短几日就变得紧张不已。 “风雨欲来啊……”看着外头晴朗明媚的天,常平长公主淡淡地叹了口气。 “外祖母,接下来这段时间,不如让舅舅闭门谢客吧?”一旁为她递上茶水的,赫然是早已“病逝”的小姑娘长生。 长生是燕承用来控制谢云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虽有阿枣等人暗中阻止,燕承没有再成功地像前世一样杀了静安候夫妇给长生“报仇”,可谢云还是已经假意接受了他的“好意”,将计就计骗取了他的信任,虽说因静安候夫妇未死,燕承还无法完全信任谢云,然多少也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准备重用的。 所以在这一切结束之前,长生还活着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燕承必然会发现谢云有诈。 顾虑着这一点,那日阿枣出事之后,姜无双没有将长生送回静安候府,而是吩咐属下将身子还未痊愈的小姑娘带到了悠扬阁养着。 因常平长公主是“长生未死”的知情人,怕她找不到人了会担心,姜无双便又吩咐人秘密将这消息通知了她。 老太太因着阿枣突然的出事心急如焚,虽早就得了悠扬阁的来信,然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日便千方百计想了个不惹人注意的法子出了门,偷偷来了悠扬阁。 见外孙女果真安然无恙,身子也恢复得很不错,常平长公主这才彻底放下心,与她唠起了家常。 悠扬阁来往者众多,真正做的又是暗中收集情报的活儿,因此长生虽日日在屋里养病,却也听到了不少外头的消息。 心中有些担心静安候府,于是长生与老太太聊着聊着,便不由说到了这上头去。 “闭门谢客……”常平长公主回神,一边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一边摇着头笑了起来,“哪里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呢?京城是个大漩涡,咱们都是这漩涡里头的人,岂是说想上岸就能上岸的?” 她在宗室中颇有分量,那几个小子是不可能任她置身事外的——谁知道她是真的置身事外,还是暗中为他人所用?为了确保能拉拢她,他们必然会各出手段……静安候府,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安宁了。 长生到底年纪尚小,又一直长在远离京城纷扰的江宁,纵然素来聪慧,这会儿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见小姑娘不由自主地皱起了小脸,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常平长公主失笑,拍了拍她的手:“好了,这些事儿不是你个小丫头该想的,放心吧,外祖母自有办法应对。倒是你,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可不许胡思乱想瞎操心了,否则若是有什么不好……阿枣丫头如今行踪不明,你让外祖母上哪儿再给你找一个神医来?” 说到阿枣,长生小脸更皱了:“不知道阿枣姐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有点儿担心她。虽然夏阳姐姐她们都说她没事,可是背着这样一个污名……” 常平长公主忙安慰道:“枣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你放心吧,她不会出事的。” 长生点点头,随即就气愤地握起了双拳:“我绝不相信阿枣姐姐会行刺淑妃!她若是真想害淑妃的命,随便往她的药里头加点东西便可以了,哪里用得着直接拿出匕首行刺呢?阿枣姐姐做事才不会如此粗暴愚蠢!这件事里头破绽诸多,可他们却查都不查就给阿枣姐姐定了罪,还下了通缉令……” 常平长公主怜爱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我也不信。” 只是,她没说的是,她们不信有什么用呢?皇权至高无上,上位者便是黑白颠倒,底下的人也只能遵命。所以那些儿时都曾天真可爱的孩子,如今才会一个一个地手握刀剑,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即将空出来的皇位,准备随时与自己一脉相承的兄弟们厮杀搏斗。 常平长公主正感慨着,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 “夏阳拜见长公主殿下。” 来者清丽秀雅,婀娜多姿,正是当日姜无双身边的两美之一:夏阳。 春令因千金堂一事不得已暂时匿了踪迹,姜无双自己又有大事要做,因此便将夏阳调来了这里,如今这京城的悠扬阁,明面上便是她在管事了。 “外祖母,这位便是近来一直照顾我的夏阳姐姐。” 长生的话让常平长公主一下子回了神:“夏姑娘快起来吧,我还没谢谢你照顾长生呢。” 夏阳起身,露出了与温柔外表不符的飒爽笑容:“公主客气了,元姑娘是我们音小姐在乎之人,我们自要尽心照看好。再者我们这儿吵闹喧嚣,也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说来反倒是委屈了姑娘的。” 长生忙道:“夏阳姐姐说的哪儿的话,我在这里住的极好,你瞧我近来都胖了呢!” “那是元姑娘乖巧听话,按时吃药吃饭,身子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小姑娘纯真可爱,夏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才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常平长公主,“公主,这是音儿小姐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阿枣姐姐要回来了吗?!”常平长公主还未说话,长生已经眼睛一亮欢喜道。 夏阳笑容微微一顿,然很快就掩盖了过去,淡然自若道:“音儿小姐大约还要再过半个月才会回来,她这会儿手上有些事情要做呢。不过她说了,元姑娘若是乖乖吃药,把身子养好,她回来的时候,就给你一个大惊喜。” 长生眼睛闪闪发亮:“真的?什么大惊喜?!” “那我便不知了。”夏阳笑着摊手,又见常平长公主已经打开那封信认真地看了起来,眼底不由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暗芒。 常平长公主看完信之后,许久都没有说话。 长生见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不由问道:“外祖母,阿枣姐姐与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半晌,常平长公主才抬头看向夏阳,神色淡然道,“告诉枣丫头,我答应。” 夏阳点头,突然又若有所指道:“音儿小姐是真心把您当成了敬爱的长辈的。” 常平长公主顿了顿,半晌才挥了挥手,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我相信。” 若非真心把她当成了敬爱的长辈,她完全可以利用长生要挟她,而不是将一切都摊在她眼前,好言相请。 只是…… 想到阿枣背后竟是素来不涉朝政的燕寻,常平长公主心里到底是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那么多孩子里头,就那一个聪明心宽的,哪想那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这皇位看似至高无上,可又岂是那么好做的…… 这群孩子啊。 *** 看完夏阳送来的回信,阿枣这才任由宋靳抽走她手里的信件,乖乖依偎在他怀里不动了。 宋靳不愿她再操心这些费神又耗心力的事儿,可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必然做不到真的放下一切,只乖乖养胎。 有些无奈,但到底不想让她不开心,宋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捏了捏她的鼻尖,问道:“夏阳怎么说?长公主同意了吗?” 阿枣缩回鼻子,飞快地咬了他欺负人的手指头一口,这才翘着下巴,有些得意地回道:“自然同意啦,我已经将其中厉害一一言明,又将燕承的计划都告诉了她,老太太这会儿便是不全信,等见到接下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必然会明白的,再者……” 柔软湿热的舌尖蓦然卷过他的指腹,带起阵阵酥麻之意,宋靳下腹猛地一阵紧缩,双眸一下子暗了下来。 不等阿枣说完,他突然猛地低头含住她的唇,重重地吮了一下。 阿枣吃痛瞪着他,可宋靳一对上她汪汪粼粼,波光流转的眸子,心底那股邪火就烧得更旺了。 身下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浓重,阿枣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可看见他眼底那团灼热猛烈的暗火,她却突然神差鬼使地舔了舔唇,小手飞快地在他后腰上抓了一把。 宋靳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将她紧搂在怀里,狠狠惩罚了一番。 直到调皮的媳妇儿被自己欺负得两眼汪汪,直呼错了,宋靳这才飞快地放开她,转过身去自我冷静。 看着这样的宋靳,阿枣又忍不住捂着嘴巴偷偷笑了起来。 将心里头的火热完全褪去之后,宋靳才重新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枣道:“这是第一回,先攒着。等八个月后,为夫再一道与你讨回来。” 阿枣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忙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求饶道:“夫君夫君我错啦!” 宋靳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枣顿感不妙,刚想再说些好话叫宋靳忘了这笔账,外头突然传来了胡啸的敲门声。 “大首领,姜阁主来了,说是有事要与您和二爷商量。” 阿枣顿时眼睛一亮,也不顾上与宋靳玩闹了,忙坐起身道:“师姐来了,一定是她派去西陲的人回来了!” 宋靳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你乖乖……” “我也要去!”阿枣飞快地打断了他,见宋靳面露不赞同,忙拉住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好阿靳,好夫君,我也要去,求你啦!” 身子顿时酥了半边,宋靳强做淡然地别开眼:“……咳,那,我抱着你去。” 阿枣忙推开他抬起来的手,起身抱住他的腰:“不不,我能自己走,我这是怀孕又不是伤了腿。再者才两个月而已,哪儿就这么娇弱了,夫君放心,我一定乖乖的注意身子,绝不乱来,嗯?” 宋靳一下子就没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木有腻歪了,宋家主表示人生真是寂寞如雪_(:з」∠)_ ☆、第112章 第111章 姜无双带来的确实是关于谢云母亲王氏的消息。 只是让大家失望的是,纪夫人虽肯定了“王氏是谢晋亲手扼死”这一事实,却并无任何能拿出手的证据。 “谢晋曾在情绪激动之时,亲口与纪夫人说过,自己为了能给她空出正妻之位,不惜亲手杀死了王氏,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距离王氏之死已经过了约莫一个月,因此纪夫人并不知其中细节。”姜无双面色有些不好。 众人闻言皆有些失望地拧了下眉,原本满脸期待的阿枣更是一下子垂下了肩膀:“没有证据,谢云怕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话……” “不信便罢了,就怕一个不慎还会坏事儿。”燕璘也抓了抓胡子道。 姜无双“嗯”了一声:“而且若是少了谢云,阿央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谢晋与禁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枣皱了下眉。 “也不是没有办法……” “事已至此……” 宋靳与燕寻突然同时出声,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深意。 “二爷请说。”宋靳挑眉,而后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燕寻也不推脱,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便张扬地笑了起来:“没有证据,咱们给他弄点不就行了。” 在场的谁都不是笨人,只一句话,大家便都明白了过来。 “二爷是指……造伪证?!”猛地直起身子,姜无双英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深思,“这能行吗?” “如何不行?”燕寻敲了敲桌子,“我们给他的证据虽是假的,但要证明的事情却是真的,不是么?” 宋靳也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既然王氏死于谢晋之手是事实,我们如今又已无更多精力再去查找证据,那么,若想让计划顺利进行,便只能这样做了。此法虽不那么上乘,但这确实已是目前最快也最有效的手段。” “可行。”阿枣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谢晋狡猾狂妄,而谢云却是个耿直的性子,若将这些‘证据’摆在他面前,谢云惊怒伤心之下必然会忍不住找谢晋摊牌。据师兄所言,谢晋在谢云面前素来说一不二,极有威严,他也早就习惯了谢云的懂事听话,不一定能受得了谢云对他的质疑与责问,到时……” 燕璘一拍桌子,大声朗笑了起来:“到时说不定他一个生气,自己就把事实说出来了!毕竟在他眼里王氏什么都不是,否则当日他便不会这样随便痛下杀手了。” 阿枣点着头笑了起来:“正是。” 方才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了开,姜无双也面色轻松地站了起来:“我这就着手去办,等我好消息。” 只是还没等她跨出房门,便有人匆匆来报:“殿下,世子,找到郑婉容及其家属了!” *** 郑婉容还活着。 她的母亲和弟弟也都还活着。 只是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情况不大乐观。郑婉容的母亲与弟弟倒还好些,并无性命之忧,将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起来。就是郑婉容自己,据闻情况十分糟糕——不止身受重伤,性命有碍,且为了保住清白,她竟还生生抓烂了自己的脸。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众人皆拧了一下眉。 尤其燕璘更是笑容一收,刷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夫怎么说?” 报信之人摇摇头:“说是伤得太重,又拖了太长时间,怕是……” 燕璘脸色一沉,藏在络腮胡子下的嘴巴紧紧抿了起来。 知道若郑婉容就这么死了,燕璘必然心存愧疚,燕寻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我再派几个大夫去瞧瞧。” 宋靳看了燕璘一眼,没说话,倒是阿枣犹豫了一下,开了口:“不然……我去瞧瞧?” “你现在是‘通缉犯’,万一露了行踪惹上麻烦怎么办?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姜无双看了她一眼。她对郑婉容并无好感,虽也觉得她如今的处境有些叫人同情,可到底不愿阿枣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冒险。 宋靳也是这么想的,但见阿枣眼底似有不忍,燕璘更是满脸沉凝,不由又是一顿。 想了想,他抬头看向那报信之人:“她如今人在哪儿?” “城东一个客栈里。” “可曾说些什么?” 报信的手下抬头看了燕璘一眼:“只说了一句求世子务必前去见她一面便又昏过去了。” “二爷,”宋靳想了想,而后扭头看向燕寻,“不若派人把她秘密带进府一趟吧,毕竟她被抓走之后都对燕承说了些什么,咱们还是要细问的。” 燕寻看了燕璘一眼,点了点头:“去办。” 报信之人领命而去。 *** 很快,郑婉容就被偷偷带进了静王府。 她的情况比阿枣想象得要差得多。 看着眼前这张血肉模糊,满是抓痕,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貌的脸,阿枣满心震惊,一时间竟觉得无从下手。 这得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再一看她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以及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那十根生生被折断的手指头…… 阿枣再也忍不住咬着牙,在心中怒骂了一声“混账”。 竟用这样酷烈的手段对待一个柔弱的姑娘,那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吓……吓到你了……吧,对……对不住……” 见阿枣脸色一时变得很不好看,郑婉容微微喘了口气,含糊不清地说道。 方才接她进府的时候,阿枣就叫人先喂她吃下了保命的药物,因性命暂时无碍,她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府中婢女也早已为她清洗了伤口,换好了衣裳,然就是这样,此刻的郑婉容看起来还是整个人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阿枣看着她,心里一时间复杂至极。 “我是大夫,你吓不到我。”半晌,阿枣才在她床边坐下开始为她治伤,“有点疼,你忍着点。” “好……多,多谢……”郑婉容轻扯了一下嘴角——她整张脸,如今也只有嘴巴部分还能让人看得清了。 阿枣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本是燕承的人,也曾为他做过很多事,虽说中间背叛了他,可被抓回去之后,若能及时将功折罪,将自己知道的都说来,他纵然不会轻饶你,却也不会这样残忍地对待你才是。” 一开始没见到郑婉容之前,阿枣心里还琢磨着她都对燕承交代了什么,可一看到这样的郑婉容,她就知道,她一定什么都没有说。 阿枣觉得不解,曾经那个郑婉容,明明是个为了保护家人,为了保护自己,能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伤害无辜之人也在所不惜的人。 可这一次,她为什么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做? 明明对她来说,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郑婉容张了张嘴巴,费劲地笑了起来,可许是牵动伤口有些疼,她又猛地顿了一下。 半晌,她才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阿枣道:“因为……不,不想……再给旁人……任,任何……伤害他的……的机会……” 阿枣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指……燕璘? 为了燕璘,她竟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阿枣震惊又复杂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夫人,我还……还有救吗?” “你的性命我能救,只是这脸……”阿枣回神,顿了一下才道。“你……对自己下手太狠,伤口又长时间没有得到救治,脸上的皮肤已经严重受损,若想恢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怕是不可能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儿有一种药,能修复你的伤口,淡去疤痕,只是……便是痊愈之后,你的容貌也会因你曾有过的这些伤口而发生改变。届时,怕就没有以前那般漂亮了。” 郑婉容一愣,而后眼底却突然绽放出热烈的光芒:“能,能活着就好!不……不漂亮没关系!不过……会很不正常……会……会吓到别人吗?” “一开始肯定会有些怪异,然只要平日注意些,记得按时用药,慢慢地便会和常人无异了,就是容貌会发生一些改变。比如,你以前眼睛很大,可因如今眼皮受了伤,到时伤口愈合,皮肤重新生长,或许眼睛就会变得比原来小上一些这样。” “这……这样很好!”郑婉容不仅没有失落,反而瞧着还很开心,阿枣有些不解,然她还没来得及问,郑婉容便又突然喘着气道,“不过……宋夫人……这事儿能……能别告诉世子吗?” 阿枣一愣:“为什么?” “终于……终于可以摆脱这张会叫他伤……伤心的脸了,我……我很高兴……可这张脸……是,是他对我唯一的印象……我不愿叫他知道,我……我连这唯一的……能叫他记住的东西都没了……” 看着她眼底猛然闪过的泪光,阿枣心下骤然一酸,半晌才目光发软地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他,你的脸慢慢地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对郑婉容再无半分厌恶,反倒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怜惜。 “谢谢……那我现在……能,能见见他吗?我……我想亲口对他说声……抱歉,虽然我什么都……都没说,但娘亲和弟弟……还,还是受不住煎熬,胡乱说了一切东西出来……我,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对你们造成影响……有没有害到他……” 阿枣一顿,而后再也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你想亲口对世子说,我帮你把他叫来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的宝宝们在哪里!(⊙v⊙) ☆、第113章 第112章 燕璘来的时候,阿枣刚给郑婉容处理完伤口。 “什么大碍了,只是伤得不轻,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我先走了,若是哪里不舒服,便让人来叫我。”留下这么一句话,阿枣便在郑婉容感激,燕璘复杂的目光中快步离去了。 至于后来郑婉容与燕璘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这是他们两人的私事,阿枣并没有探听的**。只是看着燕璘出来之后,神色恢复如常的脸,阿枣心头却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为了消去燕璘的愧疚不安,郑婉容又花费了多大力气,吞下了多少绝望? 然情爱之事,外人本就不好插手,阿枣虽有些怜惜郑婉容的痴心,也欣赏她对待感情磊落坚强的态度,但却并没打算为她在燕璘面前说什么。郑婉容喜欢燕璘是她的事,燕璘对她无心,也是他的事,谁都无权干涉。 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因郑婉容的母亲和弟弟说出的,只是一些能让燕承知道燕寻与宋靳已经联手之类的,众人早已猜到并做好了应对之策的消息,因此燕寻并未多做追究,只吩咐手下为郑婉容与其家人安排好住所养伤,便没有再多管了。 *** 虽京中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朝政局势也越来越紧张,但是接下来几天,阿枣宋靳这边却是风平浪静,并未再起什么波澜——众人正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一切都还算顺利。 唯一叫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谢云对王氏的感情,竟比大家想象的要深很多——看了姜无双送去的那些“证据”,得知王氏之死的真相之后,谢云竟没有马上去找谢晋对峙,而且强忍下了内心的悲痛与愤恨,主动去找了岑央。 “你的目的是禁军吧?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帮你们。” 看着眼前双眼通红,满面痛色的少年,岑央垂下眸子,心里有一瞬间的凝滞,然片刻之后,他还是淡淡地开了口:“为什么突然愿意帮忙了?” 谢云狠狠地捶了一下子桌子,如一只负伤的小兽,满眼都是猩红的杀意:“他杀了我娘!我……我要毁了他!我要毁了他!” 不是杀了他,而是毁了他。 ……为难他了。 岑央垂眸,盖住了眼底的复杂之色:“好。” *** “这个字念什么?” “安!平安!” “对极了,平安真厉害……” 姜无双来的时候,阿枣正在教平安认字。近来大家都很忙,除了她这个被勒令在院子里好好休息的孕妇。 “宋靳与静王呢?还没回来?”见平安因受到夸奖而露出了骄傲开心的笑容,姜无双目光不自觉地一柔,走过来就将小胖墩抱了起来。 “姨姨,平安厉害!”平安一见到她,就忙指着阿枣手里的书嘚瑟道。 姜无双笑着捏了他一下:“平安是很厉害,但是不可以骄傲。” “骄傲?”小家伙显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平安不骄傲。” “平安真乖。”阿枣忍笑,一边拿出玩具让他玩着,一边对姜无双道,“静王近来忙于朝政,这会儿若不在府中,那应该就是还在宫中吧。至于阿靳,他倒是已经回来了,只是方才去书房放东西了。师姐找他们,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嗯。”姜无双捏了捏平安圆滚滚的肚子,惹来了他恼羞的一声“不许捏”,“阿央今早来信说他成功接近谢晋了,谢晋昨日已将他从谢云身边调到了自己身边。” 阿枣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姜无双点头:“谢云以‘听到传言’为由前去质问谢晋,谢晋恼羞成怒,险些与谢云撕破脸,阿央及时出面缓解了父子俩的关系,因此成功得到了谢晋的欣赏与提拔。” “太好了!”阿枣笑了起来。 “阿央的下一步的计划是寻机杀谢晋,借谢云之力彻底将皇城禁军掌控在手中。他让我问你要点药性厉害些,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药,谢晋身手不凡,身边又高手如云,阿央一个人无法与之碰硬,若想杀他,只能寻机取巧。” 阿枣一愣,虽犹豫了一瞬,但到底是点了头:“好。”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她明白。 两人正说着,宋靳从书房里回来了。 “爹!平安可厉害!”小胖墩一见宋靳,忙撇开手里的玩具蹦了过去。 宋靳接住他,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胖胳膊:“是吗?有多厉害,说来给爹爹听听。” 小胖墩遂眯着眼睛,掰着小胖爪子,开始细数自己的厉害之处。他说的有些含糊混乱,偏又一副“我真的很厉害”的嘚瑟样,众人皆忍不住笑了出来。 *** 又逗了小家伙一会儿,燕寻也带着燕璘回来了,大家便开始说起了正事儿。 “师兄那边已经成功,北征军那边,兄长也已经派人秘密来信,说是忠义侯已答应出手相助,两人这会儿也已带着大军以“班师回朝”之名,快速往京城赶了,预计再过十来天便能到。”想到盛让在信中说,等事情一结束,就将妻子孩子也带回京城来与她相认,阿枣眼底便忍不住流露出开心之色。 “最重要的还是宫里头老四的动静,不过有秋俊生暗中相助,倒也无需太过担忧,他说能让父皇再坚持至少三四日,若这三四天能顺利熬过去,一切便不足为惧了。”这么多天,燕寻早已接受了燕帝即将驾崩这个事实,这会儿说起这事儿,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情绪了,“老四就再着急,也得等到父皇出殡之后再择日登基。而帝王丧葬,仪式繁重,过程复杂,从小殓大殓到移灵出殡,最少也要七日时间……三日加上七日,那时候盛将军和忠义侯也该带着大军到京了。” 燕璘却有些担心:“话虽如此,可老四那王八羔子会不会突然就不要牌坊了?这万一陛下一驾崩,他就直接拿着所谓的遗诏要登基怎么办?” “放心吧,若真不在乎名声,他不会多给燕帝这么多天,早就动手了。既已撑到了现在,想必他是不会半途而废的。”姜无双摇头道。 “嗯,只是另外几位那边,还得请师姐多多费心,别叫他们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说话的是宋靳。 “另外几位”指的是其他几位想夺位的皇子,如今燕承把持皇宫,那几位是急得不行,最近几天可没少出昏招,姜无双闻言点了点头:“一直派人盯着呢。” “倒不用特别担心老三他们,老四如今手握巡防卫与皇城禁军,就老三他们手上那点人手,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他们哪里敢在这种时候与老四硬碰硬,顶多便是暗中想些离间之计,上蹿下跳地闹几下罢了!”燕璘挥了挥手嗤笑道。 “未必有这么乐观。”宋靳淡淡道,“燕承本欲七日之内让燕帝驾崩,如今这计划被秋俊生破坏,他必然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燕寻挑眉:“你是担心他会查到秋俊生身上去?” 宋靳摇了摇头:“以秋俊生的能力,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查出来,怕就怕燕承会……” 宋靳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个人影如闪电般冲了进来:“大首领,世子,刚得到的消息,皇上驾崩了!且,禹王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竟第一时间带兵围住了宣武门!” “你,你说什么?!” *** 燕帝突然驾崩,秋俊生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显然是出事了。而禹王竟会愚蠢到在这个时候带兵围宫,也必然是被燕承利用了——燕帝刚刚驾崩,便有逆臣贼子企图谋反作乱,此等危急时刻,可不得马上请新帝继位,主持大局,以正朝钢么! 多么合情合理,名正言顺的理由,禹王此举简直是给燕承送上了一个立即继位的完美理由! 众人一时气得不行,恨不能直接将没脑子的禹王抓来宰了才好,然事已至此,除了淌到这趟浑水里硬拼一场,他们已别无选择。 只是,虽其他准备早已做的差不多,可外援北征大军还未将至…… 这日,已注定凶险。 看着眼前这个穿上了玄色软甲,带上了玄色面具,如雨后青竹般挺拔,似出鞘宝剑般锐利的男人,阿枣深吸了口气,半晌才走上前,笑着为他整了整衣襟:“万事小心。” 宋靳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重重亲了一下:“带平安与阿小去地道里的密室藏好,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阿枣没有犹豫,只咬着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你放心。” 看了院子里已整装待发的燕璘等人,宋靳摸了摸阿枣的脸,而后再不迟疑地转过了身:“那我走了。” 阿枣点了点头,可宋靳才刚迈出两步,身后便又传来了她无比认真的话:“若你食言不回来,我便带着平安与宝宝改嫁,叫他们认别人做爹!” 宋靳猛地一顿,然他没有回头,只含笑地回了一声“你休想”便大步离去了。 看着他坚硬挺拔的背影,阿枣深吸了口气,逼退眼中骤然而起的湿意,然后以同样坚决的姿态转过了身,快步朝屋里走去。 宋靳有他的前方要战,她也有她的后方有守——燕承既然已经准备动手,必会趁此机会将所有敌对之人肃清。而藏着她与平安,又是他最强对手的大本营,此刻更是落了空的燕王府,一定会是他的首要目标。 “阿小马上抱着平安跟我走。”阿枣一进屋就冲到了柜子前,飞快地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了一旁的姜无双,“这是给师兄的药,师姐,你……” “别担心,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姜无双接过玉瓶就飞快地转身走了。 如今北征大军未到,皇城禁军已成此战的关键,姜无双必须马上将这药送到岑央手上,助岑央杀了谢晋。可此事不易,风险极大…… 阿枣忍不住冲着姜无双的背影大喊:“万事小心!” “夫人,咱们走吧,外头已有响声。”胡啸肃着脸快步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是宋靳留下来保护阿枣母子的,与他一起的还有两队烈虎卫。 外头已有响声…… “是巡防卫?”阿枣回神,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燕承果真早已算计好。 “是,说是见到有通缉犯跑进了王府,要进来搜查。”胡啸冷笑,“堂堂王府,竟也敢擅闯,若说他们没有贰心,谁信呢!” “他们有多少人?” “瞧着不少,府中兵卫已有些扛不住了。” 阿枣沉默片刻,到底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几个药瓶递给胡啸:“把进府之路都洒上这药。” 胡啸眼睛一亮:“这是……” 阿枣垂眸,盖住眼底森冷的寒意,“让他们进的来,出不去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开撕! ☆、第114章 第113章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静静地坐在静王府地道中的密室里,看着昏黄烛光下平安白嫩精致的小脸,听着外头地道里疯狂的厮杀声,感受着身旁阿小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躯,阿枣挺直了脊背,目光沉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地道里的巡防卫是从宋府进来的,她用药阻止了静王府门外的巡防卫,却没能阻止得了埋伏在宋府里的巡防卫。如今,他们就在她身后那道薄薄的土墙外,试图冲破地道里烈虎卫的阻拦,冲到静王府里去。 还是大意了。 阿枣垂下眸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一直以为那日包围了宋府,欲缉拿她归案的只是大理寺派出的寻常官兵,哪想他们竟是燕承吩咐巡防卫假扮的!而显然,他们在那几天的时间里对宋府进行了秘密查探,然后找到了这条连接宋府与静王府的密道。 好在那些人并不知这地道里还藏有密室,因此他们的处境暂时还算安全。 “娘亲……”平安紧紧地抓着阿枣的衣裳,显然因外头的动静有些不安。 “平安害怕吗?”阿枣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问道。 知道这会儿不可以大声说话,小家伙也只瘪着嘴小声地说道:“平安想爹爹。” 阿枣双手紧了紧:“爹爹去抓坏人了,抓完就回来。” 平安眨眨眼睛:“外面的坏人?” “对。”阿枣点头,“爹爹很勇敢,爹爹不怕坏人,等他把坏人打跑,就会回来接平安了。” 平安听完,突然从阿枣的怀里挺起小身子:“平安也要打坏人!” 阿枣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平安不怕坏人了吗?” 小家伙握着小拳头挥了一下:“爹不怕,平安也不怕!” 见他脸上方才的紧张之色竟真的一下子不见了,阿枣惊讶,而后低头亲了他一口:“平安真棒!” “我,我也不怕!”许是被平安感染了,一旁的阿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拍着胸膛小声道,“姐夫不怕,平安不怕,阿姐不怕,我也不能怕!” 目光一下子柔软得不行,阿枣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小也很厉害。” 守在密室门口的胡啸见此,不由也神色一松,摇头轻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有烈虎卫故作不敌地大喊道:“不能让他们进府,来人,跟我冲啊!誓死保护夫人与小少爷!” “誓死保护夫人与小少爷!”脚步声与呐喊声匆匆离去。 过了一会儿,外头便只剩下了巡防卫进静王府的脚步声,厮杀声止。 “夫人,没事了,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剩下的,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王府中的兄弟们设埋伏了。这些人……纵然进去了,也出不来的。”胡啸脸上闪过一抹狠色。 阿枣皱眉:“可巡防卫人数众多,那两个小队的兄弟如何能敌得过?” 胡啸闻言却笑了起来:“他们人是多,可这地道就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冲进来。对兄弟们来说,这样的情况解决起来并不难,您放心吧。” 想起宋靳的身手与烈虎卫众人对他的信服敬重,阿枣眉头一展,猛地舒出了一口气:“这就好,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约莫亥时吧,”胡啸答道,而后脸上笑意一收,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这一晚,京城是安宁不了了。” 阿枣没有说话。 血战既已开始,必然要得出结果才会停下,而这个结果…… 谁是胜者谁为寇? *** 看着不远处谢云不可置信,满是猩红的双眼,岑央微微移开视线,双手发颤地从身下谢晋的尸体上找到能号令皇城禁军的兵符,紧紧握在了手中。 “我不会说对不起,因为……谢晋该死。”飞快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岑央便转身将手中的令牌扔给了一旁的宋靳,“快去。” 皇城禁军已成了此战中的胜败关键,因此宋靳给烈虎卫部署好任务之后,就马上来找岑央和姜无双了。 姜无双比他先一步找到岑央,宋靳到的时候,她已暗中寻机将阿枣准备的秘药给了岑央。岑央如今是谢晋颇为看重之人,谢晋虽然不见得有多么信任他,但到底是给了岑央可趁之机。 不过谢晋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几乎是中招的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当即勃然大怒,对岑央大下杀手。好在暗处的姜无双和宋靳及时出现,谢晋又中了药效极强的迷药,三人联手之下,到底是将谢晋及其身边几位得力干将成功斩杀于剑下了。 只是没想到,本该带着另外一队人马去东侧宫门的谢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他亲眼看着岑央将手中的利剑刺进了谢晋的胸膛。 看了看全身发颤,显然因谢晋之死而内心波动不小的岑央,又看了眼状态显然不大正常的谢云,宋靳微微拧眉,扭头对姜无双点了一下头:“师兄便交给师姐了。” 燕寻燕璘正带着烈虎卫及其他兵卫在内宫门口与皇城禁军厮杀,他得先去解他们的困局,否则若是等外头正在与禹王交战的巡防卫反应过来,追上来与禁军两面夹击,他们就危险了。 姜无双正一边扶着脸上不停地变换着两种神情,显然又有病发之兆的岑央,一边警惕地盯着谢云,闻言头也没回,只沉声道:“放心,这里有我,你快去吧。” 宋靳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大步朝燕寻等人的方向而去,只是经过谢云的时候,他到底是脚步一顿,飞快地丢下了一句话:“他的真名,叫岑央。” 谢云猛地愣住。 岑央…… 多年前……多年前那个被谢晋囚禁起来,受尽折磨的孩子! 纵然当时年纪尚小,他也还深深地记得这个名字。 因为,他曾亲眼见过谢晋对岑央施虐。 心中翻滚不停的痛苦恨怒,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茫然,谢云愣愣地看着地上谢晋的尸体,看着他不可置信瞪大的眼睛,看着他狰狞扭曲可怕的表情,许久许久之后,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头落下泪来。 岑央因为难受闭上了眼睛,所以并未看到这一幕。 姜无双却看到了,然她很快回过了头,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身边岑央的大手。 “阿央,怎么样?好些了吗?” 许久之后,岑央才点点头撑起了身子,哑着嗓子回道:“我没事了。” 姜无双不放心地看着他:“你……” 岑央抬头对她一笑:“我没事了,真的。” 他的眼神里,一片清明,再无痛苦之色。 姜无双心下一颤,忽然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你真的没事了。” “嗯。”岑央侧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先去解决贱人们,等晚点回了家,我再好好疼你,乖。” *** “禁军铁令在此,众禁军将士们听命!”持着兵符高立于台阶之上,宋靳沉声喊道。 “放肆!你是什么人?禁军铁令如何会在你那里?!还不速速交还过来!”有谢晋的忠心手下见此心中焦急,怒着脸便意欲上前抢夺。 宋靳闻言,头都没抬便将手中染血的长剑射向了那说话之人。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将领已不敢置信地捂着被穿透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宋靳的气势太过凌厉,身手太过骇人,周围的禁军们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谢晋勾结恭王,谋害皇上,意欲谋反,证据确凿,尔等是受其蒙蔽才有今日所为,若愿即刻罢手,随本王进去阻止恭王的阴谋,本王保证,一定既往不咎!”这时,燕寻也提着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禁军本就认令不认人,且都是被训练得对皇帝极为忠心之人,之前之所以会跟着燕承干,主要是因为谢晋的刻意误导——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护驾”来着。 听了燕寻这番话,又有口才极好的管平在一旁将燕承是如何谋害燕帝,如何利用禁军的一一说来,禁军将士们顿时面面相觑,纷纷有些犹豫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别相信他们!谢大人才是我们应该听命之人!恭王殿下手中也有皇上亲笔写下的遗诏!”又有谢晋的心腹在人群中吼道。 带着姜无双正好赶到的岑央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一眯,可他还没动手,身后就传来一个冷冽黯哑的声音:“静王所言皆为属实,恭王犯上作乱,意图谋反,蒙蔽了众位,还望大家及时收手,莫要一错再错!” 岑央微愣,转头就对上了谢云通红的双眼。 谢云移开视线:“我出面,只是为了这些兄弟们。” 岑央复杂地看着他,嘴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至于遗诏,那是恭王毒害陛下之后叫人伪造的,陛下根本没有留下过任何类似遗诏的东西!”跟在谢云身后缓步而出的,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显然受了伤的秋俊生。 *** 谢云和秋俊生的出面彻底打破了禁军将士们的犹疑,皇城禁军至此全部倒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谢晋死了……谢云倒戈?!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得到这消息的一瞬间,燕承原本得意畅快的笑容猛地一僵,整张脸一时扭曲得不行。 谢晋怎么可能死得这么轻易,谢云又怎么可能会背叛于他?! 前世他们父子俩可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这不可能! “殿下!这事儿……确实是真的。”跪在地上的影义脸色惨白,眼神愤怒,“禁军已与巡防卫在宫门□□上手了,巡防卫人虽多,然禁军却是精锐,只怕……只怕咱们是等不到巡防卫来援了。” 燕承双目充血,青筋直跳,死死地瞪着他,半晌没有说话,显然是愤怒惊惧至极。 “怎么可能……”许久许久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会输?明明我把一切都算计得那么完美……哈哈,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殿下!”影义心下一紧,又见宫外的守卫已完全抵挡不住这支突然出现,强悍甚过禁军的军队,顿时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地扑上去拉住了燕承,“事已至此,我们先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手中还有皇上亲笔写下的遗诏,他日寻机东山再起就是!” “东山再起?怎么再起?一旦燕寻登基称帝,还有谁能动摇得了他?!这遗诏……这东西……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有什么用!”狠狠将手中的遗诏砸在地上,燕承似哭似笑地闭上眼,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机关算尽,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我不甘心……不甘心!” “殿下!” “不过……”燕承突然抬起头,满目阴鸷地笑了起来,“便是真的要死,我也要她,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燕承=生命不止,作死不停!然后,快大结局了,你们预感到了吗→_→ ☆、第115章 第114章 这场血战,一直到第二日凌晨才真正结束。 除了燕寻与燕承之外,其余众皇子也全部参与了进来——有一开始欲抢占先机的,有后来中途参加进来想钻空子的,还有躲在最后试图渔翁得利的。而最终结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两位成了燕承的磨刀石,掺在中间的那一位变成了燕承燕寻交战时的炮灰,而守在最后的那两位…… 留给他们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投降。 经此一战,燕寻彻底巩固了其地位,再无人能撼动。 只是…… 燕承却跑了。 “事发突然,我们能赢已实属不易,抓不到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见宋靳脸色不好,阿枣坐起身子,凑过去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过他就算逃了,无非也就是能保住一命,若想东山再起却是绝对不可能了,况你不是已派烈虎卫四处搜捕了么?想来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轻易出现的。” 宋靳顿了顿,回身将她揽进怀里,到底没有将那句“可他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出口。 “你若真是担心,”阿枣突然拉起他修长的手指头啃了一下,笑得又狡黠又顽皮,“这段时间便哪儿都不要去,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好了。” 宋靳飞快地缩回手,满脸无奈地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再闹我就翻倍记账了。” 阿枣忙笑着躲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 宋靳被她笑得心头直发痒,到底忍不住逮着她狠狠亲了一口。 “坏丫头。” 阿枣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突然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谢谢你平安回来了。” 他不会知道,早上在密室里听到他在外面说“阿枣,我来接你回家”的那一瞬间,她有多么感谢上苍,又有多么庆幸。 宋靳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按在怀里,然后狠狠吻了上去。 两人正甜腻着,突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亲亲?平安也要……” 阿枣惊得兔子似的从宋靳怀里蹦了起来,吓得宋靳脸都黑了:“小心些!” “小心些!”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小胖墩也揉着眼睛,一边爬起来一边叫道。 阿枣红着脸,甚是恼羞地扑过去掐住了他肉肉的小胖屁股:“不许学大人说话!” 她就是象征性的掐掐,平安没有害怕,反倒咯咯地笑了起来,扑腾着小短腿就往一旁宋靳的身上爬。 “爹,平安要打坏人!” 宋靳伸手把他抱起来,一边给他穿衣裳一边道:“打坏人?打什么坏人?” 阿枣便将昨晚之事简单地说了一遍:“就是哄哄他,没想这小家伙竟还认真了。” 宋靳若有所思地看着平安,半晌突然笑了一下:“好,爹爹教平安打坏人。” 阿枣一愣:“你想做什么?” 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宋靳眼神柔软温和:“身份如此,不管将来如何,他都该有自保的能力。” 阿枣讶异:“你要让他学武?可他才三岁,会不会太早了?” “只是想带他去小山谷,提前先习惯一下罢了。”宋靳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至于何时给他启蒙,让谁给他启蒙,想必静王那边……自会安排的。” 阿枣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半晌才讷讷地说道:“……是哦,静王登基之后,平安……想必也要回宫了。” 宋靳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静王登基为皇之后,必然会下旨为太子平反,恢复平安的皇室身份,且他显然是将小家伙当成了皇位继承人欲全心栽培的,虽说他也曾说过未来如何,全凭平安自己选择,可那仅仅是不勉强的意思,平安还是要先接受皇室教育,适应皇室生活先的。 再者,静王才是平安真正的亲人,于情于理,小家伙都该跟他回去。 “娘亲?”见阿枣脸色有些不对,穿好了衣裳的平安忙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脸。 阿枣怔怔地看着他,眼眶猛地红了起来。 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忙哄道:“别哭,我会想办法说服静王,叫他晚几年再带小家伙走的,嗯?” “娘亲不哭!平安乖乖哒!平安,平安打坏人!”小胖墩也忙伸出小胖爪去擦阿枣的眼睛。 阿枣看着他,许久才吸了吸鼻子,挤出笑容道:“好,平安最乖了。” 平安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但见阿枣笑了,便也跟着两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嗯,平安最棒!” 宋靳看着怀里憨萌的小家伙,沉默片刻,突然摸了摸他的脑袋,飞快地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不用了!”阿枣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宋靳捏捏她的掌心:“别担心,我能解决。” “我不是担心这个。”阿枣摇头,而后低头看着怀里神色懵懂的小胖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做王爷和做皇上毕竟不一样,静王虽是真心疼爱平安,可未来之事……现在谁能说得准呢?亲自照顾长大的孩子,总是比旁人养大的孩子要更亲近些的,我……只要是为这小家伙好的事,我都能接受。” 他生为龙子,这一生注定不凡,她又如何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便损他前途呢? *** 大战已胜,风雨已散,褪去血腥味的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闹。 皇权更迭是上位者的斗争,与普通百姓到底没有太大干系。 几日后,燕寻登基为帝。 燕帝驾崩得突然,又有其贴身内侍秋俊生表示:陛下生前并未留下任何遗诏,因此朝廷中并无人对此表示反对——太子已逝,排行第二,出身又高的燕寻本就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再加上其余皇子死的死,逃的逃,退让的退让,便就是还有人心怀不甘,却也已无力阻止。 倒是宗室里有人质疑燕帝之死与此次皇城动乱是燕寻一手策划的,不过因着德高望重,影响力颇大的常平长公主与安老王爷都出面表示了对燕寻的支持,那几人到底只是嚷嚷了几句便安静下来了。 至此,大燕朝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燕寻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前太子翻案平反,但出乎阿枣意料的是,他虽然第一时间恢复了平安的身份,并下诏将小家伙封为太子,却并未马上将他带回宫。 “小不点到底年纪尚小,又素来依赖你们夫妇,若现在就逼他离开你们跟我回宫,怕是会哭闹伤身。再过几年吧,等他再知事一些,你们再将他送回宫。不过,这平日里还得多带他往宫里头走走,否则时间一长,这小子怕就不记得我是谁了。”一处理好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燕承就秘密出宫来了宋府,见平安完全没有被那日的□□吓着,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燕寻都登基了,阿枣的罪名自然也被洗清了。而宋府一解禁,宋靳就带着一家人搬了回来——静王府如今实在太受瞩目,不管是为了保护新鲜出炉的小太子平安,还是为了保持烈虎卫的神秘感,他们都不能在那里多待。 虽已登基多日,可燕寻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变,面容依然稚嫩,笑容依然张扬,眼神依然洒脱。看着这样的他,阿枣方才一瞬间高高提起的心才慢慢放回了原地。 然后,她飞快地提起裙子跪了下来:“臣妇遵旨,陛下放心,臣妇与夫君定不负陛下所托,全心全意照顾好太子殿下。” 燕寻不由好笑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夫人这下也可以放心了吧?好了,起来吧,私底下还和以前一样就是。” “谢陛下。”阿枣大方地笑了起来。她确实舍不得平安,这没什么好掩藏的。 “皇宫不是个好地方,那里冰冷无味,只有高高的墙和被权力利益腐化的心,我已被迫进来了,这小家伙……”燕寻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笑容不减,眼底却闪过了淡淡的厌恶之色,“还是让他在外面多快活几年吧。” 阿枣笑容一收,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平安能有陛下这样的二叔,是他一生之幸。” “哈哈那是自然!”燕寻笑完,又看向一旁的宋靳,“宋卿也可以放心了?难得见你露出紧张之色呢,呐,别否认,虽只是一瞬间,然我还是看到了的。” 宋靳弯了一下唇:“这不是怕媳妇儿会哭么。” 阿枣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这个锅我可不背啊,明明是你自己也舍不得平安,心中害怕呢!” 宋靳轻咳了一声。 燕寻哈哈大笑。 半晌,燕寻才转而问起燕承的事情:“还没抓到人吗?” 宋靳的目光一下子淡了下来,可他还没说话,明宛便惊慌失措地从外头冲了进来:“夫人,阿小姐姐受伤了!您,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阿枣笑容一僵,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明宛这时才看见一旁的燕寻,忙跪下来请了个安,得到了燕寻的示意之后才继续说道:“下午您不是放我们假,许我们出去逛街么?就在方才回府的路上,突然一辆使得极快的马车直直朝我们撞了过来,阿小姐姐为了救奴婢,被,被撞了……” 宋靳拧眉:“阿小伤势如何?” 明宛抹泪:“腿……她的腿……” 阿枣心下一紧,满脸焦急地看向了燕寻:“陛下,请容许臣妇先行告退。” 燕寻挥了挥手:“说了私下不必这么多礼,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赏朵花儿戴戴?(⊙v⊙) 115 ☆、第116章 第115章 阿小的腿断了。 看着床上痛得脸色苍白,偏还强忍着眼泪,一个劲儿地对她说自己没事的傻姑娘,阿枣摸摸她的头,说了句“阿姐给你做好吃的去,你好好休息”,便提着药箱握着拳头飞快地出了屋。 刚出门便见宋靳正大步从花园里走来,阿枣深吸了口气,迎了上去:“陛下走了?” 宋靳点头,有些担心:“你脸色很不好,可是阿小的情况……” “是燕承。”阿枣突然抬头看着宋靳,双拳握得死紧,眼底一片猩红,“阿靳,伤了阿小的人……是燕承。” 宋靳眼底猛地一沉:“你确定?” “我问过明宛明如,她们都说那马车像是故意冲着阿小来的。而且……”阿枣咬牙,摊开了那只握得死紧的手,“我在阿小的衣兜里发现了这个。” 宋靳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冷厉。 那是一只玉扳指,他曾在燕承的手上看到过它。 “他是故意的,故意拿阿小开刀……”强忍着已经涌至心头的怒意,阿枣闭了闭眼,“他是在逼我现身和他做个了断!” 燕承的目标是她,可却选择了对阿小出手,无非就是因为宋府如今是铁桶一个,她又一直躲在里面不出门,他找不到可乘之机,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逼她迎面而战。 宋靳还没说话,阿枣又睁眼道:“阿靳,静安候府那边不是派人上门来请了好几次了么?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吧。” “不行!”宋靳眸子一缩,沉声否决,“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 “可是我不能容忍他的存在哪怕一天了!”阿枣眼睛猛地一红,“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虽可以防范,但,但我不愿叫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因为我而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阿靳……这个事情早晚要解决的,而且,只有我出面,才能解决,他的目标是我。” 宋靳下颌猛地绷紧:“我已派人全力追查……” “可留有后手的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被你们找到的。”阿枣抱住宋靳的腰,低声求道,“冒一次险,把问题彻底解决掉,这是值得的。” 宋靳摇头:“就像你无法容忍他的存在,我也无法容忍,你有一丝危险的可能。” “我不会有事的!”阿枣抬头看着他,“不是有你在吗?你会让他伤害到我吗?” 她眼底是全然的信任与依恋,宋靳沉默许久,到底还是从牙关里挤出了两个字:“不会。” “那就这样做吧!”阿枣蹭蹭他的下巴,笑了起来,“夫君可要保护好我,嗯?” 宋靳还想说话,却被人猛地堵住了唇。 *** “阿枣姐姐,我等你的惊喜等好久啦,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长生欢喜的声音让沉思中的阿枣一下子回过了神。 想着来静安候府的一路上竟都是风平浪静,不见燕承有任何动作,阿枣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可看着眼前小姑娘开心的笑脸,她到底是挤出笑容,指着自己的腹部道:“喏,惊喜在这里,现在才来也是因为这个惊喜。” “这是……”长生一愣,而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甚是激动道,“阿枣姐姐,难,难道我要做姨姨了吗?!” 燕寻登基,燕承成为丧家之犬,长生危机解除,便也在第一时间回了静安候府。而平安的身份,常平长公主和长生这会儿也都已经知道了,因此得知阿枣竟怀孕了,长生一下子喜得不行——阿枣姐姐要成为真正的娘亲啦! 见小姑娘眼底的笑意真实又纯粹,阿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是啊,长生姨姨。” “太棒了太棒了!我要给他做小衣服小鞋子!啊,还有还有,小尿布也要!” “还早着呢,不着急。”阿枣忙将欲起身去拿绣架的小姑娘按回床上,“倒是你,你与你的大头哥哥怎么样了?” 谢云大义灭亲,又在这次宫变中表现得甚好,因此得了擢升——如今,他已接替谢晋成为了皇城禁军的新任大统领。 一提起心上人,长生就红着脸傻笑了起来:“大头哥哥说……说再过几日要来提亲呢。” “真的?”阿枣讶异,而后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发自内心地笑了,“恭喜你。” 长生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福之意:“谢谢阿枣姐姐。” 正说着,绿枝突然从外屋走了进来:“姑娘,公主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长生一愣:“外祖母?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佛堂静修么,怎么突然要找我?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绿枝笑道:“听说是郡主派人送了信来,具体是什么事儿,奴婢就不知道了。” “母亲来信了?”长生顿时眼睛一亮,而后转头对阿枣道,“那阿枣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枣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长生便在绿枝的搀扶下快步出了门。 进京已有一段时间,她确实有些想念远方的父母了。 看着小姑娘迫不及待的背影,阿枣笑了笑,而后靠在椅子上想起了事情。 燕承至今没有动作,这叫她格外不安……他到底想做什么? 正想着,红袖端着什么东西从外头走了进来:“咦,盛大夫,屋里怎么就您一个人?我们家姑娘呢?” 阿枣回神,冲她笑了一下:“长生方才被长公主请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您要不先尝尝这八宝酥吧?我们家姑娘知道您来了,特地吩咐奴婢去做的。”红袖端着那糕点朝阿枣走了过来。 阿枣眸子微动,摇了摇头:“不了,还是等你们姑娘回来了一起吃吧,一个人吃没劲儿。” “行,那我先给您搁这儿,您要是饿了就先吃。”红袖一边说一边走到阿枣身旁,将手里的糕点放在了她身边的小桌上。 “好,多谢……” 话还未完,阿枣突然感到脑袋后面猛地袭来一股凉风,虽然马上起身欲躲,可红袖离她太近,用的又是棍子,阿枣到底没有躲开。 伴随着一声重击,阿枣觉得后脑剧烈一痛,紧接着整个人眼前一黑,视线一片模糊。 “你……”下意识地张嘴欲叫,可嘴巴下一刻便被人紧紧捂住了。 阿枣不敢置信地瞪着红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会是燕承的人。 “对不起,盛大夫,真的对不起,他们抓了胜平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彻底失去意识前,阿枣听到了红袖充满愧疚却又异常坚决的声音。 *** 阿枣是被浓烟呛醒的。 火热呛鼻的烟气,如蛇一般争先恐后地从她的口鼻中缠进,叫她无法自控地一阵剧咳,整个人难受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你终于醒了。” 阴沉沉的笑声让阿枣猛地一愣,而后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浓烟,火光,这是……起火了! 飞快地抬手住口鼻,强忍下叫她泪流不止,难受得几乎要窒息的辛辣刺痛感,阿枣看了眼前神色温和,眼底却满是癫狂之意的燕承一眼,什么都没说,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一时不备的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紧闭的房门冲去。 看周围的摆设,这分明是长生的房间,燕承这个疯子!他竟打算与她同归于尽?! 周围已是火海一片,赤红的火焰如同疯狂的巨龙,四处飞腾翻滚,带起滚滚浓烟,翻起阵阵热浪。房中的横梁与柱子也已淹没在火海之中,若再不抓紧时间出去…… 不! 宋靳和平安还在外面等她,她不能出事! 阿枣死死地咬着唇,强撑着难受无力的身子往外冲,那哪想才刚跑出两步,腰间便猛地一紧,而后整个人又被人用力地往后拖去。 “这是想往哪儿跑呢,嗯?”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阿枣是真的慌了,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她发现自己这一刻是那样的畏惧死亡。她拼命地拍打着腰间燕承的手臂,嘶哑地怒骂呼救,可换来的,却只是燕承得意疯狂的笑声。 “放开你?音儿,我说过,我上辈子就说过,我不会放开你的,哪怕做鬼也不会!”燕承抬手摸着阿枣的脸,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周围那可怕的热浪与浓烟,只不停地说着话,语气狰狞而癫狂,“我知道你就是前世那个盛妩音,你与我一同回来了……可重来一世,你还是负了我!还是负了我!我这般喜爱你,对你这样好,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如果不是你,那个早就该死的孩子不会活着,老二也不会出手,我仍然可以顺利地坐上皇位!可现在,一切都没了……我所有的心血都被你毁了!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呢……你欠了我这么多,不如就拿命来还吧?你放心,我也会陪着你的,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生不能同衾,死若是同穴,岂不也是美事一桩?哈哈哈……” 燕承说的什么阿枣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看着已经沿着裙摆缠绕上来的火苗,拼命地摇着头。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酸痛的眼中滚落,然后被艳红的火苗吞噬,阿枣全身发抖,满心绝望。 她不想死,她许过宋靳白首偕老,也许过平安一生相护的,她不能食言。 可,燕承死死抓着她,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做任何反抗了…… 就在阿枣几乎要脱力再次昏迷过去之际,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用力地踹了开。而后一个青色的人影如闪电般穿过火帘,飞快地冲进了屋子。 “阿枣!阿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v⊙) ☆、第117章 第116章 眼泪疯狂地涌了出来,听到那声音的那一瞬间,阿枣拼尽全力在燕承伸手捂住她嘴巴之前,大喊了一声“我在这”。 宋靳听到了。 她还活着。 方才几乎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一下子活了过来,宋靳猛地闭了闭眼,而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高高的火墙未曾让他有半点迟疑,翻滚的浓烟不曾让他有一丝怯意,除了不远处那个拼命向自己伸出手,满眼泪痕却又满面笑容的姑娘,宋靳眼中再看不到其他。 “音儿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她!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眼看燕承疯狂之下竟拖着阿枣往一旁火势最大的角落冲去,宋靳眼底顿时猩红一片,伸手就掰下一旁烧得通红的桌子一角,狠狠射向了燕承的大腿。 他出手雷霆,燕承又忙着挟持阿枣,一时没有躲开,因此一个踉跄狠狠朝地上扑去。 就是现在! 从宋靳进来之后阿枣就没有再挣扎,只拼命保持清醒,节省体力,她知道燕承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宋靳一定会找机会出手,而她要做的,就是把握好时机。 用尽全力力气推开身后的人,阿枣含着泪,毫不犹豫地穿越身前的火帘,狠狠扑进了宋靳的怀抱。 飞快地解下身上披着的湿棉被将她包起来,又拿出湿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宋靳这才一把抱起抱着阿枣,飞快地往外冲去。 “不!不许走!你不许走!”燕承见此呲目欲裂,全身是火地爬起来欲追,可他前面的路被突然砸下的横梁阻断了。 情急之下,他疯了似的抓起身旁燃着火的物件往两人的方向砸去,“不许走!谁都不许走!你们都要和我一起死,一起死!” 火势越来越大,怀里阿枣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若再不抓紧时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宋靳没有再花时间去躲避身后来自燕承的疯狂报复,而是紧紧地将阿枣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背后替她挡去了所有攻击。 被重物袭击的剧痛与越来越强的灼烧感叫他眼前有些发黑,可宋靳脚下的步子并未有任何减缓。 抬头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阿枣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笑着说了一句“我爱你”。 宋靳一下子红了眼。 “我也爱你,可是……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 见宋靳成功地将阿枣救了出来,院子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身子还未好利索的长生更是再也忍不住,颤抖地说了一句“红袖背主,交由宋先生处置”便放心地晕了过去。 “杖毙。”宋靳面无表情地说完,又扭头看了那些方才守在门口,拼死不让烈虎卫进去救人,这会儿见他带着阿枣出来,又企图上前围攻的黑衣暗卫一眼,“还有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声音嘶哑,语气很轻,可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不心下颤抖,骤生冷意。 “大首领放心,您快带夫人去疗伤,这里交给兄弟们。”胡啸重重点头,冲着那些正在与黑衣暗卫交手的烈虎卫们就大吼了一声,“兄弟们,杀无赦!” 可哪想他的话音才刚落,黑衣暗卫中便突然有一人悲愤地喊了一声“殿下”,然后拼尽全力朝宋靳追击而去。 他身后的火海中,正有一火人立在那里,张牙舞爪,疯狂嘶吼:“盛妩音!纵然轮回万次,我也不会放过你!你是我的……是我的……” 火光中,他的面容像厉鬼一样扭曲狰狞。 而那暗卫的神色,与他如出一辙。 “杀了盛妩……” 影义的话还未完,便被突然暴起的胡啸一剑刺穿了胸膛。 “殿下……” 看着不远处的火海,影义瞪着眼睛断了气。 “自不量力。”胡啸冷冷地啐了一口。 *** 这些暗卫人数不少,身手也不错,但与烈虎卫相比,还是不堪一击。很快混战便结束了。 看着死了一地的黑衣暗卫与他们身后依然凶猛的烈火,一旁的常平长公主终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侯府管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管家脸色惨白地回道:“回公主,这些人身手不凡,又是突然袭击,咱们府中的兵卫一时拦不住,这才……” 常平长公主脸色顿时漆黑一片,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暗中潜入侯府的,哪想人家是直接打上门硬闯进来的!这燕承,这燕承实在是太过张狂! 又想到偷袭阿枣还假扮成她引开烈虎卫注意的,竟是长生身边的大丫鬟红袖,常平长公主这心里头的火烧得就更旺了。 这红袖是元家的家生子,家世清白,为人也素来忠心,谁都没有想到她竟会为了一个男人,突然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那男人是燕承一早就安插在侯府里的细作,红袖不知道何时喜欢上了他,燕承拿他的性命相胁,红袖竟真就妥协了。 想到长生不知会因此事多么自责伤心,常平长公主揉揉额角,眼底的寒意几乎要炸裂开来。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燕璘匆匆赶到了。 脸色铁青地看了周围一圈,又匆匆给常平长公主见了个礼,燕璘拎起胡啸就往宋靳和阿枣所在的屋子赶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给老子详细地说!一个字都不许漏!” 胡啸一边走一边先将红袖之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才自责道:“红袖打昏夫人之后,便换上了夫人的衣裳出了屋,欲将我们引开,可她虽身形与夫人相似,但到底还是露了些踪迹,我们当即便察觉到了不对,可没想我们刚现身欲进屋查看夫人的情况,静安候府的府卫们便追着那些暗卫赶到了,那群蠢货竟把我们当成了那些暗卫的同伙,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虽说这误会很快就解开了,其中耽误的时间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然到底先机已失,大火已起,场面一片混乱,再加上那些暗卫又以命相拦,我们一边要灭火一边又要对付他们,因此才……” 燕璘没说话,半晌才道:“先下去,都给老子绷紧皮等着!” 到底没有太过生气,毕竟,谁能想到素来擅长在暗地里耍阴谋的燕承,这一次会用上这样简单粗暴又狠绝毒辣的手段呢?静安候府可是常平长公主的夫家,是堂堂的一品侯府,他居然就这样带着人光明正大地闯进来杀人放火…… 真是疯了! 好在宋靳来得及时,身手也不凡,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又想到他为了阿枣,竟能连命都不要,燕璘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感慨。 他很早就知道宋靳很在乎阿枣,可还是没有想到,这种在乎,竟已超越了生死。 *** 阿枣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很多人。 师兄、师姐、平安、长生、哥哥,还有相隔一世终于再次重逢的嫂子与小侄女回回…… 可独独,没有宋靳。 茫然地看着他们露出喜色的笑脸,阿枣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 烈火熊熊,他将她紧紧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去了一切伤害……所以她没事了,她还活着。 那么……他呢? “盛儿,你有没有舒服点?啊?还有没有哪里疼的,告诉哥哥……” 阿枣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阿……”喉咙火烧似的疼,可她还是强撑问道,“阿靳呢?” 众人脸上的笑意皆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秉性憨厚的盛让更是下意识地别过眼睛,不敢看她。 阿枣心头狠狠一颤,又艰难地追问了一遍:“哥哥……师姐……阿靳呢?” 盛让还没回答,姜无双已经开口了:“他没事儿,就是照顾了你一整晚太累了,被我们赶去睡觉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盛让忙点头。 可他还没说完,阿枣就眼睛一红:“你……骗我。” 姜无双一顿:“我没骗你。” 阿枣闭了闭眼,眼泪滚了出来:“告诉我……他,他到底怎么了……师姐,求求你……告诉我……” 若非出了事,他怎么可能不守在这里?他是那样爱她,爱到连自己的生命都成了其次啊…… 一想到宋靳或许受了重伤甚至是……阿枣就整个人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前世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因为如今在场的这些人那个时候全都不在了。可这一世他们明明都还在,而且各有各的幸福,然阿枣这一刻还是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这是一种“若是余生没有他,她宁可就此死去”的绝望。 “别,别哭别哭!”阿枣的样子吓得众人再不敢隐瞒,忙道,“他,他就是受了点伤,这会儿还在昏迷中,不过大夫说了,他一会儿就能醒来,没事的,你别担心,啊?你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可不能这么哭!” 阿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许久才道:“那……我,我要去看他。” 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门被人推了开,一脸无奈的燕璘扶着脸色惨白的宋靳慢慢走了进来。 “人来了人来了,弟妹好好躺着别动啊!” 阿枣这时已经在姜无双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那个一脸虚弱却满目温柔的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咬着唇,终于露出了一个含着泪的微笑。 “成亲都这么久了还这般腻歪,真是……好了,不打扰你们,若是哪儿不舒服就吱一声,外头有人候着的,知道不?” 扶着宋靳在床边坐下,燕璘挠挠胡子就出去了。 其余众人见宋靳已经醒来,便也纷纷放心地退了出去。 屋里很快便只剩下了夫妻两人。 “不许再哭了,伤到我闺女,我可是要生气的。”伸手将眼泪流个不停的媳妇儿揽进怀里,宋靳哑着嗓子道。 “伤到哪儿了?我……我要看……”阿枣抬头坚定地看着他,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大有不给看就要一直哭的架势。 宋靳好笑,可又实在对她没辙,只得实话实说:“没别的,就是后背烧伤了,烧伤的伤口不好看,我怕吓着你,还是先别看了好不好?” “不好。”阿枣一听眼泪就掉得更厉害了。若只是普通烧伤,他如何会昏迷不醒?这会儿脸色又何至于这样难看? “我是大夫……什,什么伤口没……没见过……” 见她说得艰难偏又坚定无比,宋靳心疼又无奈,但到底还是妥协了。 艰难地转过身去脱下了衣裳,宋靳听着身后骤然失控的哭声,心里有些疼,更多的却是满足。 他付出了生命在爱着的人,也同样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在爱着他呢。 许久许久之后,终于收拾好心情的阿枣贴到宋靳耳边说道:“我不喜欢身上太多疤痕的男人,所以接下来这几个月,你得乖乖听盛大夫的话……不许违抗盛大夫所下的任何命令,知道吗?” 宋靳猛地勾唇,眼底似有星辰乍起:“莫敢不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得晚了点,因为更新之前觉得有个地方写得不好,所以又花了点时间改了一下。 大结局了,还是尽量想把它写得最好。非常抱歉,也谢谢大家理解。 嗯,这本书写了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写完结局的那一刻,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满足,也失落。 这四个月来,通过阿枣和阿靳的故事,我认识了很多可爱的小天使,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谢谢所有一路陪大花走到现在的你们,别的话就不多说了,我想我的心意,你们会懂的。 下本书,我在,希望你们也还在。 5月8号中午12点,《隔壁那个坏猎户》,咱们不见不散。 另外,关于番外,大花正在努力撸,明天还是1点,会有一篇关于平安的小媳妇的。剩下的应该还会有几篇,等我慢慢撸。 好了,新坑链接送上,5月8号,咱们不见不散=3= 本书由 九六城堡【挽弦暮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